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世嫁》 作者:木嬴 文案: 一朝穿越重生,成了安定伯府三姑娘。 祖母不喜,继母厌恶,还有一群恨不得啖其肉蚀其骨的庶姐嫡妹。 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了恢复侯府爵位而牺牲,嫁给了中风偏瘫的姐夫。 现在,轮到她了。 =============== 第一章 家训 抄好最后一篇家训,沐清韵放下墨笔,轻哈着气,搓着冷的发紫的双手。 已是暖春三月的天气,佛堂还清冷的厉害,似乎比记忆中的寒冬还要冷上三分。 一双脚冻的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心往上冒,好像连骨头都渗着寒意。 丫鬟青莺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冷的搓手,忙将手里的绣篓子搁下,一边道,“姑娘,你冷成这样,怎么也不喊奴婢……” 说着,青莺鼻子一酸,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怎么又给忘记了。 姑娘伤了喉咙,一说话就疼。 清韵见她哭,下意识的张嘴要说话,谁想喉咙一痒,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的她眼泪直飙。 便是咽口水,都觉得喉咙疼的揪心。 青莺哪敢再伤心,一抹眼角的泪,急忙道,“姑娘,你忍着点儿,奴婢给你倒杯茶。” 说着,她朝一旁的炭炉走去。 屋子里冷的人哆嗦,桌子上的茶水早凉透了,幸好还有炭炉,可以温着铜壶。 她的手碰到铜壶,就觉察到一股子冰凉寒意。 青莺忍着要抽回的手,将铜壶拎了起来。 炉子里,哪还有炭啊,早燃成了灰了,一点热气都没有。 青莺气的咬紧唇瓣,再听清韵咳的一声比一声重,来不及生气,忙道,“姑娘你等会儿,奴婢这就去烧热水。” 说完,她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拎着炭炉跑了出去。 书桌前,清韵脸色苍白的看着手里绣着空谷幽兰的绣帕。 绣帕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一朵梅花清艳绽放。 清韵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喉咙都伤成这样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想梅花。 想想三天前的事,再想想她现在的处境,任是她再坚强,再如何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好死不如赖活着,此刻也抑制不住那股想撞墙,一死百了的冲动了。 清韵晃着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从她喉咙里取出来的沁着血的半根绣花针。 可是喉咙的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有人想要她的命。 感觉到喉咙又在发痒,她赶紧伸手掐着脖子,咬紧唇瓣,要将那股痒意忍下去。 忍无可忍,她赶紧端了桌子上的茶,顾不得冰冷,猛灌一口。 冰冷的茶水,从喉咙直接而下,冷的她直打哆嗦。 茶盏刚放下,门外就传来哐当一声。 清韵眉头一皱,便听到外面有争吵声传来。 是青莺的声音。 她咬牙道,“吴妈妈,人在做天在看,三姑娘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处处为难我们!” 清韵冰凉的心底,有了一丝暖意,还有喟叹。 青莺忠心为主,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性子有些急躁鲁莽,见不得她受委屈,可是有些事,不是吵就能解决的,人家连她这个主子都没有放在眼里,还怕她一个丫鬟咋咋呼呼的叫? 怕她吃亏,清韵撑着桌子站起来,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便见一粗壮婆子叉腰怒骂,“你个小贱蹄子,这里是佛堂,清静之地,岂容你大呼小叫,回头我一定要禀告了大夫人,我看你还能在这里过舒坦日子!” 婆子骂骂咧咧,一边说着佛堂清净,不容人大呼小叫,可她平常说话,就比青莺的骂声大了,何况是她叉腰怒骂的嗓音。 而且,那架势,好像青莺再回一句,她就要伸手打了。 清韵见了就来气,她来三天,就见了这吴婆子耀武扬威了三天,她刚穿来那会儿,她就站在她床前叽叽歪歪,明里暗里讥讽她是饿死鬼投胎,吃个馒头都能噎出好歹来。 清韵迈步走了过去。 青莺见她过来,忙扶着她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吴婆子也笑着,只是说出口的话,半分敬重也没有,反倒是向清韵伤口上撒盐,“外面风大,三姑娘才挨了二十板子,怕是还没好全,大夫人可是传了话来,家训佛经,每日各五十篇,今儿不抄好,明儿可就没饭吃,姑娘可别叫奴婢为难……” 说着,吴婆子脸上的笑渐渐僵硬。 清韵看着她,清冷的眸底有笑,只是那笑像是蒙着一层冰似地,透着凌厉寒气。 吴婆子多看两眼,心底就生了怯意,不敢看。 她下意识的低了头,等她察觉出来,又恼了自己。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三姑娘都能叫她害怕了? 三姑娘虽然是嫡女,可亲娘早死,在府里,还比不上庶出的二姑娘,更别提大夫人生的五姑娘了。 明明是嫡女,却养出来一个怯懦性子,在大夫人面前,从来都低眉顺眼,甚至大气都不敢粗喘,哪有半分嫡女的样子? 要不是府里上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外人来瞧了,说她是庶出的,人家也不会怀疑半分。 方才,她肯定是看错眼了。 吴婆子抬头,就见青莺跟清韵告状。 她手里拿着一块木炭,递给清韵看,声音哽咽道,“晾了风,原本都可以用了,被她一盆水,全给泼湿了。” 青莺替清韵委屈。 三姑娘是安定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可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吃不饱,穿不暖,一年里十二个月,足足有十个月是被罚住佛堂。 好不容易被罚够了,能回自己院子里住了,每一回,都不超过三天,又被罚关回来,一关少说就是一个月了。 半个月前,三姑娘好不容易抄好了佛经,能搬回泠雪苑住了。 可是才歇了两晚上,五姑娘她们就拉着三姑娘去沐家三房沐尚书府给堂姑娘道喜。 明明是五姑娘见不得堂姑娘得瑟,故意推了三姑娘一把,三姑娘往前一栽,又推倒了堂姑娘。 害的堂姑娘撞在了台阶上,下巴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当时,沐尚书府恨不得活刮了三姑娘。 回来后,老夫人不闻不问,就打了三姑娘二十板子,丢到佛堂来抄家训佛经。 罪魁祸首五姑娘却什么事都没有。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就没见过有谁家长辈偏心偏到这种程度的! 可怜三姑娘怎么替自己辩白都没有用,当时明明有许多人瞧见了,可没人会为了不受宠的三姑娘说话,为她去得罪大夫人,反倒趁机巴结大夫人,一口咬定就是三姑娘推的。 在她们眼里,三姑娘是在污蔑五姑娘,心肠歹毒。 三姑娘替人背了黑锅,被罚在佛堂抄半年家训佛经。 可就是这样,她们还觉得不够,在三姑娘的吃食里动手脚。 三天前,她以为姑娘是饿很了,吃馒头太急,被噎死了过去。 可谁能想到馒头里被人塞了半根绣花针?! 要不是三姑娘命大,有几个人能活命?! 现在三姑娘伤了嗓子,她和喜鹊去求大夫人给姑娘找大夫。 大夫人明面上是答应的爽快,还责怪她们照顾不周,可是这都三天了! 大夫压根就没有来过! 青莺恨恨的想,是不是大夫人派去请大夫来的丫鬟半路上给摔死了,不然就是爬着出府,也把大夫给请来了。 更叫人寒心的,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明知道三姑娘喉咙疼的连饭都吃不了,还故意把菜做的辣辣的,就是她爱吃辣,都吃不了两口,何况是三姑娘了?! 从伤了嗓子起,到现在都三天了,三姑娘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还是逼不得已说的。 三月天,早凉晚寒。 姑娘被罚住佛堂,冷的晚上直哆嗦,她去要拿些炭火。 炭没拿到,倒是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五姑娘她们那么娇贵,都没要炭了,三姑娘犯那么大的错,还要什么炭?如今伯府可比不得从前了,便是连老夫人的用度都一再缩减,三姑娘还妄想和从前一样呢,以前侯府没被贬前,那些炭敬冰敬多的用不完,如今呢,都要自己掏银子买了,这都拜江家所赐!” 这些话,言犹在耳,字字诛心。 五姑娘会去要炭吗? 五姑娘的炭根本就用不完! 还有,她虽然不是安定伯府的家生子,可来伯府伺候也有七八年了,伯府被贬才两年,她压根就没有见伯府用度有减弱。 别说什么主子的月例削弱了,那是笑话! 明明就是大夫人看那些庶女姨娘不爽,借机拿捏她们,那些姨娘心里有气,奈何不了大夫人,就把气撒姑娘身上,什么事都怨姑娘,想想都窝火。 要是江家没有出事,谁敢这样慢待三姑娘?! 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 江家,是沐清韵的外祖家。 江老太爷,官拜太傅,荣宠一时,可是好景不长,江老太爷得罪了皇上,被贬了官。 江家败落,侯爷身为女婿,帮着江老太爷在皇上跟前求了句情,结果惹怒皇上,安定侯府被贬为了安定伯府。 青莺想不明白,这一切明明和三姑娘关系不大,是侯爷重情重义,要帮江家一把,才导致侯府被贬。 可伯府,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婆子,都把这错加在大姑娘和三姑娘身上,一心想恢复侯府爵位。 为了拉拢朝臣帮着说话,老夫人不惜把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要知道,定国公府大少爷中风偏瘫,卧病在床啊! 想到以前笑容明媚,说话温声和气的大姑娘,出嫁才一年,就消瘦的皮包骨,青莺就心疼的想哭。 现在三姑娘就快要及笄了,她不敢想,老夫人她们会把三姑娘嫁给谁…… 清韵不知道青莺为她的将来担忧。 她正望着她手里的炭,心底一口气,怎么也舒缓不了了。 昨儿,为了这些炭,她不得已开口说话,嗓子疼的差点没把心肺给咳出来,没想到却被人这么糟践。 青莺去要炭火,没有要到,她受不住寒,就想了个办法。 往常府里的炭,都是买来的,最好的当然是银霜炭了,放在屋子里没有烟味。 大多用的还是普通炭,再次一点,就是自己烧的炭了。 就是那种火燃烧的旺旺的,放在封闭的罐子里,因为缺氧而熄灭。 清韵让青莺端饭菜时,找厨房婆子要了些炭,没有罐子,只好用水灭了拎回来,晾干了再用。 却怎么也没想到吴婆子竟狠心,连她烧炭取暖都不行。 清韵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冷冷的看着吴婆子。 清韵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吴婆子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有些怕,但是她不会表露,要是被旁人知道她怕三姑娘,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炭火是她泼了水,又怎么了,谁叫青莺不长眼,把炭晾在这里的,要怪就怪她办事不利。 吴婆子拍拍身上的衣裳,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责怪青莺小题大做,“外面风大,炭火就算湿了,风吹几遍也就干了,三姑娘要是再耽误下去,抄不好佛经家训,明儿饿肚子,可别怪奴婢没提醒你。” 青莺气的要破口大骂,被清韵用眼神阻止了,没必要和她逞口舌之能。 青莺愤愤的,扶着清韵要回去。 只是一转身,院门口跑进来一个小丫鬟。 吴婆子见了就来气,“你个死丫头,跑出去玩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还知道回来?!” 那丫鬟被骂了,也不生气,只笑道,“这不是去春晖院凑热闹去了么,吴妈妈,你猜府里又出什么热闹了?” 吴婆子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嘴上依旧是骂,“小贱蹄子,就知道撩拨人,还不赶紧的说。” 丫鬟就笑道,“沐尚书府大太太在春晖院闹呢,说是堂姑娘下巴伤的厉害,毁了容了,要伯府给个说法呢。” 清韵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就看见丫鬟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清韵心咯噔一吓跳了。 完了,又要倒霉了。 第二章 寒心 清韵两眼望天,清润眸底有细碎流光,明媚璀璨中,跳跃着愤岔怒火。 她在心底咒骂,她到底得罪了天上哪路神仙,居然让她穿到这等水深火热之地来。 叫她如何既来之,则安之?! 想到替人背了黑锅,还有口难言,清韵云袖下的手就攒的紧紧的。 板子也挨了,也被罚抄家规佛经了,就连馒头夹针,这等骇人听闻的事都做的出来了,她倒是想知道她们还想将她怎么样?! 清韵转身回佛堂。 身后是吴婆子惋惜声,“可惜了堂姑娘那张美的跟朵芙蓉花似地的脸了,要是真留了疤,还不得哭死啊?” 小丫鬟是连连点头,“就是呢,沐大太太来,脸上那怒气,我站的老远,都觉察到了。” 青莺竖着耳朵偷听,越听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浓,对女儿家来说,脸是最重要的啊,表姑娘伤了脸,她肯定恨死姑娘了。 老夫人她们不喜欢姑娘,沐大太太给了她们多少气受,她们肯定会在姑娘身上加倍讨回来的。 青莺望着清韵,想问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嘴动了几次,终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清韵祈祷别叫她去春晖院,她实在不想挨板子了,十几天前挨的二十板子,她现在就是不注意坐重了,还是会隐隐作疼。 可惜,事与愿违。 她才坐下,外面就有一穿着浅草绿裙子的丫鬟进来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春晖院一趟。” 丫鬟进门便说话,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而且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佛堂离春晖院太远,连走带跑,也要一盏茶的功夫。 春晖院那么热闹,她却偏偏要被使唤来佛堂传话,越想越是窝气,对清韵有好脸色才怪了。 感觉到身上有股子凉意,丫鬟眉间愈加不耐烦了,催道,“快点,老夫人还等着呢。” 说完,赶紧退出去晒太阳了。 青莺气的恨不得捶桌子,骂道,“狗眼看人低!不过是春晖院里一个三等传话丫鬟,也敢给姑娘脸色看!” 青莺骂,只是纯粹的发泄心中不满,声音还是压的低低的,怕被那丫鬟听见。 可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春晖院一个三等小丫鬟,也不是她们能惹的起的。 想着,清韵讥讽一笑。 她这个嫡女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是低到尘埃里去了,连个三等小丫鬟都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怎么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人人喊打的那过街老鼠。 明明知道春晖院没好事等着她,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啊,不然去晚了,又要挨讥讽了。 随着小丫鬟出了佛堂。 往前走了几步,清韵鼻子一动,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梨花清香。 她瞥头望去,就见不远处挨着佛香院的墙角处,有一株梨花,清然绽放,繁盛如雪,凝脂欲滴。 一只鸟儿落在梨树枝头,抖落一地雪瓣。 清风拂过,梨花雪瓣朝远翻滚而去。 再往前走,饶过一假山石,眼前又是一亮。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两边古木苍天,遮阳蔽日,是炎炎夏日最好的纳凉之地,只是如今的天气,走在小道上,竟是比佛堂还要冷。 走了百余步,便有阳光透过稀疏树梢,投下了斑驳疏影,远望有碧波流水。 桃蕊初绽,湖畔杨柳吐新,鹅黄嫩柳丝绦随风缱绻。 安定伯府,画栋雕栏,亭台楼阁,秀丽挺拔,轩栏相接,曲折蜿蜒。 碧空朗朗,长风徐徐。 景致盎然,美的叫人目不暇接。 可是清韵却没什么心情欣赏,因为她脚步慢一拍,丫鬟就在前面催了,恨不得她两脚生风,一眨眼就到了春晖院才好。 越靠近春晖院,清韵的心情越凝重,她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总归是没什么好事了。 迈步进春晖院,她便瞧见在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停下来看着她。 有些甚至不避讳她,就道,“太狠心了,就算妒忌别人,也不该下那么狠的手啊,这不是毁人一辈子吗?” “就是,一肚子黑心肠,做错了事,还嘴硬不认,还往五姑娘身上泼脏水,老夫人和大夫人还能叫她糊弄了去?” “还好伯爷不在府里,不然肯定袒护她,本来沐大太太就把老夫人气个半死了,要是伯爷再偏袒她,还不知道会把老夫人气出什么好歹来呢。” “这回估计是最后一次了,老夫人已经在给三姑娘物色婆家了,依照大姑奶奶来看,她很快就要出嫁了,到时候眼不见为净,府里就安生了。” “三姑娘要许人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冬雪姐姐说的,指不定这会儿都挑好了呢……” 听到这里,清韵心跳的厉害。 冬雪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这话,那绝对不是说笑的。 一想到大姐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清韵就脸色惨白。 她脚步有些凌乱,但依然朝正堂走去,她没有后腿的余地。 迈步进屋,往左走了几步,便瞧见一紫檀木梅兰竹菊四折屏风,双面绣的图案,栩栩如生。 这扇屏风是沐清凌绣的,花了大半年时间。 老夫人喜欢的不行,当时还赏赐了沐清凌一套上等头饰,可是侯府被贬,为了恢复侯爵,老夫人可没有半点怜惜,就将她推进了火坑。 清韵手在屏风上划过,嘴角一抹浓浓的讥笑。 老夫人库房里宝贝多,这里又是她会客的地方,摆的东西都是最精致的,代表着伯府的脸面。 这屏风,美则美矣,可惜,她做的事,太叫人寒心了。 清韵走了一愣的神,那边就有询问声传来,“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满。 小丫鬟忙道,“三姑娘走的太慢,奴婢催了好多回了。” 清韵寻声望去,便见一个三十一二岁的夫人,身着绣金丝牡丹的暗紫裙裳,配同色襦裙,珠翠钗环缀于乌发云鬃间。 她面容姣好,鬓若堆鸦,眉横丹凤,可惜嘴唇偏薄,硬生生的破坏了三分美感。 眼神沉稳,透着光芒,只是看着清韵的瞬间,那眼神就跟尖刀一般犀利毒辣。 就在清韵心悸,眨眼间,又恢复如初,毒辣褪去,那三分嫌弃,倒是留着。 她摆摆手,小丫鬟赶紧俯身告退。 她就是安定伯府大夫人,清韵的继母王氏。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她一身深色松鹤绵延上衣,偏青色六幅裙,衣襟上缀着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据说是老太爷送的,老夫人从未离身过。 她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珠环翠绕,看起来慈眉善目,富态安祥。 可惜,只是看起来。 她跟前两溜嵌螺钿紫檀椅排开,上面搭着石青弹墨菊花纹靠背,垫着同色坐垫。 大夫人坐在右边,她对面坐着个夫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沐尚书府大太太了。 她年纪要比大夫人大上两岁,穿着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裙,梳着盘桓髻,头上戴着景福长绵簪,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胜大夫人三分。 屋子里,有些静谧。 她手里端着的青花瓷寒梅喜鹊纹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那声音倏然响起,让老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清韵有种想转身便走的冲动,但还是上前,乖顺的福身请安。 只是她还没有起身,老夫人就一脸阴沉道,“是三姑娘不小心推了染儿一把,错在她,我伯府不会推脱,是打是罚,随你。” 清韵的心,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第三章 赔偿 沐大太太看了老夫人一眼,嘴角划过一抹嘲弄的笑。 她望着清韵。 清韵穿着一身七成新的紫衣白裙,裙摆上绣着栖枝飞莺。 衣裳布料还凑合,只是她病了半个月,又常年住在佛堂,吃的菜极少有荤腥,所以身形消瘦,撑不起衣裳来。 沐大太太往下看,眼神凝了一下。 她瞧见了清韵的绣花鞋。 她以为这衣裳做的偏大,谁想竟是偏小,都露出了绣鞋了。 清韵站在那里,有些忐忑不安,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渴望早些听到沐大太太说话,她不喜欢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到底要将她怎么样,速度点说啊! 沐大太太多看了清韵脚两眼,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她的脸又沉了三分,竟然穿这么不合身的衣裳出来,这不是存心的丢伯府的脸吗?! 老夫人这辈子最无法忍受就是伯府在沐尚书府跟前跌份。 见清韵还一脸无知的站在那里,不由得气拍了桌子道,“还不跪下来认错!” 清韵紧咬了下牙关,她长这么大,前世连父母都没有跪过,如今倒是要跪一个毫无干系的老妇人了。 清韵心里窝囊,却又不能不照做,她已经“做错”了事了,再忤逆长辈,不听话,只怕惩罚会更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清韵跪了下去,屋子里铺着锦毯,不冷,就是跪的难受。 没跪,挨骂。 跪着不说话,还是挨骂。 大夫人催她,“还不敢紧给婶娘赔罪认错!” 清韵牙关紧咬,气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嘴角有冷笑,赔罪认错? 她倒是喊的出口,该赔罪的不是我,是你的女儿! 她没有说话,那边老夫人又拍桌子了。 清韵没辄,嘴微微张开,“不是我……” 才吐了三个字,好了,喉咙发痒,当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的她跪都跪不住,身子一揪一揪的,看的人心疼。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 老夫人额头有青筋暴起,大夫人则赶紧吩咐丫鬟道,“赶紧的,给三姑娘倒被茶。” 不是她有那个好心,而是清韵咳的她实在心慌。 还有,清韵疼成这样,她关心她,最是能体现她这个做嫡母的宽厚大度。 丫鬟赶紧端了茶来,清韵跪在地上接了,小心的喝着。 老夫人见了就来气,还得忍着,对沐大太太道,“染儿的事,她知道错了,三天前,竟一时想不开,要以死赔罪,就着馒头,咽下半根绣花针,所幸是命大,被人发现救了回来,只是伤了嗓子,现在还说不得话。” 清韵惊呆了。 这等颠倒黑白的本事,她两世仅见啊。 明明是有人把绣花针塞馒头里,要害她性命,到她嘴里,怎么就成了以死赔罪了? 清韵低着头,掩去眸底的鄙夷之色。 就冲她那薄脸皮,在伯府铁定是混不开了。 她没看见沐大太太的脸,原本就愤怒了,这会儿愤怒之色又深了三分。 老夫人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她啊! 幸好清韵没事,要是真有什么好歹,不就是她尚书府逼死她的了?! 想到女儿下颚的伤疤,伤心的整日以泪洗面,她就怒不可抑。 她哪里不知道清韵是被人栽赃,替人背黑锅的,可是伯府一口咬定就是她推的,你要算账,伯府不会偏袒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清韵受罚,她并不心疼,她可是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老夫人的亲孙女,她都不心疼,还轮着她一个远堂婶娘来心疼? 况且,把她女儿推倒的,确实是清韵。 只不过清韵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人推了一把,要没有清韵背后一双手,她女儿能摔破了相?! 清韵要罚,罪魁祸首更要罚! 想到方才进来,五姑娘沐清柔迎接她时,一脸关心的问她,“婶娘,千染姐姐的脸好些了没有?” 明着是关心,谁不知道她心里在偷着乐。 在她面前假意关怀,惺惺作态,把谁当傻子糊弄呢。 当时看着她那娇艳如牡丹的脸,她都差点没忍住心里那股要抬手扇过去的冲动。 可她是长辈,能随便打小辈吗,忍无可忍,也要忍了,这笔账她记着呢。 这会儿,再听老夫人把清韵喉咙受伤说不出话的错,强加在她身上,那股怒气再平息不了了。 今儿不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赶明儿清韵真出什么事了,她就是对的,也变成错的了。 她拳头攒紧,先冷呵一声,方才道,“染儿伤了下巴,我只要她能完好如初,清韵就是赔了一条命,又能怎么样,能将染儿的伤疤抹去吗?” 说完,她又望了眼清韵,然后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可得看好了清韵,她可不比府里其他姑娘,死了伤心两日也就罢了,伯爷这辈子最钟情的就是清韵的娘了,她长的又有七分像清娘,伯爷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要是他办差回来,知道清韵出事了,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没把她看好,让她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母子离心,夫妻离心可就不妙了。” 要比说话最伤人,一屋子人,没人比得过沐大太太了。 她是捏了人痛楚说,那一字一句,哪里是话啊,分明就是盐巴,洒人家心口上呢。 因为侯府被贬,老夫人和伯爷离了心,伯爷在家,和她也说不了几句话,要不是请安,估计连面都难见上。 还有大夫人,清韵的娘江氏都死了快十五年了,还叫伯爷心心念念,这对大夫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她陪着伯爷十五年,还没能挤掉江氏在伯爷心底的地位,一个大活人,连个死人都争不过,还有脸活在这世上,这脸皮还真是够厚实的。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沐大太太这一巴掌,打的大夫人脸隐隐泛青。 还有沐清柔她们,沐大太太说的更直白,清韵要是死了,伯爷会伤心欲绝,她们死了,不过伤心两日,孰轻孰重,当即立见。 沐大太太嘴上爽了,看到老夫人和大夫人变了脸色,她更是爽到骨子里去了。 可清韵却脸色泛白,她感觉到有好几道凌厉的眼神望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卸骨了。 清韵苦笑,沐大太太好心计,不过三言两语,就帮她拉了一手的好仇恨。 一会儿你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老夫人气的嘴皮哆嗦,孙妈妈赶紧端上来一杯茶,让老夫人喝着平息怒气。 老夫人喝了半盏茶,方才望着沐大太太,咬了牙道,“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 沐大太太坐正了,脸色不愠,什么叫她想怎么样,说的好似她胡搅蛮缠一般,“我只要染儿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恢复如初! 说来说去,就这四个字。 可伤了下巴,如何恢复如初?! 看着沐大太太油盐不进的态度,老夫人扫过清韵的眼神就跟冰刀似地,清韵都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许多冰窟窿。 大夫人坐在一旁,眸底有冷笑,许是被气大了,她说话也直的厉害,“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银子吗?” 嘴角划过一抹讥笑,好像在讽刺沐大太太掉进了钱眼里。 沐大太太笑了,笑容像是开在冰山的花。 沐大太太就这点好,她就算再气,嘴上也带着笑,“我尚书府是没有封爵,但好歹也是一品官邸,怎么在堂嫂眼里,就穷的连治病的钱都没了?” 说着,她心底一叹,“也怪清娘去的早,没把清韵教好,要是她在,早带着清韵去给我赔不是了,哪用的着我巴巴的登门,可不像是上门讨债的么?” 说到最后,竟是一抹自嘲的笑,她又扫了大夫人一眼,用眸底余光补充了一句:做嫡母的这么不懂事,难怪得不了伯爷的欢心了。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大夫人的脸上。 清韵觉得大夫人的脸都被打肿了。 在她记忆中,大夫人是无往而不利的,只是伯爷和她娘是她的死穴,伯府里没人敢掐,但是沐大太太敢啊,她又不求她什么,不用看大夫人的脸色过日子,所以没有顾忌,一掐一个准。 清韵注意到大夫人掐着自己的手,那狠劲,估计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可见心里有多气愤了。 她觉得,大夫人是想掐她。 大夫人没有表露出来,她解释了,不是她不带清韵去尚书府赔罪,而是清韵推沐千染,老夫人和她依照家规罚了她。 沐大太太她还是那话,罚有用吗,要是罚有用,当初她就不会让清韵回伯府了,直接乱棍打死了了事。 话题饶啊饶,最后还是绕到赔偿问题上。 沐千染被清韵推到,所受的苦且不说了,算她倒霉,但这去疤用的药膏……谁买可是个大问题了。 她是尚书府长媳,用公中的钱给沐千染买药,一堆人有意见呢,都说要她来找伯府,她不愿意,但也得来啊。 老夫人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睁着眼睛把人当傻子糊弄的话,就不耐烦,想反驳,又不占理。 人是清韵推的,赔偿她医药费也应当。 老夫人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问道,“清韵害染儿伤了下巴,留了疤,清韵是有义务帮她医治,御医可说了,治好要多少银子?” 沐大太太没说话,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嘴快道,“太医说了,最少要两万两呢。” 此言一出,饶是老夫人也倒抽了一口气。 第四章 陪嫁 虽然早料到沐大太太提起赔偿,会狮子大开口。 却没想到会这么的狠,简直叫吃人不吐骨头了。 当初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陪嫁也不过三万两啊。 偏沐大太太话说的好听,她压根就不稀罕这些钱,这钱也不是给她的,是给她女儿买药的。 而且,两万两是最少的数了,她还是看在两府的情分上,没有多要。 沐大太太话的轻巧漂亮,却是噎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双眸喷火。 倒霉的清韵就跪在那里,接受怒火的洗礼,身心备受煎熬。 赔偿,伯府认。 但是赔偿的数目太大,伯府可不会认了。 沐大太太也不强求,她只道,“数目是大了些,可这数是太医开的,我可没有要占伯府半分便宜,要是伯府觉得我是狮子大开口,那我不要银钱便是,往后染儿治伤,需要什么药,我叫人来说一声,伯府买好了送去就行,伤疤就在染儿下颚上,长眼睛的都瞧的见。” 清韵盯着地毯上的牡丹,嘴撇了撇。 别看沐大太太话说的通情达理,实则满是威胁。 伯府不给钱可以,那就给药。 可这治病的药,可有千万种呢,还不是每一种都对症下药。 要是她捡贵的挑,只怕伯府多付一倍都打不住。 清韵跪在那里,手捏着裙摆,她很想说话。 她精通医术,不就是祛疤么,又不是什么难事,给我一万两,我帮她恢复如初。 可她到底忍着没说,一来是嗓子疼,不便说话,二来,就是她该如何解释她会医术这事? 她可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伯府被贬之后,就常住佛堂,不是抄经书,就是抄家规女诫。 佛堂,除了佛经就没别的书了。 她能从佛经里学到医术,这么诡异的事,简直骇人听闻,以伯府上下对她的态度,肯定会被当成是妖孽直接乱棍打死。 且看看吧,这会儿她们还是内斗,还没斗到她头上来,一会儿再见招拆招了。 说到见招拆招,清韵心底就腾起一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窝囊感来,她嗓子疼,说不了话,人家要是为难她,她连最基本的辩白都做不到! 想着,大夫人一句话,就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大夫人眼神狠辣的瞥了清韵一眼,道,“两万两,数目太大,若是从公中拿,指不定就助长了府里庶子庶女胡闹之心,左右犯了错,有公中替他们担着,挨顿板子,被罚抄家规,惩罚太轻,我看这赔偿就从姐姐当年留下的给清韵的陪嫁里出吧。”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清韵心中一口老血差点喷薄出来。 还要不要脸了? 府里庶子庶女哪个有胆量胡作非为,只有她生的女儿沐清柔! 骄纵蛮横,又爱攀比,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但凡她有的,不许旁人有,她穿一件新衣裳出府,见到别人穿一样的衣裳,哪怕只是样式相同,那件衣裳她再喜欢,也不会再穿第二回了。 她已经替沐清柔背了黑锅了,她还要她搭上她娘留给她的陪嫁? 虽然她没想过要嫁人的事,甚至她连穿越这件事都还没有坦然接受,可大夫人的做法,叫她打心底里唾弃。 明明犯错的是她女儿,好像在她眼里,她宝贝女儿哪都好,就是不会犯错。 清韵没有贸然说话,她望着老夫人。 她知道,她娘留下的陪嫁,不在大夫人手里捏着,而是在老夫人手里。 大夫人倒是想接手,可是老夫人手紧的很,她想了十五年,也没拿到分毫。 反倒是沐清凌出嫁,老夫人拿了一半出来。 老夫人爱面子,又一心想着伯府恢复侯爵,所以她尽管不舍得,也还是拿出来添做沐清凌的嫁妆了。 余下的一半,应该是给她出嫁的。 老夫人很犹豫,清韵的娘江氏嫁给伯爷时,江家正是鼎盛时期,陪嫁丰厚。 当初沐清凌出嫁,江氏一半的陪嫁就有两万两,她再做主拿了三千两给她算作压箱底的私房,公中只拿了一万两。 以大夫人的性子,将来清韵出嫁,公中估计只会出一万两。 若是没有江氏的陪嫁,她给清韵找的那门亲事,怕是要黄了。 可要从公中拿钱,大夫人肯定不会同意,她说的话也不错,有此先例,确实没法震住那些晚辈。 看来,只能换门亲事了…… 清韵望着老夫人,见她眉头松了紧,紧了松,心跳的厉害。 她觉得老夫人会同意。 果不其然,老夫人点头了。 清韵眼神一暗,正要站起来,她就是拼着嗓子疼死,也要把江氏留给她的陪嫁留下。 结果她还没动,沐大太太说话了,她皱眉道,“你们要把清娘留给清韵的陪嫁赔我?你们敢给,恕我胆小不敢收,堂婶娘霸占侄女的陪嫁,传扬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夫人脸沉了,眸底是冰冷寒芒,要赔钱的是她,现在赔她钱了,她又不要。 横也是她,竖也是她! 大夫人望着她,语气生冷道,“你从公中拿银子,尚书府有人反对,我伯府难道就没有了?” 沐大太太叹息一声,语带羡慕道,“尚书府不比伯府,我妯娌多,虽然是我掌中馈,也还要征询她们意见,可不像你,伯府里里外外,可以全权做主。” 清韵听着沐大太太这话,想到什么,赶紧抬头小心的瞄了老夫人一眼。 果然,老夫人脸色变青了。 沐大太太是真羡慕大夫人,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是一根刺。 伯府和沐尚书府是二十多年前分的家。 伯府是大房,沐尚书府是三房。 当年,为了继承安定侯府家业,大房和三房可是斗的不可开交。 大房是嫡出,三房是继室嫡出。 为了侯府爵位不被抢去,老夫人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所幸,太老爷过世,老太爷承了爵,然后分了家。 但是,分家之后,三老太爷的仕途是蒸蒸日上,如今已经官拜礼部尚书,三房大老爷也是从三品的官。 三老太爷身子健朗,可老太爷都病逝五六年了,就连二房的二老太爷都还活着。 每次三老夫人来,都要提一下三老太爷,老夫人心里郁的慌。 更重要的是,伯府子嗣凋零啊。 第五章 痛脚 老太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嫡出,两个庶出。 一个不到十岁夭折了,一个庶出的带着去战场,被敌人一箭射死。 就留了伯爷这么一个,老太爷戎马半生,要带伯爷去战场,老夫人死都不愿意,因此和老太爷离了心。 老太爷在战场流血流汗,落了一身的病根,所以早早的就去了。 老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三年前也过世了。 三房呢,三老太爷生了四子三女,现在还有三子二女活着。 这三子给尚书府添了九个孙子。 四个嫡孙,五个庶孙,孙女要少的多,才三个。 尤其是嫡长孙,半年前娶了媳妇,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再看伯府,伯爷生的其实也不少,有九个呢。 只是六个是女儿,儿子只有三个,最大的今年才九岁,还是庶出。 不论是仕途,还是在子嗣上,伯府都落了三房一大截。 如何叫老夫人不憋闷? 尤其是三老夫人,没少借着训晚辈来教训她:这人啊,得往后看啊,一时得意,不代表永远得意,蒙祖宗荫,大树底下好乘凉,始终比不得自己有本事好,万事还得靠自己才成,哪有指着祖宗活的? 老夫人不愿意被三房压了一头,三房每添一个孙子,她就往伯爷屋里塞两个人。 塞一回,大夫人忍了。 塞两回三回,大夫人就忍无可忍了,婆媳离心。 还有仕途,侯府有爵位,说出去好听。 可尚书府有实权啊,风光。 在子嗣上,老夫人已经输了,她一心指望伯爷给她挣个国公的位置回来,谁想到伯爷连侯府的爵位都没保住,贬成了伯府。 一个朝阳如火,一个日渐西山。 老夫人能忍的了才怪了。 沐大太太也知道自己无意中踩了老夫人的痛脚,这一回,她可真是无心的。 不过说了也就说了,人家要往歪了想她,她越解释越乱。 索性把话说到底了,“把清娘陪嫁赔给我,我是不会接受的。” 本来沐清柔犯了错,她没法拿她怎么样,心底正窝火呢。 大夫人还想借她的手拿捏清韵,想的倒美。 将来清韵出嫁,陪嫁没有清凌多,京都那些瞧热闹的人会不八卦,以她对伯府大夫人的了解,到时候她随口一推,陪嫁少的错,就落她身上了。 她傻了,才会任她摆布。 沐大太太态度坚决,让清韵恨不能为之拍手叫好。 大夫人和老夫人就气的咬牙了。 协商了半天,最后老夫人拿了五千两让沐大太太带回去,余下的一万五千两,回头凑齐了再给她送去。 沐大太太拿着五千两就走了,她倒是放心,伯府不会赖账。 等她一走,一屋子人的眼光就落到清韵身上了。 清韵心中叫苦。 本来大家不在意她,她跪在地上,还能偷着动一动,让自己舒坦些,这会儿动都不敢动了。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大夫人说话了,“错是清韵犯的,公中可不会替她担着,尚书府不接受陪嫁,就变卖成银子吧。” 语气坚决,不容人质疑。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两眼,语气严厉道,“你把清娘的陪嫁卖了给她,和直接给她有区别吗,尚书府就是不想担逼侄女卖陪嫁的名声!” 可不管怎么说,大夫人就是不松口。 安定伯府就一个嫡子,大夫人所出的三少爷,今年六岁。 往后公中的不都是她儿子的,两万两,撇去庶子分走的,她儿子怎么也能得一万四五千两,她能松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摸着云袖上绣着的祥云道,“这也好办,先从公中拿钱补上,随后再卖了陪嫁充公。” 大夫人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可在老夫人看来,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 说来说去,这钱不还是清韵自己赔的。 她以为这样一绕,就成公中赔的了? 她要认公中赔了,指不定尚书府那边又要笑话伯府穷的要贪墨媳妇陪嫁了。 看着大夫人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样子,老夫人心中不愠。 有些事她不明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还真以为伯府可以任由她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看着清韵跪在地上,形容消瘦,神情低眉顺眼,再想着尚书府三位姑娘那神采飞扬,自信十足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自家嫡孙女上不得台面,不由心中对清韵的厌恶又深了三分。 身为嫡女,却没有半分嫡女该有的样子,除了容貌承袭了江氏,还有什么像她的?! 难道伯府真就没有一点比得上尚书府的地方了? 老夫人抬了手,烦躁的声音中带了三分严厉,“先出去等着。” 清韵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 只是跪久了,膝盖酸的厉害,一时没稳住,又摔了下去。 丫鬟秋荷赶紧扶她一把,清韵朝她感激一笑。 清韵出去后,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妈妈,赶紧摆手,让其他人也一并退出去。 大夫人瞧了就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老夫人要单独和她说什么。 饶了屏风出去,站在回廊上。 清韵眺目远望,看着天边一抹闲云走神。 她虽然消瘦,但肤如凝脂,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天生丽质,若是精养细琢,不知会是何等绝色。 春晖院伺候的下人,频频看着她,甚至窃窃私语。 丫鬟们都觉得清韵有些不对劲,以前三姑娘可不会看天,她都是看地的,恨不得缩地洞里去才好,而且背脊没有这么挺直,就连脸上的神情,以前是怯懦,小心翼翼,现在则是淡漠。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生无可恋,别是想过世了的太太,有些想随太太一起去了的冲动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越想越觉得她们猜测是对的,三姑娘可能想不开了。 想想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整日面对这个瘫痪在床的夫君,有什么乐趣可言,与其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大姑娘已经够惨的了,三姑娘比她还惨,好歹大姑娘还有一笔不菲的陪嫁,三姑娘这会儿连陪嫁都保不住了。 感觉到有好些目光加在她身上,清韵扫了四下一眼,见一群丫鬟同情的看着她,清韵心底有些酸楚,真是比不个丫鬟啊。 她回头望去,看着紧闭的屋门,恨不得长一双顺风耳,听听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商议什么。 半晌之后,门吱嘎一声打开。 是孙妈妈开的门,她是老夫人的心腹妈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所以其他人都退了出来,她能留下。 见她出来,清韵赶紧走了过去,嘴张了张,想问话。 谁想一开口,还未说话,喉咙便先痒了,又咳了起来。 孙妈妈见了便皱眉,眸底流露三分同情,怎么喉咙伤成这样了,正要说话呢,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孙妈妈赶紧把路让开。 清韵捂着嘴,见大夫人一脸怒气的出来,随便瞥了她一眼,那凌厉而冰凉的眼神,清韵一对上,就觉得身子凉了半截。 清韵也有些生气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话,更别说惹人生气了,你们斗你们的,就是打起来,我也不会说半句,便是连凑热闹,我也不想,只求你们有什么事别算在我头上行么?! 大夫人沉着脸,迈步下台阶,脚步一下重一下轻,气的有些厉害。 清韵目送她走。 倏然,她眼神一凝。 只见院门口,一粗使婆子押着个鹅黄色裙裳的丫鬟进来。 那丫鬟容貌清秀,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见了她,老远就喊,“姑娘,救奴婢啊。” 第六章 告状 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丫鬟喜鹊。 之前沐清凌回府探望她,给她留了一瓶子药,还没送到她手里来,沐清柔几个就来了,有说有笑的,“不小心”把她的药给打碎了。 她们赔罪很麻溜,叫人有气,也不好发火了,沐清凌只好道,“没事,赶明儿我再让丫鬟送一瓶子来。” 可是沐清凌回国公府都两天了,药也没送来。 青莺和喜鹊都觉得不对劲,大姑娘素来说话算话,说到做到,她对清韵这个妹妹比对她自己还上心,不可能忘记的。 清韵虽然才穿来,但是她能感觉到沐清凌对她的关心,情真意切,就担心她出事,让喜鹊去定国公府瞧瞧。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给她买药。 现在药是买回来了,怎么就不小心被人逮住了呢? 喜鹊喊救命时,脚步顿了一下,婆子嫌她走慢了一步,伸手一推。 彼时,喜鹊正下台阶呢,被婆子一推,直接摔地上去了。 手里的药包往前一丢,正好砸大夫人脚腕上了。 药包不重,砸腿上也疼不到哪里去。 但是大夫人一肚子火气啊,正无处发呢,脚一踢,就把药包踹远了。 清韵的心都随着那药包起伏,生怕那药包散了。 那可是她治喉咙的药啊,她受够说不了话的苦了。 那药包摔了几个跟头后,停了。 清韵赶紧过去把药包捡了起来,把灰拍掉。 还好还好,药包捆的结实,一摔一踹,竟然没散开。 青莺扶喜鹊起来,清韵捡了药包,过来帮忙。 喜鹊这一摔可惨了,手在地面上滑过,抹掉了一层皮,疼的她眼眶通红,眼泪划过脸颊。 清韵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当然不是气喜鹊了,是气那婆子,走慢一步怎么了,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大夫人站在那里,丫鬟赶紧问她可被砸疼了,又怒视喜鹊,问婆子道,“出什么事了?” 婆子一脸献殷勤,指着喜鹊道,“这丫鬟偷溜出府,去了定国公府找大姑奶奶告状。”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着,抬眸,就见大夫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方才还急着走,这会儿倒是转了身,又回正屋了。 清韵咬了牙,她没想到喜鹊会被逮到,未经允许,贸然出府,是犯了家规的啊。 清韵扶着喜鹊,忍着喉咙不适,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喜鹊眼眶通红,轻点了下头。 那婆子正要催呢,就听清韵咳的厉害,便什么话也没说了。 迈步进屋,清韵又见到了梅兰竹菊屏风,她深呼一口气,正要进去呢。 哐当一声传来。 老夫人气的将手边的茶盏摔了,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清香四溢的茶水把大红地毯染成暗红色。 大夫人瞧见了,嘴角溢出一抹笑,觉得不够,还火上浇油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府里的丫鬟,倒是胆子大的厉害,居然把府里的丑事闹到定国公府去了。”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喜鹊,朝她轻点了下头。 喜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可没有去大姑奶奶跟前告状,奴婢知道,偷溜出府有罪,可大姑奶奶前儿来看三姑娘,不小心把随身佩戴的玉佩给落下了,那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定亲的玉佩,老夫人您交给大姑奶奶时,叮嘱她要仔细收好了。” “三姑娘怕大姑奶奶丢了玉佩心急,这才豁出去让奴婢去定国公府一趟,大姑奶奶见三姑娘还没两天,奴婢能去告什么状,就连奴婢去送东西,都在外面等了半天,等大姑爷睡着了,大姑奶奶才见的奴婢,大姑奶奶问三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奴婢怕她担心,说老夫人您给三姑娘找了大夫,三姑娘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喜鹊说着,大夫人眼睛眯了起来,倒是没察觉,三姑娘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嘴皮麻溜的丫鬟。 喜鹊认错态度极好,非但没告状,还在沐清凌跟前说老夫人的好话,老夫人脸色好了许多。 那押着喜鹊来的婆子,一见老夫人气消了三分,忙道,“老夫人别信她胡说,奴婢出府采办,碰到沐尚书府管事妈妈,定国公府知道大堂姑娘伤了下巴,派人过来询问,管事妈妈亲自去定国公府一趟,她说喜鹊跟大姑奶奶告状,说三姑娘伤了喉咙说不出来话,找了大夫人找大夫,大夫人明着答应,其实根本没找,还说老夫人你对三姑娘也不闻不问!” 听婆子这么说,喜鹊当时就有些心虚。 她确实嘴快,在大姑奶奶面前说了,但是屋子里没别人啊,她说话也小声。 清韵轻咳了两声。 喜鹊回过神来,当即站了起来,拽了婆子衣裳道,“你是什么居心,存心的污蔑我,你不知道尚书府喜欢挑拨我伯府,看我们伯府的笑话吗,现在大堂姑娘也要嫁进定国公府了,还和大姑奶奶成了妯娌。” “尚书府管事妈妈能在定国公府前说伯府的好话?三姑娘和大姑奶奶是嫡亲的姐妹,她轻贱三姑娘,就是在轻贱大姑奶奶,还没嫁过去,就想着压过大姑奶奶一头,她说的话,你也信!” “而且,尚书府管事妈妈去定国公府根本就不是说大堂姑娘的伤,而是跟定国公府说一声,大堂姑娘的陪嫁再添两万两,定国公府上下可高兴了!” 喜鹊越说,越觉得委屈。 人家说伯府的坏话,她们不骂她,反倒责怪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夫人这回气更大了。 喜鹊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沐大太太还没来伯府要赔偿呢,敢情她是晾准了伯府会给银子,全给沐千染做陪嫁呢,伯府给她们母女做了嫁衣裳! 大夫人有些咬牙,狠狠的剜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脖子一缩,头低低的,她押着喜鹊来是想邀功的,她知道大夫人心里有气,送个丫鬟来给她出气的,现在大夫人非但没出气,反倒气更大了。 婆子看着清韵手里拎着的药,忙伸手指了道,“还说你没告状,那你带回来的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婆子这么说,喜鹊心上一喜,嘴里却是哼道,“你以为那药是给三姑娘治喉咙的啊,真是可笑了,东西都不能随便乱吃,何况是药了,没有大夫帮着把脉,谁敢胡乱给三姑娘吃药?” 说着,喜鹊又跪下,望着老夫人道,“大姑奶奶身子虚,面无血色,大夫给配了几副药,给她补身子用的,大姑奶奶想着三姑娘之前挨了板子,身子虚,就拿了几副让奴婢带回来。” “原本大姑奶奶还想让奴婢给老夫人带些补品回来,只是奴婢是偷溜出府的没敢带,大姑奶奶还数落奴婢不该偷溜出府呢,说她过些日子会回来给老夫人您请安。” 喜鹊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 若不是真的,晾她一个小丫鬟也没法将谎撒的这么圆实。 喜鹊偷溜出府有错,但也情有可原。 不过,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擅自出府,今儿带的只是些药,要是随便带些污秽之物进府,岂不是败坏伯府名声,规矩既然立了,就不是摆设。 大夫人要罚喜鹊。 她还没开口,清韵就一阵咳。 第七章 亲事 听到她咳,老夫人就心烦,“行了,罚丫鬟半个月的月钱,赶紧扶三姑娘回去。” 就这样,喜鹊和青莺扶着清韵走了。 等出了屋子,喜鹊看清韵的眼神,感激中带了些古怪。 她感激清韵救她,之前叫救命,只是下意识的,她没有真的打算清韵会救她。 在她心中,三姑娘连自己都保不住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三姑娘,好像忽然就变得很聪明了,方才进屋前,三姑娘一边咳嗽,一边在她耳边说话,教她一会儿怎么应付。 她照着做了,没想到真的不用挨板子。 至于月钱,她都快三个月没见到月钱了,扣不扣的,无所谓。 出了春晖院,等到无人处。 喜鹊左右瞄瞄,见没人,才大着胆子说话,只是说话声压的低低的,还满是担忧,“姑娘,尚书府管事妈妈根本没说添嫁妆的事……” 要是让老夫人她们知道,她撒谎骗她们,只怕要活活打死她的。 清韵拍着她的手,唇角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来,让喜鹊放心。 伯府和尚书府斗的厉害,她既然敢让喜鹊那么说,就是笃定老夫人会相信。 再说了,沐大太太极疼爱沐千染,沐千染伤了下颚,换来的赔偿银子,她能不给自己女儿做陪嫁? 看着手里的药包,清韵心定了三分。 这几包药,是她自己开的方子,对症下药。 几剂药吃下去,说话不成问题,要好全,还得再出府一趟才成。 几包药,不重。 但是有丫鬟在,极少有主子拎东西的,青莺方才要接手,清韵都没给。 她是吓出后遗症来了,这药包还是自己拎着安心。 喜鹊看着清韵,见她眸光璀璨,好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 她心里就打鼓了,想到在定国公府,大姑奶奶问三姑娘喉咙可好些了,她如实说了,大姑奶奶担心的要跟她一起回伯府,还想带着大夫一起来。 她拦下了她,只说三姑娘让她买药。 大姑奶奶一听就急了,哪有病了胡乱吃药的,这要吃出好歹来可怎么办。 一定要她把方子拿出来,大姑奶奶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可是国公府里有大夫啊。 大姑奶奶让大夫看了药方,大夫说药方开的极好呢,是一剂调补身子的良方,更是一剂消肿止痛的良方,还问是哪个太医开的药方呢。 三姑娘几时见过太医啊,佛堂是她和青莺打点的,半张药方也没有。 而且,这药方上的字迹是三姑娘的啊,就跟三姑娘自己开的一样。 想着,喜鹊晃晃脑袋,她肯定是吓傻了,三姑娘怎么可能会开药方呢,她又不是大夫。 向前走了几步,喜鹊停了下来。 青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见喜鹊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在石块上坐下来。 然后脱了鞋,又脱了袜子,最后从袜子里倒出来几个银锭子。 清韵嘴角抽了一抽,青莺就问道,“你怎么把银子塞袜子里啊,多脏啊。” 喜鹊努嘴,“你以为我想啊,在府里,你和我虽然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哪有什么地位啊,方才我拎着药包进府,那婆子摁住我,就对我一通搜身,荷包里买药找的几个铜板都被拿去了,这钱要不这么藏着,还能有么?” 其实,最苦的就是她了,本来她是把银子放袜子里的,谁想鞋大了一点点。 银锭子掉了下去,婆子一推她,鞋一离脚,银锭子就跑脚底心去了,一路走过来,没差点把她膈应死。 她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脱鞋了。 看着喜鹊白皙的脚底被银子膈出来红印,清韵手又紧了紧。 跟着她这么个不受宠的主子,实在是难为她们了。 很快,喜鹊就把鞋袜穿好。 青莺想到什么,忙问道,“你都去了定国公府,大姑奶奶没让你给姑娘带药啊,是不是被那婆子拿走了?” 喜鹊摇头,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眶有些红,眸底还有些怒气。 青莺性子急,当即催道,“你倒是说啊!” 清韵也看着她,催她快说。 喜鹊抿了唇瓣道,“奴婢去的时候,大姑奶奶正在挨罚。” 清韵皱陇眉头,青莺赶紧问,“大姑奶奶为什么要挨罚?” 喜鹊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三姑娘那天噎昏过去,大姑奶奶回来看她,出了伯府之后,她又去了一趟江家,回国公府就晚了一个时辰,大姑爷习惯了大姑奶奶伺候,大姑奶奶不在,他就乱发脾气,从床上摔了下来,打翻了一旁小几上,丫鬟才端上来的热茶,烫伤了,国公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觉得是大姑奶奶没有照顾好大姑爷,罚大姑奶奶……” 青莺气大了,大姑奶奶嫁去定国公府,原本就委屈了,她们还罚大姑奶奶,“她们打大姑奶奶了?” 喜鹊摇头,“那倒没有,大姑爷还指着大姑奶奶伺候呢,打了大姑奶奶,还怎么伺候大姑爷,就是罚大姑奶奶一个月不许出院门,还要每天给大姑爷弹一个时辰的琴,诵读一个时辰的诗书。” 喜鹊和青莺几个跟着清韵,被罚禁足都习惯了,这惩罚在她们看来不算重,只是憋屈。 在她们看来,沐清凌能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已经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只要不做出有损清誉的事,国公府就不能骂她。 说着,喜鹊又四下瞄了两眼,道,“三姑娘,大姑奶奶让你放心,她不会让你跟她一样受委屈,让老夫人把你随便嫁人,她去江家,就是找江老太爷给你做主,江老太爷答应了,会尽快给你定下亲事。” 青莺听了,喜上眉梢,“江老太爷可是极疼爱姑娘的,肯定会给姑娘挑门中意的亲事。” 看着喜鹊和青莺的雀跃,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说她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江家没落,父亲帮着求情,连累侯府被贬成了伯府,老夫人恨江家恨的是牙根痒痒。 只怕,这会儿江老太爷亲自登门,老夫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何况是江家想做主她的亲事了? 虽说江家是她的外祖家,有权过问她的亲事,但是伯府要把她嫁给谁,江老太爷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再退一步说,她爹重情重义,江老太爷真能狠得下心,为了她和伯府撕破脸皮吗? 越想,清韵越觉得她就如同大海中一片浮萍,飘飘晃晃,不知何处是归处。 想到黯淡的前途,清韵深呼一口气,迈步朝前走,赶紧回去煎药治病。 进了佛香院,没听到吴婆子阴阳怪气的声音,青莺有些高兴,“她肯定是去哪儿凑热闹去了,她不在,咱们说话都能畅快些。” 吴婆子根本就是大夫人她们的眼线,三姑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赶紧去禀告了。 吴婆子有后台,她们惹不起,平素都是能躲就躲,难得有片刻安宁时候。 清韵也高兴,这意味她能安心的煎药了。 可是等她推开正屋的门,就忍无可忍了。 只见屋内,地上横七竖八的飘着一地的纸张,那是她抄写的家训。 她走之前,屋子关的严实,家训还用镇纸压着,除非刮龙卷风,否则绝对不会吹的到处都是。 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青莺和喜鹊赶紧去捡家训,然后递给清韵,胸脯上下起伏,道,“都弄脏了,没一张能用的。” 第八章 银霜 看着那被墨汁泼过的家训,饶是不喜欢骂人的清韵,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底将吴婆子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清韵拿着家训朝桌子走去。 桌子也狼藉一片,墨汁弄的倒出都是,根本不能坐。 青莺赶紧去端水来擦,清韵摆手,让她先去上炉子煎药。 青莺望着她道,“炭还湿的。” 清韵彻底忍不住了,“去她屋子里拿!” 近乎吼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 青莺赶紧跑了出去,很快就拎着烧的通红的炭炉进屋来。 喜鹊手磨了皮,她要擦桌子,清韵没让,自己来的。 也是她拎了铜盆出去的,她不是古代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虽然她也肩不能抗,但不是一点事都做不了。 只是才要出去,便见吴婆子过来。 清韵想都没想,手里铜盆一晃,一盆水就泼了出去。 淋了吴婆子一身。 吴婆子当即就跳脚了,一边抹脸,一边骂人,“哪个小贱蹄子,敢泼我一身的水,看我不撕了她……” 她话没说完,清韵把手里的铜盆一丢,直接砸吴婆子脚边。 哪怕喉咙再痒,清韵也忍不住了,“我是伯爷生的,伯爷是老夫人生的,我若是小贱蹄子,他们是什么?!” 为了不被咳嗽声打断,清韵说话极快,再加上生气的眼神,一下子就把我婆子给震住了。 吴婆子怔怔的看着清韵,嘴边的话一下子就熄了声。 清韵泼的是擦桌子的墨水,把吴婆子一身九成新的衣裳给脏了个透彻。 吴婆子心里气恨,她怎么会一时大意,叫三姑娘抓了错处?骂她,骂伯爷和老夫人是贱蹄子,就是打死她也不为过了。 可叫她忍了这口气,她却是怎么也忍不了。 她抬头,见青莺和喜鹊脸上带笑,当即忍无可忍,冲过来就要打青莺和喜鹊,嘴里骂咧咧道,“你们两个小贱蹄子,三姑娘身子娇贵,又还生着病,你们居然让她干粗活,我今儿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做丫鬟的本分了!” 她冲过来,清韵就站在门口,把路挡着,她进不去。 吴婆子再大胆,再使坏,却也没胆子敢对清韵动手。 青莺和喜鹊高兴坏了,方才姑娘那一泼,真是解恨。 不过解恨完,又担忧了,吴婆子肯定会报复回来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姑娘啊,不该意气用事。 青莺瞪着吴婆子道,“你把姑娘抄的家训全给弄脏了!” 吴婆子冻的直哆嗦。 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秋儿,站的远远的道,“吴妈妈不是故意的,她见桌子乱的很,想帮着收拾一下,谁想到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家训弄脏了,吴妈妈知道错了,特地去跟大夫人赔罪,说姑娘已经抄好了五十篇家训,但是大夫人说,弄脏了就重抄……” 清韵笑了,这样拙劣的理由就想糊弄过她? 要她相信吴婆子好心帮她收拾桌子,不是故意弄脏家训的,她宁愿相信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吴婆子在一旁哭,“奴婢好心办坏事,已经去禀告大夫人了,是大夫人说要重抄,奴婢再三帮姑娘你说好话,还被大夫人呵斥了两句……” 吴婆子喋喋不休,把自己说的无比的忠心耿耿,听得人鸡皮疙瘩乱飞。 清韵只觉得再听下去,耳朵要长茧了,冷不丁一笑,“如此说来,我还要向你道谢了?” 吴婆子再次被清韵噎住。 哪有主子给奴婢道谢的,更何况她还毁了姑娘辛苦抄好的家训在前。 吴婆子抬头看着清韵,总觉得清韵想踹她,忙道,“是奴婢的错。” 清韵捂着喉咙,漫不经心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去院子里罚站一个时辰!” 吴婆子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姑娘会罚她。 可她认错了,三姑娘罚她,她不照做,不就是没认错吗? 秋儿望着她,低声道,“吴妈妈,怎么办,三姑娘要罚你站。” 吴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三姑娘罚她,难道她就要认吗? 她不认,三姑娘又能拿她怎么样,难不成她还敢去大夫人那里告她的状? 吴婆子转身就回屋换衣裳去了,想到毁了件衣裳,吴婆子就一肚子火。 屋内,清韵小心看着药罐,喜鹊拿了小杌子来给她坐。 青莺见吴婆子回了屋,对清韵道,“姑娘,吴婆子压根就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她忙自己的去了。” 清韵看了青莺一眼,示意她拿纸笔来。 这两丫鬟是识字的,还是沐清凌教的。 等青莺拿了纸来,清韵写了几个字道:先随她去,等我嗓子好了,再收拾她。 青莺连连点头,笑的是眉眼弯弯。 要是以前,青莺绝对相信清韵说这话是自欺欺人,但是现在,她相信清韵绝对能收拾吴婆子。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胆小的三姑娘忽然胆大了,难道是从鬼门关走一圈的缘故? 门没关,秋儿迈步进来,见清韵在煎药,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又赶紧退了出去。 青莺眼尖看见了,要喊秋儿,谁想到她一溜烟跑走了。 青莺就有些担心了,“怎么办,秋儿知道佛香院只有吴婆子屋子里有炭火。” 清韵见她急的恨不得拎了炭炉藏起来,忍不住抬手抚额,遇到事就一惊一乍的,能动脑子么? 她提笔沾了笔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银霜炭。 青莺看了一眼,没反应过来,她没拿银霜炭啊。 吴婆子屋子里炭不少,有好有次。 当然了,也是有银霜炭的,用了麻布袋装着,裹的紧紧的,像是宝贝似的。 她要是碰她的银霜炭,吴婆子非得剥她两层皮不可。 青莺又看了纸两眼,眸光闪了一下。 外面,吴婆子怒气冲冲的冲进来了,指着火炉便道,“是谁拿了我屋子里的炭火?!” 有清韵教她,青莺胆子大了许多,当即冷道,“吴婆子,你这话是说我们是贼,拿你的炭吗?” 吴婆子恨不得一脚将青莺踢翻好,“佛香院就我屋子里有炭,院子里晒的炭,还湿的,用不了,不是从我屋子里拿的炭,这煎药的炭是哪里来的?!” 青莺上前一步,气势很足,冷哼道,“你要笃定是我和姑娘拿的,那我们就拎着炭炉去老夫人那里,我倒是要看看,谁家府里的下人用银霜炭!” 第九章 诬告 青莺说着,就过来拽吴婆子,一边还对喜鹊道,“拎了炭炉,我们走,还从未听说过下人怀疑主子偷她东西的!” 虽然青莺没拿银霜炭,可是吴婆子屋子里有啊,这就是证据。 银霜炭可是要二两银子一斤呢,比她吴婆子的月钱还高一倍,她能用的起? 吴婆子长的壮实,青莺瘦小,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拽不动吴婆子。 吴婆子气的心肝肉疼,她屋子里统共就两斤银霜炭啊。 还是过冬,她去领炭,想着三姑娘一直住佛堂,她一年冬天有五十斤银霜炭的份例,从未见三姑娘用过,肯定是被人贪墨了。 这不,她就借口是清韵要她去拿的,逼的管事的给了她三斤,她用了一斤。 感觉那烧的不是炭,就是银子,肉疼的很,都不敢随便走开。 吴婆子舍不得用,想着哪天拎出府去卖了,两斤银霜炭,就算贱卖,怎么也能卖二两银子。 这会儿被青莺指出来,她方才冲进来的架势早没了,只剩下心虚,虽然老夫人不喜欢三姑娘,但是老夫人最在意伯府的脸面啊,主子没有炭火可用,下人却用银霜炭,这是打伯府的脸啊,主子软弱可欺负,奴婢刁纵欺主啊。 那时候,三姑娘会挨罚,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一想到后果,吴婆子一个哆嗦袭来,手一甩,就把青莺甩开了。 要不是喜鹊过来扶她一把,青莺都要摔地上去。 吴婆子咬牙切齿的看了那炭炉一眼,转身走了。 出了屋,见那一堆晾晒的炭火,气的走过去,狠狠的踩着,把炭踩的粉碎。 门口,青莺见了就火气直往外蹦,要冲出去,喜鹊拉住她,宽慰她道,“别气了,为了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只是可惜,火炉里没有银霜炭,只是诈吓吴婆子的,要是真去告状,秋儿是吴婆子的爪牙,她把银霜炭藏起来,她们就是诬告了。 这口气,只能先忍了。 院外,一碧色裙裳的丫鬟领着一头发半白的男子进来,男子身上还拎着个药箱子,是个大夫。 吴婆子见那丫鬟,当即笑着迎了上来,“红袖姑娘,你怎么有空来佛香院了?” 才踩过炭,吴婆子一步一个脚印。 红袖姑娘见了蹙眉,只觉得这婆子有毛病,炭火好好的,非得踩碎了做什么? 但是她没问,只道,“三姑娘呢,大夫人让我领了大夫来给她看看喉咙。” 吴婆子忙笑道,“三姑娘在屋子里呢。” 说着,在前面领路。 清韵没想到大夫人会找大夫给她看喉咙,看来今天她在老夫人跟前咳嗽没白咳啊。 不过也是,老夫人还指着她联姻,帮伯府恢复侯爵呢,怎么可能让她一直病着,谁家愿意娶一个哑巴啊? 清韵坐在那里,让大夫帮着把脉,大夫说了病症,医术还不错。 大夫写了药方,清韵瞟了两眼,药方也还行,只是太中规中矩了些,用药保守,要治好,怎么也要半个月。 红袖接了药方,对清韵道,“三姑娘,一会儿让丫鬟随我去抓药,得赶快把喉咙治好才是。” 青莺听着这话心里就不舒坦了,说的好像三姑娘喜欢嗓子疼似地。 喜鹊跑了一天,加上手又受了伤,所以是青莺跟着红袖去取药的。 等他们走后,清韵继续煎药。 两刻钟后,清韵把药喝下了,苦的要命,她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喝完了药,秋儿就拎着午饭回来了。 三菜一汤,还有一大碗米饭。 菜上飘着辣油,红通通的,要是清韵嗓子没事,她肯定喜欢,可是现在,只能咽口水了。 汤偏咸,她喝过一回,入喉的时候差点把她疼死过去。 是以,只有米饭她还能吃。 不过她不是直接吃,而是拿了罐子来,加了水,把米饭敖成粥才吃的。 炭炉是现成的,熬起来很快。 一碗粥,从滚烫吃到温凉,才吃完。 吃完粥之后,就开始抄佛经了。 看着那被弄脏的家训,清韵也不指望明天有饭吃了,她之所以抄佛经,是闲的无聊,她知道明天没饭吃,会很饿,到时候抄家训佛经肯定要慢许多,不如现在多抄些佛经,明儿能宽松些。 一篇佛经刚刚抄好,外面青莺就拎了药材跑了进来。 脸红扑扑的,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双眸明亮如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姑娘,江老太爷来伯府了!” 闻言,清韵手一滞。 笔尖一滴墨掉了下来,落在纸上,清韵忙将笔放下,幸好是才换的新纸,不然她非得肉疼死不可。 喜鹊在一旁研磨,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为了姑娘的亲事来的?” 青莺连连点头,“那还用说,肯定是为了姑娘的亲事来的啊。” 两丫鬟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恨不得能去春晖院,打探第一手消息。 看她们的样子,清韵觉得江老太爷骑着一匹油毛顺滑的黑马,他身后跟着一大帮骑着白马的世家少爷朝伯府飞奔过来,为了迎娶她这么一个过气的太傅外孙女,被贬伯府名声还不显的嫡女,甚至大打出手,场面很壮观很血腥…… 想象很美好,可现实太伤人了啊。 官场之上,趋利避害。 得势时,门庭若市。 失势时,门可罗雀。 伯府尚且如此,何况是被皇上直接罢官的太傅府? 清韵一笑置之,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要是江老太爷真的给她挑了夫婿,那她坦然接受,毕竟在江家失势之后,还这样念旧情的人家不多了啊。 她要拒嫁,也是让江老太爷难做人。 清韵提笔沾墨,打算再抄一篇佛经,可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事关她终身大事,哪能壁上观花,若无其事? 抄不下去,清韵索性把笔搁下了,坐在那里发呆。 喜鹊和青莺去了院子,把晾晒的炭火收拾起来,本来要的炭火就不多,还被吴婆子那么糟践,心里疼的慌。 两人把炭火搬进了屋,开了窗户,放屋子里晾干。 出来后,落了锁。 屋外,吴婆子骂骂咧咧,骂丫鬟不该去她屋子里偷东西,却把自己屋子落了锁。 青莺和喜鹊两个根本就不搭理她,她怕是忘记她们为什么上锁了,不上锁,由着她进出自如,随便乱翻吗?! 可是两人不搭理吴婆子,不代表吴婆子不发飙啊。 她回屋看了银霜炭,就算少,也只是少了两块,这会儿炭炉也该烧干净了,没有了证据,谁也奈何不了她。 这不,吴婆子就站在屋外大骂,大体就是她放在枕头下一只银手镯丢了,污蔑丫鬟偷炭的时候把她银手镯顺走了。 她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把青莺和喜鹊轰走,就算轰不走,也要打她们一顿,给清韵一个警告,报方才清韵毁她一身衣裳的仇。 可是吴婆子发飙,两丫鬟也不是吃素的。 第十章 差劲 她们根本不怕被卖掉,因为卖不掉,她们两个的卖身契在伯爷手里捏着呢,可不在大夫人和老夫人手里。 要是在的话,这会儿不定被卖哪去了。 这不,青莺和喜鹊站在院子里,对着佛堂发誓,她们要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迟早遭了报应断手断脚。 要是有人平白污蔑她们,下场就是烂了心肝,被卖出府,晚年凄凉。 一番话,说的吴婆子后背发凉,再污蔑丫鬟偷她手镯的事就说不出口了,反而回屋烧了两柱香。 院外,有环佩叮铃,莺鹂出谷的笑声传来。 青莺瞥头望去,便见一姑娘迈步进来。 她穿着一身藕色彩绣蝶纹菱锦裙裳,粉色束腰,上面绣着藤花,腰间系着玉佩,上面缀着流苏,随着走动,摇曳生姿。 正是大夫人所出五姑娘,沐清柔。 沐清柔生的琼姿花貌,香娇玉嫩,光艳逼人,只是眼梢上挑,带了傲气,给人感觉有些目空一切。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 一个穿着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裙摆上绣着芙蕖,栩栩如生。 她容貌妍丽,秀靥艳比花娇,步伐轻盈,梳着简单发髻,上面插了两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在阳光下,耀眼的很。 她是安定伯府二姑娘,沐清芷。 生母是大姨娘,府里除了沐清柔,就属她最得老夫人宠爱了。 另外一个姑娘是二姨娘所出四姑娘,沐清雪。 她微施粉泽,明眸皓齿,柳眉如烟。 穿戴比不上沐清芷,但是容貌可不输给她。 见到三人下台阶,青莺和喜鹊心中叫苦,不知道什么风,把她们三个一起吹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这三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从来以欺负三姑娘为乐,万一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青莺和喜鹊请了安之后,就站在一旁,闷不吭声了。 吴婆子忙前忙后的献殷勤,只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沐清柔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轻抬裙摆进了屋。 屋内,清韵早听到动静了。 本来在走神的她,倒是提笔抄佛经,像是不知道她们来一般。 沐清柔进屋之后,直接就朝书桌走了过去。 清韵早离了桌,她虽然是嫡女,庶妹给她见礼,她也是要回半礼的。 她可不想给人说她没规没距。 不过她站了也是白站,沐清柔几个哪会跟她见礼,直接走到桌子上,拿了本佛经,就翻看了起来。 清韵也没坐下,只看着她们几个。 沐清柔翻了两下,才笑道,“抄佛经果然修身养性,连江老太爷登门,为你说亲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去关心一二。” 她说着,沐清芷嘴微微上扬。 哪里是修身养性啊,根本就是佛堂偏僻,消息不通。 清韵望着她们,眼睛睁的很大,有些心痒难耐,她的终身大事,她能不关心吗? 青莺倒是想出去打听,可是府里的丫鬟根本少有同她们说话的,怕她出去被人欺负,所以清韵忍着了。 因为她知道秋儿会打听回来,禀告吴婆子知道,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会明讥暗讽的。 这会儿,沐清柔她们来,明显是因为这事来的。 看着她们嘴角的笑,清韵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沐清柔知道清韵想知道,但是她就是不说,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方才我们去一趟沐尚书府,见过染堂姐了,她下巴上有一条这么长的疤。”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半根小指长。 她笑如春花灿烂,“她可是恨你恨的牙根痒痒呢。” 清韵也笑了,若是嗓子不疼,她真想反问一句:你确定她真的是恨我,不是恨你? 沐清柔连说了两件事,都不见清韵有反应,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似地,软绵绵的,尤其是清韵眸底带笑,更是让她心底窝火,她到底是伤了喉咙,还是耳朵聋了?! 沐清柔斜了清韵两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跟我装镇定是吧,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说的事,你还能不能镇定的下去! 她把玩着手里的绣帕,道,“江老太爷还真是疼你呢,不忍心你重蹈大姐姐的覆辙,要给你定亲,可惜了,江家不复往日,他江老太傅在京都也没那么高的威望了,奔波了两日也没人愿意娶你,这不,他要和伯府亲上加亲,要你的表哥江远娶你呢。” 闻言,清韵的眼睛猛然睁大。 她想说话,可是还没吐字出来,就先咳了。 青莺赶紧端茶给她喝。 沐清芷轻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惋惜,可是眼神皆是幸灾乐祸,“要是江家没有没落,这门亲事还真是叫人羡慕,不过可惜啊。” 太太死了快十五年了,父亲对江家还一如既往。 还为了江家,把前程给搭上了。 老夫人恨不得能和江家断绝关系才好,怎么可能还把孙女嫁给江家? 老夫人一句话,就把江老太爷堵死了,“伯爷一心为了亲家老爷你,把自己的前程都搭上了,还不够亲,还需要亲上加亲吗?江远那孩子,我见过,才华容貌都好,清韵性子和他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清韵的亲事,我心里有数,就不劳亲家老爷废心了。” 江老太爷为连累伯府道歉,老夫人道,“伯府受牵连,怪只怪伯爷重情重义,归根究底,也怨不得你,但是清韵的亲事,我自有主张。” 江老太爷也皮薄的很啊,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着? 所以,沐清柔她们来,只是告诉她,“你和大姐姐想江老太爷帮你说亲,这如意算盘还是尽早歇了,老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说着,她顿了一顿,道,“老夫人已经给你挑中两家了,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个就是咱们未来的三姐夫了。” 沐清雪睁大一双琉璃眼,问道,“五妹妹,是哪两家啊,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沐清柔笑道,“我也是刚听娘亲说的,本来老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两家都不是上上之选,这不,江老太爷一插手,老夫人一怒,打算这两日就定下了。” 沐清芷望着她,迫不及待的问道,“五妹妹倒是快说啊,是哪两家啊?” 沐清柔就笑道,“一家是定远将军府,一家是郑国公府。” 沐清柔一说完,沐清芷就倒抽了一口气。 清韵再傻,也知道这亲事有多差劲了。 她虽然继承了沐清韵的记忆,可是对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她看了青莺和喜鹊一眼,两人脸色比她抄佛经的纸还要白。 青莺眼睛通红,“定远将军今年二十五,已经娶过两房嫡妻了,都被他给克死了,嫡妻生了个女儿,填房生了个儿子……” 青莺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喜鹊接着道,“郑国公府大少爷,纨绔成性,原先和刑部尚书府千金定的亲,结果成亲前三个月,传出郑国公府大少爷给青楼花魁赎身,做了外室,还有了身孕。” “兵部尚书府退了亲,郑国公夫人气的病倒在床,郑国公府大少爷被逼无奈,等外室把孩子生了之后,就把外室给卖了,可是死性不改,还是流连青楼酒肆,兵部尚书府退亲之后,再说亲就困难了……” 这哪是两门亲,根本就是两个大火坑,不论哪一个,都能烧的三姑娘粉身碎骨啊! 第十一章 狠心 青莺和喜鹊每说一句,清韵的脸便苍白三分。 等喜鹊说完,清韵已经头晕目眩,要不是扶着书桌,估计都能摔了。 喜鹊泣了鼻子,扶着清韵道,“不会的,老夫人不会这么狠心的……” 清韵惨笑一声,觉得身子冰冷。 看清韵痛苦,沐清芷就觉得解气,心情莫名的痛快,她笑道,“其实老夫人对三妹妹你已经不错了,你看看大姐姐嫁的,好歹未来的三妹夫四肢健全。” 这是劝人吗,这根本就是捅刀子! 清韵稳住身子,之前她还会挤出几抹笑来,这会儿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为了伯府能恢复侯爵,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心当真是够狠啊。 从沐清凌哭着上花轿起,沐清韵不是早有心里准备了吗,伯府拿她们联姻,肯定嫁的要么是京都望族,要么就是手握实权,以她的才学性情,若是对方没点问题,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看的上她,看的上伯府。 清韵自嘲的想,其实嫁了也好。 亲事再差,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吗? 嫁给定远将军府,嫁过去就做娘,有儿有女。 嫁给郑国公府更好,大少爷喜欢美色,他就是养几十几百个外室,她最多不拦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总比整天呆在佛堂,不是抄家训就是抄女诫佛经强。 清韵抬手,抹去眼角一滴泪珠,苍白脸色恢复了些许。 沐清柔几个来,就是来打击清韵,看她心灰意冷的样子,如今看到了,心情也舒畅了,加上佛堂清冷,没什么好待的,就都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撒两把盐,“看来三姐姐快要出嫁了,我们得赶紧给她准备添妆才是呢。”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商量绣什么添妆走了。 等她们走后,青莺哭着道,“不会的,伯爷肯定会回来阻止姑娘的亲事的……” 清韵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说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伯爷离京办差,少说也要三个月才回来,他才走了一个月不到,怎可能会回来? 便是回来了又能改变什么,要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把亲事定了,伯爷就算要求老夫人退亲,老夫人会退吗,她要以死相逼,父亲还能为了她不顾老夫人的死活了? 清韵喉咙一痒,猛咳了起来。 青莺和喜鹊抹了眼泪,赶紧端茶给清韵喝。 在清韵瞧不见的地方,两丫鬟互望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得把清韵看好了。 她们怕清韵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春晖院,内屋。 老夫人坐在镂空花鸟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眼角满是皱纹的自己走神。 孙妈妈帮她取下头上的发簪,一边道,“老夫人,你早饭就吃的不多,午饭又没吃两口,身子怎么受的了,奴婢让丫鬟顿了些燕窝,午睡前,用上两口吧?” 孙妈妈说着,丫鬟红绸便端了燕窝粥上来。 孙妈妈接过,要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摆摆手,“没胃口。” 孙妈妈还欲在劝,老夫人就开口道,“我知道你忠心,端下去吧。” 孙妈妈只好把粥碗又端给红绸了。 老夫人看着镜子里双眸无神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当初把清凌嫁了,他三个月没喊过我一声母亲,这一次,怕是一辈子了。” 那个他,指的是伯爷。 孙妈妈在心底一叹,道,“老夫人也是为了伯府好,伯爷会明白的。” 老夫人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孙妈妈犹豫再三,终是开口了,“老夫人,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也有一年多了,定国公府是说帮了伯府说好话,可到底是真说了还是假说,谁又知道,奴婢只知道,大姑娘嫁了之后,伯府没有半分好转,难保三姑娘嫁了之后也一样,您又何苦为了那两分希望和伯爷离了心?”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道,“依奴婢看,您还不如把太太留给三姑娘的陪嫁拿去打点……” 孙妈妈说着,老夫人摆了摆手打断她,有些烦躁道,“这两年,我打点少了?我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陪嫁都送去一大半了,那些人收钱的时候麻利,找他们帮忙的时候就含糊其辞,一推再推。” 若不是求助无门,她何至于要背着骂名,选择联姻,实在是比联姻更好的办法了,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伯府好,他们也能跟着受益。 想着,老夫人那一瞬间的动摇又坚定了,“这一回,再不能像上次那样了,得黑纸白字的写出来。” 孙妈妈知道劝不动老夫人,只问道,“那三姑娘许给谁家?” 孙妈妈声音有抹惆怅,江家一倒,害了伯爷,更害了两个亲外孙女。 要是江家风光依旧,侯府没有被贬,以大姑娘那容貌才情,何至于要嫁给一个中风偏瘫在床的国公府少爷,便是嫁皇子郡王也足够了。 想他江老太爷纵横官场半辈子,多少人阿谀奉承,如今想挽救一下外孙女都做不到,逼不得已,才提出亲上加亲,想到江老太爷临走时,那凄凉踉跄的脚步,孙妈妈还忍不住一阵唏嘘。 到底是人走茶凉,人情淡漠。 孙妈妈问完,老夫人迟疑,没有做决定。 外面红绡打了珠帘进来,福身道,“老夫人,徐夫人派丫鬟传了话来,说是少一万两陪嫁太多了,定远将军府好像不大愿意,怎么也要再添五千两。” 孙妈妈脸一青,“定远将军府老夫人胃口也太大了吧,定远将军都死了两个媳妇了,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老夫人脸也黑的厉害,这是掐准了她有求于人,低贱伯府呢。 孙妈妈摆摆手,红绡就退了出去。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她知道,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老夫人还是倾向于定远将军府的。 虽然定远将军是克死了两个媳妇,但是三姑娘的命可不软绵,定远将军想克她可不容易,而且定远将军年轻有为,比郑国公府大少爷可强太多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伯爷曾夸过他一句。 老夫人还是在意伯爷记恨她的。 只是定远将军府老夫人,有些拎不清,也不瞧瞧她儿子都克了两个媳妇了。 今儿沐大太太登门要赔偿,大夫人是一定要三姑娘拿江氏留下的陪嫁赔,老夫人喝斥了她,才逼得她从公中拿一万两,从江氏的陪嫁里拿一万两。 谁想,定远将军府要陪嫁再添五千两,老夫人上哪儿再给三姑娘添五千两去? 这不是逼着老夫人选郑国公府吗? 老夫人摆摆手,道,“派人去回徐夫人一声,就说麻烦她奔波了这些日子,既然两个孩子无缘,就算了吧。” 孙妈妈点点头,她知道,老夫人是定下郑国公府了。 第十二章 心窝 翠竹苑。 临窗处,摆着一花梨木贵妃榻。 榻上,坐着一女子,年约三十二三,挽了个坠马髻,插着两支金簪,鬓角别着两朵精致的绢制绢花。 她低头拆针线,挑掉两针后,又继续绣。 听到珠帘轻晃,她抬起头来,便见珠帘处,走进来一个穿着鸭黄色锦裙,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姑娘。 女子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 将手里的针线搁下,女子眸带嗔怪道,“也不多穿两件衣裳,就到处乱跑,也不怕呛了冷风。” 说着,便起来福身见礼。 不等她福身下去,沐清雪就赶紧扶起了她。 这女子是沐清雪的生母,二姨娘。 虽然是亲娘,但半主半仆,见了亲生女儿,也是要规矩见礼的。 但是沐清雪可不敢受,扶着她坐下,见二姨娘的针线,是一朵牡丹,绣的栩栩如生。 翻过来,还是一朵牡丹,竟是一般无二。 “姨娘的双面绣荷包,府里无人能及呢,”沐清雪夸赞道。 她最喜欢牡丹,不用说,也知道是给她绣的。 二姨娘给她倒茶,轻摇了下头道,“比起大姑奶奶绣的,还差的远呢,可惜,姨娘只学了点皮毛。” 沐清雪俏脸一冷。 提到这事,沐清雪就一肚子邪火。 二姨娘,在抬了给伯爷做妾前,是江氏的陪嫁丫鬟。 她的绣艺,是跟江氏的奶娘江妈妈学的,沐清凌的双面绣也是江妈妈教的。 当年,江妈妈教二姨娘绣艺,是看中二姨娘,想向江氏讨了给她儿子做媳妇,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二姨娘察觉了,她心高气傲,哪里肯嫁给一个小厮啊,这不,就在江氏面前,让江氏给她儿子挑个好媳妇。 江妈妈一听,就知道二姨娘没看上她儿子。 江妈妈倒是没强求一定要娶她,但是打那之后,就没再教二姨娘绣艺了。 二姨娘抬了姨娘后,几次三番想跟江妈妈学,都被江妈妈含糊其辞了过去。 就是想让江妈妈教沐清凌的时候,把沐清雪一并带上,江妈妈也不愿意。 不然,沐清雪学得一手好绣艺,在那些贵夫人面前露一手,将来嫁人门第也要高三分。 二姨娘轻声一叹,惋惜道,“当年,是我太心急了些,不然就算不能学全了,怎么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绣的一手双面绣,平常绣些针线,拿去卖了银子,用来采买胭脂首饰也是好的。 沐清雪把绣棚子搁下,转了话题道,“姨娘,方才我听五妹妹说,老夫人给三姐姐相中了两门亲事。” 二姨娘一听,当即抬了眉头,“哪两家?” 沐清雪笑道,“是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呢,今儿江老太爷来了一趟,把老夫人惹怒了,估摸着明后儿就定下了。” 二姨娘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难怪江老太爷会急急忙忙登门了,这亲事还真是戳他心窝子。” 沐清雪想喝茶,可是茶水太烫,就揭了茶盖,水汽氤氲中,她笑靥如花,道,“姨娘,当初老夫人把大姐姐许配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江老夫人可是怪罪你没给她通个信,把姨娘的父母兄长都贬去扫马厩了,这一回,咱们就给她报个信。” 大家闺秀出嫁前,做娘亲的都会给她准备好通房丫鬟,当初江老夫人给江氏准备了四个,二姨娘是其中之一。 江氏性子温吞,温婉秀丽,江老夫人怕她吃亏,这四个丫鬟的老子娘都留在江家伺候,并没有一并跟来,这是一种震慑人的手段,让她们有所顾忌,免得她们生了反心,被人收买。 这么多年,二姨娘在伯府做姨娘,她的父母兄长都在江家,江氏过世之后,江家指着她能对沐清凌和沐清韵多些照拂,对她的老子娘还算不错。 便是江家败落后,对她老子娘也一样,二姨娘就开始没把江家当一回事了。 后来,老夫人把沐清凌许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时,江妈妈正巧病了,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没法给江家报信。 二姨娘没病没痛,就在府里瞧热闹,也不跟江家知会一声。 江老夫人一怒之下,就把她老子娘贬去马厩伺候了。 那时候,二姨娘才知道,江家要拿捏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沐清雪对二姨娘的老子娘并不亲厚,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二姨娘父母兄弟在江家的事,伯府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人拿这事贬低沐清雪,因为伯府不会认一个妾室的父母兄弟为亲的,连二姨娘见了她都要见礼,何况是他们了? 沐清雪是跟着二姨娘长大的,虽然嘴上喊姨娘,也很恼怒她没能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但亲娘始终是亲娘,偌大一个伯府,只有二姨娘对她最好,她也不忍心二姨娘为了老子娘的事自责,左右不过是传句话,又改变不了什么,免得落人话柄。 二姨娘还顾着高兴,一时间没想到这上头去,当即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是得告诉江老夫人一声,免得她又将气撒在你外祖父……” 沐清雪刚将茶水端起来,听到外祖父三个字,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了下去。 二姨娘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站了起来,把丫鬟白露喊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白露点点头,道,“姨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二姨娘转了身,方才说错话的事,只当做没发生似地笑道,“今晚,只怕江家上下要夜不能寐了。” 沐清雪也笑了,“姨娘能做的都做了,江家无能,怨不到姨娘头上来。” 一个时辰后,白露回来了。 二姨娘见她进来,当即问道,“怎么样了?” 白露福身笑道,“江老夫人一听说这事,惊的连手里的茶盏都摔了,江家上下脸色都极其难看呢,江老太爷脸色阴沉的吓人,甩袖走了,江家气归气,但是江老夫人还是打赏了姨娘你家人十两银子,给他们换了个轻便差事。” 二姨娘大松一口气,“如此就好。” 白露上前一步,笑着从怀里拿了两个银锭子出来,递给二姨娘道,“这是江老夫人赏赐姨娘你的,她知道三姑娘被罚佛堂,有时候会吃不上饭,让你和四姑娘尽量帮她,只要三姑娘好,江家少不了姨娘好处的。” 看着那两个大银锭子,二姨娘眼睛都直了,不过就是传个话,没想到江家会这么大方,要知道她一个月月钱才五两银子啊,被人克扣一点,拿到手也才四两多,平素打点下人,买些胭脂水粉都不够,要自己做了针线添补。 看着二姨娘高兴的劲头,沐清雪心底颇不是滋味儿。 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五妹妹买一根金簪的! 被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收买了,简直丢她的脸,沐清雪泼冷水道,“不过是有求于姨娘,不得不给足了好处罢了,传话是本分,帮三姐姐违逆大夫人可不是,等三姐姐亲事定了,江家也没什么好拿捏姨娘你的了。” 二姨娘哪里不知道啊,她收了银子,还大方的打赏了白露五钱银子,虽然是她心腹丫鬟,该赏的还是不能少了。 余下的钱,她小心收好了,道,“回头姨娘再添点,给你打根金簪。” 沐清雪神情恹恹,并没有多少欢喜,清韵倒霉,就没人不高兴。 可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悲哀,但更多的还是恨意。 都怨江家,害的侯府被贬成了伯府,她们这些侯府女儿,说亲的门第都生生低了好几分! 要是在之前,沐清雪可能嫁给公侯之家,最不济也能嫁给二品官家庶子为正妻,现在连三品官家庶子正妻都悬的很! 而且,因为伯府被贬,有好些宴会,都没人邀请她们去! 她们没恨死清韵姐妹就不错了。 她挨罚,还想她给她带吃的? “姨娘,一会儿让丫鬟去大厨房多拿两个馒头。” 第十三章 馒头 佛香院。 清韵在抄佛经,之前沐清柔她们来一趟,清韵心凉的差不多了。 可她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撞墙一死百了? 没勇气死,就得有勇气活着。 未免胡思乱想,清韵选择抄佛经,为后天的吃食奋斗。 一下午,到太阳落山。 她竟抄好了四十六篇佛经。 青莺在一旁数着,一边气愤道,“都怪她,要不明儿姑娘也不会饿肚子。” 说到饿肚子,清韵就觉得肚子在咕咕叫。 外面,喜鹊拎了食盒进来,道,“姑娘,吃晚饭了。” 清韵便起了身。 菜和中午不重样,但是菜一层辣油却是没变。 青莺瞪了眼睛,“大夫不是叮嘱不能吃辣的吗?” 喜鹊看了她一眼,咬了唇瓣看着清韵,道,“奴婢去的时候,厨房已经把菜做好了,厨房说我没有早去打声招呼,姑娘的饭菜做好了,没有再重做的道理,就让我拎了回来……” 清韵摆摆手,没有责怪喜鹊。 厨房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喜鹊罢了,她就是去禀告了,也无济于事。 还是和中午一样,把饭熬成粥。 吃了粥,清韵在院子里走一圈,算是遛食。 等回屋时,路过吴婆子屋子,不期然又闻到一股子肉香。 清韵无语至极,她是嗓子没好,不然要惩治吴婆子那是简单至极的事。 就单单在佛堂吃肉,就足够打她几十板子了。 大夫人为了寒碜她,可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过,佛堂乃清修之地,见不得荤腥,所以她的饭菜清淡又清淡。 做主子的都得守清规戒律,还能许她一个下人破例? 知道晚上佛堂僻静荒凉,不会有人来,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清韵懒得惹事,免得想说话又说不了话,憋屈。 她迈步上台阶,打算回屋再抄几篇佛经家训。 才进屋,便见青莺再给她倒药,道,“姑娘,药煎好了。” 清韵走过去,端了药碗起来。 鼻子一动,她眉头就拧了起来。 青莺见清韵看着药碗,神情不愠,忙解释道,“这是之前大夫开的药,给姑娘治嗓子的,喜鹊从定国公府带回来的补药,回头再喝也一样。” 喜鹊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她忘了和青莺说,那药就是治嗓子的,忙问,“中午的药呢,你倒掉了?” 青莺摇头,“我没倒掉,补药还在那里,我想着姑娘临睡前再喝。” 她怎么可能会倒掉呢,那是补药好不好,她们吃什么都不够,哪有浪费的时候啊,就算姑娘不吃,她和喜鹊也能把剩下的喝完了啊。 想着,还顺带白了喜鹊一眼。 一起伺候姑娘这么久了,居然还不了解她素朴节俭的性子。 喜鹊放下心来,那药原就是对症的,连定国公府请了给大姑爷治病的大夫都说好,还怀疑是哪位太医开的,绝对比大夫人找来的大夫要好的多。 她可是希望姑娘的嗓子尽早医治好。 喜鹊望着清韵,见她眼神冷的厉害,不由得问道,“姑娘,怎么了?” 怎么了?! 这药有问题! 清韵把药碗放下,去查看今儿青莺抓回来的药。 看了两包之后,清韵脸冷如冰霜了。 要不是青莺煎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夫人一边找大夫给她治病,一边在她药里动手脚。 这药哪是治病的啊,非但不能治病,还会让她病情恶化。 现在她还能忍着嗓子痛说上两句话,要是真吃了药,嗓子会火烧火燎的,疼的她夜不能寐! 好一个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的大夫人! 她就是拿着证据,依然拿她没辄。 大夫人找了大夫来,开了药方,那药方不错,是对症下药的。 药是青莺去抓的,送到佛香院也半天了,有心之人想加害她,完全有下手的机会。 她就是去老夫人跟前告状,且不说老夫人愿不愿意搭理她了,就算真愿意,又能拿大夫人怎么样,不过是找个替死鬼罢了。 就冲老夫人和大夫人不明事理的偏袒,那替死鬼极有可能是青莺! 清韵捏紧手里的药包,深呼两口气,让自己别气。 大夫人厌恶她,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父亲帮着江家,触怒圣颜,导致侯府被贬成了伯府,大夫人从堂堂侯夫人变成了伯夫人,她能不生气,能对她有好脸色? 尤其是她这张酷似她娘江氏的脸,时时刻刻在伯爷面前提醒他江氏的存在,他就是想忘记都忘不掉,伯爷对她越好,大夫人就越是憎恶她。 除非她毁尽容貌,除非她帮着伯府恢复侯爵,否则想熄了大夫人对她的怒气,那是痴人说梦。 清韵不说话,青莺和喜鹊单看她脸色,就心里害怕。 青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喜鹊倒是知道点,忙道,“奴婢这就去把中午的药煎了端来。” 说着,赶紧走。 清韵深呼一口气,把药包重新包裹好,然后朝书桌走去,继续朝佛经。 等喜鹊端了药来,她刚刚好抄完一篇佛经。 吃了药,清韵又抄了两篇。 然后舆洗一番,便睡下了。 夜里,几次嗓子疼,咳嗽的醒了过来。 第二天,睡的日上三竿才醒来。 青莺和喜鹊是心疼她,想着今儿只要抄五十篇家训就好,所以没有像惯常一样,喊清韵起来。 吴婆子从来不管清韵睡不睡懒觉,她只要看到佛经和家训就行了,抄不完没饭吃,就这样。 清韵顿顿吃粥,醒来,肚子就饿的饥肠咕噜。 青莺和喜鹊一边伺候她,一边红了眼睛。 她们早上都吃过了,她们想给清韵留些吃的,可是被人看着,连一粒米都带不回来,她们恨不得替清韵挨饿。 清韵梳洗打扮后,就抄家训,饿极了就喝茶。 茶喝多了,跑茅厕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沐清雪带了丫鬟进小院时,清韵正小解出来,她以为她能扛的住饿,她太高估自己了。 沐清雪见她捂着肚子,还以为她怎么样了,有些担忧道,“三姐姐肚子疼?” 脸上是担忧,但眸底全是高兴。 清韵看着她,没有说话,沐清雪的丫鬟碧云就笑道,“三姑娘一上午没吃东西,该是饿了。” 沐清雪把弄着手里的绣帕,道,“一百篇家训佛经,也不算多,三四个时辰也就抄完了。” 听她这么说,清韵没差点呕死。 三四个时辰就抄完了,敢情不是你抄,就是抄一天一夜,你也不觉得多。 清韵瞥了她一眼,转身回屋了。 沐清雪见清韵那爱答不理的态度,恨不得转身走了才好,她狠狠的攒紧了云袖下掩着的手。 方才笑着追了上去,一点也不生气道,“方才我去春晖院请安,老夫人叮嘱大厨房做枣泥山药糕和芡实六珍糕……” 清韵顿住脚步,她眉头敛了敛,不懂沐清雪说起这些糕点是何用意,是故意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好像还没这么无聊,这么说,定是别有深意。 清韵停下,沐清雪就走了过去,她笑容明媚,朱唇轻启,继续道,“孙妈妈接口说,上回庐阳侯夫人来,吃了两块藕粉桂花糖糕,老夫人夸孙妈妈观察入微,让厨房一并做了。”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糕点,在于庐阳侯夫人身上。 想着昨儿沐清柔说,这两日,老夫人就会将她的亲事定下…… 清韵眼神一滞,庐阳侯夫人和她的亲事有关! 正心慌着,沐清雪就笑道,“庐阳侯夫人是郑国公府大少爷的姨母。” 清韵脸色苍白。 青莺站在一旁,扶着她,声音哽咽,“姑娘……” 看着清韵攒紧的双手,沐清雪笑了,问青莺道,“吴婆子和秋儿呢?” 青莺讨厌她,但是沐清雪是主子,她问话,她不得不回答,只道,“今儿是十五,她们应该去栖霞寺买香去了。” 佛香院的香,不是普通香,都是从栖霞市买回来的上等香。 不在啊? 她就说,她每回来,吴婆子和秋儿都忙前忙后的献殷勤,今天怎么例外了。 既然不在,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她还赶着去春晖院瞧热闹呢。 想着,沐清雪从云袖里拿了个绣帕出来,塞清韵手里,“到底是姐妹一场,我也不忍心你又伤心又饥饿。” 说着,她还加了一句,“虽然郑国公府大少爷名声是差了一些,可浪子回头的也不是没有。” 清韵接了绣帕。 绣帕里裹着两个馒头,冷硬不说,还被捏的有些碎了。 她抬头,沐清雪已经走到台阶处,要出院门了。 就在沐清雪跨步出院门时,院门口,出现一碧色衣裳小丫鬟,她扶着院门大喘气。 碧云就问道,“怎么跑的这么急,出事了?” 那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镇南侯府大太太来了!” gt; 第十四章 同窗 丫鬟话音未落。 清韵眨眼间,哪还看得见沐清雪的人影。 倒是她的声音还隐约飘来,带着兴奋和好奇,渐行渐弱,“好好的,镇南侯府大太太怎么会来伯府,庐阳侯夫人呢?” 说实话,她对镇南侯府大太太也很感兴趣。 庐阳侯夫人她脑子里没印象,但是镇南侯府大太太有。 镇南侯府楚家,在京都,甚至在大锦朝,都是威名赫赫。 镇南侯手握十万大军,是镇国大将军,还兼任兵部尚书,更是当今皇后的娘家。 虽然是侯府,但就是一般的国公府郡王府都高攀不上,以前安定侯府未贬斥时,都入不得镇南侯府的眼,如今被贬了,镇南侯府大太太居然不请自来,能不叫人心生好奇? 不过清韵对镇南侯府的好奇,一瞬间就消散了。 因为她更好奇为什么沐清雪会好心给她送吃的来,还是送隔夜的硬馒头。 她虽然是伯府嫡女,住泠雪苑的时候,她的份例吃食和庶女差不多,但是分量很足,她就是吃一天也够了。 沐清雪既然要给她送吃的,为什么不送今儿的,非得送隔夜的馒头? 怎么感觉像是逼迫她送来一般? 想不通,清韵索性就不想了,在她饿肚子时,沐清雪能给她送吃的来,她心中感激,但是对吃馒头,清韵有些怕。 等回了佛堂后,拿了碗来,她小心的把馒头剥去外皮,一点点的把馒头捏碎了,加了热水弄成米糊,方才吃下去。 两个大馒头和着水,居然吃撑着了。 等吃完了馒头,清韵则喝药,然后抄家训。 一篇家训抄了一半,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走进来个碧裳丫鬟,生的眉清目秀,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看见她来,清韵微微一怔。 这丫鬟她有印象,昨天跪的腿软,是她扶了她一把,她怎么来了? 正是丫鬟秋荷。 秋荷是老夫人四大丫鬟之一,性格沉稳,待谁都和和气气,平素管着老夫人的衣裳首饰。 秋荷礼貌恭谨的见了礼,方才开口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换身得体的衣裳去春晖院一趟。” 清韵听得两眼直翻。 让她换身得体的衣裳去,她倒是想问问,她从哪里来得体的衣裳?! 她今年就没做新衣裳好么! 她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做的衣裳能不小吗? 嫌弃她不得体,就别传她去春晖院碍眼不就成了,真是小辈,没人权。 清韵不想去春晖院遭白眼,她没往别处想,但是喜鹊和青莺就很担忧了,肯定是庐阳侯夫人来了,要给姑娘定亲了! 喜鹊多问了一句,谁想庐阳侯夫人没来,伯府殷勤准备,架不住人家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秋荷催了两回,喜鹊和青莺这才请清韵回屋换衣服。 每换一套,秋荷就摇头,不满意。 等四五套换完,青莺就耸肩了,还有些抱怨道,“三姑娘能穿的衣裳就这么多,没法换了。” 秋荷眉头皱了一皱,指着一套水绿色裙裳道,“穿那套吧。” 清韵又折腾换上水绿色裙裳。 换了衣裳,还得梳头。 到这时,清韵才知道,秋荷手里拿着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是一套羊脂玉的头饰。 清韵在心底轻哼一声,原来老夫人也知道她没有能穿戴出去见人的头饰啊。 秋荷是专门伺候老夫人梳头的,手艺极好,比喜鹊给她梳的漂亮多了。 再戴上羊脂玉的头饰,尤其是垂在额心的坠子,竟不是羊脂玉,而是蓝玉,和同色耳坠遥相呼应,更是让人耳目一新,有种一肌妙肤,弱骨纤形的美。 喜鹊和青莺只觉得清韵换了个人似的,看的有些痴了,脑中蹦出来一句话:频惊雁落,还怕鱼沉。 秋荷也惊叹,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姑娘随便一打扮,就将府中其他姑娘给比了下去,尤其是她眸底崭亮,不复以往的怯懦,更添曼妙风采。 想着她之前扶清韵一把,清韵那眸底的感激,秋荷心中不忍,道,“若是三姑娘能压沐尚书府几位姑娘一筹,老夫人也会高看姑娘三分。” 清韵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秋荷这是教她怎么夺宠呢。 她说不得话,但是盈盈福身,表示道谢。 秋荷朝她一笑,道,“该走了,莫要叫老夫人等着急了。” 出了佛香院,清韵再一次去春晖院。 迈步进院子,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有诧异,有好奇,但更多的还是惊艳。 清韵对这副容貌很满意,可容貌太美并非好事啊,容易遭人妒忌,尤其伯府女儿多。 秋荷带路,清韵直接进了正堂。 她饶过屏风时,耳边是秋荷福身禀告声,“老夫人,三姑娘来了。” 清韵抬眸,便见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神情和蔼。 大夫人坐在左下手,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但嘴角还维持了笑意。 右下手坐着一夫人,年约三十三四,穿着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裙,容貌端庄秀丽。 清韵进去的时候,她正端茶轻啜,举止极为养颜。 清韵上前,福身见礼。 因为嗓子未好,清韵没有说话,不管老夫人为什么叫她来,不被人相中定亲,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她没有说话,老夫人眉头紧皱了下,看着镇南侯府大太太道,“这位是镇南侯府大太太,快给她见个礼。” 清韵便乖乖给镇南侯府大太太福身见礼了。 镇南侯府大太太见她不说话,脸色也没责怪之意,方才她提出要见见清韵,大夫人就说她伤了嗓子,不便见客。 老夫人当时就凌厉的看了大夫人两眼,然后笑道,“那孩子孝顺,她娘忌日,愣是在她娘排位前跪了一晚上,有些着凉,嗓子有些不适,昨儿还来给我请了安。” 能给老夫人请安,那自然能见外客了。 镇南侯府大太太上下打量清韵,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容貌婉约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般无暇,只是偏瘦了些,要是脸上再多二两肉,只怕京都比的过她的寥寥无几了。 眼神周正,双目似一汪清水,顾盼之间,碧波流转,璀璨生辉。 只是那身衣裳,略微短了三分,让镇南侯府大太太有些拧眉。 也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装成这样子,已经不错了。 能狠心将她许配给郑国公府大少爷和定远将军府,能有多受宠? 昨天沐大太太盯着清韵裙摆看,老夫人就很生气了。 今儿镇南侯府大太太又看清韵的裙摆,老夫人就怒不可抑了。 但是这一回,她没有瞪清韵,而是瞪大夫人。 她已经派了秋荷去,就是要确保清韵万无一失,如今还是出了纰漏,显然不是清韵的错,是她压根就没有合体的衣裳! 大夫人坐在那里,手攒的紧紧的,眼睛眨合间,有寒芒闪过。 清韵站在那里,有些拘谨,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是经过包装的货物,放在架子上,等人挑选。 老夫人很紧张,生怕镇南侯府大太太没有看中清韵。 等镇南侯府大太太夸赞清韵时,老夫人略松了一口气,见镇南侯府大太太端茶轻啜,心底就有三分明了了,摆摆手,让清韵去暖阁。 清韵大松一口气,看来她这货物是没看上眼,要下架了。 只是她才走到屏风处,就听老夫人笑问道,“我这几个孙女,模样还过的去,不知道可有入楚大太太眼的?” 镇南侯府大太太放下茶盏,用绣着牡丹的绣帕轻拭嘴角,方才开口,却是换了话题道,“伯府和江家是姻亲,应该知道江老太傅和镇南侯是少时同窗吧?” 老夫人愣了一下,她还以为方才镇南侯府大太太提起清韵,只是巧合,敢情就是为她来的。 “这事,我略有耳闻,”老夫人点头道。 镇南侯府大太太继续笑道,“江老太傅是文臣,老侯爷是武将,说来两人同朝为官,没少争吵,我以为早些年那些交情早吵没了,却没想到当年老侯爷和江老太傅还有过口头婚约,世代联姻,永结秦晋之好,昨夜,江老太爷登门,和老侯爷说起来,老侯爷重信守诺,承认这门亲事,不过江老太爷要我楚家迎娶他外孙女儿。” 说着,镇南侯府大太太顿了一顿,笑道,“做外祖父的给外孙女说亲,也很正常,但还得安定伯府同意才行,不知……?” 第十五章 定亲 清韵是想站在紫檀木梅兰竹菊四折屏风旁多听一会儿,但是丫鬟红绡示意她去暖阁。 长辈给晚辈说亲,晚辈是不许在场的。 不过暖阁离的近,仔细听,也是能听到正堂说话的。 清韵三两步便进了暖阁,才迈步进去,便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抬眸便瞧见几双寒冰眼,恶狠狠的剜着她,眼神如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刮了。 清韵心中叫苦,她怎么也没想到沐清柔她们几个也在暖阁,要是知道她们在,她干脆不进来了。 沐清柔绞着手里一方香罗帕,面带愤岔,几乎是咬了牙道,“好一个江家!没想到已经没落了,居然还能和镇南侯府搭上关系,借着镇南侯府拉你出火坑,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清韵心中不愠,江家是她外祖家,看见外孙女被人推向火坑,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来相救了,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清韵不想搭理她们,转身要坐下。 这才发现有不对劲之处,她瞥了沐清雪一眼,发现她穿的衣裳和之前在佛香院见到的不同,似乎盛装打扮过。 清韵心中了然,难怪一个个恨不得要活剥了她了,敢情也送到镇南侯府大太太跟前被她挑过。 再看她们精心打扮,或风娇水媚,或淡雅脱俗,或罗琦文秀。 不用说也知道,她们是希望被镇南侯府大太太挑中的,谁想镇南侯府大太太是有备而来,卖的不是伯府的面子,是江家的。 再想到她们没少奚落江家,觉得江家没落,不值得一提。 镇南侯府大太太登门求亲,对她们来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沐清芷几个恶狠狠的盯着清韵,拳头攒紧,恨不得要撕裂了她。 江家害得侯府被贬成伯府,她们的身份地位低了一个档次,如今倒好,江家只管自己的外孙女儿,却不管她们了! 镇南侯府,在京都地位崇高,伯府想高攀都高攀不上,镇南侯府大太太亲自登门求亲,老夫人会不同意吗? 只怕要高兴坏了! 沐清柔几个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那边有丫鬟趴着墙壁偷听,听到什么,赶紧跟沐清柔她们招手。 沐清柔几个原不想听的,但是那丫鬟是沐清柔的贴身丫鬟春香。 她不可能在沐清柔气的恨不得摔东西时,还笑的出来,定是有别的事了。 沐清柔几个赶紧凑上去偷听。 正堂,老夫人没有回答同意不同意,而是问镇南侯府大太太道,“不知道府上是谁联姻?” 镇南侯府大太太淡然一笑,道,“这一点,老侯爷却是没说,江家如今没落,要是换成旁人家,有几个还会认几十年前的口头约定的?江老太爷只说从楚家挑一个适龄男儿联姻即可。” 镇南侯府楚家,是百年的世家。 家族庞大,儿孙满堂,合适联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老夫人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有心里准备,镇南侯府嫡出少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娶清韵,江家的面子要真有那么大,也不至于没落了。 镇南侯府大太太笑道,“江老太爷做的主,不知老夫人可有意见?” 老夫人有些不想同意,要是楚家给清韵配一个即将出五服的旁系,她能指望镇南侯府将来给伯府一点助力? 可要是不同意,又太不识抬举了,镇南侯府大太太是随便给人说亲的吗,要不是镇南侯要她来,指不定人家还不乐意来呢,要真拒绝了,到时候联姻不成是小,和镇南侯府结了仇可就大了。 老夫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相信江老太爷在镇南侯那里有点脸面,不管怎么说,镇南侯府大太太亲自跑伯府一趟,这脸面已然不小了。 “那这亲事就这么说定了,”老夫人点头笑道。 镇南侯府大太太也笑了,老夫人没注意到,但是孙妈妈瞧见了,镇南侯大太太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 暖阁里,清韵也趴着墙壁偷听,她很头疼。 她的亲事是定下了,可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都没问清楚她嫁给谁,就答应的这么爽快,再多问一句怎么了? 正堂,镇南侯府大太太呷了两口茶后,将茶盏搁下。 擦拭了嘴角的茶渍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穿着鹅黄色裙裳的丫鬟便递上一锦盒。 老夫人一见,就知道那是镇南侯府准备的定亲信物。 接了定亲信物,这亲事就算定下了。 孙妈妈过去接了锦盒。 镇南侯府大太太便站了起来,笑容端庄道,“府上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等钦天监选了良辰吉日,侯府会尽快送纳采礼来。” 老夫人也站了起来,让大夫人送她出府。 等大夫人送镇南侯府大太太出了正堂,孙妈妈就把锦盒递给老夫人。 暖阁里,沐清柔几个也都出来了。 锦盒里,是一块麒麟墨玉佩,玉质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只是玉佩中雕刻的字叫老夫人眉头微蹙,“北?” 孙妈妈猜测道,“应该是楚家哪位小辈的名字。” 老夫人眉头凝着,“要真是哪位小辈的,方才她何不直截了当的说了?” 清韵联姻是定下了,镇南侯府是谁联姻可还不清楚呢。 孙妈妈想了想,还是俯身凑到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 老夫人脸色微变,看了孙妈妈两眼,“你确定没看错?” 孙妈妈重重点头,道,“奴婢跟了老夫人您几十年了,哪有看错眼的时候?” 孙妈妈,老夫人信的过,她看人的眼神素来很准。 老夫人目光重新落到玉佩上,吩咐孙妈妈道,“派人去江家问江老太爷一声,让周总管派人去打听一下镇南侯府哪位少爷名字中有北字。” 孙妈妈点点头,赶紧下去办事了。 周总管,是外院总管,是老夫人的心腹。 半个时辰后,周总管就来内院了,道,“老夫人,打听清楚了,镇南侯府大少爷就叫楚北。” 闻言,老夫人脸色一僵。 沐清柔几个就捂嘴偷笑了,之前的羡慕妒忌恨的神情早消失殆尽,转而是可怜可叹可笑。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老夫人,又看看她们,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镇南侯府大少爷怎么了,有问题? gt; 第十六章 将就 沐清柔撇着清韵,要不是顾及老夫人,她们估计会笑的前俯后仰,满地打滚都说不一定了。 她们就说嘛,江家都没落了,江老太爷和镇南侯在朝堂上没少争吵,怎么可能不记仇? 这不,明面上是答应了,转过脸不就给江老太爷一记闷棍。 他给清韵挑的亲事,还不如老夫人给她挑的呢! 镇南侯府大少爷,在京都鲜少有人提及,是以大家并不知道他的名讳。 他虽然是大少爷,可是身份有些……叫人难以启齿。 别看镇南侯威风赫赫,战功彪炳,镇南侯府大老爷却是个混不吝的主,楚大少爷就是他和外室所生。 当年,镇南侯府大太太生下一名女儿,才办过洗三朝没半个月,就夭折了。 镇南侯府大太太是伤心欲绝,镇南侯府大老爷混的厉害,他居然把外室生的儿子抱给她养,说是外室难产过世,这孩子养在外面,让奶娘养不放心,还要记名在她膝下。 这无疑是在镇南侯府大太太心口上插了把刀子,镇南侯府大太太能同意才怪了。 可是楚大少爷是镇南侯的长孙,虽然不是嫡长子,却也占了一个长字,是疼的不行。 据说当初楚大老爷抱回去时,镇南侯没差点要打断他双腿,但是楚大老爷把孩子丢给镇南侯,镇南侯一摸孩子的根骨,就高兴的笑了,也不打他了,说什么后继有人。 洗三朝,满月酒,该有的都有,极尽宠溺。 可惜好景不长,楚大少爷十二岁那一年,得了怪病,说是不能见阳光,一见阳光便头晕目眩。 是以,这么多年,并没有人见过楚大少爷真容。 而镇南侯府大太太在抱养了楚大少爷之后没半年,又怀了身孕,还一举得男。 镇南侯府二少爷楚彦风度翩翩,俊朗飘逸,才华洋溢,不知道引得多少娇儿女春心大动。 有这样一个嫡孙在,镇南侯府哪还有楚大少爷的地位? 方才镇南侯府大太太亲自登门,提及亲事,她们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替楚家二少爷楚彦求亲,所以盛装打扮,可惜啊,她们想多了。 外室所出,还有病见不得人…… 这样的亲事,有什么好羡慕的? 老夫人有些捶足顿胸,她怎么也没想到江老太爷求到镇南侯府,居然给清韵求了这么一桩亲事回来,偏她还给答应了! 清韵干脆傻眼了,郑国公府是火坑,江家拉她一把,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掉另外一个火坑里去了? 而且,这个火坑更大,更灼伤人? 很快,去江家打听的小厮也回来了,带回了江老太爷的口信。 小厮请了安,就禀告道,“奴才去江家问了,江老太爷说是他求镇南侯府上门提亲的,他不求三姑娘嫁的大富大贵,但求一生平顺,能安稳度日,镇南侯答应了,说不会亏待了三姑娘的。” 江老太爷求镇南侯时,要求不高,挑一个模样过的去,性子温和,有上进心的楚家少年娶清韵即可,至于身份,差点无所谓。 也就是庶出,旁支联姻都行。 老夫人听得愈发头疼,她也猜到江老太爷不会糊涂到这种程度,他口口声声说她做的,让江氏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他又怎么可能会给清韵选这样一门亲事呢? 只是镇南侯也答应了,说不会亏待了清韵,又怎么让外室所出,还病的见不了人的大少爷联姻? 他非但不能让人觉得他重信守诺,反而叫人觉得是趁火打劫,镇南侯不是这样的人。 老夫人看了孙妈妈一眼,心底隐隐有猜测。 别是她答应的太爽快……惹了祸。 不过,这联姻既然是江家和镇南侯府的,有什么事,她去商议反倒不妥。 老夫人瞥了大夫人一眼,她也不指望大夫人去,清韵嫁的好,她心底不可能舒坦,被妒忌心蒙蔽双眼,伯府的将来反倒落了后。 看来还得江家出面才行。 老夫人吩咐孙妈妈,道,“你拿了定亲信物去江家一趟,务必把事情弄清楚。” 孙妈妈连忙应了,拿了锦盒,火急火燎的就走了。 清韵站在一旁,跟个木头桩子似地,脚下飘的厉害,心中叫屈,这办的叫什么事啊? 忽然前途暗淡,又忽然峰回路转,再又前途暗淡,像坐过山车似地,她的心肝弱的很,受不了惊吓啊。 孙妈妈走了之后,老夫人头疼的厉害,秋荷便扶着她进内屋歇息了。 等出了正屋,沐清柔就忍不住泼冷水,落井下石了,“三姐姐,江老太爷可真是疼你呢,给你挑了这么好一桩亲事,好生叫人羡慕妒忌。” 沐清芷捂嘴笑,“不知道这桩亲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沐清雪抚着耳际的碎发,笑的眉眼如画,“怕是难了,老夫人都收了定亲信物了,怎么回转,除非江家主动联姻。” 说着,沐清雪瞥了清韵,笑意更深,“不知道江家舍不得拿你的江筱表姐联姻。” 方才,她可是后悔死了。 生怕是她昨天让二姨娘去江家报信,逼的江老太爷不得不釜底抽薪去镇南侯府提几十年前的口头亲事,要真是那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帮了清韵一个大忙了? 她可没那个好心,她会后悔死的。 清韵抚着额头,有些无话可说。 江老太爷一心为她,天知道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况且她早说过,要是江老太爷真给她说亲了,她就嫁…… 回到佛香院,清韵迫使自己不胡思乱想,静心抄家训。 一个时辰后,孙妈妈回来了。 她是空着手回来的,她进内屋时,正好秋荷出来,便问道,“老夫人歇下了?” 秋荷摇头,“还没呢,老夫人心里积着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红绡在屋里伺候。” 孙妈妈叹息一声,“老夫人这是等我回来呢。” 说着,孙妈妈就进了屋。 屋内,红绡正掀了香炉,要再添一些安神香,老夫人摆摆手道,“不用熏香,熏得人困乏,又睡不着,更头疼。” 红绡就又把香炉盖上了。 孙妈妈打了帘子进去,老夫人听到熟悉的脚步,就要起来。 孙妈妈赶紧过去帮忙,拿牡丹花大迎枕给老夫人垫着。 老夫人有些心急道,“可问清楚了?” 孙妈妈点点头,轻叹一声道,“真出岔子了,奴婢把事情跟江老太爷一说,江老太爷气不可耐,当时就拿了定亲玉佩去兵部找镇南侯,还没到兵部,就和镇南侯碰上了,那玉佩是镇南侯府大少爷的没错,当时镇南侯还纳闷,怎么大少爷的玉佩会在江老太爷手里,镇南侯压根就没想让大少爷联姻……” 可偏偏就是他联姻了。 老夫人皱陇眉头,“然后呢?” 孙妈妈就道,“镇南侯有些意外,不过他说既然定了,也算是两个孩子的缘分,虽然有些委屈,将就些也就是了。” “将就?这是能随便将就的吗?!”老夫人声音拔高了三分。 孙妈妈低敛眉头,当时江老太爷也是这么说的,要是能随便将就,他也就不费事,还给三姑娘说亲了,可镇南侯一句话,没差点把江老太爷气疯。 “是镇南侯府大少爷将就,不是让三姑娘将就……” 老夫人一口血卡在喉咙里,脸都憋紫了。 gt; 第十七章 委屈 外室所出,有病在身,清韵许给他,他还委屈了?! 清韵是她孙女儿,她嫌弃不待见可以,外人不待见她,那就是看不起伯府! 孙妈妈劝老夫人别生气,道,“那定亲玉佩江老太爷还给了镇南侯,虽然镇南侯承认是侯府出了岔子,但他很不高兴,觉得江老太爷嫌弃他长孙了,差点没揍他,不过最终还是把玉佩拿走了……” 说完,孙妈妈补充了一句,“镇南侯是打算在侯府那些孙子中挑一个联姻,因为这事急的很,所以就交给大太太办了,而且叮嘱她尽量在嫡出中挑。” 孙妈妈说这话,是想老夫人宽心。 老夫人心没宽,反倒更沉了,“这亲事,怕是改不了了。” 要是镇南侯没说这话,大太太擅自做主,还能说是弄错了。 都叮嘱了,还敢擅自做主,这不明显着是有备而来吗? 镇南侯府有四房,适龄的嫡出少爷除了二少爷,就三少爷了,都是嫡子嫡孙,镇南侯舍得,可做亲娘的哪舍得用来联姻? 庶出的倒是也有两个,一个比清韵只大几个月,年纪偏小了不合适。 一个大一岁,因为姨娘过世,养在嫡母膝下,所以和嫡出的也没区别。 老夫人都想象的出来,镇南侯说联姻,大太太挑人时,她们你推我让,都不愿意的场景。 镇南侯是一家之主,他都说了尽量从嫡出中挑,这是给足了江老太爷面子。 法不责众。 镇南侯府大太太敢把镇南侯的话当耳旁风,擅自做主让大少爷联姻,显然镇南侯府四房是同仇敌忾的。 就单说镇南侯府一众小辈都还没有说亲,长幼有序也该论到大少爷。 在镇南侯心中,大少爷又是好的,他联姻还是委屈了他,这亲事还怎么改? 老夫人满心后悔,她答应的太快了,要是她多留个心眼,先问过江老太爷再答应,和清韵定亲的或许就是哪位嫡出少爷了。 如今答应了,又想反悔…… 结局无非两种,要么照旧,要么只能不同意联姻了。 想到孙妈妈说,镇南侯差点揍江老太爷,她还能不同意联姻吗? 老夫人紧闭的双眸睁开,问孙妈妈道,“这门亲事若是改不了,你怎么看?” 闻言,孙妈妈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老夫人就道,“说心里话。” 孙妈妈便道,“虽然镇南侯府大少爷是外室所出,还传闻身子骨不好,见不得太阳,但从镇南侯的态度来看,他是极满意大少爷这个长孙的,大少爷必定有过人之处,加上他答应江老太爷在前,出岔子在后,以他言出必行的性子来看,对三姑娘必定存了三分歉疚,这对咱们伯府来说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这亲事是江老太爷求来的,比大姑奶奶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有过之无不及,将来好或不好,伯爷都不好再怨老夫人您半分……” 孙妈妈说最后一句话时,老夫人眼睛亮了一瞬。 这或许是这桩亲事最大的好处了。 老夫人心情恢复了些许,不过还是有些叹息,“终究是我考虑不周。” 孙妈妈也在心底一叹。 外面,秋荷拿了锦盒进去,福身道,“老夫人,三姑娘让丫鬟把首饰送了回来。” 孙妈妈听得一愣,“送回来了?” 秋荷点点头。 老夫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她还从没有哪一次赏了头饰被送回来的,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孙妈妈赶紧问道,“你没说这是老夫人赏赐给她的?” 秋荷望着孙妈妈,道,“我说了啊,这是老夫人特地让奴婢挑了给三姑娘戴的。” 孙妈妈抚额一笑,“肯定是三姑娘会错了意,当这是借她戴的了。” 只是哪有长辈借晚辈头饰的,这不是笑话么? 三姑娘怕是借机抱怨呢。 也是,那衣裳确实配不上头饰。 老夫人摆摆手,道,“罢了,平素我赏赐她就少,这样贵重的头饰还是头一次,也难怪她不敢轻易收了。” 不过东西既然赏了出去,就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了。 佛香院,正堂。 清韵还在抄佛经,喜鹊在绣荷包,青莺在打络子,手法娴熟,行云流水。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青莺赶紧放下手里的线,走了出去。 外面,秋荷领了一妈妈过来。 青莺微微诧异,那妈妈看着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见青莺,秋荷笑道,“三姑娘在屋内吧,老夫人让我带人给她量了身量,做几身衣裳。” 青莺恍然一笑,难怪眼熟了,原来是绣坊管事刘妈妈。 清韵放下笔墨,站了起来。 秋荷手里拿着锦盒,却不是之前那个了,要大的多。 她把锦盒摆桌子上,笑道,“老夫人觉得姑娘的穿戴都过于朴素了,特地吩咐绣坊给姑娘做几身鲜亮的衣裳,还给配了头饰。” 除去今儿给她戴的,还有两套,一套金的,一套金镶玉的。 清韵有些受宠若惊,欲张口说话,秋荷忙笑道,“等三姑娘嗓子好了,再亲自谢老夫人不迟。” 清韵点头微笑。 然后张开双臂站在那里,让刘妈妈帮她量腰围。 刘妈妈抚了抚清韵的肚子,问道,“三姑娘没吃午饭吧?” 合体的衣裳才能把杨柳腰肢显出来,这吃饱了量和没吃饱,要差两分了。 喜鹊就道,“昨儿三姑娘抄的五十篇家训被吴婆子弄脏了,她说大夫人说要重抄,三姑娘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今儿没有饭吃。” 喜鹊说着,给青莺使眼色。 青莺就把那不能用的家训拿了来。 秋荷接了家训,翻了好几眼,烟眉皱紧了。 秋荷把五十篇家训全拿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厨房送了食盒来,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还有两碗粥。 清韵美美的吃了一顿。 肚子有些撑得慌,便在院子里溜达。 门外,有叫苦声依稀传来。 “讨厌鬼回来了,”青莺呲牙道。 很快,吴婆子就进了院门。 是秋儿扶着她回来的。 秋儿瘦小,吴婆子粗壮的身子靠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的腰给压折了一般。 走一步,吴婆子就叫两声疼。 那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恨不得上去捂她嘴巴才好。 喜鹊就纳闷道,“吴妈妈这是怎么了,把腰闪了?” 第十八章 狗洞 吴婆子气的咬牙,“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还不是你们两个小贱蹄子告的好状,害我挨了二十五大板!” 喜鹊眉头一扬,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秋儿吃力道,“喜鹊姐姐,快过来搭把手啊,我扶不动了。” 喜鹊摇摇头,一脸爱莫能助,“我忙着呢,我要是不勤快些,回头吴妈妈再看不过眼帮姑娘收拾桌子,又不小心把姑娘抄好的家训佛经给弄脏了可怎么办啊?” 说着,转身就进了屋。 秋儿气的鼓起腮帮子,她也恨不得闪人,让吴婆子自己爬回去了。 可是她不敢,她是佛香院里的丫鬟,归吴婆子管,得罪了她,没有好果子吃。 喜鹊不帮忙,秋儿又喊青莺。 青莺干脆问清韵冷不冷,她去给她拿披风来。 两人都走了,秋儿就望着清韵了。 清韵是主子,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使唤她,她希望清韵能主动点帮忙。 清韵冷淡的扫了秋儿和吴婆子一眼,从春晖院到佛香院那么远,都扶着回来了,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这两步路就走不动扶不动了? 清韵眼神冷寒,带着凌厉之气,吓的秋儿身子都绷紧了。 吴婆子半边身子都搭在秋儿身上,秋儿一惊吓,扶吴婆子的力气就小了一半,吴婆子一个不小心,直接往后一摔。 挨了板子的屁股忽然着地,一阵杀猪般的声音蓦然响起,惊起无数飞鸟,扑腾着翅膀逃命。 清韵捂嘴一笑,不是她不尊老爱幼,实在是这吴婆子惯会狐假虎威,不给她点教训,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清韵懒得搭理她,她朝前走去。 不远处,有十几株碧竹。 清风徐徐,碧竹摇曳,在阳光下,洒下斑驳疏影。 清韵朝前走,快到墙边时,依稀听到有犬吠和小贩的叫卖声。 清韵眼前一亮。 外面,就是街道了啊。 不知道古代街道是什么样的? 清韵极想爬墙出去看看,可是看着两人高的围墙,撇撇嘴后,就把这想法给打消了,她就是爬的上去,也没那本事安然无恙的跳下来。 不过爬不了墙,不还有传说中的狗洞么? 要是伯府的日子当真过不下去了,她还能逃出去。 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之地。 清韵不会承认,她厌烦了抄佛经,要是能有狗洞爬出去买吃的,她傻了还一整天抄佛经。 清韵就沿着墙壁往前走,看的很仔细。 一路过来,沿着墙角都长满了杂草。 就在清韵都快死心的时候,她眼睛一凝。 她看向的地方,同样长满了杂草,但是挨着墙角处,有一堆枯黄的杂草,明显是有人故意遮挡的。 她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用脚踢开枯黄的杂草,清韵就囧了。 居然还有人跟她想法一样,想钻狗洞出去玩。 只是狗洞没有,就自己挖。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了,这狗洞才篮球那么大。 清韵有些抚额,不知道是哪个挖的,居然把砖块挖的这么圆……她不知道砖可以整块的取下来么? 清韵四下望了两眼,确定没人,方才掳了衣袖,架势十足的要拆墙。 只是用力推了两回,清韵就有些大喘气了。 她这副身子骨极差,常年吃素,又经常在屋子里抄佛经家训,连太阳都极少晒,虚的厉害。 要是有锄头就好了,一锄头下去,就差不多了。 清韵不死心的继续努力。 只是,怎么老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 清韵猛然回头,四下张望,什么也没看见。 清韵觉得自己多疑了,吴婆子才挨了板子,这会儿下不来床,秋儿要伺候她,根本不会来这里。 青莺和喜鹊是她的丫鬟,怕什么? 所以清韵,就大着胆子继续了。 就在清韵转身之际,身后一株老槐树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清韵继续折腾的一会儿,听到青莺喊她,她赶紧把杂草给盖上。 那边青莺已经过来了,她手里拿着披风,道,“姑娘,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清韵笑道。 青莺捂嘴笑,“姑娘肯定发现有个洞了对不对?” 清韵讶异的看着青莺。 青莺见清韵怀疑她,赶紧道,“不是奴婢挖的,是秋儿挖的,要不是奴婢发现了,这洞不知道挖多大了呢。” 秋儿挖的? 还真没看出来,秋儿的性子有这么跳脱。 青莺有些泄气道,“原本奴婢还想揪着她这把柄,让她听话一些,谁想她反咬一口,说我要是告状,她也告状,说这洞是奴婢挖的,到时候大夫人肯定相信她,不会相信奴婢……” 明明都逮到她把柄了,愣是奈何她不得,想想就窝火。 清韵真想骂一声笨,人家挖狗洞,你也能跟着一起出去,这不挺好的吗? 赶明儿得想个法子把这狗洞挖起来才是。 青莺帮她把披风系上,清韵看了会儿夕阳,觉得有些口渴,就回屋了。 屋子里,喜鹊在猫着身子找东西。 青莺见了好奇,问她道,“在找什么呢?” 喜鹊站直了身子,有些害怕道,“姑娘写的佛经家训各少了一篇,还有桌子上写的,都不见了。” 清韵走近一看,书桌上真的没了。 青莺就不高兴了,“是秋儿拿的?” 喜鹊摇头,脸色有些苍白道,“是莫名其妙的不见的,我一直在屋子里,新写的还用镇纸压着,我才喝了两口茶,它们就不见了。” 青莺浑身打哆嗦,“你别吓唬人,这里是佛堂,不会有鬼的。” 镇南侯府,外书房。 镇南侯坐在书桌前,摸索着手中一块玉佩,有些踌躇不决。 那块玉佩正是之前定亲的玉佩。 镇南侯叱咤战场数十年,还从未这样犹犹豫豫过,这是第一回。 忽然,窗户一闪。 有黑影出现在书房内。 镇南侯眉头不抬,问道,“三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暗卫迟疑了两秒,道,“不好评断。” 镇南侯眉头轻挑,“不好评断?” 暗卫点点头,递上几张纸。 镇南侯接过,细细看着。 家训佛经且不说,单单这字,写的极其漂亮,娟秀中透着洒脱,妍丽而无俗媚,看的人舒心。 镇南侯翻到最后面一张,扫了两眼,眼前又是一亮。 他一边看,一边吟诵出声: 大江东去,落日余晖,鸦雀归去,月朗星稀。 山巅水岸,疏竹松鹤,亭台殿阁,文房雅室。 几炉沉烟,几章诗文,几杯浊酒,几回醉醒。 几曲流水,几人知音,几度风发,几多艰辛。 几次爱恨颠倒,几帆悲凉沧桑,晨钟暮鼓皆不空。 九转四海放歌,九牧五岳太白,淡定寻常都是禅。 正是锦绣文章时,大快心肠。 “女儿家,能有这般诗才,着实不错!”镇南侯夸赞道。 暗卫没有说话。 镇南侯又问了一句,“你去的时候,三姑娘在做什么?” 暗卫额头开始掉黑线了,但是主子问话,他就得回答。 “挖狗洞。” 镇南侯还在看诗词,这般文采,饶是他都比不过,不愧是江老太傅的外孙女,有其外祖遗风。 镇南侯正琢磨哪个嫡孙娶清韵,才不会亏待了她,好像挑来挑去,似乎只有彦儿最合适。 乍一听暗卫的回答,他愣了一下,“挖什么?” “……狗洞。” 镇南侯,“……” 瞬间,清韵大家闺秀温婉如水的形象坍塌碎裂。 镇南侯怔了半晌,方才大笑。 笑声雄浑肆意。 “这一回,老夫只能对不住他江老太爷了。” “备马,我要去江家一趟。” 第十九章 倒霉 青莺几个把屋子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莫名其妙丢失的家训和佛经。 找不到,清韵就放弃了,认命的再抄两遍补上。 等抄完,厨房就送了晚饭来。 青莺和喜鹊高兴坏了,没想到厨房送了午饭,还有晚饭。 更重要的是,送来的饭菜还是热的,冒着腾腾热气。 要知道,佛香院离大厨房远着呢,有时候她去拎饭菜来,一路小跑回来,才能保证温热,秋儿拎回来,没凉透就不错了。 而且送菜来的婆子,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些献殷勤。 知道佛香院缺炭,婆子还拎了一大袋子的炭来。 清韵有些唏嘘,今儿老夫人不过是让绣坊给她做了几身衣裳,赏赐了几套头饰。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了。 老夫人对她态度热,她就有热菜吃。 老夫人对她冷淡嫌弃,别说热菜,冷菜都不一定有。 看来,要想顿顿吃饱饭,就得想法子拍老夫人的马屁啊。 喜鹊和青莺站在一旁,有些高兴,又有些忍不住想抹眼睛。 要是三姑娘定下的是镇南侯府嫡出少爷,估计这会儿早搬回泠雪苑住了。 吃完了饭,喜鹊就烧好了热水,清韵回屋泡了个热水澡,舒服的她直哼哼。 喝了药,清韵便睡下了。 一宿安眠。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试着开口说话,嗓子依然疼,但是好了许多,至少不会一开口说话,嗓子就痒的直咳。 吃了早饭,清韵就无所事事了,她是极想去佛香院外逛逛。 只是她现在还在禁足,没有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允许,她是不许迈出佛香院一步的。 天蓝云白,阳光明媚。 天气好,清韵的心情也好。 她让青莺和喜鹊把书桌抬了出来,就在院子里抄佛经。 吴婆子趟床上养病,没有出来。 秋儿出府去了,吴婆子挨了板子,疼的受不住,让秋儿出府去给她买药。 清韵抄了两遍佛经就烦了,这么好的天气,不冷不热,最合适用来逛街了。 清韵搁下笔墨,让青莺拿了锄头跟她走。 青莺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姑娘,你不会是想挖狗洞吧?” 清韵点头。 青莺就怕了,“这是违反家规的事,被大夫人和老夫人知道了,是要挨罚的!” 清韵见不得她胆小怕事,拿了锄头就走。 只要她不出去,青莺或者喜鹊出去,小心点,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这狗洞是秋儿先挖的,别看吴婆子整天对秋儿大呼小叫的,有时候甚至动手掐,但她们睡在一个屋,情同母女呢,不然能纵着秋儿东逛西逛的,她的活,让喜鹊和青莺帮她做? 吴婆子发现了,可以拿秋儿挡一挡。 要是秋儿发现了,就更不怕了,洞是她先挖的,就是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真去告状。 最多,这条狗洞大家走就是了。 清韵是打定主意要挖狗洞,青莺哪敢真让她动手,这不赶紧接手里。 握了锄头,青莺道,“姑娘,你就在这里给奴婢望风。” 说完,青莺转身就跑了。 清韵远远的站那里看着。 青莺扒拉开杂草,就是不动手,还频频望着她,盼着她改主意。 清韵抚额望天,两眼皮快翻没了,这丫鬟胆子是有多小啊,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得,还是她自己来吧。 清韵迈步朝前走。 才走了一步,她眼睛就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有些刺眼。 恍惚间,她好像见到一个人站在墙头。 清韵以为是错觉,等她睁开眼睛。 还真见到一男子站在墙头上,俯视而下。 男子带着一张银色面具,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一双眼睛璀璨如星辰,似一颗通体澄明的宝石,闪着煜煜光华。 他穿着一身蓝青色锦袍,外面披着一月牙白披风,领口那雪白的狐毛,在阳光下,格外的漂亮。 男子腰束玉带,上面用金丝银线绣了祥云,腰间缀着玉佩,光泽莹润。 四目相对。 清韵,“……” 男子,“……” 清韵无语了,她不知道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该说她太倒霉了。 居然这么巧的让她看见有人偷溜进伯府来。 撞见人家有不轨行为,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她什么也没看见! 清韵正要开口说话,便见墙头上站着的男子转身要走。 只是他一转身,便身子不稳,摇摇欲坠。 清韵看着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武功不好,就别学人家飞檐走壁,站墙头好不好,这要是摔了…… 还没在心底咕噜完,便听见砰的一声传来。 清韵遮住双眼,不忍直视。 墙头那厮到底没能稳住身子,往后一倒,栽墙里头来了。 这声音,把青莺也给吓住了。 她看见有陌生男子倒在地上,忙拎了锄头过来。 想着昨天,也不知道清韵怎么了,就让吴婆子摔了,她下意识的问,“姑娘,你把他怎么了?” 清韵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我把他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干好吧。 是他武功不好,又胆小,才会摔晕过去好么! 只是一个大男人晕倒在佛香院墙角边,肯定不行。 要是有人进来,说她和男子幽会,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清韵迈步要过去,青莺拦着她不许。 清韵开口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看着清韵镇定的眼神,青莺迟疑了几秒,还是把路让开,乖乖的跟着清韵身后朝男子走过去。 清韵走近几步,便看见男子发紫的唇瓣,紫的跟茄子似地。 青莺见了,便低呼道,“姑娘,他中毒了呢。” 声音中有三分担忧,余下七分是害怕,这人不会死在这里吧? 清韵赶紧蹲下,抓起男子的手就帮他把脉。 青莺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尤其是她抓着男子的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你……” 她说着,清韵嘘的一声打断她,“先别说话。” 青莺嘴里往外蹦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了,一张脸都憋红了。 她咬着唇瓣,静静的看清韵帮男子把脉,别说,姑娘那架势,还真的挺像个大夫的,可姑娘什么时候学会帮人把脉了? 越把脉,清韵眉头越皱。 等清韵收了手,青莺这才憋不住道,“姑娘,他怎么了?” 清韵掰开男子的下颚,要看他的舌苔,一边道,“他中毒了,好像还不止一种毒,少说也有七八种了,原本毒素彼此抑制,一旦运功,体内的毒素就会失去平衡,然后就晕倒了,暂时倒没什么大事。” 青莺原就睁圆的眼睛,听了清韵的话,又睁大了三分,嘴角还隐隐有些抽搐,姑娘说话也太不靠谱了吧,不能看过两次病,还真当自己是大夫了啊。 你装就装吧,左右佛香院也无趣,就当是寻个乐子,可是你这样糊弄我就不好了吧,她又不傻,会的把这些胡诌之言当真。 她倒想问一句了,人家中了七八种毒,还晕倒了,这都叫没什么大事,那什么才叫大事? “中那么多种毒,还不死,这人真是命大呢,”青莺嗡了声音,拆台道。 见清韵要摘人家面具,青莺再次阻止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清韵两眼一翻,“手都碰了,看看脸怎么了?” 再说了,她根本就不稀罕看人家脸好不好,她是想看看人家眼睛。 青莺恨不得拉清韵走了。 清韵见不得青莺说这话,存心气她似地,在人家男子脸上多摸了两把。 “这皮肤真滑,”清韵笑如春风。 青莺脸都涨紫了,站起来,跳脚道,“姑娘!” 第二十章 梧桐 声音太大,吼的清韵耳朵疼。 清韵不得不败下阵来,找理由说服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看看他眼睛,看还有没有的救,怎么说,这里也是佛堂,见死不救,菩萨可是会怪罪的。” 青莺这才反应过来,清韵说的对,在佛堂见死不救,菩萨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保佑她们的,方才她阻止姑娘救人,菩萨不会生气吧? 想着,青莺赶紧催清韵救人。 清韵无语了,要不要这么迷信啊? 不过清韵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人家面具给摘下来,想看也看不了了。 “他还有救吗?”青莺蹲在一旁问。 虽然男子戴着面具,看不清全貌,但是这下颚真是漂亮,还有眉毛和额头,他肯定是个美男子,只是戴着面具,别是毁容了啊。 清韵蹲在另一边,有些叹息道,“中毒有些深了,要是解不了,不出两年,必死无疑。” 青莺看着男子发紫的唇瓣,好像这么会儿,紫色褪去了三分,但还是很浓,不由得有些同情。 这男子身上穿的衣裳,还有腰间挂着的玉佩,都是上等的,定然是哪个世家少爷,就这样死了,也太可惜了。 “只是他病着了,为什么来佛香院?”青莺问道。 清韵耸肩,“谁知道呢,许是知道自己体力不支,所以从屋顶上走,省力气吧。” 除了这个解释,她想不到其他了。 “省什么力气啊,身子不好,就该乖乖待屋子里养病,出来乱逛,还到处晕,方才真是吓死人了……” 青莺还没说完,院门口就传来一阵说话声,“人呢,都去哪儿了?” 是沐清芷的说话声。 青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有些慌乱道,“姑娘,二姑娘她们过来了。” 清韵也吓住了,那边一绕过来,就能看见她们! 一个大男人躺地上,怎么解释啊?! 清韵要迈过去,可是青莺一回头。 清韵身子不稳,一脚踩人家男子胸口上了。 青莺,“……” 人家已经够倒霉的了,姑娘还踩人家…… 清韵用手撑额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清韵赶紧往前走,务必要把沐清芷她们挡下。 她往前走了几步,沐清芷她们就过来了。 见清韵脸上有慌乱之色,沐清芷眉头皱陇了,“三妹妹,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说着,一边走过来。 清韵赶紧上前,一边道,“没什么啊,我……” 一着急,喉咙又痒了,疼的她直咳嗽起来。 清韵在咳嗽,她们几个人才不管她是疼晕,还是直接疼死,迈步就往前走。 要是没点猫腻,她会这样急,丫鬟会急的满头大汗? 清韵一边咳一边拦着她,结果被沐清柔一把推开,要不是青莺及时扶着了她,估计都能摔了。 青莺心急如焚,“姑娘,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凉拌! 清韵站稳身子,赶紧追上去。 可是往前走了两步,她的眼睛就睁得如铜铃大了。 只见之前男子摔倒的地方,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啊? 清韵大松一口气,随即又拧眉了。 男子是真真实实的晕了,没有半个时辰是绝对不会醒的,可他怎么就不见了呢? 沐清芷几个没发现不对劲之处,不由得怒看着清韵,“方才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做什么?!” 清韵有些想抚额,她好像还没傻到这种程度吧,你都说是鬼鬼祟祟了,我能嚷嚷着让大家都知道? 你们要是发现了,我还得想办法遮掩,你们问,我能说实话? 这不是逼她撒谎骗她们吗? 看着地上的锄头,清韵走过去捡起来,嗡了声音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在栖霞寺后山种了棵梧桐树,然后……” 清韵说一半,就停了。 沐清柔最厌恶人家说话只说一半,挠的人心底痒痒,不由的催道,“然后什么?!” 清韵脸红了红,“然后引来了凤凰……” 沐清柔两眼一翻,甚是鄙夷道,“就你,还引来凤凰,乌鸦还差不多!” 她说着,沐清芷和沐清雪就捂嘴笑了。 沐清雪笑完,道,“三姐姐,你不会还梦到过自己做皇后吧?” 清韵头疼,这话题还有完没完了,得赶紧结束啊,待在这里不走,她心慌。 清韵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没梦到过自己做皇后,不过梦到过五妹妹做皇后,还赏赐了我一颗大东珠呢,有这么大。” 清韵用手比划了一下。 等她比划完,再抬眸看沐清柔时,她脸上有羞红,但是一双眼睛明亮,带着期盼。 她的丫鬟春香就赶紧道,“这里是佛堂,三姑娘做梦,定然能梦想成真。” 清韵多看了丫鬟两眼,不愧是大丫鬟,这马屁拍的,够响亮。 沐清柔是高兴了,沐清芷和沐清雪可就不大爽了,但是她们不会表露,反而笑道,“就是呢,这里是佛堂,信口胡诌菩萨可是会怪罪的,指不定就烂舌头了。” 这是吓唬她呢,她既然敢说,还怕吓唬,清韵笑道,“是啊,信口胡诌,菩萨会怪罪的。” 说完,又问了一句,“二姐姐觉得五妹妹做不做的成皇后?” 闻言,沐清芷眼神一凝,她才吓唬她,她立马就还了回来,三妹妹几时这么聪慧过? 不由得多看了清韵两眼,见她笑容明媚,那双剪水瞳眸竟是比身后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丝毫不复以往的怯懦神情,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沐清芷笑了,她倒要看看她能有多聪慧,“要是以前,五妹妹还是侯府嫡女,我信她能进宫做皇后,可惜咱们这是伯府,哪个皇子愿意娶一个没有什么助力的皇子妃?” 这下,连清韵也不得不佩服沐清芷的脑袋了,转的够灵活。 既不得罪沐清柔,还顺带挑起了沐清柔的怒气。 这不,听了她的话,沐清柔原本羞红的脸色,褪去了三分,看她的眼神又带了些寒意,好像她做不成皇后,全是因为她害的。 清韵转着手里的锄头,云淡风轻的看了沐清芷一眼,笑道,“怎么就不会了?二姐姐就那么笃定咱们伯府没法恢复侯爵?再说了,五妹妹长的漂亮,又聪明睿智,哪怕咱们伯府没有什么助力,她照样能当皇后,历史上百姓之女,小家碧玉做皇后的也不是没有,难不成在二姐姐眼里,五妹妹能当皇后,只是靠娘家?” 一番话,说的沐清柔心底舒坦,看清韵的眼神又好了许多。 只是看沐清芷的眼神,又带了寒意了。 沐清芷气的咬牙,却是拿清韵没辄了。 她要再说下去,那就是笃定伯府没法恢复侯爵,要是叫老夫人知道,该恼了她了。 青莺站在一旁,听着她们唇枪舌剑,几次替清韵捏一把冷汗,又几次恨不得替清韵拍手叫好。 她做梦也没想到清韵能压沐清芷一筹,肯定是在做梦。 青莺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但是她开心,三姑娘总算是开窍了! 沐清雪站在一旁,她也难得见沐清芷吃瘪一回,还是在清韵面前,这面子可是跌大了。 她凑到沐清柔身边,揽着她的胳膊道,“五妹妹,你送三姐姐大东珠,回头也送我一颗呗?” 这马屁拍的恰如其分,沐清柔听得心情舒畅,她也想有母仪天下,把大东珠随便送人的时候。 “都有!”她很大方道。 沐清雪连忙福身道谢,但难掩眸底一抹鄙夷,真是给她三分颜色,还当真不含糊就开起了染坊了,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怕她们继续纠缠,清韵忙道,“我方才转了一圈,没有见到梧桐树,这里又有些背阴,风有些冷,去前面晒着太阳说话吧。” 沐清芷眸光流转,把玩了绣帕道,“我记得流韵苑有好几棵梧桐树。” 清韵瞥了她一眼,真不是什么善茬,不挑事她就难受是吧。 沐清芷挑事,沐清雪火上加油,“对啊,流韵苑就有,三姐姐可以去挖一株,赶明儿咱们去栖霞寺种上。” 清韵连忙摇头,“我可不敢去。” 沐清柔见了就忍不住生气了,“真是没用!那原是你和大姐姐的住处,现在被人霸占了,去挖一株梧桐树又怎么了?!” gt; 第二十一章 觉悟 流韵苑,是伯府内院第三大住处。 第一自然是老夫人住的春晖院了,其次是大夫人住的院子,再轮下来就是流韵苑了,那是伯府的绣楼,是嫡女住的。 以前一直是沐清凌和清韵住,后来就腾给周梓婷住了。 周梓婷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亲娘过世后,老夫人就把她接伯府来住了,到现在也快三年了。 如今,她不在府里,她娘三周年祭,她回去磕头上香去了,算算日子,这几日也该回伯府了。 周梓婷可不是好相与的,因着她娘的缘故,加上嘴又甜,会撒娇,会讨好献殷勤,老夫人对她是极其宠溺,甚至连沐清柔都不及她一半,宠溺的她有些忘乎所以,三年过去,如今别说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了,她是真把自己当伯府嫡女了。 她进伯府的那一天,就把流韵苑给霸占了。 说是流韵苑是她娘出嫁前的住处,娘亲过世,她想住娘亲以前住的旧屋子,在那里缅怀娘亲,娘亲能感觉到。 如此孝心,老夫人怎么忍心拒绝? 当时侯爷也在,老夫人就帮着求了句情。 那时候,流韵苑是沐清凌和清韵住的,沐清凌住楼下,清韵住楼上,他时不时的就去坐一坐,而且,流韵苑是嫡女的住处,哪能给一个外姓人住? 可是周梓婷就默默的哭着,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尤其她还有三分像她娘,侯爷就想到少年时,他们兄妹在流韵苑嬉闹玩耍,心中不免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不,侯爷就另挑了泠雪苑给清韵和沐清凌住,把流韵苑腾出来给她住了。 这一住,就是三年。 沐清芷几个也气了三年,除了气周梓婷,就气清韵姐妹了,尤其是沐清柔,她娘是继室,她也是嫡女,流韵苑有一半就该是她的,只是当时沐清凌和清韵住了,她住进去就嫌挤了,等沐清凌嫁人,她就能住了,可是在沐清凌没嫁人之前,流韵苑就被人霸占了。 她倒是提过要搬进去住,可是周梓婷不愿意! 她不愿意! 也不知道她怎么哄的老夫人不让她搬进去住的,她只知道伯府嫡女住的绣楼被一个外姓人给霸占了! 想想,就窝火。 但要真对周梓婷怎么样,她们又都不敢,怎么也要顾着点老夫人不是。 这样的人,清韵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清韵朝前走,沐清芷几个也都走了。 看着清韵抄佛经的书桌,沐清雪笑道,“我们不常来佛香院,不知道三姐姐原来过的这么的惬意,难怪时不时的就犯错被关来了。” 明知道佛香院清苦,她每次都是被人算计来的,她还故意酸她,真当她是泥捏的了? 清韵看着她,笑道,“四妹妹觉得我这里惬意,要不搬来与我一起住?” 一句话,哽的沐清雪直咬唇瓣。 正巧这时,传来一声尖叫。 声音是从方才过来的地方传来的,吓的清韵背脊一凉,别到这会儿了还露了馅。 那声音,清韵不怎么熟悉,但是沐清芷熟悉啊,是她的丫鬟桃香的。 沐清芷往那边走,她的丫鬟桃香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吓的是花容失色,脸色苍白。 沐清芷瞧了便皱眉,问她,“出什么事了?” 桃香拍着胸口,指着后面,声音颤抖的就跟筛糠似地,“那里,有人挖狗洞要进伯府来!” 清韵听得一懵,有些回不过神来,是不是弄错了,发现狗洞,不是应该先怀疑她吗,怎么先怀疑外面人了? 沐清芷让桃香说清楚些。 沐清芷心思缜密,她根本就不信清韵说的挖梧桐树,要是挖梧桐树,有什么好遮掩的,肯定有问题,所以就使了眼色让桃香看仔细点儿。 桃香看的很仔细,她见墙角有一处杂草,过去要拿开。 谁想她还没弯腰,一双手伸进来,把那杂草拨开了。 那一双手很大,绝对不是女人的手! 当时,桃香魂没差点吓飞了。 桃香说着,大家脑中想一想那场景,身子也凉半截了。 尤其是青莺,她要是也碰上,估计能吓晕过去。 大家听了之后,都不敢再待在佛香院了,万一有人闯进来,她们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几人才走了几步,有丫鬟过来,福身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春晖院,说是江家派人传了话来,一会儿江老太爷就到了。” 清韵心上一喜。 真是口渴了有人端茶,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来啊,方才沐清柔她们走,她就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去。 桃香是沐清芷的丫鬟,她不可能帮着她把狗洞的事往外人身上推,而且她的害怕不是装出来的。 先是有男子站墙头,又有人挖狗洞,清韵再胆大,这会儿也怕了。 佛堂是怎么也不能住了。 清韵就跟着沐清柔她们后面去了春晖院。 正屋内,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端茶轻啜。 沐清柔几个进去请安,老夫人见她们脸色苍白,眉头微皱了皱,“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吓的脸色苍白的?” 沐清柔上前几步,挨着老夫人坐下,说起佛香院的事来,“祖母,方才我们在佛香院差点吓死,二姐姐的丫鬟桃香在佛香院墙角发现有人挖狗洞,想钻咱们伯府来!” 沐清柔才说了一句,老夫人的脸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墨了。 沐清柔觉得还不够,让桃香上前把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听得是汗毛倒立。 沐清芷瞥了清韵一眼,道,“幸好咱们今儿去了佛香院,让桃香发现了,起先我们要去瞧瞧,三妹妹还阻拦不让……” 这句话有些歹毒了。 尤其她话只点到为止,好像是顾及她的闺誉清白,不敢胡乱猜测,只是她越这么含糊其辞,越叫人想入非非。 这不,听了她的话,老夫人眸光阴冷了,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三分,好像她和墙外之人里应外合似地。 清韵暗捏了捏拳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沐清芷,脸上没有丝毫恼怒,反倒带了些笑意,“二姐姐,你怎么不接着说了,话说一半,不清不楚的,好像是我刻意阻拦你们发现有人挖佛香院墙角似地。” 清韵说的坦荡,老夫人手中佛珠轻动,看沐清芷的眼神就带了些不悦了。 她虽然上了年纪,极少过问府中的事,但这些个孙女之间,明争暗斗,还能瞒的过她? 现在清韵正在议亲,极有可能嫁进镇南侯府,要是这时候传出点什么污言秽语,这桩亲事还能成? 有些事就忌讳捕风捉影,不说清楚,任凭人胡乱揣测,指不定就传成什么样子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老夫人眼神犀利,声音更是冷的吓人。 第二十二章 婚书 沐清芷吓了一跳,暗叫一声倒霉,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了。 清韵很镇定,当时地上就有锄头,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拿着锄头不挖树,挖什么,挖狗洞吗? 那狗洞明显就不是锄头挖出来的,再说了,狗洞的黑锅有人背了。 等沐清芷说完,大家看清韵的眼神就都清明了。 青莺站在清韵身后,伸手拽了清韵衣裳一下。 清韵朝她摇了摇头,她知道青莺想说什么,青莺想求老夫人让她搬回泠雪苑住。 清韵让她别急,老夫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事关伯府名声,她又在议亲,老夫人不会让她继续住佛香院的。 这不,老夫人开口了,吩咐孙妈妈道,“找人去把那狗洞堵上,再四处好好检查检查,另外……” 说到最关键的地方,总会有人打岔。 门外,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夫人,江老太爷来了。” 清韵一听,当即站了起来。 她原本该去二门迎接江老太爷的,只是怕沐清芷她们胡说,不放心要看着点儿。 等她出屋子时,江老太爷已经进院门了。 江老太爷年约六十,头发花白,难见有几根青丝,形容有些憔悴,但是脸色带着浓浓的笑,满是关心,看的清韵鼻子一酸。 她快步下台阶,上前福身见礼,道,“清韵给外祖父请安。” 清韵的嗓子好了许多,但说话声还有些不稳,一来是有些疼,二来是鼻子泛酸的缘故。 看着这个酷似女儿的外孙女,江老太爷是打心眼里怜惜,想到昨晚镇南侯去找他,江老太爷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丫鬟站在一旁请江老太爷,所以江老太爷就先进屋了,祖孙叙旧晚些也不迟。 进屋,又是一阵请安。 请了安之后,清韵几个就都退到暖阁去了。 正堂,老夫人让丫鬟上了江老太爷最爱的君山毛峰,等他喝了两口茶,将茶盏搁下,方才开口问道,“镇南侯府给答复了?” 江老太爷轻点了下头,“给答复了。” 老夫人就有些紧张了,“镇南侯府到底谁联姻?” 看着老夫人那紧张又期盼的眼神,江老太爷有些张不开口,最终还是道,“镇南侯昨夜去找了我,说是镇南侯府上下一致赞同大少爷联姻,而且定亲玉佩也给了,再反悔嫁其他少爷,将来清韵嫁进镇南侯府,太尴尬……” 老夫人一听,当即冷笑一声,“不过是搪塞之词罢了,镇南侯要是真要哪个孙儿联姻,谁还敢违逆他?” 大夫人坐在一旁,心中也是冷笑一声,他们还真当清韵是哪根葱了,江老太爷和镇南侯政见不和,又是他亲自上门要求联姻的。 镇南侯重信守诺,愿意联姻已是难得,他们还挑三拣四了起来,也不看看清韵配不配得上人家。 正想着,就收到老夫人给她使的眼色。 大夫人就笑问道,“这么说来,镇南侯府还是大少爷联姻了?” 江老太爷点点头。 大夫人就绵长一笑,“我记得当初大姑娘许给定国公府时,江老太爷可是责怪伯府太薄情,害了大姑娘下半辈子,如今清韵的亲事,又出了岔子,我们知道是镇南侯府出的错,江老太爷你是真心疼三姑娘,不过这原就是江家和镇南侯府联姻,也不是非得清韵不可,不知道江家打算谁联姻?” 江老太爷看了大夫人一眼,又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眉头低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大夫人说的。 江老太爷嘴角划过一抹苦笑,“我倒是提过要筱儿联姻,镇南侯不同意……”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一滞,声音拔高了两成,“江老太爷,你果真舍得让自己的亲孙女联姻嫁给镇南侯府大少爷?” 老夫人怀疑江老太爷是信口雌黄,把事情往镇南侯身上推。 江老太爷脸当时就黑了,要不是为了清韵,文人傲骨,他这会儿早甩袖子走人了。 “亲家母,好歹我们也做了快二十年的亲家了,在你眼里,老夫就是这样一个信口雌黄之人?!”江老太爷气的心口直起伏。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只是有些拉不下脸。 孙妈妈就笑道,“江老太爷错怪老夫人了,老夫人是见您连一个外孙女都舍不得她嫁的差,筱姑娘可是你亲孙女,又那般有才华,你不舍得也正常。” 孙妈妈这算是替老夫人认错了,江老太爷也不好再生气,只道,“不论是清韵,还是筱儿,在我心中都一样,我谁都舍不得。” 这话,老夫人相信是江老太爷的心里话,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到底谁联姻?” 听到这话,江老太爷就气短,“镇南侯一定要清韵联姻,我说服不了他。” 大夫人就笑了,“一定要?在江筱姑娘和清韵之间,镇南侯宁愿要清韵联姻?” 江老太爷点头,“我要是不答应,他就要进宫去求了皇后赐婚。” 暖阁。 沐清雪听了就捂嘴笑了,“这哪是一定要了,这简直就是非卿不娶了啊。” 沐清芷上下扫视清韵两眼,一脸古怪的笑,“真是奇了怪了,三妹妹你也没出过伯府几回,怎么就生生压了你那才满京都的江筱表姐一筹,入了镇南侯的法眼呢,他见过你?” 清韵心里郁的慌,“我哪一次出门,不是跟在你们屁股后面,怎么见镇南侯?” 沐清芷听了也不生气,因为清韵说的是大实话。 沐清雪示意她们小声,指了指墙道,“先听。” 外面,老夫人也和沐清芷一样,疑问为什么镇南侯一定要娶清韵。 江老太爷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出来,道,“这是镇南侯亲笔写的婚书,定亲玉佩就在信封里,你看看吧。” 孙妈妈接了信,送到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赶紧拆开来看,她没见过镇南侯的字,但这字体粗狂豪迈,又有镇南侯的印章,应该错不了。 事到如今,这门亲事,伯府和江家是没有回绝的余地了。 联姻是江家提的,原就是清韵联姻,镇南侯府不许他换人,江家也没辄。 伯府没问是谁联姻,就同意了,还收了定亲信物,如今想反悔,早前干嘛去了,闹大了,只会惹来笑柄。 况且,信中,镇南侯还为侯府的过失赔礼道歉,另外许诺,给清韵的聘礼以嫡孙迎亲的规格来,就是添三成也行,还有伯府一心想恢复侯爵,只要帮得上的,镇南侯府一定相帮。 于情于理,老夫人都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只是镇南侯这么看中清韵,却是为何? 老夫人同意了亲事,江老太爷却没法松口气,镇南侯府大少爷的病就是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口上,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要他身子骨好,就是聘礼少一半,他也高兴啊。 江老太爷道,“清韵身子骨消瘦,住在佛堂就得食素,如今也定亲了,再住佛堂有些不合适了吧?” 定了亲,清韵就是半个镇南侯府的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老夫人点头一笑,“江老太爷考虑的是,一会儿我就让她搬回泠雪苑住。” 事情办完了,江老太爷也就不多留了,起身告辞。 老夫人让清韵送江老太爷出去,让他们爷孙两个说会儿话。 清韵就送江老太爷出门。 等出了春晖院,走去二门的路上,清韵见江老太爷看着她眼神古怪。 清韵眨了眨眼,让青莺和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退后几步,方才问道,“外祖父,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江老太爷从袖子里拿了三张纸出来,递给清韵。 清韵看了一眼,眼睛就睁圆了,“外祖父,这怎么在你手里?” 江老太爷叹息,“这是镇南侯给我的。” 清韵惊呆,更让他惊呆的还在后面。 因为江老太爷摸着她的脑袋道,“以后……莫要再挖狗洞了。” 清韵脸倏然一红,就跟天边的火烧云一样。 清韵又羞又恼又泪奔,千万别告诉她,镇南侯一定要她联姻,就是看上了她擅长挖狗洞这门神技能! 第二十三章 此道 镇南侯府,锦墨居。 屋内摆设精致,雅趣盎然。 紫檀木山水屏风前,有一小榻,上面躺着一男子,闭目沉睡。 小榻前,站着两个身着黑色劲装,面色沉冷的男子。 两人盯着男子胸前的脚印,目不转睛。 其中一人,道,“爷就快醒了,你确定要留着脚印给他看?” 另外一人,道,“为何不留着,咱们拦着不要他出府,他偏固执己见,不让他知道,指不定下次还出去。” 说着,小榻上的男子手动了一动,缓缓睁开双眸。 那一瞬间,就好像夜色中,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夜明珠,璀璨耀眼。 “爷醒了,”暗卫说着,扶男子起来。 男子手揉着后脑勺,碰一下,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暗卫就道,“爷,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男子声音醇厚,像是远山晨钟暮鼓。 他身子还有些虚,要暗卫扶着方才起来。 他低头便瞧见衣襟前的泥巴脚印,眉头一皱,有些生气的问道,“谁踩的?” 暗卫卫风轻咳一声,道,“爷看仔细点儿。” 男子又多看了两眼,那脚印不大,不像是男子的,那就该是女子的绣花鞋了。 “是我晕倒后,那姑娘踩我的?”男子耳根子微红。 他也真是够倒霉的,还没进安定伯府,就被人给发现了,还是个姑娘,不过那姑娘倒是胆大,见他站在墙头,居然没吓的惊叫。 卫风轻点头,“是她踩的,不过她也不是故意的。” 男子斜了卫风一眼,有些讶异,“不是故意的?” 卫风点头,男子又看了眼身上的泥巴脚印,复又坐下了,问道,“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 卫风就将男子晕倒后的事,详细说来。 包括青莺阻止清韵,包括男女授受不亲,包括清韵给他把脉,赌气在他脸上多摸了两把,说他皮肤真滑,还有看他下颚,要摘他面具,看他眼睛……等等。 听得这里,暗卫卫律已是目瞪口呆,“什么女子,这般胆大?” 男子之前是耳根子微红,这会儿耳根子红的可以滴血了,眸光染上星星之火,他虽然晕倒了不知道,但确确实实是被人给调戏了。 但下一秒,他就咳嗽了起来,不是因为病,是被口水给呛的。 卫风耸肩道,“如果安定伯府没有两位三姑娘的话,那她就是咱们未来的少奶奶了。” 卫律看着他,“你没弄清楚?” 卫风摇头,“我是想多听听的,当时爷晕着,我们躲在墙外面,谁想碰到江老太傅带着管家过去,我怕被发现,就带着爷回府了。” 有人喊那姑娘三妹妹,外面又有江老太傅,基本已经能断定是安定伯府三姑娘了。 卫律唏嘘,“想不到未来的少奶奶胆子真是不小……” 卫风点头,“岂止是胆子不小,而且医术还不错呢,她居然只是把了爷的脉,就说的和太医差不离了。” 卫律愕然,急急问道,“那她可说了怎么医治爷?” 卫风摇头,“没有说,碰巧来了人,要是不来人,或许她会说也不一定。” 卫风的声音中透着三分期待,但也只有三分。 爷的病症,好些太医都说的上来,可是并没有人能救治,从来都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过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居然会医术,着实叫人惊诧。 两暗卫说着,楚北坐在小榻上走神。 他今天去安定伯府就是想看看镇南侯给他定下的姑娘,他一身的毒,不想害了人家。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安定伯府见到的第一个女子,就是她。 当时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不然见到她,他就该躲起来,不让她发现。 只依稀记得她的容貌,方桃譬李,婉转双蛾远山色,肌肤嫩得像清晨被露水润泽,最叫他记忆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像是笼着薄雾的夏天的湖水,被阳光照射,璀璨生辉。 他在走神,直到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北儿?” 不知什么时候,镇南侯进了屋,他赶紧起身,只是起的猛了些,头有些晕眩。 卫风赶紧扶着他坐下,镇南侯看见他衣襟前的脚印,眉头陇了陇,问道,“谁踩的?” 楚北抬起袖子,三两下就将胸前的泥巴脚印给糊没了。 镇南侯就知道,他不想说这事,也不为难他,只道,“江老太爷派人传了话来,定亲信物,安定伯府已经收了。” 收了定亲信物,这亲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楚北望着他道,“祖父,我一身的毒,不能娶……” 镇南侯抬手打断他,道,“祖父说你的病能治好,就一定能。” 楚北神情黯淡,这话他都听了六年了,他的病他心里清楚,恐怕时日无多了。 “祖父为何就看中了她?”楚北忍不住问道。 镇南侯笑道,“安定伯府三姑娘不错,虽然身份上是略差了些,但胜在性情不错。” 卫风、卫律站在一旁,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安定伯府三姑娘性情不错? 跟丫鬟赌气,对着个陌生男子又是摸又是看的,简直有违闺训了,老侯爷肯定不知道,不然就不会这么说了。 一想到清韵的豪放性情,楚北耳根子又红了三分,“祖父,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惜对江老太傅出尔反尔?” 楚北知道镇南侯重信守诺,他不可能因为几位太太不同意,就出尔反尔的,定是有别的缘故。 镇南侯大笑道,“祖父记得你小时候,也曾挖过狗洞,正好,三姑娘也好此道,将来娶了她,不愁没话说,这锦墨居又四面环水,祖父倒是想瞧瞧她还怎么挖狗洞。” 楚北,“……” 两暗卫在一旁,脸紧紧的绷着,肩膀直抖,险些憋出内伤来。 这就是老侯爷一定要大少爷娶安定伯府三姑娘的原因? 还能更奇葩一点吗? 第二十四章 丢脸 远在佛香院收拾包袱的清韵,忽然一个喷嚏袭来,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清韵碰了碰鼻子,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议论她,肯定没好事,正心中腹诽着,就听青莺道,“姑娘,屋子里寒气重,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咱们东西不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清韵点点头,就出去了,屋子里确实冷的厉害。 她刚迈步出屋子,就见两个粗壮婆子走过来,手里拎着砖块什么的。 清韵脸不期然红了红,她怎么也没想到桃香看到的那只手是江家总管的。 江老太爷怕她吓坏了,夜里做噩梦,所以跟她说了实话,让她别担心。 清韵抬眸,四十五度望天,眸底有忧伤。 她是不担心了,可脸也丢的差不多了,丢到姥姥家不算,还丢到未来婆家去了! 她简直没法理解镇南侯,她挖狗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寻常人家听了,就算定亲了估计都会以此为借口退亲,他倒好,非要自己的孙儿迎娶她,他就不担心她将来挖狗洞爬墙给他孙儿脸上抹黑,还是他根本就和自家孙儿有仇? 可从江老太爷话中,镇南侯是极其疼爱这个孙儿的,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清韵靠着走廊柱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扭着手中绣帕。 秋儿把两个来补墙的婆子送了出去,然后凑过来献殷勤。 只是才巴结了没两句,青莺就背着包袱过来,瞥了她道,“你想跟我们回泠雪苑伺候?” 秋儿是点头如捣蒜,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她就是不想在佛香院伺候了。 她性子活乏,受不得冷清,有清韵她们在,佛香院还有些人气,要是她们都走了,就留下她对着吴婆子,估计不出半个月,她不是累死,就是无聊的把自己憋死。 看着她那样子,青莺是打心眼里鄙视她,她当三姑娘是什么啊,可以任由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她们在佛香院住,她没少帮着大夫人使坏,为难她们,以前的事且不说了,就最近几天,她就帮着吴婆子弄脏姑娘抄好的家训,还跟吴婆子告状她们拿了她的炭火,以前帮着吴婆子祸害她们,现在还想来巴结,她的脸真是够大的。 青莺眼珠子一转,嘴角一咧,笑道,“吴妈妈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你要是跟三姑娘走了,谁照顾她啊?” 青莺说话声很大,吴婆子住的近,听得是一清二楚,气的嘴皮直哆嗦。 那小贱蹄子,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对她那么好,现在她还病在床上,她居然想丢下她,跟三姑娘走,真是良心狗被啃了! 吴婆子脾气不好,这不,就在屋子里破口大骂了。 秋儿脸一白,气汹汹的看了青莺一眼,赶紧去找吴妈妈解释去了。 青莺朝吴婆子屋子呲牙,作凶狠状,“想跟我们走,想的倒美!”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就传来秋儿的说话声,同样很大,“吴妈妈,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跟三姑娘走,别看她定了亲,许给了镇南侯府大少爷,谁不知道镇南侯府大少爷是外室所出,还是个病秧子,她往火坑里跳,我哪会傻的跟着去啊,佛香院虽然冷清,但是我从小就和吴妈妈住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一番话,说的青莺火冒三丈,掳了衣袖就要过去。 喜鹊拦了她道,“好了,别生气,嘴长人家身上,你就是今儿拦着了,也拦不住明儿。” “就是看不惯她欺软怕硬的样子!”青莺愤愤道。 喜鹊笑道,“我知道,以后咱们不会再回佛香院了,和她八竿子也打不着了。” 清韵已经迈步下了台阶,朝佛香院走去。 青莺和喜鹊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两人还有些觉得是在做梦,毕竟这一回,老夫人和大夫人是罚清韵住佛香院半年,如今一个月还没到,就能搬回泠雪苑住了,怎么能不高兴呢。 清韵心情不错,一路东瞄西看,兴致高昂。 佛香院到泠雪苑,平常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到,但是清韵走了两刻钟,才到流韵苑。 远远的,她就看到流韵苑的绣楼了,玲珑精致,青砖碧瓦,在阳光下,有些耀眼。 路过流韵苑门口时,青莺还忍不住咕噜了一句,“姑娘该住这里才是,表姑娘都住了三年了,还不还回来,不知道姑娘能不能从流韵苑出嫁。” 听青莺这么说,清韵多瞥了流韵苑两眼。 当初沐清凌出嫁,原是说好了从流韵苑出嫁的,谁想在她要搬流韵苑住的前一天,周梓婷就病了,脸色苍白,还发着高烧。 老夫人心疼她,连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给她看病,她身边跟着的周妈妈就说她要静养,流韵苑太热闹了,于她病情不利。 出嫁,哪有安静时候,沐清凌要在流韵苑出嫁,那丫鬟是要忙的脚不沾地的。 沐清凌知道周梓婷不想她搬到流韵苑,从流韵苑出嫁,估计使的苦肉计,她就提议说春晖院僻静,让周梓婷搬过去住两日。 可周梓婷说,她病的厉害,搬去跟老夫人住,会扰了老夫人的清净,要是把病情传染给了老夫人,那她就不孝了,母亲在天之灵会责怪她。 她这么说,老夫人只觉得她孝顺有加,疼的是心肝肉疼的,哪还要她搬出去啊,就对沐清凌道,“就从泠雪苑出嫁吧,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是以,沐清凌是从泠雪苑出嫁的。 想着脑中那些记忆,清韵都觉得无语。 至于吗,为了不让沐清凌从流韵苑出嫁,居然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她就不明白了,让沐清凌从流韵苑出嫁怎么了,是少了一块肉,还是要了她半条命啊? 远处,沐清柔几个过来,身姿窈窕,莲步款款。 见清韵看着流韵苑走神,沐清雪笑道,“三姐姐这么看着流韵苑,是想回流韵苑住了?” 清韵收回目光,瞥了沐清雪一眼,道,“只是想起和大姐姐住在流韵苑玩耍的情节。” 沐清芷闻言一笑,“幸亏梓婷表妹不在府里,不然听你这么说,估计她又要想她娘亲了。” 听到周梓婷,沐清柔就一肚子火气,两眼一翻道,“她要真有事没事就想她娘亲,觉得咱们伯府就她娘住过的地方最好,她怎么不直接去找她娘?!” 这话,沐清柔敢说,其他人可不敢。 只笑笑不语,转了话题,看着清韵,道,“恭喜三妹妹,这么快就搬回泠雪苑住了。” 沐清芷说着,沐清柔就加了一句道,“虽然是能搬回泠雪苑住了,可佛经家训还得继续抄。” 清韵当时就没了好心情,她望着沐清柔,看着远处走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清韵嘴角微勾,心平气和的问道,“这是母亲说的?” 第二十五章 胡诌 沐清柔点头,“当然是娘说的了!” 清韵嘴角不轻易划过一抹笑,故作大松一口气道,“母亲和老夫人罚我抄半年的佛经家训,除去我病的那几日,还剩下五个半月,之前我送外祖父出去,外祖父还说镇南侯希望尽早迎娶我过门,我正愁没法回绝外祖父,如此一来,就不愁没理由了,等我抄完佛经家训,再绣嫁衣……我就能在府里一直待着了。” 清韵脸上写满了欣喜,好像恨不得大夫人再罚她抄半年佛经家训才好。 沐清柔嗓子一噎,“你是想拖着拖到镇南侯府大少爷没了命吧!” 清韵看着她,有些慌张道,“五妹妹,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沐清芷帮沐清柔,“还说没有,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嫁。” 清韵扫过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想嫁,我从小在伯府长大,嫁去镇南侯府,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伯府住的舒坦?再说了,母亲让我继续抄佛经家训,我听话难道还有错了,难道我要占着定了亲,就要去找母亲抗议,说我不抄佛经家训了?” 说着,清韵顿了一顿,扭眉道,“我要在半年之内出嫁,那剩下没抄好的佛经,总不至于让我在镇南侯府抄好了,派人送回来给母亲过目吧?这样……也能行?” 要是这样也能行的话,那大夫人的手伸的可就太长了。 沐清芷眼神冰冷,有些咬牙,但是一瞬间,她又笑了,“这才定亲呢,就知道借着镇南侯府打压母亲了,这些话,是江老太爷教三妹妹你的吧?” 沐清柔也听出味道来了,当即冷笑一声,“还没出嫁呢,只要在伯府一日,就归娘亲和老夫人管!” 她说完,身后就传来丫鬟说话声。 “孙妈妈好,”丫鬟们嘴很甜。 沐清柔脸色变了一变,狠狠的瞪了清韵一眼,转身回头,笑道,“孙妈妈怎么来了?” 她神情有些担心,方才她们说的话,孙妈妈肯定是听见了,她肯定会告诉老夫人的! 要是旁人,她还能收买或者警告,但是孙妈妈,连大夫人见了,都得给三分面子,何况是她们了。 孙妈妈福身请安,然后笑道,“表姑娘来了信,说过两日就回来了,她走了不少时日,老夫人怕流韵苑伺候的丫鬟散漫了,让奴婢过来敲打一二。” 说完,孙妈妈又福了福身子,迈步就要进流韵苑。 等她一走,清韵也福身,要走。 只是走了一步,就被沐清柔拦下了,她问道,“你昨晚做的梦,种在栖霞寺的梧桐树是种在什么地方的?” 清韵怔怔的看着她,沐清柔就不耐烦的催了,“快说,明天我们要去栖霞寺玩,顺带帮你种了。” 看着沐清柔一脸好心帮忙的神情,清韵有些无语。 这是要帮她种树吗,根本就是觉得那梦吉利,要据为己有呢,反正也是捏造的,告诉你也无妨,你就是把栖霞寺种满,她也不在乎。 可现在问题是,她压根就没去过栖霞寺,天知道种什么地方,就是想凭空捏造个地方也捏不出来。 要是胡诌,弄错了,让她们白跑一趟,回来肯定会兴师问罪…… 要是不说,那就是不识好歹,人家可是好心好意的帮忙,她能不识抬举么? 清韵心中微动。 想她为了出府逛逛,不惜挖狗洞,把自己后半辈子给搭上了,如今去栖霞寺玩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清韵在走神,沐清芷就道,“三妹妹,五妹妹好心帮你,你迟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一缕清风吹来,耳际的碎发划过脸颊,清韵随手勾在了耳朵上,然后道,“我记得在一块石头旁,那石头很漂亮,周围有树……” 清韵说着,沐清柔扭眉了,“栖霞寺有石头有树的地方多了,你说的到底在哪儿?!” 清韵嘴角一抽,道,“从栖霞正殿前的香炉旁,往南走三百六十步,就是了。” 沐清雪扭眉,“三百六十步,你记得这么清楚?” 清韵点头,指了青莺道,“在梦里,青莺跟在我屁股后面数的啊。” 青莺很高兴,她没想到她会出现在姑娘梦里。 可是高兴过后,青莺又一脸黑线了,她好像忘记姑娘说凤栖梧桐是骗三姑娘她们的了……说的跟真的一样了,要不是忽然想起来,她都要当真了。 再看清韵脸不红气不喘,青莺更是打心眼里佩服。 清韵说的坦然,沐清柔几个信了。 那边,有丫鬟过来,是沐清柔的丫鬟,她上前道,“五姑娘,庐阳侯夫人来伯府了。” 沐清柔听了,瞥了清韵一眼,笑道,“三姐姐都定了亲了,她来了也是白来。” 沐清芷惋惜道,“不知道镇南侯府大少爷到底身子骨如何,要是跟大姐夫一样,还不如嫁给郑国公府大少爷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存心挑起清韵对江老太爷的不满,要不是他多事,好心办坏事,估计她将来还少受些罪。 沐清柔的丫鬟春香看那来禀告的丫鬟,见丫鬟欲言又止,便问道,“还有事?” 丫鬟点头,有些迟疑道,“有事呢,庐阳侯夫人说三姑娘和郑国公府大少爷无缘就算了,府上还有其他适龄的姑娘……” 闻言,沐清芷和沐清雪脸色一白。 沐清柔就笑了,她不担心,有大夫人在,不可能允许老夫人把她嫁给郑国公府大少爷的。 不过,这样有趣的热闹,她肯定要去看看的。 她走后,沐清芷和沐清雪看着清韵,粉拳攒紧,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好。 “是江家害的侯府被贬,你联姻那是应当应分的,凭什么要我们跟着遭罪?!”沐清雪吼道。 她眼眶通红,眸底隐隐有泪花,她要是嫁的不好,她别想有好日子过! 吼完,她们两个就走了。 留下清韵站在那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就算侯府没被贬,以她们庶出的身份,她们以为能嫁到天上去呢! 这一刻,清韵迫切的希望能恢复伯府侯爵。 她倒是想看看,她们还是侯府千金,大夫人能给她们嫁个什么样的好夫君! gt; 第二十六章 银票 一路朝前走,等进了泠雪苑,清韵的怒气方才消了些。 院子里,有两个小丫鬟在扫落叶,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梳着双丫髻,模样清秀,有些胆小。 屋子里,有两个二等丫鬟在擦桌子,再加上青莺和喜鹊,偌大一个泠雪苑就没别人了。 侯府被贬,府里不得不缩减用度,第一个消减的就是泠雪苑,丫鬟婆子削去了一大半。 这几个丫鬟是不得不留下的。 屋子一段时间没人住,就没了人气,容易坏。 修葺泠雪苑的费用比养几个丫鬟要大的多,而且就算她被罚了,泠雪苑也还是她的住处,要是一点人都不留,跟伯爷也没法交代。 回了屋,丫鬟端了热茶上来。 清誉捧了茶,青莺就道,“姑娘,奴婢出去转转。” 清韵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底有闪亮,显然是想去春晖院打听消息,正好她也想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便点头应了。 青莺走了,喜鹊帮着收拾屋子。 她们才走不久,屋子还和之前一样,就是被子什么的都锁在柜子里,得拿出来熏香除除湿气。 半个时候后,青莺就回来了。 她进门时,喜鹊正好端了铜盆来擦第三遍桌子,青莺赶紧接了手。 喜鹊问她,“打听到了?是看上二姑娘了还是四姑娘?” 青莺没说话,端着铜盆进了屋。 清韵坐在小榻上,也望着她,催她快说,青莺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也没看上。” 清韵愕然,没看上沐清芷和沐清雪,那看上的……岂不是沐清柔了? 亏得沐清芷和沐清雪还忧心忡忡,谁想人家压根就没看上她们,这一巴掌,打的实在是响亮。 青莺耸肩道,“庐阳侯夫人一提这事,大夫人当即就回绝了她,说五姑娘还小,还要一年才及笄,她会多留她两年,郑国公府大少爷年纪不小了,耽误不得。” 清韵感慨,有人撑腰就是好,都不用沐清柔忧心,火坑就被人给填了。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庐阳侯夫人会提出让沐清柔嫁,这不是找钉子碰么,看来是伯府对待她和沐清凌两个嫡女的态度,让她觉得伯府为了恢复侯爵,什么都可以牺牲啊。 两相一比,清韵觉得原本就不热的心又凉了三分。 罢了,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好在虽然有了后娘,但爹还是亲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喜鹊拿了钥匙去开箱子,拿了个锦盒过来,递给清韵道,“姑娘,你的私房钱都在这里了。” 清韵接了锦盒,银钱都是青莺和喜鹊收的,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印象中,她爹离京办差前,总会给她留些银子防身,不过叮嘱她,不能让老夫人她们知晓。 伯爷也担心,太过偏袒清韵,是害了清韵,可要不留些,他就是去办差也不放心。 等锦盒被打开,清韵倒抽了一口气。 一锦盒,满满的都是零散银子,有大有小,怎么也有几十两了。 想她是嫡女,一个月月钱才十两,也算是有钱人了。 “有钱的感觉真好,”清韵笑道。 想到当初喜鹊把钱藏鞋子里,她还以为她是穷的叮当响。 喜鹊见了就笑道,“下面还有呢。” 清韵愣了一下,“还有?” 喜鹊点头,“姑娘怎么忘记了,锦盒是双层的。” 清韵恍然,打开夹层,看到了银票。 五十两面额的,足足有十张。 喜鹊笑道,“伯爷出差了十回了,每回走之前都会给姑娘留五十两银票,只是姑娘拿了钱,也没地方用……” 清韵出不了府,更别说逛街买东西了。 喜鹊和青莺也没机会出去,就算出去了,也没法带东西回来,上回的药包,不就是个例子。 是以,清韵有银子都没法请大夫看病,只能存在锦盒里,好在没被虫咬,不然清韵非得气吐血不可。 清韵拿了五两银子装荷包里,又打赏了两丫鬟一人二两,高兴的两丫鬟笑的合不拢嘴。 另外,清韵还拿了五两出来,给两丫鬟道,“平时和府里的丫鬟走动时,手大方些,她们拿了好处,就不会对你们摆脸色了,就是打听什么也方便。” 等安排好,清韵把锦盒合上,让喜鹊拿去压箱底。 清韵揉着脖子,想着要不要睡一觉。 外面,有丫鬟进来,道,“三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告诉你一声,家训不用抄了,佛经修身养性,偶尔抄一抄也好,别累着了就行。” 清韵嘴角上扬,日子算是往舒坦上过了。 青莺就有眼色的上去塞荷包了。 丫鬟没想到来传个话,也有打赏,高兴的直笑。 等丫鬟走后,清韵就睡下了。 醒来时,天边有晚霞绚烂。 吃了晚饭后,清韵没事做,就拿了本书,随手翻着,兴致不高。 青莺和喜鹊则围着火炉绣荷包。 清韵无聊,想着她好像绣艺还不错,就让喜鹊也给她起了个绣棚子,打算绣个帕子自己用。 绣了没一会儿,又有了睡意。 一宿安眠。 第二天醒来,骨头都睡酥软了。 她是被两丫鬟喊醒的,睡眼朦胧中听丫鬟道,“姑娘,该起床了,一会儿还得去给老夫人和大夫人请安呢。” 清韵本来还困的厉害,听到这话,一个激灵袭来,困意瞬间去了大半。 差点忘记了,她现在不是禁足佛香院,可以任由她睡到自然醒,每天抄好佛经家训就没事了,她得去给长辈请安啊! 她记得有一回请安去晚了,被大夫人呵斥,回来罚抄了家训二十遍。 尤其是昨天,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一听要她们嫁给郑国公府大少爷,就气的恨不得要活刮了她,庐阳侯夫人把主意打到了沐清柔头上,大夫人能不生气? 想着,清韵就觉得脑袋一阵阵揪疼。 不敢再耽搁,清韵掀了被子下床。 喜鹊拿了衣裳来,要给清韵穿。 看着那衣裳,清韵眉头不期然跳了下,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今儿可是打算跟去栖霞寺的,穿这么一身偏短的衣裳,出去就是丢伯府的脸面,谁会允许她出门? 清韵知道她没合身的衣裳,绣坊虽然在做,但要送来最早估计也得后天了。 清韵坐了下来,喜鹊手里拿了衣裳巴巴的看着她,正要说话呢,就听清韵问道,“我大姐姐出嫁前的衣裳全带定国公府去了?” 喜鹊不知道清韵为什么这么问,只回道,“一些珍贵的狐毛斗篷,长辈赏赐的衣裳,都带走了,绣坊做的,没有八九成新的,都得留下。” 沐清凌是及笄了才出嫁的,两人身量差不多,那她的衣裳她现在穿只会大,不会小。 清韵望着喜鹊道,“你去大姐姐留下的旧衣裳里拿两套合适我穿的来。” 喜鹊不解,“绣坊已经给姑娘做新的了,为何还要穿大姑娘之前的旧衣裳?” 那么多天都穿了,不在乎多等一两天啊。 可偏偏这一两天清韵就等不及了,催喜鹊道,“快去。” 清韵有吩咐,喜鹊能不照做么,把衣裳放下,赶紧就出了门。 青莺伺候清韵漱口洗脸,那柳条枝沾着竹盐刷牙,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很快,喜鹊就拿了两套衣裳来,都是蜀锦的。 一套天蓝色绣竹节海棠,一套淡紫色绣金雀花,清韵试了试,都挺合身。 最后清韵选了天蓝色绣竹节海棠的,束腰和披帛也都绣着海棠,但颜色是鹅黄的。 梳着流仙髻,戴了老夫人新赏赐的首饰,薄施粉黛,便已是盛颜仙姿。 吃了早饭,清韵带着青莺就出了泠雪苑,朝大夫人住的紫檀院走去。 很巧,在紫檀院前不远的岔道处,和沐清柔还有沐清芷几个迎面碰上了。 只是,一大清早,就没人对她有好脸色。 第二十七章 眼熟 沐清柔为昨天庐阳侯夫人替郑国公府大少爷求娶她的事恼火,沐清芷在一旁煽风点火的道,“江家连累了咱们,却只顾着三妹妹一人,害的五妹妹差点要嫁给郑国公府大少爷,可真是害人不浅。” 清韵眸光清冷的瞥着沐清芷,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嘴角上扬,清韵勾起一抹笑来,“昨儿听丫鬟说庐阳侯夫人要求娶其他姑娘,你和四妹妹就自动对号入座,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还真觉得是我定了镇南侯府的亲,郑国公府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结果庐阳侯夫人压根就没提你们,现在,你们又挑五妹妹,让她恼我,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难道一百家都是好的,总有稂莠不齐的时候,再说了,郑国公府大少爷也求娶过郡主县主,也是我祸害了她们?” 这一回,清韵说话真是半点情面不留。 沐清芷一张脸火辣的厉害,像是被清韵扇了两巴掌似地。 沐清芷性子好强,不服输道,“退而求其次,你说郑国公府求五妹妹,也是退而求其次?” 沐清柔脸上的怒气更甚,几乎怒不可抑,“你说我不如你?!” 清韵暗翻白眼,骄纵就算了,还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炸。 望着沐清柔,清韵一脸无辜道,“五妹妹忘记了,我可是觉得你能做皇后的,怎么可能嫁给郑国公府大少爷呢,我可是想都没想过,二姐姐和四妹妹不也没想过,不然怎么一听丫鬟说话,就觉得自己要嫁了?” 听清韵这么说,沐清柔的脸色又好转了三分,不过也还是够恼火的,在庐阳侯夫人心中,郑国公府大少爷居然配的上她! 他除了身份好一点,其他简直一无是处! 沐清雪站在一旁,多看了清韵两眼,对清韵的容貌,她心中妒忌,“三姐姐,你这衣裳不是绣坊新作的吧,明明有合身的衣裳,还故意在镇南侯府大太太跟前丢咱们伯府的脸。” 清韵就知道她们会这样说,她抬了抬云袖,问道,“你们不觉得这衣裳眼熟的很吗?” 沐清柔多看了清韵两眼,道,“是挺眼熟的。” 清韵点头,“之前住佛堂,所以就将就的穿了,现在回泠雪苑住了,就得跟你们一样请安,怕在母亲和老夫人那里碰到外客,丢伯府的脸面,方才出门之前,我特地找了大姐姐出嫁前的旧衣裳凑合两日。” 这一下,谁都没话说了。 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哪有几个穿别人旧衣裳的,那是很丢脸的事。 几人没再说话,进檀香院给大夫人请安。 清韵心情愉悦,今儿赶上大部队了,她跟着沐清芷她们身后就成了,大夫人总不至于明着挑她一个人的错。 她们四个进屋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眼里只看见了沐清柔,对她嘘寒问暖。 她们三个就站在一旁,不闻不问。 等和沐清柔寒暄完了,才假惺惺的关怀她们两句,然后便说起去栖霞寺的事,叮嘱她们几个要小心,谁要是闯祸,丢伯府的脸面,就算她帮着说情,老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 这几个人中,不包括清韵。 清韵虽然想跟去,但是她不会跟大夫人提,因为提了也是白提。 大夫人对其他庶女是不喜,对她则是厌恶。 尤其那眸光扫过她脸颊,清韵总有一种,她会忍不住扑过来将她的脸抓花的错觉。 等出了紫檀院,便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端茶轻啜,神情慈爱的紧。 清韵几个福身请安。 沐清柔请了安之后,就挨着老夫人坐下了,撒娇道,“祖母,你脸色比昨儿好多了,昨夜睡的可还好?”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笑道,“昨夜睡的香,起来精神好多了。” 说着,她看了清韵一眼。 清韵定了镇南侯府的亲,又有镇南侯的许诺,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她也不求伯府能挣个国公爵位回来,能恢复侯爵她就心满意足了。 见清韵恭谨的站在那里,还有些低眉顺眼,老夫人眉头就皱了一皱,到底没有侯府嫡女的神韵,不够活乏,嘴也不甜,还得多教,死气沉沉的,有几个男人会喜欢,不讨的楚大少爷的欢心,哪能让镇南侯满意,只有镇南侯满意了,对伯府恢复侯爵一事才会上心。 清韵不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她静静的听沐清柔献殷勤,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去栖霞寺的事,去给伯爷祈福,求他离京办差,诸事平安,求菩萨保佑,老夫人身体健康。 老夫人见她们这么孝顺,点头笑道,“你们的孝心,祖母都知道,去吧,别回来太晚了。” 沐清柔想早些去,但还是依偎在老夫人身边,以表示依依不舍,“等天气再暖和些,祖母和我们一起去吧。” 老夫人捏着她脸皮,笑道,“好,下个月十五,祖母带你们去栖霞寺上香。” 沐清柔几个高兴坏了,初一和十五两日是栖霞寺最热闹的时候,会有很多贵夫人和大家闺秀去栖霞寺上香。 等她们起身要告退,清韵才上前一步,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我也想去。” 老夫人望着她,眉头微动,有些恍惚,不记得清韵上一回喊她祖母,跟她提要求是什么时候了,久的她都忘了。 沐清柔看着清韵,一脸不乐意道,“你都定亲了,哪能随意出门?” 虽然不能随意出门,但是她又不是去别人家做客,是去上香好吧。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外祖父昨儿走之前,听说我抄佛经,让我多抄两遍,替镇南侯府大少爷祈福,我想着要不去栖霞寺买些沾了佛气的纸回来写,然后再送去供奉,显得有诚意些……” 沐清芷就笑道,“你要买纸啊,我们替你带几刀回来就是了。” 清韵嗡了声音,又加了一句,“父亲走了许久,我也想去帮他求个平安。” 要说之前,老夫人有些松动。 听了清韵这一句,老夫人哪能不答应。 老夫人信佛,她不会阻止帮人祈福这样的事,总觉得不许,对被祈福之人来说是祸事,况且同样是女儿,都允许其他人去了,清韵这个伯爷最可心疼的女儿却不许去,这也不像话啊。 老夫人看了看清韵的穿戴,这才放心道,“在佛堂住了许久,出去走走也好。” 然后就是叮嘱她别闯祸,她极少出门,许多事不懂,就多跟着沐清柔她们。 清韵是点头如捣蒜,极尽乖巧,倒是惹的老夫人一阵怜惜。 真是将她关太久了,能出门就这样高兴。 等出了门,沐清柔就瞪了清韵了,“你为什么非要跟去?!” 清韵拧了下眉头,语气平静道,“我去帮楚大少爷还有父亲祈福。” 沐清柔拿清韵没辄,只气呼呼的走了,临走之前丢下一句,“别想和我坐一辆马车!” 沐清芷和沐清雪也不理会清韵,追着沐清柔就走了。 清韵慢条斯理的跟在后面,她不担心没马车坐,老夫人允许她出门,外院会给她准备马车的。 走了几步后,清韵又有些不舒坦了,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 她猛然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倒是把青莺吓了个脸色惨白。 第二十八章 故意 远处大树上,有一穿着黑衣劲装的暗卫,见青莺吓的直拍心口,清韵给她赔不是,就忍不住想笑。 倒是没看出来,安定伯府三姑娘真能装。 在佛香院,胆子大的离奇,在其他人跟前,却低眉顺眼,要说她笨吧,说话又滴水不漏,要说聪明吧,连两个庶女都敢对她横眉竖眼,真是太奇怪了。 最奇怪的还是她的医术,她到底是跟谁学的,靠谱不? 见人走远了,他身子一闪,一路尾随。 很快,就到伯府大门前了。 大门口,停了好几驾马车,为首一辆,奢华耀眼,马车蒙着粉红呢绒,车盖有流苏,四角还缀着银铃,随风摇摆,发出叮铃悦耳之声。 其后一驾,要逊色很多,没有银铃,只有流苏。 再后面的就更普通了,就是青布蒙着。 虽然沐清柔叫嚣着不和清韵坐一驾马车,最后也不得不让清韵上去。 在府里,她可以为所欲为,出了府,还得讲究个尊卑有序。 这驾奢华耀眼的马车,清韵比她更有优先权,身份摆在那里,不服气也不行啊。 只是上了马车之后,沐清柔就霸占了最好的位置,然后用一双喷火的眼睛剜着清韵,一字一顿道,“别和我说话!” 清韵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连个答复都没给,把沐清柔给气的,恨不得把清韵踹下去才好。 很快,马车就动了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便到了闹市。 清韵忍不住掀开车帘望向窗外。 不愧是天子脚底,古色古香的街道,房屋连绵,或高或低,街道纵横。 街道两旁,客栈酒肆,商铺赌坊,多不胜数,丝绸坊,字画铺,胭脂楼,古董玉器店,青楼当铺等等,应有尽有,商铺前空旷处,有舞刀耍剑,胸口碎大石之类的,但更多的还是租不起店铺的小摊贩,做些小本买卖,在卖力的吆喝着,使得整条大街都热闹繁华。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因为人多,马车走不快,清韵甚至能听到路过小摊的讨价还价声。 正看的津津有味,忽然一只手拍了过来。 在听到啪的一声响前,先手背一疼。 清韵心上一怒,便听沐清柔道,“东张西望的,你不嫌被人瞧见了丢脸,我嫌!” 看着手背上被打出来的红印子,清韵冷不丁一笑,“我才掀起一角,没人会注意,但五妹妹这一嗓子,半条街的人都听得见了。” “你!”沐清柔气红了脸。 清韵揉着手背,把眼睛闭上,懒得理会她。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马车速度才快起来。 半个时辰后,才到栖霞山,因为上山,马车愈加的颠簸。 好一会儿,马车才慢了下来,然后就是车夫说话声,“三姑娘,五姑娘,到栖霞寺了。” 清韵坐在马车门边,掀开车帘,望向外面,看到好些马车和软轿,这里应该是大家停马车的地方。 丫鬟速度快,很快就走了过来,要扶主子下马车。 清韵不想与沐清柔争,让她先下去。 结果沐清柔拿了铜镜和胭脂,对着镜子照着。 不知道她要多久才弄好,清韵就先下去了。 只是她才转出马车,把手递给青莺,就出了意外了。 沐清柔呀的一声叫了起来,还不等清韵回头,就听她道歉,“三姐姐,对不起啊,我弄脏你裙子了,我不是故意的。” 清韵回头,就见裙摆上洒了胭脂,在天蓝色的锦裙上,格外的显眼。 沐清柔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清韵忍着怒气,笑了,“我知道你不知道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对,我是有意的!”沐清柔顺着清韵的话说,等回过神来,不由的一怒,“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还想我怎么样?!” 想怎么样?想你给我弄一身衣裳来! 现在衣裳弄脏了,她还怎么下去玩,沐清柔根本就不想她来栖霞寺,从在老夫人跟前阻止,到马车,再到现在的胭脂,她怎么也没想她都到栖霞寺了,居然还让她得逞了! 青莺站在一旁,有些生气,更叫她生气的还在后面,沐清柔的丫鬟春香过来,一把将她推到一边去,道,“五姑娘,下马车了。” 青莺一时没注意,被春香一推,撞到一旁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身上,还踩了人家的脚。 那丫鬟呲疼一声,青莺头都大了,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丫鬟穿着一身桃红色裙裳,长的眉清目秀,听了青莺道歉,她摇头一笑,嘴角边有个小酒窝若隐若现,“没事。” 说完,她瞥了扶着沐清柔下马车的春香一眼,她知道是春香推了青莺一把。 丫鬟没说什么,转身朝前走,走的很急的样子。 那边,沐清芷和沐清雪也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听到清韵裙子弄脏了,两人就笑了,问道,“三妹妹,你带更换的裙子来了没有?” 清韵摇头,“没有。” 沐清雪就可惜道,“你怎么都不带一套啊,现在怎么办,衣裳弄脏了,要是走来走去,得引得多少人看啊。” 沐清柔扭着绣帕,眸光闪亮道,“这样子,是不能出去玩了,要不,三姐姐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你要帮父亲祈福,在马车里对着大殿跪拜也一样,至于抄写佛经的纸,我帮你买了,就当是赔罪了。” 清韵一忍再忍,道,“我就先回府了。” “那不行,我们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就多等我们一会儿就是了,”沐清柔拒绝道。 她是打定主意,要清韵在马车里待着,玩不了,也回不去,憋死她。 看她以后还跟不跟她们出来做跟屁虫,还敢不敢和她挤一辆马车了! 几人说完,叮嘱了车夫两句,就丢了清韵,出去玩去了。 青莺站在马车边,都快哭了,“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清韵拧了眉头,拿弄脏的裙子没辄,问青莺道,“有卖衣裳的没有?” 青莺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瞧见有卖布料的。” “你去瞧瞧,”清韵想了想道。 青莺有些不放心,但清韵已经解了荷包,递给她道,“去吧。” 青莺捏了荷包,点头离开。 清韵就坐在马车里,靠着车身闭目养神。 忽然,有东西砸了她大腿一下,她受了一惊。 gt; 第二十九章 衣裳 忙睁开眼一看,只见大腿上有个玉质镂空圆球,精致玲珑。 清韵拿了起来,才发现镂空圆球里有东西。 她掰开圆球,从里面拿出来一张薄纱,上面写了有字。 首先,便是道歉。 沐三姑娘,我是替我家少爷给你赔不是的,我家少爷有些任性,不听劝阻,身子虚弱,老爷不许他出府,他是偷溜出去的。 昨儿,他路过安定伯府,惊着了三姑娘,实在不该,当时,我就在暗处,原是想上前带我家少爷离开,只是见姑娘帮我家少爷把脉,不敢上前打扰。 尤其听三姑娘和丫鬟说话,便知姑娘医术不凡,我家少爷久病不愈,做属下的实在忧心,但凡有半点希望,都不想放弃,这才贸然给姑娘写信,请姑娘相救。 还有署名:卫风。 看完这些,清韵的脸已经可以跟映山红媲美了。 她就说,一个晕倒,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醒的人,怎么可能忽然间就离开了,原来有暗卫在! 那她摸那男子的脸,他是不是也看见了? 而且,这信…… 那暗卫不会是从伯府一路跟来的吧? 这信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暗卫对主子的关心,叫人动容,而且他没有贸然找自己,甚至为了求她相助,从安定伯府一路追来,就更显诚心。 清韵不是铁石心肠,她能拒绝救人吗? 再说了,那暗卫能在眨眼间把人带走,可见武功之高,她要是拒绝了……不知道小命还留不留的住。 只是,那男子的病情有些复杂,就单从脉象来看,应该中毒多年,都沁入骨髓了,不容易解啊。 不过,男子的命很大,当初应该是有人对他下了慢性毒在前,后又有人下剧毒,本该命丧的他,反而因此以毒攻毒,捡了一条命,至于其他的毒,或许是有人见他不死,又继续下毒,又或者是哪位大夫以毒攻毒。 清韵正走神,外面青莺回来了,有些沮丧道,“姑娘,奴婢回来了。” 清韵忙掀开车帘,问道,“衣裳买到了?” 青莺摇头,“有卖衣裳的,可是那些衣裳要么粗制滥造,要么就是太大,要么太小,倒是有两套合适的,可要二十两……” 衣裳是有,可是她们没钱买。 清韵瞬间后悔出门没多带银子了,今天岂不是百来一趟了? 车夫听了就道,“青莺姑娘,你在这守着三姑娘,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不等青莺拒绝,赶紧走了。 青莺那个气啊,车夫哪里是方便,根本就是想去玩! 三姑娘好不容易来栖霞寺一趟,还成给他看马车的了! 青莺撅了嘴,要往马车里爬。 远处,卫风骑马过来,他手里拿了个包袱,走到马车前,道,“卫风求见三姑娘。” 清韵怔了一下,正要掀开车帘,就听青莺带了警惕声道,“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求见我家姑娘?” 打开车帘,清韵便瞧见了卫风,一身劲装黑衣,显得有些冷峻。 卫风看清韵的眼神,带了乞求,清韵看了看四周,马车不少,但是没什么人,便放心道,“我只是粗略帮你家少爷把过一回脉,不敢随意开药方,我需要一碗他的血,好确定他都中了哪些毒。” 卫风见清韵答应了,忙点头道,“回去,我便将血送来。” 清韵轻咳了两声,她懂卫风救主心切,可不是有血就够了啊,“我手里……暂时没有验血的药材工具。” 她没本事空手验毒啊。 卫风恍然,这还真是个问题,要是他没跟着三姑娘一天,估计还不知道她的处境,当她是搪塞他。 卫风想了想道,“只要三姑娘愿意救我家少爷,其他都不是问题,我会把药材送到府上。” 清韵愣住,“你要怎么送?” 清韵心底哀嚎,你别乱来啊,我虽然答应救你,可咱们不是很熟啊,你别给我惹事,我还没伟大到为了救人不惜把自己搭上。 卫风笑了,“三姑娘放心,属下不会给姑娘惹事的。” 清韵想想也是,她要是倒霉了,他家主子不就更没人救了? 姑且信他一回,只是他怎么自称属下? 卫风把手里的包袱丢给青莺,笑道,“那多谢三姑娘了,这里不方便,改日再给姑娘行大礼。” 说完,便在马背上作揖,然后骑马离开。 青莺抱着包袱,一脸的茫然,望着清韵,“姑娘,你认得他啊?” 清韵深呼吸,“昨天,从墙上倒下来的那人就是他主子,人家以为我医术高超,求我帮他主子治病呢。” 青莺嘴角抽了,“姑娘,你怎么答应了,治病不是儿戏啊,万一把人治出好歹来,人家会找咱们拼命的!” 青莺很怀疑,那人是想救他主子,还是存心的想他主子找死。 不过他怎么给她包袱了? 青莺好奇的打开,才看了一眼,便欣喜的叫了起来,“是衣裳呢!” 说着,赶紧打开,“就是这件衣裳,要二十两银子!” 越看越高兴,“还是两套呢!” 高兴之余,青莺又犯愁了,“姑娘,他送这么贵重的衣裳,咱们要是收了,回头救不了他主子怎么办?” 清韵哪管其他,伸手拿了衣裳道,“放心,就算看在这两套衣服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力救他主子的。” 清韵在换衣裳,青莺则继续看包袱,等见到包袱底下有银票时,青莺又头晕了,“一千两……” 清韵也怔住了,这求医问药的诚心当真是足足的,但见青莺恨不得把她身上穿的衣裳扒拉下来还回去,清韵觉得好笑,一把抓过银票,随手扬了扬,笑道,“看来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等我帮他治好了病,收他一万两诊费好了。” 青莺,“……” 姑娘,咱吹牛就算了,能不狮子大开口么? 不过现在清韵有了干净衣裳,就能下去玩了,青莺赶紧下了马车,然后扶清韵下来。 等走远了几步,青莺还不放心的回头瞥了两眼,她们走了,马车怎么办? 虽然车夫有三个,轮流看守的,可这会儿一个都不在呢。 不过管它了,难不成她们要等到车夫回来? 抛开这个问题,青莺就兴致勃勃的跟着清韵往前走。 gt; 第三十章 姻缘 栖霞寺,香火鼎盛。 正殿,巍峨雄浑。 听着远处钟声,便觉得一股清明正气,荡然心间。 前面,是热闹的集市。 此处距离栖霞寺,还有九十九阶台阶。 集市和闹街差不多,卖的大多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如胭脂水粉,发簪玉佩,纸鸢美人扇,也有字画书籍,笔墨纸砚。 有卖糖葫芦的,有捏泥人,糖人的,手艺精巧,惹的清韵驻足观看。 远处,沐清芷几个围着首饰摊子,挑首饰,兴致高昂。 丫鬟春香东张西望,看到了手拿泥人的清韵,眼睛睁大了些,赶紧拽沐清柔的袖子。 沐清柔有些不耐烦,瞥头,就见春香指着远处,“姑娘,你看……” 她望向远处,眼睛猛然一凝。 清韵穿着一套藤青曳罗靡子长裙,上面绣着荷叶,随着脚步走动,像是柔风掠湖,荷香阵阵。 沐清柔俏脸带怒,怒不可抑。 不是生气清韵出了马车,而是那清韵身上穿的锦裙。 一旁沐清芷就惊诧了,“那套裙裳,不是五妹妹看中的吗?” 二十两银子,便是沐清柔都舍不得买,现在居然穿在了三妹妹身上! 清韵走过来,也看到她们三个了,逛街的好心情瞬间去了大半。 尤其是沐清柔走过来,破声质问道,“你哪来二十两银子买这套裙裳?!” 青莺有些心虚,不敢抬头。 清韵镇定的很,不但镇定,她还向沐清柔道谢,“这还多亏了五妹妹的胭脂了,害我出不了马车,车夫又跑了,我在马车里都快睡着了,忽然有人敲我马车,说是她家夫人要还愿,问我有没有什么心愿,我就想要套裙裳,人家就送我了。” 见清韵穿着她想要的衣裳,沐清柔就一肚子火了。 偏清韵还觉得不够,添了一把火,不但把沐清柔烧的火大,沐清芷和沐清雪也是气的不行。 为什么上天总是厚爱她些! 给了她清秀绝伦的容貌,还给她这么好的运气,躲在马车里,还有人帮她! 清韵见她们愤岔,却没再说什么,就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谁想,刚松了一口气。 身后就有拆台的,“青天白日,佛祖脚下,居然就敢撒谎骗人,胆子可真是不小。” 清韵回头,便见到一个姑娘,她轻纱遮面,看不清楚容貌。 但是她旁边还有一位姑娘,眼熟的很。 沐清柔就上前一步,笑道,“是大堂姐呢,你不是伤了脸,在家静养吗,怎么来栖霞寺了?” 提到脸上的伤,沐千染就紧了紧拳头,这个罪魁祸首! 沐清芷就笑道,“方才染堂姐说撒谎,谁撒谎了?” 沐千染没有说话,她身旁跟着的另外一个姑娘沐千娇,就指着清韵身上的衣裳,笑道,“方才我看上了另外一套裙裳,大姐姐看上的是这一套,结果还未下定决心买,就被一个黑衣男子买走了,分明就是他送的!” 清韵好笑,什么分明,不过就是咋吓她罢了,这里离马车虽然不远,却也有一段距离,除非她能一跃七八米高,否则根本就看不见。 难道要她相信一个大家闺秀因为没买到合心的衣裳,就跟踪一个黑衣暗卫,伺机打劫? 她们有这样的胆量吗? 清韵望着沐千娇,呢喃一笑,“分明?” “如此说来,男子送我衣裳,是二堂姐亲眼所见的?”清韵笑的从容,像一朵绽放的山茶花。 沐千娇有些心虚了,她没有亲眼看见。 清韵见她不说话,嘴角的笑就冷了三分,“怎么不说话了,我还想着要真看见了,我还怀疑自己大白天见鬼了呢,能把一大男人看成是个丫鬟,打算拉着你一起去问问,那么多马车,有车夫在,总有人看见。” 青莺跟在清韵身后,有些傻眼了。 明明睁着眼睛撒谎的是姑娘啊,怎么她就那么理直气壮呢。 沐千娇被清韵逼的无话可说,但是输人不输阵,她道,“不管是不是人家还愿,旁人的东西,还是不要收的好,拿人家的手短!” 这一句,倒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沐清柔赞同道,“就是,平白收人家东西,谁知道人家打的什么盘算?” 清韵眼眉轻扫,点头道,“确实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可人家是还愿送的,是好事,再说了,我有什么值得人家盘算的?” 一句话,问的沐清柔哑然。 是啊,人家图她什么了? 图人?除非人家眼瞎还差不多,而且清韵都定亲了。 谋财?能大方送人锦裙,可见家底丰厚,还图个毛线的钱。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然后,话题又转到沐千染下颚伤疤上了。 人家今儿来栖霞寺,就是求菩萨保佑,让她下颚上的伤疤能尽早去掉。 沐千娇方才被清韵占了上风,这会儿就笑道,“伯娘说安定伯府认错的态度极好,想必今儿清韵妹妹来栖霞寺也是为大堂姐祈福的吧?” 清韵轻碰额角,她不想承认,可还是点了点头,不管当初她撞伤沐千染下颚的真相是什么,伯府认罪了,尚书府不再追究,还怎么翻案,一口黑锅算是背到底了。 只是想到自己背了黑锅不算,还被逼着赔偿了,这口气,清韵想想就不顺,迟早要还回来! 沐千娇就笑道,“那我们快进大殿上香祈福吧,等忙完了正事,我们再逛街好了。” 她这么说,倒叫清韵诧异了,她还以为有坑等着她呢,就这样没了? 几人就朝大殿走去。 九十九阶台阶,清韵娇弱的身子骨,一口气走下来,还真有些吃不消,有些大喘气。 不过沐清柔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有细密汗珠,脸红如霞,分外娇艳。 正殿前,很空旷。 上面摆了一大铜香炉,熏香寥寥,来往香客众多。 清韵几个先后迈步进大殿,殿内摆着佛像,下面设了香案,摆了瓜果糕点供奉。 等了片刻,跪在蒲团的香客便离开了,腾了两个蒲团出来。 沐千染和沐清柔就跪了下去。 沐千染跪拜之后,便找一旁的小和尚要签筒求签。 小和尚问,“姑娘要求什么?” “姻缘,”沐千染回道。 清韵有些诧异,“你不都定亲了吗,怎么还问姻缘?” gt; 第三十一章 姿势 沐千染接了签筒,碰了下面纱,眸光一闪,有抹怒气忽闪而逝,“伤了下颚,不知道能不能好,姻缘会不会有变。” 这是担心伤了容貌,会被定国公府三少爷嫌弃呢。 沐千染诚心祈求,然后摇签筒,半天之后,才跳出来一支签。 沐清柔眼尖,再沐千染拿起来前,瞄了一眼。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千秋去。 沐清柔嘴角划过一抹笑,是下签呢。 不过她没有说,这不是招人恼怒么? 沐千染不满意这签,丢进签筒里,继续抽,虽然都说第一支签最灵,但人家香客要这样,谁也拦不住。 很快,她又抽到一签。 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菲远。 还是下下签。 沐千染顿时恼怒了,她眸光狠辣的瞥头看了清韵一眼。 活像她没抽到好签是清韵害的。 沐千娇扶沐千染起来,然后顺势跪了下去,继续求签。 她没有求姻缘,求的寻常签,就是那种跳出来,或指仕途,或指运道,或姻缘。 她求是中签。 沐清柔求的是姻缘签,是中签。 她起来后,就沐清芷求,下签。 沐清雪求的是中签。 等她们全部求完了,才轮到清韵。 和她们一样,小和尚会问她求什么,清韵道,“寻常的吧。” 小和尚就把签筒递过来,清韵合着签筒,虔心祈求,然后晃啊晃。 半天之后,总算是抽到签了。 可是,两根签掉地上,连小和尚都惊诧了。 “怎么会是两根签呢,”小和尚咕噜道。 他负责递签筒,都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情况,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奇事啊。 清韵愣住了,小和尚赶紧俯身把签文捡了起来,他熟悉签文,看一眼就惊道,“极凶之签?极贵之签?” 小和尚说话声不小,引得不少人都望过来。 沐清柔赶紧问道,“什么意思?” 小和尚就道,“一根是极凶之签,说求签之人凄苦,短命早夭。” “另外一根却是极贵长寿之签,说求签之人平安和顺,求财得财,求安得安,求和得和,遇难可化险为夷,有扶……” 小和尚兴奋,巴拉巴拉倒豆子。 可是倒了一半,就被人给打算了,“学了几天签文,就敢人前卖弄了?” 小和尚脖子一缩,再不敢说话了。 一群人都望着进来那人,他年逾五六十,须眉斑白,但精神抖擞,叫人观之可敬。 “是慧净大师啊!”有人低呼道。 一群人赶紧给慧净大师见礼。 慧净大师是栖霞寺得道高僧,寻常想见一面,难比登天呢。 清韵站在一旁,早背脊凉透了,这两根签,没准说的都是她啊。 一根是真沐清韵,短命早夭,另外一根签……不知道准不准。 慧净大师接了小和尚递过的签文,多看了清韵两眼,问道,“姑娘议亲了?” 清韵有些懵,连忙点头,“这两日才定下的亲事,许给镇南侯府大少爷了。” 是北儿? 慧净大师笑了,“两根签文,姑娘都不必放在心上,你求签姿势不对,才会有两根签。” 清韵窘了。 什么叫求签姿势不对啊,她是标准的求签姿势好么,大家都是这样求的啊啊啊。 其他人恍然大悟,难怪会有两根签了,原来求签姿势不对。 这姑娘,瞧着模样标致,怎么连求个签都能出岔子,也太笨了吧? 清韵恨不得钻地洞了,不过她心中隐隐一动,好像慧净大师不想她求得两根签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还有小和尚的话,好像没有说完,就被他给打断了,有扶什么? 慧净大师走后,清韵就挨骂了。 沐清柔咬了牙看着她,“求个签都能惹笑话,你能别把脸丢到栖霞寺,丢到慧净大师跟前来吗?!” 清韵无法辩驳,慧净大师说她求签姿势不对,她还能说什么呢? 在家被人黑就算了,出了门,还被大师黑,她这是出门没看老黄历啊。 清韵瞥了签筒一眼,眼神哀怨。 小和尚低了脑袋,默念佛号。 沐清柔几个转身出大殿,她们实在受不了大家的指指点点了。 清韵丢脸,她们也脸上无光。 清韵也转身出去,但是走了没两步,就被沐清柔低声吼了,“别跟着我,我嫌丢人!” 她吼完,远处有小厮飞奔过来,气喘吁吁道,“五姑娘,出事了!” 沐清柔脸色难看的紧,丫鬟春香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有些害怕道,“五姑娘和三姑娘坐的马车被偷了……” 沐清柔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马车怎么会被偷,你没看着吗?!” 小厮额头有冷汗,怕被责罚,就指着青莺,上下嘴皮一翻,就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了,“我肚子疼,要去方便一下,让她帮忙看的,她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青莺站在清韵身后,道自己乌鸦嘴,她担心马车会丢,谁想真的就丢了。 沐清柔望着青莺,那眼神,要不是在外面,估计都叫人拖下去打了。 沐清芷手搭着沐清柔,望着清韵道,“五妹妹可是带了不少东西来,衣裳鞋袜,还有头饰银票,现在因丫鬟失职丢了,三妹妹你可得赔呢。” 沐清柔眼珠子一转,对啊,让她赔! 清韵冷淡的瞥了沐清芷一眼,她不说话,不煽风点火会死吗,还是想帮沐清柔狠狠的坑她一把,借机讨得大夫人的欢心? 现在马车丢了,里面的东西找不到,还不是随沐清柔随便说了?! 她不管她怎么阿谀奉承捧着沐清柔,但歪主意别打到她头上来,她不是软柿子,任由她想捏便捏。 “是不是丫鬟失职,该不该我赔,不是二姐姐你说了算,你要是心急帮五妹妹讨公道,现在就可以回去禀告了祖母,让她定夺,该我赔的,我一钱银子也不会少。” 不该她赔的,除非她脑袋秀逗了嫌钱多才会赔! 幸亏那一千两银票随身带了,不然非得肉疼死不可,可恶的贼! 沐清芷气捏了捏拳,沐清雪就笑道,“三姐姐都答应赔了,咱们先去玩吧,对了,梧桐树没丢吧?” 小厮擦着额头上的汗,忙道,“没丢,没丢。” 沐清雪就道,“还不赶紧去拿来!” 小厮应了一声,赶紧跑了。 清韵知道她们不乐意跟她一块儿,就带着青莺走了。 等她回头时,沐清柔已经站在铜香炉旁,一步步的朝前走了。 青莺凝眉道,“要是三百六十步没有石头怎么办?” gt; 第三十二章 大方 “那就是她脚步太小了!”清韵不在意道。 每个人的脚步都不一样大,哪怕就差一点点,三百六十步也隔了不少了。 等清韵下台阶时,青莺呀的一声叫了起来,“姑娘,我们忘记买纸了。” 虽然下面的集市有买纸的,可她们来就是为了买栖霞寺的纸。 清韵回头看着青莺,道,“那你去买,我在下面等你。” 青莺有些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多不安全,还是和奴婢一起去买纸吧,很快的。” 清韵就那么看着她,青莺就有些心里犯怵,做丫鬟的怎么能使唤主子,便嘴撅了撅嘴,道,“那姑娘你走慢一点,别跑太远,奴婢怕找不到你。” 等清韵点头答应了,青莺方才转身跑回正殿去。 清韵下了台阶,在集市逛了起来。 那些精巧的小玩意,看的人目不暇接,有些甚至爱不释手。 在一木饰小摊前,清韵仔细的看着,那些木簪都很精美,尤其是兰花木簪,一眼就喜欢上了。 小摊贩难得见到有大家闺秀光顾他的摊铺半天,不由得道,“姑娘喜欢,不妨买几支?” 清韵笑笑,“我先看看。” 正看的起兴呢,身后有人说话了,“就是她妒忌你定了门好亲事,将你推倒,撞伤了下巴?” 清韵拧了下眉头,转身望去。 便见沐千染和沐千娇旁边多了个姑娘,穿着蜜桃色绣兰花的裙裳,模样倒是标致,只是下巴抬的高高的,眼神带着轻蔑。 有些眼熟,好像是沐大太太娘家侄女,沐千染的表妹,叫孙琦? 清韵没有理会她,转身继续看木簪。 孙琦的脸色瞬间就有些挂不住了,沐千染也有些生气了,道,“老远走过来,就见你在小摊铺前站着,好像很喜欢的样子,既是喜欢,怎么不买下它?” 沐千娇就笑道,“大姐姐你忘记了,清韵妹妹经常被罚住佛香院,受罚期间,是不能领月钱的,没钱买再正常不过了。” 沐千染愕然失笑,“木簪能值几个铜板,伯府就算被贬了,也不至于就落魄到这种程度了,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吗?” 说着,她大度道,“你看中哪几根木簪,就算是我送你了。”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存心的让清韵下不来台。 清韵看着她们,不冷不热道,“我虽然被罚,却也不至于连几根簪子都买不起,就不劳大堂姐破费了。” 孙琦就逮着机会了,“你买得起,怎么不见你买啊?” 清韵眸光不悦,偏沐千娇还笑道,“你不买,那我们就送你了,一家的姐妹,不用太客气。” 说着,让丫鬟掏钱。 清韵能让她们付钱? 付了钱之后,再传到老夫人和大夫人跟前,她连几根木簪都买不起,把伯府的脸都丢差不多了,就算现在她定亲了,也少不了一顿呵斥。 正好,这时候,青莺回来了。 怀里抱着一大摞纸,有些乱,跑的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清韵看着她,问道,“怎么这么半天才来,有那么多人买纸吗?” 青莺摇头,“才没有呢,只是倒霉,下台阶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纸全掉了,奴婢捡了半天,耽误了些时间。” 清韵点点头,又拿了两根木簪,对青莺道,“付钱。” 青莺点头如捣蒜,就去摸腰间。 倏然,青莺的眼睛就睁大了,把手中的纸往小摊上一摆,就摸腰间,找袖子,然后就火急火燎的了,“我的荷包不见了!” 清韵,“……” 关键时刻,能不掉链子吗? 一旁有丫鬟笑了,“到底是被贼偷了,还是压根就没带银子出门啊?” 青莺气大了,“没带钱出门,我拿什么买的纸啊?” 孙琦就笑道,“大表姐,我看还是你帮着付了吧,一堆人看着呢,我脸都烧的慌。” 沐千娇就不屑了,“没钱就没钱,有必要装有钱吗?行了,别找了,不过几个铜板而已,丫鬟帮你付了。” 丫鬟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就去讨荷包。 清韵这回是真生气了,沐千娇几个低贱她,连个丫鬟都敢趾高气扬! 不等丫鬟拿钱出来,清韵就从腰间拿了张银票,随手递给小贩。 小贩愣了一瞬,他摆摊子这么久,见过人家掏的最大的钱是五两银子,还从未见过银票呢。 他想拒绝,但还是伸手接了,他也想瞅瞅这姑娘带了多少钱出来。 等打开就倒抽了一口气,“姑娘,一千两银子……太多了,这叫我怎么找的开啊?” 小摊贩怕把银票弄损坏了,赶紧把银票还给清韵。 银票找不开,又没有碎银子,只好把木簪放下了。 这时候,青莺撅了嘴掏出来几个铜板,不好意思道,“姑娘,就剩这几个铜板了。” 小摊贩忙道,“够买一个了,我常年在这里做生意,姑娘下次来买也一样,看中哪个,我给姑娘留着就是了。” 这小哥做生意的态度,清韵很满意。 她瞥头去看沐千染几个。 沐千染带着面纱,看不清她脸色,但是沐千娇满脸通红,孙琦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们一再笃定清韵没钱,穷的连根木簪都买不起,结果人家随手就掏出来一千两银票,比她们加起来都多! 清韵把银票塞怀里之后,方才看着沐千染和沐千娇,笑道,“我以为自己拿的是五十两银票,谁想拿错了,现在丫鬟身上的零散银子被偷了,千两的银票又找不开,两位堂姐借我五十两银子呗,等回伯府了,我让丫鬟给你们送去。” 清韵是真想借银子,不然逛街光看着,不能买,还看什么,那是自虐。 可听在沐千染和沐千娇眼里,就是挑衅了,偏她们还拿她没辄。 人家不是没钱,是钱太大了找不开,才找她们借的,可她们出门,又没带多少银子,就算加起来也不够五十两,怎么借?! 就算把大小银锭子全算上,够五十两了,借给清韵,也是没脸,要随手丢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才够气势。 清韵见她们不说话,就道,“五十两多了点,我也用不完,要不借我十两?” 沐千娇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脸火辣辣的,恨不得转身就走。 可方才是她们走过来的,清韵被奚落,也没有走开,现在向她们借钱,她们就不愿意了,未免也太小气了。 沐千染撇了丫鬟一眼,丫鬟赶紧拿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给清韵。 清韵没接,青莺忙接在了手里。 沐千染笑道,“十两银子而已,谈什么借不借的,就当是堂妹买什么,我这个堂姐送了就是,要是不够用,再找我拿。” 够大方了吧,十两银子,够寻常百姓一家三口衣食无忧的过一整年了。 清韵也不客气,福身道谢,“那我就多谢大堂姐赠银了。” 人家要装大方,她傻了才不要,况且比起她赔偿的,十两银子连皮毛都算不上,说是利息都嫌少了。 “那堂姐几个逛着,我和丫鬟去那边看看。” 沐千染咬了咬牙,十两银子不是小钱了,她一个月月钱也才十二两! 她说送她,她还真要! 清韵又福了福身子,带着丫鬟离开。 等走远了,青莺就认错了,“要不是那人找姑娘治病送了一千两,咱们今儿脸就丢大了,都怪那可恶的贼,害我丢了荷包!” 除了清韵的五两,还有她自己的五钱银子,想想就心疼。 清韵笑道,“虽然丢了荷包,但咱们还挣了几两呢。” 青莺睁大眼睛,怎么能这样算呢,“姑娘,你真不打算还钱给大堂姑娘啊?” “她那么大方,我怎么好拒之于千里?” 对她一再奚落,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第三十三章 心眼 主仆两个兴致不错,一路往前逛,碰到喜欢的就买。 买的都是些小玩意,不值几个钱,但是女儿家都喜欢,清韵是买来给青莺送人的,怎么也要把府里丫鬟拉拢几个,传递消息什么的也好啊。 清韵喜欢吃糖葫芦,这在现代也有的卖,但是少见,凡是碰到了,就会买。 到了古代,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不能像现代那般随意了,得注意大家闺秀的形象啊。 清韵买了两串糖葫芦,两个糖人,还有一些糕点,然后往前走,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吃。 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少人烟了,找了大石头,用纸垫着,就坐了下来。 青莺啃着糖葫芦,一边往嘴里塞糕点,道,“喜鹊也喜欢吃糖葫芦,咱们今儿出府,都没跟她说一声,等回去,她肯定要抱怨了。” 清韵笑道,“可以多买几串带回去。” 青莺点头如捣蒜。 一根糖葫芦吃完,有些意犹未尽,就开始啃糖人了。 只是还没挨到嘴边,青莺就呀的一声惊叫了起来,把清韵也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青莺手里的糖人都吓掉地上去了,她看着脚边的兔子,直拍胸口,然后把兔子揪了起来。 “就是它,忽然咬我脚腕,吓死我了,”青莺朝兔子瞪眼,伸手去拍兔子的脑袋,“敢咬我,回去就把你炖了喝汤!” 青莺说的很大声,远处有姑娘跑过来,老远就喊,“放下我的兔子,不许炖它!” 青莺揪着兔子,抬眸望去,就见一个穿戴奢华的姑娘跑过来。 那姑娘年纪不大,才十三四岁,模样俏丽,一双剪水瞳眸,带了些许怒气,不是那种叫人讨厌的怒气。 她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兔子抱怀里了,道,“它咬你,我替它给你道歉,但是你不许炖我的兔子。” 青莺顿时有些讪然了,“我只是跟兔子开个玩笑,吓唬它的……” “吓唬也不行,它胆小,”那姑娘红了脸道。 青莺嘴角轻抽,它吓唬我在前啊,我又不是故意吓唬它的。 后面,有丫鬟拎了笼子跑过来,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青莺见了她,就高兴道,“是你啊。” 丫鬟见到青莺,也笑了。 那姑娘就问丫鬟,“你们认识啊。” 丫鬟笑道,“之前我跟郡主说的,不小心被一个丫鬟踩了脚,就是被她踩的。” 青莺再次道歉,丫鬟摇头一笑,“你已经道过谦了,哪能每见一次,就跟我道歉一次啊?” 清韵站在一旁,听到郡主两个字,眉头挑了一下,福身道,“给郡主请安,不知是哪个王府的郡主?” 那姑娘就笑道,“我父王是宁王,我叫若瑶。” 清韵怔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宁王府若瑶郡主。 宁王,乃是宁太妃之子,宁太妃是当今太后的表妹,两人虽然同侍先皇,但宁太妃事事以太后为先,是太后在后宫的左膀右臂。 后来先皇驾崩,皇上登基之后,封宁太妃所出二皇子为宁王,更恩准她出宫荣养,这样的殊荣,可不是谁都享受的到的。 而且宁王和皇上打小一起长大,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若瑶郡主自报家门,然后望着清韵道,“你又是谁府上的姑娘?” 清韵回道,“安定伯府三姑娘。” “安定伯府三姑娘?”若瑶郡主眼睛猛然睁大,随即笑了,“方才传的沸沸扬扬,说抽签姿势不对,然后抽到两支签的那个姑娘就是你啊。” 清韵那个郁闷,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一会儿工夫,谁都知道她抽签姿势不对的事了。 若瑶郡主笑道,“我要和你做朋友。” 清韵愣了一下,“为什么?” 若瑶郡主捂嘴笑,“母妃说,笨笨的人心眼少。” 清韵,“……” 郡主,你这样爽直,是不容易交到朋友的知道么? 若瑶郡主抱着兔子,看着糕点,还有没吃完的糖葫芦,当即回头对丫鬟道,“你去,给我也买些吃的来。” 清韵笑道,“我请郡主吃就是了。” 若瑶郡主摇头,“我也想吃糖葫芦,平常都是买了带回府吃的,还是你聪明,知道在这里吃,没人看见。” 丫鬟就笑道,“那奴婢买些不一样的来。” 说着,把若瑶郡主怀里的兔子装笼子里去,然后才走。 很快,丫鬟就带了个小厮,拎了一堆吃的来。 还有水,给若瑶郡主洗手的。 然后才坐在一旁,一边吃糕点,一边聊天。 好吧,若瑶郡主就是好奇,清韵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奇葩姿势抽到两根签的。 对此,清韵心塞的很,“我也不知道,就那样跳出来了两根签。” 清韵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抽签了。 怕若瑶郡主揪着问题不放,清韵忙转了话题,道,“郡主来栖霞寺是?” 若瑶郡主正吃糖葫芦,听了清韵问话,她轻咬了下唇瓣,道,“我是来帮母妃祈福的,希望母妃能顺利给我生个弟弟……” 清韵怔了一下,她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了,忙道,“有郡主帮着祈福,王妃定然能安然无恙的给小郡主添个弟弟。” 若瑶郡主郡主眼眶通红,眼泪就跟六月的雨,说掉下来就掉了下来,“都怪我,当初母妃要不是生我伤了身子,也不至于每怀一胎都保不住……” 习惯性流产? 清韵想多问两句,可人家宁王府的私密事,郡主说得,她也听得,但就是打听不得。 清韵劝她别多想,然后把话题岔开,说些叫人高兴的事。 渐渐地,若瑶郡主的悲伤就被转开了。 两人相谈甚欢,若瑶郡主还笑道,“和你在一起聊天真有趣,回头我下了请帖,请你来王府……” 说到这里,若瑶郡主的丫鬟就轻咳了两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清韵隐约听到几个字:太后,皇后,不合…… 若瑶郡主听的直呲牙,像是赌气似的道,“不高兴就不高兴,我偏要请清韵姐姐去玩!回去我就下请帖!” “郡主……,”丫鬟苦口婆心。 若瑶郡主一脸的不高兴,然后望着清韵,眼神坚定道,“我才不管她们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就喜欢和你做朋友,谁也拦不住!” 清韵,“……” 看着若瑶郡主天真无邪的面容上带了些气愤,清韵能感觉的出来,这个小郡主不是很喜欢她的祖母。 gt; 第三十四章 冲突 清韵抬眸看着她的丫鬟秋霜,秋霜脸色无奈,抚额做头疼状。 这丫鬟身上没有焦躁之气,也没有仗着自己是郡主的丫鬟就高人一等,她能当着她的面劝说若瑶郡主,可见若瑶郡主要邀请她去宁王府玩,不是若瑶郡主有事,就是她有事。 再看若瑶郡主赌气的性子和神情,清韵脑壳也疼了。 万一若瑶郡主真邀请她去玩,她是去还是不去? 风,静静的吹着,树叶飒飒作响。 谁也没说话,静静的吃着糕点。 秋霜见时间不早了,催道,“郡主,咱们该回王府了,不然王妃该记挂郡主了。” 若瑶郡主撅了撅嘴,依依不舍的和清韵道了别,方才带丫鬟走。 等她们走后,清韵也带着青莺回栖霞寺。 只是才走到集市,就有婆子过来找她们,道,“三姑娘跑哪儿玩去了,奴婢找你半天了。” 清韵眉头微动,青莺就有眼神的上去塞荷包了,笑问道,“许妈妈这么急的找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青莺送上的荷包,许妈妈不着痕迹的捏了两下,心中诧异,好像一对银耳坠子,方才大堂姑娘说三姑娘有钱,随便一出手就是千两银票,果真是出手不凡啊。 许妈妈把荷包塞袖子里,这才回道,“五姑娘和威北侯府郑家二姑娘起了冲突,有些生气,要早些回府。” 清韵眉头一皱,问道,“五姑娘怎么和威北侯府郑家二姑娘起的冲突?” 婆子拿了好处,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事情还得从清韵身上说起。 她随口胡诌说了个凤栖梧桐的事,沐清柔就上了心,这不让人挖了梧桐树,要种在栖霞寺,招凤凰来。 依照清韵说的,走了三百六十步,还跟叫她看到了一块石头,四周也都是树。 沐清柔就要婆子挖坑种树,可沐清芷就道,“五妹妹,我记得三妹妹说梧桐树,是她亲手挖坑种的,让下人挖是不是有些心不诚?” 别以为沐清柔是好心,她就是想借机磨难一下沐清柔。 凤栖梧桐这样的好事,别人梦见的,她居然说占为己有就占为己有,太过霸道了! 而且,她事事奉承沐清柔,可心底几时服过气,这么绝好的机会,不把握她傻啊。 有沐清芷提出来,沐清雪就在一旁帮衬着,凤栖梧桐这样的好事,别说亲手挖坑呢,就是三跪九叩都不嫌多。 沐清柔想想也是,让下人挖坑确实不怎么诚心,而且那日在佛香院,清韵是要自己挖梧桐树的。 她都让下人挖了梧桐树了,再不能让下人帮着挖坑了。 这不,沐清柔接了锄头,挖起坑来。 只是她一个大家闺秀,哪会挖坑啊,婆子就在一旁教她。 可怜婆子坑都挖好了,沐清柔才刨了两下,别说种树了,种棵草都嫌弃坑浅了。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偷偷捂嘴笑,未免太过悠闲,招沐清柔生气,两人干脆道,“五妹妹,我们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沐清柔一心挖坑,哪顾得上她们啊,而且她挖坑太差劲,也怕在她们跟前丢脸,走了正好。 就这样,留下沐清柔和丫鬟,还有一婆子在。 婆子想着一会儿种树,还得浇点水,才容易存活,便去打水去了。 留下沐清柔主仆在那里挖坑。 坑才挖了一小半,威北侯府郑二姑娘就带着丫鬟过去了,两主仆有说有笑,兴致高昂。 谁想走过来,脚踩到一粒石子,往前一滑,好巧不巧的滑到婆子挖的坑里去了,要不是丫鬟及时扶她,估计都要跌坐在地。 沐清柔也吓了一跳,她转身看见是威北侯府郑二姑娘郑诗柔,就“吓”了一跳,吓的手里的锄头一松,直接砸郑诗柔腿上了。 郑诗柔疼的眼泪直飙,沐清柔赶紧捡起锄头,给她赔礼道歉。 只是她的惊吓明显是装的,郑诗柔哪里看不出来,这不,两人就掐上了。 这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少说也有三四年了。 皆因一个字,柔。 一个是清柔,一个是诗柔。 小名都叫柔儿。 两人的矛盾起源是因为成国公府老夫人的破记性,她把沐清柔记成了沐诗柔,把郑诗柔记成了郑清柔。 当众被喊错名字,两人脸红不已,互望一眼,眸底都有愤岔怒气。 为什么你名字里也有柔字?! 两人同样是侯府嫡女,同样是继室所出,又碰巧名字里都有柔字,打那天起,两人见面就掐,势要分出个高下来。 后来,安定侯府被贬成安定伯府。 威北侯府依然还是威北侯府。 沐清柔就这样凭白矮了郑诗柔一节,每次见到,郑诗柔总会往沐清柔伤口上撒两把盐,“呀!这么久了,安定伯府还没有恢复侯爵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咱两不会被人再弄混了。” 每每是把沐清柔气的牙根痒痒,她和沐清柔一样,都不是什么善茬。 碰到郑诗柔,沐清柔的梧桐树哪还能栽的下去,两人掐起来,郑诗柔直接把梧桐树的幼苗给踩断了。 清韵一边听婆子说,一边往前走。 到马车处,沐清柔已经换了身衣裳了,那身衣裳有些眼熟,好像是沐清雪的。 虽然沐清雪比她大一岁,但沐清柔吃的好,身量不比沐清雪小,穿她衣裳很合身。 见清韵过来,沐清柔一肚子火气总算找到人撒了,“你跑哪里去了,害我们等你半天!” 知道她在气头上,清韵也不和她争辩,只问道,“车夫回府取马车回来了?” 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两个时辰。 显然没到时辰啊! 那边,沐千染走过来,笑道,“清韵妹妹回来了,那我们就回府吧。” 沐清柔狠狠的瞪了清韵一眼,朝沐千染走了过去。 她和沐千染还有沐千娇挤一挤,清韵和沐清芷她们坐一辆马车,回府不成问题。 等上了马车之后,沐清芷就望着清韵,问道,“方才听染堂姐说,你带了一千两银票在身上,是真的?” 清韵在心底一叹,她就知道,她亮出一千两银票,会被人逼问,果不其然。 “你哪来一千两银子,是父亲给你的?”沐清芷的声音带了三分妒忌,眼神也冷了下去,“父亲当真是宠爱你!” 听着沐清芷话里的酸味,清韵觉得她要不解释两句,会是祸害,便道,“父亲是宠爱我,但没有给我一千两银票,银票是大姐姐给我的,那天我伤了喉咙,大姐姐临走前塞给我一千两银票,数目太大,我还让喜鹊送回去,这才知道,大姐姐急着来见我,把一千两银票当成一百两送我了。” “只是送出手的东西,不好再要回去,又让喜鹊带了回来,我身上没银子,又怕需要用钱,所以把银票带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有问题?” 最后一问,轻飘如三月嫩柳,轻点湖水,带起阵阵涟漪。 第三十五章 刻薄 清韵说的,由不得人不信。 谁能想到清韵会医术? 谁能想到会有人相信清韵会医术,出手大方,送上千两银票? 要不是清韵手里没散银子,谁会傻到带一千两银票来栖霞寺逛街,那些东西都便宜的很,一千两银票根本找不开,拿了也是白拿。 沐清芷紧握了下手,眸底的妒忌之色散去了大半,只余两分。 要是伯爷送的,沐清芷会很妒忌,虽然清韵是嫡女,可大家都是父亲的女儿。 父亲最多赏赐她们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给银子也有,但很少,若是给一千两给清韵,对她们却一毛不拔,那把她们置于何地? 沐清凌给的就不同了,她和清韵是嫡亲的姐妹,她们虽然都喊沐清凌一声姐姐,可比起清韵,还差的远着呢。 她们不会妄想在沐清凌心中挤掉清韵的位置,再说了,她们也不稀罕。 沐清雪看着沐清芷一眼,她也信了清韵说的。 父亲怎么可能会那么傻,给一千两银票给她,府里哪有用到千两银票的地方,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了,这不是明显惹大夫人不快么? 那天,清韵病危,丫鬟请沐清凌回来时,她脸色刷白,恨不得替清韵去痛的表情,她们看的清清楚楚。 给银子给清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是把一千两错当真一百两给……这得急成什么样子才会犯这么大的错? 她们有些不信。 可要不是沐清凌给的,会是谁给她的呢,除了伯爷和沐清凌,还有谁会给清韵银子呢? 沐清芷捏了绣帕,笑道,“大姐姐待你可真是好,她统共才三四千两的压箱底,就大方的给了你一千两,当真是叫人羡慕妒忌。” 清韵低头看着裙上的绣案,没有说话。 沐清芷和沐清雪也没再说话。 马车汩汩朝前,一个时辰后,才到伯府前停下。 丫鬟过来扶着她们下马车。 清韵她们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去给老夫人请安。 到了春晖院,才知道,三房沐尚书府三老夫人来伯府了。 清韵几个鱼贯而入,上前福身请安。 六个姑娘,盈盈福身,清韵一身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分外惹眼,哪怕她站在后面,也不容人忽视。 老夫人微微讶异,她是听小厮禀告,说有贵夫人还愿,送清韵一身裙裳,这身裙裳穿在她身上,着实不错呢。 三老夫人也看到清韵了,她笑道,“一段时间未见,三姑娘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清韵脸颊绯红,想谦虚说不及沐千染她们,可是想到沐千染伤了下颚,她说这话,不是谦虚,而是妒忌了,干脆什么话都不说了。 老夫人还真担心清韵傻傻的碰钉子,好在没上当,便把这话岔开,问栖霞寺的事。 沐清柔是想告清韵的状的,只是三老夫人在,她说清韵丢伯府的脸,这是在说伯府没把清韵教好,努力憋着,不提抽签的事。 可是沐清柔她们不说,还有沐千娇她们在呢。 沐千娇笑道,“今儿我们见到慧净大师了呢,他还和清韵妹妹说话了。” 老夫人眉头一挑,有些欣喜的问道,“说什么了?” 看着老夫人那高兴模样,清韵眼角就打颤了,别高兴啊,不是什么好事啊。 清韵不说话,沐千娇就笑道,“今儿清韵妹妹抽签,结果抽到两根签,极凶之签和极贵之签,大家都很诧异,结果慧净大师说抽到两根签是清韵妹妹抽签姿势不对……” 老夫人脸黑了。 一群丫鬟婆子脸都憋的涨红,肩膀险些逗脱臼。 清韵头微微低,脸窘红着,白眼翻了又翻。 她抬眸,看着沐千娇得意的笑脸,她也笑了。 你们会欲抑先扬,我也会礼尚往来的。 清韵转头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方才我没银子买木簪,大堂姐大方的送了我十两银子。” 三老夫人一听,就笑道,“没银子买木簪?大嫂,不是我说你,伯府也不至于刻薄到这等地步吧?好歹也是正经伯府嫡女,怎么就连买木簪的钱都没有了……” 这一下,换沐千染和沐千娇脸涨红了。 她们想打断三老夫人说话,可是又不敢。 老夫人原本脸就黑了,被三老夫人一说教,脸又青了三分。 这时候,沐清雪凑到老夫人耳边咕噜了两句,老夫人脸上所有的愤怒都散去,换了一副笑脸。 沐清雪不是想帮清韵的,只是她知道说了,老夫人会高兴,捧老夫人高兴,比打压清韵更重要。 老夫人嗔了清韵道,“你这孩子,就算急着出门,也不至于带错银票,把一千两的银票当成五十两带身上,栖霞寺是热闹,可都是小摊铺,哪里找的开,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毛躁粗心了。” 这一回,换三老夫人脸青了。 清韵乖乖点头,“祖母,我记下了。” 就冲老夫人这么高兴,清韵也知道她求签姿势不对的事暂时是过去了。 然后,清韵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听老夫人笑道,“到底是伯府嫡女,身上怎么可能不带银子,只是身上有钱,也不能贴脸上不是?” 三老夫人已经很久没在老夫人面前吃过亏了,脸难堪的红着。 沐千染和沐千娇心中叫苦,为了找回面子,这不,又把沐清柔和威北侯府郑诗柔掐起来的事说了一遍。 三老夫人这才掰回来些颜面,尚书府嫡女出门,可没和人吵架。 老夫人看沐清柔有些不悦,关她三天紧闭,抄家训百篇,以示惩戒。 沐千染见三老夫人脸色好了些许,但还是不够,便道,“听说清韵妹妹定亲了,镇南侯在她和江家大姑娘江筱之间,选中了清韵妹妹,江筱才情灼灼,清韵妹妹能胜过她一筹,当真是叫人吃惊。” 沐千染说着,沐千娇就顺着她的话道,“以前只和清柔她们比过诗词画作,还没有和清韵妹妹比过,指不定我们以前都是班门弄斧。” 两人一唱一和,清韵颇有些不耐烦,道,“我不擅诗词,比不得两位堂姐。” 沐清柔站在一旁,憋了一肚子火气,明明清韵犯的错比她大,她挨骂了,她却什么事都没有! 沐清柔眼珠子一转,就笑道,“三姐姐,你就别谦虚了,能被镇南侯相中,你说你什么都不会,谁会信啊,大堂姐她们要你和她比,你就比一回呗。” 她这么说,老夫人看她的脸色又冷了三分。 自家姐妹不帮着,倒帮着个外人打压清韵! 可是沐清柔都这么说了,清韵再不比,就不止是输这么简单了,而是胆怯。 堂堂伯府嫡女,就算是输,也要输的坦荡! 就这样,清韵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和沐千娇和沐千染比试了。 沐千染觉得这样还不够,还把沐清柔她们三个一并拉上了。 鉴于清韵说她不擅长诗词,所以比画作。 清韵那个头疼,她还不如说是比作诗呢,好歹她脑中还有不少千古名句。 只是作画,她也不是一点都不会。 因为她会刺绣,作画是刺绣最基本的技能,只是她印象中会画的大多是那些刺绣图案…… 她见过沐千染她们做的画,画工不错,她想取胜,当真困难,必须出奇制胜。 她算是领悟了秋荷说的,要想得老夫人欢心,就得压沐尚书府几位姑娘一筹,就方才,她让沐千染她们丢了脸,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宠溺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喜欢和不喜欢,区别的太明显了。 沐清芷问老夫人道,“祖母,咱们比作画,画什么呢?” 老夫人笑道,“画自己喜欢的就行了,以两盏茶时间为限。” 大家一致同意,喜欢的就是自己拿手的,比指定画什么要公平的多。 很快,丫鬟就过来禀告说笔墨纸砚准备妥当了。 沐清柔几个就去了暖阁。 那里摆着六张桌子,上面的摆设一模一样。 除了笔墨纸砚外,只有镇纸。 纸,是上等宣纸,每张桌子上都有两张。 大家挑了座位,便用心作画。 外面,老夫人和三老夫人在闲聊,聊的自然是镇南侯府和安定伯府联姻一事。 镇南侯府地位极高,便是沐尚书府都难高攀的上,只是清韵许给的是外室所出的大少爷,三老夫人又有些不屑。 时间在闲聊中,很快就过去了。 孙妈妈提醒,老夫人点头道,“让她们把画作拿来。” 秋荷就去暖阁传话了。 第三十六章 冲喜 沐清柔带头,六个人出了暖阁,清韵排在最末。 福身请安之后,沐清柔就把画作拿了出来,她画的是牡丹,雍容华贵。 “不错,”两位老夫人看过后,都只说了两个字。 接下来是沐千染,她画的是空谷幽兰,有沐清柔雍容华贵的牡丹在前,她这个清幽雅致的多,就显得沐清柔俗气了些。 再接下来是沐千娇,她画的是白鹤,栩栩如生,不过比之空谷幽兰稍逊一筹。 然后是沐清芷,她画的也是山茶花,十八君子,只是比不得真十八君子好看。 后面是沐清雪,她画的是冬日踏雪寻梅,一穿着大红斗篷的女子,攀着枝丫折梅花。 她这幅画,画的极好,不过沐清柔看她的眼神很不善。 还真是小觑她了,不但画画的好,心机更深沉,要是她赢了,她们敢肯定,老夫人绝对会让绣坊给她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斗篷来。 她们五人都看过了,沐千娇就笑道,“总算是轮到清韵妹妹了,方才我们想看看她画的什么,还藏着不许,只说我们都见过,弄的我们心里跟猫挠了似地。” 三老夫人嗔了沐千娇一眼,笑道,“就数你心急。” 清韵这才把画作送上,她是送给三老夫人先看的,以客为尊。 三老夫人接了画作,随手打开。 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沐千娇和沐千染就站在她身后,看了这画,不约而同去看老夫人。 彼时老夫人正端茶轻啜,感觉到不少双眼睛望着她,笑道,“一个个都望着我做什么?” 三老夫人笑了,“画的很传神。” 夸清韵的? 老夫人怎么有些不信,给孙妈妈使了个眼神,孙妈妈就过去接画作了。 等看清画上画的是什么,孙妈妈也多看了老夫人两眼,赞道,“当真是传神,都画出神韵来了。” 说着,已经把画送给老夫人看了。 老夫人也看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清韵画的是她。 她坐在罗汉榻上,身后是松鹤延年的屏风,两旁有高几,高几上摆着花卉,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的孙妈妈都画了进去。 还有下面的桌椅,三老夫人和她身后的沐千染也画了上去,还有地毯,香炉,甚至糕点…… 能在短短两盏茶的功夫里,把这些全画上,哪怕是她头上戴的头饰,都一样不错,且不说画工如何了,就单说这心思,就堪称玲珑了。 孙妈妈在一旁笑道,“老夫人让三姑娘画自己喜欢的,怎么把奴婢也给画进去了,奴婢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人给奴婢画过画儿呢,沾老夫人的光了。”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是通体舒畅。 她看清韵的眼神透着和蔼,“你这孩子,让你画自己喜欢的,怎么画我一个老婆子。” 沐清柔站在一旁,气的直扭帕子,她们几个已经够会拍马屁的了,却没想到,今儿全栽沐清韵手里了,她们谁都比不过她! 听着老夫人的话,她恨不得补刀道:祖母,你想多了,她喜欢的是你后面的屏风,或者是高几上的画,再不就是罗汉榻,绝对不可能是你! 清韵站在那里,脸通红道,“我有许多喜欢的东西,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祖母看我的眼神,我就把它画了下来。” 画上画的就是,方才千两银子时,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宠溺和蔼。 老夫人心中感触,她以前看她,多苛责不喜,难得流露一丝欢喜,她就高兴成这般,老夫人心中有了些悔意。 三老夫人笑道,“果真是不错,难怪镇南侯宁肯要她,也不愿意迎娶江筱姑娘了,要是伯府还是从前的侯府,加上尚书府的帮衬,便是嫁给皇子妃也足够了。” 老夫人听得在心底冷哼一声,明知道清韵的亲事已经定下了,现在再来说这话,也不嫌弃晚了。 帮衬伯府? 要真有那一天,尚书府为的也是自己的前程。 三老夫人画大饼,老夫人又还了回去,“她也就画艺还算凑合,比起染儿和娇儿还差的远呢,可惜染儿许给了定国公府大少爷,要是没许的话,等咱们伯府恢复侯爵,咱们两府有力往一处使,我再豁出这张老脸去求镇南侯,没准儿咱们沐家还真能出个皇子妃……” 这皇子妃,不用说也知道指的是镇南侯的外孙大皇子了。 不过,这一切的基础都是伯府恢复侯爵。 老夫人这大饼画的妙,充满了诱惑,沐千染嫁了,还有沐千娇呢,她也是三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她嫁给大皇子也成,但要想她帮忙,尚书府得先帮伯府恢复侯爵再说,否则,其他免谈。 两老夫人互望一眼,然后端茶轻啜,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谁都不是傻子,做为他人做嫁衣的事。 屋子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沐千娇打破寂静道,“祖母,今儿我和大姐姐去栖霞寺卜卦问大姐姐脸什么时候能好,占卜大师说很难,除非有人住栖霞寺帮大姐姐祈福半个月,每日诵读经文三百遍……” 清韵正口渴,坐在一旁喝茶,听了沐千娇的话,她眉头不期然跳了一下。 才迈过一个坑,她们又接着挖坑了,锄头耍的真好。 这一回,不等三老夫人开口,老夫人就先笑了,“可惜清韵定亲了,不定哪日镇南侯府就送了聘礼来,不然让她去栖霞寺替染儿祈福最合适。” 一句话,就把三老夫人的话给堵住了,总不至于伯府赔偿了两万两银子,还要清韵去栖霞寺祈福吧,虽然送纳采礼不一定要见清韵,但她总要在府里,人家镇南侯府送纳采礼来,她却出府去了,这像话吗? 三老夫人笑了,“镇南侯府这么快就送纳采礼来?” 老夫人手中佛珠轻轻拨弄,“镇南侯看中清韵,要快些迎娶她过门,我总不好拦着不让。” 沐千娇看了沐千染一眼,道,“这么急,晚半个月不成么,难道楚大少爷病危了,要清韵去冲喜?” 老夫人脸沉了一沉,“要真急着冲喜,也就不会等到江老太爷出面帮清韵说亲了,其实,还是娇儿去帮染儿祈福最合适,清韵推了染儿,于情于理都该她去,只是她有些笨拙,连求签,都能姿势不对求错签,还被慧净大师说教,她帮忙祈福,指不定就是帮倒忙了,娇儿和染儿又素来亲厚,她去,定会诚心帮染儿祈福。” 清韵想笑,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么? 沐千娇气的跺脚,却没法反驳。 因为清韵确实够笨! 老夫人只是那么一说,只要不是清韵去,到底谁去帮沐千染祈福,这是尚书府的家事,轮不到伯府来管。 外面,有丫鬟进来,是尚书府的丫鬟。 丫鬟手里拿了封信来,道,“宣王府,玉萱郡主给二姑娘送了信来,奴婢担心有急事,就给送了来。” 沐千娇面上一喜,赶紧过去接了信。 沐清柔几个就开始瞪清韵了,瞪的有些莫名其妙,关她什么事? 第三十七章 请帖 等沐千娇从信封中拿出一张请帖来,她就明白了。 桃花宴。 宣王府每年春天桃花盛开时,都会举办桃花宴,宴请京都贵夫人和大家闺秀还有世家少爷去桃花林赏花。 去年,沐千染收到了请帖,带沐千娇去了,伯府没有请帖。 桃花宴之后没多久,上门求亲的人就多了起来。 清韵敢打赌,沐尚书府是故意把请帖拿来显摆的,指不定三老夫人今儿来,就是为了显摆这张请帖。 沐千娇高兴坏了,对三老夫人道,“祖母,玉萱郡主亲自写的请帖,请我去宣王府参加桃花宴。” 说完,她就问沐清柔,“宣王府给你送请帖了吗?” 沐清柔脸涨的发红发紫,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说她差,她绝对不会承认。 说伯府门第低,入不了宣王府的眼,那是存心惹老夫人生气。 最后,只化为一记怒眼,送给了清韵。 清韵在心底哀嚎,这还只是开始,要是沐清柔想不到别的法子去参加桃花宴,估计会恨死她的。 尤其,沐千娇还笑道,“玉萱郡主在信上说,王妃已经说服云贵妃参加桃花宴,指不定皇上到时候也会去……” 这一下,沐清柔的眼神恨不得活刮了清韵了。 沐清芷和沐清雪也开始瞪清韵了。 清韵那个怒,就算伯府还是侯府,桃花宴也不会请她们两个庶女去吧,她们跟着瞪什么! 老夫人脸色未变,但是手中佛珠攒的紧紧的。 三老夫人知道她是憋着,她的目的达到,也该回府了,便起身告辞。 只是她才站起来,外面周总管进来了,手里拿了张大红请帖进来。 沐清柔心上一喜,没准儿就是晚到的桃花宴请帖! 周总管福身请安,道,“三姑娘,宣王府给你下了请帖,请你去参加桃花宴。” 清韵听得一愣,“给我的?” 周总管点头,他没有送错,是给三姑娘的。 “为什么?”清韵呢喃问了一句。 没道理啊,她名声不显,怎么会给她下请帖呢。 清韵只是随口一问,谁想周总管还真的给了答复,“我问了来送请帖的,来人问咱们府上和慧净大师说过话的是不是三姑娘,如果是的话,那就没有送错……” 清韵,“……” “为什么和慧净大师说过话就要请我去?”清韵越发郁闷了。 她和慧净大师说话,又不是什么长脸的好事,明明很丢脸好不! 这一回,她求签姿势不对的事,非得传遍京都不可了。 老夫人哭笑不得,“慧净大师地位崇高,连当今皇上都是记在他名下的俗家弟子,京都那么多大家闺秀,还从未听说过慧净大师和谁说过话,甚至连面都难见,哪怕只是说你求签姿势不对。” 沐清雪则道,“慧净大师不止说三姐姐求签姿势不对,他还问三姐姐可议亲了。” 老夫人眉头一挑,又多看了清韵两眼。 慧净大师并非寻常人,他怎么好端端的问清韵可议亲了? 三老夫人笑了,“我想这一回桃花宴,不但皇上会去,皇后也会去。” 老夫人蓦然抬眸。 随即她眉头陇紧。 云贵妃和皇后不睦,二皇子和大皇子争斗不休,宣王妃和云贵妃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清韵要嫁进镇南侯府,就是皇后一党的人,宣王妃此举…… 老夫人眸光一冷,她是存心要清韵在桃花宴上出丑,到时候让皇后难堪! 慧净大师和清韵说过两句话,只是个幌子! 本来老夫人还很高兴伯府能收到宣王府的请帖,如今看来,有还不如没有呢。 她也摸不着清韵到底有几分才学,但她常年住佛香院,身边也没奶娘教,不可能比清柔她们更好。 连清柔她们都不一定入的了皇后的眼,清韵要是在桃花宴上丢了脸,那不是说镇南侯识人不清,惹皇后和镇南侯不快? 到时候,就算镇南侯重信守诺不退亲,帮伯府估计是不会了,还有伯府其他女儿,肯定都挑不到好亲事了,连堂堂嫡女都如此,其他女儿还能好到哪里去? 桃花宴,清韵万不能去参加。 可宣王府只邀请了清韵去,她要是不去,其他人又没法拿着她的请帖去参加桃花宴。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忽而抬眸问道,“大夫人去哪儿了?” 孙妈妈摇头,她也不知道呢,赶紧派丫鬟去问。 很快,丫鬟就回来禀告道,“大夫人回娘家忠义侯府去了,已经回来了。” 丫鬟前脚禀告完,大夫人后脚就进来了。 老夫人看着她,问道,“怎么好好的回娘家了?” 媳妇回娘家,是要婆母同意的,这是规矩。 大夫人福身笑道,“回去急了些,就没来和老夫人你先请安了,我院子里那两株桃花,到现在还没影儿,我以为桃花宴还早,谁想宣王府今儿就下请帖了,我怕伯府和去年一样,收不到请帖,就回忠义侯府看看,能不能把清柔也捎带上……” 桃花宴的帖子,据说只送五十份,就算多些,也绝对不会超过六十,就算一份请帖两个人,也是一堆人挤破了头想去的。 她去年就回去晚了,没弄到名额,沐清柔才没去成。 今年,她倒是早早的就提了,可她大嫂说,帖子还没拿到呢,就先许了人,到时候没有,岂不是丢脸。 老夫人点头,问道,“忠义侯府带清柔去?” 大夫人看着清韵,眸光有一瞬间阴冷,但还是笑了,“这不是有请帖吗,忠义侯府那边一会儿我就叫人回了,也省得欠一个人情。”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她望着大夫人,眸底有些许怀疑,“忠义侯府果真答应了?” 大夫人点头,“这事,还能骗老夫人您么?” 老夫人就笑了,端茶轻啜道,“既然答应了,就别回绝了。” 大夫人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她坐下来道,“这怎么行,咱们伯府又不是没有请帖,我再占用娘家的名额,回去她们该有微词了。” 说着,她又觉得不对劲,老夫人爱面子,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会让她去占娘家的便宜的,便问道,“老夫人不会是想把名额让出来给表姑娘吧?” 大夫人这样猜的,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咬紧唇瓣。 她们是嫡亲的孙女儿,还比不上一个外孙女在祖母心中分量重,周梓婷霸占清韵的流韵苑,那是清韵好欺负无能,想霸占原该属于她们的名额,她做梦! 老夫人喝了两口茶后,把茶盏搁下道,“我不打算让清韵去参加桃花宴。” 原本,她还担心沐清柔去不了,既然忠义侯府带她,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大夫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了,恨不得把舌头咬了才好。 忠义侯府根本就没答应带沐清柔去,她只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她是庶女,伯府恢复侯爵一事上,忠义侯府也没帮着说几句话,这是不重视她这个出嫁的女儿。 娘家看重自己,出嫁的女儿有娘家撑腰,在婆家才有地位。 这两年,她隐隐能盖过老夫人,全权掌握伯府中馈,就是因为侯府被贬了,她背后还有忠义侯府,她总是说忠义侯府会帮伯府,只是仅靠忠义侯府肯定不够,还得多找几个权贵府里,这样才稳妥些。 不然,依照老夫人当年,能击败尚书府三老夫人,稳稳的保住侯府爵位,手段岂能一般? 只是有求于她,不得不放权而已。 “为什么不让清韵去?虽然她定了亲,可镇南侯府还没有送纳采礼来,外人知道的并不多,更何况宣王府送了请帖来,不去实在失礼,”大夫人笑道。 第三十八章 不见 老夫人不在意道,“便是桃花宴,也总有出岔子,出不了门的时候,宣王府不会不理解。” 沐清柔在一旁,眸带疑惑的望着大夫人,娘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既然能去了,还要清韵去做什么,万一到时候清韵丢脸,她脸上也无光好不好。 她不去,她求之不得呢。 她还真担心老夫人被她娘说服动了,便道,“娘,祖母不让三姐姐去也是为了三姐姐好,反正她也定亲了,去不去的无所谓。” 大夫人那个气啊,狠狠的瞪了沐清柔一眼。 沐清柔被瞪的莫名其妙,娘只有在爹爹面前,才会因为清韵瞪她,这还是第一次。 再见大夫人眸光若有似无的撇过桃花宴请帖,沐清柔这才后知后觉,脸都白了。 她恨不得跺脚了,娘,你怎么能为了点面子,就把我的桃花宴给搅了呢! 大夫人则笑道,“左右桃花宴还要五天才办,到时候再说不迟。” 这是宽慰沐清柔的,还有五天时间,她还能说服不了老夫人让清韵去? 沐清柔也就没说什么了。 大夫人转了话题道,“我刚回府,就听说马车被偷了,怎么回事?” 沐清柔就把栖霞寺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道,“我留在马车里的,除了衣裳头饰外,还有五百两银票呢,全没了。” “带那么多银票去栖霞寺?”老夫人皱眉。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清韵带千两银票,那是因为没碎银子,沐清柔可不会没有。 沐清柔就点头道,“我想着去参加桃花宴,打算从栖霞寺回来,去挑一套上等头面,现在全没了,那是我存了好久的银子!” 清韵站在一旁,两眼轻翻,伯府上下谁不知道她用钱最快,买头饰最多。 又要买胭脂水粉,又要买头饰,还怎么存银子? 这不明显是要她赔五百两吗,她是不是该庆幸她没有说带了一千两在身上? 沐清芷就道,“车夫擅自离开,确实有错,但人有三急,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再加上当时三妹妹和丫鬟都在,他走开一会儿,原也没事……” 也就是,车夫没错,错的是清韵。 清韵瞥头看着沐清芷,笑了,“二姐姐这么说,是觉得错在我,车夫很无辜了?我只庆幸那贼晚来的一会儿,不然车夫不在,偷车贼连着我和丫鬟一并带走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 老夫人脸一冷,别说清韵怕了,就听她这么说,老夫人背脊都发凉。 车夫的职责就是看守马车,他们却跑去玩,让清韵和丫鬟守着马车,这是哪家的规矩?! 老夫人一怒,那三个车夫就倒霉了。 一人挨了四十大板。 沐清柔在一旁,扭着绣帕,一脸的委屈道,“那我丢的衣裳头饰和银票怎么办,谁赔给我?” 清韵缄默不语。 这事要么找回马车,要么只能自认倒霉了,难不成要她赔? 方才被清韵呛了一下,沐清芷也不敢说话了,沐清雪就更不说了。 大夫人也不好说让清韵赔,她还不知道清韵有一千两银子的事,就算知道,也没法开口。 她比谁都清楚沐清柔身上没银子,但是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就道,“从公中拿吧,衣裳头饰就算两百两,一并七百两。” 清韵赶紧道,“我的衣裳值二十两。” 大夫人眼神一冷,却拿清韵没辄,一起丢的,总不能沐清柔赔了,清韵不赔吧。 老夫人就道,“再从公中拿二十两给清韵……” 老夫人话音未落,外面有丫鬟进来道,“五姑娘,马车找到了!” 沐清柔顿时有些咬牙,什么时候找到不好,偏这个时候找到,气死她了! “怎么找到的?”沐清柔问道。 丫鬟不知道惹沐清柔不高兴了,只道,“是小厮找到的,说是刑部尚书府少爷和户部尚书府少爷比赛马,看谁先到栖霞寺,刑部尚书府少爷赢了,户部尚书府少爷拿石子偷袭,被刑部尚书府少爷弹开,好巧不巧的砸中了咱伯府的马的眼睛,马就跑了起来,他们两个就去追咱们伯府的马车了……路上,马车还撞了个人,他们两个送人去看大夫,耽误了些时间,把马车送回栖霞寺,几位姑娘又回来了,又给送了回来,半道上还被车夫误以为是偷车贼,不过两位少爷没怪罪小厮,小厮把马车带了回来,两位尚书府少爷说马车有丢什么弄坏什么,他们会赔的,还说改日再来府上赔罪……” 清韵就笑了,问道,“那东西丢了没有?” 老夫人嗔了清韵了,“口没遮拦,这要叫人传了出去,岂不是败坏两位尚书府少爷的名声?” 清韵挠额头,道,“我是担心马奔跑,不小心把东西颠簸了下来,还有玉簪,万一碎了……” 丫鬟就道,“马车有些损毁,周总管怕急着用,让人赶紧修好,所以三姑娘和五姑娘的东西,周总管让丫鬟收拾送来了,就在外面。” 老夫人就道,“那就拿进来看看。” 丫鬟就转身出去,拎了包袱进来了。 清韵就一个包袱,里面就一套衣服,都不用看。 沐清柔带了不少东西,铜镜,首饰盒,两套衣裳,还有鞋袜。 可惜,没有银票。 清韵就低呼了,“五百两银票好像不见了……” 老夫人脸一沉。 沐清柔就恨不得掐死清韵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五百两银票到底丢没丢,府里人多口杂,要是传错了什么流言蜚语,这是大祸!”老夫人眼神凌厉。 要是这些话传开了,是说刑部尚书府少爷和户部尚书府少爷手脚不干净,这是坏人名声的大事,指不定就结仇了。 沐清柔咬了唇瓣,不说话。 不污蔑别人,那就只能抹黑她自己,她成了信口雌黄,占公中便宜了。 她不说话,大夫人瞥了沐清柔的贴身丫鬟春香一眼。 春香就跪下来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把银票塞喜鹊登枝的荷包里的,急着出门,肯定是拿错了,奴婢有罪,请老夫人惩罚。” 大夫人就呵斥道,“怎么这么毛躁,连荷包都能拿错,罚你三个月月钱。” 春香赶紧领罪。 老夫人一直没说话,但脸铁青的,像是在隐忍什么。 方才大夫人使眼色,老夫人看见了。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忍着才没有呵斥大夫人,不然她一个当家主母,纵容女儿撒谎骗人,占公中便宜,哪还有脸面? 清韵适时的抱着包袱道,“幸好衣裳找回来了,不然我都没合身的衣裳换了,对了,五妹妹,你把我衣裳弄脏了,是不是该赔我一身啊?” 第三十九章 验血 沐清柔气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清韵问的坦然,方才马车丢了,你丢东西都要赔你,你把我衣裳弄脏了,不赔说的过去吗? 沐清柔气道,“那是你衣裳吗?那是大姐姐不要的旧衣裳!” 一句话,堵的清韵哑口无言。 老夫人的脸却沉的厉害,不管是不是沐清凌留下来的旧衣裳,清韵穿在身上,她弄脏了,害的清韵不能下马车,不道歉就算了,还说这话,简直刁蛮至极。 还有,清韵只比沐清雪大四天,她穿她的衣裳完全可以。 怎的有衣裳借沐清柔穿,没衣裳借清韵穿? 反倒让清韵去穿人家还愿的衣裳,这是打伯府的脸! “绣坊干什么吃的,知道三姑娘没合体的衣裳,还不赶紧做好了送去?!”老夫人冷了脸道。 大夫人眼神更冷,忙道,“许是绣坊想一并做好了再送去吧,媳妇这就派人去催,清柔弄脏清韵的衣裳,我再吩咐绣坊换个样式,再做一身。” 清韵眸底微笑,起身道谢。 这时候,老夫人说乏了,大家就起身告辞。 等出了春晖院,沐清柔就瞪了清韵了,想骂两句,被大夫人叫住了。 大夫人看清韵的眼神厌恶嫌弃中,带着探究和审度。 最后,探究和审度褪去,变成冷笑。 当真是小瞧她了,订了亲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背靠大树好乘凉,以为定了镇南侯府的亲,伯府就奈何不了她了是吧! 清韵才不管大夫人怎么看她,她只乖顺的福身告退。 等走远了,青莺才忍不住道,“奴婢做梦也没想到,宣王府会给姑娘下请帖,可是,偏偏老夫人不许姑娘去。” 清韵也有些小失望,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那样的宴会,热闹归热闹,但少不了明争暗斗,争奇斗艳,太费脑力,还不如逛街呢。 等回到泠雪苑,喜鹊站在门口,一脸哀怨的看着清韵和青莺。 “姑娘去栖霞寺也不告诉奴婢一声,”喜鹊耸了鼻尖道。 清韵上台阶,扫了四下一眼。 喜鹊就没法生气了,清韵虽然没说话,但她知道清韵想表达什么,这院子里丫鬟虽然不多,可并非都是可信的,要是她说了,就不一定能出去了。 青莺就笑道,“这一次我跟去的,下一回让你跟姑娘去玩,我还给你带许多好吃的,下次你可得记得给我买啊。” 喜鹊就生气了,“我不是生气姑娘不带我去,我是在家等了好半天,都不见你们回来,快担心死了!” 她是担心清韵犯错,又被送佛香院受罚。 清韵听的心底暖流荡漾,连连点头,“下一次一定报备,不让你担心。” 喜鹊就脸红跺脚了,“奴婢是丫鬟!哪有主子跟丫鬟报备的!” 青莺拉着喜鹊进屋,道,“姑娘中午没吃饭,有话咱们边吃边说,对了,前院可把东西送来了?” “送来了,一大包袱呢,”喜鹊点头道。 青莺笑的眉眼散开,“我今天算是沾了两位堂姑娘的光了,不然那一大包袱肯定要我自己拎回来……” 那么多大丫鬟,就她拎了个大包袱,实在是碍眼。 周总管就吩咐她把包袱搁下,一会儿叫人送泠雪苑来,她还担心只是说说呢。 镇南侯府,锦墨居。 锦墨居建于湖中心,水波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 清风徐徐,水波不止。 一道黑影,轻点湖面,朝锦墨居而去。 快着地时,几片暗器飞过来,黑影连忙侧身避开。 他险而又险的踩着地面,身子后倾,几乎要跌落湖中。 他挣扎了几下,勉强把身子稳住了。 而后,一粒石子打过来,正中他脚腕。 扑通一声传来,男子掉湖里了去了。 男子很快爬了起来,一抹脸上的湖水,望着不远处石桌前,穿着天蓝色锦袍的男子,问道,“爷,属下惹您生气了?” 说完,还瞪了他身侧站着的卫律一眼。 好端端的,偷袭他做什么?! 卫律耸肩,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道,“你说出去一个时辰,这都几个时辰了?” 卫风就知道,事情没瞒住。 他昨晚辗转反侧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去找清韵。 知道楚北不会答应,所以他是偷溜去的,让卫律帮着打掩护,说一个时辰就回来。 这会儿,已经过去三个半时辰了。 卫风抹去脸上的湖水,一步步往前走,身后带起一条水迹。 “都去哪儿了?”楚北拧了眉头问。 卫风很老实的回答道,“先是去了安定伯府,因为三姑娘身边一直有人,属下没寻到机会和她说话,就一路跟去了栖霞寺,然后去了趟周记药铺,又进宫找大皇子拿了点旧东西,回府又去见了老侯爷,就到这会儿了。” 他很忙,几乎是片刻不歇。 听到卫风说进宫,楚北眼睛有一瞬间的滞住,“你进宫拿什么了?” 卫风忙从身后腰间取下个大荷包来,因为落水,荷包还在滴水,他忙递给楚北。 楚北从荷包里拿出来一锦盒。 看着锦盒,他眉头紧锁了下,他记得这锦盒里装的是个玉瓶? 果不其然,打开之后,锦盒里装的就是个玉瓶。 玉质精细,雕工叫人叹为观止。 卫律就诧异了,“你好好的去宫里拿这玉瓶做什么?” 卫风就道,“玉瓶是用来装血的,三姑娘答应帮爷治病,但是她不确定爷中的什么毒,需要验血。” 只是一般东西装血,用不了一会儿就会凝固。 这玉瓶是贡品,有装血不凝的功效。 卫律看着卫风,又看了看楚北,然后问道,“你真信三姑娘医术高超,能治好爷的病?” 他这样问,显然是不信的。 请十个大夫来看病,有一半直接说治不了,一半要了爷半碗血,验毒之后说毒验不出来,他们医术浅薄,无能无力。 爷这么虚弱,一半是中毒,一半是失血过多。 这又来一个要验血的。 卫律想有大夫来,可又怕大夫来,因为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得拿一碗血让大夫验毒。 他怕这样下去,他家主子等不到毒发而亡,就先因失血过多而亡了。 卫风看着卫律道,“高明点的大夫都会要验血,总不能不让大夫验血吧,爷已经两个月没给大夫验血了,要一点点血,没事的。” 楚北把玉佩放回锦盒,道,“还回去。” 卫风就知道,他家爷不打算让三姑娘帮他治病,他知道楚北是皮薄,当着三姑娘的面,从安定伯府的墙上摔下来,脸丢大了。 爷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丢脸过。 可是脸已经丢了,将来等三姑娘进门,迟早会发现。 卫风只好道,“可属下已经答应三姑娘了,还有老侯爷,他也知道明儿爷会送点东西去安定伯府给三姑娘,老侯爷说库房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 “谁要送东西给她了?!谁许你先斩后奏的?!”楚北怒不可抑,耳根红的能滴血。 一想到卫风说清韵当着丫鬟的面故意调戏他,现在又跟老侯爷说他要送东西给清韵,这不明摆着说他中意清韵了吗?! 他还想着找个机会退了这门亲事,现在还怎么跟祖父开口?! 他恨不得掐死卫风了。 第四十章 归来 泠雪苑。 一宿安眠。 第二天,清韵醒来,坐在床上伸懒腰。 青莺和喜鹊在屋子里忙活,端铜盆的端铜盆,拿衣裳的拿衣裳。 见清韵心情好,喜鹊问道,“姑娘嗓子全好了?” 清韵轻咳一声,试试嗓子,方才笑道,“好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好全还要几天。” 青莺放下铜盆,过来帮清韵把帐帘陇好。 清韵掀开被子下床。 喜鹊把昨儿卫风送的那套衣裳拿来给她穿。 结果才梳洗打扮好,外面二等丫鬟红笺站在珠帘外道,“姑娘,绣坊管事刘妈妈送衣裳来了。” 清韵嘴角上扬,这时辰送衣裳来,是怕她再穿旧衣裳,或者穿别人送的衣裳去给老夫人请安,到时候老夫人见了生气吧。 “让她进来。” 丫鬟退出去后,没一会儿,刘妈妈就带了个小丫鬟进来。 刘妈妈面带殷勤,捧着托盘给清韵请安,笑道,“绣坊连夜赶工,给三姑娘赶制了两套衣裳出来,余下两套会尽快做好送来,三姑娘试试,看可有不妥之处。” 喜鹊过去接了衣裳,清韵就到屏风后换去了。 两套衣裳,一套葱绿色织金锦绣蝴蝶兰,一套水蓝色缕金绣山茶花,不论是样式和绣工,都算不错。 清韵两套都试了试,笑道,“辛苦绣坊了。” 刘妈妈忙笑道,“这些都是绣坊应该做的,这套衣裳看着养眼,三姑娘皮肤又白皙,再合适不过了。” 清韵摸着袖口上绣的山茶花,笑道,“我也觉得很合适,一会儿穿去给祖母过目。” 听清韵这么说,刘妈妈大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然后道,“不耽误三姑娘用早饭,奴婢这就告退了。” 清韵让青莺送刘妈妈出去。 吃了早饭,清韵便带着喜鹊去紫檀院给大夫人请安。 今天没那么好运气,碰到沐清芷她们,她去的时候,大夫人不在。 丫鬟说三少爷沐青阳夜里有些受凉,早上轻咳了两声,食欲不佳,大夫人陪他用早饭去了。 大夫人不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清韵就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了。 彼时,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都在了。 她饶过屏风时,正好听孙妈妈禀告道,“老夫人放心,大夫来给三少爷瞧过了,只是有些受凉,吃两副药就不碍事了。” 伯府就这么一个嫡孙,那就是个宝贝疙瘩,一有点小病小痛,老夫人就紧张的很。 听孙妈妈说没事,老夫人这才放心道,“没事就好。” 念叨两句,又问道,“是丫鬟照顾不周?” 孙妈妈回道,“听三少爷的奶娘说,昨夜三少爷睡前有些口渴,就多喝了两杯茶,起了两回夜,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蹿了风。” 老夫人手中佛珠轻弄,道,“那时候是最容易受凉的,怎的这么不小心,罢了,仔细养好,学堂就先别上了。” 孙妈妈还没说话,沐清芷就道,“母亲让徐夫子回府了,说是这几日天冷,等天暖和了些,再请他来教。” 沐清芷语气温和,面带笑容,但难掩眸底一抹怒气。 前些天,大少爷着凉,大夫人只不许他去学堂,压根就没说什么天冷不合适读书的话。 现在轮到三少爷病着了,就不合适读书了?! 不过是怕徐夫子多教了大少爷和二少爷,越过了三少爷去! 老夫人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大夫人那点小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嫡庶有别,庶子比嫡子优秀,确有不妥。 但伯府只有三个孙子,不论嫡庶,老夫人都疼,伯府的将来还指着他们呢。 老夫人吩咐秋荷道,“给大少爷和二少爷送一套笔墨纸砚和字帖去,徐夫子不在,也不能荒废了学业,天凉就在屋子里练练字帖,别到处跑了。” 秋荷福身,领了吩咐出去了。 在屏风处见到清韵,忙福身给清韵请安。 清韵朝她笑笑,方才迈步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刚福身,还未说话呢,外面一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夫人,表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听得一愣,“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便进来一个姑娘,清韵还没看清楚来人,就感觉到一阵风刮过去,扑到老夫人怀里,撒娇道,“外祖母,梓婷走了许久,太想您了,所以天还没亮,就从驿站出发,才能这么早赶回来。” 那姑娘说话声有些发嗲,听得清韵只觉得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再见她揽着老夫人一只胳膊,头靠着老夫人身上,甚至亲昵。 她容貌娟秀,玉面淡拂,柳眉如烟,眸含秋水,很漂亮。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有些心疼道,“就算想外祖母了,也不用这么急,都不顾身子了,这要是病着了,心疼的还不是外祖母?” 周梓婷抱着老夫人的胳膊,不撒手道,“我就是想外祖母了,控制不住,我宁愿病两日,也要早早的看到外祖母安好才放心。” 听听,多么孝顺的外孙女儿啊。 老夫人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站在一旁,看着周梓婷跟老夫人撒娇,就一肚子鬼火,烧的两人心肝肺疼。 清韵身子还福着,不知道起来好,还是不起来好。 所以干脆,又请了一次安。 这回,老夫人总算是瞧见她了,笑道,“怎么还站在那里,也不嫌累的慌。” 周梓婷看到清韵有些讶异,她极少在春晖院见到清韵,因为清韵大多数时候都被罚住佛香院,不过她注意力很快就被清韵身上的衣裳吸引了,“三表妹身上的衣裳真漂亮,是京都新流行的样式吗?” 周梓婷比清韵就大了一个月。 她这么说,老夫人就看她身上的衣裳了,还是素的。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眸底看到了一抹嫌弃。 真是不要脸,一回来就拐着弯的要衣裳! 沐清芷嘴角上扬,笑道,“梓婷,你回徐州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又刚出孝期,徐家肯定给你新做了衣裳,不知道徐州流行的样式和咱们京都有没有不同?” 周梓婷捏着绣帕,道,“母亲说我穿素色好看,又说徐州的衣裳,不论是绣工还是样式都不及京都的好看,她给我做了,到了京都,穿身上也是给伯府丢脸,就没给我做了。”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脸就拉的老长的。 堂堂周府,居然连几身衣裳都舍不得给嫡女做,还说什么素色好看,十几岁的姑娘,正是鲜活时候,穿的太素,谁会喜欢?! 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外孙女,回到周家,连几身衣裳都没给她做,老夫人就心里堵的慌。 周家不给做,她做! 老夫人吩咐孙妈妈道,“回头叫绣坊照着清韵身上的样式给梓婷做几身新的。” 沐清芷气的暗咬牙,更叫她生气的还在后面呢。 周梓婷福身道谢后,又挨着老夫人坐下道,“外祖母,方才我回府,听丫鬟说,三表妹议亲了,许给镇南侯府大少爷了,是真的吗?” 沐清雪就笑了,“表姐消息可真灵通,才回府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四十一章 小产 周梓婷脸色未变,挨着老夫人,笑道,“我进府,就问丫鬟外祖母身子可好,我走这段时间,可有人惹外祖母生气,丫鬟这才说起来的。” 清韵的亲事,第一次江老太爷来可是着实气了老夫人一回。 她虽然打听伯府的事,可出发点都是为了老夫人好。 非但不会惹老夫人反感,反而觉得外孙女儿孝顺贴心。 清韵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表姑娘真真是厉害,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不论说什么话,总是捧着老夫人,事事以老夫人为先,也难怪老夫人疼她了。 老夫人只心疼周梓婷舟车劳顿,让她下去歇着。 周梓婷摇头,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软嚅声道,“梓婷不累,就想静静的靠着外祖母。” 沐清雪把玩着绣帕道,“表姐,你不累,就和我们说说徐州呗,徐州好玩吗?” 周梓婷看着她,笑道,“大锦朝,最富庶繁华的地方就是京都了,没旁的地方能比得过的,我回徐州之后,除了拜祭娘亲,还参加了几个宴会,比京都差远了,对了,我昨儿住驿站,听人说起宣王府的桃花宴,还说咱们伯府收到了请帖,是真的吗?” 沐清芷就捂嘴偷笑了,“三妹妹求签姿势不对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京都之外了?” 清韵,“……” 老夫人脸黑了三分。 周梓婷抿嘴一笑,这些她只是听丫鬟说的,只是方才沐清雪呛她才回来就打听伯府的事,所以就往来的路上扣,就算她胡诌,也没人去驿站求证不是? 沐清芷知道周梓婷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笑道,“五妹妹可以和忠义侯府一起去参加桃花宴,梓婷表妹不会想跟三妹妹一起去吧?” 周梓婷看着沐清芷,笑道,“我是很想去,但你和四妹妹都不能去,哪轮得到我一个表姑娘去啊。” 沐清芷和沐清雪都是庶女,宣王府举办桃花宴,极少有人带庶女去的,一次最多就那么一到两个。 尤其伯府有两个嫡女,就更轮不到她们两个了,哪怕沐清柔可以跟忠义侯府一起,多出来一个名额。 周梓婷这是一棍子把自己打死,但是在打自己之前,先给了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一人一棍子。 偏两人有气还撒不得,谁叫人家有自知之明说轮不到她去了。 清韵却笑了,周梓婷这话大有深意呢,她可没有贬低自己,只是踩了沐清芷和沐清雪,毕竟沐清柔对忠义侯府来说,也是表姑娘。 看来,不用她去争什么,周梓婷会说服老夫人让她去参加桃花宴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周梓婷才回来,不合适提参加桃花宴的事,显得她急巴巴的赶回来,只是为了桃花宴一般。 她从徐州回来,怎么也要带点东西孝敬老夫人,还有清韵这些表姐妹。 丫鬟拎了一堆礼物来。 周梓婷送给老夫人的是一串佛珠,紫檀木的,据说是她在徐州玉禅寺前跪了三天才求来的,是某位大师开过光的。 这话,除了老夫人相信外,没人一个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只要老夫人相信就够了,不是吗? 周梓婷给沐清柔她们的是徐州特产的扇子,折扇,美人扇…… 沐清柔送了十二把,沐清芷和沐清雪就只有六把。 清韵只有四把,外加一套笔墨纸砚。 周梓婷还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两句,她不知道清韵出佛香院了,在佛香院,笔墨纸砚的用处比折扇大。 清韵只笑,她觉得周梓婷压根就没有给她准备礼物。 这四把折扇应该是从沐清芷和沐清芷那里匀出来的,笔墨纸砚是她自己的。 不过人家送了礼,她就得道谢啊。 有礼物收,没人不高兴。 而且周梓婷很会送礼,她还一人送了几把空白扇子,可容大家自己画画,拿来送给闺中好友。 送礼时,沐清柔就来了。 她拿着一把紫檀木绢扇,扇面画着美人倚窗望月,左右看着,满意的笑。 走到老夫人身边,沐清柔挨着老夫人道,“我正愁过几日参加桃花宴,没东西送玉萱郡主,我就借花献佛,送这把紫檀木的扇子了,祖母,你看合不合适?” 老夫人看着折扇,笑道,“不错,折扇精致,还有淡淡的紫檀香,郡主应该会喜欢的。” 沐清柔就向周梓婷道谢了,“谢表姐了。” 周梓婷笑道,“早知道你要拿紫檀木扇子送人,我就多送你两把了。” 清韵把玩着空白扇面,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周梓婷的话初听很大方,但细细品味,又隐隐含着三分指责,因为她送礼之前,压根就没想过别人会把紫檀木的扇子转送给别人。 但沐清柔就很直接,你虽然给我准备了送人的扇子,可惜档次太低,送不出手。 除了扇子,还有其他一些小玩意,还有徐州的特产糕点什么的。 大家正吃着,外面进来一丫鬟,有些急切道,“老夫人,大姑奶奶出事了!” 清韵正啃着糕点,听丫鬟说话,就那么望着她,半晌没反应过来丫鬟口中的大姑奶奶是谁。 还是老夫人问,“清凌出什么事了?” 丫鬟赶紧道,“说是怀了身孕小产了。” 老夫人听得脸一白,手里的佛珠就那么掉了下去。 清韵更是惊站了起来,可怜她手里还捏着半块芝麻酥糕,等反应过来,往桌子上一丢。 很不巧,砸喜鹊身上去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但脸白的吓人。 孙妈妈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定国公府这是办的什么事,大姑奶奶怀了身孕,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告诉伯府一声,如今知道,却是小产的消息。 老夫人比谁都希望大姑奶奶怀身孕啊。 大姑奶奶原就嫁的委屈,可为了伯府,牺牲她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有了身孕,看在孙儿的面子上,定国公府也该帮着伯府才是,况且大姑爷中风偏瘫在床,治好的希望极其渺茫,若是大姑爷哪一天去了,大姑奶奶将来可就指着伯府带去的嫁妆过日子了,若是膝下有儿子,哪怕只是个女儿,日子好歹也过的舒心些,怎么大姑奶奶就那般苦命呢。 老夫人脸色苍白,眸底有痛色,问道,“是怎么小产的?” 丫鬟摇头,“不知道呢,来报信的丫鬟只说大姑奶奶小产,没说其他。” 第四十二章 愧疚 老夫人脸就沉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定是有事。 “去叫大夫人过来。” 很快,丫鬟就把大夫人找了来。 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大夫人去定国公府瞧瞧,大夫人眸底有不耐烦之色,她儿子现在还病着呢,她正忧心,哪里顾得上沐清凌。 大夫人不愿意出门,嘴上劝道,“老夫人,你也别急,定国公府比咱还盼着清凌早日生孩子呢,孩子没了,定国公府比咱更心疼,咱贸贸然就上门,倒像是兴师问罪似地……” 一听这话,老夫人脸就更沉了,“不是去兴师问罪,难不成是去给定国公府道贺?!” 大夫人知道老夫人生气了,忙道,“媳妇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让清韵她们几个姐妹先去看看……” 老夫人脸色冷的厉害,一双眼睛像是要看到大夫人骨子里去。 清韵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外面有小厮进来禀告道,“老夫人,镇南侯府派人送了东西来。” 清韵抚额了,这时候,镇南侯府过来凑什么热闹,嫌不够乱是不是啊。 定国公府虽然爵位上比镇南侯府高,可在京都的地位,远远比不上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送东西来,可不是小事。 大夫人纳闷了,“没说今儿送纳采礼来啊?” 小厮连忙摇头,“不是纳采礼,只是送一些东西给三姑娘。” 大夫人起身,要去前院看看。 清韵自然也要跟前的,但是走之前,对老夫人道,“祖母,一会儿等看完镇南侯府送什么给我,我就去定国公府看大姐姐了。” 知道清韵和沐清凌姐妹情深,老夫人点了点头,答应了。 沐清柔几个好奇,镇南侯府给清韵送什么来,也跟着去前院凑热闹了。 前院会客的正厅,周总管正陪着镇南侯府总管楚总管喝茶。 见大夫人进来,楚总管站起身来,给大夫人见礼后,又给清韵请安。 大夫人请他坐,然后问道,“镇南侯府怎么忽然给伯府送礼了?” 楚总管笑道,“贸贸然送礼来,是有些唐突了,只是我家老侯爷要送,谁也拦不住,我家老侯爷素来重信守诺,总觉得亏欠江老太爷和三姑娘,所以想起来,就去库房挑了些小玩意,叫我送来给三姑娘把玩,或许只是今儿唐突,或许以后时不时的就会送些东西来,大家习惯就好。” 这话,是他来之前,镇南侯叫他说的。 镇南侯也不确定自家的孙儿送东西给清韵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听了清韵会挖狗洞,喜欢上她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以后送东西来的时候就多了。 总不能每送一次,都要先禀告他一声,借着他这个祖父的名义送吧,总有他离京办差不在的时候呢。 未免以后麻烦,镇南侯干脆让楚总管跑一趟,往后楚北要再送什么,让暗卫跑一趟就成了。 楚总管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清韵耳朵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凌乱。 旁人愧疚,只是愧疚啊。 还从未听说过一愧疚,就赶紧送东西来,以求心安的。 而且,可能不止今天愧疚,往后要是天天愧疚,那她岂不是天天收礼了? 这镇南侯府老侯爷也真是个怪人,不过她喜欢。 大夫人坐在那里,竟是无话可说了。 楚总管站起来,继续道,“除了些小玩意之外,还有一些药材,说是大少爷的住处总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怕三姑娘将来嫁了会不习惯,所以让三姑娘也先适应一下……” 楚总管说着,一屋子人都看着他。 楚总管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么奇葩的事,也就镇南侯府做的出来了,这不是往三姑娘伤口上撒盐吗,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她将来要嫁的是个病秧子吗? 他是阻止老侯爷这么做的,可是老侯爷宠溺大少爷啊,大少爷要送,他只会帮忙,不会阻拦。 清韵站在一旁,听着怪怪的。 昨天在栖霞寺,卫风让她帮忙替他家主子治病,她说手里没有验毒的药材工具,他说会想办法送来,今儿就有药材了…… 这药材不会是他送的吧? 那男子不会是镇南侯府大少爷吧? 清韵眉头拧了,不是说镇南侯府大少爷病的不能出门见太阳吗? 那天,男子站墙头时,明明阳光灿烂啊。 或许只是那男子来头不小,借着镇南侯府的名头送的药材? 清韵心底跟猫挠了似地,她很想问问楚总管,镇南侯府有没有一个叫卫风的,可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她实在问不出口啊。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机会见外人啊,尤其还是个男人,只能忍着了。 楚总管说完,将礼单放下,就起身告辞了。 大夫人让周总管送他出去。 等楚总管走后,大夫人的眸光方才落到楚总管送来的半大箱子上。 她瞅着礼单,伸手要打开。 那边,沐清柔耐不住性子,走过去把箱子打开了。 摆箱子的地方,正好晒到太阳。 箱子一打开,一屋子的人眼睛都晃了一下。 等看清楚时,又个个睁圆了眼睛,开始倒抽气了。 清韵也傻眼了,然后嘴角就开始抽抽了。 这就是镇南侯府送的小玩意? 镇南侯府送的居然是金锭子! 铺满了整个箱子! 这玩意小的有点可爱。 黄金灿灿,甚是招人眼球。 沐清柔她们几个看着金锭子,又望着清韵,那眸底的羡慕妒忌恨,丝毫不加遮掩。 大夫人眼神也是猛地一缩,低头看礼单。 若只是金子,也不用什么礼单了。 礼单上写着,两套金头饰,两套玉头饰,两套珍珠头饰,还有珍珠手链两条,珍珠项链两条、金钏两只、金簪两对…… 越往下看,大夫人的眼神越炙热,可见这份礼单不轻了。 只是这礼单,楚总管明说了,是镇南侯因为愧疚,送来给清韵把玩的,可不是送给安定伯府的。 最后,黄金三百两。 为什么送黄金? 只是单纯的木箱子没装满,拿黄金把箱子填满,送人好看些。 这是强迫症,卫风的强迫症。 这箱子里的东西是卫风去库房挑的,他可是一心指望清韵帮他家主子治好病,别说这一箱子了,就是十箱子,他也舍得送来。 等大夫人看好礼单,外面周总管领了几个小厮抬了好六个大箱子进来。 那里面装的都是药材,各种各样的药材,包的好好的,写了名字。 还有石碾、铜秤、研槽、药钵、药戥……等等。 看到那些,清韵直接石化了。 第四十三章 大礼 沐清柔无语道,“镇南侯府不是把哪个药铺子搬来了吧?” 沐清芷笑道,“估摸真是这样的,楚总管方才只说让三妹妹习惯药香味,怎么连药戥都要熟悉了,倒像是要三妹妹你学医似地,不会镇南侯府还存着让你学医好替大少爷治病的想法吧?” 这也太天真了吧? 等三妹妹学完,指不定镇南侯府大少爷都化成一堆白骨了。 清韵看了她们一眼,朝大箱子走去,弯着腰,在大箱子里翻来找去。 很快,她就找到包裹好的银针。 她打开看了一眼,满意一笑。 然后就把银针揣云袖里了。 清韵藏银针的举动,其他人没看见,但是周总管看见了,但是他没说什么。 这些东西原就是送给清韵的,她拿的是自己的东西,谁也管不着。 清韵站起来,望着周总管道,“我要去定国公府看大姐姐,这些东西,麻烦周总管先抬去给祖母过目,再送泠雪苑去,另外这些药材……” 清韵纠结了几秒,方才开口道,“这些药材,就让丫鬟婆子帮我在泠雪苑收拾出来一间空屋子,就依照药铺那样帮我改成药房吧。” 周总管点点头,道,“奴才记住了。” 大夫人没有说话,手里拿着礼单就出了屋子。 沐清柔几个紧随她身后走了,压根就没想过和清韵一起去定国公府。 清韵也没说什么,说了也是白说,难道她还能强求她们陪她一起去安定伯府? 再者,她也不是很想她们一起去。 清韵带着喜鹊出了门。 清韵刚出去,秋荷就过来了,她手里拎着个礼盒道,“三姑娘,这是一些血燕窝,老夫人让你带去给大姑奶奶补身子的。” 清韵接了血燕窝,道,“麻烦秋荷姐姐辛苦送来。” 秋荷摇头一笑,“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喜鹊从清韵手里接了血燕窝,两主仆继续朝前走。 会客堂离大门不远,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 大门前,早有马车等候在那里,喜鹊扶着清韵坐上马车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马车汩汩朝前。 清韵坐在马车里,有些心急如焚,因为马车很慢。 安定伯府和定国公府隔的不远,就三条街,可是闹街上,人来车往,走的极慢。 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定国公府。 看到安定伯府的马车停下,就有丫鬟迎了上来。 看到是清韵,丫鬟愣了一下,“怎么是三姑娘你来了?” 丫鬟名叫琥珀,是沐清凌身边的二等丫鬟。 琥珀见了清韵,顾不得请安,身子后退,往马车后看,没见到别的马车,就有些失望。 喜鹊已经下马车了,扶清韵下来。 清韵敛了敛眉头,问丫鬟道,“你在等谁?” 琥珀有些着急,“大夫人啊。” 短短四个字,清韵就能断定,沐清凌受委屈了,等大夫人来给她做主。 她问琥珀道,“大姐姐忽然小产,到底怎么一回事?” 琥珀摇头,不说话。 喜鹊就急了,“你倒是说啊,大姑奶奶到底怎么了?” 沐清凌没出嫁前,琥珀和喜鹊她们都在一起玩,熟着呢。 琥珀咬紧牙关,不知道怎么说好,三姑娘未出嫁,那些事怎么好让她知道呢? 只是三姑娘来了,大夫人估计是不会来了,想着沐清凌伤心,就先请清韵进府了。 路上,清韵再一次询问。 琥珀拗不住喜鹊的缠,把事情原委说了。 事情是这样的,沐清凌嫁进定国公府也有一年多了,迟迟未有身孕,定国公夫人心急啊,再看沐清凌消瘦的模样,她就怀疑她是不是生不出来孩子。 再加上大少爷日渐病重,定国公夫人真怕他哪一天就撒手人寰了,要真这样的话,大少爷这一脉,将来要想不断,不就得过继一个孩子? 过继来的,总比不上亲生的,定国公夫人就让丫鬟爬床…… 偏巧,被沐清凌给撞见了。 她本来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顾明川就够委屈的了,谁想到定国公夫人还这样对她。 当时就羞愤交加,转身跑了。 只是跑的急了些,加上又伤心哭泣,就撞到了丫鬟,撞上了门上。 当时也没事,只是撞到的地方有些疼,可是回屋之后,就觉得不舒坦,有些见红。 丫鬟吓坏了,赶紧找大夫来,结果一把脉,才知道怀了身孕,但是孩子保不住了。 琥珀越说,嗓子越哽咽,眼眶更是通红。 清韵越听越气愤,定国公府真是欺人太甚了,自己的儿子都病成那样子了,还责怪儿媳妇生不出孩子,找丫鬟来生。 清韵攒紧双手,深呼吸,平复心底怒气。 一炷香后,总算是到沐清凌的住处了。 远远的,瞧见院门口有人迎接。 有丫鬟过去说了什么,迎接的人转身进了院子。 清韵就问道,“方才那是谁?” 琥珀回道,“是二少奶奶。” 清韵嘴角微冷,大夫人来,就派一个二少奶奶在院门口迎接一下,定国公府这是看不起她大姐姐,更是看不上安定伯府呢。 进了院子之后,琥珀知道清韵心急,就直接领着清韵去见沐清凌。 只是她从正屋路过时,听到正堂有指责声传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很大声,用膝盖想,清韵也知道是骂她的。 琥珀有些担忧,望着清韵,她很想补救,带清韵去请个安。 可清韵脚步没停,径直进屋了。 方才没先去请安,确实有些失礼了,但情有可原吧,她赶来就是记挂长姐病情,就因为没去请安,就大声说她没规矩? 饶过屏风,清韵便见到了沐清凌。 她靠在大迎枕上,原本就消瘦的脸庞,更显得苍白无血,她没有哭,但眼神空洞的有些骇人。 想到那一天,沐清凌坐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哭的泣不成声,恨不得替她病,替她痛的模样。 清韵就觉得鼻子泛酸,快步上前,唤道,“大姐……” 沐清凌瞥头,看见是清韵,她眼睛合了一下,清韵就见到一连串的眼泪掉了下来。 清韵坐到床边,紧紧的握着沐清凌的手。 到这时,清韵才发现她的手冰凉有些吓人。 清韵喊沐清凌,但是她就是不说话,只流泪。 清韵就趁机帮她把脉了。 越把脉,眉头越皱。 沐清凌确实小产了,只是她忧思太重,身子骨又差,就算没有撞到什么,这一胎也极难保住。 外面,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丫鬟福身请安,清韵方才松开替沐清凌诊脉的手,站起身来。 进来好几个人,为首一个夫人,年纪约莫三十七八,穿戴奢贵,应该是定国公夫人。 她身侧还站在个年纪比她小的夫人,穿戴不凡,方才丫鬟请安,应该是定国公府二太太。 一旁还有个梳着灵蛇髻的少夫人,看到身上穿的,显然方才在门口等候的就是她。 清韵上前,福身见礼。 只是身子还没弯下去,就听顾二太太阴阳怪气的说话声,“不敢担沐三姑娘大礼。” 清韵当真就没弯腰了,抬眸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担不得,就算定国公府做了对不起我大姐姐的事,身为晚辈给长辈见个礼还是应当的吧?” 第四十四章 养眼 顾二太太脸一哏,多看了清韵两眼,她怎么也没想到清韵会这样直接。 定国公夫人则望着清韵,问道,“怎么府上大夫人没来?” 清韵福身,回道,“母亲原是要和我一起来的,只是出门前,镇南侯府派人送了些东西去,我心中记挂大姐姐,就先来了。” 连大夫人都等不及,方才都到门口了,没去给她们见礼,那是她们姐妹情深,这都要说没规矩,那是她们做长辈的穷讲究。 听到镇南侯府几个字,定国公夫人看清韵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因为沐清凌的关系,定国公府是最早知道清韵定了镇南侯府的亲事的。 尤其是镇南侯宁肯要娶清韵,也不娶江老太爷的孙女江筱的事,着实叫她诧异。 镇南侯府娶安定伯府姑娘,显然不挑门第的,既然不挑门第,就更应该选江筱才是啊,她也很好奇清韵有什么过人之处。 方才一开口,她就知道清韵胆子够大,嘴皮够麻溜。 只是她说的话,她听着很不舒坦。 顾二少奶奶上前一步,道,“沐三姑娘这话,我听着不对味啊,什么叫定国公府做了对不起你大姐姐的事?大嫂进门一年多了,未有所出,也没有丝毫音讯,国公府给大少爷纳妾合情合理吧?” 清韵知道,她还不够分量和定国公夫人说话,只能和顾二少奶奶扯嘴皮子了。 扯就扯吧。 清韵望着她,微福了福身子,才开口道,“我知道我大姐姐出嫁一年未有所出,定国公府于情于理都可以给大少爷纳妾,可给大少爷纳妾,必须要我大姐姐这个嫡妻的首肯吧,有人跟我大姐姐提过这事吗,我大姐姐答应了吗?” 连着两个反问,直接叫顾二少奶奶无话可说了。 外面,走进来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妇人,她眼眶通红,手里端着托盘。 看见清韵,忙将托盘放下,上前见礼,声音沙哑的唤清韵,“三姑娘。” 清韵见到她,也喊了一声,“江妈妈。” 江妈妈,原是沐清凌的奶娘,后来清韵出生后,又做了清韵的奶娘。 只是沐清凌嫁给中风偏瘫的顾明川,江妈妈不放心,就跟着沐清凌嫁到定国公府来了。 江妈妈看了清韵后,对定国公夫人道,“三姑娘年纪还小,有些事她不懂,有冲撞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她话还没有说完,清韵就出声打断她道,“江妈妈,我什么都懂,大姐姐忧思成疾,就算不撞倒,这一胎也保不住,我没有把大姐姐小产的错,全算在定国公府头上,我只是就事论事,但定国公府未经我大姐姐许可,就擅自纳妾,这是不尊敬我大姐姐嫡妻的身份,这是两码事。” 清韵说着,琥珀站在一旁,带着疑惑看着她。 从进府,她就一直跟着三姑娘,并未说过沐清凌小产有一部分只少奶奶自己的原因,三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定国公夫人看着清韵,笑道,“你什么都懂?” 这话,听起来明显是在吹牛。 但清韵还真就全懂。 她不卑不亢的望着定国公夫人,道,“大夫是不是说我大姐姐不仅忧思成疾,保不住这一胎,估计以后再怀上,也难保得住,所以定国公夫人您想等我母亲来,好商议给大少爷正式纳妾的事对也不对?” 这一回,定国公夫人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因为清韵说的,和她想的一点不差。 她望着清韵,正要说话。 但清韵回头了,她望着沐清凌,她知道沐清凌伤心,就是伤心这事。 她道,“大姐姐,你放心,你的身子会调理好的,以后会生下健康的小少爷的。” 二太太望着清韵,好笑道,“你倒是会信口拈来,太医都说大少奶奶身子骨弱,保胎极难,你拿什么笃定?” 清韵白眼轻翻,我说我会医术,你信吗? 她倒是想露一手,只是她回了伯府之后,又不知道怎么跟老夫人她们交代了。 只能憋着道,“我认识一神医……” 好么,清韵才说了这六个字。 二太太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神医?来咱们定国公府看病的神医,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不过是江湖骗子打着神医的幌子招摇撞骗罢了,你还真信,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不懂人心险恶,容易相信人啊。” 清韵,“……” 定国公夫人看着清韵,有些生气了,她觉得清韵管的太宽了,“我不管你是真认识什么神医,亦或是只是劝你大姐姐宽心,但给大少爷纳妾一事,是我国公府的家务事,我愿意等府上大夫人来,是看在大少奶奶的面子上,给安定伯府的敬重,你一个未出嫁的大家闺秀,管起了已出嫁姐姐屋子里的事……” 定国公夫人数落着,沐清凌出声喊道,“清韵,你过来。” 清韵拧了眉头,走了过去。 定国公夫人看着沐清凌的份上,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 沐清凌握着清韵的手道,“你陪姐姐坐会儿,纳妾的事,姐姐同意了。” 清韵看着她,说同意二字时,声音格外的沙哑。 明显是言不由衷。 外面,有声音传来,是丫鬟的请安声,“见过大少爷。” 清韵微微怔,她脑中还没有大少爷的印象,应该是没有见过他。 屋子里,静静的。 车轱辘声就格外的响。 丫鬟推着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 清韵扭眉,不是说中风偏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吗,怎么坐轮椅来了? 她还以为和寻常中风那样,歪嘴斜眼,不忍直视。 方才她还在心中嘀咕,要真是那样的话,大姐姐得忍着多呕心才和他生孩子,想不到,容貌还挺养眼的。 只是一想到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任由丫鬟为所欲为,那点养眼就消失不见了,转而看着他的眼神带了点点嫌弃。 看到顾明川过来,定国公夫人忙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明川坐在轮椅上,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了,然后道,“我来看看清凌,你们别逼她,我不会纳妾。” 说完,丫鬟就推着轮椅,他就到床前来了。 清韵多看了顾明川两眼,方才那话,还很中听,便起身给他行礼,唤道,“大姐夫。” 身后,二太太道,“明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哪有男人不纳妾的,况且大少奶奶自己都同意了。” 定国公夫人则道,“纳妾的事,我主意已定,不会更改的,明天就给丫鬟开脸。” 说完,定国公夫人转身便走。 她走了,屋子里的人也跟着走了个七七八八。 清韵站在一旁,顾明川见她打量了自己好一会儿了,不解道,“三妹妹这么看我做什么?” 清韵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真的中风偏瘫?我瞧着不像啊。” 第四十五章 知觉 清韵问着,江妈妈在一旁咳嗽,试图打算清韵。 江妈妈急啊,哪有三姑娘这样问话的。 顾明川也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风偏瘫,有些大夫说是,有些大夫说不是。” 但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在外人看来就是中风偏瘫了,流言传开,不是也是了。 清韵望着江妈妈,咧嘴一笑,“江妈妈,我想吃你做的千层糕,你能不能给我做一点儿?” 江妈妈快晕了,她离开三姑娘才一年多,三姑娘怎么就变的这也不懂事了呢? 沐清凌宠溺清韵,柔着声音道,“江妈妈,你去给清韵做吧。” 连沐清凌都发话了,江妈妈能不去么? 她走了之后,沐清凌又把其他人打发走了,只留下喜鹊在。 顾明川看着清韵,见她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什么,又很顾忌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有话不妨直说。” 清韵看着他,嘴唇轻抿,道,“我知道,我是有些多管闲事了,但因为这闲事和从小就疼我的大姐姐有关,我才做不到袖手旁观。” 顾明川点头,“我知道。” 沐清凌握着清韵的手,道,“我也知道。” 清韵不怎么爱说话,今天为了她,能跟定国公夫人争辩,她心中感动。 但,清韵太冲动了,她的事,得伯府长辈来才有用。 清韵反手握紧沐清凌的手,问她道,“大姐姐,我说我会医术,你信我吗?” 沐清凌看着清韵,失笑摇头,“不要逗大姐姐玩。” 清韵就耸肩道,“我就知道你不信。” 说着,她望着顾明川道,“大姐夫信我一回如何?” 清韵伸了手,那是要替人把脉的姿势,顾明川怔了两秒,把手伸了出去。 清韵往一旁坐了一点,好替顾明川把脉。 顾明川病了有三年了,见过不少的大夫,但从清韵把脉的姿势来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尤其是她蹙眉,瞥他两眼,再蹙眉,真是越看越像个大夫。 清韵把了两回脉,方才收了手,问道,“大姐夫伤过脑袋?” 顾明川直接怔住了,清韵又问了一遍,“可伤过?” 顾明川点点头,神情伤感,有些往事不堪回首,“我十五岁那年,从马上摔下来,磕到过脑袋。” 清韵略松了口气,继续问道,“是不是后来又撞到过背脊?” 顾明川点点头,心中惊骇,居然都说对了。 清韵继续问,问的很仔细,顾明川都很细致的回答。 清韵总结了下,他脑袋时而清醒,时而会很痛,脑袋清醒时,双腿麻木,没有知觉。 脑袋痛时,双腿偶尔会有知觉,不明显。 而且他清醒的时候并不多,一个月,大约就五六天。 昨天还很糊涂的他,今天一早醒来,什么都知道,除了不能动。 定国公夫人这才等不及让丫鬟趁着他清醒的时候赶紧……那啥的霸王硬上弓取种。 清韵望着顾明川,道,“也就是说,你现在双腿是没有知觉的对吧?” 顾明川点头,神情有些戚然。 清韵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裹,打开,露出银针来。 这举动,把顾明川和沐清凌惊呆了。 “清韵,你怎么随身带着银针?”沐清凌觉得她有些不认识清韵了。 这怎么可能是她那寡言少语的妹妹做的出来的事? 可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她不信。 清韵站起来,看了沐清凌一眼,对顾明川道,“我要给你扎两针。” 沐清凌有些怕了,“清韵,你别乱用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明川望着沐清凌,道,“让她试试吧。” 屏风处,趴着一丫鬟在偷听,听到这话,赶紧捂着嘴巴,一溜烟跑了出去。 清韵走到顾明川身后,帮他摘下头上束发的玉冠,这一下,顾明川脸也白了。 他以为清韵扎针是扎他腿,怎么也没想到清韵是要扎他脑袋…… 可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好反悔,只能忍着。 沐清凌要阻止,清韵阻止她道,“大姐姐,你别说话干扰我,到时候我真扎错了,可不是小事呢。” 说着,她挑了一根针扎了下去。 有些疼,顾明川嘴角抿的紧紧的。 很快,清韵就扎了三根银针。 刚要扎第四根,定国公府大夫人就来了。 一张脸铁青的发紫,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眼神冰冷,大声呵斥道,“当真是胡闹至极!” 清韵手里还拿着银针,望着定国公夫人道,“都站在那里别动,也别说话,有什么话,等我忙完再说!” 定国公夫人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墨了。 可清韵没管她,拿了银针就给顾明川扎了下去。 不是她太肆意妄为,而是这银针要么全扎下去,要么要及时取下来,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下一个机会在哪儿了。 清韵有些无语,她这也算是上赶着替人治病了吧? 替人治病,人家还对她横眉怒目,要不是为了大姐姐,她吃饱了撑得慌做这等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讨人嫌弃的破事。 很快,七根银针就扎了下去。 清韵松了一口气,其他人看着顾明川头上的银针,吓的都不敢呼吸了。 头上用针,那是大忌讳啊,有人就是脑袋上施针,最后被扎死了的! 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敢轻易往人脑袋上扎,她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就敢动手了! 定国公夫人觉得她没被清韵吓死,算是她镇定了。 这会儿,见清韵没事了,再憋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喊道,“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府去!” 她喊完,就有两婆子过来,要抓清韵。 清韵站在一旁,再婆子手碰到她时,脸上一怒,情急之下朝顾明川就踢了一脚。 顾明川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疼!” 那两婆子被清韵踢人的举动吓住了,再不敢动。 定国公夫人也吓住了,只觉得清韵疯了,气的胸口直起伏,指着清韵,上下唇瓣张合间,哆嗦不止,“你还敢踢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给我打出府去!” 沐清凌躺在床上,直接惊呆了,回不过神来。 两个婆子继续过来抓清韵,拽着清韵就往外拖,清韵挣扎了两下,还被婆子用手狠狠的掐了两下腰间,疼的她额头直打颤。 喜鹊过来帮清韵,结果被婆子抓着胳膊,一巴掌扇了过去。 那一巴掌极其用力,直接把喜鹊打在了清韵身上。 清韵看见喜鹊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这时候,顾明川说话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是高兴的颤抖。 “有感觉了!我的腿有感觉了!”他说了两句之后,见清韵脸难看的要死,忙道,“快放开她!” 两婆子懵了,赶紧放开清韵。 定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喜悦,才后知后觉…… 她儿子腿就是没有知觉啊,就是要有知觉啊! 屋子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清韵扶着喜鹊,脸冷的厉害。 她紧咬了下唇瓣,看了定国公夫人一眼,走到顾明川身边,把他脑袋上的银针取下来,然后福身,很心平气和的道,“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三两下把银针收拾好,抓着喜鹊便走。 第四十六章 宽心 走了两步之后,她回头望着沐清凌道,“大姐姐,你的病,等你回伯府,我会帮你治好,我走了。” 说完,再不管身后沐清凌喊她,带着喜鹊朝前走。 只是这一回,定国公夫人怎么会让她走呢? 清韵是她儿子病愈的希望啊! 定国公夫人拦下清韵,有些急切道,“你不能走!” 清韵笑了,只是笑容未达眼底,“不能走?定国公府是想留下我,继续让人掐我,还是觉得我丫鬟脸一边肿着难看,所以要把另外一边脸也给打肿?我今天吃饱了撑着,多管人家府里的闲事,我挨骂挨打,都是我活该,我也赔礼道歉了,国公夫人还想我怎么样?” 清韵说话语气生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她赔礼道歉,自己认错,却叫定国公夫人打心底里发寒。 越是这样冷静,越是不容易说服啊。 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走啊。 定国公夫人望着那两个掐人,打喜鹊巴掌的婆子,当即道,“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清韵不说话。 那两个婆子很快被拖了出去,板子声打的啪啪响。 二太太上前说好话道,“三姑娘,现在两婆子也受罚了,你就别……” 清韵抬手,打断二太太的话,笑道,“我没认为那两个婆子听吩咐办事有错,国公府是打她们,还是奖赏她们,那是国公府的家务事,与我都无关,我现在只想回伯府。” 二少奶奶就道,“那你大姐姐呢,你也不管了?” 清韵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来,随即冷了下去,“我就是想管,今天才会急巴巴的跑来,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她除了是我大姐姐之外,还是定国公府的长媳,她受委屈,我替她出不得头,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今天我才明白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国公府愿意给安定伯府面子,才会等大夫人来商议纳妾的事,要真说起来,这都是定国公府的家务事,还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管,我一个做妹妹的管到姐姐姐夫的屋子里来,说出去让人笑话。” 这是方才定国公夫人数落清韵的话,现在清韵差不多一字不漏的全还了回去。 定国公夫人还从未见过像清韵这样难缠的主,可偏偏无话反驳,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木讷了。 沐清凌艰难的从床上要爬起来,她唤道,“清韵。” 清韵回头,沐清凌就问道,“你当真能治好明川的病?” 眸底闪亮,期盼清韵能回答她。 清韵只道,“我可以治好你。” 就是不说治不治得好顾明川。 沐清凌知道清韵是赌气了,不由得又唤了一声,“清韵。” 清韵深呼两口气道,“原本有九成把握,只是方才那么一吓,我现在心慌的厉害,最近一两个月我是不敢再用银针帮大姐夫治病了,容我缓缓吧。” 说着,她顿了一顿道,“我会医术的事,一直瞒的死死的,祖母她们并不知道,今天要不是看在大姐姐你的面子上,怕你忧思成疾伤了身子,我不会暴露医术让你宽心,我也绝对不会管他。” “他要不是娶了你,他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不会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去冒着被祖母发现,被惩罚的危险来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沐清凌听得眼眶通红,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清韵轻哼一声,“好什么?你求我帮你治好他,然后呢?你身子骨差,等身子复原之前,没法再怀身孕,定国公府可不会怜惜你,人家急着抱孙子,会给大少爷纳十个八个的妾室,然后生上一打的孩子。” “我只要一想到,我亲手医治好的姐夫,身边左拥右抱,却让我最爱的姐姐独守空闺,默默拭泪,别说给他治病了,我没狠心多扎他几针就算对得起他了。” 清韵说话够冲,够直白。 顾明川坐在轮椅上,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他道,“我没想纳妾……” 清韵看着他,笑道,“你说不纳妾的话,我听见了,可惜,并不管用。” 顾明川一时呐呐,脸红如血。 定国公夫人不傻,她哪里听不出来,清韵这是气定国公府给顾明川纳妾,气伤了沐清凌,还不许她管的事。 可清韵话说到底了,要不是顾明川娶了沐清凌,是她的大姐夫,她不可能被她骂了,还执意要救他。 她方才要叫丫鬟偷听什么,不偷听,有沐清凌在,她肯定会求清韵救明川的,偏她在这里画蛇添足,帮了倒忙。 定国公夫人也不怕,现在沐清凌已经是定国公府的媳妇了,明川好,她大姐姐才会好。 她要真为了她大姐姐好,就肯定不会不救明川的。 清韵说这么多,只是想定国公府表态,大少爷永不纳妾。 偏定国公府都像是没听见似的,是晾准了沐清凌会求情,她会心软是吧? 她心硬起来,比谁都硬。 她上前福身,道,“大姐姐,回去我会叫丫鬟抓了药给你送来,你要记得按时服用。” 沐清凌点点头。 清韵这才看着顾明川,道,“方才,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替你医治,让我大姐姐放开心怀,活的轻松一些,现在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大姐姐身子没复原之前,我是不会替你医治的,谁求情都没有用,哪怕是皇上下圣旨。” “我宁死不会给他人做嫁衣裳,你可以说我没医德,没有一颗善良的心,甚至是自私自利,但我不在乎,在大锦朝,我不是大夫,我只医有缘人。” “反正你也在病榻上躺了三年了也不在乎再多躺个一年半载,亦或者两三年的,不过说实话,你撑不了两三年,当然了,世上高明的大夫很多,或许在我大姐姐身子复原之前,你就已经治好了。” 顾明川呆呆的看着清韵,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回答清韵好。 清韵再一次福身,然后带着喜鹊转身走。 路过定国公夫人时,还很懂礼数的福了福身子,方才离开。 她身后,二太太有些气急败坏道,“就这样走了?她还当真这世上只有她会医治了?” 可惜二太太再耍嘴皮子也没有用,大少爷病了三年了,都没找到大夫,这就是清韵的底气。 定国公夫人暗气,却不得不吩咐道,“吩咐下去,三姑娘会医术的事,谁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否则我拔了她的舌头!” 第四十七章 黑锅 定国公夫人怕啊,万一定国公府走漏清韵会医术的事,害她被老夫人责骂,以她的脾气,会把这气撒定国公府头上来,到时候给顾明川治病,多拖上几日,心疼的只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她可不会心疼。 定国公夫人捏紧拳头,望着沐清凌,问道,“三姑娘会医术的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沐清凌苦笑,“我不知道,要是清韵会医术,可以治好大少爷的病,当初哪还用得着我……”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要是清韵会医术,就凭她医治好顾明川的病,这对定国公府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了,要定国公府帮伯府恢复爵位的事上出把力,定国公府根本就不会推脱,比她联姻更好,因为定国公府始终觉得伯府高攀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夫人想想也是,只道,“你这妹妹不简单,瞒的够严实的。” 定国公府和安定伯府联姻,定国公夫人对清韵也了解一二,据说时常犯错,被关在佛堂,整日罚抄家训佛经,性子木讷,寡言少语…… 方才三姑娘那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能说她性子木讷,寡言少语? 她这是把所有人都糊弄了啊,难怪镇南侯宁愿要娶她,也不娶江家江筱姑娘了,人家不是被眼屎蒙了眼睛,人家是慧眼识珠! 只是不明白,她瞒了那么久,为何现在不继续隐瞒了? 定国公夫人想不通,她抬手揉太阳穴,吩咐丫鬟道,“备上厚礼,我要去安定伯府拜访老夫人。” 出了屋子。清韵就去看喜鹊的脸。 巴掌印还有些淤青,可见婆子是用了力打的。 喜鹊见清韵眸底有心疼,忙摇头道,“姑娘别担心,奴婢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还青红着呢。” 喜鹊就是摇头,“不疼。真的不疼了。姑娘,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奴婢怎么不知道?” 略带眼泪的眸底。带了探究和不解。 清韵想抚额,她会医术的事,骗过定国公夫人她们都不容易,何况是寸步不离身伺候的喜鹊她们了。只能靠忽悠了。 “我抄了近万篇佛经,嗓子疼的说不出来话时。对菩萨诚心祈求,求菩萨救我,菩萨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然后我就会医术了。”清韵的声音轻柔,柔的像是能被风给吹散。 喜鹊怔怔的看着清韵,不解的问。“姑娘,什么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清韵边走边解释。 喜鹊听着有些恍惚。好像还真是,打姑娘伤了喉咙之后,就给自己写药方了,难道真的是佛经抄多了,菩萨觉得姑娘心诚的缘故? 可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其他了。 清韵带着喜鹊往前走,来的路比较好记,也不用丫鬟带路。 到了门口,等了片刻,伯府的马车就来了。 喜鹊扶着清韵上了马车,然后也爬了上去。 马车回伯府。 好像回去的时候比出来要快一些,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辰,街上人少,十有八九不是在酒楼用饭,就是回家吃饭了。 马车在伯府门前停下。 清韵刚钻出马车,周总管就急急忙跑出来,下了台阶来,“三姑娘总算是回来了。” 清韵望着他,见他眸底有焦灼之色,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下,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周总管点点头,等喜鹊扶清韵下来,迈步进了伯府,周总管才道,“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事情是大还是小。” 清韵更迷糊了,“周总管,你说清楚点,我没听懂。” 周总管轻叹一声道,“是这样的,姑娘出门前,镇南伯府不是送了一堆东西来么,几位姑娘好奇,就挨个的打开看了看,其中有一个锦盒里装着个玉瓶子,那锦盒并未写在礼单里,五姑娘好奇,就打开看了看,因瓶口小,看不真切,就倒出来,谁想倒在手里,竟是血,五姑娘当时就吓坏了,连着玉瓶给摔了……” 要说之前,清韵还只是怀疑,那这会儿几乎可以断定了,那药材就是卫风叫人送来的。 清韵望着周总管,问道,“血全洒了?” 周总管点头如捣蒜,“全洒了,一滴不剩。” 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人的东西,沐清柔她们要乱翻什么,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周总管担忧道,“那玉瓶极其珍贵,里面装的血,不知道用处是什么,只怕用处不小,还没有写在礼单里,不知道是不是镇南侯府下人办事太疏忽,要真是什么重要东西……” 清韵听得心底一哼,这是没写在礼单里,所以伯府害怕。 要是写在礼单里,那就是送给她的东西,摔了无所谓是吧? 清韵迈步朝前走,周总管在一旁陪着。 刚迈步进二门,身后就有小厮唤道,“周总管,定国公夫人来了。” 周总管愣了一下,忙对清韵道,“定国公夫人来了,我去大门口迎接她。” 清韵点点头,她知道定国公夫人为什么来,这是来示好的,就冲她今儿在定国公府说的那一番话,就是借定国公夫人三个虎胆,她也不敢在顾明川病愈前给他纳妾。 二门处的丫鬟赶紧去春晖院禀告老夫人,清韵则带着喜鹊不快不慢的朝春晖院走去。 远远地,就见大夫人出了春晖院,朝这边走过来。 清韵站在一旁给大夫人行礼,大夫人理都没理她,就赶去见定国公夫人了。 喜鹊捂着脸,嘴撅了撅。 她知道大夫人这是去巴结定国公夫人,她怎么也想不到定国公夫人此番前来,巴结的是她不屑一顾的三姑娘? 迈步进春晖院,清韵进屋给老夫人请安。 屋子里。沐清柔和周梓婷她们都在。 清韵上前,福身请安。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喝茶,小几上有托盘,托盘里摆着一堆碎片。 清韵请了安,方才问道,“刚回来,听周总管说五妹妹打碎了一个玉瓶。是这个吗?” 老夫人还未说话。沐清柔就道,“我不是故意的!” 清韵看着她,眼神微冷。 那从墙头摔下来的男子。身子虚的很,要他一碗血验毒,是逼不得已的事。 现在倒好,血居然被她给毁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卫风交待了。 沐清柔这种乱翻人东西的行径,清韵不会姑息的。“是不是故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瓶子被打碎了,这东西并不是送给我的,用这样珍贵的玉瓶子装。显然很重要,我只想知道,要是镇南侯府派人回来要。这东西是我赔,还是五妹妹你赔?” 沐清柔气的脸一红。“当然是你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听着沐清柔蛮横之言,老夫人脸一沉,呵斥道,“怎么就轮到清韵赔了,她都没见到!” 沐清柔有些害怕,扭着绣帕道,“镇南侯喜欢三姐姐,说是她打碎的,镇南侯或许不追究呢。” “万一追究呢?”清韵反问。 以前背的无数小黑锅,背了也就背了,上回推沐千染,那是最后一次。 这一回,又想让她背黑锅? 不好意思,她不接受! 沐清柔看着清韵,俏脸通红,眸底怒气毕露无遗,要不是你和江家招惹上镇南侯府,镇南侯府怎么会送东西来,她又怎么会失手把玉瓶打碎?! 外面,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定国公夫人来了。” 老夫人点点头,丫鬟便退到一旁了。 很快,大夫人就领着定国公夫人进来了。 定国公夫人进门便笑道,“一段时间未见,老夫人气色红润,身子骨依然硬朗啊。” 老夫人笑着摆手道,“一大把的年纪,半边身子都埋进黄土里的人了,哪还硬朗的起来。” 说着,然后请定国公夫人坐,吩咐丫鬟上好茶。 定国公夫人就坐下了,老夫人就忍不住问道,“国公夫人这会儿来是?” 定国公夫人轻叹一声,道,“今儿早上,大少奶奶小产了,我让人来伯府通报一声,等了半晌,等府上大夫人去国公府,谁想等了半天,就等到了三姑娘,她说大夫人原是要去国公府的,只是镇南侯府临时送东西来,她等不及就先去了,我琢磨着镇南侯府的事应该不小,府上没时间,索性就亲自跑一趟了。” 定国公夫人说着,老夫人看大夫人的眼神有些飘冷,但看清韵的眼神就温和慈爱的多。 是个聪慧的,知道帮着伯府藏拙,帮大姑奶奶撑面子。 老夫人笑道,“原是要去了,谁想又出了些事,我这会儿还头疼呢。” 定国公夫人怔了一下,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国公府可帮得上忙?” 这态度好的,叫老夫人都愣住了。 惯常都是伯府请国公府帮忙,国公府还推三阻四,主动开口,今儿还是第一次呢。 老夫人眸光轻动,那玉瓶,伯府是铁定没有一模一样的,不知道定国公府有没有,既然她主动开口,她也趁机试探一下她是真有诚心,还只是说说。 老夫人指着身侧的托盘,道,“就是这玉瓶子,是镇南侯府送来的,并没有记在礼单里,却和礼单上的东西一并送了来,我也不知道这玉瓶子是镇南侯府送错了,还是忘记写在礼单上了,偏叫丫鬟毛手毛脚给打碎了。” 定国公夫人听得一笑,“一个玉瓶子而已,不用这般谨慎吧,我瞧瞧。” 孙妈妈就赶紧把玉瓶子碎片拿去给定国公夫人看。 定国公夫人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乍一看,只觉得这玉极好。 再细看,定国公夫人的脸色就变了,“这玉瓶我见过……” 第四十八章 坦白 老夫人见定国公夫人的脸色,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这玉瓶是……?” 定国公夫人又看了几片碎片道,“是了,没错,这就是几年前皇上大寿,西楚送上的寿礼,杨枝玉瓶,当时据说玉瓶盛满水,放在桃花树下一夜,这玉瓶里的水就带着桃花香,后来听说皇上将它赏赐给了安郡王,后来安郡王和大皇子打赌,玉瓶又辗转到了大皇子手中,听宣王妃说,皇后还曾用过这玉瓶盛梅花露泡过茶……” 定国公夫人越说,老夫人的脸越白。 西楚进献的寿礼,那必定是世上独一份的,她还想买一个赔回去…… 还有玉瓶里装的东西,老夫人也怀疑那是不是血了,别是大皇子或者是谁辛苦积攒的东西啊。 大夫人背脊发凉。 沐清柔脸白如纸。 这么珍贵的玉瓶,肯定是镇南侯府下人出岔子犯错了,不可能送给清韵的,她现在把玉瓶打碎了,要真追究起来…… 沐清柔急了,手摇着大夫人的肩膀道,“娘,这玉瓶碎了,该怎么办啊?” 大夫人拍着沐清柔的肩膀道,“别慌,这玉瓶下人又不是故意打碎的,再者,玉瓶是镇南侯府送来的,就算真追究起来,也是镇南侯府错在先,只怕这会儿镇南侯府还在急着找玉瓶子……” 要是没有定国公夫人在,这事伯府还能隐瞒下来,毕竟不知者不为罪。 现在被定国公夫人知道了,这跟送了把柄给她捏着一般,要真捅出去,罪名当真是不小。 定国公夫人把碎片放下。端茶轻啜。 呷了两口茶后,她抬眸望着清韵,眸底有一抹笑。 清韵知道,那是威胁的笑。 想拿这把柄逼她给顾明川治病? 未免也太小看她了,除了你急着要我治病,还有旁人呢,这玉瓶就算真打碎了。谁还敢怪罪伯府不成? 只是那男子的暗卫卫风很心急他的病。现在血没了,她就是华佗在世,也没法替他治病啊。只能委屈他,再送一碗血来了。 清韵上前一步道,“现在玉瓶已经碎了,我觉得应该主动把玉瓶碎片送镇南侯府去。总比人家找半天最后找上门来好,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瞒是瞒不过去的。” 老夫人手里佛珠拨弄着,眸底有些纠结不安。 大夫人赞同道,“我觉得清韵说的不错。咱们伯府并不知道玉瓶珍贵,打碎了实属无心之过,镇南侯应该会谅解的。”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把玉瓶碎片送镇南侯府去,派可靠的人去。万不可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大夫人想了想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这事交给下人去办,我不放心。” 老夫人点点头,“也好。” 玉瓶是沐清柔打碎的,就算说是下人打的,要真查起来,是瞒不过去的,大夫人必定用心。 大夫人便起身,和定国公夫人告辞。 定国公夫人坐在那里,看清韵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玉瓶打碎,这么大的事,连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就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估计都像没头苍蝇似地,嗡嗡乱撞,她倒是镇定的很,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心急一般。 她该想什么法子,让她尽早帮忙医治明川呢,等大少奶奶身子调养好,天知道得等到何年马月? 她在走神,那边清韵再捂嘴咳嗽。 老夫人就望着她,问道,“嗓子还未好吗,要不要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清韵摇头,道,“谢祖母关心,清韵已经好多了,再吃几服药就能好了。” 沐清柔站在一旁,看清韵的脸色有些古怪。 她嗓子怎么会越来越好呢,不是应该越来越差的吗? 算了,不管了。 她现在只期盼玉瓶的事早早的过去,别惹祸上身才好,万一名声败坏了,她可怎么办啊。 定国公夫人坐在那里,看着老夫人对清韵的关心,还有两人的话,她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自家的孙女医术不凡,都敢往人家脑袋上施针了,自己病了,却还要请大夫来治,她到底是怎么隐瞒的,竟然谁都不知道。 不过也有此可见,清韵对沐清凌的关心了,她为明川治病是为了沐清凌,不为明川治病还是为了沐清凌。 定国公夫人轻叹一声。 老夫人望着她,这才想起来沐清凌,问道,“大姑奶奶到底怎么小产的,怎么她怀了身孕的事都没人告诉伯府一声?” 因为定国公夫人主动上门,之前又说要帮忙,所以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还算好。 定国公夫人忙回道,“不是国公府不禀告,实在是我也不知情,我可是盼着抱孙子,要知道她怀了身孕,我还不得将她当菩萨一般供着啊,只是才知道怀了身孕,就小产了,而且清凌身子骨弱,又忧思太重,大夫说就算是怀上了,也保不住。” 闻言,老夫人脸色一白。 定国公夫人急着抱孙子,偏清凌伤了身子,怀上了,也保不住,那她今天来是商议纳妾一事的? 老夫人不愿意,可清凌生不了,她也没辄,都是做娘的,将心比心。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一粒一粒的拨弄,问道,“你是想给大少爷纳妾?” 定国公夫人忙笑道,“说实话,我是很想的,但现在清凌伤了身子,我要在这时候纳妾,只怕她病情会更重。” 老夫人心底一松,又有些讶异了,她真没想到定国公夫人会如此为清凌着想。 就听定国公夫人继续道,“清凌那孩子,我是真喜欢,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好好调养身子,若是下一次怀上,还保不住的话……” 老夫人点头,国公府这样做,算是仁至义尽了,“要真还保不住,国公府纳妾,我也无话可说。” 定国公夫人就笑了,到底是过来人好说话些,只是这事老夫人同意了还不行,还得三姑娘同意啊。 她望着清韵道,“三姑娘,你意下如何?” 见定国公夫人问清韵的意思,老夫人诧异了,笑看了清韵一眼,道,“她一个姑娘家,你问她,她能知道什么。” 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是你这个做祖母的啊,定国公夫人笑道,“清凌小产,镇南侯府是三姑娘未来的婆家,送礼来她都赶不及去看清凌,姐妹情深,叫人动容。” 老夫人点头笑道,“清凌出嫁前,她们两姐妹一直住一个院子,几乎是形影不离,当初清凌出嫁,她可是哭肿了双眼。” 形影不离? 定国公夫人挑眉了,清凌出嫁不过一年半,她都不知道清韵会医术,难不成那等高超医术是在清凌出嫁之后学的? 定国公夫人有些不信,可是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三姑娘就并非常人,哪个年纪像她这般的姑娘,有高超医术啊,便是男子都没有,太医院医术不凡的太医,哪个不是胡子一把,孩子一打的? 清韵不想回答纳妾的问题,但是定国公夫人一直看着她,她避无可避,只好含糊其辞道,“我只希望大姐姐能一辈子开心。” 定国公夫人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了。 她吃过的盐比三姑娘吃过的饭都多,可惜在三姑娘跟前,却处处势弱。 当真是一时大意,满盘皆输。 定国公夫人放下茶盏,笑道,“伯府恢复侯爵一事,老夫人放心,我会督促国公爷的,府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老夫人欣喜点头,让孙妈妈送定国公夫人出去。 定国公夫人还想清韵送她,好趁机和清韵说两句话,谁想清韵又假嗽了。 等定国公夫人走后,老夫人就望着清韵了,问道,“定国公夫人今儿态度好的不寻常,你大姐姐小产,是不是和她有关?” 老夫人可不是定国公夫人说几句好话,就迷糊的晕头转向的人,只是有时候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为了面子不得不装糊涂又是另外一回事。 清韵点头道,“大姐姐身子不好,保不住胎是实情,但今儿小产,确实和定国公夫人有些关系,大姐姐迟迟没有身孕,她又急着抱孙子,就派了丫鬟偷偷的……被大姐姐发现了,大姐姐一怒之下,才小产的。” 老夫人听的眉头微皱,以她对定国公夫人的了解,清凌胎儿保不住,她就算做错了,也不见得有多愧疚,定然还有别的事,“只是这样?” 清韵轻点了下头。 老夫人就没再问了,定国公府要是有什么事,怎么可能让清韵知道,定然瞒的死死的。 不过她答应给清凌机会,暂时不纳妾,另外还帮伯府,这就够了。 现在就是玉瓶的事了,希望能安然无事才好。 清韵见没她什么事了,就要福身告退回泠雪苑。 这时候周梓婷眼尖,望着喜鹊道,“三表妹,你丫鬟喜鹊的脸怎么肿了?” 原本,这样的小事,是没人关心的。 可喜鹊是跟着清韵去定国公府的啊,她挨打,可就不寻常了。 清韵瞥头看了喜鹊一眼,喜鹊揉了一路,脸上的指印消了,但还是肿着,清韵有些抱歉道,“是我不小心弄的,之前马车颠簸了下,我急着稳身子,不小心打了她一下。” 第四十九章 打碎 说着,清韵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泠雪苑了。” 周梓婷就道,“三表妹是回去吃午饭吧,这会儿泠雪苑正忙着呢,好些小厮在帮你收拾药房,你要饿了,就在外祖母这里吃吧。”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清韵还没吃午饭,就吩咐厨房给清韵做几个小菜。 清韵就走不掉了,她还急着回去看人家将药房收拾的怎么样了呢。 她坐了下来,周梓婷就挨着老夫人坐着道,“外祖母,镇南侯府愧对三表妹,送那么多的珠宝首饰给三表妹,可见对三表妹很中意了,还有,三表妹在栖霞寺姿势不对求错签的事,镇南侯府不可能没有耳闻,我想这时候镇南侯府送礼来,一大半是宽咱们伯府的心的,宣王府送了请帖来,请三表妹去参加桃花宴,她要是不去,岂不是胆怯了?” 沐清柔站在一旁,听周梓婷的话,不由得在心底重重一冷哼,以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还当真是好心了。 祖母不让三姐姐去桃花宴,三姐姐一句话都没吭,她一个顺带的,倒是比谁都积极了,不过想到娘的叮嘱,她笑道,“表姐说的对,我也觉得三姐姐应该去参加桃花宴,三姐姐也不是什么都拿不出手的,画的画不就很不错,连三老夫人都夸赞她了呢。” 听沐清柔帮周梓婷,别说清韵诧异了,就连周梓婷和老夫人都愣住了。 沐清柔居然帮周梓婷,认同她的话,还夸赞清韵? 清韵眉头一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沐清柔和周梓婷那就是针尖对麦芒,极少有合的来的时候。今天破天荒的居然帮周梓婷说话,还夸赞她,赞同她去参加桃花宴? 想到她收到桃花宴请帖,大夫人就极力赞同她去,现在沐清柔也赞同了。 应该是大夫人说服了沐清柔,可大夫人和沐清柔从来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她和周梓婷去参加桃花宴。对她有好处吗? 沐清柔挨着老夫人道。“祖母,你就答应让三姐姐去吧,我跟着忠义侯府去。表姐们有自己的朋友,不一定带我玩,我一个人多无趣,要是遇到什么事。都没人和我商量。”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站在一旁,唇瓣咬着。 她们在生庶出身份的气。要是有嫡出的身份,肯定就能跟去了,哪里轮得到周梓婷?! 一左一右,两人摇着老夫人的胳膊。央求她,“就让三姐姐去吧。” 清韵坐在那里都无语了,道。“你们别摇晃祖母了,祖母不头晕。我都晕了,祖母不让我去桃花宴,自有祖母的思量,我不去无所谓的,五妹妹要担心遇到事情没人商量,就带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去就是了,别……” 沐清柔又恨不得掐清韵了,她们帮她,她要拿乔起来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老夫人见清韵这么懂事,再见沐清柔和周梓婷都想她去,就道,“那就一起去吧,祖母可把丑话说前头,你们三个一起的,谁要是犯了错,三人一同受罚,决不轻饶。” 沐清柔见老夫人同意了,忙点头,然后撒娇道,“那奖赏呢?” 老夫人抬手,戳沐清柔的脑门,“奖赏,自然是各奖各的。” 这一点,沐清柔不能更同意了。 她可不想清韵跟着她屁股后面捡便宜。 周梓婷就扯身上的衣裳了,“我穿这样的衣裳和头饰去,可以吗?” 沐清柔那个火气,真是得寸进尺,能去参加桃花宴了,又想要衣裳和头饰了? 沐清柔看着她,道,“桃花宴,去的都是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头饰自然不一般了,要是买新的话,没有两百两肯定不行,我自己掏银子买一套新的,至于衣裳,绣坊新作的我还有两套没穿。” 周梓婷就咬唇瓣了,“绣坊给我也做了衣裳,可是头饰……我还是不去了吧。” 沐清柔在心底冷哼,又想以退为进,惹祖母心软,到时候送她头饰呢,想的倒美。 沐清柔笑道,“人长的漂亮,就是戴木簪子也美,又不是非要新头饰不可。” 周梓婷望着她,“你长的比我漂亮,还买了新头饰……” 沐清柔嘴角上扬,“那是我自己存的银子,我迟早要买头饰,既然要买,当然顺带参加桃花宴了。” 然后,周梓婷就眼眶红了,“那是舅母疼你,时不时的给你些银子,我娘她若是在世,也会这般疼我的……” 声音哽咽,眼泪往下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老夫人就心疼了,然后就送她一套头饰了。 再然后周梓婷就高兴的搂着老夫人叫外祖母。 再然后沐清柔几个就一肚子鬼火了。 清韵坐在一旁,一直像没事人一般看着,老实说,像周梓婷这样卖乖示弱撒娇夺宠的,很管用,但是她实在看不上眼啊,尤其说话发嗲,有时候清韵都恨不得捂耳朵了。 一有不顺心的,就把她娘抬出来,惹老夫人伤心,这就是她所谓的孝顺? 沐清柔一生气,就望着周梓婷道,“表姐真是孝顺呢,姑母都死了三年了,天天都听你想起她,对了,流韵苑你也住了三年了,该还给三姐姐了吧,她如今都议亲,要嫁人了,往后送添妆的人见她住泠雪苑,而不是嫡女该住的流韵苑,还不知道怎么说咱们伯府呢。” 周梓婷方才哭过,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分外娇怜。 她轻轻抽泣道,“会说伯府什么,流韵苑是舅舅让我住的,是看在母亲的份上疼我,流韵苑原该是三表妹和你的住处,现在让给我了,大家会说你和三表妹大方呢。” 清韵抚额。听着这些没营养的争斗,她耳朵都快长老茧了。 鼻尖轻动,闻到一股香味儿。 丫鬟端了饭菜进来,道,“三姑娘,饭菜做好了。” 清韵早饿的饥肠咕噜了,起身和老夫人一福身。就去暖阁用饭去了。 沐清芷忍不住笑道。“我怎么觉得桃花宴还不如一顿饭菜更让三妹妹兴奋?” 沐清雪捂嘴笑,“三姐姐常年住佛堂,有时候会吃不饱饭。她几乎没参加过什么宴会,不知道宴会有多好玩呢。” 老夫人听着,心中微叹,对清韵又多了三分怜惜。 正屋在说笑。闲聊。 清韵在暖阁静静的吃饭。 别说,春晖院的饭菜就是比大厨房做的精致。因为老夫人信佛,所以饭菜油水不说没有,但是少,她就喜欢这样的。 清韵饿啊。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 丫鬟站在一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虽然三姑娘吃饭的姿势很养眼,可吃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喜鹊忙解释道。“三姑娘早上吃的不多,这会儿午时又过去很久了。麻烦冬菊姐姐再给姑娘盛半碗饭来。” 冬菊笑道,“我知道三姑娘是饿了,不是我偷懒不去端饭,实在是这会儿吃多了,晚上就该吃不下了。” 清韵脸微微红,道,“够了,我已经吃饱了。” 说着,望着喜鹊道,“你也没吃午饭,你先回泠雪苑,换青莺过来伺候,脸上别忘记抹些药膏。” 喜鹊点点头,福身告退。 冬菊笑笑,过来帮清韵盛汤。 清韵喝了半碗青菜鸡蛋汤,方才漱口净手。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青莺就过来了。 清韵问她,“药房设在哪儿的,准备的怎么样了?” 青莺道,“药房离姑娘的卧室很近,就在书房隔壁,小厮们还在忙,估计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就能收拾好了。” 清韵诧异,“这么快?” 青莺捂嘴笑,“奴婢还嫌弃慢了呢,一堆人在那里,吵死了。” 她也嫌慢啊,吃饱喝足,散了会儿步,有些犯困了。 清韵在凉亭处,晒了会儿太阳,就进屋了。 屋子里,还在聊桃花宴的事,周梓婷兴致勃勃的要大家帮她参考,送什么东西给玉萱郡主好。 沐清柔几个是不好打击她,随便送点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觉得你有机会和玉萱郡主说话呢? 清韵福身请安,老夫人就提醒她道,“一般去参加桃花宴的大家闺秀,都会给玉萱郡主带些小礼物,可别忘了准备。” 清韵点点头,道,“清韵记下了。” 半个时辰后,大夫人就回来了。 她一进屋来,老夫人就忍不住问她道,“镇南侯府可有怪罪伯府?” 大夫人轻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放心,镇南侯府没有怪罪伯府,只是……” 老夫人刚松一口气,一听这话,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大夫人坐下来,好笑道,“镇南侯府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定亲,镇南侯不知道,镇南侯府送清韵什么东西,他还是不知道,起先他说打碎一个玉瓶子,不算什么,可是一看玉瓶碎片,他又笑了,说东西再好,到底只是一个玉瓶子,碎了就碎了,回头有漂亮玉瓶,再送来给三姑娘玩,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人宽心一笑,“镇南侯身兼大将军和兵部尚书之职,哪会那么清闲,什么事不过是吩咐一声,自然有下人去办,下人办事,哪有尽得主子心的,镇南侯不怪罪,我就放心了。” 没事,清韵也放心了。 等丫鬟来禀告说泠雪苑收拾干净了,清韵便带着青莺回去了。 没有回内屋,直接去了药房。 药房布置的,清韵很满意。 鼻尖还能嗅到一股木头清香。 清韵吩咐把这些装药材的抽屉拿出去,刷洗干净,晾干了再拿回来。 两丫鬟拿着抽屉,余下清韵在倒腾药材。 窗户吱嘎一声打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清韵感觉到一阵凉气传来,身子骨哆嗦了一下。 瞥头,便见一黑衣劲装男子站在那里,鼻青脸肿的,有些眼熟。 清韵多看了两眼,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卫风?你怎么这副模样了,谁打的?” 卫风心堵的慌,“主子和卫律打的。” 清誉凝眉,好笑道,“你主子打你做什么?” 卫风嘴角一动,就呲疼,“还不是因为你,我好不容易才劝服爷装了一瓶子血给你验毒,你怎么把血连着玉瓶一起给摔碎了,爷大发雷霆,我就成这样了。” “等等!什么叫我把血连着玉瓶一起给摔碎了?”清韵问道。 卫风望着她,眸底微微凝,道,“府上大夫人说你粗心,把玉瓶子给摔了,还特地去镇南侯府赔礼了。” 清韵脸一哏,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说是我摔的?” 卫风点头。 清韵拳头就攒紧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有玉瓶,更不知道玉瓶里装了血,玉瓶是我五妹妹摔的,不是我!” 卫风眸底就露寒芒了,那是一种杀意,看的清韵心惊。 清韵出声道,“血,我一滴也没见到,要想给你主子治病,就得再取一碗来……” 卫风抹着嘴角的血,“还取血?昨晚取了一玉瓶的血,爷都体虚的差点晕过去,这要再取一碗,卫律非杀了我不可了。” 清韵无奈,但是没办法,“我不验毒,我就没法替你家主子解毒了,让他忍忍吧。” “就没别的办法了?”卫风问道。 清韵摇头,抱歉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知道两碗血,对你家主子来说,是有些吃不消,但只要毒解了,就无碍了。” 卫风只觉得头疼的紧。 清韵望着他,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家爷不会是镇南侯府大少爷吧?” 卫风望着她,嘴角抽了下,道,“三姑娘,我家爷的身份,属下不便透露。” 没承认,也没否认。 说完,他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等卫风回到锦墨居,天边有晚霞绚烂。 楚北正在吃血燕窝,只是那表情,就跟吃毒药似地。 卫风站在一旁,道,“爷,装血的杨枝玉瓶不是三姑娘打碎的,是她五妹妹打的,那会儿她去定国公府了。” 楚北脸色很差,“送给她的东西,怎么谁都能乱翻?” 卫律在一旁,道,“应当剁手!” 卫风看了卫律一眼,弱了声音道,“爷,三姑娘还要你一碗血……” 楚北猛然看着他,把手里的碗重重放下,“你怎么不把我扛去直接送给她?!” 第五十章 银针 声音很大,吼的卫风耳朵都嗡嗡炸响。 卫风不敢捂耳朵,只望着他,一脸属下忠心耿耿的表情,唤道,“爷……” 楚北深呼吸,闭上眼睛道,“给本……给我打!” 卫律就捏拳头,朝卫风走过去。 一个时辰后,清韵吃了晚饭,钻进药房整理药材。 卫风进来了,当时还吓了青莺直叫。 被卫风直接点在了那里。 这一回,清韵也吓住了,看着卫风那红肿的脸,惊呆了,“又挨你主子打了?” 卫风欲哭无泪,“三姑娘,你行行好,别再出岔子了,我实在扛不住了。” 说着,小心的把一瓷瓶放下。 清韵拿起瓷瓶,轻轻嗅了嗅。 血腥味中,夹着一股子药味儿,可见卫风主子常年服药,药味入骨了。 清韵点头道,“放心吧,你主子迟早会感谢你的,对了,帮你主子治好病后,你主子还需付我一万两银子的诊费。” 卫风,“……” 有没有搞错啊,你能先治病,治好了病再谈诊费吗? “三姑娘,只要你能治好我家爷的病,别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也给你,”卫风道。 清韵就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十万两。” 卫风,“……” 看着卫风那呆滞模样,清韵心情很好,笑道,“开玩笑的,我只要一万两,你回去吧,今晚我会验毒。把救治的方法写在纸张,你明早来取就成了。” 卫风有些讶异,“一晚上就能验好?” “用不了那么久,大约两三个时辰。” 卫风就道,“那我就在外面守着。” 说完,身子一闪,就出去了。 然后。从窗户处飞进来一粒石子。打在青莺身上,帮青莺解穴。 青莺揉着肩膀,狠狠的咒骂了几句。 清韵笑道。“好了,别生气了,咱们这是拿钱干活。” 青莺咧嘴一笑,方才清韵和卫风说话。她都听见了,一万两呢。姑娘两三个时辰就挣到了,那她挨一下疼,那也挨的委屈。 清韵忙起来,很认真。不喜欢有人打扰。 喜鹊搬了个小杌子,药房门口守着。 青莺在屋子里帮清韵。 药房里,点了六盏灯。将屋子照的如同白昼。 卫风就在外面的大树上,透过微开的窗柩看着。有些紧张。 生怕清韵验不出来毒素,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不算,他还会被卫律和爷活活揍个半死的。 今晚估计是卫风有生以来,过的最慢的三个时辰。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清冷的月华,像是一层薄纱笼罩着泠雪苑,有种朦胧的美。 屋内,清韵忙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让青莺把书桌收拾干净,然后研墨。 拿镇纸压着纸,拿了紫檀木狼毫笔,清韵提笔沾墨,笔走龙蛇唰唰唰的写起来。 然后就着药方,开始抓药。 等把药包裹好,又在药包上写了字,然后就望窗外了。 卫风身子一动,人影如风,进了药房。 青莺又吓了一跳,骂道,“就不能先出声再进屋吗?!” 卫风拧了拧眉,道,“胆子真小。” 青莺气的说不出来话。 清韵把两包药,还有几张纸递给卫风。 卫风结果纸张,翻看着,越看越皱眉。 药浴,泡够两个时辰,温度不能变动太大,建议用火煮。 泡药浴时,每隔半个时辰,服用一碗药。 还有扎针,一百零八针…… 卫风看的,嘴皮直哆嗦,望着清韵道,“三姑娘,你确定这是治病,不是存心整我家爷的?” 清韵两眼一翻,“我辛苦半天,有必要骗你家爷吗?” “说的也是,可这又是蒸,又是煮,还要扎针的,一百零八针,会把我家也扎成马蜂窝的,我跟爷说,我会被打死的,没别的法子了吗?”卫风小心翼翼的问。 爷这三样分别都试过,两两也用过,可是三样一起来的,还真没有。 清韵眼神一动,道,“有。” 卫风一喜,“什么法子?” 清韵耸肩道,“三两砒霜,煎一碗水服下去,不消片刻,便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卫风,“……” 青莺站在一旁,捂嘴憋笑,肩膀差点抖脱臼。 卫风无话可说,小心的把纸张和药包那好,身子一闪,又消失不见了。 等他一走,清韵便哈欠连天。 回了内屋,舆洗一番,便睡下了。 沾着枕头,便睡沉了。 锦墨居,却彻夜通明。 楚北打了卫风一顿,最终还是咬咬牙,又割破手腕,取了一碗血给卫风。 他身体虚弱,喝了碗血燕窝,就直接睡下了。 因为心里积着事,夜里就醒了。 一直等卫风回来。 卫风回去时,吓了一跳,他以为卫律和楚北早睡了,谁想都没睡。 卫律望着他,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卫风拎了药包,不敢上前,“三姑娘在验毒,我怕爷的血再出岔子,就在外一直等着。” 卫律看着他手里的药道,“三姑娘验出毒了?” 卫风点点头,“开了药方,怎么医治也写了,爷用么?” 楚北当即没好气道,“为了这药方,我都取了两回血了,取着玩的呢?” 卫风一喜,当即道,“那属下去叫钱太医来,咱们今晚就试试效果。” 说着,一阵风卷出去。 钱太医睡的正香,就被卫风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当着楚北的面,卫风把药方给他看。“你看看,这药方治爷的病怎么样?” 钱太医睡眼朦胧中看了药方,扫了两眼,瞌睡虫就一扫而尽,道,“奇方!当真是一剂奇方!竟将温吞之药,用出虎狼之势。只是……这药方不能给大少爷用。大少爷身子太虚,恐承受不住。” 楚北有些吃惊,她开的药方。太医都夸赞是奇方,可见医术颇有造诣,“用了会如何?” 钱太医很肯定道,“不死即残……” 楚北脸黑了。望着卫风。 卫风缩着脖子,“不至于吧?” 三姑娘和爷无冤无仇。没必要害爷啊。 钱太医看了药方两眼,问卫风道,“就只有药方吗?” 卫风忙将纸张递给太医,道。“还有施针。” 钱太医坐下来,细细看着,越看越扭眉。 他的眼睛就在药方和纸上来回打转。最后道,“我医术浅薄。只能看出点皮毛,这一百零八根银针,像是引导虎狼药力,又像是将虎狼药力堵住,变化莫测……最好别用。” 卫风站在一旁,听太医这么一说,他也不敢了。 楚北看着两张纸,眉头紧锁。 虽然他病了许久,但没有久病成良医。 但太医的话从不死即伤,到引导虎狼药力,也算是一种认可了。 楚北脑中出现一双清澈明净,带着一些笑意的眼睛,像碎金子一般,闪闪发着光。 这双眼睛,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深呼一口气道,“就照这方子试一试。” “爷,这可不是小事啊,”卫律劝阻道。 楚北把药方放下,“去办吧。” 锦墨居,什么都有。 很快,卫律就扛了大木桶来。 卫风将青石砖掀起来一块,放了炭火,然后把木桶架上去,然后倒热水。 等楚北入了木桶之后,便是撒药材。 卫律端了药了,楚北眉头不皱,将药一饮而尽。 钱太医还在看药方,有些害怕道,“在脑袋上扎十八针……这可不是小事啊,要慎重。” 他们这些太医,在太医院待久了,变的胆小怕事,用药保守,治不好病没关系,要是把宫里的贵人治出好歹来,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祸,所以一般治病,没有九成九的把握,是绝对不敢写药方的。 楚北闭着眼睛,道,“施针。” 钱太医没辄,只能施针了。 一百零八根银针,扎在楚北的脑袋,脖子,肩膀,胸前和后背。 卫风和卫律站在一旁,都有些不忍直视。 钱太医也是扎出来一头的冷汗,针太多,不好施针。 一百零八根银针,钱太医扎了半个时辰。 刚扎完,卫律又端了药碗来给楚北喝。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两个时辰到,楚北还坐在浴桶里,没有丝毫变化。 卫风泄气,卫律频频看着他,眸底有指责。 一点效果没有,还连累爷失了两碗血,还遭针扎之罪。 钱太医看着卫风、卫律道,“时辰到了,喂最后一次药,我就要取银针了。” 卫风点点头,端了药给楚北。 等他喝完,钱太医深呼几口气,把银针取下来。 取下最后一针银针时,楚北脸色一变。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身子往前一仰,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吐在青石地板上,竟黑的跟炭一般。 钱太医看了一眼,惊喜万分,“是毒血!这药方当真有效!” 可是楚北吐完就晕了过去。 两暗卫顾不得高兴,将楚北从浴桶里拖出来,抱到床上。 钱太医过去帮着把脉。 等他把完脉,卫风忍不住问道,“毒解了吗?” 钱太医失笑,“大少爷毒入骨髓,哪是那么容易解的,方才药浴施针,身体里的毒勉强才去了三分之一。” 才去了三分之一?卫律和卫风互望一眼,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以前吃了那么多药半点效果没有,能一次去三分之一,该知足了。 “那明儿再试一试,”卫风声音有些迫切,他是恨不得楚北身上的毒立刻马上清干净。 第五十一章 医书 钱太医瞥了卫风一眼,道,“毒血也是血,你想你家大少爷失血过多而亡呢,这法子,勉强半个月能用一回,为了稳妥起见,最好一个月用一回。” 卫风望着钱太医,皱眉头道,“稳妥?方才要不是爷坚持要试一试,以钱太医的稳妥,这三分之一的毒还留在爷的体内,日日折磨爷呢。” 钱太医登时尴尬不说话了。 这里是镇南侯府,要换成旁的府邸,以他太医的身份,早拎了药箱甩脸子走了。 偏巧锦墨居又四面环水,他耍脸色,那是想淹死差不多。 钱太医站起身来,望着卫风道,“不知道给大少爷开药方的哪位,他的医术,我是望尘莫及,大少爷的毒该怎么解,还得听他的。” 卫风心中高兴,但是他不敢透露清韵半分,连老侯爷跟前,他都只字未提。 一个尚未及笄的大家闺秀,居然会医术,甚至连太医都望尘莫及,太叫人匪夷所思。 这背后,定有隐秘。 他可不想给三姑娘惹事,他家主子的病还得仰仗三姑娘呢。 为了验毒,清韵熬到半夜。 青莺和喜鹊陪了半夜。 第二天,天已经大亮,天边朝霞漫天,旖旎绚烂。 两丫鬟还睡的香,房门紧闭,没有动静。 丫鬟红笺过去敲门,两人这才惊醒,慌忙的爬下床,顾不得洗漱便去伺候清韵。 花梨木大床上,绣着牡丹的锦被下,清韵正睡的香甜,白皙如藕的手腕撑着脑袋。扇贝般的眼帘合着,看不见那如琉璃般璀璨双眸,但她嘴角弯弯扬,有一抹浅淡笑意。 见清韵睡的沉,青莺有些不忍心喊她起床,可这会儿实在是晚了,昨晚就不该那么熬夜。 青莺推了清韵两下。清韵眉头皱了皱。把被子拽了拽,又翻了个身。 青莺没辄,继续喊清韵。“姑娘,该起床了……” 连喊了好几声,清韵这才扒拉下被子,眼睛都没睁开。就咕噜道,“还困着呢。一大清早的起来做什么?” “请安啊,已经比昨天晚半个时辰了,”青莺拽着被子不松手,有些急切道。 清韵缓缓睁开眼睛。就如同扇贝打开,露出里面珍藏的黑珍珠。 她现在困的厉害,根本就不想起床。哪怕一会儿要罚她抄佛经家训,她也认了。 清韵缩回被子里。连着脑袋一起蒙上了。 青莺继续拽被子,继续喊清韵。 珠帘外,喜鹊端着铜盆,打了帘子进来,道,“怎么还没将姑娘喊起来,方才我端水过来,老夫人院子的丫鬟七儿都过来问我,姑娘没起,是不是病着了。” 清韵似睡非睡间,听喜鹊这么说,忙把被子拉下,问道,“老夫人派人来问我病没病,你怎么回答的?” 喜鹊把铜盆放下,装着热水的铜盆冒着腾腾热气。 喜鹊拿了衣裳过来,笑道,“姑娘放心,奴婢不会乱说话的,只说昨儿镇南侯府送了药材来,姑娘在药房闻药材味闻到半夜。” 清韵听得脑门黑线直往下掉,这还不叫乱说话? 闻药材闻到半夜,这是一个正常人干的出来的事吗? 她要是听到谁干这事,直接就当人家是傻子了。 偏偏,这个傻子是她。 清韵嘴角抽了下,困意也去了大半,就是叫她躺下,这会儿也睡不安稳了。 她不过是晚去请安了片刻,老夫人都派人来问了,别是有事才好。 清韵赶紧下床洗漱。 喜鹊是想清韵先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再回来吃早饭,可她这会儿饿着呢,去老夫人那里,要是有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清韵一定要先吃早饭,两丫鬟奈何她不得,把温着的早饭端来。 清韵吃的飞快,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吃饱了,然后带着青莺去春晖院。 饶过梅兰竹菊屏风,清韵便见到了老夫人。 沐清柔和周梓婷一左一右挨着老夫人坐着,沐清芷和沐清雪则在站在一旁,笑的很欢。 丫鬟在一旁,道,“老夫人,三姑娘来了。” 沐清芷和沐清雪让开些,老夫人这才看见清韵。 清韵上前福身请安,老夫人见清韵眼帘下有一抹青色,眉头微皱了下。 沐清柔就笑道,“三姐姐,丫鬟说你昨晚闻药材闻到半夜,你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吧?” 清韵有些凌乱,尤其是沐清芷几个都捂嘴笑。 但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清韵望着老夫人道,“不是闻药材闻到半夜,我见药箱子里有两本医书,就看了会儿医书……” 周梓婷笑道,“看医书?三表妹,你看的懂吗?” 清韵脸微微红,有些呐呐声羞道,“看的不是很懂,我闲来无事,就把之前大夫给我治嗓子的药拿了出来,对照送来的药,挨个的比对,然后翻看医书,看看都有什么效用,只是我发现有一味药,医书上介绍的,好像我服用,对我的病情很不利,我想不明白,就查医书查到半夜了。” 老夫人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难看。 沐清柔有些心慌,她望着清韵道,“你又不是大夫,你知道什么,再说了,那些药你不是天天服用吗,嗓子渐好,就说明药有效果!” 清韵望着沐清柔,摇头道,“我没有吃大夫开的药,之前喜鹊去定国公府找大姐姐,带回来几剂补药,我身子虚,就煎了服用,发现喝了药之后,嗓子好了许多,就一直在喝,我昨晚也比对了下,发现那药不仅仅补身子,还消肿止痛,我想大姐姐给的补药。就是给我治嗓子的,只是大姐姐送的药,只剩下最后一包了,我嗓子还没好全,又不大敢擅自给自己抓药……” 这一回,老夫人的脸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清韵嗓子渐好,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清韵吃了大夫开的药。谁想竟然没有。 清韵能发现清凌给她的药有消肿止痛的效果。那她让大夫人找大夫给清韵治病,莫非那药真的被动了手脚? 想到大夫人的禀性,老夫人心底还真有些不安。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清韵两眼。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医书那么多,你才翻了几页。不可乱说话,让丫鬟把从清凌那里带回来的药和大夫开的药。一并拿来,看看哪个药更好一些,回头再配几副。” 青莺嘴角微微弯,本以为被质问昨晚干嘛了。姑娘会心慌,谁想姑娘却借机正大光明的告了大夫人一状。 秋荷过来,青莺便和她一起回泠雪苑拿药去了。 清韵请安之后。就转了话题道,“方才我进来。见二姐姐她们笑的高兴,笑什么呢?” 沐清芷就笑指着周梓婷道,“梓婷表妹回了一趟徐州,学会了剪纸,剪了几个新花样,打算送给玉萱郡主。” 笑容中含了些鄙夷,人家郡主什么身份,会看的上几张剪纸? 周梓婷一张脸窘的通红,道,“我是剪着玩的,哪会真送给玉萱郡主?” 说着,赶紧转了话题,望着清韵道,“三表妹,你打算送玉萱郡主什么?” 清韵轻摇头,“还没想好。” 沐清柔就催她道,“只有三天就是桃花宴了,你抓紧了想,别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候丢伯府的脸面。” 她说着,还瞥了周梓婷一眼。 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周梓婷咬紧了唇瓣,气的恨不得跺脚。 清韵点点头,“我会尽快准备好。” 沐清柔没再说话,而是瞥了丫鬟春香一眼。 春香会意的点了点头,便要退出去。 周梓婷眼尖瞧见了,笑道,“五表妹,你跟春香挤眉弄眼,让她去做什么?” 沐清柔暗咬了下牙,“我让丫鬟去做什么是我的事,要跟你报备一声吗?” 周梓婷气的眼眶通红,恨不得回一句,那我送什么给玉萱郡主那是我的事,用得着你管吗?! 清韵看着春香,眼神从微冷,慢慢转为笑意。 不用猜也知道春香是去找大夫人通风报信的。 原本大夫人和沐清柔在她药里动手脚,只是她胡乱看了两页医书的猜测,做不得证。 沐清柔偷偷叫丫鬟去通风报信,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用查都能断定她猜测是真的。 不然,老夫人的脸色怎么忽然就青了三分? 春香站在那里,福身道,“早上五姑娘炖了些燕窝羹,这会儿该炖好了,让奴婢去端来给老夫人服用呢。” 周梓婷在心底轻哼一声,笑道,“五表妹也真是的,端燕窝羹来而已,用得着和丫鬟挤眉弄眼吗,正巧,早上我也吩咐大厨房炖了些莲子羹,这会儿应该也炖好了,我让丫鬟端来,外祖母吃五表妹做的燕窝羹,也要尝尝我准备的莲子羹。” 说着,周梓婷的丫鬟书兰就站了起来,要和春香一起出去。 春香暗紧了紧手,沐清柔哪里做了什么燕窝羹,她也是吩咐大厨房做的。 原本出去了,可以直接去大厨房拿,现在周梓婷派了书兰去,她不就露馅了? 只能回去一趟,再说丫鬟毛手毛脚,把羹汤打碎了。 春香和书兰出去了。 两人一转身,沐清柔和周梓婷两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容娇媚,带着笑意。 但清韵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眸底是刀光剑影,惨烈厮杀。 外面,周总管迈步进来,神情有些焦灼,像是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见了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总管回道,“常宁伯府封侯了。” 第五十二章 陪嫁 老夫人脸色一青,“封侯?常宁伯府立了什么功?” 周总管就道,“说是常嫔怀了龙嗣,皇上龙颜大悦,加上常宁伯办了什么事,得皇上高兴,就下旨封侯了。”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周总管小心问道,“常宁伯府封侯,不是小事,各府得了消息都准备贺礼了,咱们伯府是不是……?” 因为伯爷离京办差,所以伯府的消息总是慢别人一拍。 别人都上门送礼了,伯府才刚刚得知这消息。 而且,常宁伯府和安定伯府还有些旧怨。 旧怨不大,可常宁伯夫人的性子有些尖酸,现在又得了些势,对伯府不是好事啊。 老夫人敛眉,“当年皇后生下一对龙凤胎,也没见镇南侯府更进一步,封为国公,云贵妃生下二皇子,也是在二皇子满月时,才恩及娘家,加封为国公,怎么常嫔才怀了龙嗣,就这样大加封赏了,以前也没听说皇上格外恩宠常嫔啊。” 周总管没说话,皇上的心思,谁能猜的透。 清韵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 皇上封妃,赏侯爵,在清韵看来,和伯府没什么关系,可老夫人就如临大敌了一般。 而且,更让清韵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大夫人赶了来,就连沐尚书府老夫人和大太太也过来了。 到这时,清韵才知道常嫔加封为常妃的经过。 清韵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和她还有那么一米米的关系。 昨天,在皇宫御花园,皇后午睡起来,在御花园赏花。谁想无意中听到常嫔碎嘴,笑话她抽签姿势不对,抽中两根签被慧净大师说教的事,说她蠢成这样,居然还有人娶,镇南侯府挑孙媳妇,当真是一点都不挑人。 还说安定伯府为了恢复侯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嫁了个女儿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了,如今又嫁给外室所生的孽种。 常嫔没料到她背后笑话人,被皇后听了个正着。 皇后一怒。就以宫规罚了常嫔。 原本罚的也不重,就在御花园跪了一个时辰,然后禁足半个月。 谁想,常嫔才跪了半个时辰。就说肚子疼。 正巧那时候,云贵妃陪着太后逛御花园。见常嫔叫疼,就找了太医来帮她诊脉。 好么,太医诊出来是喜脉。 太后当时就高兴的不行,然后就开始斥责皇后了。 常嫔怀了龙嗣。就是犯了些小错,也该以子嗣为先,这要叫常嫔跪出个好歹来。这罪她担待的起吗? 太后说常嫔受了委屈,让皇上好好安慰安慰常嫔。 皇上就封常嫔为妃。又把常宁伯府进为了常宁侯府。 听尚书府大太太说完,沐清柔就瞪清韵了,“真是事多,抽个签,也能惹出来这么多事来。” 清韵躺着中枪,本来就一肚子邪火了,沐清柔还火上浇油。 清韵的好脾气就憋不住了,她冷冷一笑,“我抽签姿势不对,我是趴着求了,还是倒着求了,签筒里蹦出来两根签,是我自己的事,我碍着谁了?慧净大师说我求签姿势不对,他说了也就说了,一个个跟着起哄,我不过是求到了两根签,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 本来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就因为慧净大事一句话,她简直就成了众矢之的。 她是抽签,不是抽人! 要是再听两句,她估计要忍不住去找慧净大事算账了。 清韵有些发火,老夫人皱了眉头,道,“嘴长人家身上,人家要说什么,没人拦的住,府里的人不许跟着起哄!” 这也算是呵斥沐清柔,站在清韵这边了。 三老夫人看了清韵两眼,她也无话可说了,就抽签姿势不对,居然引出来这么多事,先是宣王府的请帖,现在又是常嫔封妃,她这也算是帮了常嫔一把了。 三老夫人看着老夫人道,“以前侯府没贬之前,常宁伯府就惦记侯府那八百亩良田,侯府被贬之后,常宁伯夫人就登了两回门,想伯府把八百亩良田跟她换,现在常宁伯府封侯了,那八百亩良田……” 三老夫人说着便停了。 大太太接口道,“常宁伯府封了侯,常嫔封了妃,腹中还怀有龙嗣,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旁人巴结都来不及,我看伯府那八百亩良田就跟常宁伯府换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夫人脸青沉着,她没有看大太太,但眼神透着生气。 敢情不是尚书府的地,尚书府不心疼呢。 她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常宁伯夫人是什么人,针孔都比她心眼大! 伯府那八百亩良田出产最好,离水源又近,灌溉方便,常宁伯夫人的地才四百亩,为了灌溉方便,就张口拿别处的地跟她换八百亩良田。 那地离水源远不算,还只有七百亩,就因为有一个三进院子是新建的,就理直气壮的开口,以前是侯府,她都懒得搭理她。 后来被贬为了伯府,大家平起平坐,她登门,她不好拒绝。 如今倒好,才封侯,就来了说客了! 再过几天,指不定就爬伯府脑门上耀武扬威了! 说到底,还不就是拿伯府的地去跟常宁伯府做人情。 她都想象的出来,她要是答应了,回头常宁侯夫人会怎么说:看,我都说了那地迟早是我的,还偏不信,侯爵被贬,岂是那么容易就恢复侯爵的,以前常宁伯府人家看不上,如今封了侯,就上杆子巴结了。 只要想想,老夫人就气的满脸通红。 她望着三老夫人和大太太道,“那地我就是卖了,也不会跟她换!” 三老夫人拧眉,“你这又是何必呢,常妃如今正得圣宠,伯府想恢复侯爵,怎么能跟皇上的枕边人交恶,那样伯府什么时候才恢复侯爵?况且大家都知道常宁侯夫人的为人,那地除非是买了巴结常宁侯府的,否则谁会买?” 听着三老夫人的话,清韵站起身来道,“我不赞同三老夫人的话,常妃嚼舌根,被皇后罚,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镇南侯府,但也算是替我们伯府做主了,常妃笑话我安定伯府,我安定伯府还上杆子去讨好她,这不是打皇后的脸吗?她常妃得宠,也只是个妃,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多大点,如何跟大皇子和镇南侯府相提并论?” 大太太看着清韵,不悦道,“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大人商议事情,不得插嘴。” 清韵脸一哏,看向三老夫人。 三老夫人脸有些难看,看她的眼神有些冷。 清韵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好像犯了个错,她身为小辈,却贸然说不赞同三老夫人的话,这算是跟三老夫人抬杠了。 清韵站在不动,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却满意的很,她朝清韵招手。 清韵就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了。 老夫人笑道,“祖母年纪大了,只顾着赌气,却没想到皇后那一层上去,你考虑的对,伯府不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那八百亩良田,我做主了,给你当陪嫁。” 清韵怔了一秒,嘴角又有些抽了。 她怎么觉得老夫人腹黑的很啊,那八百亩良田,算是个烫手山芋。 她一丢,就让她带着去镇南候府了。 常宁侯府敢欺负伯府,就是借她几个虎胆,也不敢觊觎镇南侯府的东西啊,回头在常宁侯夫人跟前,还能把她气个半死。 而且,那么好的良田做陪嫁,她嫁进镇南侯府也有面子…… 简直是一箭双雕。 可是老夫人同意,不见得大夫人就会同意,大夫人那性子,是宁可便宜外人,也不会便宜了她。 “那八百亩良田,如今的市价要二十五两银子一亩,好的话能卖到三十两,当初清凌出嫁,所有聘礼加起来,也才三万多两,到时候其他东西该怎么准备?”大夫人问道。 老夫人眉头紧了紧,她几乎预想到大夫人接下来要怎么说了。 果然,大夫人开口了,“那八百亩田要一分为二,靠近常宁伯府的给清韵做陪嫁,那一半留下来将来给清柔。” 真不愧是亲娘,只要有点好处,就想着自己女儿了,生怕清韵出嫁太风光,抢了沐清柔的风头。 她怎么不说,靠近常宁伯府的那四百亩给沐清柔? 风头要她和镇南侯府顶着,沐清柔拿了良田却屁事没有?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道,“这事不急,容后再议。” 三老夫人和大太太互望一眼,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会把烫手山芋往镇南侯府上推,她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太太拿手中绣帕轻碰鼻尖,轻笑一声,“常宁伯府大姑娘常娴儿据说才学容貌都不错,不知道宣王府有没有邀请她去,我想就算没邀请,今儿也该补请了。” 闻言,清韵就头疼的抚额了。 大太太说着,三老夫人就把茶盏搁下了,要回府了。 走之前,三老夫人还说了一句,安定伯府和常宁侯府能化解恩怨还是尽量化解的好,毕竟亲家不是时时都靠的住的,万事还得靠自己。 她们走后,老夫人又动摇了,“宣王府的桃花宴,清韵还是别去参加的好。” 第五十三章 挑事 老夫人一说,周梓婷第一个不赞同,清韵不去,她就是拿着请帖,也进不了宣王府啊。 事关她的利益,她不得不站出来道,“外祖母,你太小瞧三表妹了,三表妹不论是胆量,还是说话都思虑周全,不是任性妄为之人,她又定了亲,出嫁之前就应该多见见世面才对,宣王府下了请帖,她说有恙不去,外人肯定会揣测纷纷,要么说咱们伯府胆小怕事不要她去,要么就是三表妹身子孱弱,有病在身了。” 大夫人坐在那里,端茶轻啜,好像老夫人要不要清韵去,她都无所谓的态度。 和之前一力赞同清韵参加桃花宴,反差太大。 她轻拭嘴角,方才笑道,“梓婷说的不错,清韵就算才学稍差,又不是见不得人,咱们伯府藏着她,回头镇南侯府也藏着不成?” 老夫人原就犹豫不决,她实在捏不住清韵了,说她什么都不会,就知道闯祸吧,可她说话行事都有理有据,反应比她还快。 可说她会什么,可没人教,就算她天赋异禀,也该埋没了。 “罢了,去就去吧,”老夫人松口道。 清韵坐在那里不说话,好像这些事和她没关系似地,她想去得老夫人同意,所以周梓婷和大夫人劝老夫人,她没有出来阻拦。 她没必要阻拦啊,只要老夫人同意她去,那最终去不去,主动权在她,她要不想去,伯府还能硬推着她去不成? 外面,秋荷拎了两包药进来。从两溜椅子后朝孙妈妈走去,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孙妈妈脸色微皱。 正好老夫人望过来,孙妈妈就朝老夫人点了下头,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两人主仆了几十年,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老夫人脸色拉的老长了,摆手对周梓婷几个道。“就要去参加桃花宴了。这两日抓紧时间练习琴棋书画,都回去吧。” 周梓婷、清韵几个就起了身,然后福身告退。 大夫人也要起身。但是被老夫人用眼神止住了。 老夫人的眼神有些冰凉,大夫人的背脊有些发麻。 等清韵她们走远了后,老夫人的眸光落到孙妈妈放在桌子上的药包上,一抬手。直接呼地上去了。 突如其来的一下,着实惊着了大夫人。 看着药包。大夫人能猜到是什么事,但是她不会傻到老夫人一发火,她就认了,反倒一脸无辜不解的看着老夫人。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忽然发火?” 老夫人笑了。笑容有些发寒,都到这时候了。还镇定自若的跟她装。 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拨弄着,质问道,“好好的忽然发火?我倒想问问清韵的药,好好的怎么就从能治病变得加重病情了?!” 大夫人双手交叠,紧紧的攒着,脸上却满是惊诧,“怎么会?那日您让我找大夫给清韵治嗓子,我可是片刻没有耽搁,大夫开的药方还存在药房里,总不至于是大夫开错了药吧?” 老夫人赫然一笑,“大夫就算眼皮子浅,为了些好处做出有损医德的事,也不会傻到在药方上动手脚,给人把柄来坏自己招牌,看来药房有人手脚不干净。” 老夫人说一句,大夫人脸就白一分。 老夫人撇了孙妈妈道,“去把药房管事的叫来。” 这一下,大夫人彻底坐不住了。 外面,清韵几个出了门,没有立刻就各回各院,而是很好奇屋子里老夫人和大夫人在说什么。 其实,大家都猜的出来,跟秋荷手里拿着的药包有关系。 沐清柔担心老夫人会罚大夫人,沐清芷几个就纯粹是看热闹了。 几人在回廊上站了会儿,发现听不见屋子里说话声,就没偷听了。 刚迈步下台阶,远处跑进来一丫鬟,瞧打扮,是外院的丫鬟。 她心急了进屋禀告,但路被清韵她们挡住了,只能停下来福身见礼。 见丫鬟脸上有急色,沐清雪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屋子里说话,不许人进去打扰,前院可是出什么事了?” 丫鬟连连点头道,“是出事了,刚刚庄子上有人来报,说是常宁伯府下人挑事,和咱们伯府的下人打起来了……” 一听这话,沐清柔就气不打一出来,“才刚封侯爵,那些个下人就敢胡作非,欺我伯府了!” 沐清芷就哼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谁叫人家现在封了侯,宫里还有个怀了身孕正得宠的常妃,咱们伯府有什么?” 沐清柔捏紧拳头,气瞪着清韵,“都是江家!要不是江家拖累,沐府何至于没了侯爵,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清韵眼神微冷,“伯府就算侯爵还在,也只和常宁侯府一样,又拿什么和人家常妃比?” 沐清芷不赞同道,“要是侯爵还在,大姐姐肯定不会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以她的才貌性情,就是嫁给王孙公子也够了。” 她说着,清韵就那么望着她,觉得好笑,这一切都是在假如上,她怎么说都行,要都是真的,大夫人可能会给沐清凌挑好亲事吗? 偏她说着,沐清柔几个还都点头赞同,认定一切的错都错在江家。 伯府沦落至此,都是江家害的,江家和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清韵深呼一口气,眸光从沐清柔她们身上扫过去道,“大姐姐已经出嫁了,我也已经定亲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但伯府还有希望恢复侯爵,那时候,五妹妹是嫡女,侯府就靠你撑腰了,还有二姐姐你们,虽然只是庶出的身份,但容貌性情,一点不比谁差。完全可以记名在大夫人名下,有个嫡出的身份,我相信,沐家有你们三位嫡女,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说完,清韵嘴角上扬,迈步走了。 身后。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互望一眼。眸底有光亮。 她们哪里不想记名在大夫人名下,有个嫡出的身份,可是大夫人压着不许啊。 沐清柔暗跺脚。恨不得撕了清韵好。 府里多她一个嫡女,她都嫌多了,她还想把沐清芷记名在她娘的膝下跟她争,想的倒美! 清韵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沐清柔有多气愤,沐清芷和沐清雪有多期盼。 她本来不想掺和她们的事的。可实在架不住人家天天把侯府被贬的事挂在她身上,听的她耳朵都快长老茧了。 三人同仇敌忾,齐力打压她讨好大夫人,她难道就不会离间她们了吗? 伯府恢不恢复侯爵。不是她们甩甩嘴皮子就能恢复的,这是长辈们操心的事,她们就是磨破嘴皮也没有用。 反倒是记名在大夫人膝下。有个嫡出的身份,比伯府恢复侯爵。她们受益更大,有了嫡出身份,伯府还恢复了侯爵,她们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吗? 清韵心情愉悦,青莺则道,“大夫人不可能让二姑娘和四姑娘记名在她膝下的,那样大少爷和二少爷不也跟着有了嫡出的身份?” 清韵嘴角微微一勾,笑意极快地又隐没,她抬眸望天,羡慕那抹浮云悠然自得。 “她们给我画了大饼,我怎么能不礼尚往来的给她们也画一个?”她声音清脆如山泉溅石。 只是大饼好看,不好啃。 希望她们别心大的磕碎了牙才好。 清韵继续往前走,青莺转了话题,问道,“姑娘去宣王府参加桃花宴,老夫人叮嘱你给玉萱郡主准备礼物,姑娘打算送什么?” 清韵脚步顿了一下,有些犯难。 这要是在现代,能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可这里是古代啊,人家又是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还有宣王府并非真心实意邀请她去,她不必太上心,只要送的东西不掉价,过得去老夫人那一关就成了。 一路上,清韵都在琢磨送什么。 最后,决定送一对小风铃。 上面是个精致的小木屋,下面是一簇桃花,再下面缀着铜铃。 只是木屋她做不了,还有木桃花,她也做不了,得画了图纸,让青莺拿外面找人订做才行。 正好,她昨儿说给沐清凌送药材补身子,一会儿写了药方,抓两副药送定国公府去。 想着,清韵的脚步就快了三分。 回了泠雪苑,清韵直接去了药房。 推门进去,朝书桌走去。 半路上,头顶上掉下来一抹灰,惹的她直蹙眉。 她抬头,屋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看见。 清韵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到书桌前,叫青莺研墨。 清韵画图纸,画的很仔细,很认真。 很快,就画完了,再就是写药方,抓药。 等忙完了,才交给青莺道,“先把药和药方送去定国公府交给大姐姐,然后找手艺好的木匠,让他照着图纸给我打造,多给他些银子,务必明天做好。” 青莺拿了图纸,小心叠好塞怀里,道,“那奴婢就出府了。” 那边喜鹊端着茶水走过来,道,“要不要告诉大夫人一声?” 青莺扭眉,“我出府这么小的事,也要告诉大夫人吗?” 想到上回喜鹊被抓,未免多事,清韵道,“你去春晖院,跟秋荷说一声,让她跟孙妈妈打声招呼。” 青莺点头如捣蒜,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 喜鹊把茶端到清韵跟前,清韵伸手接了。 忙了半天,她也口渴了,她微微掀开一点儿缝隙,深深地嗅了一口,只觉得清幽冷隽之气灌顶,整个人毛孔都舒张了。 等茶盏盖揭开,清韵打算喝一口,却看到澄澈的茶汤中,倒影着一抹身影。 第五十四章 毛病 等茶盏盖揭开,清韵打算喝一口,却看到澄澈的茶汤中,倒影着一抹身影。 有些眼熟。 她若无其事的呷了一口茶,方才笑道,“要不要我叫丫鬟搬两床被子来,你就在我泠雪苑房梁上住下?” 清韵是对着手中茶盏说的,好像茶盏里住了个人似的,喜鹊背脊有些发麻。 清韵放下茶盏,才往房梁上看。 才看了一眼,清韵就怔住了。 她明明看到的是个斜卧在房梁上的男子,姿态慵懒,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是他嘴角一抹笑,淡如晨曦,清韵只觉得她看到月洒寒江、日耀雪峰。 喜鹊也看到了男子,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青莺和她说过,那日墙头栽下来一个带着面具,浑身是毒的男子,莫非就是他? 昨晚姑娘忙道半夜,就是帮他解毒? 男子眸光从清韵身上,挪到丫鬟身上,吩咐道,“出去守门。” 声音很好听,好像溪水叮咚,又像晨钟暮鼓。 但喜鹊却身子一凉,脚底心像是抹了清凉油一般,生了一股风,低了脑袋就出去了。 清韵那个气啊,瞪了男子道,“你登堂入室不算,你还使唤我的丫鬟,你还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笑道,“你不怕被人发现,我可以叫丫鬟再进来。”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加了几个字,“多叫几个也无妨。” 清韵一口老血卡喉咙里,恨不得喷男子一脸。脸皮真是够厚的,她望着男子,淡然一笑,“解了三分之一的毒,再来我安定伯府,气色就是不同,不像上回。身子都不稳。直接就晕了,对了,上回从墙上栽下来。脑袋摔伤没有?如果是为了感谢我的话,不用你亲自跑一趟,让卫风把银票给我送来就成了。” 清韵笑着,淡雅如一朵开的正盛的山茶花。 男子的耳根。倏然一红,在阳光照射下。竟如同血玉,有一种耀眼的美。 门外的树上,卫风和卫律面面相觑,肩膀直抖。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啊,爷从墙头栽下来的事,他们都不敢提一句。她怎么能这么直接的就问了呢。 要是这会儿他们不怕死的去送锄头,爷都能在药房挖地洞了。 男子望着清韵。他哪里不知道清韵是故意气他的,想到他从屋顶上摔下来,也确实够丢脸的。 在看清韵笑如春风,他心里就更不舒坦了,他身子一闪,就到清韵跟前了。 清韵吓了一跳,要不是她自制力强,估计都吓出声来了。 这一回,换男子笑了,他的笑声极好听,像是能笑到人心坎里去。 只是说出来的话,就讨人厌了,他俯身靠近,清韵当时抵着书桌,只能往后仰。 男子呼出来的气,都喷薄在她脸上,脖子上,有一种酥麻痒意。 男子低声道,“确实,你帮我解毒,与我有救命之恩,我给你银票是应该的,但,你趁我晕倒,当着丫鬟的面调戏我就不应该了吧?” 清韵脸腾的大红,眼神乱飘了,“谁,谁调戏你了?我没有!” 嘴上死不认账,心底后悔的直冒泡,她要是知道暗处有人看着,她说什么也不会跟青莺赌气摸他两把。 后悔没用,就开始在心底骂卫风了,他怎么什么都跟他主子说啊,这么丢脸的事,他不应该替他主子隐瞒吗? 清韵骂着,男子伸手过来,好像要摸回来似地。 清韵吓了一跳,手胡乱抓,就抓到了搭在砚台上的毛笔。 她手一拿,然后毛笔上的墨汁就撒在了男子的衣服上,就连面具和下颚上都有了。 清韵手里拿着笔,看着男子手上拿着的药材,她直接凌乱了,她好像想歪了,人家只是见她头上有药材,好心帮她拿下来,她却误会人家有不轨企图。 清韵讪笑两声,赶紧把笔丢了,拿绣帕帮男子擦起来。 可是不擦还好,一擦,男子整个下颚都是墨迹了。 清韵嘴抽了一抽,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擦干净了,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带着面具,但是面具下,他脸是黑的,他咬牙,一字一顿道,“我要是不调戏你,我都对不起我自己了。” 清韵脸红如霞,偏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谁叫她手欠在前了,她望着男子,换了话题道,“楚大少爷,你看,这都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你该回镇南侯府吃饭了吧?” “楚大少爷?”男子眉头一动。 清韵故作生气的皱眉,“卫风说你叫楚北,难道他骗我的?” 楚北一时呐呐,竟不知道怎么回清韵了。 窗外,卫风一身喷嚏打了,欲哭无泪。 爷,你别骂属下啊,属下发誓,一个字都没有透露,是三姑娘聪慧,又狡猾,她在炸你啊,你别上当。 可是楚北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清韵脸又红了,他要真是楚大少爷,那不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息。 半晌之后,楚北开口打破尴尬,他问道,“你真想伯府恢复侯爵?” 清韵怔了一下,望着楚北,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觉得好笑,“不是真想,难不成还是假想?” 楚北也笑了,“伯府恢复侯爵,除了耳根子能略微清净一些,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吧?” 清韵的娘江氏只生了清韵和沐清凌。 沐清凌已经出嫁了,她也定了亲了,如她所说,改不了了。 不论伯府恢不恢复侯爵,对她影响都不大。 反倒是伯府其他人,特别是大夫人和沐清柔。 伯府恢复侯爵。沐清柔就能挑个好亲事,大夫人所出的三少爷将来能继承侯爵,好处全在她们哪里,清韵并不占什么。 清韵很清楚,她望着楚北道,“确实,伯府恢不恢复侯爵对我影响并不大。但伯府要是恢复不了侯爵。她们会一直针对我,往后她们过的幸福还好,要是不幸福。只会把怨恨算在我头上,我招惹不起,况且,伯府没法恢复侯爵。外祖父会一直心愧不安,还有父亲……” 虽然没有实实在在的接触过。但是沐清韵脑海中关于伯府的记忆都是温馨的,是疼爱。 为了不让江老太爷愧疚,让伯爷能坦然面对老夫人,她还是期望伯府能恢复侯爵的。 至于其他。她也管不了。 想着,清韵笑了。 楚北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清韵轻轻耸肩,“伯府能不能恢复侯爵。哪是我想想就可以的,我根本无从着手。” 楚北笑了,他坐下来,道,“我可以帮你。” 清韵眉头一挑,上下扫视了楚北两眼,眸底流出三分诧异。 楚北见清韵不信,还故意抖了锦袍下摆,“你好像不信我能帮忙。” 怎么信? 不是传闻他是镇南侯府大老爷外室所出吗,这样的身份很尴尬,就算得镇南侯的宠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镇南侯请皇上恢复伯府侯爵的吧? 要是这样随便,镇南侯还在婚书里许诺做什么,直接去求了不更直接叫人信服? 不过,信他一回也无妨。 清韵望着他,问道,“你要怎么帮我?” 楚北望着清韵,张口要回答,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是走神了。 清韵脑门有黑线,说话啊,方才不是自信十足吗,怎么现在一个字都没了,不会是吹牛,被她捅破了吧? 清韵也不打扰,就等他回神。 谁想人家回神过来,只看了她一眼,就跳窗走了。 清韵凌乱了,这厮不会是有毛病吧,懂不懂礼貌啊,不请自来,还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连窗户都不帮她关好! 清韵走过去,卫风从树上跳下来,过来问道,“三姑娘,太医说你开的药方勉强半个月后才能给我家爷用一次,最好一个月用一回,我不知道该怎么给爷用。” 清韵点头道,“前三个月,一个月用一次,等你家爷身子骨调理好了,再半个月用一次,要不了半年就能把毒解了。” 说完,清韵望着卫风,很不满道,“你家主子是不是有毛病啊,话说一半,就忽然走了,他说帮我恢复伯府侯爵,问他怎么帮忙,又不说一句。” 卫风黑线,爷有没有毛病,你医术高超,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不过爷忽然就走了,这还真不像是爷的性子,只是帮伯府恢复侯爵,这事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 想到什么,卫风脸色也古怪了起来,他好像有些明白爷的反常了。 爷身子还虚着,早上醒来,知道他要来问问三姑娘之后该怎么治,爷就坚持要来。 还在暗处盯了半天,可见对三姑娘上了心,只是…… “三姑娘,你救了我家爷,就是爷的恩人,爷许诺的事,不会食言的,你放心吧。” 卫风说完,行了一礼。 然后纵身一跃,便消失了。 “毛病!”清韵没好气的把窗户关上了。 然后出门,喜鹊就坐在回廊上,脑袋靠着大红漆木柱子,盯着房门,眼睛一眨不眨。 听到门吱嘎一声打开,喜鹊忙站了起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姑娘没事吧?” 说着,一双眼睛往药房里瞟。 清韵摇头,“没事。” 那边,丫鬟拎了食盒过来,远远的喊道,“姑娘,该吃午饭了。” 第五十五章 心大 清韵回内屋用了午饭。 吃完饭,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又小憩了会儿。 刚醒来,正坐在床上伸懒腰呢,喜鹊就打了珠帘进来道,“姑娘醒了啊,二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沐清芷和沐清雪来了?不知道来找她有什么事,清韵揉着脖子,随口问道,“来多久了?” 喜鹊笑道,“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清韵正掀被子要下床,闻言顿了下,眼角上挑,难得她们两个登门遇到她安睡,还这么好耐性的等着。 起床漱口,又洗了把脸,重梳了个发髻,又过去一盏茶的功夫。 正屋,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有说有笑,倒没有等的不耐烦。 瞧见清韵进来,两人笑站了起来,道,“昨晚熬了夜,中午补一觉,三妹妹可觉得好些了?” 如此关心,还是第一次。 清韵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是个大麻烦,明摆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清韵福了福身,和沐清芷她们见礼,然后问道,“二姐姐、四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沐清芷坐下来,轻叹一口气道,“怎么没空,府里就我和四妹妹最有空了,五妹妹和梓婷表妹为了在桃花宴上大放异彩,这会儿正苦练琴棋书画呢,我们过来是想看看三妹妹你打算在桃花宴上表演什么,谁想到……” 说着,沐清芷捂嘴一笑。 沐清雪也笑了起来,笑声很是愉悦。 清韵嘴角不动。脸也未红,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午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难道她要在桃花宴上表演怎么快速入眠,还是给人展示一下她是怎么打呼噜的? 见清韵不笑,还打了个哈欠,沐清芷和沐清雪也不笑了。 确实没什么好笑的。她什么都不懂。现在又不用抄经书女诫,不睡觉,难道望天发呆吗? 就算是临时抱佛脚。好歹平时也会烧两柱香吧。 沐清芷望着清韵,道,“说句实在话,三妹妹你常常被罚住佛堂。琴棋书画那些东西,以前还会一点皮毛。这一两年几乎就没见你碰过,梓婷表妹是想能跟着去参加桃花宴,所以才在老夫人跟前极力赞同你去,她可不是真心为你好。” 虽然沐清芷也存了私心。不想周梓婷一个表姑娘占伯府的便宜,但这话说的确实不错。 沐清雪接着道,“就是。虽说你出门少,可你许给了镇南侯府大少爷。以镇南侯府的门第,将来什么宴会你不能参加,有镇南侯府做靠山,还没人敢刁难你,可比现在好。” 清韵抬眸,看看沐清芷,又看看沐清雪,“你们两个到底想说什么?上午才数落我,怪我和江家拖累了伯府,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态度?” 沐清芷脸微微红,道,“以前是我们不对,不知道三妹妹一心为了我们两个好。” 清韵脑袋有黑线了,若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们两个说的是记名在大夫人名下的事吧? 她随口一说,转眼就忘了,她们两个还放在了心上。 不得不说,心确实够大。 清韵听懂了,但依然装不明白的望着两眼。 沐清芷没想到清韵这么呆,上午说的话,这会儿就不记得了。 两人摆摆手,把屋子里的丫鬟都轰了出去,包括喜鹊。 然后才道,“三妹妹,早上你说我和四妹妹记名在大夫人膝下的事,我们两个商议了下,觉得没什么可能,我们想记在你娘的膝下……” 不管清韵当时说这话是诚心的,还是故意气沐清柔的。 但清韵确确实实说了,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的,她态度诚恳,不会否决。 清韵怔了下,随即笑道,“你们要记在我娘的膝下?” 沐清雪和沐清芷两个点头如捣蒜。 清韵这回是真笑了,嘴角弧起,怎么弯都弯不下去。 这两人的心比她想不但要大,而且要狠的多。 一边要便宜,一边担心大夫人,所以把她推她出去跟大夫人斗,招大夫人的白眼,她们好跟在后面捡便宜,哪有这样的好事? 清韵端茶轻啜,然后才笑道,“我是很希望你们都成嫡女,将来都能有一门好亲事,只要大夫人和老夫人同意,我是不会反对的。” 沐清芷一听就高兴道,“那这么说,三妹妹是答应去跟老夫人提这事了?” 清韵脸微沉,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她只是不反对而已,有这么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吗? 清韵眸光闪亮,唇角噙笑,点头道,“行,等机会合适,我就跟老夫人说。” 等机会合适? 什么时候是机会合适,这不是搪塞她们吗,沐清雪催道,“三姐姐,这事有什么机会合适的,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清韵呕血,择日不如撞日,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古代,说这话,不是拜把子就是成亲吧? 让她今天去触大夫人的眉头,还是帮她们去,她除非是睡傻了,之前帮着大夫人寒碜她,现在说两句软话,她就任她们摆布了? 想到大夫人,她今儿出春晖院,老夫人正为了药包的事找大夫人呢,不知道怎么样了。 清韵望着沐清芷,笑道,“今儿老夫人留下大夫人,二姐姐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沐清芷扭着绣帕,嘴角一抹笑,带了三分钦佩。 不得不说,清韵的命当真是大,就像那签文上说的,遇难总能逢凶化吉。 咽下半根绣花针,居然还活了过来,大夫人在给她治嗓子的药里动手脚,不但没成功,还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老夫人把药房管事的找了去,开始管事的死都不承认在药里动了手脚,只说府里下人办事粗心,把药材弄混了,可他是药房管事,那些药材就算混了也认的出来。” “老夫人一气之下,打了三十板子,药房管事扛不住招认了,说是他故意的,他觉得三妹妹是祸害,只有你死了,府里才能安生,所以才在你的药里动了手脚,全是为伯府好……” 这样的理由,傻子才会信。 第五十六章 不急 可管事嘴严的很,宁肯打死,也不招认出大夫人,老夫人也拿他没辄。 老夫人是要打死药房管事的,不管清韵怎么祸害伯府,那也是主子,岂是他一个下人看不顺眼,打着为伯府好的名号就胡作非为的。 大夫人于心不忍,替药房管事的说情,觉得把管事的和他一家子丢到庄子上去就成了。 老夫人没理大夫人,依然杖毙了药房管事,他的家人一人挨了二十板子,通通发卖。 而大夫人自己,老夫人除了训斥她管教下人不利,还罚了她一个月月钱。 沐清雪道,“原本老夫人还给药房管事的机会,只要他招认出幕后主使,就饶了他家人,送庄子上去,可是药房管事什么也没说。” 清韵只笑不语。 怎么可能会说,药房管事的要招认出大夫人,在挨板子时就该招认了,定是大夫人拿他的家人要挟于他。 就算老夫人说饶了他家人,可人丢庄子上去了又如何,大夫人想要报复他家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被卖了,总比被大夫人报复没了命强。 由此可见大夫人的手段之狠毒,对下人的震慑力有多强。 清韵把话题岔开,沐清雪眉头微皱,道,“三姐姐,你说希望我和二姐姐都能有个嫡出的身份,正说的起劲,却故意把话题岔开,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吧。” 清韵脸微沉,她是说过希望她们有嫡出的身份,难道说了,她们能不能有嫡出的身份就是她的责任了,她的义务了? “我说机会合适。会提这事,四妹妹还想我怎么样,我要是说希望你和二姐姐都能进宫做皇妃,我是不是还得想办法送你们两个进宫?”清韵语气生冷,透着三分不耐烦。 沐清雪脸一哏,不知道怎么回清韵,只生气道。“你要是做不到。就别给我们希望,我们……” 清韵心底的火气腾的一下就憋不住了,什么叫她给她们希望。她倒是想问问,她什么时候给过她们希望了? 在伯府,她们两个庶女都敢对她大呼小叫,她几时说话这么管用过? 她说着。沐清芷赶紧出声打断她道,“四妹妹。你别心急,三妹妹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沐清雪便不说话了,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生闷气。 沐清芷则望着清韵道,“四妹妹是心急了些。可你也知道,若是能有个嫡出的身份,对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儿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将来说亲门第也会高三分。” 小事上,沐清雪最冷静。遇到大事,冷静的反而是沐清芷了。 清韵冷不丁一笑,“你们倒是高看我,你们觉得在老夫人那里我说话很管用,我说让你们记在我娘的名义下,老夫人就会听?大夫人会不阻拦?我连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主,遑论帮你们,我是希望你们都能有嫡出的身份,将来挑门好亲事,能帮衬伯府,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这样希望不对,还是我应该希望你们将来都嫁的比我差,下半辈子过的痛不欲生才好?难道只要是我希望的,我就要为之努力,将希望变成真的,甚至为了你们不惜去和大夫人为敌。” “我倒是想问一句了,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就会帮你们?是凭着听你们说伯府被贬是我,是江家的错长出来的老茧吗?” 清韵一口气说了一堆,都有些口渴了。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脸涨的发紫,就跟霜打的茄子似地恹恹的。 心口堵着气,却不知道怎么舒缓,她们没法回答清韵。 从侯府被贬之后,两人看清韵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半点敬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舔着脸面要清韵帮她们谋个嫡出的身份,清韵说不反对,甚至时机成熟会帮她们,她们居然还催她,当真是给她们三分颜色,就不含糊的把染坊给开了。 沐清芷捏紧拳头,双眸闪着一簇火苗。 片刻之后,那抹火苗散去,沐清芷望着清韵,笑道,“三妹妹也太激动了,我们两个只是来试探一下你的,我们知道你不会帮我们,你也帮不了我们。” 沐清雪凝眸,看着沐清芷。 沐清芷朝她轻摇了下头,是她们太操之过急了,清韵不是傻子,会任由她们使唤。 沐清雪耷拉了脸,讥讽一笑,“连累侯府被贬,这是事实,我们跟在后面倒霉,难道抱怨几句都不行吗?” 沐清芷就望着清韵道,“这一点,五妹妹说的对,伯府被贬,我们跟着受了多少委屈,以前那些巴结讨好我们的人,都在背地里讥笑我们,就连我们的月钱,都从十两变成了七两,三妹妹,你有疼你的大姐姐,我们呢,姨娘的月钱也跟着消减,我们就不委屈了吗?” 清韵笑了,笑声酣畅淋漓。 除了笑,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人家心里,伯府被贬是她的错,她们抱怨那是应该的,甚至是轻的,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沐清芷望着她,冷了脸问,“你笑什么?” 清韵嘲弄一笑,“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父亲重情重义,不愧于天地,却遭到这么多人的抱怨,难道不可笑吗?” 清韵是好脾气,不然就直接说笑话她们眼皮子太浅了。 江家是安定伯府的亲家,江家出事,做女婿的都不帮着说话,这样趋利避害的势力小人,不知道谁猪油闷了心会和他结交,要是伯爷真的袖手旁观,不知道他还怎么在京都立足了,那时候,她们还是侯府千金,却没什么人敢娶了吧? 京都那些高门世家,互相联姻,她们还真以为是看中了彼此的性情容貌,有多少都是只看家世背景的? 不都是求个互相帮衬,要是哪一天他们出事了,亲家却不闻不问,这样的亲家要来何用? 留着逢年过节多个送礼的吗? 沐清雪也笑了,“父亲是重情重义,可更多的还是偏袒!” 屋子里就三个人,所以沐清雪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出了这个门,她打死不承认说过这话就是了。 再说了,其实大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敢想不敢说罢了。 安定伯府的亲家不只是江家,还有忠义侯府,伯爷对忠义侯府的态度远不及他对江家的一半。 沐清芷也笑了,“要是哪一天忠义侯府出事,父亲绝对不会像帮江家一样帮忠义侯府。”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只是想证明伯爷不是重情重义,只是偏袒江家,但清韵却觉得好笑,“如果江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父亲还不遗余力的帮江家,那才是偏袒,我想以父亲的性情为人,要是江家是这样的话,父亲对外祖父别说有半分敬重,指不定还会大义灭亲。” 清韵这话中深意不浅。 沐清芷听明白了,要是忠义侯府出事,伯爷不帮忠义侯府,那绝对是忠义侯府不值得帮。 这一点,她不反对。 沐清芷挑了下眉头,想不到清韵说话会这么的严谨,她想抓她错处都抓不到,她只说江家,不提忠义侯府一个字。 清韵敢说忠义侯府的不是吗,沐清芷断章取义的本事她不是没见过,大夫人原就看她很不顺眼了,她说忠义侯府的不是,除非嫌日子太舒坦了差不多。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沐清芷又说起别的来,聊了一会儿之后。 沐清芷就转了话题道,“对了,还有两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三妹妹开始准备寿礼了没有?” 清韵嘴角微勾,她有预感,她们今天来,除了嫡出的身份,就是为了老夫人的寿礼了。 清韵摇头,“还有两个月,不急。” 只说了这一句,就没了下文了,不说不错,谁知道哪里是坑,等着她往下掉? 沐清雪暗气,她怎么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只得问道,“三姐姐怎么不好奇二姐姐打算送什么给祖母?” 清韵嗡了嗓子道,“我是挺好奇的,但我藏不住话,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传到祖母耳朵里,寿宴那天,岂不无趣。” 沐清芷撕扯绣帕,笑道,“去年祖母的寿宴没有大办,我们送的都是些小针线,今年应该会大办一番,我想送些不一样的。” 清韵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继续喝茶。 沐清芷一心想清韵问她准备的寿礼,她好将话题引开,可清韵偏偏不如她的愿,她又有些拉不下脸,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安静。 可她都来了,也提到寿宴了,也只能咬着牙继续了。 沐清芷睁着一双明仁杏眼,望着清韵,语气温和道,“我和四妹妹打算合绣一幅双面绣百寿图给祖母拜寿,我们挑了各种丝线,都不满意,想着用金线最好,能压沐尚书府一筹,让祖母高兴,只是我们两个……”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是来借钱的。 一幅双面绣百寿图,没有二三十两黄金来买绣线不可能绣的完,就以她们两个的月例,就算加上大姨娘和二姨娘的,也完不成。 钱,她手里有不少。 可借给她们,清韵想都没想过,她们感情还没好到借钱的地步,要是真好,几百两银子就是送给她们也无妨。 第五十七章 牛皮 清韵赫然一笑,“送寿礼,贵在心意,又不是和谁攀比,量力而为就好。” 沐清芷柔了声音道,“伯府处处被尚书府压着,我们只是想祖母高兴,难道你就不想祖母高兴?” 清韵望着沐清芷,嘴角荡漾一抹浅笑,“我自然想祖母高兴了。” 沐清雪就接口道,“那三姐姐,你掏四十两黄金,我和二姐姐出力绣百寿图,到时候我们三个送给祖母,让她高兴。” 闻言,清韵没差点被胸腔喷薄而出的老血给呛死过去。 她还以为她们来是借钱,敢情是来要钱拉她一起的。 她出钱,她们出力。 听起来很公平,可她花四十两黄金,也就是四百两银子,完全可以准备一份很好的寿礼给老夫人了,为什么要带上她们两个? 绣的寿礼,重在心意,她只掏了钱,那钱还不是她攒的,是人家镇南侯府送的,却不插手,就跟献上四十两黄金有区别吗? 而且伯府要大办寿宴,就算伯府没落了些,可以前送出去的人情,人家都会还回来,到时候肯定会来不少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幅金线绣成的百寿图,还是双面绣的,必定震惊满座宾客,到时候传扬开,她们孝顺还心灵手巧,名声在外,她这个掏钱的可不会被人记住,区区四百两银子,有几个贵夫人会看在眼里? 拿她的钱,去讨老夫人的欢心,扬自己的名声,亏她们想的出来。 清韵摇头,“送给祖母的寿礼。我另有想法,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沐清雪和沐清芷两个就不高兴了,“三妹妹,方才我们问你可准备了给祖母的寿礼,你说没有,现在又有了想法,你不愿意掏钱就直说。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清韵好声好气的和她们说话。居然换回来惺惺作态四个字,再好的脾气也沉不住了,偏沐清雪还在一旁起哄。“就是,镇南侯府送来三百两黄金,还有大姐姐送你的一千两银票,只让你拿四十两黄金出来。不过是九年一毛,买金丝线绣百寿图给祖母都不愿意。伯府为了江家牺牲了多少,祖母因为侯府被贬,在三老夫人跟前受了多少讥笑,我们几个日日想着怎么能帮祖母掰回一局。好不容易想到个好办法,偏你小家子气,舍不得。是不是祖母被三老夫人气死你才高兴?” 沐清雪说着,清韵就那么看着她。眸底冷笑连连。 说来说去,不还是那事,怪伯爷帮江家,害侯府被贬吗,就因为这事,她就该心存愧疚,在她们跟前低一等,她们提什么,她都只有照做的份,否定就是对不住伯府做出的牺牲。 要是伯府不能恢复侯爵,她往后还有日子过吗? 要想活的坦荡,就不能受愧于人。 清韵站起身来,脸色不耐道,“够了,我会竭尽全力帮伯府恢复侯爵,让祖母高高兴兴!” 方才沐清雪说了一通,清韵没说话,她们还以为说服了清韵,谁想到等了半天,就等出来这么一句。 沐清芷笑了,笑清韵不知天高地厚,“帮伯府恢复侯爵?你可真是会大言不惭,大姐姐联姻,祖母和大夫人送了多少的礼,如今都两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你以为恢复侯爵只是你嘴上说说呢。” 清韵也笑了,“伯府恢复侯爵是难,但不是没有可能,在这之前,你们天天把江家害侯府被贬挂在嘴边,我就算不耐烦,我也尽量忍,等伯府恢复了侯爵,我不希望再听到半句。” 沐清芷也站了起来,“你要真有本事,让伯府恢复侯爵,我若再多说一句,我就咬断舌头!” 说着,她看了一眼坐着没动的沐清雪,见她两眼望着天花板,嘴角微勾,也跟着看,嘴上问道,“四妹妹在看什么呢?” 沐清雪微微笑,“看人吹牛皮呢。” 说完,她望着清韵,笑容更深,“希望三姐姐说到做到,别让我们等太久。” 清韵知道她们不信,在笑话她吹的牛皮满天飞,她没必要说服她们。 她坐下来,换喜鹊进屋倒茶。 清韵以为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有丫鬟在,沐清芷和沐清雪不会再提百寿图的事了,谁想当着丫鬟的面,她们还不死心道,“百寿图的事,希望三姐姐再考虑考虑。” 说完,她们才起身走。 喜鹊端着茶进来,有些懵懂的看着清韵。 见清韵皱眉,就知道没好事。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有好事也不可能轮到她家姑娘,她只希望她家姑娘别被二姑娘她们算计了。 喜鹊换了新茶,清韵才端上手,青莺就回来了。 她一脸喜色的进来,只差没在脸上写有好事几个字了。 喜鹊见了就笑道,“这么高兴,捡到银子了?” 青莺摇头如波浪鼓,她回头看了两眼,见没人在,方才说话道,“银子哪是那么好捡的,要有也是人家送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两个十两的银锭子。 喜鹊看的一愣,“谁出手这么大方?收人家这么多银子,肯定没好事。” 青莺走过来,丢了一个银锭子给她道,“定国公夫人给我和你的,我知道她有求于姑娘,我不想收她的钱,然后帮她在姑娘跟前说好话,可是大姑奶奶让我收,我又不能不听。” 说着,青莺一脸苦瘪之色。 不过想到她拒绝,青莺又忍不住想笑。 定国公夫人塞银锭子给她,说是昨儿打了喜鹊一巴掌,委屈了她,这些钱是给喜鹊治脸的。 她当时就摇头道,“不用了,喜鹊脸肿着,姑娘亲自调制了药膏,我出门时,已经好全了。” 一句话,定国公夫人当时就下不来台,哼,谁叫她让人掐了姑娘,还打喜鹊的! 喜鹊望着青莺,她知道青莺的脾气,不由得愈加好奇了,“那你方才高兴什么?” 青莺凑上前,望着清韵,把声音压的低低的禀告道,“不知道定国公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奴婢去了之后,就陪大姑奶奶说话,定国公夫人就去了,她把银子塞给奴婢之后,就有人拿了礼单过来让她过目,那是准备了送沐尚书府去的请期礼,原是六十四抬,定国公夫人看了之后,改成了五十六抬,说是不能越过大姑奶奶去……” 青莺高兴,就是高兴这事,尚书府把沐千染许给定国公府三少爷,不就是晾准了大少爷身子不好,将来国公府由三少爷继承么,现在大少爷的病,只要清韵愿意出手相救,治好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那天,青莺陪着清韵去尚书府。 沐千娇说以后沐千染和沐清凌就是妯娌了,她们又是堂姐妹,叫沐千染多关照沐清凌。 什么关照,不过是借机寒碜伯府而已,要是叫尚书府知道,大少爷的病能好,绝对会气的牙根直痒痒。 青莺说着,喜鹊也捂嘴笑了,“之前定国公府送给沐尚书府的纳采礼和问名礼都比伯府重三分,没想到最重要的请期却不能越过伯府,沐尚书府肯定要生气。” 可是沐尚书府生气没有她家姑娘生气来的叫人可怕啊。 沐尚书府再怎么生气,亲事定下了,沐千染就得出嫁,可清韵不一定会帮大少爷治病。 清韵嘴角也带了笑,问道,“大姐姐还好吧?” 青莺连连点头,“好着呢,不过大姑奶奶心太软,今儿大姑爷又发病不清醒了,她希望姑娘你能早日救治大姑爷。” 清韵就猜到沐清凌会心软,不由得有些抚额,她怎么就那么傻呢,人家做娘的宁愿儿子多病些日子,甚至一年半载,也要给儿子纳妾,现在她心软了,以后小妾添堵,谁来怜惜她? 反正恶人已经做了,那就做到底。 想到纳妾,清韵眼角不期然抖了两下。 她也定亲了,未婚夫也见到了,人家病歪歪一身的毒能解啊,不会他以后也纳妾吧? 清韵脸红了一红,发觉自己想太多了,便喝了口茶,出了门。 她没有回屋,而是去花园逛逛。 远远地,便听到有缕缕琴音,悠远婉转。 周梓婷在花园凉亭弹琴。 凉亭四周蒙了纱绸,随风而动,越加显得抚琴之人身影朦胧。 清韵迈步走了过去。 一曲毕,周梓婷停手歇会儿,丫鬟端茶给她喝。 她喝了两口后,把茶盏递给丫鬟,眼角余光扫到清韵,她微微讶异,“桃花宴在即,凡是参加桃花宴的都要表演,你怎么不抓紧时间练习?” 清韵脸微窘,好像她是没怎么上心,就听周梓婷继续问道,“对了,你打算表演什么?” 这话还真把清韵问倒了,对桃花宴,她根本一无所知。 她摇了摇头,正打算问问,就听周梓婷道,“不会,还不赶紧练习,外祖母说了,到时候出了差错,一起罚,你可别连累我们。” “行了,你回去练习吧,再不到别处玩去,别影响我练琴。” 说完,周梓婷手又搭在了琴弦上,琴音又响了起来。 清韵没生气,青莺气大了,什么态度啊,这里是花园凉亭,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姑娘就在凉亭坐着,她也没权利轰人啊! 第五十八章 姓周 清韵转身走了,青莺还暗剁了下脚。 周梓婷很用功,清韵在花园逛了小半个时辰,她就练了小半个时辰,几乎没有歇片刻,连清韵都佩服她的毅力了。 而且,让清韵吃惊的是,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洗漱,打算去给大夫人请安,她就在凉亭练琴了,而且练了半个时辰了。 去紫檀院给大夫人请了安,清韵又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刚走到屏风处,就听屋内有说话声传来,“老夫人,姑娘在花园凉亭练琴,让奴婢代她来给老夫人您请安。” 说话声有些苍老,清韵饶过屏风,就见到一个老妇人。 应该是周梓婷的奶娘,周妈妈。 她说完,沐清柔就笑道,“连来给祖母请安的时间都没有,表姐未免也太用功了吧?” 这不是夸赞,是怪罪。 周妈妈笑道,“可不是,奴婢也是这样劝她的,只是姑娘倔强的很,说把琴练好了,去参加桃花宴,才能给伯府争面子,奴婢就是磨破嘴皮子,她也不听。” 她这么说,老夫人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哪里还会责怪周梓婷,只笑道,“梓婷的倔强,是随了她娘了,她娘未出嫁前就喜欢在流韵苑外的凉亭弹琴,只是这天气凉的很,仔细别冻着了。” 说着,吩咐丫鬟道,“让厨房炖碗燕窝粥,给表姑娘送去。” 沐清柔暗气,她辛苦练舞,比弹琴更辛苦,祖母都没赏赐她燕窝粥! 不过她周梓婷就是能弹出绕梁三日的天籁之音也没用,她不可能有机会去参加桃花宴! 清韵上前。福身请安。 老夫人脸色温和,问道,“梓婷抚琴,清柔跳舞,你在桃花宴上表演什么?” 清韵回道,“画画。” 老夫人就想到那日清韵的画了,画的很传神。还算不错。至少不会落了伯府的脸面。 正要督促清韵两句,大夫人进来了。 她脚步有些不复以往的沉稳,有些急切。老夫人见了就道,“出事了?” 大夫人摇头,“没出什么事,只是外间传闻。说是这一回桃花宴,皇上皇后她们都去宣王府。是有意给大皇子、二皇子他们物色皇子妃,忠义侯府知道了这事,派人来跟我说,伯府有请帖。就不带清柔去了……” 周妈妈还没走,她站在一旁,起先听大夫人说皇上皇后会去。还是给大皇子他们物色皇子妃,脸色就带了喜色。 可是听到后面。那抹喜色荡然无存,还显得有些僵硬生冷。 忠义侯府不带沐清柔去了,安定伯府又只有一张请帖,难道她还能奢望大夫人不让沐清柔去,让周梓婷去吗? 老夫人眉头皱了一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夫人话说的漂亮,她面带愧疚道,“我娘家出尔反尔是有些不对,可我当初去求她们,是不知道宣王府会给咱们伯府送请帖来,伯府收了请帖,我没有回去说一声,还占着娘家的名额,原就是我不对了,现在人家要收回去,我也不好拦着,只能委屈表姑娘不去了……” 想到周梓婷为了能去参加桃花宴,昨晚练琴到半夜,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就是想给伯府争脸面,老夫人就心疼不已,谁想到忠义侯府会反悔,不带清柔去,就少了一个名额。 偏偏帖子请的是清韵,她不能不去,否则就让梓婷替她去了。 要依照才华性情,梓婷犹在清柔之上,可清柔才是伯府嫡女啊,她只是个表姑娘。 老夫人望着大夫人,问道,“就没别的法子,再弄一个名额?” 大夫人心中不愠,但脸上不动声色道,“桃花宴请帖珍贵,加上皇上皇后都去,就更珍贵了,咱们伯府不是没有请帖,我哪好意思去张口求人,不过往年,黑市都会有卖桃花宴请帖名额的,据说卖到一千两银子一张,今年,估摸着怎么也能卖到三千两……” 言外之意,就是想去就得掏银子买了。 不过就是一千两,老夫人都不可能掏出来买,何况是三千两了。 清韵站在一旁,恨不得开口道:那我多出来的名额要卖钱,你们谁也别抢,价高者得。 就这样,周梓婷没法去参加桃花宴了。 丫鬟赶紧去花园凉亭禀告她。 周梓婷当时正在弹琴,聚精会神,丫鬟一禀告,她就分了心,手一动,直接把手指割破了。 一滴鲜血冒了出来,滴落在琴上。 周梓婷怒从心来,一张脸涨的发紫,恨不得把琴给摔了。 周妈妈心疼,一巴掌打在了丫鬟的脸上,骂道,“没长眼睛呢,姑娘在练琴,就说这些事!” 丫鬟委屈,不敢吭气,缩着身子要退出去。 周梓婷望着她,吼道,“我手受伤的事,不许告诉老夫人!” 丫鬟连连称是,然后赶紧了跑。 幸好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不然今儿肯定不止挨了一巴掌这么简单,指不定要挨几十板子,她真是倒霉,叫她有事赶紧通知她的是表姑娘,又不是她愿意跑腿的,以后这样的事,给多少钱她也不做了! 周妈妈握着周梓婷的手,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巴拉巴拉往下掉的眼泪,心疼的心一揪一揪的,瞥头吩咐丫鬟去拿药来,然后劝道,“姑娘别气坏了身子,桃花宴到底只是个宴会,咱不稀罕去。” 周梓婷扑在周妈妈心里哭,“外祖母再怎么疼我,我到底也只是个表姑娘……” 周妈妈嘴上安慰周梓婷,心里也是恼火不已,这会儿四下没人,她就骂了,“都怪忠义侯府,出尔反尔,要是开始就不让姑娘去,这会儿也不至于这么失望。” 周梓婷正哭的伤心,听到周妈妈说这话,她眼神闪了一闪,想到之前大夫人和沐清柔的反常,她抹了眼泪不哭了。 “之前外祖母不让三表妹去参加桃花宴,大夫人就有些反常,我当时只顾着高兴,没有多想,指不定忠义侯府从一开始就没许诺带五表妹去!”周梓婷很聪明。 周妈妈脸冷了,“你是说大夫人为了在老夫人面前撑脸面,故意骗老夫人的?” 周梓婷点头,“我只是猜测,还不确定,你去打听打听。” 周妈妈点点头道,“我这就去问问,要真是这样……” 说着,周妈妈眸底一冷,有抹狠毒一闪而过。 丫鬟拿了药来,周梓婷抹了药,伤口有些疼,但是不注意看不出来。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眼眶有些红,丫鬟要拿粉给她抹,她咬了牙道,“不用!” 说完,就迈步下了台阶,朝春晖院走去。 她进正屋时,屋子里还在说桃花宴的事,因为皇上要给皇子物色皇子妃,所以更慎重了。 要是沐清柔能被选中做皇子妃,这对伯府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大夫人笑道,“两年前才选的秀,那时候几位皇子年纪稍小了些,等明年又偏大了一点,皇上皇后有意在桃花宴上物色皇子妃,也很正常,可惜宣平侯府是给清韵下的帖子,她定了亲,当真是没必要再去,不然不就能把梓婷带上了。” 听着大夫人这话,周梓婷脸要多冷就有多冷,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她迈步进去,脸上的冷色褪去,只带了三分委屈,余下的七分是认命。 她福了福身子,轻咬唇瓣道,“外祖母,我不去了。” 声音沙哑中透着倔强,再加上微红的双眸,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满腹苦楚。 老夫人招手,周梓婷就挨着她坐下了,老夫人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周梓婷咬着唇瓣,摇头,她没有说话,像是一张嘴,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她越是这样,老夫人越心疼。 这不,又赏了她一个玉镯子。 沐清芷几个看着,肚子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 委屈? 她周梓婷委屈什么了啊,她原就是表姑娘,这请帖就没她的份好不好,她们这些伯府女儿,只因是庶出,所以就不能去,她们更委屈好不好! 上回赏了她一套头饰,又加一个玉镯子,她们什么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祖母那里的好东西不得全被她骗走! 老夫人对周梓婷的宠溺,清韵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老夫人如此偏袒周梓婷,可不是什么好事,俗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嫡庶有别,但她也有那个自知之明,不会奢望去争什么,她也不在乎,可还有沐清柔呢,大夫人一双眼睛盯着呢。 那些东西虽说都是老夫人自己的,她爱赏赐给谁就赏赐给谁,谁也管不着,可要是没有周梓婷,老夫人手里那些东西,绝大部分不还是沐清柔的,在大夫人眼里,老夫人是把原本属于她女儿的东西赏赐给了一个外姓人啊。 还有周梓婷,作为外孙女儿,她讨老夫人欢心可以,可她心大,想和沐清柔一争高下,这不是找罪受吗? 要不是她姓周,她都分不清谁才是伯府嫡女了。 拿了玉镯,周梓婷的眼泪才歇住了,依偎在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怕她伤心,轻拍她肩膀,摆摆手道,“都回去吧。” 清韵几个便起身福身告退了。 等出了春晖院的门,沐清柔彻底憋不住了,跺脚道,“她要是改姓了沐,住流韵苑,祖母怎么疼她,我也认了,可她姓周!” 第五十九章 肚量(粉红120+) 沐清芷嫌弃沐清柔不够气,火上浇油的笑道,“要真改姓了沐,这一回桃花宴五妹妹你可就去不了了。” 沐清柔险些气炸肺。 清韵不愿参合,带着丫鬟就回泠雪苑了。 虽然她定了亲,桃花宴和她关系不大,画画还算凑合,老夫人还是叮嘱她要多练习,不可丢了伯府的脸。 清韵只能听话,乖乖练习作画了。 画了几幅花鸟山水后,清韵就没兴致了,坐在那里打哈欠。 喜鹊站在一旁伺候,青莺不在,她昨天奉命去定制桃花小屋,约定今儿上午去取。 清韵歇了一盏茶的功夫,喜鹊就主动的帮清韵摆好画纸,用镇纸抹平。 清韵没辄,只好继续了。 只是才提笔沾墨,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青莺的脚步声,”喜鹊笑道。 她正要过去,门吱嘎一声打开,青莺拎了个大包袱进来。 喜鹊忙搭了手,问道,“累了吧?” 青莺额头有细密汗珠,她摇头道,“都是些木头,看着很沉,其实一点都不重。” 喜鹊拎在手里,还真的不沉,只道,“那你一脸的汗,我还以为很沉呢。” 青莺抹了汗珠,道,“虽然不沉,但我是一路小跑回来的,方才我在街上,听说这一回的桃花宴和以往不同,以前是大家闺秀擅长什么就表演什么,这一回不是了,说是改抽签决定了,表演什么看抽到什么。” 喜鹊一听,就望着清韵了。眸底有担忧。 姑娘就会画画啊,要是抽到别的可怎么办,到时候丢了伯府脸面,老夫人肯定会责怪姑娘的。 清韵也头疼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要是抽到下棋和作赋。她可以当场飙泪了。 清韵忍不住问道。“宣王府年年桃花宴都一样,怎么今年改了呢?” 并非所有大家闺秀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宣王府这样一改。只怕有不少人不高兴了。 表演最拿手的,才更有可能叫皇上皇后和云贵妃他们看中啊。 万一因此错失了皇子妃之位,心中对宣王府的怨恨可不是一点两点。 青莺点头道,“不是宣王府要改的。街上都说是大皇子提议的,皇上让他也参加桃花宴。大皇子说往年的桃花宴他虽然没露面,但是都看过,人还是那些人,舞还是那些舞。他过目不忘,看多了嫌弃腻味,今年就不去了。可皇上和皇后是打算给大皇子他们选妃的,他不去不行。大皇子就随口一提,皇上觉得甚好,桃花宴就改了……” 闻言,喜鹊加了一句,“大皇子真讨厌……” 喜鹊还没咕噜完,就啊的一声捂着脑袋叫了起来。 一粒鹅卵石砸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如珠玉坠盘。 石子是从窗户飞进来的。 清韵朝窗户走去,就见一黑影闪过来。 正是卫风。 清韵看着他,秀眉轻挑,眸底一抹心虚,瞬间烟消云散 虽然镇南侯府是大皇子的外祖家,这个朝代也没有什么言论自由,背后说大皇子讨厌,还被人逮着了,不是小事,但谁叫人家有求于她了。 “有事?”清韵嘴角带笑,若无其事的问卫风。 卫风嘴张了下,又合上了。 他是有事来的,想托三姑娘帮爷一个忙,在桃花宴上夺魁,可听丫鬟方才的抱怨,他又有了些犹豫。 三姑娘就算聪慧过人,可到底还未及笄,有那么高超的医术,又常年住在佛堂抄家训佛经,如何学习琴棋书画,他提这事,不是叫三姑娘为难吗? 可是来一趟,什么都不说,就打了丫鬟一下,又忽然离开,只怕三姑娘要多心了,便寻了话题问,“我是来问问,我家爷的身子,能喝酒么?” 闻言,清韵眸光一凝,清澈明亮的眸底就带了些怒气。 他一身的毒,最忌讳的就是喝酒了,酒对他来说,如同砒霜。 这事她没有叮嘱,但太医都会说吧,看来卫风肯定是阻止了他,才来问她的。 “他为什么要喝酒?”清韵问道。 “爷心情不是很好,想借酒浇愁,”卫风回道。 语气有些喟叹。 清韵倒是好奇了,“他有什么好愁的?知道身子的毒能解了,不应该高兴吗?” 卫风不知道怎么回答清韵了,爷愁就是愁身子渐愈。 “以前爷一副病歪歪的身子,连出门都难,一心只想着活命,倒也不用想其他,现在身子渐好,要想的事就多了,越想就越心烦,”卫风叹息道。 “……越想越心烦,所以还不如死了算了是吧?”清韵没好气道。 卫风愕然,她没想到清韵说话这么的冲,连忙摇头,“爷一身毒,痛起来生不如死都坚持了下来,何况是现在了,只是爷想报仇,可是要报仇,必定要舍去一些舍不得的东西……” 卫风这样一说,清韵脸色就缓了三分了。 楚北身上的毒,原就来的不寻常,没人能误食毒药,中那么一身的毒。 想他中毒六年,所受的苦楚,岂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只怕他能坚持下来,就是因为心中的恨意。 现在身子渐好,确实该思量怎么报仇了,亦或者早思量过了,现在该着手了。 只是六年前,他才十二岁,这样小的年纪,能招惹来什么敌人,难道给他下毒的是镇南侯府的人? 清韵想问,但是知道的太多,对她并无益处,所以忍着了。 “我不知道你家爷舍不得什么,但喝酒解决不了问题,”清韵道。 卫风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他等着,清韵却不再说什么了。 卫风忍不住道,“三姑娘就没什么话想属下转交给爷的?” 清韵脸一窘,她有什么话好跟楚北说的,不熟好么! 要说有什么,还真有,“让他以后懂点礼貌,走之前,要记得打招呼。” 卫风脸红了,三姑娘肚量真心不大,都过去一天了,还记得爷的失礼之处呢。 清韵抚额,见卫风迟迟不走,便问道,“你想我跟你家主子说什么?” 卫风轻咳了咳嗓子道,“只是一些劝酒的话,让爷保重身子,你不想做寡妇之类的……” 清韵没差点被口水呛死,抚着额头道,“我不介意做寡妇的。” 卫风,“……” 第六十章 晕倒 三姑娘,你说话能别这么直接么,我家爷要是知道了,没喝酒醉死,不先被你活活气死了啊。 见卫风那样,清韵觉得自己说话伤人了些,就道,“你家爷身子骨要好,还得半年呢,就算报仇,也不急于这一年半载的,这半年时间,多想想清楚不就行了。” 清韵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卫风叹气,“要是真有半年时间可以想就好了。” 他说话声极小,但清韵还是听清楚了,正要问两句呢,卫风就作揖告辞了。 清韵两眼一翻,说的不清不楚的,鬼才知道你家主子纠结什么呢。 等卫风走了,青莺才骂道,“下手真重,喜鹊脑门上都砸出来一大包了!” 喜鹊咬着唇瓣,有些后怕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大皇子的不是。” 清韵没在意,大皇子凭一己喜好,觉得桃花宴无趣就让皇上改了,旁人还不能抱怨他两句了? 想到桃花宴上,她作画的可能性只有八分之一,清韵也不练画了。 让丫鬟把包袱拿来,把桃花木屋风铃制好。 又拿了颜料来,把木屋涂上颜料,挂在窗户上,有风吹来,铜铃作响。 青莺是喜欢的不行,看清韵的眼神都冒着光,“姑娘真聪明,这样的礼物,玉萱郡主肯定喜欢。” 清韵点头一笑,不喜欢也无所谓,“就挂这里晾凉味道。” 说完,她就起身去了内屋。 流韵苑,内屋。 周梓婷瞅着指腹的伤口,有些肿了,她在给自己抹药。 外面。周妈妈进来,摆手让丫鬟退出去,方才道,“姑娘,查清楚了,忠义侯府今年也就一张请帖。” 周梓婷的脸立马冷成冰块了,冷笑如刀。“我记得忠义侯府有三位嫡女。一张请帖都不够她们用的,居然还大方的挤出来一名额给五表妹?” 周妈妈冷笑道,“不过是欺瞒老夫人不会去打听罢了。” “最近两年。外祖母越发不管事,不过就是想着忠义侯府能帮伯府恢复侯爵,往常大夫人都说忠义侯府有在帮伯府,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糊弄外祖母的。” 周梓婷看着指腹,眼光一闪。有抹寒芒一闪而逝。 第二天一早,清韵跟以往一样,起床穿戴洗漱,然后去给大夫人和老夫人请安。 以前几次。在紫檀院,清韵都没和大夫人说几句话。 今天,大夫人开口了。她望着清韵道,“你已经定了亲。桃花宴去不去对你影响并不大,我不反对你去,是因为你的画画功底还算凑合,就算不能替伯府争光,也不至于丢伯府的颜面,但现在,桃花宴规矩改了,我伯府不能冒险,更是为了你好,人要懂得藏拙,所以明儿去参加桃花宴,你和清柔进了宣王府后,你就借口身子不适回府吧。” 清韵听呆了。 这不是赤果果的过河拆桥吗? 还是为了她好? 如此理由,清韵偏还找不到好借口回绝了,谁叫她什么都不会了。 可要她巴巴的送沐清柔去宣王府,然后再回来,除非她脑子秀逗了! 清韵的眸光从青石地面上落到大夫人脸上,道,“我回来了,就留五妹妹一个人在宣王府?” 大夫人在端茶轻啜,她说的很清楚了。 清韵压抑着心底怒气,要真惹毛了她,她明儿病的起不来床,谁也去不了。 “我可以不参加桃花宴,但明儿我想在街上逛逛,”清韵眼神坚定道。 大夫人眉头一皱,她不喜欢别人忤逆她。 她身边的丫鬟就道,“三姑娘,你借口身子不适,没法参加桃花宴,怎么还能逛街呢,改日吧。” 丫鬟说完,大夫人就放下茶盏道,“下去吧。” 也算是默认了丫鬟的话,不许清韵明天逛街,让她改日再去。 清韵就带着一肚子邪火出了紫檀院。 等到无人处,青莺才忍不住气的跺脚道,“哪有这样欺负人的,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清韵拳头攒紧,忍着心里愤岔道,“她是伯府当家主母,哪怕宣王府给我下了帖子,去不去却不是我能做主的。” 青莺很生气,但是见清韵生气,她又劝道,“不去就不去,反正姑娘也定了亲了,将来姑娘以镇南侯府大少奶奶的身份,想看那些大家闺秀表演,有的是机会。” 话虽如此,但心底的气还是够憋屈的。 清韵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清韵心中积了火气,脸上再忍也带了三分,沐清芷见了,就问道,“三妹妹心情好像不好?” 清韵看了眼老夫人,方才道,“母亲让我明儿送五妹妹去宣王府就回来。” 清韵语气略带抱怨。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 老夫人眉头微沉,显然大夫人让清韵送沐清柔去宣王府就回来的事,她并不知情。 她虽然也不想清韵去参加桃花宴,但她不会像大夫人这样戳人心窝子,哪有不许清韵去,还让清韵送沐清柔去的道理。 但现在大夫人提了出来,老夫人虽然心中不屑,却也不好反对,只能顺着大夫人的话说了。 她拨弄着手中佛珠道,“你定亲了,不去也罢。” 清韵还有什么好说的,伯府两个当家做主的都怕她去宣王府参加桃花宴,丢伯府的脸面,还要拿她做垫脚石,她还能怎么样? 偏沐清芷还在一旁道,“三妹妹,我们都知道你心中有怨,但祖母和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一气之下,病着了,连累五妹妹去参加不了桃花宴。” 沐清芷这么说。老夫人眉头就凝了起来。 以己度人,这样的事搁谁身上,也不可能甘心。 清韵笑了,笑沐清芷考虑周全,“放心,我就算真病了,就是扛。也会扛着把五妹妹送到宣王府才病发。” 说着。清韵还加了一句,笑容灿烂,透着满满的真诚。“我这么辛苦,五妹妹要是选不上皇子妃,就太辜负我了。” 这一回,沐清芷和沐清雪都笑了。 那么多大家闺秀。以沐清柔的才学容貌性情,想选皇子妃? 除非皇上皇后瞎了眼还差不多。 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就算了,还让一堆人跟着受委屈。 不过,老夫人到底比大夫人心软,这不。看清韵委屈,赏了她一根金簪。 可一根金簪子,怎么化解的了清韵心里的憋屈? 昨儿周梓婷没法去参加桃花宴。老夫人可是赏了她一只玉镯! 清韵受的委屈比她小了? 要不是长者赐不敢辞,清韵还真想把金簪还老夫人跟前小几上去。 清韵起身。欲告退。 正巧这时,外面一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道,“老夫人,有人闯进咱们伯府,还晕倒在了流韵苑外。” 闻言,一屋子人眼睛都睁大了。 老夫人脸色却是青的。 偌大一个伯府,却被人闯了进来,还是内院,还是个男子! 孙妈妈就担忧了,“别是什么贼匪才好……” 清韵额头有些黑线,她担心是楚北。 虽然他身上的毒去了三分之一,可还有三分之二呢,要是真的毒发,还会挑地方晕么? 而且当初就那么巧的被她撞见,难保今儿不是丫鬟眼尖看见了…… 所幸是在流韵苑外晕的,要是晕倒在泠雪苑,她可以撞墙以示清白了。 她正走神,屏风处,两粗壮婆子抬着一男子进来。 男子晕着不算,还被五花大绑着,脸上鼻青脸肿的,但穿戴不凡。 一身竹青色蜀锦袍子,用金丝银线绣了暗纹,腰间带着玉佩,头束玉冠。 没戴面具,瞧身量也不是楚北,清韵就放心了。 心才从嗓子眼落回去,孙妈妈一句话,又叫她挑眉了。 “怎么瞧着像是定国公府三少爷?”孙妈妈语气惊诧。 她是望着老夫人说的,老夫人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就扶了老夫人起来。 当时,两粗使婆子已经把人放下了,男子就倒在地毯上。 老夫人是见过他的,定国公府大少爷顾明川卧病在床,是他这个做弟弟的骑着高头大马代他来伯府迎娶沐清凌的。 其实,府里见过他的人不少,只是顾一川鼻青脸肿的,丫鬟就算觉得眼熟,也不敢胡乱说话。 老夫人多看了两眼,当即道,“快扶起来。” 两粗使婆子赶紧把顾一川扶坐到花梨木椅子上。 只是婆子怎么折腾,顾一川就是不醒,老夫人见了脸色越沉,赶紧道,“快去请大夫来。” 说完,又加了一句,“再派人去定国公府,告知定国公夫人一声。” 老夫人眼神带着担心,怕顾一川有什么万一。 虽然还不知道顾一川好端端的怎么出现在伯府内院,还一身的伤,叫人认不出来,但定国公府和安定伯府是姻亲,顾一川又即将迎娶沐千染,更是亲上加亲,他要是在安定伯府出了什么好歹,定国公府和沐尚书府都不好交代。 孙妈妈扶着老夫人坐回去,顾一川还晕在椅子上。 清韵坐在那里不动,她可以看得出来,顾一川的伤看着很重,其实只是一些皮外伤。 至于他晕着不醒,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被点了穴道,人动弹不得,那他晕倒在伯府……莫非点晕他的人是伯府里的? 第六十一章 打人 伯府内院有这样的高手,那老夫人怎么一脸的不知情?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道,“要不要差人告诉尚书府一声?” 老夫人手中佛珠轻动,眸底有抹笑意,转瞬又逝去了,摆手道,“罢了,我也不在乎在她跟前争这一点脸面。”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三老夫人了。 自从沐尚书府和定国公府定了亲之后,三老夫人没少在老夫人跟前夸顾一川,老夫人心里呕着气呢。 如今,三老夫人看中的好孙女婿,却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还晕倒在伯府,要是告诉三老夫人,准能气得她面红耳赤。 可老夫人不是那等意气用事之人,她固然可以气三老夫人一回,可她什么都不说,帮定国公府兜着颜面,这是卖定国公府人情。 很快,顾一川被人打了,晕倒在伯府的事,一阵风刮遍伯府。 老夫人严令不许往外泄露一句,但是大夫人得知了消息很快就来了。 就连恨不得把一刻钟掰成三刻钟用来练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沐清柔都来了。 大夫人进来就道,“定国公府三少爷才貌性情都不错,不是那等随随便便就与人结怨之人,怎么就被人打成了这样,不知道是被谁打的,别是惹上了不该惹之人才好。” 她是怕顾一川给伯府惹来祸端。 要知道顾一川背后可是定国公府,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要不是对手太强大,哪敢下这样重的狠手? 听大夫人这么说,老夫人的脸色又沉了三分。 一盏茶功夫后。丫鬟将大夫请来了。 大夫把脉之后,道,“伤的不重,都是些皮外伤,昏睡不醒,是被人点了穴位所致……” 大夫说着,大夫人出声打断他。“被人点了穴道?怎么会是被人点了穴道呢?” 大夫摇头。这一点他就不清楚了,他惭愧道,“我只会些浅薄医术。不会解穴。” 老夫人看着顾一川,道,“麻烦赵大夫帮他上药。” 大夫就听话的帮顾一川抹药了。 刚抹完呢,定国公夫人就赶到了。 她来的有些急。进屋都有些喘气,看到顾一川坐在椅子上。鼻青脸肿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大夫人宽慰她道,“三少爷没事,只是些皮外伤。等穴道解开就醒过来了。” 定国公夫人敛眉,道,“给府上添麻烦了。” 说着。她眸光从清韵脸上扫过去,带了些复杂难测的神情。 清韵眼睛眨了两眼。有些不解。 定国公夫人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定国公府三少爷挨打和她有关? 拜托,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好么! 知道儿子没事,定国公夫人心稍稍放心,跟老夫人道歉完,又赶紧道谢。 老夫人看了顾一川两眼,问道,“三少爷和人结仇了?” 定国公夫人登时觉得头疼,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夫人好。 她儿子素来听话,怎么会和人结仇,他来安定伯府定是找三姑娘救他大哥的,只是伯府没有成年的少爷,最大的才九岁,还是庶出,一川能以这个借口进府吗? 根本没理由来伯府,只能不顾礼数的偷溜进府了。 他早上跟她请安时,还没事,却在伯府伤成这样,不是伯府里人打的,还能是谁? 但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神情,像是一点都不知情。 定国公夫人怀疑是清韵打的。 清韵不知道定国公夫人所想,不然非得吐血不可。 定国公夫人小坐了片刻,顾一川还没醒,她实在不好意思坐下去了,就起身要带顾一川离开。 说来,也是巧了。 定国公夫人手还没碰到顾一川,顾一川就呲疼出了声。 他醒了。 他抬手碰嘴角,一声比一声叫疼,叫的定国公夫人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捂顾一川的嘴好。 顾一川睁开眼睛,见到一堆人看着他,他后知后觉,发现不是在定国公府。 脸瞬息间红如天边的晚霞,就是脸青肿着,也看的出来。 定国公夫人望着顾一川,跟他使眼色,问道,“你怎么到安定伯府来了?” 顾一川红着脸,道,“不知道谁偷袭我,我抵不过,想去找千况兄……” 沐千况,是沐千染的亲大哥。 他要去找沐千况,却来了安定伯府,出了这样的岔子,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家认错府邸了,他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尚书府和伯府挨着,认错府邸也正常。 定国公夫人恨不得打他道,“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和人打架就算了,还不经允许就擅闯人家府邸,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定国公夫人骂着,老夫人就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就别骂他了,他脸上的伤,得好好养养。” 定国公夫人羞愧不已,又是赔礼道歉,然后带着顾一川走了。 临走前,还看了清韵一眼。 出了春晖院的门,定国公夫人就瞪着顾一川,声音压的低低的,“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顾一川抹着嘴角道,“娘!大哥病的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于心何忍?” 定国公夫人无话可说,只问道,“是三姑娘打的?” 顾一川脸又红了三分,他一个大男人,要是叫一个姑娘打成这样,他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还不如直接撞墙死了算了。 他摇头,道,“不是她,打我的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 话还没说完,顾一川脸又白了三分,还有些慌乱不安。 他想起来了! 那人,他曾在大皇子身边见过,好像叫卫风。 曾经形影不离的跟着大皇子。后来据说被大皇子送给了楚大少爷…… 他今儿闯进沐三姑娘闺房,还被楚大少爷的人发现了,他不会因此误会他和三姑娘有什么吧,他只是来求医问药的,并非想给她添乱啊。 话说,顾一川着实给清韵添了一回乱。 她原是要回泠雪苑的,因为顾一川晕倒。她就留下看了回热闹。 顾一川被定国公夫人带走。老夫人也乏了,她们就各回各院了。 清韵直接去了药房,还没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子凉气,她不自主的哆嗦了下,推开门,迈步进去。就见到一双冒着腾腾流火的双眼。 那怒气不加遮掩,像是想将人灼烧成灰。 清韵看的一愣。她下意识的看了下身后。 青莺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怕成这样,清韵就道,“你先出去吧。” 青莺看着她。她虽然怕,但是得守着姑娘啊。 清韵点点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青莺犹豫了几秒,方才出去。 她得守着门啊。哪怕楚大少爷和姑娘定亲了,可没成亲,私下相会,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等青莺出去,把门带上,清韵才望着楚北,扭了眉头问,“这么瞪着我,吃错药了?” 卫风站在一旁,很不厚道的笑了。 但笑了一声,就强迫自己把脸绷紧了,爷发怒呢,他笑不是找死么? 楚北脸有多沉看不出来,但是眸底那火苗蹭的一下又旺盛了三分。 他很生气,但不知道气从何来。 清韵不怕他,见过两次,也算是熟人了,道,“药方已经给过你了,没有比那更好的方子了,就是天天来,也还是那方子。” 这是逐客令。 楚北站起身来,咬了牙道,“不让我来,是怕我撞见别人来吧!” 话里泛酸,让清韵好笑。 她这泠雪苑除了他们主仆会来,还能有谁来? 她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随即又僵硬了,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她瞪大眼睛,“定国公府三少爷不会是你打的吧?” 清韵问完,卫风就在一旁,抬手指着他自己道,“是属下打的。” 语气隐隐有邀功。 清韵赏了他两白眼,然后赞赏他道,“打的好!” 此情此景,不说打的好,她还能说什么? 她和楚北已经定亲了,她是他未过门的嫡妻,却被别的男子登堂入室,虽然人家什么都没做,她也没见到,但在古代,这跟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偏偏还被他给逮到了! 不知道说她倒霉,还是说定国公府三少爷倒霉。 想到顾一川那一脸的鼻青脸肿,清韵就抚额了。 打人不打脸,他们却专挑人脸打。 卫风听清韵说打的好,就后悔道,“早知道三姑娘也嫌弃他,属下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清韵,“……” 清韵望着卫风,眼睛余光瞥着楚北,她能感觉到,她说打的好,他的怒气消散了几分,便道,“虽然他不应该来泠雪苑,但我想他应该是来求我给他大哥治病的……” 清韵话才说了一半,楚北就不悦道,“我不管他是来治病,还是为了其他,这里就不是他能来的地方!” 语气霸道,不容人质疑,像是责怪她纵容外人进来似地。 清韵就心底冒火了,“这里确实不是他能来的地方,好像也不是楚大少爷你能来的吧?” 一句话,哏的楚北直拿眼睛剜清韵。 清韵也剜着他。 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半晌之后,他又转身了。 只是这一回,他不是一言不吭。 “我会尽快迎娶你过门,到时候……,”他语气带怒,说完重重一哼。 显然是因为清韵数落他不该闯她香闺而堵了气。 等娶回镇南侯府,看她还怎么数落他! 他这是不占理,败给了清韵,不得不退步,但也是更近了一步。 清韵脸腾地一红,想阻止,可人家已经跳窗走了。 卫风没走,他站在那里没动。 清韵红着脸,没好气的轰人道,“你主子都走了,你还不走,想留下来吃午饭呢?” 第六十二章 藏拙 卫风脑门有黑线,他也想走啊,可是爷在这里等她一两个时辰,他以为是为了伯府恢复侯爵和大皇子娶妃的事,谁想到就为了吵那几句啊,他从来没见爷那么愤怒过,要不是他自告奋勇动手,定国公府三少爷不断胳膊断腿才怪了。 不过也是,他们来找三姑娘,却见到定国公府三少爷在三姑娘的书房,看她画的画,还饶有兴致。 爷的脸当时就铁青铁青的,他站在一旁,没差点冻成冰人。 要不是定国公府三少爷有自言自语的毛病,爷知道他是第一次来,不然他能活着出去? 只是爷和三姑娘互相生了气,终究是不好,他早说了,传话这样的小事他来办就成了,爷非得来,到头来,平白生了一肚子气,还不是他来办。 他动了动唇瓣,努力帮自家主子挽回形象,“三姑娘,爷今儿来是想告诉你,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帮伯府恢复侯爵。” 清韵脸又红了三分了,人家来帮她,她却把人气走了,一个大男人,肚量怎么这么的小呢。 “什么机会?”清韵厚着脸皮问。 卫风道,“只要三姑娘在桃花宴上夺魁,爷就能帮安定伯府恢复侯爵。” 清韵睁大眼睛,不解的问道,“桃花宴上夺魁?为什么要夺魁?他帮我就帮我,还要我夺魁做什么?” 一连好几个问,把卫风问晕了,爷说尽快迎娶三姑娘过门,是不是意味着计划有变啊,他可不能坏爷的事。便讪笑道,“属下也被爷弄晕乎了,属下问问清楚,再禀告三姑娘你。” 清韵嘴角微抽,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暗卫,一样的不靠谱。抬手打断他道。“不用问清楚了,我不参加桃花宴。” 卫风望着清韵,清韵轻轻一耸肩。嘲弄一笑道,“伯府嫌我才疏学浅,不通曲艺,不让我去桃花宴上丢脸。” 人家都这么嫌弃她了。她还巴巴的跑桃花宴上去为伯府恢复侯爵而努力,她吃饱了撑着呢。 就算要帮伯府。帮父亲,帮外祖父,也得顾着点她的心情吧。 而且,桃花宴上夺魁。原就招人恨了,这一回,又事关选妃。她一个定了亲的去夺魁,不得被人用口水淹死啊。再说了,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她没那本事。 伯府低看她,低到尘埃里去了,这主仆两个又太高看她了吧? 她长的很才华洋溢吗? 卫风道,“三姑娘藏拙太深。” 清韵失笑,“不用拍我马屁,我是真拙。” 卫风,“……” 卫风走后,丫鬟就敲门喊清韵吃午饭。 清韵吃了午饭,喝了药,又回了药房,继续忙活。 其实也没什么可忙活的,就是找点喜欢的事做,打发时间。 一忙起来,就忙到了半夜。 要不是丫鬟催,她都不想睡。 一宿安眠。 第二天,清韵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掀开被子下床,喜鹊就拿了衣裳过来,一套崭新的裙裳,是绣坊昨天下午送来的。 原本清韵是打算穿去参加桃花宴的,只是想到她出府,只是送沐清柔去宣王府,一大清早的好心情就没了一半了。 可她是要跨进宣王府的,哪怕只是迈进去一脚,穿戴就不能马虎了。 梳洗打扮完,又吃了早饭,清韵才带着青莺去春晖院。 在春晖院门口,清韵瞧见了周梓婷。 她穿着一身浅青刻丝蝶纹雨花锦,头上戴着老夫人新赏赐的头饰,容光焕发,娇艳逼人。 心情不错,没有因为不能去参加桃花宴,而憋闷生气。 她见了清韵,还笑道,“三表妹送五表妹去宣王府,大约多久回来?今儿春光明媚,我让丫鬟备了风筝,我们放风筝玩。” 清韵点头一笑,道,“只是送五妹妹去宣王府,最多在宣王府逗留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周梓婷点点头,见青莺手里捧着锦盒,笑问道,“这是送外祖母的?” 清韵耸肩,嘴角挤出来一抹苦笑道,“这是准备了送玉萱郡主的礼物。” 周梓婷就笑了,“看我这破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三表妹虽然尽快回来,可只要进了宣王府,这礼物就要送。” 不得不说,三表妹的脾气当真是够好,要换做是她,这礼物早被她丢湖里喂鱼去了,要她送沐清柔去宣王府,还得自己准备礼物,大夫人要不帮着准备,她不去就是了! 也就她们两个被大夫人母女耍的团团转! 两人并肩,迈步进春晖院。 进了正屋,清韵规矩恭谨的请安,周梓婷就扑到老夫人怀里,软嚅发嗲的喊外祖母,问她昨晚睡的可好,孝顺的不行。 相比之下,清韵就不讨喜的多,可要她那样撒娇,她宁愿不讨喜。 很快,沐清柔就来了,她穿着一身湖蓝色裙裳,裙摆上绣着空谷幽兰,脸上施了粉黛,眉心一朵桃花,娇艳可人。 她上前请安,周梓婷看着她,有些诧异的问道,“五妹妹怎么这会儿才来,瞧你眼圈还有些发黑,莫不是昨晚没睡好吧?” 听她这么说,沐清柔忍不住碰了下眼帘,她昨晚是没怎么睡好,她一直想桃花宴的事,要不是丫鬟点了安神香,她估计会彻夜不眠。 夜里没睡好,眼睑就有些青,已经抹了粉了,丫鬟都说看不出来,偏她眼尖! 沐清柔就道,“方才阳哥儿在紫檀院,他知道我要出门一天,要跟着我一起去,我多哄了他一会儿。” 老夫人点点头,笑道,“阳哥儿病了几日,可好多了?” 沐清柔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道,“好多了,不好娘也不让他去紫檀院,他原是要跟我一起来春晖院的给祖母请安的,娘怕他太闹腾,惹的祖母不安生,没许他来。” 老夫人点头笑道,“只要他身子好了,来不来给我老婆子请安倒无所谓。” 沐清柔连连点头,笑如盛开的牡丹。 周梓婷望着她,眉头微拧,她回头看了丫鬟一眼。 丫鬟点了点头,她又放心的笑了。 周梓婷望着沐清柔的丫鬟春香,见她手里抱着个锦盒,那不是长条锦盒,不是说送紫檀木扇子给玉萱郡主吗? 她眉头微挑,又望着沐清柔道,“五表妹换了礼物送玉萱郡主?” 沐清柔点头,有些不虞道,“换了,紫檀木扇子虽好,但是朴素了些,我换了个金手镯送她。” 她之所以失眠,就是因为那把紫檀木的扇子。 她越看越觉得朴素,让丫鬟拿了金粉来,打算用金粉描画,可谁想到,夜里窗户没关严实,一阵风吹来,将蜡烛吹灭了,乌漆墨黑的,吓了她一跳。 手里的墨笔往紫檀木扇子一冲,就把画给毁了,当时没差点将她气死。 可扇子脏了,又不能洗干净,只能另外准备礼物了。 挑来挑去,才决定送金手镯。 只是终究不满意,谁让金手镯贵重了,送轻了不如不送,只能挑最好的送,她想着能不能把礼送贵重点,到时候让玉萱郡主给她走个后门,帮她抽签抽到跳舞,然后就想这事,激动纠结到半夜。 周梓婷点头,“紫檀木的扇子确实朴素了些,不过金手镯又稍显贵重了些,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对了,三表妹,你送的是什么,方才我就想看了。” 清韵坐在那里,笑道,“只准备了点小玩意。” 沐清柔就不满道,“别太轻了,到时候丢伯府的脸面。” 清韵脸微沉,她现在很烦丢脸两个字,好像她活着,就是丢伯府的脸面似地。 她有些抑制不住脾气道,“我只是送五妹妹你去参加桃花宴而已,指不定连玉萱郡主的人都见不到,我要送她什么贵重的礼物,你要嫌弃我准备的礼物丢了伯府的脸,大可以替我准备一份。” 沐清柔气的脸一红,恨不得用眼神活刮了清韵。 她摇着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你看她这态度,伯府不让她去参加桃花宴,是为了她好,她还觉得委屈,她肯定没好好准备给玉萱郡主的礼物,去年就有人准备的礼物不好,被人笑话的,到时候她回府了,被笑话的就是我了。” 沐清柔的话,让老夫人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她能去参加桃花宴是沾了清韵的光,清韵自己不能去,还得受马车颠簸送她去宣王府,这还不委屈,那什么才叫委屈? 已经够委屈的了,她还怕被她连累笑话,这像什么话?! 沐清柔也觉察到老夫人不悦了,忙改口道,“我看看你准备的礼物,要是太轻,我帮你准备就是了。” 她都这样说了,清韵还能不给她看。 青莺把锦盒送上。 锦盒很大,有沐清柔的十几倍。 秋荷从青莺手里接过锦盒,打开给老夫人看。 乍一看,锦盒里并排两个小木屋,就觉得精致玲珑。 周梓婷过去拿起来,木屋下面挂着的桃花铜铃,叮铃作响。 她眸光闪亮道,“好精致的礼物,玲珑雅致,既不失礼,也不谄媚。” 她这是暗骂沐清柔谄媚。 沐清柔气道,“好什么好,咱们伯府送玉萱郡主的礼物,居然送铜铃,送不起银铃吗?” 第六十三章 装病 周梓婷把桃花木屋放下道,“五表妹,说句实话,三表妹的礼物比你的好,你的只是贵重,但三表妹这个可是用了心的,我以前都没有见过,玉萱郡主肯定喜欢。” 清韵看着桃花木屋道,“银铃自然是送的起,可没那个必要,要是真想送的贵重,这木屋用一整块的玉,这桃花用羊脂玉雕刻,这银铃用紫金或者玉的……我是送不起,五妹妹你可以送。” 沐清柔脸气的涨红,看着清韵的眼神就跟丢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似地。 清韵懒得看她,觉得口渴,端茶轻啜。 沐清柔看了看春香手里的锦盒,又看了看青莺手里的,眸底微闪,有一抹笑意忽然而逝。 她吩咐春香道,“去我屋里拿两个银铃来换上。” 春香怔了一下,抬眸看到沐清柔如花笑面,她赶紧福身,退了出去。 春香走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禀告马车准备妥当了。 老夫人叮嘱沐清柔,叫她切莫与人起冲突,沐清柔一一应下。 周梓婷坐在一旁,拳头攒紧,有些着急。 清韵看着她,不知道她急什么。 老夫人叮嘱完,就笑道,“时辰不早了,可以去宣王府了。” 沐清柔和清韵两个福身告退。 两人刚转身,外面进来一丫鬟,才饶过屏风就道,“老夫人,不好了,三少爷上吐下泻,又发起了高烧!” 老夫人脸一白,问道,“不是说病情大好吗,怎么比之前还差了?” 沐清柔也急了。“怎么会这样,我来之前,阳哥儿还缠着我回来给他带糖葫芦啊。” 丫鬟摇头,“还不知道呢,三少爷好像突然就拉肚子了,已经去请大夫了。” 周梓婷坐在一旁,脸微泛白。 她咬紧唇瓣。手中绣帕扭成麻花。 清韵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嘴角微勾,方才就觉得她看沐清柔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到这会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有八九是她下的手,让沐清柔上吐下泻,没法去参加桃花宴,到时候她不就能顶替沐清柔去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沐清柔没事,有事的成沐青阳了。 周梓婷站起来。担忧道,“别是吃坏了肚子。” 说完,她看着沐清柔道,“时辰不早了。五表妹你快和三表妹去宣王府,阳哥儿有这么多人照顾呢,断然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她这样说,连清韵都佩服她的敏捷反应了。 老夫人也道。“放心去吧,你们就是留在府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沐清柔这才福身,和清韵往大门走去。 刚迈步上台阶,便瞧见小厮领着大夫进来,正是昨儿给定国公府三少爷诊脉的大夫。 等上了马车,马车便汩汩朝前驶去。 坐在马车里,沐清柔还在嘀咕,“怎么好端端的就上吐下泻了呢,娘从不给他吃生冷的东西,不可能吃坏肚子啊。” 沐清柔对唯一的胞弟阳哥儿向来宠溺,他忽然上吐下泻,还发高烧,她忧心不已。 清韵就问道,“他早上吃什么了?” 沐清柔瞥了清韵一眼,方才回道,“听丫鬟说,早上吃了一碗粥,加三个玲珑虾饺。” “在他自己屋子里吃的?”清韵继续问。 沐清柔点头,“当然了,吃过了才去给娘请安的。” 清韵见沐清柔一脸不乐意搭理她,她还是问了最后一句,“就吃了这么点,没吃别的了?” “吃了,大厨房煮了碗血燕窝给我,他闻着味道香,我早上吃的又饱,吃不下就给他吃了,”沐清柔回了,就不耐烦道,“本来就够心烦的了,还问东问西!” 清韵哑然,再不多问了。 马车朝前走,起先还很快,后面就慢了起来。 沐清柔没什么耐心,她掀开车帘一角,见街上人来人往,眉间愈发心烦。 “怎么这么多人?”沐清柔烦躁道。 她说完,半天没人搭理她,又生气的瞪清韵了,“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嘴里不满,还伸脚去踢清韵。 马车走的慢,清韵正望着手中绣帕发呆,被沐清柔一踹,她猛然抬眸,眸光冰冷,有些凌厉,让沐清柔背脊发凉。 可是再细看,又好像方才那是错觉。 清韵抑制住心中气愤,努力心平气和道,“我想今儿街上人多,应该和皇上皇后他们去宣王府有关。” 寻常百姓,有几个见过天子圣颜,今儿皇上皇后会参加桃花宴,大家都想着能一堵圣颜,所以早早的出来,占个好位置,不足为奇。 听清韵提起皇上皇后,沐清柔就坐正了,脸上的担忧之色一扫而空,换上了兴奋之色。 她甚至还拿了铜镜和胭脂水粉出来,对镜看眼睑,看着那点青色,甚是懊恼。 想到上回,沐清柔故意借着照镜子,弄脏她衣裳,清韵就默默的坐远了一点儿。 她的举动太明显,沐清柔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她傻啊,她们要一起进宣王府的,她衣裳脏了,对她没好处好么! 马车往前走,又慢慢快了起来。 沐清柔对着铜镜,一会儿近了看,一会儿拿远了看,碰碰刘海,摸摸发簪,眨眼睛,看唇瓣,务必追求完美。 清韵瞧了暗笑。 这要是在现代,沐清柔绝对是个自拍狂人。 闲的无聊,清韵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闭上还没片刻,马车一晃荡,耳边就是沐清柔抓狂的叫声,“啊!” 她睁开眼睛,便见沐清柔裙裳上撒满了胭脂。 她不厚道的笑了,上回故意害她。这一回遭报应了吧。 沐清柔气的一脸涨红,往马车旁一挪,愤岔的掀开马车。 她是想骂车夫的,可是她看见对面一驾马车,她的怒气就转移到马车上了。 那是威北侯府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的是郑诗柔。 真是冤家路窄。 车夫有些害怕道,“原本马车能过去了,威北侯府的马车忽然抢道。奴才怕马车撞上。就勒紧了缰绳……” 就是这样,两马车还是撞了一下。 郑诗柔望着沐清柔,生气道。“把路让开,我要过去!” 沐清柔怒道,“你不会让吗?!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呢?!” 郑诗柔握着车门的手。恨不得掐断木头。 两人离的很近,要是在平地。四下还无人,估计就直接动手了。 清韵有些头疼,她吩咐车夫道,“让威北侯府先过去。” 车夫不敢动。因为沐清柔说,“我不许!” 清韵就皱眉了,她要是不在马车里。绝对不会管沐清柔的任性,可她要是任由沐清柔任性。到时候丢了伯府的脸面,她敢打赌大夫人会怪她没有看住沐清柔。 因为大夫人叮嘱过沐清芷她们,要是沐清柔遇上郑诗柔,多劝着她点。 “后面还有不少马车,里面指不定坐着哪位贵夫人……” 清韵只说了这么一句,沐清柔就心慌了,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一碰到郑诗柔她就不会想事情了! 忙吩咐车夫让路。 郑诗柔见沐清柔退让了,立时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昂着脖子,露出高傲来。 沐清柔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将她踩在脚底下,狠狠的碾压。 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到宣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门前,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门前有小厮和丫鬟迎接宾客,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沐清柔先下的马车,她换了身藕荷色蜀锦锦裙,上面绣着芙蕖,栩栩如生。 清韵下来后,沐清柔把请帖塞给了她。 清韵便迈步上台阶,把请帖递给丫鬟。 丫鬟看了请帖,忍不住多看了清韵两眼,眸底微微惊讶,这就是因为求签姿势不对,求到两根签被慧净大师笑话的安定伯府沐三姑娘啊? 看着没那么呆啊,反而透着一股灵气,美的叫人潋滟啊。 春香捧着两锦盒,也递给宣王府的丫鬟。 她们送给玉萱郡主的礼物,都是丫鬟代收,然后送去给玉萱郡主,毕竟来的人不少,要是每个都当面送,然后聊上几句,一天差不多就没了。 丫鬟代玉萱郡主道了谢,然后领她们进王府。 等迈过了宣王府门槛,沐清柔就大松了一口气,看着雕梁画栋,飞檐峭壁的宣王府,她眸底流出渴望和羡慕。 然后就开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她望着清韵,压低声音道,“你可以装病了。” 清韵气笑了,是啊,进了宣王府,她可以功成身退,回府荣养了。 也好,总比她辛苦走到宣王府二门,然后再装病回来好。 她又走了几步,就开始咳嗽了。 咳的有些重,宣王府的丫鬟有些皱眉。 传闻安定伯府三姑娘有些呆蠢,怎的身子还这么弱啊,走两步就气喘咳嗽,别是有病在身才好,桃花宴上来的都是些大家闺秀,要是传染了可怎么办啊? 沐清柔就问清韵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忽然咳嗽了,你嗓子受伤还没好?” 清韵轻点头道,“还有些疼。” 丫鬟就道,“沐三姑娘没事吧?” 清韵摇头,还没说话,沐清柔就惭愧道,“她性子鲁莽,前几日吃鱼,被鱼翅卡了喉咙,一说话就疼,只是郡主特地相邀,又不好不来……” 第六十四章 破例 沐清柔撒起慌来,也是眉头不皱,好像清韵真的性子鲁莽似地。 听沐清柔要清韵回去,丫鬟想阻止,郡主特地下了请帖,就是想见见她的,都来了,还转身离开,岂不是叫郡主失望? 可人家病着,她又不能拦着,只能点头应了。 清韵就一边咳嗽,一边转身了。 只是才转身,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喊她,“清韵姐姐?” 声音有些软嚅,还有些熟悉。 她抬头,就见到若瑶郡主如一只翩然翻飞的蝴蝶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她走过来,欣喜道,“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我还想着一会儿找你玩呢。” 清韵也没想到这么巧,她福身请安,“见过郡主。” 沐清柔站在一旁,双眼瞪圆,眸底带了三分探究七分妒忌,她是认得若瑶郡主的,可清韵什么时候结识了若瑶郡主,还被她亲昵的唤着清韵姐姐? 她忍不住,就直接问了,“三姐姐,你怎么认识的若瑶郡主?” 清韵一边咳嗽,一边回道,“就是前几日在栖霞寺认识的。” 听清韵咳嗽,若瑶郡主看着她,眸底有担忧,“几天没见,你怎么病了,没事吧?” 清韵摇头,“没事,就是嗓子有些痒,没法参加桃花宴,打算回去了。” 回去?不参加桃花宴了? 若瑶郡主望着清韵,问道,“有那么严重吗,宣王府举办桃花宴,请了几位太医坐镇。要不让他们给你看看?” 沐清柔忙道,“那怎么好麻烦太医呢,她回去养着就成了。” 若瑶郡主扭眉头了,“一定要回去吗?” 清韵点头,有些无奈。 若瑶郡主就惋惜道,“真不凑巧,昨儿我进宫。皇上和皇后还说起你。原本皇上想传召你进宫的,皇后说你会参加桃花宴,皇上说。既然你参加桃花宴,那在桃花宴上见也一样……” 清韵,“……” 宣王府的丫鬟一听,就赶紧道。“沐三姑娘身子不适,还是叫太医看看吧。就先别回府了,万一皇上要见你,你还得来王府。” 皇上传召,就是病的下不来床。也得来见他。 沐清柔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天知道怎么皇上忽然要见清韵了,她何等何能。要单独被皇上传召? 不过她要是见皇上皇后,她不就能跟在一旁露个脸了? 还有若瑶郡主。京都那么多郡主,只有她是皇上亲赐的封号,深得皇上的宠爱,平常都难和她说上话,今儿能跟若瑶郡主站的这么近,还是借了清韵的光,要是清韵走了,若瑶郡主还会搭理她? 早知道,就不让清韵装病了,现在都下不来台了! 就她事多! 沐清柔笑看着清韵道,“惯常在府里,你咳嗽不止,喝杯茶就能半天不咳嗽了,要不你喝茶试试?” 清韵脑门有黑线,亏的沐清柔说的出来,她当喝茶包治百病,是灵丹妙药,一喝就止咳呢。 丫鬟也点头,“喝茶压压,能好受不少。” 说着,一旁就有丫鬟去倒了茶来。 清韵捧着茶盏,喝了好几口,然后道,“喝了茶,好受多了。” 若瑶郡主点头,道,“一会儿再不行,还是让太医帮你看看。” 清韵笑着点头。 沐清柔就找机会跟若瑶郡主聊天了,她问道,“皇上怎么要见我三姐姐呢?” 她语气温和,半点不见骄纵之气。 若瑶郡主没有不理她,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之前聊天说抽签,皇上就说要见见清韵姐姐,很突然,我都没反应过来。” 若瑶郡主纳闷呢,皇上日理万机,从来不是个八卦的人,清韵姐姐抽到两根签,这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谁不是笑笑就抛诸脑后了,皇上却上了心,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沐清柔就拿眼神剜清韵了,就没见过她那么笨的,抽个签都能惊动整个京都,连皇上都要见她,肯定是看她长的有多愚蠢的! 清韵欲哭无泪,这一回,她是真想回安定伯府荣养身子了。 丫鬟领路,她们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去正院给宣王妃请安。 正堂,热闹非常。 远远的,就听到有愉悦的笑声从正堂飘出来。 若瑶郡主在前,清韵和沐清柔并肩随后,迈步进正屋。 稍稍抬头,就将正屋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正堂中间,罗汉榻上,坐着一个穿戴奢贵,年约三十三四的贵夫人,她模样雍容端庄,肤如凝脂,脸上带着笑意。 两旁,一溜烟一排座椅,上面都坐了贵夫人,或喝茶,或说笑。 她们身后还有一张圆桌,上面坐了一两个贵夫人。 沐清柔看了一眼,就呼吸急促,有些紧张了。 那些人,她都不怎么认得,唯一确认的越国公府大太太,还坐在几乎最末的位置,可见其他人身份了。 见若瑶郡主进来,宣王妃就笑道,“是若瑶来了呢。” 若瑶郡主欢快着脚步上前,福身道,“若瑶给王妃请安。” 宣王妃就笑道,“嘴巴真甜。” 若瑶郡主脸微微红,道,“母妃身子不适,不能来参加桃花宴,让若瑶代她给王妃赔罪。” 宣王妃摇头一笑,“你母妃有孕在身,我原该去看看她的,只是今年的桃花宴比往年的忙,抽不开身,等忙完了桃花宴,我就去看她。” 她说完,她左下手坐着的一贵夫人就笑道,“宣王妃可是姐姐的送子菩萨,去年你请她参加桃花宴,她怀了身孕,今年她才答应。就又有了身孕,她好像有三年没参加桃花宴了?” 宣王妃点头,“是有三年了,我就想着能在桃花宴上听她弹奏一曲,想了三年。” 那贵夫人是宁王府侧妃,沈侧妃。 她笑道,“这几年。我也极少听到姐姐弹琴。一年里,能有一两回就不错了,整个京都。除了皇后,没人在琴上的造诣能越的过姐姐去。” 说起这事,宣王妃就笑道,“我还记得十九年前。皇后和宁王妃在宫里合奏一曲凤求凰,引来百鸟和御花园养的孔雀。当时,孔雀还落了泪,只是那一回之后,皇后就不再碰琴了。如今,宁王妃也因身子不适,极少抚琴。实在可惜……” 屋子里,大家在窃窃私语。 宁王妃不弹琴。是因为她容易流产,必须卧床休养。 可皇后却不知道为何就不弹琴了,起先北晋使臣请还是三皇子妃的皇后弹琴,她不好回绝,就用金簪刺破手指。 后来南楚使臣,当众请皇后弹琴,皇后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此生不再抚琴。” 那语气,别说对琴有喜欢,说憎恶都不为过。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皇后对琴深恶痛绝了起来。 屋子里在说话,清韵也不敢上前打扰。 丫鬟上前,道,“王妃,安定伯府三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宣王妃眉头一挑,看清韵的眼神就多了些打量,还有些讶异。 清韵上前,福身给宣王妃和诸位贵夫人见礼。 屋子里,只要是双眼睛,就落在她身上,打量着她,脸上都是一副原来“她就是安定伯府三姑娘啊”的惊诧表情。 清韵有些头晕,她恨不得挺直了腰板,回一句:没错,我就是安定伯府三姑娘,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正在这时候,身后有丫鬟进来,道,“禀王妃,镇南侯府大太太来了。” 闻言,一群贵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因为清韵求签姿势不对,她名扬京都,连带着她许给镇南侯府大少爷的事,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了。 京都谁人不知道,镇南侯府大少爷是外室所出,身份污垢,是镇南侯府大太太心底的一根刺? 现在未来的大儿媳妇又笨的连求签都能求错,当着一众人的面,镇南侯府大太太的面子不知道怎么挂的住? 听着脚步声进来,清韵头皮紧绷,脑壳隐隐做疼。 楚大太太进来,就觉察到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她眉头微挑,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得我了?” 宣王妃就笑了,“哪里不认得了,只是笑怎么这么巧了,前脚沐三姑娘进来,后脚你就到了。” 楚大太太上前,跟宣王妃微福了福身子。 之后,其他贵夫人又站起来跟楚大太太见礼,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有一位贵夫人去后面圆桌坐,腾一个位置出来给楚大太太坐。 她笑道,“是挺巧的,没听说往年桃花宴下过帖子请定了亲的大家闺秀来参加桃花宴,今年怎么破例了?” 宣王妃勾唇轻笑,“宣王府请沐三姑娘来参加桃花宴,说破例也确实破了例,说没破例也尚可,要不是沐三姑娘和慧净大师说过话,我还真不知道三姑娘和镇南侯府大少爷定了亲。” “镇南侯宁愿娶三姑娘,也不要娶才情满京都的江筱姑娘,可见三姑娘才情灼灼,如此有才华的大家闺秀,却在成亲之前,没有参加过我宣王府的桃花宴,实在可惜,我思来想去,只能破例了。” 宣王妃说着,楚大太太就望着清韵了,见清韵双颊绯红,美不惊人,她暗摇了摇头。 宣王妃是云贵妃的胞妹,云贵妃和皇后不睦,这事整个京都都知道,安定伯府又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明知道宣王府请她来参加桃花宴,是不怀好意,她居然还真就来了,桃花宴当真就那么有趣,就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第六十五章 荷包 楚大太太收回眸光,笑道,“老侯爷为何在江筱姑娘和沐三姑娘中选中了三姑娘,老实说,我也很好奇。” 她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贵夫人的嘴。 清韵和楚北的亲事,是镇南侯定下的,至于为何要娶清韵,也不愿意娶江筱,其中缘由,只有镇南侯知道,她并不清楚。 这话听到大家的耳朵里,就是她对这桩亲事并不上心,宣王府想借清韵来让她下不来台,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宣王妃勾唇轻笑,不再继续说清韵和楚北的亲事,转而笑问道,“怎么没见到侯府姑娘来?” 楚大太太笑道,“怎么可能不来,整个京都,除了皇宫盛宴,可没哪个宴会比得上宣王府的桃花宴,哪能不来凑趣,这不,半道上,被玉萱郡主拉着玩去了,怕是要一会儿才来给王妃见礼。”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环佩叮铃之声,夹着脚步声和欢笑声,像是走近了黄莺谷中。 清韵瞥头望去,就见到一穿戴不凡的姑娘进来,她穿着一身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头上戴着灵芝竹节纹玉簪,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月貌花容,见之忘俗。 正是玉萱郡主。 她进来之后,跟进来七八个大家闺秀,个个珠环翠绕,光艳耀人。 看见玉萱郡主进来,脸上还挂着笑,宣王妃也笑了,“这么高兴,定是收到了不少礼物吧。” 玉萱郡主连连点头,“是呢,她们太客气了。每个都给我带了礼物来,尤其是安定伯府五姑娘送我的礼物,宁欣还要跟我抢。” 沐清柔和清韵站在一起,听了玉萱郡主当众夸她,登时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 清韵就凝眉了,沐清柔送玉萱郡主的不过是一只金手镯,至于让宁欣郡主去抢吗? 京都几位郡主。清韵还是知道的。 这位宁欣郡主。是若瑶郡主的姐姐,正是沈侧妃所出,因受宁太后和太后宠溺。特封为郡主。 玉萱郡主说完,沈侧妃就笑开口了,“宁欣,你抢玉萱郡主东西了?” 宁欣郡主就脸颊微红。撒娇道,“母妃。我们只是闹着玩的,我想看看清楚,回头给若瑶也做一个玩。” 若瑶郡主就站在清韵身边,听了宁欣郡主说话。清韵和明显听到她哼了一声,可见若瑶郡主不喜欢她。 不过若瑶郡主哼了一声,就笑了。“你这么说,我就好奇沐五姑娘送玉萱姐姐的是什么礼物了。要是好东西,不用你帮我抢,我自己动手。” 语气霸道,但不惹人生厌,反倒觉得她可爱。 宣王妃就嗔了玉萱郡主了,“母妃也好奇了,沐五姑娘送你的是什么礼物了。” 玉萱郡主就让丫鬟把礼物拿了来。 看着丫鬟捧过来的大锦盒,清韵眼神凝紧了。 她瞥头看着沐清柔,微冷的眸底带了询问。 沐清柔倒是气定神闲,眸光带了警告的看着清韵,好像清韵要敢戳破此事,她绝对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丫鬟上前,玉萱郡主打开锦盒,把里面的桃花小屋拎出来。 精致玲珑的小木屋,手轻轻晃荡,银铃作响,十分悦耳。 玉萱郡主喜欢的不行,“母妃,不止我喜欢呢,她们都喜欢,我打算在桃林湖畔也建一个这样的木屋,你觉得好不好?” 宣王妃看了一眼,点点头,笑道,“好,都依你。” 玉萱郡主把桃花小屋递给丫鬟,吩咐道,“拿我屋挂在窗户前。” 等丫鬟走后,她又看着沐清柔道,“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以前从未见过,是你自己做的吗?” 沐清柔连连点头,脸不红气不喘道,“是我亲手画的图纸,让府里的木匠师傅做的,时间仓促,做的有些粗陋,蒙郡主不嫌弃。” 说着,她很大方的加了一句,“我不知道宁欣郡主她们也喜欢,赶明儿我做了给你们送去。” 宁欣郡主就道,“我能要个和玉萱郡主样式不一样的吗?” 沐清柔点头如捣蒜,十分爽朗大方。 然后,其他人就围了过来,问沐清柔怎么就想到做那样的小木屋了。 沐清柔就漫天胡诌,真正做桃花木屋的清韵反倒被挤到了一旁。 宣王妃瞧了好笑,随口问道,“沐五姑娘送你桃花木屋,沐三姑娘送你什么了?” 玉萱郡主脸微微红,有些难以启齿道,“她送我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兰花。”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收到荷包,可送她荷包的都是一些郡主或者大家闺秀亲手绣的,大多是她开口要的,只是玩闹,在桃花宴上,绝对是第一次。 清韵瞪圆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送的是荷包呢,不应该是金手镯吗? 她瞥头望着沐清柔,沐清柔眼神有抹慌乱。 清韵眼神就冷了,她以为沐清柔是拿金手镯换的桃花木屋,她不想出风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想到,沐清柔拿来跟她换桃花小屋的只是个塞了些干花的荷包?! 听着四下的低笑声,还有望过来的眼神,带了嘲弄和嗤之以鼻,清韵脸红如血,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她这是得多蠢,才以为宣王府玉萱郡主没见过好东西,稀罕她一个荷包? 蠢的连楚大太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沐清柔站在清韵身边,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带了三分心虚七分理直气壮道,“你也别在意,本来在大家眼里,你就很蠢,连求签都能求错,送荷包也没什么稀罕的。” 清韵笑了,“是吗,希望回府之后,你也能如此回答祖母。” 其他人。她不在乎。 就算在乎,也没有用了,现在丢脸的是她,她要是把桃花木屋的事戳破,丢脸的还是她。 就凭她笨的连抽签都能姿势不对抽错,谁会相信桃花木屋是她送的? 要是沐清柔再反咬一口,她就是妒忌她。故意败坏沐清柔的名声。伯府姐妹不合,徒惹人笑话。 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回了伯府之后。她还得陪着沐清柔一起受罚。 这一下,沐清柔彻底心慌了。 她只是舍不得金手镯,才拿荷包换的,谁会想到宣王府会把这事捅出来让大家知道? 现在做都做了。威胁她又什么用? 只要她能被皇上赐婚,祖母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罚她? 沐清柔眼神坚定,自信满满。 若瑶郡主见清韵脸红着,心有不忍,来时她就不应该拦下她。赶紧道,“我喜欢装着兰花的荷包,玉萱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就送了我吧?” 玉萱郡主笑了。她知道若瑶郡主是帮清韵的,摇头道,“那不行,这是沐三姑娘送我的,你要喜欢,赶明儿我另外送你一个。” 她不给,若瑶郡主就没辄了,只道,“去年这时候,都开宴了,今年怎么晚了些?” 这时候,丫鬟上前道,“郡主,前院派人传话来,说人都到齐了。” 玉萱郡主轻点了下头,望着宣王妃道,“母妃,王府送出去的请帖,都收了回来,是不是可以开宴了?” 宣王妃点点头,笑道,“也该开宴了,不然要忙到晚上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请诸位贵夫人去桃林赏花。 走了一会儿,鼻尖便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从鼻间扑到心尖,脚下的步子都忍不住快了三分。 又走了百余步,便看到一片桃林,桃花似海,一阵风拂来,会有片片桃花瓣吹落在地。 桃红、嫣红、粉红、银红、殷红、紫红、橙红、朱红……真是万紫千红,赏心悦目。 远远望去,桃花的身影分外妖娆,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大片朝霞。 近看桃花,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紧挨在一起,如一对对璧人,形影不离。 一阵轻柔的微风吹过,那些美的令人惊异的花瓣就随风散落,在风中摇曳,追逐嬉闹。 走在桃林中,身上头上不可避免的落了几片桃花。 清韵伸手接了一片桃花瓣,至于鼻尖清嗅。 宣王府这片桃花林极大,走了几百步,都望不到边,而且品种极多,只要想的到的,这里都有,而且还不止一颗。 桃林正中间修建了一座桃香居,年年桃花宴都在这里举办。 彼时,桃香居已经摆好了桌椅。 宣王妃走在前面,笑道,“我吩咐丫鬟采了最新鲜的桃花瓣,做了一些桃花糕,与往年的都不同,诸位尝尝味道如何。” 有贵夫人笑道,“我可是从去年桃花宴办完出宣王府,就等来年办桃花宴再来尝桃花酿了。” 宣王妃笑道,“去年桃花宴上桃花酿不多,没能让大家喝尽兴,今年我特地让人多酿了不少,大家管够,但可别喝的醉醺醺的回府,不认得诸位大人,赶明儿在皇上跟前弹奏我可就不好了。” 她的一番话,惹的大家直笑。 进了桃香居,大家就落了座。 一条大红地毯将桃香居一分为二,一边是大家闺秀的座位,一边是世家少爷的座位。 此时,世家少爷那边还空荡荡的。 不过很快,那些世家少爷就来了,等他们坐下后,宣王妃才笑道,“诸位应该听说了,今年的桃花宴和往年的不同,往年都是大家喜欢表演什么就表演什么,今年要约束的多,原先是以抽签决定表演,怕出现岔子,又改了规矩,我将表演顺序和表演项目藏在了银球里,又将银球藏在桃林中,让大家去找,找到什么表演什么。” 她说着,玉萱郡主补充道,“而且,只有九十九银球。” 她一共送了五十八张请帖出去,据丫鬟统计,有一百一十六位大家闺秀来参加桃花宴,这样一来,也就是有十七位大家闺秀是不用表演的。 玉萱郡主一说,在场的大家闺秀就有些慌乱了,生怕倒霉没找到银球,那不就没有了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抽签决定表演,怕出现岔子,出什么岔子? 不就是抽签姿势不对,抽到两根签吗?! 那些大家闺秀都瞥头看着清韵,眸底带了一抹怒气,整个桃花宴,敢情是在为她一个人举办的呢! 清韵躺着中枪,无话可说。 有贵夫人问道,“那些世家少爷也是如此?” 宣王妃点头轻笑,“一般无二,世家少爷也是银球,不过大家闺秀的银球下多了个流苏。” 贵夫人点点头,有些担忧道,“桃林那么大,找到银球,若是拆开看,发现不是自己擅长的,又还回去,岂不是失了公允?” 宣王妃笑道,“这一点,大家不必担心,每个银球都上了锁,就算大家私下交换,不开锁,谁也不知道表演什么。” 如此一来,可保公平公正。 大家闺秀这边,玉萱郡主带着大家进桃花林找银球。 世家少爷那边,宣王世子带着大家去找银球。 虽然男女混乱,不可避免碰上,但桃林里有不少丫鬟,所以也不用担心。 玉萱郡主笑道,“大家就在这里散了吧,去找银球去。” 清韵就带着青莺往前走。 青莺眼尖,很快就看到一桃树上挂着一银铃,上面有流苏,她欣喜道,“姑娘,你看,那里就有一个银球!” 说着,她就要过去取。 清韵伸手拦下了她。 青莺巴巴的望着她,清韵耸肩一笑,“我还是别参加比试的好,银球原就不多,我还霸占一个,不得被人瞪成肉泥?” 青莺轻哼一声,道,“这是宣王府的决定,关姑娘什么事,她们气她们的,咱不理她们就是了。” 清韵摇头一笑,看着青莺。 青莺恍然,后知后觉的咧嘴一笑。 银球不够,这对姑娘来说是好事啊,万一银球里不是作画,那姑娘不就要丢脸了? 不比不错,不错就不会丢脸,就吃着喝着,看别人争斗,多好? 不过,要是银球里是作画呢,她还是希望清韵能出一回风头,省的大家把她当成傻子看。 她抬眸,用一种留恋的眼神朝银球望去。 然后,她就瞧见一个丫鬟麻溜的把银球取了下来,还顺带瞪了青莺一眼,“看什么看,我先拿到的!” 第六十七章 反话 显然,是青莺那一嗓子,她听到了赶紧过来取的。 青莺鄙视她。 清韵迈步朝前走。 也不知道是她眼尖,还是运气好,朝前走了二十多步,居然瞧见了三个银球,其中有两个她可以摘下来。 她只赏桃花,不取银球。 一步步朝前,看着一地的桃花瓣,像是铺成一桃花锦毯,她都不忍心踩上去。 越走越远,大家闺秀的欢笑声也渐行渐远。 半道上,青莺好奇仰着头,指着桃树道,“为什么大家闺秀的银球都挂的那么低,世家少爷的就那么高呢,都够不着。” 清韵笑道,“找银球对世家少爷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若是弱到树梢上的银球都摘不下来,还谈什么比试? 清韵往远了望,见有一株紫红的桃花,开的格外灿烂。 她迈步要走过去。 正巧见到沐清柔带着春香过来,她一路走,一路跳脚,手上还拽着桃花,用力一扯,带起一阵桃花雨。 清韵见了就心疼了,哪有这样糟践桃花的,她这样生气,怕是没找到银球。 沐清柔见了清韵,撇了一眼,就往前走了。 清韵选了和她相反的路。 走了没一会儿,忽然一东西掉下来砸她脑门上,很不巧,勾在了她金簪上。 清韵吓了一跳,青莺就道,“是银球呢。” 说着,赶紧帮清韵把银球取下来。 青莺抬眸四望,笑的眉眼弯弯道,“都说桃树有神。银球掉下来,刚好砸到姑娘,会不会是要姑娘你表演?” 清韵揉着脑门,看着青莺手里的银球,暗暗瞪眼。 “把银球……,”清韵开口。 她才说了三个字,就听不远处有骂声传来。“真是见鬼了。一个银球都没见到!” 是沐清柔的声音,她又饶了回来。 春香骂道,“都是威北侯府郑姑娘。明明那银球是姑娘先看见的,她却抢了先!” 沐清柔咬了牙道,“迟早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说着,她瞥头。又看到了清韵。 她一脸不悦的皱紧眉头,“真是活见鬼。想看见的看不见,不想看的偏看到……” 话还没说完,她就笑了。 她看见了青莺手里的银球,她嘴角一勾。快步走了过来,手一伸,十分粗暴的把银球抢了过去。 青莺顿时气红了脸。“这是三姑娘的!” 沐清柔拿了银球,就心情好了。青莺顶撞她,她也不介意,只道,“这个我要了,你再重找一个就是了,找不到正好不用表演,难不成你还想丢脸?” 青莺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之前在屋外,她就听说桃花木屋被她霸占了,要不是春香和她站在一处,她都恨不得捅出来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五姑娘主仆这么不要脸的,在府里,还嫌弃三姑娘准备的送给玉萱郡主的礼物单薄,丢了伯府的脸面,结果转过脸,她就据为己有了。 沐清柔捏着银球,转身便走。 背后,青莺张牙舞爪,虽然她知道那银球清韵不要,可她就见不得别人抢她的东西。 沐清柔朝前走,忽然一银球朝她飞过去,直接砸她脑门上。 疼的她呀的一声尖叫起来。 清韵眼睛都看直了。 方才她就怀疑银球是有人故意丢的,没想到还真是。 沐清柔捡到银球,气骂了几句,把两个银球都带走了。 清韵则朝远望去,只见一缕天蓝锦袍。 有男子枕靠在树干上,清韵望过去,他正好起来。 那一瞬间,清韵惊艳了。 男子清雅绝俗,容颜气质像一株溶了月色的淡淡梨花,他肌肤细腻,宣有光泽,眉如远黛,眼若桃花,浅浅的凤眸微眯,仿若三月的烟花般璀璨。 眉似泼墨,眸如珍贵的黑曜石般璀璨如玉,一张清浅淡薄的唇若含丹,明眸皓齿,瑰姿艳逸,风姿卓绝,眉眼间有着淡淡的温柔。 他嘴角轻轻上扬,清韵就被他的笑给煞住了,那微笑,像极了夜间绽放的幽昙,幽静绚烂,又像天山之巅,在冰天雪地绝世绽放的雪莲,美的叫人不敢呼吸。 他懒懒的伸腰,虽然姿态慵懒,却有一种浑然天成,叫无法抗拒的王者霸气。 他俯身低看着清韵,低沉的嗓音一笑道,“看了这么半天,还没找到词形容我?” 清韵脸一红,心道:这人长的真美,好像什么词都不足以形容他。 想到什么,清韵抬眸,念道: 羡彼之良质今,冰清玉润;慕彼之华服今,闪灼文章。 爱彼之貌容今,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今,凤翥龙翔。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披霜。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龙游曲招。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清韵念着,男子眉头轻皱,“你这是在形容我吗?” 明明是在形容女子! 清韵听出他话中怒意,她很想说一句,女子不及你半分。 想到方才的窘迫,她转了话题道,“你为何用银球丢我?” 男子勾唇一笑,纵身一跃就从树下跳了下来,直接落到清韵跟前。 靠的太近,清韵忙后退一步。 男子低笑,心情极愉快,“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比江山还要重要?” 清韵被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回道,“比你还美的?” 男子脸一黑。 清韵恨不得把舌头咬了,她不傻,看的出来,眼前的男子不喜欢听到美这个词。 赶紧道,“这世上。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吗?” 男子笑了,“你遇到过,但没见到过。” 清韵窘了,她虽然不是纯纯粹粹的古代人,可遇到和见到这两个词,区别很大吗? 一桃花瓣飘落,正巧落到清韵青丝上。 男子伸手。要替她拿掉。 可是他的手才碰到清韵。就被另外一只手拦住了。 那只手拿走桃花瓣,还重重的拍了一下。 清韵发怒,扭头。就见到一张银色面具。 她的怒气,瞬间没了一半,只剩下一点心虚。 昨天,他见到定国公府三少爷找她。今天又撞见这男子,他怎么总是撞见她?! 楚北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桃花瓣。望着男子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男子轻笑,望着清韵道,“你没见过他的容貌吧。他可不比我差分毫。” 清韵微微怔住,扭眉看着楚北。 清澈明净的眸底带了诧异,还有些不信。 真的假的? 世上还有人的容貌能跟眼前的男子一争高下? 清韵脸上的质疑。叫楚北心中不快,他望着清韵。没有说话,但眸底明显在生气,在轰人。 清韵没好气的扭头走了。 她走之后,男子望着楚北道,“你当真要娶她?” 楚北望着清韵清瘦的背影,他很清楚,清韵恼火了。 想到清韵的脾性,楚北有些头疼,下次见,还不知道怎么呛他了。 等清韵走远了,他才收回目光道,“我会扶持你登基。” 男子笑意轻浅,不以为然,“皇上身体健康,我登基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你先帮我过了选妃这一关,不然我只能逃婚了。” 楚北凝眉,问他,“逃婚,你能逃的掉?” 男子笑道,“放心,我还是有办法的。” 楚北能放心才怪了,“皇上下旨赐婚,你就是逃了,回来依然要娶,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还有,安郡王和你暗斗已久,在京都,他有所顾忌,不敢胡来,你不要出京都……” 他话还没说完,男子便抬手打断他道,“每一条登帝之路,都是鲜血铺就的,我不怕他。” 清韵带着青莺朝前走。 青莺忍不住道,“方才那是谁啊,长的那么漂亮,他还说未来姑爷不比他差,不知道未来姑爷长什么模样?既然那么漂亮,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想到楚北,清韵就一肚子火气,“人家说的是反话!” 不然,他怎么就生气了? 肯定是羡慕妒忌恨的! 清韵摸着自己的脸,原本够漂亮的了,这一比,简直是自惭形秽。 青莺四下张望,道,“怎么没见到人了?” 清韵道,“应该是回桃香居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不然又该说姑娘你笨了。” 清韵,“……” 嘴角微抽,清韵的脚步快了三分。 不快不行啊,不知道是不是她听岔音了,她好像听到有公鸭嗓子喊皇上驾到? 清韵三步并两步往前走,可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她看到有好些太监宫女守在桃香居外,还隐约看到几个穿着官服的大臣进了桃香居。 清韵以为会被拦下来,谁想太监宫女就站在一旁,纹丝不动,任由她进去。 刚迈上台阶,便听到雄浑不失温朗的声音道,“平身。” 她赶紧往前跑了几步,远远地就见一身明黄的龙袍坐下,身侧还有两个女子,离的太远,看的不真切,但她猜的出来,应该是皇后和云贵妃。 离近了,清韵的脚步又轻了起来。 打算不动声色的从一旁溜回座位上,免得引人注意。 清韵想的极好,也轻着脚步往沐清柔走去。 可是才走了一半,就出现意外了。 有些安静的屋子,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格外的刺耳。 第六十八章 郡王 清韵把人家桌子上的糕点盘子碰到地上去了。 那桌子坐着两个姑娘,模样清秀标致。 清韵脸红如霞,她清润眸底带了些怒气,她走过来时,盘子还在桌子中间,她的裙摆又不是铁做的,怎么可能掀掉盘子? 那姑娘一脸无辜,眸底还有三分挑衅和讥笑,这是她的座位,盘子放在哪里,随她高兴,谁也管不着。 宣王妃坐在那里,唯恐宣王府准备不周,扫了皇上的雅兴。 谁想皇上才坐下,茶都没端上手,就出了岔子,宣王妃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着清韵的眸底有些不善,随即又大度的笑道,“是沐三姑娘呢,方才请安,就发现你不在,打算让丫鬟去找你,谁想就回来了,怎么不上前给皇上请个安?” 清韵窘红的脸,瞬间又红了三分。 她肤白如玉,带了些红,就跟雪山上,映照着晚霞,绚烂旖旎,叫人看的错不开眼。 被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清韵有些犯怵。 尤其是宣王妃点出她进门,没给皇上请安,就偷溜回座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清韵暗暗捏拳,深呼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从容淡定的上前,当着一众人的面给皇上皇后还有云贵妃请安。 皇上还没说话,云贵妃就先笑了,“这位就是安定伯府三姑娘呢,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的笑不是夸赞,嘲弄。 早前就听说安定伯府三姑娘在栖霞寺因求签姿势不对,求到了两根签,被慧净大师笑了两句。她还纳闷,是用怎样的姿势,才求到两根签,方才见她打翻糕点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糕点盘子那么远,她都能打翻了,求错签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清韵抬眸。望向云贵妃。 云贵妃穿戴华贵。头上戴着金丝珍珠发髻,绾着一根丹阳朝凤金簪,风华极美。有弱柳扶风之姿,一双妙目间流波万种,碎玉烁金,妩媚可人。 她嘴角噙笑。笑如春风,可惜是初春的风。只带了些许暖意,更多的还是蚀骨的寒冷。 她眉梢一扬,望向一旁的皇后。 清韵也看着皇后,只一眼。她的眼睛就睁大了。 默默的把之前一句话收回来,这世上还是有比那男子更美的女子的。 和云贵妃的妩媚不同,皇后更多的是婉约清丽。她鬓若堆鸦,眉横丹凤。白似梨花带雨,娇如桃瓣随风,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娇色,仪容绝世。 再看坐在正中间的皇上,年约三十六七,一身明黄龙袍,让他原就俊朗的容貌更添威严。 他眉梢轻挑,眸底有一抹探究和玩味,像是饶有兴致的看清韵是怎么赔罪解困的。 清韵请了安,方才羞愧道,“清韵冒失,打翻糕点盘子,惊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不卑不亢,背脊还挺直着。 满殿都在笑,当真是够笨的,求签求错就算了,还冒失打碎糕点盘子,真不明白,镇南侯怎么就看中她了,宁愿娶她,也不娶江筱姑娘。 清韵站在那里,皇后看着她,见她脸红,但并不胆怯。 眸底就流出三分赞赏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脸,被人当众笑话,还能保持这份从容不迫,当真是不容易。 皇后的赞赏,不加遮掩,云贵妃就笑了,“皇后好像很中意沐三姑娘?” 皇后瞥向云贵妃,眸底笑意散去三分,朱唇轻启道,“想起一件陈年往事,有些想笑罢了。” 云贵妃就挑眉了,笑道,“皇后想起什么往事了?” 听她这么问,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清丽,犹如一朵清然绽放的山茶花,她轻笑道,“当初我怀宸儿时,陪皇上去栖霞寺祈福,当时,我肚子太大,跪不下去,是皇上替我求的签,我若是没记错,那一次,皇上也是求的两根签?” 皇后一说这话,一屋子人都不吭声了,脸涨红着,恨不得咬了舌头好。 心中更是震撼,想不到皇后胆子这般的大,为了给镇南侯挑中的孙媳妇解围,不惜落皇上的脸面。 他们更没想到,皇上居然也曾求到过两根签,那他们之前笑话安定伯府三姑娘愚蠢,不也是在笑话皇上吗? 只是皇后未免也太蠢了些吧,身为皇后,不想着维护皇上的颜面,反而落皇上的脸面却帮别人,难怪皇上不宠她,一个月只在初一、十五宿在她宫里,从无例外。 这么蠢的嫡妻,哪怕美成天仙,男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皇上坐在那里,他看了眼皇后,笑道,“皇后不说,朕都忘记有这回事了,难道十八年前,朕也曾求签姿势不对过?” 他问的云淡风轻,可是一屋子人都低了头,不敢在说话。 唯有清韵睁大了双眼,嘴角怎么瘪都瘪不下去,她心情愉悦啊,这下好了,她求签姿势不对的事,往后是没人敢再提一句了。 清韵高兴的太早了,皇上当众丢脸,一堆人想办法帮他把丢掉的脸捡起来呢,这不,有大臣站起来笑道,“皇上当初帮皇后求签,臣猜应该是替皇后腹中胎儿求的签,皇后怀着龙凤胎,求到两根签,这是栖霞寺的签灵验啊。” 这是把皇上和清韵求到两根签撇开。 皇上求到两根签,是栖霞寺的签灵验。 清韵依然是求签姿势不对。 清韵心底那个火啊,皇后牺牲这么大,不惜拖皇上下水帮她,这大臣帮皇上,不是明着跟皇后作对吗? 清韵抬眸,然后一怔。 只见皇上一直带着温润笑意的脸,此刻有些青,像是在隐忍着怒气。 应该不是生皇后的气,那就是生那位大臣的气了? 大臣帮皇上解围,皇上却生了气。 清韵用膝盖想,也知道当初皇上求的那两根签不怎么好,他宁愿是求签姿势不对,也不愿意栖霞寺的签文灵验。 皇后脸也沉了,当初皇上就不愿意她看那两根签,随手就丢回了签筒里,现在,皇上又这样。 那两根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呢,外面便传来太监公鸭嗓子,“安郡王到!” 清韵眉头一挑,犹豫着要不要福身回去,刚抬眸,就见皇后看着她,笑的温和,“坐回去吧,小心些。” 清韵脸红窘着,赶紧福身告退。 然后饶回座位,坐到沐清柔身侧。 沐清柔那个火气啊,“你还能再笨一点吗,伯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清韵敛眉不悦,方才那姑娘存心害她丢脸,这个仇,她不会轻易忍下,只问道,“方才我打碎糕点盘子的姑娘是谁?” 沐清柔瞥了那边一眼,道,“她就是常宁侯府大姑娘常娴儿。” 是她? 清韵眼神微冷,嘴角划过一抹冷意,常宁侯府强买强换,要伯府八百亩良田,伯府不换,居然就算计上她了。 清韵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常娴儿,却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色玄衣,袖口绣着着朵朵梅花的男子。 他长身玉立,鼻若悬胆,唇若涂脂,神明爽俊。 他走进来,薄薄的唇瓣,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五官精致而华丽,巧夺天工。 他走上前,给皇上和皇后他们请安,态度恭谨,叫人怎么挑剔,都找不出一点错来。 安郡王,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别看他只是一个郡王,但他身份高贵,便是连当今大皇子二皇子都比不上。 当今皇上是他亲叔叔,当今太后是他的亲祖母,他父王在未过世前,是大锦朝太子,若不是他父王离世,如今的皇上只是一介亲王,大锦朝是他的。 据传闻,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有意把太子之位传给他。 这也是当今太后的要求,太后对安郡王极其宠溺,只要他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太后也会叫人摘下来给他。 在京都,众多皇子亲王中,安郡王的府邸最大,封地最多,赏赐最多,甚至还有一面免死金牌,可见他有多受宠了。 而且,皇上对安郡王用的心,比所有皇子加起来都多,给他请最好的太傅…… 好吧,说到这事,就不得不提一下江老太傅了,皇上想他给安郡王授课,江老太傅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惹怒了皇上,然后就被罢官了。 至今都没人知道江老太傅说了什么话,惹怒了皇上,还让皇上牵怒安定伯府。 等安郡王请安,皇上就笑道,“前几日,朕问你选不选妃,你说不选,今儿来,是不是改主意了?” 安郡王望着皇上,点了点头,道,“方才我进宫,被皇祖母数落了两句,说父王跟我这么大时,都娶了母妃,有了我了,把我轰了出来,说我不娶郡王妃,不许我进宫……” 说着,安郡王眸底有一抹无奈。 他是被逼来参加桃花宴的,被逼选郡王妃的。 云贵妃笑道,“郡王爷前不久满十九了,也难怪太后心急了。” 安郡王脸微微红,皇上看着他道,“是该成家立业了,有看中的姑娘,朕给你赐婚。” 安郡王脸更红,他四下望了望,换了话题道,“听说这一回桃花宴改了,是大皇子提议的,他怎么没来?” 第六十九章 耍剑 皇上这才注意到大皇子没来,不由得蹙眉,有些不悦。 云贵妃就趁机落井下石道,“方才一起出的宫,怎么就不在了,偌大一个桃花宴因他提议改了,别到头来他却不来了……” 云贵妃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一声打喷嚏声,然后便是说话声,“也不知道是谁唠唠叨叨的念叨我,害本皇子当众打喷嚏丢脸。” 云贵妃脸一红,顿时气红了脸。 没办法,谁叫大皇子来的这么凑巧,还不知情的骂了云贵妃唠叨了。 看着走进来的人,那熟悉的容貌,清韵眼睛猛然睁大。 在桃花林拿银球砸她和沐清柔的怎么会是大皇子?! 清韵看看他,又看看皇后,难怪觉得皇后有些眼熟了,原来大皇子有五分像她。 大皇子进来,若无其事的请安,然后道,“宣王府桃林太美,儿臣实在忍不住进去逛了一圈,耽误了些时间,还请父皇恕罪。” 大皇子解释为什么晚来了,皇上也不好责怪他,但还是轻斥了两句,这事就算揭过了。 大皇子和安郡王落座。 两人坐的位置也微妙的很,安郡王的位置比大皇子的更靠近皇上。 清韵看着大皇子,眉头微敛。 她还是不敢相信啊,他居然是大皇子。 他是大皇子,那楚北还那么粗暴的拂开他的手? 就算大皇子是镇南侯府外孙,和楚北是表兄弟,可君是君,臣是臣,不应该是泾渭分明吗? 想不通。清韵也就不想了。 她收回目光,正好瞧见沐清柔红着脸,望着对面。 她随着她的眼光望去,正好瞧见安郡王。 清韵嘴角轻动,沐清柔这是看上安郡王了? 她多看两遍,又察觉沐清柔再看大皇子,而且脸更红了三分。 不但脸红。而且眸光一直在大皇子和安郡王之间打转。像是在纠结着嫁给谁更好一些? 清韵抚额,希望是她看错了,沐清柔不至于这样心大吧? 不过。这难怪她纠结了。 安郡王和大皇子,容貌自是不用说了,都俊朗,但大皇子更胜三分。 身份上。要是安郡王只是一个郡王,大皇子的身份能甩他几条街。可偏偏大皇子坐他下首,略输他一筹。 上回,清韵胡诌凤栖梧桐的时候,就看出来沐清柔的野心了。她是想做皇后的。 既然她要做皇后,那她要嫁的人,必定是将来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啊。 清韵觉得沐清柔愁,就是愁这事。她到底选大皇子好,还是安郡王好呢? 清韵好笑,从沐清柔眼里,她有一种大皇子和安郡王是砧板上的肉,可随她沐清柔任挑任选了。 这时候,宣王爷站起来,望着皇上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您看桃花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皇上闻言,轻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宣王爷就看着宣王府总管,朝他点点头。 宣王府总管就站在一侧,说起桃花宴规则起来。 其实是老调重弹,可必须说一遍,皇上来的晚,怕他不清楚。 方才大家在桃林找银球,也都做了登记,一会儿就依照银球里的表演顺序来。 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同一个数字,一起上。 总管说着,沐清柔望着清韵道,“算你运气好,一会儿,你表演作画。” 清韵愕然,“我也表演?” 沐清柔轻嗯了一声,声音中大有不满,像是清韵占了她一个大便宜似的。 清韵无话可说,她怎么也没想到大皇子随手一丢,沐清柔会把多余的一个银球给了她。 也幸好是作画,不然其他,她还真没什么把握。 其实清韵想多了,沐清柔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那银球,她是打算拿来做人情的,可那时候她来的太晚,皇上都快到了,旁人都落了座,她没人可以给。 只能给清韵了,而且她第一个给丫鬟的是作画。 她会作画,但是画艺一般,她弹琴和跳舞都比作画好。 她决定拼一把,才把作画让给了清韵,也是她运气好,银球里碰巧是作画,皆大欢喜。 一个世家少爷,一个大家闺秀。 谁都以为先上场的该是世家少爷,偏偏是大家闺秀先上场。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裳,模样娇媚。 她上台时,宣王府小厮端了桌椅来,她表演作画。 她都提笔作画了,男子还迟迟不上台。 总管催了两下。 才有一男子磨磨蹭蹭的上了台,他长的文质彬彬,但是一张脸,窘红窘红的。 大家都好奇他脸红什么,直到见到小厮捧着一把剑给他。 不巧啊,他要表演舞剑。 他是翰林院学士府少爷,让他舞文弄墨可以,让他舞剑,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这不,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可桃花宴的规矩,没有放弃一词,哪怕丢脸,也得上啊。 那剑耍的…… 嗯,反正清韵脸是笑抽筋了。 其他人也都憋的脸涨红,连皇上都笑出了声。 那男子耍了一会儿剑,然后一不留神,剑脱手了。 他羞赫的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也顾不得行礼,一溜烟下了比试台,回座位坐了。 云贵妃瞧了好笑,望着皇上道,“皇上,臣妾忽然有个想法呢。” 皇上眉头一挑,笑问道,“贵妃有什么想法?” 云贵妃就笑道,“大皇子提议,一改宣王府桃花宴规矩,方才臣妾瞧来,还真是不错。至少能逗皇上开怀一笑,以往桃花宴,都是从世家少爷和大家闺秀中分别选出魁首来,予以奖励,现在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一起表演,臣妾觉得宣王府的奖励依旧,在这之外。不妨将两人算作一组。到时候哪一组赢了,皇上奖赏他们一番可好?” 云贵妃的提议,皇上笑了。“这提议不错,哪一组赢了,朕许他们一个愿望。” 此言一出,满堂都兴奋了。 只有正在作画的大家闺秀一肚子邪火。方才林学士府少爷的舞剑,街上耍猴的都比他好看。她不是输定了吗?! 皇后坐那里喝茶,宣王妃站起来,问道,“那由谁打分呢?” 云贵妃想了想。笑道,“世家少爷由皇上打分,大家闺秀由皇后打分如何?” 皇后神情淡淡。道,“可以。” 皇上眉头微挑了下。看了皇后一眼。 云贵妃就哏红了脸,她只是随口一说,以她对皇后的了解,她不喜欢掺和这些事,她肯定往自己身上推,到时候不就是她跟皇上打分了? 宣王妃赶紧让人准备笔墨。 一刻钟不到,大家闺秀便画完了。 丫鬟取了画,送给皇后过目。 皇后看完,丫鬟就端了笔墨纸砚来,皇后没动,只道,“六分。” 皇上也没拿笔了,笑道,“一分。” 那耍剑男子脸涨红的,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第一组表演完了,就第二组了。 世家少爷表演吹箫,大家闺秀跳舞。 只是男子吹的萧一般,女子跳的舞也一般。 第三组,世家少爷作诗,大家闺秀作画。 大家闺秀作画时,世家少爷就在一旁看着,他做的诗得和画相配啊。 只是看着大家闺秀的画,男子眉头抖啊抖啊抖。 原谅他眼拙,没看出来,那画的是什么…… 如此,叫他怎么作诗? 男子诗不错,皇上给了七分,至于画,皇后给了两分。 很快,就过去了四十六组。 得分最高的是十三分,有两组。 清韵坐在那里看着,几次笑的脸抽筋,有一回,她在喝桃花酿,直接呛住了,咳嗽起来。 幸好当时不少人在笑,没人注意到她,不然又一次丢脸了。 这一回,比试的是沐千娇。 和她一起的是个世家少爷,清韵不认得是谁。 但是沐清柔就哼道,“这一回,他们肯定不止十三分了,指不定魁首就是他们这一组了。” 清韵讶异,以沐清柔的个性,她肯定不会轻易说这话,让她背后夸沐千染,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那夸的就该是那男子了? 那男子天姿秀出,模样俊朗,眉间有一抹温和,像是与生俱来,叫人观之可亲。 “他是谁?”没听到总管说是谁,清韵忍不住问道。 沐清柔就笑了,“你居然不认得他,将来你嫁进镇南侯府,他还要叫你一声大嫂呢。” 清韵脸腾的一红,是镇南侯府的少爷呢。 能让沐清柔这么看重的,应该只有镇南侯府二少爷楚彦了。 楚彦作画,沐千娇作诗。 皇上看了画,大为夸赞,给了九分。 至于诗,皇后给了七分。 沐千染一张脸红的跟晚霞一样。 一半是高兴的,一半是羞的。 高兴得分第一,羞的自然是她的诗,配不上人家的画啊。 这个分数保持了很久很久,才被两个八分给平了。 和沐千娇旗鼓相当的一组是玉萱郡主和卫国公府大少爷。 卫国公府是云贵妃和宣王妃的娘家,卫国公府大少爷是玉萱郡主的表哥,表哥表妹联手,威力不容小觑啊。 然后,一轮下来,轮到沐清柔了。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和她一组的是谁。 等见到一男子站起来,沐清柔的脸当时就黑了。 “怎么会是他?!”沐清柔心底那火气啊,蹭蹭蹭的往上冒。 第七十章 吐血 清韵一脸茫然,不知道那男子又是谁了。 沐清柔一脸不甘不愿的上了比试台。 清韵听四下议论,才知道那男子是谁。 然后,清韵抚额了。 那男子居然是常宁侯世子。 安定伯府上下一听到常宁侯府几个字就不高兴,方才常娴儿还故意害她丢脸。 清韵望着比试台,常宁侯世子抚琴,沐清柔跳舞。 常宁侯世子的琴……堪称魔音。 他一碰琴弦,不少人就炸了毛,恨不得轰他下去了。 好在他弹了几下,琴弦就断了。 沐清柔一个人跳舞,常宁侯世子弹琴时,沐清柔舞步凌乱,他不弹了,她反而跳的好了。 为此,皇后给了她六分。 至于常宁侯世子,皇上给了他零分。 回到座位时,沐清柔那火气啊,就跟吃了炸药一样,恨不得活刮了常宁侯世子。 “要是和我一组的是镇南侯府二少爷,我肯定能得第一!” 楚彦九分,她八分,就超过玉萱郡主了! 沐清柔气他的,比试台上表演依旧。 清韵吃着糕点,喝着桃花酿,心情很不错。 一组表演完,皇上皇后打完分,就轮到下一组了。 小厮搬来琴台,退了下去。 迟迟不见有人上台。 清韵拿了绿豆糕,小心啃着,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 总管走过来,喊道,“请八十九组上台表演。” 喊完,还是没影。 总管就道,“请安定伯府三姑娘和献王府逸郡王上台表演。” 可怜清韵嘴里还啃着糕点。忽然一堆人眼睛望过来,清韵的脸瞬间大红。 不是说她表演作画吗,怎么会是抚琴? 清韵赶紧把糕点放下,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咽的太急,还哽住了,喝了一盏桃花酿。方才顺坦。 她上了比试台。还是不见献王府逸郡王。 宣王爷就问道,“方才还见到逸郡王,怎么不见了?” 逸郡王单独一桌。他身后桌,有男子站起来,道,“方才有丫鬟递了个纸条给郡王爷。郡王爷就走了。” 今年的桃花宴,当真是见鬼了。往年不来的,今年都到了,还一个个状况不少。 “逸郡王不在,那表演怎么办?”宣王妃问道。 云贵妃笑道。“逸郡王不在,只能算做弃权了,沐三姑娘只能单独表演了。虽然不能赢得皇上的许诺,但还是能赢得宣王府的奖赏。” 清韵坐在琴台边。有丫鬟在一旁道,“请沐三姑娘弹唱名曲《朱砂》。” 清韵瞬间懵怔了。 老天,名曲《朱砂》怎么弹? 别说唱了,听都没听过啊啊啊! 脑子里没印象啊! 看着清韵那一脸懵了的表情,丫鬟捂嘴一笑,府里都传安定伯府三姑娘不通才艺,没想到连《朱砂》名曲都不会,这是有多差啊? 看着丫鬟故意的笑,清韵眸光闪动,嘴角的笑隐隐透着寒意。 沐清柔说她表演作画,那神情语气,不是骗她玩的,她没那个闲情雅致。 宣王府却让她抚琴唱曲,这是让她故意出丑呢? 她进宣王府时,嗓子疼的直咳嗽,连说话都不利索,纵然能弹琴,只怕也不能唱曲吧? 只是,宣王府不知道她是故意装的咳嗽,她嗓子虽然受了伤,但这些天喝药,已经好差不多了。 可嗓子好了又有什么用,《朱砂》她不会弹,更不会唱啊。 清韵拧了眉头,不知道怎么办好。 清韵迟迟不动,不少人在议论纷纷,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瞧热闹的笑。 清韵暗暗咬牙,她今天已经丢脸很多次了,万不能再丢脸了,不然回了伯府,还不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怎么数落她呢。 大锦朝的名曲《朱砂》她不会,可她会《朱砂泪》啊! 弹错曲子,最多耳朵有毛病,弹杂乱魔音,那会丢脸死的,她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打定主意,清韵就笑了。 她轻抬皓腕,摸着琴弦,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看着这琴,她就忍不住想起她那性子活乏开朗的表姐,从小就不喜医学,酷爱艺术,尤其喜欢古琴,只是她是舅舅的独女,从出生就注定是杏林世家的传人,她就是再喜欢艺术,也没用啊,杏林世家,一根银针,世代相传,都传了二十多代了,哪能在表姐手里断了? 当初,表姐势单力孤,为了抗争,只能想法设法的找小伙伴,很不巧,和表姐玩的最好的是她。 当时,她也是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做长辈的不应该强迫小辈做不喜欢的事,为了支持表姐,咬牙学了几首曲子,然后就被外祖父外祖母送回家面壁反省去了。 后来,表姐一意孤行,报考了艺术。 她这个帮凶,就被外祖父外祖母盯上了,原本父亲要她学西医的,可是外祖父外祖母要她学中医,继承家学,不能断了传承,否者要跟她娘断绝关系…… 那段日子,当真是不堪回首。 如今想来,却满是怀念。 清韵指节如葱白如玉,轻轻一划,便带起一连窜飘渺琴音。 差不多有十年没有碰过琴弦了,当初就不怎么熟稔,如今更是生疏了。 好在这副身子也学过两年琴,十指灵动,越弹越熟练。 只是一屋子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名曲《朱砂》! 沐三姑娘怎么能不依照规矩弹琴呢,她这样擅自更改表演,哪有公平可言? 清韵扶着琴,望着大门,怕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面对皇上。会胆怯,所以面对着大门的。 屋外,阳光灿烂,她看见两株盛开的桃花上,立着一只喜鹊。 忽然,喜鹊扑腾着翅膀,往空中飞去。 有人走过来。他带着银色面具。长身立玉,就那么走过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是楚北! 清韵微微脸红。他怎么来了? 她和他已经定了亲,依照规定,订了亲的男女,在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他们私底下见面是一回事。正大光明的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清韵脸颊羞红,如扇贝般的眼帘轻眨,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只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不知何时,楚北多了柄长剑。 他手持长剑,跃身而来。 阳光下。剑身泛着冰冷寒芒,有些晃眼。 吓的满堂宾客尽失色。 然后。屋子就骚乱了,甚至有公鸭嗓子带着颤抖高呼,“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清韵,“……” 楚北,“……” 不少大家闺秀都吓住了,慌乱要逃,甚至有打翻桌椅糕点的。 护卫抽刀,保护皇上,手中凛凛寒刀,带着怯意在颤抖着,没办法,宣王府外有官兵层层包围,就是为了保护皇上安全,此人单枪匹马,好吧,连马都没有,就敢来刺杀皇上,可见武功不凡,不可掉以轻心。 皇上当时在喝茶,听到公公喊护驾,他还惊了一下,公公挡在他跟前,他看不清来人,把公公拽开,才看见是楚北,他就忍不住抚额了。 北儿怎么也来了,还如此冒失的出现? 孙公公也反应过来,嘴角不自主的颤抖了两下,默默的站回原位,对着护卫摆手,让他们赶紧退下去。 然后就是开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了,镇南侯府大少爷怎么也来了,他不是病歪歪的躺在锦墨居,出不了侯府吗,他那样子,哪里像是有病? 楚北纵身而来,轻飘落地,正巧,他的剑指着皇上。 不过只一瞬,就动了起来。 他动时,正巧清韵朱唇轻启,一阵轻柔婉转歌声传来: 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 当年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 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 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 流年偷换凭此情相记 驿边桥头低眉耳语 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 回首百年去 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 此情不过烟花碎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 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 姗姗雁字去又回荼蘼花开无由醉只是欠了谁一滴朱砂泪 男子舞剑,女子抚琴。 一个沉浸在剑中,一个沉醉在琴中。 一堆人沉浸在婉转歌声中。 偌大的屋子,静的只听见的剑破长空声。 皇上坐在那里,温朗的面庞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瞥头看向皇后,却见她温和婉约的脸上,有了泪痕,宛如一朵带雨的青艳梨花。 皇上就那么看着她。 琴声犹在耳畔。 清韵弹完,楚北也收了剑。 屋子里,一堆人都还沉浸在歌声中,回不过神来。 “只道此生应不悔……,”皇后赫然一笑,笑声凄凉,带着嘲弄之色。 随即脸色一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然后,晕了过去。 “绾娘!”皇上脸色苍白。 这一切,来的太快,快的清韵都还没有起身,屋子就再一次骚乱了起来,比前一次更乱。 清韵忙要站起来,然后就被皇上撞了一下,要不是楚北扶着她,她都要被撞倒在地。 皇上抱着皇后,急急忙离开,身后孙公公在高呼,“太医!快叫太医!” 清韵看着一堆人跟着皇上离开,耳畔是楚北带着不解的声音,“我从未见他那么急过……” 清韵瞥头望着他,只看得见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下颚,若果她猜的不错,楚北口中的他指的好像是皇上? 第七十一章 钓鱼 他一个镇南侯府外室庶子,对皇上很熟悉吗? “皇后她也有病在身?”清韵忍不住问道。 楚北摇头,眸底流露担忧之色,“没听说皇后有恙在身。” 没病,那怎么好端端的吐血晕倒? 云贵妃坐在那里没动,她脸色很难看,当初她在御花园晕倒,皇上都没抱过她,今天,皇后吐血,他竟然那么急,哪怕用心急如焚都不足以形容! 她甚至从来不知道皇上会喊皇后绾娘,皇后闺名不是叫楚澜吗?! 绾娘是哪来的称呼?! 云贵妃深呼两口气,一堆人都去看皇后了,她身为贵妃却不去,实在不合适,也起了身。 她踩着红毯下台阶时,清韵正从楚北怀中挣脱,要去瞧瞧皇后。 结果才迈了一步,就听身后有怒声道,“站住!” 清韵脚步一滞,转身回头,见是云贵妃喊她,赶紧福身。 云贵妃望着她,她就坐在皇上身边,她虽然听琴声,可她关注的更多的还是皇上,皇上从她开始弹琴,就一直望着皇后。 皇后晕倒之前,嘴里还咕噜着“只道此生应不悔”,可见吐血晕倒与这首曲子有关。 “这首曲子本宫之前从未听说过,是你写的?”云贵妃眼神凌厉,声音更带着威严。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了,之前她就怀疑皇后晕倒和这个曲子有关,只是不大敢确定,现在云贵妃如此关心,几乎可以确定了。 清韵想哭了,她怎么这么倒霉。抚琴一曲,居然害皇后吐血晕倒。 清韵连忙摇头,“贵妃娘娘太高看清韵了,这首曲子不是清韵写的。” 云贵妃看着清韵,她没有怀疑清韵的话,可不是谁都能写曲子,“那是从何得来的?” 清韵又开始撒谎了。她不喜欢撒谎骗人啊。“我也不知道,以前住佛香院时,有一风筝掉在院子里。风筝上就写着这首曲子,也没人来要,我觉得不错,就记下了……” 云贵妃挑了下眉头。 清韵说不是她写的。她信。 可说曲子是写在风筝上的,她有些不信。虽然不少人喜欢在风筝上题诗,写上夙愿……好像写曲子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是皇后写的? 可要是皇后写的,那她听到还吐什么血? 云贵妃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她还担心皇后呢,要是皇后一命呜呼,对她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云贵妃清冷眸光从清韵脸上扫过,迈步往前走。 清韵和楚北紧随其后。 皇上没有带皇后回宫。还在宣王府里。 院子里,乌压压挤了一堆人,连大皇子都在院外等候。 云贵妃要进屋,被孙公公拦下了,“云贵妃留步,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屋。” 云贵妃脸色难看,“本宫只是想进去看看皇后病情!” 孙公公一脸为难,却稳稳的站在那里不动,“皇上的吩咐,奴才不敢违逆,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宣王妃走过来,递台阶给云贵妃,请她去正堂,也是顺带商议事情。 皇后在宣王府吐血晕倒,这可不是小事,从皇后晕倒起,她的背脊凉到现在,都没有暖和起来。 皇后没事还好,要是有事……她不敢相信镇南侯府会对宣王府如何。 正堂,坐了一堆贵夫人。 大家都在小声议论,没人往清韵身上想,谁能想到皇后吐血是因为那首曲子? 清韵抚琴,他们都听见了,只觉得好听,有些悲伤,但别说吐血,连喷嚏都没打一个。 她们面面相觑,心中有自己的揣测。 无非是两种。 一种是,宣王府给皇后下毒。 一种是,皇后给自己下毒,存心嫁祸给宣王府。 不论哪一种,皇后吐血晕倒,要没个合理的解释,宣王府难逃其咎。 云贵妃可是宣王妃的亲姐姐,皇上登基多久,云贵妃就惦记了皇后之位多久,偏偏皇后不怎么受宠,皇上就是不废黜她,这其中固然有镇南侯府手握十万兵权的缘故,可今儿瞧来,皇上对皇后也不全然无情啊。 云贵妃让宣王妃别担心,然后告诉她皇后晕倒是清韵所致。 宣王妃苍白的脸色,这才有了些气色,但看清韵的眼神,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好好一个桃花宴,都进行了大半了,偏她不守规矩,擅自更改曲目,害皇后吐血晕倒,害她担心了许久! 云贵妃才迈步上正堂台阶,那边偏屋门吱嘎一声打开。 云贵妃停下脚步,宣王妃就走了过去,有些急切的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太医摇头道,“王妃放心,皇后并无大碍,只是这么多年皇后郁结难舒,不知何故,牵引她动了情绪,悲从心来,才会忍不住吐血,休养些时日就不碍事了。” 方才云贵妃的话,只让宣王妃的心放了一半,这会儿听了太医的话,她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太医还要去抓药、煎药,就先告辞了。 一会儿之后,皇上也出来了。 宣王爷赶紧道,“皇上,要不送皇后回宫歇养?” 他话音未落,另一太医就道,“皇后还晕着,不宜动她,等她醒来再回宫歇养不迟。” 宣王妃就问道,“那皇后什么时候醒?” 太医就道,“约莫一两个时辰。” 宣王妃就放心了。 宣王爷看着一院子的人,和宣王妃商议道,“皇后吐血晕倒,今年的桃花宴要不要提前结束?” 宣王妃也正有此意呢,她算是吓怕了。 可是一群大家闺秀意犹未尽啊,听说桃花宴不办了,都扭眉瞪着清韵。 就这么一会儿。她们都知道皇后吐血晕倒是清韵害的了。 清韵脸有些发白,不知道怎么办好,桃花宴要是就此结束,她算是把一堆大家闺秀给得罪死了。 回去,她该怎么面对老夫人的责难? 越想,清韵脸色愈白。 楚北看着她,眸底有抹怜惜。他一把抓了清韵。往前迈步。 清韵吓了一跳,微白的脸,泛着红晕。想挣脱,偏楚北拽的紧,她挣脱不开。 清韵就被楚北拽着走到了皇上跟前,他胆子大的很。他望着皇上道,“桃花宴都进行到这会儿了。不能半途而废。” 皇上脸色一沉,怒从心来,“皇后因为你们两都晕了,你还有心情惦记桃花宴?!” 皇上说着。清韵清楚感觉到楚北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三分,握的她有些生疼。 他望着皇上道,“我和清韵当众表演。那么多人都在看,都在听。唯独皇后有事,是皇后自己的原因,岂能怪罪我们?” 听着楚北的话,清韵只觉得呼吸急促,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他哪来的胆量,敢如此跟皇上说话? 她总觉得皇上恨不得掐死楚北。 宣王爷和五六位大臣有些晕了,镇南侯府外室所出的大少爷,怎么会这般胆大,皇后不是她姑母吗,他怎么不向着皇后? 不过他说的也不错,同样的曲子,一堆人都在听,只有皇后有事,肯定是怨皇后自己啊。 大皇子赶紧上前,道,“父皇,母后还要一两个时辰才醒,桃花宴贸然不举行了,沐三姑娘和楚大少爷只怕要承受不少流言蜚语,等母后醒过来,也会自责。” 他说着,远处有一男子拎了条鱼过来,年纪比楚北略小一岁的样子,但模样俊朗出尘。 见一堆人看着他,他俊朗的脸,有些窘红。 这男子,就是原该和清韵一组的献王府逸郡王。 他走过来,把鱼丢楚北怀里,很生气道,“你要的鱼!” 楚北接了鱼,随手一丢,暗处卫风闪出来,把鱼接了。 一群人,“……” 逸郡王丢了鱼,才望着皇上,指着楚北,告状道,“皇上,他要挟我放弃比试,在宣王府荷塘给他钓鱼!” 一群人,“……” 不是吧,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大少爷,简直胆大包天啊! 献王府逸郡王,那是什么人? 好吧,他只是一个郡王爷,没有当过太子的爹。 可他有一个祖父,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 是大锦朝皇室中,辈分最高的人,皇上见了他,都得乖乖请安问好。 整个京都,甚至是大锦朝,安郡王谁都敢惹,哪怕是皇子亲王,唯独逸郡王,他客客气气的。 这样一个人,楚大少爷居然逼迫他放弃比试,在宣王府荷塘给他钓鱼? 一堆人心底都在冒小泡了,楚大少爷绝对掌握了逸郡王什么把柄,不然他能这么听话? 皇上敛眉,“他怎么要挟你的?” 逸郡王,“……” 都说了是要挟,他能说吗? 重点不是要挟,是他被要挟了好不好? 逸郡王望着皇上,一脸委屈道,“他以死要挟我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一身病,好不容易定了亲,不想外人跟他未来媳妇一起表演,尤其是比他英俊,比他有才华的我,万一沐三姑娘姑娘因此看中我,非我不嫁,他会死不瞑目的,将来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是说到做到的……” 他怕死,所以选择了钓鱼。 一堆人,“……” 这样的理由,谁信呢? 这样堂而皇之的欺君,也就逸郡王有这样的胆量了,不过,就算他说了谎,只要楚大少爷不戳破,假的也成真的了。 皇上望着楚北,眸光瞥着清韵,最后落在大皇子身上。 皇上眸底有一抹悲凉。 安郡王站在一旁,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饶有兴致的看着清韵。 云贵妃和皇后斗了快二十年了,都不能伤皇后分毫,她一支曲子就让皇后吐血晕倒了,当真是有趣。 还有皇上那眼神……莫非左相说的话都是真的? 右相上前一步道,“皇上,皇后并无大碍,修养即可痊愈,这会儿又不能回宫,干等着不如让桃花宴继续?” 皇上敛紧神情,顺着右相的台阶往下走,摆手道,“依右相之言,桃花宴继续。” 就这样,大家又回了桃香居。 既然桃花宴继续,那清韵和楚北就要打分啊。 等大家落座之后,宣王妃就站出来道,“虽然沐三姑娘的曲子听着不错,只是并非是我宣王府要求弹奏的名曲《朱砂》,还连累皇后吐血晕倒,分数应当作废,还有楚大少爷,他……” 宣王妃说着,楚北赫然一笑,“想不到堂堂宣王府也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 宣王妃脸色一变,眸带怒火道,“楚大少爷,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二章 干政 楚北瞥着她,讥讽一笑,“我什么意思,宣王妃不明白吗,沐三姑娘原本该表演的是作画,为何无缘无故变成了弹琴唱曲,宣王府擅自更改曲目在前,她更改在后,有何不可?” 宣王妃眸光一慌,脸色极其难看,冷看着楚北道,“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污我宣王府!” 楚北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算不算证据?还是宣王妃要我揪出丫鬟,当着一众的人,逼问出真相来?” 他原是要离开宣王府的,只是担心清韵被人算计,才跟了来,他一直在暗处看着。 他亲耳听见宣王府丫鬟说清韵嗓子有伤,把她表演改成唱曲,不然他怎么可能要挟逸郡王? 他以为逸郡王不在,清韵能不用表演,避过难堪。 谁想到宣王府咄咄逼人,他更没想到清韵琴技还不错。 他又另改了想法,助她一臂之力。 这下,宣王妃当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宣王爷有些头疼,看宣王妃那样子,也知道她真的动了手脚了。 云贵妃和皇后争斗已久,宣王府帮云贵妃,和镇南侯府就是对头,她做手脚,还被镇南侯府大少爷逮住了,他能指望他给宣王府留两分颜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破这事,待会儿玉萱和她表哥就算赢了第一,只怕也不少人心中不服。 只听楚北继续道,“我想,若是沐三姑娘表演作画,也不至于让皇后悲从心来。最后吐血晕倒吧?” 这是把皇后晕倒的错,算在宣王府头上。 偏宣王府无可辩驳。 云贵妃赶紧打马虎道,“桃花宴规矩一再更改,宣王府临时做出些调动,也无可厚非,我看明年桃花宴还是依照往年的来吧。” 她一脚,把宣王府的错踢大皇子脑门上了。 说完。她看着皇上道。“皇上,皇后晕倒,后面还有几组表演。就让臣妾代皇后打分吧?” 皇上点头,“也好。” 云贵妃又看着清韵和楚北道,“至于他们两个……” 右相站起来,笑道。“沐三姑娘定了亲,让他和逸郡王抚琴舞剑确实欠妥。楚大少爷替逸郡王表演,逸郡王都同意了,咱们还反对什么?总不能让沐三姑娘和逸郡王再比一回吧?” 人家就是不高兴自己未来媳妇和别的男子一起比试,才出来阻止。当然了,不排除是故意戳破宣王府的算计。 这事,原就是宣王府不对在前。宣王府理应主动退一步,事情闹得越大。对宣王府越没有好处,人家楚大少爷背后有镇南侯府,不怕宣王府啊。 这时候,逸郡王站出来了,道,“皇上,你知道的,我比他只好不差,他替我舞剑,我还担心他丢了我的脸呢。” 贴金高手,脸皮够厚。 皇上瞥了宣王府一眼,眸底有些不悦,摆手道,“行了,给他八分。” 楚北眉头皱了下,没再说什么。 云贵妃有些为难了,楚大少爷这样咄咄逼人,明显是冲着皇上的许诺来的,她给清韵七分,他能善罢甘休? 给八分,就和玉萱郡主还有沐尚书府持平了,她们能高兴? 云贵妃可是个聪明的,她笑道,“皇上,沐三姑娘这分当真是不好给呢,臣妾是代皇后打分,她的琴曲让皇后悲痛吐血,还晕了过去,臣妾可不知道皇后对沐三姑娘的琴曲是喜欢,还是厌恶。” 皇上面无表情道,“她的分留着,等皇后醒来再说。” 清韵福身,回她的座位。 沐清柔看着她,眸底满是嫌弃,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给我安生一点儿,尽给伯府惹事!” 要是遭了皇后嫌弃,伯府还能有未来可言? 沐清柔火气很大,就冲清韵这么能惹事,她都觉得不会有人再上门求娶她了。 楚北不请自来,没有离开。 楚彦朝他招手,喊道,“大哥,坐我这里。” 楚北就去和他坐了。 比试台上表演依旧,不过大家兴致都不怎么高。 皇后还晕着呢,皇上心情不畅,他们能痛快的笑? 是以,后面那些人的得分并不高。 除了得分不明的清韵和楚北,目前得分最高的是沐千娇和楚彦,还有玉萱郡主和卫国公府大少爷。 比试刚完,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丫鬟。 她上前,福身道,“皇上,皇后醒了。” 她是皇后的贴身丫鬟珍珠,模样清秀,皮肤白皙。 听到皇后醒,皇上表情淡淡,轻嗯了一声,那样子,仿佛之前急着抱皇后离开的不是他一般。 珍珠继续道,“皇后让奴婢转告皇上一声,她给沐三姑娘打了十分,不知道桃花宴什么时候结束,她先回宫了,让沐三姑娘明儿进宫一趟。” 十分! 加上楚北的八分,就是十八分了。 沐千娇暗捏了捏拳头,她那琴曲,就算好听,怎么可能得十分,皇后这是偏袒她! 珍珠禀告完,福了福身子,就告退了。 大皇子也起了身,跟皇上告退,“儿臣送母后回宫。” 等大皇子走后,云贵妃笑了,“看来,皇后对沐三姑娘的琴曲是喜欢至极了。” 哪怕打九分,也是清韵和楚北赢,可皇后就是给了十分。 一首曲子,听得人吐血,那是唱到人心坎里去了,也难怪皇后会给十分了,要他们给,会给九分。 不过九分也好,十分也罢,结果都一样。 逸郡王瞥着楚北,笑道,“现在如愿以偿了吧。就算真病发身亡,记得别来找我啊。” 整个京都,论毒舌,逸郡王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明知道人家有病在身,命不久矣,他偏提这事。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不过楚大少爷有胆量威胁他,也该有这样的心里准备。 楚北站起身来,许是因为起的猛了些。头有些晕眩。 他出门太久,有些撑不住了。 楚彦扶着他,有些担忧道,“大哥?” 楚北朝他轻摇了下头。迈步走向比试台。 见他站起来,清韵也红着脸站了起来。 楚北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身子也单薄,但挺拔昂扬,像是山峦之巅。插着的一柄古剑,风华内敛。 清韵容貌婉秀,眉弯杨柳。脸绽芙蓉,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殊色惊人。 两人并肩而立,有风吹来,拂起清韵那顺滑如绸缎般青丝。 皇上坐在上面,凝视着两人,眸底深处有一抹沉痛,沉痛中又有一抹欣慰和希望,藏的很深,没人能察觉。 等两人走近,皇上又端了茶盏,掀了茶盏盖,轻轻拨弄着。 楚北和清韵给皇上行礼。 皇上喝了两口茶,把茶盏搁下,摆手让两人起身,才问道,“可想好让朕赏赐你们什么了?” 楚北望着清韵。 清韵低着脑袋,脸颊绯红一片,别看着我啊,若不是你有那胆量请皇上让桃花宴继续,还据理力争,他们怎么赢得皇上的许诺? 楚北低笑,他还从未见过清韵这样害羞的模样,比她怒目而视,伶牙俐齿的时候可爱多了,他笑声欢愉,“我没什么所求,难得赢得皇上许诺,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皇上金口玉言,不会食言而肥的。” 清韵,“……” 她知道楚北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让她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呢。 只是复爵这样的大事,岂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恢复的,怎么也要立些功劳吧? 就算皇上许诺了,不会食言,可文武百官反对也没有用啊。 不过,试试也无妨? 想着,清韵抬眸看着皇上,然后跪了下去,道,“臣女别无所求,恳请皇上息了对父亲的怒气,恢复父亲侯爷身份。” 清韵说着,屋子里尽是倒抽气声。 一个个的都瞪直了眼睛,满目不敢置信。 他们都很好奇清韵求的是什么,跟皇上开口求东西,可是不容易呢,求的东西不好,人家会说她傻,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 要是求的东西太贵重,又会被人说太贪婪,要是那东西,正好是皇上的心头好,亦或者是哪位后妃惦记上,打算寻了机会跟皇上讨要的,没准儿就无意中和人结了仇。 他们是既羡慕,又好奇。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清韵开口求的竟然是侯爵身份,不过她话说的好听,是求皇上息怒,恢复安定伯府侯爵之位。 皇上眉头微皱,眸底有一抹不悦。 可见不喜欢清韵的请求。 皇上还未说话,整个屋子就哄了起来,云贵妃更是脸阴沉着,呵斥道,“放肆!后宫尚且不能干政,你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过问起了朝堂上的事!” 清韵望了云贵妃一眼,没有搭理她,只跪着道,“清韵只是求皇上息了对父亲的怒气,算不上干政吧,清韵不知道外祖父说了什么话,惹怒了皇上。” “但父亲身为女婿,在外祖父出事之后,帮着求情,他或许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莽撞冲撞了皇上,但父亲重情重义,无愧于天地,也请皇上体谅他不知者无罪。” “外祖父因为牵连父亲,连累侯府被贬,心中愧疚,而父亲,他从祖父手中接管侯府,没有守住祖上靠着赫赫战功封赏得来侯爵之位,愧对列祖列宗,他们是清韵心中最重要的人,清韵希望他们每天都开心,仅此而已。” 第七十三章 东珠 右相看着清韵,眸底有赞赏,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他还真想替她说句情。 左相站起来道,“沐三姑娘孝顺有加,但安定侯府被贬不是小事,恢复侯爵更是大事,岂能因为你在桃花宴上赢了皇上的许诺,就提这样的要求,皇上金口玉言,自是不错,可你要皇上封你为公主郡主,甚至要皇上的皇位,难不成皇上也要给你?要求总要合乎情理吧,只要安定伯为朝廷尽心尽力,自有恢复侯爵的一天。” 左相说完,又有大臣站起来道,“沐三姑娘,说句实在话,整个桃花宴,我们都在场,论才艺,你并不算顶尖,但皇后喜欢,我们也没办法,你提如此要求,如何服众?只怕皇上答应你了,明儿满朝文武的奏折都能淹了皇上。” 大臣说完,云贵妃又开口了,“一首曲子,谁听都没事,唯独皇后吐血晕倒了,实在蹊跷,偏安定伯府和镇南侯府又结了亲,皇后给你十分,难不成是事先算计好的?” 云贵妃说着,楚北就笑了,“好像谁赢,就得皇上一个愿望,是云贵妃你提出来的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被笑声掩盖,但唇角有一抹淡紫。 云贵妃脸一哏,恨不得把舌头咬了好。 她是为玉萱郡主求的,可不是替他们两个求的! 可她要不张这个口,能有现在这些事? 她想把脏水泼向皇后,那是算计错了人。 一屋子,就没人赞同清韵,都出言反对,连沐清柔吓懵了。大着胆量上了比试台,跪下来请皇上息怒,更瞪着清韵,让她换一个要求。 清韵冷冷拂开沐清柔的手,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改口? 除非她不想回伯府还差不多了! 她得想个法子,给自己退一步。 清韵眼珠子一转。清润眸底有一抹狡黠笑意。她抬眸望着皇上,清秀白皙的脸上满是倔强和固执,她道。“皇上,在清韵心中,求您息了对父亲的怒气,只是一件小事。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赞同,可要清韵改口。求些别的,清韵并无其他所求,清韵凭着一首琴曲赢了第一,清韵也很诧异。更知道大家心中并不服气,清韵前些天,偶得一幅上联。只要满朝文武和在场的大家闺秀和贵夫人在三天之内对出下联,清韵赢来的许诺就此作罢。绝不再提一句。” 这个退让,可是不小呢。 从恢复侯爵,到只对个下联,几乎是天上地下了。 看着清韵那清澈明亮的眼神,皇上眉头一挑,来了兴致了。 她一个大家闺秀,胆量当真是不小,居然敢挑衅文武百官,甚至整个京都,还让给他们三天时间来对下联,看来,她是自信十足了。 他倒是好奇,那是怎样一个上联了。 皇上望着几位大臣,笑道,“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左相摇头一笑,道,“沐三姑娘都如此说了,臣等还怎么好反对?” 清韵一个姑娘,都退了这么多步,他们哪好意思不答应,那样岂不是说满朝文武都没那个文才? 要真对不出来,他们也没脸再说清韵赢得的许诺是侥幸,她再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谁还有那脸皮站出来反对? 万一清韵求皇上给出下联怎么办? 比起皇上丢脸,还是恢复伯府侯爵简单容易些。 大臣们不反对,那些贵夫人就更不会反对了,只在心底笑话清韵不知道天高地厚,得亏她定亲了,不然谁还敢求娶她? 皇上敛了敛龙袍,大笑一声,“好!若是满朝文武三天之内给不出下联,朕就恢复伯府侯爵之位!” 听见皇上许诺,清韵就大松了一口气,嘴角一抹笑,清丽出尘。 楚北站在一旁,见她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透着笑意,那是一种挖了坑,捕捉到了猎物的笑。 他也好奇了,那是怎样一个上联,让她这般自信? 丫鬟搬来桌子和文房四宝,请清韵写下上联。 清韵也不扭捏,提笔沾墨,很快就写了几个字。 楚北看了一眼,眉头挑了几下,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孙公公亲自过来,取了纸张,递到皇上手里。 皇上看了一眼,眸光一亮,清韵的字娟秀婉约,却难掩一股爽朗之气。 纸上写着:烟锁池塘柳。 “好一个上联!”皇上脱口赞道。 寥寥五个字,就描绘了一个绝美意境,一个幽静的池塘、绿柳环绕、烟雾笼罩,又用五行作为偏旁,难度更添了几分。 皇上思索了片刻,就知道这对联不容易。 他把对联递给了孙公公,孙公公赶紧拿给几位大臣过目。 然后,渐渐的,这个上联就传开了。 能来参加桃花宴的,都有几分才学,都想对出这个对子,大出一回风头。 清韵站在那里,眸光璀璨耀眼,像一颗水洗的黑珍珠。 这个可是千古绝对,历经几百年,有多少才子,都只给出几个下联,还或多或少的有瑕疵。 她就不信大锦朝有那等才子,能在三天之内给出下联来,要真这样,皇上不答应恢复伯府侯爵,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清韵自信的很。 她虽然苦学医术,可是闲暇之余,也会看几本小说,这幅对联出场率之高,堪称穿越绝对,它帮着无数穿越女为难了无数人,无一例外,她就不信,这穿越绝对到她手里就失了威力,只是那些穿越女,大多用绝对为难敌人,亦或者敌国,她用来为难满朝文武,好像穿越绝对打开方式有些不对,是不是不应该啊? 想着,清韵就笑了,她可真是心情不错,居然还有闲心打趣自己。 那边,宣王爷站起来,笑道,“大皇子提议改了桃花宴规矩,表演什么全靠运气,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南侯府二少爷还得了九分,沐三姑娘得了十分,当真不容易。” 他说着,有丫鬟捧着托盘上来,那是宣王府准备的奖励。 世家少爷是一套上等笔墨纸砚和一支玉箫,还是羊脂玉的,晶莹剔透的不见一丝瑕疵,玉箫下还缀着一块羊脂玉佩。 大家闺秀的是一套精美头饰和一颗大东珠,东珠难得,稀罕少见,圆润有光泽,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想据为己有。 现在归楚彦和清韵了。 清韵没想到,桃花宴的奖励会这么丰厚,居然拿大东珠做奖赏。 她抬眸,就见到宣王妃不愠的眼神。 往年的桃花宴,只有一套精美头饰,但是今年皇上皇后都来了,宣王府哪好意思小气了? 这不就拿了大东珠做奖赏,只是宣王妃是打算让玉萱郡主和卫国公府大少爷赢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谁想到会出意外? 早知道如此,她还请沐三姑娘来做什么?! 越想,宣王妃越心疼。 沐千娇坐在那里,咬紧唇瓣,手中绣帕撕扯着,眸底有一抹寒意,好像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人给抢了。 要不是清韵侥幸,她和玉萱郡主打成平手,难分高下,会重新比过,有楚二少爷在,她赢的机会很大,只要她赢了,那大东珠还能不是她的?! 清韵福身道谢,楚北则行礼告退。 转身离开之前,他还看了清韵一眼。 清韵注意到他唇瓣,有些发紫,眸底有隐忍,她心微微提紧。 他的身子虚弱的很,一身的毒,只除了三分之一,一大半还留在他体内,方才舞剑,她就担心他会支撑不住。 楚北转了身,清韵注意到他脚步有些轻浮。 楚北刚迈步出屋子,身子往前一倾,就倒了下去。 一道黑影闪过来,将他扶住。 眨眼间,两人就消失不见了。 只看见,天边有晚霞,红得几乎滴血,就像是一朵硕大的红牡丹在天边怒放,尽情的喷芳吐艳。 一群人唏嘘不已,他们还以为楚大少爷跟传闻不一样,一点事没有,谁想到会唇瓣发紫,还会晕倒? 看来他命不久矣的传闻,是真的。 皇上也望着门外,他的脸色有些沉,手紧紧的握着,他忽然站起来,道,“回宫!” 说完,迈步便走。 皇上怒气来的莫名其妙,没人知道怎么来的。 孙公公反应过来,赶紧追着皇上走了。 云贵妃也慌乱起身,之后是几位大臣。 一群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福身恭送皇上。 然后便是窃窃私语,揣测是谁惹怒了皇上,清韵的嫌疑最大,可大家都清楚,那怒气并非是针对她,都说伴君如伴虎,当真是不假啊,方才还嘴角带笑,转眼就阴沉的能滴墨,谁招架的住啊? 今年的桃花宴,哪怕有皇上皇后在,也很欢乐,但并没有她们想象的好,甚至可以说很失败。 这样能选什么妃出来,选那些出洋相的大家闺秀吗? 最失望,最生气的莫过于宣王妃了,皇后吐血晕倒,她差点吓晕,她指使丫鬟算计清韵的事,又被楚北戳破,还让清韵赢了大东珠,最后皇上还生气离开! 昨晚,她还和宣王爷商议,今儿无论如何也要让皇上高兴了。 皇上高兴了,加上云贵妃帮着说好话,皇上会奖赏宣王府。 现在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七十四章 铁证 宣王妃一肚子火气,都能将她气晕过去,还不能表露出来,她宣王府既然拿大东珠出来做奖赏,就不会舍不得! 皇上走了,桃花宴就结束了。 宣王妃努力挤出笑容来,送一众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离开。 人太多了,清韵在前院等了好半天,才坐上马车。 等坐上伯府,沐清柔就伸了手道,“把你的大东珠给我看看。” 清韵就把放在身边的锦盒递给了沐清柔。 沐清柔接了锦盒,打开便看见了大东珠,硕大饱满,圆润晶莹,有五彩光泽,光彩熠熠,高贵奢华。 她拿出大东珠,放在手中把玩着,越看越喜欢,竟是舍不得放手。 见沐清柔眸底有贪婪之色,清韵心突的一下跳了,有不好的预感。 但是沐清柔玩了一会儿,又把大东珠放回锦盒,还给了清韵。 清韵眉头微挑,难道她看走眼了? 临近傍晚,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马车速度快了不少,回伯府所需的时间,比清韵预想的要快一刻钟。 马车到伯府,青莺扶着她下马车起,她就见到伯府下人用一种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她,就连平时眼高于顶的下人,看她都带了些胆怯。 清韵再傻,也知道她在宣王府犯傻,胆大妄为的事传了回来。 清韵小心肝有些颤抖,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出门一天,得去给老夫人或者大夫人请了安,才能回泠雪苑。 才走到二门,刚要迈步上台阶。秋荷就迎了上来,福身道,“两位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让两位姑娘去春晖院。” 清韵轻点了下头,朝秋荷笑了笑。 秋荷没有笑,表情有些凝重。 清韵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等她。 春晖院,正堂。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面色沉静。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手中佛珠轻动。 大夫人坐在下首,清韵进去的时候。她原是要端茶轻啜的,见了清韵,手收了回来,眸底一抹冷芒一闪而逝。 清韵和沐清柔上前。乖乖的福身行礼。 沐清芷和周梓婷她们几个都在,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清韵。嘴唇轻动,却没有说出来半个字。 老夫人没有说话,大夫人就拍桌子了,“孽障!还不跪下!” 清韵站在那里没动。 大夫人原本就很生气。说话清韵不听,面子更挂不住,她怒气更甚。“出门之前,我一再叮嘱。让你送清柔去宣王府就回来,你竟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以至闯下大祸!” 清韵望着大夫人,不卑不亢,轻飘飘反问道,“我闯什么祸了?” 今天她也算是为了伯府豁出去了,她有什么立场责怪她? 大夫人气的脸一青,她笑了,笑意冷如冰刀,“当真是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伯府三姑娘性子温吞,没想到却是这般大胆至极!伯府为了帮江家,已经被贬了,你还要连累伯府万劫不复是不是?!” 清韵也生气了,几乎是怒不可抑,她冷冷一笑,“我是性子温吞,胆小唯诺,可是从父亲帮外祖父,被皇上迁怒,导致侯府被贬之后,那么些责怪和怨恨,无数次委屈惩罚,甚至在清冷的佛香院一住两年,连下人都敢欺我辱我,我若是承受不起,早寻了一块白绫,抹了脖子一了百了了。” 说着,清韵嘲弄一笑,“在栖霞寺,五妹妹和威北侯府姑娘打架,怪我害侯府被贬,害她平白矮了威北侯府姑娘一节,她收不到桃花宴请帖还是怪我,为了伯府,大姐姐的牺牲是应该的,甚至为了维护伯府长辈的颜面,她还得对外宣称是自愿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 “二姐姐四妹妹怨我,是我连累了侯府被贬,连累她们月钱减少,甚至害她们将来许不到中意的亲事,你们都怨我,我却不能怨父亲,你们扪心自问,我和大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我们长的酷似娘亲,父亲多疼了我们一点?!我们有求过父亲帮外祖父吗,有以死相逼过吗?父亲重情重义,我钦佩他!” “连累侯府被贬,这样的责怪,夜里想想,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若是不能帮伯府恢复侯爵,只怕伯府要怨恨外祖父和我们姐妹一辈子!” “如今机会摆在了眼前,我争取有错吗?我若是放过了这个机会,你们让我从哪里找机会帮伯府恢复侯爵?!是想我在你们责怪和怨恨中过一辈子吗?!” 这些话,压在清韵心里许久,不吐不快。 她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听她说这番话,会愤怒,可是她不怕。 明天她还要进宫见皇后,她们就算气死,今天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都在颤抖,她这回是气大了,都说不出来话了。 大夫人更是气紫了脸。 可清韵说的对,她和沐清凌没有求过伯爷什么,是伯爷要帮江家,她们对清韵是迁怒。 沐清芷几个则惊呆了,怔怔的看着清韵,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不过她们不止一次听到清韵说这话,所以震惊最小,沐清芷道,“你说帮伯府恢复侯爵,可你最后不是做了退让吗,对出对联就不再提许诺一事。” 清韵望着她,讥讽一笑,“皇上和文武百官都给我三天时间,伯府就这么等不及,要先骂我一顿出出火气?若是三天之内,没人对出对联,伯府恢复侯爵,我能把你们瞪我的眼神,和呵斥我的话全还回去吗?” 沐清芷笑了,“要你真有那本事,让伯府恢复侯爵,让你瞪我三天三夜又如何?” 她明显是不信。 沐清雪则摇头道,“三姐姐,我们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气,可你这回真做错了,你太骄傲自负了,一个对联,再难能难到哪里去,满朝文武,有多少是状元进士出身,他们饱读诗书,玩了一辈子的笔墨,还比不过你?只怕这会儿大家都在笑话你不知天高地厚,笑话咱们安定伯府没把女儿教好。” 清韵笑看着沐清雪,“如果我说是镇南侯让楚大少爷教我这么做的,难道他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句话,让沐清雪哏红了脸。 别说是她了,就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张脸都变了,青紫红,轮换了变。 老夫人望着清韵,眸光肃然,“当真是镇南侯教你这么做的?” 清韵做的那是胆大妄为,要是镇南侯,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当然不是了。 清韵在心中腹诽,可她要不这么说,今日怕是难善了了。 她虽然不怕她们,可真缠起来,她还真没那闲心招架。 只能借着镇南侯的势了,而且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毕竟镇南侯府会娶她,是因为江家的缘故,那镇南侯府帮伯府,也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若是伯府能恢复侯爵,只是因为她,伯府上下对江家不会有愧疚,或许父亲回来,她们还不许父亲和外祖父走的近,免得再被连累一回,指不定她连去江家都不许,既然伯府被贬是因为江家,那再因为江家而恢复,那江家就不再亏欠伯府什么。 她更要告诉老夫人,江家就算被贬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比大夫人的娘家忠义侯府好的多,口口声声说帮伯府,说了两年,可曾实现过? 清韵在宣王府的事,伯府下人听闻了,赶紧回来禀告老夫人。 尤其是清韵抚琴唱曲,害的皇后吐血晕倒的事,老夫人是听出来一身冷汗,要不是周梓婷在一旁劝她,说皇后就算看在镇南侯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清韵,她估计都能吓晕。 前脚刚吓完,后脚又有小厮回来告诉她清韵赢了皇上的许诺,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小厮说清韵当众跪求皇上息了伯爷怒气,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老夫人当时就觉得头晕目眩。 要是伯府侯爵是那么好恢复的,还用得着两年?! 况且在那样的情况下,皇上的许诺,要的都是些小玩意,哪有她这样不懂分寸,胡乱张口的,还是当着那么多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的还有朝廷重臣的面! 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不能反悔,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 可要皇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恢复了伯府侯爵,皇上心里能不气? 皇上一旦生了气,伯爷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那些朝臣,最擅长揣测圣意,知道皇上恼了安定伯府,一双双眼睛就盯着伯府了,到时候伯爷行差踏错一步,哪怕是半步,弹劾的奏折就如小山高了,到那时,能不能保住伯府都难说。 这一切是清韵做的,老夫人只会往坏处想。 听清韵说是镇南侯教她的,老夫人就开始往好的地方想了。 老夫人没有怀疑清韵在狐假虎威,谁叫楚大少爷不请自来,一力帮清韵了,这就是铁证。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的缓了些,眸光精明,镇南侯手握十万重兵,不是鲁莽之人,他肯定是知道皇上会当众许诺,才让楚大少爷来帮清韵,只是求伯府恢复侯爵之位,不是易事,所以才借对联以退为进,逼的群臣没脸反对皇上恢复伯府侯爵之位,这一招,当真是高。 她是钦佩至极。 只是那对联…… 第七十五章 功劳 想着,老夫人又有些担忧了,“那对联,当真有那么难,难得住文武百官吗?” 大夫人望着老夫人,她轻摇头,不信道,“我觉得悬,朝堂上,别说满腹经纶的文臣,就是武将,也有几个会对对子的,镇南侯那对子,也不知道是谁出来的,若是他自己……” 好吧,大夫人打心眼里是看不上镇南侯的,觉得他一个武将,文才就算好,能好得到哪里去? 老夫人抬手打断她道,“还从未听说镇南侯做过没把握的事,他既然让清韵这么做,那对子难度必然不小。” “难度不小,这是肯定的,可万一有人对出来了呢?”大夫人道。 清韵站在那里,两眼轻翻。 万一,万一,她怎么那么多万一?! 老夫人这会儿正抱着希望,她应该哄的老夫人高兴才是,偏泼冷水,是不是伯府没法恢复侯爵,她就高兴了? 看大夫人的神情,清韵嘴角微弧。 大夫人这些年能掌伯府大权,一半是老夫人上了年纪,有些疲乏,一半是伯府需要仰仗大夫人娘家,不得不放权。 若是伯府恢复了侯爵,老夫人不需要仰仗忠义侯府了,大夫人还能一手掌管伯府? 至少,老夫人要收回一半的权利,就算不收回来,在重要的位置上安插几个人,对老夫人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她这样担心,是不是眼皮子太浅了? 很快,清韵就发现,是她想的太浅。把大夫人想简单了。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又迟疑了起来,“要是真有万一……” 她才说了几个字,沐清柔就道,“咱们以防万一才行,派人出去打听,谁对出了下联。咱们给他好处。让他别说。” 听沐清柔说这话,清韵就抚额了,沐清柔天真的她都要醉了。 更让她醉的还在后面。大夫人道,“我可以让娘家帮着打听,机会难得,怎么也要让皇上恢复咱们伯府侯爵。” 清韵嘴角抽了两下。她看着大夫人那眸底光亮,清韵心一沉。 大夫人让忠义侯府去打听是假。抢功劳才是真! 到时候她说有人对出了对联,被忠义侯收买了,这功劳可就平白被忠义侯府抢去一大半了。 大夫人有忠义侯府做后台,老夫人不敢小觑她。到时候提起江家,大夫人就会来一句:如果不是忠义侯府帮一把,咱们伯府能恢复侯爵吗? 那时候。她不得被气吐血? 见老夫人有些动摇,清韵上前一步道。“祖母,咱们伯府可不能做这样画蛇添足的事,再说了,京都有那么傻的人吗,满朝文武都对不出来的对子,有人对出来了,这么大出风头的事,会有人愿意忍着?” 大夫人敛眉,不悦道,“只要他三天之内不对出来,咱们伯府恢复了侯爵,并不影响他名扬京都吧?” 清韵一时呐呐,竟无话反驳,这岂止不影响啊,简直是名利双收。 老夫人也觉得大夫人想法甚好,正要赞同呢,清韵就道,“这样确实能以防万一,可要是被镇南侯知道了,觉得我伯府对他不信任,只怕要恼怒了,往后咱们伯府再有事相求,再想他答应,可就难比登天了。” 好吧,清韵又狐假虎威了一回。 老夫人方才动的心,这一回算是死彻底了。 要是得罪了镇南侯,那可不是小事,镇南侯府愿意迎娶清韵,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可不是伯府,要是气大了,伯府就算恢复了侯爵,只怕也要被贬回来。 老夫人连连摆手道,“罢了,听天由命吧,谁也不许私下去打听。” 最后一句,老夫人眼神犀利,带着冷肃。 大夫人气的咬牙,却只能顺从。 周梓婷站在一旁,好奇道,“若是镇南侯让你赢得皇上许诺的,他是什么时候教你的,你怎么都不说呢,还有,皇后她……没事吧?” 周梓婷原是想问皇后是不是故意晕倒的,为的就是伯府恢复侯爵。 只是人多口杂,她非议皇后,是大罪,所以连忙改了口。 清韵知道她说是镇南侯帮她,势必会引得皇后被人非议,只道,“我也不知道,楚大少爷剑舞之后,对我说了复爵两个字,要不是我机灵,差点没反应过来。” 沐清柔就哼道,“我就知道,你没那胆子!” 清韵望着她,笑了,“是,我是没那胆量,不过比五妹妹你胆量还是要大那么三分,皇上和几位大人反对,我都不动摇,倒是你拽着我,让我向皇上另外提要求,我差一点点就向皇上改口了,幸好楚大少爷暗暗朝我摇头。” 清韵也够坏,沐清柔踩她一脚,她还了一脚不算,还顺带捅了一刀。 她可是一心为伯府恢复侯爵,豁了出去,沐清柔可是怕死的扯她后腿呢。 老夫人神情不悦。 沐清柔脸一哏,恨不得掐死清韵了。 清韵暗自好笑,她不是软柿子,任由她们母女揉捏算计,等伯府恢复了侯爵,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 若是她们算计她,那就别怪她反抗了。 周梓婷挨着老夫人坐下道,“外祖母,镇南侯是把咱们伯府恢复侯爵的事记在了心上,我想就算这一回没法恢复侯爵,他也会另外想法子帮咱们的,咱们伯府恢复侯爵是迟早的事,您就放宽心吧。” 老夫人脸色慈蔼,拍着周梓婷的手,望着清韵,神情又慈蔼的三分。 镇南侯如此相助,要是伯府恢复了侯爵,她也投桃报李,让清韵尽早出嫁。 清韵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然能郁闷的吐血。 周梓婷望着青莺,眸光落到她手里捧着的锦盒上,想着清韵得了一套精美头饰和一颗大东珠,她就羡慕妒忌恨了。 要是今儿能跟去是她,以她的才学,甩清韵几条街,偏她没那么好运气。 她眼珠子一转,嘴角就笑了,要是那大东珠在外祖母手里,她多掉几滴眼泪,不就是她的了? 那头饰,她虽然也想,但也知道不大可能,外祖母一把年纪了,常年就戴一两套头饰,样式老成,她不会要清韵的头饰的。 她正要开口,却被沐清柔抢先一步,她揽着大夫人的胳膊道,“娘,三姐姐孝顺呢,在马车上,她说今儿没有听你的话擅自去参加桃花宴,知道你会生气,说把大东珠送你消气呢。” 沐清柔张口就来,活像清韵真说过这话似地。 清韵站在那里,都听怔了,原来在马车上,她把大东珠还给她,她还诧异,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再看大夫人一脸笑意,清韵一肚子邪火,都能煮开水了。 她笑了,好一个孝顺,就算孝顺,她也该孝顺老夫人先吧? 她还没说话,就听周梓婷惊讶道,“我还以为……” 只说了几个字,清韵心一提,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她赶紧打断她,笑道,“我原是想把大东珠送给祖母的,五妹妹说母亲会生气,我就有些害怕,不过方才进春晖院,我还是决定把大东珠送给祖母,母亲孝顺,我就是把大东珠送给了她,她一转手,还是到祖母手里,我又何必费事饶这么一大圈?” 让她把大东珠送老夫人,她不情愿。 送大夫人,她是万分不情愿,可大东珠留不住…… 沐清柔差点气炸,满脸通红,就跟那烧得发红的炭火一般。 只是再气也没有用,她胡诌在前,清韵胡诌在后,要戳破,谁都讨不了好,只会两败俱伤。 沐清柔看清韵的眼神有些冷寒,她才发现,她沐清韵居然这样牙尖嘴利! 清韵转身看着青莺,朝她伸手。 青莺暗咬了咬牙,心底不情愿清韵把好不容易赢回来的大东珠送人,老夫人又没那么疼她,可是她也知道,大东珠到了大夫人手里,铁定是收不回来了,要是在老夫人手里,没准儿将来还能给姑娘做陪嫁。 而且,便宜大夫人还不如送给老夫人,好歹老夫人的心没大夫人那么狠,大夫人收了大东珠,不会对姑娘有几天好脸色,姑娘帮伯府恢复了侯爵,老夫人不会再责怪将军,没准儿以后就疼姑娘了呢。 青莺把锦盒递给清韵,清韵双手送到老夫人手里。 清韵孝顺她,她高兴呢,她活了一大半年纪,东珠有过不少,大东珠也见过两回,还没有摸过。 老夫人接了锦盒,打开看着。 清韵站在一旁,有些迟疑道,“祖母,明儿我要进宫见皇后,她今儿吐血晕倒,我明儿进宫需不需要带些药材?” 沐清柔当即没好气道,“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要你带药材去!” 她火气很大,老夫人听得眉头皱紧,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失望。 沐清柔性格太偏私,还骄纵,一有什么事不顺她的心,她就生气。 清韵站在一旁,弱声道,“我也知道皇宫什么都有,皇后什么都不缺,我只是聊表心意而已,皇上坐拥天下,每年过寿,大臣不还是送寿礼吗?” 就因为皇上什么都有,过寿辰时,什么都不送,这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沐清柔再一次被清韵轻声软玉给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七十六章 知足 老夫人看了清韵两眼,眸光落到手中锦盒上,她合上锦盒,递给清韵道,“明儿进宫,药材就不用带了,把这颗大东珠送给皇后吧,若非有她,你也赢不了第一。” 清韵嘴角微弧,她就知道老夫人会把大东珠还给她,让她送给皇后。 她到底是怕皇后生气,恼了伯府,影响伯府前途呢。 在老夫人心目中,伯府排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的。 清韵没有接,而是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笑道,“你的孝心,祖母知道呢,祖母一把年纪了,要大东珠做什么,祖母收下,是想留给给你做添妆,只是皇后吐血晕倒,她虽然给了你十分,但恼没恼你,没人知道……” 老夫人这么说,清韵这才接了大东珠。 她知道老夫人说的不是假话,她是真心想把大东珠给她做添妆,不过周梓婷是颗定时炸弹,她一哭一闹,老夫人就心软了,什么初衷在她的眼泪中也变了。 看着大东珠回到清韵手里,周梓婷就开始扭绣帕了,那样子,简直是煮熟的鸭子飞了的神情。 事情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等三天之内,有没有人对出下联了。 老夫人疲乏了,摆手让大家告退。 大家就起身给老夫人福身,然后退出去。 刚转身,沐清柔就用一双狠辣双眼剜着清韵。 清韵没理她,迈步回泠雪苑。 走在半路上,青莺忍不住道,“姑娘,五姑娘都没挨罚。肯定下人将宣王府的事禀告老夫人时,把五姑娘换掉你桃花小屋的事给隐瞒了!” 青莺有些气愤,她在屋子里,一直等着老夫人发难,可迟迟没见到,她是想告状,又不敢。 清韵勾唇冷笑。伯府是大夫人当家做主。下人告她的状,得的是好处,告沐清柔的状。除非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差不多。 只是沐清柔换掉她桃花小屋的事在她跪求皇上恢复侯府伯爵前,只能算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了,不值一提。 可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瞒不住。老夫人迟早会知道。 最好是等伯府恢复侯爵之后再捅出来,那时候。沐清柔的惩罚会更重。 所以,清韵并不心急,迈步朝泠雪苑走去。 院门口,喜鹊翘首以盼。老远的就跑过来迎接。 她神情紧张,见清韵和青莺都是没事,她就放心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要罚姑娘。” 青莺捂嘴笑道。“怕什么啊,自打姑娘定了亲,以前有事没事就挨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没事别一惊一乍的。” 喜鹊脸一红,狠狠的嗔瞪了青莺两眼。 看着两丫鬟你瞪我,我瞪着你,清韵好笑。 她肚子有些饿,虽然在宣王府没少吃糕点,可糕点不顶饿啊,宣王府的糕点,她越吃越饿,想吃饭。 知道清韵饿了,青莺道,“姑娘回屋喝杯茶,丫鬟估计就将晚饭送来了。” 清韵点点头,要朝内屋走去。 然后,一块石子丢过来,正在丢清韵跟前。 清韵眼睛眨了下,四下张望,根本没人。 她心中一动,迈步朝药房走去。 她推门进去,那边卫风跳窗进来。 清韵望着他,挑眉问道,“有事找我?” 卫风脸有些红,“不算有事,只是方才在春晖院,属下听三姑娘说那对联是老侯爷做的……” 清韵脸腾的一红,心中嚎叫倒霉,她拿镇南侯做挡箭牌,被人家暗卫发现了,清韵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没辙,只能拿镇南侯搪塞……” 见清韵紧张认错,卫风摇头笑道,“不是,属下不是怪罪三姑娘,只是觉得这样说甚好,老侯爷叱咤疆场三十年了,战功赫赫,可朝堂上就有那么一群老匹夫吊着书袋说老侯爷就会杀人,当年,老侯爷也是文武双全,只是在战场久了,看的都是兵书战论,早些年的文采,早忘了个七七八八,属下想要是这对联真的是三姑娘做的,往老侯爷身上推也没事,好好难一难文武百官,让老侯爷长长脸。” 清韵窘了,她这是正中人下怀了? “上联就是镇南侯出的,”清韵斩钉截铁道。 卫风,“……” 他知道清韵的意思,赶紧作揖,“谢三姑娘了。” 清韵摆手,笑道,“没事,正好我也不想出风头。” 她也是为了伯府恢复侯爵拼了,她那千古穿越绝对一出,要是难道满朝文武,只怕她往后出门,都不少被人刁难了。 她说着,眉头一挑道,“对了,除了这事之外,还有什么事找我?” 若是没事,总不至于一天到晚的看着她吧,那她还敢随意说话了? 别说,清韵还真猜对了。 卫风尴尬道,“是爷让属下来的,说是怕有不三不四的人来叨扰三姑娘清净,让属下看着点,顺带有什么问题,让属下尽量帮忙,哦,对了,还有一暗卫叫卫驰,他和属下轮流守护三姑娘。” 清韵,“……” 什么不三不四,什么守护,话说的冠冕堂皇,说白了,不就是怕她红杏出墙,给他戴绿帽子,所以派了人监视她?! 清韵气红了脸,差点要跺脚,卫风赶紧溜了。 一路飞檐走壁,很快就回了锦墨居。 彼时,楚北刚醒来,唇瓣还余有紫青,有些气弱无力。 卫律端了药过来,楚北望着他,伸了手,问道,“是她开的药?” 卫律摇头,“是钱太医开的药,三姑娘开的药方要配合斟酒药浴才能服用。” 他说着,楚北把手收了回来,“拿出去倒了。” 这些药。他喝了六年,还没有喝够? 见楚北闭上眼睛,手揉太阳穴,卫律看着手中药碗,没有劝楚北服药,转身放回桌子上。 他也知道这药用处不大,可是他要是不煎药心里不舒坦。每日煎药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 往常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一回却慢吞吞的,熬的人心急如焚。 卫风进屋。走向楚北。 楚北睁开眼睛望着他,问道,“安定伯府有人刁难她了?” 卫风点头,“如爷猜测的那般。伯府众人刁难三姑娘,不过三姑娘聪慧。那么点刁难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事。” 闻言,楚北嘴角微上扬。 能在伯府那么压迫下,还学得一身医术,能简单了? “她是怎么避过刁难了?”楚北心情不错。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了解清韵的机会。 与其说他担心清韵被刁难,不如说他更好奇清韵是怎么避过刁难的。 卫风就倒豆子似地把清韵借镇南侯之名打压大夫人和老夫人的事一通说。 听得卫律目瞪口呆,“借老侯爷之名。她这样也太……” 他话还没说完,就传来老侯爷雄浑的笑声。“不愧是老夫挑中的孙媳妇,胆大聪慧,知道孝顺人。” 夸清韵孝顺,是说这对联是他出的,等于是把才名往他脑门子上扣啊。 镇南侯高兴之余,又有些不理解,“世人挤破头想名扬天下,她倒好,有扬名机会还要往外推。” 卫风站在一旁,道,“三姑娘怕出名了,惹麻烦上身。” 镇南侯笑了,“淡泊名利,不错。” 如此性子,正好能耐的寂寞住在锦墨居,要是贪慕权势,只怕和北儿也合不来。 楚北起身给镇南侯见礼,镇南侯也不拦着他,只问道,“你之前送东西给三姑娘,今儿又去宣王府帮了她一把,你和她之前见过?” 他这孙儿可不是有那等闲情逸致的人。 楚北脸红了,撒谎道,“见过,祖父说她擅长挖狗洞,我就去看了下。” 镇南侯知道楚北在撒谎,他也不戳破,坐下来道,“她可比你小时候聪明多了,你要不挖狗洞挖倒一堵墙,也不至于被你爹打的皮开肉绽。” 楚北脸又红了三分,这是他一辈子的屈辱,他忍不住辩白道,“那不是我弄倒的,是逸郡王!” 那货,从小就会帮倒忙。 帮了倒忙,就赶紧溜。 留下他挨罚受罪,今儿让他钓鱼,那是轻便的了。 看楚北气急败坏,镇南侯心情甚好,随即望着楚北道,“惯常你连门都出不了,今儿还去宣王府帮三姑娘,还舞了剑,你身子好些了?” 他来就是为了询问这事,以北儿的身子骨,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楚北点头,道,“已经好转了一些了。” 镇南侯眸光一亮,旋即皱眉,“这半个月,是钱太医在医治你,他医术见长了?” 太医院德高望重,医术不凡的太医,一年里都会在镇南侯府小住几天,就是为了医治楚北。 钱太医来了不下十回了,要是有那本事医治,不会藏着掖着。 楚北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医治的?”镇南侯惊诧。 他虽然不是天天都来锦墨居,但隔三差五都会来一回,没听说府里请了大夫回来。 楚北知道他身子渐好的事瞒不住,他也没打算瞒,如实回道,“是三姑娘医治的。” 剪短七个字,落在镇南侯耳朵里,却如同是惊涛骇浪。 惊的他以为听错了。 “她一个大家闺秀,有这等本事?”镇南侯语气惊诧,满是不信。 说是钱太医治的,估计他还相信。 楚北不知道怎么解释,卫风就站出来邀功了,如此大好机会,错过他傻啊。 卫风上前一步,想说话,然后他哑巴了。 因为怎么说,都越不过楚北晕倒,被清韵调戏把脉的事。 邀功是不错,可是惹怒爷,那不是找打么? 有银子是好,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卫风半天不说话,镇南侯挑眉了,“莫不是北儿在三姑娘跟前晕了?” 楚北,“……” 这半年来,楚北毒发晕倒,是家常便饭,就是在他跟前都有五六回了,让卫风难以启齿,显然是楚北丢了脸,镇南侯还能猜不出来?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楚北是在墙头晕倒,当着清韵的面栽了下来。 镇南侯猜中了开头,卫风就好说了,镇南侯才喝了半盏茶,他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听到卫风说楚北半年就能将身体里的毒剔除干净,他瞥头看着他,“当真半年就能除干净?” 楚北点头,眼神笃定。 镇南侯望着他,神情难得一见的肃然,“你有何打算?” 楚北的回答就两个字,言简意赅,但杀气凛凛:报仇。 镇南侯原是要将手中茶盏放回桌子上,闻言,手滞了下,他望着楚北,“只是报仇?” 楚北望着他,漂亮凤眸有光芒闪烁,有些迟疑犹豫。 最终,他点了点头。 镇南侯把茶盏搁回花梨木雕花桌子上,眸光有些惋惜。 楚北就笑了,“一身的毒,能去除干净,孙儿该知足了。” 第七十七章 嫌隙 镇南侯也笑了,“祖父看你知足的不是一身的毒解了,是有三姑娘相伴吧?” 楚北脸腾的一红。 镇南侯笑的更欢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祖父并不诧异,况且她又与你有活命之恩,将来琴瑟和谐,倒是一桩美事,祖父可惜,只是觉得你更合适那个位置,既然你主动放弃,也免得兄弟相争,彼此生了嫌隙,算是两全其美了。” 卫风、卫律站在一旁,两人表情不一。 卫风脸上挂着笑,卫律则眼神暗冷,隐隐有一抹杀气。 镇南侯小坐了片刻,就让楚北好好休养,然后走了。 卫风和卫律送镇南侯出去。 等镇南侯脚踏湖面离开后,卫律望着卫风,问道,“你说,爷用三姑娘开的药方,半年内真的能将体内毒素全部去掉?” 卫风点头,“这还用说?当然是真的了。” 说完,他就转身回屋了。 卫律回头望着他,又转头看着脚踏湖面离开的镇南侯。 眸光晦暗莫测。 是夜,月明星稀,有风徐徐。 药房内,清韵正忙活着,丫鬟青莺和喜鹊帮着煎药。 屋内,弥漫了一股子药味。 喜鹊轻摇蒲扇,和青莺商议,“明儿,是你陪姑娘进宫,还是我陪?” 青莺望着喜鹊,眼睛眨了下,道,“今儿是我陪姑娘去宣王府的,按理是你陪姑娘出府,只是这一回,姑娘在宣王府惹的皇后吐血晕倒,皇宫不是那么好去的。你要去吗?” 喜鹊拿了蒲扇,回头看着清韵,见清韵拉开抽屉,称药,喜鹊就笑了,“你瞧姑娘那样子,像是担心明儿进宫么?” 青莺捂嘴一笑。“这两日我算是看出来了。姑娘摆弄药材时,就是天塌了,她眼里也只有药。一会儿等上床歇息了,你就知道她急不急了。” 喜鹊也捂嘴笑了,道,“那明儿还是我陪姑娘进宫吧。将来姑娘嫁进了镇南侯府,咱们有的是机会陪姑娘进宫。” 两丫鬟说话声不小。清韵把药材倒纸上时,忍不住道,“你们两个不用争了,明儿。老夫人会派人跟我进宫。” 青莺和喜鹊一愣,都站起来望着清韵。 清韵一边打开抽屉,一边笑道。“若是可以,指不定陪我一起进宫的就是老夫人了。” 当然了。老夫人不可能会去的,因为皇后只传召了她。 只是她今儿闯的祸不小,老夫人吓怕了,青莺和喜鹊看不住她,她得找个信服的丫鬟看着才能安心。 她私心里希望那丫鬟是秋荷。 清韵继续忙活,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叩门声,丫鬟唤道,“三姑娘。” 清韵眉头一皱,青莺就赶紧过去开口了。 门外站着个青衣小丫鬟,见了青莺,嘴很甜,唤道,“青莺姐姐,大夫人派丫鬟来取些药材,说是三少爷又起了高烧,药房里药材不够,这会儿出府,怕药材铺都关门了,让过来取一些。” 青莺没有让丫鬟进来,而是回头望着清韵。 清韵走过去,她眉头微挑。 今儿忙了一天,回来又遭到训斥数落,也没顾得上问问三少爷的情况,没想到这么严重,都一天了,高烧还没退。 而且,今儿她回来挨骂,周梓婷就站在老夫人身边,应该是没有受惩罚。 清韵问道,“需要什么药材?” 丫鬟忙道,“只要一些柴胡和独活。” 清韵就转身包了两包柴胡和独活给丫鬟。 等丫鬟走后,清韵问道,“没查到三少爷病因?” 喜鹊点头,“查出来了,大夫一来,就知道三少爷被人下了巴豆,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被人下了巴豆了,早上三少爷吃剩下的早饭,被丫鬟分食了,她们都没事。” 早饭当然没问题了,有问题的是燕窝。 “那燕窝呢?”清韵问道。 既然检查早饭,不可能会漏掉燕窝。 说起燕窝,喜鹊就笑了,“今儿大夫人还挨骂了呢,那碗血燕窝原是表姑娘炖了孝敬老夫人的,是五姑娘的丫鬟送食盒回大厨房,听丫鬟说五姑娘身子虚,今儿桃花宴又紧张,要吃一碗血燕窝补补才好,表姑娘又不去,吃了也是浪费,丫鬟就把表姑娘丫鬟端在手里的燕窝给抢了,让厨房给表姑娘再重新炖一碗……” 清韵听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碗下了巴豆的燕窝,是被抢走的。 害了人,还委屈。 周梓婷算计人的手段,让人不寒而栗。 那碗燕窝是给周梓婷的,要是不被沐清柔的丫鬟抢,那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查出血燕窝里有巴豆,谁能想到周梓婷身上去? 况且血燕窝被三少爷吃的干干净净,丫鬟没吃一口,早早的把碗给洗了,没有证据证明血燕窝有问题。 这个哑巴亏,大夫人算是吃定了。 清韵决定以后离周梓婷远点儿,免得什么时候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清韵继续忙活。 窗户微开,有风吹进来,吹的烛火摇曳。 院外,一道黑影跃进来。 树上看守的卫驰从树上跃下,迎上去道,“卫律,你怎么来了?” 卫律面无表情道,“爷找你有事,让我来接替你。” 卫驰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便走。 等卫驰走后,卫律望着窗户良久,看着清韵忙活的声音,卫律攒紧双手,“三姑娘,别怨我,我也是为了爷……” 说着,他取出黑纱蒙住脸颊。 刚要抽出腰间的软剑,他耳朵一动,身子一闪,迅速躲到暗处。 墙外,有四名黑衣人跃进来。手中的刀,在夜色下,闪着嗜血的光芒。 屋内烛火摇曳,有那么一瞬间,风大灭了一掌。 喜鹊站起身来,道,“姑娘。夜里凉。该回屋歇息了。” 清韵摇头,“就差一点点,就忙完了。把窗户关上就行了……” 清韵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窗户砰砰砰作响声。 清韵抬眸,便见到四个黑影跳窗进来。 看着黑影手里泛着冷光的剑,丫鬟尖叫一声。死死的站在清韵身边,哆嗦着身子。 清韵背脊也凉了。因为那剑指着她,她都能感觉到那剑的寒气扑面而来。 清韵要疯了,有人要杀她! 不是说楚北派了暗卫来护着她吗,人呢。刺客都进了屋了,她都没听到打斗声啊! 清韵努力镇定,她手里拿着药材。问道,“你们要杀我?我和你们无冤无仇!” 刺客蒙着面。冷冷的,一句不言,他迈步上前。 手中的剑一抖,就要杀过来。 清韵忙问道,“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死的瞑目!” 刺客笑了,手中的剑轻轻颤抖,像是叫嚣着鲜血,“因为你抽中了两根签!” 清韵,“……” 有一种死不瞑目,叫做被大师坑死。 要不是慧净大师说她抽签姿势不对,她抽到两根签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更不会广为流传,被人笑话。 现在好了,招来杀手了! 她到底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抽到两根签,还有,她抽到两根签,关你们屁事啊,要杀我?! 清韵背脊发凉,额头都在冒冷汗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逃。 就凭她和两个丫鬟就想从刺客剑下逃走,刺客都能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清韵后悔,她没调一些毒药,这要是死了,当真是死不瞑目啊。 她要真死了,绝对会半夜去瞧慧净大师的门,和他聊聊。 “动手!”一旁的刺客,冷声道。 近前的刺客,就要杀过来。 好么,两丫鬟尖叫一声,然后就晕了。 清韵往后避,直接挨到了药材架。 那剑速度很快,剑锋都刺到了颈脖。 清韵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了,然后没有痛感传来,而是哐当一声。 紧接着便是打斗声。 清韵大松了一口气,抬头,便见到一个黑衣劲装男子和那四个刺客打斗。 那黑衣劲装她认得,卫风身上穿的就是,莫非他就是卫风口中的暗卫卫驰? 清韵不懂武功,但她也看的出来,楚北的暗卫和刺客武功都不差,暗卫武功略高一些,可以一敌四,显然寡不敌众。 这不,很快,暗卫的胳膊就被刺伤了,鲜血刺目。 但是他抵死阻挡,那些刺客竟上不了前。 可是清韵知道,楚北的暗卫支撑不了多久。 清韵几次心惊胆颤,因为那剑从暗卫脖子上滑过,要不是暗卫伸手敏捷,这会儿早身首异处了,她都看见他脖子出有鲜血滴落。 那四名刺客心狠手辣,招招致命,暗卫身上有了三处伤。 然后,三名刺客围攻暗卫,一刺客过来杀清韵。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丫鬟站在外面,看见这一幕,吓的直惊叫,然后晕了过去。 刺客的剑刺过来,清韵有种死到临头的错觉。 然而,她的命很大。 卫风跳窗进来,手执长剑,将刺客的剑挑开。 这一回,进来的除了卫风,还有一名暗卫。 就卫律一人,都能周旋四名刺客许久,又添了两个帮手,那四名刺客哪有还手之力? 几个回合之后,就要逃走。 卫律一剑击杀了三人,逃了一人。 逃的那人,原本卫风有机会杀他,被卫律挡开了。 卫风冷望着卫律,神情微冷,不复以往的嬉笑,“你险些闯下大祸!” 卫律面无表情,“我会将功补过!” 第七十八章 守护 说完,他纵身一跃,便追着刺客走了。 清韵深呼两口气,望着窗户问道,“明明可以抓住,为什么要放走,再去追?”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卫风望着清韵,见她脸色苍白,就知道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便解释道,“这些刺客都经过训练,纪律性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抓了,也难从他们口中问出话来,放他们走,是想查出他们背后主使,以绝后患。” 清韵点头,她对这些事知道不多,只是这几个要杀她的人,清韵真是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 把眼睛从刺客身上挪开,清韵望着站在卫风身边的暗卫。 暗卫肤色青铜,见清韵看着他,忙作揖行礼道,“属下卫驰,见过三姑娘。” 清韵怔了一下,失笑道,“你才是卫驰啊,我还当刚才那个是……” 说着,清韵顿了下,问道,“那刚才那位是谁?” 卫风回道,“是卫律,和我一样,是爷的近身暗卫。” 暗卫也是分等级的,有些是外出办事的,有些只是跟在主子身边,近身保护,这样儿的暗卫权利最大。 卫驰检查刺客尸体,并没有什么发现,这些刺客穿戴普通,就连手中的刀,都是街头买的寻常刀剑。 见卫驰要搬尸体离开,清韵头疼了,“我看还是把刺客尸体留下吧,方才那么打闹,住在泠雪苑的丫鬟婆子肯定听见了,瞒不过去。” 那些丫鬟并非都是她的心腹,她想收买不容易。 而且,泠雪苑有刺客。丫鬟也怕死啊,世上还是少有人爱钱不惜命的。 清韵都发话了,卫驰就把手松了,刺客又倒了下去。 一屋子的血腥味,叫人作呕。 清韵皱陇鼻子,窗外有动静传来。 清韵转身,便见卫律跃身进屋。他随手一丢。就将一把小匕首丢给了卫风道,“刺客死了。” 不多说,也知道刺客死于小匕首之下。 卫风看着手中匕首。眼神微凝,“这匕首……” 当初刺伤大皇子的匕首似乎就是长这样? 杀大皇子的,多和储位有关,可这一拨人怎么要杀三姑娘? 卫风望着清韵。问道,“三姑娘惹到过什么人没有?” 清韵两眼一翻。“惹谁啊,刺客要杀我的理由是我抽到了两根签!” 她长这么大,连出安定伯府都没几回,以前住佛香院。从未遇到过刺客,显然没有敌人。 今儿去参加一回桃花宴,就招来了刺客。要说得罪了谁,只有宣王府吧? 她不傻。看的出来那颗大东珠,宣王妃不乐意赏给她。 大东珠虽然稀罕少见,可要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她觉得毫不犹豫的丢粪坑里去。 卫风站在那里凌乱。 卫律则拧眉,声音沉冷道,“我觉得刺客不是在说笑。” 他们真的是因为清韵抽到了两根签才杀她。 清韵嘴角猛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有一种想剁手的冲动,没事抽哪门子的签。 卫风望着卫律,眸光微动。 莫非他改主意,就是因为这事? 他心急知道缘由,只是当着清韵的面,不好过问,只叮嘱卫驰道,“刺客才死,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你收好泠雪苑,我会请主子再派暗卫过来。” 说完,卫驰点头,纵身一跃,便出了药房。 卫风和卫律也和清韵告辞,清韵还想给卫律包扎伤口,被卫风阻止了。 等出了安定伯府,卫风就憋不住问卫律,“三姑娘对爷有救命之恩,你杀她,将爷置于何地!” 卫律对楚北很忠心,卫风心里清楚。 他也明白,卫律杀清韵的原因,正因为知道,在发现卫律不在锦墨居时,他就反应了过来,又在半道上遇到了卫驰,他当时差点吓死,赶紧往泠雪苑赶。 他担心卫律真的杀了卫风,好在卫律迷途知返。 卫律要是袖手旁观,任由刺客杀清韵,清韵这会儿估计都在奈何桥排队喝孟婆汤了。 卫律很实诚,他虽然没有杀清韵,反而救了她,但他敢作敢当,不否定对清韵动了杀念,“我不希望爷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 卫风差点气晕,一拳揍了过来,直接将卫律揍倒在地。 嘴角一抹鲜血流了出来。 卫风愤怒道,“要是没有三姑娘,爷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谈什么其他!况且你让爷去争什么,争赢了敌人,那自己人呢?!爷选择放弃,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爷争回来一身的毒,还不够吗?!” 卫律爬起来,抹着嘴角的血,没有说什么。 卫风打了一拳,也就消气了。 他知道卫律方才没杀清韵,以后就不会再动杀念了,只问道,“你为何又改了主意。” 卫律望着卫风道,“因为刺客杀三姑娘的理由。” 只因为清韵抽到了两根签,所以招来杀身之祸。 这理由初听很可笑,可卫律就是信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理由。 这两根签引出来的流言蜚语,背后明指清韵很笨,蠢不可及。 可这两根签牵扯甚广,它招来了慧净大师。 慧净大师不管俗事,却因为清韵抽到两根签,而打断小和尚说话,这明显透着诡异。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年皇后怀着孩子时,皇上也抽到了两根签。 虽然没人知道签文是什么,可皇上却莫名的对清韵上了心。 皇上日理万机,等闲之事,怎么可能引起他的主意? 清韵抽到两根签,就算她笨,也只是她和楚北的事。娶她的是楚北,只要楚北不嫌弃她笨,碍不着旁人什么事,可偏偏有人要杀她。 卫律大胆猜测,清韵抽到两根签,和当年皇上抽到两根签有所牵连。 虽然刺客杀了清韵,也省的他再动手。可是他袖手旁观。不就是助纣为虐,帮着敌人欺负自己主子? 这让一个忠诚为主的属下如何能忍? 简直是忍无可忍好么! 卫律的脑回路,卫风有些醉。但是他很庆幸,不然可就是无法挽回的错了。 药房内,清韵将喜鹊和青莺拍醒。 两丫鬟是吓怕了,抱着清韵一阵痛哭。吓的不行。 清韵安慰她们说没事,两丫鬟好半天才回转。 喜鹊咬了唇瓣道。“姑娘只是抽到了两根签而已,怎么就倒霉的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清韵心情很差,她有预感。 这还只是开始,后面只怕还有更糟心的事。 青莺则道。“姑娘别担心,姑娘福大命大,几次倒霉。都有人相助,签文也说了求签之人平安和顺。求财得财,求安得安,求和得和,遇难可化险为夷,有扶……” 说到这里,青莺眨眼了,“扶什么呢?” 是啊,扶什么呢。 只怕,这后面的话,才是她今日之祸根。 得想办法再去栖霞寺一趟。 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刺杀,她心底膈应。 清韵看着凌乱的药房,那三具尸体,眉头皱紧。 两丫鬟把倒地的桌椅收拾干净,还有清韵煎的药,和制好的一些药丸全部收在柜子里,上了锁。 等忙完,外面便有急切的脚步声传开,好像来了很多人。 清韵烦躁,她都被人刺杀了,伯府的人还这么慢吞吞的来,来的还都是一些寻常小厮,在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面前,只怕都不够他们砍的。 堂堂伯府,都没有暗卫吗? 周总管还以为清韵被杀了,可是喜鹊开门,一堆人瞧见清韵,都惊诧了。 清韵脸色青的很,“怎么,没瞧见我的尸体,很诧异是不是?” 周总管头皮一紧,赶紧道,“三姑娘福泽深厚,遇难总能逢凶化吉。” 嘴上这样说,心底却惊涛骇浪。 那三个倒地的尸体,都是一剑封喉,三姑娘一个大家闺秀,如何杀得了他们? 正纳闷呢,那边窗户人影一动。 卫驰就出现在了屋内,周总管还将他当成是刺客,脸一白,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身后一群小厮倒是拿了刀,但是浑身哆嗦。 卫驰眸光带着鄙夷,就这群人如何护的住三姑娘,他上前一步道,“在下卫驰,乃镇南侯府暗卫,奉老侯爷之命守护三姑娘。”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令牌出来。 上面一个大字:楚。 卫驰不好意思说是楚北派他的,虽然楚北和清韵定了亲,但毕竟没成亲,私下往来,有损清韵闺誉,往镇南侯身上推,就没事了。 周总管这才了然,原来这三个刺客是镇南侯府暗卫杀的,也幸好镇南侯府派了暗卫守护三姑娘,不然三姑娘这会儿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周总管作揖像卫驰道谢。 卫驰面无表情,“分内之事。” 说完,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屋内。 周总管擦拭额头汗珠,望着清韵道,“三姑娘,药房脏乱,您先回内屋,我让下人连夜把药房收拾干净。” 清韵点点头,留下喜鹊看着,便带着青莺走了。 春晖院,内屋。 老夫人靠在喜鹊闹春大迎枕上,面容有些憔悴。 孙妈妈站在一旁,手也攒紧,眸底有不安。 清韵屋子里有打斗声的事,丫鬟一早就过来禀告了,她们担心清韵出事。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老夫人赶紧望着屏风处。 红绸快步进屋,老夫人就问道,“可出事了?” 第七十九章 连累 声音有些颤抖,还带了些沙哑。 红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放心,三姑娘和丫鬟都没事,泠雪苑是进了刺客,但是镇南侯派了暗卫在暗处守护三姑娘,刺客被镇南侯府的暗卫给杀了。” 听丫鬟说清韵没事,老夫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只是镇南侯府派了暗卫保护清韵…… 老夫人眉头紧锁,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堂堂伯府,任由人随意进出,自家孙女,还需外人来保护,这说出去不是打伯府的脸吗? 孙妈妈跟了老夫人几十年,对老夫人的想法摸的透彻,当即就道,“镇南侯府会派人来保护三姑娘,莫不也是江老太爷要求的?” 这个也字,让老夫人皱紧的眉头松了一瞬,旋即又皱的更紧了。 她知道孙妈妈是说在宣王府桃花宴上,镇南侯府楚大少爷帮清韵夺的第一,要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的事。 镇南侯对清韵如此上心,那伯府恢复侯爵,就更用心了,让她往好处想,伯府恢复侯爵大有希望。 确实,老夫人原本只信三分,这会儿信了七分了,她抬手揉太阳穴,无奈道,“家丑不可外扬,他怎么能全抖给镇南侯知道?” 孙妈妈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伯府的家丑,不是江家的。 江老太爷为了三姑娘,都放下身段和里子面子去找镇南侯了,也算是豁出去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老夫人也只是那么一说,谈不上怪罪不怪罪。想着清韵受到惊吓,她有心把清韵叫来春晖院住,只是有暗卫在,多有不便。 她也怕镇南侯府多心,觉得她责怪他们不该派暗卫来。 最后摆手道,“找几个丫鬟婆子去泠雪苑,人多也安心些。” 孙妈妈点头应下道。“奴婢这就去办。让红绸伺候您歇下。” 半个时辰后,清韵刚沐浴完,要上床歇息。 喜鹊就来禀告。药房收拾干净了,孙妈妈领了四个婆子,两个小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来。 清韵疲乏的很,也没心情见她们。就上床睡了。 早上醒来,脖子有些泛酸。 在药房受惊吓。夜里做了噩梦,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有些精神不济。 起床梳洗打扮,还抹了些粉。看些来才有了些红润。 吃了早饭,清韵就带了喜鹊去春晖院。 等出了院门,喜鹊就道。“姑娘,昨儿夜里。流韵苑死了个丫鬟。” 方才清韵起来,她就忍不住想说了,这是这么遭心的事,说了怕清韵吃不下早饭。 清韵敛眉,“是刺客杀的?” 喜鹊点头,“应该是,丫鬟被抹了喉咙。” 清韵就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迈步朝前走。 阳春三月的清晨,虽有阳光,但风更寒峭。 进了春晖院,刚迈步饶过屏风,就见沐清芷和沐清雪迎了上来,一人拉了她一只手,姐妹情深道,“三妹妹,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昨儿我们听说了刺客的事,没差点吓死,还好你没事,我担心的一宿都没睡着。” 清韵见两人担忧的脸色,笑了,“你这样担心我,担心的都睡不安稳,倒叫我心愧了,不过芷澜苑离我住的泠雪苑不远,若是再有下一次,你还是派个丫鬟去瞧瞧我,知道我没事,不就能安然入睡了。” 清韵嘴角噙着笑,淡然如菊。 沐清芷嘴角的笑,就慢慢僵硬了。 她虚情假意,清韵可不傻,关心,可不是嘴上说说,她就信了。 要是真关心,昨晚没去就算了,一大清早的也不去看看她,跑到老夫人跟前来关心,来秀她们姐妹情深,她没那个闲情雅致陪她们玩。 清韵一句话把沐清柔打发了,沐清雪就不说担心她了。 她转了话题道,“三妹妹,你知不知道,昨晚差一点点,刺客就把表姐当成是你给杀了。” 清韵挑眉,沐清雪就将事情娓娓道来。 昨晚流韵苑被杀了一个丫鬟不假,还有一个丫鬟是吓晕了。 当时两丫鬟是起夜去上茅厕,两丫鬟闲聊清韵明天进宫的事,还说在宣王府大胆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的事,还感慨要是周梓婷能去就好了。 她们伺候周梓婷,周梓婷好,她们才好。 许是这样,让刺客知道,流韵苑住的不是他们要杀了清韵。 这不就抓了丫鬟问,清韵住哪儿。 胆小的吓晕了,胆大的估计指使出清韵住处,然后被杀了。 要是没两个丫鬟,周梓婷估计要做清韵的替死鬼了。 清韵听着,没什么表情。 但是,周梓婷看她的眼神就不善了,她质问道,“三表妹,你什么时候惹到别人了,都派刺客来杀你了,还险些连累我。” 老夫人脸一沉,看周梓婷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些不悦。 清韵眼神微冷,但是脸上却带着笑,“连累?梓婷表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这连累二字从何而来?” 周梓婷当时就哏红了脸,气的直咬唇瓣。 清韵则一脸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刺客要杀的是伯府嫡女沐三姑娘我,依照往常,我应该住在伯府绣楼里,偏咱们伯府和一般府邸不一样,是梓婷表姐住在里面,刺客又不知道,这要真误杀了梓婷表姐你……” 清韵说着就停了,沐清柔扑哧一声笑道,“那可真是有冤无处伸,死不瞑目了。” 老夫人脸瞬间又冷了三分。 清韵瞧见了,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就叫神补刀。 她继续补了一刀,笑道,“被误杀总是冤枉。这一次,说我连累,我也认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了敌人,这一次侥幸逃过,是多亏了镇南侯府暗卫相助,流韵苑里可没有暗卫保护着。要是再有刺客来……我觉得吧。梓婷表姐你还是换个地方住稳妥一些。” 周梓婷脸一青,眸光就闪冷芒了,但是很快被笑意掩过去。“三表妹要住流韵苑?” 清韵摇头一笑,“我就不住了,我在泠雪苑住了三年,不想搬来搬去。要是有刺客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多好?” 周梓婷就气了,“你就不能不惹事吗?!” 清韵心底更沉了,她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有时候不是我惹事。是别人惹我。” “一个巴掌拍不响!”周梓婷是吓坏了,所以失了以往的镇定。 老夫人越听越沉,难得出口呵斥道。“够了!” 周梓婷吓了一跳,眼眶当即就红了。 老夫人有些心疼。但是这一回她的心很硬。 要是以往,她不会责怪周梓婷,可是现在,她清楚,暗处有暗卫守护清韵。 流韵苑才该是清韵的住处,伯府给一个外孙女住,已经出格了,现在还由着一个外孙女欺负伯府嫡女,连翻出声质问,这像什么话,不是说伯府不讲规矩吗? 她当真是宠的梓婷忘了身份了。 周梓婷来伯府三年,还是第一次遭到老夫人的呵斥,只有这么简短两个字,周梓婷却如同遭受了巨大委屈。 坐在一旁嘤嘤泣泣,娇不可怜。 她哭了片刻,才挨着老夫人坐下,道,“外祖母,你别生气了,梓婷也知道说连累二字重了些,不应该,可梓婷差一点点就没命了,只要一想想,梓婷的背脊都是凉的,情急之下,才会口没遮拦,外祖母别怪梓婷。” 说着,又跟清韵赔礼道歉。 她认错了,虽然不是真心的,可是清韵得接着啊,只道,“我说话也重了些,梓婷表姐也别怪我,我听到连累两个字,头皮就发麻,以往我是能忍就忍了,这不昨儿一番惊吓,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了,有话就说,我只盼着伯府能早日恢复侯爵,将连累这二字从脑门上摘掉,这两个字太沉太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这一番话,是说给周梓婷听得,也是说给老夫人她们听得。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 外面,丫鬟进来,福身道,“老夫人,三少爷的烧退了。” 这样一打岔,清韵和周梓婷的口角就算揭了过去。 老夫人点点头,如释重负道,“一夜了,烧总算是退了。” 沐清柔在一旁,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看阳哥儿不顺眼,给他下巴豆,阳哥儿那么小,竟也下得去手。” 要是叫她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她砍她两只手! 周梓婷坐在一旁,闷不吭声。 她手中绣帕轻扭,眸带嘲弄。 清韵坐了片刻,外面丫鬟来报,说马车准备妥当了。 到这时,老夫人才望着清韵道,“今儿,也不知道皇后为什么找你进宫,昨儿皇后吐血晕倒,伤了身子,说话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清韵点头应下,然后如她昨晚猜测的那般,老夫人派了得力丫鬟红绡陪她进宫。 老夫人发话,清韵只能听从。 清韵福身,刚要告退,外面进来一丫鬟,急急忙禀告道,“老夫人,宁王府若瑶郡主来了。” 老夫人眉头一挑,不知道若瑶郡主怎么好端端的来伯府。 沐清柔几个就赶紧道,“祖母,我们出去迎接若瑶郡主。” 老夫人点头,丫鬟赶紧道,“不用迎接了,若瑶郡主是来找三姑娘的,就要到春晖院了。” 说着,丫鬟就把若瑶郡主领了进来。 第八十章 亲启 若瑶郡主穿着一身天蓝色云锦裙裳,绣着兰花,精致玲珑,她面容娇美,嘴角一抹笑,无邪天真。 若瑶郡主身份尊贵,便是老夫人都得起身见礼。 若瑶郡主脸微微红道,“不必多礼,我贸贸然登门,太唐突了,不过,是母妃让我来的。” 老夫人眉头微动,由着丫鬟扶着坐下,然后请若瑶郡主坐下道,“王妃让郡主来伯府是?” 若瑶郡王望着清韵道,“母妃让我来找清韵姐姐的,怕她早早的进宫见皇后,特地让我赶来接清韵姐姐去王府一趟。” 说着,她又道,“老夫人放心,母妃和皇后关系最好,母妃先请清韵姐姐,皇后不会怪罪的,一会儿等见过母妃,我送清韵姐姐进宫。” 老夫人哪会拒绝,手中佛珠轻弄,望着清韵道,“那你就跟郡主去见王妃,随后再进宫。” 就这样,清韵跟若瑶郡主走了。 等她走后,孙妈妈就忍不住问道,“宁王妃知道三姑娘要进宫,怎么今儿要见她?” 老夫人眸光深远,微微一叹,“怕就是和清韵进宫见皇后有关。” 出了春晖院,清韵就忍不住问若瑶郡主道,“王妃找我是?” 若瑶郡主左右瞄瞄,凑而清韵耳边道,“我不知道到底为了何事,但我无意中听母妃对父王感慨,说‘阿澜已经多年不曾流过眼泪了,我真怕她憋坏身子,如今会哭,却吐血晕倒,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明明一对璧人,怎么就走到今日地步’,父王宽慰母妃说‘你有孕在身,别太过操心,当年的事,我又何曾知道,多问几句。皇上都要跟我翻脸’。” 说着。若瑶郡主耸肩,脸红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皇上和皇后曾经是一对璧人呢。我一直当皇上娶皇后是不甘不愿,被逼的。” 听若瑶郡主这么说,清韵心底就跟煮开的茶水一般,翻腾着。叫嚣着八卦。 皇宫,一直是京都大小权贵最关心的地方。稍微有一点八卦,都能传出来。 皇上和皇后不和,皇上和太后也不合。 太后和皇后,那不是不合了。几乎能用敌人二字来形容了,嫌弃的不行。 太后一直希望废后,但是献王说是先皇赐婚。皇上废后就是对先皇不敬,废后。大锦必降天谴,民不聊生,是以这么多年,皇后虽然不怎么受宠,但地位还算稳固。 昨儿宣王府,皇后吐血晕倒,皇上那紧张模样,情真意切。 这会儿听若瑶郡主说,皇上和皇后曾经是一对璧人,清韵相信。 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对璧人走到今日这般? 难道是婆媳关系? 皇上夹在太后和皇后中间,左右受气,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亲娘,要是亲娘以死相逼,皇上还怎么和皇后琴瑟和谐? 只是太后怎么就那么讨厌皇后呢? 难道是因为皇后太美? 清韵觉得自己真相了,那样美的容貌,多招人羡慕妒忌恨啊。 若瑶郡主只说了这句,就道,“我们快走吧,我怕母妃会等不及。” 清韵脚下步子就快了三分。 若瑶郡主拉着清韵坐她的马车,红绡和若瑶郡主的丫鬟秋霜坐后面的小马车。 等坐上马车,若瑶郡主就笑了,“上回,我就想邀请你去王府玩了,只是怕给你,给母妃添麻烦,所以忍了,没想到母妃会让我来请你。” 清韵轻笑,她细细打量若瑶郡主的车驾。 奢华,舒适。 远非沐清柔的马车可别,几乎是天上地下了。 尤其是左右车帘,从外面看是一方纱帘,看不到里面,可是从里面却能看到外面,而且很清楚。 清韵忍不住摸着那纱绸,啧啧惊叹,若瑶郡主捂嘴笑道,“清韵姐姐慧眼独具,我这马车最好的地方,就是这纱帘了,是皇后赏赐我的,本来是一套,只可惜被人抢了一大半去。” 说到最后,嘴就撅了起来。 不用说,清韵也能猜到是谁抢的。 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身为郡主也有烦恼啊。 不过若瑶郡主天生乐观,被宁欣郡主抢了就抢了,她有两个窗口也够了。 这马车,清韵是不能更满意了,大大方方坐在马车里看闹街,还不用担心被人说无礼。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或叫卖,或讨价还价,或遛鸟,或摇玉扇,当真有趣。 若瑶郡主拿糕点请清韵品尝。 清韵拿了块山楂糕,轻轻咬着,望着窗外。 正好瞧见一人骑马过去,那人瞧着有些眼熟,清韵讶异,“好像是皇上?” 若瑶郡主正给清韵倒茶,听清韵说这话,赶紧往外看,可是哪还瞧见皇上,不由笑道,“肯定是你看花眼了,皇上怎么可能出宫?” 皇上出宫,那是要闲人避让的。 清韵脸微微红,她估计真看错了,皇上怎么可能孤身一人骑马在闹街行走,身边还不带一个侍从的? 马车又行了一茶盏的功夫,就到宁王府前了。 丫鬟扶着若瑶郡主下来,红绡扶清韵下来。 等马车赶走之后,清韵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挑眉。 卫驰怎么不在了? 他不是跟在马车左右的吗,她还瞧见了两回啊,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有人要她命,看不见暗卫,清韵心底发毛。 若瑶郡主拉着清韵进宁王府。 清韵深呼两口气,宁王府可不是伯府,谁都敢随便闯进来杀人。 宁王府,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处处透着辉煌富贵,亦不失清致素雅。 走了一刻钟,才到宁王妃住处。 有若瑶郡主带路,直接就进了宁王妃内屋。 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太医再给宁王妃把脉。 若瑶郡主就急了,“母妃。你怎么了?” 宁王妃脸有些虚白。她摇头道,“母妃无碍。” 太医收了手,轻轻叹气。 听着那叹气声。宁王妃脸上仅有了一分红晕,顿时散去,眼眶就湿润了,问道。“有几分希望?” 太医不知道怎么说好,只道。“微臣尽力。” 说是尽力,但是他的语气中就透着浓浓的无力。 太医叮嘱道,“微臣去开药方,王妃要保持好心情。切莫大喜大悲。” 王妃抹着眼泪,没有说话。 丫鬟送太医出去。 若瑶郡主坐在床榻便,握着王妃的手。道,“母妃。我将清韵姐姐带来了。” 宁王妃点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出来,望着清韵。 清韵福身给她请安,抬头,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脸来,杏面桃腮,颜如渥丹。 宁王妃轻点头,她眸光落到一旁的琴台上,道,“我让若瑶去请三姑娘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听听昨儿三姑娘在桃花宴上弹奏的琴曲。” 清韵怔住,她怎么也没想到,若瑶郡主纡尊降贵去请她,就为了听她一首琴曲。 宁王妃相求,还是这么一个小要求,清韵怎好拒绝。 她转身走到琴台处,宁王妃摆手,让丫鬟全部退出去,只留下若瑶郡主。 清韵抚摸琴弦,看了宁王妃一眼,就轻拨琴弦。 屋子里静谧,只听得见清韵婉转妙音。 等她唱完,宁王妃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赶紧拿帕子抹眼泪。 若瑶郡主有些担心,“母妃?” 宁王妃摇头,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三姑娘。” 若瑶郡主撅嘴了,“母妃!” 若瑶郡主要留下,但是宁王妃不许,她只能出去了,把红绡也带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宁王妃和清韵。 清韵茫然的看着宁王妃,忍不住问道,“王妃有什么想问清韵的?” 宁王妃请清韵坐,清韵就坐下了。 宁王妃问道,“这首曲子,是不是皇上让你唱的?” 清韵,“……” 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这曲子是前世的曲子啊,和皇上有关系? 清韵摇头,再把琴曲得来胡诌一遍。 宁王妃皱眉,“当真不是?” 清韵连连摇头,真的不是啊,要不,她发个誓? “那会是谁写这么别有用心的曲子?”宁王妃漂亮的眉头陇紧。 清韵,“……” 这不是别有用心,只是一个巧合啊。 还有宁王妃说了曲子别有用心,还怀疑是皇上? 清韵忍不住问道,“这首曲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怎么那么倒霉,抽签倒霉,随便唱首曲子还倒霉,这叫她以后还敢随便出门吗? 见清韵担心,宁王妃微微一笑,宽慰她道,“或许只是巧合,这首曲子勾起了皇后许多伤心往事,闻琴伤情,才会吐血晕倒,往后这首曲子,就别再弹了,也别将琴曲给别人,谁要,就说是我叮嘱你的,包括皇后在内。” 清韵点头,道,“谢王妃叮嘱,清韵记下了。” 王妃点头一笑,随即她从被子下,抽出一封信来,递给清韵,笑道,“这是今儿下早朝时,镇南侯给王爷的信,谁想信里有信,是给你的,王爷原是想叫若瑶给你送去,我想镇南侯此举,定然不寻常,所以才叫若瑶将你请了来。” 这才是若瑶郡主巴巴跑去将清韵请来的真正原因。 清韵也诧异了,镇南侯要送信给她,让暗卫送一下不就行了,何必饶这么大一弯子? 清韵接了信,拆开…… 然后,里面又是一信封。 上面写着:宁王妃亲启。 清韵,“……” 第八十一章 笑话 清韵凌乱的把信递给了宁王妃。 宁王妃也是哭笑不得,“一封信而已,老侯爷这是要把信交给谁呢?” 她当信里还有信,谁想打开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就几个字:请三姑娘给你保胎。 要不是那字雄浑霸道,宁王妃只当自己看花了眼。 可镇南侯什么人,绝对没那闲工夫和她开玩笑,他让她求三姑娘给她保胎,莫非三姑娘会医术? 宁王妃望着清韵,问道,“三姑娘会医术?” 清韵愣了下,轻点了下头。 宁王妃眸光立时染起了希望来,她要下床,求清韵给她保胎。 清韵哪敢当宁王妃大礼啊,况且,宁王妃一激动,肚子就疼了起来。 吓了清韵一跳,不敢耽搁,赶紧帮王妃诊脉。 诊脉之后,又赶紧施针。 宁王妃疼痛减弱,清韵才忍不住问道,“王妃小产过几次?” 宁王妃声音哽咽,“五次了。” 清韵心凉了一下,流产三次以及三次以上会习惯性流产,而王妃身子虚,心里压力又大,流产的几率更大。 王妃见清韵脸微白,心就提了起来,“也保不住吗?” 清韵摇头,“保得住。” 清韵的回答很干脆,但其实她只有七分把握。 可她知道,哪怕她说有九分,宁王妃都不可能放下心中担忧,这对保胎不利。 清韵是镇南侯推荐的,宁王妃就算不信清韵,也得相信镇南侯啊。 一会儿后,清韵取下银针。道,“王妃放宽心,我会帮你保住腹中胎儿的,刚施过针,王妃情况还算稳定,一会儿我开服保胎药,王妃煎服三日。等我回了伯府。会调制保麟丸送来给王妃服用。” 王妃一听保麟丸,眼神就黯淡三分,“我吃过保麟丸。效用并不大。” 清韵,“……” 不用说,肯定是重名了。 清韵笑道,“保麟丸只是我随口起的称呼。药丸是我根据王妃的身体情况配的,制成药丸。王妃早晚服用一粒。” 宁王妃这才安心,她太在乎腹中胎儿了。 清韵是大夫,她自然理解宁王妃的慎重不安。 屋子里就有笔墨,清韵过去写了药方。交给宁王妃。 宁王妃玲珑人,镇南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清韵会医术的事,是不想旁人知道。毕竟一个大家闺秀会医术,太匪夷所思。 等忙完。外面若瑶郡主等不耐烦,偷偷跑进来了,站在珠帘外问,“母妃,你们两个悄悄话,说完了没有?” 宁王妃嗔怪她,“说完了,进来吧。” 若瑶郡主就进来了,她看着宁王妃,诧异的望着清韵,“清韵姐姐,你和我母妃说什么了,母妃脸上竟有了一些润色。” 宁王妃摸着脸,笑道,“说完了,你送清韵去皇宫,切莫惹事生非。” 若瑶郡主撅嘴,“我很懂事好不好,母妃小瞧我!” 说完,赌气似的拉着清韵走了。 两人出了屋,走了没几步,便见院门口,一个姑娘迎面走来,正是宁欣郡主。 她笑道,“听丫鬟说你急匆匆出门,我还以为你有急事呢,原来是去安定伯府请三姑娘来。” 一个郡主,跑去一个被贬的伯府,纡尊降贵,也不怕失了身份。 若瑶郡主也不生气,只问道,“你来寻我,莫非是对出那对联来了?” 宁欣郡主脸一红,道,“父王说今儿早朝,满朝文武什么事都没做,就琢磨下联去了,我猜这两日,整个京都,有点才华的,估计都在想下联了。” 满朝文武都对不出来,她对不出来也没什么丢脸的。 清韵,“……” 若瑶郡主捂嘴笑,“一个对联,难倒那么多大臣,还是第一次呢,对了,清韵姐姐,你知道下联吗?” 清韵不好意思笑笑,“我要是想的出来下联,也不会拿来为难朝臣了。” 若瑶郡主想想也是,谁都知道清韵要的是伯府恢复侯爵,可不是一个下联,转而望着宁欣郡主道,“清韵姐姐还要进宫见皇后,我送她进宫了。” 宁欣郡主道,“这么急做什么,我是想昨儿那琴曲好听,想沐三姑娘教我。” 清韵汗颜,要不是宁王妃叮嘱在前,宁欣郡主这样说,她肯定就给了。 这会儿,她只能摇头了,“方才我答应王妃,将琴曲忘掉,我不能言而无信,抱歉了。” 清韵这样直言回绝她,宁欣郡主还能说什么呢。 若瑶郡主就拉着清韵要走,宁欣郡主没有把路让开,而是笑道,“太妃要见她。” 若瑶郡主就道,“今儿怕是不行了,我去安定伯府时,她就要进宫,是我生拉硬拽将她带回了王府,已经耽搁许久了,再耽搁下去,皇后该急了,太妃那里,改日我再请清韵姐姐去见她。” 说着,就拉着清韵朝前走。 身后宁欣郡主在笑。 屋内走出来个丫鬟,在宁欣郡主身边停了片刻,低语道,“郡主,王妃吩咐丫鬟拿两套头饰和王爷新赏给她的紫玉镯给三姑娘,那紫玉镯,郡主讨了两回,王妃都没给她。” 宁欣郡主微微挑眉,让若瑶亲自去请,还送这么重的赏赐,连若瑶喜欢的紫玉镯,王妃都舍得送了,沐三姑娘何德何能,让王妃这样中意? 宁王府外,清韵上了马车后,丫鬟就送来个包袱,对若瑶郡主道,“郡主,这是王妃送给三姑娘的礼物。” 若瑶郡主接了包袱,望着清韵,笑道,“母妃真是的,和你说了半天悄悄话。不给你,这会儿又巴巴送来,对了,母妃和你说什么了?” 清韵抚额,不说话,若瑶郡主就把包袱搁在清韵大腿上了,红着脸道。“我就知道。母妃肯定叮嘱你不许告诉我了,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若瑶郡主活泼爽朗,心直口快。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是眨眼就忘了。 马车汩汩朝前,清韵把包袱放到一旁。 宁王府离皇宫很近。很快就见到宫门了。 皇宫守卫深严,哪怕是若瑶郡主。也不能随便进宫的。 若瑶郡主掀开车帘,从怀里掏了块令牌出来,给侍卫看,“母妃让我进宫见皇后。马车里坐着的是皇后召见的安定伯府三姑娘。” 今儿会有什么人进宫,这些侍卫都知道。 见了令牌,又知道是清韵。赶紧把路让开。 进了皇宫,下了马车。便有丫鬟带路朝皇后住的长信宫走去。 正要迈步进长信宫,里面走出来一女子,梳着灵蛇髻,穿戴奢华,容妆精致,眉间透着妩媚。 丫鬟扶着她,小心提醒她,“小心门槛。” 若瑶郡主见到她,微微福身,“见过常妃娘娘。” 清韵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进宫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常妃。 常妃嘴角带笑,“是若瑶郡主来探望皇后呢,不过皇后有令,谁也不见,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若瑶郡主笑道,“皇后召见清韵姐姐,我只是送她来。” 清韵?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常妃眉头一挑,上下扫视了清韵两眼,嘴角的笑意更深。 “原来你就是安定伯府三姑娘,以一幅对联,就想难住文武百官,逼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当真是胆量不小,”常妃嘴角的笑,转为讥笑。 就冲常宁侯府和安定伯府的矛盾,清韵也不指望常妃对她有好脸色。 况且常宁伯府常娴儿害她当众丢脸,这事她记着呢。 清韵福身请安,旁的话,一句没说。 若瑶郡主则道,“皇后召见,改日再给常妃娘娘请安。” 说着,福了福身子,拉着清韵往前走。 身后,有丫鬟问,“娘娘,那对联真的没人对的出来吗?” 有讥笑声道,“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回宫。” 若瑶郡主望了清韵一眼,见她面色从容,丝毫不带怒气,她就惊叹了,“你都不生气吗?” 她又没有招惹过常妃,只是出对联为难文武百官而已,又没有碍着常妃什么事,她却冷讥热讽,真是有毛病。 清韵失笑,“我生气做什么,她说的是文武百官痴心妄想,并非是在说我。” 若瑶郡主,“……” 她还以为清韵姐姐是宽厚大度,心胸豁达,原来是傻啊,她都没听出来常妃是在笑话她么? 这样笨笨的,能长这么大,当真不容易。 要是清韵知道她只是说了个笑话,若瑶郡主却这样想,估计要吐血。 往前走了十余步,便嗅到一股幽郁的香气。 不远处,有花开艳丽,姿态娇丽清音,形似令箭,花似睡莲。 除了令箭睡莲,还有佛手花、香橼花、碧桃、丁香…… 花开斗艳,幽香扑鼻。 皇后吐血晕倒,太医叮嘱她卧床休养,是以丫鬟领着清韵进了内屋。 屋内,摆设精致细腻,无一不精,无一不雅,既奢贵,又低调,就当看这屋子,就能感受到一股子母仪天下的气息。 清韵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精美的瓷瓶玉雕,眸光闪亮。 紫檀木龙凤床上,皇后靠着牡丹大迎枕,面色还有一些苍白,但比昨天吐血晕倒时好了许多了。 见到若瑶郡主,皇后笑道,“若瑶也来了呢。” 第八十二章 身份 若瑶郡主上前福身行礼,道,“母妃不放心,让若瑶来看看您身子好转了些没有。” 皇后点头笑道,“你母妃有孕在身,还为我担忧,我身子已经无碍了,让她安心养胎。” 若瑶郡主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把皇后的话带给她母妃。 然后,皇后的眸光才落到清韵身上。 清韵上前请安,皇后看着她,眸光潋滟如碧波。 她摆了下手,屋子里的丫鬟便退了出去,就连若瑶郡主也出去了。 清韵有些紧张,不知道皇后要说什么。 在皇后开口之前,清韵赶紧把红绸走之前递给她的锦盒送上,跪下认错向皇后俯首认错,“昨天桃花宴上,您帮清韵解围在前,清韵却以一首琴曲害您吐血晕倒,罪该万死,却怎么也没想到您会给清韵十分,让清韵和楚大少爷赢了魁首,这大东珠是桃花宴的奖赏,清韵愧不敢受,请皇后饶了清韵无心之失。” 看着清韵消瘦的身影跪在地上,皇后心生怜惜,道,“起来吧。” 清韵就起身了,她把锦盒搁在床头小几上。 皇上瞥了锦盒一眼,眸底有抹笑意,“我可没说收下你这颗东珠。” 清韵脸红,她是占着屋子里没丫鬟,皇后又下床不便,把大东珠硬塞给皇后了。 收了大东珠,总不好再生她的气了吧? 谁想她把大东珠都放下了,皇后还把话点名了,清韵望着皇后,有些惶恐不安。 皇后望着清韵,见她清澈明净的双眸。想到昨天桃花宴上,清韵抚琴,楚北舞剑的场景。 皇后的眼眶就有些红,漂亮的双眸里盛满了泪水,隐隐泛着光泽。 但是没有掉落下来,最终化为一抹欣慰笑容来,“我有几年未曾见过北儿了。却没想。他会出现在桃花宴上,还和你舞剑,那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清韵窘了,这话不应该对她说吧,楚北身子渐好,往后他应该好好待她才对。 不过皇后这样说。显然是不再生她的气,或许从始至终就没有生气过。 就是不知道皇后找她来是为了何事? 正想着。就听皇后问道,“你在栖霞寺求到两支签,那两支签上都写了什么?” 清韵求到两根签的事,传遍京都。可大家笑的只是她求签姿势不对,并不知道她求的是什么签,当然了。他们也不关心。 想着皇后问起,清韵脸红如霞。嗡了声音道,“清韵抽到的是两极之签,一支是极凶之签,一支是极贵之签,签我并没有看到,慧净大师把签带走了,小和尚倒是说了两句。” 两极之签? 慧净大师把签文带走了? 当初皇上也是不给她看签文,莫非当初抽到的也是两极之签? 皇后忍不住问道,“小和尚说什么了?” 清韵据实回答道,“极凶之签指求签之人命里凄苦,短命早夭,极贵之签,说求签之人长寿,平安和顺,遇难可化险为夷……” 听到清韵说命里凄苦,短命早夭,皇后脸白如纸。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清韵大气不敢粗喘,她知道皇后担心什么,是担心那一对龙凤胎也是两极之签。 一个早夭,一个长寿。 可两个孩子,都是她心头肉,谁夭折,她都舍不得。 清韵想,要真是两极之签,十有八九应验在和亲北晋的端敏公主身上,和亲公主,极少有好下场的。 清韵望着皇后道,“一个人,两根签,还是这么极端的两根签,说什么也不会灵验啊,慧净大师说我是求签姿势不对,没准儿我真的姿势弄错了。” 说到最后,清韵语气都带了羞涩和苦恼,倒是把皇后逗笑了,那些胡思乱想也给冲淡了。 正巧这时,外面有挡路声传来,“还请云贵妃留步,皇后身体不适,正卧床静养,这几日的请安就不必了。” 闻言,皇后眉头一皱,眸底有抹不耐烦一闪而逝。 旋即,外面就传来云贵妃的笑声,“本宫知道皇后昨儿吐血晕倒,伤了身子,本宫不想来打扰皇后静养,但太后有事要找皇上,其他宫都寻过了,就差长信宫了。” 丫鬟回道,“皇上不在长信宫。” “是吗?”云贵妃绵长一笑,“本宫可以不进长信宫,但太后问起来,本宫只好如实回答了,到时候耽误了太后大事……” 云贵妃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丫鬟挡着大门,听皇后说话,这才把路让开。 云贵妃嘴角一抹冷笑,由着丫鬟扶着上台阶,随后进屋。 进了屋之后,瞥了眼站在一旁给她请安的清韵,然后给皇后请安,笑道,“打扰姐姐静养了,妹妹也是奉命行事,姐姐莫要生气。” 皇后面色寻常,不喜不怒。 云贵妃就在屋子里找起来。 皇后的内屋很大,可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很快就找完了。 清韵就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若瑶郡主也进来了,她拽了下清韵云袖,轻声道,“没准儿皇上真的出宫了。” 清韵点头,就听那边皇后带着笑意问,“这就找完了,床底下要不要找一找?” 清韵瞬间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冷笑话像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 别说清韵凌乱了,连云贵妃都怔住了,不过她很快就怒道,“皇后说的什么话,皇上九五之尊,怎么可能躲床底下?!” 她以为抓住了皇后低贱皇上的把柄,可皇后既然敢说,会怕她吗? 皇后冠绝无双的脸上,蔷薇色唇瓣上扬。勾起一抹不惧讥笑来,“不论躲哪里,都有失他九五之尊的身份!” 皇上,天下之主,有什么事需要他藏起来的? 长信宫虽然大,可还没有哪个角落是公公公鸭嗓子到不了的地方。 知道太后传召,还故意不出来。这是一个君王应该做的吗? 云贵妃一定要进来找人。就是个错。 皇后更知道云贵妃心里清楚皇上不在她屋里,是故意进来闹她清净的,要是皇上真的躲着不见太后。她云贵妃不会傻到为了巴结太后,得罪皇上。 云贵妃气红了脸,手中绣帕紧扭,偏一个字说不出来。 谁让她认定皇上藏在皇后屋子里。皇后指出床底下,那是因为床底下是最好藏人的地方。 跟在云贵妃身侧的丫鬟。忙上前一步,打圆场道,“娘娘,皇上不在长信宫。太后又急着找他,咱们还是去别处再找找吧?” 云贵妃脸色不愠,却也只能顺着台阶下了。正要说话呢,外面有丫鬟急急忙进来道。“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皇后脸色一变。 云贵妃赶紧问道,“皇上怎么了?” 丫鬟就道,“皇上出宫,遇到了刺客,胳膊被剑划伤了。” 云贵妃听完,迈步就往外走,脚步飞快,还撞上了端着药碗进屋的丫鬟。 碗摔落地,发出清脆刺耳声。 清韵站在一旁,她转头望着皇后。 不知何时,皇后已经下了床了,一身明黄绸缎亵衣,透着皇室尊贵,她脸上有焦灼之色,但是她没有吩咐丫鬟更衣,去探望皇上,而是坐回床上了。 珍珠望着皇后,道,“娘娘,咱们是不是也去……?” 皇后脸上丝毫不见担忧之色,好像方才的焦灼是错觉,她摆手道,“不必了,端燕窝粥来,本宫饿了。” 清韵,“……” 不是吧,皇上受伤,后妃应该担心的食不下咽才对,皇后还食欲大开了? 明明很关心皇上,不然方才怎么会那么急,只是听说皇上受的是轻伤,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了? 这和昨天,皇上对她的态度,倒是如出一辙了。 有事,焦灼不安。 没事,漠不关心。 真是奇怪。 若瑶郡主拽了拽清韵的云袖,然后上前福身,对皇后道,“皇上受伤,若瑶去看看他有没有大碍。” 皇后点点头,笑道,“去吧,早些回王府,免得你母妃担忧。” 清韵也上前行礼,她是若瑶郡主带进宫的,自然要一起走的。 皇后也没有留她,就这样,若瑶郡主和清韵去探望皇上去了。 皇后的长信宫和皇上住的含元殿离的很近,走路,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皇上受伤,这可不是小事,得知此事的大臣都进了宫,把含元殿门口堵的是水泄不通,还有些正急快着脚步走来,生怕落后了一步。 不过他们都没能进殿,就连云贵妃都在门外等候。 两人知道进不去,就站在大红漆柱旁,看诸位大臣交头接耳,揣测非非。 清韵竖着耳朵听到两句,让她眉头蹙拢,因为皇上是在栖霞寺遇刺的。 皇上孤身去栖霞寺做什么? 清韵对栖霞寺三个字很敏感,求到两根签,被慧净大师黑,她恨啊。 而且,直觉告诉她,皇上去栖霞寺和两根签有关。 正想着呢,走过来个公公,有些眼熟,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孙公公。 他过来道,“沐三姑娘,皇上让你进内殿说话。” 清韵怔了下,看了眼站在一旁鼓着腮帮子的若瑶郡主,讶异道,“只找我?” 孙公公点头一笑,“只找三姑娘,随我进去吧。” 说着,便转了身,在前面带路。 清韵有些惴惴不安,皇上遇刺,殿外一堆大臣他不找,独独找她做什么? 难不成和皇后一样,是问两根签的事? 带着疑窦,清韵跟着孙公公往前走,一群大臣自觉让开一条道,眸光落在清韵身上,带着探究和审度。 清韵脸红如霞,恨不得抬眸瞪了:看什么看! 迈过门槛,进了寝殿。 走了几步后,孙公公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清韵。 清韵吓了一跳,清澈水润的眸底望着他,微带惊诧。 孙公公朝她一笑,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吐了四个字,“免死金牌。” 第八十三章 中计 清韵听得懵懵的,不明白孙公公好好的提免死金牌这四个字做什么,还只说四个字,也不解释两句,她就是想猜都不知道从哪猜起。 她想问两句,偏孙公公朝她轻摇了下头,就继续带路了,好像他压根就没跟她说过话似地。 孙公公说话夹一半,卡在清韵喉咙里,是不吐不快,偏只能忍着,带着疑窦跟着孙公公往前走了。 走到寝殿前,有丫鬟麻溜的打了珠帘,让孙公公进去。 清韵脚步轻滞了下,只见远处站在龙床边,有一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如劲松般挺直的站在那里,不苟言笑。 清韵眼睛轻眨,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就是卫驰。 只是,他怎么进宫了,还在皇上的寝殿里? 寝殿,入目皆明黄,那是帝王尊贵身份的象征,纱帐,锦被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龙,威武生动。 龙床前,有太医在帮皇上把脉,一旁还站在两名太医,神情焦灼,略有不安。 清韵轻着脚步上前,原是想请安的她,越靠近龙床,眼睛越睁越大。 皇上脸色如常,没有因为受了伤,就面色苍白,他衣袖上撸,裹着纱布,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不是重点,清韵不是没见过人受伤,她诧异的是皇上的胳膊。 皇上的胳膊上,有好多伤疤,粗略瞥了一眼,就有七八条了,都是些陈年旧伤,因处理不当,留下了难以去除的伤疤。 龙体啊,损毁一分。那都是举朝震惊的大事,皇上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疤? 清韵看着那些伤痕走神,太医站起来,正要回禀皇上,结果皇上摆了摆手,太医就闭嘴不言,退到一旁了。 皇上望着清韵。眸底有笑。 那笑。很温朗,像寒冬飘雪数日,清晨推开窗柩。射进屋来的一缕暖阳,又像夏日晨露,在荷叶上摇滚,圆润如东珠。 皇上的眸光透着喜悦和欣慰。可清韵只觉得背脊发麻。 有问题啊,昨儿在宣王府桃花宴上。她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皇上的脸色很难看,尤其他还是甩袖走的,才不过一日。他又去栖霞寺被人刺伤,火气该很大才对,怎么对她笑啊? 还对她笑成这样。清韵有一种,皇上要把她卖了。还下旨要她帮着数银票的憋屈感。 希望是她感觉错了。 清韵又上前了两步,给皇上请安。 皇上点头,抬手道,“平身吧,今日你让卫驰去保护朕,救了朕一命。” 清韵,“……” 她什么时候让卫驰去保护皇上了,没有的事啊。 清韵望着卫驰,卫驰望着清韵,什么话都没说,但眸底意思很明显:他就是奉命行事。 清韵凌乱了,救皇上一命,他可知道这是多大的恩情啊,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啊,居然就往她脑门上推了?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直接砸她脑门上了吗? 清韵心中感动,她知道卫驰是在帮她,楚北几名暗卫救她,帮她,这恩情……难还啊。 清韵望着皇上道,“皇上福泽深厚,就算没有卫驰,皇上也一样……” 清韵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抬手打断了,“今儿若是没有卫驰,朕早魂归九泉了。” 斩钉截铁,毋庸置疑,叫清韵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当皇上的,要赏罚分明,救命之恩,那赏赐能少了? 皇上是要赏赐卫驰的,让他任禁卫军副统领,但是卫驰拒绝了,他把功劳往清韵脑门上一推,皇上就只好赏清韵了。 皇上便笑了,“昨儿在桃花宴上,朕就见识了沐三姑娘的大胆,不知道今儿沐三姑娘要朕赏赐的物什会不会再让满朝文武震惊一回?” 清韵脸颊绯红,想到昨天桃花宴,她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却是胆量够大。 现在可是绝好机会,可以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皇上肯定不会再拒绝。 但是清韵甘心吗? 且不说她对那幅对联有足够的信心了,就冲昨儿从宣王府回伯府,那么多质问声,她现在想起来,心头火还大着呢,要不是为了江家和父亲,她会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会看着她们站的高,摔的惨。 只是这会儿要些什么赏赐合适呢? 要钱?太俗。 要地?更俗。 要官?可惜生做了女儿身。 清韵抬眸,想摇头,可正巧看到孙公公给皇上端茶。 清韵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下,她想到了进屋前,孙公公跟她说的四个字:免死金牌。 孙公公莫不是要她向皇上讨要免死金牌吧? 可免死金牌是那么好要的吗,多少大将军,为朝廷立下战马功劳,也没能得到皇上赏赐的免死金牌,她找皇上要免死金牌,皇上会给吗? 可孙公公提免死金牌四个字做什么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吧,他是皇上的近身公公,跟随皇上几十年,是皇上的心腹,要是没有皇上的准许,他不可能帮和他无缘无故的自己,当然了,不排除孙公公和镇南侯是一伙的。 不管怎样,她都应该赌这一把。 旁的东西她不需要,要是皇上真有心赏赐她免死金牌,还让孙公公提醒她了,她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她脑袋绝对被门夹了。 打定主意,清韵窘红了脸望着皇上,道,“其实,清韵胆量不大,只是当时能赢得魁首,心情激动,加上心中有所求,没有多想,就豁去了。” “当着几位大臣,还有那么多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的面,清韵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却没想到他们会严词厉色,吓的清韵背脊都发凉。只能退缩给自己找台阶下,只是经过昨儿那么一吓,清韵胆量越发胆小了……” 清韵说着,眸底有委屈之色,那样的情况下,换成是谁,都吓的不轻。 皇上端茶轻啜。茶水氤氲中。难掩他嘴角一抹浅笑。 昨天清韵的镇定,和几位大臣争辩时,口舌伶俐。不卑不亢,叫人刮目相看,她说自己胆小,他会信? 皇上把茶盏放下。好整以暇道,“你那台阶不好下。不少大臣都顺着台阶掉坑里去了。” 清韵,“……” 寝殿内其他人,都憋红了脸,不敢笑。 卫驰不苟言笑的脸。都有了一丝丝皲裂。 孙公公实在憋不住了,掩嘴抖肩膀,心中微动。看来皇上今儿心情不错呢,他跟在皇上身边有二十年了。对皇上极了解,自打登基后,就极少从皇上脸上看到他那发自肺腑的笑。 至于开玩笑,那更是少之又少,一年里能有一两回就不错了,今儿独自出宫,去了栖霞寺,遇到了刺客,本该龙颜大怒,心情却出奇的好,看来他是没有揣错圣意。 清韵脸红如霞,绚烂旖旎。 皇上大笑,道,“行了,你的胆量有多大,朕清楚,文武百官也清楚,胆大心细不是坏事,说吧,要朕赏赐你什么?” “免死金牌。” 皇上话音还在寝殿内荡漾,清韵就麻溜的接上了。 皇上眉头一挑,几位太医就望着清韵,眼神惊秫,不敢置信。 清韵是看着皇上说的,见皇上挑眉,而不是诧异,她就知道皇上有心要她开口要免死金牌。 清韵嘴角就开始抽抽了,至于么,卫驰救了你,你要赏赐我免死金牌,直接赏赐我不就成了,何必要我提呢,这样绕弯子好么? 要是她胆量不大,不敢提,岂不是辜负了皇上一番美意? 清韵觉得,一块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再朝她招手,有了免死金牌,在伯府她能横着走了,她就不信,免死金牌她们也敢要! 清韵想的很美,但是一声呵斥传来,吓了她一跳。 “混账!” 声音肃冷,带着凌厉之气。 清韵脚底心一凉。 皇上寝殿,没有皇上的准许,不许外人进来,可是偌大皇宫,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太后。 太后驾到,就是借那些太监几十个虎胆,也不敢将太后拦在门外啊。 清韵暗叫倒霉,用膝盖想,太后那一声混账骂的是她,她怎么就混账了,她又没有找她要金牌。 清韵抬眸,打算找皇上求救,却见皇上嘴角噙着笑,有些疏远,有些冷沉,更多的还是瞧热闹的笑。 清韵的心拔凉拔凉的,还以为免死金牌是天上掉来的馅饼,谁想皇上拿她当枪使…… 太后和皇后不合,举朝皆知,她要免死金牌,迟早要带到镇南侯府去的,太后能同意才怪了。 清韵暗瞪了皇上一眼,默默的转了身,就见到云贵妃扶着走进来的太后。 太后年约五十五,穿着一身凤袍,容貌端庄,气势威严,眼神透着冷漠,眼角有皱纹,但依稀可见她年轻时的惊艳殊色。 云贵妃年轻貌美,肤白如玉,甩太后几条街,但气势上输了太后好几筹,她扫视了清韵两眼,呵斥道,“当真是胆大妄为,身为大锦朝臣民,救皇上是本分,居然敢要免死金牌!” 清韵想抚额,却只能不吭声的屈膝给太后请安。 太后望着清韵,冷冷一笑,“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大妄为的大家闺秀,因皇后偏颇,赢了桃花宴魁首,就胆大妄为的当众要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本以为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哀家当真是小瞧你了,你居然敢找皇上要免死金牌。” 第八十四章 感悟 太后说完,云贵妃就皮笑肉不笑的接口道,“她没有直接找皇上要玉玺,就算不错了。” 太后冰冷的语气,就冻的清韵不知道怎么办了,云贵妃还火上浇油。 清韵对皇上的埋怨,又增加了三分。 看来,真的有必要一块免死金牌护身啊。 古代,家规严厉,皇权霸道,人命低贱如蝼蚁,就她出一次门,就倒霉一次,没免死金牌,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既然话已经说了,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不过皇上拿她当枪使,她怎么能由着他舒服坐在龙床上看热闹? 清韵望了皇上一眼,然后嗡了声音道,“昨儿清韵胆大了一回,让满朝文武和皇上都认定清韵胆大,清韵怕欺君,不敢胆小。” 皇上,“……” 世上有一种无奈,就是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你还拿她没辄。 清韵随口一推,就把胆大要免死金牌的事推到皇上身上了。 她刚刚可是说自己胆小的,是皇上说她胆大,还说文武百官都知道,她敢胆小么? 要是胆大,开口找皇上要的东西能随便了? 要免死金牌,很正常了好不好! 清韵理直气壮,云贵妃笑了,笑容冰凉,未达眼底,“当真是牙尖齿利,胆大至极,居然把事情往皇上身上推,是占着救了皇上一命,皇上不会怪罪你吧!” 清韵望着云贵妃,温和了声音道,“贵妃娘娘太高看清韵了,清韵正是因为胆小怕死。才会求皇上赏赐一块免死金牌,以保自己周全。” 一句话,堵的云贵妃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知道怎么反驳清韵了。 说清韵胆大,她确实胆大,不然怎么敢开口要免死金牌。 可她说自己胆小也对。不胆小怕死。要免死金牌做什么? 太后望着清韵,见她肌肤娇嫩如花瓣,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净润无瑕,眼神澄澈如泉,一看就不是胆小之人。而且说话严谨,不留破绽。 太后眸底流露一抹赞赏。很快就被冰冷代替。 她望着皇上,问道,“皇上怎么不带一个侍卫,就独自出宫。还险些遭遇不测,你要是有什么万一,大锦朝的江山社稷怎么办?” 虽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责怪。 皇上神情淡淡,有些疲乏道。“只是出宫散心罢了,劳太后忧心了。” 语气疏远,并没有亲生母子之间该有的亲厚。 也难怪,太后那话,明显江山社稷比皇上的安危更重要。 太后脸色铁青,显然不满皇上疏远态度,她双手攒紧道,“沐三姑娘护驾有功,理当赏赐,但免死金牌过于贵……” 太后说着,皇上抬眸望着太后,道,“免死金牌确实过于贵重了,朕登基快二十年,也只在前年赏赐了安郡王一块免死金牌,没曾想沐三姑娘会胆大找朕要免死金牌,她的暗卫救了朕一命,朕赏赐她一块免死金牌,也无不可。” 听皇上这么说,清韵就默默的把埋怨皇上拿她当枪使的话收了回来,看来皇上是真的想赏赐她一块免死金牌。 可是为什么呢? 她和皇上非亲非故,皇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没理由啊。 清韵抬眸,正好见到太后铁青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脸色更差了。 清韵微挑了下眉头,她也听闻太后和皇上关系不睦,太后宠溺先太子,更宠溺安郡王,甚至有流言说,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太后希望皇上立安郡王为太子,传位于他。 皇上不是没有儿子,有不少呢,却传位给侄儿,那些皇子会怎么想? 是,安郡王出生高贵,他有个前太子的爹,可惜他爹短命啊,连带着他身份尴尬。 太后怜惜安郡王年幼丧父,养在膝下,悉心照顾,自然比其他皇孙亲厚些,可因为偏疼,就让皇上弃子立侄,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而且于朝纲不利。 太后面容威严,不像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啊。 太后脸色青沉,她望着皇上,语气严厉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身为大锦朝臣民,救皇上是应当应分的,若是凭着救命之恩,就要皇上赏赐她免死金牌,往后人争效仿,难保不会有人因此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靠着大迎枕,面如如常,他的眸光从太后身上挪到清韵身上,嘴唇轻扬,道,“既然有胆量要朕赏赐你免死金牌,就该预料到文武百官会阻止,想必三姑娘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清韵,“……” 皇上,你又坑我! 清韵想哭了,她也遇到过大大小小的坑,可还没哪个坑有皇上挖的坑这么大,这是要坑死她呢。 皇上,你要再坑我,信不信我装傻充愣把你和孙公公卖了。 清韵赌气的想,那边云贵妃就看着清韵,讥笑道,“昨儿你以一幅对联以退为进,今儿本宫倒要看看你要如何难得住文武百官。” 她就不信,她有那么多难对联为难文武百官! 云贵妃说着,殿内其他人都望着清韵,那样子,像是在等她出对联为难他们。 清韵想哭了,千古绝对她就记得那一幅啊,倒是还记得几个对联,可是都有上下联,既然有人对出来,她敢拿出来刁难人吗? 好在,只要难得住文武百官就成了,不是一定要用对联。 清韵望着云贵妃道,“对联我今儿就不出了,只是有个问题,清韵有些想不明白。” 清韵说着,眼睛从几位太医脸上扫过,有太医就很上道的问了一句,“什么问题?” 清韵嘴角上扬,问道,“纵观史书,不论是圣明君王,还是无道昏君,为臣者都谨记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鲜少有人敢跟皇上推心置腹,以至于皇上称孤道寡,清韵不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又为何圣明君主,也有朝臣如此感慨?” 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却如同一块巨石,被人粗暴的丢进湖里,激起数丈高的水幕,又狠狠的砸落湖面。 几位太医脸白如纸,尤其是顺着清韵话问什么问题的,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他后退几步,低着脑袋,唯恐清韵点名叫他回答。 清韵望着云贵妃,虚心求教道,“贵妃娘娘,可否给清韵解释一二?” 云贵妃望着清韵,看着她那精致如玉的脸庞上,笑容明媚如春阳,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诚恳的想叫她抓花她的脸。 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大家心知肚明,可没人敢捅出来,更没人敢在皇上面前提。 要是单说几个字,别说解释了,她还能借机奉承皇上两句,说皇上圣明,可偏偏清韵把圣明君王也一并提了。 君王无非两种,一种是圣明,一种是昏庸,怎么绕都绕不过去。 云贵妃真恨不得皇上当即发飙,一张口要人砍了清韵的脑袋,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云贵妃拿眼睛狠狠地剜着清韵,就是不提一个字。 云贵妃不说,她是不敢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丫鬟机灵的把清韵的问题传到门外,去问大臣,看他们怎么回答清韵。 这个问题,问的那些大臣满头冷汗,只觉得清韵刁钻,这是问问题吗,这根本就是借刀杀人! 一个回答不好,失了帝心,毁了仕途不说,指不定连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别说回答问题了,那些大臣,恨不得抬脚就走,生怕被皇上点名进寝殿回答问题。 云贵妃沉了个脸,因为丫鬟进殿,朝她轻摇了下头,云贵妃气的攒紧手,只能转了话题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三姑娘纵观史书,可找到答案了?” 清韵扑哧一笑,“若真的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昨儿的桃花宴,岂不是明着比才斗艳,实则比谁最道德败坏了?清韵有幸赢得第一,岂不是堪称道德沦丧了?” 好吧,清韵是拿自己打趣,无所谓。 可寝殿里其他人,听了腮帮子都憋疼了。 连皇上都笑了,他问道,“三姑娘既然问伴君如伴虎,想必心中有所感悟吧?” 清韵,“……” 感悟?! 就方才,她感悟够了! 感悟的她快憋不住要发飙了,让她刁难文武百官的是皇上,她照着吩咐做了,现在又转过头刁难她,皇上,您老到底想做什么,能直说吗?! 被皇上坑,清韵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己出的难题,自己回答了。 清韵苦笑一声,回道,“清韵认为这是一句气话,人有七情六欲,朝臣自然也一样,哪怕面对君王,总有心中憋闷的时候,要是寻常人,大可以数落争执两句,可皇上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谁敢和皇上争执?唯有一句伴君如伴虎宽慰警醒自己罢了,正如女子无才便是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都是一样的,是在生气时说的话。” 皇上轻点了下头,表示认同清韵的回答,随后笑问道,“想必方才,三姑娘也想说一句伴君如伴虎吧?” 清韵,“……” 皇上,你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问的这么一清二楚呢。 第八十五章 绿绮 “不敢,”清韵低头脑袋道。 没办法,皇上敢问,她不敢答啊。 皇上一笑置之。 太后站在一旁,从进来起,她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尤其听皇上说话,几乎可以说是当着她的面怂恿清韵刁难文武百官了。 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免死金牌说是赏赐给沐三姑娘的,其实,还不是赏赐给镇南侯府的,只是迂回了下罢了! 太后脸色阴冷,语气透着森森寒意,“哀家知道沐三姑娘才学广博,能刁难的住文武百官,哀家赏识她,她的暗卫救驾有功,理当有赏,但免死金牌这等贵重之物,也该赏的文武百官心服口服,而不是以难题逼的他们不得不服,皇上受伤不轻,需要歇养,赏赐沐三姑娘这等小事,哀家代劳了。” 太后眼神坚定,不容人冒犯。 皇上眉头轻沉了下,点头道,“也罢,赏赐沐三姑娘的事就交由太后了。” 清韵暗撇了下嘴,交给太后,太后不赏赐她几十大板,她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望其他? 可皇上都应了,她能说什么,再者,卫驰救皇上,可不是为了回报。 清韵抬眸,却见皇上从枕头下摸出半块碎玉,上面还有明黄穗子。 皇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随即抬眸望着清韵,道,“这块玉是朕最喜欢的玉,今日碎了,只有这半块还算完好,朕将它赏赐与你,他日若遇到难题,尽管拿着来找朕。” 皇上说着,孙公公站在一旁。怔怔的望着皇上。 要不是皇上喊他,孙公公都回不过神来。 孙公公双手恭敬的捧过碎玉,转身送到清韵跟前,他看清韵的眼神又不同了些,那是一种震撼。 清韵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是赏赐她半块碎玉吗,有那么震惊吗? 不过皇上赏赐。哪怕是一粒米。也得欢欢喜喜的接了,然后跪谢圣恩。 太后的眸光从那块碎玉上划过,并没有说什么。与免死金牌相比,这半块碎玉根本就不算什么。 皇上疲乏,摆手,众人就福身告退了。 云贵妃扶着太后离开。因为太后把赏赐清韵的事揽在了身上,所以清韵就跟着太后去永宁宫了。 若瑶郡主不放心她。尾随陪同。 半道上,若瑶郡主轻拽了下清韵的云袖,朝她摇头,几乎用乞求的语气道。“一会儿,你胆子别太大,太后不是皇上。更不是皇后,你别吓我。” 方才听清韵要免死金牌。若瑶郡主就有些头晕目眩了,有些东西可以求,有些东西那是提都不能提。 她虽然任性胡闹,可比起清韵,那是小巫见大巫啊,她要免死金牌不算,还拿伴君如伴虎来刁难文武百官,这不是与满朝文武为敌吗? 得罪了满朝文武,安定伯府就算恢复了侯爵,又如何在朝堂立足? 她胆子实在是大,大的若瑶郡主心肝乱颤,生怕她在太后跟前闯祸。 太后发怒,连皇上求情都没有用啊,她喜欢清韵,不希望她出事。 听着若瑶郡主的话,再看她眸底的担忧,清韵暖阳一片,嘴角轻扬,轻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惹怒太后。” “你发誓,”若瑶郡主不放心道。 清韵,“……” 她是有多不靠谱,要发誓才让若瑶郡主相信她啊? 不过,若瑶郡主此举却更让清韵心暖,她当真发誓了,“我沐清韵保证不惹太后生气,如有违背,就让我嫁不出去。” 若瑶郡主扑哧一笑,“你都许了人了,哪里还嫁不出去?” 清韵也笑了,“那可说不准,指不定人家会退亲呢。” 她不信誓言,尤其是惹别人生气这样的誓言,简直是小孩胡闹,人家要生气,就跟天要下雨一般,谁管的了啊? 而且,太后已经生气了,都说太后不喜皇后,人,总是会迁怒,会爱屋及乌,自然会厌屋及乌,没办法的事。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永寿宫离的有些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 进了正殿,云贵妃扶着太后坐下,又恭谨的端上茶水,孝顺有加。 太后看云贵妃的神情,温和慈蔼,笑道,“陪了哀家一上午了,你也坐吧。” 云贵妃摇头笑道,“太后不嫌弃臣妾话多,臣妾就是陪太后几天几夜也不觉得累。” 太后笑嗔了云贵妃,“就属你嘴甜。” 云贵妃捂嘴笑,她看着站在殿内的清韵和若瑶郡主,笑道,“太后,臣妾有一事不明呢,皇上出宫,身边不带一个侍卫,就连孙公公都没带,沐三姑娘怎么就派暗卫跟着皇上呢,还那么凑巧的救了皇上一命?” 听着云贵妃的话,清韵心底咯噔一下跳了。 云贵妃话语轻柔,可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派卫驰跟踪皇上,偏那么凑巧,皇上还遇刺,叫卫驰救了,指不定就是有心为之。 这样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卫驰跟着进来了,他上前一步,回道,“属下奉命保护三姑娘,在街上,属下就认出了皇上,原也没有在意,是三姑娘诧异说皇上怎么出宫了,属下就回头看了一眼,无意中,发现有人跟踪皇上,行为鬼祟,怕皇上有事,才跟了去。” 听了卫驰的解释,云贵妃无话可说。 总不能看到有鬼祟之人跟踪皇上,还坐视不理吧? 只是她诧异了,“奉命保护三姑娘?奉谁的命?” “镇南侯。” 卫驰好不含糊,直言相告。 云贵妃就挑眉了,她望着太后,笑道,“臣妾还诧异呢。以安定伯府怎么会培养出这么武功高强的暗卫,原来是镇南侯府的暗卫,看来镇南侯对未来的孙媳妇当真是喜欢至极,唯恐她受人欺负呢。” 最后一句话,云贵妃有些阴阳怪气。 清韵是怎么和镇南侯府结亲的事,云贵妃一清二楚,不单是她。京都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安定伯府将嫡出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为的就是联姻,恢复伯府侯爵,如今把主意打到沐三姑娘身上。人家外祖父心疼了,放下身段,去求镇南侯,碰巧镇南侯又重信守诺。这才有了这桩亲事。 要说沐三姑娘也真是可怜,一桩亲事。迂回波折,最后嫁的还是个有病在身的外室孽种,将来注定是守寡的命。 不过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真是不假。 安定伯府欺她至此,她还不忘记豁出自己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当真是愚不可及。烂泥扶不上墙。 太后端茶轻啜,绷着个脸道。“江老太傅,见识广博,文采斐然,深得先皇赏识,一身傲骨,又固执倔强,让他放下身段去求镇南侯,当真是不容易。” 云贵妃接口笑道,“镇南侯重信守诺,臣妾倒是知道一二,可江老太傅和镇南侯没少争执,能让镇南侯放下心中芥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太后瞥了云贵妃一眼,没有说什么。 镇南侯要是真的放下了心中芥蒂,怎么不让楚彦联姻,而是拿个病歪歪的外室庶子来打发人? 这些事,她没兴致知道。 太后轻呷了两口茶,将茶盏搁下,然后望着清韵,道,“皇上金口玉言,言出必行,这是为君之根本,你很聪明,抓住皇家重脸面,更知道如何逼迫文武百官退让,昨天的事,哀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定伯府能不能恢复侯爵,全看难不难的住文武百官了,但免死金牌,哀家不会准许皇上轻易赏赐人,不止是你,就是文武百官也一样,朝廷大事,不是儿戏,可以任由皇上胡闹。” 清韵站在那里,低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大红地毯,上面绣着的牡丹,雍容华贵。 等太后说完,清韵抬眸,道,“清韵知错了,谨遵太后教诲。” 认错态度良好,太后也没说什么了,皇上已经把赏赐清韵的事交给了她,她也说了不会赏赐免死金牌,再揪着这事不放,倒显得她这个太后太小家子气。 清韵的暗卫卫驰救了皇上一命,这是事实,有功不赏,还挨罚,往后谁还敢救皇上? 赏清韵,这是必须的。 太后就算对清韵不满,因为镇南侯府和皇后迁怒,这赏赐也不会轻了。 这不,太后赏赐清韵黄金三两,良田六百亩,头饰六套,手镯六对,云锦六匹,蜀锦六匹。 这样的赏赐,云贵妃的眸光都带了些妒忌之色,可见赏赐不轻。 云贵妃也缺钱啊,二皇子想谋储位,就要拉拢朝臣,花钱如流水,她手头并不宽裕。 如此重的赏赐,清韵都诧异了,她跪下谢恩。 太后语气平淡,道,“起来吧。” 那边,有青衣丫鬟捧着一架琴过来。 云贵妃看着那紫檀木琴匣,微微怔住,“那是……绿绮琴?” 太后瞥了眼那琴匣,面无表情道,“是绿绮琴,哀家将它赏赐给沐三姑娘了。” 闻言,云贵妃当即不赞同道,“太后,不可……” 她只说了几个字,太后脸就沉了下去。 云贵妃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懊悔不已。 她经常陪着太后,绿绮琴就放在太后寝殿内,她经常看见,她也是爱琴之人,对名琴更是钟爱。 她向宁太妃打听过,那绿绮琴是皇上钟爱的,有一次离京办差,跟太后说起,太后就记在了心里,派人花了重金买了回来,原是打算赏赐给皇上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没有赏赐给皇上,而且太后一怒,还将绿绮琴的琴弦全部扯断,后来,又让人重装了琴弦。 是以,这么多年,她没见太后碰过绿绮琴,也没有赏赐给皇上,只搁在那里,有丫鬟日日擦拭。 她想要,却不敢开口讨要。 谁想,太后竟舍得将它赏赐给清韵? 太后都舍得赏赐给清韵了,那她开口要,不早就是她了?! 清韵瞥头看着琴匣,那古朴气息,就注定里面的琴不简单,况且要是寻常之物,云贵妃会那样震惊吗? 清韵觉得她有些摸不透太后了,一边不许皇上赏赐她免死金牌,又送她贵重的古琴,到底是闹哪样啊? 第八十六章 迟钝 东西赏的多,清韵很高兴。 可是一想到,回了伯府,会有一堆人惦记,清韵又开始犯头疼了。 她总不能像大东珠那样,拿皇后搪塞吧? 要是单送给老夫人,清韵愿意,可是送给老夫人之后,周梓婷会撒娇哄去,那她岂不是给她人做了嫁衣裳? 她宁愿把那些赏赐,送给那些贫苦百姓,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她们。 清韵在走神,那边太后问卫驰道,“今儿皇上去栖霞寺做什么?” 卫驰望着太后,回道,“见慧净大师。” 太后神情微动,“说了些什么?” 卫驰摇头,“皇上和慧净大师说话,听不见,也不敢偷听。” 卫驰说不知道,太后也不好追问,其实她心中有数,在慧净大师和皇上跟前偷听,确实不易。 皇上孤身去找慧净大师,定是有大事。 只是谁会刺杀皇上呢,而且皇上怎么会遇到刺客,暗卫都全身而退了,皇上怎么会受伤? 想不通,还想的头疼,太后就摆手道,“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 清韵从进门起,就等这句话,如今等到了,赶紧福身告退。 等出了永宁宫,看着远处的天,蔚蓝如玉,干净的不见一丝瑕疵。 她迈步往前走,走了两步后,身后有唤声传来,“沐三姑娘留步。” 清韵顿住脚步,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裙裳的丫鬟走过来。 丫鬟走到清韵跟前,福身道,“奴婢春兰,是贵妃娘娘宫中丫鬟。贵妃娘娘喜欢三姑娘在桃花宴上弹奏的琴曲,特吩咐奴婢来找三姑娘讨要一份琴曲谱子。” 清韵挑了下眉头,抱歉道,“不好意思,在进宫之前,宁王妃怕我弹琴惹皇后伤心伤身,求我忘记那首琴曲。我答应了。所以不能给贵妃娘娘琴曲了。” 丫鬟原先脸上还带着笑,听清韵这么说,脸瞬间沉了下去。声音也带了三分气势,“贵妃娘娘极少有求于人,沐三姑娘……” 丫鬟说着,清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好言相求。她不答应,就瞬间变脸。开始仗势压人。 那她压错了人,她沐清韵还没弱到惧怕一个贵妃。 不等丫鬟说完,清韵就抬手打断丫鬟道,“贵妃娘娘有事相求。我本不该回绝,但我答应宁王妃在前,不能食言而肥。还请贵妃娘娘谅解。” 说完,清韵轻点了下头。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后,若瑶郡主就红了脸道,“我母妃给你添麻烦了。” 清韵摇头道,“多亏了王妃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闯了祸。” 那首琴曲,能让皇后吐血晕倒,云贵妃和皇后又争斗不休,她要琴曲,能有什么好事? 宁王妃应该是知道会有人找她要琴曲,才会出言提醒,甘愿给她做挡箭牌。 一行三人随着领路公公往前走。 等到停马车处,卫驰望着清韵道,“三姑娘,属下有要事,需回侯府一趟。” 清韵点头笑道,“你回去吧,有若瑶郡主送我回去,不会有事的。” 卫驰点点头,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锦墨居,书房。 卫驰快马加鞭赶回来,将皇上遇刺始末告知楚北。 在街上发现有人跟踪皇上后,卫驰就一直跟踪那人,尾随皇上去了栖霞寺。 卫驰没有打草惊蛇,他也好奇皇上为何孤身一人去栖霞寺,而且,那跟踪之人并未动手,他不知道是保护皇上的,还是意图不轨,就一直跟着。 皇上是在下山途中被刺杀的,暗处有啐了剧毒的短箭朝皇上射去,是卫驰出来,将短箭打落,才救了皇上一命。 而后,才有刺客出来,八名训练有素的杀手,招招致命,狠辣无比。 若非慧净大师出现,就凭他和皇上想全身而退,当真极难。 楚北坐在书桌前,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一双漂亮双眸,此刻晦暗不明。 估计任何一个人听闻皇上在栖霞寺遇刺,都好奇他为何孤身去栖霞寺。 楚北也不例外,他凝了眼神问,“皇上孤身去栖霞寺做什么?” 卫驰摇头,“属下离的远,听不见皇上说什么,但从皇上的唇形来看,似乎和三姑娘有关。” 他听不见皇上和慧净大师说什么,但是他会看。 楚北挑眉。 卫驰就道,“皇上像是在问,三姑娘抽中两根签,是不是那一线生机。” 楚北没说话,卫风就忍不住问道,“什么一线生机?” 卫驰摇头,他不知道。 楚北问道,“慧净大师怎么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顺应是福,强求是祸。” 大师说话,就没有言简意赅的,好像不满含深意,就不是大师似地,凡夫俗子已然习惯。 但这话也算是默认了清韵就是那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这四个字透着希望,但背后却意味着危险。 想到清韵昨晚被人刺杀,也是因为她抽到两根签,卫风的心就提紧了,他问道,“那跟踪皇上之人呢?” 卫驰低头,“刺客出现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楚北眼神冰冷。 卫风心愈加不安,他打算替卫律瞒下昨晚之事,只怕他再遮掩下去,终成祸端。 卫风俯身,将昨晚刺客刺杀清韵的事告知楚北。 楚北唇瓣抿的紧紧的,一双眼睛像是啐了毒一般,冰冷阴翳。 想到什么,楚北惊站起来,迈步便走。 风满楼,二楼。 临窗处,有一男子。俊朗出尘,他手执玉盏,轻轻晃荡,品味酒香,颇有闲情。 他身侧站着个侍卫,目不斜视。 门,吱嘎一声打开。有一黑衣男子进来。 走到男子身边。俯身低语两句。 男子眼神一冷,“没有弄错?” 黑衣男子语气笃定道,“属下确定没有弄错。” 说完。黑衣男子就站到一旁。 男子继续饮酒,只是眼神越来越冷,浑身笼罩一股腾腾杀气。 他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拿起桌子上的玉扇。转身要走,却无意间瞥到窗外有驾马车。 他嘴角杀意散去。转而勾起一抹晦暗难测的笑来。 那驾马车,坐着的是清韵和若瑶郡主,两人有说有笑,兴致高昂。 两人约好。挑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去栖霞寺上香。 正说着呢,忽然马车一晃荡,两人身子往后一倒。脑袋磕在了马车上。 疼的清韵和若瑶郡主啊的惊叫。 可马车像是受了惊吓似地,拼了命的往前跑。惊的路人纷纷避让,有些避不开的,直接被撞开了。 整条闹街,因为马儿发狂,变得混乱不堪,惊叫声,撞翻声,络绎不绝。 马车内,清韵和若瑶郡主一边叫,一边随着马车撞来撞去,苦不堪言。 马车狂奔,车夫根本抓不住缰绳,直接被颠倒在地,可怜他手里拽着缰绳,被拖了一会儿,一身衣裳在地上磨着,手腕差点勒断,直到撞到一旁的小摊上,撞晕了过去。 车内,若瑶郡主和清韵撞的东倒西歪,不知道来回撞了多少回。 两人惊叫救命。 远处,有一男子骑马过来,追着马车跑。 他纵身起来,踩着马背,朝前追去。 他一把抓着马车窗户,往前借力,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勒紧缰绳。 马车内,清韵和若瑶郡主被撞的浑身都疼,头晕眼花,只恨不得一下子撞死算了,免得受罪。 窗帘看的见外面,清韵知道有人在救她们,晃荡间,她瞧见那人模样。 有些眼熟,有些陌生。 忽然,车又晃了一下。 清韵清楚的感觉车身发出吱嘎声,然后就散开了,清韵和若瑶郡主被抛了出去。 身子软绵,如风中柳絮。 两人都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男子勒紧缰绳,转身回头要救人。 只是他才要抓到清韵,就有一道身影闪过来,将清韵拦腰抱住。 另外,过来一只脚,直接踹他胸口了。 男子被一脚踹飞。 清韵能感觉到有人抱着她,而且抱的很紧,鼻尖似乎还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很熟悉。 她心定了三分,等脚挨到地面,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彻底放下。 她睁开眼睛,就见到一张银色面具,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满含担忧。 清韵微微一怔,苍白的脸,倏然染上烟霞色。 然后脸色大变。 只见楚北一口血喷出来,正好吐在清韵胸前,如一朵绚烂绽放的牡丹。 楚北吐了血之后,身子后仰,带着清韵又倒了下去,就是这样,手也没有松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清韵感觉到砰然落地声,才反应过来。 楚北晕倒在地,清韵伏在他胸前,感觉到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清韵是又羞又恼,心急楚北,又扛不住那么多人看着他们。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听到耳畔有道歉声传来,“不好意思啊,学武不精,反应迟钝,一时间收不住脚,踹到安郡王了,见谅,见谅!” 安郡王? 这声音像是逸郡王的? 清韵瞥头,就见到逸郡王作揖赔礼。 不远处,安郡王站在那里,他一身月牙色锦袍,胸前一个大鞋印,清晰刺眼。 他嘴角还有一抹血,可见逸郡王那一脚踹的不轻。 安郡王脸色阴沉,像是六月的天,乌云密布,狂风乱作,看着逸郡王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剥皮卸骨。 什么学武不精,反映迟钝?! 他就是故意的! 不过安郡王脸色再难看,火气再大,逸郡王也不怕他,他就是故意的怎么了,看你不爽,就是想踹你,用得着解释吗? 随口赔了句不是,逸郡王就去看楚北了。 看清韵挣扎要起来,逸郡王笑了,蹲在一旁,啧啧笑道,“当真是鹣鲽情深啊,都病成这样了,还巴巴的赶来送死,本来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玩完了。” 说着,逸郡王望着清韵道,“你小心了,他这样子,估计死了,也要你陪葬的,我若是你,怎么也赶紧把亲退了。” 清韵,“……” 这货嘴巴真毒。 能别蹲着看热闹,搭把手救人吗? 脸都丢尽了啊啊啊! 第八十七章 挨罚 楚北救清韵,卫驰救若瑶郡主,逸郡王浑水摸鱼,借机踹了安郡王一脚。 若瑶郡主受惊不小,一张小脸,满是泪珠儿,胳膊撞的发疼,见清韵倒在地上,她赶紧过来帮忙。 可是楚北抱的紧,哪是若瑶郡主掰的开的? 见逸郡王蹲在一旁看热闹,若瑶郡主没好气扭眉瞪着他。 逸郡王望着她,颇担忧道,“瞪着我做什么?撞出眼疾来了?” 清韵差点气吐血。 若瑶郡王气的胸口直起伏,逸郡王这才伸手掰开楚北搂着清韵的胳膊,若瑶郡主扶着清韵起来。 看到清韵脸颊有血,若瑶郡主眼泪又出来了,声音哽咽道,“你的脸……受伤了。” 清韵轻抬皓腕,想碰伤口,最终忍了,摇头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清韵脸上的伤,是在马车里撞来撞去时,撞在了若瑶郡主头上的金簪上,是金簪划伤的,伤口有小指头那么大,有些严重。 对爱惜容貌的女子来说,别说伤的这么严重了,就是轻轻一点划痕,都急的乱跳脚了。 知道若瑶郡主自责,清韵宽慰一笑,道,“别担心,一点小伤,真的不碍事,过几日伤口就恢复了。” 说着,清韵赶紧去看楚北。 比起她脸上的伤,她更担心楚北。 楚北一身的毒,毒素未清,本该悉心调养,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运功,导致体内毒素乱窜,毒发吐血。 想到。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赶到,不顾身体,将她救下,清韵就鼻子泛酸,抑制不住的想哭。 心中焦急,也顾不得遮掩了。清韵抓起楚北的手。要帮着把脉。 才碰到楚北,卫风就道,“三姑娘。爷身子不适,属下送爷去看大夫。” 说着,把楚北扛了起来。 清韵手还伸着,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 她帮楚北把脉。卫风怎么不让? 卫风朝清韵点头,然后扛着楚北上了马。骑马离开。 卫驰没有走,他在检查被安郡王杀了的马。 清韵转身之际,卫驰正站起来。 他手中拿了根针,是从马的眼睛里找到的。 是这根针。让马忽然发了狂,才有清韵和若瑶郡主惊魂一幕。 卫驰走过来,逸郡王从他手中接了针。哆嗦了声音道,“好歹毒的人。居然借马杀人!” 那边,有侍卫牵马过来,道,“郡王爷,你被踹伤,该请太医诊治一番。” 安郡王胸前的鞋印早擦干净了,他翻身上马。 他勒紧缰绳,掉转马头,望着清韵。 清韵向他福身道谢,“方才谢安郡王出手相救,清韵感激不尽。” 安郡王面色温朗,道,“举手之劳,不足言谢,告辞。” 说完,他一夹马肚子,就骑马离开了。 等他走后,若瑶郡主就剜了逸郡王道,“看你干的好事,安郡王好心救我和清韵姐姐,你还踹了他一脚。” 逸郡王耸肩,嘴角噙着一抹笑,不以为然道,“安郡王救你们,并不妨碍我看他不顺眼。” 一句话,呛的若瑶郡主气红了脸。 清韵也无语了。 逸郡王看着脚下的木头,随脚一踢,笑道,“宁王府的马车,当真是豆腐渣做的。” 若瑶郡主没好气骂道,“你才是豆腐渣做的!” 若瑶郡主骂他,逸郡王也不生气,“马车不是豆腐渣做的,那就是你们两个太沉了,把马车撞散了架。” 若瑶郡主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清韵则眼神凝紧,她和若瑶郡主能有多重,马车撞的她们胳膊都快断了,她们能把马车撞散架? 卫驰捡起地上的断木,眸光凝滞,望着逸郡王道,“麻烦郡王爷送若瑶郡主回宁王府,属下护送三姑娘回伯府。” 逸郡王不满意道,“还是本郡王送三姑娘回安定伯府吧,你家主子一直怪本郡王不善挖墙角,本郡王要让他刮目相看。” 清韵,“……” 卫驰头大,作揖道,“还请郡王爷别为难属下。” 他说着,那边红绡和秋霜赶过来,两丫鬟心急如焚。 尤其是秋霜,见若瑶郡主发髻凌乱,眼眶红肿,说话声都颤抖了,“郡主,你没事吧,你别吓奴婢。” 若瑶郡主捂着胳膊,道,“撞了好几下,有些疼,别的事就没了。” 秋霜赶紧道,“郡主撞伤了,快些回王府,请太医医治。” 若瑶郡主望着清韵,清韵朝她一笑道,“快些回去吧,别让王妃担忧。” 清韵怕了,明显是有人想杀她,要是因此连累若瑶郡主,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若瑶郡主的马车坏了,只能委屈她坐下人马车了,逸郡王护送她回宁王府。 远处有马车过来,卫驰丢了块银锭子给车夫,车夫拿了银锭子,连连道谢。 卫驰坐在车辕上,驾马车过来,请清韵屈就一下。 红绡扶着清韵上了马车后,自己也上去了。 等上了马车,红绡才望着清韵,道,“三姑娘,你没事吧?” 清韵揉胳膊,摇头道,“没事。” 红绡就没说什么了,只是心底觉得清韵可怜。 三姑娘莫不是流年不利吧,最近出了三次门,就倒霉了三回。 栖霞寺,求到两根签,被慧净大师说求签姿势不对,成为京都笑柄。 昨天,宣王府桃花宴上,赢了魁首,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一幅上联为难满朝文武,回府被大夫人责难。 今儿进宫,先是大胆求免死金牌,被太后呵斥,又得太后赏赐。好不容易挨到出宫回府,半道上又遇到马车出事,怎叫一个心惊胆颤。 红绡打定主意,往后说什么,她也不陪三姑娘出门了,吓都能被吓死了。 清韵靠着马车坐着,她掀起云袖。红绡就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清韵白皙如藕节的胳膊。此刻满是红紫淤青。 清韵一张脸崩的紧紧的,眸底泛着冰冷寒芒,她到底招惹上了哪个煞星。非要她的命不可,她是抽到了两根签又如何,又不是挖了谁的祖坟,要如此待她?! 红绡看着清韵。被清韵脸色怔住,不敢说话。 一炷香后。马车在安定伯府前停下。 卫驰下了马车,拿了凳子来。 伯府门前,有守门小厮。 起先瞧见马车停下,就站在那里瞧着。也不过来帮个忙。 等瞧见红绡下来,小厮态度瞬间变了,赶紧过来帮忙。殷勤的陪着笑脸,“红绡姐姐回来了呢。” 红绡没理会他们。扶着清韵下来。 看见清韵,两小厮直接傻眼了。 只见清韵发髻凌乱,衣裳上有血,脸上有伤,红绡扶着她,清韵嘴角呲疼。 等两小厮反应,红绡扶着的凄惨姑娘,是他们的三姑娘时,清韵已经进了伯府了。 清韵的凄惨模样,一路上,不知道惹的多少小厮丫鬟注目揣测。 有机灵的丫鬟,赶紧跑去春晖院禀告老夫人。 春晖院,正堂。 气氛有些微妙,丫鬟甚至不敢粗喘气。 紫檀木罗汉榻上,老夫人在拨弄佛珠,脸色有些难看,三老夫人则在端茶轻啜。 大夫人也在,还有周梓婷、沐清柔、沐千娇等,都在屋内。 三老夫人喝了两口茶后,叹道,“当真是看走眼了,清韵瞧着温和柔弱,说话轻声软玉,甚至有些怯懦,却不曾想,胆子比咱们沐家所有人加起来都大,昨儿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且不说了,那孩子孝顺,只是这求皇上赏赐免死金牌,当真是胆大,连老太爷都不敢想的东西,她就敢开口要了,大嫂,你都不教教她什么是分寸吗?” 老夫人手中佛珠攒紧,瞥了三老夫人道,“清韵胆子有多大,我心里清楚,免死金牌那东西,她想都不敢想,何况是要了。” 三老夫人挑眉,“不敢要,那还向皇上讨要?” 清韵进宫,还是被皇后召见,老夫人担心她在宫里惹出祸事来,派了周总管盯着,一有什么消息,就赶紧传回来,是以,清韵向皇上要免死金牌,被太后和云贵妃阻止的事,老夫人知道。 她不信清韵有那么大胆,而且,救皇上的是镇南侯府的暗卫,那暗卫能听清韵的吩咐去救皇上? 昨天,清韵有那么大的胆量,是因为有镇南侯府帮着她撑腰,今儿定然也是。 只是镇南侯到底想做什么,他想要免死金牌自己向皇上要就是了,何必借清韵之手? 他到底是在帮伯府,还是存心害伯府啊。 正想着,有丫鬟急急忙进来,凑到孙妈妈耳边嘀咕了两句。 孙妈妈脸色微变,老夫人就迫不及待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道,“三姑娘回来了,丫鬟瞧见她头发凌乱,脸上有伤,像是挨罚了。” “挨罚?是太后罚的,还是云贵妃?”大夫人语气担忧,但一双眼睛带了笑意。 清韵挨罚,她再高兴不过了。 既然能从宫里回来,显然不会迁怒伯府,她不担心。 老夫人则拧眉,“怎么会挨罚?暗卫救了皇上,就算不赏赐,也不可能罚清韵啊。” 沐清柔站在大夫人身后,忍不住接口道,“那可说不一定,三姐姐闯祸的本事格外的大……” 老夫人脸色沉着,沐清柔就不敢再说了。 正巧这时,红绡扶着清韵绕了屏风进来。 一屋子人,看见清韵,都睁大了眼睛。 连老夫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怎么,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语气急切,带着浓浓的担忧。 第八十八章 在乎 孙妈妈说了,清韵头发凌乱,脸上有伤,老夫人只当是发髻乱了,额头撞出来淤青,却没想过会伤的这般严重。 尤其是那娇艳如牡丹的脸,血痕触目,比当日沐千染撞伤下巴严重的多。 清韵站在那里,她清澈眸光扫过众人,将众人神情都纳入眼底。 若说伯府还有谁对她有三分真心,只有老夫人了。 其他人,都把关心挂在面皮上,眸底闪亮,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清韵心底发凉。 周梓婷走过来,担忧道,“三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清韵望着她,她知道周梓婷过来,不是真心想问她怎么了,只是靠近了,才能看清她的脸伤的严不严重。 清韵的容貌,在整个沐家,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平素,她就容易招人羡慕妒忌恨,如今容貌受损,清韵相信,她们刚才在心里拍手叫好,大呼快哉了。 清韵没有理会她,转身上前,恭谨的给老夫人还有三老夫人她们请安。 老夫人注意到,清韵走路的姿势,不像是挨了板子,怎么的伤成这样了,要说在宫里被罚掌嘴,可脸上只有那一道血痕,并没有淤青啊。 老夫人瞥头吩咐孙妈妈道,“快去请大夫来。” 孙妈妈点头应下,转头吩咐秋荷。 老夫人则沉声问红绡,“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绡不敢耽搁,忙将清韵从坐上若瑶郡主的马车到宁王府说起,有些事她不知道,所以略了过去。 清韵找皇上要免死金牌,和被太后阻止的事。老夫人知道。 却没想到清韵被太后唤去,赏赐了一堆东西,那些东西,听得老夫人敛眉,大夫人眸露寒芒,沐清柔几个妒忌的扭紧香罗帕。 红绡继续道,“从宫里出来后。不知道怎么的。有人用暗针射伤马的眼睛,马就癫狂了起来,安郡王出手相救。楚大少爷赶来,救下了三姑娘和若瑶郡主,只是楚大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吐血晕倒了。三姑娘身上的血,就是楚大少爷吐的。三姑娘脸上的伤,是在马车晃荡时,被若瑶郡主头上的金簪划伤的……” 红绡说完,就退后两步。 老夫人看着清韵。眉头皱紧。 昨晚,有刺客闯进伯府,欲刺杀清韵。今天又射伤了马的眼睛,这显然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清韵的命。 她今儿还找了清韵的大丫鬟来问,丫鬟说刺客杀清韵,是因为清韵抽中了两根签,这样的理由荒诞不羁,可丫鬟指天发誓,她岂能不信? 清韵求到两根签,到底是因为抽签姿势不对,还是大有玄机? 清韵站在那里,发髻凌乱,她抬手轻碰。 老夫人就吩咐红绸道,“带三姑娘下去梳洗一番。” 清韵就福了福身子,随着红绸走了。 只是才转身,就听到大夫人发难道,“救命之恩,怎么要免死金牌那等遥不可及的东西,怎么不继续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 大夫人不放心啊,那对联难度很大,她知道。 可万一被人对了出来,那伯府就不能恢复侯爵了,她比谁都期望能恢复侯夫人的身份。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神情微动。 三老夫人就笑了,“清韵不是在宫里被罚,还得了一堆赏赐,咱们沐家也安心了,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做事少分寸,今儿可是恢复伯府侯爵最好的机会,比起侯爵身份,那些赏赐就是再多一倍,也不值得啊。” 屋子里,议论揣测。 清韵在偏屋,换下脏了衣裳,重新梳理发髻,脸上的伤,丫鬟倒是拿了药来,但是清韵没用。 约莫一盏茶功夫,清韵又回了正堂。 老夫人看着她,对脸上的伤口,她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没抹药?” 清韵摇头,“一碰就疼,等结痂了再抹药。” 那些药,效果并不好,擦了也没什么效果。 沐千染站在一旁,嘴角弯起一抹笑来,旋即又抿紧了,“我下巴撞伤,到现在疤痕还在,你的脸……” “一条伤疤而已,我没染堂姐那么在乎,”清韵无所谓道。 沐千染脸色一僵。 她听出清韵弦外之音了,当初她被清韵推倒,要清韵赔礼道歉了,还赔了两万两银子。 她伤的还只是下颚,若不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清韵伤的是脸,伤口比她的大,她说不在乎,就是不找若瑶郡主赔偿,甚至不责怪若瑶郡主。 沐千染在心中冷哼一声,到底是不在乎,还是不敢在乎? 就是借伯府几个胆子,又有谁敢要宁王府赔钱,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沐千染受了呛,冷笑道,“清韵堂妹当真豁达,换做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估计都做不到。” 她说着,沐千娇就捂嘴一笑,“清韵堂妹许是真不在乎。”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被楚大少爷当众救了,还吐了一身的血,如何在乎的起来? 那样的身子骨,就算熬,又能熬几年? 沐千娇还是第一次帮清韵,沐千染望着她,沐千娇别有意味的笑了笑。 沐千染也笑而不语了。 然后,性急的沐清柔就忍不住质问清韵了,“是谁让你要免死金牌的,你怎么不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 听她说这话,清韵冷淡的瞥了沐清柔一眼,道,“昨天桃花宴上,我已经豁出去求过皇上了,回府之后,没人认为我做的对,生怕我将伯府推入万劫不复,我又不是傻子,事情做错了,不知反省,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知故犯。” 沐清柔脸一哏,气的恨不得撕了清韵。 明明是她别有居心,居然把过错推到她和她娘头上来! “那你为什么要免死金牌?!”沐清柔气问道。 清韵没有看她,而是走到老夫人身边,俯身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两句。 老夫人身子一怔,抬眸望着清韵,“当真?” 清韵点头。眼神明净坚定。 老夫人手中佛珠轻轻拨弄着。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皇上要清韵讨要免死金牌的,她还以为是镇南侯呢。 皇上要赏赐清韵免死金牌。大可以直接赏赐,何必绕这样的弯子呢? 可清韵是她看着长大的,就算这两年受了些委屈,性子有所改变。可也不会胆大包天。 清韵说完,就退回了原位。 感觉到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和以往都不同了。那是一种重视。 清韵低着的脑袋,微微上扬。 她要的就是老夫人重视她。 皇上要她开口求免死金牌的事,她原不打算说的,但是告诉老夫人。对她有好处。 只有皇上重视的人,才会赏赐免死金牌,皇上都重视的人。谁敢轻视慢待了? 现在,大家都责怪她没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而是擅自做主要免死金牌,这样的责怪,听多了嫌弃烦。 她能违逆圣意,一意孤行吗? 老夫人抬头,扫视众人,沉了声音道,“清韵向皇上求免死金牌的事,伯府上下,不许多言半句!” 责怪清韵,那就是责怪皇上不对。 万一因此惹怒皇上,伯府可吃罪不起。 等老夫人说完,清韵就出动出击道,“卫驰救了皇上一命,皇上要赏他官做,做禁军副统领,他不愿意,说是奉清韵的命保护皇上,太后赏赐了清韵不少东西,其实都是他的功劳,那些东西,清韵受之有愧,不知道是留下好,还是给镇南侯府送去……” 清韵说着,三老夫人倒抽两口气,“禁军副统领,他都不愿意当?” 清韵点头。 老夫人也无语了,禁军副统领,又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居然甘心做个小暗卫,把功劳让给清韵? 他是当暗卫当傻了吧? 心里这样想,老夫人却赞同道,“镇南侯府的暗卫果然非同一般,尽忠职守,不慕权势,只是那些赏赐,当真是不好处理,抬去镇南侯府肯定不行,暂且收好了,将来当做嫁妆抬去。” 清韵红着脸,点头应下。 老夫人又道,“昨儿楚大少爷助你赢了桃花宴第一,今儿又救了你一命,还吐血晕倒,咱们伯府理当去探望他一番。” 既然探望,就要备下礼物,这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不愿意,也得去办,她望着老夫人道,“今儿时辰不早了,等备下礼物,再去镇南侯府已经晚了,我明儿上午去。” 老夫人点头,表示同意。 清韵站在那里,肚子有些饿,想回泠雪苑吃饭了,可是老夫人请了大夫,她得见了大夫才能走。 走不了,清韵站的腿酸,就找了个椅子坐下。 这时候,老夫人才望着三老夫人道,“三弟妹来半天了,也没说来伯府所为何事呢。” 方才三老夫人来,正巧下人禀告清韵在宫里的事,老夫人忧心忡忡,也没顾得上问,这会儿才有空。 不过三老夫人迟迟不提,显然不是什么大事了。 三老夫人笑道,“我来伯府能有什么大事,只是呆在府里闷的慌,来找大嫂闲聊解闷。” 老夫人点头道,“确实闷的慌。” 三老夫人端起茶盏,轻拨弄茶盏盖,她知道老夫人闷什么,是担心那对联被人解出来。 她笑道,“清韵那幅上联,难度不小,听我家老太爷说,就这幅上联,翰林院几位老学士琢磨了一夜,都难出了几根白头发,他是斩钉截铁的说,伯府这回恢复侯爵大有希望。” 这事,老夫人也听说了,她笑道,“话说的太早了,伯府能不能恢复侯爵,后天才能知晓。” 周梓婷就挨着老夫人,嘟着腮帮子,嗲声抱怨道,“平常,一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儿当真是度日如年。” 她说着,沐千染就点头道,“当真比寻常时候慢的多,这不,听祖母说来伯府,我们也跟来了。” 说着,沐千染望着沐清柔道,“五堂妹,昨儿你送给玉萱郡主的礼物,她喜欢,我们也喜欢呢,你能不能也送我们一个?” 第八十九章 十两 有求于人,沐千染说话的语气软绵如三月柳絮,软的能掐出水来。 却叫沐清柔心一提,脸色微变。 她看了眼清韵,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好。 周梓婷不知情,她笑道,“五表妹送给玉萱郡主的礼物贵重,拿能随便送人啊?” 周梓婷说着,沐千染心情就有些不虞了,桃花木屋而已,再精致玲珑,也只是一堆木头,何来贵重二字? 沐千娇就笑道,“那礼物精致,有不少人喜欢,五堂妹爽朗大方,答应每人送一个呢,昨儿我没有凑趣要,是觉得咱们姐妹,不用在外人跟前那么生份了。” 答应每人送一个? 周梓婷惊讶的张大了嘴,“每人送一个,五表妹,你疯了不成?” 那金手镯,没有一百两根本买不下来,桃花宴上有多少大家闺秀,她每人送一个,伯府多少家当,也不够她败的啊。 老夫人蹙紧眉头,眼神微凉,这么大的事,要不是属实,沐千娇不敢那么说。 沐清柔站在那里,脸颊微白,她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瞒过去,谁想到会被沐千娇捅破,就这样,还想她送她们桃花木屋,做她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事情到这份上,她也遮掩不住了,索性抬头挺胸了。 沐清柔走到清韵身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你弄错了,我昨儿原是打算送金手镯给玉萱郡主的,可是半道上,我改了主意,三姐姐不去参加桃花宴,那她送玉萱郡主桃花木屋太过浪费。我就找她要了……” 她说着,清韵站起来,道,“五妹妹擅自做主,换了我的桃花木屋,我并不知情,当时出府之前。她还嫌我准备的桃花木屋太寒酸了。只是五妹妹做的太过分了,我以为她是拿金手镯换了我的桃花小屋,谁想到……” 清韵说着。沐清柔就拿眼神剜清韵。 清韵干脆不说了。 老夫人眉头紧锁,追问道,“谁想到什么了?” 清韵摇头,故作胆怯不语。 沐千娇站在一旁。无比震惊的帮清韵把话补齐了,“五堂妹。你就太过分了,你拿了三堂妹的桃花木屋,就算不是拿金手镯换的,也不能随便拿个荷包啊。害的三堂妹被那么多大家闺秀和贵夫人笑话小气,要不是她早定了亲,指不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还听到不少人背地里说伯府没有家教,谁想到三堂妹无辜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偏她都忍着不说,要是她当众抖出来,你还有什么闺誉可言?” 沐千娇看清韵不顺眼,那是妒忌清韵的容貌,如今清韵毁容了,嫁的又不怎么好,什么气也消了。 沐清柔就不同了,她有大夫人宠溺,穿戴有时候比她们都好,而且,当初推到沐千染的罪魁祸首是她,这么好的落井下石机会,她们怎么可能任由它溜走? 沐千娇每说一句,老夫人的脸就沉一分,等她说完,老夫人的脸阴沉的能滴墨了。 怒不可抑,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混账!给我跪下!” 沐清柔吓的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红地毯上。 她眼眶通红,紧咬唇瓣,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清韵无语,她都不知道她委屈在哪里? 见老夫人震怒,大夫人脸色泛青,清韵上前一步,道,“祖母息怒,当时我并未打算参加桃花宴,是进了宣王府才临时改了主意,所以我并不责怪五妹妹,比起在栖霞寺求错签,被人笑话,多一个送荷包,我也不在乎,只是五妹妹爽朗大方,那么多大家闺秀喜欢桃花木屋,她许诺每人送一个,还打算换样式送,我昨儿原想阻拦的,只是当时五妹妹被一堆人围着,我挤不上前,又担心事情败落,让五妹妹名声受损,所以就没说了,再者当时,五妹妹说那桃花木屋是她亲手绘图让人定制的,我就想,我那十两银子算是白花了,打算回头找五妹妹陪我十两,或者陪我一个桃花木屋,这事就算了。” 清韵说话声清脆温和,吐气如兰。 沐千娇却听得两眼直翻,眼皮子太浅啊,十两银子和她受的委屈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镇南侯府送给她的钱,还有太后赏赐的,她不缺钱啊。 她居然就打算这样算了,难怪被大夫人母女压的常住佛堂的,简直是蠢到姥姥家了。 清韵说着,就退回去坐着了。 她不在乎被人说蠢,她借机把状告了就成了,沐清柔不只是占了她的桃花木屋,还夸口说那桃花木屋是她亲手画的,从头到尾都在霸道。 沐清柔有大夫人护着,她只能委屈求全。 另外,沐清柔打算送每个大家闺秀一人一个桃花木屋,还打算换了样式送,她表明态度就成了,那桃花木屋是她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她能画最好,不能画……那只能食言而肥了。 听清韵这么说,沐清柔急了,“那桃花木屋你是从哪里买的?” 清韵耸肩一笑,“街上。” 说着,清韵好意提醒道,“听丫鬟说,卖木屋的是个老者,因为稀罕,所以价格卖的高。” 沐清柔脸更白了,她顾不得老夫人生气,急道,“就一个,那怎么办,我答应换了样式送那些大家闺秀啊!” 清韵脸色无辜,“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见你答应的爽快,以为你会呢。” 清韵上下嘴皮一翻,把事情推了个干净。 至于沐清柔,她要怎么办,那是她的事。 沐清柔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比起被老夫人罚,她更担心食言,坏了闺誉。 她以为那桃花木屋是清韵画的,因为她从来没在街上看过。既然霸占了清韵的桃花木屋,那干脆说是她做的,博个心灵手巧的美名,谁想到清韵也是买来的,而且还那么贵! 一个十两,还不算上银铃,那么多大家闺秀。除了威北侯府和常宁侯府。凡是参加桃花宴的,她都要送。 就是有桃花木屋,她都送不起。何况街上还没有的卖。 沐清柔急的快哭了。 大夫人坐在那里,见老夫人脸色铁青,心也提了起来,当着三老夫人的面。老夫人最讲伯府的规矩,沐清柔强占清韵的东西。一顿罚是免不了了。 大夫人脑袋转的飞快,想替沐清柔求情。 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老夫人再次拍桌子了,气的嘴皮都打哆嗦。她冷眼看着大夫人,气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出门之前嫌弃桃花木屋。出门之后,就占为己有。还拿荷包顶替,害清韵被人当众笑话,如今犯了错,清韵还替她求情,她什么态度,她有知道什么叫知错就改吗?!” 大夫人被劈头盖脸的骂了,偏无话辩驳,只能忍了。 老夫人发怒,三老夫人则端茶轻啜,既不走,也不求情。 依照伯府家规,信口雌黄,占人功劳,男子杖责三十,在祠堂罚跪三天。 女子要轻的多,因为女子娇贵,恐身子骨吃不消,所以杖责十五,在佛堂罚跪一天,罚抄家规三百篇。 当着三老夫人的面,这些惩罚一点不落。 大夫人心疼女儿,求情道,“老夫人,清柔有错该罚,只是她答应送那些大家闺秀桃花木屋,就不能食言,之前的桃花木屋是清韵买的,这事就交给她去办吧。” 清韵脸一沉,她女儿闯祸,就把难题往她脑门上推,除非她脑子被门挤了,才会答应。 清韵站起身来,摇头道,“如此重任,清韵不敢担,桃花木屋是丫鬟买回来的,她也不认得卖木屋的人,只是碰巧遇到,看着喜欢就买了,要是街上遇不到,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母亲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办吧,人多找起来也快,万一耽误了五妹妹送人,清韵担当不起。” 清韵说着,大夫人脸愈加青沉。 可惜,清韵不怕她,反而火上浇油道,“对了,买桃花木屋的十两银子记得给我,我被人笑话就算了,习惯了,无所谓,不过银钱上吃亏,我会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清韵说着,沐千娇扑哧一笑,“我怎么觉得三堂妹不生气,就是为了要回这十两银子啊?” 清韵脸窘,不再辩驳,她就是要大家知道她看中钱财,往后打她钱财的主意,都掂量一二。 清韵推脱,而且说的在情在理,大夫人也不好强求。 只是她不赞同打沐清柔板子,坚持说事已至此,沐清柔会吸取教训,往后不敢再犯。 要是打了沐清柔板子,身上有伤,到时候买了桃花木屋,总不好叫丫鬟去送,还得沐清柔去。 老夫人觉得有理,就免了沐清柔板子,让她在佛堂多跪三个时辰。 清韵坐在那里,听着沐清柔哭泣求情,可是老夫人丝毫不动摇,心情愉悦的她想直哼哼。 沐清柔被罚去佛堂罚跪,她前脚赶走,后脚丫鬟就将大夫请了回来。 当着一众人的面,大夫帮清韵把脉。 三老夫人端茶轻啜,她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清韵。 清韵脸色红润,如三月桃花,美艳不可方物。 三老夫人心中暗暗吃惊。 任何一人,经受马车出事,脸颊受伤,还有可能毁容,未来夫君吐血晕倒,都不可能镇定自若。 就从这份从容不迫,就叫人刮目相看。 再看她方才说话,明着求情,暗着告状,受了委屈,能一笑置之,理直气壮的要赔偿,还把难题推的一干二净。 既镇定,又聪慧,还识大体,懂分寸,绝非池中之物啊。 以前当真是看走眼了。 第九十章 为难 大夫来之前,丫鬟已经把清韵的事大概说了,大体就是撞伤了,有些受惊。 大夫忍不住多看了清韵两眼,好吧,不论是从清韵的脉象,还是脸色,都看不出来,她受惊了。 清韵确实受惊了,不过她恢复力强大,她接连躲过两劫,今天是卫驰回了镇南侯府,给了敌人可趁之机,不然马车不会受惊。 有暗卫保护,她很放心。 大夫就依照脉象开了些补药,还留下了一瓶祛瘀药膏。 等丫鬟送大夫离开,清韵站起来,跟老夫人福身道,“祖母,清韵回去擦药膏,就不陪您和三老夫人说话了。” 老夫人点点头,神情慈蔼道,“好孩子,祖母以前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 这是一句承诺,她会护着清韵。 清韵眼眶微红,再次福身道,“谢祖母。” 然后,退了出去。 彼时,青莺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怀里抱着个包袱,那是清韵换下来的衣裳。 看着清韵脸颊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但是伤痕惊人,青莺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清韵朝她一笑,道,“别哭了,你家主子我就算毁容了,也不会嫁不出去。” 一句话,叫青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最后一跺脚道,“委屈人家楚大少爷了!” 清韵,“……” 这丫鬟有人要吗,她打算送人了,有这么损她的吗? 主仆两迈步朝前走,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正屋。老夫人在喝茶。 一旁有丫鬟过来,手里拿着东西,走到孙妈妈身边,问道,“孙妈妈,奴婢在偏屋捡了个东西,不知道是谁丢的。” 说着。丫鬟把东西交给孙妈妈。 那是一块碎玉。上面有明黄穗子。 明黄色,皇家专用,不论在哪里。都格外的显眼。 丫鬟说话声不小,引得一堆人望着她,包括老夫人。 孙妈妈就把碎玉交给了老夫人,老夫人细细看了看。惋惜道,“是块好玉。可惜碎了。” 红绡就上前一步,禀告老夫人道,“这块碎玉,是皇上赏赐给三姑娘的。说是今儿遇刺弄碎了,让三姑娘以后遇到麻烦事,拿着碎玉去找他。” 这碎玉。是皇上的承诺啊。 清韵怎么那么马虎,丢在了偏屋内。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老夫人把碎玉交给孙妈妈,叮嘱道,“给三姑娘送去,务必叮嘱她小心收好,万不可丢了。” 孙妈妈双手捧着碎玉,慎重点头。 泠雪苑,清韵迈步进院。 才走了没两步,那边喜鹊就唤道,“姑娘!” 清韵寻声望去,就见喜鹊端着绣篓子站在药房前,朝她笑。 清韵心中一动,迈步走了过去。 等走近了,喜鹊才忍不住道,“姑娘,楚大少爷等你半天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推门进药房。 药房内,有一张小榻,楚北就躺在小榻上,卫风焦急的站在一旁。 听到门打开,卫风忙迎了上来。 可是见到的是清韵的冷脸,“方才不要我把脉,这会儿又来做什么?” 卫风知道方才在街上,他唐突了,只好解释道,“三姑娘会医术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于三姑娘不利。” 他神情凝重,不是开玩笑。 清韵心一提,问道,“我会医术的事,为何不能让人知道?” 她瞒着伯府,是怕惹麻烦,可这事迟早瞒不住,现在她定了镇南侯府的亲,就算老夫人和大夫人知道了,她也不怕。 而且,她要糊弄过去也简单,就说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医书,难得遇到机会,看看学的怎么样了,只是被人笑话不知天高地厚,不会有任何问题啊。 卫风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有些事,属下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了解,但三姑娘接连两日遇刺,可见有人要三姑娘的命,虽有暗卫守护,可就怕万一,三姑娘越平平无奇,越安全。” 清韵点头,望着小榻上还昏睡不醒的楚北,问道,“刺杀的人,是不是就是给他下毒之人?” 卫风摇头,“属下不确定,但极有可能是。” 说着,卫风走到床边,看了眼楚北,又望着清韵,担忧道,“爷到现在都没醒,会不会有事?” 别说卫风担心了,清韵的心也提着呢,尤其见到楚北唇瓣紫黑,和银色面具对比鲜明。 她走过去,坐在小杌子帮楚北把脉。 越把脉越心惊,清韵的脸色也越加难看。 等清韵收了手,卫风就望着她,“爷……没事吧?” 清韵望着卫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今日,他救了我,我感谢他救命之恩,但站在大夫的位置上,我不得不说一句,他这是在自寻死路,要是他再这样,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说完,不等卫风说话,清韵吩咐道,“替他宽衣,我要帮他施针。” 清韵语气镇定,卫风不敢迟疑,麻溜的把楚北的衣裳扒了。 看着楚北只剩下一条亵裤,清韵脸红如霞。 青莺脸更是红的能滴血,要是以往,她估计会劝清韵,可是清韵的话,让她害怕,她要是阻止,卫风指不定会杀她。 青莺只能低着头宽慰自己,反正楚大少爷迟早要娶姑娘,迟早有肌肤之亲,而且他也是为了救姑娘才会吐血晕倒。 楚大少爷好,姑娘以后才会好,他要是真死了,姑娘可就惨了。 清韵从云袖下掏出银针,给楚北施针。 那认真的神情。叫卫风惊讶。 三姑娘当真是迷一般的人,就是太医院钱太医,都不敢随意在爷脑袋上施针,她却面不改色,难怪她有胆量向皇上要免死金牌了。 说她是一线生机,当真没有说错。 要不是有三姑娘,爷一身的毒。无人可解。 只是爷为了三姑娘。能豁出命去,卫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施了针,清韵直起腰来。轻捏了后腰两下。 在马车上撞来撞去,腰上有淤青,多弯一会儿,就疼的她直皱眉了。 清韵望着楚北。感觉他眉头轻皱,清韵要取银针。 这时。门外有说话声传来,“孙妈妈怎么来了?” 清韵抬手抚额,就听孙妈妈笑道,“三姑娘在屋内?” “姑娘在屋内忙。孙妈妈找姑娘有事吗?”喜鹊回道。 “三姑娘将皇上赏赐的玉落在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让奴婢送来,请三姑娘出来。”孙妈妈回道。 孙妈妈说着,门吱嘎一声打开。 清韵走了出来。笑道,“麻烦孙妈妈特地送来。” 孙妈妈见清韵出来,就把药房门关上了,她眉头挑了下,这举动像是怕她进屋似地? 药房而已,有什么不能进的? 孙妈妈多看了药房两眼,她有心进药房看看,只是想到镇南侯府有暗卫盯着,三姑娘不至于没有那分寸,也就放心了。 她把碎玉交给清韵,道,“老夫人让奴婢叮嘱三姑娘,这东西是皇上赏赐,要小心收好,万不可在马虎丢了。” 清韵脸红,点头道,“清韵谨记老夫人教诲。” 孙妈妈笑笑,正要转身走,却听到屋子里有动静传来。 孙妈妈凝眉,“什么声音?” 清韵忙笑道,“没事,青莺在屋子擦桌子。” 说完,清韵就道,“孙妈妈慢走,清韵就不送您了。” 话还没说完,清韵就推门进了屋。 哐当一声,把门关紧了。 孙妈妈嘴巴张着,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三姑娘要这么急? 喜鹊警惕的看着孙妈妈,孙妈妈再傻,也知道屋子里有猫腻,更知道清韵不想她知道。 做人,难得糊涂。 孙妈妈就转身走了。 屋子里,卫风摁着楚北两只脚,不许他动弹。 清韵赶紧过去,将楚北脑袋上的银针取下来两根,又在别处扎上。 又将几根银针,或扎进去三分,或取出来三分,看的卫风是眼花缭乱。 尤其清韵的手,就搭在楚北的脉搏上,不曾挪动半分。 就这样忙了半盏茶的功夫。 清韵这才松了手,将楚北的手抓起来,戳破他食指。 一汩浓黑毒血便滴落下来。 清韵拿茶盏接了。 卫风知道,清韵是在帮楚北解毒,他敛眉道,“三姑娘明明有办法帮爷解毒,怎么……?” 清韵摇头道,“方法是有,只是变动性太大,需根据脉搏做出调整,稍有差池,不是治病,是害命,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用。” 连她自己都不敢用,何况是写出来,交给旁人了。 做大夫的,宁愿多花些时间,保守治疗,也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 只有情况紧急,才会豁出去。 “而且,此法没法清净他体内的毒,只是将攻心毒血逼出来而已。” 清韵说完,楚北滴落下来的血就是红的了。 清韵赶紧将其余银针取下,又取了些药来,帮楚北止血。 止了血,清韵就望着楚北,等他醒来。 楚北脸上的银色面具,清韵是越看越不顺眼,觉得碍事。 她想到大皇子的话,楚北的容貌,比他丝毫不差。 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啊,大皇子是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 心中好奇,清韵的手就伸了出去。 结果还没碰到,就被卫风阻拦了。 清韵脸红如霞,望着卫风道,“看看也不行?我会治毁容。” 卫风摇头,“爷的脸,谁也不能看。” 清韵拧眉,“看了会如何?” “死。” 卫风的回答,干脆利落,却叫清韵心凉了半截。 “我也不例外?”清韵问道。 卫风依然摇头。 “三姑娘别为难属下。” 第九十一章 进来 卫风语气略带乞求,求清韵别让他为难,他只是依照吩咐办事,他知道清韵不同,楚北为了她能不顾性命。 可有些事,对谁都没有例外。 清韵脸色难看,她坐回小杌子上,手拿绣帕,望着楚北脸上的面具,笑看着卫风,“将来我嫁给他,只能终日对着个面具?” 卫风没接话,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韵觉得无趣,也就不说了。 在她看来,终日戴面具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长的太丑,丑到羞于见人的,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而且,这样的人,无一例外的很自卑,楚北绝非是个自卑的人,他甚至给人一种从骨子里就很高贵的感觉。 一个外室庶子,哪来的胆量直面皇上,据理力争,不屑宣王妃和云贵妃? 清韵一直当他是毁了容,想帮他治疗,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第二种,就是那张脸不能见人,见不得光。 这样的人,就更少见了,容貌是爹娘给的,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还看一看就要死,他当他是谁呢。 不让看拉倒,谁稀罕啊! 想着,清韵重重一哼,站起身来,要走。 卫风望着她,有些尴尬道,“三姑娘生气了?” 清韵没好气道,“不敢生气,比起看你主子的脸,我更爱惜自己的命。” 卫风一张脸涨红的发紫,偏偏无话可说。 清韵走了,青莺还瞪了卫风两眼,“没良心!我家姑娘看你家主子的脸怎么了,是看没了他的命。还是少了几块肉啊,居然还想杀我家姑娘!” 卫风嘴唇抿着,一肚子憋屈无从说起。 他也知道,他那话,对于三姑娘来说,太重了些,也太伤人。 可他说的已经是最轻的了。爷的脸。能要的不止是他的命,还有一堆无辜之人的性命,他不敢懈怠。 清韵气出了药房。青莺骂了一句后,也跟着出来了,劝清韵道,“姑娘别生气。咱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清韵深呼两口气。她不是骄纵蛮横之人,她想看楚北的脸,和卫风说那话,她承认是在赌气。 不过卫风的为人。她心里清楚,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会说的那么决然。毫无回转的余地。 而且,清韵相信。没有人喜欢终日戴着面具。 想着,清韵又是一叹。 她会医术的事,镇南侯府的都知道,她却连楚北容貌都不知道,真是越想越憋屈。 越憋屈,肚子越饿。 “有饭菜没有,好饿啊,”清韵望着青莺道。 青莺,“……” 她还以为她家姑娘在生气呢,结果人家的心思全在肚子饿上了,亏得她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劝她想开点呢。 只是泠雪苑没饭菜啊,青莺赶紧道,“姑娘进宫,我们都当姑娘和若瑶郡主在宫里吃,就没准备了,屋子里有糕点,姑娘吃些垫垫肚子,奴婢去大厨房端饭菜来。” 清韵点点头。 青莺转身去了内屋,这会儿早过了午饭时辰,离晚饭又早了些,这时辰让大厨房准备饭菜,那是要另外加钱的。 青莺去端饭菜,喜鹊留在药房外,继续守着。 清韵回了内屋。 屋内,有两个面生的丫鬟在擦桌子。 见了清韵,两丫鬟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请安。 两丫鬟年纪不大,才十三岁左右,模样清秀,皮肤白净,尤其是一个嘴角还有浅浅梨涡,笑起来,梨涡浅陷,俏丽活泼。 清韵一边呷着茶,一边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梅儿,”梨涡丫鬟回道。 另外一个则道,“奴婢叫兰儿。” 看两人穿戴,又能进内屋干活,显然是二等丫鬟。 清韵有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叫红笺,一个叫冬荷。 清韵便看着梨涡丫鬟道,“以后你就叫冬梅。” 说完,又望着另外丫鬟道,“以后你叫紫笺。” 两丫鬟忙道,“奴婢谢姑娘赐名。” 两丫鬟很机灵,清韵给她们重新赐名,两人赶紧表忠心,为清韵马首是瞻。 清韵一边喝着茶,等两丫鬟说完,她才道,“忠心不是嘴上说说,我会看,你们忠心,办事诚恳,我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为了些小恩小惠,就卖主求荣,我也不会轻饶了她。” 最后一句,清韵声音凌厉。 两丫鬟背脊一凉,连连磕头,恨不得举天发誓,“奴婢们不敢存小心思,如对姑娘不忠,就让我们不得好死。” 两人的态度,清韵还算满意,便道,“都起来吧。” 两丫鬟这才敢爬起来,清韵让她们忙自己的去了,她则静静的啃着糕点。 吃了两块糕点,清韵就没吃了,而是去看今儿太后赏赐给她的东西。 这些东西,周总管登记造册,然后派人送了来,就摆在屋子里,没人敢碰。 清韵将赏赐之物,都翻看了一遍,青莺还没有回来。 清韵几次看门口,百无聊奈,继续看赏赐。 等了好一会儿,青莺才回来,进门就道,“让姑娘等着急了。” 清韵望着她,问道,“怎么要这么久?” 青莺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了个大银锭子,笑道,“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给姑娘送桃花小屋的银子来,拉着奴婢说了会儿话,耽搁了些时间,她让奴婢把银子带回来,也省的再跑一趟。” 看着那银锭子,清韵失笑道,“是向你打听桃花小屋是在哪条街买的,那老者又长的是什么模样吧。” 青莺捂嘴笑,“姑娘就是聪明。一猜就准。” 清韵只笑不语。 青莺麻溜的把饭菜摆好,三菜一汤,一荤两素。 清韵净了手,坐上桌,吃饭。 青莺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堆的赏赐,笑的是见牙不见眼。自打姑娘定亲之后。姑娘的私房钱是蹭蹭蹭的长,甩五姑娘好几条街,引得其他姑娘羡慕妒忌恨。 尤其是这会儿五姑娘还在佛堂罚跪。 沐清柔罚跪。是让青莺最高兴的事,谁叫五姑娘诬陷她家姑娘,还让她家姑娘帮她背黑锅,还赔了堂姑娘不少银子。想想就生气,如今总算是老天有眼。轮到她倒霉了。 让她倒霉的,还不止这一件呢。 那桃花小屋是姑娘画的图,她出去找木匠定制的,她可是叮嘱那木匠小哥。不许泄露一句,图纸也带了回来。 把桃花木屋装好,上色都是姑娘做的。没有假手于人。 想在外面买到一模一样的,那是做梦。 想着。青莺忍不住道,“姑娘,十两银子买一个桃花小屋,咱们要不要挣这笔钱?” 清韵正吃菜,听着青莺这话,直接呛了起来。 青莺脸微微红,清韵瞥了她道,“你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十两银子,买一个桃花木屋,她相信,大夫人为了沐清柔会买。 可是,以大夫人的精明,她只会买一个。 府里有木匠,照着做,只需一些木头,哪里需要十两银子? 让她为了那十两银子,劳心劳力,她吃饱了撑着呢,又不是缺了那十两就不行了,万一漏了馅,大夫人还不知道怎么责罚她欺瞒长辈,不顾念姐妹之情。 她就静静的看热闹就好了,她沐清柔不是会画图,会做桃花木屋吗,让她自己画就是了。 清韵吃着菜,吩咐青莺道,“将这些赏赐锁进箱子里,好生收好了。” 青莺应了一声,就忙活去了。 一刻钟后,清韵歇了筷子。 青莺把赏赐也收好了,过来道,“姑娘,皇上赏赐你的碎玉也收起来吗,奴婢没瞧见。” 清韵就去摸腰间,然后她窘了。 碎玉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东西是不是跟她无缘啊,才到她手里,就丢两回了。 她记得孙妈妈给了她碎玉之后,她就进了药房,然后…… 她顾着给楚北取银针,随手放在了小榻上。 这么半天过去了,他应该醒了吧? 想着,清韵就迈步朝药房走去。 喜鹊依然蹲在药房外,做着针线活。 清韵推门进屋。 然后,她脸腾地一红。 屋内,楚北正在穿衣裳,听到声音,他回头,清韵正好瞧见他未系好的衣裳,露出胸前肌肤。 别看楚北一身的毒,弱不禁风,时不时的晕倒。 他肌肉结实,还有腹肌,强劲有力。 这一幕,让清韵直接傻眼了,脸倏然大红,几欲滴血。 她顿住脚步,转身要走。 却被楚北唤道,“进来!” 他说话语气霸道,叫清韵很不爽。 这是她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吆五喝六,他真当自己是根大葱呢。 清韵想走,偏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清韵只好转了身,他的身体,她不但看过,还摸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通,清韵就进屋了。 彼时,楚北已经将衣裳穿好了。 清韵脸上热度褪去,道,“叫我有事?” 楚北望着清韵,他手一伸,就掉下来一块碎玉。 明黄穗子轻轻摇曳。 “这是你的?”楚北问道。 清韵伸手,要去抢过来。 楚北一手握紧,清韵扑了个空,没好气道,“是我的!” “从哪得来的?”楚北再次问道。 “要你管!”清韵哼了鼻子道。 楚北神情凝重,问了第三遍。 那样子,像是不问出来,就不罢休似地。 清韵眉头微皱,楚北问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像是以前见过这碎玉似地,它不是今天才碎的吗? 第九十二章 自杀 清韵抬眸望着楚北。 他幽深的瞳仁里面,闪着期望的光芒,清澈得如水一般不掺任何杂质,又好似水晶似的透明干净。 那炙热的眼神盯着她,一眨不眨。 清韵脸微红,哪还记得赌气,只如实回道,“是皇上赏我的。” “不可能。” 她话音未落,楚北就斩钉截铁回了她这三个字。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在清韵耳畔炸开,如同一把火,将清韵点燃了,她抬眸剜着楚北道,“什么叫不可能?!就是皇上赏赐我的,卫驰亲眼所见,不是皇上赏赐我的,难不成是我偷来的?!” 清韵也生气了,追着问她,她说了又不信,还问她做什么?! 楚北眸光从清韵带着嗔怒的脸上落到手中碎玉上,看着碎玉走神良久。 清韵想轰他走,却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见过这碎玉?” 楚北点头,“我小时候就见过它。” 清韵愕然,“不是吧,皇上说这是他最喜欢的玉佩,今儿碎了,所以赏赐给了我,让我以后有了麻烦,拿着碎玉去找他求助……” 说着,清韵声音就弱了。 这碎玉,棱角平滑,怎么可能是今天才碎的呢。 那皇上为什么撒谎? 而且楚北小时候就见过,一块碎玉,再珍贵,也只是一块碎玉,能让皇上留了十几年? 想着,清韵抬眸,想问楚北两句,却见楚北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妒忌她。 清韵眼睛越睁越大。再三眨眼,确定她没有看错。 楚北就是妒忌她。 清韵脑门有黑线,却见楚北直接把碎玉踹怀中了。 清韵彻底无语,“那是皇上赏赐给我的!” 我两还没熟到不分彼此吧,就算将来嫁给你了,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啊。 楚北哼了鼻子道。“我跟它有仇。” 清韵。“……” 不是吧,大哥,说好的心胸开阔。你至于和一块碎玉一般见识吗? 楚北要将碎玉据为己有,清韵怎么会同意,她伸手道,“那不行。祖母要我收好碎玉,万一哪天心血来潮要见一见怎么办?” 清韵不傻。要不是好东西,皇上会收藏十几年,楚北会要吗? 你要就要,好歹告诉我这是什么吧? 清韵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把她卖了,她也要知道她价值多少。 “你就说是我拿走了,没人会怪罪你。”楚北云淡风轻道。 清韵瞥了楚北,翻白眼道。“是没人会怪罪我,还是没人敢怪罪你?” 楚北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璀璨笑容来,“结果一样,不是吗?” “不是!”清韵嗡了声音,指着楚北胸前道,“别糊弄我,我知道它不寻常,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楚北坐下来,抬眸望着清韵,摇头道,“你说的对,碎玉很重要。” 要是不重要,他也不可能因为它挨了一顿打。 他这辈子,就被打了那么一顿,印象深刻,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至于它为什么重要,我并不知道。” 听着楚北的话,清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手道,“既然不知道,那就还我。” 楚北看着清韵白皙无骨的手,道,“我会去查。” “我也会去查!”清韵气道。 楚北双眸崭亮,比夏日星辰还要明亮,他挑眉笑问,“你怎么去查?” 清韵瞬息哑然,是啊,她怎么去查,她根本无人可用,难道让青莺和喜鹊去查吗? 要是拜托卫驰和卫风,那和直接把碎玉交给楚北有什么区别? 清韵有些泄气,结果楚北站起来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把碎玉交给你,但它留在你手里,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声音醇厚如酒,站的又近,呼出的滚烫气息喷在清韵颈脖上,带起阵阵酥麻痒意。 听着楚北强劲有力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萦绕的淡淡药香,清韵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忙后退一步。 她红着脸,望着楚北道,“你要,给你就是了。” 楚北极少见到清韵这么害羞模样,只觉得好玩,饶有玩味的问道,“当真舍得给我?” 清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舍得,难不成要将他砸晕,将碎玉取出来吗? 清韵敛眉,寻由头轰人走,免得见了生气。 结果楚北抬起手,轻抚清韵的脸,那带着老茧的指腹摸在她的脸,楚北只觉得滑腻,如同摸在绸缎上,清韵却觉得刮的皮肤生疼。 一张娇嫩如山茶花的脸,瞬间如漫山盛开的映山红。 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落针可闻。 卫风站在一旁,惊呆了,他没有想过他家主子有如此孟浪之举,敢调戏三姑娘。 怕站在一旁碍眼,卫风蹑手蹑脚的跳窗走了。 清韵连忙后退,谁想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身子往后仰,险些摔倒。 楚北上臂一揽,就将清韵揽在了怀中。 清韵努力挣扎,楚北只是轻轻用力,清韵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只能气咻咻道,“快放开我!” 只是声音透着软嚅,别说杀伤力,简直跟春风一样柔软。 楚北低声闷笑,心情愉悦。 可是很快,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清韵一脚踩在他的脚上,还狠狠的碾了碾。 清韵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可楚北就是不放手,还故意和清韵作对似地,将胳膊抱紧了些。 然后清韵就闷疼出了声,烟眉陇紧,眸带痛色。 楚北怔了下,赶紧把胳膊松开了,有些紧张道。“怎么了?” 清韵揉着胳膊,发飙道,“本来就撞疼了,你还故意勒紧我!” 楚北耳根通红,他见清韵气色红润,一时间,将清韵惊马的事给忘记了。在马车里撞来撞去。肯定撞伤了。 看着清韵的脸,他心疼道,“一会儿我让卫风给你送些祛淤青和伤疤的药来……” 他说着。清韵扑笑出声,“这里是药房。” 简短五个字,叫楚北脖子红透。 他是关心则乱,他自己的病都要清韵帮着治。难道清韵还能祛不掉脸上的伤疤? 说到祛伤疤,清韵就有话说了。“今儿,我在皇上寝宫,瞧见皇上胳膊上有好些伤疤,有些吓人。他经常遇到刺客吗?” 清韵睁着一双清澈水眸望着楚北,里面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楚北眸光有些深远,有些事。他不想说。 可他怕不说,清韵会在懵懂无知时。闯下大祸,桃花宴上那首曲子,不就连累皇后吐血晕倒? 他注视清韵良久,最后摇头道,“皇上十四岁就跟随献王爷和祖父征战沙场,他骁勇善战,屡建奇功,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就跟疯了似的,一心寻死,听祖父说,先皇赏赐给皇上一件天蚕护甲,他上战场前,会偷偷脱下来,两军对垒,他会直接冲进敌人阵营,每次都带一身的血回来,别看现在皇上模样儒雅,他有‘疯王’称呼,叫敌人闻风丧胆,因为太疯狂,祖父怕他真的会战死沙场,和献王爷擅自做主将他打晕,送回京都,后来,先皇过世,留下遗诏,传位给皇上,到如今已经十九年了,至于那一身伤疤,宫里无人敢提起。” 清韵惊呆,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楚北口中的皇上和她见到的皇上是同一个人。 见清韵一脸诧异,不敢置信,楚北望着她道,“这就诧异了?还有许多事,是你我不知道的,甚至连祖父,查了许多年,都弄不清,当年是什么事导致皇上性情大变,想战死沙场,就连皇后,都曾割腕过,我不希望你对那些事太好奇,它可能会害死你。” 清韵震惊的嘴巴张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皇上想死就算了,皇后居然割腕想自杀? 本来她还不好奇,他这么说,她能不好奇吗? 可俗话说的对,好奇害死猫,她再好奇,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 清韵抬眸望着楚北,正要说话。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喜鹊唤道,“姑娘,若瑶郡主派人给你送了药来。” 清韵转身,应了一声。 等她再回头时,屋子里哪还有楚北的人影。 楚北走了,清韵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喜鹊在那里,除了她,还有若瑶郡主的丫鬟秋霜。 秋霜手里捧着个锦盒,福身给清韵请安,然后道,“今儿马车出事,连累三姑娘受惊了,郡主心愧难安,特派奴婢送了些祛淤青的药来,郡主让奴婢转告三姑娘一声,三姑娘脸上的伤疤尽管放心,郡主一定会帮你治好,不会留下一点伤疤的。” 说着,秋霜将锦盒送上。 看着锦盒,清韵心里真不是滋味,马车出事,还不知道是谁连累谁呢。 她伸手接了锦盒,对秋霜道,“我的脸划伤,只是意外,郡主不必愧疚,也不必将祛除伤疤的事放在心上,等过五六日,我脸上的伤好了,我再和郡主去栖霞寺玩。” 秋霜连连点头,“奴婢一定将三姑娘的话送到,没事,奴婢就告辞了。” 清韵让喜鹊送秋霜出府,她则拿着锦盒回了内屋。 若瑶郡主送的药,祛淤青效果不错。 清韵沐浴了一番,抹了药,然后又钻进药房,给自己调制祛伤疤的药。 第九十三章 节俭 忙到一半,丫鬟过来请清韵吃晚饭。 清韵头也不抬道,“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青莺笑道,“姑娘是吃了饭,可是白日里没怎么吃,晚上肯定会饿,饭菜先留着,晚上当夜宵吃。” 清韵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一忙,从刚见晚霞,忙到华灯初上,再到繁星漫天。 清韵要忙的事多着呢,她得帮宁王妃调制安胎丸啊。 等忙完,出药房时,累的她是腰酸背痛。 喜鹊落锁,青莺则道,“一会儿回屋,奴婢帮姑娘捏捏,舒缓一下。” 清韵没说话,喜鹊就嗔了青莺道,“你别祸害姑娘,姑娘身上还有淤青。” 青莺脸一燥,“谁祸害姑娘了?!” 她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来,吓的喜鹊直拍胸口。 清韵迈步回屋。 打了帘子进屋,便闻到一股子饭菜香,叫人食欲大动。 铜火盆上,温着饭菜。 喜鹊忙洗了手,帮清韵把饭菜端上桌。 晚饭很丰盛,酱醋排骨、酱烧鲈鱼、酱炒鸡心,还有一碗青菜老鸭汤。 等饭菜摆好,喜鹊站到一旁道,“大厨房说,今儿姑娘受了惊,要好好补一补,所以准备了鸡鸭鱼肉。” 清韵看着桌子上的菜,不得不说,和她平常吃的比,确实丰盛了。 可都是酱烧的,她现在脸受了伤,若是不想留疤,最好不要吃酱油,大厨房倒好。专给她烧用酱的菜,怕她不留疤呢。 清韵食欲全无,摆手道,“不吃了,把饭菜装进食盒,明儿拎去给老夫人看。” 喜鹊和青莺睁大眼睛看着清韵,拔高了声音道。“菜里有毒?” 清韵嘴角一抽。抚额道,“没毒。” 伯府还没有恢复侯爵,暗处又有镇南侯府的暗卫。谁敢毒死她? 清韵疲乏了,舆洗一番,便睡下了。 一宿安眠。 第二天醒来,身上的疼痛轻了许多。 洗漱梳妆。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伤疤有些刺眼。 青莺站在一旁,她手里捧着两方纱巾。 一方鹅黄色,一方天蓝色。 清韵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裳,腰间束腰天蓝色。所以清韵拿了天蓝色纱巾罩上。 再看镜中人,眸含春水,脸如凝脂。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罩一方纱巾,更添三分诱惑,让人忍不住好奇纱巾之下,是何等倾城容貌。 早饭和以往一样,并无区别,清韵吃了一碗粥,几个玲珑虾饺,就带着喜鹊去了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她去的有些晚,周梓婷、沐清芷她们已经在陪老夫人聊天解闷了。 瞧见清韵进来,喜鹊手里还拎着食盒,周梓婷就笑道,“三表妹,你拎了什么好东西来孝敬祖母?” 清韵上前,语气寻常的,“我不是来孝敬祖母的,是来告状的。” 周梓婷眉头一挑,声音绵长道,“三表妹要告谁的状?” “大厨房,”清韵回道。 周梓婷挑眉了,三表妹告大厨房的状是假,告的是大夫人吧,大厨房不过是一群狗腿,听人吩咐,看人脸色行事罢了。 清韵福身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脸色微沉,问道,“大厨房怎么了?” 清韵瞥头望着喜鹊,喜鹊就上前,把食盒送上。 孙妈妈过来,接了食盒,打开给老夫人看。 大厨房的饭菜做的不错,即便是冷的,味道也很香。 看着食盒里的菜,孙妈妈脸色就变了变,“三姑娘脸受了伤,大厨房怎么能用这么重的酱烧菜……”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清韵和丫鬟年纪小,有许多事不懂,要不是暗卫说这菜我不能吃,我还傻乎乎的全吃了。” 原本老夫人看到那几盘子菜,脸就沉了。 又听清韵说这话,脸顿时拉的老长。 要是一盘子酱烧排骨,可以说是没注意,可三盘子用酱烧的菜,说是巧合,谁信? 老夫人怒上心头,吩咐道,“把大厨房管事的给我找来!” 丫鬟去传大厨房管事的来。 周梓婷就望着清韵,问道,“三表妹,一大清早,厨房就给你送这些吃的?” 清韵坐在那里,摇头,“是昨儿的晚饭。” 周梓婷又看了眼那些菜,道,“这些菜,像是没动过,你昨晚没吃?” 清韵摇头,“不敢吃。” 老夫人坐在那里,手中佛珠拨弄着,难掩一抹怒气。 很快,丫鬟就将大厨房管事的请来了。 进来的是个模样白净的妈妈,夫家姓陈,是外院二等管事,所以大家唤她一声陈妈妈。 她神情镇定,一点也不慌乱。 她上前,给老夫人请安,问道,“老夫人找奴婢来是?” 老夫人指着桌子上的食盒,道,“这是大厨房给三姑娘准备的饭菜?” 陈妈妈看了饭菜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啊,昨儿我拟的菜单,这是给五姑娘准备的饭菜,五姑娘中午食欲不振,吃的不多,说是嘴里乏味,奴婢打算用酱烧几个菜,给五姑娘开胃。” 陈妈妈才说了一句,清韵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难怪进门时那么镇定,面不改色,不慌不乱呢,敢情早想好了说辞呢。 这些菜,其实不是给清韵准备的,是准备给沐清柔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沐清柔被老夫人罚跪佛堂,罚跪期间,是不能吃喝的,伯府提倡节俭,沐清柔不吃了,加上清韵受惊,老夫人吩咐厨房做些好的,给她调养身子。 正好,这些饭菜又开胃,又丰盛,就直接拎给了清韵,还不浪费,两全其美。 大厨房有错,错在太节俭。 这样的错,当真是不好惩罚呢。 清韵心底冷哼一声,面色却笑的温和,“原来是弄错了啊,我还以为有人故意给我烧了几盘子酱呢,没头没脑的就想把事情闹大,给大厨房一个警醒,免得伯府往后还粗心大意,在镇南侯府跟前丢了脸,不过,我的份例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想不到五妹妹的饭菜比我丰盛的多,鸡鸭鱼肉俱全,比祖母吃的都好呢。” 这一回,陈妈妈脸白了。 她在节俭上做文章,清韵就揪着沐清柔吃的太奢侈不放。 论身份,清韵比沐清柔更尊贵,吃的要比沐清柔更好才对。 结果她吃的是给沐清柔准备的,她吃不了,才轮到的她。 陈妈妈额头有汗,辩白道,“大厨房不是顿顿给五姑娘烧这些饭菜,昨儿五姑娘食欲不佳,才会……” 清韵好笑,“我只知道,食欲不佳,就更不应该做油腻的菜,而是些清淡小菜,更能开胃,陈妈妈做大厨房管事,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如何帮府中大小主子调养身子?” 清韵轻飘两句话,直接把问题上升到陈妈妈能不能胜任厨房管事上了。 她节俭固然是好,可不能正确运用食材,更是浪费。 第九十四章 讥讽 陈妈妈的脸又苍白了三分,额头有细密冷汗,有些滑到眼睛里,火辣生疼。 陈妈妈忍不住,抬手擦了下,然后才道,“奴婢知道清淡小菜更能开胃,中午做的就是清淡小菜……” 她话还没说完,清韵就打断她,盈盈笑问道,“不知道中午大厨房给五妹妹送的是什么清淡小菜?” 清韵脸色温和,眼神更清澈的能掐出水来,却叫陈妈妈背脊发凉。 伯府,大夫人当家做主,五姑娘是她的心肝儿,大厨房对五姑娘的吃食是尽心尽力,是最精致最好的,可能连大夫人都比不过些。 陈妈妈不说话,清韵催她道,“陈妈妈怎么不说话了,是上了年纪记不得了吗,大厨房有不少媳妇婆子,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可以找她们来问!” 说到最后,声音清冷如寒冬冽风。 老夫人脸沉如霜,重重的拍着桌子,呵道,“说!中午给五姑娘准备了什么菜!” 陈妈妈背脊一凉,冷寒顺着脸颊滑进脖子,在老夫人冷眼逼问下,陈妈妈不敢不招认,她颤抖了声音道,“大厨房中午给五姑娘准备的菜有双味蹄筋、落叶琵琶虾、炒桂花鱼翅,还有两个小炒素菜和一碗清汤银耳。 陈妈妈说着,清韵笑了,“五菜一汤,三荤两素,和祖母的份例一样呢。” 周梓婷站在一旁,冷不丁接口道,“昨儿中午,我陪祖母用的午饭,还比不过五表妹吃的呢。”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烧的老夫人怒火丛生。 老夫人生气喜欢拍桌子,她怒极时,则喜欢摔茶盏泄愤。 这不,老夫人气极了,手一抬,就将桌子上秋荷才端上来的滚烫茶水给摔了。 哐当一声传来,一上等青花瓷茶盏就摔在了地上。瞬间碎成了好几瓣。 那滚烫的茶水。溅在陈妈妈身上,烫的陈妈妈面容扭曲,闷疼出声。 老夫人摔了茶盏。而后道,“把大夫人给我叫来!” 丫鬟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只是丫鬟还没走几步,那边大夫人就饶了屏风进来。 她神情焦灼。进来就道,“老夫人。不好了,外面传闻清韵那幅对联有人对出了下联。” 老夫人脸色一滞,声音有些颤抖,“当真对出来了?” 大夫人摇头。有些紧张道,“我也不确定,下人是这么禀告我的。我已经让周总管出去打听了。” 见老夫人担忧,大夫人嘴角微扬。道,“那幅对联关系着我伯府能不能恢复侯爵,媳妇昨儿就想焚香祷告,求列祖列宗保佑咱们伯府,只是清韵进宫,媳妇心中记挂,怕出事给忘记了,这会儿拜,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清韵坐在那里,看着大夫人嘴角的笑,清韵心中冷笑。 陈妈妈是大夫人的心腹,她管着大厨房,一年不知道帮她捞多少的油水。 如今,陈妈妈被她逮了错处不放,要是继续追究下去,陈妈妈还能继续掌管大厨房? 现在伯府有望恢复侯爵,老夫人肯定要收回部分权利。 她倒好,就在这关头,拿伯府恢复侯爵的事扰乱老夫人的心思,和伯府恢复侯爵相比,大厨房给沐清柔多烧了几盘子菜算的了什么? 不得不说,大夫人心思缜密,会拿捏人的软肋。 老夫人的心思全在了对联上了,大夫人的提议,她赞同道,“是该焚香祷告,求列祖列宗保佑咱们沐家长盛不衰。” 沐清芷站在一旁,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道,“祖母,三妹妹从宣王府回来,我就抄佛经祈祷伯府能恢复侯爵,我再回去多抄几篇。” 听沐清芷这么说,周梓婷紧咬了下牙关,叫她抢先了一步! 她赶紧站起来道,“二表姐说的对,我们也抄佛经祈福。” 沐清雪也不落人后。 唯有清韵还坐着,对这几个人的小心思,她一清二楚。 沐清芷抄佛经祈福?不过是嘴上说说,在老夫人跟前表孝心罢了。 沐清芷几个这么懂事,惹的老夫人一阵怜爱。 沐清芷望着清韵,道,“三妹妹,你不抄佛经吗?” 清韵这才站起来,轻摇头道,“我就不抄了,我对那幅对联有信心。” 沐清芷不赞同道,“那幅对联是难,可外面都有传闻说有人对了出来。” 清韵把玩手中绣帕,语气随意道,“传闻而已,咱们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万一是真的呢?”周梓婷有些紧张道。 清韵望着她,笑道,“要是真的,咱们就是抄十年的佛经,长伴青灯古佛,也改变不了什么。” 周梓婷哑然,不知道怎么回驳清韵。 清韵低敛眉头,继续道,“我在佛堂抄了两年佛经,也诚心祈求了两年,最后帮我的只有外祖父和镇南侯,我宁愿相信他们。” 她抄佛经都抄腻了,今儿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抄佛经了。 沐清芷望着清韵,真想抱怨一句,要是昨天她不求什么免死金牌,伯府早恢复侯爵了,又哪来这么多担忧,害的她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听清韵这么说,老夫人手中佛珠又缓缓拨弄了起来,最后望着大夫人道,“罢了,等伯府恢复了侯爵,再焚香禀告列祖列宗吧。” 不焚香祷告了,沐清芷她们自然也就不用抄什么佛经了。 清韵又把眸光落到了陈妈妈身上,陈妈妈就跟跪在针板上,不敢动,甚至连气都不敢粗喘。 本以为大夫人来,她能逃过一劫,谁想到事情又绕到了她身上来,她今儿怕是逃不过去了。 陈妈妈望着大夫人,向她求救。 大夫人脸沉的厉害。在来之前,大夫人就知道陈妈妈干了什么好事,她知道陈妈妈对她忠心不二,可是她做的事,实在愚蠢。 三盘子酱烧的菜,她还不如直接在饭菜里下砒霜呢! 可是大厨房太重要,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陈妈妈。 大夫人望着陈妈妈。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她一脸的茫然,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沐清芷殷勤的把事情经过禀告大夫人知道。 等沐清芷说完,大夫人就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清柔多吃两个菜,是我吩咐大厨房的。” 听大夫人这么说,清韵有些怔住。老夫人还没有逼问,她居然先招了? 她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眸光有些凌厉,她在等大夫人解释。 大夫人眸光森冷的扫过清韵,走到老夫人身侧,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老夫人脸上的怒气散去。转而变成了担忧。 大夫人说完,直起身子,道。“老夫人别担心,经过一段时间的食补。清柔身子骨好了不少,这段时间,媳妇违背伯府家规,擅自叮嘱大厨房多用了两分心,也没事先禀告老夫人一声,实在不该,媳妇认罚。” 食补?身子骨大好? 清韵嘴角有一抹冷笑一闪而逝。 好一个大夫人,先是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被她打岔了过去,又拿沐清柔做挡箭牌,她吃的好,那是因为她身子有病,需要调理。 还食补了一段时间,身子骨好了不少。 这么说了,她就是想找大夫来给沐清柔看看,戳破她的谎言都做不到! 当真是心思缜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想到什么,清韵眸光又凝了三分。 嘴角的笑愈加深,她还是太小瞧大夫人了,她说这话,是为了救陈妈妈,更是为了救沐清柔。 人家身子骨弱,好不容易才食补好,如今又被罚跪佛堂。 佛堂偏僻清冷,寒气重,跪一天一夜,谁受的住? 老夫人不是铁石心肠,又疼沐清柔,要是她身子骨好,罚了也有就罚了,要是身子骨差,罚就害她。 清韵脑袋飞快的转着,想着有什么办法戳破大夫人的谎言。 清韵聪慧,陈妈妈也不傻。 瞧老夫人的神色,就知道不会怪罪大厨房给五姑娘多烧了两个菜,那她就没事了。 大夫人救她,她感激,有些话谁说都合适,偏大夫人不行,她连忙道,“老夫人,五姑娘瞧着气色红润,其实身子虚的很,调理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佛堂寒冷,容易寒气入体,还请老夫人免了五姑娘的罚……” 她说着,沐清芷也趁机讨好大夫人,帮沐清柔求情道,“祖母,我们都不知道五妹妹身子不适,如今好不容易调养好了,没得罚跪佛堂又病了,她换掉三妹妹的桃花木屋有错,不过三妹妹不追究,五妹妹也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沐清芷一求情,沐清雪和周梓婷也只能帮着求情了。 老夫人心就软了,她看着清韵。 其他人她无所谓,沐清柔挨罚是因为将清韵的桃花木屋据为己有,清韵帮沐清柔求情,她才能放了她。 清韵脸上没笑,眸底一抹嘲讽不加遮掩。 沐清芷瞧见了,忍不住道,“三妹妹,你怎么不说话,我们帮五妹妹求情,你是不是不高兴,咱们都是亲姐妹,血脉相连,又没有深仇大恨,你……” 清韵听得不耐烦,她求情就算了,还要拉上她一起,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算,还要她认同? 清韵站起来,讥笑道,“二姐姐和五妹妹姐妹情深,我是瞧见了,至于和我,恕我眼拙,当真没看出来,我在佛堂住了两年,二姐姐几时替妹妹我求过情?有过吗?更好笑的是,到今儿,我才听说佛堂寒冷,容易寒气入体,还是说,从我走了后,佛堂就没了人气,变冷了?” 清韵越说,嘴角的笑越加的嘲弄。 沐清芷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手中绣帕狠狠的撕扯着,一双眼睛迸发寒芒,恨不得将清韵活活掐死。 清韵不在乎,她还气死人不偿命的望着沐清芷道,“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我和二姐姐你们说过,我讨厌听到连累两个字,姐妹情深四个字也一样,我听着连累,背脊会发凉,听到姐妹情深,就容易起鸡皮疙瘩,控制不住,我想,我应该找个大夫瞧瞧了。” 第九十五章 抢人 正堂内,静的有些骇人。 所有人都望着清韵,脸色木然,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沐清芷眼眶通红,她被清韵气哭了。 她只是帮沐清柔求情而已,她凭什么指责讥讽她?! 沐清芷觉得受了极大的委屈,偏偏她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清韵说的是实话。 她在佛堂住了两年,没有人帮她求过半句情,甚至,就是她们使坏,害她被老夫人罚住佛堂抄写佛经家训。 如今,沐清柔犯错了,她犯的错,比清韵当初犯的错要大的多,也不过是罚跪了一天一夜,抄家训百篇就算了。 就这样,还有人嫌罚重了,要替她求情。 求情的理由,还好巧不巧的撞在了清韵枪杆上,她在佛堂住两年,没人提过一句佛堂清冷,有寒气。 沐清柔罚跪佛堂,还是跪的蒲团,不是青石地板,大家就心疼怜惜她了。 说白了,她们不关心清韵的死活,只在乎沐清柔罢了。 清韵心知肚明,心底正气闷着,努力告诉自己别生气,不值得,偏偏有那没眼色的,明知道她一肚子邪火,还故意撩拨她,强要她认同她们。 她要不说破,真当她是软柿子,会顾及她们的脸面,任由她们搓扁揉圆呢。 屋子里,要说脸色最难看的,非大夫人莫属。 她双手攒紧,涂着大红丹蔻的指甲,掐进肉里,她都没有察觉。 她只知道,清韵说了这几句话。老夫人不会免了沐清柔的罚。 沐清柔要想出佛堂,得跪够时辰。 一想到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饿着肚子在清冷佛堂罚跪,大夫人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看清韵的眼神,犹如寒刀,恨不得将清韵凌迟了。 明明老夫人都动摇了。要放了清柔。偏偏她出来抱怨搅局,让老夫人的心又硬了。 要是以前,老夫人厌恶她。她说什么,老夫人根本不会听,她也没机会站在这里抱怨。 可现在不同了,她定了镇南侯府的亲。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还有昨天不知道她和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看她的态度又不同了些,隐隐有些重视。 伯府还没有恢复侯爵,老夫人就这么重视她了。要是真恢复了,老夫人还不知道多疼她了! 屋子里,始终安静着。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静。 直到,周总管迈步进来。他敏锐的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劲。 他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周总管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本身就是个大台阶,老夫人顺着台阶就下了,见周总管神情不妙,老夫人心就提了上来。 她没忘记大夫人来时说的话,说街上有传闻,说有人对出了下联,周总管来,定是为了这事。 老夫人紧张的绷紧了身子,问道,“当真有人对出了下联?” 周总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回道,“奴才派人去打听了,街上确实有传闻,说有人对出了下联。” “是谁?”大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总管看了清韵一眼,才道,“江老太爷。” 清韵眉头陇紧,怎么可能是外祖父呢,能做到太傅位置,又岂是寻常人,他那么期望伯府能恢复侯爵,知道老夫人担心会有人对出下联,他就算真对出来了,也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啊。 听周总管说是江老太爷,大夫人就冷笑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镇南侯帮咱们伯府恢复侯爵是假,帮江老太爷恢复太傅身份才是真,一个对联,难倒满朝文武,只有江老太爷对出了下联,生生压了满朝文武一头,这是踩着咱们伯府上位呢!” 老夫人脸色铁青,心胸上下起伏,可见气的不轻。 清韵站出来,道,“上联是我出的,外祖父对出下联,那是拆自己外孙女的台,外祖父和祖母做了多少年的亲家,该知道他的为人,不可能做这样笑掉人大牙的事,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惹祖母担心,离间两府情分。” 老夫人是气坏了,没往深处想,听清韵这么说,她又细细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不错,祖母是急糊涂了。” 大夫人则道,“空穴不来风,此事还需慎重,毕竟江老太爷,位居太傅,文采卓然,我信他有那本事对出下联。” 这话就比之前那句,要中听的多。 老夫人点头,“江老太爷的文采,自是不必说,说他对出下联,我也信。” 说着,老夫人吩咐孙妈妈,道,“你去江家一趟,把事情问问清楚。” 孙妈妈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陈妈妈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老夫人见了蹙眉,摆手道,“下去吧。” 陈妈妈如临大赦,赶紧爬起来,告退。 走的太急,险些和进来的丫鬟撞上。 进来的是个穿着粉红色裙裳的小丫鬟,她手里拿了个锦盒。 她上前,福身行礼,道,“老夫人,安郡王府下人送了瓶子药来,说是送给三姑娘的。” 清韵睁大双眼。 老夫人也怔住了,以为听岔了,下意识的问道,“谁送来的?” “安郡王,”丫鬟有些胆怯,把锦盒往前一送,怯生生道,“守门小厮不敢收,可是安郡王府下人把锦盒放下,就走了。” 清韵脸颊绯红,感觉不少眼神落在她身上,她都有种恨不得钻了地洞的感觉。 安郡王这是给她送药,还是存心给她添麻烦呢。 大家闺秀,岂能随便收外男东西,尤其她还是定了亲的,安郡王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丫鬟举着的锦盒,老夫人有些头疼了。 她伸了手。丫鬟就把锦盒送了上来。 老夫人将锦盒打开。 锦盒里,是一黄玉瓶,晶莹剔透。 周梓婷挨着老夫人站在,她瞧见玉瓶,微微讶异道,“养颜膏?” 沐清芷站在一旁,方才被清韵呛了一通。一直没再说话。听到养颜膏,她就忍不住了,道。“是那个三年只供应两瓶的养颜膏?” 周梓婷连连点头,“安郡王送来的,肯定是真的了,太后宠溺他。他要什么没有?传闻养颜膏,有生死肌。肉白骨的奇效,只听过传闻,想不到今儿还见到了。” 沐清雪看着清韵的眼神,就有些泛酸了。“有养颜膏,别说脸只受了些小伤,就是毁容了。也不怕。” 周梓婷看着那玉瓶,心就痒痒。可是老夫人把锦盒合上了。 周梓婷这才望着清韵,问道,“安郡王怎么送你这么贵重的药,应该是镇南侯府楚大少爷送你才对啊。” 她说着,沐清芷就在心底冷哼了,一个外室生的庶子,他有这么贵重的养颜膏吗? 清韵站在那里,脸通红的,“我也不知道安郡王为什么送我养颜膏。” 清韵不知道,可大家都知道安郡王为什么送。 一个郡王爷,忽然送一个大家闺秀这么珍贵的药膏,除了对她有倾慕之心外,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而且,药膏还不送到清韵手里,就放下走了,根本就没给伯府回绝的机会。 安郡王府此举,莫不是想横刀夺爱吧? 越想,老夫人心情越沉重,在心底祈祷是她多心了。 可这么珍贵的药膏,岂是说送就送的? 要是安郡王真的要娶清韵,伯府该怎么办? 得罪不起安郡王,也得罪不起镇南侯,只能夹在中间活受罪。 大夫人坐在那里,看清韵的眼神不愠,带着冷寒嫌恶。 清韵没有看她,但也知道大夫人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好像在说她不守清闺,四处招蜂引蝶,给伯府惹祸。 清韵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没喷出来,算她能忍了。 她招哪门子的蝶,真是活见鬼了。 清韵上前一步,道,“祖母,这养颜膏如此珍贵,清韵消受不起,还是派人给安郡王送回去吧。” 老夫人抬手揉太阳穴,“安郡王府小厮把药膏放下就走了,这是不给伯府拒绝的机会,贸贸然送回去,只怕会惹怒安郡王。” 清韵也知道伯府势弱,惹不起安郡王。 她定下镇南侯府的亲,安郡王不会不知道,昨天,楚北还救了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郡王还送药来,简直没将楚北和镇南侯府放在眼里。 她沐清韵有这样大的魅力,让一个郡王神魂颠倒,不惜抢亲吗? 明明没有好么! 清韵有那个自知之明,她望着老夫人道,“镇南侯府派了暗卫保护我,安郡王送我养颜膏的事,暗卫肯定会禀告镇南侯。” 清韵在努力洗白自己,告诉大家她没有招蜂引蝶,人家镇南侯府派了人看着她,她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给安郡王抛媚眼么? 而且,她根本就不会抛媚眼,她只会翻白眼。 听清韵这么说,老夫人这才安心两分。 安郡王,她和伯府是没胆量拒绝,可是镇南侯有啊。 这难题,只能靠镇南侯解决了。 安郡王送清韵养颜膏的事,卫驰听到,也很震惊。 他不敢耽搁,赶紧回镇南侯府禀告楚北。 彼时,楚北正在吃血燕窝,见卫驰匆忙赶回来,他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 卫驰忙回道,“爷,安郡王送了一瓶养颜膏给三姑娘。” 楚北眼神一冷,一用力,手中的碗就捏的粉碎了。 卫风气大了,“安郡王送养颜膏给三姑娘是什么意思,他要跟爷抢人吗?” 第九十六章 制衡 卫律望着楚北的手,道,“安郡王要是真抢,爷抢不过他。” 卫律泼的一手好冷水,气的卫风差点揍他。 但不能否认,卫律说的是实情。 楚北只是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若不是靠着镇南侯府,他要权没权,要势没势。 安郡王是先太子所出嫡子,是皇上的亲侄儿,太后最宠爱的嫡长孙。 最最重要的是,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都知道爷一身的毒,不久于人世。 三姑娘聪慧大胆,嫁给爷,在大家看来,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卫风越想越气,安郡王怎么那么喜欢抢人东西。 太子之位,他要抢。 爷的女人,他也要抢。 感觉到身子有些冷,卫风哆嗦了下,望着楚北。 楚北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唇瓣抿成一条线,眼神冰冷,有杀气。 几个暗卫不敢动,也不敢吭声。 半晌之后,楚北站了起来。 卫风忙问道,“爷,你要去哪儿?” 楚北没有说话,纵身一跃,就踏着湖面,离开了锦墨居。 卫风急坏了,三姑娘可是叮嘱过,爷要安心养身子,不能随便动武啊,还要不要命了? 春晖院,正屋。 清韵坐在椅子上,喜鹊站在她身后,她手里捧着锦盒。 锦盒里装的正是安郡王送来的养颜膏。 这盒养颜膏,伯府是不好给安郡王还回去,加上清韵提及镇南侯府暗卫,所以老夫人让清韵把养颜膏交给暗卫,让暗卫带回去给镇南侯。 此事最后怎么解决。全看镇南侯府的意思。 清韵接了锦盒,没有急忙离开,她要等孙妈妈回来。 左等右等,等的清韵觉得屁股都坐僵硬了,孙妈妈才回来。 她进来,不等她见礼,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江老太爷当真对出了下联?” 孙妈妈摇头。有些生气道,“没有的事,江老太爷根本就没对出下联。不知道怎么街上就有这样的流言了,而且,奴婢去江家的时候,镇南侯也在。” 听孙妈妈说江老太爷没有对出下联。老夫人就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气道。“到底是谁胡乱嚼舌根,说江老太爷对出了下联,凭白害我伯府担忧!” 周梓婷挨着老夫人坐着,帮老夫人道。“胡说八道,四处散播谣言,迟早要烂舌根!” 听她那么说。大夫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青。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如常了。笑道,“既然是谣言,那就说明没有人对出下联,媳妇还有事,就先下去了。” 老夫人心松了,摆摆手道,“都别杵在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清韵就站起身来,和沐清芷她们一起给老夫人行礼告退。 等退出去,沐清芷就咬牙切齿的剜着清韵,“害我在祖母跟前没脸,算你狠!” 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跟清韵有深仇大恨似地。 清韵冷冷的瞥着她。 沐清芷像是不愿意和清韵多说话似地,扭头就走。 她走后,沐清雪望着清韵道,“三姐姐,虽然我们都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可如此明目张胆的拆二姐姐的台,跟大夫人作对,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我若是你,就算一肚子委屈,忍无可忍,我也要忍下,现在想法子补救,或许还能消了大夫人的气,既往不咎。” 补救? 清韵笑了,话都说出口了,她要怎么补救? 这会儿回去求老夫人,免了沐清柔的罚吗? 她没那份闲心。 清韵随手,摘下一朵开的娇艳的月季,笑道,“四妹妹,你当真觉得我回去跟祖母求情,放了五妹妹,大夫人就会既往不咎了?” 沐清雪哑然不语。 清韵轻轻一笑,“连你自己都不信,又何必做这个说客,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我不是你们的垫脚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但谁要拿我当傻子,想算计便算计,我不介意叫她尝尝我的手段。” 清韵语气温和,但那股气势却叫沐清雪怔了一怔。 等沐清雪回过神来,清韵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清韵的背影,沐清雪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来。 她倒是自信,也不看看是不是真有那等手段,要是真有手段,又怎么会被大夫人和老夫人罚住佛堂两年,连丫鬟都敢给她脸色看,还咽下绣花针,差点变成哑巴。 不过是有镇南侯府这个靠山,背靠大树好乘凉罢了。 她原还想奉劝她一句,别小看了大夫人,大夫人现在忍着,不过是想求镇南侯府帮着恢复伯府侯爵。 一旦伯府恢复侯爵了,她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她倒是好奇,镇南侯府的暗卫有没有那本事护她周全。 屋内,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神情平和的拨弄着手中佛珠。 孙妈妈端茶过来,老夫人伸手接了,叹息道,“这两日,我是越发疑神疑鬼了,还比不上清韵一个姑娘家想事周正,险些错怪了江老太爷。” 孙妈妈笑了笑,摆摆手,让屋子里其他丫鬟退出去。 老夫人正喝茶,瞧见孙妈妈此举,她的眉头不期然挑了下,笑道,“有什么事要偷偷告诉我?” 孙妈妈走到老夫人身后,帮老夫人捏肩膀,叹道,“有件事,奴婢觉得有必要告诉老夫人一声。” 老夫人把茶盏搁下,轻擦拭嘴角,笑问道,“什么事?” 孙妈妈瞥了四下一眼,凑到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 老夫人身子一怔,她扭头看着孙妈妈,不敢相信道,“真下跪了?” 孙妈妈点头,声音哽咽道,“为了三姑娘的亲事,江老太爷牺牲太多,如今伯府能恢复侯爵,就算他能对出下联,只怕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吭半个字。” 老夫人心沉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镇南侯府愿意娶清韵,是江老太爷下跪求的镇南侯。 那样一身傲骨的文臣,为了外孙女的亲事,大半夜的登门求见,甚至不惜下跪相求……纵然镇南侯是铁打的心,只怕也软了。 老夫人缓缓回过身来,孙妈妈继续帮她捏肩。 “奴婢也是无意中听到的,今儿镇南侯去江家,是给江老太爷赔罪,江老太爷避过身子不让,镇南侯就笑道,‘怎的,还要老夫给你跪回来不成?老夫可是直说了,不跪!你真要人给你下跪,赶明儿让北儿来给你磕几个响头’。” “当时江老太爷就气道,‘我还没死呢,他给我磕哪门子的头?!’镇南侯也不生气,只笑说,‘当然不是白磕头的,北儿聪慧敏捷,只是这些年,久病于身,我怕他劳心伤神,也没给他请过先生,都是他自己看书,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勉为其难的教教北儿为人处世的道理,这外孙女婿满不满意,你自己看。’” 孙妈妈学起镇南侯和江老太爷说话来,是学的有模有样。 老夫人叹道,“楚大少爷有病在身,以前不能劳心伤神,现在就能了?” 想到昨天,楚北救清韵,还吐了清韵一身的血,老夫人就高兴不起来。 替江老太爷不值。 江老太爷位居太傅,皇子见了他都要恭谨行礼,见了皇上可以不下跪,却跪镇南侯,放下了尊严,就换回来这样一桩亲事,她要是江老太爷,都能气吐血。 孙妈妈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镇南侯坚信楚大少爷的病能治好,让江老太爷对楚大少爷严厉些,该打打,该骂骂,不用心疼。” “能治好,自然是好,”老夫人声音透着惋惜。 孙妈妈继续帮老夫人捏肩,说着话,打发时间。 老夫人闭着眼睛听着,听到什么,老夫人眼睛猛然睁大,问道,“你说镇南侯让江老太爷教楚大少爷什么?” 老夫人忽然说话,吓了孙妈妈一跳,她赶紧回道,“制衡之术。” 老夫人心里惊起惊涛骇浪来。 帝王之道,制衡之术。 制衡的目的是用来稳固皇权的,这是未来储君才学的啊。 镇南侯怎么让江老太爷教楚大少爷学这个? 老夫人心中纳闷,就听孙妈妈继续道,“镇南侯原是想江老太爷教大皇子的,只是他被贬,不能入宫,大皇子又不能天天出宫,就教楚大少爷,将来由他扶持大皇子,给大皇子做谋臣,谋个从龙之功,封王不在话下,镇南侯想的极好,却被江老太爷笑了一顿,说他这个做祖父的,孙子还没学会爬,就拿鞭子赶他跑了。” 老夫人听得恍然,“原来如此,只是镇南侯怎么不让江老太爷教楚二少爷?” 孙妈妈就捂嘴笑了,“楚二少爷是镇南侯府嫡孙,可谁让楚大少爷是江老太爷未来的外孙女婿,亲疏有别。” 老夫人也笑了,“要是楚大少爷的病能治好,又能学得江老太爷几分本事,加上镇南侯府的权势,何愁在朝中站不稳脚跟?” 孙妈妈也在笑,“想的都好,只是江老太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收学生的,要是楚大少爷他瞧着不满意,只怕镇南侯给他下跪,他都不一定教。” 主仆两个,在屋子里闲聊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传来。 “老夫人,逸郡王求见三姑娘。” 第九十七章 有病 听到丫鬟禀告,孙妈妈惊讶了,心道,今儿还真是奇怪了,安郡王差了下人给三姑娘送养颜膏来,这才过去多会儿,逸郡王也跑来找三姑娘了? 这两个郡王爷,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啊。 老夫人头疼的厉害,以往伯府想高攀都寻不到门,如今倒好,来了一个,又来一个。 “罢了,让他们在清风亭见一面,”老夫人吩咐道。 孙妈妈没有说什么,桃花宴上,楚大少爷要逸郡王放弃比试,去给他钓鱼,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的衣裳都敢用火烧的逸郡王照做了。 昨儿,三姑娘和若瑶郡主受惊时,除了楚大少爷和安郡王,逸郡王也在,他还是和楚大少爷一起的。 如此瞧来,逸郡王和楚大少爷应该是好友。 他求见清韵,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见,不好回绝,也不敢回绝。 他贸贸然登门求见清韵,于礼不合,伯府答应清韵相见,也于礼不合。 不过暗处有镇南侯府的暗卫守着,伯府不怕不能给镇南侯府交代。 老夫人吩咐了,孙妈妈就走了出去,吩咐秋荷,让她去通知清韵。 可怜清韵,刚回到泠雪苑,喜鹊沏了盏茶,冒着腾腾热气。 清韵有些口渴,等了半天,刚能入口。 好了,秋荷进来,禀告她道,“三姑娘,逸郡王求见你,老夫人让你们在清风亭说话。” 听到逸郡王三个字,清韵眼皮子不期然抖了两下。 想到逸郡王的毒舌,说话毫不顾忌,清韵就脑壳一阵阵抽疼。不知道逸郡王特地来伯府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清韵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将手中茶喝了一半,方才起身。 清风亭。 是伯府最大的凉亭,它位于花园处,环境雅致。 远远的,清韵就瞧见清风亭外,站了四个丫鬟。周总管带着两个小厮伺候着。 清韵走近。然后,她脑门就开始往下掉黑线了。 只见凉亭,石桌处。逸郡王正大快朵颐。 没错,他在大吃特吃。 清韵以为自己瞧花眼了,眼睛越睁越大。 一旁有小厮提醒道,“郡王爷。三姑娘来了。” 好了,小厮一提醒。 逸郡王噎着了。连连咳嗽起来。 小厮脸红如猴屁股,赶紧端了茶给他,道,“郡王爷。您吃慢些。” 这里不是王府啊,咱能顾着点形象么? 逸郡王喝了茶,还拍了胸口两下。可见方才哽的不轻。 他看着清韵,指着桌子道。“别客气,坐啊。” 清韵,“……” 小厮捂脸,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这里是安定伯府,是三姑娘的家啊,哪有爷叫三姑娘别客气的? 小厮尴尬的看着清韵,道,“三姑娘见谅,我家郡王爷昨儿在街上踹了安郡王一脚,回府之后,老王爷罚他三天不准吃饭,郡王爷饿了一天,才会这样狼吞虎咽,形象全无。” 小厮说完,就听逸郡王打着饱嗝道,“安定伯府的饭菜味道着实不错,比王府的好吃多了。” 清韵扶额头,笑道,“伯府的饭菜如何能跟王府比,郡王爷是饿极了,吃什么都香。” 逸郡王端了茶,悠哉啜着,道,“闲着没事,一会儿我们聊聊人生,谈谈理想,本郡王今儿说什么也要蹭了晚饭,才回王府。” 清韵,“……” 清韵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时值正午,她还没吃午饭呢,逸郡王就想到蹭晚饭了,还聊聊人生? 逸郡王吃饱了,周总管过来,招呼丫鬟把饭菜端下去。 逸郡王见了他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周总管有些为难,他望着清韵。 清韵朝他点了点头,周总管就告退了。 他走之后,逸郡王瞥头看着他带来的小厮成安,道,“你也离远一点儿。” 成安看了逸郡王一眼,不敢忤逆他,乖乖的走了。 凉亭里,就剩下清韵和逸郡王,还有徐徐清风。 清韵望着逸郡王,问道,“逸郡王来找安定伯府找我,应该不只是蹭一顿午饭吧?” 听到清韵这么问,逸郡王笑了,他容貌俊朗,笑起来,乌黑的瞳仁里,眼里深处有光芒绽放,恍若繁星闪烁。 他随手一弹,青花瓷茶盏就发出清脆响声,和他的笑声混在一起,“本郡王来找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清韵挑眉,以逸郡王的身份和性情,能托他办事的人不多。 恰巧,她认得一个。 就是不知道他托逸郡王来办什么事,直接让暗卫传话不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心中好奇,清韵望着逸郡王问道,“不知道楚大少爷托郡王爷来办什么事?” 逸郡王睁大眼睛看着清韵,“果然聪慧,本郡王都没说是他,你就猜到了,不过,你肯定猜不到,他托我办什么事。” 说到最后,逸郡王嘴角噙着一抹邪笑,笑的清韵有些毛骨悚然。 清韵笑道,“我自然猜不到楚大少爷托郡王爷办什么事,但我想,这事必然很难,只有郡王爷能办到。” 这句话,略带奉承,捧的逸郡王眉开眼笑。 他站起来,不知道何时手中多了把红玉骨扇,摇头道,“事要说难,倒也不算难,只是本郡王内心有些抗拒。” 这么说,清韵就更好奇楚北托逸郡王办什么事了,她问道,“什么事叫郡王爷抗拒,还愿意帮他?” “他让我抢他媳妇,也就是抢你,”逸郡王语不惊人死不休。 末了,还踩楚北一脚。“你说他是脑子有病,还是真的要不久于人世,在努力安排后事了?” 清韵,“……” 逸郡王的话,让清韵觉得头晕的厉害,嘴角僵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清韵不说话。逸郡王就看着清韵。从上到下打量。 那模样,像是看清韵做他媳妇合不合适。 要说模样,那是极美。虽然带着面纱,他知道是因为脸颊有伤,他记得她的容貌。 要说性情,爽直大方。脸颊毁容这么大的事,也不曾责怪过若瑶郡主。这份大度,难能可贵。 最最重要的是胆量,桃花宴上跪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就不说了,昨天惊马。还被甩出马车,命悬一线,若瑶郡主吓的打摆子。脸色苍白,回到宁王府。抱着王妃就一阵痛哭,昨天晚上,还做了噩梦,发起了高烧……再看她,还在大街上,就面色如常了,这样子,也不像做过噩梦,胆大不怕死。 叫他钦佩的地方,当真是不少。 逸郡王点点头,笑道,“我决定娶你了。” 清韵,“……” 清韵凌乱着,她站起来,扯了嘴角道,“他为什么要你抢我,还有我还没答应呢。” 本来亲事她就做不了主,就够窝囊的了,谁叫她的亲事是江老太爷求回来的,她退亲,那是无情无义。 现在倒好,楚北还求别人来抢他未婚妻,清韵赌气的想,他那脑袋,肯定是进门被门夹,爬窗被窗户夹! 正气着,偏逸郡王又浇了一把热油,“他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是外室所出庶子,身份叫人笑话,你都愿意嫁了,本郡王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还有一副健壮的身躯,要说有什么地方比楚北差一点,就容貌略差了一厘,这你都不愿意,那本郡王可就要生气了。” 一番话,听得清韵又气,又好笑。 什么叫容貌比楚北就差了一厘? 能让逸郡王承认这一厘,那楚北比他只怕要俊美十分了。 清韵烟眉淡扫,眸光闪亮如辰,她笑道,“就这样一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是外室所出庶子,身份叫人笑话的楚大少爷,郡王爷却能受他之托,愿意娶我,可见有他的人格魅力……” 清韵还没说完,逸郡王就打断她道,“屁的人格魅力,那是本郡王有同情心!” 清韵,“……” 没法沟通了有没有? 清韵揉着太阳穴,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巧这时,有人来了。 周梓婷带着丫鬟走过来,诧异道,“周总管,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周总管便给周梓婷行礼,回道,“三姑娘在凉亭陪逸郡王说话。” 周梓婷就望着凉亭了,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知道逸郡王来伯府的事,更知道他和清韵在清风亭说话。 方才故作惊讶,只是显得她来这里只是凑巧。 周梓婷迈步要过去。 周总管阻拦她,道,“表姑娘,郡王爷不许人靠近凉亭。” 周梓婷就有些不悦了,压低声音道,“是外祖母叫我过来的。” 周总管愣了一下,是老夫人叫表姑娘来的? 老夫人怎么会叫表姑娘来见逸郡王呢,就是伯府嫡姑娘,嫁给郡王爷,身份都差了,何况是个表姑娘了? 周总管心中有疑,只是周梓婷说是老夫人叫她来的,他不敢再阻拦。 毕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要是逸郡王真的喜欢上表姑娘,要娶她,这对伯府来说是好事。 周总管将路让开,周梓婷就走了过去。 她的丫鬟就没有过去了。 周梓婷娉娉袅袅的上台阶,进了凉亭,福身给逸郡王请安,“见过郡王爷。” 她声音发嗲,逸郡王听着,身子不自主颤抖了下,好像要炸毛。 瞧见他那样子,清韵偷偷捂嘴笑,故意跟逸郡王作对似地,站起来迎接周梓婷道,“表姐来了,快坐。” 周梓婷点头轻笑,顺势坐了下来。 然后抱歉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三表妹和郡王爷说话了?” 清韵讪笑,你都说服了周总管让你过来,还坐下了,再问这话,是不是过于虚假了些? 她知道周梓婷打的什么盘算,可是她失算了。 逸郡王性子爽直,还有些毒舌,她说话发嗲,还虚的很,逸郡王能看得上她才怪了。 正要回答周梓婷,逸郡王却站了起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赶紧跑。 身后,清韵笑道,“郡王爷不留下吃晚饭了?” 逸郡王摆手,“不吃了,再不走,我刚吃的午饭都要被熏出来了。” 清韵愕然,没明白逸郡王话中意思。 一旁周梓婷也炸毛了,“什么东西,这么臭?” 第九十八章 蹭饭 周梓婷说着,惊站了起来。 然后,清韵也闻到一股臭味。 臭的她当时就作呕,赶紧把鼻子捂紧了。 那味道,她知道是什么,是臭虫的味道。 清韵赶紧离的远远的。 周梓婷见她走,也跟了过来,那股臭味又格外的明显了。 那臭味,像是周梓婷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周总管听到凉亭动静,赶紧过来。 嗅到臭味,他也把鼻子捂住了。 丫鬟也过来伺候。 周梓婷的丫鬟书兰,刚站到周梓婷身后,就指着周梓婷的裙子,道,“臭虫在姑娘裙子上!” 一句话,引得周梓婷跳脚。 可是她能把臭虫跳下来才怪了,她一屁股把臭虫坐死了。 周梓婷脸红如血,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她怎么会那么倒霉,遇到臭虫,还把逸郡王熏走了,他肯定以为她是个臭姑娘了! 想着,周梓婷就捂着鼻子跑了。 她得赶紧回去换衣裳,不然她要被熏死了。 周梓婷一走,逸郡王的小厮成安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个锦盒,有些眼熟。 之前安郡王送来的锦盒,不正是长这样的么? 成安望着清韵道,“郡王爷走的匆忙,他来伯府,也是给三姑娘送养颜膏的。” 清韵,“……” 不是说养颜膏,极其珍贵,三年才得两瓶吗? 怎么这些郡王送起来,就跟寻常人家送大白菜似地? 这是炫富呢还是炫富? 清韵迟疑不接,成安捧着锦盒。走到青莺跟前,直接塞了过去。 然后对清韵道,“老王爷只许郡王爷出府两个时辰,我得看着爷,怕他溜了。” 说着,胡乱一行礼,赶紧追着逸郡王走的方向跑去。 青莺看着手里的锦盒。望着清韵。“姑娘?” 清韵抚额,将青莺递过来的养颜膏接了,迈步朝春晖院走去。 逸郡王忽然来伯府。老夫人肯定想知道他来做什么。 而且,他和安郡王一样送了她养颜膏,这事该怎么办,还得老夫人拿主意才行。 只是。一会儿老夫人要问起来,她要怎么回答呢? 说楚北拜托逸郡王跟他抢媳妇? 楚北做的出来。逸郡王也说的出口,可是她脸皮没那么厚啊。 一路上,清韵都在想搪塞之词,可是等她饶过屏风进屋。都没想到好理由。 屋内,老夫人正在喝茶。 红绡在帮老夫人捶腿,见清韵请安。老夫人摆手,她便退到一旁站着。 老夫人把茶盏放下。望着清韵,问道,“逸郡王忽然来访,找你何事?” 老夫人看见了清韵手中锦盒,她没有在意。 清韵眸光落到锦盒上,红着脸,望着老夫人道,“逸郡王来,也是给我送养颜膏的。” 老夫人眉头一皱,“也是送养颜膏给你?” 清韵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 老夫人眸光就凝紧了,“除了送养颜膏,就没说点别的?” 清韵就嗡了声音道,“他说昨儿在街上救我和若瑶郡主时,不小心踹了安郡王一脚,被献王爷罚三天不许吃饭,他是借着送养颜膏的机会出王府,来伯府蹭饭……” 逸郡王饿的事,老夫人知道。 丫鬟领着他去清风亭,给他端茶,他就问丫鬟,“有饭菜没有,端两盘子来。” 丫鬟就赶紧来禀告她了,正巧是午时,大厨房在做菜,没有耽搁逸郡王用饭。 只是,逸郡王辛苦跑这一趟,只是为了蹭饭吗? 为了蹭一顿饭,就送养颜膏这等贵重之物? 清韵这么说,老夫人是不信的。 只是清韵一脸真诚,丝毫看不出来她在撒谎。 老夫人就在心中揣度了,安郡王送养颜膏送的莫名其妙,逸郡王更是莫名其妙。 要说安郡王是存了倾慕之心,难道逸郡王也有这样的心?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自己的孙女,她清楚,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两位郡王都为之倾倒。 清韵见老夫人不说话,就出声道,“祖母,这药膏怎么办?” 老夫人望着锦盒,眸底有抹无奈,“祖母也不知道怎么办,全交给暗卫吧。” 清韵点点头,然后就福身告退了。 出了春晖院,青莺就忍不住咕噜道,“姑娘,你说两位郡王爷到底想做什么呢?” 清韵摇头,“我要知道就好了。” 虽然逸郡王是说楚北要他抢她,可她并不相信。 青莺跟着清韵走,走到半道,她又憋不住了,“姑娘,你说这传的神乎其神的养颜膏到底长的什么样呢,比姑娘调制的药膏还要好么?” 别说青莺好奇了,清韵也好奇着呢。 三年才进贡两瓶的极品祛伤疤药,是进贡给皇上用的,偏偏皇上还一身的伤疤,这不是打脸么? 她倒要看看,这药膏是不是空有虚名。 清韵打开锦盒,把玉瓶拿出来。 青莺拿着锦盒,清韵打开瓶塞,置于鼻尖轻嗅。 她眉头皱了皱,怎么什么气味都没有? 不应该啊。 清韵又嗅了几下,还是没闻到一点气味。 要不是她能嗅到一旁的花香,真怀疑她是不是没了嗅觉了。 清韵将玉瓶倾倒,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白皙无骨的手,像清晨莲叶,托着露珠,在晨曦照耀下,散发着光泽。 青莺瞧的惊呼,“姑娘调制的药膏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药香,这药膏,纯净的不见一点杂质呢,嗯,也闻不见香味,太神奇了,难怪三年才得两瓶呢。” 清韵嘴角猛抽。 这笨丫鬟,这哪是药啊。 根本就是水好不好! 逸郡王巴巴的跑一趟,就送她一玉瓶的水? 他和楚北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还只是纯粹的逗她玩,亦或者真的只是来伯府蹭一顿饭? 清韵想不透,她把手一抖,将手心的水抖干净。 青莺惊呆了,“姑娘,这是药啊,你怎么……” 清韵脑门有黑线了,“有这么笨的丫鬟,我需要静一静。” 说着,清韵把玉瓶装锦盒里,拿着锦盒便走。 身后,青莺摸不着头脑,她怎么笨了? 清韵迈步进泠雪苑,才迈过院门槛,就见喜鹊在内屋前踱步。 一旁紫笺端着铜盆,苦着张脸道,“喜鹊姐姐,你还让不让我进屋擦桌子啊。” 喜鹊红着脸道,“现在还不行,姑娘没回来……” 说着,她就瞧见了清韵,心上一喜。 瞧喜鹊那高兴劲,用膝盖想,清韵也知道楚北在她屋内。 他还敢来! 一会儿,看她不气死他! 第九十九章 没理 清韵打定主意好好气一气楚北,可是一进门,先受气的却是她自己。 站在珠帘外,便瞧见楚北正在她屋内用饭。 吃的差不多了,卫风在帮楚北盛汤。 清韵原就生气了,乍一见人家将她的午饭吃了,那火气蹭的一下就从心底烧到了眉头。 唰的一下,清韵打了珠帘进去,怒视楚北。 楚北瞧见了,他一手接过卫风端给他的羹汤,拿汤勺轻轻搅着,随口问道,“逸郡王惹到你了?” 清韵险些气晕,不过她努力忍着,嘴角微扬,发自肺腑的笑道,“怎么会,逸郡王风度翩翩,又爽朗大方,我们相谈甚欢,他说要娶我,我答应了。” 清韵是看着楚北说的,她越说,楚北的眼神越沉,眸底深处有火苗在跳跃,似乎要灼烧她。 清韵还嫌他气的不够,笑道,“逸郡王说是你拜托他娶我的,也就是你不反对我嫁给他了,你帮我跟逸郡王牵红线,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对了,这饭菜够不够,要不要我再叫厨房做几个送来?” 清韵语气温和,清脆动听,却把楚北气的够呛。 “我吃饱了!”楚北语气不愠。 连羹汤都没喝一口,就搁在了桌子上。 清韵眸底划过一抹浅笑,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把玩着绣帕。 卫风站在一旁,眼睛睁大,紧紧的盯着清韵,想从她脸上看出真假来。 清韵娇容温婉,眼睛清澈如水,别说怒气了。甚至还带了一丝感激不尽。 卫风心底就打鼓了,逸郡王行事古怪,喜欢率性而为,做事顾头不顾尾,他说娶三姑娘,还真不一定是假的啊。 逸郡王身份尊贵,甩爷好几条街。整个京都。只有他不想娶的,还没有他娶不到的。 可是三姑娘会是那等被荣华富贵迷住心眼的人吗? 卫风在怀疑,却听楚北沉了嗓音道。“你先出去。” “是。” 卫风应了一声,就跳窗走了。 卫风走后,清韵瞥了楚北,轰人道。“你也吃饱喝足了,该走了吧?” 楚北有些来气。他稳坐不动,一双耀如星辰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清韵。 清韵也望着他,毫不退却。脸上还写了几个字: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拉倒! 楚北笑了,那笑容从嘴角映到眸底。好像碧潭中,一朵幽莲。清然绽放,看的清韵有些回不过神来。 拥有这样漂亮的唇瓣,和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不知道容貌该是何等俊美? 想到卫风说看他的容貌,会死,清韵的好奇心瞬间熄了一半。 她哼了鼻子道,“有什么好笑的?!” 楚北的眸光没有从清韵脸色移开,“我和逸郡王认识快十二年了,你以为你说的,我会信?” 闻言,清韵两眼一翻,“别说认识十二年,有些人,你就是认识一辈子,你也不见得就了解他。” 她又没有撒谎,逸郡王确实说要娶她,只不过她没有答应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楚北和逸郡王认识快十二年了,他今年也才十八岁,也就是六岁的时候就认识逸郡王了? 这交情当真不浅啊,难怪能使唤的动逸郡王放弃比试,帮他钓鱼了。 想着,清韵觉得眼前有些暗。 她抬眸,就见楚北站在她跟前,他在解腰间玉带。 清韵见了一愣,忙站了起来,红了脸道,“你想干嘛?” 楚北瞥了清韵,赌气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将生米煮成熟饭,免得有人打你的主意!” 清韵脸红的能滴血了,方才进门故意气人的气势早荡然无存了。 她转身要跑。 可是楚北身子一闪,就将清韵的去路堵住了。 清韵跑的急,一时刹不住脚,直接撞楚北怀里去了。 这哪里是逃啊,分明就是投怀送抱。 清韵又羞又恼,气骂道,“想死,就死远点儿,别死在我的泠雪苑里!” 都叮嘱过他多少回了,安心养病,别有事没事就动武功,不用武功会死啊! 楚北闷着声音道,“你要再故意气我,等不到毒发身亡,我就先被你气死了。” 清韵用力挣扎,窘红了脸,气道,“那是你气我在前,我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楚北低笑,捏着清韵的脸,道,“嘴硬的很,你不是大夫吗,不知道不应该气病人吗?” 清韵气大了,“你还是男人呢,好男不跟女斗,你不照样跟我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 楚北愕然失笑,“牙尖齿利,叫人无从辩驳。” 他这算是服软了。 清韵哼道,“你无从辩驳,那是因为你没理!” 楚北,“……” 碰到清韵,他词穷了。 被桎梏在怀中,清韵浑身不自在,她想挣脱开。 可是动了两下后,清韵脸更红了,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东西顶着她小腹。 她不傻,知道那是什么,更何况,耳边还有低闷声。 清韵吓住了,他方才解腰带,不会真的想来硬的吧? 这姿势太危险了,清韵忙道,“我口渴,想喝茶。” 楚北也尴尬着,他方才解衣,是被清韵气坏了,也存心的气气她,逗她玩的。 谁想到,清韵多动了两下,他就有反应了,只是她一个大家闺秀,应该不懂吧? 想着,楚北就松开了胳膊。 从楚北怀中出来,转身时,清韵轻呼了两口气,赶紧端起茶盏,猛灌了两口。 然后把话题岔开,道,“是你让逸郡王给我送的养颜膏?” 楚北也坐下了,耳根通红。和银色面具对比鲜明,他给自己倒茶,点头道,“是我让他送的。” 清韵无语,“你送药就算了,有必要给我送一瓶子水来吗?” 楚北将茶壶放下,才抬眸望着清韵。道。“养颜膏用完了,就装了些清水送来。” 清韵抚额,没有就算了。她又不是一定要养颜膏,可用完了,就送一瓶子清水来,她倒是要问问了。“你们是送药来,还是存心来气我呢?” 就那一玉瓶的清水。洗脸都嫌不够好不好! 楚北也知道这样做太过分,只得解释道,“送养颜膏不是目的,目的是叫人知道。逸郡王也给你送了养颜膏。” 清韵抬眸望着天花板,不让楚北瞧见她脑门上成摞的黑线。 她到底遇到的是怎样一个奇葩啊,送药不是送给她用的。而是送给别人看的,她怎么觉得心肝胃疼的厉害。要气出内伤来了。 还说他会被她气死,还不知道谁先气死谁呢。 深呼两口气后,清韵的眸光从天花板上挪到楚北身上,问道,“让大家知道逸郡王也给我送来养颜膏之后呢?” 楚北摇头,“我还弄不明白,安郡王为何好端端的给你送养颜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韵在心中一叹,她就知道逸郡王送她养颜膏和安郡王有些关系。 天知道,安郡王怎么好端端的给她送养颜膏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过几日,就知道安郡王打的什么算盘了,”楚北声音有些飘忽。 清韵点头,然后望着楚北,问道,“安郡王和你有仇吗?” 楚北正端茶盏,闻言,手滞了下,摇头道,“我只是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如何招惹的上安郡王,和他有仇的是大皇子。” 清韵心中了然,笑道,“关于立储谣言,我也有所耳闻。”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争斗,更何况是皇家,争的是君临天下的位置,哪怕争个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啊。 楚北望着清韵,眸光微暗,“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你觉得,皇上应当立大皇子为太子,还是应该传位给安郡王?” 清韵耸肩一笑,“按理自然是立嫡长子了,可要都依理来,也就没争斗了,不过,不论皇上立谁为太子,和我关系都不大。” 清韵答的随意,楚北笑了。 笑容肆意欢愉。 只是说出口的话,就不那么欢愉了,“有时候,你不想争,也不想斗,却被形势逼着,不得不去争斗。” 清韵脸红了,她刚刚说话,好像直接把大脑饶了过去。 自古成王败寇,若是将来登基的是安郡王,镇南侯府能有好下场? 只怕整个镇南侯府都会被满门抄斩,很不幸,她是未来的镇南侯府大少奶奶。 她如何能幸免,关系如何不大? 她想的太简单了啊,可对朝廷争斗,她不感兴趣啊。 她望着楚北,问道,“那安郡王送我的养颜膏,我该怎么办?” 楚北望着清韵道,“我先带走。” 清韵就去拿转着养颜膏的锦盒,递给楚北。 楚北刚要接,门吱嘎一声打开。 喜鹊进来道,“姑娘,大夫人找你有事。” 清韵眉头皱紧,有些不耐烦,不知道大夫人找她有什么事。 她不想去,可是大夫人派了人来请,不去又不行。 拜托,她还没吃午饭好不好! 清韵带着不悦,迈步朝前走。 走到珠帘处,她再回头,屋内哪还有楚北的人影,早不见了。 神出鬼没的! 屋外,有一个青裳丫鬟等在那里,见了清韵,福了福身子,就在前面带路。 清韵带着青莺去紫檀院。 路上,青莺殷勤的拉着丫鬟说话,笑道,“不知道大夫人找三姑娘是有什么事?” 丫鬟嘴巴紧的很,摇头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呢,不过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表姑娘都在大夫人那里。” 第一百章 不爽 紫檀院。 院内,繁华盛开,春色融融。 清韵进院时,正巧见到两丫鬟捧着花盆走过去。 盆内栽着瓜叶菊,花色繁艳。 叶子层层叠叠,竭力伸展自己的身躯,让自己立得舒服点。 清韵喜欢瓜叶菊的青葱如故,即便在萧瑟的秋日,它依然保持自己葱茏的本色。 大夫人院子里,栽了不少的瓜叶菊,还有西府海棠、紫玉兰。 清韵随着丫鬟迈步上台阶,进了正屋。 饶过屏风,清韵便见到大夫人坐在圆桌前,她手里拿了几张纸,瞧得仔细。 沐清芷、沐清雪还有周梓婷则站在一旁,像是怕打扰了大夫人似地,都没说话。 见到清韵过来,丫鬟提醒大夫人道,“三姑娘来了。” 大夫人这才抬眸,那一瞬间,一抹凌厉冷芒扫过,射在清韵身上,有些刺骨的冷。 但是再眨眼,又好像是错觉似地。 但清韵确定,那不是错觉。 她上前,恭谨的请安,然后问道,“不知道母亲传清韵来,可是有什么事?” 大夫人把纸放下,端起茶盏来。 沐清雪就过来,拉着清韵笑道,“三姐姐,是这样的,五妹妹在桃花宴上,许诺要送给那些大家闺秀桃花木屋,还换了样式送,可是府中下人在街上找了一上午,都没见到有卖的,可是五妹妹许诺了,就不能食言,得想法子补救,那一天。我们也只是匆忙的瞧了桃花木屋两眼,只凭着印象,大概的画了个图纸,桃花木屋是你的,你观察的肯定最细致,你将图纸画出来,让府里下人照着做。至于样式不同。表姐说,将下面的木桃花换成梅花,兰花。做些细微变动,也算是做了更改。”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虽然有些换汤不换药的感觉,可没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保证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 不过沐清芷她们能帮忙。都尽量帮了,她再撇清,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清韵上前,将桌上的图纸拿起来看着。图画的和她当日做的,有七八成像了。 清韵不好推脱,就提笔蘸墨。在图纸上做了几处修好,然后道。“我记得,木屋好像是这样的。” 沐清雪就站在一旁看着,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大夫人看了两眼,就交给了丫鬟碧春,“拿去叫木匠照着这样式做一百个。” 她刚吩咐完,就有丫鬟进来禀告道,“大夫人,尚书府大太太来了。” 大夫人眉头微皱,她怎么来了? 她还想问问养颜膏的事呢。 大太太登门,大夫人只能去迎接了。 沐清雪望着沐清芷道,“堂婶娘来,肯定是有事,咱们去瞧瞧吧?” 沐清芷嘴角带笑,尚书府来伯府,炫耀居多,再不就是存心的气老夫人和大夫人,没别的事了。 几人带着好奇,跟着大夫人出门,迎接大太太。 说是迎接,其实大夫人扑了个空,大太太没等大夫人去迎接,她直接去了春晖院。 好在丫鬟及时禀告,不然大夫人要白跑一趟,非得气死不可。 没辄,大夫人又赶到春晖院了。 进门,大夫人就笑了,“堂嫂来,丫鬟禀告了我,我还特地去接你,谁想扑了个空。” 大太太站起来,跟大夫人互相见礼,笑道,“心急,就顾不得规矩礼节了。” 大夫人挑眉,“心急?堂嫂心急什么呢?” 大太太叹气道,“还不是染儿,伤了下颚,伤疤迟迟不退,一日总要照个十七八回的镜子,也气上个十七八回,这不,听说安郡王和逸郡王给清韵送了两瓶子养颜膏来,非要我来讨一瓶回去。” 老夫人眸底微沉,沐千染是伤了下颚,可伯府赔偿了两万两银子,现在又来要养颜膏了,那点点伤痕,不细看,根本就瞧不见。 大夫人坐下来,笑道,“女儿家爱美,容不得脸上有瑕疵,咱们这些过来人,也理解她。” 大太太摇头,无奈道,“我是被她吵的没辄了,幸好清韵有两瓶子养颜膏,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她说着,大夫人就在心底冷笑了。 你不好意思张口? 这是有两瓶子,便是只有一瓶,你也会来分半瓶走。 当真是嘴长她身上,话随她说了。 老夫人听得不愠,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拿起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 氤氲雾气,带着茶香,抹去了三分怒气。 老夫人呷了口茶,才道,“清韵已经定了镇南侯府楚大少爷的亲,安郡王和逸郡王送养颜膏给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于礼不合,清韵收不得,那两盒养颜膏,我叫人送去镇南侯府了。” 大太太怔住,“全送去了?” 她的声音透着些不愉快,她急巴巴的赶来,就是为了养颜膏,谁想养颜膏都没了。 老夫人点头,“没有留下一点。” 大太太的脸,就拉的有些长了。 清韵站在一旁,见了就心里不爽了,好像她没给沐千染留一玉瓶养颜膏,就对不起沐千染似地。 清韵上前一步,望着大太太问道,“婶娘,染堂姐脸上的伤当真那么难消吗?我赔偿了她两万两,够不够用?” 清韵语气轻柔,态度虔诚,叫大太太不好甩脸色。 加上清韵脸也受了伤,还比沐千染的严重,算是遭了报应了。 她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够不够用,这才几天,已经用了三千两了,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大太太说她的,一群人都翻白眼。 这明显是假话好不好,这才几天啊,就用了三千两了? 不过,用了三千两,还剩下一万七千两呢。 清韵看着大太太道,“昨儿,镇南侯府给我送了一瓶子药膏来,说是花了一万两买的,我用了一日,效果极好,染堂姐要不要试一试?” 大太太点头,道,“那你将药膏拿来,我拿回去给染儿试试。” 清韵无语,都说了是一万两买的,她毫不犹豫就要她拿来给沐千染,她说的出口。 药给沐千染治好了,那沐千染不是凭白落下一万七千两?! 老夫人听着,脸也沉的厉害,她道,“那怎么行,清韵的药,是镇南侯府送的,给她恢复容貌用的,要是给了染儿,那清韵怎么办,左右染儿还有一万七千两买药,拿一万两出来,叫清韵托镇南侯府买一瓶,应该不是难事。” 大太太知道老夫人生气了,但是她并不在意,染儿毁容,是清韵害的,她有那责任帮她恢复容貌。 她在乎的是药有没有效果。 “那药效果当真好?”大太太有些不信。 清韵笑道,“我试过了,效果不错,镇南侯府送来的,我想差不了吧?婶娘要是担心钱花了,却没什么效果,可以再等五日,五日后,我的脸就恢复如常了,我的脸伤的比染堂姐重,要是我都治好了,没道理染堂姐的治不好不是?” 清韵语气温和,透着自信。 大太太有些信了,她就算不信清韵,也该相信镇南侯府不是? 只是一万两银子,买一瓶子药,叫她如何舍得? 而且,沐千染的脸,恢复的差不多了,根本用不到一瓶子,买了也是浪费。 可她找清韵要,就算清韵肯,老夫人也不肯啊。 大太太在权衡,房梁上,卫驰脸有些冷。 屋子里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三姑娘伤了沐尚书府大姑娘的脸,还是伤在下颚,还比三姑娘昨天伤的要轻,居然赔偿了两万两? 她可知道两万两能办多少的事了! 赔偿了钱不算,还要三姑娘把药给她用? 而且,三姑娘性子温和,不是喜欢惹事的性子,必定是被人冤枉了。 卫驰越想越气,最后,他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屋内。 清韵说完,就坐下了。 大夫人的眸光一直打量着她,眉头陇紧,眸底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狠辣之色。 当真是小觑她了,攀上了宁王府若瑶郡主,定了镇南侯府的亲,安郡王和逸郡王都上赶着给她送稀罕少见的养颜膏来。 清韵的本事,叫大夫人心惊。 大太太来,只是为了养颜膏,现在养颜膏没了,她小坐了片刻,就走了。 大夫人送她出门。 清韵和沐清芷几个陪着老夫人坐了会儿,老夫人乏了,她们也都福身告退了。 出了春晖院,清韵迈步下台阶。 周梓婷叹道,“时间过得真慢啊,还不入夜。” 沐清芷笑道,“入了夜,也会担忧的睡不着觉。” 沐清雪就笑道,“要不我们去流韵苑绣针线吧,一朵牡丹绣下来,不晚也晚了。” 周梓婷点头叫好,“不绣牡丹,下棋作画也好啊,总要找些事做,打发时间。” 几人约好,去流韵苑玩,没有要算上清韵的意思。 几人有说有笑的,沐清芷还挑衅似地撞了清韵一下。 青莺鼓着腮帮子,气撅了嘴,问清韵,“姑娘有没有撞疼?” 清韵摇头,正要说没事。 那边,秋儿火急火燎的奔进来,大喘气道,“不好了,五姑娘出事了!” 第一百零一章 抗拒 一句话,怔住了多少人。 丫鬟婆子都停下手中的活,望着秋儿。 沐清芷上前两步,问道,“五妹妹出什么事了?” 秋儿脸有些红,但红着透着一丝的惨白,像是受到了惊吓。 周梓婷催她,秋儿不敢隐瞒,就道,“大厨房给五姑娘送了些吃的去,五姑娘就在佛堂内用饭,她越吃越生气,将手里的鸡腿丢了,砸到供桌的烛台,烛台滚了下来,惊了房梁上过路的老鼠,老鼠掉了下来,摔死了……” 老鼠摔下来,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沐清柔吓的一跳,再不敢多待,转身就跑。 可是跑的太急,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绊倒了门槛,直接摔了下来。 她的脸从粗糙地面滑过,伤的有些严重。 周梓婷几个听呆了,她们还以为沐清柔是罚跪,太累扛不住晕了。 谁想到,她罚跪,大厨房还给她送吃的去,还有鸡腿? 跪了一夜,膝盖酸疼不止,哪有力气跑啊? 可见她罚跪根本就是假的! 在佛堂吃荤,那是大不敬,活该受惊摔倒! 几人心里幸灾乐祸,巴不得沐清柔就此毁了容,可嘴上都在担忧,“五妹妹怎么这么倒霉,我们去瞧瞧她吧。” 说着,几人就迈步朝佛香院走去。 青莺有些兴奋,望着清韵道,“姑娘,我们去不去看?” 清韵用行动答复青莺,她去看热闹。 她不去,那是不关心府中姐妹,还不知道怎么被人数落呢。 不等她们走到佛香院。半道上,清韵就听到了沐清柔的哭声。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两婆子抬着她,急快着脚步走过来,都没停,就直接抬走了。 匆匆一瞥,只见到沐清柔右边脸,满是血。身上都是灰土泥巴。有些凄惨。 婆子脚步快,清韵是追不上的,但也转身跟着走。 只是才走了两步。身后就有阴阳怪气声道,“都怪有些人心太硬,要是早早的免了五妹妹的罚,五妹妹怎么会这么倒霉?要是就此毁了容。不知道某些人会不会因此良心不安?” 是沐清芷的说话声。 清韵转身看着她,冷笑一声。“我还从未想过,二姐姐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五妹妹倒霉,你不怪那只老鼠。不怪大厨房给她送饭菜,偏偏怪到我头上来,你怎么不说五妹妹不该将我的桃花木屋据为己有。不然什么事都不会有?!” 沐清柔倒霉,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大夫人对她的宠爱造成的! 她们不敢怨大夫人,不敢说沐清柔的不是,就把矛头对准了她,才在老夫人跟前给了她一次教训,还不够呢。 这一回,不知道老夫人作何想。 沐清柔伤了脸,她固然心疼,但是沐清柔为什么受伤,说出去叫人笑话啊。 罚跪佛堂,居然还能吃鸡腿,这是哪门子的罚跪? 这是阳奉阴违! 堂堂伯府,就是这样执行家规的,当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有些人,当真是不作不死啊。 再说,大夫人送大太太出府,两人一路说话,走的很慢。 才走到二门呢,就有丫鬟将沐清柔受惊伤了脸的事禀告大夫人。 大夫人当时就丢了大太太,赶紧去看沐清柔。 大太太今儿来伯府,没讨到好,心里有气,谁想到临走,还能看一回热闹。 尚书府也没什么急事,她就索性留下来看热闹。 大夫人三步并两步赶到芙柔苑。 还没进门,就听到沐清柔的哭声,心疼的她心都揪到了一处。 她赶紧进屋,坐到床边。 沐清柔扑到她怀里,大夫人安慰她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沐清柔不担心会死,她只哭着问,“娘,我会不会毁容,我不要毁容……” 沐千染伤了下巴,都急的跳脚,这么多天还不好。 她脸火辣辣的疼,她方才照镜子了,伤的有沐千染的十倍重,她肯定会毁容的。 清韵站在一旁,她身侧是周梓婷。 她捂着胸口,疼的呲牙。 方才她们进来时,沐清柔正照镜子,对着镜子大发脾气,桌子上的东西,一阵乱摔。 好巧不巧的,胭脂盒砸在了周梓婷胸前,当时就疼的她只叫。 只是沐清柔气头上,又伤的那么严重,她也不是故意砸她,有气都没地方出。 大太太随后进屋,看着一地的狼狈,眉头皱紧。 她走近,看见沐清柔脸上的伤,她倒抽了一口气,“怎么伤的这么重?” 她语气惊讶,带着同情。 可怜大夫人,刚哄的沐清柔别哭,听大太太一说这话,沐清柔的哭声更大了。 大夫人瞥头狠狠的瞪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没有说什么,但眸底有笑。 当真是报应,清韵推倒染儿,她沐清柔才是始作俑者,干了坏事,不知道悔过,还去染儿跟前凑热闹,没想到她也有摔了的一天吧。 大夫人安慰沐清柔别哭,然后吼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丫鬟颤巍巍的回了一句,“已经去请了,一会儿就来。” 大夫人一肚子火气,见清韵她们杵在屋子里,火气更旺,“都给我出去!” 声音冰冷,眼神如刀。 沐清芷几个还从未见大太太这样愤怒过,不敢再留,胡乱福了福身,就都出了屋子。 大太太知道大夫人生气,她是长辈,不好在小辈伤口上撒盐,也出了屋子。 不过,她没有回去,而是在芙柔苑正堂喝茶。 清韵几个也在正屋。都没有走。 一盏茶后,丫鬟就将大夫请了来。 来的有些急,大夫有些气喘不止。 大夫进屋后,老夫人也来了。 她一来,正巧听到大夫道,“五姑娘的脸伤的有些严重,怕是要留疤。” 老夫人心提了起来。看大夫人的眼神。要多冷,就有多冷。 沐清柔为什么受伤,老夫人一清二楚。 她更知道。没有大夫人的命令,大厨房不敢违逆她,给沐清柔送饭。 大夫人知道,她惹怒了老夫人。可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问大夫。“当真没办法了吗?” 大夫摇头,“或许太医院太医有办法。” 老夫人就吩咐孙妈妈道,“拿伯爷的请帖,去请太医来。” 孙妈妈赶紧去办事了。 沐清柔在哭。大夫人赶紧安慰她。 碧春在一旁,提醒道,“大夫人。养颜膏肯定能恢复五姑娘的容貌。” 大夫人听得一怔,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只是养颜膏。清韵给了镇南侯府啊。 大夫人望着清韵,吩咐道,“快将养颜膏讨回来!” 听着大夫人的命令,清韵心中不愠。 安郡王送的养颜膏,天知道他什么目的。 逸郡王送的只是清水,有屁用啊。 拿人家的手短,用了养颜膏,后果谁承担,她能指望沐清柔吗,还不是她自己? 清韵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眉头紧锁,她没有大夫人那么冲动,那养颜膏不是清韵的,可以随意碰。 只是沐清柔的脸受伤,总不能看着她毁容。 老夫人望着清韵道,“将镇南侯府给你送的药膏先拿来,看看有没有用。” 清韵看着老夫人,脸上有些抗拒。 老夫人看了清韵一眼,眸光落到沐清柔身上,道,“若是清柔能用到,伯府会给你再买一瓶。” 有这话,清韵就满意了。 她福身道,“清韵这就回去给五妹妹拿药膏。” 清韵出了屋子,青莺紧随其后。 等出了院门,青莺四下瞧瞧,才不满道,“为什么要帮五姑娘,又不是什么好人!” 清韵轻叹,哪是她想帮啊,是不得不帮。 谁叫她话说在前头了,能帮沐千染买,还能不帮沐清柔买? 不过想到一万两,或许还不止一万两,清韵心情又好了不少。 她迈步往前走,青莺撅着嘴,四下张望。 远处,有一粉裳丫鬟,拎着裙摆跑过来,神情焦灼。 青莺眼睛眨了下,道,“那不是大堂姑娘的贴身丫鬟喜儿吗,她怎么跑的那么急?” 听青莺这么说,清韵也瞥头看了眼。 确实是喜儿,那样子,像是沐千染出了什么事似地。 清韵耸耸肩,迈步回泠雪苑。 她回了内屋,把梳妆台前,一胭脂盒拿在手里。 看着胭脂盒,清韵眼角跳了下。 一万两银子的药膏,用这样普通的胭脂盒装,太不搭调了。 她吩咐青莺道,“将昨儿若瑶郡主送我的药倒下来,把瓶子洗干净,拿来。” 青莺点点头,就忙去了。 清韵等了半天,青莺才拿了瓶子跑进来。 她一脸笑容,道,“姑娘,你猜大堂姑娘出什么事了?” 清韵从她手里接药瓶,笑道,“能出什么事?” 青莺捂嘴笑,“她也毁容了,听丫鬟说,大堂姑娘午睡起来,对镜梳妆,手中金簪一抖,就划破了脸颊,伤的有些严重。” 清韵怔住,“这么巧?” 青莺连连点头,“可不是就这么巧了。” 可怜大太太还有些幸灾乐祸,谁想转过脸,堂姑娘也出事了。 喜鹊站在一旁,听得眼神微闪。 清韵转身,正好见到她不对劲,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喜鹊凑到清韵耳边,咕噜道,“今儿卫驰问奴婢,姑娘你伤了堂姑娘,赔偿两万两银子的事……” 提起这事,喜鹊就来气。 当着卫驰的面,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然后,五姑娘就伤了脸。 再然后,堂姑娘也毁了容貌。 她能相信这一切跟卫驰无关吗? 第一百零二章 如初 清韵轻抚额头,嘴角微弧。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事就是卫驰干的。 只是他这速度未免也太麻溜了些吧? 不过,这倒是给她出了口恶气。 清韵走到窗户旁,探出脑袋,左右望了望,最后眸光落到一棵大树上。 然后,从树上跳下来一黑影,一身黑衣劲装在阳光下,气势凛然。 卫驰纵身一跃,就到清韵跟前停下了,问道,“三姑娘找属下有事?” 清韵清澈明净的眸底,闪着莹润笑意,问道,“沐清柔和沐千染脸受伤,是不是你……?” 清韵话未问完,卫驰就道,“尚书府姑娘是属下干的,府上五姑娘,是个意外,属下还未出手,她就那样了。” 卫驰敢作敢当。 是他做的,他认。 不是他做的,他不邀功。 不过,沐清柔倒霉,虽然他没有直接出手,却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那在房梁上跑的老鼠,不是被沐清雪吓掉下来,是被卫驰吓的。 那只倒霉老鼠正在房梁上爬啊啃啊,玩的不亦乐乎,卫驰纵身一跃,就上了房梁。 四目相对,卫驰眸光森冷,透着寒光。 那老鼠一惊,转身要逃,结果倒霉的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 老鼠受惊在前,沐清柔受惊在后。 卫驰还没想好怎么给沐清柔教训,她就先摔了,还摔的那么惨。 他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却也不好火上浇油,雪上添霜。就转身去了沐尚书府。 卫驰帮她出气,清韵向卫驰道谢。 卫驰脸难得一红,连忙摇头道,“保持主子心情愉悦,是属下应该做的。” 卫驰尽忠职守,他负责保护清韵,就不能让清韵受丝毫的委屈。 只是清韵的委屈。没法洗白啊。因为伯府承认了,还给了赔偿。 不然,今天大太太怎么会那样自然而然的就要清韵把药拿给她。带回去给沐千染试一试? 在人家心里,清韵害沐千染下颚留疤,她有那么责任帮她除掉。 可清韵是被人冤枉,替人背了黑锅。 别说清韵气了。就是卫驰听着,也是一肚子邪火。 而且。他从清韵和大太太的话中,听的出来,清韵想将赔偿的两万两银子再要回来。 只是,凭着沐千染下颚上的伤疤。清韵想要回两万两,根本不可能。 卫驰就小露一手了。 他不但要帮清韵出气,还有沐尚书府承清韵的情。 恢复下颚的伤疤。就算是应当的,脸上的伤总和清韵无关吧? 卫驰看着清韵手上的药瓶。笑道,“三姑娘的药瓶还是略大了些。” 清韵笑了,没看出来卫驰还有奸商的潜质。 一瓶子药装的分量少,就得多买一瓶啊,一瓶一万两呢。 清韵决定听取卫驰的建议,只是她手头上没有更小更好看的玉瓶了。 卫驰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小玉瓶递给清韵。 那玉瓶呈葫芦状,差不多中指那么长。 小巧玲珑的,叫清韵嘴角抽了又抽。 她手里的药,能装两瓶了…… 清韵接了小玉葫芦,卫驰就纵身离开了。 清韵将药倒进小玉葫芦里,然后去了芙柔苑。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有丫鬟急忙跑出来,和清韵迎面碰上。 丫鬟赶紧福身见礼,道,“三姑娘总算是来了,大夫人都等着急了。” 清韵在心底冷哼一声。 这就等不急了啊? 当初,她咽下半根绣花针,嗓子疼的在床上打滚,可有谁这么急过? 她当时性命堪忧,沐清柔至少没有性命危险吧。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可怜些。 清韵迈步上台阶,进了院子,朝正屋走去。 屋内,济济一堂。 清韵进屋,就听到丫鬟禀告大夫人道,“三姑娘来了。” 大夫人就站在床边,神情紧张的看着太医帮沐清柔处理伤口。 清韵走之前,屋子里还有大夫,这会儿已经不在了,想必是走了。 清韵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很快,太医就将沐清柔的伤口处理好了。 伤口更加的明显,伤的很重,叫人瞧了心疼。 大夫人望着太医,问道,“钱太医,清柔的脸,能保证不留疤吗?” 钱太医望着大夫人,摇头道,“想不留一点疤,除非有一瓶子养颜膏,若是用寻常药物,难。” 大夫人脸一白,养颜膏,极品祛疤良药,进贡之物,三年才得两瓶,宫里那些贵人都不够分的,她哪里去弄? 清韵倒是有两瓶,可她叫人送镇南侯府去了,老夫人也不可能为了清柔,得罪镇南侯府,夹在逸郡王和安郡王中间难做人。 可要是脸上留疤,将来清柔还怎么许人,岂不是毁了一辈子?! 大夫人望着清韵,伸手道,“快将药膏拿来。” 清韵用的药,是她和沐清柔最后的救命稻草。 清韵伸手,将药瓶子递了上去。 大夫人看着那小玉葫芦,眉头皱紧,“就这么一小瓶,就要一万两银子?!” 清韵轻点了点头,“暗卫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 清韵这么说,大夫人没再理会她,将小玉葫芦递给钱太医,道,“钱太医看看,这药可能让清柔不留疤?” 看着大夫人手里的玉葫芦,钱太医眉头挑了下。 这小玉葫芦怎么瞧着那么的眼熟啊? 那不是他装金疮药给楚大少爷用的吗?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金疮药还能祛除疤痕的呢,楚大少爷这是逗三姑娘玩的吧? 钱太医在心中腹诽,还是伸手接了小玉葫芦。 他掀开盖子,轻轻嗅了下。 鼻尖一股清香萦绕。若有似无。 他眉头又挑了下,倒了些药在手心,又嗅了下,眸光大亮。 他有些激动道,“这药膏极好,就算不能跟养颜膏媲美,也差不了多少了。” 言外之意。就是能保证沐清柔脸上不留疤了。 大夫人听了高兴。坐到床边,握着沐清柔的手,道。“娘说不会让你留疤,就一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沐清柔连连点头,太医说的话,她听见了。 能不留疤。她就安心了。 老夫人眉头拧紧,问太医道。“保证清柔脸上不留伤疤,需要几瓶子这样的药?” 钱太医看着手中玉瓶,有些窘了,用这样小的玉瓶装药。还要一万两银子一瓶,谁制的药啊,心这么黑。 钱太医在心中嘀咕。清韵站在一旁,打了个喷嚏。 钱太医挑了下眉头。多看了清韵两眼。 他眸底微动,有光芒闪烁。 这药膏,用药之法,和上回给楚大少爷开的药方,应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那药方,他记得真切。 用药之独特,堪称胆大妄为,他生平仅见,他可是将药方熟记于胸,回去仔细研究。 那药方上的字,娟秀有力,但难掩一抹温婉之气,应该是出自女儿家之手。 正巧,安定伯府三姑娘,以胆大妄为出名。 那药方,不会是沐三姑娘开的吧? 钱太医猜测着,然后他讪笑一声,觉得自己糊涂了。 三姑娘,乃大家闺秀,擅抚琴唱曲,小小年纪,又居于深闺,从哪里习得高超医术,根本就不可能啊。 而且,这药应该是楚大少爷送她的。 当初,听说她嫁给楚大少爷,他还在心里小小的同情了她一把。 他认识楚大少爷也有六年了,他被毒素缠身,受惊折磨,是他亲眼所见。 那一身的毒,用尽办法都去除不掉,根本熬不了两年。 沐三姑娘嫁给他,必定是守寡的命。 谁想到,才和沐三姑娘定亲没几天,楚大少爷就寻得了解毒之法,不出半年,身上的毒就能除尽。 可见三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啊,也难怪镇南侯府如此看重她了。 钱太医望着老夫人,道,“这药,三瓶都不一定够用。” 闻言,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气。 三瓶不够,那就要四瓶啊,四万两银子啊! 大夫人咬紧银牙,她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陪嫁也才五万两,要是给沐清柔买药治病,就不能让她风光大嫁了。 想着,大夫人手攒紧了,她瞥头扫视清韵,眸光深处有杀意。 若是眼神能杀人,清韵早千疮百孔了。 大夫人和沐清芷想的一样,沐清柔会伤了脸,都是清韵的错,是她阻拦沐清柔出佛堂,不然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清韵知道大夫人会迁怒她,有些人,生来就不知道反省两个字怎么写,她从来不会做错事,因为就算是错了,也会强摁到别人头上,她始终是无辜的那个。 可是,有些事,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还有个公道人心。 沐清柔为什么会伤了脸,伯府上下,人尽皆知。 要是这一次,老夫人还是非不分,偏袒大夫人,那从今以后,她沐清柔绝对不会再遵守伯府家规,更不会对她有半分敬重。 钱太医将玉瓶还给大夫人,道,“若是五姑娘不急着去掉伤疤,可以用一般的药,等伤口结痂,露出疤痕再用药,那样,三瓶药就够用了,只是要多花些时间。” 大夫人忙问道,“那要多久?” 钱太医思岑了几秒,回道,“用这药的话,十一二天就能恢复如初了,若是用一般的药,要一个多月。” 不管怎么节省,都是要买三瓶药的。 清韵感觉到三万两银子再朝她招手了,心情那叫一个爽歪歪啊。 第一百零三章 保胎 钱太医从药箱子,拿了瓶子药出来,那就是寻常的药,给了大夫人后,道,“五姑娘受惊不小,我给她开两服药,稳住心神,以免夜里做噩梦。” 大夫人点点头,道,“有劳钱太医了。” 有丫鬟过来,请钱太医去开药方子。 那边,沐清柔就道,“娘,快把药膏拿来,给我先擦上。” 脸一个月不好,她就一个月不能出门,她忍不住。 大夫人拿了药,坐到床边。 沐清柔看着两瓶子药,嘴撅的高高的。 她伸手要拿钱太医给的药膏,比起花一万两银子买一小瓶的药,她宁愿再府里多待一个月。 沐清柔手刚碰到药瓶,大夫人就把两瓶药都塞沐清柔手里了,道,“你仔细擦药,别再哭了,伤口碰到眼泪,不容易好。” 说着,大夫人眸光从小玉葫芦上扫过。 沐清柔点点头,道,“娘,我知道了。” 大夫人把药给了沐清柔,就站了起来,对老夫人道,“清柔倒霉,伤了脸,现在要买三瓶药,媳妇身上实在没那么多钱,能不能从公中拿?” 清韵站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绣帕,她微低着头,嘴角有一抹冷笑。 想当初,沐清柔借她之手伤沐千染,她背了黑锅,赔偿沐千染两万两。 那会儿,大夫人有多强硬,坚持不肯从公中拿钱,一定要从她娘的陪嫁里出。 如今,轮到沐清柔了。就从公中拿钱了? 她拿公中是她的呢! 心中腹诽着,清韵嘴角撇了撇。 公中虽然还不是她的,但迟早是啊。 偌大个安定伯府,就沐青阳一个嫡子,将来分家,两个庶子能分去多少,公中绝大部分还是沐青阳继承。 公中的。在大夫人看来。那就是她的。 只是碍着老夫人的面,她不得不将陪嫁和公中区别开罢了。 清韵抬眸,看了老夫人一眼。 见老夫人铁青的脸色。清韵嘴角微弧,她知道,大夫人这一次是碰钉子了。 犯了错,不知道先认错。还想着占公中便宜,私心太重。脸皮太厚。 老夫人转身走了,沐清柔受了惊吓,得歇养。 公中的事,也不合适在她一个姑娘家屋子里说。 老夫人回春晖院去了。 沐清芷几个跟着去看热闹。清韵就没去了。 午饭被楚北蹭了,她到这会儿还没吃呢,早饿的饥肠咕噜了。 清韵带着青莺回泠雪苑。 半道上。青莺忍不住道,“姑娘。你不去春晖院看看吗?” 清韵耸肩一笑,“有什么好看的,钱又不分高低贵贱。” 她总不能是大夫人掏钱,她就卖药给她,公中掏的,她就不卖了吧? 她有钱挣就好了。 况且,不论钱从哪里拿,大夫人都心疼。 青莺捂嘴笑,看大夫人心疼她就高兴,那药是姑娘调制的,药材也是现成的,不用花一钱银子就挣回来三万两,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而且,还不止三万两呢。 还有大堂姑娘呢。 青莺望着清韵道,“五姑娘要三瓶药,大堂姑娘怎么也要两瓶吧?” 清韵笑了,摇头道,“伤口越深,伤疤更难去掉。” 沐清柔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伤口很浅,沐千染就不同了,她的伤口,是金簪划破的,伤口浅不了。 青莺就咪咪笑了,双眼泛金光。 好多钱啊。 主仆两往前走。 身后有丫鬟轻唤,“三姑娘。” 清韵顿住脚步,转身回头,就见沐清柔的丫鬟春香走过来,她双手拿着小玉葫芦。 她上前,福身道,“三姑娘,你的药先还你,五姑娘暂时用不到。” 春香将药递上,清韵伸手接了。 春香又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走了。 她的脚步比来时更快,像是身后有恶狗撵她似地。 清韵把玩着小玉葫芦,嘴角噙着一抹笑,有些冷寒。 她知道春香为什么跑的那么急。 因为玉葫芦里的药,只剩下了一半。 这药,在清韵眼里,只是药,可在大夫人和沐清柔眼里,她是白花花的银子。 半瓶药,五千两银子呢。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半瓶子药,清韵也懒得去说理了,她就转身回泠雪苑了。 喜鹊等在院门口,见清韵过来,忙道,“姑娘回来了,奴婢去大厨房叫了几个小菜,还热着,姑娘赶紧吃。” 清韵回屋,净手吃饭。 等吃完了饭,就钻进了药房。 她给宁王妃制的安胎药,还没有弄完呢,这事不赶紧弄好,心底总不放心。 半个时辰后,清韵将药丸装好,吩咐喜鹊道,“你将这药送宁王府去,交给宁王妃……” 喜鹊怔然,“交给宁王妃?不是给若瑶郡主的啊?” 清韵摇头,“不是给她的,切忌一定要亲自送到宁王妃手里。” 清韵这么慎重,喜鹊有些害怕了,“奴婢一个小丫鬟,能见到宁王妃么?” “见不到,就将东西带回来。” 听清韵这么说,喜鹊就放心了,“那奴婢去了。” 喜鹊走后,清韵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忙,青莺那丫头出去凑热闹去了。 清韵原是想给沐清凌调制些药丸,给她调补身子。 可是翻翻药材,有一味药用光了。 清韵坐下,将需要添补的药材写下来,打算让卫驰帮着买回来。 才写到一半,青莺就推门进来了。 清韵瞥头看了她一眼,笑问道。“打听到些什么?” 青莺昂着脖子道,“全打听到了,给五姑娘买药的三万两,大夫人拿一半,公中拿一半,因为当初姑娘赔给大堂姑娘的钱,公中也出了一半。” 清韵惊讶。她没想到。老夫人当初还逼着大夫人答应从公中拿一万两,她还以为公中拿个五千两就顶天了。 清韵嘴角讥讽一笑,继续提笔沾墨。 外面。有丫鬟敲门,“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春晖院一趟。” 清韵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笔。就去春晖院了。 正屋内,老夫人端茶轻啜。 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望着清韵,问道,“那药,当真是一万两银子一瓶?” 这是怀疑清韵撒谎骗大太太的。 清韵摇头道。“我不确定,暗卫是这样说的。” 周梓婷就问道,“镇南侯府给你送药。怎么还告诉你价钱啊,是要你付钱吗?” 清韵摇头。“那倒不是,暗卫把药交给我,那么小一玉瓶,我见了诧异,就说怎么这么少,暗卫就说,别看这药少,就这么一小瓶子,要一万两呢,而且效果极好,就那么一小瓶子,去我脸上的伤疤绰绰有余了,要是不够,他还会再送来。” 周梓婷听着,暗咬了下唇瓣,羡慕道,“镇南侯府真有钱。” 前些时候,镇南侯府给三表妹送了那么多东西来,她受伤了,又赶紧送药来,一万两银子一瓶的药,说送就送,不够还送。 镇南侯府是不是钱堆啊。 沐清芷笑道,“镇南侯,征战沙场,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每回班师回朝,皇上都赏赐他不少东西。” 赏良田,赏奇珍异宝,可就是不封为国公。 清韵站在那里,道,“母亲找我来,应该是托我帮五妹妹买药的吧,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直接去镇南侯府啊,我也不好意思麻烦……” 清韵才说到一半,老夫人抬手打断她,然后望着大夫人道,“还是让清韵买吧。” 安定伯府在镇南侯那里,根本就没什么面子。 镇南侯对清韵好,全因江老太爷那一跪。 大夫人攒紧双手,瞥头望着丫鬟。 丫鬟就将银票送到清韵跟前。 厚厚大一沓银票,拿在手里,感觉舒畅啊。 但清韵脸色未变,钱又不是给她的,她高兴,惹人起疑啊。 大夫人咬了牙吩咐清韵道,“务必尽快将药买回来。” 清韵望着大夫人道,“我尽量催暗卫,但能不能尽快,我也不知道。” 大夫人气的端茶轻啜,然后道,“千染不是也伤了脸吗,怎么不见堂嫂来?” 她花了钱,心里不爽。 可是有大太太陪着,她心里会好受一些。 她说着,外面有丫鬟进来,道,“奴婢去尚书府打听了,堂姑娘的脸,钱太医说至少要四瓶子药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 大夫人心里舒坦多了,甚至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来。 她花了三万,好歹公中拿了一半。 大太太买四瓶子药,那可是要自己掏的。 她那丰厚的陪嫁,快空了吧? 看她以后还拿什么得瑟去! 从春晖院出来,回了泠雪苑。 清韵倒床睡了,今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有些疲乏了。 一觉醒来,天边晚霞绚烂。 丫鬟都在摆晚饭了。 见清韵钻出被窝,喜鹊笑道,“姑娘可算是醒了,奴婢都打算叫你起床了。” 清韵掀开被子下床,看着小几上有个包袱,清韵讶异,“这是什么?” 喜鹊就笑道,“奴婢将东西送给宁王妃,宁王妃高兴,就赏赐了姑娘两套头饰。” 青莺凑过来,笑道,“宁王妃定是喜欢极了姑娘,都送姑娘好几套头饰了,再加上太后赏的,镇南侯府送来的,姑娘出嫁,都不用打头饰了。” 两丫鬟都很聪慧,她们猜的出来,宁王妃重赏清韵,定有缘由,加上清韵又给宁王妃送药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清韵是帮宁王妃保胎了。 清韵脸颊为酡,嗔瞪了青莺,“连我都敢打趣了。” 青莺捂嘴笑,“奴婢哪里打趣姑娘了,明明说的是实话啊。” 一边笑,一边伺候清韵起床。 洗了把脸,清韵就吃晚饭了。 用了晚饭后,在院子里溜了一圈。 再回屋时,梳妆台上多了七个小玉葫芦。 在灯烛照耀下,玉葫芦泛着温润光泽,叫人挪不开眼。 第一百零四章 觐见 看着那一溜烟,还不同颜色的小玉葫芦,清韵几乎捧腹。 清韵笑的太肆意,丫鬟也笑的合不拢嘴。 不过丫鬟笑的是七万两银子。 清韵笑的是……葫芦娃。 想到前世恶搞葫芦娃的表情,清韵是笑的腮帮子疼,她坐下来,摆手道,“装一玉葫芦,其他的收起来。” 青莺望着清韵,“药能装三个玉瓶子,不全装吗?” 清韵摇头,笑道,“不用。” 药这么昂贵,必然少见,要是一次送三瓶,就谈不上物以稀为贵了。 大夫人会觉得钱花的不值,然后就有事没事拿冷眼看她。 她虽然不在乎,可能被少瞪两眼,总是好的。 第二天,清韵就带着一玉葫芦去紫檀院给大夫人请安。 清韵去的不算晚,可是扑了个空,大夫人不在紫檀院,而是去芙柔苑看沐清柔去了。 清韵只好改道芙柔苑了。 屋内,大夫人正陪沐清柔用早饭。 清韵还以为沐清柔受了惊,心情不好,会食不下咽,大夫人来是劝她多用些的。 可是站在珠帘外,瞧见沐清柔大快朵颐,哪有食欲不振啊,食欲比她都好呢。 大夫人笑道,“吃慢些,仔细噎着。” 沐清柔嘴中塞满了,含糊其辞的应着。 丫鬟上前,禀告道,“大夫人,三姑娘来了。” 大夫人给自己夹了个玲珑虾饺,放入碗中后,才瞥了眼珠帘外。 她放下筷子,拿帕子轻拭嘴角。道,“进来吧。” 清韵这才打了帘子进去。 沐清柔的好食欲,见到清韵,登时就没了一半,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把筷子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可是再抬眸时,瞧见清韵手里的玉葫芦,她一肚子火气又不好朝清韵发了。 谁叫她现在还有求于清韵了。万一清韵不给她买药了。她脸上岂不是要留下疤痕了? 清韵上前,给大夫人见礼。 大夫人轻点了下头,她瞥着清韵手中小玉葫芦。手攒的紧紧的。 清韵请过安后,将小玉葫芦放下,道,“昨儿回去。我便嘱托暗卫帮五妹妹买药,一大清早。刚起来,暗卫就把小玉葫芦放我书房里了。” 大夫人接过小玉葫芦,望着清韵,问道。“就一瓶?” 清韵点头,“就一瓶,暗卫说这是最后一瓶了……” 好吧。清韵话还没说完,沐清柔就炸毛了。“最后一瓶了?!” 她声音尖锐,刺的人耳膜生疼。 清韵陇了下眉头,解释道,“是镇南侯府的最后一瓶,毕竟这药昂贵,一次买下两瓶,已经不错了,这一瓶,起先也是给我准备的,怕我不够用,因为我催,所以暗卫赶紧送来了,余下的两瓶,镇南侯府派人去买去了,最快三天之内才能送到。” 听清韵这么说,沐清柔这才放心,她从大夫人手里接了小玉葫芦,打开看着。 见小玉葫芦是满的,她就放心了。 她昨天倒了清韵半葫芦药,生怕清韵又倒回来,好在是没有,不然要她好看! 沐清柔看了小玉葫芦半天,然后抬眸望着清韵,道,“一会儿,要是尚书府找你买药,你就说买不到了,听到没有!” 清韵背脊发凉。 好一对心肠歹毒的母女,自己的脸恢复不了容貌,就火急火燎的,又哭又闹。 现在她能恢复了,还阻止她,不要她帮沐千染,让她脸留着疤痕,她可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沐清柔说这样的话,大夫人坐在一旁,竟然也不阻止。 清韵看着沐清柔,道,“不用这药,又没有养颜膏,那染堂姐的脸岂不是恢复不了了?” 沐清柔瞪了清韵一眼道,“她的脸能不能恢复,关你屁事,伯府被贬,尚书府没少袖手旁观,三老夫人和大太太没少来伯府炫耀,惹老夫人生气,大姐姐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顾家和咱们沐家早就是姻亲了,尚书府还把大堂姐嫁给顾三少爷,说白了,不就是大姐夫中风偏瘫了,定国公府将来由三少爷继承吗,一想到大姐姐将来得看大堂姐的脸色过日子,我心里是一百个不爽,她的脸要是恢复不了容貌,我就不信定国公府不退亲!” 清韵心中冷笑。 当真是一点不长记性,都说了不要拿她当傻子,想忽悠便忽悠,你直说不想看沐千染恢复容貌,嫁的好就是了,何必将理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 她信,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清韵看着沐清柔,摇头道,“就算定国公府退了大堂姐的亲事,顾三少爷还是要娶别人,大姐姐终究还是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大堂姐嫁给顾三少爷,就算她不愿意,为了脸面,也不会对大姐姐太差,再者,我昨儿已经说帮她买药了,岂能食言而肥,我想大堂姐承了我的情,就更不好意思对大姐姐不好了。” 听着清韵的话,沐清柔呲笑一声,“不好意思?你觉得她们会不好意思吗,拿了伯府赔偿的钱,不照样怪罪你弄伤了她的脸,算了,你都不顾大姐姐了,我还说什么。” 其实,沐清柔也在纠结。 她既希望沐千染恢复不了容貌,又希望她花四万两银子。 不论哪个,她都高兴。 清韵没事,就朝大夫人福身道,“不打扰母亲陪五妹妹用早饭,清韵去给祖母请安。” 出了芙柔苑,清韵朝春晖院迈步走去。 刚到院门口,便瞧见沐清芷几个走过来,几人有说有笑,议论的是沐千染脸上的伤。 清韵微微惊讶,“你们去尚书府了?” 沐清芷轻哼一声,迈步走了。 沐清雪笑看着清韵,便走便笑道,“三姐姐好睡眠,我们几个这几日,天不亮就醒了,早上闲来无事,就去探望了下大堂姐,她脸上的伤,比五妹妹严重的多,五妹妹用了三姐姐的药,脸都结痂了,她还没有。” 周梓婷点头道,“伤的那样重,我见了,都心里发憷,不敢戴金簪了。” 她今儿容妆淡雅,头上只带着两支青玉簪,可见是真怕了。 沐清柔和沐千染毁了容,有钱买药。 她要是毁了容貌,谁给她钱买药,指望伯府吗,就算外祖母同意,大夫人也不会同意。 三人迈步往前走,刚饶过屏风,就听沐清芷道,“祖母,婶娘不打算托三妹妹买药的,说是三老太爷会直接托镇南侯买。” 老夫人听得一笑,笑意浅薄,未达眼底。 她哪里不明白,尚书府觉得那药不值一万两,担心清韵骗她们呢。 更怕欠伯府一个人情,到时候她有事相求,不好拒绝。 她端起茶盏,道,“不找清韵也罢,也省的她还未出嫁,就给镇南侯府一再添麻烦。” 清韵几个上前,福身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了清韵,眸带笑容,道,“过来,让祖母瞧瞧,脸上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清韵迈步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后,才将脸上罩着的纱巾取下。 她脸白如玉,新长出来的肉嫩偏红,像是胭脂没有抹匀,分外惹眼。 老夫人看的仔细,点头道,“药确实不错,才两天,就落痂了。” 老夫人看完,帮清韵把纱巾罩起来。 此时,外面走进来个丫鬟,上前道,“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传召三姑娘进宫。” 又要进宫? 清韵轻撅了下嘴,不乐意道,“恢复伯府侯爵,直接下圣旨不就好了,传我进宫做什么?” 老夫人嗔了清韵一眼道,“皇上传召,不得抱怨,快去吧,莫叫皇上等着急了。” 说完,又叮嘱清韵道,“进了宫,切忌不要冲撞了皇上和宫中那些贵人。” 清韵轻点应下,这才随着丫鬟离开。 她一转身,老夫人的脸色就从温和变成了担忧。 神情紧张,口中直念佛号,求列祖列宗保佑。 伯府门前,有公公驾着马车等候着。 那公公清韵还有些面熟,她在孙公公身边见到过。 见了清韵,小公公脸上一笑,给清韵请安,道,“三姑娘,请上马车。” 清韵朝小公公一笑,由着青莺扶着上马车。 青莺也钻了进来,等马车动起来,青莺吐了下舌头,俏皮道,“老夫人忘记让红绡姐姐陪姑娘进宫了。” 她能进宫,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看着青莺一脸偷着乐,就跟捡了钱似地,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啊。 天知道,进宫之后等着她们的是什么? 马车汩汩朝前,很快就进了皇宫。 清韵还以为马车会在停车处停下,谁想到马车直接朝前驶去,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清韵掀开车帘,望着窗外。 她见到的是巍峨的宫殿,青砖碧瓦,琼街玉台。 这好像是议事大殿? 见清韵望着大殿走神,小公公笑道,“三姑娘,您快下马车吧,耽搁了这么久,皇上和满朝文武该等着急了。” 清韵怔住,心就扑通乱跳了。 青莺麻溜的下了马车,然后扶清韵下来。 小公公前面领路。 清韵迈步,朝议事殿走去。 一通台阶走下来,清韵有些粗喘气。 她朝前走着,就听孙公公粗哑的公鸭嗓音传来,“传三姑娘觐见!” 第一百零五章 隐瞒 孙公公喊了一遍,门口的公公又重复了一遍。 等话音落定,清韵便迈过议政殿门槛,朝前走去。 议政殿,极少有女子上殿,皇上在位十九年,进议政殿的女子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今儿传清韵来,为的是恢复伯府侯爵,是朝廷大事。 清韵努力镇定从容的朝前走。 一群大臣都转身望着她。 渐渐的,清韵的脸窘红了,好似三月里的娇嫩桃花,仿佛一阵风过,就会吹的落英缤纷、花瓣如雨,叫人惊艳。 再看她的眼,明眸似水,闪着一点点琉璃般的璀璨光芒。 诸位大臣,暗暗吃惊。 想当初,他们初进议事殿,面对满朝文武,也是大气不敢粗喘,窘的脸红脖子粗。 安定伯府三姑娘,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竟然做到气定神闲,脚步也不凌乱,当真是大胆。 别说,整个大殿,钦佩清韵胆量的有一大半。 在桃花宴上,跪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被人反对,甚至皇上生气,她依然不退缩,而是拿对联为难满朝文武,又派暗卫保护皇上,到讨要免死金牌……当真是一次比一次大胆。 清韵上前,跪下给皇上请安。 “清韵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脆悦耳,如空谷莺啼声响彻大殿。 皇上端坐龙椅之上,神情温朗,道,“平身。” 清韵赶紧谢恩,然后起身。 皇上陇了陇龙袍。笑看着清韵,问道,“朕传你来议事殿,有何感觉?” 清韵眼皮跳了下,她有些怕了,皇上锄头耍的好,挖坑的本事一流。上回被她连坑好几次。她有些担心,这又是个大坑。 清韵定了定心神,回道。“方才进来,瞧见满朝文武都在,清韵有些后悔没生做男儿身。” 听到清韵回答,皇上笑了。“朝堂之上,分文武。你想做文官,还是武官?” 清韵,“……” 果然是个坑。 自古,文武之斗。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掐起来那叫一个惨烈。 皇上这是觉得上朝太枯燥。想借她的手挑起文武之斗么? 清韵眼珠子一转,笑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清韵自然想文武双全了。” 闻言,皇上大笑不止,“志向高远,又胆识过人,要真生做男儿,朕不杀你,必寝食难安。” 清韵,“……” 脑门黑线狂掉不止,清韵颤巍巍道,“皇上,我只是随口吹吹牛……” 清韵说她是吹牛,皇上则笑道,“朕以为你胆大,不怕吓唬。” 清韵抬手,擦头上冷汗。 皇上,你不合适开玩笑,你知道么,我的小心肝被你吓破了,你赔我么? 镇南侯站在一旁,望着皇上道,“沐三姑娘再胆大,到底是个姑娘家,皇上莫要吓唬她。” 皇上赫然一笑,“确实是个姑娘家,不过就这样一个姑娘家,却难倒了朕的满朝文武,要真生做男儿身,朕当礼贤下士。” 皇上笑着,一堆大臣尴尬了。 尤其是那些个文臣,都低着脑袋,连呼吸都尽量的弱。 清韵窘了,上前一步,道,“皇上,那幅对联并非清韵所出,清韵当日就说了,是偶得一幅上联。” 听清韵这么说,皇上挑了下眉头。 清韵确实说过她偶得一幅上联,大家下意识的以为是她在无意中想到的,谁想是别人出的啊? 皇上微微一笑,道,“朕倒是好奇那幅上联是谁出的了。” 皇上一问完,清韵就扭头望着镇南侯了。 一堆人都跟着她望着镇南侯。 皇上惊诧了,“莫非那上联是镇南侯出的?” 镇南侯面不改色,道,“是老夫出的,江老儿将他外孙女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老夫想考考她,就随口出了这么个上联。” 镇南侯不脸红,清韵脸红的厉害,接口道,“这幅对联实在是难,清韵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来,又怕丢脸,才会在桃花宴上,为难满朝文武。” 朝堂上,那么多翰林学士,都对不出来,她一个姑娘家,对不出来也不丢脸。 她这也算是借力打力了。 那些大臣脸上的尴尬消去了不少。 输给镇南侯,怎么也比输给清韵脸上有光些。 只是镇南侯随口出了个上联,就将他们都难住了,往后在镇南侯跟前,平白矮了一节。 镇南侯心情很爽,望着皇上道,“那幅对联,过了三日,都没人对出来下联,皇上应当遵照当日许诺,恢复安定伯府侯爵之位。” 镇南侯说完,就有一位大臣站出来,道,“皇上,臣倒是听到一些传闻,说江老太爷对出了下联。” 皇上嘴角上扬,“是吗?” 镇南侯笑道,“传闻而已,如何信的?兴国公不是打算找江老太爷进宫询问吧?” 清韵听得恍然,她还纳闷,镇南侯手握重兵,又没人对的出下联,居然还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却没想到是兴国公。 这朝堂上,有三个人,不容人小觑。 第一个,当数献王爷。 献王爷,是先皇的胞弟,皇上的亲王叔,当年先皇过世,曾在弥留之际,嘱托献王爷对皇上多加管教,这样的人,谁敢惹? 第二个,就轮到兴国公了。 兴国公,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兄长,是皇上的亲舅舅。 第三个,就是镇南侯了。 他手握重兵,任兵部尚书,还是当今皇后的爹,是国丈。 后宫,太后和皇后不睦,朝堂上,兴国公和镇南侯也跟仇敌差不多。 听镇南侯反问,兴国公笑道,“江老太爷是沐三姑娘的外祖父,我想,就算请他来,他也不会承认。” 镇南侯眉头拧紧,既然知道江老太爷不会拆清韵的台,他还提起他做什么? 兴国公就笑道,“方才太后下了懿旨,对出下联者,赏黄金千两,知下联而隐瞒者,杖责五十。” 闻言,清韵脸一白。 心底更是堵了一团气。 伯府恢复侯爵,碍着太后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要横加阻拦。 她一直以为外祖父对出下联,这个传闻是大夫人散布出去的,只怕这其中还有兴国公府的功劳。 献王爷笑了,“知下联而隐瞒者,杖责五十?本王好奇了,既是隐瞒了,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百零六章 吓唬 兴国公脸色一哏,在献王爷跟前,他还不敢造次,只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罚,必定要人证物证俱全。” 镇南侯就笑了,“有那不慕权势,不贪黄白之物的,对出下联,只因没说,就要挨罚,朝廷几时这般霸道过?” 兴国公看了镇南侯一眼,转头望着皇上道,“臣不止听闻江老太爷对出下联,甚至有流言称,安定伯府花重金,让对出下联者,三缄其口。” 一言既出,满殿哗然。 不少大臣站出来,指责安定伯府做的不对,皇上不能恢复伯府侯爵。 清韵站在那里,气的不行,她上前一步,道,“皇上,清韵有话要说。” 清韵声音清脆中,带了三分愤岔。 硬生生的将那些大臣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皇上坐在龙椅上,笑看着清韵,问道,“有话,但说无妨。” 清韵轻了点下头,道,“皇上,兴国公说的不错,我外祖父确实对出了下联。” 兴国公站在那里,有些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清韵会这么说。 只听清韵继续道,“当日,在桃花宴上,清韵求您恢复伯府侯爵,被左相和几位大臣反对,清韵无奈之下,才以一幅上联以退为进,最终的目的,还是想恢复伯府侯爵罢了,那幅对联,是镇南侯问我的,以清韵的才学,只怕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可清韵有个曾经位居太傅的外祖父,这难题自然要找他求助。” “是,外祖父想了几日。也给了清韵几个下联,只是清韵喜欢吹毛求疵,那几幅对联,说对上了,确实对上了,可比起上联的意境,相差太远。这些对联。在清韵眼里,并不算过关,即便皇上拿那几幅对联来。清韵也不会承认对上了。” 听清韵倒豆子似地说了一堆,献王爷笑道,“那是自然,一幅下联换个侯爵之位。必定要毫无瑕疵才行。” 兴国公就道,“那几幅对联。当真是江老太爷对出来的?” 这是怀疑那些对联是安定伯府收买的。 清韵望着兴国公,笑道,“外祖父的文采,清韵相信满朝文武都见识过。要是有谁怀疑清韵和安定伯府作假了,将来就算伯府恢复了侯爵之位,皇上查证属实。大可以再贬为伯府,甚至贬为庶民。我安定伯府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清韵说着,右相赶紧出来道,“沐三姑娘慎言。” 这样的许诺,要是叫有心人听去了,只怕真的能将侯爵之位搅合没了。 清韵朝右相一笑,道,“那幅对联的难度,大家都知道,能对出下联者,必定满腹经纶,要真有那日,还请皇上准许,请镇南侯再出两个对联考考他。” 右相笑了,他真是杞人忧天。 别看沐三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做事顾头顾尾,只怕有心之人想找茬,都得掂量三分了。 镇南侯那一关,是那么好过的吗? 有大臣站出来道,“对对子和作诗一样,讲究个灵感,有时候福至心灵,忽然就通了,有时候怎么想,都不会,三姑娘那法子,怕是难行的通。” 大臣说完,不少大臣表示说的有理。 清韵暗暗咬牙,望着皇上,声音哽咽,带着被冤枉的委屈道,“皇上,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大家都将流言当成了事实,要是不能破除流言,伯府岂不是要担个弄虚作假,甚至欺君的罪名,求皇上给伯府做主!” 说着,清韵跪了下去,道,“皇上,请您张贴告示,除了外祖父,若还有旁人对出的下联,和清韵写下的一模一样,我安定伯府愿赔偿他十万两银子!还请皇上保证不因伯府收买而降罪于他!” 此言一出,满殿都是倒抽气声。 右相看着清韵,老实说,他也被清韵的气魄给震住了。 胆大,果然什么时候都大胆啊。 只是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女儿家能做主? 左相笑道,“沐三姑娘,你说的,伯府长辈同意吗?” 言外之意,她说的话,算不得数。 镇南侯笑了,笑声雄浑,霸气侧漏,“悬赏的几十万两,我镇南侯府出了便是。” 有权,有钱,就是这么霸气。 清韵眼眶微红,她没想到镇南侯如此信任她。 只是,话说到这份上,满朝文武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能被安定伯府收买的人,能瞧着悬赏的十万两银子不动心? 沐三姑娘能如此镇定,说明流言只是流言。 皇上笑了,瞥了兴国公,问道,“沐三姑娘都如此表态了,兴国公还觉得流言是真的?” 兴国公望着皇上,道,“臣只是觉得复爵这样的大事,不是儿戏,应当慎重,既然沐三姑娘如此自信,臣无话可说。” 兴国公说完,就退到原位了。 皇上眼睛一扫,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异议?” 大殿,寂静的落针可闻。 显然,没人有异议。 皇上则笑道,“看来,诸位大臣是没对出下联了,至于江老太爷,他是你外祖父,就算对出来,不说也无可厚非,况且,他对的下联,你还不满意,朕依照许诺,恢复伯府侯爵之位。” 听皇上这么说,清韵大松一口气,赶紧跪下谢恩。 皇上抬手,笑道,“起来吧,那幅对联,难倒满朝文武,江老太爷对出几个下联,就算不怎么工整,朕也好奇他对出的下联是什么,想必诸位爱卿,也很好奇。” 那些大臣,连连点头。 然后,就有公公请清韵到一旁将下联写下来。 桃燃锦江堤。 烽销湖堤楼。 枫焰镜湖堤。 燕钟浄地楼。 公公送到皇上手里,皇上挨个的看着,笑道,“意境确实差太远了,只能算勉强对上了。” 说着,皇上把纸张递给孙公公。 孙公公拿下去给几位大臣看。 几位大臣瞧着,眸底恍然,那样子就像是说:我怎么这么笨,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就算意境差了些,可对出来,总比对不出来好啊。 正懊恼着,就听皇上笑道,“朕登基十九年,贬过不少公侯王爵,也恢复了不少爵位,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复爵,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清韵脸红如霞,她觉得自己够无耻的。 可是,很快,她又觉得,最无耻的那个不是她,是皇上。 因为皇上看着她,眸底闪着笑意,道,“当日,朕恼了江老太傅,一气之下,贬了他的官,安定侯站出来替他求情,确实重情重义,要说错,确实没什么大错,朕原想,他立下大功,朕再恢复他侯爷之位,如今侯爵恢复了,这立功……” 说着,皇上顿了顿,瞥了清韵道,“这立功的事,朕就算在你头上了,将来朕交给你办的事,你要是办不好,朕也不罚安定侯,朕知道你孝顺有加,朕罚你去边关做苦力。” 清韵嘴角抽了抽,“皇上,你又吓唬我。” “这一回,朕说的是真的。” 清韵,“……” 完了,彻底掉皇上的坑里去了。 她绝对相信,皇上不是说笑的。 他真的有事交给她去办。 她甚至心中隐隐有预感。 那件事,和那块被楚北顺走的碎玉有关。 看着清韵囧囧的,欲哭无泪的表情,一堆大臣都在憋笑,抖肩膀。 这一刻,他们内心是羡慕妒忌安定侯的,妒忌生了个孝顺有加的好女儿。 但,皇上,您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合适么? 第一百零七章 江家 且不管将来如何,眼下伯府总算是恢复了侯爵,这事就像是卡在她喉咙里的暗刺,如今被拔掉了,呼吸那叫一个顺畅啊,只觉得空气都带着芳香甜味。 她的事忙玩了,便跟皇上福身告退。 皇上摆摆手,笑道,“退下吧。” 清韵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才迈步议政殿门槛,就听献王爷道,“皇上,臣不知道江老太傅当年是怎么惹怒了皇上,但他文采斐然,功在社稷,臣恳请皇上准许江老太傅官复原职,继续为我大锦朝效力。” 清韵眉头轻挑了下,要是外祖父也官复原职了,那她和沐清凌的靠山可就牢实了。 献王爷带头,不少大臣站出来帮江老太爷求情。 可是,皇上神情恹恹,几乎愤岔道,“此事不必再议!” 清韵转身回头,只见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甩了龙袍走了。 随即,孙公公扯了嗓子喊,“退朝!” 一堆大臣跪下,恭送皇上。 清韵有些抚额,外祖父当年是怎么把皇上惹毛的,都这么久了,提起他,皇上火气还这么的大? 为官者,曲意奉承,溜须拍马,她看不上,可也不用惹怒皇上吧,这还有前途可言吗? 外祖父官至太傅,不应该不懂这道理啊? 退朝了,一堆大臣鱼贯而出。 清韵站在一旁,让那些大臣先走。 不少大臣,见了清韵,都报之以笑。 清韵罩着面纱,微福身见礼。 很快。那些大臣都下了台阶,清韵转身离开。 她走的不快,等她下了台阶,然后发现不对劲了。 青莺不见了! 清韵转身望去,只见青莺扶着台阶,一溜烟跑下来。 清韵拧眉,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青莺摇头。赶紧解释道,“奴婢没去哪儿啊,只是听三老太爷和镇南侯说话。听走了神……” 皇宫重地,人生地不熟的,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跑啊。 听青莺这么说。清韵嗔了她一眼,怕青莺没分寸。惹上祸事,不由的重了语气道,“朝堂大事,岂能随意偷听。” 青莺不怕清韵。轻吐了下舌头,道,“要真是朝堂大事。请奴婢听,奴婢都不会听呢。姑娘,你忘了,大堂姑娘伤了脸,三老太爷托镇南侯买药,奴婢听得是这事。” 清韵转了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药,只有她有。 不论谁买,最后银子还是落到她手里,至于钱怎么到她手里,她并不在意。 只是,以青莺的性子,要是没点特别的事,她不会这样高兴。 清韵笑问道,“镇南侯不帮三老太爷买药?” 青莺摇头,道,“答应帮忙啊,只不过镇南侯说制药的大夫,性子古怪,不缺银钱,卖药不止看人,还看心情,卖给他要比卖给楚大少爷贵一倍……” 也就是说,一样的药,三老太爷托镇南侯买,要两万两。 青莺咯咯笑,“三老太爷听后,脸都绿了。” 清韵也忍俊不禁,尚书府怕她狡诈,狮子大开口,想找镇南侯买,谁想到镇南侯买更贵啊? 想到方才,她被逼的不得不许下重诺,镇南侯站出来帮她,三老太爷却袖手旁观。 明哲保身的叫人心寒。 清韵嘴角泛冷起一抹冷笑,当年三老太爷和老太爷争侯府爵位,三老太爷失败了,心中必定不甘。 伯府不能恢复侯爵,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帮忙? 尚书府宁愿找镇南侯帮忙,怕吃苦只是其一,只怕是不想欠伯府什么,低了伯府一等。 她倒是想知道了,是沐千染恢复容貌重要,还是尚书府的脸面更重要。 有公公带路,送清韵出宫。 宫门前,伯府马车等候在那里。 清韵下了马车后,朝伯府马车走去。 车夫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殷勤的笑,恭谨的请安。 青莺嘴撅了下,看车夫脸上的笑很不顺眼,以前三姑娘不得宠时,这些个车夫哪有这么恭谨的,从来只捧着五姑娘好么! 清韵瞥了车夫一眼,由青莺扶着上马车,一边道,“先不回伯府了,去江家一趟。” 车夫怔了下,连忙点头应下。 马车汩汩,朝前驶去。 两刻钟后,马车在江家大门前停下。 清韵掀开车帘,便见到门前两大石狮子,威武雄浑,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守门小厮,赶紧上前请安。 安定伯府会来江家的,只有清韵这个表姑娘。 青莺下了马车后,扶清韵下来。 清韵脸上罩着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小厮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另外一小厮赶紧飞奔去禀告。 要知道,从江家被贬,到现在都快两年了,清韵只回过江家两次。 她脑中对江家都没什么印象了。 江老太爷,罢官前,位高权重,官至太傅,深得先皇信任,这府邸,便是先皇赏赐的。 两年前,江老太爷被罢官,险些连先皇御赐的府邸都保不住。 幸好皇上孝顺,觉得先皇赏赐出去的东西,他不能要回来,否则是对先皇的大不敬。 一路往前走,清韵一边打量江家。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 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映在青松翠柏之中,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比伯府要阔气,也更雅致的多。 走在九曲回廊上,听着远处丫鬟在娇笑,银铃般的笑声传的很远。 刚迈过二门,清韵便瞧见远处有人走过来。 最前一人,年约三十五六,穿戴不凡,神情温婉,眉梢透着喜悦。 她身侧还有一个姑娘,身材纤细,蛮腰赢弱,玉骨冰肌,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叫人观之忘俗。 再见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锦裙,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梳着流云髻,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 正是江家大姑娘江筱。 在清韵打量她们的同时,她们也在打量清韵。 清韵罩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只见她走来,云髻峨峨,斜抱云和,—肌妙肤,弱骨纤形。 她背脊挺直,步伐从容,身上穿着秋香色彩绣滕纹散花锦裙裳,随着走动,腰间玉佩下,缀着的流苏,随风摇曳。 江筱快步上前,还未走近,就笑道,“真的是清韵表妹来了,我还是当丫鬟逗我们玩的呢。” 江大太太也在笑,她的笑脸叫人觉得亲切,“安定伯府准许你来,定然是恢复了侯爵了。” 清韵上前,福身给江大太太请安。 还不等她屈膝,江大太太就扶起她道,“难得见一面,还这么多礼做什么,方才老夫人听丫鬟禀告你来,可是高兴坏了,快去给她请安。” 江筱在一旁,望着清韵,笑道,“清韵表妹怎么带着面纱?” 清韵手碰着面纱,笑道,“前些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不等清韵说话,江大太太就沉眉了,“当真是不小心?你不用替她们隐瞒。” 她这是怀疑沐清芷她们划的,她们欺负清韵的事,江家清楚,只是伯府为江家所累,不好替清韵出头。 清韵点头道,“舅母,清韵真的是不小心,和她们无关。” 江大太太不信,望着青莺。 青莺就回道,“姑娘前些时候进宫,坐宁王府若瑶郡主的马车,出了些意外,撞在若瑶郡主头上的金簪上划伤的。” 青莺提及若瑶郡主,这要不是实情,借丫鬟几个胆子,也不敢污蔑若瑶郡主。 江筱担忧道,“会不会留疤?” 女儿家,受些伤不怕,怕的是留疤。 清韵鼻子微酸,有这么多人真切的关心她,她心中温暖,连忙摇头道,“只是些轻伤,不会留疤。” “那就好,”江大太太放心道。 几人往前走。 路上,清韵问江筱道,“表姐,外祖父、外祖母身子还安好吧?” 江筱点头道,“身子都还算硬朗,只是前些时候,听说安定伯府要将你许人,祖父和祖母着实焦急了两天,后来镇南侯府答应联姻,祖父祖母才略微安心,只是后来……你的亲事起起伏伏,祖父祖母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就是现在,祖父祖母还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不管镇南侯府门第再怎么好,楚大少爷再怎么得镇南侯的宠爱,江家可以不计较他外室庶子的身份,可那一身的病呢。 说是能治好,可什么时候能治好呢? 清韵有些不好意思了,楚北身上的毒能解的事,她又不能明说。 她能说只要那厮不自己作死,就能不死吗? “劳外祖父外祖母担忧了,”清韵歉意道。 江大太太就嗔瞪清韵了,叹气道,“你娘福薄,早早的就去了,不然,你和清凌何至于被安定伯府那般作贱,你爹是好的,重情重义,只可惜总是离京办差,苦了你们两姐妹。” 江大太太说着,江筱推了她一把道,“娘,总说这些伤心事做什么?” 一点点伤感,被江筱一打断,江大太太抬手戳江筱脑门。 被江筱俏皮的躲开了,她拉着清韵到一旁,低声,捂嘴笑道,“你今儿来的巧了,楚大少爷也在这里呢。” 第一百零八章 小气 清韵怔了下,心中不解,楚北来江家做什么? 清韵怀疑江筱是逗她玩的,可是一抬眸,就见到江筱一脸怀疑她和楚北是约好的神情。 清韵脸腾的一红,恨不得回道:那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要是知道他来江家了,她就直接回伯府了,省的当着一堆人见面尴尬。 知道清韵皮薄,江筱说了一句后,也就不说了。 进了沉香院,江筱拉着清韵进去给江老夫人请安。 江老夫人翘首以盼,看着清韵进来,都眼眶通红。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清韵的娘江氏出嫁前,江老夫人对她是宠溺至极,谁想到出嫁没几年,人就没了。 听到江氏过世的消息,江老夫人哭晕了好几回。 清韵比沐清凌长的更像江氏,瞧着她走进来,江老夫人都恍惚觉得,是江氏来给她请安。 还不等清韵福身请安,江老夫人就将清韵搂在怀里,叫着江氏的小名。 清韵听着鼻子泛酸。 还是江大太太对江老夫人道,“娘,这是清韵呢,你抱得太紧了,快松开她。” 江老夫人这才松开清韵,正好清韵的纱巾卡在了江老夫人胸前佩戴的玉佩上。 清韵一起来,纱巾就摘了下来。 看着她的脸,江大太太一怔,“怎么伤的这么重?” 方才清韵说不留疤,她也没在意,没想到这么严重。 清韵摸着脸,赶紧把面纱罩上,道。“舅母,这伤的不重,不用三五日就好了。” 江大太太见江老夫人有些发怒,赶紧解释清韵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江老夫人这才消了几分气,可还是心疼清韵。 她不止心疼清韵,她还骂江老太爷。“看他办的糊涂事。说是帮你,结果呢!” 这是不满意清韵嫁给楚北,怕楚北短命。清韵下半辈子无依无靠。 清韵坐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说楚北好,说不出口啊。 说他不好,绝对是火上浇油。 江大太太怕江老夫人气坏了身子。赶紧劝她别生气。 江老太爷要镇南侯答应联姻已经不错了,谁想到镇南侯许诺的好好的。最后联姻的变成了楚大少爷? 这根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怨谁了。 江老夫人一肚子气,偏还不能数落安定伯府的不是。 谁叫安定伯府被贬。是因为江家连累了,就因为这事,江家在安定伯府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越想。江老夫人是越气。 清韵也宽慰她道,“外祖母。您别生气了,清韵觉得这桩亲事就很好了,至少比伯府给清韵挑的好上百倍了。” 江老夫人握紧清韵双手,声音哽咽道,“这桩亲事好不好,外祖母心里有数,只盼着楚大少爷的病能治好,能安稳的过一辈子,外祖母就是死了,也有脸去见你娘亲,反倒是你大姐姐清凌……” 说着,江老夫人泣不成声。 清韵反握紧江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我相信大姐夫的病也能治好。” 江老夫人拿帕子拭泪。 清韵的话,大家只是听听,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江大太太就有些生气道,“清凌出嫁都一年多了,还没来过江家,前些日子老夫人想她,我让丫鬟给她传了口信,结果丫鬟连定国公府大门都没进去,遑论见一见清凌了,这些个人,当真是人走茶凉,以前老太爷还是太傅时,哪个不是上杆子巴结?!” 江大太太既生气,又担忧。 清韵的表哥江远,都年满十八了,还没有议亲,江大太太愁着呢。 娶小家碧玉,她不满意。 娶世家贵女,人家看不上已经败落的江家。 就这样一直耽搁着,可江远年纪渐长,总要娶妻生子,娶正妻不比纳妾,得慎重又慎重。 要换做两年前,以江家的权势地位,江远就是求娶公主郡主,都没有娶不会来的。 如今,江家给他准备了一百八十抬聘礼,可抬去谁家呢? 还有江筱,她比清韵还大几个月,已经及笄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江家提亲的。 要是以前,只怕江府的门槛都被人踏破几回了。 江远还好些,就是二十娶妻,也不算太晚。 可江筱过了十七八,还不议亲嫁人,往后还怎么嫁? 清韵挨着江老夫人坐着,她想说江家再派人去定国公府见沐清凌,一定能见到。 可是见江老夫人的神情,也知道,她说了没人信,就打消了这想法。 正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丫鬟请安声,“见过大少爷。” 清韵一听,就知道江远来了。 她赶紧起身。 只见屏风处,走进来一男子,穿着淡蓝色锦袍,上面绣着高雅修竹,衬得他身量修长,背脊挺直。 他俊朗飘逸,风度翩翩,脸上挂着清淡笑意,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别看他年纪轻,却深得江老太爷的真传,他爹形容过他:急如风、静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实乃将相之材。 可惜,江家败落,不少人避江家唯恐不及。 江老太爷若是不起复,江远肯定会被埋没。 清韵上前,福身道,“见过表哥。” 江远挑眉一笑,作揖道,“见过表妹。” 见两人礼多,江老夫人都嗔怪了,望着江远道,“怎么过来了,楚大少爷走了?” 江远摇头,“楚大少爷没走,祖父和他相谈甚欢,也不知道说什么,借口让我来请表妹过去,将我轰了出来。” “相谈甚欢?”江老夫人笑了。“你祖父走之前,还说要好好刁难刁难他呢,放过他了?” 江远笑了,“祖父言出必行,哪会放过他,只是楚大少爷才思敏捷,不但将祖父的刁难一一化解。还连累我挨了祖父一通训斥。让我多跟楚大少爷学习学习。” 江远说着,声音透着一丝哀怨。 江老夫人和江大太太互望一眼,眸带惊讶。 江筱更是睁圆了眼睛。“大哥,祖父当真让你跟楚大少爷学习?” 江远白了江筱一眼,“我敢撒谎骗祖母和母亲吗?” 江筱想想也是。 只是她有些不敢置信。 大哥是祖父一手教大的,虽然对大哥很严厉。但大家都看的出来,对这个嫡长孙。江老太爷是极满意的。 今天让他跟楚大少爷学习,能让江老太爷说这话,可见楚大少爷不一般啊。 江筱站起来,拉着清韵道。“走,我们去瞧瞧他去。” 江远抬手,拦下江筱。笑道,“祖父只让清韵去。” 江筱瞪了江远道。“我去看看怎么了?!” 江远耸肩,“祖父说的,我也不知道。” 江筱气的暗跺脚。 江远只笑了笑,然后着清韵,道,“表妹,请。” 清韵就朝江老夫人福身,然后和江远去前院。 等出了沉香院。 江远望着清韵,笑问道,“表妹和楚大少爷很熟?” 清韵脸窘了,“只是见过两面,算不上熟。” 江远轻笑,“我倒是听说在宣王府桃花宴上,你抚琴,他舞剑,是一对璧人,在街上,马车出事,他奋力相救,甚至吐血。” 清韵脸颊又红了三分,“表哥,你有话不妨直说。” 她说不俗,那是不好意思。 你何必这样举例说她和楚北很熟啊。 熟又怎么了? 江远轻咳两声,道,“那表哥就有话直说了,表哥和楚大少爷也就今儿见了一面,不得不说,这厮小气的很。” 清韵,“……” 清韵嘴角开始抽了,江远行事稳重,从不说人坏话,今儿说楚北小气,那厮到底怎么了? 清韵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了?” 江远望了眼清韵,继续朝前走,边走边道,“起先见面,倒是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可是外祖父一说,当初替我求娶过你,好了,他连瞪了我七八眼,瞪的我背脊发凉……” 天可怜见,他只当清韵是妹妹,和江筱一样,从未有过任何旖念。 当初江老太爷让他娶清韵,他还反对来着。 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清韵往火坑里跳,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就这样,还要挨瞪。 江远心底有些不爽,所以找清韵告他一状。 你以为告状就算完了? 江远不爽了,他会让楚北更不爽。 这不,江远望着清韵,拜托道,“一会儿,还请表妹帮忙,帮表哥出了这口恶气。” 清韵凌乱了,这就是爹说的将相之材? 这气度……说好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呢? 还有那厮,也太霸道,太明目张胆了,只因江远求娶过他,就瞪人家,也太野蛮了。 想到江远的请求,清韵红着脸,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表哥有事相求,做表妹的,怎么能不欣然答应? 只是,“我要怎么帮你?” 江远坏笑,假咳两声道,“其实,只要多喊几声表哥就可以了,最好是声音婉转动听一点,当然了,能让人起鸡皮疙瘩最好。” 清韵,“……” 青莺,“……” 还有暗处的卫驰,“……” 还说爷小气,江大少爷明明比爷更小气好么? 不过爷也真是的,都和三姑娘定亲了,你何必瞪江大少爷,这不是没事找气受么? 刚想着,卫驰就听到一声酥麻入骨的轻唤,“表哥~。” 卫驰没差点直接从树上栽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 制衡 试着喊了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清韵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下。 太呕心人了,自己都忍受不住了。 她望着江远,见他一脸窘红的表情,清韵问道,“这样可以么?” 岂止是可以,他都能预感到楚大少爷杀人的眼神了。 江远稳住心神,不怕死的点头道,“可以。” 两人朝前走。 靠近书房,清韵就婉转着声音,一声一声喊着表哥,然后娇嗔着语气道,“表哥,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清韵一边说,一边抖被自己呕心出来的鸡皮疙瘩。 别说,就这样喊了两声。 推门进去之后,清韵就感觉到一道森寒冷芒射在她身上,像是一团烈火,恨不得将她燃烧成灰。 清韵觉得她是在花样作死。 不过,有人比她作死的更快。 江老太爷瞪着江远道,“怎么做人表哥的,最起码的谦让都不会了,让清韵在后面追。” 江远那叫一个委屈,他和清韵并肩走过来的,也是清韵先进的屋,怎么就不谦让了? 清韵死扛着,望着江老太爷道,“外祖父,表哥从小就会谦让,长大了更是个谦谦君子,和清韵又是表兄妹,哪像对外人那样多礼啊?” 楚北坐在那里,看着清韵,那火气真是要多大就有多大。 跟他说话,嗓门要多大就有多大,不是瞪眼轰他走,就是轻哼,哪见女儿娇态,他以为她就是那性子。谁想到她对江远就不一般,那一声声表哥,娇媚入骨,恨不得把人骨头都叫酥了,当真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呢! 她还说外人,明显是在指他! 越想。心中火气烧的越旺。说出口的话,就越酸,“沐三姑娘和江大少爷。当真是兄妹情深。” 江远继续作死,“我和清韵从小一起长大,她……” 话还没说完,江老太爷轻咳一声。打断江远的话,还瞪了他一眼。 自家的孙子。自己了解,有这样做表哥,给表妹添乱的吗? 清韵也是,哪有这样顺着表哥的。惹怒楚大少爷有什么好的,喜欢挨瞪眼吗? 被江老太爷瞪了两眼,江远不敢放肆了。 江老太爷轰他道。“我有两本书,落在了沉香院书房桌子上。去取了来。” 江远无语了。 不是吧,这样的小事,让丫鬟跑一趟不就是了,又故意支开他。 可做孙子的,祖父有吩咐,不得不听啊。 江远走了,他是被楚北的瞪眼送走的。 江老太爷端茶轻啜。 清韵寻了个位置坐下,正好在楚北对面。 这位置超级不好,看着楚北抿紧的唇瓣,寒光闪闪的眼睛,清韵也狠狠的剜了他两眼,没好气的道,“楚大少爷怎么来江家了?” 楚北漂亮凤眸亮如星辰,眸光却凉薄如水。 他唇瓣抿的紧紧的,没有说话。 江老太爷笑道,“镇南侯请我教他学识,我出了一题,打算考考他,他是来送答卷的。” 清韵愕然,她没想到楚北是来求学的。 她勾唇轻笑,“方才表哥说外祖父对楚大少爷大加夸赞,想必他是通过考验了?” 江老太爷位居太傅,虽然现在贬官了,可才学还在呢,他要是嫌弃楚北笨不教,谁也无话可说。 江老太爷轻点了下头道,“还算凑合,勉强收之为徒。” 清韵捂嘴轻笑。 听到清韵的笑声,楚北脸都黑了,这女人,今天不气死他,不罢休是吧?! 感觉到楚北生气,清韵轻咳两声,站起来,走到江老太爷身边,笑道,“外祖父,你给他出了什么题目?”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笑道,“只是看看他对制衡之术了解多少。” “制衡之术?”清韵惊讶。 楚北也站了起来,“不知道沐三姑娘对制衡之术有何高见?”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清韵瞥了楚北一眼,道,“高见没有,不过制衡之术,我倒是听说过。” 江老太爷怔住,他知道楚北是故意刁难清韵。 谁想到清韵还真就接了,她一个姑娘家,谁跟他说制衡之术? 江老太爷来了兴致了,笑问道,“说说,你对制衡之术的理解。” 清韵轻眨眼帘,修长的睫羽如同蝴蝶双翅,轻轻颤动,朱唇轻启,笑道,“制衡之术,又叫帝王心术,制衡的目的是三权分立,稳固皇权,制衡之术主要分两点,拉拢和离间,使得臣子不敢有大的作为,不敢犯上作乱,便是明君当政,也有清流一派和奸佞一派。” 清韵说的随意,可是听在江老太傅和楚北耳中,就跟平地起惊雷一般。 虽然清韵只说了几句,可字字珠玑,说的是制衡之术的精髓。 尤其是拉拢和离间,还有三权分立,言简意赅,透着权谋和杀戮。 她一个大家闺秀,谁会教她权谋之术?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眸带审度,问道,“谁教你的制衡之术?” 看两人这么盯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避讳之言似地,清韵都不知道她说错什么了。 楚北都能学制衡之术,她知道不行么? 清韵没法解释,她能说是前世看书看到的么,只能撒谎道,“制衡之术,我是听祖母说的,然后看史书琢磨出来的,祖母还说制衡之术不止帝王能用,就是小小后院,也能用得上……” 清韵觉得她脸皮越来越厚了,就她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沐浴着毛泽东思想的阳光雨露,不看书能知道什么是制衡之术? 江老太爷嘴角微弧,他望着清韵,眸底有笑,“改日,我应该去拜访下老夫人,向她讨教下制衡之术。” 清韵,“……” 清韵脸窘了,外祖父这是不信她呢。 好像,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江太老爷望着清韵,清韵轻咬唇瓣,就是不说是谁教的。 江老太爷也就不为难她了,笑道,“确实,制衡之术用到之处很多,官场之上最为常见罢了,你的说对,制衡之术最精妙之处,就是拉拢和离间,帝王擅用制衡之术,臣子多伴君如伴虎感慨……” 皇上需要你,就多宠信你。 得皇上宠信,那些大臣就多巴结靠拢,就会聚拢一定的势力。 可势力过大,让皇上感觉到了威胁,皇上就开始疏远他,甚至杀了他,另外培植新的宠臣。 江老太爷滔滔不绝,给清韵和楚北说起制衡之术来。 说了一通后,江老太爷端茶要喝。 可是茶水凉了。 清韵赶紧用热水重新沏了一杯。 江老太爷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拨弄着。 正要喝时,却身子一怔。 因为清韵问他,“外祖父,皇上贬斥你,也是因为制衡之术?” 第一百一十章 甚好 江老太爷怔了片刻,缓缓抬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他将茶盏放下,抬眸望着清韵,道,“是,也不是。” 清韵囧了,是因为制衡之术,也不是因为制衡之术? 外祖父,你说法这样矛盾,我听不明白啊。 清韵今天来江家,为的就是想弄明白当初江老太爷是怎么惹怒皇上的,又为何她父亲帮着求情,导致侯府被贬,最终致使她和沐清凌过的那么悲催。 她觉得,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就算那是朝廷大事。 清韵站在一旁,一双剪水瞳眸,泛着琉璃般光泽,望着江老太爷,问道,“外祖父,清韵想知道你是怎么惹怒皇上的,就连今天,献王爷提起让你官复原职,皇上都龙颜大怒,直接甩袖走了。” 她说话声清脆,带着恳切。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他清明睿眸带着笑,道,“外祖父知道你孝顺,可是这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们,除了清韵,还有楚北。 楚北站在一旁,他原是想走的,不过他要娶清韵,又向江老太爷学习,不走也无妨。 这会儿听江老太爷把他也算上,他笑道,“我想当初江老太爷被贬和立储有关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 江老太爷微微挑眉,楚大少爷一身的病,竟然还如此关心朝堂大事? 既然两个小辈也猜到了,就直接告诉他们罢了,也省的他们胡乱猜测。 再者,他已经站队了。 江老太爷点头,认同道。“不错,两年前,我被皇上贬斥,确实是因为立储一事和皇上起了争执,导致龙颜大怒,祸极江家,不过皇上虽贬斥了我。却也是在保护我。至于贬斥安定伯府,皇上是在杀鸡儆猴……” 清韵听呆了,她还从未想过江老太爷被贬。其实是皇上在保护他,还有贬斥安定伯府,是皇上在杀鸡儆猴。 只听江老太爷徐徐道来,“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先太子忽然病逝说起,当年。先皇还健在,先太子离世,留下幼子,也就是今日的安郡王。皇储之位空虚,朝野上下震荡不已,有主张立皇上为太子的。也有主张立尚在襁褓之中的安郡王为皇储的,皇上主动奏请先皇立安郡王为皇储。才平熄朝野,可事事难料,先皇旧疾复发,病入骨髓,药石无医,原想等安郡王长大,观其禀性再考虑立子还是传孙,可孙子年幼,儿子还屡建战功,他传位给孙子,不利于朝堂稳定,所以先皇留下遗诏传位给皇上……” “原本,先皇传位给皇上,再由皇上传给嫡长子,才合乎礼法,可在皇上登基那一天,太后拿了一道圣旨来,请皇上加盖玉玺,当时有传闻,那道圣旨是立安郡王为太子的圣旨,太后没有宣读,而是直接拿走了,久而久之,大家就忘记了,再加上皇上登基的第三天,便迎娶皇后,十个月后生下一对龙凤胎,普天同庆。” “六年前,大皇子满十二岁,他聪慧异常,能文善武,且过目不忘,献王爷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皇上确实动了心,可太后却说皇上答应传位给安郡王,不能出尔反尔,这事当时闹得很大,献王爷让太后拿出圣旨,太后拿不出来,可太后固执,立储一事就耽搁到了现在。” “这些年,兴国公府还有太后,是极力帮安郡王培植势力,皇上知道,却也无可奈何的装聋作哑,两年前,太后请皇上下旨,让我给安郡王授课……” 江老太爷,在朝为官三十年,不知道为朝廷举荐了多少贤能之才,他和献王爷、兴国公还有镇南侯四足鼎立,不过他地位特殊,官居太傅,太子之师,他是和太子站在一起的,谁是太子,他就扶持谁。 太后拉拢不了献王爷,就没法扳倒镇南侯,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皇上若是同意了,就算是认同太后逼他传位给安郡王了。 皇上找他商议此事,他就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至于安郡王,皇上可以立他为亲王。 太后会生气,江老太爷知道,可圣旨已下,既成事实,太后也无能为力。 他奏请皇上早下决断,优柔寡断终成祸事。 好吧,就是优柔寡断四个字,惹怒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然后把江老太爷给贬了。 江老太爷,门生遍布朝野,得知此事,都聚在一起,打算联名上奏,请皇上息怒,恢复江老太爷的官职。 那时候,安定侯奉旨离京办差回来。 他才立了个不小的功劳,皇上会赏赐他,他不要赏赐,求皇上饶了江老太爷。 谁想皇上一气之下,直接把安定侯贬为了安定伯。 皇上雷霆之怒,以至于江老太爷那些门生写了联名奏折,愣是不敢送给皇上。 江家一夕之间,没落至此。 本来,江老太爷被皇上贬了之后,就闲云野鹤,皇上不再优柔寡断的那一天,就是他官复原职的时候。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安定伯府这个定时炸弹,炸的太厉害了。 江老太爷一心为朝廷,他被贬了无所谓,可安定伯府被贬,连着沐清凌和清韵两个受委屈不算,伯府为了恢复侯爵,不惜拿她们去联姻。 江老太爷哪忍心两个外孙女因为他毁了一辈子。 沐清凌定了亲,他才知道,当时已经悔之晚矣。 伯府又打清韵的主意,他如何还能袖手旁观? 只是清韵定下的是郑国公府大少爷,门第若是太差,伯府根本不会同意。 江家从被贬起,那些门生都没有踏足过半步,江老太爷也心寒的很。 无奈之下,江老太爷不得不放下身段,去求镇南侯。 江老太爷说着,楚北站在一旁,他望着江老太爷书桌上的砚台走神。 清韵望着江老太爷,好奇道,“太后手中真的有皇上盖了玉玺传位给安郡王的圣旨?” 江老太爷摇头,“太后手中确实有一道圣旨,宁太妃倒是作证说是立安郡王为太子的圣旨,但除了她之外,没人见过。” 宁太妃和太后本就是表姐妹,又事事以太后马首是瞻,她的话,不足以作证。 清韵就好奇了,“那那道圣旨呢?” 江老太爷还是摇头,“太后说被人偷了……” 清韵脑门有黑线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闹到最后竟成了儿戏? “那皇上呢?”清韵追问,“给圣旨盖玉玺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知道吧?” 江老太爷神情和清韵一样,带着困惑,他道,“我记得,太后是将圣旨递给皇上,也是皇上亲自加盖的玉玺,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在立储一事上,皇上一直都避讳不谈,加上皇上正当壮年,也不急着立太子,面对太后指责时,皇上要么甩袖走,要么直接让太后宣旨,没有否认过,也没有承认过。” 清韵嘴角都快抽僵硬了。 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倒好,管起了立太子的事来。 皇上就更叫人琢磨不透了。 他骁勇善战,叫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人,不可能优柔寡断啊。 清韵望向楚北,却见他走神走的厉害。 她望着他半天,他都没反应。 清韵暗呲牙,走到他身边,轻推了下他。 楚北反应过来,望着清韵,问道,“有事?” 清韵,“……” 清韵剜了楚北一眼,磨牙道,“外祖父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呢?” 楚北耳根轻红,当着江老太爷的面走神,确实不该,只是有些事,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嘴角上扬,为走神给江老太爷赔礼。 正巧这时,传来江远的叩门声,他道,“祖父,书取来了,能进去吗?” 江老太爷应道,“进来吧。” 江远就推门而入。 他手里拿着两本书,恭谨的递给江老太爷。 然后望着清韵,笑的表兄妹有奸情似地,眸带不舍道,“表妹,伯府来人催你回去。” 清韵撅嘴,一脸的不高兴。 好不容易来江家一趟,伯府催她回去做什么,有什么好催的? 江老太爷笑道,“伯府能恢复侯爵,是因为你的缘故,圣旨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接的。” 清韵窘了。 她还以为伯府恢复侯爵,老夫人就能接旨,敢情还要她回去呢。 她不接圣旨,跑江家来,回去肯定少不了挨瞪眼了。 清韵抚额,江老太爷笑道,“快回去吧,伯府恢复了侯爵,你祖母不会再反对你来江家的。” 清韵连连点头,福身跟江老太爷告辞。 江远轻咳两声,眸光瞥了楚北道,“表妹,我送你回去。” 清韵还没答应,楚北就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我送沐三姑娘回去吧。” 江远摇头,眸底暗处有笑意,“镇南侯府和安定侯府又不顺路,就不劳烦楚大少爷送了,正好,我还有些话和表妹说。” 楚北瞪着江远。 江远瞪着楚北。 清韵眼皮乱翻,这两个小心眼凑到一起,真是够了。 “我看,还是表哥送楚大少爷回府,我独自回去吧。” “这主意甚好。” 楚北笑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威胁 清韵赶着回府,才没功夫管楚北和江远斗气。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青莺在院子里等候,无聊的她,画了一个有一个的圈圈。 画的很入神啊,还是清韵喊她,她才发现清韵出来了。 她赶紧丢了手中木棍,红着脸过来道,“姑娘,你可算出来了。” 清韵嘴角淡笑,“回伯府了。” 青莺连连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清韵身后。 江府门前,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 秋荷在门口急的乱转,青莺见了眨眼,问道,“秋荷姐姐,你怎么也来江家了?” 秋荷急的满头大汗,“孙公公去伯府宣旨,非得要三姑娘接旨,旁人都不行,三姑娘再不回去,老夫人怕是要急坏了。” 清韵不敢再耽搁,由着青莺扶着钻进马车。 青莺则跟秋荷挤一辆马车。 车夫将凳子收好,就坐到车辕上,将马车赶了起来。 清韵靠着马车,她双眸微阖,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喊她,“表妹。” 清韵愣了下,掀开车帘,就见到一双喷火的双眸,那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有些晃人眼睛。 清韵探出脑袋,要找江远。 结果楚北伸手,摁着清韵的脑袋。 他用了些力气,清韵动弹不得。 她只能骂道,“快松开我!” 楚北哼了鼻子道,“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好表哥会不会来救你!” 清韵再傻,也知道方才那一声表妹是楚北喊的,还真没看出来。这厮学江远说话,学的这么惟妙惟肖,足矣以假乱真。 清韵气煞了,用脚乱踹。 她都被人欺负了,车夫都不知道帮忙吗?! 外面,卫驰轻咳,“三姑娘。车夫被爷丢了。” 清韵。“……” 她方才没睡着,都没发现车夫换了人,这要是遇到贼匪。把她卖了,她都不知道呢。 本来还想找个帮手,现在好了,帮手是他的。 清韵鼓着腮帮子。气咻咻的,她伸手抓着楚北摁着她脑袋的手。掰了下来。 然后,她想把脑袋抽回来,结果卡住了。 耳畔是楚北的笑声,“笨的可以。” 清韵心底那火气啊。恨不得钻出去把楚北咬死算了。 心口起伏不定,清韵咬着唇瓣不说话。 楚北左手被清韵抓着,右手握紧缰绳。看着清韵不挪眼。 见清韵半天不说话,楚北有些担忧了。他动动手道,“说话啊。” 清韵没好气道,“脑袋都卡住了,还说什么呢!” 楚北拿清韵没辄,“你不会松开我吗?本来就够笨了,再多卡一会儿,还不知道笨成什么样了。” 清韵牙齿磨的嘎吱响。 但还是听话的松了手。 这一回,楚北没再摁她脑袋,只是清韵怕了,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只是急了些,撞在了窗户上,疼的她呲疼。 她揉着脑袋,在心底狠狠的咒骂楚北。 忽然,车门帘被人掀开,楚北钻了进来。 清韵双眸闪着怒气,想要骂楚北,结果他坐过来,担忧的看着她,“撞疼没有?” 他语气轻柔,漂亮双眸,满是心疼。 清韵多见两眼,心里的火气凭空就消了,只余下一声呢喃,“有点疼。” “我帮你揉揉。” 楚北说着,就伸手过来。 清韵脸颊绯红,忙道,“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 四目相对。 马车内,有淡淡的暧昧。 清韵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只觉得心跳的厉害,赶紧寻了话题道,“我表哥怎么没有……” 好了,才说了几个字。 楚北就哼了,“又是表哥!” 怒气很大。 清韵只觉得空气中满是一股子酸味,牙也酸的厉害。 但心中,却莫名的跟抹了蜜似地,软软的,甜甜的。 嘴角也忍不住的就扬了起来。 可是很快,嘴角又绷紧了。 因为,卫驰说话了,“三姑娘,你别帮江大少爷气爷了,爷气大了,会让属下去揍他,到时候……”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江远。 本来楚北很生气,听卫驰这么说,他气消了一半,然后气更大了。 他瞪着清韵,“你帮他欺负我?!” 清韵回瞪着他,“我不帮表哥,难不成帮你啊?” 她和江远认识多少年,和楚北认识几天啊,亲疏有别好么? 再说了,是楚北瞪江远在前,她就见不得他太霸道。 楚北被清韵噎的说不出来话。 半晌之后,楚北才气道,“你要嫁的是我!” 清韵脸一红,好在面纱遮着,看不出来,她呲牙道,“你既是知道,那你还瞪我表哥做什么,当初表哥愿意娶我,那是为了救我出苦海。” 虽然没有成功,但帮了就是帮了,这恩情,她记着呢。 而且,江远要是想娶她,就凭他们表哥表妹的关系,还用等到现在才定亲? 楚北好像一下子就没理了,不过他死鸭子嘴硬,才不承认他错了,“以后喊表哥,喊正常点,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喜欢这样喊。” “可我不喜欢!” “我又不是喊你,要你喜欢做什么?!” 楚北越硬,清韵就越硬。 楚北要是软,清韵比他更软。 她性子就是这样,没办法改了。 楚北没摸透清韵的性子,清韵也没摸透他的,两人比谁更硬。 然后,楚北赢了。 谁叫人家有暗卫了,以后清韵再那么喊江远表哥,喊一次,楚北就让暗卫去揍江远一次。 清韵险些气炸,“你以为揍了我表哥,我外祖父还会教你吗?” 就你会威胁人吗,我也会! 看着清韵清澈双眸,带着不服输的倔强,楚北伸手捏着她的鼻子,笑道,“在我出书房前,江老太爷罚你的江表哥抄前朝史记,不抄完,不许出书房半步,往后再惹怒我,可就不止这么轻便了。” 清韵狠狠的扭过头去。 楚北转了话题,问道,“你今儿去江家,不是想帮江老太爷也恢复太傅身份吧?” 说到正事,清韵就把脸又扭了回来,道,“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我没想到外祖父被贬,皇上是为了护着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赐字 看着清韵望着他,她的脸庞清丽明媚,眼角眉梢还带着浅浅娇态。 楚北嘴角微弧,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从未见过谁的性子同她一样有趣。 怒时,一张嘴能言善辩,不将人气死不罢休。 可她再生气,说到正事,她又能心平气和,好像方才怒的恨不得用眼神砍人的不是她。 这样是非分明,一码归一码的行事风格,极少有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犯错的时候也极少。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将一身的医术和那些谋略藏的那么深。 察觉楚北又在走神,而且这一回,还是看着她走神,清韵是又羞又恼,面纱下的脸跟天边的晚霞似地绚烂。 她嗔瞪了楚北一眼,道,“你又走什么神呢?!” 楚北笑了,“你发髻凌乱,有些像鸟窝。” 清韵,“……”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清韵恨不得一口喷出来,将楚北喷死算了。 他还笑! 笑什么笑,也不怕笑岔了气! 要不是他摁着她脑袋,她至于把发髻弄乱吗?! 清韵拿出铜镜,胡乱的扒拉两下头发,越扒越乱,清韵默默的把铜镜又收回去了。 楚北就那么看着她,嘴角微抽,“你不重新梳吗?” 清韵脸大窘,不是她不重新梳理,实在是……不会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楚北的笑是讥笑,所谓输人不输阵,清韵也死鸭子嘴硬,“我觉得这样就很漂亮了。” “……死鸭子嘴硬。不会就说不会,我又不会笑话你。” 清韵气哼一声,“我就是不会怎么了,说的好像你会似地,你会吗?” “……我也不会。” 清韵无语,你和我一样不会,你凭什么笑话我啊? 心中腹诽。但嘴上没说出来。这个话题要再说下去,她不羞的直接钻了地洞,就是脸皮蹭蹭蹭的往厚了长。 到底一个大家闺秀。不会梳发髻,说出去丢人啊。 不过要说丢脸,比起某人当着她的面从墙头摔下来,她这好多了。 如此一想。清韵就坦然了。 她瞥了楚北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双眸分明写着: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再笑话我,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咱们鱼死网破! 楚北看懂了,嘴角一抽后,很不要脸的又把话题转开了。“我没有想到,害你险些嫁给郑国公府大少爷的是大皇子。”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自责,清韵听得好笑。 就算他和大皇子关系不错,也不用把错往大皇子身上揽吧? 轻轻耸肩,清韵嘴角一抹讥笑,“我倒霉,那是因为伯府凉薄,和大皇子无关。” 清韵是非分明,她承认,安定伯府倒霉,和大皇子有那么一米米的关系。 可大皇子还左右不了皇上的决定,更左右不了安定伯府老夫人和大夫人把她嫁给谁。 要是她有一个不慕权势,真心疼爱她的祖母,她和沐清凌会被牺牲吗? 根本就不会! “要说大皇子真有错,那就是错在他聪慧异常,能文善武,过目不忘上,要是他愚钝无知……” 清韵说着,楚北笑了,笑意冰凉,“要是大皇子愚钝无知,就冲他霸占着嫡长子的身份,也活不到十八岁,早化成一堆白骨了。” 清韵勾唇一笑,“没了大皇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身在皇室,就注定了永无休止的争斗。” 楚北惊讶,“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既然知道,还对皇室那些事那么感兴趣,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清韵眉梢上扬,“宫斗剧看多了……” 楚北脑门上闪着大大的问号,“什么宫斗剧?” 清韵抬手抚额,代沟太大,正常聊天都做不到,这话题也不能继续,难道我要给你如数一堆宫斗肥皂剧么,只能打马虎道,“就是野史,上面记载了各种皇宫奇葩事。” 楚北黑线,“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清韵呲牙。 外面,卫驰驾着马车,道,“爷,快到安定伯府了。” 楚北掀开车帘,便见到了安定伯府的城墙。 清韵靠着马车坐着,用眼神轰楚北走。 虽然他和她定了亲,也在桃花宴上,大庭广众之下帮过她,更当街救她,吐她一身血。 她这辈子,不嫁给他,估计也没人会娶了。 可到底未出嫁啊,还是别走得太近,人言可畏,她最怕耳根子不清净了。 楚北放下车帘,再见清韵时。 清韵眸光清澈,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楚北笑了,这女人,变脸变的真快。 他掀开车帘,纵身一跃,就上了马背,骑马离开。 卫驰将马车赶到伯府大门前,也纵身消失了。 清韵手才碰到车帘,便听到有喊声道,“快去禀告老夫人,就说三姑娘回来了!” 如此真挚热切的欢迎,叫清韵直在心底冷哼。 她掀开车帘出去。 然后,见到一堆人睁大眼睛望着她。 清韵怔了两秒,有些不解,这些人怎么这么看着她,见鬼了? 想着,她的脸腾地大红。 她赶紧放下车帘,又钻回了马车。 差点忘记了,她还顶着一鸟窝头呢! 她这破记性,多打几个岔,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周总管迈出大门,快步下台阶,道,“不说是三姑娘回来了吗,人呢?” 小厮望着周总管道,“三姑娘还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后面,秋荷和青莺也下了马车。 青莺走过来。喊清韵下来。 清韵则道,“方才马车晃荡了好几下,我的发髻乱了,你上来帮我重梳一下。” 青莺赶紧爬进马车。 马车内,清韵对镜梳妆。 马车外,小厮丫鬟是越来越多。 半盏茶后,清韵这才下马车。 她轻提裙摆。迈步上台阶。 大门处。沐清芷几个等不及,都出来了,见了她就催道。“三妹妹,你别磨磨蹭蹭的了,孙公公都等了你快一个时辰了!” 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埋怨:真是事多。什么时候去江家不好,偏今天去! 清韵不敢再耽搁。快步朝正院走去。 正院内,济济一堂。 孙公公坐在上首,端茶轻啜,一点也不见焦急之色。 反倒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 见清韵进来,大夫人一如既往瞪了她好几眼。 老夫人则望着孙公公道,“劳烦孙公公久等了。清韵回来了。” 孙公公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搁下,笑道。“是等久了些,托三姑娘的福,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这话,听着老夫人耳里,是责怪。 老夫人紧张的让清韵给孙公公赔不是。 要知道孙公公陪在皇上身边几十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一句话,顶得上旁人十句百句,满朝文武,谁不可劲的巴结拉拢。 让孙公公等一个时辰,老夫人这会儿都背脊发凉呢。 清韵上前,福身给孙公公赔礼。 不等清韵福身,孙公公就扶起她道,“三姑娘多礼了,咱家是奉皇上之命宣召,等三姑娘回来,是分内之事。” 他说着,一旁的小公公恭谨的奉上圣旨。 老夫人有眼色的,跪了下来。 她一跪,伯府上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孙公公接过圣旨,宣读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刺耳的公鸭嗓音,这一刻,听在伯府众人耳朵里,犹如天籁。 前面那些铺垫,说安定侯府如何被贬,安定侯为人忠厚,办事诚恳这些都不用说了。 还有夸他教女有方,清韵聪慧敏捷……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废话。 最最重要的是,恢复伯府侯爵这几个字。 圣旨是给清韵的。 孙公公宣读完,笑看着清韵道,“三姑娘请接旨。” 清韵赶紧谢恩,然后双手捧着,接过孙公公给她的圣旨。 孙公公笑道,“都起来了,咱家在这里恭喜安定侯府恢复爵位了。” 老夫人连忙道谢,然后送上一荷包。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要给传旨公公一些茶水钱。 孙公公大大方方的接了,然后望着清韵道,“其实,这圣旨老夫人接也可以,只是咱家听说三姑娘的字,写的隽秀有力,特地请三姑娘赐一字。” 清韵怔住,眼角有些抽,不是吧,她的字,几时这么出名了? 让皇上身边的红人孙公公巴巴的求字,简直受宠若惊啊。 好吧,她的字就算以前不出名,今儿一过,不出名也出名了。 老夫人也诧异了,不过孙公公说好,清韵的字,就是鸡爬的也得写啊。 她赶紧吩咐丫鬟端来笔墨纸砚。 沐清柔几个站在一旁,羡慕妒忌恨的扭紧绣帕,撕啊扯啊,一肚子火气。 她们妒忌清韵,能让孙公公这么看重,明明她们的字比清韵写的更好! 清韵望着孙公公,问道,“公公要清韵写什么字?” 孙公公挑了下眉,笑道,“三姑娘随意写一个。” 清韵再次无语,随便写,这叫她写什么字好? 清韵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特地赐字,也不说什么字,随便她写,她要是写什么不吉利的字怎么办? 就她所知,随便写一个字,不是算命的时候常说的话吗? 难不成,孙公公要替她算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瑞 想着,清韵轻晃了下脑袋,觉得自己想多了。 孙公公没事替她算哪门子的命? 可人家闲的没事,要她随意写一个字做什么? 写就写吧。 清韵提笔沾墨,在纸上写起来。 她写了个锦字。 看着这个字,孙公公眸光闪了闪,笑道,“这个字好,锦绣前途,大锦王朝。” 老夫人站在一旁,轻呼了一口气,她还觉得这字不好呢,写给孙公公,自然要福禄寿之类的,他一个公公,有什么前途啊? 不等清韵放下笔墨,孙公公就把纸张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吹干。 清韵红了脸道,“字写的难看,让孙公公见笑了。” 孙公公笑着,说实在的,三姑娘的字比起朝中那些老大臣差远了,可人家老大臣的字写的再好,皇上也不稀罕啊,皇上就要三姑娘的字,没法子。 他敢肯定皇上瞧见这个字,会高兴的眉开眼笑。 圣旨宣读完了,皇上要的字也拿到了,孙公公就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让周总管送孙公公离开。 孙公公一走,沐清雪就看着清韵,笑道,“三姐姐,你的字那么好看,也赐我一字呗,回头我小心装裱好,挂在墙上,日日欣赏。” 她哪里是要清韵的字,是变着法的笑清韵呢。 清韵装没听懂她的话外之音,看着手中圣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老夫人看着清韵,神情前所未有的慈蔼,她眸光落到清韵手中的圣旨上。语气透着愉悦道,“这圣旨该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供奉三日。” 清韵便把圣旨递给了老夫人。 大夫人在一旁,道,“怎么好端端的回江家去了?” 这是怪她没有跟长辈打招呼,害孙公公久等,也害她们一堆人担心孙公公生气,担心了半天。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我没想到伯府恢复侯爵,圣旨还要我来接,只是这一次伯府能恢复侯爵。外祖父和镇南侯帮助我太多,镇南侯府我不便去道谢,总该第一时间通知外祖父一声,他和祖母一样。迫切的希望伯府恢复侯爵。” 老夫人点点头,道。“江老太爷这一回,确实对伯府尽了心,祖母心底都有些愧疚,还有你大姐姐……” 清韵在朝堂说的话。老夫人都打听清楚了。 江老太爷对出了下联,虽然不算工整,但是这对联若是落在太后手里。伯府要想恢复侯爵,当真要费些周折。 想到她怨了江老太爷两年。最后伯府能恢复侯爵,还是靠他,老夫人都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还有沐清凌。 当初将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为的就是想定国公府帮伯府一把。 可沐清凌出嫁一年多,定国公府为伯府出了什么力? 根本就没有! 以前老夫人是钻进了死胡同,一心只想着伯府能恢复侯爵,她怕死后没脸见老太爷和沐家的烈祖烈宗。 如今,她得偿所愿了。 再回想以前种种,又后悔不已。 侯府没被贬之前,江老太爷还官居太傅,老夫人很疼沐清凌,清韵要差些,她性子唯诺,嘴还不甜。 几个孙女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沐清凌。 可为了侯府,第一个牺牲的也是她。 想到沐清凌嫁给的是中风偏瘫的顾明川,如今还小产了,老夫人拿着圣旨的手,狠狠的攒紧着。 还有清韵,虽然镇南侯府帮了侯府的忙,可楚大少爷…… 老夫人看着清韵,见她眸光璀璨,老夫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她知道,清韵的亲事是不可能退掉的。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弥补她。 清韵知道老夫人有些后悔,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后悔还有什么用? 不过,老夫人对她,对沐清凌有愧疚,总是好事。 毕竟她出嫁还早,老夫人对她好,她在侯府过的才能顺心。 清韵笑看着老夫人,道,“大姐姐心地善良,会有好福报的,镇南侯府帮侯府太多,又是外祖父求回来的亲事,我从未想过退亲,如今伯府恢复侯爵了,祖母和母亲可得帮二姐姐、四妹妹她们挑门好亲事。” 听清韵这么说,老夫人想到以前沐清芷和沐清雪她们欺负清韵。 偏清韵还如此善良,不记前仇,这份善良,叫人自惭形秽。 沐清芷和沐清雪脸红了,站在那里,就跟站在针尖上似地难受。 沐清芷走过来,跟清韵道歉,“三妹妹,以前都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沐清雪也上前跟清韵道歉。 虽然不知道她们有几分真心,但清韵还是接受了。 周梓婷不好跟清韵道歉,她只是一个表姑娘,寄人篱下,哪敢欺负人家嫡姑娘啊? 说出去,没得惹人笑话。 她转了话题道,“三表妹,皇上把侯府立功的事,记在你头上,你要是完不成皇上交代的事,皇上会罚你去边关做苦力,皇上可说让你办什么事了,我们能不能帮你忙?” 这话听着还算中肯。 清韵摇头,有些担忧道,“我还不知道皇上会让我办什么事。” 老夫人眸带担忧。 清韵是要嫁进镇南侯府的,皇上要清韵办的事,别是打听镇南侯府机密,那是把清韵往火坑里推啊。 旁的事,侯府能帮忙,镇南侯府也能帮忙。 总不至于让清韵真去边关做苦力。 周总管进来,道,“老夫人,孙公公走了。” 老夫人点点头,然后也回春晖院了。 回了春晖院。 丫鬟才端了一盏滚烫热茶来,丫鬟就来报,“老夫人,三老夫人和大太太来了。” 老夫人嘴角微凉,端茶轻啜。 才呷了一口茶,大太太就扶着三老夫人进来了。 进门,三老夫人就道贺道,“恭喜大嫂如愿以偿,伯府总算恢复侯爵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人和三老夫人斗了半辈子,人家来道贺,她总是高兴。 “是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便是这会儿死了,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老夫人喟叹道。 大太太就呸呸道,“今儿侯府大喜,老夫人怎么说些不吉利的话,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听大太太说话,老夫人眉头挑了下。 大太太和三老夫人一样,都见不得侯府好过,今儿居然奉承她,莫不是有事相求? 老夫人摆手笑道,“什么长命百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年纪了。” 大太太笑着,她还未说话,周梓婷就接口道,“外祖母身子硬朗,是要做人瑞的。” 一句话,说的老夫人眼里心里都是笑。 大太太咋舌,表姑娘一张嘴,当真是会说话,难怪能哄的老夫人分不清什么是亲孙女,什么是外孙女了。 大太太抬眸望着清韵,笑道,“今儿老太爷回来,和我们说起清韵在议政殿的事,怎么叫一个大胆,连老太爷都钦佩不已呢。” 清韵被夸的脸红,低敛着头道,“三老太爷谬赞了,当时在议政殿,被那么多文武百官都盯着看,清韵吓的背脊发凉,连话都差点说不利索,后来兴国公为难我,我不知道怎么办,还打算找三老太爷求助,又怕连累了尚书府,幸好,镇南侯帮了我一把。” 清韵声音轻柔,可大太太和三老夫人就脸色尴尬了。 清韵话,说了一个意思。 伯府恢复侯爵,镇南侯帮了忙,三老太爷在袖手旁观。 老夫人就笑了,眸底深处有嘲弄笑意,“那样的情况下,可不是谁都有胆量帮你一把的,其实,有镇南侯帮忙就够了。” 老夫人这一脚,踩的三老夫人脸红脖子粗。 三老夫人暗气,早知道伯府能恢复侯爵,三老太爷怎么也要在朝堂上帮清韵说两句好话,也不至于现在被人笑话尚书府薄情,不帮本家。 但是,三老夫人性子傲的很,叫她赔礼,她做不到。 三老夫人笑看着老夫人道,“大嫂说的哪里话,尚书府和侯府就是一家,伯府恢复侯爵这么大的事,我们老太爷比谁都上心,这几日担忧的是夜不能寐,只是在朝堂之上,又适逢皇上气头上,哪能不顾后果的帮着求情,清韵是女儿家,皇上就算再气,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老太爷就不同了,他官居尚书,哪能拎不清?再者说了,我家老太爷的性子,大嫂还不清楚,做事求稳,可不像镇南侯,他武将出生,给他两千兵马,他就敢杀敌人一万。” 听着三老夫人的话,清韵对她是佩服之至。 一番话,不但扭转了三老太爷不帮她的事实,还夸了三老太爷做事求稳,还顺带夸了镇南侯骁勇善战。 可就算她再怎么舌灿莲花,巧舌如簧,可事实摆在那里呢。 岂是她说说,大家就信了的? 她知道她们为什么来,道贺只是顺带的,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膏药。 清韵眸光带笑,望着老夫人道,“祖母,今儿我出议政殿时,正好听到三老太爷和镇南侯说话,楚大少爷送我的药膏,确实是一万两银子一瓶,不过制药的大夫性子古怪,卖药看人出价,楚大少爷得他喜欢,只卖一万两,镇南侯买,就要两万两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消气 清韵云淡风轻的说着,三老夫人的脸青了。 她眸光暗沉,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透着寒意。 老夫人就笑了,“是吗?不知道什么大夫,性子这么古怪,连镇南侯的面子都不卖?” 老夫人是瞥着三老夫人说的。 她就猜到,三老夫人和大太太登门,无缘无故的捧着她,是有事相求。 她倒是没想过是买药膏的事,她知道尚书府怀疑清韵骗她们,所以托镇南侯买。 谁想到,镇南侯买更贵? 一万两银子一瓶,已经贵的叫人咋舌了,两万两一瓶,那是贵的叫人吐血了。 没人愿意买一样的东西,多花一倍的价格。 不想凭白吃一倍的亏,只能再找清韵了。 幸好清韵无意中听到了,不然她都不知道,侯府无意中帮了尚书府这么大的忙。 而且,以她对三老夫人的了解,她肯定把话说的玲珑剔透,指不定托清韵买,还是信任清韵了。 老夫人明知道三老夫人不会吃那个亏,还笑问道,“早前就听说尚书府托镇南侯买药,两万两银子一瓶,尚书府买了几瓶啊?” 三老夫人气的险些吐血,她牙关咬紧,道,“一瓶也没买。” 尚书府又不是傻子,明明能让清韵帮忙买,为什么要多花几万两? 况且,大太太还没有那么多钱。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欠侯府的人情,可是这一回,尚书府不得不欠着。 老夫人知道三老夫人生气了,她越生气。她心情越好,只笑道,“之前不知道有药膏,不然我侯府给她买一瓶药膏,这会儿伤疤早消了。” 沐千染下颚上的伤疤,一盒子药膏足矣。 大太太听着很不高兴,谁稀罕侯府赔的两万两。她宁愿千染不受那个气! 而且。要不是下颚有伤疤,她女儿也不会被金簪伤了脸。 大太太这是没事找茬了。 沐千染被金簪划伤,再怎么说。也怪不到清韵头上来。 要是以前,她估计就说了,可谁让现在她有求于清韵了,就是有天大的气也得忍着啊。 为了女儿。大太太豁出去了。 她站起来,走到清韵跟前。握紧她的手,红着眼眶道,“婶娘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还未出嫁。我哪好意思让你求楚大少爷,可婶娘没想到,镇南侯的面子还不及楚大少爷大。要是多花几百两,婶娘也认了。可几万两的药膏,已经将婶娘的压箱底掏空了,再多一倍,婶娘掏不起,你染堂姐的脸,没有药膏,势必会留疤,婶娘哪忍心看着她毁了一辈子……” 说到最后,大太太声音都哽咽了。 倒不是装的,她说的是真的。 一半是心疼女儿,一半是心疼钱。 听着她的哽咽之声,清韵还真有一丝心软。 可也只有一丝,想到沐千染被推到,多少人明明知道真相,可还是任由她背着黑锅。 虽然,现在她是报仇了,气也消了。 可回头想想,还是很窝火。 清韵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大太太握的很紧,好像清韵不答应,她就不松手似地。 清韵望着大太太道,“染堂姐为什么会伤了下颚,婶娘和我,还有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我受了多少委屈,大家心里也清楚,以前的事,我可以不提,我也可以帮染堂姐买药,但从今往后,我希望尚书府不要再记着我推倒染堂姐,害她伤了下颚的事,我背了黑锅,还赔了她两万两,最后还帮她买药恢复容貌,倒头来,我还要受人指责,换做婶娘和在场的任何一人,心里都不会舒坦,要是那样的话,我宁愿染堂姐的脸留着伤疤,至少我听着那些抱怨,心底好歹好受一些。” 清韵话,说的有些严重。 甚至可以说是威胁了,要想她帮忙买药,尚书府必须答应不再追究她推到沐千染的事。 要是做不到,那她就不帮忙买药了。 这样威胁人,清韵并不喜欢,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她厌烦了被人一遍一遍的耳提面命,她真怕耳朵会听出老茧来。 大太太眸光暗冷,恨不得抬手,将清韵和沐清柔的脸抓花。 可是为了沐千染,她还是得忍。 她甚至努力挤出来一抹笑,道,“千染的脸治好了,谁还提以前不开心的事,再说了,她脸恢复了,就该出嫁了。” 出嫁两个字,大太太咬的格外清楚。 她这是反过来威胁清韵。 别忘记了,沐千染要嫁的是定国公府三少爷。 大少爷中风偏瘫在床,指不定哪一天就撒手人寰了,将来定国公府肯定由三少爷继承。 沐清凌往后过的是好是坏,全看她女儿的心情。 今日,清韵做的太绝,就别怪将来沐千染不念及堂姐妹情分了。 大太太的威胁,清韵听得明白。 她只在笑。 将来,还不知道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呢。 她装傻笑道,“是啊,染堂姐的脸不治好,怎么出嫁呢。” 三老夫人瞥了清韵一眼,心道,还以为她是个聪慧的,说到底也不过如此,连话都听不明白。 不过,她不明白,老夫人不会不懂吧,三老夫人望着老夫人,笑道,“以前不开心的事,过了就忘了,将来千染出嫁了,多少也能照顾清凌一些。” 老夫人眸光黯淡,清韵却笑道,“大姐姐比染堂姐虚长两岁,又比染堂姐先嫁进定国公府两年,该是大姐姐多照顾染堂姐一些才是。” 老夫人在心底一叹,清韵还是太意气用事了些。 三老夫人和大太太的肚量很小,今儿清韵占了上风,他日她们会一一在清凌身上还回来的。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道,“尚书府和侯府和睦互助,对谁都好。” 三老夫人点头赞同,“说的不错,和睦互助,对谁都好。” 说着,她给大太太使眼色。 大太太就从怀里掏了五万两银子出来,塞到清韵手里。 清韵嘴角几不可察的划过一抹笑意。 欠她的,都加倍还回来了。 抬眸,见大太太肉疼的表情,她心底最后一点气,也消彻底了。 三老夫人则望着老夫人,笑道,“有件事,我想单独和大嫂商议。”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笑醒 老夫人神情微愣,她和三老夫人做了大半辈子的妯娌,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她嘴角微扬,虽然知道没什么好事,但是老夫人还真好奇三老夫人要同她商议什么事。 她瞥了清韵几个,摆摆手,笑道,“去花园玩吧。” 清韵几个就福身,退出屋外。 她们出了门,丫鬟也退了出来,把门关上。 沐清雪回头望了一眼,笑问道,“你们说,三老夫人找祖母商议什么事呢?” 周梓婷耸肩,摇头,“不知道呢,但肯定是为了尚书府好。” 沐清芷捂嘴笑,“这是显然的,不过,要是对咱们侯府没有好处,祖母不会答应的。” 清韵站在一旁,听得暗笑,就是有好处,尚书府得到的好处比侯府多,老夫人都不一定会答应。 可要让侯府得更多的好处,三老夫人不会答应。 一半一半,又是三老夫人牵的头,她不会满意。 所以,这商议能有结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院门口,有丫鬟走进来,看着正堂紧闭的门,丫鬟愣了一愣。 周梓婷就问道,“有事禀告老夫人?” 丫鬟连连点头,“是呢,忠义侯府大太太和大姑娘来了。” 沐清柔听得一喜,“是舅母和表姐来了呢,我们去迎接她们。” 她喊沐清芷一起。 沐清芷有些不想去,那又不是她的舅母和表姐,她去迎哪门子啊。 可是沐清柔喊了她,又不好不去。 这不,沐清芷把沐清雪拉着一起了。 沐清雪回头望着清韵。问道,“三姐姐,你不去吗?” 清韵连忙摇头,笑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今儿跑了一天。身子乏的紧。我都有些想回泠雪苑歇息了。” 清韵说的是实话,她今天进宫,又去了江家一趟。马车都坐了许久,再加上走路,真的很累。 不过,就算她不累。她也不会去迎接忠义侯府大太太和大姑娘的。 她们是大夫人的娘家,是沐清柔的舅母和表姐。可不是她的。 而且,记忆中,忠义侯府大姑娘难缠的很,性子比沐清柔有过之无不及。她躲都躲不起,傻了才凑上去呢。 清韵不去,沐清雪还轻撅了下嘴。加上那边沐清柔催,她就和沐清芷走了。 两人才走到院门口。门吱嘎一声打开。 三老夫人和大太太走了出来。 两人脸色有些难看,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两人下台阶,清韵和周梓婷福身见礼。 大太太瞥了清韵两眼,扶着三老夫人走了。 周梓婷便拎了裙摆,走上台阶,进了屋。 清韵紧随其后,两人走到屏风处,正好听到大夫人说话,“老夫人,您真打算将清柔嫁给大皇子?” 她声音里,隐隐透着喜悦。 周梓婷滞住脚步,静静的听着。 清韵嘴角乱抽,她想到了那日桃花树上斜卧着,貌美惊人的大皇子,老夫人居然想把沐清柔嫁给他……这不是祸害人家大皇子么? 要真是如此,清韵在心中替他默哀。 透过梅兰竹菊四扇屏风,清韵瞧见老夫人在端茶轻啜。 她喝了两口茶后,将茶盏放下,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大皇子的亲事,是皇上皇后做主,还轮不到镇南侯管,大皇子的亲事,必定是要给他带不小的助力,我安定侯府和镇南侯府已经联姻,除了支持大皇子,已别无选择。” 大皇子娶沐清柔,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要说助力,还真没有。 说着,老夫人勾唇一笑,“要是江老太爷没有被贬,他的嫡孙女江筱该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江老太爷没被贬,朝中势力四分。 献王爷、兴国公、镇南侯,还有江老太爷。 联姻是最好的拉拢手段,大皇子娶江筱,江家背后的势力,必定支持大皇子。 他的太子之位,必定稳如泰山。 可惜啊,江家落败了。 要是江家依旧,江筱嫁给大皇子,将来就是皇后。 清韵又嫁进镇南侯府。 江家和镇南侯府好,安定侯府的前途能不好? 或许,她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侯爷封为国公。 想着,老夫人轻声一叹。 大夫人坐在那里,手中绣帕扭紧,笑道,“我看未必,清柔要是嫁给大皇子,怎么就不能给大皇子带去助力了?咱们侯府,还有尚书府,还有我娘家忠义侯府以及忠义侯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大夫人觉得,沐清柔嫁给大皇子,不是没有可能。 老夫人却冷笑一声,“尚书府会帮侯府?方才你没听见,三老夫人想让我从中拉线,让千娇嫁给大皇子,我回绝了她,她会帮清柔?” 当初,她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三老夫人竟然当了真。 想让她帮忙,也不想想今儿清韵在议政殿,三老太爷可曾帮她说过半句话?!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觉得她真的会蠢到帮尚书府牵线搭桥,捧沐千娇做大皇子妃,好让尚书府踩着侯府的脑门,她三老夫人整日骑在她脑门上耀武扬威? 简直做梦! 见不得三老夫人痴人说梦,老夫人才说她打算碰沐清柔做大皇子妃,让三老夫人和尚书府支持她。 结果三老夫人的脸当时就青了。 大夫人依旧不死心,道,“我也知道三老夫人不甘心帮侯府,可真走到那一步,她自会权衡轻重……” 她说着,老夫人抬手打断她道,“我还没那么大的脸,去跟镇南侯开这个口。” 她的声音冰凉。透着三分凌厉。 大夫人嗓子一噎,到嘴边的话,硬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双手攒紧,双眸暗冷,像是蒙了一层寒霜。 有些事,连尝试的胆量都没有,又怎么知道一定不会成功?! 江老太爷和镇南侯在朝堂上争斗了那么多年。最后不也联姻。成了亲家?! 凡事没有绝对,试过才知道。 孙妈妈站在老夫人身边,她看向屏风。见下面有两双绣花鞋。 她轻咳一声,示意老夫人瞧。 老夫人眉头一沉,喝道,“出来!” 周梓婷和清韵吓了一跳。两人互望一眼,低着个脑袋走了出去。 大夫人一心盼望着沐清柔能嫁给大皇子。将来能母仪天下,光耀门楣。 可是被老夫人否决了,她正一肚子邪火。 又碰到周梓婷和清韵偷听,她甚至感觉到周梓婷和清韵嘴角的淡笑。是在讥笑她。 当然了,她没有感觉错。 那就是讥笑。 火气上涌,正好碰到两个倒霉的。大夫人呵斥道,“大家闺秀。躲在屏风后偷听长辈说话,成何体统?!” 周梓婷脸一红,声音柔弱发嗲道,“舅母息怒,我和三表妹没有偷听,只是方才进来,舅母正和外祖母说话,不敢上前打扰,就站那里了,而且,我觉得五表妹做大皇子妃极好,三表妹,你说呢?” 大夫人的怒火,周梓婷不想招架,再者,偷听的不止她一个,凭什么清韵站在一旁,可以装聋作假不答话啊。 这不脚一踢,就把这破事踹清韵身上了。 清韵暗翻白眼,抬眸笑道,“当然是极好了,我希望五妹妹做大皇子妃,二姐姐她们嫁给亲王世子或者郡王,以及公侯世子,那样我安定侯府背后有好几个镇南侯这样的大树撑腰,那时候,祖母跺一跺脚,京都都抖三分。” 一句话,惹的老夫人眉开眼笑。 她嗔瞪了清韵道,“胡说八道,口没遮拦。” 清韵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不就是说好听的,比谁的嘴更甜么,她不比谁差。 她才这样想,然后就默默的改口了,她比孙妈妈还差一点。 因为孙妈妈笑道,“三姑娘之前说伯府能恢复侯爵,真的就恢复了,嘴巴灵得很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清韵说话灵,自然包括这一句了。 老夫人也笑了,“要真是那样,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她说着,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中夹着银铃叮当声,清脆悦耳。 清韵瞥头望去,只见一贵夫人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梳着云鬓高髻,头上簪着金镶翠挑簪,耳朵上垂着金镶红宝石耳环,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圆润光泽。 穿戴不俗,但姿容略显的平庸了些,唇瓣偏薄,显得有些刻薄。 她就是忠义侯府大太太。 她身侧跟着一姑娘,穿着碧绿的翠烟衫,下罩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披帛,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她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正是忠义侯府大姑娘王婉婷。 忠义侯府大太太走进来,笑道,“侯府喜事连连,老夫人容光焕发,竟像是比上一回见年轻了二十岁似地。” 她说着,福身给老夫人见礼。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老夫人也不例外,她笑道,“一把老骨头了,年轻二十岁,还是老骨头一把,倒是你,气色红润,跟婉婷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忠义侯府大太太也听得直笑。 大夫人在一旁,笑道,“可不是,上回我就说她和婉婷像姐妹,偏说我打趣她,这回老夫人也这么说,该信了吧?” 说着,请忠义侯府大太太落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投降 老夫人笑着吩咐秋荷道,“上好茶。” 秋荷点头应下,转身沏茶去了。 忠义侯府大太太坐下,笑看着老夫人道,“侯府恢复侯爵的事,整个朝野都知道了,老侯爷下朝回来,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就让我来道贺,老侯爷说,本来该他来的,只是府上侯爷还离京办差,尚未归来,他匆忙登门,是给府上添麻烦。” 招待宾客,也是有礼节的。 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由内院招呼,那些男宾客,则在外院接待他们。 偌大个伯府,竟没个可以招待人的。 老夫人听得有些心酸,江氏若是生了儿子,也能独挡一面了,偏她福薄,不但早早的去了,还只生了两个女儿。 大夫人嫁进来,倒是进门孕,偏又是个女儿。 兜兜转转快十年,才得了阳哥儿一个嫡子。 老夫人轻叹一声,道,“侯爷也没个亲兄弟,尚书府又分了家,伯府恢复侯爵这样的大事,侯爷不在,那些大臣来道贺,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好去招待,若只让下人招呼,实在失礼。” 大夫人也坐了下来,道,“侯爷虽然没回来,可恢复侯爵的圣旨已经接了,满朝文武也知道了,明儿又正好是休沐,登门道贺的只怕会不少,方才……” 方才她们把三老夫人和大太太得罪了,现在又要托尚书府帮忙招呼那些来道贺的大臣。 这脸皮得多厚,才张的开这个嘴。 她倒是有心想让她兄长来帮衬一二,可惜,人家姓王不是姓沐。 老夫人坐在那里,手中佛珠拨弄着。 她倒不担心尚书府会不答应帮忙。只要她拉下脸面去求,她知道三老夫人会翘着尾巴得瑟,可要说不帮忙,她还真不敢。 尚书府必须帮侯府,这是面子问题。 三老太爷官居尚书又如何,不照样是从侯府出去的,在外面瞧来。尚书府和侯府是一家。 侯府有难。尚书府不帮忙,就是忘本。 侯府复爵,三老太爷没出一点力。现在又是喜事,他不帮忙,说的过去? 再说了,来道贺的是满朝文武。这可是拉拢那些大臣的好机会,三老太爷在官场混了多少年。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可要是让尚书府帮忙,三老夫人肯定会来,以女主人的身份,来办宴会。 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三房分出去,就是现在,府里还有三老夫人的眼线。 一场宴会下来。她不敢想象,有多少人被尚书府拉拢了。 只要想到她的一举一动。三老夫人都知道,老夫人就如鲠在喉。 这宴会,她宁肯不办! 秋荷几个丫鬟过来奉茶。 红绡也给老夫人换了杯新茶。 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掀开茶盏盖,便嗅到一股茶香。 那边,忠义侯府大太太就赞道,“好茶!这是今年新摘的碧螺春吧?” 清韵也端了茶盏,她看着茶杯,杯中白云翻滚,清香袭人。 碧螺春茶,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冲泡后茶叶徐徐舒展,上下翻飞,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口味凉甜,鲜爽生津。 看着杯中茶,老夫人微微怔住,望着孙妈妈,“这是江家送来的碧螺春?” 孙妈妈连连点头,笑道,“是江老太爷亲自送来的。” 老夫人惊讶,“我怎么都不知道?” 孙妈妈哑然,江老太爷统共也没来几次,为的都是三姑娘的亲事,老夫人在气头上,哪顾得上江老太爷送了新茶来? 忠义侯府大太太有些震惊,江家败落,门庭冷落,却没想到新摘的碧螺春早早的就喝上了。 要知道,忠义侯府还没喝上呢。 老夫人笑道,“老太爷在世时,就喜欢喝茶,说来,他和江老太爷结缘,也是因为一杯香茗,后来结了亲,江老太爷得了什么好茶,总会送一些来,如今老太爷过世多少年了,他倒还是和以前一样……” 忠义侯府大太太脸色尴尬了,端着茶盏的手,觉得格外的烫人。 大夫人脸也难看的紧。 江家和忠义侯府都是侯府的亲家,老夫人当着忠义侯府的面夸赞江家,这不是打忠义侯府的脸吗? 忠义侯府大太太把茶盏放下,笑道,“听说,今儿侯府复爵之后,献王爷曾当众求皇上准许江老太爷官复原职,气的皇上甩袖走了,江家起复怕是难呢。” 大夫人神情凝重道,“侯爷重情重义,要是今儿他在朝堂之上,献王爷提这事,他肯定会跪求皇上的,献王爷位高权重,是皇叔,皇上不会动他,咱们侯爷可就……” 老夫人喝了两口茶后,把茶盏放下,听大夫人这么说,她眉头拧紧了。 清韵站起来,笑道,“外祖父说了,他过了两年闲云野鹤的生活,人也懒散了,恢不恢复太傅身份不重要,让父亲好好做他的侯爷,不必记挂他,哪一天皇上的气消了,他自然而然就官复原职了。” 要是侯爷再为江老太爷求情,然后又被贬了。 清韵觉得她会哭晕在茅厕。 当然了,那时候她可能已经出嫁了,眼不见为净。 可没必要啊,父亲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坏皇上的算计,不贬斥你贬斥谁? 清韵说的是大实话,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就很刺耳了。 当了一辈子官,哪过的惯闲云野鹤的生活。 就算他过的了,江家其他人呢。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且,侯府为了帮他,被贬成了伯府,她怨他恼他,甚至迁怒他的两个外孙女。江老太爷可能不寒心吗? 他不是不要侯爷帮忙,是不敢要了。 老夫人眉头低敛,神情晦暗不明。 大夫人则是轻哼一声,算江家有自知之明,侯府好不容易恢复了爵位,要是因为江家再贬一次,她和老夫人能被活活气死了。 正说着呢。外面丫鬟跑进来道。“老夫人,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门了!” 老夫人听得一怔,她扶着小几。问道,“谁回门了?” 丫鬟赶紧再道,“是大姑奶奶回门了,大姑爷也来了。” 沐清凌出嫁一年多。顾明川还是第一次陪她回门,这么大的事。老夫人能不震撼? 清韵高兴极了,她站起来道,“我去迎接大姐姐和大姐夫。” 说着,也不等老夫人点头。胡乱一福身,就转身带着青莺去了。 身后,老夫人吩咐孙妈妈道。“吩咐厨房,半个时辰后用晚饭。” 本来出嫁之女回门。要提前打招呼,娘家好准备回门饭。 吃了回门饭,最多在耽搁半个时辰,就要回门。 可是今天,有些特殊啊。 伯府恢复侯爵了,沐清凌赶着回来道贺,不算失礼。 再者,这时辰离晚饭还要一个多时辰,要是等吃了晚饭再回定国公府,又太晚了。 可是顾明川陪沐清凌回门,总不能不吃饭就走。 没辄,只能将晚饭提前了。 清韵轻快着脚步,出了春晖院,朝前院走去。 刚走到二门,就瞧见回廊上,传来咕噜咕噜,轮椅滚动的声音。 清韵瞥头,就见沐清凌推着顾明川走过来。 然后是沐清凌的唤声,“清韵。” 清韵咧嘴一笑,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然后脸绷紧了,训斥沐清凌道,“才小产没几天,身子骨又差,跑回来做什么?” 清韵柳眉倒竖,娇眸带怒。 沐清凌没想到她回门,清韵会骂她。 不过她心底暖暖的,她知道清韵是关心她的身子。 她只望着清韵笑,笑的眸底晶莹,有了泪珠儿。 这里是二门,清韵训斥沐清凌的声音不小。 惊住了来往的丫鬟小厮,都停了脚步,呆呆的看着清韵。 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姑奶奶回门是好事,她骂她做什么? 虽然大姑奶奶是小产了,可小产又不是坐月子,哪那么多的顾忌啊。 况且,是大姑爷陪大姑奶奶回的门,三姑娘怎么能当着大姑爷的面骂大姑奶奶呢。 侯府这么欺负大姑奶奶,定国公府就更不会疼惜她了啊。 沐清凌松了轮椅,握着清韵的手道,“清韵,大姐知道爱惜身子,也一直在调养,今儿实在是高兴……” 清韵嗔了她一眼。 正要说话呢,坐在轮椅上的顾明川从袖子里掏了张纸出来,递给清韵。 清韵微微挑眉,清澈明净的眸底有一抹琉璃般璀璨的光。 顾明川脸有些红,就那么举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总之,很尴尬。 尤其,清韵还半天不接,他就更加的尴尬了。 她就是不伸手,她故作茫然的瞥了沐清凌一眼。 沐清凌脸颊绯红,清雅如七月盛开的芙蕖。 清韵低笑一声,这才伸手,把纸张接了过来。 青莺捂嘴笑。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啊。 这是定国公府的投降书。 定国公府不熄了给大姑爷纳妾的心,三姑娘就不给他治病,让他一辈子中风偏瘫在床上。 她拿大姑奶奶要挟三姑娘,可三姑娘根本就不搭理她。 青莺想,定国公夫人放弃,肯定是被她家姑娘的胆大吓住了。 别说,青莺还真说对了。 定国公夫人一直觉得,清韵不会不顾及沐清凌。 只要说服了沐清凌,清韵那儿好办。 定国公府众人轮流给沐清凌讲三从四德,讲丈夫纳妾是天经地义,甚至为了说服沐清凌,定国公夫人还给定国公纳了两个小妾。 沐清凌听着,很受教,可要问她听懂没有,她就回一句话,“清韵说了,她是在帮我,我若是不识好歹,我以后是死是活,都和她无关。” 一句话,差点把定国公夫人气死。 她死扛了几天,也打听了不少清韵的事。 从桃花宴跪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到马车出事,再到今天…… 清韵在议政殿的表现,定国公亲眼所见。 那叫一个大胆啊。 他下朝回去之后,对定国公夫人就说了一句话,“你还是趁早放弃给明川纳妾,让他治病啊,和三姑娘比硬,你硬不过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任 连定国公都这么说了,定国公夫人还能怎么着? 她望着定国公,问道,“伯府真恢复侯爵了?” 定国公点头,“不仅恢复了,我今儿才知道,镇南侯对沐三姑娘有多信任和宠溺,只怕连亲孙女都比不上。” 能拿几十万两出来,帮沐三姑娘长气势,这疼爱,岂是一般? 定国公夫人眸光微闪,“莫非,沐三姑娘将楚大少爷的病治好了?” 定国公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前两天,不还听说楚大少爷救了沐三姑娘一命,还吐了她一身的血吗,该是没治好才是,不过沐三姑娘的医术,应该大有希望。” 给楚大少爷治病的那些太医和大夫,都请来过定国公府。 他们治不好顾明川,清韵能。 那清韵能治好楚北,他们并不奇怪。 定国公夫人轻叹,“平心而论,沐三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虽然深藏不露,胆子大的叫人害怕,但和清凌却是姐妹情深,安定侯府有眼无珠,错把明珠当鱼目,许给了镇南侯府大少爷,纵然他的病能治好,可身份摆在那里呢,外室所出庶子,不能继承家业,就算他凭着真本事建功立业,其难度比寻常人要大不少。” 镇南侯掌握朝廷十万兵马,太后恨不得他将所有兵权吐出来,皇上也不允许他再掌更多的兵权。 楚大少爷就是为朝廷建功立业了,皇上也只会赏赐他钱财良田,不会赏他高官爵位。 他要是科举入仕,那前途更加的渺茫。 定国公点头,也替清韵惋惜。“江家败落,连着她和清凌受苦受累,要是侯府没有被贬,怎么可能把她嫁给咱们明川……” 听这话,定国公夫人就不高兴了,“咱们家明川哪里差了?!” 定国公抚额,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说句良心话都不行吗。明川中风偏瘫在床。连路都走不了,能算好吗? 要不是安定伯府有求于他,怎么可能把沐清凌嫁给明川? 不想和发妻争辩。定国公赶紧转了话题道,“说到底,我答应帮安定伯府恢复侯爵,也没帮上什么忙。沐三姑娘又能治好明川的病,于情于理。咱们定国公府都不应该亏待了清凌。” 定国公夫人气哼一声,道,“伯府恢复侯爵是大喜事,一会儿我让明川陪清凌回门。” 再说。二门前。 清韵接了信纸,展开扫了两眼。 她秀眉轻陇,瞥了顾明川一眼。笑问道,“定国公府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她的笑。明媚如春,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顾明川身子一紧,连忙道,“没,没有……” “没有?”清韵绵长一笑,“那为什么写着若我大姐姐五年之内未有身孕,就给你纳妾?” 她说了能治好沐清凌,怎么可能不会怀孕? 这不是明摆着质疑她治不好沐清凌吗? 这样赤果果的蔑视她,清韵很恼火。 沐清凌脸红如猴屁股,她把清韵拉到一旁,低声求道,“清韵,五年是我提的……” 清韵气的差点倒仰,她近乎吼道,“大姐姐!” 她是在帮她啊,她到底想做什么啊? 沐清凌羞愧难当,她紧握着清韵的手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怕,万一我真的怀不上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他……” 说着,沐清凌就不敢再说了。 因为清韵的眼睛能喷火了。 清韵扶着墙,免得自己被活活气死。 世上怎么有这样贤良淑德的女子,贤良的她快忍不住想拿鞭子抽她几鞭子了。 沐清凌怕怀不上孩子,这一张纸又握在她手里,到时候她不许顾明川纳妾,他就此断了后。 清韵扶着额头望天。 今天,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真爱了。 沐清凌喜欢顾明川,喜欢的哪怕只要是他生的孩子,她都欣然接受。 那边,顾明川推着轮椅过来,望着清韵道,“那张纸是写给母亲看的,我许诺不会纳妾,就绝不会纳妾,如若违背誓言,定……” 顾明川要发誓,清韵瞥了他一眼,打断道,“行了,大姐姐都同意了,我还强求什么?” 沐清凌望着清韵,眸含泪珠,“清韵……” 江妈妈走过来,把清韵拉到一旁,道,“三姑娘,五年是奴婢让大少奶奶提的,她那性子,你说那么重的话,她哪敢拖你的后腿,要怪,你就怪奴婢吧。” 清韵望着江妈妈,眸带不解。 江妈妈从小就疼她和沐清凌,不可能会被定国公府收买,不为沐清凌着想啊。 江妈妈点头,叹道,“三姑娘不知道定国公夫人的脾气,顺着她,日子才好过,三姑娘拿大少爷的病威胁她,她不得不退步,心底堵着气呢,有这张纸在,她不会,也不敢给大少爷纳妾,可她有无数种办法让大少奶奶难过,给她一个台阶下,她面子上好看了,也就不会为难大少奶奶了,况且,这也显得大少奶奶宽厚大度,赢的大少爷的心,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了,奴婢对三姑娘的医术放心,五年时间,大少奶奶怎么可能还不怀孕?” 原本她都打算写三年的,又怕出什么意外,这才写了五年,稳妥些。 大家各退一步,不就海阔天空了? 听江妈妈这么说,清韵这才点了点头道,“还是江妈妈考虑的周到。” 江妈妈点头一笑。 清韵这才转身朝沐清凌走去。 沐清凌还有些紧张,怕清韵还生她的气。 清韵把纸张递给沐清凌道,“你自己收着吧。” 顾明川惊讶,“你不要?” 清韵勾唇一笑,眉梢轻扬,“我这是信任你,信任定国公府,莫不是你和定国公府都不值得我信任?” 顾明川顿时呐呐,一张脸涨红的发紫。 清韵低笑,定国公府大少爷的脸皮当真是薄啊,说两句话就脸红脖子粗了,还怎么愉快的开玩笑啊? 清韵耸肩道,“重信守诺的人,没有这张纸,照样能信守诺言,食言而肥的人,纵然我拿着一堆纸,只怕也管不住他,对于这样把誓言当儿戏的人,得用非常手段……” 说着,清韵的眼神轻飘飘的从顾明川两条腿上扫过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敢跟她耍花样,她能治好他的腿,就照样能打断。 顾明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毫无知觉的双腿,都感觉到了寒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温婉 清韵半玩笑,半认真的态度,叫顾明川琢磨不透。 说她是认真的,她极其认真。 为了逼国公府答应他这辈子不纳妾,只有清凌一个人,当时她的话说的有多重,就是现在想来,都犹言在耳。 他不否认,她说的对。 要不是清凌嫁给了他,他和她非亲非故,她不是定国公府请去的大夫,也没必要巴结定国公府,卖这个人情。 她给不给他治病,全看她的心情。 她救他,只是怜惜清凌,不忍心她过的辛苦,终日以泪洗面。 要是他病愈之后,纳一堆的妾,左拥右抱,有事没事给清凌添堵…… 想到这场景,莫说她和清凌生气了,就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他没心没肺。 当日了,现在还是虚的,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这场景终有成真的一天,况且当日就是因为纳妾一事起的争执。 他没想过纳妾,甚至他躺在病床上,连嫡妻都不想娶,省的去祸害人家大家闺秀。 可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拒绝。 他庆幸,他没有以死相逼,不然他怎么能娶到清凌这样贤惠温婉的女子相伴一生? 况且,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能娶清凌,是因为安定侯府有求于国公府,到头来,却变成了国公府有求于安定侯府。 在母亲心中,哪怕他中风偏瘫了,也不输给任何人的。 他,定国公府嫡长子,要不是有病在身。怎么可能会娶一个被贬伯府的嫡女? 母亲看不上清凌的身份,更希望他能留个后。 为此,才有给他纳妾,气的清凌提前小产的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清凌有个性格强硬,说一不二的妹妹。 更叫人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还身负高超医术! 当初将话说的那么重。不答应她的条街,她绝不出手替他治病。 现在定国公府也算答应她了,更将承诺写在纸上。盖着国公府印章,父亲、母亲还有他都摁了手印,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方才瞧见纸张,没有完全依照她的要求。她还气势汹汹。 怎么一转眼,又不要了? 她是真不要。还是故意试探? 顾明川心中百转千回,盯着清韵手里的纸不挪眼。 沐清凌站在一旁,她也不敢伸手。 她出嫁一年多,好像对清韵越发不了解了。她不收纸张,肯定还是为了那五年之约生气。 清韵手举了半天,见两人紧张的看着她。 清韵嘴角微抽。她怎么觉得她递给他们的不是纸,而是一把要他们自刎的刀? 她有那么残忍可怕吗? 清韵两眼一翻。抓起沐清凌的手,把纸拍她手上了,笑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这东西于我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对你才是宝贝,定国公夫人有些话说的我虽然生气,可没办法,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做妹妹的,管到姐姐姐夫屋子里,管的太宽,况且,我已经定了亲,迟早要出嫁,我总不好带着这张纸出嫁吧?” 清韵这么说,沐清凌心定之余,有些羞愧。 她的事,她自己没法处理,还要麻烦清韵,连累她被人诟病。 她握紧手里的承诺书,小心贴身收藏。 想到清韵定亲,许给楚北,沐清凌就望着清韵了,关心道,“那楚大少爷的病,你能治好吗?” 她希望清韵也能过的幸福。 沐清凌问着,顾明川在心中补充了一句:治好楚大少爷的病,是不是也不许他纳妾? 好吧,他没胆量问出口,怕惹恼了清韵。 对于楚北的病情,清韵没有多说什么,她和他只是定了亲,还没成亲呢,她对他太了解……不合适好么? 清韵讪笑一声,“只要我出嫁前他不死,我总会想法设法救他,我可不想做寡妇。” 说完,赶紧岔开话题道,“快去给祖母请安吧,她肯定等着急了。” 沐清凌连连点头,然后一行人进了二门,朝春晖院走去。 暗处,卫驰眉头紧锁。 他虽然离的远,可他耳目聪明,还会观人唇语,方才他瞧见了什么? 对于清韵不许顾明川纳妾的事,卫驰不敢置信。 男子三妻四妾,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 三姑娘怎么能这样要求定国公府大少爷呢? 而且,五年之内,定国公府大少奶奶未有身孕,就准许顾大少爷纳妾,她都不大赞同?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卫驰觉得这事有必要弄清楚,这关系着他家主子的将来啊。 卫驰纵身一跃,在阳光下,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他回了泠雪苑。 喜鹊在收拾药房。 缺少的药材,清韵列了单子给卫驰,早早的,卫驰就将药材买齐送来。 喜鹊把药材一一倒进抽屉里。 正忙着呢,忽然听到窗户晃动声。 她瞥头,正好瞧见卫驰进来,吓了她一跳。 她连连拍胸脯,想骂卫驰两句,偏又不敢,只好睁着一双哀怨的眼睛望着他。 卫驰走过来,问她道,“三姑娘帮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了?” 喜鹊轻点了下头,“是啊。” “三姑娘帮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是不是不许他纳妾?” 卫驰继续问,喜鹊继续点头,“是啊,不过定国公夫人不是很高兴,还没答应呢。” 喜鹊不知道定国公府已经答应了,卫驰也没说,只坐下来道,“将三姑娘替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的经过说与我听听。” 他这样说,喜鹊就扭眉了。她家姑娘帮大姑爷治病,又不妨碍楚大少爷什么事,他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想到卫驰问她清韵推倒沐千染的事,然后沐千染和沐清柔两个脸都受了伤,然后还得找清韵买药,让清韵挣了一大笔的钱,喜鹊就咧了嘴笑。 她想。卫驰肯定是觉得清韵在定国公府受了委屈。要帮清韵。 然后,喜鹊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卫驰静静的听着,听喜鹊说定国公府下人掐她。还差点把她和清韵轰出去,卫驰很气愤。 但后来,情势逆转了,清韵露了把医术。让定国公府大少爷的腿有了些知觉,定国公夫人千般挽留清韵。 可是清韵却不再理会她。直言她不会做给她人做嫁衣裳的事,也就是不会治好定国公府大少爷,然后让他娶一堆小妾来给沐清凌添堵。 卫驰自动自觉的往他家主子身上带。 爷的病是三姑娘治好的啊,要不是他。爷一身的毒,谁人能解? 将来,爷要是纳妾。三姑娘能同意? 不许男人纳妾,这样的女人实在霸道。他的爷怎么可能惧内? 卫驰望着喜鹊,问道,“那三姑娘可说了也不许我家爷纳妾?” 喜鹊,“……” 喜鹊摇头,“没说啊,我家姑娘没说不许未来姑爷纳妾,她还说他喜欢纳妾,给他纳十个八个,然后让他不举,她和那些小妾也不争风吃醋,没事搓搓麻将,打打牌,偶尔结伴逛街,日子爽的不要不要的。” 卫驰,“……” 卫驰凌乱成风。 喜鹊不以为然,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不举是什么。 虽然她和清韵在定国公府受了不少的气,但喜鹊还是觉得清韵不许顾明川纳妾有些不妥,在回来的马车上,她劝清韵改主意。 可是清韵不为所动,喜鹊就问她,“那未来姑爷呢,也不许他纳妾吗?” 然后,清韵就眉眼含笑的回答了她。 喜鹊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有她家姑娘那么大方了,她贤惠的给未来姑爷纳十个八个的小妾,让他能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 至于那么要求定国公府,那是因为她家姑娘被惹恼了火。 总之,定国公府大少爷不能纳妾,那是他活该。 喜鹊想着,抬眸想帮清韵解释一下,免得她被误解了。 结果见卫驰脑门黑线成坨,她眨眼道,“怎么了?虽然我家姑娘温婉贤惠,但楚大少爷可别真的纳那么多小妾,三两个懂事听话的,我家姑娘应该能接受。” 卫驰嘴角都快抽僵硬了,他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是啊,三姑娘温婉贤惠……” 她温婉贤惠的叫人害怕! 她知不知道不举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举比一身的毒更能击垮一个男人啊,简直生不如死。 要是一般人,卫驰会笑她异想天开。 可偏偏清韵医术超群,她说要谁不举,那还不是几根银针的事? 卫驰惊站起来。 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主子,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锦墨居,书房。 楚北正在看书,他看的很认真。 窗户微微颤动,他眉头不抬,翻了一页书。 卫驰站在书桌前,眉头扭紧。 楚北又翻了一页,抽空瞥了他一眼,“她有事找我?” 卫驰摇头,“没有,是属下觉得有件事,有必要跟爷说一声。” 楚北轻嗯了一声,不在意道,“什么事,说吧。” 卫驰思岑再三,望着楚北问道,“爷,你对纳妾什么看法?” 楚北眉头轻挑了下,眼睛从书本上挪开,落在卫驰身上。 他的暗卫,从来不管这些事。 今儿,卫驰巴巴的跑回来,问他这话,显然是跟清韵有关。 她还没嫁给他呢,就关心起他纳妾的事来了? “她打算给我纳妾了?”楚北笑问。 卫驰,“……” 爷,你想的有点美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惭愧 卫驰摇头如波浪鼓,“没有,三姑娘没打算给爷纳妾。” 楚北把书放下,端起茶盏,问道,“没打算给我纳妾,你好端端的问我对纳妾什么看法?” 卫驰觑着楚北,道,“爷,你知道安定侯府大姑娘,也就是三姑娘的胞姐,嫁给了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三姑娘医术不凡,她能医治定国公府大少爷,但有一个条件……” 楚北挑眉,“那条件不会是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吧?” 卫驰连连点头。 爷就是聪明,一猜就准。 楚北眉梢上扬,笑问道,“定国公府答应了?” “定国公府大少爷答应了,定国公府还写了承诺书给三姑娘。” 楚北听得眉头皱紧,他望着卫驰,有些明白卫驰的来意了。 肯定是她拿了定国公府给的承诺书,太嘚瑟了,在手里摇啊晃啊的,四下张望,大声道:某些人要自觉啊。 没有明说,但意思摆在那里呢。 卫驰不敢耽搁,赶紧回来禀告他。 想着,楚北就恼火不已,“立刻回去告诉她,我不会给她写承诺书的。” 太屈辱了! 楚北吩咐,卫驰下意识的回了一声是,然后转身要走。 可是走了一步,又反应过来了。 他回头望着楚北,道,“爷,三姑娘没找你要承诺书。” “没有吗?”楚北惊讶。 卫驰点头。 楚北就挑眉了,“她会那么好?” 对定国公府大少爷都那般严厉了,对他还能网开一面? 卫驰抬眸望着楚北,摇头道,“属下回来之前。去找三姑娘的丫鬟打听了下,三姑娘没有不许爷纳妾的想法,她甚至会很贤惠的帮爷您纳十个八个的小妾……” 楚北背脊发凉了,她会这样贤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 肯定没好事。 “然后呢?”楚北问道。 “……然后让爷您不举。” 卫驰说完,大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禀告事情,嘴巴就跟被人封住似地。吐字艰难。 他看着楚北。虽然楚北戴着面具,但是他能感觉到,他家爷的脸黑了。 黑的就跟百年老锅底一般。 “她可真贤惠!”楚北咬牙切齿道。 卫驰望着楚北。楚北生气,他能理解,只是有些话,他得说啊。“爷,我觉得三姑娘不像是开玩笑的。你纳妾要慎重。” “慎重什么?!爷要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吗?!”楚北拍桌怒道。 卫驰抖着眉头道,“定国公府大少爷已经屈服了……” 这样的事,第一个确实有些丢脸。 可,爷您是第二个啊。 卫驰敢想不敢说。怕楚北一怒之下,拿他泄愤。 楚北狠狠的剜了卫驰两眼,“定国公府大少爷要是食言了。会如何?” 卫驰赶紧道,“打断他双腿。” 楚北笑了。“她怎么打断他双腿?” 她手无缚鸡之力,定国公府大少爷虽然中风在床,可也是会些拳脚的,这样都能被她打断双腿,可以直接撞墙死了算了。 卫驰也知道清韵没那本事,可是,“属下会啊。” 三姑娘要他去打断定国公府大少爷,他会毫不犹豫就打断了。 楚北轻哼一声,“狐假虎威!” 她狐假虎威也就算了,结果还转头对付他。 偏偏,对付他,她还不用借暗卫的手,自己就可以上了。 越想越来气,最后,楚北眸光一亮,嘴角噙了一抹笑意。 卫驰看的有些发憷,爷要使坏了。 正想着,就听楚北道,“你去告诉她,就说我三个月前,纳了两个小妾,还有一个有了身孕了。” 卫驰脑门有黑线,“爷,这样骗三姑娘不好吧?” “让你去,你就去!”楚北低吼。 卫驰身子一凛,连忙应道,“是。” 再说清韵,她和沐清凌推着顾明川去春晖院,给老夫人和大夫人见礼。 一路上,不少丫鬟婆子都望着顾明川。 无一例外的,大家眸底都流露出一抹同情来。 同情顾明川,他容貌俊朗,一表人才,要是能站起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可惜中风偏瘫了。 更同情沐清凌。 为了伯府能恢复侯爵,牺牲她联姻,要是她牺牲值得也就罢了,偏偏不值得啊,伯府能恢复侯爵,是镇南侯府和江家的功劳,和定国公府半点关系也没有! 亏得定国公府脸皮厚,该帮忙的时候不帮忙,现在不用他们帮忙了,倒是知道上门了。 要是以往,顾明川是宁死不也不愿意出定国公府一步,更别提陪沐清凌回门了。 可是知道清韵能治好他双腿后,他将来能站起来,心态就变了。 不再伤感,不再自卑。 要是以前,上个台阶,要小厮抬,他会羞愤欲死。 现在,他想的是,等回头身子好了,多打赏他们一些。 春晖院,正堂。 老夫人听到丫鬟禀告沐清凌回门,还是顾明川陪着她回门,她就翘首以盼。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两人进来。 听到有脚步声,老夫人还以为是沐清凌,结果是丫鬟。 老夫人就忍不住问了,“怎么还没来?” 丫鬟就道,“在二门处,耽搁了些时候,大姑爷给什么东西给三姑娘,三姑娘没要,给了大姑奶奶,这会儿在来的路上了。” 说着,便听到外面丫鬟给沐清凌和顾明川请安声。 很快,就传来了轮椅滚动声。 还有清韵的说话声,“将屏风移开些。” 丫鬟就将屏风挪了挪。 见那梅兰竹菊双面绣屏风,顾明川微微挑眉。“这屏风当真漂亮,这兰花……和清凌绣帕上的像是一样。” 他的声音醇厚,像是远山溪水缓缓流淌声。 清韵笑道,“都是我大姐姐绣的,不像才怪了。” 说着,几人就饶过了屏风。 老夫人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顾明川,心蓦然一窒。 再见沐清凌。比上回清韵伤了喉咙回来时。又清瘦了三分。 老夫人的心就像是本人用手握紧了,狠狠的用力捏着。 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都是……她造的孽啊。 沐清凌推着轮椅上前,看着老夫人眸底的怜惜和懊悔。 沐清凌鼻子也酸的很。 她也曾恨过老夫人。恨过侯府。 可是,现在,她不恨了。 但要说感激,她只感激清韵。 屋子里。忠义侯府大太太还坐在那里,她一直没走。 两人上前。要给老夫人见礼。 结果还未福身,有丫鬟拿了两蒲团过来,放在大夫人跟前。 那丫鬟,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碧春。 老夫人眉头一皱。眸底闪过一抹不悦。 定国公府大少爷双腿不便,拿蒲团来,岂不是在羞辱他? 大夫人就笑道。“虽然清凌回门过不少次,可由新姑爷陪着回来。还是第一次,按说今儿才算是真正的回门,他们两该给老夫人您敬茶才是。” 听着大夫人听着有理,实则刁难的话,清韵暗翻白眼。 新姑爷? 顾明川都娶沐清凌一年多了,新在哪里? 可他对侯府来说,还真是新的厉害,谁让他是第一次来了。 新姑爷第一次登门,可不得给侯府长辈敬茶见礼。 幸好顾明川心态算好,要是以前,他肯定要气坏。 不过,要是以前,他也不会来侯府,更不会给大夫人刁难的机会。 沐清凌望着大夫人,又看着老夫人,有些为难道,“明川的腿还没好,能不能下次再跪?” 老夫人鼻子泛酸,正要摆手,就听清韵笑道,“按说,今儿也不算真回门,回门应该是上午才对,下次,大姐姐和大姐夫记得早些回来,好给祖母敬茶。” 清韵说着,孙妈妈赶紧俯身把蒲团拿了起来,让丫鬟拿了下去。 大夫人暗气。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 然后,才关切的问沐清凌,“你身子可好些了?” 沐清凌连连点头,“劳祖母记挂,清凌好多了,听国公爷说伯府恢复了侯爵,清凌心中高兴,就回来瞧瞧,也没事先通知一声,有些失礼了。” 老夫人高兴的点头。 一旁,大夫人就笑道,“要是定国公府帮着求情,咱们伯府早恢复侯爵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听大夫人这么说,顾明川的脸腾地一红。 好像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似地。 清韵眼神微冷,她就不明白了,大夫人吃了炸药啊,火气这么大。 顾明川和沐清凌难得回一次门,她非得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吗? 清韵抬眸,正巧见到忠义侯府大太太脸上挂着看热闹的笑。 清韵气不打一处来,她勾唇笑道,“母亲说的对,要是定国公府和忠义侯府,还有尚书府齐心协力,咱们伯府早早的就恢复侯爵了。” 她声音有些惋叹,帮大夫人责怪顾明川。 可是大夫人的脸却青了,像是也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地。 不止是她,忠义侯府大太太脸也尴尬的很,脸色窘红,眸底深处有冷意。 清韵眼角余光扫到她们,心中冷哼一声。 她都没说白呢,她们就羞愧什么,敢情她们也知道伯府恢复侯爵跟她们没什么关系呢。 伯府没有恢复之前,也不知道都是谁,答应帮忙,答应的那么爽快。 可结果呢,帮了吗? 来道贺,倒是比谁都殷勤,她们都不觉得惭愧吗? 想到她帮伯府恢复侯爵,大夫人还帮忠义侯府抢功劳,清韵就一肚子邪火。 第一百二十章 马虎 清韵明着责怪,实则暗助。 顾明川脸上的尴尬退去了两分,朝清韵感激一笑。 他感激他的,却在清韵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清韵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她说那话,可不是要帮定国公府,只是见不惯大夫人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而且她可是顺着大夫人的话说的,她说大夫人说的对,大夫人就是有气,都得憋着。 顾明川愈发尴尬了。 只是方才大夫人那话,他尴尬在脸上。 清韵的白眼,他尴尬在心里,头皮都发凉。 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 老夫人坐在那里,手里的佛珠半天才拨弄一下,她的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地。 正巧这时,有丫鬟进来,凑到大夫人耳边低语了两句。 大夫人嘴角有一抹笑忽闪而逝。 她站起来,跟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厨房出了些事,我去看看。” 老夫人点点头。 大夫人就笑对忠义侯府大太太道,“大嫂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忠义侯府大太太就笑道,“你去忙吧,我陪老夫人再聊会儿天。” 看着大夫人走,周梓婷嘴角带了笑意。 她望着老夫人,笑道,“外祖母,这一回,伯府能恢复侯爵,镇南侯府和江家出力最大,但忠义侯府也不是没有帮忙啊。” 老夫人眉头轻挑,她还真不记得忠义侯府帮过侯府什么忙。 周梓婷就笑道,“外祖母,你忘记了,宣王府发请帖。请京都大家闺秀去参加桃花宴,舅母担心侯府收不到,一早就去找忠义侯府求助,忠义侯府慷慨,不是答应带五表妹去么?” 周梓婷说着,忠义侯府大太太眉头敛紧。 她几时答应带清柔去参加桃花宴了? 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肯定是大夫人说的。 左右桃花宴已经过去了。动动嘴,不用损失什么,还能让忠义侯府脸面上好看些。将来有事相求,安定侯府也不好回绝。 忠义侯府大太太便笑道,“一点小忙,不算什么。” 周梓婷则摇头。“这可不是小忙,伯府能恢复侯爵。就是因为三表妹在桃花宴上赢了魁首,赢了皇上的许诺,不然镇南侯府想帮侯府,都无从下手。那伯府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侯爵呢,而且,桃花宴请帖外面黑市能卖高价。还有市无价,更重要的是。忠义侯府今年也只收到一张请帖,忠义侯府就有三位嫡姑娘了,都不够分了,还匀一个名额给五表妹,这恩情可是不小呢。” 周梓婷声音软嚅发嗲,一双眼睛,带着淡淡的妩媚和羡慕。 只是,眸底深处则是看热闹的笑。 桃花宴,这口气堵在她心底,堵了几天了,要是不出了这口恶气,她食不知味,寝食难安。 尤其是,清韵在桃花宴上立功,几经周转帮伯府恢复侯爵。 就凭清韵,都能赢得桃花宴魁首了,她若是参加桃花宴,还有她什么事? 清韵有那个胆量求皇上恢复伯府侯爵,是背后有镇南侯扶持她。 要是她赢了第一,镇南侯肯定也会扶持她,帮伯府恢复侯爵,那样的话,她对伯府就是天大的功臣。 外祖母会比现在更加的疼爱她,而且她孝顺有加,贤名必然远播,上门求亲者,肯定要将侯府门槛踏破。 她有母亲留下的陪嫁,外祖母会再给她准备一份。 到时候,她定能风光大嫁! 当然了,这些都是她预想的,但不是没有可能。 再不济,以她的才华容貌,吸引几个世家少爷的主意,总是能的吧? 就因为大夫人,她为了脸面,就胡诌欺骗外祖母,给她期望能参加桃花宴。 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那种失落,那种失望,岂是言语能描述的? 她一直想找机会跟老夫人告状,只是这几天,老夫人心不在焉,心里记挂着伯府恢复侯爵的事,再加上沐清柔又毁了容,就更加没那个心思了。 不然,老夫人罚沐清柔跪祠堂,大厨房给她送鸡腿,导致她受惊毁容,这事,老夫人可能姑息她? 只是伯府在关键时候,老夫人怕在这关头罚大夫人,让忠义侯府恼了气,不帮伯府了。 毕竟有时候,皇上在气头上,有人帮着劝两句,那股气就顺了。 可惜,忠义侯府始终没有帮过忙。 那会儿,她告状,根本就讨不了好。 她一直在找机会,刚刚听清韵的话,她眸光一闪。 这不是极好的告状机会吗? 甚至不能称之为告状,她是在帮忠义侯府邀功呢。 就这样,周梓婷轻描淡写的告了大夫人一状。 她一脸侯府应当承忠义侯府的情的模样,却叫忠义侯府大太太面红耳赤,只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扎人的很。 老夫人脸也冷了三分。 她还以为忠义侯府和去年一样,收到了两张请帖,三位嫡姑娘分,正好多一个名额给清柔。 她怎么也没想到忠义侯府只收到一张请帖。 自己府里的嫡姑娘都不够分了,还轮得到表姑娘? 忠义侯府几时这般大方过? 沐清柔就笑道,“那会儿,忠义侯府也不知道只收到一张请帖,以为和往年一样收到两张,正好带我去,幸好宣王府给三姐姐送了请帖来,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占用表姐的名额。” 沐清柔是努力把话圆回来,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就不是她想的意思了。 忠义侯府愿意带沐清柔去,那是因为正好多一个名额。 后来只有一张请帖了,人家不是毫不犹豫的把名额又要了回去? 今年凑巧。宣王府给清韵送了请帖,要是没有呢? 忠义侯府会不要回名额,真的就带沐清柔去? 想着,老夫人的嘴角就溢出来一抹讥笑。 看着老夫人在冷笑,周梓婷也笑了。 她在侯府住了三年,她是亲眼瞧见大夫人是怎么掌了侯府的权的。 侯府被贬,外祖母想伯府恢复侯爵。需要朝臣帮着在皇上跟前说好话。 忠义侯府能帮的上忙。她才会放权给大夫人。 她是表姑娘,和大夫人没有血缘关系,她更知道。大夫人对她多有不满。 只是碍着老夫人,不敢说她什么。 比起让大夫人掌管内院,她更希望侯府是老夫人在管。 大夫人掌家,她的那些心腹当然是看大夫人的脸色行事。吃好的穿好的,自然沐清柔头一份。 要是掌家的是老夫人。那府里那些下人就看老夫人的脸色行事,老夫人宠爱她,下人自然上杆子巴结,她不说比沐清柔吃的好。至少不会比她差。 从伯府被贬,她就一心盼着能恢复侯爵,老夫人重掌侯府。 现在。总算能如愿了。 周梓婷的心情,美的就跟雨后初晴的天一样。阳光明媚,纯净的没有一丝的杂质。 老夫人脸上的冷意退去,换上一副温和笑脸,慢悠悠道,“这两年,侯府被贬,四处求人,欠了不少的人情,往后都是要还的,我心里有数。” 忠义侯府大太太脸色尴尬,笑道,“官场上,就是这样,今儿我欠你的,明儿或许就是你欠我的了,世家之间联姻,不就是求个守望相助,一方有难,大家能帮扶,尽量帮扶,谁也难保将来没有求人的时候。” “这一回,我忠义侯府确实没帮什么忙,可我忠义侯府不是故意不帮忙,两府联姻,安定侯府好,我忠义侯府才会更好,只是这一回,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我忠义侯府是毫不知情,若是贸贸然求情,保不齐就帮倒忙了,谁想观望观望着,侯府就恢复侯爵了。” 说着,她顿了一顿,笑道,“这几日,京都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府上三姑娘,说她胆大孝顺,侯府教女有方,连带着其他姑娘都受人赞赏,如今伯府又恢复了侯爵,等过几日,上门求亲的肯定不再少数,加上侯爷重情重义,侯府被贬,也是他为岳丈求情的缘故,不少大臣都盼着将来结亲的亲家跟侯爷一样呢,我忠义侯府有幸能有侯爷这样的女婿。” 清韵听着,嘴角溢出几缕笑来。 忠义侯府大太太当真是八面玲珑,舌灿莲花。 老夫人说她心里有数,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有来有往的意思。 侯府有困难时,忠义侯府没有帮忙,往后忠义侯府有难,侯府做到本分即可,至于挺身而出,那是想都别想了。 忠义侯府大太太听明白了,她怕啊,毕竟身在官场,难保哪一天不会出事,到时候就需要侯府帮忙了。 她也知道理亏,但她要侯府帮忙,理由充分啊。 忠义侯府不是不帮忙,是在观望,找合适的机会再帮。 这根本就是事后诸葛亮。 侯府是因为江家被贬的,忠义侯府和江家一样,都是亲家。 侯爷帮江家,却置忠义侯府于不顾,如何当的起重情重义四个字? 要是忠义侯府真的需要侯府的帮忙,侯府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算是逼迫侯府了。 老夫人笑了,“侯爷是重情重义,可就是做事太鲁莽了些,要是和忠义侯府一样,先观望着,再做打算,我侯府也就不会被贬了,等侯爷回来,我让他多跟忠义侯学习学习什么为官之道。” 这一下,清韵忍不住抖肩膀,捂嘴笑了。 她觉得老夫人人焉坏了。 既然都是亲家,帮了江家,确实不能不帮忠义侯府。 但侯府也可以观望啊,指不定,观望观望着,忠义侯府的事也解决了呢。 这一回,忠义侯府大太太也无话可说了。 只端茶轻啜,让这个话题就此终止了。 外面,大夫人迈步进来,脸上带了薄怒。 老夫人见了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就道,“徐妈妈做事马虎,把库房钥匙弄丢了,大厨房急着拿食材,准备回门饭,媳妇见时间紧急,就让人把钥匙撬开,谁想到,把库房的门给敲坏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便宜 清韵听着,眉头微挑了下,库房钥匙,怎么在徐妈妈手里? 库房,存放的都是一些珍贵食材。 钥匙应该由大厨房总管陈妈妈收着才是,怎么会轮到徐妈妈? 正想着呢,就听沐清芷笑道,“徐妈妈好不容易才盼到做大厨房总管,这才第一天呢,就出了这么大纰漏?” 清韵心下有三分明了了,她问道,“徐妈妈做了大厨房总管,那陈妈妈呢?” 沐清雪捂嘴笑道,“五妹妹罚跪祠堂,她擅自做主让人给五妹妹送吃的去,连累五妹妹受惊伤了脸,她犯了这么大的错,祖母岂能不罚她?这不,打了她三十大板,贬去庄子上了,然后提拔了徐妈妈。” 清韵听得恍然一笑,她瞥头去看老夫人。 却见老夫人脸色铁青。 也难怪她脸色难看了。 徐妈妈是她提拔的,定然是她的心腹了,这才接手大厨房第一天,就丢了钥匙,这不是打老夫人的脸吗? 这才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大厨房再由她接管下去,迟早乱成一锅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徐妈妈一把火,没烧到别人,却把自己点着了,也太倒霉了些吧? 清韵好笑,她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大夫人和老夫人抢权。 大厨房,那可是油水最多的地方。 老夫人罚了大夫人的心腹,提拔了自己的心腹,就等于是接管了大厨房了。 大夫人手中的权,登时被老夫人划拉走了一半。 换做是谁,都会心里不爽。 大夫人也清楚。老夫人当初放权,是有求于她,现在没有事求她了,这侯府内院管家之权,老夫人想收回去了。 她要是让老夫人起了这个心,那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尤其是沐清柔伤了脸,她的私房钱少了一半。她就更不能缺了大厨房这块的油水了。 要打压老夫人。在徐妈妈上任的第一人,是最好的机会。 她会打击的老夫人一蹶不振,从此息了这个心。 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她已经老了。识人不明,往后委派总管这样的小事,由她做就行了。 大夫人禀告完,忠义侯府大太太就站了起来。笑道,“府上有事。我就先回府了。” 大夫人脸带歉意,“我送你出去。” 忠义侯府大太太就道,“你忙着呢,让清柔送我出府吧。” 大夫人就让沐清柔送忠义侯府大太太出去。 沐清凌和顾明川站在一旁。沐清凌还好,侯府是她娘家,这些事她听着没事。 可顾明川是外人啊。他初次来,就听这些事。太尴尬了。 他拽了下沐清凌的云袖,沐清凌就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要不我们也回去,改日再来看您?” 老夫人心头有怒火,但是对沐清凌,她又换了副笑脸道,“我让大厨房准备了回门饭,你和明川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要吃了回门饭再走,大厨房管事丢了把钥匙,还不妨碍准备一顿回门饭,你们要是嫌无聊,让清韵陪你们去园子里逛逛。” 沐清凌连连点头,福身跟老夫人告辞,然后推着顾明川出了屋。 清韵陪同在侧。 沐清芷她们没有出去,她们留下来看热闹。 出了春晖院,清凌推着顾明川往前走。 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卉儿和青莺。 另外,还有两个粗使婆子,负责抬轮椅的。 走远了些,沐清凌回头看着两婆子道,“远远的跟着,没喊你们,不许上前。” 两婆子连连点头,高兴的很。 她们知道,她们大少爷今儿来侯府,道贺还是其次,主要的还是求医问药,是来治病的。 只是来了这么半天,也不见沐清凌提这事,她们着急呢。 等她们离的远了,沐清凌才望着清韵,道,“清韵,你什么时候帮明川治腿?” 她眼神明净,带了些渴望。 她希望顾明川的腿,能尽快治好。 清韵望着顾明川,掀唇轻笑,“我无所谓,就是今儿帮着治也行,只是……” 沐清凌望着清韵,问道,“只是什么?” 清韵瞥了四下一眼,道,“帮大姐夫治病,他得宽衣解带,侯府可没有合适的地方,万一叫丫鬟撞见了,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清韵说的云淡风轻,脸白如玉。 可是顾明川的脸,就红的跟远处盛开的月季花一样了。 还有沐清凌,她的脸也红的厉害,甚至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还要宽衣解带?不,不是只要扎脑袋……?” 她以为只要扎脑袋就行了。 清韵失笑,“哪那么简单,上回初见大姐夫,我是不好意思让他脱衣服。” 清韵说着,沐清凌恨不得捂她的嘴了。 一个大家闺秀,把脱男人衣服,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就跟吃饭喝茶似地,她羞是不羞啊。 沐清凌双手攒紧,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自然是想清韵帮顾明川治病,可是她没有想到需要脱衣服,这不是毁清韵的闺誉吗? 顾明川是她丈夫,清韵是她亲妹妹。 她舍不得顾明川,但她更舍不得清韵。 她望着清韵,咬了唇瓣问,“就没别的办法,一定要脱衣服?” 她声音,弱的跟蚊蝇哼似地。 清韵没听见,问道,“你说的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楚。” 沐清凌脸又红了三分,加重声音道,“有没有不脱衣服的办法?” 清韵窘了,“大姐姐,你怕我占大姐夫便宜啊?” 沐清凌,“……” 顾明川,“……” 还有两丫鬟,听得是眼睛瞪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好吧,这些人的震惊,都比不上卫驰。 他刚回来,正琢磨着怎么把他家主子有小妾,小妾还怀了身孕的消息,不着痕迹的透露给清韵知道。 他知道,他家主子只是故意气清韵的。 他是默默的撒个小谎,哄得爷高兴,让这事过去,还是真的告诉三姑娘,让她凭白生气一回。 正纠结着呢,结果就听到清韵说这话,他没差点直接从树上摔下来。 太奔放,太孟浪了。 简直有辱大家闺秀四个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尴尬 好吧,清韵只是开了个小玩笑。 但是,显然,这些人都没有幽默细胞,一脸惊悚的看着她。 清韵嘴角抽一下,再抽一下,缴械投降道,“别这么看着我啊,治病而已,在大夫眼里,根本没有男女之别……” 她说着,沐清凌打断她道,“大夫给大家闺秀把脉,都搭一块手绢。” 男女之别,区别的很明显。 清韵,“……” 清韵无话可说,抚额望天。 “可是给大姐夫治病,必须要宽衣解带,我必须在他后背上施针……” 沐清凌摇头,“这会败坏你的闺誉,我不能……” 她不能只顾自己,不顾清韵啊。 清韵心中有暖流滑过。 沐清凌哽咽了半天,道,“我不能连累你被退亲。” 清韵脑门有乌鸦成群结队的飞过去。 她给顾明川治病而已,又没别的想法,楚北退哪门子的亲啊? 再说了,她也给他施针过好么! “楚大少爷不会介意的。” 清韵斩钉截铁道。 他也没立场反对啊。 她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吗? 清韵话音刚落。 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三姑娘,爷肯定会介意的。” 清韵,“……” 清韵回头,就见到卫驰站在她身后。 卫驰继续道,“爷不止会介意,气极之下,难保他不会掐死定国公府大少爷……” 不许爷纳妾,爷就生气了。 她不止不许爷纳妾。她还要看别的男人身体,还碰啊摸啊。 别说是爷了,就是他听着,都无法接受了好么。 三姑娘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女诫女训啊,她简直就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甚至连小家碧玉都比她更注重清誉。 清韵抬手抚额,转身看着沐清凌。道。“这货是镇南侯府的暗卫,负责监视我的。” 清韵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怒气。 监视就默默的监视,她和别人说话。他怎么能忽然跑下来凑两句?! 她还没出嫁呢,就管她治病救人的事了。 有多少病人施针需要宽衣解带,难道只许她治他家主子,就不许救治旁人了吗?! 沐清凌和顾明川两个相顾无言。 明知道有人监视她。她还那么大胆的说那些话……她不是想故意惹恼镇南侯府,好退亲吧? 清韵越想越恼火。回头看着卫驰,眼神闪着火苗。 卫驰觉得,清韵想杀他灭口。 他当没看见,道。“三姑娘,你将救治定国公府大少爷的法子写下来,属下带回去找爷想办法。另外找太医救治他。” 清韵两眼轻翻,“你当我没想过啊。可是那法子是我的家传绝学,没有七……没有足够的功底,根本就做不到。” 清韵一时情急,说了家传绝学几个字,惹的沐清凌和顾明川都睁大眼睛看着她。 安定侯府祖上十七八代,都没有学医的,哪来家传绝学一说? 卫驰有些为难了,“那怎么办?” 清韵没好气道,“你不说,你家主子怎么会知道?” “……可是欺瞒主子,会杖责五十大板。” “……我有上等金疮药,只需五六天,再重的皮外伤也能生龙活虎。” “……” 卫驰拿清韵没辄,可是他虽然被派来守护清韵,可楚北才是他正主啊。 他分的清楚着呢。 卫驰摇头,“三姑娘别为难属下,这事属下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声音透着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清韵气煞了,指着顾明川问卫驰,“他是我大姐夫,我明明可以医治他,却要顾忌所谓的清誉,选择袖手旁观?” 卫驰头疼了。 让三姑娘袖手旁观,那肯定是不行的。 定国公府都许诺不给大少爷纳妾了,三姑娘要是不帮着他治好病,定国公府还不得给大少爷纳十七八个的小妾,把三姑娘活活气死啊? 可任由她治病救人,爷会不高兴啊。 卫驰望着清韵道,“总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清韵重重哼了一声,“你去想吧,给你一天时间想,明天下午,我会去定国公府给他治病。” 顾明川忙道,“也没那么急,过三五日也行的。” 他不能为了治病,让楚大少爷恼了清韵啊。 清韵轻嗯了一声,随即狠狠的瞪了卫驰一眼。 卫驰生受了,道,“三姑娘,有件事,属下要告诉你。” 清韵挑眉,“什么事?” 卫驰走远几步,清韵只好跟了过去。 等确保沐清凌他们听不见,卫驰才道,“三姑娘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的事,属下知道,只是爷他……” 清韵烟眉轻挑,“只是什么?” 凡是说了只是,然后停顿不语的,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事。 清韵猜的出来,这事肯定跟纳妾有关。 莫非他要纳妾? 他要真纳妾,她是阻止呢,还是不阻止呢? 卫驰尴尬一笑,“三个月前,侯府给爷纳了两个小妾,前两日,还有一个小妾诊出了喜脉……” 清韵眼珠子瞪圆了,“喜脉?” 卫驰点头。 “真的是喜脉?”清韵声音惊诧。 卫驰继续点头,“是喜脉。” 清韵嘴角抽了,她抚着额头,道,“我知道了。” 听清韵这么说,语气平缓,是丝毫不见怒气,卫驰有些惊讶,他望着清韵,问道,“三姑娘,你不生气吗?” 清韵好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不生气,怎么可能呢? 爷就是故意气你的啊,你不生气,那爷要被气死了。 卫驰觉得清韵是装的,“你都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爷纳妾,你不生气?” 清韵两眼轻翻,耸肩笑道,“其实,我不仅不生气,我内心甚至是同情他的。” 卫驰,“……” 他肯定是听错了,爷纳妾,三姑娘居然同情爷? “为什么?”卫驰觉得他要不问清楚,他会好奇死的。 清韵望着卫驰,笑道,“喜当爹的人,谁都会同情他的。” 喜当爹? 这是一个卫驰听不明白的词。 从字面理解,当爹了,当然高兴了。 可他总觉得,三姑娘说这三个字,不是什么好词。 “三姑娘,喜当爹是什么意思?”卫驰不耻下问。 清韵无语,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说的含蓄点,听不明白就算了,还刨根问底做什么? 清韵深呼一口气道,“喜当爹的意思,就是你家爷被人戴了绿帽子了。” 卫驰,“……” 天可怜见,爷是存心气三姑娘的。 谁想到居然惹出来一顶绿帽子…… 奇耻大辱啊,比惧内更耻辱。 “为什么?”卫驰还是不明白。 清韵彻底无语了,她望着卫驰,一字一顿道,“就你家爷那一身的毒,和女人行房,比吃砒霜死的还快,他能活着,必定是童子之身,然后他当爹了,这意味着什么?” 卫驰,“……” 卫驰在心底发誓,他以后再不骗三姑娘了。 太尴尬了。 “可是太医没说不许爷和女人行房啊?”卫驰敛眉道。 清韵脸微微红,“因为太医知道,他心有余力不足,没必要提。” 卫驰,“……” 卫驰抚额,道,“三姑娘,没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 卫驰纵身一跃,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他一走,清韵轻哼一声。 小样! 对自己都不了解,就敢来撒谎骗我了,气不死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尚早 清韵哼完,又笑了。 有些事,早早戳破了也好。 她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是一回事,不许楚北纳妾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没混为一谈,人家自动自觉的对号入座了。 这乖巧的,清韵根本按捺不住嘴角笑意。 她原想着,将来他毒解了大半,那会儿,她差不多也快成亲了。 到时候再商议不迟,结果人家一脑袋扎了上来……碰了一头的钉子。 清韵知道,楚北那样说是故意气她,刁难她的。 她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定国公府不答应,她不会救治他。 可是楚北不同啊,清韵什么条件都没提,就救了他,现在再谈条件,太晚了。 人家照不照做,全凭良心。 在古代,在男人纳妾乃天经地义的世道下,女子不容相公纳妾,堪称妒妇,休了都不为过。 而且,男子以贤妻娇妾而自豪。 不许纳妾,那是很不给男人脸面。 楚北脸上挂不住了。 心里一恼火,就开始刁难清韵了。 不许他纳妾,可他已经纳妾了,还怀了身孕,看清韵还能怎么办? 不得不说,人一生气,就特别的笨。 正妻未娶,就许妾室怀孕,这是打正妻的脸。 夫妻因此生了嫌弃,必然不睦,后宅能安宁? 况且,庶长子年长于嫡子,这更不是好事好么! 楚北存心气她,她却将他的谎言戳破了,以卫驰的心性。必定会一五一十的禀告楚北知道。 想到楚北气的眼睛冒火,清韵的心情就空前的好,好的她直哼哼。 见卫驰走了,沐清凌推着顾明川过来,听着清韵哼小曲。 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 他们实在琢磨不透清韵了,她做,好吧。还没有做。只是说说,可有些事,便是说都不能说啊。 她不但说了。还被镇南侯府的暗卫听了个正着。 要换成一般人,早羞愧的恨不得钻地洞了,她怎么还高兴的哼小曲? 沐清凌望着清韵,问道。“清韵,方才的事。镇南侯府不会为难于你吧?” 清韵扑哧一笑,“大姐姐,你别担心,镇南侯府不会为难我。倒是我不许大姐夫纳妾,楚大少爷知道了,他当我也不许他纳妾……” 沐清凌怔了一下。看着清韵笑的欢,她可笑不出来。 尚未出嫁。就得个妒妇之名,又不是什么好事。 顾明川嘴角微扬,他是忍不住笑了,“那楚大少爷同意不纳妾吗?” 沐清凌也望着清韵。 她已经出嫁了,知道相公纳妾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样的事,任何一个女子估计都没法坦然接受。 她得了顾明川的许诺,自然希望清韵和她一样。 清韵轻耸肩,笑道,“哪是那么容易答应的,定国公府不还纠结了好些天么?” 顾明川想想也是,这可不是小事,答应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只是他好奇道,“要是楚大少爷不答应呢?” 清韵莞尔一笑。 答应,有答应的过法。 不答应,有不答应的过法。 “纳不纳妾在他,我不会强求他,”清韵笑道。 顾明川笑了,他在心底自动补充了一句,那日在定国公府,你也没有强求我,没有强求定国公府,可是定国公府还是的乖乖的送上承诺书。 楚大少爷有病在身,晾他不答应也不行啊。 几人在花园赏花,颇有兴致。 锦墨居,书房。 卫驰闪身进书房时,楚北心情不错的把书放下,端茶轻啜。 他轻呷一口茶,嘴角微微勾,问道,“她很生气?” 卫驰,“……” 卫驰很想抬手揉太阳穴。 为什么爷总喜欢想当然呢。 三姑娘不是一般人啊,你不能等闲视之啊。 卫驰轻咳了咳嗓子,摇头道,“三姑娘没有生气。” 楚北扭眉,她居然没生气,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装的? “肯定是装的!”楚北笃定的很。 连定国公府大少爷,她都不许他纳妾了,怎么可能允许他纳妾,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卫驰摇头,“三姑娘没装,她真的没生气,她甚至……” 楚北瞪眼,“有话就直说!” 他的暗卫,几时养成说话吞吞吐吐,还说一半留一半的坏毛病了,这不是存心的急死他吗?! 卫驰讪笑两声,道,“爷,三姑娘听说你纳了两个小妾,其中一个还怀了身孕,她不仅没生气,甚至还同情你呢。” 楚北脸黑了,眸光泛着幽光,“我纳妾,她还同情我?气傻了?” 肯定是这样的。 想着,楚北的心情又曼妙了起来,他端茶,让方才惊诧的心情再平复一下。 卫驰,“……” 爷这想当然的毛病有点严重,他都说了三姑娘没生气,又怎么可能气傻? 他觉得,他要是把下面的话说了,气傻的那个会是爷。 卫驰定了定神,望着楚北道,“爷,三姑娘医术超群,她知道爷你还是童男之身,骗不过她……” 话还没说完,卫驰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楚北一口茶喷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喷了他一身都是。 楚北连连咳嗽起来,他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一双耳朵,红的跟血玉一般,莹润剔透。 卫驰嘴角轻轻抽。 而,楚北则惊站起来。 他赶紧抖着书桌上的书本,将他喷出来的茶水抹干。 可是,书本沾了水,字迹混乱不堪。 楚北头疼了。 卫驰见了就知道不妙。问道,“爷,这书……” 要是一般的书,爷不可能会这样紧张。 楚北没好气的剜了卫驰一眼,“这是江老太爷借我的孤本,交给我时,千叮万嘱。千万不能有丝毫损毁。” 现在被喷成这样。他怎么跟江老太爷交代啊? 卫驰不敢说什么。 楚北把书拿窗户上晾风,转身时,继续瞪着卫驰。“还有什么话,继续说!” 卫驰哪敢耽搁啊,继续道,“三姑娘说。爷一身的毒,和女子行房。比吃砒霜死的还快,小妾怀孕,爷是喜当爹……” 卫驰顺带把喜当爹的意思解释了一番。 楚北气的头冒青烟。 一双耳朵和脖子,则窘红的发紫了。 当然了。这一句的威力,还比不上心有余力不足。 听到这句,楚北没差点气撅过去。 他怒极道。“也就是说我现在还不能纳妾了?!” 卫驰摇头,“属下没敢问。” 当时那么尴尬。要是有地洞,他都钻了,哪好意思问那么多啊。 “去找太医来,我要问问清楚!”楚北气煞了。 从没有大夫跟他说过,他不能和女人同房,不然,他会在清韵跟前丢这么大的脸吗? 要是太医也这么说,他估计会当场掐死太医泄愤。 卫驰不敢耽搁,赶紧去请太医来。 很快,太医就被请来了。 不是钱太医,是孙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都认得楚北。 这么十万火急的把他请来,孙太医还以为楚北病危了。 进门,就感觉到那么大火气。 孙太医劝他道,“气大伤身。” 楚北伸了手,望着孙太医道,“请孙太医替我诊脉。” 孙太医不敢耽搁,赶紧坐下,替楚北诊脉。 他越把脉,眉头越挑,道,“楚大少爷的脉搏似乎比以前有力多了。” 再多的话,确是没有了。 一身的毒,还在呢。 楚北收回手,敛眉问道,“有大夫说,我一身的毒,不能与女子行房,是危言耸听吗?” 孙太医讪笑一声。 楚北脸一沉,“我要听实话!” 孙太医就道,“大少爷身上的毒,一日不解,就一日不能和女子同房,否则会毒发身亡……” 楚北拳头握紧,骨头发出嘎吱嘎吱响声。 孙太医离的近,他清楚的感觉到楚北身上有寒气涌出来,冻的他心发慌。 卫风站在一旁,他也听呆了,质问道,“为何之前不说?!” 孙太医望着卫风,道,“大少爷从十二岁起,便一身的毒,那时候,根本没有提这事的必要。” 十二岁,毛都还没长起,又一身的毒,镇南侯府根本不可能给他纳妾,谁会叮嘱这话? 孙太医这么说,楚北就是想找茬都没理,他咬牙道,“那后来呢,怎么不提?!” 孙太医抚额道,“楚大少爷错怪我了,太医院,是个太医,都曾给大少爷治病过,我们平常在一起,没少想法子替大少爷治病,也知道您和安定侯府三姑娘定亲的事。” 还是那话,没有提的必要。 安定侯府三姑娘和楚北定亲,这原本就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人家要的是联姻,是镇南侯府帮安定侯府恢复侯爵,至于三姑娘未来过的是好是坏并不重要。 楚大少爷一身的毒,他根本没法和沐三姑娘圆房。 况且楚大少爷定亲,镇南侯那么高兴,谁敢在他兴头上来泼冷水? 卫风听着,气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隐瞒,万一爷真的和三姑娘圆房,你们的隐瞒,岂不是害死我家爷?!” 孙太医缩了缩脖子,道,“楚大少爷成亲尚早,没准儿在大少爷成亲之前,身上的毒就解了呢。” 孙太医理亏,可是他会说话啊。 楚北坐下来,抿着唇瓣,摆手道,“送孙太医出府。” 一句话,孙太医如临大赦,赶紧拎了药箱告辞。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玉佩 送走了孙太医,卫律望着楚北道,“老侯爷还想早日迎娶三姑娘过门,已经吩咐大太太准备纳采礼了,从送纳采礼,到迎娶三姑娘进门,依老侯爷的性子,三个月足矣。” 本来,三个月他们还嫌弃久了,谁想到楚北身上的毒不除干净,不能圆房啊? 楚北身上的毒,要半年才能除尽呢。 卫律担心早早的把清韵迎娶回来,软玉在怀,到时候楚北会把持不住…… 他也知道清韵对楚北的身子一清二楚,可爷把持不住,到时候霸王硬上弓,三姑娘能抵抗的住? 他建议半年后再迎娶清韵进门。 他不信楚北再把持不住,还能跑安定侯府去霸王硬上弓。 卫风不赞同道,“我觉得早早的迎娶回来好,你别忘了,安郡王给三姑娘送过养颜膏,难保他没对三姑娘存了什么歪心思,还有三姑娘医术超群,就算爷把持不住,她……” 卫风说着,楚北怒道,“谁把持不住?!” 卫风,“……” 卫风恨不得咬了舌头好,忙道,“爷把持的住。” 你要把持得住,你别有事没事往安定侯府跑啊,别一心记挂着三姑娘啊,做都做了,嘴硬有什么用? 卫风腹诽道,嘴上却顺着楚北道,“反正三姑娘在安定侯府,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娶回来,咱们锦墨居也热闹些。” 他的话,几个暗卫想想,最终一致赞同。 楚北不说话。 在暗卫瞧来,算是默认了。 卫驰站出来,望着楚北。道,“爷,三姑娘明儿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 楚北轻嗯一声,这事他知道,不用多说。 卫驰又道,“治病的法子和上回给爷您治病差不多。” 楚北拢了拢眉头,“又不是一样的病。能用一样的办法治?” 要不是知道清韵医术高超。他估计要骂一声庸医了。 卫驰忙道,“不是,属下指得是宽衣解带……” 瞬间。楚北的眸底燃起了熊熊大火。 卫驰就知道楚北会介意,会生气。 果不其然啊,怕惹祸上身,卫驰忙道。“我送孙太医出府。” 说着,赶紧跑了出去。 他轻踏水面。就上了岸。 孙太医还在船上,见了卫驰,孙太医讪笑两声,“会轻功就是好。来往锦墨居方便。” 孙太医说着,回头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 嘴抽了一抽。 这湖面。对暗卫和楚大少爷来说,根本就是如履平地。 反倒是他们这些太医。被丢在锦墨居,要是没船送,能在锦墨居活活饿死。 镇南侯好心机啊,明着说楚大少爷需要静养,实则是为了逼他们给大少爷治病啊。 可他有没有想过,他们要是有那本事,谁傻了藏着掖着。 楚大少爷的命,当真是苦。 孙太医摇头一叹,迈步朝前走。 卫驰送他出府。 才瞧见侯府大门,远处就有小厮跑过来,笑道,“孙太医替大少爷瞧好病了呢,安郡王府侍卫说安郡王身子抱恙,太后心急,传召几位太医去给安郡王诊脉,孙太医也要去。” 听小厮这么说,孙太医脚步登时快了三分。 要是耽误了安郡王病情,太后会剥了他的皮的。 就是不知道安郡王怎么忽然病了? 安郡王常年习武,身子骨结实,之前在太后那里瞧见他,还气色红润,面乏光泽啊。 这几日,没听说安郡王进宫,莫非…… 孙太医嘴角抽了,前几日,逸郡王当街踹了安郡王一脚,听说安郡王还吐了血。 不会是被逸郡王踹出内伤来了吧? 要是这样,那逸郡王可就要倒大霉了。 孙太医急急忙奔去安郡王府。 卫驰对安郡王的病,不甚关心。 至于逸郡王,他就是将安郡王踹伤了,踹残了,就冲他是献王府的独苗,就能确保安然无恙。 安定侯府,花园。 清韵陪着沐清凌还有顾明川他们小逛了一会儿,想着大厨房的事应该解决了,便要回去。 等她回到春晖院,才知道事情还没有解决。 大夫人觉得徐妈妈不能胜任大厨房管事的重任,一力举荐陈妈妈继续掌管大厨房。 老夫人觉得徐妈妈才上任,有些不适应,才会犯错,丢了钥匙,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是还犯这样的错,那时,应该重罚。 然后,大夫人就道,“要说犯错,陈妈妈也只犯了那么一回错,要是给徐妈妈一次机会,就更应该给陈妈妈一次机会了。” 清韵轻吐了下舌头,没好意思进屋,又不能再回去花园转一圈。 沐清凌就笑道,“我陪明川往前走走,你进屋瞧瞧。” 清韵轻点了下头,转身要进屋。 那边,沐清柔送忠义侯府大太太出门,也回来了。 她脚步极快,先清韵一步进屋。 等清韵走到屏风处时,就听到沐清柔说话了,她笑道,“方才我送舅母出府,路上,大表姐说半年前,忠义侯府大厨房管事也丢过钥匙,外祖母大怒,舅母帮着管事的求情都没有用,外祖母将大厨房管事杖责四十,直接卖了呢,怎么到我侯府全倒了呢。” 她俏皮一笑,眸光闪亮,天真无邪。 老夫人眉头拧紧,眸底有些不悦。 犯同样的错,忠义侯府老夫人将人杖责四十,还发卖了。 她要是还由着徐妈妈掌管大厨房,岂不是太偏私了? 沐清柔说着,大夫人嗔瞪了她一眼,道,“侯府和忠义侯府情况不同。忠义侯府大厨房管事掌管厨房好几年了,她丢了钥匙,那是大错,徐妈妈才掌管大厨房第一天就犯这样的错,虽然有错,错要轻的多,若是杖责四十。还发卖了。惩罚太重。” 听听,多是非分明的大夫人。 跪在地上的徐妈妈,听到沐清柔说话。身子颤抖不止。 听大夫人这么说,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子里了。 清韵迈步进去。 她只打算静静的瞧个热闹。 结果老夫人见了她,问道,“清韵。你觉得应该用徐妈妈还是陈妈妈?” 突如其来的发问,问的清韵有些懵怔。 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左右为难的事,怎么问她啊。 她帮老夫人,大夫人会恼死她的。 她帮大夫人,那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 这浑水。她可不想趟。 清韵迈步上前,稍稍福身,道。“祖母这么问清韵,清韵也不知道作何选择。祖母说的和母亲说的,都有道理,我也不知道用徐妈妈好,还是陈妈妈好,让清韵二选一,太为难了,要是有那么一个人,谁都满意就好了。” 老夫人笑了,“还是年轻人脑袋瓜灵活,知道变通,既然徐妈妈和陈妈妈都犯了错,那大厨房管事再换人便是了,让李妈妈掌管大厨房。” 大厨房管事的有三个,一正两副。 以前,陈妈妈是大管事,徐妈妈和李妈妈是副管事。 陈妈妈是大夫人的人,徐妈妈和李妈妈是老夫人的人。 徐妈妈的妹妹管着春晖院厨房。 李妈妈的媳妇在春晖院厨房当差。 大夫人心情不愠,狠狠的瞪了清韵一眼,这才不情不愿道,“此事全凭老夫人做主。” 言外之意,就是认同李妈妈管大厨房了。 其实,李妈妈接管大厨房名正言顺,两个管事的都犯了错,就是轮也轮到她了。 徐妈妈跪在地上,脸色有些发白。 虽然她也是管事,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好不容易爬到大管事的位置,结果还不到一天,就换了人。 徐妈妈郁结难舒,难受的厉害。 可她再难受也没有用,谁叫她犯错了,有错就该罚。 老夫人倒是让她继续做副管事,却罚了她两个月月钱。 徐妈妈赶紧道谢。 这事,就这样了了。 清韵在抚额,她已经小心又小心了,谁想到还是把大夫人给得罪了,不过就算得罪了又如何,她又不怕她。 想着,清韵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望着大夫人,却见大夫人嘴角上扬,端茶轻啜。 哪里还有方才瞪她时的怒气,她心情好的很呢。 清韵心咯噔连跳了两下。 那边,老夫人吩咐道,“请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进来。” 很快,丫鬟就将顾明川和沐清凌请了进来。 到这会儿,老夫人才平心静气的和两人拉家常。 一刻钟后,丫鬟来禀告,饭菜准备妥当了。 然后,便是吃回门饭。 上了桌,顾明川对沐清凌呵护有加,你帮我夹菜,我帮你夹菜。 要不是顾明川坐在轮椅上,当真是要羡煞旁人。 老夫人瞧着心酸,有些实难下咽。 可是她歇了筷子,一众小辈就都不能吃了。 老夫人硬逼着自己吃了半碗饭,当真是如同嚼蜡。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才吃完。 歇了筷子,老夫人就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国公府吧。” 沐清凌便起身告退。 她眼眶有些红,有些舍不得走。 老夫人心中不忍,摆手道,“早些回去吧,别让定国公夫人担心。” 顾明川知道沐清凌舍不得走,就道,“改天我再陪你回来给老夫人请安。” 沐清凌点点头,给老夫人福身,然后出府。 清韵送她出府。 半道上,无人处,她指着顾明川腰间玉佩道,“这个给我。” 顾明川还没说话,沐清凌先脸红了,“清韵,那玉佩是定国公府家传玉佩,不能给你……” 清韵两眼轻翻,赶紧打断她道,“你们才回门,我和你,和大姐夫都见过,我贸贸然去定国公府找你,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只是没想到这玉佩这么贵重。” 家传之物,那是不能随便交给别人了。 沐清凌脸更红了,谁让她误会清韵了。 顾明川赶紧接下腰间玉佩,递给清韵。 清韵瞅了瞅玉佩,瞥了顾明川,笑道,“家传玉佩,你放心交给我?” 顾明川点头,“我放心。” 清韵嫣然一笑,“你放心给,我还不放心收呢,万一碎了,我可赔不起,我另外找理由好了。” 顾明川身上就一玉簪和玉佩。 玉簪掉不了,玉佩不能掉。 沐清凌要把她的玉佩给清韵。 清韵讪笑了,“上回就借口说你落了玉佩,让丫鬟给你送去……” 来一回,掉一次玉佩,还都被她捡到,太叫人起疑了。 “走了,我送你们出府,”清韵笑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信 在大门口,清韵目送定国公府的马车走远,带起阵阵飞尘,消失在眼帘中。 青莺站在一旁,道,“姑娘,你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 她还记得忠义侯府大太太来时,清韵就说疲乏想回泠雪苑歇息的话。 清韵抬眸,看着远山暮色,晚霞柔和,妩媚动人。 她转了身,抬眸,便见到鎏金匾额在夕阳下泛着光泽。 青莺眨眼道,“怎么匾额还没换上新的?” 青莺好奇,伯府有多希望侯府恢复侯爵啊,如今恢复了,怎么匾额还没换呢? 清韵笑笑,并未在意,伯府恢复了侯爵,她心底的石头落了地,至于匾额换不换,那还不是看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意思? 清韵迈步进府。 刚迈过门槛,身边就有马儿嘶鸣声。 青莺回头,便瞧见一小厮翻身下马,那小厮身上穿的衣裳不是府里的。 他刚下马,守门小厮便迎了上去,问道,“可是我家侯爷有家书送回来。” 那小厮点头如捣蒜,一脸殷勤笑意,“可不是有家书送回来,刚到驿站,我就马不停蹄的送了来。” 侯府小厮连忙道谢,然后请驿站小厮进侯府。 周总管亲自接待了小厮,吩咐丫鬟斟茶端点心来。 驿站小厮高兴的把信拿出来交给周总管,周总管赶紧把信送去给老夫人。 青莺望着清韵,她知道清韵疲乏,但侯爷有家书送回来,就是再累,也要去瞅两眼吧? 清韵打着哈欠。朝春晖院走去。 周总管走的快飞,早早的就把信送到了老夫人手里。 清韵进屋时,信已经在大夫人手里了,她看着信,叹道,“怎么就遇到大雨阻路,不然侯爷都回来了。” 清韵听得不解。大雨阻路。信都送回来了,人怎么就回不来? 正纳闷呢,就听老夫人叹气道。“过了前州,就到历州,就可以乘船回京,坐船要快些。人也舒服些,谁想到在前州耽搁了。前州有些年没发生旱涝水灾了,怎么今年会连下五天五夜的雨,还是滂沱大雨,侯爷写信时。雨还未停,也不知道前州怎么样了,侯爷动身回来没有?” 大夫人把信叠好。道,“从信上日期来看。要是前州那天通了路,侯爷明儿就能回京了。” 大夫人说着,老夫人摆摆手道,“哪那么快,前州官员写了奏折求朝廷赈灾,才顺带帮侯爷送了封家书回来,可见道路受阻严重,侯爷要是能回来,他不会在前州多耽搁。” 大夫人轻点了下头,然后道,“侯爷就算明儿回不来,也不至于耽搁十天半个月,伯府恢复侯爵这样的大事,是不是等侯爷回来再宴请那些来道贺的官员?” 老夫人眉眼带笑,道,“等侯爷回来再说。” 然后,顿了顿,老夫人又道,“镇南侯府帮我侯府大忙,等侯爷回来再登门道谢,实在太晚,备下厚礼,我明儿上午去镇南侯府一趟,等侯爷回来后,还得再去一趟,还有江家,我也亲自去一趟。” 听老夫人说去镇南侯府,大夫人不反对。 可是听老夫人要亲自去江家,大夫人就不赞同了。 她不否认,伯府能恢复侯爵,是因为江家的缘故,可伯府被贬,还不是因为江家? 老夫人亲自去登门道谢,这算什么回事,难道侯府还要对江家感恩戴德吗? 再说了,清韵从宫里出来,就赶着去了江家,连着孙公公在等她接圣旨等了半天,碰到江家,侯府就没好事过。 侯府应该离江家离的越远越好! 本来老夫人已经厌恶江家了,结果伯府因为江家而恢复侯爵,两府关系又好转了,甚至越过了忠义侯府! 这一点,大夫人没法忍受。 可是她没法忍受有屁用,老夫人根本不鸟她。 她要去拜访谁,还要她同意吗? 江家就算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照样有那本事帮伯府恢复侯爵,忠义侯府没被贬,可帮过侯府什么?! 算来算去,也只是桃花宴一个名额,那还是大夫人求来的,最后还被忠义侯府要了回去。 她姑且算忠义侯府帮过忙,她也记着那份情。 可到今天她才知道,那不过是大夫人帮娘家撑面子,糊弄于她! 老夫人眸光淡淡的瞥了大夫人一眼,吩咐孙妈妈道,“将这两年,我为了伯府能恢复侯爵,送出去多少的礼,都送给了谁,列好单子给我。” 孙妈妈应了声是。 清韵勾唇轻笑,那份黑名单,清韵好奇上面都有谁。 都说拿人好处,与人帮忙,这些人拿了伯府的好处,却什么事都不干。 换做是谁,心底都堵着一团气。 往后这些人,有事求到侯府来,以老夫人的气性,不落井下石就算轻的了,遑论帮忙了。 想必,这会儿,那些拿了好处,却不把伯府当一回事的大臣该忧心忡忡了吧? 不管怎么说,安定侯府因为联姻,靠上了镇南侯府这棵大树。 镇南侯府背后还有大皇子。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是将来大皇子登基,安定侯府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等吩咐完,老夫人便揉太阳穴。 孙妈妈见了便道,“老夫人乏了吧,奴婢扶您进屋内歇息。” 老夫人轻点了点头,就摆手道,“都回去吧。” 清韵等便福了身,等孙妈妈扶着老夫人走,她们也都出了正屋。 等她迈步下台阶,就听身后沐清芷笑道,“伯府恢复了侯爵就是不一样,连从来不登门的定国公府大少爷都陪大姐姐回门,可惜父亲不在。五妹妹脸上又罩着面纱,要是咱们侯府办个宴会该多好?” 沐清芷说着,其他人无不点头赞同。 沐清柔摸着脸上的面纱,双眸喷火道,“我本来就够烦的了,你们还说这些气我!” 沐清芷吓了一跳,忙解释道。“五妹妹。我没有这意思。” 沐清柔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哪里不想办宴会,宴请那些大家闺秀来侯府玩。可是她的脸还受着伤呢。 她罩着面纱,肯定会有人问起来,她要怎么回答她们?! 说她把清韵的桃花木屋据为己有,被老夫人罚跪祠堂。大厨房偷偷给她送吃的去,她生气扔鸡腿。吓到了房梁上的老鼠,吓的她娇容失色,因此摔了吗?! 只怕她要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了! 她的脸皮可没有清韵那么厚,求错签被人笑话。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周梓婷看着沐清柔,嘴角不由微微一勾,笑意极快地又隐没。她道,“五表妹也别太生气。你伤了脸,是挺不幸的,我们瞧着也于心不忍,不过幸好三妹妹先你一步伤了脸,咱们知道镇南侯府有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容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周梓婷说着,沐清雪连连点头,“表姐说的对,五妹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的脸要不了多久就能复原,要是五妹妹真想办个宴会,倒也不是没办法,你不是要给不少大家闺秀送桃花木屋吗,那么多桃花木屋,还要两日才能做好呢,到时候让下人送木屋的时候,顺带送一份请帖去,五六日后咱们府里举办宴会,那时候五妹妹脸上的伤疤应该很轻了,到时候多敷点粉,也看不出来什么。” 沐清柔有些心动了,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可以,等我问过娘再说。” 沐清柔虽然没有完全答应,但这话听在沐清雪她们耳朵里,跟答应了也没区别。 只要说服了沐清柔,沐清柔会说服大夫人的。 再由大夫人去说服老夫人,她们在一旁帮腔,这事就没有不成的。 沐清芷几个高兴,围着沐清柔说好话,捧的她高高兴兴的。 这也就算了,沐清芷还把主意打到清韵头上,道,“三妹妹脸上的伤很轻,用不了一瓶子药膏,要是有多的,留着也浪费,不如给五妹妹用吧,她的脸好的也快些。” 她还不知道沐清柔把清韵的药膏扣了一半的事。 清韵听了就道,“上回我拿药膏给太医看,玉瓶还是满的,等丫鬟把药膏给我送回去,就只剩一半了,我自己用都省了又省,唯恐不够用,我还想问问五妹妹,另外半瓶药膏去哪儿了?” 听清韵说这话,沐清芷心就咯噔一下跳了。 她再抬眸,就见到沐清柔在瞪她。 沐清芷顿时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她这算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她还纳闷呢,大夫人和沐清柔不是那样有便宜不占的人啊。 她以为大夫人是顾忌暗处有镇南府的暗卫,不敢下手。 谁想到她们把清韵的药膏用了一半。 沐清柔恼了沐清芷,沐清芷就在心里怪清韵了。 那么贵的药膏,平白被人用了一半,她居然也不吭一声,属猪的呢! 沐清柔连剜了沐清芷好几眼,心底骂道:你不说话会死啊,本来都没事了,偏你要挑起这事来! 气过之后,沐清柔望着清韵道,“我又没有用你的药膏,你问我,我问谁呢,再说了,那玉葫芦本来就小,你又用了不少,太医查看时,还倒了许多,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再说了,要是药膏真不够,你再找镇南侯府要就是了,人家为了帮你,几十万两银子都舍得呢。” 清韵听得无语,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 人家镇南侯仗义相助,送一瓶就不错了,她得多大的脸再去讨要? 她眼珠子轻转,瞥了四下道,“人家送的,我用已经不安了,哪有再伸手讨要的道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话,我听着都生气,要是叫暗卫听见了,传到镇南侯府去,到时候镇南侯府大少爷生了气,不帮五妹妹买药,五妹妹可别怨我。” 沐清柔听得脸色一变。 一旁,沐清芷赶紧把话题岔开,道,“不说药膏的事了,说说大姐姐吧。” 说着,她问清韵道,“之前丫鬟说大姐夫给你了一张纸,那是什么东西?” 清韵眉头紧锁,有些不虞。 她和沐清凌他们说话,远处有不少丫鬟看着,听不见她们说话,就只见到一张纸,也能传来传去,传的谁都知道,这要知道她要去定国公府不许纳妾,只怕侯府要炸起来了。 “三百两银票,我没收,给了大姐姐,”清韵随口寻了个理由。 沐清芷怔住,“大姐夫给你银票做什么?” 沐清芷的刨根问底,清韵颇不耐烦,道,“上回我去瞧大姐姐,不小心掉了根玉簪在地上,大姐夫推轮椅过来,没瞧见,给我碾碎了,他要寻一根一模一样的赔我,结果没找到,就赔我三百两银子。” 原来是这事啊,还当是什么事呢,沐清芷笑道,“区区三百两,哪入得了三妹妹的眼?” 她话里夹酸,听得清韵牙疼。 清韵知道她最近招人羡慕妒忌恨了,镇南侯府送的,太后赏赐的,还有宁王妃送的,都是好东西,晃人眼睛了。 清韵望着沐清芷,笑了,“那要看三百两是谁送的了,大姐夫别说赔我三百两,就是三千两三万两,我也不稀罕,我稀罕的是他能对大姐姐好,可若是二姐姐送我三百两,我会高兴的在空中飘两圈。” 沐清柔捂嘴一笑,望着沐清芷道,“二姐姐,你就送她三百两,我倒要瞧瞧她怎么在空中飘两圈,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大言不惭了。” 沐清芷面红耳赤,扭了绣帕道,“我要是有三百两,我会毫不犹豫的丢三妹妹身上看她飘了!” 可偏偏她没有! 人家连三百两都不入眼,她连三百两都没有! 这样的落差,叫沐清芷牙关紧咬。 很快,嘴里就有了一股甜腥味,不知道何时竟是把唇瓣给咬破了。 清韵轻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泠雪苑。 她迈步进屋。 屋内,喜鹊正在摆放糕点,见清韵进来,忙笑道,“姑娘回来了呢。” 说着,给清韵倒茶。 清韵端茶轻啜,喜鹊把糕点端到她跟前来。 青莺见两盘子糕点,笑道,“都是姑娘爱吃的糕点呢。” 喜鹊点头,“是啊,都是姑娘爱吃的了,徐妈妈特地吩咐大厨房做的,可惜,她才做了一天管事就被贬了。” 喜鹊的声音里透着惋惜。 青莺笑道,“没事的,李妈妈也是老夫人的人。” 喜鹊歪着脑袋望着青莺,“谁说李妈妈是老夫人的人?” 青莺瞅着她,“不是吗?”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李妈妈要不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怎么可能让她接管大厨房? 喜鹊摇头,声音透着一些不确定,“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儿上午,我倒是见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碧玉领着李妈妈去檀香院,我还见到她塞了个荷包给碧玉……” 清韵端茶盏的手一滞,她抬眸望着喜鹊,“你没看错?” 清韵脸色有些沉,喜鹊见了有些害怕,忙点头道,“奴婢没看错,李妈妈确实送了荷包,不过碧玉没收,我当时离的远,听不见两人说话,但她们都很高兴,有说有笑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代劳 清韵清澈明净的眸底,有一丝愤怒的火苗在颤跳。 她搭在桌子上的手,攒的紧紧的。 两丫鬟面面相觑,不明白她家姑娘怎么忽然就气成这样了。 清韵能不生气吗? 老夫人问她是选徐妈妈还是选陈妈妈,她不想惹怒大夫人,才说选第三个人。 她以为李妈妈是老夫人的人。 当时,老夫人选了李妈妈,大夫人还怒视着她,恨不得要叫人打她板子的模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妈妈明着是老夫人的人,暗地里却和大夫人暗度陈仓了! 她得了便宜也就罢了,还拿她做伐子,让老夫人觉得上了上风,心情暗爽的偷着乐。 这口气,清韵忍不下去。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旁,推开了窗户。 她东张西望,翘首以盼。 卫驰纵身一跃,便立在了清韵的跟前。 “三姑娘有事吩咐?”卫驰问道。 清韵轻点了下头,道,“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麻烦两个字,卫驰可不敢担,“三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清韵感激一笑,道,“你帮我查一下,大厨房管事李妈妈是不是大夫人的人。” 卫驰点头应道,“属下领命!” 看着卫驰消失不见,青莺捂嘴笑,“李妈妈最好不是大夫人的人,不然她惨定了。” 卫驰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连五姑娘和堂姑娘那如花似玉的脸,他看着不顺眼,都能叫她们毁容。 李妈妈一把年纪了。还能指着卫驰手下留情? 清韵坐回桌子上,拿了糕点细细品尝。 心里有事,清韵也睡不安稳,便让丫鬟端了热水来,打算泡个热水澡,去去疲乏。 偌大的木桶里,青莺将一桶热水倒进去。水汽氤氲。 木桶里还洒了些花瓣。热水一泡,好像空气中都透着淡淡的花香。 青莺试了试水,唤道。“姑娘,水温正合适。” 清韵放下茶盏,走了过去。 宽衣解带,入了浴桶。 温热的水。灼热着皮肤,舒服的清韵轻哼出声。 她缓缓闭上双眼。靠着浴桶小憩。 两丫鬟在一旁,觉得水温冷了,就舀出些冷水来,再添些热水。确保清韵不会着凉。 这一泡,就忘了时辰。 等清韵被唤醒时,她指尖的皮肤都泡出了褶皱来。 清韵睡的正香呢。她被青莺唤醒,似睁微睁的双眸。透着一股慵懒,如墨玉般的眼珠泛着琉璃般璀璨光芒。 她动了动,木桶里水摇晃着,拍打着她锁骨处的皮肤。 她微微懊恼,“我睡了多久?” 青莺忙笑道,“整整半个时辰呢。” 清韵怔了下,她还以为只泡了一会儿呢,便要起来。 她刚从木桶里出来,便听到嘎吱一声,窗户被人推开的声音。 清韵抬眸,便见到窗户旁站在一挺拔如玉的身影。 四目相对。 楚北,“……” 清韵,“啊啊啊!” 旋即,清韵又跌回木桶中。 两眼就比较倒霉了,木桶水比较的满,清韵忽然跌落,溅起水花,两丫鬟浑身湿透。 可是两丫鬟顾不得一身的湿,两丫鬟惊呆了。 姑娘在沐浴啊,楚大少爷忽然闯进来,他看到了不该看的…… 清韵面红耳赤,恨不得将楚北掐死才好。 只是,方才清韵那几声尖叫,整个泠雪苑的丫鬟婆子动听见了。 门被人推开,几个丫鬟进来道,“怎么了,三姑娘出什么事了?” 只是丫鬟进来时,哪还瞧见楚北的人影啊,只是他站着的地方,地上有一本书。 清韵躲在浴桶里,脸红的能滴血,她咬牙切齿道,“方才有一只讨人厌的死老鼠忽然过来,吓死我了。” 青莺,“……” 喜鹊,“……” 虽然楚大少爷是可恶,可用死老鼠来形容,还加讨人厌三个字就过分了些吧? 几个丫鬟不疑有他,然后就在屋子里找老鼠起来了。 这老鼠实在吓人啊,把五姑娘吓的花容失色,导致毁容,如今又跑来吓三姑娘了。 喜鹊指了个地方,让丫鬟去找。 然后过去把书捡起来,然后把窗户关上了。 屋外大树上,楚北一张脸依旧看不清,但一双耳朵,比远山晚霞还要耀眼。 只是一双唇瓣抿的紧紧的。 被人形容成讨人厌的死老鼠,他的心情能好才怪了。 清韵麻溜的把衣服穿上了,喜鹊把捡来的书递给清韵看。 清韵瞥了一眼,书上两个字:论衡。 论你个大头鬼! 清韵一把抓过书,她是恨不得丢进浴桶里泄气好,她一忍再忍。 朝窗户走了过去,把窗户推开,把书一丢。 然后……好巧不巧的砸在了卫驰脑门上。 卫驰抓了书,一脸无辜的望着清韵,“三姑娘,你用书丢属下做什么?” 清韵一口气堵心口,不上不下的。 她深呼两口气,努力挤出来一抹笑。 身后,青莺朝丫鬟走过去,道,“没找到就算了,姑娘累了一天,想歇会儿。” 等丫鬟走了,青莺把门关上,清韵这才问卫驰道,“事情查清楚了?” 卫驰翻着书,眉头微微挑。 今儿他回锦墨居,爷看的不正是这本书吗,还说是江老太爷借他的孤本,他不小心撒了些茶水,不知道怎么跟江老太爷交代啊。 怎么书到三姑娘手里来了,还被扔了出来? 难不成爷来侯府了,还惹怒了三姑娘? 爷和三姑娘怎么一见面,说不了两句话就掐啊? 想到清韵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还宽衣解带,赤着上身,莫说爷了,就是他,估计都能掐起来了。 卫驰拿了书,望着清韵道,“李妈妈确实是大夫人的人。” 青莺走过来,听到这一句,就嘴快问道,“你将她怎么样了?” 双眼泛光,透着祈盼。 卫驰望着青莺道,“还好好的,没死。” 青莺有些小失望。 大夫人的爪牙,就是她们的敌人啊,岂能轻易饶过? 卫驰望着清韵道,“属下发现另外一件事,大夫人准备礼物,明儿老夫人去拜访江家,大夫人准备的东西,明面上瞧着光鲜,实则内里破烂不堪……” 清韵脸色青沉,眸底闪着冷光。 喜鹊就道,“大夫人这是要离间江家和侯府的关系,姑娘,你可一定要戳破她的诡计啊。” 清韵轻点了下头,她好不容易才让老夫人熄了对江家的怒气,岂能被大夫人破坏了?! 卫驰勾唇轻笑,“三姑娘,这点小忙,属下可以代劳。” 清韵望着卫驰,她不好意思一再麻烦卫驰,可见他嘴角带笑,像是有更好的主意? 虽然她和大夫人的脸皮也撕的差不多,就剩最后一点点破布,遮也遮不住什么,可是有总比没有好。 清韵便轻点了下头,再次道谢。 卫驰看着手中的书,望着清韵道,“属下伺候爷快十年了,还从未见爷对待谁,像对待三姑娘这般用心,他脾气有时候是坏了些,可那是从小养成的,想改不容易,但是爷对三姑娘一片心,可昭日月……” 说着,然后一银锭子砸过来,正中卫驰的脑门。 “爷的脾气好的日月可鉴!” 声音醇厚,带着丝丝愤岔,在这寂静的院落,格外的响亮。 卫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思 “不要脸!”清韵气哼哼道。 这三个字,卫驰不敢说,但他内心是赞同的。 爷说这话,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这不是昧着良心说话吗? 卫驰是站在清韵这边的。 可是很快,他又改主意了。 因为清韵也不是吃素的,她比楚北更狠。 只见清韵望着大树,笑脸盈盈道,“楚大少爷亲自来我泠雪苑,莫不是小妾怀了身孕,特地来求安胎药的吧,一千两银子一粒,谢绝还价。” 一句话,差点把楚北气的摔下树来。 这女人,明知道他是骗她的,她还故意说话气他! 卫驰默默的把书放到窗户旁,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主子大战,做属下的围观凑热闹,那注定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无辜池鱼。 书放在窗户上,风一吹,书翻动的飒飒作响。 楚北纵身一跃,就从树上下来了。 清韵看见他,双眸火花四溢。 青莺和喜鹊也脸红的厉害,想到方才的窘迫,两丫鬟是呆不下去了。 两人互望一眼,屏气凝神的退了下去。 楚北走过来,他耳根窘红,尴尬不已。 清韵火气上涌,把书拿起来,再丢一回。 楚北伸手接了,望着清韵道,“这是你外祖父的书。” 言外之意,就是叫清韵别乱丢。 清韵哼了鼻子道,“外祖父的书,能自己长脚跑我泠雪苑来吗?” 楚北词穷。 说完,清韵剜了楚北一眼,要把窗户关上。 可是楚北把手伸了过来。也不摁哪一边,就由着清韵夹着。 清韵狠狠的用力,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可是楚北就是不走。 半天之后,楚北道,“消气没有?” 清韵松了手,望着楚北道。“你怎么不把脑袋凑过来?” 楚北嘴抽。“夹手可以,脑袋不行,往后你要骂我脑袋被窗户夹了。我怎么反驳?” 清韵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把脸崩紧了。 暗处卫风和卫驰两个抚额捂脸。 这绝对不是他们沉稳睿智的爷啊,为了哄三姑娘高兴。脸皮都不要了? 楚北见清韵笑了,觉得方才的尴尬算是化解了。 其实看了也没什么啊。她不也瞧过他? 再说了,他们已经定亲了,早看晚看不都是看。 这话,楚北敢想不敢说。不然清韵非得瞪死他不可。 清韵见他不走,没好气道,“还不走呢?” 楚北举了手中的书。道,“有事相求。” 清韵陇眉。问都没问,便拒绝道,“不乐意帮忙。” 拒绝的那叫一个果断干脆啊,半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楚北正要说话,有一暗卫纵身过来。 凑到楚北耳边低语了两句。 清韵竖着耳朵,也只勉强听到几个字:相思病、求娶、行房即死…… 清韵清晰的感觉到,楚北的怒气,几乎是瞬间被点燃。 楚北望着清韵,把书一丢,道,“我晚间再来。” 说完,便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可怜那本书,被清韵丢了两回都没事,楚北一丢……就掉地上去了。 窗外,清韵不好捡。 暗卫把书捡给清韵。 清韵问道,“谁得相思病了?” “安郡王。” 暗卫回了一句,便跟清韵告辞,纵身离开。 清韵拿着书,有些懵怔,心底还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 不是她自我感觉太好,实在是楚北的怒气,来的太快,安郡王又送过养颜膏给她,让她心慌。 千万千万别告诉她,安郡王是要娶她啊。 清韵觉得她肯定是想多了,她几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她肯定是想多了! 清韵深呼两口气,把这事抛开。 把窗户关上。 清韵走到小榻上,坐了下来。 她把书放在小几上,揉太阳穴。 外面,青莺推门进来,见清韵坐在小榻上,还讶异了下,她以为楚被还没走。 青莺走过来,卖关子道,“姑娘,春晖院又热闹了。” 清韵瞥头看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又有什么热闹了?” 青莺咯咯笑,道,“卫驰大哥办事麻溜呢,李妈妈从紫檀院出来,下台阶时,滑了一跤,把胳膊摔断了。” 清韵听得一怔。 喜鹊推了青莺一把,把话补齐了,“台阶上有油,李妈妈是踩了油摔倒的。” 清韵笑了。 她知道卫驰不会往台阶上撒油,那样会伤及其他无辜之人。 但是李妈妈摔倒,十有八九还是卫驰的手笔。 李妈妈明面上是老夫人的人,今儿才上任,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在紫檀院摔了,借大夫人几张嘴,她也解释不清。 她要怎么解释? 徐妈妈丢了钥匙,可以说是她马虎。 可李妈妈是踩了油滑了脚,才摔倒的。 老夫人连着提拔了两个管事妈妈,一天之内,两个都倒了霉。 还一个比一个倒霉。 老夫人能不怀疑是大夫人在背后捣鬼? 这个哑巴亏,大夫人是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 见清韵高兴了,青莺就道,“春晖院热闹,奴婢去瞧瞧。” 清韵嗔了她一眼,她知道青莺喜欢凑热闹,便道,“快去吧。” 喜鹊提醒她道,“外面天一会儿就黑了,你仔细些看路,别摔了。” 青莺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呢,我带紫笺一起去,对了,姑娘要吃宵夜吗?奴婢一起带回来。” “不必准备宵夜。” 清韵回道。 青莺清脆脆应了一声,便跑出了屋外。 清韵见了摇头,眸光落在书上。 她拿起来,翻阅着。 她正好翻到《逢遇篇》。 “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才高行洁,不可保以必尊贵;能薄操浊,不可保以必卑贱。或高才洁行,不遇,退在下流……,”清韵轻诵出声。 喜鹊在一旁看着,她忍不住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清韵笑道,“书上说一个人能否做官,官阶的高低,并不凭他才能的大小,品德的好坏,而要看他能否投合君主、长官个人的好恶和利益。” “只要能投合,即使是‘窃簪之臣’、‘鸡鸣之客’,也可以飞黄腾达;即使毫无才能,单凭‘形佳骨娴,皮媚色称’,也能受宠。” 喜鹊听得似懂非懂,“那皇上岂不昏庸?” 清韵摇头一笑,“谁都喜欢听好听的,这是人之常情,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说得对,不一定就招人喜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困意 清韵静静的看着书。 喜鹊点了灯烛,让清韵看的亮堂些。 然后端了绣篓子过来,坐在小杌子上绣荷包。 绣了一朵兰花,才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欢快,一听就知道是青莺的。 她抬眸望去,正见青莺打了珠帘进来,脸上笑容灿烂,比捡了银子还要高兴。 说到捡银子,喜鹊就拍脑门了,她咋呼道,“我差点忘了,楚大少爷拿银锭子丢卫驰大哥,那银锭子没人捡啊。” 青莺咯咯笑,“有银子都不知道捡呢,一会儿我陪你去捡。” 喜鹊笑着点头,然后问道,“对了,你打听到什么了?” 青莺昂着脖子,犹如一只斗胜的公鸡,道,“李妈妈在紫檀院门口踩了油,滑了一跤,摔的极惨,只是那油是个意外,大厨房送油紫檀院小厨房,台里有小石子,送油的婆子脚滑了下,油罐就泼了些油出来,她让丫鬟把油扫一下,丫鬟没搭理她,结果李妈妈出来,倒霉的踩了油滑了……” 不过,李妈妈说她滑倒时,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疼的厉害。 不用说,肯定是卫驰打的石子。 “那送油的婆子挨了二十大板,那清扫丫鬟打了三十大板直接卖了,李妈妈送出府修养了,老夫人把春晖院小厨房管事派去掌管大厨房,严令她不许再出一点纰漏,否则严惩不贷,徐妈妈接替她掌管小厨房,”青莺笑道。 听到这处罚,清韵嘴角有了抹笑意。 春晖院小厨房的管事和徐妈妈是姐妹。都是老夫人的心腹。 大夫人的手再长,她也伸不进春晖院小厨房里去。 有徐妈妈和李妈妈的先例在,新接手的柳妈妈肯定会警醒再警醒。 而且,徐妈妈和李妈妈接连出事,大夫人的嫌疑最大,她也不敢再这风头上,再生事端。 如此一来。大厨房算是捏在老夫人手里了。大夫人肯定气的够呛。 想着,清韵嘴角的笑愈发明媚,璀璨生辉。 紫檀院。内屋。 地上狼藉一片,桌子上空荡荡的。 一套精致的茶盏,在大夫人的愤怒下,变成了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还有几个花瓶,也被大夫人摔了。 一旁还站在两个丫鬟。 两丫鬟都低着脑袋。其中一个还捂着脸,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在嘤嘤抽泣。 方妈妈打了帘子进去,瞅着一地的脏乱。吩咐道,“赶紧把地上清理干净,免得戳破绣鞋。伤了大夫人的脚。” 丫鬟听着,赶紧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方妈妈走过来。扶着大夫人坐下,道,“您先消消气,别为了些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大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咬了牙道,“需要我时,让我掌管内院,不需要我了,就要把管家权再收回去,叫我如何能不气?!” 方妈妈轻叹一声,她道,“伯府恢复侯爵,全是江家出力,忠义侯府也没有帮什么忙,哪怕帮着求两句情都没有,也不怪老夫人太生气。” 大夫人拳头攒紧,眸光狠辣。 她巴结着忠义侯府,是因为出嫁之女,若是没有娘家撑腰,她在婆家难以立足。 她心里哪里不明白,忠义侯府根本就不希望伯府能恢复侯爵。 尤其是她大嫂! 她虽然是继室,好歹是侯夫人,忠义侯府大太太出嫁前是嫡女又如何,忠义侯府的爵位她想继承还早着呢。 侯府被贬成伯府,她那好大嫂来过几次? 今天才恢复侯爵,她就巴巴的跑了来,打的什么算盘,她还能不知道?!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大夫人在闷气,方妈妈重新端了杯茶给她,笑道,“江家出力,帮伯府恢复了侯爵,说实在话,他不过是心口堵着一团气顺开了,在老夫人跟前腰杆子挺直了,要说好处,江家可得不到半分,得好处的还不是大夫人您,大姑奶奶已经出嫁了,三姑娘又定了亲,莫说镇南侯府帮了侯府这么大的忙,就算没帮,老夫人也不敢退亲,江老太爷两位外孙女嫁的可不如意,伯府恢复了侯爵,咱们安定侯府背后又有镇南侯府撑腰,只怕过些日子,上门求娶五姑娘的人会把咱们侯府的门槛踏破。” 方妈妈是大夫人的陪嫁妈妈,伺候她十几年,对大夫人的心性了如指掌。 她一通劝,大夫人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她继续笑道,“老夫人是恼了大夫人您,借机敲打您呢,她上了年纪了,府里有没有其他的太太,这内院她就算管,又能管几年,还不得仰仗大夫人您,咱们以静制动,老夫人管个大厨房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侯府办宴会,大夫人您称病抱恙,撒手不管……” 举办宴会,要操心的事就多了,大夫人撒手不管,就得老夫人事事操心。 上了年纪的人,操心的多,夜里就容易失眠少觉,到时候精神不济,大厨房的管家权自然而然的不就又回来了? 方妈妈越说,大夫人嘴角的笑愈发肆意。 她喝了口茶后,望着方妈妈道,“我总觉得李妈妈摔倒的事和三姑娘有关。” 方妈妈愣住,“和三姑娘有关?” 大夫人捏了拳头道,“李妈妈摔倒,我出去瞧了,台阶上确实有油,可还没有手掌那么大,要想滑倒一个人根本不容易,而且,李妈妈也说了,她摔倒时,感觉有东西砸她的脚腕……” 大夫人认定害李妈妈摔倒的是那粒石子。 虽然她开始觉得那石子是李妈妈在撒谎,为的是帮她摆脱嫌疑。 可是细细一想,李妈妈摔倒,在那样的情况下,疼都疼死了,哪还会考虑那么多? 可能凭着一石子,就让一个人摔倒,必定是习武之人。 侯府可没有这样的人……除了清韵的暗卫。 只是大夫人想不通,镇南侯府的暗卫是负责保护清韵的,他可能会管侯府的闲事吗? 还有李妈妈虽然是她的人,可明面上是老夫人的人,还是因为她提建议,老夫人才让李妈妈管大厨房的。 大夫人心里清楚,她坚持要用陈妈妈,老夫人坚持要用徐妈妈,双方僵持不下,只能换人。 她只有陈妈妈一个心腹,她不会退缩。 沐清芷她们不敢提这话,是因为她们都知道李妈妈是老夫人的人,不敢得罪她。 老夫人主动提换人,脸面上会过意不去,像是被她逼得不得不换人似地。 偌大个侯府,只有清韵敢反驳她,以清韵的聪慧,她肯定会提这个建议。 这是给老夫人送台阶,也是老夫人故意为之。 因为清韵的建议,李妈妈才能做大厨房管事,提携之恩,总要报答吧? 往后,大厨房不会再克扣清韵的吃食,甚至还会比以前丰盛些。 清韵算是得了不小的好处,她没有理由害李妈妈啊。 方妈妈望着大夫人道,“三姑娘自从定了亲,有了镇南侯府做靠山,就越发有恃无恐了,她要不横加阻拦,五姑娘也不会被罚跪佛堂,还伤了脸,害夫人凭白花了那么多银子,这口气,奴婢想想都心里不顺,也活该三姑娘定了镇南侯府大少爷的亲,下半辈子过的凄凉。” 越说,方妈妈的声音越森冷。 大夫人眸光狠毒,“要不是镇南侯府的暗卫,我……” 方妈妈笑道,“也不知道三姑娘惹上了什么人,有人进侯府要杀她,那次在街上,三姑娘坐宁王府若瑶郡主的马车,险些出事,听说也是刺杀……” 闻言,大夫人眼前一亮。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来,透着杀意。 既然有人想要杀她,府内府外都动过手,那她有事没事就让她出门溜两圈,她就不信她逃过一次两次,能命大的,每次都能确保安全无虞! 泠雪苑,内屋。 正在看书的清韵,忽然觉得身子一凉,冻的她打了个寒颤。 窗户开着,有风吹来,灯烛摇曳。 窗外,青莺高兴的笑,“找到了,在这里呢!” 喜鹊看着那二两的银锭子,也笑的合不拢嘴。 青莺咯咯笑道,“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瞧见一对银簪,可漂亮了,要二两银子,要不我们买下,一人一支?” 喜鹊点头赞同。 两人提着灯笼回来,高兴的眉飞色舞的。 清韵哈欠连天,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喜鹊见了就道,“姑娘困了,先睡吧?” 清韵摇头,“一会儿再睡。” 说着,她端茶轻啜,借茶去困意。 青莺不明白了,明明都困成那样了,还死扛着做什么,就算要看书,也不用这样废寝忘食吧,明儿再看不行吗? 青莺摇了摇头,走过去帮清韵铺被子,又塞了暖炉在被子里。 清韵很困,那种困不是喝茶就能清醒的,她望着铺着暖和被子的床榻,恨不得立刻钻进去,呼呼大睡。 可是楚北说晚间来找她,她怎么能睡啊? 上回,安郡王送了养颜膏了,楚北找了逸郡王帮忙,之前那么急的离开,十有八九还是去找他。 想到上回楚北找逸郡王帮忙,逸郡王跟着送了养颜膏。 这一回,楚北再找他帮忙。 逸郡王不会跟安郡王一样得相思病吧? 只是想想,清韵就先凌乱了。 别说,逸郡王那性子,真的做的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家 清韵死扛着,又熬了半个时辰。 她看着书,眼皮沾在一起,忍不住打起了小盹,有好几次,脑袋都差点磕到小几。 喜鹊请清韵上床歇息,清韵就是不去。 请了几回,两丫鬟就觉出不对劲了。 喜鹊望着青莺道,“姑娘不会是等楚大少爷吧?” 青莺两眼上翻,这还用问吗,不是等楚大少爷,难不成等刺客来? 两丫鬟正要劝清韵,那边传来敲窗户声。 清韵脸腾地一红。 她想起了之前沐浴的事,楚北贸贸然闯进来,瞧了不该瞧的,如今总算是学会进屋先敲窗户了。 清韵站起来,青莺麻溜的跑过去开窗户了。 窗外,站着的不是楚北,是卫律。 清韵微微怔,卫律就道,“三姑娘,爷让属下来告诉你一声,他今晚来不了了。” 清韵脸窘红着,心底却气的厉害。 他随口说一句话,却害她等了半天,早知道,她就不等他了。 清韵望着卫律,问道,“他去哪儿了?” 卫律回道,“爷被逸郡王拽去柳香阁吃晚饭去了。” 说着,卫律望着清韵,眼睛一眨不眨。 清韵脸色有些臭。 果然是去找逸郡王了。 只是这时辰去吃晚饭,是不是太晚了些? 卫律禀告完,便告退离开。 清韵转身走,却见青莺和喜鹊两个面色古怪的看着她。 清韵抬手抹脸,好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两丫鬟齐齐摇头。 清韵就纳闷了,“没脏东西。那么看着我做什么?” 青莺张口要说话,喜鹊拽了她一下。 清韵见了,眉头更扭,“有话就说,喜鹊,你说。” 声音透着不容置疑。 喜鹊就望着清韵,道。“姑娘。柳香阁之前叫留香阁,因当家花魁柳如眉而改名为柳香阁,京都除了醉梦居。就属柳香阁了。” 清韵听得眼睛睁圆,“柳香阁是青楼?” 两丫鬟重重点头。 清韵无语了,她还以为柳香阁是酒楼呢,也难怪。这时辰酒楼早关门歇业了,要喝酒吃饭可不得去青楼。 好吧。就楚北那一身的毒,去柳香阁也只能是吃饭,喝酒都勉强了。 清韵打着哈欠,道。“夜深了,歇息吧。” 两丫鬟有些懵了。 有没有搞错啊,姑娘不许大姑爷纳妾。现在未来姑爷却去柳香阁寻花问柳,姑娘居然不生气? 可清韵脱了衣裳。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哈欠是一个接一个,脸上只有惫懒,怒气却不见分毫。 两丫鬟很确定,清韵没有生气。 听着清韵绵长的呼吸声,两丫鬟帮清韵捏好被子,熄了床边高几上的灯烛,只留下远处一盏小灯,也回屋睡觉了。 一夜安眠。 第二天醒来,清韵是神清气爽。 丫鬟伺候她下床穿衣,洗漱穿戴完,便是用早饭。 早餐很丰盛,有鸡蛋春卷、香酥肉饼、酱肉包子、香菇饺子。 除了这四样之外,还有一碗百合薏仁粥,另外配了一小碟腌豆角。 昨天晚饭吃的早,晚上没有吃夜宵,早上格外的饿。 清韵不会承认,她有一半是饿醒的。 嗅着桌子上的食物香味,清韵肚子里的馋虫都在翻跟斗。 她坐下,拿了筷子,夹了个酱肉包子,塞进嘴里。 轻轻一咬,一股酱肉清香盈满齿颊。 清韵越吃越高兴,她又夹了一个。 才刚塞进嘴里,丫鬟紫笺打了珠帘进来。 珠帘晃荡声中,紫笺急道,“姑娘,出事了。” 清韵嘴里塞了包子,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出什么事了?” 青莺和喜鹊都望着紫笺。 紫笺望着清韵道,“方才春晖院的小丫鬟喜儿,特地来告诉奴婢,说是安郡王倾慕姑娘,相思成疾,昨儿听说楚大少爷一身的毒,同女子行房,便毒发身亡,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 清韵嘴巴张大,眼睛瞪的圆圆的。 她想咽口水,可是嘴里的包子太噎人了,哏的她脸都涨红了。 喜鹊赶紧倒茶给清韵。 清韵喝了好几口茶,才望着紫笺,迫不及待的问道,“然后呢?” 紫笺望着清韵道,“昨儿傍晚,逸郡王也得知楚大少爷有毒不能同女子行房的消息,他即刻进宫,求皇上给他赐婚,求娶姑娘您,皇上没答应他,他出宫后,就去了柳香阁买醉,今儿一早,听说去了栖霞寺,说是不能娶姑娘你,他就剃度出家……” 清韵,“……” 哪怕清韵昨晚猜到了几分,可是听到这些消息,她清醒的脑袋,又有些晕了。 躺着中箭啊。 她和安郡王不说素未谋面,但也没说过几句话,人家就对她情根深种了? 她一直觉得安郡王是个危险的人物,不当是身份,就单从眼神也能看出,他不会简单。 可他也不用向她抛这样的炸弹吧,一个不小心,能炸的她粉身碎骨啊。 清韵嘴角抽不停,脸颊都有些僵硬了。 但不得不说,楚北的应变能力之强,她望尘莫及。 安郡王是太后的宝贝疙瘩,他倾慕她,相思成疾,甚至吐血,昏了过去。 太后宠溺安郡王,加上楚北一身的毒,同女子行房即死。 太后完全能把她赐婚给安郡王,而且,文武百官还不会说什么。 楚北一身的毒,不能同女子行房,还娶媳妇做什么,娶回去当花瓶看,陪聊天解闷吗? 他不能娶,就该放手,让清韵另觅良缘才对。 这边,安郡王又对清韵痴情一片,为了她都相思成疾,一病不起了。 他身份尊贵,愿意娶清韵,是清韵几世修来的福分。 估计会有不少大臣,为了保住安郡王的命,求皇上赐婚。 然而,逸郡王也插了一脚。 安郡王倾慕清韵,相思成疾。 他逸郡王别看平常嬉皮笑脸,也是个痴情种呢,只是他都放在心底,没有表露罢了。 他也爱慕清韵,原打算将这份爱存在心底,默默看着清韵幸福就好。 可谁想,天随人愿啊。 楚北有毒,不能行房啊,那他就顾不得兄弟之情,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抢清韵了。 皇上不同意,他买醉,买醉了不算,他还剃度出家。 这一点,和安郡王如出一辙。 安郡王仗着太后宠溺,以死相逼。 逸郡王逼的则是献王爷。 独苗苗啊,献王爷哪舍得他出家? 清韵有些惊讶,逸郡王和楚北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吧? 好的都叫人羡慕妒忌了。 就她知道的,逸郡王都帮了楚北三回了。 第一次,在桃花宴上,逸郡王让楚北代替他比试,他去钓鱼。 第二次,送养颜膏。 再就是,这一回了。 楚北求他一次,他帮一次,甚至不惜搭上抢兄弟女人的骂名。 他不是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吗,能让堂堂逸郡王为他鞍前马后? 清韵越想越觉得楚北不简单。 她端了粥完,有一勺没一勺的吃着。 几个丫鬟看的有些呆。 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姑娘居然还有食欲吃的下饭? 清韵不止有食欲,还食欲极好,一碗粥吃完了,又吃了两个酱肉包子,四个香菇饺,比平时多了不少。 丫鬟都怕她想事情,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到时候撑着了。 清韵刚歇下筷子,就有丫鬟站在珠帘外,清脆脆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即刻去春晖院。” 第一百三十章 闻言,清韵打了个饱嗝。 吃的是有些多了,不过今儿麻烦不少,不吃饱,哪有力气去应付其他人? 清韵拿帕子擦拭嘴角,又净了手,方才随丫鬟去春晖院。 春晖院内,济济一堂。 除了侯府一堆人,还有尚书府的人,三老太爷、三老夫人,还有大老爷、大太太都在。 清韵迈步上前,感觉到不少视线落在她身上,凭空就生出一丝被押解的犯人,等着被审问的憋屈感来。 除了这感觉之外,还有一种眼神,让她浑身不舒坦,像是说她是红颜祸水似地。 明明是她倒霉,无辜被人算计,还不知道别人算计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好不好! 清韵连翻了两个白眼,努力从容镇定的上前,福身给各位长辈见礼。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蜀锦裙裳,裙摆上绣着雪莲,清雅素净,鹅黄色束腰,更是衬的她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她皓如凝脂,肤白胜雪,一双清澈水眸,像是水洗葡萄,如月色下,墨玉映辉,美的叫人呼吸一滞。 清韵长的美,侯府人尽皆知。 可是还是第一次发现她的美,像是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犹如高山美玉,深谷幽兰,海底明珠。美则美矣,罕有人看见,她风华内敛,更像是一柄藏在剑鞘里的古剑,看似寻常无害,刀剑出鞘,必血流成河。 三老太爷坐在那里。手中端了茶盏。他看着清韵,心中惊叹。 清韵的大胆,整个京都都知道。他自然不例外。 没想到她不仅大胆,还镇定从容,饶是哪个大家闺秀,听说京都身份最尊贵的两位郡王倾慕于她。不是相思成疾,就是非卿不娶。落发出家,从她的脸上,竟然看不出来一丝的喜悦。 被两位郡王爷争着抢着要娶,她内心不飘飘然吗? 还有楚大少爷。听说一身的毒,行房即死,那是和她有婚约的未婚夫。关系着她的下半辈子,她居然不担心。 这份镇定。三老太爷不知道说什么了,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边,大太太见了清韵,笑道,“清韵酷似她娘,容貌极美,却没曾想,在桃花宴上,一首琴曲,竟然赢得两位郡王爷的青睐,一个相思成疾,吐血晕倒,一个买醉青楼,看破红尘,要落发出家,还有镇南侯府,听说清韵伤了脸,立马送来祛伤疤的药膏,这脸才几日,抹了粉,不细看竟看不出来。” 大太太一边说,一边将清韵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细细打量。 她承认,在沐家这么多小辈中,她长的最漂亮,但其他姑娘要说比她差,也只差一两分。 以前她穿戴素朴,头上不戴什么头饰,比沐清柔和沐千染她们差太多了,而且双眸无神,神情怯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这样神采飞扬了起来。 一双剪水瞳眸,明媚生辉,让她整个人忽然就鲜活了起来。 大老爷坐在一旁,他敛了眉头道,“清韵容貌确实极美,可京都比她美的不是没有,也没听说两位郡王爷倾心过谁,为了娶谁要死要活的,况且当日在桃花宴上,京都可都盛传她愚不可及,逸郡王甚至把和清韵表演的机会让给了楚大少爷,如今又要抢楚大少爷的未婚妻,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为了个女人,相思成疾,在大老爷瞧来,简直愚不可及,颜面丢尽。 安郡王和逸郡王不像是这样愚蠢之人,要是抢清韵没好处,谁会去做? 可是,清韵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啊,她有几斤几两,谁心里不清楚? 三老夫人望着清韵,她眸光带笑,道,“侯府好不容易恢复了爵位,才过了一天,又惹的安郡王病重,逸郡王要出家,两人可都是非清韵不娶,再加上镇南侯府,就算楚大少爷一身的毒,行房即死,就冲镇南侯府帮侯府复爵,又给清韵送药,这亲事,镇南侯府不会退,侯府也张不开那个口,镇南侯府、献王府还有太后,谁都惹不起,稍有不慎,别说侯府了,整个沐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说到最后,三老夫人嘴角的笑湮灭,换上一副冷漠面孔。 侯府倒霉,她全当是瞧了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要是牵扯到了尚书府,三老夫人就做不到袖手旁观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她手中佛珠拨弄着,脸色肃然,原本就有不少皱纹的额头,此刻更是皱纹密布。 她眼神黯淡,眸底深处有一抹无奈。 伯府恢复了侯爵,老夫人对江家的气已经没了,甚至心底对江老太爷是钦佩和赞赏的。 清韵和楚北的亲事,老夫人心底有悔意。 江老太爷重情重义,为了清韵,为了伯府能恢复侯爵,不惜给镇南侯跪下了。 这一跪,抛掉了尊严,抛开了身份,就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老夫人心口,挪不开,沉甸甸的。 可她再后悔也没有用,清韵的亲事不能退,也退不了。 她昨夜,还为了清韵和楚北的亲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知道楚北能活多久,清韵将来会过的怎样。 最后,她只能给清韵准备丰厚的陪嫁,哪怕将来楚北真的死了,她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可现在呢,楚北行房即死,这消息就像是一记重锤,捶在老夫人的心口,捶的她五脏俱损。 要是这消息就她知道。她还能去求江老太爷,请他求镇南侯给清韵换个楚家男儿,哪怕是庶子,是旁支庶子,她都能接受。 可偏偏安郡王和逸郡王来抢清韵。 这两尊大佛,京都谁敢惹,只有他们跟别人抢。哪有别人抢他们东西的时候? 他们抢的高兴了。侯府夹在中间受憋屈气。 以前清韵未许人时,他们怎么不来抢?! 越想,老夫人越生气。 在清韵定亲之前。安郡王和逸郡王不论谁来求亲,她都爽快答应。 清韵请了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好吧。她也是无话可说。 只能静静的听着三老夫人他们说话。 很快,外面就有丫鬟来传。“老夫人,二老太爷他们也来了。” 清韵抚额。 她真想说一句,其实这事没她们想的那么严重,有楚北管呢。她们该干嘛干嘛,何必盯着她不放? 很快,二老太爷就来了。 他头发半白。身子比三老太爷清瘦些,眼神也温和些。 他进来。喊了声大嫂,然后便喊三弟、三弟妹。 老夫人笑道,“自打分家以后,二老太爷极少回侯府,今日难得碰面,可惜,老太爷早早的过了世,不然你们三兄弟有商有量,也不用我操心这些事。” 对二老太爷,老夫人脸色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二老太爷官职不高,在伯府恢复侯爵这事上,帮不了什么忙,可是当初侯府被贬,二老太爷帮着求过情,虽然没什么用,还挨了皇上两记怒眼。 这些事,老夫人都记着呢。 二老太爷坐下道,“安郡王和逸郡王,还有楚大少爷争清韵,看似儿女情长,在我瞧来,就是朝堂之争了,大哥过世了,大嫂又不怎么管朝堂上的事,侯爷又离京办差,还未回来,尚书府和侯府挨的近,时常关照,我官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但不来瞧瞧,心里总有些不安。” 老夫人轻叹道,“你有那份心,比什么都强,多个人,多份主意总是好的。” 二老太爷点点头。 然后一屋子人,就在商议这事怎么解决好。 才商议了两句,然后丫鬟进来报,“老夫人,定国公夫人来了。” 老夫人听得一愣,昨儿清凌和明川才回的门,伯府恢复侯爵,他们也道贺了,定国公夫人还来做什么? 不过,定国公夫人登门,老夫人让孙妈妈去迎接。 清韵一直站着,她都站了小半个时辰了,腿乏的很。 她见没人注意她,就走到一旁坐下。 这举动,让大太太眉头皱紧了下,真的是没心没肺,都出这么大的事了,大家议论纷纷,她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想到沐千染的脸,大太太望着清韵,问道,“清韵,药膏没买回来吗?” 清韵耸肩,摇头,“还没呢,五妹妹的药膏都还要两日才能送来。” 她说着,那边定国公夫人正好进来。 听到这句话,她眉头挑了下,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老夫人见定国公夫人来,笑问道,“定国公夫人来侯府可是有事?” 定国公夫人笑道,“没什么事,就是侯府恢复了爵位,我定国公府得来道贺一声。” 老夫人笑了,“明川昨儿就陪清凌来道贺过了,你又来一趟,我倒是过意不去了。” 说着,请定国公夫人坐下。 定国公夫人笑道,“侯府恢复爵位这样的大事,哪是两个小辈回来道贺就行的,再者,府上三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清凌听到这消息,当时就哭晕了过去,一醒过来就要回来,我没许她来,她让我带了几句话给三姑娘。” 说着,定国公夫人看着三老太爷和二老太爷笑道,“我来的不巧,碰上府上商议大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瞧老夫人您。” 真是茶都没端上手,就要走了。 老夫人也不好留她,想着沐清凌有话和清韵说,便对清韵道,“送送定国公夫人。” 清韵连连点头。 屋子里压抑的很,她得出去透透气才成。 定国公夫人起身告辞,清韵送她出去。 出了春晖院,清韵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定国公夫人有什么话同我说?” 定国公夫人看着清韵,她笑了,“三姑娘好气性,安郡王和逸郡王为了你,病的病,闹出家的闹出家,一般人早急的跳脚了,三姑娘却气定神闲,我若不是知道你就是三姑娘,还当说的是旁人。” 清韵有些尴尬,“水中浮萍,哪有选择的余地,还不是水流到哪儿,浮萍飘到哪儿。” 听清韵这么说,定国公夫人有些叹息。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可定了亲,还被人争来抢去,这就不是好事了。 尤其这争抢之人,身份尊贵,侯府做不了主,就更是糟心事一件。 她瞥头四望,见没人在,她才道,“尚书府要三姑娘买的药,在这事没了结前,不要给她们。” 她知道那药是清韵调制的。 清韵听得一怔,不解的看着定国公夫人,“为什么?” 沐千染可是她未来儿媳妇啊,她应该催她才对吧? 定国公夫人有些抚额,三姑娘看着聪慧,怎么这时候却想不通了。 她不想将话说的太明白啊,定国公夫人无奈道,“给了,你会没命。” 她声音笃定,绝非是在说笑。 她急巴巴的赶来,就是怕清韵出事。 这世上,或许只有清韵能治她儿子的病了,她不能任由清韵被他们害死。 清韵眼神凝紧,身上冒着一股子凉气。 定国公夫人叹道,“世家望族,生的女儿,多是为了家族荣耀而联姻,三姑娘许给镇南侯府,对侯府来说固然是好,可现在楚大少爷有病,行不得房,安郡王和逸郡王又争抢不休,侯府得罪不起他们,为了平息所有人,唯有三姑娘自尽而亡。” 清韵身子冰凉,“不是相思成疾,非我不娶吗,我若是死了,安郡王和逸郡王……” 定国公夫人笑了,“三姑娘到底年轻,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是痴情种,相思成疾是手段,落发出家也是,人死了,没得争了,过几天也就忘了。” 况且,人要寻死,谁拦得住? 安定侯府没了女儿,正伤心着,谁还能怪罪到侯府头上来? 定国公夫人不明白,他们到底是要娶沐三姑娘,还是存心的逼死她。 清韵也想明白了,安郡王是要借爱之名,要她的命。 定国公夫人看着清韵,道,“清凌还说你今儿会去定国公府给明川治病,却无辜被这些事缠身,我也知道你没那个心情,等这事处理了,再帮明川治病不迟。” 听着定国公夫人通情达理的话,清韵轻点了下头。 定国公夫人笑道,“三姑娘医术高超,必定能治好镇南侯府大少爷的病,镇南侯不会放弃你,你只要小心些,就能安然无恙。” 这个小心,就是保证她对镇南侯府,对沐家有用武之地,而不是被当做弃子,没用就丢了。 虽然知道定国公夫人提醒她保命,是存了三分私心,但清韵还是很感激她。 清韵向她道谢,然后继续相送。 还没走到二门,就见有小厮火急火燎的跑来了。 他神情焦灼,脚步飞快,就像是身后有恶狗追他一般。 小厮见了清韵,老远就道,“三姑娘,安王府派了马车接你去安王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温婉 清韵的脸,本来就够冷的了,听了小厮的话,她的脸就像是被冰块冻了三天三夜一般。 安郡王太过分了,这是不整死他,不罢休是不是?! 定国公夫人也无语了,安郡王未免也太仗势欺人了,安定侯府就算拿他没办法,还有镇南侯府呢,沐三姑娘已经许配给了楚大少爷,就算没过门,也可以说就算是镇南府的人了,安郡王派人来接清韵算什么,一辆马车拉回去做妾吗? 清韵望着定国公夫人道,“原本我还打算送你出侯府,如今瞧来,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抱歉。” 定国公夫人笑道,“三姑娘可千万别做傻事,有些事迈出去一步,就没有了回头路可以走。” 她话未说明,但显然是叮嘱清韵别上安王府马车。 这点分寸清韵还是有的,况且,暗处还有楚北的暗卫在呢。 清韵福身,跟定国公夫人道谢。 定国公夫人轻叹一声,由丫鬟领着出府。 清韵则转身回春晖院。 小厮知道这事清韵做不了主,又赶紧跑春晖院去告诉老夫人。 清韵进了屋,站在屏风处,有些不想进去。 屋内,大夫人再说话,她道,“安郡王吐血昏迷,一直不醒,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安郡王能不能醒来,全看清韵了,侯府要是不让她去,安郡王要是有什么万一,侯府担待不起……” 真是事多,要不是清柔还要镇南侯府的药祛除脸上的伤疤。她真恨不得买一斤砒霜,喂她吃下去。 看还争个什么劲! 还堂堂郡王爷呢,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长在了后脑勺上,清柔比她温柔聪慧百倍,偏喜欢她,还不顾身份的要去抢。 老夫人愁的头都大了,里面像是有小人在交战。 让清韵去。得罪的是镇南侯府。 不让清韵去。要是安郡王真出了事,侯府就是有多少脑袋,都平复不了太后的怒气。 这厢。老夫人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好。 那边,矛盾升级了。 逸郡王的贴身小厮赶了马车来,要拉清韵去栖霞寺阻拦他们家郡王爷落发出家。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清韵听小厮禀告。她嘴角微微上扬。 逸郡王为了楚北,当真是豁出去了啊,她都忍不住要往歪了想了…… 总觉得逸郡王要娶的不是她,是楚北。 她对楚北和逸郡王的关系好奇的不行。不问清楚,清韵决定不嫁给楚北了,输给女人窝囊。输给男人,那真是要气吐血。 清韵想着。忍不住抬手抚额。 事情都闹成一锅粥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捉趣自己。 那边,沐清柔笑了,“三姐姐可真是人见人爱呢,要是她会分身术不就好了,一人一半,也省的大家争来抢去。” 她嘴上说着,心里补充道:两位郡王爷的品味还真是重,他们要抢的是个稀罕宝贝也就算了,抢一坨大粪,脑子进水了吧。 老夫人坐在那里,她纠结不安的脸色好转了不少。 要是不去安王府,安郡王怎么着了,侯府担待不起。 可献王爷唯一的宝贝嫡孙要是真出家了,侯爷更担待不起。 不许清韵出门正好,谁都不得罪。 这时候,清韵默默的迈着小碎步进去。 老夫人见了她道,“你回泠雪苑,没有我的准许,不许迈出泠雪苑一步。” 清韵就这样被禁足了。 不过清韵不生气,她知道老夫人这是在保护她。 因为老夫人接着道,“准备马车,侯府恢复爵位,镇南侯府帮了我大忙,我要去镇南侯府道谢。” 这是昨儿就说好的,大夫人不诧异。 三老夫人就道,“门外,安王府和逸郡王的人都在呢,两人都不管了?” 老夫人瞥了她,笑道,“怎么管?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我是束手无策,听之任之了,三弟妹有好的解决办法可以教我?” 她随口一反问,问的三老夫人张口无言。 老夫人在心底轻哼一声,不能帮忙出个主意,就别跟着起哄,给她添堵! 清韵被禁了足,她默默的带着丫鬟回了泠雪苑。 院门一关,该忙什么忙什么。 老夫人要去镇南侯府,虽然昨天就说去道谢,但是今儿去,道谢倒是其次,商议三姑娘的婚姻大事才是首要之事。 要说三姑娘,当真是可怜,本来嫁给外室所出庶子,就够憋屈了,偏这庶子还一身的毒,行房即死。 这样了,还娶个毛线的媳妇? 稍微有点自知之明,都该上门退亲了吧? 老夫人要出门了,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他们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也都要回府了。 一群人刚走到大门前,然后看了一出好戏。 安王府的车夫和逸郡王的小厮打起来了,打的那叫一个惨烈啊。 两人来接人的马车,已经被砸坏了,有一辆马车的马都跑了。 两个小厮都忠心为主,那打架的势头,好像谁输了,谁家主子的命就没了一般。 周总管站在一旁,额头在颤抖,望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看,这该怎么办?” 老夫人摆摆手道,“一会儿把侯府大门关了,眼不见为净。” 说着,丫鬟打了帘子,老夫人坐进软轿。 镇南侯府,外书房。 书桌前,镇南侯在从容不迫的呷茶。 江老太爷站在他前面,脸色铁青,怒不可抑,“楚老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不会亏待我的外孙女,你让病歪歪的大少爷娶她,我也认了……” 他说着,镇南侯笑道,“既然认了,还这么生气做什么?” 江老太爷瞬间炸毛了,“大少爷那是病吗?!那是毒!行房即死,我找了两个太医,太医都说是真的!” 镇南侯把茶盏搁下,冷笑一声,“太医院那群庸医的话,你也信?” 江老太爷气的胸口疼,太医的话不可信,难道他要相信他说的吗? 镇南侯望着江老太爷,见他气的恨不得晕过去了,想到他一心为清韵。 清韵也一心为他,明明都是她的功劳,偏摁在江老太爷的头上,让安定侯府对江家改观。 要是知道他把江老太爷气出个好歹来,肯定会恼他。 镇南侯笑道,“有话坐下再说。” 江老太爷甩了手道,“不用坐下,我只想清韵这一世安稳无忧,其他我不强求。” 镇南侯站起来,敛了眉头道,“安稳?我镇南侯府是皇后的娘家,大皇子若是不能登基为帝,我楚家上下,几百口人不会有活路,当初你来求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老太爷瞥了镇南侯,道,“别人不了解你,你我同窗三年,同朝为官三十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大皇子乃嫡长子,他继承皇位乃是正统,若是将来继承皇位的不是大皇子,以你镇南侯的心性霸气,不论这大锦江山谁来继承,都是残垣断壁。” “皇上要是真有心立安郡王为太子,他要想大锦朝世代安稳下去,首先要除掉的就是皇后和你。” 这么多年,皇上都没有动手,任由兴国公府和镇南侯斗。 只要不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见,皇上心底根本就是想立大皇子为太子。 听江老太爷的话,镇南侯笑了。 大笑不止,酣畅淋漓。 “江老太爷把我看得透彻,不知道你对自己的外孙女又了解几分?”镇南侯笑问道。 镇南侯的话,叫江老太爷眉头微陇,“我对清韵有几分了解,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性子温婉……” 说到这四个字,江老太爷嘴角抽了一抽。 性子温婉的人,怎么可能会挖狗洞?怎么可能有那胆量跪求皇上恢复侯府爵位,又怎么敢在议政殿说那些话? 还有她对制衡之术的理解…… 江老太爷忽然发现,他好像不了解自家外孙女了。 镇南侯笑了,“她性子温婉,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江老太爷脸有些红,怒道,“就算清韵有些泼辣,也是我的外孙女!” 镇南侯无语了,难怪清韵泼辣了,根本就是随了外祖父,“你的老寒腿,刮风下雨就疼,太医治不了,回头让三姑娘给你瞧瞧。” “你还记得我的老寒腿,当初要不是你,我……” 江老太爷开口指责。 他的腿,是当年求学时,和镇南侯他们一起闯了祸,被先生罚跪的。 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 他身子骨差,落了腿寒的毛病,镇南侯身体强壮,什么事都没有。 当年,兄弟情深,为彼此挡刀都可以。 只是入了官场,他是文官,镇南侯是武官。 文武之斗,斗的天翻地覆,哪还记得兄弟情分? 如今提起来,江老太爷希望镇南侯还念着惋惜,换个楚家男儿跟清韵联姻。 可是说着说着,就好像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什么叫让清韵给他瞧瞧? “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老太爷问道。 镇南侯哈哈大笑,“不当太傅才两年,江老太傅闻弦音而知雅乐的本事似乎全忘了,没听出来我那话是让你别想太多的意思吗?” 江老太爷气汹汹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默哀 镇南侯心情愉悦,“没错,我楚家男儿不少,可以联姻的更是不下十个,可我只会让北儿联姻,绝无更改之意,至于其他,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信,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去问三姑娘吧。” “我镇南侯从来说话算数,说到做到,将来若是有亏待三姑娘地方,我这只胳膊就是你的!” 镇南侯这话,叫江老太爷心底一震。 镇南侯说话算话,同窗时就知道,也正是因此,他才登门提联姻之事。 他拿一条胳膊许诺,他还有什么不信的? 江老太爷没法再提换人联姻的事,只道,“安郡王和逸郡王要抢亲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镇南侯瞥了江老太爷一眼,笑道,“稀罕之物,才有人抢,不过想从我镇南侯的手里抢人,我只能说他们都很天真。” 江老太爷抚额了。 镇南侯端茶轻啜,眸光带笑,“我倒想瞧瞧他们能闹到什么程度。” 镇南侯的笑,带着满意和欣慰。 才刚学制衡之术,就学以致用了,着实不错。 他茶才喝了两口,外面就传来敲门声,道,“侯爷,安定侯府老夫人求见。” 镇南侯眉头挑了下,笑道,“来的正巧。” 镇南侯请江老太爷去正院。 刚坐下来,丫鬟端了茶来,丫鬟就把老夫人请了进去。 见江老太爷也在,老夫人有些惊讶,“亲家公也在呢。” 老夫人心里明白,江老太爷肯定是为了楚大少爷的病来的,就是不知道镇南侯会不会答应换人联姻?、瞧脸色。没有生气,莫不是答应了? 老夫人心底腾出三分希望来。 江老太爷点头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老夫人向镇南侯道谢,镇南侯摆手道,“言谢就不必了,我镇南侯府能娶到三姑娘那等聪慧机智的姑娘,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 老夫人笑道。“清韵能得镇南侯府的看重。是她的福气。” 镇南侯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 江老太爷望着老夫人道,“我今儿来镇南侯府。是听说了楚大少爷的病来的,清韵是我的外孙女,我不会害她,她和楚大少爷联姻之事也不会变。正巧今儿你也在,镇南侯打算商议一番。早早的把清韵和楚大少爷的喜事办了。” 老夫人听着,她也知道江老太爷不会害清韵,他比谁都希望清韵过的好。 他都说不会变,她怎么好反对。 早早的把清韵和楚大少爷的喜事办了也好。也省的拖久了生变。 “只是安郡王和逸郡王……,”老夫人顾虑道。 镇南侯放下茶盏,茶盏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响声。 老夫人心头微怵,怕说错话。惹得镇南侯生气。 镇南侯瞥了她道,“献王府和太后那里,自有我镇南侯府去应付,安定侯府只要记得三姑娘已经许配给北儿就行了,至于其他事,安定侯府可以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话虽这样说,可这事是能当没看见,没听见的吗? 安郡王要是死了,太后能饶了安定侯府? 逸郡王要是真出家了,献王爷不得气疯啊? 镇南侯是说会照应侯府,可他要是出去打仗了呢? 指望楚大太太吗? 她还记得当初镇南侯要她选的联姻之人,不是楚大少爷,是她擅自做主。 镇南侯还在京都,就敢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遑论他不在。 镇南侯敛了眉头,他不喜欢和女人商议事情,磨磨唧唧的,他没那个耐心,只道,“我问了钦天监,后天是黄道吉日,我镇南侯府会送纳采礼上门,五月二十八号是今年最吉利的日子,北儿就在那一天迎娶三姑娘进门。” 老夫人听得一愣,下意识回道,“这不合规矩……” 哪有纳采礼还没送,就定下过门之日的? 而且哪一天出嫁,该她定才是啊。 而且,这已经是三月末了,清韵两个月就出嫁,这也太急了吧。 她还要一个月才及笄呢。 老夫人说规矩,镇南侯知道,他不在乎道,“规矩是人定的,只要你我同意,江老太爷不反对,用不着管其他人。” 武将就是这样干脆利索,要依照他的意思,那些什么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几天后就迎娶清韵过门才好。 只是这样做,倒像是他怕三姑娘被人惦记,抢回来才放心似地。 再者,那一天确实好。 嫁娶之人,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白首偕老,儿孙满堂。 他没理由不选那一天,再者楚北的毒还要半年才能解,也没那么着急。 老夫人还能说什么,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刚商议完,外面楚总管进来了,道,“侯爷,右相来了。” 镇南侯点点头,吩咐道,“在书房等我。” 江老太爷就起了身,要告辞。 老夫人也要回府。 镇南侯让人送他们出府。 江老太爷没有回江家,坐着软轿也去了安定侯府,他还记得镇南侯的话呢,有什么事,直接问清韵。 泠雪苑,书房。 清韵坐在书桌前看书。 她温柔而静谧,淡雅又干净,纤细的手指宛若一把子水葱似的,一页一页翻书,旁人瞧了,都羡慕那书有福气,得美人青睐。 她又翻了一页。 那一页,有些墨迹脏乱,有好几个字模糊不清。 看的正起劲,被几个字打断了,那感觉就跟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人难受。 正猜测那几个字是什么。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青莺进来道,“姑娘,江老太爷来看你了。” 清韵嘴角一笑,“外祖父肯定知道这弄脏的字写的是什么。” 说着,清韵拿了书,就去找江老太爷了。 走到门口,清韵就见到江老太爷走过来,她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江老太爷见清韵神采奕奕,跟他想象中清韵该有的焦灼不安丝毫不符。 江老太爷摇头一笑,道,“心情不错?” 清韵脸窘了,道,“外祖父来看我,清韵哪有不高兴之理。” 江老太爷失笑,见清韵手里拿着本书,他一眼就瞧见了书名。 他微微挑眉,“这书怎么在你这里?” 清韵扶着江老太爷进屋,给青莺使眼色,让她守门。 等江老太爷坐下,清韵才道,“书是昨晚楚大少爷送来的,我闲来无事就翻看着,越看越有趣,只是书有些损毁,看不清楚字。” 说着,清韵把书翻给江老太爷看。 江老太爷很诧异,《论衡》这类书,筱儿连碰都不会碰,清韵居然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觉得有趣? 等他见到那弄脏的字,江老太爷的脸黑了。 清韵见了,有些纳闷,“外祖父,怎么了?” 问完,清韵嘴角抽了。 她好像忘记外祖父惜书如命的性子了,钱财他不看重,哪怕撕毁他千两银票,他无所谓,但要撕毁他一本珍藏的书,他会发飙的。 外祖父不可能把书弄脏,更不会把弄脏的书借给楚北。 不会是他把书弄脏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要替他好好默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心 清韵在幸灾乐祸,江老太爷摇头道,“没事。” 只是那一张黑脸,没事才怪了。 江老太爷知道是楚北弄脏的,所以对清韵脸色要和蔼的多,清韵想知道那被弄脏的字,他一一告知清韵,还顺带讲解是什么意思。 清韵聪慧,她一点就明,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有时候的理解之透彻,他都要甘拜下风。 这一点,让江老太爷很是惊诧。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慧,见识广博的大家闺秀,饶是他看重的江远,都要屈居清韵之下。 要是清韵是男儿身,将来的成就绝对在他之上。 他当真是不了解清韵啊。 江老太爷把书合上,他手抚着膝盖,望着清韵,问道,“外祖父有老寒腿的毛病,太医医治数年,都没有效果,镇南侯让我来找你,这是何意?” 清韵脸腾地一红,心中懊恼,镇南侯才把她推荐给宁王妃,有把她推荐给江老太爷,这是帮她拉生意呢,还是拉生意? 只是这样叫她很为难啊,外祖父有病,她不帮着治,还要旁人来提醒,简直不孝。 清韵望着江老太爷,嗡了声音道,“清韵怎么不知道外祖父有腿寒的毛病?” 江老太爷拍了膝盖,笑道,“老毛病了,治了许多年都治不好,外祖父早就熄了那份心了。” 清韵是外孙女,又不是经常回江家,每次回去,也多是陪着江老夫人和江筱她们玩,江老太爷有老寒腿的毛病。江家没人跟清韵提过。 要是江氏还活着,清韵肯定知道。 江老太爷对清韵是真关心,清韵以前是不知道他有老寒腿的毛病,不然早帮着治了,她望着江老太爷道,“外祖父,我会些医术。要不我帮你瞧瞧?” 一句话。惊的江老太爷眼睛睁圆,不敢置信。 “你……你会医术?”江老太爷声音有些飘。 镇南侯让他找清韵,他多少也猜到一些。但他从未想过清韵会医术啊。 他只当是清韵认得某位医术高超之人。 清韵会医术,这叫他如何相信? 江老太爷脸上写满了不信,他甚至道,“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清韵也不说话,她般了小杌子来。坐下。 拿起江老太爷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帮他把脉。 江老太爷没有说话,那眸底的震惊不言而喻。 清韵认真的帮着把脉。 老寒腿,医学全称是“下肢动脉硬化闭塞症”又称为“风湿性关节炎”。 当天阴下雨、气候转凉或受凉。膝关节冰冷且疼痛。 一到冬天,那能把人活活疼死。 清韵把完脉,望着江老太爷道。“外祖父,我要帮你施针治疗。” 说着。她拿出随身佩戴的银针来。 江老太爷,“……” 他以为清韵是同他开玩笑的,可开玩笑的人会随身带着银针吗? 就他所知,太医院的太医才会随身带着银针,为的是怕什么时候遇到病人,才没有药材的情况下,施针保命。 江老太爷心底有惊涛骇浪,他望着清韵道,“楚大少爷身上的毒,有的解?” 清韵轻点头,“半年后,他身上的毒就能清除干净。” 江老太爷眼睛再睁大三分,“是你帮着治的?” 清韵脸窘着,轻点头道,“是我。” 江老太爷,“……” 是清韵治的? 这怎么可能啊? 可清韵承认了,还有镇南侯那话,他对清韵的宠溺,都证明这不是开玩笑。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他颤抖了声音问,“你从哪学来的医术?” 一听到问这话,清韵内心就在奔溃,这意味着她要撒谎了。 可江老太爷不是青莺和喜鹊啊,他没那么好骗。 既然不好骗,那就不能骗,清韵望着江老太爷,轻摇头道,“外祖父见谅,教清韵医术之人,曾让清韵发誓,不能泄露他,清韵不能……” 她不能食言而肥啊。 江老太爷也是重信守诺之人,言出必行,哪怕是皇上要他说,他宁愿抗旨,也不毁了承诺的人。 清韵这样说,江老太爷连连点头,“做人要信守承诺,既然不让你说,那外祖父便不问了。” 就算不知道是谁教清韵医术的,但把这样高超医术倾囊相授,想必对清韵没有坏心。 而且以清韵的聪慧,也不会上当。 江老太爷笑问道,“制衡之术,也是他教的?” 清韵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了。 江老太爷眉头陇紧,京都有这样医术高超,还擅长制衡之术的人吗,怎么从未听闻过? 江老太爷在走神,清韵则道,“外祖父,我帮你施针?” 江老太爷点头一笑。 清韵站起来,让江老太爷把双腿架在小杌子上,露腿小腿和膝盖。 清韵帮着施针。 很快,清韵就把针扎腿上了,针扎入腿,有些刺疼。 江老太爷眉头皱紧着,但眸底是喜悦的。 为清韵定亲,出了岔子,江老太爷是悔之晚矣。 他不希望清韵将来有多富贵尊荣,他只希望她一辈子过的安稳快乐。 他担心楚大少爷会毒发身亡,现在楚大少爷身上的毒有的解,还是清韵帮着解的。 他和楚大少爷接触不多,但他眼神周正,镇南侯为人豪爽,他有几分像他,必是个重情之人,清韵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必不会亏待了清韵。 心底这块大石头,算是落下了。 只是,落了一块,还有一块呢。 沐清凌也是他的外孙女,想到定国公府大少爷中风偏瘫。江老太爷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 想到清韵的医术,他心底腾起两分希望来。 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清凌嫁给了定国公府大少爷,他中风偏瘫在床,他的病,你能不能治?” 若是定国公府大少爷的病,清韵也能治好。那他就没有什么好忧心的了。 清韵抬头。正好见到江老太爷一双眼睛满含期望的看着她,清韵怎忍心隐瞒他真相。 她嫣然巧笑,回道。“能啊,等安郡王和逸郡王的事过去了,我就帮大姐夫治病。” 说着,她顿了顿。笑道,“外祖父放心。我和大姐姐都会过的很好的。” “好好好!” 听清韵这么说,江老太爷连道三声好,高兴的眸底像是有了泪花。 清韵精致的脸庞,挂着恬淡笑意。 等时候差不多了。她拿起江老太爷的手,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下。 十指连心,被针一扎。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疼的额头都在颤抖。 清韵看着江老太爷指尖冒着的黑血。拿茶盏接住。 黑血流的不多,只有几滴。 但江老太爷却震撼了,他的双腿好像暖和了许多。 “双腿暖和了许多,这就治好了?”江老太爷问道。 清韵囧了,外祖父也太看得起她了,老寒腿哪有那么好治的啊,尤其是他这种寒了多少年的腿了,筋脉硬化,血流不畅,更要细心调理。 清韵轻咳两声道,“外祖父,你的腿没楚大少爷和定国公府大少爷的严重,可却难治好的多,要想根治,怎么也要一两年,一会儿我写了药方,让下人抓药煮了药汁给你泡脚,回头我再配些药膏,天寒下雨,腿疼时贴着,能缓解疼痛,施针不能断,我将扎针穴位写下来,让会施针的大夫照着方子帮你治,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一次都行。” “另外,外祖父时常看书,或者下棋,经常一坐老半天不动,忽然站起来,腿更是疼的厉害,要注意锻炼,最好是能经常爬山。” 清韵一一叮嘱。 江老太爷无不点头应下。 等叮嘱完,清韵让青莺端笔墨纸砚来,她将药方什么的写下来。 才写了一半,外面有丫鬟大声喊道,“三姑娘,太后传召你进宫。” 清韵眼皮动都没动,继续写她的药方。 丫鬟站在门外,见清韵迟迟不出来,又喊了一声,“三姑娘,来传懿旨的公公催的紧,让你别耽搁。” 清韵还在写。 江老太爷看不过眼了,道,“药方的事不急。” 清韵摇头,“外祖父,清韵不喜欢药方写一半。” 她又没让太后传召她,要是赏赐她也就算了,肯定是为了安郡王。 又不是什么好事,她屁颠屁颠的赶着去挨骂呢。 要是抗旨没事,她说什么也不会去。 半盏茶的功夫后,清韵将药方写好,她拿起药方,轻轻吹干墨迹。 然后小心叠好,交给江老太爷。 外面丫鬟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在院子里来回的走,恨不得长一双透视眼,看看屋子里,清韵和江老太爷在聊什么。 太后传召,不进宫是抗旨啊,三姑娘和江老太爷有什么话等不及非得现在说的啊? 事有轻重缓急啊。 等了又等,才听到门吱嘎一声被打开。 江老太爷走了出来,清韵随后。 她没有立即进宫,而是先去了春晖院。 老夫人见了她和江老太爷过来,脸色有些不安道,“江老太爷,你看太后传清韵进宫,这事……“江老太爷笑道,“这事有镇南侯操心,老夫人安心准备清韵的陪嫁就成了。” 老夫人轻叹,“话是这样说,可我的心哪是能安心的?” 江老太爷轻点头道,“最多后天,这事就尘埃落定了。” 大夫人挑眉,“江老太爷这么笃定?” 江老太爷看着大夫人,道,“安郡王昏迷不醒,只能三天不吃不喝。”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进宫 江老太爷说着,起身告辞。 大夫人忙笑道,“江老太爷别急着走,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提提。” 江老太爷又坐了回去,问道,“什么事?” 老夫人也望着大夫人,不懂她有什么事和江老太爷提的。 大夫人笑道,“清韵和楚大少爷联姻,全是江老太爷一手促成,侯府知道您是疼爱清韵,不过疼爱归疼爱,好歹给我侯府留些脸面吧,您让镇南侯派了暗卫守着清韵,寸步不离,清韵走到哪,暗卫跟到哪,将我偌大侯府当做东门街市,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有时候,我想和老夫人商议些事情,都担心暗处有人看着。” 大夫人说着,江老太爷讶异,“镇南侯派了人保护清韵?” 大夫人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都哏红了。 她以为是江老太爷托镇南侯保护清韵的,谁想,江老太爷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镇南侯这是有多看重清韵啊?! 楚大少爷娶不了媳妇吗,生怕清韵被人害了! 想到楚北一身的毒,行房即死,要不娶清韵,还真没人会嫁给他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说实话,侯府毕竟是侯府,清韵是侯府嫡女,在自家府里,还要外人来保护,这不是大侯府的脸吗,说出去,侯府还有脸面? 只是想到有人刺杀清韵,要不是镇南侯府的暗卫,清韵找被杀了。 老夫人摆手道,“既然江老太爷不知道,也不用和镇南侯府说了。就让暗卫守着清韵吧。” 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道,“老夫人……” 老夫人抬手打断她道,“清韵在侯府也待不了多久,不过两个月就出嫁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大夫人暗气,就算江老太爷不知道。这事他也可以去和镇南侯说一声吧。 可是老夫人都说准许镇南侯府的暗卫守着清韵了。江老太爷怎么可能会去和镇南侯提?! 清韵站在那里,脸红如霞,什么叫两个月就出嫁了? 她怎么都不知道? 虽然侯府。她不怎么喜欢待,可跑去镇南侯府,她不一定喜欢啊。 想到有胆量将镇南侯的话当耳旁风的楚大太太,清韵就头疼。 那边。老夫人叮嘱她,“一会儿进了宫。要小心应付。” 清韵点头,“祖母放心,清韵会小心应付的。” 说完,清韵福身。和江老太爷一同出了春晖院,朝外院走去。 宫里来传懿旨的公公有些坐不住了,清韵去的时候。公公脸色有些难看,他来侯府都快半个时辰了。三姑娘才姗姗来迟,简直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清韵见了公公,她抬手抹脸道,“脸上有伤疤,抹药耽误了些时间,公公久等了。” 那公公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奴才就是等上一两天都不妨事,就怕太后等急了会生气。” 恐吓她呢,清韵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犯不着和一个跑腿公公耍嘴上功夫,倒是太后…… 只能一会儿见招拆招了。 清韵迈步往前走,送江老太爷坐上软轿,她才坐上马车。 清韵才钻进马车,小公公便坐在了车辕上,手中鞭子一抽,马就跑了起来。 清韵身子往前一栽,腿撞在了马车里的小几上,要不是她赶紧抓着车窗,只怕要摔倒。 清韵脸沉如霜。 她忍着,没有发脾气,小心坐好。 公公赶马车,速度极快,清韵不知道他是存心报复,还是真怕太后生气,想早早的进宫。 清韵抓着窗户,马车太晃荡,她头晕的厉害。 不过,到了闹市,马车慢了许多。 清韵也不知道这是哪条街,只盼着能早到皇宫,能下地自己走。 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清韵瞧见了皇宫。 可是马车没有往皇宫驶去,而是从皇宫前,一直往前走。 清韵眉头陇紧,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半盏茶后,马车忽然停下来,停的太快,清韵脑门磕在了马车上,疼的她直呲牙。 外面,传来卫驰说话声,“三姑娘?” 清韵忙挪到一边,掀开车帘,就见到被打晕了丢在一旁的公公。 清韵敛眉道,“这公公是要带我去安王府吧。” 卫驰点头,“太后在安王府。” 公公说太后传召清韵,他也以为是进宫,尤其是这条路也确实往宫里头去,他没有在意。 可是过了皇宫了,马车不进宫,还往前走,卫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清韵可不能进安王府,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她望着卫驰道,“现在怎么办,太后传旨,我不能不去啊。” 这确实不好办,卫驰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只能拦着不让清韵去安王府,可是其他的,他没辄了。 清韵下了马车,站在风中,抚额凌乱。 方才上马车,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这会儿又换成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处的憋屈感了。 很快,侯府的马车就追了上来。 青莺下马车,拎了裙摆跑过来,她发髻凌乱,脸色还有些苍白。 清韵望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青莺快哭了,“方才马车跑太快,撞到了人家的粮草,差点翻了。” 清韵帮她抹眼泪道,“好了,没事了。” 青莺背脊发凉,举目四望道,“姑娘怎么没进宫?” 清韵摇头,“太后在安郡王府。” 青莺怔住,之前安王府马车来接,定国公夫人可是叮嘱姑娘别去安王府的,没想到小厮接不到三姑娘。太后派人来接,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只是太后传召,不去,太后肯定会震怒。 怎么姑娘就那么的倒霉呢,被人喜欢明明是一件值得人偷偷躲被窝里笑的合不拢嘴的事,怎么她都想哭了。 清韵抬眸四十五度望天,眸底有忧伤。 怎么才能不见太后。好像想来想去。都只有她出不了门才行。 现在站在大街上,要是有刺客来刺杀她就好了。 受惊,受些轻伤。太后总不至于不顾及她的死活,一定要她去安王府吧? 万一,她受伤了,太后还要她去。那她不是白受伤了? 清韵两眼一翻,瞥头望着卫驰。问道,“你家爷呢?” 卫驰回道,“爷应该在栖霞寺。” “他在栖霞寺做什么?”清韵不解。 “属下也不知道,应该和逸郡王有关。” 清韵抚额。“别告诉我,逸郡王要是真出家,会拉着你家主子一起。” “……显然。” 清韵。“……” 逸郡王从来不做吃亏的事,他会答应帮爷的忙。他也很诧异呢。 卫驰猜,他家爷肯定是答应了逸郡王什么条件,不然他不可能那样爽快。 清韵笑了,“真想看他们一起敲木鱼……” 卫驰,“……” 青莺,“……” 两人看着清韵,见她高兴,两人眸光望着一旁走过来的楚北,见他唇瓣抿的紧紧的。 青莺想提醒清韵一声,可是她不敢说话,因为楚北瞟了她一眼。 青莺就把脑袋低下了。 低下之后,她眼睛眨了下,方才楚大少爷手上拿的是什么来着? 正想着呢,就听到清韵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清韵捂着脑袋,回头,就见到楚北望着他。 他手里还拿了个木鱼槌,显然方才就是木鱼槌敲的她脑袋。 楚北拿了木鱼槌,又在清韵脑袋上敲了下,眸底璀璨,有些似笑非笑道,“见我敲过木鱼了,要是嫌弃木鱼槌小了,回头我可以换大的来,每天敲给你看。” 清韵脸红如霞。 她不傻,听得出来楚北是在骂她木鱼脑袋! “你才是木鱼脑袋!”清韵羞骂道。 背后人坏人,被人逮了正着,真真是倒霉。 还每天敲她脑袋,你还不如一闷棍,直接把我敲死算了。 卫驰过来,望着楚北道,“爷,太后传召三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楚北瞥了马车一眼道,“进宫。” 清韵蓦然抬眸,望着楚北道,“进宫做什么?” 暗卫牵马过来,楚北翻身上马道,“求皇上赐婚。” 清韵脸原就红了,听了这话,脸更是大红。 他们已经定过亲了好么。 不过,不否认,这是一个好办法。 皇上下旨赐婚,便是太后,也不能抗旨,遑论安郡王和逸郡王了。 只是,“皇上会赐婚吗?” 皇上精明的很,现在这桩亲事不只是她和楚北的事了,还夹着献王府和太后呢,皇上会偏私他吗? 清韵站着没动,楚北骑马过来,手一伸,就把清韵拎了起来。 等清韵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马背上了。 她脸红的能滴血,“放我下去,我坐马车。” 楚北搂着清韵,他笑声欢快道,“真是木鱼脑袋,不如此情深,皇上怎么会给你我赐婚?” 清韵挣扎着,“皇上不会给你赐婚的。” “他会。” 楚北声音镇定,毋庸置疑。 清韵不信,她坚持要下马。 可是她挣扎,马儿忽然扬起蹄子,要将两人掀翻。 楚北一夹马肚子,马儿就飞驰了起来。 青莺这回是真哭了。 马车就够快的了,这骑马,她在后面追,还不得颠簸死啊。 青莺爬上马车,紧赶慢赶。 好不容易赶到皇宫前,侍卫拦门,不许她进去。 青莺撅了嘴道,“我家姑娘刚刚进去!” 侍卫冷了声音道,“他们有皇上的令牌,可随意进出,你有吗?有也让你进。” 青莺气鼓了腮帮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夺妻 再说,楚北和清韵骑马进宫。 清韵有多巴不得被侍卫拦下啊,她可不想进宫丢人现眼去。 可是楚北亮了块令牌,侍卫就毕恭毕敬的把路让开了。 那令牌清韵也只瞥了一眼,上面雕刻了条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 清韵越发看不懂楚北了,皇宫重地啊,雕刻了有龙的令牌啊,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的? 外室所出庶子,这样的身份,京都那个世家望族看的上眼,怎的在皇宫里,他还吃香起来了? 清韵在走神,楚北发现了,他搂着清韵腰的胳膊紧了紧,低醇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在想什么?” 那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际,吹进颈脖子里,有些痒痒的。 清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方才那能随意进出皇宫的令牌,是皇上给你的?” 楚北低笑,“想要?” 清韵呲牙,什么想要,就是好奇问问好不好,说的好像她惦记他东西似的,再说了,皇宫里又没有她的亲戚,她没事进宫做什么? 清韵不说话。 楚北笑道,“令牌是大皇子的。” 难怪,她就说楚北怎么可能得皇上宠溺至此,敢情是大皇子的呢。 只是令牌这样贵重的东西,大皇子也敢随便给楚北? 这要是被人弹劾一下,楚北不得连累他一起倒霉啊? 清韵想回头,只是动不了,她笑道,“我很好奇,你和大皇子。还有逸郡王的关系,大皇子给你令牌,你找逸郡王帮忙,一些奇葩的忙,他居然都不拒绝。” 清韵刚说完,楚北就勒紧了缰绳。 骏马停蹄。 风刮在脸上,像是有刀从跟前划过似地。 在马背上颠簸了许久。忽然停下来。要命的居然不适应,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楚北抱着清韵翻身下马。 站在地上,清韵的心才踏实。骑马太吓人了。 “没事吧?”楚北有些担心道。 清韵摇头,“没事。” 楚北望向远处巍峨的宫殿,握着清韵的手,朝前走去。 清韵就跟着走了。她望着楚北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楚北瞥了清韵一眼。见清韵脸上,一双明净水眸写满了好奇,他道,“我会不遗余力扶大皇子登基。至于逸郡王,我十年前救过他的命。” 清韵听得点头。 楚北和大皇子是表兄弟,他又不遗余力的扶持他登基。难怪大皇子会那么信任他。 还有逸郡王,楚北居然十年前就救过他的命。那楚北有事相求,逸郡王肯定要帮忙的。 不过,十年前,楚北才八岁,逸郡王勉强七岁。 那时候他就能救逸郡王的命了? 清韵内心有些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又不关她的事,问太多招人烦。 然后,清韵又有了新的困惑。 因为,她发现楚北对皇宫的熟悉,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好吧,清韵对侯府的熟悉,都比不上楚北对皇宫的熟悉程度。 没有公公领路,楚北带着清韵去了御书房。 守门公公见两人走过来,微微愣了下,“楚大少爷?” 楚北轻嗯了一声,“禀告皇上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守门公公连忙点头,转身进屋禀告了。 清韵和楚北站在御书房外等了片刻,公公出来,摇头道,“皇上说不见。” 清韵囧了。 之前谁信誓旦旦的说皇上会给他赐婚来着,结果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皇上的心思你别猜啊,猜来猜去,你都猜不到好么。 清韵憋着笑,肩膀直抖。 楚北用眼角余光瞥着她,都不知道她傻笑什么,赐婚是他的事,也是她的事好吧,皇上不见他,她居然偷笑? 简直敌我不分。 楚北无奈一笑,望着公公,他神情肃然,“告诉皇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语气醇厚,却带着凛凛杀戮之气。 公公背脊有些发凉。 宫里宫外的大事,他守在御书房,知道的别旁人多。 安郡王和逸郡王在抢楚大少爷的女人啊,夺妻之恨,叫谁咽的下去? 尤其是他一身的毒,行房即死,好像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他们只要不犯错,不惹怒主子,至少能平安的过一辈子。 楚大少爷指不定哪一天就毒发身亡了。 想着,公公脸上就流露了同情之色。 他转身再次进御书房,转达楚北的话。 清韵抬手,拍了拍楚北的胸口,憋笑道,“公公同情你呢。” 楚北,“……” 清韵说完,就见楚北的嘴角抿成一条线,浑身还在冒着汩汩寒气。 清韵额头颤抖了好几下,身子就觉得有些凉,然后没骨气的改口了,“他更同情我。” 不是她没骨气,实在是被楚北抓着的手快要被他捏碎了。 公公很快就出来了,道,“楚大少爷,沐三姑娘,皇上让你们进去。” 清韵在龇牙咧嘴,楚北脚步一迈,把清韵拽了进去。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他神情冷肃的看着楚北和清韵走进来。 楚北戴着面具,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他一双眼睛,像是夏日夜空最闪耀的星辰,他身长如玉,就那么走进来,像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和楚北相比,清韵身量娇小,也柔弱的多,她的个头勉强到楚北下颚,但她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见之忘俗。 两人上前,恭谨的给皇上请安。 皇上没有让他们平身,只笑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在笑,清韵很确定。 只是那笑声,像是带了些讥讽。 不像是讥讽楚北和她,倒像是嘲弄他自己。 楚北直起身子,望着皇上,道,“是,不共戴天。” 皇上望着楚北,半晌之后,他眸光落到清韵脸上,问道,“是杀父之仇严重些,还是夺妻之恨更严重些?” 清韵被问的好生无语。 这有什么好比较的,都是不共戴天,为毛要分出个上下高低来? 分出了高低来,有奖赏吗? 清韵看着皇上,她能感觉到皇上在不高兴。 现在是考验她揣测圣意的时候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乱摸 清韵思岑片刻后,抬眸望着皇上道,“清韵觉得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之仇,若是想单纯的分出哪个更严重些,清韵觉得要看人,分情况。” “对一个孝子来说,杀父之仇必然比夺妻之恨要严重,可一个人对父亲感情不深,亦或者父亲是个恶人,甚至是十恶不赦,那人不是愚孝,亦或者是大义灭亲之辈,或许能做到一笑泯恩仇……” “一笑泯恩仇?”皇上笑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其背后承载了多少的难处和挣扎? 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的到? 皇上眉头低敛,摆手道,“不共戴天之仇,做不到一笑泯恩仇,那便是不死不休。” 清韵觉得,皇上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和不共戴天之仇有关。 楚北上前一步,掀了锦袍跪下道,“皇上,请您给我和清韵赐婚!” 他跪着,清韵还站着。 她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了。 皇上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楚北。 楚北望着他道,“清韵已经与我定亲,纵然我身负剧毒,她也是我的人,安郡王和逸郡王公然和我抢人,我不想和他们为敌,请皇上赐婚,好让他们息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坐在那里,他看了楚北半晌,又望着清韵了。 他神情晦暗不明,眼眶通红。 清韵被看的毛骨悚然,她偷偷的瞥了皇上一眼,见皇上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清韵吓住了。 那眼神极其的恐怖,像是要杀了她似地。 清韵脚底心冰冷。后背在哆嗦。 清韵头皮发麻,就听皇上沉冷了声音道,“你是不是也打算这辈子不再抚琴了?” 这话问的太突然了,问的清韵有些懵怔。 她茫然的摇头,“清韵没有这样的打算过。” 她为什么不再抚琴,没道理啊。 虽然她在桃花宴上,抚琴一曲。引得皇后吐血。安郡王对她存了爱慕之心,她当时是挺讨厌抚琴的,可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啊。可要说这辈子不再抚琴,那对琴也太不公平了。 而且,那是“也”字,用的太奇怪。难不成指的是皇后? 正走神着,皇上摆手道。“你先退下。” 清韵忙站起来,跟皇上福身告退。 她退出门外,没有走远。 御书房很大,里面说话。外面根本听不见。 清韵站在大红漆木柱子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柱子,眼睛望着御书房。 她站了没一会儿。那边有丫鬟过来,福身道。“沐三姑娘,皇后有请。” 丫鬟是皇后的贴身丫鬟,珍珠。 清韵朝她一笑,看着御书房道,“楚大少爷还在御书房,皇上让我先出来,没说准许我走。” 珍珠也望着御书房,听了清韵的话,她迈步走过去,和守门公公说了几句话。 公公轻咳两声,然后孙公公就出来了。 孙公公听了小公公的禀告,道,“皇后有请,三姑娘就去吧。” 清韵就跟着珍珠去了皇后住的长信宫。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她容貌端坐,气质婉约,脸色比上一回见到要好了许多。 清韵上前,福身给她请安。 皇后把茶盏搁下,漂亮的凤眸望着清韵,她的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 清韵有些无语,为毛啊,皇上看她也是这样的神情,皇后也是,有话能直说么? 皇上的心思她猜不透,皇后的也一样好吧。 清韵站在那里,闷不吭声。 皇后问道,“你和北儿进宫找皇上所为何事?” 清韵抬眸,望着皇后,回道,“请皇上赐婚。” 皇后笑了,安郡王相思成疾,逸郡王要落发出家的事,皇后也知道,她笑道,“赐婚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仅凭你和北儿,分量还不够,皇上不会给你们赐婚的。” 清韵讪然,其实,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楚北自信,非得带她来,她势单力孤,还手无缚鸡之力,反抗完全是白费力气啊,她也不想来皇宫碰一鼻子灰。 清韵在心中腹诽,就听皇后继续道,“太后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安郡王,皇上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去违逆太后,尤其是因为女人。” 最后两个字,皇后咬的格外的清晰。 “为什么?”清韵下意识的问道。 皇后瞥着她,嘴角的笑,疏离冷漠,“为什么?因为她是太后,因为她的霸道,因为她的偏爱!” “安郡王得不到的东西,她就是毁了,也不会让旁人得到!” 皇后有些激动,一张明媚如牡丹的脸,因为激动,更添了三分娇艳。 清韵没心情欣赏皇后的美,她直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感觉有把刀悬在她脑门上。 皇后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是她要是不嫁给安郡王,就得死啊。 要不要这么吓唬人啊? 清韵有些怀疑,皇后也知道她不信,她只道,“我知道你没错,好好活着,若是太后送什么给你,你拿不定主意,就送去给镇南侯吧。” 太后会送东西给她吗? 还送给镇南侯,那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清韵囧,她都“害”安郡王相思成疾了,太后可能会送她好东西,不送她鹤顶红就不错了。 清韵忙道,“清韵谨记皇后叮嘱。” 皇后点点头,摆手道,“下去吧。” 清韵又福身告退。 然后由领路公公领着她去御书房。 她刚走到御书房,楚北正好出来。 清韵左右上下扫了他几眼,问道,“圣旨呢?” 楚北望着清韵,他见清韵嘴角上扬,脖子昂着,像是斗胜的公鸡。 楚北觉得好笑,“我没要到圣旨,你很高兴?” “……谁高兴了,我只是觉得我更有自知之明,我都没有这么奢望,”清韵红了脸道。 楚北虽然没要到圣旨,但是他依旧很自信,“放心,圣旨会有的。” 清韵白了他一眼,才碰了钉子好么,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不要吹牛,”清韵勾唇道。 楚北望着清韵,“你不信?” 清韵两眼望天,她只差把不信两个字写脑门上了,还有再问一句的必要吗? 楚北摇头,他自然而然的抓起清韵的手。 清韵白皙的手,柔弱无骨。 楚北的手,有些重茧,他轻轻的摩挲着。 他笑道,“我来求赐婚只是第一步,我知道求不到,但是这一步必须要走。” 第一步? 清韵挑眉,“那谁来走第二步?” “祖父。” 镇南侯? 清韵恍然笑了,要是镇南侯,那她信七分。 不过镇南侯和兴国公府一样,都只有十万兵权,势均力敌,能不能力压太后,还不好说。 走了一盏茶功夫,有公公牵马过来。 楚北扶着清韵上马后,自己也翻身上去。 两人骑马来,又骑马走。 在三从四德,闺誉清白重于天的情况下,她不嫁给楚北,也没人会娶了好吧,居然还有人抢着要娶她? 简直匪夷所思。 她真想说,她肚子里怀了楚北的孩子了,看安郡王还要不要娶她。 不过这办法,她也只能想想,毕竟大家都知道楚北那啥啥不行,她怀孕,那是给楚北戴绿帽子。 一路骑马出宫。 宫外,青莺翘首以盼,几乎望穿秋水。 见清韵和楚北骑马出来,她真哭了。 可是楚北没理她,直接骑马走了。 青莺撅了嘴,恨不得能长双翅膀去把马蹄抱住,把清韵拖下来才好。 楚北把清韵送到安定侯府。 侯府守门小厮站在那里,看的有些呆愣。 清韵脸红如霞,她伸了手,在楚北大腿上掐了一下。 都说了停远一点,非得停在侯府门口,不知道侯府人多嘴碎啊。 一会儿,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 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楚北心有余力不足,不会往歪了想。 清韵是用力掐的,楚北呲疼一声,他抓住清韵的手,嘴角一抹坏笑道,“不要乱摸。” 清韵,“……” 两小厮,“……” 两小厮脸红了,想不到三姑娘那么孟浪,非礼楚大少爷。 清韵见两小厮那模样,心底就跟长了杂草似地,能长点脑子么,她明显是掐好吧,掐和摸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清韵有杀人灭口的冲动了,她要不灭了这两个小厮,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非礼楚北的事,准能传的整个侯府人尽皆知。 见清韵一脸抓狂的模样,楚北心情好的想哼哼。 只是时辰晚了,他还得买了吃的,去栖霞寺,耽误不得。 他抱着清韵,翻身下马。 清韵站到地上,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迈步上了台阶。 她望着两小厮,眸光带笑的问,“方才看见什么了?” 她在笑,但是两小厮却背脊发凉。 有一个词,叫笑里藏刀啊。 两小厮连忙摇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清韵轻哼一声,迈步进侯府。 两小厮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面面相觑。 想到什么,两小厮忙道,“坏了,二姑娘的丫鬟方才躲门后面,她肯定听到了,她要是乱说,三姑娘不会算在我们头上吧?” 三姑娘以胆大出名,连楚大少爷都敢调戏了,方才那瞪眼和说话的语气,脾气暴戾的很,万一要罚他们,岂不是太无辜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饿死 清韵进了侯府,迈过二门,朝春晖院走去。 才迈步进春晖院,清韵就察觉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丫鬟婆子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清韵也没在意,就径直进屋了。 刚走到屏风处,清韵就凌乱了。 屋内,周梓婷在说话,她声音发嗲,带了羞涩道,“三表妹,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她和楚大少爷共乘一骑已经出格了,她怎么,怎么还非礼楚大少爷,这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了,尤其是背后说人坏人。 这样说,才不容易留人把柄,而且大家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另外,这样还体现了她的端庄守礼,瞧瞧,人家连说都说不出口,清韵可是做了呢,高下立见,清韵太过孟浪不要脸了。 清韵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能把她自己噎死过去。 清韵深呼两口气,迈步走进去,瞥了周梓婷道,“梓婷表姐,楚大少爷说我摸了他,你们都信,我说我没有,你们信吗?” 一句话,问的周梓婷哑巴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清韵了。 她说不信,那她就是相信外人,不相信自家人。 可她要说不信,那她方才背后说清韵,那就是自扇耳光。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所以周梓婷选择逃避了,她笑道,“你不是去见太后吗,怎么是楚大少爷送你回来的?” 她不回答。清韵也没一再追问,只道,“太后在安王府,我不便去安王府见太后,所以楚大少爷送我进宫见皇上了,他求皇上赐婚,为了让皇上信服。所以我们共乘一骑。” 老夫人望着清韵。声音有些迫切的问,“皇上赐婚了吗?” 清韵摇头,“没有。” 老夫人眸光瞬间黯淡了三分。 要是有圣旨赐婚。她就安心了。 大夫人眉头陇紧,望着老夫人道,“太后召见,虽然在安王府。清韵不便去,可就这样贸然违抗太后。恐怕不妥吧?” 老夫人有些不悦,瞥了大夫人一眼道,“清韵和楚大少爷一同进了宫,定然会将不便之处禀告皇上。皇上知道,太后那里,就不算违抗了。” 大夫人眸光偏冷。 就算不算违抗太后。那太后心底肯定有气,兴国公也会恼了侯府。侯府四处树敌,有什么前途可言? 清韵姐妹出嫁了,侯府将来是她儿子的,她也是为了侯府好! 大夫人努力沉住心,望着清韵道,“帮清柔买的药膏,你记得帮着催催楚大少爷。” 清韵眸光一沉。 沐清柔有一瓶子药,足够她用三天了,之前说三天后再送来,大夫人一点不急,如今却催她起来了。 只怕她将药送上,她们会真的逼她自尽。 清韵没有回答,老夫人就道,“侯府有求于人,清柔又不是没有药膏用,急什么?” 大夫人赔笑道,“我这不是怕安郡王和逸郡王的事惹的楚大少爷心烦,怕他把药膏的事给忘记了,提醒他一下,也放心些。” 她解释了两句,这事便没人再继续了。 老夫人见清韵眉间有疲色,便摆摆手,让清韵回泠雪苑歇息。 清韵就盼着这一刻呢,她赶紧要福身。 外面,周总管进来了。 清韵就没有福身了,等周总管上前禀告道,“老夫人,派去安郡王府和栖霞寺打听的下人回来禀告,三姑娘没有去安王府,太后震怒,皇上派了公公去传了话,太后就火气冲冲的回府了,据太医说,安郡王还昏迷着,滴水未进。” 周总管说着,老夫人就问道,“那逸郡王呢?” 老实说,她还真希望上门求亲的是逸郡王。 献王府身份尊贵,手握重兵,而且他不涉及党争,不像镇南侯府和安王府,万一夺嫡失败,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安定侯府和他们是亲家,也难逃责罚。 周总管回道,“下人去了栖霞寺,倒是没瞧见逸郡王的人,不过今儿去栖霞寺进香的人,比以往初一十五加起来都多,尤其是多了不少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部分人是想瞧瞧平素嘴巴很毒,一副天下闺秀皆不入我眼的逸郡王为了倾慕之人,形容憔悴,欲遁入空门的模样,另外一部分,则想趁虚而入……” 周总管说着,远在栖霞寺禅房的逸郡王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捂着肚子,一脸憔悴神情。 门,吱嘎一声打开。 他立马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可见是小厮端着托盘来,他眼睛微微眯紧。 那托盘上有两个小菜,一个青菜豆腐,另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菜,但素的很。 还有一碗白米饭。 他看清楚菜,两眼一耷,又转身走了回去。 他胳膊一伸,就直接倒下了。 小厮见了,就道,“郡王爷,这菜虽然是清汤寡水了些,好歹吃两口垫垫肚子啊。” 逸郡王苦了张脸,“这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栖霞寺,好歹是皇家寺庙,每年朝廷拨多少钱给他们,没钱买盐吗,等爷回了王府,买几大车的盐送来!” 说着,逸郡王又坐了起来,道,“不对劲,我不是第一次来栖霞寺吃斋菜,以前吃觉得味道极好,怎么这回这么敷衍我?” 小厮囧了脸,道,“爷,咱们是来出家的,不比来游玩品斋食菜,而且,这些菜,是老王爷吩咐栖霞寺做的。” 逸郡王拿了木鱼在手里,瞪了眉头道,“我就知道是祖父干的好事,想以此逼我就范。” 小厮把斋菜放下,望着逸郡王道,“爷,奴才知道您和楚大少爷关系极好,都好过大皇子,但奴才不明白,关系好归好,不用什么忙都帮吧,您这不是把名声都搭上了不算,还吃苦受累。” 帮忙总要有个度量吧。 逸郡王手中木鱼锤,一把敲在了小厮脑门上,道,“有些事,你不懂就不要说,你只要记得,你爷我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人就行了。” 这一点,小厮倒是赞同的很。 一般人,能求爷帮忙? 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只是就是不知道楚大少爷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脸面了,要知道有时候大皇子找他帮忙,郡王爷都还要看心情呢。 逸郡王捂着肚子,在蒲团上焉着。 他眸光哀怨,肚子里饿的咕咕叫。 真是欠的,迟早要还啊。 少时不懂事,贪玩偷吃,结果闯了大祸,幸好被楚北所救,才逃过一劫。 这把柄,被他一捏就是十年,心酸啊。 要是那时候不贪吃,现在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楚北有求于他,只要他能帮的,他都尽量帮。 将来,他要是没事求他,他也要找两件事为难他一下,不然心底不舒坦啊,好饿。 他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他那爱凑热闹的性子,顿时憋不住了,他起来道,“外面闹什么?” 小厮望着他,道,“爷,不少世家少爷想来一堵你光头时的英俊模样。” 逸郡王眉头一挑,笑了,“想看我的热闹?他们很闲啊。” 小厮点头如捣蒜。 逸郡王阴阴一笑,摩拳擦掌道,“去,把他们叫来,我出家前,陪他们再耍耍,也不枉相识这么多年。” 小厮望着逸郡王嘴角的笑,心颤抖了下。 小厮开门出去,把逸郡王的话转达给那些世家少爷听。 那些世家少爷闻言,顿时做鸟兽散。 楚北拎了食盒走过来,看那群世家少爷像是被恶狗撵似地,不由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 他朝前走去,还没进门,就听一阵有气无力声道,“好饿……” 楚北推门进去。 他刚迈步,然后一道身影闪过来,将他手里的食盒抢了过去。 等他进屋,逸郡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饭菜端上小几了。 筷子拿起,狼吞虎咽。 一边吃,一边含糊其辞道,“还好,都是我喜欢吃的菜,要不我饿死了,真是死不瞑目。” 小厮在一旁无语,郡王爷真是不忌讳。 楚北坐下,道,“最多后天,你就能回王府了。” 逸郡王啃着烧鸡,望着楚北道,“这么快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他都做好了在栖霞寺受苦受累十天半个月的打算。 楚北点头道,“越拖,麻烦越多。” 逸郡王笑了,“遇上我,你是走了狗屎运,遇到安郡王,算得上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楚北抖了抖锦袍,没有接话。 逸郡王继续啃鸡腿,一边夹了狮子头往嘴里塞,道,“我听说皇上和皇后给大皇子物色皇子妃了,是真的?” 楚北点头,“确有其事。”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了一句,“应该要不了几天就定下了。” 逸郡王丢了鸡骨头,瞥头让小厮出去。 等小厮出去,把门带上,逸郡王这才道,“你身上的毒能解,真的就那样放弃了?” 楚北没有说话。 逸郡王就道,“我承认沐三姑娘确实不错,她很聪慧,也很大胆,说话也有趣的很……” 他说着,楚北扭头望着,眸光微眯。 逸郡王抚额了,这还是他认识的楚大少爷吗? 他不过是夸了沐三姑娘几句啊,至于那样看着他吗,还这样看,他真抢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煽风 逸郡王伸手,要拍楚北的肩膀。 楚北伸手,拦下了他。 他还不了解逸郡王,拍肩膀是假,目的是想把手上的油擦干净。 逸郡王囧了,他已经擦习惯了,便把手收回来,道,“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更亲,只要是你的东西,你的人,我宁死不抢。” 楚北轻嗯一声。 逸郡王就道,“你托我查的事,有消息了。” 楚北瞥头望着逸郡王,他眸光璀璨,有些迫切道,“接进京了?” 逸郡王轻轻耸肩,摇头,“不巧,人死了。” 他轻轻叹气。 楚北望着他,半晌没有眨眼。 但他的眸光变得黯淡了许多,像是夜明珠,罩上了黑绸缎。 他没有挪眼,是在怀疑逸郡王逗他玩。 逸郡王嘴角就开始抽抽了,“这么大的事,我骗你做什么,人真的死了。” 他这人虽然有些没正行,大事小事,高兴事糟心事,他都能开玩笑,可是这事,他怎么开玩笑,这不是往他心口上撒盐吗? 逸郡王在心底轻叹,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米米的希望,却被这样狠心扼杀,上天跟他有仇啊。 也不知道,他跟他走的这么近,别哪一天跟着倒霉了啊。 逸郡王伸手轻弹了下楚北的面具,登时传来一阵清脆之声。 “可能真的要戴一辈子了,这还得保证没人忌惮你。” 天下之大,只有那一个位置容的下你的一张脸。 只是那位置容的下他一张脸,却容不下他这个人。 倒霉,绝对是投胎前。拔了阎王爷的胡子,不然不会这么倒霉。 楚北眼神暗淡无光,眸底深处有一抹绝望。 祖父寻了十八年,他也寻了十年,还有逸郡王在不遗余力的帮他,本以为他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谁想到竟是奢望。 他宁愿要一张寻常的脸。他也不愿意终日戴着面具。 楚北站了起来。道,“明日我再给你送吃的来。” 说完,他迈步便走。 身后逸郡王在叫。“我要风满楼的松子桂花鱼和醋熘鸡,还有状元楼的红斑二吃,要是不麻烦,再给我带一只醉霄楼的金龙乳猪……” 楚北走后。小厮走进来道,“郡王爷。佛门重地,忌荤腥啊。” 逸郡王白了他一眼,指着斋菜道,“全部吃干净。一滴别剩。” 小厮眼睛登时直了,看着那清汤寡水,别说有食欲了。就是食欲旺盛,见了也会没了食欲的菜。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再嗅着鼻尖肉香,小厮欲哭无泪,口水直言。 再说,楚北出了禅房,一路往前走。 暗卫卫风,闪身出来。 他尾随楚北身后,神情有些扼腕,怎么赵神医就死了呢,爷一直盼着他进京啊。 卫风看着楚北的面具,在暮阳下,泛着冰冷的光。 赵神医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会……? 想着,卫风眼睛一睁,快步上前,道,“爷,三姑娘医术不凡,或许可以找她试一试?” 楚北没有回头。 他何尝不想找清韵试一试,只是,他不想清韵知道。 他寄希望于赵神医身上,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会死。 这事,终究瞒不过清韵。 可是,她真的医术高超到什么都会吗? 虽然楚北有这样的怀疑,但是心底有七八分的笃定。 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儿便朝前奔去。 他没有去泠雪苑找清韵,而是直接回了锦墨居。 他走到湖边,卫律就站在小船上等他了。 楚北走了过去,问道,“太后发火了?” 卫律笑了,“爷料事如神,太后不止发了火,还和皇上吵了起来,皇上拉不下脸面去赔礼道歉,让人把宁太妃请进了宫,让她劝慰太后去了,后来,献王爷得知爷求皇上赐婚的事,他也进宫了。” 卫风听得,两眼一翻,“宁太妃会劝慰太后?她不煽风点火就好了。” 想到煽风点火四个字,卫风恍然一笑。 煽风点火好啊,不煽的太后愤怒,失了理智,她不会把事情做绝,那老侯爷怎么逮着把柄不放,好以此要挟皇上下旨赐婚? 皇上总归是帮爷的。 楚北站在船头,沉默不语。 迎着晚风,他锦袍轻动。 泠雪苑,内屋。 清韵进了内屋,就往小榻上一倒,道,“心力交瘁了一天,好累。” 喜鹊端了茶过来,道,“姑娘,要喝茶吗?” 清韵问道,“有冷的吗?” 喜鹊摇头,“刚泡的。” 清韵摇头,“冷一会儿,我再喝。” 喜鹊就把盏茶放下,过来帮清韵捏脚脖子,脚肚子。 她手很灵巧,清韵很酸的腿,经过她的手一捏,就舒服多了。 一忽儿后,青莺端茶过来给清韵喝。 清韵接了茶盏,刚掀开茶盏盖。 好了,她一个喷嚏打了。 那喷嚏有点大,打的她身子哆嗦,手一斜,等了半天才凉的茶水,唰的一下掉地上去了,碎成了好几瓣。 清韵,“……” 都说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缝。 她倒好,连水都喝不进嘴里去。 青莺赶紧又给清韵倒了杯茶,然后把碎盏茶片收拾干净。 等茶凉,清韵喝了一杯后,就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清韵食欲一般,吃了半碗饭就歇了筷子。 在花园溜达了一圈,就去书房看了会儿书,便泡热水澡。 这一回,清韵把窗户关的严实,还上了锁。 不过等她沐浴完,也没人来打扰她。 清韵打着哈欠,上床歇息。 本以为沾床就能睡熟,谁想到愣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夜,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天边泛着鱼肚白,清韵没辄,怕明天还有事,她睡不好,没有经历应付。 愣是抽了根银针,给自己扎了两下,然后才睡过去。 第二天,她是被丫鬟叫醒的。 醒来时,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 还不是青莺和喜鹊喊她起来的,是沐清柔她们叫醒她的。 清韵醒来时,觉得脸皮疼的紧。 她睁开眼睛,就见到沐清柔再捏她的脸,道,“睡的跟个死猪似地,叫都叫不醒。” 清韵脸崩的疼,她能感觉到脸颊被她捏红了。 沐清柔拍拍手,道,“没心没肺,吃饱就睡,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居然还睡的这么香,我也是服了你了。” 清韵从被子里爬起来,眼神冷淡,不见一丝的慵懒。 她摸着脸,语气疏离,问道,“找我有事?” 沐清柔撇了她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她便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磨蹭 沐清柔的叫声凄厉,让人听得一怔。 几双眼睛都望着她。 沐清柔从床上惊站起来,捂着屁股,一双脸红如晚霞。 沐清芷赶紧问道,“怎么了?” 沐清柔咬了牙道,“有东西扎我!” 她刚说完,沐清雪就指着床单道,“有针!” 她指着,清韵便伸手要去拿。 结果周梓婷快她一步把针取了下来,惊诧道,“是银针呢。” 沐清柔就火冒三丈了,“你把银针放床上做什么?!” 偏白害她挨了一针! 有些人,就是喜欢把她的不幸强加在别人身上,清韵床上有银针,碍不着旁人什么事,又不是清韵请沐清柔坐床上的,倒霉被针扎了,能怪清韵? 沐清柔生气,清韵没理会她,只望着周梓婷。 周梓婷看着手上的银针,望着清韵,问道,“三表妹,你哪来的银针啊?” 清韵没有丝毫的慌张,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她嫣然轻笑道,“镇南侯府送来给我的。” 周梓婷这才想起来,镇南侯府确实给清韵送过石碾等东西来,有银针,也不足为奇了。 周梓婷把银针放在小几上,望着清韵道,“银针可不是闹着玩的,三表妹怎么随便丢床上,也不担心扎了自己。” 清韵讪笑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会在床上,昨晚在药房把银针研究了会儿,最后发现少了一根,我让丫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谁想会在床上……” 昨儿失眠,她无奈给自己扎了一针。 扎针过后。人疲乏的紧,眼皮就跟上了胶一半,根本睁不开。 她随手把针别在了床单上,就睡着了。 说着,清韵望着沐清柔道,“多亏了五妹妹,不然我还找不到这根银针。只是连累五妹妹被扎了一针。” 沐清柔一肚子邪火。无处弥散。 清韵又不是故意扎她的,丫鬟不许她们进屋,是她们自己要闯进来的。 丫鬟没机会使坏。她也不知道她就会坐床边,还这么凑巧就被针扎。 越想,沐清柔越是火大,她几乎跳脚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清韵在佛堂受罚两年,也没有被老鼠惊吓而毁容。 她去跪了一天。就出了事。 这针丢在床上一夜,清韵上床下床都没事,她来坐一会儿,就被针扎了。 她天生是替她沐清韵挡灾的吧?! 清韵靠着枕头。眼睛横扫,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事?” 沐清柔没好气哼了一声。 沐清雪就笑道,“我们早早的就去春晖院给祖母请了安。迟迟不见三姐姐去,我们担心你有事,就过来瞧瞧,我们来之前还担心三姐姐生病了,却没想到你睡的极熟。” 说着,她眼睛瞟向窗户,证实她所言不虚。 窗外,阳光明媚。 清韵脸大窘,道,“昨天忧心安郡王和逸郡王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才眯眼睛,要不是你们来喊我,我估计会睡到下午。” 那时候,也差不多饿醒了。 清韵这样解释,她们几个也没有怀疑。 出了那么大的事,夜里睡不着,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就连她们,昨晚都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呢。 她们也好奇清韵会嫁给谁,嫁给楚大少爷,她们可不会嫉妒。 可要是安郡王和逸郡王,她们会妒忌的发疯。 不过,她们也知道,清韵怎么可能有那等好福气,楚大少爷能多活几年就是她福泽深厚了。 她们也没有怪罪丫鬟。 虽然喊主子起床,是丫鬟的职责所在。 丫鬟会喊主子醒,但主子睡的香,丫鬟可不敢喊,扰了主子清梦,那是要挨罚的,要是碰到脾气暴躁的主子,毒打一顿,卖了都有可能。 沐清柔还在揉屁股,她瞪了清韵道,“当真是忧心了一夜?楚大少爷有毒,随便嫁给谁,也比嫁给他好,别是在安郡王和逸郡王之间,不知道选谁好,犹犹豫豫,权衡了一夜!” 虽然眼神杀气很大,但是说话声并不大,刻意压制着呢。 没办法,镇南侯府有暗卫保护清韵。 没准儿她们在屋子里说什么,暗卫都听得见。 她说楚大少爷不好,这不是存心惹怒暗卫吗? 沐清柔说着,清韵连打了两个哈欠。 沐清芷过来,笑道,“我们不知道五妹妹睡的不好,将她生生喊醒了,我们该走了,让五妹妹好好歇歇。” 清韵轻伸懒腰,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沐清柔跺脚,转身走了。 只是才走了两步,外面,紫笺跑进来,喊道,“姑娘,太后派了公公来传懿旨,老夫人让你快去接旨!” 沐清芷几个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眸底瞧见一个意思:太后传旨,绝非好事啊! 几人迫不及待想去瞧热闹了。 只是清韵还躺在床上,蓬头垢面,等她穿衣洗漱,再梳妆打扮,至少要一刻钟。 沐清柔回头催清韵道,“别跟昨儿似地磨磨蹭蹭了,祖母身子不好,着急伤身。” 她这样说,清韵要还磨蹭,耽搁时间,那就是不把老夫人的身体健康放在心上。 清韵嘴角轻勾,有一抹冷笑忽闪而逝。 她会顾及老夫人的身子骨? 简直是笑话! 明知道老夫人罚她跪佛堂,大厨房给她送吃的去,她要还记得侯府家规,记得老夫人的怒气,那鸡腿她啃的下去? 见沐清柔几个有说有笑的出去。 清韵轻揉了下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 梳洗打扮完,清韵便赶去前院。 正院内,丫鬟婆子小厮挤了一堆。 屋子里,大小主子全到了。 瞧见清韵过来,坐在那里喝茶的宣旨公公笑了,“早听说沐三姑娘够磨蹭,果真是名不虚传呢。” 公公嘴角的笑,刻薄的很,瞧得人不舒坦。 清韵知道公公来,没好事,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她笑道,“太后传旨,乃是大事,按理该焚香沐浴,再来接旨,清韵为了早些来,只胡乱的重新梳了妆,公公瞧,可有失礼之处,若是不妥,我该去重新梳理。” 清韵语气温柔,但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不卑不亢。 她轻飘飘两句话,把传旨公公咽的说不出话来。 好一张伶牙俐齿! 还想重新梳妆,好在多活一时半刻? 就算让她再磨蹭半个时辰,她也免不了一死。 第一百四十章 颤抖 宣旨公公冷测测一笑。 他放下手中茶盏,站了起来。 一旁的小公公便将太后懿旨送上。 这是清韵第二次接旨了。 上一回是明黄的圣旨,上面绣着两条龙,双龙戏珠,活灵活现。 而太后的懿旨上则绣着一条一条凤凰,栩栩如生,象征着太后的身份。 清韵缓缓跪下,双手交叠,很诚心的听公公宣旨。 公公双手接过太后懿旨,冷冷的瞥了清韵一笑,然后展开懿旨。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公公的公鸭嗓音,格外的刺耳。 他宣读道,“太后懿旨:安定侯府三姑娘容貌俏丽,性格大胆,定亲于镇南侯府楚大少爷,却在桃花宴上,一曲惊人,安郡王为之倾倒,相思成疾,逸郡王亦情根深种,非卿不娶,甚至要落发出家,钦天监夜观天象,占卜星卦……” 公公宣读了一堆。 开始开夸赞清韵,让人觉得这懿旨或许不是坏事。 谁想到,后面话锋一转,就成钦天监给清韵算命了。 很不巧,清韵是红颜祸水,不除之,恐会引起大锦朝动荡不安。 钦天监几位大人,跪求太后处死清韵,以绝后患。 然后,太后还很不要脸的说她不想清韵死,只是为了大锦朝的百年基业,为了大锦朝的百姓,免灾战乱,只能舍清韵一人来保全大锦朝了。 清韵听得白眼直翻。 朝廷,果然够不要脸的啊。 明明想要她的命,还不直说,怕担一个滥杀无辜的骂名,所以特地选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理由好的……清韵是无言以对。 红颜祸水。祸乱朝纲,那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一个啊。 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就是被太后杀了,也没人会为了鸣一句不平。 指不定还会跟着唾骂她,定了亲,还四处招蜂引蝶。惹的安郡王和逸郡王。病的病,要出家的出家,这要是由着她活着。还真说不一定,会有人为了争她抢她,兵临城下。 不过是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为了朝廷安危死,死得其所。 就这样。清韵被太后赐死了。 太后赐了她一条白绫,要宣旨公公看着她自缢。 公公宣旨完,道,“沐三姑娘接旨。” 清韵跪在那里。她没有犹豫,伸出双手,接了太后懿旨。 她接旨后。一旁有公公端了托盘过来、 托盘里,正是一方白绫。白如雪,叠的齐整。 宣旨公公一摆手,那公公就拿了白绫,踩着凳子,把白绫往空中一抛。 然后把白绫拉好,打上结。 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道,“沐三姑娘,请。” 宣旨公公就笑了,“沐三姑娘,咱家出来宣旨,可都半天了,太后还急着咱家回去复命呢。” 清韵拿了太后懿旨,就站了起来。 老夫人还跪在地上,她脸色苍白,是孙妈妈扶着她,她才站起来。 她望着宣旨公公,她想说话。 可是太后懿旨以下,也给了处死清韵的理由,而且是即刻处死,连求情的机会都没给她。 沐清柔站在一旁,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 清韵不能死啊。 清韵要是死了,楚大少爷还会帮她买药,祛除脸上的伤疤吗? 就算最后答应买,那也是镇南侯答应,那她要多花两万两银子啊! 清韵瞥了白绫一眼,望着宣旨公公道,“我不能死在安定侯府。” 宣旨公公眉头一沉,“不能死在安定侯府,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韵笑道,“我已经定了亲,昨日在皇上跟前,也跟他表明了,我生是镇南侯府的人,死是镇南侯府的鬼,就是死了,我也会埋在镇南侯府的祖坟里,我要拿着这根白绫去镇南候府自缢。” 清韵说着,宣旨公公一张脸真是臭到不行。 真是事多,就连死,都要换地方死,她还能更折腾人一些吗? 宣旨公公不耐烦,道,“咱家不管你死后埋哪里,看着你上吊自缢,是奉太后懿旨办事,不要为难咱家!” 说着,宣旨公公一瞥眼,让两个小公公帮清韵自缢。 两人过来,要抓清韵去上吊。 青莺和喜鹊拦着小公公不让,然后求老夫人救命。 老夫人知道,清韵那是在拖延时间,是找镇南侯救命。 可钦天监扣下那么一个罪名,镇南侯有什么办法救她?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清韵死,老夫人做不到。 她赶紧吩咐周总管拿银票给宣旨公公,求公公通融一二。 可是宣旨公公根本不接银票,他冷笑道,“钱是好东西,可钱再多,没命花,也是废纸一堆。” 两个太监,把青莺和喜鹊推开。 一个撞在了小几上。 一个摔在了地上。 两丫鬟哭成了泪人儿。 清韵被拖着走。 只是还没碰到白绫,一个黑影闪身出现。 正是卫驰。 他站在凳子上,手拽着白绫,那样子,像是寻死的是他。 宣旨公公见卫驰武功高超,有些害怕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安定侯府,太后赐死,竟敢阻拦!” 卫驰瞥了他一眼道,“我是镇南侯府的暗卫,太后找人算账,别找错了人,白绫跟圣旨,我拿走了。” 说着,他将白绫取了下来,又走过来要那清韵手中的懿旨。 宣旨公公让人拦下卫驰。 那几个小公公,卫驰手轻轻一提,就把那公公拎了起来。 他往前一丢,那公公就被抛出了门外。 卫驰脚步依旧,宣旨公公吓的脸色大白。连连后退。 卫驰接了懿旨,笑道,“三姑娘别急着死,要是真死,侯府会派马车来接你去镇南侯府。” 清韵,“……” 会不会说话啊,谁急着死啊? 清韵轻点头。笑道。“我急着死什么,我就算要死,临死前。怎么也要拉上一两个垫背的。” 说着,她的眼睛轻飘飘的瞟过宣旨公公。 那样子,明显是想拿他们做垫背的。 身在侯府,又有武功高超的暗卫。想杀一两个公公,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几个公公吓的背脊发凉。再不敢耽搁,赶紧逃命,回宫告状去了。 只是他们,就想这样走了。哪那么容易。 卫驰纵身一跃,就踩着几个公公的肩膀,出了屋。 几个公公被卫驰踩了肩膀。两腿一酸,就那么跪了下去。 好半天爬不起来。当然了,也没人帮他们。 不止没帮,宣旨公公爬起来时,青莺还故意踩了他衣裳。 他刚爬起来,就又往前一跌。 脑袋重重的磕在了青石地板上,额头磕出来个大包。 宣旨公公趾高气扬的来,最后灰头土脸被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走。 那样子,好笑极了。 可是,却没人笑的出来。 因为太后要赐死清韵。 老夫人望着清韵,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肤色,嘴角还挂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夫人见了心疼,她以为清韵是被吓傻了,怜惜的把清韵搂在怀里,哽咽了嗓子道,“好孩子,会没事的。” 她抱的很紧,清韵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连忙道,“祖母,我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方才,在那样情况下,老夫人帮她求情,她还是很感动的。 当然了,更让她感动的,还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那样子,好像她上吊,她们就跟着一起去了似地。 老夫人拍了清韵的肩膀,道,“你先回泠雪苑。” 太后下了懿旨,钦天监说清韵是红颜祸水,镇南侯要想太后收回懿旨,可不简单。 她得想个法子帮帮忙才是,就算帮不了大忙,可要是什么都不做,会良心不安。 虽然清韵许配给了楚大少爷,可到底没过门,还是安定侯府的女儿。 清韵也不想多待,就福身回泠雪苑了。 两丫鬟眼眶通红,出了门,一直问她,“姑娘,你会不会被赐死?” 清韵望着她,笃定道,“放心,不会死的。” 两丫鬟决定相信清韵,镇南侯府肯定会救她们姑娘的。 清韵回了泠雪苑。 她进屋,才走到珠帘处,便见到楚北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茶。 清韵嘴角轻抽,要不是这是她的泠雪苑,她还怀疑走错房间了。 她在前院被人赐死,他居然还有闲心思在她屋子里喝茶。 对了,谁给他泡茶的? 清韵上前,就发现楚北端着的茶盏,没有一丝冷气,是冷茶。 亏得他还喝的有滋有味的。 清韵望着他,道,“卫驰去镇南侯府了。” 楚北放下茶盏,轻点头道,“我知道。” 清韵挑眉,他卫驰拿了白绫和太后的懿旨走? 看来他也在暗处盯着呢。 “然后呢?”清韵好奇问道。 楚北望着清韵道,“我是来问问你,若是有人假装昏迷,用什么办法都不醒,你有什么办法弄醒他?” 清韵微微一愣,很快嘴角就被笑意取代,她笑道,“你是说安郡王?” 楚北点头。 清韵笑了,那笑声诡异,叫楚北背脊都有些发毛。 清韵磨拳擦掌,道,“别说弄醒他了,我会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在昏迷!” 说着,清韵让青莺端笔墨纸砚来。 青莺赶紧去拿。 楚北望着清韵,问道,“可有办法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清韵眨眼,“易容术?” “不是,是彻底的改变容貌。” 听楚北这么说,清韵望着他,笑道,“你要变脸?” 楚北没有说话,“没有办法?” 清韵迟疑道,“有是有,只是要分情况,对了,那人是要变美,还是要变丑?” 变美叫整容,变丑叫毁容,都能叫一个人容貌巨变,要区别对待。 楚北想都没想道,“不能比江远差。” 清韵囧了。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见清韵不说话,楚北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清韵讪笑道,“以我的医术,变美太难,只能往丑了变。” 听他这么说,楚北就放心了。 他的容貌,岂是江远能比的? 只是还有些不放心,他问道,“像大皇子那样的,能变得和江远差不多吗?” 清韵嘴角就开始抽了,“那人脑袋被门夹了吗?” 有大皇子的容貌不要,要差两分,成江远那样。 “他脑袋被门夹,我可没那本事,”清韵耸肩道。 楚北敛眉,“不行,还得更丑?” 清韵,“……” 清韵只觉得胸口憋的慌,江远那叫丑吗,那是能用丑形容的吗,他长没长眼睛啊,他以为他是天仙呢。 就是天仙,还得分人呢,没准儿就是天蓬元帅了。 清韵望着楚北,不等她说话,楚北就问道,“有多丑。” 清韵只能告诉他四个字,“无法估量。” 楚北,“……” 这四个字,让楚北的心在颤抖。 他无法想象,更改容貌之后,会有多丑。 但是很快,清韵就给他解疑答惑了,“我没给人整容过,没有经验,不过我能勉强保证他鼻子还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至于嘴斜不斜,我就不敢保证了。” 清韵很抱歉的说着。 楚北把脸捂住了。 要变成那样,他宁肯死了算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传 青莺端了笔墨纸砚来,见楚北手撑着额头,好看的嘴角,不自主的抽着。 青莺就偷偷笑了,不用说,她也知道楚大少爷肯定是被她家姑娘说的话给震撼了。 她伺候在姑娘身边,就经常被姑娘的话噎的哭笑不得。 青莺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清韵拿了纸,提笔沾墨,唰唰唰写起来。 她速度极快,不过是眨了两下眼睛的功夫,清韵就把笔放下了。 她把纸递给楚北,道,“喏,给你。” 楚北接了纸,瞧见上面只写了四个穴位,而且那四个穴位很寻常。 楚北抬眸,就见清韵在笑,他举了举手中纸,道,“你确定可以?” 清韵见他不信,怀疑她是在糊弄他,清韵瞥了他一眼道,“你要不信,不妨一试。” 看不疼的你哭爹喊娘。 楚北站起来,道,“机会只有一次,不容出岔子。” 他凝视着清韵,半晌不挪眼。 清韵的薄脸皮,在他热切瞩目下,不期然红了,就像是被楚北弹了一抹胭脂。 她嗡了声音道,“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这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她对安郡王好感全无,有整治他的机会,她会好心放过他? 她想着,就听楚北问,“真的不会易容改貌?” 清韵抬眸望着楚北,她眸光微动,直直的望着楚北脸上的面具。 她想起卫风说的,谁要是看楚北的面具,就要死。 她也不例外。 到底是怎样一张脸,杀伤力这么的强大? “是你要易容?”清韵问道。 她声音温和。脸上带着好奇,甚至还有几分肯定。 楚北轻点了下头,“是我。” 虽然清韵说了一堆,但是楚北总觉得清韵是在逗他玩的,她医术那么高超,怎么就不会易容改貌呢? 感觉到楚北的信任,清韵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她是真的不会。 她会在任何事上开玩笑。唯独医术不会。 要是她有那本事,肯定会答应楚北了啊,能亲手改造自己未来夫君的容貌。那就不会有什么看不顺眼的情况了。 要是看久了,腻了,再换一张…… 她觑着楚北,好奇道。“为什么要更改容貌?” 古人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未敢有丝毫损毁吗? 连剪个头毛,都对不起爹娘了啊,换脸就更对不起的吧。 还有大皇子说过。楚北的容貌比之他,丝毫不差。 大皇子容颜绝世,楚北又说江远丑。可见他容貌之俊美绝伦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自信。 当然了。不排除人家脸皮厚。 楚北眼神闪耀如辰,唇瓣如茶花清雅,窥斑见豹,应该美的人神共愤。 长的俊朗,不是好事吗,他要易容改貌做什么? 莫不是花样秀容貌? 这样的人,是最不要脸的啊。 清韵刨根问底,楚北知道,他要是不给个满意的答复,他问不出来清韵的真话,他回道,“将来,我想换个身份活着。” 简单一句话,楚北说的很吃力。 那话落在清韵耳朵里,犹如千斤巨石砸在她心口上,让她心口一窒。 换个身份活着。 他说他想换个身份活着。 他为什么要换身份活着? 镇南侯府大少爷的身份不好吗? 好吧,她承认外室所出庶子,说出去确实很难听,可据她所知,镇南侯很喜欢他啊,爱屋及乌,连着对她都很不错了。 “换了脸,就能换掉身份吗?”清韵轻声反问。 “自欺欺人罢了,”楚北的声音有些遥远。 清韵脑门有黑线了。 明知道是自欺欺人,还一再追问,她不会好么! 楚北望着清韵,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清韵觉得,楚北想换个身份活着,或许和他那一身的毒有关。 报仇之后,肯定要惹来敌人追杀,换一张脸,就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人家也发现不了。 可是,“我真的不会易容改貌,我发誓。” 清韵举了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她刚说完,外面卫风敲窗户了,“爷?” 楚北握紧手里的纸张,看了清韵一眼,朝窗户走去。 他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楚北走后,清韵回头望着青莺,道,“速度拿吃的来,我要饿晕了。” 再说楚北,从侯府出去,骑马奔驰。 他没有回镇南侯府,而是去了皇宫。 在皇宫大门前,镇南侯骑在马上等着他,见他过来,扭眉道,“你要再晚点来,祖父要亲自去安定侯府找三姑娘了。” 楚北耳根轻红,从怀中掏出纸来,递给镇南侯。 镇南侯接了纸,随手打开瞥了两眼。 他和楚北一样,这样简单的扎四个穴位,就能把装晕,甚至服了药装晕的安郡王弄醒,他们有些不信。 可是镇南侯不信,楚北也没辄啊,清韵只给了这个,她很自信。 镇南侯把纸张收好道,“你气息不稳,回锦墨居好好歇着。” 楚北点头应下。 他没有要跟着镇南侯进宫的意思,镇南侯办事,他不放心也得放心。 镇南侯说完,骑着马便进了宫。 进了宫,镇南侯直奔御书房。 他身形魁梧,脸色肃然,带着凶凶怒气走近。 守门公公有些吓住,见镇南侯要进去,忙要拦下他。 只是公公才伸手,镇南侯眼睛一斜,那守门公公身子就凉了半截,把头低下,再不敢说话。 他能做守门公公,还多亏了镇南侯呢,要不是上一个公公阻拦他进御书房,被他一脚给踹断了腿,这样的好事哪轮的到他? 那公公是命大,才只是断了一条腿,要是命弱的,指不定就被踹死了。 镇南侯进了御书房。 书房内,左右相,还是有兴国公和定国公在商议事情。 见镇南侯进来,正在禀告事情的右相,下意识的就停歇了。 皇上有些不悦,望着镇南侯道,“御书房重地,镇南侯是不是该通报一声再进来?” 镇南侯望着皇上,也不行礼,直接道,“皇上今儿非见我不可,没有通传的必要。” 通传,无非是两种结果。 一种是见他,一种是不见他。 皇上必须要见他,通传那是耽误时间。 皇上眉间不悦,笑道,“这么说来,镇南侯进宫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成全 皇上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镇南侯这么火急火燎的闯进御书房,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那他是要治镇南侯不敬之罪。 这个治罪,说的严重,其实也就是罚镇南侯一两个月俸禄。 镇南侯会把那一两千两银子放在心上? 御书房内,其他几人,都望着镇南侯。 他们都注意到镇南侯手上拿了东西。 而且,那东西甚是眼熟的很,那不是太后的懿旨吗? 皇上自然也瞧见了,他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 没人注意到,皇上嘴角有一抹笑,一闪而逝。 镇南侯把懿旨递上。 孙公公赶紧过来,双手接了懿旨。 他是捧着卷轴的,懿旨打开,掉下一团白绸来。 孙公公倒吸了一口气。 御书房几位大臣,也都眼睛瞪圆了。 不是吧,太后给镇南侯赐白绫了? 不可能啊,宫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约定俗成,赐后妃死罪,多用白绫和毒药,赐男子死罪,用的是毒酒。 孙公公赶紧把白绫捡起来,把懿旨拿给皇上看。 皇上接了懿旨,他眼睛横扫,眸光冰冷。 镇南侯就道,“在北儿和沐三姑娘定亲之后,我就给他们两个合过八字,乃是天作之和,怎么钦天监夜观天象,就观出她是灾星来了,沐三姑娘虽然未迎娶进我楚家大门,但婚约已定,太后贸然处死沐三姑娘,未免也太不将我楚家放在眼里了!” 他说着,兴国公就站出来道。“什么叫贸然处死,太后处死安定侯府三姑娘,那是因为钦天监算是她是祸星,将来会祸乱我大锦朝,太后是为了大锦朝能免受战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镇南侯瞥了兴国公一眼,冷笑一声。“钦天监说的话。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兴国公拳头捏紧,他不看镇南侯,转而望着皇上道。“皇上,这事臣也知道,钦天监禀告事情时,臣就在太后宫里。镇南侯若是不信,可以找钦天监来询问。” 他语气笃定。丝毫不惧皇上和镇南侯的查问。 不等镇南侯开口,皇上就吩咐孙公公道,“传钦天监来见朕。” 钦天监,有好几位大人。不可能全部传来,孙公公只传了说清韵将来祸乱朝纲的两位大臣来。 很快,他们就来了。 进御书房时。两人神情镇定,从容不迫。不见丝毫胆怯。 两人请了安,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皇上望着龙案上的圣旨,望着两位钦天监,道,“是你们两个夜观天象,发现安定侯府三姑娘将来会祸乱朝纲的?” 两人大人连连点头。 其中一位李大人道,“是微臣发现的,安郡王倾慕沐三姑娘,相思成疾,太后命臣算两人八字可否相配,臣和钦天监另外几位大臣共同测算,八字确实相配,为了稳妥,还夜观天象,无意中发现沐三姑娘乃祸国之命……” 李大人说着,赵大人连连附和。 右相眉头皱陇,“这么大的事,两位大人也不禀告皇上一声?” 要是沐三姑娘真是祸国之命,她的生死,当由皇上和文武百官共同商议抉择。 虽然,最后还是会赐死她。 可太后都下了懿旨了,要不是镇南侯知道,只怕沐三姑娘被处死了,他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李大人忙道,“太后对安郡王的安危甚为关心,一早就传了臣等去禀告测算结果,臣不敢隐瞒,臣也没想到太后这么早就下旨处死沐三姑娘,打算下午再来禀告皇上……” 可不是他们不禀告,是太后做事太急了,不能怪他们啊。 皇上听着,瞥头望着镇南侯道,“钦天监查出沐三姑娘乃祸国之命,太后处死她,也不无道理。” 镇南侯冷冷一哼,他望着钦天监,道,“你们所言句句属实?” 两位大臣,异口同声道,“句句属实。” 镇南侯笑了,大喝一声,“好!” 一个字,让两位大臣心底一震。 镇南侯望着皇上道,“钦天监的测算本事,臣并不相信,臣会请栖霞寺慧净大师夜观星象,若是和钦天监给的答复一样,太后要处死沐三姑娘,臣无话可说,要是钦天监所言有虚,他们信口胡诌,就害死我楚家人,这事,臣不会善了。” 他语气霸道,字字透着杀气。 皇上敛眉问道,“镇南侯要杀他们?” 镇南侯笑了,“杀他们?他们两条命,在我眼里,还比不上沐三姑娘两根头毛,臣会请皇上诛其九族,给臣的孙媳妇陪葬!” 两位钦天监大臣,面白如纸。 尤其是,镇南侯说完,就要告退,他要去栖霞寺求慧净大师。 镇南侯求慧净大师,慧净大师不一定会拒绝啊! 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他们死也就罢了,只是他们的家人何其无辜,被他们所牵累? 人都是有弱点的,一般人,亲情那就是一把刀。 只要捏着这把利器,那是无往而不利。 镇南侯用兵如神,对付两个小小钦天监大臣,那还不是大材小用。 镇南侯瞥了两人道,“如实招来,我留你们一命!” 两位大臣快哭了。 皇上拍了龙案,问道,“到底是真是假?!” 李大人白了脸,哆嗦着身子回道,“皇上,臣依照沐三姑娘的生辰八字,找到了她的命星,发现和她牵引的,有两颗星,靠的很近,一明一暗,牵引尽头,直指皇上……” 李大人说到这里就停了。 这两句,他们说的是实情。 他们以为,那一明一暗,是安郡王和逸郡王。 两人争夺清韵,清韵只有一人,她许给谁,谁活。 另外一人,必死无疑。 他们不确定,那黯淡的星辰是谁。 总觉得是安郡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安郡王是真病了,逸郡王还在栖霞寺,他只是出家了而已,还活着呢。 且不管是谁了,安郡王是太后的眼珠子。 逸郡王是献王爷的命,他们谁死都不行啊。 那只能清韵死了。 皇上听着,脸色极差,他望着李大人,问道,“也就是说,沐三姑娘不论嫁给安郡王,还是逸郡王,将来都会谋反了?!” 李大人吓的腿软,忙道,“没有,臣没有这意思……” 他越说越遭了,他这不是找死吗? 说安郡王和逸郡王会谋反,献王爷和太后能饶了他? 皇上再次大怒,他拍着龙案,龙案上的茶盏拍的砰砰响,“到底有还是没有?!” 李大人差点吓尿,忙道,“皇上饶命,臣也不知道,是宁太妃让我们这么说的。” 他们饶不回去了,只能想法子保命了。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宁太妃让他们这么说,他们不得不照做。 镇南侯脸色冷如冰霜,他沉了声音问,“宁太妃何时让你们这么做的?!” 李大人扯了嘴角道,“昨儿下午在太后寝宫。” 宫里宫外,谁人不知道宁太妃是太后的人,唯太后马首是瞻,太后说一,她绝不会说二的人。 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太后好。 又是当着太后的面吩咐的,说白了,不就是太后的意思。 钦天监也知道宁太妃也不是软柿子,可是比起太后,宁太后这个柿子好歹软绵些。 再者,他们确信,宁太妃会帮太后背这个黑锅。 镇南侯笑了,笑意森冷,几乎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太后!为了救安郡王的命,不惜要他人的命!” 右相听得抚额。 这事,太后做的确实不够厚道。 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后宠安郡王,宠的没边了,可安郡王倾慕沐三姑娘,不怪沐三姑娘吧,她又不曾抛过媚眼,勾引过安郡王,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恪守本分,入了安郡王的眼,他相思成疾,太后怎么怨起了沐三姑娘来。 为了救安郡王,不惜让钦天监捏造流言,要沐三姑娘的命……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兴国公望着镇南侯道,“太后不止是为了安郡王,也是为了逸郡王,不忍他落发出家!” 镇南侯哼笑一声,“兴国公,你自己傻就算了,别把人都当成是傻子,若是太后真为了逸郡王好,她怎么不劝安郡王放弃,成全了逸郡王?” “你!”兴国公气的面红耳赤。 可没法,谁叫他空口白牙,说话不经过大脑呢。 太后那么做到底为了谁好,不是他说就是,大家都长了脑子。 镇南侯望着皇上,他道,“太后随意欺凌我楚家人,这事要不给臣一个满意的答复,臣不会善罢甘休!” 镇南侯这是公然威胁皇上了。 他手握十万重兵,他要是真想做什么,谁也抵抗不住。 皇上脸青一片。 兴国公站出来道,“皇上,臣恳请您处死沐三姑娘,先太子生前,最疼爱的就是皇上您这个弟弟了,他只留下安郡王这么一根独苗,太后呵护有加,唯恐他有事,逸郡王又是献王爷的眼珠子,他要是有事,献王爷会疯的……” 兴国公说着说着,声音就没了。 因为皇上将手中的墨玉镇纸给捏碎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愤怒,没人能想象的出来。 皇上把镇纸丢了,带着满腔怒气站了起来,道,“摆驾永宁宫!”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条件 皇上出了御书房,孙公公赶紧跟着走了。 他出御书房前,吩咐心腹小公公道,“招呼几位大人去偏殿用茶吃点心。” 言外之意,就是皇上一会儿还会回来继续商议事情,让他们先别出宫。 只是御书房重地,皇上不在,是不许大臣多加逗留的。 就这样,几位大臣去了偏殿。 永宁宫,正殿。 皇上迈步进殿时,正碰上太后凤颜大怒,地上杯盘狼藉,茶盏瓷盘碎片七零八落,皇上进去时,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绿豆糕上。 宁太妃正劝太后别生气,“太后别气坏了身子,安郡王会平安无事的。” 太后重拍凤椅,怒道,“平安无事?他昏迷了两天了,滴水不进,如何平安无事?!” 她骂着,就见皇上走过来,她凤眼带怒,眸底深处是阵阵怒火。 宁太妃赶紧站起来,给皇上见礼。 皇上摆摆手道,“宁太妃免礼,朕有话和太后说,你先下去吧。” 宁太妃直起身子,望着皇上道,“安郡王昏迷不醒,太后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皇上别惹太后生气。” 皇上没有说话。 宁太妃便回头跟太后福身,然后退了出去。 宁太妃都走了,屋子里其他丫鬟嬷嬷还能待下去,便是孙公公都出去了,然后把大殿门关紧了。 皇上站在脏乱不堪的大红牡丹地毯往,直直的看着太后。 太后也望着他。 母子两人,莫说半点母子情分,倒像是陌生人一般。 皇上举了举手里的懿旨和白绫,望着太后道。“太后要处死沐三姑娘?” 太后笑了,笑意冷冽,像是穿过了层层寒冰,她冷笑质问,“皇上是要再伤一次哀家的心吗?” 皇上站在那里,他手攒的紧紧的。 整个人像是绷紧了,要炸开一般。 太后凝望着他。冷声道。“红颜祸水,引得兄弟阋墙,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应该杀吗?!她就是死一万次,也平息不了哀家的愤怒!” 太后的话透着坚决,她要清韵的命,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皇上望着太后。道,“太后要杀沐三姑娘。镇南侯要救她,你们两个态度都坚决,朕知道,朕谁也劝服不了。夹在中间,不过是跑跑腿帮着传个话罢了。” 说着,他嘲弄一笑。“太后的事,镇南侯府的事。几时有朕做的了主的时候,镇南侯、兴国公府都握有十万兵权,还有献王叔,他们三个,不论是谁朕都惹不起,这个皇帝,当得朕如履薄冰,不当也罢!” 说着,皇上把手中懿旨和白绫放下,转身欲走。 走了一步,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太后一意孤行,要处死沐三姑娘,朕随意,她的生死,朕还不放在心上,但要是大锦朝由此发生战乱,太后和萧家列祖列宗别怨朕没有处理好国事,丢了祖宗基业就成了。” 说着,他迈步继续朝前走。 他脚步决绝。 太后拳头紧握,尊贵奢侈的护甲嵌进手心,她都觉察不到疼。 她拍了凤椅道,“给哀家站住!” 皇上当真就停了脚步,他转身回头,看着从凤椅上站起来的太后。 她端庄高贵,脸上带着疲惫,还有浓浓的愤怒和疏离。 曾几何时,她也曾温柔的唤自己一声皇儿…… 可那只是曾经,那么的遥远。 遥远的他都要忘记母后也曾疼爱过他。 有时候,他真想就此死了算了,可偏偏不能死。 他还有许多想保护,却保护不了的人,只能坐在龙椅上,看着成堆的奏折,枯燥烦闷。 再回想少年时征战天下的雄心,早被一点点的磨尽。 太后望着皇上,道,“镇南侯手里的兵权,从你登基之日起,哀家就要你夺回来,到如今已经十九年了,你夺过一兵一卒没有?!” 太后眸底有失望,她知道,皇上要是真想夺镇南侯和献王爷的兵权,兵权早在他手里了。 可是,他没有! 他从来只会忤逆她! 皇上望着太后,“夺了镇南侯手里的兵权,之后呢?” 其实不用太后回答,皇上心中有答案。 夺了镇南侯手里的兵权,再交给兴国公。 他不过只是一个傀儡,一个他有能力反抗,却不能反抗的傀儡皇帝。 皇上缓缓把眼睛闭上道,“那些事,太后别为难朕,镇南侯和献王叔手里的兵权,太后想要,尽管去抢,朕绝对不会多言一句,朕能做的,只是保证大锦朝在朕的手中,和在父皇在世时一样,至于这皇位,谁有那本事抢到就归谁。” 皇上这话,成功把太后的怒气撩拨了一个新高度。 若是眼神能杀人,太后的眼光早将皇上鞭挞了无数遍。 “谁抢到就就归谁?!当日你登基,答应哀家的事,你忘记了不曾?!”太后怒道。 皇上平静的望着太后,“朕没忘记,只要太后拿出圣旨,朕今日就禅位。” 太后怒不可抑,她望着皇上,“圣旨的事,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圣旨丢失,是不是你所为?!” 太后的怀疑,叫皇上脸色皲裂。 他甚至隐隐痛心,原来他在母后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小人。 他攒紧的手,紧了松,松了紧,他笑了,“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朕是不是该以死以示清白?” 他的笑,带着淡淡的讥讽和嘲弄。 太后凤眸带怒,“你!” 皇上呵笑一声,“钦天监已经招认了,当时御书房内,除了兴国公之外,还有定国公和左右相……” 堂堂太后,为了保住安郡王,不惜让钦天监造谣,害无辜之人性命。 这事传扬出去,皇上身为儿子,以孝为先,不能明目张胆的罚太后。 可要是不罚,不足以平民愤,更给不了镇南侯交代。 依照先例,他会送太后去守一年的皇陵,以赎罪孽。 太后气的牙关咬紧,恨不得把镇南侯剁成肉泥泄愤,可她没那本事,她压抑着心中怒气道,“皇上是不管安郡王的死活了?” 皇上望着太后,“太后要朕怎么管?把沐三姑娘赐婚给他吗,就算朕会答应,镇南侯会答应吗?献王爷会答应吗?” 抢镇南侯府的人,这事镇南侯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处理不少,必起战事。 这样大的事,皇上承担不起。 皇上越说,太后越气。 还是那话,要是皇上早早的收回镇南侯府的兵权,京都还有镇南侯府说话的地儿? 太后心疼安郡王,可让她挑起战事,她还真没那个胆量。 尤其是安郡王将来还要继承皇位,他的名声不容有丝毫瑕疵。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清韵能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安郡王怎么就看上了沐三姑娘,她有哪里好了?! 外面,宁太妃敲门道,“太后?” 太后就道,“进来!” 宁太妃就推门进去了,她走到太后身边,低声劝太后道,“太后,安郡王用情至深,又明白事理,他会相思成疾,也是因为得知楚大少爷一身的毒,行房即死,怕沐三姑娘白白耽误了一辈子。” “可沐三姑娘和镇南侯府楚大少爷定亲了,镇南侯不允许她再嫁给旁人,这事要真强求,只会两败俱伤,让献王府捡便宜,依我看,要不叮嘱那些太医,说楚大少爷身上的毒有解,不出几个月,他就好了,郡王爷瞧了,或许就不再强求娶沐三姑娘了呢。” 太后听着,望着宁太妃道,“可安郡王昏迷两日,一直不醒。” 要是安郡王醒着,她或许还能劝劝他,可是人根本就不醒啊。 宁太妃为难的看着皇上道,“安郡王相思入骨,一直昏迷不醒,要是他能醒过来,这事就好办了。” 皇上眉头陇紧。 太后望着皇上道,“安郡王昏迷不醒,逸郡王还在栖霞寺闹出家,哀家只想到要沐三姑娘的命,这一个法子,皇上要是有好办法,哀家随你!” 皇上斜了宁太妃一眼,道,“朕能有什么好主意,都是找朕赐婚的。” 除了顺他们的意,答应赐婚,没人会满意。 太后凤眸一冷,她转身坐回凤椅,道,“皇上给镇南侯府大少爷赐婚可以,但必须保证安郡王平安无恙,逸郡王不再闹着要出家!” 除非安郡王没事,否则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上带着太后的条件回了御书房。 单独传镇南侯商议这事。 镇南侯很生气,“两位郡王爷惦记我的孙媳妇,病的病,闹出家的出家,还要我找大夫给他们治病?” 让他治病,他不送砒霜去就不错了! 逸郡王要出家,他去帮着剃度? 皇上望着镇南侯,问道,“镇南侯没把握达到太后的条件?” 镇南侯冷了脸,道,“区区小事,还难不倒臣,但若是臣办到了,太后答应的事,无法兑现,臣会让安郡王永远昏迷下去。” 永远昏迷,说白了,就是死。 皇上没有给答复,而是给孙公公使了个眼色。 孙公公去找太后了。 很快,带了太后的答复回来,她不会出尔反尔。 镇南侯这才道,“传一位太医,跟随我去安王府。” 第一百四十四章 慧根 皇上摆手,孙公公就去传太医了。 很巧,又是钱太医。 两人一同出宫,去了安王府。 太后出宫不便,宁太妃早早的就出宫,去了安王府,她得帮太后看着啊,免得镇南侯趁机对安郡王下黑手。 安王府下人,一路领着镇南侯和钱太医去见安郡王。 安郡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熟睡安详。 宁太妃站在一旁,她望着镇南侯道,“镇南侯果真有办法让安郡王醒过来?” 镇南侯瞥了她一眼,望着安郡王。 钱太医上前,帮安郡王把脉,他脉搏很虚弱。 镇南侯从怀中掏出纸张来,钱太医赶紧接了。 打开纸张瞧了一眼,眉头便陇紧了。 宁太妃见了就道,“钱太医,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钱太医没有说话。 这方子太简单了,能让昏迷的安郡王醒来吗? 他越看越不信啊。 只是这字迹又格外的眼熟,那日在锦墨居,他给楚大少爷解毒的方子,和这药方字迹如出一辙,想到开这药方的大夫用药之大胆,稀世罕见,莫非这药方真的能让安郡王醒过来? 钱太医赶紧拿出银针来,又吩咐丫鬟帮安郡王宽衣解带,好让他施针。 宁太妃见了就道,“钱太医,安郡王身份尊贵,你有没有十足的把握。” 宁太妃的意思,钱太医明白。 大皇子是镇南侯的外孙,安郡王是太后的嫡长孙,先太子嫡长子,加上太后和兴国公府极力要求皇上立安郡王为太子。 镇南侯应该巴不得安郡王死。 宁太妃担心镇南侯下毒手呢。亦或者做什么手脚,给安郡王留下不能立储的后遗症,比如绝子。 这事,钱太医还真不敢保证。 他能做的,只是依照药方来,保证不差分毫。 镇南侯则望着宁太妃道,“找两个小厮来。一同施针。” 他不怕安郡王诬陷。没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让人一起,也是为了堵太后的嘴。不留人话柄。 宁太妃到底没有找小厮来,晾镇南侯也不敢把安郡王怎么样,要是安郡王有什么万一,镇南侯府可就完了。 宁太妃看着钱太医道。“请钱太医施针。” 钱太医这才捻了根银针,小心的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很快,四根银针就扎完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安郡王还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镇南侯眉头微敛。 不应该啊。北儿要回来的方子,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钱太医擦汗了,他就怀疑这方子没什么效果。果不其然吧。 钱太医望着镇南侯,道。“侯爷,时间到了,我要将银针取下来了。” 镇南侯摆手道,“取吧。” 钱太医麻溜的收了针。 安郡王还躺在床上,一动未动。 宁太妃望着镇南侯,她眸底不悦,“镇南侯说的信誓旦旦,太后信以为真了,你这叫我如何回禀太后?” 镇南侯眉头拧的紧紧的,他在皇上面前放了狠话,结果说到做不到,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钱太医想,可能那大夫没有帮安郡王把过脉,就随意开了个方子,难以做到对症下药,就问镇南侯道,“侯爷,可还有别的方子?” 镇南侯脾气很臭道,“没了。” 宁太妃心中冷笑一声,吩咐丫鬟道,“进宫禀告太后,就说镇南侯没能让安郡王醒过来。” 丫鬟得了吩咐,福了福身子,就赶紧告退了。 丫钱太医站在那里,望着镇南侯,不知道怎么办好。 镇南侯自信十足的来,遇到这事,真是够窘迫的,可要是不走,身上又没别的方子,留下来做木头桩子也没意义啊。 他劝镇南侯道,“侯爷,咱们先回去,再想别的法子,来医治安郡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床上传来翻滚的动静。 安郡王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那声音,极其的疼痛,穿透力极强,惊的空中掠过的白鸽,吓的忘记扑腾翅膀,掉进了荷花池中。 “醒了,郡王爷醒过来了!”钱太医高兴道。 只是才说了一句,就被宁太妃冰冷狠辣的眼神给瞪住了。 宁太妃心疼的坐到床边,她要伸手去抓安郡王,可是却被疼的在床上翻滚的安郡王给吓住了。 她声音急切道,“罹儿,你这是怎么了?” 安郡王没有回答,他只在床上翻滚,一下又一下的撞击,那声音,听得宁太妃心如刀绞。 她转身望着镇南侯,呀呲欲裂,道,“镇南侯!你到底对安郡王做了什么?!” 镇南侯瞥了宁太妃道,“安郡王昏迷了两日,如今人醒过来了,本侯爷也算是能跟皇上有个交待了。” 至于痛成这样,倒是出乎镇南侯的意外了。 不只是镇南侯意外,钱太医更意外,他眼睛睁圆,不敢置信。 不过只扎了四个穴位,就能让人疼成这样,这大夫对人体穴位的研究之透彻,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宁太妃脸色冰冷,透着紫色,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她拳头捏紧,道,“镇南侯,你要郡王爷活活疼死不成?!” 镇南侯望着钱太医,问道,“方子上没写怎么缓解疼痛?” 钱太医,“……” 方子上写了些什么,镇南侯你没看啊。 都没弄清楚,你就敢胡乱给安郡王治病,胆子实在是大。 不过再大,也大不过开方子的大夫,简直用针如神。 钱太医摇头如捣蒜。 就在他摇头的时候,安郡王歇了。他满身是汗的倒在床上,粗喘着气。 宁太妃坐回床边,帮安郡王擦汗,道,“罹儿,你说话啊,别吓唬我。” 安郡王蜷缩着身子。有气无力道。“身子像是被无数条毒舌撕咬一般,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镇南侯见他能说话了,就转身走了。 钱太医留下。帮安郡王把脉。 确定安郡王没事后,他也告辞了。 等他们走后,宁太妃把屋子里其他人都轰了出去,望着安郡王道。“皇上答应给楚大少爷和沐三姑娘赐婚了,她不会嫁给逸郡王。” 安郡王脸色阴鸷。“皇祖母就不能让她嫁给我?” 宁太妃眉头蹙紧,“郡王爷说的什么胡话,她什么身份,如何配的上你?” 就算太后答应了。她也不会同意。 安郡王缓缓闭上双眸,道,“我不是和逸郡王赌气。才要娶她,而是她抽到两支签……” 宁太妃笑了。“她抽到两支签的事,我也知道,这么蠢笨的姑娘,娶回来能管什么用?” 安郡王望着宁太妃,道,“两极之签,一支是极凶之签,一支是极贵之签,遇难可逢凶化吉,有扶龙之气。” 这意味着,清韵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动了让清韵嫁给大皇子的心。 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宁太妃笑了,拍着安郡王的手道,“扶龙之气?沐三姑娘有这等本事,我是不信。” 安郡王望着宁太妃道,“皇上相信。” 宁太妃嘴角的笑慢慢僵硬。 安郡王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张纸,递给宁太妃看。 宁太妃带着疑惑接过,纸上写了三个名字:楚北、沐清韵、萧瑞宸。 这是皇上的笔迹。 萧瑞宸,正是大皇子的名讳。 名字下面,还写了两个生辰八字。 另有四个字:天作之合。 大皇子出生时,她就在皇宫,她记得大皇子的生辰。 大皇子和沐三姑娘是天作之合啊。 皇上想把沐三姑娘许配给大皇子啊! 皇上都信了,她没理由不信啊。 安郡王道,“皇上还找太医查问了楚大少爷的病情,问他还能活多久。” 这明显是想等楚大少爷死后,把沐三姑娘赐婚给大皇子,以她许过人的身份,想做正妃估计难,可是做个侧妃不成问题。 宁太妃望着安郡王道,“现在该怎么办?” 安郡王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最好的结果,是我能娶她,最次就是要她的命,现在皇上退步,把她赐婚给楚大少爷,倒也不算最坏。” 只要圣旨赐婚,即便楚大少爷明儿就毒发身亡了,沐三姑娘也要嫁进镇南侯府,守寡一辈子。 她这辈子和大皇子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宁太妃望着安郡王,见他疲乏的闭上眼睛,她眸光投向窗外。 她眼神冰冷,透着杀意。 她站起来,望着安郡王道,“你好好歇息,我要即刻进宫一趟。” 钱太医拎了药箱出安王府,然后便回宫跟皇上复命。 皇上望着他,问道,“安郡王当真醒了?” 钱太医连连点头,“安郡王醒了。” 皇上这才放心,端了茶盏,道,“镇南侯呢?” 钱太医摇头,“不知道呢,许是去了栖霞寺。” 解决了安郡王,还有逸郡王呢。 不过逸郡王应该好解决,因为除了献王爷,就没人相信他会出家。 京都上下,谁不知道逸郡王最爱吃肉啊,无肉不欢。 让他顿顿吃素,清汤寡水,就是落发出家了,过不了几天,也会还俗的。 不过他选择出家,倒是可见他想娶沐三姑娘的一片真心了。 钱太医这么猜测,皇上觉得也是。 不过事实上,镇南侯没有去栖霞寺,而是去了献王府。 对待逸郡王,可不能用寻常之法,得用极端之法。 只是得和献王爷通个气,免得他误会。 镇南侯去的时候,献王爷正在大快朵颐,豪爽的喝着酒,心情很不错。 镇南侯见了,嘴角微微抽,不是说献王爷被不孝逆孙气的吹胡子瞪眼,进宫求赐婚,又被皇上拒绝了,气的卧病在床了吗? 镇南侯上前,笑道,“老王爷心情不错。” 献王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方才慧净大师来找我,说逸儿慧根不错,想收他为徒。”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棍 镇南侯听得有些怔住。 逸郡王可是献王府的独苗,他要出家,献王爷都差点气出病来,会舍得让他真出家? 可是要是不答应,献王爷不可能这么高兴啊,他坐下来,道,“老王爷答应了?” 献王爷当即回了一个,“屁!” 他又饮了杯酒,才道,“我就那么一个孙子,他要是出家了,我献王府一脉岂不是断了后,要出家,怎么也得等逸儿娶妻生子了。” 镇南侯,“……” 献王爷豪爽饮酒,笑道,“那老神棍,有事求他,就没有爽快时候,喜欢故弄玄虚,还端架子,他没想到,他也有求我的一天。” 镇南侯脑门有黑线,献王爷望着他,问道,“来找我有事。” 镇南侯头疼了。 他来是想跟献王爷打声招呼,合谋演一出戏,吓唬吓唬逸郡王。 献王爷答应了,他才好去求慧净大师,求他帮逸郡王剃度,收他为徒,谁想他还没提呢,慧净大师就有这想法了。 这法子,显然是行不通了。 镇南侯笑道,“听说老王爷身子不适,特来看看你。” 献王爷笑道,“几个小孩胡闹,我岂会放在心上。” 献王爷不了解旁人,还不了解自己的孙子? 楚大少爷登门两次,他的孙儿先是给沐三姑娘送养颜膏去,又是非她不娶,闹着要出家。 显然是在帮楚大少爷啊。 他一直知道逸郡王和楚北关系好,很听他的话,以前小打小闹,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谁还没两个兄弟。 可是什么忙都帮,半点分寸没有,献王爷很生气。 逸郡王进宫求皇上赐婚,无果后,柳香阁买醉。 其实那不是买醉,那是因为逸郡王怕去了栖霞寺,好多天不能吃肉。要一次性吃个够。 那些假象。骗的过别人,可骗不过他。 献王爷给镇南侯倒酒,笑道。“本王怎么不知道,楚大少爷救过逸儿的命?” 镇南侯听得一怔,“北儿救过逸郡王?” 献王爷黑线了,“你不知道?” 镇南侯摇头。“从未听说过。” 献王爷的给镇南侯倒酒的手又收了回来,他眉头紧锁了。“莫非那小子撒谎骗我?” 逸郡王去栖霞寺,还把要出家的事闹的人尽皆知,献王爷哪容得了他那么胡闹,这不就要去抓他回来。 逸郡王抱着柱子不撒手。道,“祖父,做人不能没良心啊。楚兄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媳妇被人抢。要是真被人抢,还不如我抢呢。” 献王爷问逸郡王,“他救过你的命,什么时候?谁要杀你?” 他语气透着杀气。 敢杀他宝贝孙儿,嫌命长了不成! 哪怕逸郡王现在没事,献王爷也不打算放过那人。 献王爷一再追问,逸郡王连忙摇头,“不能说,祖父,我现在不都没事了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多么懂事的孙儿啊,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 献王爷为了帮孙儿报恩,还特地进宫为这件事,添了把热油。 献王爷是这样跟皇上说的,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孙子抢人媳妇是不对,是他教孙无方。 不过,原本他孙儿也没打算抢清韵,怎么说,逸郡王和楚北也是有两分交情的,抢兄弟的女人,那是要被人唾弃死的,只是安郡王抢,他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任由心上人嫁给他人。 他这辈子也没求过皇上什么事,如果清韵能嫁给他孙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如果她依然嫁给楚北,他也无话可说,毕竟抢人媳妇,太不占理,他孙子要死要活的要出家,他不认也得认,总不能和镇南侯打起来吧,只是献王府一脉,就算断了根,只能请皇上过继个儿子给他当孙子。 要是清韵嫁给安郡王,那他也顾不得太后的情面,替他孙子抢人了。 不然,事情还真演变不到这程度。 这会儿,见了镇南侯,他忍不住问问,谁想镇南侯也不知情。 镇南侯惊诧,“我还纳闷呢,郡王爷和北儿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似地,没曾想,北儿曾经救过他。” 献王爷笑道,“只要他不是真的要出家,他怎么胡闹,我都随他,来,喝酒。” 镇南侯笑了,“那郡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献王爷大笑,“就逸儿那性子,偶尔去栖霞寺吃个斋菜还行,连住几天,他能忍着就不错了,只要楚大少爷一句话,他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 镇南侯举杯,夸赞道,“郡王爷重情重义,随了老王爷了。” 献王爷大笑不止,“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拍人马屁了?” 镇南侯,“……” 镇南侯和献王爷痛饮烈酒。 安定侯府,春晖院。 内屋。 老夫人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 太后赐死清韵,懿旨和白绫被拿走了,可太后没有撤回懿旨,那清韵的命就还悬着。 就算以前,江家连累侯府,她也没想过要清韵的命。 更何况,现在江家还帮侯府恢复了爵位,她已经亏欠了沐清凌和清韵,哪忍心她被赐死。 老夫人一遍一遍的诵读经文。 外面,孙妈妈进来道,“老夫人,有消息了。” 老夫人忙回头,问道,“什么消息?” 孙妈妈忙道,“镇南侯进了宫,逼的钦天监两位大人承认是捏造三姑娘的,皇上和太后答应,只要安郡王醒来,逸郡王不出家,就给楚大少爷和三姑娘赐婚。” 老夫人听得心宽松了三分,如此说来,太后是收回了懿旨了。 “那安郡王醒了没有?”老夫人眼神带着迫切。 孙妈妈神情有些凝重,“镇南侯带着钱太医去医治安郡王,安郡王确实醒了,只是又晕了过去……” 老夫人心咯噔一下跳了。 醒了又晕,这一回,怕是镇南侯都难辞其咎了。 泠雪苑,书房。 清韵闲来无事,涂鸦打发时间。 正画着呢,窗户忽然传来哐当两声。 清韵抬眸,就见卫风站在书桌前。 清韵眨了下眼,问道,“有事?” 卫风点头,问道,“三姑娘开的方子,把安郡王疼醒了过来,只是他醒来没有片刻,又晕了过去,和之前一样,怎么都唤不醒,而且太医说,他筋脉受损,就是醒过来,还要静养数日,爷让我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清韵把笔放下,道,“安郡王装昏迷的本事当真不小,幸好我留了一手。” 卫风望着她,“留了一手?” 清韵笑道,“只要施针一回,能管安郡王疼三天,一天疼三次,他想装睡,可不容易。” 她就是要让太后以为安郡王中了毒,或者怎么样了。 到时候,她不就得乖乖答应镇南侯府的条件,乖乖给她和楚北赐婚了? 等赐婚圣旨下了,安郡王也就没有再装晕的必要了。 卫风嘴角轻抽,道,“那没有办法解了安郡王的痛?” 不是他有那好心,饶了跟爷抢女人的人,只是太后不是那么好威胁的,安郡王受伤害越大,太后越不会善罢甘休。 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 兴国公和老侯爷在朝中势力又旗鼓相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达到目的就成了。 等爷羽翼丰了,再收拾他不迟,不做留人话柄的事。 清韵点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再依照方子在给安郡王施针一回就没事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耽搁 清韵不是考虑不周,而是思虑周全,碰到安郡王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就不能等闲视之。 卫风很庆幸,幸亏三姑娘留了一手,不然安郡王装晕,老侯爷没能完成许诺,在皇上那里抹了面子不说,太后肯定会不依不饶,到时候她就能反口,不收回懿旨,继续处死三姑娘。 如此一来,安郡王继续装他的晕,太后继续要处死三姑娘,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安郡王再痛个死去活来两回,到时候不论他们怎么嚣张,怎么找茬,那股子气焰也得给压下去,还怕他们不求上门来? 卫风走后,清韵继续涂鸦。 窗外,微风徐徐。 天边有了一缕晚霞,妖娆绚丽。 渐渐的,整个天际都布满了五彩缤纷的霞,丹霞似锦。 门吱嘎一声打开,喜鹊进来,道,“姑娘,该用晚饭了。” 清韵便放下玉管狼毫笔,站了起来。 刚走出书房,那边青莺就跑了过来,笑道,“姑娘,逸郡王回献王府了。” 喜鹊听得高兴,忙问道,“他不出家了?” 青莺点头如捣蒜,她声音清脆悦耳道,“不出家了,听说镇南侯去了献王府,没多久,献王府管事的就去了栖霞寺,告诉逸郡王,姑娘还是嫁给楚大少爷,献王爷争取过,可是没用,如果他今儿不回王府,以后就不用回去了,就跟着慧净大师,每日敲木鱼,诵读经书,顿顿清汤寡水的过一辈子了。” 说到最后,青莺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听说,逸郡王听管事的说这话,毫不犹豫的就出了栖霞寺,路过小摊前,要了两斤卤牛肉,边吃边骑马,然后就回了献王府。” 想到逸郡王那天在侯府吃东西。就这样的吃货。还想出家,要不了几天就活活把他给嘴馋死了。 清韵听得嘴角微勾,看来明天。这桩叫她呕血的倒霉事也该解决了。 清韵回了屋,净手吃饭。 这两日,安郡王和逸郡王闹着要娶她,老夫人怕她食欲不振。食难下咽,特地吩咐大厨房给她准备的吃食多些样式。精细些。 这不,大厨房送来了六菜一汤。 每个菜,都色香味俱全,闻之。食欲大动。 加上清韵心情又还不错,这一顿晚饭,直接吃撑着了。 要不是喜鹊拦着。她还能再吃半碗。 吃完了晚饭,两丫鬟就拉着清韵去花园遛食了。 很巧。不止她一个人吃撑了,还有周梓婷和沐清雪两个。 两人瞧见清韵,迎了上来,笑道,“逸郡王出了栖霞寺的事,三姐姐可知道了?” 清韵轻颔首。 周梓婷就笑道,“逸郡王出了栖霞寺,就代表他放弃娶三表妹你了,就只剩一个安郡王了。” 沐清雪手抚着牡丹,笑道,“明儿就是镇南侯府送纳采礼来的日子,之前江老太爷求镇南侯府联姻,原本要娶三姐姐的不是楚大少爷,只因楚大太太擅自做主,才有了楚大少爷联姻一事,镇南侯为了表示歉意,许诺聘礼多送些来,也不知道会送多少来?” 周梓婷听着,眸底有些羡慕道,“之前,镇南侯不是觉得愧疚,给三表妹抬了不少好东西来吗,还再添呢?” 怎么说,楚大少爷的身份也摆在那里呢。 就算他再怎么受宠,也改变不了他外室所出庶子的尴尬身份啊。 镇南侯府庶子可不止一个,开了楚大少爷的先例,其他人怎么办,做长辈的,总要一视同仁吧? 况且,他再怎么越,也越不过楚二少爷。 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楚家嫡出少爷,将来镇南侯府的继承人呢。 可别告诉她,镇南侯糊涂到,宠溺外室庶子,宠到把嫡亲的孙儿撇一边去的地步。 这事,显然不大可能啊。 嫡庶不分,再大的家业也要玩完。 况且楚大太太,她都敢把镇南侯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可能会让她儿子低了楚大少爷去? 沐清雪耸肩笑道,“应该会吧,镇南侯答应的是聘礼,那些送来的应该不算吧。” 说实话,镇南侯府送一堆的聘礼来,她控制不住的羡慕妒忌恨。 可一想到楚大少爷有毒在身,连行房都做不到,清韵嫁过去…… 人家夫君死了,才叫守寡。 她倒好,出嫁就守活寡,真真是叫人替她鞠一把泪。 也难怪镇南侯府要多送些聘礼来了。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会儿,等溜达的肚子不撑了,就各回各院了。 清韵没事,继续看书。 青莺和喜鹊两个就坐在小杌子上绣针线。 外面,紫笺端了绣篓子,蹑手蹑脚的进来,走到喜鹊身边道,“喜鹊姐姐,我不擅长绣荷包,我能不能打络子,我最会打络子……” 喜鹊看着她,“你还会打络子?” 紫笺连连点头,“我会打二十多种络子呢。” 青莺翻腾着绣篓子,拿了根彩线递给紫笺,“你打一个试试。” 紫笺接了彩线,两手一绕一绕,看的人眼花缭乱。 清韵也注意到了,她也瞧见,为紫笺的打络子的熟练手法惊叹。 很快,一个蜻蜓结就打了出来。 青莺睁圆了眼睛,脱口赞道,“好厉害的手法!” 紫笺被夸的脸一红。 清韵也拜服了,她伸手道,“拿过来我瞧瞧。” 青莺赶紧把络子递给清韵看。 清韵看后,也是连连夸赞。 紫笺脸更添了三分娇艳。 清韵也好奇了,丢了书,要紫笺教她打络子。 屋子里,欢声笑语连连。 很快,红笺和冬梅、冬荷三个二等丫鬟也进了屋。 然后。清韵受了很严重的打击。 紫笺着重教她打络子,然儿几个丫鬟学的比她都快。 不但打击她,还取笑她呢。 喜鹊和青莺得知清韵两个月就要出嫁了,想着以前沐清凌出嫁,江妈妈让丫鬟给她绣了整整两箱子的荷包和绣帕,这些小东西,府里的绣坊是不会准备的。得靠她们自己。 江妈妈不在。她们又是清韵的贴身大丫鬟,主子懵懂不知,她们得拿主意啊。 这不。就把荷包和绣帕这些任务分派了下去。 一人每天绣一个荷包,两个月就有六十了,足够了。 青莺绣了荷包,还递给清韵看。问她,“姑娘。奴婢几个的手艺,拿去镇南侯府打赏下人,会不会失了姑娘的脸面?” 清韵脸腾地一红,把荷包丢给青莺道。“一般般。” 说着,把书拿起来,要继续看。 青莺也不生气。她知道她家姑娘脸皮薄啊,受补得打趣。偏她喜欢看姑娘脸红时的模样。 姑娘不爱涂脂抹粉,这脸一红,就跟抹了胭脂似地,娇艳欲滴。 她捏了荷包道,“奴婢的手艺是差了些,不过打赏一般的丫鬟小厮也够了,只是像楚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这荷包她们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奴婢想,要不回头找江妈妈,让她给姑娘绣二十个双面绣的荷包,江妈妈的手艺……” 不等青莺说完,清韵就道,“江妈妈绣的双面绣荷包,就是送镇南侯府那些姑娘都足够了。” 简直是大材小用,亏她想的出来。 她见几个丫鬟都绣针线,心中不忍道,“行了,大晚上的灯烛暗的很,绣针线太伤眼睛,白天有时间再绣,都回去歇着吧。” 几个丫鬟听清韵这么说,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紫笺她们几个新来的,心里感动的是稀里哗啦的。 她们之前在春晖院时,办不好差事,都会挨骂,哪有人关心她们绣针线伤眼睛啊,恨不得她们不用油灯,抹黑绣针线才好。 清韵不知道,她随口两句话,就俘获了几个丫鬟的心。 丫鬟们听话的回去歇息了,清韵也打了哈欠,舆洗一番,上床就寝了。 一夜安民。 第二天醒的很巧,喜鹊刚要敢她起来,她自己就把眼睛睁开了。 喜鹊笑道,“姑娘,今儿天气极好,阳光明媚,还没有什么风。” 那边,青莺在开窗户。 清韵望着窗外的天。 蔚蓝的天空,有几朵白云,那云很厚实,不是那种风吹就散的。 她伸着懒腰道,“这天气,最合适踏春,再来个野炊什么的了。” 两丫鬟面面相觑。 “踏春,奴婢知道,可是野炊是什么?”青莺不懂就问。 清韵一边掀开被子,一边下床道,“野炊,就是在野外生火做饭。” 喜鹊听得嘴角直抽。 姑娘真是闲的发慌了,在野外生火做饭,这有什么好玩的,只有那些赶路的人,没找到落脚之处,不得不在野外生火做饭,听着就可怜了,姑娘还想体会一二? 两丫鬟还真担心清韵心血来潮,要去试试,忙劝道,“姑娘是大家闺秀,哪有去野外烧火做饭的道理,这要叫外人知道了,肯定会笑话咱们侯府没姑娘烧饭的灶台和吃饭的桌子,而且,野外多豺狼虎豹,太危险了。” 清韵,“……” 不就野个炊吗,有必要说的那么严重吗? “我只是说说,不会真去,”清韵无奈道。 她要不改主意,这两丫鬟还不知道会说什么来阻拦她。 穿衣洗漱,再梳妆打扮,两刻钟就过去了。 她刚坐上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粥,刚要塞进嘴里。 好了,丫鬟跑来道,“三姑娘,孙公公来传皇上的圣旨了,老夫人让你别耽搁时间。” 清韵,“……” 有没有搞错啊,一大清早,早饭还没吃呢,就来传圣旨,有这么急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弹劾 清韵看了丫鬟一眼,手里的粥勺要塞嘴里去,她打算吃碗粥再去,可丫鬟瞧了,就急了,“三姑娘?” 那声音,焦灼不安,恨不得过来抢清韵的碗了。 清韵哪还吃的下去,撇撇嘴,把粥碗放下,起身随丫鬟走了。 出了珠帘,还回头依依不舍的瞥了一桌子吃的一眼。 她饿啊。 丫鬟走的很快,几次回头催清韵。 清韵有些无语了,急个毛线啊急,要是真等不及了,可以把圣旨宣到泠雪苑来啊,又没人拦着。 清韵不知道这圣旨宣的有多急。 等她赶到前院正屋时,就有所体会了。 孙公公在正屋里吃早饭。 没错,他在吃早饭。 老夫人和大夫人坐在那里喝茶,周总管站在孙公公身边,见他歇了碗,笑问道,“孙公公可要再添碗粥?” 孙公公把碗递给他,笑道,“半碗就够了。” 他才说完,一旁小公公就道,“孙公公,三姑娘来了。” 孙公公忙站起来,拿帕子擦了下嘴,道,“三姑娘来了?” 清韵,“……” 孙公公走过来,见清韵望着她,满目不可置信,孙公公笑道,“让三姑娘见笑了。” 清韵福身请安,道,“孙公公这么早就出宫宣旨?” 孙公公讪笑,连早饭都赶不及吃,就来宣旨,可不是太早了。 心中这样想,嘴上却道,“不早了。要依照太后的意思,昨儿半夜就恨不得把赐婚的圣旨宣了。” 一屋子人,听得睁大双眼,眼睛在清韵和孙公公身后跟着的小公公,他手里捧着的明黄圣旨之间来回打转。 老夫人眉头紧锁,手中佛珠拨弄的有些慌乱。 太后怎么会这么着急给清韵赐婚,难不成是赐婚给安郡王? 清韵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清浅笑意。忽闪而逝。 看来,安郡王痛的承受不住了啊,不然太后不可能这么急。 小公公将圣旨送上。孙公公双手接过。 老夫人为首,一堆人都跪了下去。 清韵跪在她身侧。 孙公公打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定侯府三姑娘……” 清韵跪在那里听着,圣旨用的是文言文。孙公公读的又很快,她听得不是很懂,只明白个大概意思。 大体就是将她夸一遍,然后再把楚北夸一遍。最后总结一下,两人是天作之合,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特此赐婚。 孙公公宣读完。清韵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双手举过脑袋,接圣旨。 她举了半天,也没见手上有东西。 她稍稍抬眸,就见孙公公把圣旨卷好了,笑道,“三姑娘,这圣旨咱家不能给你,还得赶着去镇南侯府再宣读一遍。” 他眼神带着揶揄,清韵脸颊微红。 又犯蠢了,她以为宣旨给她,圣旨也是给她的,却忘记了这圣旨是两个人的。 孙公公请众人起来,然后笑道,“那咱家就去镇南侯府了,对了,侯府的早膳味道不错,一点不比宫里的差。” 孙公公可是宫里的老人了,侯府膳食得他夸赞,这可是极有脸面的事。 老夫人赶紧让周总管送孙公公出去,顺带送些好处,笼络下孙公公。 等孙公公一行人走后,周梓婷就不解问道,“皇上给三表妹和楚大少爷赐婚,怎么太后会这么着急?” 沐清芷点头道,“方才听孙公公说太后着急,我还以为是个三妹妹和安郡王赐婚呢。” 大夫人望着老夫人道,“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能让太后关心的,只有安郡王。 老夫人坐下,丫鬟端了茶来。 她轻呷了一口,外面周总管就进来了。 老夫人问他道,“可打听到些什么?” 周总管点头如捣药,道,“昨儿镇南侯和太医去安王府,帮安郡王施针,后来安郡王昏迷不醒,当时镇南侯在献王府陪献老王爷喝酒,兴致勃勃时,被传召进宫,皇上和太后把镇南侯数落了一遍,镇南侯心情不好,就告假两日,谁想夜里,安郡王又疼的死去活来,太后焦急,找了好几个太医去安王府,可就是拿安郡王疼痛之症没辄,都猜测安郡王的病,和钱太医给他施针有关,许是中了毒或是旁的原因,太后要皇上连夜传召镇南侯入宫,镇南侯没搭理他们,还说有什么事等他心情好了再说……” 镇南侯为啥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安郡王装病,皇上和太后没能明察秋毫,冤枉了他。 当然了,安郡王装病这事,没人能查证,毕竟真晕了,也是能疼醒过来。 镇南侯和太后他们说时,是保证能让安郡王醒过来,他做到了,安郡王确实醒了。 可安郡王又晕了,说他办到了,太后不答应。 说他没办到,镇南侯也不答应。 这不双方僵持不下。 太后可以拒绝收回懿旨,继续处死清韵。 镇南侯不反对,但给安郡王施针的方子,是楚北给的。 夺妻在前,又要杀他未婚妻,这种痛,痛侧心扉,恨入骨髓。 要是逼他交出方子,以楚北的性情,他会选择同归于尽。 他一身的毒,早死晚死都是死,镇南侯许多年前就有这心里准备了。 就怕太后没有。 如何掂量,让太后自己拿主意。 这些话,镇南侯是在镇南侯府说的,让来传话的公公转达给皇上和太后知道。 太后差点气死过去,皇上还添了把油,道,“这事,朕管不了,全依照太后的意思办。” 太后能如何? 清韵死,她不会心疼。 楚北死,她更不会心疼。 可是安郡王死,就跟她没了半条命一般。 太后不得不选择退步,让皇上下旨赐婚。 当时,已经夜深人静了。 皇上看着夜色,道,“今儿太晚了,明儿再宣旨吧。” 太后脸冷的紧,“那安郡王怎么办?” 皇上望着太后,道,“太后要觉得镇南侯府会开门接旨,就让人去镇南侯府宣旨吧。” 皇上的态度就那样,太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不会多加干涉。 这样疏远的态度,让太后怒不可抑,甩了凤袍走了。 走之前,瞥了孙公公道,“明日一早,就给哀家去宣旨!” 这才有了孙公公一早起来,等不及吃早饭,就赶紧出宫宣旨的事。 可是太后急,镇南侯不急啊。 尤其是赐婚的圣旨下了,他就更不急了,难道皇上还能出尔反尔,收回圣旨? 镇南侯告病在家,他病的出不了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太后气的癫狂,却拿他没辄,还连派了三位太医来给他看病,那几位太医回宫禀告太后。 好吧,又把太后气个半死。 她问镇南侯得了什么病,太医回答,镇南侯得了手痒痒的病症,不听他的话,让他看不顺眼的,他会揍的他看的顺眼为止。 这样儿的人,让他去见安郡王,没得把安郡王揍一顿。 镇南侯架子太大,太后又拉不下脸面,最后还是皇上出面,摆平这事。 皇上去镇南侯府的理由很好,国仗病重,皇后心急如焚,皇上陪她回家探望。 皇上前脚刚踏进镇南侯府。 后脚几名御史就追来了,递上奏折。 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他们弹劾的,都是德行有失的官员。 能追到镇南侯府来送奏折,皇上还以为出了哪个大贪官。 在国家大事面前,儿女情长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接了奏折,扫了两眼。 脸就拉的老长的了,他望着几名御史道,“弹劾之事属实?” 几位御史连连点头,“句句属实。” 皇上把奏折一丢,捏紧拳头道,“传安郡王和逸郡王进宫见朕!” 说完,又道一句,“摆驾回宫!”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情 春晖院,正堂。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端茶轻啜,她神情慈蔼。 她喝了两口茶,将茶盏放下,轻擦嘴角,问道,“什么时辰了?” 站在一旁摆弄高几上花草的丫鬟红绡赶紧回道,“已经巳时三刻了。” 孙妈妈就笑道,“要不了一会儿,镇南侯府就该送纳采礼登门了。” 老夫人点头一笑。 赐婚的事解决了,镇南侯府送纳采礼来,她也不用纠结是收好,还是不收好。 不敢拒绝,又担心收了纳采礼,惹太后他们生气。 这下好了,可以欢欢喜喜的收了纳采礼,然后再派人去镇南侯府问问有什么禁忌,楚大少爷有什么不喜欢的,等打听清楚了,回来也好准备陪嫁。 想着,老夫人吩咐孙妈妈道,“糕点茶果可都准备妥当?” 孙妈妈笑道,“老夫人放心,奴婢亲自吩咐的,错不了。” 老夫人这才放心,随即眉头皱紧,“大夫人呢,从接了圣旨,就不见她人了。” 老夫人不说,孙妈妈还没反应过来呢,是没见到大夫人了。 “许是在紫檀院,那里离正院近一些,”孙妈妈猜测道。 孙妈妈刚说完,外面就进来一丫鬟来,“老夫人,镇南侯府楚大太太亲自送纳采礼登门了。” 闻言,老夫人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送纳采礼来的会是楚大太太,还以为是镇南侯府楚总管,或者其他太太。 楚大太太亲自送来,可代表了对这桩亲事的满意。 只是想到要不是楚大太太动手脚,娶清韵的不会是楚大少爷。或许是哪房嫡少爷,甚至连楚二少爷都有可能。 想到楚大少爷一身的毒,再听楚大太太来,老夫人觉得心里有些膈应。 她是来表示对这桩亲事的满意,还是存心来气人的? 老夫人有些生气,但是气归气,可清韵和楚北的亲事。从她收下定亲信物起。就板上钉钉了,何况还有圣旨赐婚。 再加上,楚大太太是清韵未来的婆母。安定侯府给楚大太太不快,清韵将来出嫁,还不知道人家会给她什么小鞋穿呢。 老夫人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 丫鬟有些愣。她望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夫人回忠义侯府了,楚大太太登门,没人迎接……” 她来禀告镇南侯府送纳采礼来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送纳采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让几个丫鬟迎接楚大太太,实在不妥啊。 听丫鬟这样禀告,老夫人的脸青了。“她又回忠义侯府了?!” 丫鬟缩着脖子,轻点了下头。 老夫人气的嘴皮都哆嗦。这是大夫人第二次回门,没有跟她禀告了! 孙妈妈站在一旁,也是听得摇头,大夫人这是存心不让三姑娘将来好过啊,她这会儿落了镇南侯府大太太的面子,她心里能不生气? 她没法把安定侯府怎么样,往后这口气,还不是要撒在三姑娘身上。 见老夫人生气,孙妈妈想劝她两句,随即想到什么,道,“今儿,好像是忠义侯府大太太三十五岁寿辰。” 孙妈妈这么说,老夫人眉头紧锁了,“忠义侯府送请帖来了?” 就算忠义侯府大太太过寿,可事有轻重缓急,大可以备下礼品,让心腹丫鬟送去,再不行,也可以等镇南侯府送了纳采礼来,再去忠义侯府,忠义侯府还不至于这么不通情达理,侯府有事晚到一时三刻都不行,偏偏赶在这个时辰,说她不是故意的,谁信? 尤其她出府,还不禀告一声,是怕她阻拦她吧。 老夫人问着,孙妈妈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忠义侯府大太太送没送请帖来,她一个小辈过寿,大夫人去就成了,老夫人不必知道。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道,“现在该怎么办?” 大夫人不在,楚大太太来,总要有人去迎接吧? 她虽然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心腹妈妈,可去迎接楚大太太,她还没那个资格。 可老夫人去迎接,那铁定是不行的,这不像是嫁女儿,倒像是去巴结楚大太太似地了。 老夫人手握着佛珠,握的紧紧的,道,“她人不在,只能你去迎接了。” 孙妈妈在心底一叹,嘴上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泠雪苑,内屋。 清韵坐在小榻上,还在把玩彩线。 好吧,一根彩线没能变成一个络子,倒成了一坨,她在努力的解开呢。 外面,青莺打了帘子进来,还未说话,先跺了下脚。 清韵瞥了她一眼,笑道,“谁惹你生气了?” 青莺上前,道,“镇南侯府今儿送纳采礼来,还是楚大太太亲自送来的,大夫人却去忠义侯府给王大太太送寿礼去了,咱们府里没其他太太,老夫人不便去迎接,只好让孙妈妈去,结果楚大太太不高兴了,尤其她听说大夫人给忠义侯府大太太送寿礼,她当时就拍了脑门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王大太太确实是今儿过寿,我也得给她送份寿礼去’说完,就转身要走。” 听青莺禀告,清韵脸冷了,她把手里的彩线往小几上一丢,问道,“楚大太太走了?” 青莺摇头,“倒是没走,孙妈妈说了一通好话,镇南侯府楚总管也说了一堆好话,楚大太太这才进的府。” 要是把楚大太太气走了,安定侯府没礼的事,怕是要传遍京都了。 清韵怒极反笑,“侯府能恢复侯爵,镇南侯府帮了多大的忙,她就这样给镇南侯府难堪?” 虽然楚大太太,清韵对她没多少感情,敢把镇南侯的话当成耳旁风的,就注定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人,清韵早早的就决定了,敬而远之。 可楚大太太来送的是纳采礼,是代表整个镇南侯府来的,给她难堪,就是给整个镇南侯府难堪! 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了! 安定侯府恢复爵位,受益最大的就是她大夫人母子三个,她倒好,得了好处,转脸就把人情给抛诸脑后了。 想着,清韵自嘲一笑。 人情? 人家指不定压根就没记过人情,侯府被贬是因为江家,镇南侯帮侯府,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她用记什么情,都是应当应分的! 青莺见清韵生气,她想劝她两句,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她气性大,憋不住,她劝姑娘,绝对是火上浇油。 索性就不劝了,而且她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叮嘱清韵呢,她忙道,“姑娘,院子里春妈妈说,楚大太太受到了怠慢,一会儿,她肯定会叫姑娘你去她那儿,当面问姑娘几个问题,要是姑娘没回答上来,她就会借机说侯府没把姑娘你教好,往后出嫁了,她会来教你,然后立规矩什么的,侯府还不能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赐教 闻言,清韵的眼神又冷了三分。 用膝盖想,也知道大夫人打的就是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 她深呼两口气,拿了小几上裹成一团的彩线,继续扯开。 这卷成一团的线,简直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她只想过安稳平淡的生活,可总有那么些人不遗余力的想要阻拦她,给她挖一个又一个的坑。 她这辈子,难不成就一直添坑了? 清韵想着,心头烦躁,手中线团更是半天解不开。 青莺默默的拿了把剪刀来,递给她。 清韵没有接剪刀。 线团可以剪,大夫人她能剪吗? 青莺把剪刀放下,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望着清韵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叫卫驰大哥出手,给大夫人一个教训?” 她不是去忠义侯府了吗,让她的马车出个事,撞的七荤八素的,或者走路摔倒,顺带毁个容,顺便挣个几万两银子,再烦闷的心情也美了。 清韵望着青莺,她嘴角微扬。 这丫鬟报复心很强啊,不过,她喜欢。 只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法子彻底灭了大夫人的气焰才行。 正想着呢,紫笺走到珠帘外道,“姑娘,老夫人找你。” 青莺嘟嘴,“麻烦来了。” 清韵从小榻上起来,笑道,“走吧,去春晖院。” 清韵走在前面,青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她心里担心,“姑娘,要是楚大太太的难题,你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在青莺心底。楚大太太不是好人,要不是她,清韵不至于嫁给楚北,虽然楚北也很好了,他虽然身上有毒,但是清韵医术高超,能救他。 可要是姑娘跟以前一样。没有医术怎么办。楚大少爷必死无疑,姑娘注定是要守一辈子寡的。 楚大太太把长辈的话当做耳旁风,能是好人才怪了。 要是以后楚大太太刁难她家姑娘。她家姑娘还不能让卫驰给她两个颜色瞧瞧,只能憋着,想想就憋屈的很。 清韵笑容明媚,道。“不过是回答不了几个问题而已,先生还有不耻下问的时候。有什么好紧张的?” 说完,在心底补充一句:她要是没了脸,她会让大夫人更没脸。 清韵这样说,青莺没再说了。 姑娘这是自欺欺人啊。不过这样想,总比急的跳脚,失了理智好。 清韵神情镇定。步伐也很从容,朝春晖院走去。 进了春晖院。就收到好些丫鬟同情的眼神。 毕竟,在送纳采礼这样高兴的日子里,却被人刁难,还是未来婆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就是不知道三姑娘能不能化解? 清韵迈步上台阶,饶了屏风进屋。 屋内,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还在拨弄着那不离手的佛珠。 孙妈妈站在老夫人身边,见清韵过来,笑道,“老夫人,三姑娘来了。” 然后,清韵便见到老夫人抬眸望过来,她神情慈蔼,眼神带着疼爱和怜惜。 楚大太太坐在花梨木椅子上,她也望了过来,她扫了清韵两眼,笑道,“一段时间未见,沐三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不怪两位郡王爷一见倾心,相思入骨。” 这话听着是夸赞,其实是讥讽。 清韵长的是美,可京都比她美的不是没有,历史上更是有不少出了名的美女,可还没谁跟她似地,定了亲,还惹出来这么多事。 当然了,有美若天仙,国色天香,妖媚动人,倾城倾国的女子,惹的君王神魂颠倒,不思朝政,导致亡国的。 可清韵又不是她们之流,虽然在外面看来,她也是了。 楚大太太这样说,清韵心里憋屈,偏除了脸上能挂着羞红外,还真的就无话可说,只能认倒霉了。 老夫人听着也是心里不爽,狠狠的咒骂了安郡王和逸郡王两句,而后笑道,“说来也真是奇怪,镇南侯府派了暗卫跟着清韵,清韵也没和两位郡王爷单独说过话,怎么就入了两位郡王爷的眼?” 这话说的妙极。 清韵是被两位郡王爷看中了,可她安分守己,可不是那等勾勾搭搭,四处招蜂引蝶的的狐媚之人。 这话,有暗卫作证。 老夫人如此反问,楚大太太一时无话可说,只笑道,“暗卫办事也真是不利,知道府上大夫人有事出门了,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我明儿再送纳采礼来也好啊。” 这话,又换老夫人哑巴了。 楚大太太登门送纳采礼,府里没个正经主子迎接,说到哪里去都是侯府没理。 清韵适时上前,给老夫人行礼,道,“祖母,你唤清韵来,可是有什么事?” 清韵这么一打岔,老夫人就笑道,“我倒没什么事找你,是楚大太太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清韵眼皮跳了下,朝楚大太太福身,道,“清韵愚钝,还请楚大太太赐教。” 楚大太太笑了,“三姑娘太谦虚了,你的口舌和胆识,老侯爷赞赏有加,没少拿来教育小辈,几位少爷都不例外,原是想等你进府了再瞧瞧,今儿我是等不及了。” 清韵嘴角抽了,脑壳也一阵阵做疼。 楚大太太打头阵,镇南侯府还有一堆人会为难她,还美其名曰讨教,她还不能拒绝。 镇南侯欣赏她,可别拿她做榜样啊,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值吗? 别人家的,尤其是优秀的孩子,最讨厌了啊。 老夫人听着,心底对大夫人的怒气又深了三分,只是脸上不能表露出来,笑道,“我倒是好奇楚大太太要问的问题了,清韵年轻,又一直养在深闺,没多少的见识,她敢在宣王府桃花宴和议政殿大胆,那全是因为镇南侯给她的胆量,要没有镇南侯,就是借她几个虎胆,她也是万万不敢的。” 楚大太太嘴角划过一抹笑来。 她要为难清韵,安定侯府老夫人就借老侯爷来压她,她是老侯爷看中的孙媳妇又如何,她会怕吗? 楚大太太嘴角的笑越发深刻,“今儿我送纳采礼来,送了一对活雁,是大少爷亲手射下来的,三姑娘可知纳采礼为何送雁是必须的?” 第一百五十章 奉承 听楚大太太这么问,老夫人大松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难度不算大,鱼雁传书,这个典故,人尽皆知,清韵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答上一点,哪怕答的不全,好歹面子上过的去。 清韵站在那里,她肤如凝脂,眼如秋水,碧波盈盈,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她望着楚大太太,朱唇轻启,回道,“大雁是一种叫人钦佩的禽类,他的配合一旦死去,就不再相配,是忠贞不渝爱情的象征。” “鱼雁和书信有着密切的渊源,书中有许多记载,如‘关山梦魂长,鱼雁音尘少’、‘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等,它还代指志向高远,才能不一般的人,有诗词曰‘鸿鹄相随飞,飞飞适荒裔‘‘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清韵说到这里,老夫人眸底有震撼。 饶是她,都难一口气说这么多关于雁的诗词。 她看了眼楚大太太,也从楚大太太脸上看到了惊讶,她知道,清韵这一关是过了。 然儿,清韵还没有停,她继续道,“大雁是候鸟,冬去春归,很讲信用,此乃信也;南飞的时候队列齐整,是很有礼貌的,此乃礼也;晚上休息的时候是会放哨,很聪明,此乃智也;同伴受伤了,也不离弃,此乃义也,所以雁可喻君子。” 清韵说完,望着楚大太太。 楚大太太拍手赞道,“三姑娘对大雁的理解叫人刮目相看,京都大家闺秀当真无人可出其右。” 听着楚大太太的夸赞,清韵脸颊上添了两抹嫣红。 老夫人笑道,“只是碰巧读了本关于大雁的书而已。难当楚大太太的夸赞。” 楚大太太在京都贵夫人中,身份尊贵,她说的话,大家都会放在心上。 清韵没定亲前,她聪慧外露是好事。 定了亲,还惹的两位郡王爷病的病,闹出家的闹出家。往后越低调越好。俗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话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和清韵暗中较劲。 楚大太太笑了,“老夫人不必谦虚,三姑娘当的起这称赞。” 说着,她端起茶盏。 她掀开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看杯中茶叶上下起伏。 她嘴角微弧。望着清韵,问道,“三姑娘可怨恨我?” 一句话,问的一屋子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懵怔。 不过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了。 要不是楚大太太擅自做主,和三姑娘联姻的不是楚大少爷。 丫鬟们望着清韵,心道:三姑娘肯定是怨恨的。恨的牙根痒痒都不为过。 清韵只装傻充愣,“楚大太太这话。清韵不明白。” 楚大太太知道她再装傻,可是人家要装傻,她也拦不住,索性就把话挑白了说,她笑道,“当日江老太爷登门,求老侯爷当年许诺的联姻之事,老侯爷重信守诺,一口应承了,我们并不知情,老侯爷答应了,然后把挑选联姻之人这事交给我去办,我也派人打听了下三姑娘的情况,传闻和我见到的三姑娘相距甚远,我很好奇,这流言怎么就说三姑娘喜欢闯祸了,我镇南侯府是是非之地,娶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媳妇回去,谁也承担不起。” “只是老侯爷有命,我不得不照办,但是府中那些弟妹,我也不好得罪,这事,三姑娘不一定会了解,但老夫人应该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掌管内院,和妯娌之间相处,可不是和府中姐妹相处那么简单,小心翼翼,唯恐有偏颇徇私之处,挑来挑去,只有大少爷最合适,他是大哥,他未娶妻,其他少爷怎么好越过他?” 楚大太太解释了为什么挑选楚北联姻的理由。 她之所以选楚北,错不在她,在那些流言蜚语上。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怎么就传成那样,那是安定侯府的原因。 纵容下人败坏主子名声,她才会受到误导。 她都这样说了,清韵好意思说怨恨她吗? 她虽然给的是问句,却没有给清韵选择的余地。 清韵只能扯着嘴角,说连她自己都讨厌的话,“清韵相信,冥冥之中有定数。” 楚大太太笑了,“那三姑娘如何看待外室所出庶子这个身份?” 这个问题,岂止是刁难啊,直接能把人问晕过去。 这叫清韵怎么回答? 外室所出庶子,这身份,叫人唾弃。 偏偏这样的人,是她未来的夫婿,她能鄙视楚北吗? 她今日不唾弃,往后就不能再在镇南侯府的人跟前吭半个字。 老夫人眉头紧锁,楚大太太这也太刁难人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望着清韵,眸底有焦灼之色。 说实话,这是得罪楚大少爷,要说假话,又有失大家闺秀的身份。 清韵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楚大太太好整以暇的又问了一句,显然不给清韵逃避的机会。 清韵望着楚大太太道,“英雄不问出处。” 只有六个字,言简意赅。 楚大太太先是一怔,她没想到清韵会真的回答。 而且这个回答,极好,她就是想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来。 她笑了,笑意浅淡,像是风一吹,就没了,“三姑娘当真是伶牙俐齿,不过大少爷有毒在身,极少练武,多累一会儿,就会晕倒,想做英雄,难。” 清韵无语了,还有完没完了,楚大太太是不是一定要听到她鄙视楚北才高兴啊? 楚北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可不是一个外室所出庶子能有的。 而且他还戴着面具,还神神秘秘的不给人看。 撇开他毁容,那就是他的脸酷似他亲娘,不能让外人知道。 清韵倒是好奇楚北的亲娘,镇南侯府大老爷的外室是谁了,要是身份一般,镇南侯不可能太宠他。 清韵望着楚大太太,柔声回道,“那日,我和若瑶郡主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出了事,将我和若瑶郡主甩了出来,楚大少爷明知身上有毒,还不惜舍命救我,清韵不管旁人是怎么看他的,在清韵心中,他就是英雄。” 清韵说着,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真是被逼说些奉茶楚北的话啊,要是叫他听见了,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暗处,卫驰已经默默决定,一字不漏的转告给楚北知道,让他高兴高兴。 清韵说完,恨不得补充一句:楚大太太,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楚大太太脸上是满意的,然而嘴上却笑道,“如果有一天,北儿身子复原了,他也抱回来一个外室所出庶子,三姑娘会如何做?”150 第一百五十一章 挨打 这个问题,问的清韵身子一怔。 这问题的难度,比她问她怎么看待楚北的身份还要难回答。 清韵根本就琢磨不透楚大太太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她是觉得楚大少爷抱回楚大少爷,这么多年,镇南侯百般疼他,觉得受了委屈,现在又要娶媳妇了,清韵的回答,直接关系到她以为要是刁难楚北,那都是正常的。 毕竟,嫡妻遭遇这样的情况,要是坦然接受,还把外室所出庶子当儿子疼,那才是见鬼了。 可清韵是要嫁给楚北的人啊,楚北在镇南侯府过的不好,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可她要是回答当亲儿子看待,往后楚北也抱个庶子回来,她要是做的不好,楚大太太绝对会拿今日的回答呛她。 她要说不许楚北纳妾,还未出嫁呢,就先担一个妒妇的名声了。 清韵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夫人就笑了,“清韵还未出嫁,就想的这么远,不妥吧?” 楚大太太笑道,“是想的有些远,不过多想一些,不是坏事,一来是可以防范于未然,二来有个心理准备,不像我,当年老爷抱回大少爷,弄的我是措手不及。” 当年楚大太太生下女儿,刚刚夭折,楚大少爷就把外室所出庶子抱了回来,让她当亲生骨肉养,设身处地的替楚大太太想想,楚大老爷根本就是拿刀再捅楚大太太的心,楚大少爷就是那把刀,不怪她心里有气。 这会儿,她说这么,只差没点名了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楚大少爷要是身子好,养外室那都是跟他爹学的,可能性很大,让清韵尽早做好准备。 还未出嫁,就听这样刺耳的话,偏人家还是打着善意的名头。想表露一丝恼火都不行。 清韵抬手抚额。她想回答让楚北不举,只是借她几个胆子,她都不敢啊。只能回道,“能在府外养外室,府内必然有庶子庶女,一般看待就是了。” 总不至于格外准备几斤砒霜喂养吧? 楚大太太端茶轻笑。“三姑娘贤惠。” 不仅容纳的下府内庶子庶女,还容纳的下府外庶子。 老夫人不悦了。楚大少爷一身的毒,听说行房都不行,清韵出嫁,都不一定能有一儿半女的傍身。还提什么庶子庶女? 老夫人拨弄佛珠,问道,“楚大少爷身上的毒。能解了?” 楚大太太也不隐瞒,“还不能。” 清韵两眼一翻。还不能,那叽叽歪歪,说一堆的比喻,存心在人伤口上撒盐呢。 楚大太太说完,就有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大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的脸拉的老长。 要不是楚大太太还在,她都恨不得拍桌子了,她还知道回来! 她一走,府里都没个能招待人的正主,惹怒了楚大太太,让她刁难清韵三回,她还不能说什么! 她这么做,是在威胁她是不是?! 她收回了大厨房的管家权,她就给她来个下马威,侯府没了她,连最基本的往来都做不到! 老夫人可恨没多养一个儿子,不然有大夫人耍横的时候?! 老夫人心底气愤,脸上又恢复如初了。 她总不能让楚大太太瞧出来,她这个做婆母还管不住媳妇。 外面,大夫人急切了脚步回来,进门就道,“对不住啊,我回来晚了,慢待了楚大太太了。” 楚大太太没有说话,老夫人就冷了脸问,“忠义侯府大太太办寿宴,这么早就散宴了?” 大夫人知道老夫人生气了,她既然敢出去,就预料到了,看老夫人的脸色,也知道楚大太太发飙了。 她上前,笑道,“怎么会,娘家大嫂虽然今儿过寿,不过并未办宴席,我回娘家,也不是给她贺寿,她寿辰再重要,也比不上镇南侯府大太太送纳采礼登门啊,这不是,我母亲病重,丫鬟来说,她高烧不退,我心急如焚,赶回去探望她,原想早早的回来,谁想孙公公来宣旨,耽搁了半个时辰……” 楚大太太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要不是孙公公来宣旨这个意外,她根本不会慢待楚大太太。 而且,她是因为孝心,可不是故意耽误事的。 有孝心,是好事,谁能怪罪大夫人? 清韵站在一旁,她算是服了,大夫人说话做事,太滴水不漏了,明明是她不对,偏偏你还得夸她。 这不,楚大太太夸大夫人孝顺了。 不过夸完,就是损了,“忠义侯府老夫人病重,大夫人孝顺,急着回门侍疾,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该告知老夫人一声,还只当你是回娘家给兄嫂贺寿,也叫我误以为你是因为我擅自拿大少爷联姻,心里生了气,叫我好一通为难三姑娘,这会儿我都心底愧疚的想回府跟老侯爷告罪了。” 大夫人极好的搪塞理由,就这样被楚大太太戳破了。 她脸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说情况紧急吧,可孙公公来宣旨时,她就打算走了,不是没时间告诉老夫人一声啊。 最后,只能说老夫人这些日子疲乏,和忠义侯府老夫人关系又好,怕她担心,所以才瞒着不告诉。 她这么说,老夫人还得帮她圆谎。 不过老夫人说时,眼神凌厉,清韵瞧见大夫人脸色有些白,眼神还很慌乱。 清韵冷笑,把老夫人当傻子,不被嫌弃才怪。 大夫人坐下,楚大太太回头看了一眼。 她身边跟着的楚总管便把礼单送上,楚大太太接过,笑道,“这是今儿纳采礼的单子,老夫人请过目。” 孙妈妈赶紧过来接,正要递到老夫人手里。 外面,丫鬟跑进来,高兴道,“老夫人,安郡王和逸郡王被罚了,皇上打了他们一人三十大板。” 老夫人听得眉头一皱,孙妈妈就呵斥道,“没规没矩的!” 两位郡王爷挨打,这八卦听听也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表现的这么高兴,没得叫人以为侯府巴不得两位郡王爷挨打呢。 老夫人眉头轻挑,两位郡王爷才给侯府添麻烦,还给人呛驳清韵的话柄,被罚了也好。 楚大太太不解道,“安郡王不是说病在床上,疼痛难忍,太后要老侯爷赶紧帮安郡王治病,怎么皇上打安郡王板子了? 据她所知,安郡王长这么大,还没人弹过他一指甲盖呢,太后居然容忍皇上打他,当真不容易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倒霉 丫鬟站在屋子里,起先她禀告时,老夫人眉头皱紧,孙妈妈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下去,丫鬟就知道自己犯错了。 这会儿,听楚大太太问起来,丫鬟不知道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老夫人见了眉头又皱紧了,没眼色的丫鬟,不该说的时候说,该说的时候又不说。 孙妈妈就催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丫鬟如释重负,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 清韵站在一旁,听丫鬟的禀告,越听眉头越沉。 一屋子人,听得愤愤不平。 只恨皇上打安郡王和逸郡王三十大板都是轻的,应该往死里打。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逸郡王从栖霞寺回来,在献王府休养生息了半天,就憋不住出府玩了。 他在风满楼叫了一桌好吃的,大鱼大肉,大快朵颐。 几个世家少爷跑过去,敬他酒道,“郡王爷跑栖霞寺,我们几个就打赌,郡王爷待不了十天就会回来,果不其然叫我们猜准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怎么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那么多的女人,还有这等美酒佳肴,实在不划算,幸好郡王爷迷途知返,不然我们几个还真的替你惋惜,生怕你一时想不开。” 这些世家少爷,逸郡王没少和他们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动过手,有几分交情,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有世家少爷道,“要不是安郡王病重,指不定郡王爷就能如愿了,只是没想到,郡王爷还是个痴情种。” “可不是。逸郡王身份尊贵,人更是长的风流倜傥,想嫁给郡王爷的女人,能从皇宫排到京都外了,”有人奉承道,“只是郡王爷为了安定侯府三姑娘,要落发出家。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大家闺秀的心。这几天,沐三姑娘是没上街,不然一准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 这不是笑话。是真的。 逸郡王嘴角抽抽了,他潇洒不羁的抹了下发髻,道,“本郡王差点造孽啊。” 一群世家少爷差点憋出内伤来。他们还以为逸郡王要夸自己风流不羁一番,谁想他他居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他们跟逸郡王相似好多年了。还琢磨不透逸郡王说话方式,你以为他要夸人的时候,他偏偏损人,你以为他要损人的时候。他就夸别人,他不止损别人,他还损自己。损自己的亲祖父,皇上……反正。就没什么话,是他不敢说,是他忌讳的。 正内伤着呢,逸郡王把鸡腿丢下,把手往一旁世家少爷衣服上擦一擦,道,“这事我得说清楚了,不然哪一天沐三姑娘真的逛街,被人扔了臭鸡蛋,我还不得被人剥皮卸骨啊?” 一群世家少爷懵了,不懂逸郡王要说些什么。 正要问呢,只见逸郡王推开门,走了出去,就站在门口的回廊上,俯身向下望,冷了脸道,“你们是不是在议论本郡王要出家的事?!” 他声音很大,本来嘈杂的风满楼,瞬息间安静了。 他眸光所到之处,大家都不吭声了。 有嘴里吃东西的,被他这么一问,吓的直接哽了喉咙,还不敢咳嗽,憋的脸都红了。 逸郡王眉头紧锁,呵道,“说话!” 一群人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才怪,方才整个风满楼,除了议论安郡王病重,逸郡王要出家的事,就没有过别的话题,要是以往,还会讨论下柳香阁哪位姑娘身子最软绵,最让男人销魂。 逸郡王轻哼一声,“本郡王是那么好骗的吗?!” 一群人不敢说话,不知道逸郡王会拿谁出去。 正忐忑不安着,便听逸郡王瞧着回廊道,“都给本郡王把头抬起来,本郡王有件事要宣布,都给我听仔细了!” 他才说了一句,唰的一下,一群人都抬头望着他了。 其实,不用逸郡王说,他们也知道,逸郡王肯定是说不许他们再议论他要落发出家的事,不然绝对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郡王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们都洗耳恭听着呢,”有人狗腿道。 逸郡王瞥了他一眼道,“关于本郡王痴心一片,非沐三姑娘不娶这些话,都是个屁话,安郡王重病在床,昏迷不醒,也是狗屁,这不过是我们两个打的个赌。” 逸郡王说着,一群人眼珠子都瞪圆了,不是吧,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居然是打赌? 只听逸郡王手撑着栏杆,纵身一跃,就下了楼。 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把拉风的红玉骨扇,摇啊摇啊摇的,还真有些像是说书先生。 只听他道,“诸位都知道,两年前,江家未贬之前,朝廷分四个党派,分别以镇南侯府、江家、兴国公府还有就是本郡王的祖父献王爷为首,江家被贬之后,朝廷三分,想必大家也很想知道,这三人谁的权利更大一些吧?” 他问着,不少人都点头。 这一点,他们实在是好奇啊,好奇的不行。 见他们点头,逸郡王唰的一下把玉扇合上了,“没错,本郡王和安郡王也好奇,想一试究竟,碰巧镇南侯府娶媳妇,娶的碰巧又是没落江老太傅的外孙女,安定侯府三姑娘,要是本郡王和安郡王同时非沐三姑娘不娶,最后谁娶到她,谁的势力就更大。” 说着,逸郡王轻轻一耸肩,“事情就是这样的,诸位都听懂了吧?以后别再说本郡王对沐三姑娘有非分之想,往后本郡王要是娶不到可心的媳妇,就别怪我去抢他媳妇了。” 他说着,有不怕死的道,“郡王爷,就我家那老母猪似地媳妇,您也看不上眼啊。” 哄堂大笑。 逸郡王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道,“放心,我不抢你媳妇,本郡王送你进宫。” 送他进宫做什么,肯定不是做官啊,那就只能做太监了。 那不怕死的,这下脸都吓白了。连忙道歉求饶。 逸郡王懒得理会他。纵身一跃就上了二楼,回自己包间,该吃吃该喝喝。心情甚爽。 楼下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想想也是,安郡王和逸郡王怎么可能是那份肤浅之人,去抢人家媳妇呢,再天仙似地姑娘。也不可能为了她相思成疾,落发出家啊。 而且两人做的事。都极其的相似。 安郡王送养颜膏,逸郡王也送了养颜膏。 安郡王相思成疾,逸郡王要落发出家。 安郡王逼太后下旨赐婚,逸郡王逼献王爷求皇上赐婚。 要不是镇南侯势力大。要换成抢别人的孙媳妇,早抢到手了。 虽然最后安郡王和逸郡王谁都没能如愿,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两人势力比不上镇南侯。毕竟镇南侯府占了理,抢人家的东西。总是有些难度的。 最后没抢到,两郡王爷也吃了不少苦,都选择了放弃。 只是可怜了沐三姑娘,碰到两个任性郡王爷,凭白多了个红颜祸水的名声,还差点把命搭上。 逸郡王帮自己洗白,也帮清韵洗脱红颜祸水这个骂名。 然而,他就比较倒霉了。 这事,风一刮,就传遍了京都。 传到了几个御史耳朵里,这么草菅人命的事,岂能当做没看见啊,这不赶紧写了奏折,呈报给皇上。 皇上听后,那种愤怒,要是安郡王和逸郡王在跟前,估计都忍不住把两人踹翻,狠狠的碾压几脚。 他忍着怒气,宣两位郡王爷进宫。 公公去安王府宣旨时,宁太妃就在安王府。 宁王府和安王府离的很近,就隔着一堵墙,依照宁太妃的意思是要打通的,宁王没有准许,这才作罢。 要是真打通了,那还真是件趣事了。 其实不用公公去传召他们进宫,安郡王和宁太妃早听说了逸郡王在风满楼胡诌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正宽衣要进宫求皇上主持公道呢。 逸郡王早早的在宫门口等候他们。 两位郡王爷在皇宫门口差点打起来。 不过安郡王这两天装病,没怎么吃好,加上又受了三回钻骨之痛,和逸郡王对上,纯粹是找苦吃。 逸郡王骑在马背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他道,“别那么看着小爷,小爷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名声不好听,本郡王知道你惦记着皇位,迟早会娶个能给你助力的大家闺秀,相思成疾,这么情深意重的郡王爷,能随随便便就把心上人给忘记了?” “想必你想娶的大家闺秀会不乐意吧,这么好的洗白机会,你自己掂量,还有,现在赐婚圣旨已下,你还有事没事就疼几回,听说是越来越疼,不让镇南侯高兴了,你以为他会爽快的帮你解痛?” 逸郡王的话,让安郡王眉头紧锁。 不可否认,逸郡王说的他心动了。 逸郡王摸着马毛笑道,“你身子虚弱,又是太后的心尖儿,就算你任性纨绔了些,皇上也不可能怎么把你怎么样了,最多挨几十下板子,罚些俸禄就算了,比起得到的,这些不算什么吧,况且,还有本郡王倒霉的陪着你。” 越说,逸郡王心情越不爽,他真怀疑在栖霞寺住了两天,是不是染了什么毛病了,他居然做好事,做上瘾了? 人家红颜祸水,被丢臭鸡蛋关他屁事啊,明明是楚北求他抢他媳妇的好么! 不行,一会儿挨了罚之后,怎么也得想法子把这口憋屈气给找回来,不然他不得钻进死胡同,夜不能寐啊? 安郡王冷着脸,“到底谁倒霉陪着谁?” 要不是逸郡王碍事,让太后做什么都要顾及下献王爷,不然他早如愿了。 逸郡王无语,“还讲不讲道理了,是你抢别人媳妇好吧,你能抢,我就抢不得了?” 说完,逸郡王两眼一翻道,“行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看你不止被扎的浑身都痛,还扎的脑子出现了失忆症。” 他根本无需管安郡王的意见,他认也好,不认也罢。 只要他一口咬定,他和安郡王是打赌才这么做的,他安郡王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再说了,安郡王不是愚蠢之人,怎么样做,对他最好,他心里清楚。 就这样,两人一同进了宫。 面对皇上的龙颜大怒,两位郡王爷是招认不讳。 鉴于两位郡王爷认错态度良好,加上有太后求情,至于献王爷…… 好吧,老王爷也进宫了,不过他没有求情,他甚至怂恿皇上多打几板子。 最后,皇上打了两位郡王爷三十大板,罚了两年的俸禄,并让两位郡王爷去城北军营……扫一个月的马厩。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镇南侯的气还未消呢。 献老王爷望着孙公公道,“一会儿麻烦孙公公去镇南侯府一趟,帮本王说几句好话,这些日子,让楚大少爷受了不少的气,据说还发了两回毒,本王教孙无方,心有愧疚,当赔偿他三万两银子,另外还有沐三姑娘,也赔偿三万两。” 这话,献老王爷是当着太后的面说的。 他都表示歉意了,太后好意思不弥补下楚北和清韵? 这不,安王府也赔了,还不比献王爷的少。 然后献老王爷又望着皇上了,皇上脸黑了,“朕又没逼他们,朕要弥补他们什么?” 他夹在中间,还受了不少气好不好,没人赔补他就算了,他还得赔补别人? 献老王爷不说话,脸上就一个意思:皇上要是心里过意的去,那当本王什么都没说。 皇上在心底骂了一声狐狸,然后手一挥,让孙公公从他的小库房挑两箱子礼物,给清韵送去,算是给她的添妆。 就这样,献王爷说了句话,清韵就有了六万两银子的收入,外带两箱子添妆。 皇上的小库房,那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啊。 至于楚北,那是一毛没有。 因为他的六万两,全部给逸郡王送去了,还贴了两万两放里面…… 逸郡王拿了八万两,才觉得心理舒坦了些,没白吃几天的斋菜和挨板子。 可是他正高兴呢,献老王爷进屋了,把银票又收回去了。 逸郡王,“……” “祖父,有两万两是我的!” 献老王爷白了他一眼,“母鸡是你祖父我的,母鸡生的蛋能不是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他的六万两,哪来这两万两。 逸郡王一句话,差点把献王爷气死,“鸡蛋不是还有公鸡一半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礼单 再说安定侯府,丫鬟将安郡王和逸郡王挨罚的事禀告一通后。 老夫人气的胸口直起伏,呼吸急促,手里拿着的佛珠都在打颤,脸色铁青的就跟要晕倒似地。 孙妈妈赶紧劝道,“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两位郡王爷不懂事,好在三姑娘福大命大……” 老夫人手拍在桌子上,怒道,“不懂事?!安郡王十九岁了!逸郡王也有十七了!这般年纪都能当爹了,还不懂事,那要什么年纪才懂事,他们只顾好玩,却险些害了他人性命!” 想到清韵被太后赐死,要不是镇南侯府派了暗卫看着,侯府这会儿都在办丧事了。 这样的过错,是一句不懂事就能揭过的吗?! 大夫人坐在一旁,道,“安郡王和逸郡王是做的过分了些,御史台也弹劾了他们,皇上也罚了,也算是给咱们安定侯府和镇南侯府一个交待了。” 说着,大夫人把眸光从老夫人身上挪到楚大太太身上,笑道,“楚大太太觉得呢?” 楚大太太端茶轻啜,微笑道,“这事,有老侯爷管呢,我的意见不重要。” 说着,她顿了一顿,继续道,“御史台这么迅速的就弹劾了两位郡王爷,倒是叫我好奇了,御史台哪几位大人办事这么的麻溜?” 丫鬟禀告完,还没有走,她回道,“是御史赵大人和孙大人。” 闻言,老夫人眉头动了下。 赵御史和孙御史? 那两位大人不是江老太爷的门生吗? 自打江老太爷被贬之后,他那一党派没少被镇南侯和兴国公拉拢,和她这两日经历差不多,谁都不好得罪。就那么干晾着。 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候,两位御史大人这么麻溜的就弹劾了两位郡王爷。 老夫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两位御史大人根本就还是江老太爷的人。 如今江家和镇南侯府联姻,两位御史大人这是借机靠拢镇南侯啊。 怕是江老太爷过不了多久就该官复原职了。 想着,老夫人心情就好转了许多。 孙妈妈手里还拿着礼单,她给丫鬟使眼色,让她赶紧下去。这个话题没必要再继续了。 孙妈妈把礼单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翻看着。 镇南侯府抬来的纳采礼有六十四抬,送的东西都不轻便,但老夫人也不没法从礼单上看出别的门道来。楚北是镇南侯府大少爷,最近十年,没少爷迎亲,不知道镇南侯府送给其他亲家的纳采礼是多少。 她看礼单看的细致。楚大太太笑道,“这礼单。可是经过不少人的手。” 老夫人望着她,楚大太太勾唇浅笑,“礼单是我和几位弟妹商议着拟定的,老夫人过目后添了十几样。交给老侯爷过目后,又添了十几样,老侯爷很重视和江家的联姻。也很看重三姑娘。” 楚大太太这话,可透露了几个意思。 楚北是庶子身份。她准备的聘礼是依照庶子的份例准备的,老夫人看过后添了十几样,就变成嫡子的份例了。 老侯爷看过后,再添了十几样,那就是越过了嫡子。 这也从侧面反映,清韵在镇南侯府几位至关重要主子心中的分量,老侯爷最看重,楚老夫人次之,她楚大太太能做到的只是本分。 安定侯府要有这个心里准备,不要奢求太多,她的态度摆在那里呢。 老夫人听着,眸光又扫了礼单几眼,果然瞧出来礼单上谁添了什么东西。 楚大太太端茶轻啜,然后笑道,“这礼单,安定侯府可有不满意之处?” 清韵抬眸,看了楚大太太一眼,心道,你都那么说了,谁敢说不满意啊? 一说不满意,不是把镇南侯府上下都给得罪了吗? 老夫人把礼单合上,笑道,“这礼单我瞧着,没有不满意之处,不过,清韵和楚大少爷的亲事,是江老太爷求来的,他是清韵的外祖父,又是和镇南侯府联姻,这礼单应该让他过目一番才是。” 老夫人话音未落,外面跑进来个丫鬟,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那喘气声大的,叫老夫人脸都青了。 这些个丫鬟到底怎么回事,屁大点事也来禀告,还这么的急! 丫鬟不敢上前禀告,偷偷绕过去告诉孙妈妈。 孙妈妈听后,脸微微白。 老夫人瞥了一眼,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孙妈妈看了楚大太太一眼,才回老夫人道,“纳采礼里送来的一双大雁,死了一只。” “死了一只?”楚大太太惊站起来。 孙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纳采礼里有雁,这是规矩,就跟拜佛要烧香一样。 这雁,送来的也是有规矩的。 穷人家,用木头雁。 小家碧玉,用银子打造的雁。 稍微讲究一点的,用金子打造。 再讲究点的,用玉打造。 最讲究的,还是活雁。 活雁可不好猎取,它飞的高,要射下大雁,必须算准大雁什么时候张开嘴,那箭穿透大雁喉咙,不能伤及性命,也不能让它有一丝的损伤。 活雁难得,就更显得对这桩亲事的看重。 可一双活雁,好端端的送来,送纳采礼的人还未走,就死了一只。 这不是好兆头啊。 那双大雁是要放飞的,这死了一只还怎么放? 大夫人坐在那里,她望着楚大太太,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大雁是楚大少爷猎的,肯定完好无损的送来。 忽然死了一只,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存心给这桩亲事添不快。 她都没想到这份上来,就有人做了,将来清韵能有好日子过才怪了。 大夫人怀疑是楚大太太动的手。 楚大太太怀疑是大夫人动的手脚,她来侯府,还未进门,就给她难堪,难保不是她动的手脚。 老夫人心沉着,她望着楚大太太道,“那一双大雁该怎么办?” 楚大太太也头疼的紧,她闷了声音道,“我没料到大雁会死一只,这双雁我先带回府,再叫人送一对用羊脂玉雕刻的大雁来。” 听楚大太太这么说,大夫人眉头凝了。 难道她猜错了,不是楚大太太动的手? 两只活雁,贵在心意,但远远比不上玉雁来的贵重,尤其还是羊脂玉。 楚大太太送一双雁,死一只,是她和送纳采礼来的下人办事不利,是要挨骂的。 挨了骂不算,还得再送一次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吗? 那可真是奇怪了,没人动手脚,一双大雁居然死了一只。 楚大太太站起来,就没有再坐回去了,她望着老夫人道,“礼单没问题,那我就先回府了。” 老夫人点点头,让大夫人送楚大太太出府。 大夫人请楚大太太先走一步。 楚大太太刚走到屏风处,好了,差点被丫鬟给撞了。 老夫人气的直拍桌子,“莽莽撞撞的,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要这么急着禀告的?!” 丫鬟缩了脖子,暗叫一声倒霉,然后赶紧道,“孙公公又来宣旨了!” 这事不急吗? 不急,早上老夫人那么担心怕耽误了孙公公,赶不及找三姑娘的? 她也是怕耽误事,才这么跑的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示好 听丫鬟说孙公公又来宣旨,老夫人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 她伸了手,孙妈妈赶紧扶她起来,老夫人急切道,“快去前院接旨。” 然后,一群人赶到前院。 迈进正屋,就嗅到一股子饭菜香。 清韵等人进去,就见到孙公公在他早上吃饭的地方大快朵颐。 孙公公见了清韵,忙起身道,“三姑娘来了啊。” 清韵看着他,孙公公讪笑道,“让三姑娘见笑了,今儿一天实在是太忙了,皇上用午膳的时辰,正好审问两位郡王爷,献王爷和太后担心安定侯府和镇南侯府煽动文武百官弹劾两位郡王爷,这不赶紧写了圣旨让我来宣读,马车上倒是有糕点……” 只是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糕点,尤其在他饿极了的情况下,吃糕点是越吃越饿。 这不,到了侯府,孙公公第一句话,是说,“皇上有旨,请三姑娘接旨。” 第二句话,就是,“咱家饿了,有饭菜没?” 侯府今天也是事多,大小主子也没时间吃午饭,大厨房的菜都是现成的,端来就行。 只是清韵她们没那么饿,再加上有糕点垫肚子,就是午饭不吃都没事。 可是孙公公今儿跟着皇上跑前跑后,腿都跑细了一圈,早上就没吃饱,这会儿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觉得饿的头晕。 清韵怎么会笑话孙公公,只道,“劳烦孙公公来侯府宣旨,还是饿着肚子赶来的,清韵有愧。孙公公先吃饭,等吃完了再宣旨不迟。” 孙公公无奈一笑道,“和早上一样,给三姑娘宣了旨,一会儿还得去镇南侯府一趟呢。” 一天连宣了四回圣旨,还都是一样的人,简直是前所未有了。 只是再急。孙公公也不打算走了。他饭才吃了一半,正饿着呢。 清韵请孙公公坐下继续用饭,然后和老夫人坐到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老夫人吩咐厨房多送几个菜来。 孙公公吃完饭,丫鬟还端着菜上桌。 吃完了饭,孙公公这才宣旨。 正堂内,寂静安宁。 一堆人跪在地上。 然后。半天没人说话。 清韵抬眸,就见孙公公站在那里。看着圣旨发呆。 清韵囧了,这么半天不宣读圣旨,可别告诉她,圣旨上的字。他不认得。 孙公公眼睛从圣旨上挪开,瞥了清韵道,“三姑娘。咱家今儿真是忙昏了头了,连圣旨都拿错了……” 清韵。“……” 屋子里其他人,“……” 清韵跪在那里凌乱。 孙公公脸红着,他伺候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了,还是第一回犯这样的错,要是叫皇上知道,非得挨板子不可。 不过,今儿皇上高兴。 他把圣旨交给身后的公公,道,“圣旨虽然拿错了,不过圣旨上写了什么,我还记得。” 圣旨写的文笔风流,辞藻华丽,孙公公没那本事,就用大白话说的。 他笑道,“前两日,钦天监办事不利,误以为三姑娘是红颜祸水,会导致大锦朝起纷争和战乱,太后为了朝廷,不惜妄造杀戮,赐死三姑娘,此事已经查明,太后也已经收回了圣旨,太后决定吃斋一月,以赎罪孽,皇上也给三姑娘和楚大少爷赐了婚。” “一个时辰前,皇上才知道逸郡和安郡王都倾慕三姑娘的真相,他们并非真的要娶三姑娘,只是为了攀比,只是因为好奇谁的势力更大,为了达到目的,一个装病,一个要落发出家,此等行径,皇上听闻后,是勃然大怒,罚了两位郡王爷两年的俸禄,打了他们三十大板,并罚去城北军营扫一个月的马厩,饶是如此,依旧不能平复皇上心底的气愤。” “皇上怜惜楚大少爷和三姑娘这几日所遭受的流言蜚语,深知你两的委屈,献王爷也知道逸郡王太胡闹,险些害了三姑娘的性命,所以赔偿三姑娘三万两银子,楚大少爷三万两,太后亦是如此。” “皇上知道今儿是镇南侯府送纳采礼登门的日子,可喜可贺,特命奴才送两箱贺礼来,另外赏赐三姑娘六百亩良田,绫罗绸缎等一百匹。” 孙公公一口气说完,回头望着小公公问,“我可有什么遗漏没说的?” 小公公趁机拍马屁暗斗,“公公记性好,未有遗漏之处。” “那就好,”孙公公松一口气。 他瞥头,就见到清韵有些呆滞的眼神。 孙公公笑道,“银票和田契我带来了,至于一百匹绫罗绸缎,时间太仓促,要明儿才能送来。” 清韵跪在那里,只觉得头有些晕,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 她嘴角上扬,缓缓绽放一抹清然笑意,道,“谢皇上隆恩。” 虽然被安郡王“看中”,添了几天的麻烦,不过就这几天,就挣了安郡王六万两银子,这委屈受的太值了啊。 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绝对能把安郡王气个半死了。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清韵猜的不错,安郡王这一回,是真的气的不轻。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今天这么大的亏,受过这么大的气。 他只是想娶清韵而已,是发自内心的想娶,可是人没得到,名声毁了两次不算,还损失了六万两银子,这都不是最生气的,是他被镇南侯整治,挨了三十大板,还被罚扫马厩,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惜,他不占理啊。 谁叫他先认罪了,都认错了,皇上罚,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安郡王后知后觉,他根本就是被逸郡王和献老王爷联手坑了! 孙公公说完,便让清韵等人起来,然后笑道,“安郡王和逸郡王这一回受的惩罚不小,三姑娘可消气了?” 清韵轻咳一声道,“能去掉红颜祸水之名,清韵已经心满意足了,只希望两位郡王爷以后别再跟清韵开这样的玩笑,清韵胆小,伤不起。” 不过心受伤再重,多贴几张银票,也是能修补如初的。 孙公公点头笑道,“三姑娘的话,我会转说给皇上听,还要敢去镇南侯府,就先告辞了。” 清韵福身,要送他出府,被孙公公拦下了。 等他走后,青莺就捧着装了银票和田契的匣子,笑的是见牙不见眼啊。 好多钱钱啊。 姑娘有多少钱了? 从镇南侯送来的,到太后赏赐的,再到坑来的五姑娘和堂姑娘买药的七万两,再到这六万两……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啊。 姑娘挣钱的速度,感觉挣的不是钱,是一堆纸一样。 钱多,就容易招人羡慕妒忌恨。 大夫人眼神冰冷,沐清柔咬紧唇瓣,沐清芷几个更是把妒忌写在了脸上,恨不得那六万两见者有份才好。 这几日,清韵是受了委屈,可她们也没少担心啊,凭什么她受委屈就有赔偿,她们就没有? 心底妒忌,沐清芷说话就夹酸带刺了,她笑道,“要是楚大少爷身上的毒解了就好了,那样三姐姐嫁给他,哪怕他是外室所出庶子,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她的话,说的很好听,但是很刺耳。 一来是点出了楚北身上有毒,命不久矣,就是有钱,又能如何,不能买首饰,不能穿的漂亮,不然以她寡妇身份,还不知道说她勾搭谁呢。 再就是说楚北身世太差,受人唾弃。 沐清芷这么一说,其他人羡慕妒忌清韵的心就弱了三分。 青莺抱着匣子,嘴角的笑怎么也弯不下去。 楚大少爷身上有毒是不错,可是姑娘能解啊,楚大少爷和姑娘都能长命百岁,手里还有一堆的钱,羡慕妒忌死你们。 大夫人眼睛瞥着匣子,眼神如刀。 她所有铺子田产加起来,才勉强六万两,为了给沐清柔治脸,手里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她倒好,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钱! 大夫人双手攒紧,眸光闪过一抹算计。 正巧这时,外面跑进来一小厮,道,“老夫人,忠义侯府送来两个大箱子,说是送您的。” 老夫人听得一愣,“送我的?” 小厮连连点头。 老夫人就望着大夫人了,“好端端的,忠义侯府怎么送我东西?” 侯府恢复爵位,王大太太已经送过贺礼来了,她又不过寿,又不过节的,给她送东西,太奇怪了。 大夫人也纳闷呢,她今儿回门,没听说忠义侯府有东西要送给老夫人啊,有也直接叫她带回来了。 老夫人坐回去,端茶轻啜,等小厮把箱子抬来。 很快,四个小厮就把两口大箱子送了来。 看着那大箱子,大夫人眸光一凝。 这不是她今儿回去,带的大箱子吗,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忠义侯府这是投桃报李呢,她借侯府和老夫人的名义,给忠义侯府送了重礼去,如今侯府已经恢复了爵位,又有镇南侯府做靠山,忠义侯府不敢小觑,所以收了礼,赶紧示好呢。 那两口大箱子很厚实,老夫人见了笑道,“打开瞧瞧。” 小厮把木棍和绳子解开,把箱子打开。 只看了一眼,不少人眼睛就瞪圆了。 清韵离的近,倒抽了一口气,然后便是捂着胸口作呕。 老夫人脸色铁青,眼神愤怒的能喷火了。 她手一抬,就把桌子上的茶盏给摔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呕心 开箱子的小厮也惊住了,再听一堆人尖叫啊啊啊,吓的他赶紧把箱子给合上了。 孙妈妈赶紧道,“快,把箱子抬出去!” 几个小厮麻溜的把箱子抬走了。 沐清芷几个冒着腰,控制不住的作呕起来,周梓婷忍不住,跑外面吐去了。 老夫人额头青筋暴起,她瞥了大夫人道,“这就是忠义侯府送给我的大礼?!” 大夫人脸色惨白,她想替忠义侯府说几句好话,可嘴动了动,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忠义侯府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这是在羞辱谁呢?! 侯府恢复爵位,忠义侯府没帮忙是实情,老夫人心中有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是她,都有些微词。 如今侯府恢复了爵位,又有镇南侯府做靠山,忠义侯府不上杆着巴结,还要把亲家情分毁的干干净净吗?! 忠义侯府此举,还让她怎么在侯府立足?! 大夫人越想越来气,她站起来,望着老夫人道,“这礼来的蹊跷,我要回去问问清楚。” 老夫人冷了声音,讥笑道,“蹊跷?忠义侯府送礼来,都不看看清楚,就胡乱送的吗,把那两箱子龌蹉之物给我送回去!” 老夫人的声音冰冷,就跟寒冬腊月的料峭寒风一样,冻的人身子哆嗦。 她不止要大夫人把东西送回忠义侯府,为了以防大夫人息事宁人,她要孙妈妈和大夫人一起去。 大夫人暗气,恼忠义侯府给她添麻烦,也恼老夫人存心把事情闹大。 这不是逼的她两头不是人吗?! 可那箱子里的东西。着实呕心人,要是忠义侯府不给个满意的答复,怕是难消老夫人的气了。 大夫人福了福身,然后便出去了。 孙妈妈临走之前,还想吩咐丫鬟叮嘱老夫人吃饭,可是想到那箱子里的呕心之物,她提这话。那不是劝老夫人。而是在火上浇油。 屋外,几个小厮把箱子抬了出来,就搁在树底下。 他们不知道抬去哪儿。只能守在这里听下一步的吩咐。 大夫人迈步出来,几个小厮忙站直了,头低着,怕脸上嫌弃的表情惹大夫人不快。 大夫人看着那两个大箱子。在想到方才瞧见那色彩绚烂的蜀锦上,有东西在蠕动。胃里就翻江倒海了起来。 她午饭也没吃,但她依然吐了。 险些连苦胆都吐出来。 身后有丫鬟帮她拍后背,还有丫鬟端了茶水和酸果来给她压味。 孙妈妈走了出来,她脸色也很难看。但是她没有吐。 她不比大夫人和清韵她们娇贵,摆了手道,“把这两箱子装入马车。送忠义侯府去。” 几个小厮麻溜的把箱子抬起来,几乎是用跑的出了正院。 孙妈妈望着大夫人。道,“大夫人可好些了?要是身子不适,那两个大箱子就奴婢送忠义侯府去吧。” 大夫人吐的头发晕,可是她就是真晕了,也得跟去忠义侯府啊。 孙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可不是她的,孙妈妈肯定是去表达老夫人的愤怒的,她怎么能坐视安定侯府和忠义侯府就此决裂,那她以后在侯府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大夫人忍着呕心道,“我没事,走吧。” 孙妈妈也不说什么,她也不希望安定侯府和忠义侯府决裂。 虽然侯府出了什么事,这个亲家有也等于没有,可亲家关系不好,说出去面子上难听啊。 尤其是江家出事,侯爷挺身而出,为其求情被贬。 同样是亲家,差别太大了不合适。 况且将来侯府还是三少爷继承,忠义侯府是他外祖家…… 想着,孙妈妈在心底一叹。 说时候,她也摸不透忠义侯府想做什么。 侯府恢复了爵位,忠义侯府大太太巴巴的跑来道贺,怎么转过脸,就送那样呕心的礼来? 可要说是忠义侯府送错了人,那又是送给谁的? 不论送给谁,都有损阴德吧。 就这样,丫鬟扶着大夫人往前走,孙妈妈尾随其后。 这里是外院,距离大门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小厮已经把大箱子抬上马车了,等大夫人和孙妈妈她们都上了马车后,便朝忠义侯府走去。 紫檀院,屋内。 方妈妈正在摆放碗筷,她频频张望,道,“去接圣旨都这么半天了,大夫人怎么还没回来,这饭菜都要凉了。” 绿袖在收拾针线篓子,道,“奴婢让人烧几个暖炉,把菜温着?” 方妈妈点点头,“去吧。” 绿袖便起身要出去,结果刚走到珠帘处。 好了,一个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和她撞上了。 她身子后倾,撞倒了一旁的高几。 高几上摆着的百合花摔落在地,那声音响的。 绿袖吓的脸一白,那跑进来的丫鬟更是吓的不知所措。 方妈妈脸冷着,呵斥道,“毛毛躁躁的!把大夫人的百合花给打碎了,看你们怎么交代!” 丫鬟吓的跪下来,眼眶通红,连连求救道,“方妈妈救我!” 打翻屋子里的东西,碰到大夫人心情好,呵斥几句就没事了。 碰到大夫人心情不好,那是可能送了小命的啊。 方妈妈走过来,问道,“有什么事,跑的这么急?” 丫鬟这才想起来,赶紧爬起来道,“方妈妈,方才忠义侯府给大夫人送来两箱子礼物,可是一打开,一块蜀锦上,爬满了蛆,还有腊肉的味道,老夫人勃然大怒,命孙妈妈把两箱子东西抬去送还忠义侯府,大夫人也跟去了。” 蜀锦?腊肉? 她记得她好像把一块腊肉塞在了老夫人要送去给江家的蜀锦里啊。怎么会有蛆,还送去了忠义侯府? 想到什么,方妈妈脸色一白,忙问道,“老夫人可给江家送过东西去?” 丫鬟摇头,“不知道呢。” 方妈妈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她夺门而出。 跑去前院库房。 库房里。还有两个大箱子。 看着箱子上的花纹。方妈妈略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给江家准备的。 想到方才的事,方妈妈心有余悸。走过去把箱子打开。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侯府恢复爵位的第二天,老夫人去镇南侯府和江家道谢。 可是谁想到半道上杀出安郡王和逸郡王的事来,老夫人去了镇南侯府。就没有去江家了,因为江老太爷亲自登门了。 这东西。之前没送,以后就不会再送了。 侯爷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去江家道谢的肯定是侯爷。 这些东西留着,迟早会惹出事来。得尽快处理了才行。 可是等她打开箱子,翻看几眼之后,就跌坐在了地上。 东西是她选的。她都记得,这才是她挑选了送给忠义侯府的啊! 大夫人特地叮嘱了。给江家准备多少,忠义侯府只能多不能少。 方妈妈不死心,又爬起来,翻了两遍。 她确定,这就是她给忠义侯府准备的! 方妈妈面如死灰。 给江家和忠义侯府准备的东西,怎么会被人调换了,可礼单还在啊。 想到大夫人和孙妈妈把两个大箱子又抬忠义侯府去,方妈妈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东西是大夫人送去的,忠义侯府抬回来,已经是愤怒至极了,再抬回去,忠义侯府上下要被活活气死。 想着,方妈妈再不敢耽搁,跑向大门口。 可是她去晚了,马车已经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了。 方妈妈吼道,“快去,把大夫人她们追回来!” 周总管站在一旁,眉头陇紧。 追回来做什么? 忠义侯府送那样礼物来给老夫人,差点把老夫人活活气死,不还回去,难道还要留着吗? 可是方妈妈那急切的神情和语气,周总管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吩咐小厮道,“快去追大夫人她们回来。” 小厮骑马走了,方妈妈还不放心,又道,“准备马车,我要出府,快!” 等方妈妈走后,周总管问守门小厮道,“今儿大夫人出门,带了什么东西去忠义侯府?” 守门小厮摇头,“没带东西啊,大夫人是空着手出去的。” 说着,小厮顿了顿道,“不过,后面多跟了驾马车。” 周总管听着,就抬手抚额了。 一旁主子出门,都是两驾马车,主子一驾,下人一驾。 今儿多了一驾,连守门小厮都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显然有猫腻。 再看方妈妈那担忧样子,还有忠义侯府冒失送两箱子登门,只说了两句话,放下箱子就走,怒气不轻…… 想着,周总管不敢耽搁,忙回去禀告老夫人。 彼时,老夫人刚迈步进春晖院。 听周总管唤她,老夫人顿住脚步回头。 周总管上前见了礼,然后走近几步,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眉头紧锁,“你是说忠义侯府送来的两大箱子,有可能是侯府送去的?” 越说,老夫人越愤怒,“我侯府怎么会做这等有损阴德的事?!” 老夫人声音愤怒,怒不可抑。 周总管吓了一跳,他只是怀疑啊,而且这怀疑并不是没有缘由。 老夫人甩了袖子进院子。 清韵站在一旁,青莺拽她云袖,压低声音道,“姑娘,会不会是……?” 当日,卫驰就说发现大夫人在给江家送的礼里动手脚,清韵想戳穿她。 卫驰笑说,这么点小事,他就代劳了。 却没想到,卫驰偷梁换柱了。 这一招,妙绝! 大呼快哉! 第一百五十六章 蜀锦 卫驰出手,只有三个字形容:快、很、准! 上一回,他让沐清柔和沐千染伤了脸,不仅仅给她出了口恶气,还给她带来了七万两银子的收入。 这一回,他偷梁换柱,把忠义侯府气的够呛,老夫人勃然大怒,等着大夫人的,可是忠义侯府和老夫人的双重怒火呢。 忠义侯府以为那两个大箱子是侯府故意抬去气他们的。 老夫人以为那两个大箱子是忠义侯府抬来气她的。 不论谁气谁,大夫人夹在中间,都不好受,她倒是好奇,这口黑锅大夫人最后选择让谁背。 清韵哼着小曲回了泠雪苑。 青莺回屋之后,麻溜的拿了钥匙把箱子底藏着的小钱匣子拿出来,屁颠屁颠的端到清韵跟前。 清韵见她一脸财迷样,好笑道,“就那么喜欢钱啊?” 青莺数着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她嗡了声音道,“当然了,钱可是好东西,手里有一堆的钱,就可以蔑视大夫人她们了。” 要是没钱,青莺就会担心清韵出嫁时,侯府不给多少陪嫁,往后日子过的清苦。 可现在清韵手里有十几万两的银票了还有太后和皇上赏赐的良田,这么多的钱,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还有以后五姑娘得瑟买了新头饰时,姑娘没有也不会觉得低人一等。 只要有钱,还买不到头饰吗? 姑娘想买,可不用找大夫人要钱,也不用去老夫人跟前卖乖夺巧,哄的老夫人高兴。才能赏她一套头饰。 有钱,就不用有求于人了。 清韵就那么看着青莺,十几张银票,她来回数了又数,乐此不疲啊。 喜鹊站在一旁,捂嘴笑道,“行了。再数也还是那么多张。又不会多一张出来,小心别把银票磨破了。” 青莺扭头瞥了她一眼,道。“这是银票,很厚实的,又不是豆腐渣做的,哪就那么容易破了。” 她嘴上这么说。还真有心担心把银票磨坏了,这可都是一万两银子一张的。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青莺依依不舍的把银票收回钱夹子里,然后拿进大箱子里锁着。 看着青莺走,喜鹊望着清韵道,“姑娘。之前镇南侯府送了你那么多金锭子来,二姑娘她们就来找你了,这回可是六万两银票啊。她们……” 喜鹊话未说完,但是她话里的意思清韵明白。 钱帛最是动人心。沐清芷她们又容易妒忌人,她们有的,都不许旁人有,何况她们没有的? 不过沐清芷她并不担心,倒是大夫人。 听孙公公说赔偿她六万两银票时,她明显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眸光射在她身上,那位置,正是大夫人跪着的地方。 大夫人为了给沐清柔买药治脸,囊中羞涩了,正巧这时候,一个叫她厌之入骨的人怀里揣着一堆的钱,她能不动心? 换做是她,估计都动手抢了。 清韵觉得,在她出嫁之前,想安稳的守着这六万两银票不容易啊。 青莺收好钱匣子,把钥匙拿过来,递给清韵道,“姑娘,这多么银票肯定有人打歪主意,奴婢觉得要不放老夫人那里收着?老夫人现在对姑娘还算不错,等姑娘出嫁再收回来,总不至于有人把主意打到老夫人那里去吧。” 喜鹊不同意道,“放在老夫人那里,还不如自己收着呢,万一碰到大夫人她们说这六万两银票是姑娘孝敬老夫人的,那怎么办?” 这话,可不是污蔑沐清柔她们。 之前清韵在桃花宴上赢得一颗大东珠,沐清柔不就说她要把大东珠孝敬给大夫人? 有些人惹不起,得躲着啊。 清韵看着手中钥匙,眸光轻转,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别事情还未发生,就愁白了头。” 青莺和喜鹊两个脸微微红,“奴婢这不是防范于未然么?” “我知道,”清韵点头轻笑。 青莺捂嘴笑,“也不知道大夫人她们怎样了?” 清韵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再说大夫人,她和孙妈妈坐上马车之后,就朝忠义侯府奔去。 方妈妈让小厮去追大夫人,她不放心,自己也坐马车追去。 方妈妈是大夫人的陪嫁妈妈,大夫人将离间江家和老夫人的事交给她去办。 办完之后,禀告方妈妈时,她是这样说的,“送去江家的绸缎,外面瞧着好,里面都用剪刀划破了,一匹布勉强能做两套小孩的衣服,还有瓷瓶,奴婢磕破了底,还有……” 说到这里,大夫人就摆手,笑道,“你办事,我放心,送这么些好看不中用的东西去,江家必定大怒,江家忍了便罢,要是忍不住,闹上门来,侯府没了脸面,老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 方妈妈点头称是。 是以,大夫人还真不知道忠义侯府抬来的两大箱子是她送去的。 因为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侯府离忠义侯府不远,小厮还没追上,大夫人和孙妈妈就到忠义侯府了。 不到忠义侯府,都不知道忠义侯府上下有多气愤。 守门小厮看大夫人和孙妈妈的眼神,就跟冰刀似地。 他们拦着门,不许大夫人和孙妈妈进去。 以前,大夫人回门,都是直接进府的,不需要下人禀告。 大夫人冷了脸,瞥了守门小厮道,“把路让开!” 两小厮摇头,“四姑奶奶见谅,这是老夫人和大太太的吩咐。” 小厮说着,身后有丫鬟送太医出来。 大夫人敛眉,“府上谁病着了?” 大夫人忘记她在老夫人跟前撒谎的事了,孙妈妈可是亲耳听她说忠义侯府老夫人高烧不退,她一早回来是侍疾的,这会儿却问谁病了? 小厮望着大夫人道,“是老夫人和几位姑娘病着了,是被安定侯府气病的。” 大夫人眉头紧锁。 她要跟送太医出来的丫鬟说话,可是丫鬟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叫大夫人恨不得叫人把那丫鬟拖下去打个七八十大板才好。 大夫人没辄,给丫鬟碧春使眼色。 碧春就拿了银子塞给小厮,问道,“两位小哥,可知道老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生安定侯府的气了?” 两小厮收了五两银子,态度就好多了,正要说话呢。 侯府小厮赶到了,骑在马上,来不及翻身下来就道,“大夫人,方妈妈让你回府。” 大夫人心底一沉,忙问道,“可是三少爷出了什么事?” 在大夫人心里,除了阳哥儿,侯府没什么大事,需要方妈妈这么着急找她的。 小厮摇头,“方妈妈没说。” 没说? 那就不是阳哥儿有事了。 方妈妈要她回去,她是应该回去的,只是这会儿她怎么也不能走了。 忠义侯府老夫人被安定侯府气病了,简直莫名其妙啊,她生哪门子的气啊? 然后,就听小厮道,“今儿,四姑奶奶回门,送了两箱子礼给老夫人,四姑奶奶回门后,左相夫人来了,还把赵大姑娘也带来了,老夫人见了她,很是喜欢,恰好大夫人送来的蜀锦里,花色很适合赵大姑娘,老夫人就把蜀锦送给她了。” 忠义侯府老夫人把蜀锦送给赵大姑娘之后,丫鬟就抱在怀里。 正聊着天呢,丫鬟就忽然尖叫了起来,“蜀锦里有东西在动!” 这一叫,可是让左相夫人丢了脸。 相府的丫鬟怎么能这么不懂事,蜀锦里能有什么东西在动? 左相夫人呵斥丫鬟,可是忠义侯府的丫鬟也尖叫了,“真的有东西在动!” 忠义侯府老夫人就道,“蜀锦里怎么会有东西在动呢,打开瞧瞧,是什么东西。” 然后,蜀锦就被打开了。 从蜀锦里掉出来一块肉…… 打开蜀锦的丫鬟,当时就吓着了,把手里的蜀锦一扔。 然后赵大姑娘就倒霉了。 那脏东西,掉她裙摆上了。 赵大姑娘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左相夫人气的嘴皮直哆嗦,带着赵大姑娘回府了。 忠义侯府几位太太也是吐的昏天黑地。 听小厮说着,大夫人脸白如纸。 那两个大箱子是她送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 她正欲闯进忠义侯府,那边有马车奔驰过来。 方妈妈赶来了,她掀开车帘,喊道,“大夫人。” 大夫人回头望着她,方妈妈有一种恨不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她忙下了马车,上了台阶,把大夫人拉到一旁。 她才说了几句话,大夫人的脸就跟被人连扇了十几巴掌似地了,“此事当真?!” 方妈妈红着眼眶。 她不想承认,可是她不得不认啊。 那块肉,是她哪来呕心江家的,谁能想到会呕心到了忠义侯府。 大夫人恨不得掐死方妈妈了,她咬了牙问,“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你是怎么办事的?!” 方妈妈叫委屈,“奴婢办事,夫人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弄错,可偏偏就出岔子了,四个箱子没变,里面的东西像是被人调换了……” 大夫人捏紧拳头,她望着方妈妈道,“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库房重地,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更没人有胆量敢害我……” 想到身边,大夫人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定是那个贱人的暗卫干的好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敲门 方妈妈望着大夫人,其实她也怀疑是镇南侯府的暗卫做的。 她和大夫人商议事情时,并没有外人知道,就连碧春这样的心腹丫鬟都不知道。 也是她亲自动的手脚,她确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偏偏就出了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和大夫人谈话被人听见了,侯府没有这等偷听本事的丫鬟,丫鬟也没那个胆量。 敢和大夫人为敌的丫鬟,侯府就找不到。 若是那丫鬟是老夫人的,老夫人早发难了,也就不会有这出事了。 只有镇南侯府的派来守护三姑娘的暗卫! 那东西原是要呕心江家的,江家是三姑娘的外祖家,江老太爷和镇南侯关系极好。 镇南侯府的暗卫帮江家出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大夫人几乎就笃定是卫驰干的。 可惜,她再笃定也没用。 没有证据啊。 而且,有证据又如何? 她存心离间江家和安定侯府,这事能被老夫人知道吗? 今日之苦果,她咽不下,也得咽下。 大夫人双手攒紧,眸光狠毒,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舌一般。 她深呼两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 清韵,她迟早要收拾。 可是,现在这一关,她该怎么过? 忠义侯府在左相夫人跟前没了脸,还呕心了赵大姑娘,这脸面找不回来,她不可能甘心。 大夫人越想越抓狂,要是清韵站在她跟前。这会儿脸估计早花了。 她忍着满心怒气,转身往回走。 她望着两小厮道,“去禀告老夫人。” 两小厮不为所动,道,“老夫人有令,不见安定侯府的人。” 大夫人脸色彻底忍不住了,她脸拉的老长。两小厮见了心底发憷。 大夫人冷冷的看着两人。她冷笑一声道,“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要不是忠义侯府把大箱子抬回去,我都还不知道,一点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要是忠义侯府和安定侯府就此撕破了脸面,你们担待的起吗?!” 两小厮怕了。他们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守门小厮,如何跟一个侯夫人比? 小厮望着大夫人道,“我这就去禀告。四姑奶奶先在这里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 小厮回来道,“行了。四姑奶奶进来吧。” 大夫人朝前走去,她脚步飞快。孙妈妈紧紧跟着。 过了二门,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一个妇人和一个丫鬟走在前面。 丫鬟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道,“太太,四姑奶奶来了。” 那妇人头也不回道,“怎么可能,今儿侯府丢了那么大的脸面,老夫人和大嫂恨死安定侯府了,已经下令不许安定侯府的人登门,又怎么会允许四姑奶奶再回来?” 丫鬟道,“真的是四姑奶奶,奴婢没看错。” 丫鬟说着,大夫人已经走过来了。 她知道那妇人是装不知道,她喊道,“三嫂?” 那妇人这才回头,讶然看着她,“真的是你回来了啊。” 说着,她顿了顿道,“今儿这事,安定侯府做的忒不地道了,就算安定侯府恢复爵位这事上,侯府没帮什么忙,也不该送那些肮脏之物来啊,今儿可是把老夫人气坏了,尤其是大嫂,她可是尽力哄着左相夫人高兴,想她保媒,给大少爷迎娶左相夫人娘家义承侯府陆家姑娘,这么一闹,这亲事铁定是成不了了。” 闻言,大夫人脸又是一白,她道,“怎么没听大嫂提过这事?” 王三太太笑道,“事情还未办成,不好闹得沸沸扬扬,也就没告诉你了。” 大夫人暗暗捏拳。 王大太太笑道,“去瞧瞧老夫人吧,这会儿还气晕在病榻上呢。” 大夫人头疼,迈步朝前走。 她进了忠义侯府老夫人的屋子,直接进了卧室。 刚进去,就碰到王老夫人发脾气。 丫鬟捧了药碗过来,她一把掀翻,那药碗砸在了大夫人裙摆上,大夫人还不敢躲开。 她正要说话,王老夫人就冷笑了,“安定侯府怂了两年,如今才恢复侯爵,又开始趾高气扬起来了,我忠义侯府还没什么事求安定侯府呢,就被人如此糟践,你还回来做什么?!是想看我有没有被气死是不是?!” 可怜孙妈妈,她是奉老夫人之命来发泄怒气的,谁想到是送上门来,被人发泄怒气,这都叫什么事啊。 大夫人站在一旁,她望着老夫人道,“蜀锦的事,我真不知道,方才忠义侯府送两箱子礼去安定侯府,箱子一打开,就差点把老夫人气晕,原先我是来质问忠义侯府的,却没想到,那两大箱子竟是我今儿送来的。” 说着,她声音哽咽,带了委屈道,“这些天,侯府恢复了爵位,不少大臣送了贺礼来,蜀锦我原是想留着给清柔做衣裳的,只是那花色婉婷穿更合适,我也没仔细看,就一并送了来,谁想到里面,里面竟然……” 实在是太呕心了,大夫人都说不出口。 孙妈妈站在一旁,她眉头皱紧,望着大夫人的眼神,有些肃然。 侯府恢复爵位,侯府并没有收几位大臣的礼,就连侯府的匾额都还没换,就等侯爷回来,让他亲自挂上去。 而且,那几位大人送的礼,礼单都过了她的手,并没有蜀锦。 孙妈妈确定大夫人是在撒谎,可偏偏还不能戳破。 大夫人的解释,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依旧铁青。 但是,心底算是认同了大夫人的话。 安定侯府虽然恢复了侯爵,靠上了镇南侯府。 可是镇南侯府做不了大夫人的靠山。人家是江家的靠山! 清韵的亲娘已经死了,她只有一个嫡亲的姐姐,嫁给了定国公府大少爷。 她一旦出嫁,要说安定侯府还有什么叫她牵挂的,估计只有安定侯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为了侯府被贬一事,对她冷眼相待,稍微有点血性的。都会报复。可能会帮安定侯府吗? 大夫人母子三人能依靠的只有忠义侯府。 这么多年,她对自己奉承有加,不就是想忠义侯府给她做靠山吗? 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那么对自己。 大夫人说着,一眨不眨的看着忠义侯府老夫人。 虽然她脸上怒气未消,但是有了些松动。 大夫人略松了一口气。 她就猜准了,出了蜀锦的事。大箱子里其他东西都没有碰,就又抬了回去。不然瓷器底下有洞,这样的纰漏能不被发现? 大夫人想的极好。 可是王老夫人眼神冰冷,道,“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四姑奶奶说。” 大夫人心跳不止了。 孙妈妈和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王老夫人靠着大迎枕,望着大夫人道,“蜀锦的事。可以说是意外,那瓷瓶底的破洞呢?这么明显的纰漏。都发觉不利?!别和我耍花腔!” 大夫人头皮发麻,她望着王老夫人,如实回道,“母亲,我实话和您说吧,那两个大箱子,是我准备了给江家送去的,为的是离间江家和安定侯府的情分,可谁想府里下人办事不利,抬错了箱子……” 这样的解释,王老夫人才相信。 因为她就是这样想的,大夫人当家做主,送这样的东西给江家才合情理,送给她,那觉得是脑子被门夹了。 大夫人红了眼眶道,“侯府恢复爵位,江家帮了大忙,老夫人对江家那点埋怨早没了,反倒是忠义侯府,因为没有帮忙,所以有些微词,早忘记侯府是因为江家才被贬的事实,我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现在老夫人还不知道,只当是忠义侯府存心气她,我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解释……” 大夫人要怎么解释,王老夫人管不到。 她只望着大夫人道,“今日之事,就算如你所说,是个意外,可搅黄了大少爷的亲事,这口气,忠义侯府咽不下。” 大夫人听得一怔。 这是打算原谅她了?只是有条件的原谅。 只是,大少爷想迎娶义承侯府姑娘不容易吧? 人家答没答应都还不知道呢。 不过,现在摆平忠义侯府才是首要之事。 她望着王大夫人道,“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泠雪苑,内屋。 清韵还在解那根打了结的彩线。 将最后一个结借口,清韵这才舒喘了一口气,轻打了个哈欠。 青莺端了糕点进来道,“姑娘困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清韵点头道,“我眯一会儿。” 说着,她把彩线放下,要上床歇息。 刚脱了外衣呢,窗户吱嘎一声打开,楚北跳了进来。 清韵衣裳才脱了一半,四目相对。 楚北,“……” 清韵,“……” 楚北耳根轻红,他好像又忘记做一件事了。 清韵麻溜的把衣裳穿上,咬牙道,“进门之前,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好不好?!” 楚北瞥了清韵,和他谈礼貌,她是不是晕了? 他要和她讲礼貌,就没有偷偷跑来见她的事了。 楚北指着门,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来,“真要我去敲门?” 清韵觉得牙有些痒,特别的想咬人。 她努力平复怒气道,“算我倒霉。” 楚北点头,笑道,“我身上的毒还没清除干净,什么都做不了。” 言外之意,就是清韵多虑了。 清韵脸色一哏,恨不得将楚北踹死算了。 做不了,就能肆无忌惮的看了吗?! 清韵剜了他道,“找我有事?” 楚北点头,“我是来求药的,逸郡王为了我挨了三十大板,疼的厉害,他要我寻最好的药,让他尽快恢复。” 药,还是最好的,除了皇宫的贡品,只有清韵有了。 指不定贡品还没有清韵自己调制的好,所以直接就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雁 听楚北说逸郡王伤的严重,清韵眉头轻挑,“他真伤的那么重啊?” 清韵有些不信。 莫说皇宫了,就是侯府,下人对怎么打人板子都研究颇深,怎么样打的响而不疼,怎么打的疼而不响,掌握的很透彻呢。 皇宫重地,那些公公怎么可能不会? 逸郡王是献王府的独苗,就是借公公几个胆子,也不敢下狠手啊,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 楚北坐下来,望着清韵道,“刑杖之人,是太后的人。” 清韵,“……” 清韵双手抚额,替逸郡王默哀。 太后的人杖责他,那绝对是不怎么响,但绝对的疼。 见清韵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楚北笑道,“逸郡王伤的是严重了些,不过安郡王也没讨到好处。” 杖刑之时,除了太后在场,还有献老王爷和皇上呢。 借公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献老王爷跟前耍手段,不要命了差不多。 是以,逸郡王的板子打的有多重,安郡王的就有多重。 而且,逸郡王是有备而来,从他在风满楼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要挨打了。 所以他进宫时穿的裤子很厚实,里面还有一层棉花,受的伤要比安郡王略微轻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太过分了,会被人看出端倪来,到时候惩罚会加倍,得不偿失。 清韵忙回头吩咐青莺道,“去拿药膏来。” 青莺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出去了。 逸郡王帮了姑娘和楚大少爷那么大的忙,不惜舍己挨罚,毁自己名声。帮姑娘洗清了祸水红颜之名。 青莺想着,便捂嘴笑了起来。 那签文说的真对,姑娘会平安和顺,求财得财,求安得安,求和得和,遇难可化险为夷。 可不是遇难可化险为夷。 慧净大师说她求签姿势不对。才求到两支签。被人笑话了那么久呢,最后皇后说皇上也求到了两根签,打那以后。就没人敢再提姑娘抽到两支签的事了。 后来遇刺,不是暗卫救她,就是楚大少爷救她,总之。每回都能平安无事。 这一回,多么严重的事啊。连太后都下了懿旨要赐死姑娘,她都以为姑娘要死定了。 最后不但没死,还得了六万两银票和一堆的赏赐。 想想,青莺心底就美的冒泡。 她昂了脖子想。姑娘的命这么好,凡是跟姑娘作对的,迟早没好下场。 她出了门。朝药房走去。 拿了药膏出来,她喜滋滋的要回屋。走了几步后,脚步蓦然停住。 她瞥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两个小丫鬟在那里说话。 其中一个小丫鬟道,“你说的是真的?” 另外一个小丫鬟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大厨房齐妈妈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万一是真的可怎么办啊?” 丫鬟清秀的脸上挂了担忧之色,她道,“我们肯定要跟三姑娘陪嫁的,三姑娘要是过的不好,我们哪有好日子过啊?” 另一个丫鬟就道,“要是能不陪嫁就好了,我不想离开侯府。” “我也不想,”另外一个丫鬟点头附和。 正说着呢,就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抬眸就见青莺望着她们。 两丫鬟魂差点吓飞,忙拿起扫把要扫落叶。 青莺喝住两人道,“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丫鬟摇头如波浪鼓,脸色泛白道,“没,没说什么。” 两丫鬟紧张的快哭了,恨不得咬断舌头好,青莺姐姐是三姑娘的心腹,她们嚼姑娘的舌根,还说不想跟着姑娘陪嫁,她肯定是生气了。 青莺望着小丫鬟,声音又拔高了两层,“说!大厨房齐妈妈说了什么?” 小丫鬟听得一怔,手紧紧的握着扫把,支支吾吾道,“齐妈妈说几年前,京都冯家大少爷下聘给蒋家,也是一双活雁,死了一只,成亲第二天,大少爷就死在了喜床上……” 青莺听得心一慌,忙问道,“冯大少爷有病?” 两丫鬟连连摇头,“没病。” 青莺扭眉了,“没病,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两丫鬟没说话。 青莺的心跟被人挠了两爪子似地,两丫鬟明明知道,就是不催,非得她骂才说呢?! 青莺又骂了两句,然后两丫鬟就乖了。 “齐妈妈说,蒋姑娘命硬,冯大少爷是被她给克死的,那两只大雁,好好的无辜死一只,就是征兆,冯家应该退亲,可是没有,冯大少爷才有此遭难……” 说到最后,两丫鬟的声音就没了。 青莺一双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这跟姑娘和楚大少爷好像。 不会楚大少爷也会……死吧? 想着,青莺赶紧回屋。 屋子里,清韵和楚北再说话,两人神情平和,没有起冲突。 青莺把药膏放下,把清韵拉了起来,把方才听来的话,告诉清韵。 清韵听得好笑,“真有这么邪门?” 青莺就那么望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楚大少爷真怎么样了,姑娘岂不是要当一个克夫骂名? 清韵望着她,道,“就算我相信,也没法退婚了啊。” 圣旨赐婚,还赐的那么艰难,能随随便便就退婚吗? 楚北坐在那里呷茶,本来丫鬟和清韵说话,他没有故意听,再加上两人说的小声,他也没听见。 但是清韵说的大声啊,尤其退婚两个字,让他额头跳了下。 他放下茶盏,问道,“你要退亲?” 清韵转身回头,迈步走过来,笑道,“今儿镇南侯府送来一双活雁,死了一只,几年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新郎成亲第二天死了,青莺不想你被我克死,想你退亲保命呢。” 楚北听得嘴角上扬,“克我?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怎么克我?” 青莺站在一旁,闹了个大红脸。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她真是笨到底了,怎么就没想这么多呢。 楚大少爷都是姑娘救的,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克他? 这些事,清韵是不信的,她望着楚北道,“那双大雁是你射的?” 楚北轻嗯一声,“是我射的。” “大雁没受伤?”清韵闪着一双琉璃眼,好奇的问道。 楚北望着她,如星辰般璀璨双眸带了宠溺笑意,“纳采礼是喜事,受伤的雁送来,还不如不送。” 清韵想想也是。 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好奇,她望着楚北问,“大雁成群结队,那么多只大雁里,你是怎么知道那一对大雁是夫妻的?” 射大雁,还射一对夫妻,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吧? 难道射一只,另外一只也主动跟着掉下来? 不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夫妻?”楚北望着清韵。 清韵点头,楚北就耳根子红了,他哪有那本事啊,“我只能保证一公一母。” 清韵脸微红,她好像过于刁钻了,大雁在天上飞,怎么发现人家是夫妻的,只能保证公母了。 再者,送大雁也只是意思意思,没有人闲得发慌去研究人家大雁是不是夫妻的。 清韵打算把这话题揭过。 她不信楚北是那等短命之人,再者退婚不可能,没必要纠结。 楚北却望着她道,“难道我送的不是一对夫妻,所以一只伤心死了?” 这个解释很好,但是清韵好奇,“那另外一只怎么没死?” 楚北想了想道,“许是另外一只没心没肺一些。” 清韵,“……” 青莺憋笑,她忍不住道,“或许另外一只还没有嫁人呢?” 青莺凑趣,外面有人憋不住了。 窗户处,露出卫风的脑袋,他道,“爷,有件事,属下觉得应该告诉你。” 楚北瞥头望着他,“什么事?” 卫风抖了肩膀,憋笑道,“爷射的那两只大雁,虽然一大一小,但都是公的。” 楚北,“……” 清韵,“……” 清韵脸绷着,她努力忍,再忍。 忍无可忍,清韵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的腮帮子都疼了。 楚北的脸又红又黑,羞恼交加。 他才说只能保证一公一母,谁想到居然都是公的。 他恨不得掐死卫风了,咬牙问,“你知道,怎么不说?!” 卫风委屈,他要知道,他能不说么,“属下也不知道啊,是大雁死后,楚总管给它验尸才发现的……” 楚总管当时那个哭笑不得,大雁一大一小,大家想当然的就以为是一公一母了,谁想到会不是? 幸好大雁关在笼子里,安定侯府没人拿出来仔细看,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卫风知道,却没告诉楚北,是怕他脸皮薄。 可是方才,他实在忍不住了,怕清韵胡思乱想,想法子退亲,所以就坦白了。 坦白是有后果的,就是顺带把他家主子的脸放地上狠狠的来回碾压了一遍。 楚北只觉得脸烫的厉害,像是要把面具灼烧化了。 他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药膏,纵身一跃,消失在屋内。 然后就传来卫风叫疼声。 没错,楚北赏了他一脚。 清韵笑的肚子疼。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折服 清韵原是要解衣就寝的,楚北来了一趟,解了双雁死了一只的疑团,笑的清韵腮帮子直疼,那点子困意也给笑没了。 她抚着脸,揉腮帮子处的僵硬。 青莺站在窗户边,也是肩膀抖的厉害。 卫风被楚北一脚踹了,撞到大树上,震了一地的落叶,他身上都有不少。 他爬起来,听着青莺和喜鹊的笑,脸皮有些挂不住。 他走过来,道,“逸郡王被皇上罚扫马厩,他要爷陪着一起扫,爷没法拒绝,所以接下来一个月,爷可能要住在军营了,三姑娘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的事,一个月以后再去不迟。” 卫风不提这事,清韵差点都给忘记了。 安郡王和逸郡王的事解决了,她接下来就是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治腿了啊。 上回,定国公夫人得知安郡王和逸郡王争着要娶她,一个相思成疾,一个闹着要落发出家,怕她出事,赶不及来提点她,可见有多盼着她能帮顾明川治病了。 明天,估计定国公府的马车就会来接她了。 只是楚北没时间…… 拜托,她给人治病,要他有时间做什么,他是能给她打下手啊,还是她缺个帮倒忙的啊? 还有,她虽然和楚北定亲了,亲事从一开始就波折重重,可到底还未出嫁呢,去哪儿都一起,这算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 清韵走过来,想让卫风帮着转达几句话,可是丫鬟把位置让开,那还有卫风的人影啊? 窗台上有一片绿叶,清韵拿起来。 外面。紫笺站在珠帘外道,“姑娘,大夫人和孙妈妈从忠义侯府回来了。” 紫笺禀告完,青莺嘴角就咧开了,怎么都憋不上,大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会儿有热闹瞧了。 清韵不困了。就算困。碰到这样的热闹,她也得爬起来看啊。 喝了半盏茶,清韵就带着丫鬟去春晖院了。 迈进春晖院。清韵眼睛就睁大了。 因为大夫人就站在院子里,面对着正屋站着。 沐清柔几个站在一旁。 清韵走过去,沐清芷就望着她,眸底一抹妒忌。瞬间升起,瞬间熄灭。好像是人的错觉一般,不过清韵还是捕捉到了。 沐清芷看了清韵一眼,就把眸光投向正屋。 沐清雪则脸颊带笑的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挽起清韵的胳膊。 清韵有些不适。但也没拂开她,只问道,“怎么都站在外面。不进屋?” 沐清雪回道,“祖母把孙妈妈叫进了屋。其他人都不许进去。” 清韵嘴角噙笑。 孙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她是想从孙妈妈那里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呢。 屋内。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脸阴的厉害,问道,“那两个大箱子到底怎么回事,弄清楚没有?” 孙妈妈站在那里,她轻叹一声道,“事情说弄清楚了,也确实弄清楚了,说没弄清楚,就跟一团乱麻似地,奴婢想不通。” 听见孙妈妈的叹息,老夫人眉头又狠狠的皱了下,“到底怎么回事?” 孙妈妈就回道,“今儿,忠义侯府抬来的两口大箱子,其实是今儿早上,大夫人回门时带回去的,那蜀锦也是大夫人送的,和老夫人您生气一样,忠义侯府老夫人也气病了,一气之下,又要两口大箱子送还了回来,忠义侯府还在左相夫人跟前跌了脸……” 老夫人想过无数忠义侯府送东西来的理由,唯独没想过这事,哪怕周总管怀疑过,可是她不相信。 现在孙妈妈都这么说,她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老夫人眉头紧锁,“大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忠义侯府是她的靠山,她巴结还来不及呢,会做这样的蠢事?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道,“事情不像是大夫人做的,她得知那些东西是她送的,也很诧异,不像是装的,可是……” 说着,孙妈妈就停了。 老夫人追问道,“可是什么?”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道,“以奴婢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来看,大夫人确实不知情,可方妈妈却是知道的。” 老夫人更迷糊了,“你是怀疑方妈妈?” 方妈妈是大夫人从忠义侯府带来的陪嫁妈妈,是她身边的一把手,她只会劝大夫人对忠义侯府好,不可能做这些事。 还有,那两箱子礼,是大夫人偷偷送回忠义侯府的。 有什么东西不能正大光明的送,需要她偷偷的送? 老夫人想不透,孙妈妈也给不了解释,只得道,“老夫人,大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老夫人冷笑一声,“让她进来,我倒是想瞧瞧闹出这样的事来,她拿什么来搪塞我?!” 院子里,大夫人等的心急如焚,她脑袋转的飞快,想理由把事情囫囵过去。 可是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好理由。 她总结了下,她需要解释的事情有三点。 第一,她为什么要偷偷的给忠义侯府送礼去。 第二,那两箱子东西是怎么来的。 第三,她如何消了忠义侯府对安定侯府的怒气。 还未想通透,门吱嘎一声打开,孙妈妈站在屋内道,“大夫人,老夫人让你进屋。” 大夫人轻提裙摆,努力保持脸色从容的走了进去。 沐清柔紧随其后,再就是沐清芷、周梓婷几个。 清韵走在最后面。 她进屋时,大夫人都在解释了,“昨儿白天,我就知道忠义侯府老夫人病了的事,只是侯府为了清韵的事,根本无心理会其他,我也没那个心思回娘家探望,就吩咐方妈妈准备些东西,我带回忠义侯府去,只是侯府恢复爵位这事,忠义侯府没能帮的上忙,我又丢了侯府的事,跑回去尽孝,担心老夫人您生气,这才瞒着的,可是谁想那两箱子东西竟然出了岔子,东西是我让孙妈妈准备的,大多数都是我的陪嫁,谁想到会有问题,前天夜里,紫檀院丫鬟夜里起夜,说是看到有人影,吓的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我只当她是看花了眼,如今想来,果真是有贼人摸进了我的紫檀院,算计于我。” 说着,大夫人声音就委屈了起来。 不管她让方妈妈做了什么事,但是就从今天这事来看,受委屈,最倒霉的只有她。 她说什么,大家都会信。 她继续道,“今儿左相夫人去探病,忠义侯府老夫人勉强打起精神招待她,闲聊时,说起咱们侯府恢复爵位之事,也不知道是谁把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说咱们侯府恼了忠义侯府没帮忙,有断绝往来的意思,忠义侯府老夫人为了破除流言,就把我送去的两箱子东西拿出来,打算借此攻破流言,谁想到,谁想到让忠义侯府在左相夫人跟前没了脸,让她病上加病,卧床不起了,我和孙妈妈回去之后,她问我话,我没敢说实情,只说蜀锦是人送来的贺礼,我瞧着不错,就带回来了……” 大夫人知道,她收买不了孙妈妈。 她在忠义侯府说的话,孙妈妈会一字不漏的告诉老夫人。 她撒谎的事,瞒不过孙妈妈,所以她只能坦白。 清韵站在一旁,她已经被大夫人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如折服。 那么大的错误,她竟然想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想抹平? 清韵望着老夫人,见老夫人眉头陇紧。 显然,她选择了相信大夫人。 她问道,“忠义侯府没生气?” 大夫人摇头,“怎么可能不生气,只是我是被人陷害,并非是故意的,忠义侯府是我娘家,东西又是方妈妈准备的,我解释了,她们想明白,气也就消了大半了,只是让忠义侯府在左相夫人跟前没了脸,这口怒气,估计要一阵子才能消。” 她说着,清韵站在一旁道,“听府里下人时候,那两口大箱子原是放在外库房的,和原本打算送去江家的摆在一起,这两箱子被人动了手脚,那送去江家的会不会也?” 说着,清韵拍着胸脯道,“幸亏没送去江家,要是出了事,以外祖父的脾气,估计要被活活气死。” 听清韵这么说,老夫人手里拨弄的佛珠滞了下。 大夫人说紫檀院有黑影,那两口大箱子是被人算计的。 清韵说,那两口大箱子是放在外院库房的,还和江家的放在一起? 老夫人心中隐隐有猜测,她冷了眸子,吩咐道,“将外库房两箱子东西抬来!” 闻言,大夫人心一慌。 孙妈妈就带着丫鬟走了。 大夫人拳头攒紧,扭头,狠狠的瞥了清韵一眼。 那一眼,饱含杀意。 站在清韵身边的沐清雪,身子一紧,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几步。 她还想借着清韵之手,帮姨娘如愿。 如今瞧来,大夫人是容不得清韵了。 她这时候和她走的近,岂不是引火烧身? 清韵就那么站在,她迎视着大夫人冰冷如刀的眸光。 她面色不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牲畜无害的笑。 以为那么看她,她就会怕了? 她既没有告状,也没有戳破她什么,她只是关心江家而已。 她思虑周全,以忠义侯府为鉴,是为侯府好。 这样也要怪她,那她只有几个字奉还。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怨不得旁人。 第一百六十章 腊肉 很快,孙妈妈就带人将放在外库房准备了给江家的两口大箱子抬了来。 看着那两大箱子,沐清芷几个就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 她们会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外院正堂瞧见的一幕,简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四个婆子抬着两口大箱子,孙妈妈小心叮嘱道,“小心放下。” 等箱子落地,孙妈妈就望着老夫人了。 老夫人瞥了两箱子道,“打开。” 说完,她就端起茶水,轻轻啜着。 眼睛没有再看大箱子一眼,显然是担心上午的事再重演一遍。 其他人,和老夫人一眼,都不敢看。 清韵则没什么好怕的,因为她知道,这两箱子东西没有问题。 婆子把两口大箱子打开。 没有和上回一样,听到尖叫声传来。 大家都把眼睛睁开了。 大箱子里,摆满了绫罗绸缎。 孙妈妈吩咐婆子道,“拿起来,打开看看。” 两婆子面面相觑,这些绸缎瞧着没事,可不代表里面没问题啊,万一…… 可是孙妈妈又催了一遍,两婆子只能照做了。 两婆子拿了绸缎,缓缓展开,绸缎顺滑,里面什么都没有。 两口大箱子里,有八匹绸缎,都没有被人动手脚。 还有两套头饰,四斤新茶,两斤普通燕窝,半斤血燕窝。 上等文房四宝一套,宣旨两刀,还有一对彩瓷梅花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两冬虫夏草。 这礼,很重。 老夫人坐在那里看着。脸色越来越沉。 这不是给江家的谢礼! 当日,她让大夫人准备谢礼,大夫人把礼单拿给她瞧了。 礼单上没有血燕窝,更没有冬虫夏草! 送的瓷瓶也不是梅花纹彩瓷,而是青花瓷,上面是竹叶纹。 而且,宣旨是四刀。不是两刀。 孙妈妈手里拿着礼单。拿给老夫人看,道,“这礼单和大箱子里的东西对不上号。” 除了两刀宣纸一样外。其他都不相同。 且不说大夫人不可能出这样的纰漏了,她更不会给江家送冬虫夏草和血燕窝。 尤其不会送了,还不添在礼单上,让老夫人知道。 孙妈妈瞥了眼方妈妈。想到之前她那么着急的赶到忠义侯府,把大夫人拉到一旁说话。 孙妈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才是给忠义侯府准备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侯府哪个下人办事那么马虎,竟然将两份礼单犯错了。 想到今儿忠义侯府抬回来的东西,那是要送去江家的…… 要是真送了,还不得把江老太爷气的噎死过去? 老夫人面如寒霜。 大夫人站在一旁。她唇瓣抿成一条之言,眼神冰冷如刀,她走到大箱子前。拿了首饰盒,翻看起来。一脸惊诧道,“我给江家准备的东西怎么变了?这首饰是我两个月前买的啊。” 她一脸愤怒。 愤怒中又夹着三分无辜。 清韵站在一旁,她想看这一出闹剧,大夫人要怎么唱下去,才能熄了老夫人的怒气。 方妈妈跪下来,道,“老夫人给大夫人做主啊,这些东西,是奴婢准备的,也是奴婢看着装进大箱子里的,这冬虫夏草是特地给忠义侯府老夫人补身子用的,是大夫人用私房钱买的,如今却出现在了送给江家的箱子里,这也就罢了,侯府能恢复侯爵,江家帮了大忙,送了也无妨,可是贼人千不该万不该,他偷梁换柱也就罢了,他还在大夫人送去忠义侯府的箱子里动手脚!” 方妈妈上下嘴皮一翻,就把错推在了别人头上。 而且,她说的还很有道理。 大夫人掏私房钱买的冬虫夏草,孝敬忠义侯府老夫人合情合理,孝敬江家,要不是被人动了手脚,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方妈妈办事,素来严谨,放错礼单这样的事,那是不可能。 尤其是送去忠义侯府和打算送去江家的大箱子还不一样,就更加错不了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动了手脚,存心害大夫人。 只是,侯府有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呢,外库房可不是一般地方,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进去。 一屋子人都在揣测那人是谁。 只差有人起个头,就怀疑到卫驰头上了。 偷梁换柱这事,确实是卫驰做的,可要把那损阴德的事也算在他头上。 清韵都替卫驰叫委屈。 这口黑锅,清韵不可能任由卫驰背着的。 她上前一步,望着老夫人道,“那放在绸缎里的腊肉,分量不少,是大厨房丢的吗?” 据她所知,侯府只有侯爷喜欢吃腊肉,其他人都不怎么吃。 侯爷不在府里,经常办差,所以腊肉不会准备太多,丢一大块,不可能不被发现。 清韵是望着老夫人问的,可是眼睛余光瞥的是方妈妈。 见方妈妈眼神慌乱,清韵就笑了。 果然是她。 老夫人看着清韵,她的眸光在清韵脸上多停了几秒,才吩咐秋荷道,“去大厨房问问,可丢过腊肉?” 秋荷轻福了下身子,就转身去大厨房了。 方妈妈站在一旁,她头上有了细密汗珠,背脊湿透。 汗珠滑进眼睛里,酸涩刺疼。 她忍不住抬手擦了下。 清韵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方妈妈看。 清韵的眼神太过明显,沐清雪几个也注意到了,都随着清韵望向方妈妈。 周梓婷眼珠子一转,笑道,“方妈妈这是怎么了,这天也不热啊。你怎么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一说这话,一屋子人都望着方妈妈。 老夫人眼睛一缩,脸又青了三分。 方妈妈一抹额头,笑道,“奴婢没事。” 没事? 当人是瞎子呢,没事好端端的出一头冷汗? 周梓婷腹诽道,嘴上却没说出口。能让方妈妈吓成这样。可见是她动的手脚。 大夫人坐在那里,她手中绣帕已经被修长指甲给戳破了,指甲也断了一根。 她回头瞥了方妈妈一眼。 方妈妈眼神有乞求之色。求大夫人救她。 大夫人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方妈妈是她的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忠心耿耿。 离间江家的事,是她的主意。只是这事太过重大,她不放心交给旁人。唯有方妈妈才放心。 这些年,方妈妈帮了她不少的忙,她是忠义侯府庶女,在忠义侯府跟王老夫人斗。要不是方妈妈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必须要保住方妈妈的命! 且不管方妈妈是她的奶娘,就冲方妈妈做的这些事。全是为了她好,她要是任由方妈妈被老夫人杖毙死。让那些为她卖命的人怎么想? 以后让那些人帮她办事,他们必定会畏手畏脚。 大夫人轻捂了下肚子,脸色变了变,她起身出去了。 显然,是去方便了。 她的丫鬟碧春跟出去伺候。 清韵知道,大夫人是想辄救方妈妈去了,不知道她怎么救方妈妈? 大夫人还未回来,秋荷就回来了。 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厨房管事柳妈妈。 柳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掌管了春晖院小厨房十几年了,深得老夫人的心,要不是大厨房一再出事,她哪舍得柳妈妈去管大厨房啊? 秋荷进来,福身道,“老夫人,大厨房没有丢过腊肉,侯府除了侯爷爱吃腊肉外,其他主子并不喜欢吃,所以大厨房没准备多少腊肉,奴婢接管大厨房后,研究几位主子的口味,下人这才想起来腌制的腊肉还没有晾晒,便拿出来晾晾风,那些腊肉腌的不怎么好,奴婢不敢给侯爷吃,就让下人重新腌制,正好,那日方妈妈去了大厨房,正巧见丫鬟切腊肉,还剩下最后一块,就讨了去。” 听柳妈妈这么说,清韵腮帮子都憋疼了。 方妈妈拿的是最后一块腊肉啊,其他的都切了吃了。 而且,给江家和忠义侯府准备东西的正是方妈妈。 不过,就算方妈妈拿了块腊肉,也不足以证明就是她放的,因为人家是拿回去吃的。 这不,方妈妈跪下来,叫冤枉道,“老夫人,那腊肉奴婢是讨回去吃的啊,奴婢怎么可能会做坑害忠义侯府的事?” 她义正言辞,丝毫没有撒谎的胆怯。 因为她说的是真的,她不会做坑害忠义侯府的事,她坑的是江家。 清韵笑了笑,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我也觉得方妈妈不像是做这样事的人,不过就目前来看,她的嫌疑最大,但她不是没有证人,腊肉烧没烧,紫檀院的丫鬟应该清楚。” 清韵说着,周梓婷多看了她两眼,眸光就跟看一个傻子似的。 她傻了吧,事情到这一步,就差没明说是方妈妈在侯府准备了给江家的谢礼里动的手脚,只是不知道为何被人调换了,抬去忠义侯府,让大夫人偷鸡不成蚀了把米,自作自受了。 她倒好,不帮着踩方妈妈才,踩大夫人,她还帮方妈妈说话。 她脑袋被门挤了吧。 周梓婷这么想。 可是老夫人就不会了,今儿清韵说的话虽然不多,但仔细看,却直接影响她查探这件事。 是清韵,把忠义侯府的礼和江家的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她提到腊肉,现在更是一句话定方妈妈的生死。 腊肉吃了,方妈妈嫌疑就解了。 腊肉要是没吃,紫檀院也没有,那方妈妈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且她说话聪慧,连她都得叹一声佩服。 老夫人吩咐道,“去紫檀院问问。” 第一百六十一章 顾忌 大夫人进屋时,正好听到老夫人这句话。 她什么也没说,只走到自己位置上做好。 方妈妈望着她,眸底写满了乞求,求大夫人救她。 大夫人朝她轻点了下头,然后端茶轻啜。 方妈妈就安心了。 她静静的跪在那里,等着秋荷无功而返。 可是她想错了,秋荷回来,禀告道,“老夫人,紫檀院小厨房烧腊肉,还是侯爷离京办差前一天的事,方妈妈也没有带腊肉回去过。” 方妈妈面如死灰。 大夫人点头,她以为秋荷会什么也问不出来,甚至问出来的结果就是她带了腊肉回去烧了吃,怎么会这样?! 她抬眸见老夫人冰冷愤怒的眼神,她赶紧磕头。 她的额头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可是没人心疼她,因为方妈妈是想借此叫屈,“老夫人明鉴,奴婢是冤枉的啊!” 老夫人冷冷一笑,“冤枉?我容你狡辩了几次,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死不认罪?你倒是说说,从大厨房带走的腊肉,去哪儿了,生吃了吗?!” 越说,老夫人越愤怒。 桌子被她拍的砰砰响。 方妈妈跪在地上,眼泪流的满面都是,可她不敢承认。 她一认罪,就是死路一条。 她想活着,想理由脱罪。 可是这一回,她根本脱不了罪了。 大夫人站起来,望着方妈妈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做的?” 方妈妈听得一鄂。她抬眸望着大夫人。 清韵也惊讶了,她没想到大夫人会这么问。 她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大夫人望着方妈妈,她眸光并没有指责,甚至是鼓舞方妈妈认罪。 方妈妈抹了眼角的泪花,望着老夫人道,“是,是我做的。” 虽然心里清楚。就是方妈妈做的。可是听她亲口承认,老夫人一气之下,将手边的茶盏给摔了。 红绡才端上来的热茶。砸在方妈妈身上。 滚烫的茶水疼的方妈妈额头青筋暴起,可是她不敢叫疼。 她跪在那里,道,“老夫人。事情是我做的,我认罪。可是我不甘心!我是大夫人的奶娘,跟着大夫人嫁进侯府十几年了,大夫人为侯府生儿育女,做了多少事。老夫人看在眼里,可是侯爷呢,她心底只有已经过世的江氏!” 她不称呼奴婢。还直接称清韵的娘为江氏。 “江家触怒圣颜,连累侯府被贬。大夫人从侯夫人变成了伯夫人,身份降了一节!以前,大夫人和五姑娘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被贬之后,几乎就没几位太太邀请大夫人去喝茶赏花,五姑娘更是被威北侯府姑娘欺负,她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瞧了心疼!” “是,侯府能恢复爵位,江家是帮了大忙,忠义侯府没出什么力,可尚书府都没帮忙,忠义侯府敢随便帮着求情吗,老夫人因此疏远忠义侯府,我不服气!是我劝大夫人给忠义侯府送礼的,送的比江家还要重!也是我在送给江家的谢礼里动的手脚,我没有做错!” “谢江家?侯府为什么要谢江家,这是江家应该做的,要不是因为江家,侯府不会被贬!” “江家是安定侯府的亲家不错,可江氏已经过世多年了,侯爷还记着她,对江家比对忠义侯府好的多,就因为大夫人是继室,是填房吗?!” 方妈妈说着,老夫人气的嘴皮哆嗦,说不出来话。 大夫人哽咽道,“别再说了……” 只有四个字,却满是委屈和心酸。 方妈妈没有停,她声音越说越大,“我替大夫人委屈,忠义侯府是没帮侯府什么忙,可至少没有坑过侯府!老夫人还要谢江家,对江家感恩戴德,这将我们大夫人置于何地?我就是要离间江家,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说到最后,方妈妈几乎就是吼了。 老夫人气道,“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老夫人话音一落,便走过来两个粗使婆子,拽着方妈妈要拖她下去。 大夫人没有帮着求情。 倒是她身边的碧春急道,“大夫人,方妈妈不能死啊。” 大夫人拿帕子抹眼泪,“有错当罚,我岂能徇私偏颇。” 听听,多么公正的大夫人啊。 公正的叫清韵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外面,板子都打的啪啪响,方妈妈在歇斯底里的叫。 她真的不救方妈妈,任由她被老夫人活活杖毙?“ 碧春就道,“可是你今天把方妈妈给了大太太啊,她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过几日大太太要人,你把方妈妈的尸体交给她吗?” 碧春说着,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快去,让她们住手!” 碧春爬起来,就跑出去阻止人打方妈妈。 老夫人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望着老夫人,擦干眼泪道,“看我都被气糊涂了,方妈妈是我的贴身妈妈,她今日放下大错,全是为了我,我想救她,可家有家规,犯错就该罚,她放下大错,打死她都是轻的,可是今天,我无意犯错,把忠义侯府得罪了个遍,大嫂借机刁难我,我几次想甩袖就走,可是侯府失礼在前,我要是走了,两府的关系可就没法修补了,还有左相夫人,她也知道我侯府送的礼……这事还得忠义侯府去解释,我不想侯府毁了名声,只怕往后我侯府再送礼,没人敢收。” 这一点,大夫人说的,老夫人信。 她望着大夫人,冷了眼神问道,“忠义侯府怎么刁难你的?!” 大夫人望着孙妈妈道,“忠义侯府大太太的贴身妈妈。有一弟弟,有些痴傻,她一直想给他娶个媳妇,可是忠义侯府没人嫁,今天,大太太瞧中了孙妈妈……” 一句话,孙妈妈脸沉的跟百年老锅底似地了。 老夫人脸也拉的老长。大夫人赶紧道。“我知道她是故意气我的,她知道孙妈妈是老夫人的人,半日都离不得。我当时就严厉回绝了,说孙妈妈是您的人,我做不了主,她当即就道。孙妈妈我做不了主,方妈妈总可以吧。我知道她是要砍去我的左膀右臂,我不同意,却不得不答应。” 言外之意,她已经把方妈妈许给忠义侯府大太太了。 方妈妈现在是忠义侯府的人了。她的生死不是安定侯府能做主的。 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叫清韵惊艳。 老夫人冷笑道,“我要真杖毙了她。忠义侯府又能如何?!” 大夫人望着老夫人道,“忠义侯府大太太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我好言好语相劝,她还这般刁难我,方妈妈要是死了,她肯定以为是我不愿意把方妈妈给她,她还会开口要旁人,或者要些别的,今日之事,是我侯府不占理……” 一句侯府不占理,听在老夫人耳朵里,格外的刺耳。 “侯府不占理?东西是我派人送的吗?!”老夫人怒道。 大夫人望着她,道,“东西是我送的,可是我嫁进侯府十几年,就是侯府的人,代表的就是侯府,大嫂要方妈妈才能消气,我答应了,可是不给方妈妈给她,她必定会提旁的要求,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清韵实在听不下去了。 大夫人这是威胁老夫人呢,忠义侯府要方妈妈就能摆平。 要是不给方妈妈,那忠义侯府要钱,要地,她拿不出来,那就只能从公中拿了。 谁叫是老夫人要打死方妈妈的。 沐清柔站出来,望着老夫人道,“祖母,你就饶了方妈妈一命吧,反正以后她也不会留在侯府了,眼不见为净。” 沐清芷也道,“方妈妈有错,确实该罚,不过她犯的错,她来摆平,也算是将功折罪,不过那把东西调换的人更该死,东西没有送江家去,要是不被调换,就不会丢侯府的脸面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倏然,她抬眸望着清韵,问道,“方妈妈是打死好,还是送去忠义侯府好?” 清韵眼皮一抖,怎么又把难题丢给她啊,她不喜欢处理这类难题好吗? 清韵还没回答,沐清柔就瞪着她了。 那样子,像是她要敢说处死方妈妈,就要她好看。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清韵能说心里话吗?” 老夫人点头,“有什么话就说。” 清韵就道,“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江家连累侯府被贬,江家帮侯府恢复了爵位,还是被人记恨,我替外祖父心寒,我若是江家,是外祖父,听到今日之事,以后都不会再跟侯府往来了,方妈妈是杖毙,还是送去忠义侯府,对外祖父,对我都无关紧要,我只希望,我嫁进镇南侯府后,江家那边,我会自己往来,侯府和江家,还是断了吧,对大家都好。” 说完,清韵福身道,“祖母,我头有些晕,先告退了。” 不等老夫人答应,她转身走了。 青莺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老夫人,也跟着福身,追着清韵走了。 等出了春晖院的门,青莺就忍不住道,“姑娘,你怎么不让老夫人处死方妈妈?” 清韵赫然一笑,“处死方妈妈?她问我那话,就代表她想饶了方妈妈。” 问话,只是堵她的嘴罢了。 大夫人想救方妈妈,老夫人是想杀方妈妈,可是为了侯府的名声,她会退让。 况且,江家被贬,哪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始终比不上忠义侯府。 清韵不说,青莺根本就没想过老夫人会饶了方妈妈。 她气撅了嘴道,“这事就这样算了?” 虽然江家没吃什么亏,还让大夫人受了一通气,可是大夫人想挑拨离间,那就不行。 清韵脚步往前,道,“不这样算了,还能怎么样?” “奴婢不服气!”青莺气道。 虽然她没办法拿大夫人怎么样,但是有人可以啊。 她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在,她道,“可以让卫驰大哥……” 她没说完,清韵就回头望着她,道,“没用的,江家最大的错,就是曾经拖累过侯府,而忠义侯府没有。” 这就是大夫人的底气。 方妈妈犯了错,还敢那么振振有词的忠义侯府打抱不平,不就是因为忠义侯府没有拖累过侯府。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青莺捏紧粉拳,气的是头冒青烟,“江家已经帮侯府恢复了爵位,这样还不行,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才行吗?” 清韵继续往前走。 她嘴角一抹笑,昙花一现。 除了老死不相往来,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忠义侯府也拖累侯府。 从侯府恢复爵位那一天起,清韵就在琢磨一件事了。 侯府不是怪江家连累了侯府,所以迁怒于她和沐清凌吗? 她和江家,已经不欠侯府什么了。 若是侯府再贬一回,还是因为忠义侯府,那可就好玩了。 要知道,大夫人可是极力反对侯爷帮江家的,极力阻止侯府和江家往来,更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泄愤。 要是有一天,轮到忠义侯府了,轮到她了。 那时,大夫人会如何? 老夫人又会如何? 沐清柔会不会被牺牲,会不会被联姻? 无数的好奇,萦绕在清韵的心头。 她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 她费尽辛苦,搭上名声换回来的侯爵之位,岂能白白便宜了她人? 她没有奢望感激她,但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就忍无可忍了。 以前,她还会犹豫,毕竟侯爵之位得来不容易,更担心老夫人会被活活气死。 可是今日看来,老夫人的抗生气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想气死老夫人,没那么容易。 如此,她还忌顾什么? 青莺站在一旁,巴巴的望着清韵,见清韵笑,青莺就两眼瞪直了。 姑娘在笑? 还笑的那么高兴,就跟捡了银子似地。 气都能被气死了,姑娘还笑的出来。 也太没心没肺开的开了吧? 还是被气坏了? 她有些担心的问道,“姑娘,你笑什么?” 清韵随手摘了一朵花,在手中转了几下,又置于鼻尖清嗅,笑道,“笑什么?笑有求于人的感觉不好受。” 第一百六十二章 靠山 泠雪苑,书房。 清韵坐在那里,提笔沾墨,认真的写起来。 书房内,只有她一人。 门,吱嘎一声推开,青莺走了进来。 她鼓着腮帮子,站在书桌旁道,“姑娘猜对了,老夫人真的饶了方妈妈一命,只打了她二十大板。” 清韵继续写,头也不抬的问道,“然后呢?” 青莺眨眼,姑娘怎么知道还有然后,“老夫人说江家和忠义侯府都是侯府的亲家,她不会厚此薄彼,如果和江家断绝关系,和忠义侯府也一样,今日之事,更不许侯府下人碎嘴,如有发现,严惩不贷。” 青莺顿了顿,继续道,“方妈妈犯了那么大的错,全是大夫人管教不严,老夫人罚了她一番,并要她处理好忠义侯府的事。” 青莺是看着清韵说的,见她神情不动,青莺撅了撅嘴道,“老夫人罚的太轻了。” 清韵放下笔,瞥了她一眼,笑道,“要不是我说了那话,指不定罚的更轻,谁让侯府离了她就转不动了呢?” 大夫人为什么犯了错,还敢振振有词,毫不胆怯? 不就因为侯府离了她就转不动了吗? 镇南侯府送纳采礼来就是最好的例子,侯府只有她最合适去迎接,她撂挑子了,楚大太太就以为侯府故意慢待她,她不恼大夫人,她恼的是整个侯府,她不能拿老夫人怎么办,却可以正大光明的刁难她。 大夫人任性,她得为她的任性买单。 侯府离不开大夫人,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大夫人为侯府生下了唯一的嫡子。将来沐青阳是要继承整个侯府的,为了给沐青阳留足颜面,也得宽恕大夫人三分。 至于不和江家断绝往来,说白了,还是为了侯府好。 她虽然许给了楚北,镇南侯府大少爷,可她能联姻。都是因为江家。 镇南侯看的是江家颜面。在镇南侯心里,他只认清韵这个孙媳妇,江老太爷这个亲家。 老夫人虽然做的不公允。但论眼光,她甩大夫人几条街。 大夫人眼皮子太浅,江氏都死了多少年了,她还记恨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江氏早亡。轮的她做安定侯府大夫人吗? 老夫人努力稳住江家,让江家和镇南侯府做侯府的靠山,最终为的还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 大夫人倒好,努力把靠山往外推。 清韵绝对相信。老夫人在心底骂过大夫人蠢钝如猪。 清韵拿起才写好的信,拿了信封装好,走到窗前。 卫驰纵身出现。望着清韵道,“三姑娘有事找属下?” 清韵把信递给他道。“帮我转交给你家爷,我有件事托他帮忙。” 卫驰拿了信,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视线内。 他以为清韵是有急事相求,不敢耽搁。 可是他回了锦墨居,却没见到楚北的人影。 不当是他,连卫风和卫律都没瞧见。 不过锦墨居没人敢来,他就把信放在了书桌上,用镇纸压着。 他关门离开,他不敢离开清韵太久,怕清韵会出事。 可是才走到湖边,便瞧见楚北轻点湖面飞过来。 见他等候在那里,楚北微微挑眉,“怎么回来了?” 卫驰就道,“三姑娘写了封信,让属下交给爷。” 楚北眉头轻挑,漂亮眸底闪过一抹璀璨笑意,“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直接禀告我,需要写信的?” 他说完,卫风就补充了一句,“难道是情书?” 卫风说着,卫驰就那么望着他。 楚北也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没可能。” 三姑娘见了爷,瞪眼轰人才正常,写情书,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卫驰和他们都是楚北的心腹,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口述转达的,况且,清韵很信任他们。 写信,那根本是画蛇添足。 唯一的解释,就是写的情书了啊。 情意绵绵的话,说出来都脸红,何况是对卫驰说了,让他转述了,要真那样的话,绵绵情意估计难感觉出来,感觉到一身的鸡皮疙瘩倒是真的。 怕楚北踹他进湖,卫风赶紧道,“信呢?” 卫驰回道,“属下放书房了。” 卫驰话音未落,楚北已经迈步朝书房走去了。 卫风几个跟进书房时,只瞧见楚北坐在那里,嘴角上扬,一抹笑璀璨生华。 还说不是情书,不然爷能高兴成这样? 紫檀院,内屋。 大夫人坐在那里喝茶。 丫鬟碧春打了珠帘进来道,“大夫人,大夫走了。” 大夫人抬眸望着碧春,“方妈妈上过药了?” 碧春回道,“绿袖在帮方妈妈上药。” 大夫人又喝了两口茶,方才起身出去。 她走到方妈妈屋外,绿袖正好开门出来,瞧见大夫人,忙退到一旁。 大夫人迈步进屋。 屋子朴素,陈设简单,但很宽敞,该有的也一应俱全。 方妈妈躺在床上,老泪纵横,见了大夫人,她哽咽道,“大夫人……” 碧春端了椅子过来,大夫人坐下,摆手道,“都出去。” 丫鬟们都福身退下,把门带上了。 大夫人望着方妈妈,她眼眶通红,问道,“伤口很疼?” 方妈妈摇头,“奴婢给你惹了祸,罪有应得,只是以后奴婢再不能伺候大夫人了,心底难受。” 从大夫人出生起,她就一直伺候她,到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她一直把大夫人当成是女儿,那种母女分别的痛,痛侧心扉。 大夫人握紧她的手。“我又何尝愿意送你出府,实在是逼不得已,我已经派人去和大嫂说清楚了,明儿就会派人来接你走,你回忠义侯府住几天,把伤养好,然后就搬出来。安定侯府你是回不来了……将来清柔出嫁。你就跟着她吧。” 方妈妈点头,然后问道,“忠义侯府不是好说话的。你答应了她们什么,她们才平息了此事?” 说到这事,大夫人就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她要我说服左相夫人。帮着做媒,让大少爷迎娶义承侯府姑娘!” 方妈妈脸色一白。“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你答应了?” 忠义侯府大少爷骄奢淫逸,左相夫人除非和娘家有仇,才把侄女往火坑里推。 大夫人气道。“我哪能答应,可是我不答应,大嫂就狮子大开口。要我赔偿五万两银子!” 两件事,她必须要做到一件。 否则她就不念情分。把安定侯府送礼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看安定侯府还如何在京都立足。 她能怎么办? 她今天是倒了几辈子血霉,送上门给人敲诈勒索! 不过五万两,她不可能答应。 讨价还价一番,大夫人答应给忠义侯府大太太三万两。 方妈妈脸色依旧苍白,“可是三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你哪来那么多银子赔给她?” 从公中拿,要是被老夫人发现了,那不是小事啊,难道要变卖田产铺子? 可没了陪嫁,大夫人怎么办,仅靠那点月钱,能做什么用? 想到什么,方妈妈眼神凝了下。 三姑娘身上至少有六万两银票。 大夫人不会是想? 可三姑娘不再是以前的三姑娘了,她聪慧机灵的很,又有暗卫守护,想她掏银子,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方妈妈想劝大夫人几句,可是大夫人站了起来,她道,“你安心养伤。” 说了这一句,大夫人便起身走了。 方妈妈清楚的听到,大夫人吩咐丫鬟道,“叫三姑娘来见我。” 丫鬟把门关上,屋子里瞬间黯淡了许多。 方妈妈趴在大迎枕上,心莫名的恐慌。 她总觉得,大夫人这一辈子会毁在清韵的手里。 泠雪苑,内屋。 清韵在绣荷包,一旁的小几上,摆着一个打好的络子。 清韵想给这个络子配个荷包。 在想绣什么图案好,窗户处就传来响声。 青莺就道,“肯定是卫驰大哥回来了。” 清韵忙放下绣棚子,过去开窗户。 见卫驰站在屋外,清韵问道,“你家主子答应帮我忙吗?” 卫驰一笑,“爷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什么意思?”清韵不解的问。 卫驰忙回道,“爷看她们不顺眼。” 清韵抚额,说的好像她拦着楚北似地,“他看人不顺眼,想做什么,我又没拦着他。” “……爷不动手,就是想留给三姑娘收拾,看看三姑娘的手段。” 爷一直觉得三姑娘是一只藏着利爪的狐狸,许是在侯府低调惯了,能忍则忍,可是在外人面前,她就不会忍了,比如在爷的面前,在定国公府面前,就是在皇上跟前,她都率性而为。 唯独在安定侯府,说话做事,有些不像她自己,好像诸多顾虑似地。 想到清韵被罚,在佛堂住了两年,可见她忍耐有多强大了。 这一点,着实让楚北和几个暗卫想不通。 只觉得清韵跟谜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清韵脑门有黑线,“我有什么手段,不还得求他帮忙吗?” 卫驰摇头,笑道,“找别人帮忙的,一般只有两种人,要么没有手段,要么无人可用。” 说着,卫驰顿了顿,问道,“三姑娘,你真的没人可用吗?” 清韵嘴角轻抽,望着卫驰,问道,“你和你主子是不是觉得,我手下至少有百八十个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 卫驰望着她,问道,“没有吗?” 清韵嗓子一噎。 她要是有百八十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她还待在安定侯府? 别说百八十个,就是有两三个。她都闪人了好不好! 她怎么觉得心特别的塞。 清韵深呼两口气,望着卫驰道,“有一种人,你以为他很强大,其实他弱的不堪一击,这样的人,叫纸老虎。” “不巧。我就是那种人。” 清韵说着。卫驰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脸上就两个字:不信。 清韵默默的举了三根手指,“要不,我给你发个誓?” 卫驰忙摇头。他哪敢要清韵给他发誓啊,“属下只是觉得,三姑娘医术高超,这样的人。不可能简单。” 清韵就知道她在他们心中这么的高大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清韵问道。“我说我来到这个世上就会医术,你信吗?” 说到这份上了,还不信,那她也没辄了。 清韵决定放弃解释。结果卫驰却点头道,“属下相信,因为爷从小就天赋异禀。” 清韵惊讶。“他什么天赋异禀?” “爷会过目不忘。” 清韵咋舌了。 她已经知道两个人过目不忘了。 大皇子过目不忘,没想到楚北也是。 什么时候过目不忘成大街货了? 还是说这是镇南侯府的遗传? 正想着呢。就听卫驰道,“爷说,毁了安定侯府,不如让安定侯府成为三姑娘的靠山。” “安定侯府不可能成为我的靠山,”清韵斩钉截铁道。 卫驰摇头,“那倒未必,只要有心,没有成不了的事。” “如何有心?”清韵笑问道。 卫驰笑道,“大夫人肯定不可能向着三姑娘,府里就没其他人可以扶持的吗?” 清韵很确定的告诉他,“没有。” 且不说那些姨娘不是大夫人的对手了,就是侯爷和老夫人,也不可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清韵望着卫驰,笑问道,“可别告诉我,你家爷要给我父亲送姨娘,我父亲再礼尚往来送他两个。” 卫驰,“……” 女婿给岳父送小妾,这怎么可能啊? 就是爷敢送,安定侯也不敢接啊。 卫驰正要说话,门却被人敲响了,丫鬟道,“三姑娘,大夫人找你。” “都快吃晚饭了,大夫人找姑娘去做什么?”青莺撅了嘴道。 清韵没有走,而是坐下了,让青莺出去回道,“去告诉丫鬟,就说我头晕的厉害,已经歇下了,明儿身子好些了,再去给她请安。” 听清韵说不去,青莺怔了下,随即咧了嘴笑。 姑娘是因为头晕,才回的泠雪苑,这事老夫人知道,不去见大夫人,她也不能说什么。 青莺出去了,清韵继续绣针线,绣的很认真。 喜鹊坐在小杌子,她绣手帕。 青莺出去禀告了丫鬟,回来也端着绣篓子绣针线。 两丫鬟一边绣,一边闲聊。 清韵绣了会儿,就觉得脖子酸,正抬手揉脖子呢。 就听青莺道,“我要是也能过目不忘就好了,我肯定能把江妈妈的双面绣学会了。” 喜鹊笑道,“谁不想过目不忘啊,书看一遍就会了,肯定能考状元。” 听喜鹊说着,清韵想起来一件事。 楚北把外祖父的书弄脏了,书还在她这里呢,他也不拿走,是不打算还了吗? 清韵放下针线,要去拿书,却怔了下。 她瞥头望着喜鹊,“你方才说谁也会过目不忘?” 清韵问的很大声,喜鹊吓了一跳。 她望着清韵,回道,“小少爷啊,楚大少爷过目不忘,姑娘又天赋异禀,将来的小少爷肯定会既过目不忘,又天赋异禀……” 清韵脸腾的一红。 她怎么听成了皇上也会过目不忘了? 晃晃脑袋,清韵起身走了。 看着清韵脸红,两丫鬟捂嘴笑。 青莺指着喜鹊道,“你胆子太大,居然敢打趣姑娘。” 喜鹊嗔瞪了青莺道,“我才没有,皇上会过目不忘,大皇子也会,那楚大少爷会,将来的小少爷会,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成打趣了?” 青莺撑着下颚,叹气道,“我爹怎么就不会过目不忘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祖母 一夜安眠。 第二天醒来,清韵吃过早饭,便带着丫鬟去给大夫人和老夫人请安。 昨天大夫人让丫鬟来请,她借头晕没有去,所以她先去的紫檀院。 她去的时候,沐清柔几个都在。 桌子上摆着桃花小屋,沐清柔正央求大夫人让她借着送桃花小屋的机会,给那些大家闺秀送请帖去,到时候邀请她们来侯府赏花。 大夫人坐在那里,她被沐清柔摇的身子直晃,她嗔道,“办什么宴会?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沐清柔就道,“只是先下请帖而已,娘,你就答应我们了吧,府里都两年没办过宴会了,总不能都是别人邀请我玩,我不邀请别人来府里玩吧。” 沐清柔摇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 丫鬟站在一旁道,“大夫人,三姑娘来了。” 大夫人抬眸,瞥了眼珠帘,瞧见一身淡紫色裙裳,她眼神冷了三分。 她摆手道,“宴会的事,我答应了,都下去吧。” 沐清柔几个顿时喜笑颜逐,连忙福身告退。 只是转了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清韵来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却让她们走,这不明显是避着她们吗? 清韵迈步进屋,沐清柔见了她,停了下来,道,“我的药膏呢,还没有吗?” 清韵望着她,道,“暗卫说今天会送两瓶来,你和染堂姐一人一瓶。” 沐清柔就不高兴了,“这两瓶都是我的!” 清韵没有说话。 沐清柔哼了一声,就迈步走了。 清韵上前,福身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眼神很冷。望着清韵,冷声问道,“头不晕了?” 清韵知道大夫人是气她昨天没来,她轻摇了下头道,“昨天母亲找清韵,只是清韵头晕的厉害,没法来见母亲。睡了一晚上。头已经不晕了,不知道昨天母亲找清韵所为何事?” 清韵说着,她见到丫鬟碧春摆手。把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叫出去,包括喜鹊。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清韵和大夫人两个人。 大夫人手里端着茶盏,她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冷喝一声,“给我跪下!” 大夫人忽然发难。还来的这么迅猛,清韵直接怔住了。 她站在那里,望着大夫人,一脸无辜的问道。“好端端的,母亲让清韵跪下做什么?” 清韵不但没跪,反而背脊挺的直直的。 大夫人见了就来气。冷笑道,“好端端的?!你纵容镇南侯府暗卫在侯府胡作非为。偷梁换柱,给侯府惹下大祸!” 清韵听的无语,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大夫人这样不要脸的啊,她和方妈妈故意离间江家和侯府,她还有理了? 清韵望着她,神情不惧,道,“母亲说的话,清韵听不懂,什么叫清韵纵容镇南侯府的暗卫在侯府胡作非为?暗卫做了什么偷梁换柱的事,又怎么给侯府惹下大祸了?” 大夫人望着清韵,眼神冷的能把人冻死,“昨天忠义侯府的事,不是镇南侯府的暗卫做的?!” 大夫人语气笃定,她想用气势逼清韵承认。 可是清韵不怕她,她更不会承认,她笑道,“昨天忠义侯府的事不是已经审问清楚了吗,是方妈妈离间江家,却不小心把东西放错了箱子,抬去了忠义侯府,怎么又是镇南侯府暗卫做的了?母亲要是怀疑镇南侯府的暗卫,我可以让他和你当面对质,要是还不行,母亲可以去镇南侯府找镇南侯,再不行,可以找刑部查,要是方妈妈是冤枉的,总能还她一个清白。” 清韵语气云淡风轻,随便就给大夫人指了几条路。 可惜,都是死路。 方妈妈离间江家,还用那等呕心人的手段,传扬出去,没脸的是大夫人,是侯府。 本来这事已经处理了,她还翻出来,她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吗? 清韵在心底腹诽,大夫人就道,“你以为暗卫做的事,没有人瞧见?” 听大夫人这么说,清韵只觉得好笑。 她又不是吓大的,用这样的话,就想咋吓她,她有那么胆小吗? 她要是有证据,会不禀告老夫人,闹得人尽皆知? 清韵望着大夫人,道,“有证据,正好可以去刑部立案,还方妈妈一个清白。” 大夫人脸黑如炭,看向清韵的眼神,就跟几百把冰刀似地。 清韵完全没在意,福身道,“若是没什么事,清韵就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大夫人没有说完,清韵就转身走了。 院子里,青莺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 见清韵出来,她忙迎了上来,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清韵摇头,“我没事,去春晖院。” 春晖院,正屋。 远远的,就听到屋内有笑声传出来,银铃般的笑声,传的很远。 她轻提裙摆,迈步上台阶。 沐清柔她们在商议侯府办宴会的事,大家兴致很高。 清韵上前,福身道,“清韵给老夫人请安。” 听到老夫人三个字,老夫人的心滞了下。 再见清韵脸色温和,但眼神带着淡淡的疏离。 沐清芷见了,就笑问道,“三妹妹今儿是怎么了,不喊祖母,反而改口喊老夫人了,听着像是生祖母的气似地?” 清韵望了沐清芷一眼,缓缓垂下眼帘,道,“我没有生老夫人的气,只是今儿不知道怎么了,想喊祖母,可是喊不出来,会忽然的心疼,喊老夫人就不会了,以后我就喊老夫人吧。” 还说没有生气,只差没把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孙妈妈站在一旁,见清韵站在那里,身子纤弱,脸上不带笑意,与这间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她看了清韵两眼,又望着老夫人。 见老夫人脸色有些僵硬,孙妈妈在心底一叹。 侯爷生气时,也不喊老夫人为母亲,只喊老夫人。 如今,又加了一个孙女了。 沐清雪站在一旁,望着清韵道,“三姐姐昨天说让侯府和江家断绝关系,我只当你说的是气话,如今瞧来,我怎么觉得连你自己都想和侯府断了关系?” 清韵望着她,道,“方才出紫檀院时,天知道我有多想朝侯府大门走去,就那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听清韵说这话,老夫人心一疼,她望着清韵,问道,“大夫人和你说什么了?” 清韵望着她,道,“母亲昨天就找清韵,清韵头晕,没有去,方才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质问,说是清韵和镇南侯府的暗卫害的她在忠义侯府面前丢脸,连累侯府名声受损,这样重的罪,清韵承担不起。” “这两年来,清韵受了多少委屈,背了多少黑锅,以前清韵会忍,是因为江家,如今江家也帮侯府恢复了侯爵,还让清韵心甘情愿的受着委屈和冤枉,清韵做不到。” “清韵来,是想请老夫人把昨天的事查清楚,还清韵一个清白,若是还查不清,清韵只能让镇南侯府的暗卫去找镇南侯,找刑部来查了。” 清韵语气冷硬,透着决绝。 老夫人脸如冰霜。 她拍了桌子,吼道,“把大夫人给我找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奈 大夫人找清韵去质问,是想诈吓她,让她俯首认错。 可是她没想到,清韵不但应对有加,还转过脸就跟老夫人告了她一状。 要不是大夫人故意诈吓清韵,昨天的事,清韵没有再放到明面上来的想法。 既然有人嫌处置的结果不满意,那就再处置一回好了。 老夫人不是一心为侯府考虑,对大夫人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昨天的事虽然涉及江家,却没有对江家造成什么伤害,她也没法为没有发生的事,去为江家讨什么公道,况且方妈妈把事揽在了自己身上,她那么做全是为大夫人叫委屈,觉得老夫人办事不公。 她那么数落老夫人,老夫人为了侯府,都愿意饶她一命,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大夫人的棍子不止打她,还打了镇南侯府的暗卫。 她合着外人,坑害侯府,这不明摆着说她胳膊肘往外拐吗? 而且大夫人怀疑镇南侯府暗卫在府里动手脚,这是怀疑镇南侯的品性啊,要是叫镇南侯知道了,会不生气,会不恼了侯府? 要知道,人家才帮了侯府大忙啊。 侯府如此质疑,只有四个字形容:忘恩负义! 这样的人,一般人都会敬而远之。 老夫人可是一心盼着镇南侯府能成为侯府的靠山,听到这话,能不愤怒? 况且清韵可是明说了,要把这事闹到刑部去查,那时候不是把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给走过路过的人踩。让整个京都的人看侯府的龌蹉和笑话吗? 清韵的态度摆在那里了,这么些年,侯府待她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是你说对她好,就是对她好,她不是傻子。心里有数。 她选择忍。是因为江家确实亏欠侯府,现在也算是两清了,侯府她找不到归宿感。她也不是软柿子,任由别人欺凌侮辱,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只求一个公道。 若是没有。那她不惜选择鱼死网破来替自己求公道。 侯府都不在乎她了,她脑袋被门挤了。要在乎侯府。 清韵说完,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很快,丫鬟就将大夫人找了来。 去请大夫人来的丫鬟是秋荷,她嘴巴严实。直说老夫人找大夫人,却没说是为什么事找她。 所以大夫人进屋时,脸上很平静。再见老夫人脸阴着,顿时就知道没好事了。 她迈步上前。问道,“老夫人这是什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老夫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昨日之事,我也做了处置,你心有不满,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你怀疑清韵和镇南侯府的暗卫偷梁换柱,还有人证怎么不说?!” 大夫人心咯噔一下跳了,下意识的就反口道,“没有的事啊,我……” 她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拍桌子了,“没有的事?难不成清韵是在污蔑你?!” 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清韵跟老夫人告她的状了。 她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双眸泛着冰冷寒芒。 清韵站起来,道,“老夫人,要不我让暗卫也进屋,再请了证人来,把这事审问个清楚?” 清韵添了一把火,大夫人整个脸就黑的跟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似地,乌云密布,仿佛顷刻间,便是大雨倾盆。 老夫人坐在那里,手中佛珠拨弄的飞快。 孙妈妈站在一旁,她抬手轻扶了下额头。 今儿这事,怕是难了了。 老夫人昨儿已经饶了方妈妈一命了,大夫人还揪着此事不放,这不是没事找事,再把方妈妈的命给搭进去吗? 孙妈妈在心底轻叹一声,摆手示意丫鬟都出去。 还有沐清芷她们,也要退出去。 老夫人对大夫人发飙,是让大夫人没脸的事,还是别让小辈看见的好。 沐清芷她们不愿意走,她们想留下俩看热闹啊。 这府里,除了老夫人,还没人敢给大夫人难堪呢,清韵是第一个。 她胆子还真是不小,居然敢告大夫人的状,谁不是有了委屈,咬着牙认了? 也难她胆大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有镇南侯给她撑腰,她连皇上都不怕,还敢在议政殿力抗兴国公,还怕区区一个大夫人吗? 况且,昨天的事,没理的是大夫人。 要换做是她们,老夫人处置不公,她们也觉得不服。 再加上大夫人还逼她认罪,是泥人也还有三分气性呢,何况是人了? 周梓婷最后出屋子,临走前,她看了清韵一眼。 眸光明亮,闪着兴奋的光芒。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了四个人。 孙妈妈站在老夫人身边,她没有走,是担心老夫人气坏了,身旁有个人可以时刻提醒着点。 清韵站在一旁,她背脊挺直,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老夫人坐在那里,她望着大夫人,眼神锐利,“不是有证人吗,找证人来!” 大夫人头皮绷紧了,她哪来的证人,根本就是信口胡诌的,她拽紧绣帕,道,“没有证人。” 老夫人笑了,她就知道没有证人,要是有证人,她会不找她,只找清韵? 可就是这样,没有证人,还说的跟真的似的,才是最叫人生气的,凡是讲究个证据,她凭空捏造,就想定人的罪,还要家规,还有国法做什么?! 老夫人看着她,她笑了,“没有证据,你说的那个义正言辞,我还当你真的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说清韵和镇南侯府的暗卫联手,算计你,算计忠义侯府?昨天方妈妈已经承认,往蜀锦里放腊肉的就是她。我已经看在你,看在忠义侯府的面子上,委屈清韵,饶她一命,也没有重责与你,你不知道反省,还将错往别人身上推!身为侯府当家主母。这就是你治家的手段?!” 说到最后。老夫人的身子都在打颤,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可见气的不轻。 她冷笑一声。“我偏颇与你,给你留着脸面,没有深究,方妈妈将错往身上揽。我只当你不知情,是御下不严。你还真当我老糊涂了,任由你糊弄了!” 大夫人站在那里,她也生气,“偏颇与我?偏颇与我。会只送谢礼去江家?侯府是因为江家被贬的,江家帮着恢复,是理所应当!” 老夫人笑了。笑的她,手一抬。将手边的糕点盘子一丢。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砸东西太多了,清韵发现她丢东西的准头很好。 之前的茶盏丢在方妈妈身上,现在又砸在了大夫人脚腕上。 清韵瞧见大夫人额头青筋暴起,完全是疼的。 小几上没有茶,丫鬟退出去之前,孙妈妈让丫鬟端走了,应该是知道老夫人会生气,会砸东西。 老夫人丢了东西,还骂了四个字,“蠢钝如猪!” 听到这四个字,清韵忍不住在心底拍手叫好,“骂的漂亮!” 不过,骂大夫人可平息不了清韵的怒气,更搪塞不了暗卫。 这不,老夫人要处死方妈妈。 大夫人站出来道,“方妈妈不能死,我已经答应忠义侯府大太太了。” 老夫人冷笑,“答应?今儿忠义侯府要是带走方妈妈,那就让她连你一并带回去!” 大夫人面如死灰。 连清韵都怔住了。 让忠义侯府带走大夫人,这不是要……休了大夫人? 大夫人笑了,笑意冰凉,带了恨意道,“要休了我?我嫁进侯府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居然要休了我?!” 老夫人冷了张脸,“我就是休了你,也没有人敢说我半句不是!” 侯府恢复爵位,是江家帮的忙,她去道谢,在情在理。 忠义侯府没有帮忙,她去道哪门子的谢? 不去道谢,她还怪她偏颇,连最基本的人情往来都不懂! 为了去忠义侯府送礼,把上门送纳采礼的镇南侯府大太太晾在门外,让下人去迎接,拎不清轻重。 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当家主母,抬去送人的礼,让贴身妈妈往蜀锦里放腊肉,说出去都叫人呕心,这样的媳妇,就是休了,也没人会帮她说一句好话! 老夫人只恨老太爷没多生几个儿子,哪怕有个庶子媳妇也好,也省的她有恃无恐,觉得侯府离了她就不行。 老夫人把手抬起,孙妈妈赶紧扶她起来。 老夫人望着大夫人道,“处死方妈妈,准备谢礼,去江家感谢江老太爷,要是做不到,就带着方妈妈一起回忠义侯府吧,等过几日侯爷回来,我会让他把休书给你送去。” 说完,老夫人看了清韵一眼,抬了另一只手道,“扶祖母进屋。” 她自称祖母,就是要清韵跟着她喊祖母。 清韵轻应了一声,“是,祖母。” 然后,过去扶着老夫人。 进了内屋之后,清韵扶着她坐下。 老夫人看着她,轻叹一声道,“这些年,侯府对你确有亏欠,可祖母做什么都是为了侯府好,祖母也知道,这么多年,为了侯府,委屈了不少人,尤其是你大姐姐……罢了,不提她了,昨天,你也瞧见了,大夫人借口去忠义侯府,慢待镇南侯府大太太,侯府只有她一个大夫人,祖母只恨没有给你父亲生两个兄弟,老太爷没有多生两个庶子,祖母想禁足她都做不到,侯府需要她去迎来送往,祖母年纪大了,没法去抛头露面,也没那个精力去抛头露面。” 说着,她声音都弱了下去,透着浓浓的无奈,像是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一般。 大夫人犯错,就该禁足受罚。 可是怎么受罚,京都一个月里,不知道有多少宴会,有多少喜事,多少丧事,多少寿宴。 有些礼,下人去送可以,有些却是万万不行。 禁足大夫人,就得她去送礼,她是老夫人啊。 便是她去送礼,大夫人也该伺候在身边,否则大家就该问大夫人了。 总不能一直借口大夫人生病吧,病一天两天的可以,病久了,就该有流言说她要死了,再不就是上门探病。 可要是说受罚,那没脸的是侯府。 她不能只看眼前,不顾以后。 老夫人也知道,她这样,无疑是助长了大夫人的气焰,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真的休了大夫人吗? 休了之后呢,再给侯爷娶一个? 且不说府里有嫡子,有庶子了,就冲侯爷的年纪,也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十五六岁的姑娘,和清韵她们玩还行,和那些三十五六岁的贵夫人打交道,难。 况且,没有大夫人压制府里那些姨娘,估计还等不到新媳妇进门,侯府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 她望着清韵道,“祖母说的这些话,你仔细想想,或许你现在还不懂,等你处在祖母的位置上,就能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知道镇南侯府现在是你的靠山,可楚大少爷终究只是个外室所出少爷,楚大太太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她不喜欢外室所出庶子,换做任何一人都不会喜欢,镇南侯现在是很疼楚大少爷,可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就算能护你们,又能护多久。” “女人,在婆家立足,全靠娘家撑腰,大夫人如今对忠义侯府,不就是求个依仗吗?” “侯府好,你才会更好,不要意气用事,和侯府为敌。” 这一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 清韵冰凉的心,暖和了几分,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说的话,清韵明白,只要父亲和祖母活着,侯府会是清韵的依靠。” 老夫人听着,她望着清韵,看着她明媚生辉的脸庞,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乌黑的眸子,清澈的就跟水洗的墨玉一般,闪着光泽。 是个聪明孩子,也看的通透。 她和侯爷会是她的依靠,但是大夫人绝对不会。 这个侯府,迟早要交到大夫人母子手里。 她帮侯府,就是帮大夫人母子。 她不甘心。 而她,没法勉强她,也勉强不了。 老夫人闭紧双眸,陷入沉思。 清韵也在沉思。 或许楚北说的对,毁了安定侯府太可惜,不如为她所用? 给大夫人找个对手? 大姨娘?还是二姨娘? 想到沐清芷和沐清雪,清韵眼皮跳了两下。 她脑中蹦出来四个字:驱虎引狼。 第一百六十五章 身份 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清韵就瞧见周梓婷和沐清芷,还有沐清雪望着她。 三人脸上神情不一。 周梓婷嘴角噙着笑,看她的眼神是钦佩和赞赏。 沐清芷嘴唇抿着,像是不怎么高兴,还有些恼怒和纠结。 沐清雪嘴角弧度最大,见她出来,和昨天一样,亲昵的挽着她的臂膀,笑道,“三姐姐,你出来啦。” 清韵眼睛不着痕迹的从沐清雪扶着她的胳膊上扫过去,她眉头轻挑了下,笑道,“你们在等我?” 沐清雪点头如捣蒜,轻声道,“大夫人回了紫檀院,当众杖毙了方妈妈。” 说着,她望着清韵道,“你胆子可真大,方妈妈可是大夫人的心腹,她昨天逃过一劫,最终还是……” 最终还是死在了清韵的手里。 大夫人费劲心思救方妈妈,结果到头来还是死了,她这回脸面可是丢大了。 大夫人和清韵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了,不过清韵有镇南侯府暗卫在暗中守着,又有圣旨赐婚,也不用担心大夫人背地里使坏,只要熬过两个月,熬到出嫁就行了。 清韵不着痕迹的避开沐清雪,道,“要方妈妈命的是她做的那些错事,是侯府家规,不是我。” 她有不是阎王爷,要谁死,谁就死。 几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还说不是你要了方妈妈的命,要不是你告状,还拿镇南侯和状告到刑部逼老夫人,老夫人怎么可能对大夫人发难? 死鸭子嘴硬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大夫人是这么认为的。 清韵才不管她们是怎么想。她迈步朝前走。 她刚出正屋的门,尚书府大太太和沐千染、沐千娇就过来了。 见了清韵,沐千染就上前,道,“清韵堂妹,我的药膏有没有送来?” 她轻纱罩面,眼神温柔似水。声音也柔的湖畔柳絮似地。 清韵停住脚步。风掀起她裙摆,三千青丝随风舞动。 她朱唇轻启,道。“今儿,楚大少爷会给我送两瓶药膏来,我原打算你和五妹妹一人一瓶,不过五妹妹都要。你还要等几日。” 周梓婷站在回廊上,听着清韵的话。她把玩着手中绣帕,嘴角勾起一抹看热闹的笑。 这些日子,三表妹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深藏不露啊。 这不。随便两句话,就给大夫人和五表妹添了个大麻烦。 沐千染一听沐清柔要把两瓶子药都霸占了,她脸就拉长了。“她已经有一瓶了,就不能先匀给我一瓶子吗?” 沐千娇站在一旁。帮着道,“就是,大堂姐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嫁了,她的脸耽误不得,要尽快治好,不然脸上就要带着伤疤出嫁了。” 清韵微微挑眉,“半个月就要出嫁了,这么快?” 沐千娇捂嘴笑,“可不是很快了,要不是你也伤了脸,知道有药能治好她脸上的伤疤,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以前的伤疤伤在下颚,又很浅,不戴面纱都可以。 可是被金簪划伤之后,伤口很深,要是没有药,那就是毁容了。 定国公府指不定真的会上门退亲。 清韵笑道,“那恭喜染堂姐了,不过药我不能擅自给你,你可以让五妹妹匀一瓶给你,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 沐千染轻点了下头,然后眼睛四下张望,笑道,“怎么没瞧见五堂妹?” 沐清雪笑道,“她应该在紫檀院。” 清韵不想多待,福了福身,便带着青莺走了。 清韵走了,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也没有多待,而是各回各院,各找各的姨娘。 翠竹苑。 二姨娘的住处。 屋子里,二姨娘坐在小榻上,丫鬟正将大夫人杖毙方妈妈的事告诉二姨娘知道。 二姨娘听得惊诧,“三姑娘胆子果真是不小。” 她说着,沐清雪打了帘子进去,笑道,“岂止是不小,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呢。” 见了沐清雪,二姨娘赶紧起身,她是要给沐清雪见礼。 沐清雪扶着她的手道,“姨娘,说过多少回了,屋子里没有外人,不用跟我行礼。” 虽然二姨娘是妾,地位比丫鬟高不了多少,可却是她的亲娘。 亲娘跟她行礼,也不怕折了她的寿。 沐清雪扶着二姨娘坐下,然后吩咐丫鬟道,“都出去伺候。” 丫鬟们就都福身告退了。 二姨娘望着她,笑道,“怎么了?” 沐清雪望着二姨娘道,“姨娘,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二姨娘点头道,“查清楚了,三姑娘能和镇南侯府大少爷定亲,确实是我派人回江家报了信,江老太爷情急之下,才去找镇南侯求助的,若非有我,三姑娘如今要嫁的就是郑国公府大少爷了。” 说着,二姨娘握着沐清雪的手道,“这事非同小可,虽然镇南侯府帮着侯府恢复了爵位,大夫人不会承这份情,尤其现在三姑娘借着镇南侯府的势,断了大夫人的左膀右臂,这口气,大夫人铁定咽不下,三姑娘有镇南侯府做靠山,还有暗卫守着,大夫人拿她没辄,要是知道是姨娘我给江家通风报信……” 柿子捡软的捏,大夫人肯定把气撒她们头上。 二姨娘谨慎小心,而且她不认为清韵就会感激她。 楚大少爷身上有毒,连最基本的行房都做不到,清韵嫁给她,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虽然郑国公府没有镇南侯府权势大,郑国公府大少爷也是一身的毛病,甚至可以说就是个酒囊饭袋,可好歹人家没有性命之忧啊,好歹活着,不必担个寡妇的破落名声。 寡妇门前是非多,还是个庶媳,就算有再多的陪嫁聘礼又如何,就是有钱,也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还不定被说成是勾引哪个汉子呢。 最终不过两个下场,要么过继个儿子,延续香火,那些陪嫁聘礼都给他。 要么死后,那些东西都抬回侯府,便宜了大夫人。 沐清雪反握着二姨娘的手,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三姐姐和楚大少爷定亲,是因为镇南侯府大太太,是她把镇南侯的话当成耳旁风,才有楚大少爷联姻这回事,我们帮她,才告诉江家的,这恩情,始终是恩情呢。” 说着,沐清雪顿了顿,笑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三姐姐,不过最关键的时候,整个侯府,只有姨娘和我帮她,她饿极了,也只有我给她送过馒头,况且姨娘又是太太身边的人,出身江家,和她的情分自然最亲。” 沐清雪数来数去,也就帮清韵做过两件事。 现在,她只记得对清韵有恩,却不记得为什么做这两件事了。 二姨娘听得点头,江氏过世前,还曾把清韵托付给她照顾。 不过,大夫人进门之后,她因为是江氏身边伺候的人,为了表示衷心,可劲的巴结讨好大夫人,对于清韵,她确实也用了心。 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还是那话,被逼无奈。 江妈妈守着清韵姐妹,二姨娘的父母兄弟又都在江家,她不敢对清韵不好。 二姨娘望着沐清雪,见她脸上挂着笑,双眸明亮,透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她跳了两下,她道,“你不会是想……?” 身为妾室,都有一颗想被扶正的心。 身为庶女,都想有一天能成为嫡女,再寻个如意郎君,风光大嫁,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 见二姨娘问,沐清雪重重的点了下头。 二姨娘就心慌了,她摇头道,“虽然姨娘也期盼着有那一天,可是姨娘知道那不可能,老夫人最重家规,侯爷心里只有太太,娶大夫人已经不愿意了,怎么可能还把妾室扶正?” 而且,姨娘的身份,根本就抬不上台面,她就是扶正了,京都贵夫人也不会承认的。 沐清雪却不以为然,“姨娘的身份确实不好,不过身份这东西,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二姨娘望着沐清雪,“怎么变?” 沐清雪凑到二姨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二姨娘眼睛睁大,“这……当真可行?” 沐清雪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二姨娘也笑了。 沐清雪起身道,“我去三姐姐那儿一趟。” 泠雪苑。 院子里,清韵拿了剪刀在修剪花枝。 喜鹊端着托盘站在一旁,青莺歪着头看清韵忙活。 喜鹊拽了拽她衣裳,压低声音道,“姑娘这样悠闲自在是不是不大好?” 才把大夫人惹毛啊,就算不表现的害怕,也不用这样悠哉悠哉的吧,要是传到大夫人耳朵里,非得把大夫人气死不可。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喜鹊瞥头望去,见是沐清雪,忙道,“姑娘,四姑娘来了。” 清韵头也未抬。 沐清雪就笑道,“三姐姐好雅兴。” 清韵一剪刀,咔擦一声,减掉一朵花,她把剪刀放下,笑道,“闲的发慌,打发时间罢了。” 沐清雪捂嘴笑,“还闲呢,你可还没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了,本来忙的脚不沾地才对,一件嫁衣,一个月估计都难绣好,这些天,侯府事多,祖母和母亲都无瑕顾及,这两日,也该筹备三姐姐的嫁妆起来了,对了,染堂姐要出嫁了,你还得给她准备一份添妆呢。” 说着,沐清雪又自动的揽着清韵的胳膊了。 她怎么那么喜欢粘人啊? 清韵微微皱眉,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沐清雪则道,“三姐姐,我们进屋说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抢 清韵在修剪花枝,沐清雪却说让她进屋说话,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清韵倒是好奇了,她这几天算是把大夫人得罪死了,用膝盖想也知道大夫人不会轻饶了她。 她没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再加上有镇南侯府暗卫守着,不怕大夫人耍手段。 可是明知道她得罪了大夫人,还来泠雪苑,还当众这么亲昵的揽着她的胳膊,沐清雪这是嫌日子过的太顺心了,想从大夫人那里找虐? 进了屋,坐了下来。 丫鬟奉茶,清韵望着沐清雪,笑问道,“五妹妹找我有事?” 沐清雪点头一笑,“是有些事,不过我想单独和三姐姐说。” 单独说?看来事情还不小呢。 清韵摆摆手,吩咐青莺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个丫鬟便福身退出去。 要换成以前,青莺和喜鹊估计还担心清韵会被人算计,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现在还不知道谁卖谁呢,以前她们连做梦都没梦到大夫人有栽在清韵手里的一天。 丫鬟出了门,把门带上。 屋子里,有些安静。 清韵也不开口,只端了茶水,把茶盏盖掀开,看着茶气氤氲,嗅着扑鼻茶香。 沐清雪坐在那里,坐姿端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轻声问道,“三姐姐,和镇南侯府大少爷联姻,你后不后悔?” 清韵抬眸,眸底闪过一抹怔然,她笑道,“怎么这么问?” 她后不后悔,与她没关系吧? 沐清雪轻叹一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三姐姐你,我想江家也没有跟你说话,那一天,我从五妹妹那里知道,祖母挑中了定远将军和郑国公府大少爷的两人,打算给你定亲。我知道这两门亲都是火坑。和二姨娘商议了一番,派人告诉了江老太爷,江老太爷才能如此及时的给你定下镇南侯府。只是我和二姨娘一番好意,谁想……” 清韵听得睁大双眸,她眼睛不眨的望着沐清雪,对她说的话。有些不敢置信。 沐清雪和二姨娘居然给江家通风报信? 见清韵眸光诧异,脸上也写满了不信。沐清雪轻轻耸肩,道,“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三姐姐你不信。但这都是实情,不信你去问江家,这么多年。二姨娘和我都很关心你,只是二姐姐你也知道。这侯府内院,大夫人和老夫人当家主做,大夫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老夫人一心只为侯府,我和二姨娘人微言轻,能帮的上忙的,也只有通风报信了。” 沐清雪语气平缓,没有心虚和起伏。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能逃脱和定远将军亦或者和郑国公府大少爷定亲,是沐清雪和二姨娘帮的她? 她越说的这么肯定,她怎么越是不信啊? 帮了她这么大的忙,怎么以前不说? 见清韵眸底的质疑,没有丝毫散去,反而更重了,沐清雪暗握了手,嘴角的笑意越深道,“三姐姐不信我说的?” 清韵笑道,“不是不信,是很难相信。” 沐清雪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很难相信的,三姐姐忘记了,二姨娘曾是太太的陪嫁丫鬟,是江家的人,就是这会儿,二姨娘的父母兄弟都还在江家。” 她这么说,清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也知道二姨娘是她娘江氏的人,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姨娘的父母兄弟都还在江家,江家捏着二姨娘的命门呢。 清韵笑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沐清雪望着清韵,道,“其实,这事侯府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她们只知道二姨娘是太太的贴身丫鬟,谁想到她还有父母兄弟在世,还都在江家,我想江家没有告诉三姐姐你,也是怕知道的人多了,到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惹的大夫人生气,到时候二姨娘和我想帮你都帮不到。” 清韵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她就纳闷了,以前不告诉她,现在又告诉她做什么? 正猜着呢,就听沐清雪道,“以前虽然三姐姐受了不少委屈,可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再加上江家有心,也难帮得上忙,不过现在不同了,三姐姐你即将嫁进镇南侯府,是镇南侯府未来的大少奶奶,有些事,该筹划一二了。” 清韵听着,嘴角微微上扬,方才说了一堆,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筹划吧。 “筹划什么?”清韵笑问道。 沐清雪坐正了,道,“有些事,不用我多说,三姐姐心里也明白,大夫人不喜欢侯府和江家往来密切,更是为了断绝两府的关系,让方妈妈动手脚,今天,你又跟老夫人告状,逼死方妈妈,虽然方妈妈是罪有应得,但大夫人不会这么想,你和大夫人也算是撕破脸皮了,以她的脾气,她不会轻饶了三姐姐你的。” 清韵听着,轻颔首。 沐清雪继续道,“昨天,方妈妈放下那么大的错,老夫人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是三姐姐你今儿拿镇南侯相逼,老夫人还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白了,不就是因为侯府离不得大夫人吗,让她有恃无恐吗?” “然后呢,”清韵笑问道。 其实不用然后,她已经听出沐清雪的来意了。 沐清雪扭了绣帕,看了门外几眼,像是怕有人偷听,她轻声道,“之前,三姐姐就希望我和二姐姐能有个嫡出的身份,我仔细想过,想大夫人将我们记在她名下,那是痴心妄想,她活着,我们又不好越过她,记在太太名下,只有……” 她说着就停了。 清韵问道,“只有什么?” 沐清柔听得暗气,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不明白? 不明摆着跟她装傻吗? 心底有气,沐清柔还不敢表现在脸上,知道,“只有二姨娘被抬成平妻,我不用求谁,就自然而然的有个嫡出的身份了。” 清韵听得一笑。 果然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望着沐清雪,笑道。“想法固然是好。可是五妹妹觉得老夫人会把二姨娘抬做平妻吗?” 沐清雪点头,“她会。” 言简意赅,一点也没有犹豫。 清韵挑眉。“五妹妹这么笃定?” 这在她看来,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啊,有那么轻松? 沐清雪笑道,“二姨娘以现在的身份。想做平妻,自然是难。” 她卖起了关子。清韵却笑了,“你打算给二姨娘换个身份,不知道打算换成什么身份?” “江家义女。” 沐清柔温柔而自信的声音,在屋子里徘徊。 她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清韵。 她从清韵脸上看到了赞赏。 沐清雪隐隐有些得意。 清韵笑了。 笑的嘴角怎么弯都弯不下去。 不得不说,沐清雪的心机手段叫她叹一声佩服。 江家义女,这个身份。确实能让二姨娘的身份水涨船高。 虽然江家现在没落了,可还是那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般人就请不动镇南侯。 扶正一个妾,说出去不好听。 可要是扶正的是嫡妻江氏的义妹,这话就好听多了,因为大锦朝,有不少正妻死了,送庶妹过来做填房的先例。 庶妹和义妹,都是妹妹啊。 这个如意算盘,敲的是噼啪响。 不过,江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认二姨娘为义女,对江家和她,真的有好处吗? 根本就没有好处吧。 江氏就生了两个女儿,沐清凌已经出嫁了,她也要嫁人了。 等她出嫁了,安定侯府就没有什么让江老太爷记挂的了,他吃饱了没事干认个义女,没事多操些心吗? 以后要是二姨娘犯了什么错,江家还得担一个教女不严的错。 要是以后二姨娘和大夫人斗啊斗啊斗,惹出什么大事来,还是江家遭殃。 清韵知道,沐清雪是想说二姨娘抬为平妻,能给她和沐清凌做靠山。 且不说二姨娘能不能斗的过大夫人了,就算她真的被抬成了平妻,她需要她做靠山吗? 旁人不知道,江老太爷可是知道的。 她与楚北有救命之恩,只要她以后不任性作死,只要楚北还有良知,就不会亏待她。 在楚北那里,她不需要侯府做靠山。 要说,能说服的动江老太爷认二姨娘为义女,除非江老太爷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 可惜,江老太爷不是那么一个冲动的人。 想着,清韵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沐清雪见了,也笑了,“三姐姐,你这是答应了?” 清韵嘴角的笑顿时僵硬,她只是笑笑而已,没答应好么! 清韵伸手端茶盏,笑道,“认二姨娘为义女,是外祖父的事,我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沐清雪眉头轻蹙了下,随即笑道,“谁说三姐姐你的话不重要了,江老太爷最疼你了,要是早早的把二姨娘抬为了平妻,大姐姐也不至于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还有你……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现在祖母就偏袒大夫人了,以后祖母会越来越老,整个侯府迟早大夫人一手把持,要是父亲在京都还好,要是不在,大姐姐在安定侯府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一句身子抱恙,不便出门,就能撒手不管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大姐姐想想啊。” 清韵听着,笑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沐清雪见清韵似是被劝动了,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来,“我怕二姨娘的人劝不动江老太爷,你说的,他肯定会听。” 清韵端起茶盏,连喝了半盏茶,才笑道,“二姨娘扶正,帮我和大姐姐这都是后话了,或许我和大姐姐一辈子也用不到二姨娘的帮助,还是来点实际的好处吧。” 沐清雪听得一愣,“实际的好处?” 清韵怕她听不明白,亦或者是装傻充愣,她就开门见山道,“就是侯府打算分我多少?二八分,还是三七分?” 沐清雪的脸黑了,“三姐姐,你……” 清韵望着她,一脸无辜道,“五妹妹这么诧异做什么,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不过分吗?! 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将来帮她撑腰,她还想分侯府,她想钱想疯了吧! 她五五分都过分了,她还想三七和二八?! 沐清雪努力抑制心中的不满,嘴角挤出来一抹笑,她凑到清韵耳边低语了两句。 清韵听得眼珠瞪圆,嘴角抽搐不停。 清韵觉得她要好好反思一下了,她是不是过的太安逸,太没有雄心抱负了? 她要沐清雪把侯府分一大半给她,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是为了告诉她,她不是傻子,画个大饼就能忽悠她上当。 她倒好,不但不知难而退,还继续给她画了个更大的大饼。 她怂恿她将来去争镇南侯府! 沐清雪望着清韵,道,“三姐姐,你觉得如何?今日你帮我,他日我会不遗余力的帮你,虽然都是侯府,可却是天差地别。” 见清韵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沐清雪眸底闪过一抹自信的笑。 她就不信她不动心。 她站起来道,“三姐姐,我知道这事你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说着,沐清雪带着一脸的笑走了。 她出了门,帮清韵把门带上,吩咐丫鬟道,“过一会儿你们再进去。” 她怕丫鬟进屋,打扰清韵想事情。 可惜,她阻拦了丫鬟,阻拦不了卫驰啊。 卫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他抽了嘴角,望着清韵道,“三姑娘,你不会真的动心吧?” 清韵抚额,望着卫驰道,“你主子有这想法吗?” 卫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清韵惊讶,“一点都没有?” 卫驰重重点头,“爷从未想过去争镇南侯的位置。” 爷连天下都不要,怎么可能去争一个镇南侯的位置? 清韵笑道,“我也没有。” 她从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摸着自己的脸,问卫驰道,“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好忽悠?” 卫驰摇头,很确定道,“不是三姑娘你看着好忽悠,是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想到卫风提议扶持侯府之人,和大夫人争抢,清韵及时的斩钉截铁的回绝了卫风。 他还觉得清韵回绝的太快,她应该再考虑考虑。 要是真答应了,卫驰几乎都预料到将来的情形了、 绝对是关门养虎,虎大伤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冰颜 清韵将剩下的半盏茶喝完,迈步出了屋子。 外面,青莺和喜鹊守在那里,见她出来,道,“姑娘,五姑娘很高兴的走了。” 很高兴三个字,青莺咬的很重。 青莺觉得,沐清雪肯定是从清韵这里得了好处,不然不会这么高兴。 清韵勾唇轻笑,沐清雪很高兴,那是自然。 因为她很笃定,她会心动,和她合作愉快。 人家有自信,她也拦不住。 清韵回了内屋,吩咐喜鹊道,“将两葫芦药,给五姑娘送去。” 喜鹊拿了药,就出门办事去了。 清韵没事,继续绣荷包。 才拿了针线,外面紫笺就进来道,“姑娘,绣坊管事刘妈妈来了。” 清韵落下一针,道,“请她进来。” 紫笺退出去,很快,就领了刘妈妈进来。 彼时,清韵已经放下绣棚子了,她望着刘妈妈,笑道,“刘妈妈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刘妈妈笑道,“三姑娘定了亲,镇南侯府也送了纳采礼来,侯府要给三姑娘你准备陪嫁了,往后奴婢来泠雪苑的时候还很多呢。” 说着,刘妈妈回头,身后跟着的丫鬟就把几个大册子递给刘妈妈。 刘妈妈抱着册子,上前道,“三姑娘,这图册上的都是花样,上到被套枕头,下到衣裳鞋袜,图样都齐全,三姑娘挑了,好让绣坊抓紧了绣,另外,已经派人去镇南侯府打听了。楚大少爷没什么不喜欢,楚大太太不喜欢山茶花,其他人没什么禁忌。” 一般准备陪嫁,只会考虑几个人的喜好。 第一,自然是夫君楚北了,那些东西,是要和他一起用的。要是碰到他不喜欢的。这不是故意把人往外推吗? 第二,便是楚大太太和楚老夫人了,她们是除了楚北之外。和清韵打交道最多的人,她们的喜好不能不顾及。 其他婶娘,那就不用顾及了。 听说楚大太太不喜欢山茶花,青莺就道。“山茶花很美,楚大太太怎么就不喜欢呢。姑娘最喜欢山茶花了啊。” 听青莺这么说,刘妈妈就觉得她深谋远虑,不然不就出岔子了,她笑道。“奴婢也找了镇南侯府的丫鬟打听,以前楚大太太也很喜欢山茶花,皇后还赏过她一盆极其珍贵的山茶花。叫鹤顶红,可是楚大太太赏花时。被藏在山茶花里的蜜蜂蜇了脸,气的她当时就把山茶花给砸碎了,打那以后,她就再不喜欢山茶花了。” 清韵听得无语,“就这样,我也不能喜欢山茶花了?” 花,吸引蜜蜂很正常啊。 至于被蜇了一下,就摔了一盆珍贵的山茶花吗? 山茶花鹤顶红,极其罕见啊,其大如莲,红如血,中心塞满如鹤顶,有“雪沙桃花”之称。 且不说这花有多珍贵了,问题是皇后赏赐的啊,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她打碎山茶花,不是对皇后的大不敬吗? 刘妈妈望着清韵,道,“不是不能,是最好不要,老夫人的意思是,世上娇艳的花很多,不是必须要绣山茶花不可。” 清韵点点头,“那便不绣山茶花了。” 刘妈妈站在一旁,帮清韵翻开图册,道,“绣坊会给姑娘准备八床被子,姑娘选七床被单上的图案。” 清韵听得挑眉,“还有一床呢?” 刘妈妈睁大眼睛望着清韵。 青莺抚额了,姑娘怎么没一点常识啊,好丢脸,她忙道,“姑娘,洞房花烛夜那一天的喜被枕头都要你亲手绣。” 清韵,“……” 有没有搞错啊,要她亲手绣? “我不是只要绣嫁衣就行了吗?”清韵内心有些崩溃。 刘妈妈更崩溃,“姑娘除了绣自己的嫁衣外,还要给未来姑爷做双鞋,就是迎亲那天穿的,还要准备给镇南侯府长辈的见面礼,大多都是亲手绣的。” 清韵有些扛不住了,“这么多东西,我两个月绣完?” 好像还没有两个月了! 刘妈妈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时间是有些紧,不过并非绣不完。” 绣当然绣的完了,但是一天绣六七个时辰,她会疯的。 想到要绣那么多东西,清韵瞬间都不想嫁人了。 “必须要亲手绣,不能用买的?”清韵不死心。 她就不信了,公主郡主出嫁,也是自己绣,有些根本就连针都不会拿好吧。 刘妈妈望着清韵道,“买自然是可以,只是亲手绣的,贵在心意,也更吉利些,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多吃些苦头也是值得的。” 刘妈妈都这么说了,清韵还怎么反对,除非她不想更吉利些。 清韵翻着图册挑图案,刘妈妈记录在册。 图案清韵选了,还得拿去给大夫人和老夫人过目,看是否合适,最终确定绣什么。 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商议好。 刘妈妈笑道,“奴婢就拿去给老夫人和大夫人过目了。” 清韵点点头,笑道,“有劳刘妈妈了。” 说着,给青莺使了个眼色。 青莺就笑着送刘妈妈出去了。 很快,青莺就回来了,道,“姑娘,刘妈妈说可惜江妈妈不在,不然她能帮姑娘你添几针。” 清韵手撑着下颚,苦了脸色道,“我也想啊,可是江妈妈要照顾大姐姐,哪里顾的上我。”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喜鹊打了珠帘回来,脸上容光灿烂,好的嘴都笑到耳朵处了。 青莺见了,就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喜鹊彻底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笑道。“姑娘,有人上门求娶五姑娘了。” 清韵本来兴致缺缺,她在看自己的手,她没法想象她能绣完那些东西。 乍一听喜鹊说这话,再看她高兴的样子,清韵也好奇了,“谁上门提亲了?” 喜鹊咯咯笑。“常宁侯世子。” 清韵听得一鄂。随即也扑笑出声,“你确定是常宁侯世子,没弄错?” 喜鹊揉腮帮子。摇头如波浪鼓道,“奴婢一听这消息,也以为是弄错了,多问了两遍。真的是她,五姑娘气的在屋子里大发雷霆。一通乱砸,要不是奴婢身手敏捷,那两小玉瓶都给摔了。” 要不是常宁侯世子,估计沐清柔也不会气成那样。 清韵对常宁侯世子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弹奏的魔音,就是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耳朵疼呢。 桃花宴上。他和沐清柔一组,沐清柔恼他恼的恨不得揍他了。他居然上门提亲? 青莺八卦道,“常宁侯世子为什么要娶五姑娘?” 喜鹊就笑道,“说是在桃花宴上,对五姑娘一见钟情了,回去之后,便有些茶饭不思……” 青莺扑哧一笑,“他不会也相思成疾,非五姑娘不娶吧?” 喜鹊摇头,“那倒没听说,不过常宁侯世子钟情五姑娘是肯定的。” 清韵轻咳了咳嗓子道,“常宁侯府不是惦记那块地吧?” 她记得常宁侯府对那块地是志在必得,后来惹恼了老夫人,打算给她做陪嫁,大夫人的意思是一分为二,一半给她,一半给沐清柔。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分的。 常宁侯府和安定侯府有矛盾在前,还有常妃在宫里,说她抽到两根签的事,被皇后罚了,还有常娴儿故意算计她,害她摔了盘子丢脸的事,就这样了,还敢上门求亲? 她怎么觉得常宁侯府有些拎不清啊? 听清韵说为了地,两丫鬟是肩膀直抖。 别说,还真有可能是为了地呢。 这事,清韵听了,笑了会儿便作了罢。 她可从未想过,老夫人会同意这门亲事。 老夫人气性大呢,常宁侯府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她和大夫人做不到。 老夫人说话还委婉些,大夫人今儿心情不好,又碰到癞蛤蟆想娶她宝贝女儿,她是不留半点余地的回绝了这桩亲事。 常宁侯府请来的媒人,走的时候,一脸紫红。 媒人走了,大夫人还气不顺呢,她吩咐丫鬟道,“去打听好一下,常宁侯府这两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丫鬟领了吩咐,转身出去了。 可是丫鬟前脚走,后脚又来个丫鬟,笑道,“老夫人,若瑶郡主来了。” 大夫人坐在那里,脸拉的老长。 若瑶郡主来侯府,不用说也是找清韵的。 清韵结交的权贵越多,身份越高贵,她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分量就越重! 若瑶郡主来侯府了,丫鬟急急忙禀告了清韵。 清韵就出了泠雪苑,去迎接若瑶郡主了。 清韵迎上若瑶郡主时,若瑶郡主已经进了内院了。 陪同她的,还有沐清柔和周梓婷几个。 几人陪着若瑶郡主,是有说有笑。 若瑶郡主笑道,“侯府办宴会,我一定来参加。” 说着,她便瞧见了清韵,脸上顿时绽放一抹笑,犹如牡丹盛开。 她脚步快了三分,清脆喊道,“清韵姐姐。” 清韵笑道,“见过若瑶郡主。” 不等清韵福身,她赶紧扶起清韵道,“上回在街上一别,到今天才来见你,你没怪我吧?” 清韵笑道,“怎么会呢。” 若瑶郡主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马车受惊,我吓坏了,病了两日,身子虚,母妃不许我出门,我就没来了,可是我病好了,你又有麻烦了,我打算来劝你,母妃说我越劝越乱,硬是拦着不许,不过现在好了,麻烦解决了。” 说着,若瑶郡主咯咯笑,“方才我来之前,还去了一趟献王府,你不知道,逸郡王被打的有多惨,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他惨叫声,就跟杀猪似地……” 若瑶郡主说着,她身后的丫鬟就咳嗽了。 若瑶郡主望着她,“我又说错话了?” 丫鬟脸通红,“郡主,你又没见过杀猪,不能那么形容逸郡王,要叫他听见了……” 若瑶郡主不以为然,“他叫的确实很惨啊,形容人的惨叫声,不是用杀猪般的嘶叫来形容吗?” 丫鬟,“……” 清韵,“……” 丫鬟觉得她就不应该咳。 好在若瑶郡主没觉得自己形容有错,她望着清韵道,“明天,他就要去城北军营清扫马厩了,我一定去围观,他要是扫的不干净,我就去跟皇上告状,让他多扫几个月,帮你报仇。” 说着,若瑶郡主给清韵使眼色。 表示,她更不会放过安郡王。 多看清韵两眼,若瑶郡主就望着清韵的脸了,没见到伤疤,还用手摸,道,“脸上的伤疤真的没了?” 清韵笑道,“真的没了。” 若瑶郡主就道,“我也听说了,你脸上的伤疤是楚大少爷送的药祛掉的,还是一万两银子一瓶呢,母妃说,祸是我闯的,买药的钱该我付。” 清韵忙摇头,是她连累若瑶郡主,不是若瑶郡主连累她啊。 她哪好意思收啊。 可是若瑶郡主拿了两万两银票,硬是要塞给清韵。 清韵不接,若瑶郡主还不高兴,“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清韵抚额。 得,这银票她不收也得收了。 两人在前面推脱,沐清柔几个跟在后面,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 怎么都是赶着给清韵送钱的?! 这才几天啊,就收了八万两了,她还假惺惺的推脱不收! 若瑶郡主许久没见清韵了,有许多话跟清韵说。 清韵见若瑶郡主很高兴,笑道,“郡主今儿好像格外的高兴?” 若瑶郡主笑着点头,“是啊,太医说母妃的胎像很稳,只要保持下去,就不会小产了,就连太妃都高兴不已,我趁她们高兴,说要来看你,母妃同意,太妃也同意,她说你的脸因为我而受伤,怕你留下疤痕,让我给你带了两盒太后赏赐她的养颜丸,她今儿同意我来见你,以后就不会反对我找你玩了。” 清韵听得挑眉。 宁太妃把太后赏赐给她的养颜丸,转送给她了? 听到冰颜丸几个字,沐清柔不淡定了,她忍不住道,“冰颜丸,是那个传闻能冻住容颜,永葆青春的冰颜丸吗?” 若瑶郡主听得一笑,“哪有那么神奇啊,传闻而已,不过吃了,能排除体内的毒素,让皮肤光滑柔嫩倒是真的。” 说着,若瑶郡主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清韵就道,“郡主急着回王府?” 若瑶郡主轻点了下头,“也不是特别的急,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言外之意,就是单独和清韵说了。 沐清柔几个就识趣的走到一旁去了。 清韵问道,“郡主找我可是有事?” 若瑶郡主轻点了下头,道,“母妃这两日左耳朵特别的疼,太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左耳疼?”清韵听得眉头一皱。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听错 若瑶郡主重重的点头,“尤其是夜里,昨晚疼醒了两回。” 清韵就详细询问若瑶郡主,宁王妃的疼痛病症是怎么样的。 若瑶郡主把知道的都告诉清韵。 原本清韵还以为宁王妃是得了耳膜炎,可是细细一听,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宁王妃的病症,是吃了药之后疼,尤其是吃后半个时辰,药效最厉害的时候。 显然是药有问题啊。 清韵望着若瑶郡主,“王妃的药,带来了吗?” 她担心,药丸被人动了手脚。 若瑶郡主连连点头,“我带了两粒来。”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来一方绣帕,帕子里包裹着两粒药丸。 清韵拿起来,置于鼻尖清嗅。 嗅完一粒,又拿另外一粒。 她越绣,眉头越皱紧了。 若瑶郡主有些紧张的问,“是不是药丸有问题?” 她没有怀疑清韵害她母妃,因为她知道那不可能。 清韵摇头,“药丸没事。” 就是因为没事,她才会皱眉。 宁王妃好端端的不可能忽然左耳疼,必定是有缘故的。 若瑶郡主见清韵说药丸没事,她鼻子一酸,声音就哽咽了,有些慌乱无措道,“药丸也没被人动手脚,太医说母妃脉象又很好,只是母妃一直疼,好像还越来越疼,我不忍心……” 说着,若瑶郡主眼泪就滑了下来。 清韵拿帕子帮她擦掉眼泪道,“你别担心,王妃会没事的,一会儿我跟你去王府。帮王妃诊脉。” 且不说,她和若瑶郡主的交情了,就冲宁王妃是镇南侯介绍来的病人,她也不容宁王妃有丝毫的闪失。 听清韵说一会儿跟她去宁王府,若瑶郡主这才破涕为笑。 她心急宁王妃的病,抓着清韵的手不放,道。“我们现在就去。” 清韵点点头。 若瑶郡主拉着她便走。 沐清柔几个站的远。见两人走了,沐清柔喊道,“三姐姐。你们去哪儿?” 清韵回头看着她,道,“宁太妃送了我冰颜丸,我去跟她道谢。” 若瑶郡主的丫鬟秋霜急急忙要跟去。只是她手上还捧着锦盒,这不就往青莺手里一塞。 青莺呆呆的望着她。 给她做什么啊。姑娘要出府,她自然是要跟着的啊,难不成要把东西带去宁王府? 青莺心急,见一旁有丫鬟。便把东西给她道,“送泠雪苑去。” 小丫鬟点点头。 青莺就拎了裙摆,追着清韵跑了。 身后。周梓婷看着清韵和若瑶郡主越走越远,她嘀咕道。“就算是去宁王府道谢,也不用这么急吧?” 沐清芷收回目光,道,“岂止是急,要是能飞,估计就直接飞了,前不久,才一起坐马车差点出事,还敢一起出府,简直是不怕死。” 沐清雪则道,“我方才瞧见若瑶郡主哭了,不会宁王妃又小产了吧?” 宁王妃小产,根本就没有人觉得诧异,因为都习惯了。 沐清柔两眼一翻,“耳朵没问题吧,若瑶郡主不是说王妃脉象稳定,只要保持下去,就不会小产了吗。” 沐清雪脸一红,柔了声音道,“我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王妃安好,若瑶郡主哭什么,还这么急的抓三姐姐离开?” 沐清柔没有回答沐清雪的问题,只望着她,问道,“我听丫鬟说,你去找了三姐姐,还和她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你们聊什么了?” 她说着,眸光带了警告。 沐清柔心咯噔一下跳了,努力维持镇定,笑道,“我和三姐姐能聊什么啊,这不是劝她别跟母亲作对么?” 沐清柔望着她,“你以为我会信?” 她要是劝人,她会避着丫鬟,只怕恨不得娘亲知道吧。 鬼鬼祟祟,必有所图。 沐清雪暗气,她是劝了三姐姐,可人家还没答应她呢,好处没得到,倒先惹上麻烦了。 她就知道大夫人的眼线遍布,她做什么都瞒不过她,不过她们在屋子里说话,只要三姐姐不说,就没人知道。 在见沐清柔生气的样子,沐清雪知道,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她是不会相信的。 沐清雪把沐清柔拉到一旁道,“五妹妹,你别多心,我今儿是去见了三姐姐,我真的是劝她别和大夫人作对,另外,我还劝她让江妈妈回来,有江妈妈帮她,她会少犯不少的错。” 沐清柔听得敛眉,“让江妈妈回来,你还说不是帮她?!” 沐清雪连连摇头,“江妈妈回来,确实是帮三姐姐,可是她害死了方妈妈……” 沐清雪没有说完,但是沐清柔听明白了。 一命抵一命,清韵要了方妈妈的命,不能拿她的命抵偿,只能拿江妈妈了,也让她尝尝那种痛苦。 见沐清柔信了大半,沐清雪接着道,“当然了,江妈妈回来,对我也是有好处的,她教过二姨娘学双面绣,我想等江妈妈回来,姨娘能把双面绣技巧学全了。” 这回,沐清柔信了,她瞥了沐清雪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个好心。” 沐清雪脸红如霞,却没否认。 谁都不傻,要是没好处,谁吃饱了撑着去帮别人? 沐清柔迈步往前走,因为前面周梓婷和沐清芷再看冰颜丸了。 沐清雪见了,眼珠子一转,笑道,“方才,三姐姐的丫鬟说,这冰颜丸是送去春晖院,还是泠雪苑来着?” 沐清芷和周梓婷抬眸望着沐清雪。 沐清雪一脸笑意,眼睛轻眨,一脸我又没有问什么出格的话,怎么这么看着我的表情。 沐清芷笑了,“我怎么听着是送紫檀院去?” “……许是我听错了。”沐清雪改口道。 沐清柔听得一笑,然后便望着周梓婷了。 周梓婷眼睛轻眨,笑道,“五表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做什么,当然是看你的意思了。 周梓婷没有说话,她虽然很想替外祖母分一半冰颜丸,不过这东西到底是宁太妃赏给清韵的。外祖母不会要的。再者,她自认皮肤水灵光泽,服用个几粒。也没什么大效果。 她更情愿大夫人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让清韵生气,到时候掐起来。 她望着远处,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花园逛逛。” 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拉她出来作证就行了。 沐清柔扑哧一笑,“我们只是说着玩的,三姐姐可不是以前的三姐姐了。谁敢惦记她的东西?” 说着,她望着丫鬟道,“把东西送泠雪苑去。” 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东西到底送哪儿去啊? 正要问,却见沐清柔迈步。朝紫檀院走去。 再说清韵,若瑶郡主心急,不等她去跟老夫人禀告一声,拉着她就走。 清韵也没说要先去问一声老夫人,因为没这个必要,老夫人不会拒绝的。 侯府和宁王府又往来,她得若瑶郡主看中是好事,最好是能哄的若瑶郡主高兴。 只是两人才迈步出大门,就见到镇南侯府楚总管骑马过来。 纳采礼送来一双大雁,无缘无故死了一只,镇南侯府把大雁带走,说再送一对羊脂玉大雁来。 若是猜的不错,楚总管应该是送大雁来的。 清韵就站在那里,楚总管翻身下马,过来给若瑶郡主和清韵见礼。 周总管过来迎接,他是知道清韵要去宁王府的,而且若瑶郡主很急,他笑道,“楚总管来的巧,要是晚来一步,三姑娘就去宁王府了。” 楚总管摆手,笑道,“来的不巧,耽误三姑娘出门了。” 若瑶郡主望着楚总管,捂嘴笑道,“楚大少爷可有什么话要楚总管传达给清韵姐姐听的?没有,若瑶可就带清韵姐姐走了。” 闻言,楚总管笑看了清韵两眼。 清韵脸腾地一红,像是朝霞映照荷花。 楚北有什么话需要他带的啊,有暗卫呢,而且他屁大点事也来一趟。 清韵以为没有,偏偏楚总管还真有,他笑道,“原本大太太来送纳采礼,是要顺带讨个荷包回去的,只是事出突然,也没来得及提。” 言外之意,就是让清韵绣个荷包。 这么点小要求,清韵岂能拒绝。 远处,下人抬了软轿来 那软轿奢华精美,盖子上缀着流苏,随着轿子晃荡。 若瑶郡主见了软轿,嘴就撅了起来,“都怪父王,办事太磨蹭,谁伤了我的马,这么多天了也查不出来,查不出来也就算了,还不许我坐马车,只许坐轿子,轿子有小,走的又慢。” 若瑶郡主对软轿是嫌弃的不行。 见侯府有马车过来,她急着回王府,望着清韵,“我和你坐一驾马车。” 清韵望着她,问道,“你不怕和上回一样?” 若瑶郡主就迟疑了。 她看了看软轿,又看了看马车,最后道,“我不信我会那么倒霉。” 清韵默默的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你是不会,可是我会啊。 可是若瑶郡主拉着清韵上了马车。 清韵想,她应该转运了,她也不信她就会那么的倒霉。 好在马车一路顺畅的到了宁王府。 等下了马车,若瑶郡主就咯咯笑了,“我就说会没事的吧。” 清韵捂嘴笑,也不知道谁坐在马车上,紧张的扭着帕子的。 若瑶郡主拉着清韵上台阶。 才上了两步,清韵就见到王府里,有人走出来。 那人还不是别人,是兴国公。 他见若瑶郡主和清韵有说有笑,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 显然是不大高兴若瑶郡主和清韵往来。 若瑶郡主和清韵福身给兴国公见礼。 兴国公轻嗯了一声,便迈步走了。 若瑶郡主轻吐了下舌头,高兴的拉着清韵往前走。 只是刚走到二门,就有丫鬟过来,福身道,“郡主,太妃要见沐三姑娘。”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甜枣 若瑶郡主有些不高兴,她火急火燎的把清韵姐姐带回王府,是给母妃治左耳朵疼的,就不能等清韵姐姐见了母妃,再去见太妃吗?! 可是宁太妃的丫鬟都来请了,若瑶郡主就算不喜欢宁太妃,也不敢明着不让清韵去。 若瑶郡主牵着清韵的手,紧握了下,她道,“我们去给太妃请安。” 清韵勾唇一笑。 两人迈步往前走,不过被丫鬟拦下了。 丫鬟笑道,“太妃说郡主就不用去了。” 若瑶郡主的脸瞬间沉了,“清韵姐姐是我请回来,给母妃弹琴解闷的,太妃要见她,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怎么还不许我跟去了?!” 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丫鬟为难道,“这是太妃吩咐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郡主别为难奴婢。” 若瑶郡主瞥了丫鬟道,“我去给太妃请安总行的吧?!” 丫鬟不说话,明显是不行啊。 清韵见了就头疼,她反握紧若瑶郡主的手,笑道,“太妃赏我冰颜丸,我原是要去道谢的,你先去陪王妃,一会儿见过太妃,我再去见王妃。” 清韵这样说,若瑶郡主的气可没顺。 早知道,她不带什么冰颜丸去了,清韵姐姐天生丽质,又医术超群,根本就不需要那点冰颜丸。 可是见清韵带笑的双眸,她在让她放心。 若瑶郡主不甘心的点点头,道,“那让秋霜陪你去,一会儿好给你带路。” 见若瑶郡主答应了,丫鬟这才把路让开。道,“沐三姑娘,请。” 清韵就跟着丫鬟去见宁太妃了。 丫鬟领着清韵进屋。 进屋,清韵鼻尖一动,便闻到一股清香,芳香沁人。 她瞥头望去,便见紫金香炉里。燃着缕缕幽香。 这香。甚是好闻。 有静气凝神,调养生息之效。 就冲这香,也知道宁太妃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宁太妃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上面铺子金丝软垫,便是脚下也有。 她虽然年愈五十,但保养的极好,看上去才四十出头。脸上容妆精致,不是那种很素朴的妆。 清韵上前。她将手中的茶盏搁下。 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黄玉佛珠。 清韵心中好奇,是不是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手里都会拿一串佛珠啊,她怎么觉得这佛珠不是信佛之用。而是跟世家少爷手中把玩的玉扇一样,只是作为一种装饰。 一个是为了突显潇洒风度,一个是为了告诉大家。她信佛,她很慈蔼。 丫鬟上前。轻声道,“太妃,沐三姑娘来了。” 宁太妃这才抬眸,看了清韵一眼,她摆摆手。 屋子里的丫鬟就都退了出去。 清韵上前,福身道,“清韵给宁太妃请安。” “免礼,”宁太妃回道。 清韵便站直了身子。 宁太妃望着清韵,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眼神有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的韵味,赶紧心底发毛,不是很舒服。 她下意识的动了一动,宁太妃笑了,“很怕我?” 可不是有点怕吗,清韵望着宁太妃,摇头道,“您长得慈眉善目,清韵怎么会怕你。” 宁太妃笑了,笑声像是很愉悦,“不但人长的漂亮,嘴也很甜,还聪慧大胆,瞧你这气色,红润如霞,精神奕奕,倒不像是受过惊的人。” 清韵抬手摸下自己的脸,谦虚道,“清韵脸色好,是抹了药的缘故,方才若瑶郡主去侯府,送了我两盒珍贵的冰颜丸,说是太妃赏赐我的,清韵受宠若惊,谢太妃赏赐。” 她福身,再次道谢。 宁太妃摆手道,“那冰颜丸,是我让若瑶带去给你的,不过却不是我赏赐的。” 清韵听得一鄂。 不是宁太妃赏赐的,难道是太后? 清韵猜着,宁太妃就道,“冰颜丸虽然不及养颜膏珍贵,却也少见,便是连太后也只能三日服用一粒。” 清韵听着,眼睛轻眨了下,脸上更加的受宠若惊了。 连太后都不能日日用的药,还赏赐给她了啊 可是,赏了就赏了,还跟她着重强调,这不是明显要她感恩戴德吗? 她只求太后别没事下懿旨要她小命就行了,什么珍贵罕见的冰颜丸就不必了,无福消受啊。 清韵有预感,那冰颜丸是甜枣。 先给她几颗甜枣,再赏她几巴掌…… 清韵心底忐忑,祈祷千万别乌鸦嘴,就听宁太妃道,“安郡王和逸郡王胡闹,惹出那么多事来,让三姑娘受委屈了,太后要安郡王赔偿了三姑娘和楚大少爷一人三万两银子,还有钦天监妖言惑众,误导太后,太后才会为了朝廷安危,要三姑娘的命,太后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她也知道错了,只是身为太后,让她跟三姑娘当面认错,绝非议事,要真那样,只怕三姑娘也要吓个不轻,这冰颜丸便是太后的赔礼道歉,三姑娘心中对太后可还有怨恨?” 清韵想抚额,你这么问,我就是对太后有埋怨,我也不敢承认啊。 在府里被人当成傻子看,想忽悠便忽悠,出了侯府,还是这样。 咱们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钦天监的事,她一清二楚好吧,可怜钦天监,替人背黑锅。 清韵望着宁太妃,道,“清韵不敢埋怨太后。” 宁太妃笑了,她知道清韵不敢埋怨太后,就是敢,她也不敢承认,她笑道,“三姑娘是聪明人,太后宠溺安郡王的事,满朝文武,甚至整个京都都知道,先太子忽然病逝,太后是把安郡王捧在手心里疼的,从未舍得苛责过安郡王半句,如今挨了皇上三十大板,板子打在安郡王身上,痛在太后心里。” 清韵听着,心下明了了三分。 不过,她没有接话。 宁太妃就只好继续说了,她笑道,“安郡王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不过他和逸郡王,主动承认错误,勇气可嘉,说实话,皇上惩罚的过重了,安郡王是太后的心肝宝贝,逸郡王更是献王府独苗,这几日,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替他们两个求情,可是皇上都不曾动摇。” “我知道,皇上是因为三姑娘受了委屈的缘故,那些大臣求情,求十句百句,都顶不上三姑娘一句,太后身子骨不好,三姑娘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进宫跟皇上求情,求皇上免了安郡王和逸郡王的责罚,如此,太后和献王爷都会感激三姑娘的。” 果然,是求她进宫帮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的。 只是,主动认错的是逸郡王吧,安郡王有吗,有过吗? 还有,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安郡王要娶她? 只是宁太妃相求,还这么低声软语的说好话,这是敬酒,不听劝,就该是罚酒了。 她应该识时务啊。 清韵抬眸,望着宁太妃,轻点了下头,“我进宫帮两位郡王爷求情,只是,我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太后赐死的事,看起来很凶残,其实她也没受什么惊吓,还挣了六万两银子,和一大票的同情,不亏。 就当是帮逸郡王求情好了。 不过,她总觉得她会白进宫一趟。 “尽力就好,”宁太妃笑道。 清韵点点头,宁太妃就笑道,“去见王妃吧,若瑶该等着急了。” 若瑶两个字,充满了宠溺和温和,让人感觉,她宠爱若瑶郡主就跟太后宠溺安郡王一样。 要真那么宠溺和温和,若瑶郡主会不喜欢她吗? 直觉告诉清韵,宁太妃是个危险的人物。 和太后共侍一夫,也生了儿子,还让太后那么信任,不简单啊。 不过想到宁太妃,帮太后打头阵,又帮着收拾烂摊子,太后拉不下脸去做的事,她可以,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帮手啊。 难怪两人联手,横霸先皇的后宫了。 清韵福身,告退。 外面,秋霜和青莺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秋霜上前道,“三姑娘,请随我来。” 第一百七十章 吃食 秋霜带路,两人朝王妃住处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院外有丫鬟翘首以盼。 怕认错了人,还凑近些,然后撒丫子跑回了院子。 等清韵和秋霜走到院门口时,若瑶郡主就迎了出来。 她神情有些不安道,“清韵姐姐,没人为难你吧?” 这个人,明显指宁太妃。 清韵摇头,“没有为难我。” 若瑶郡主就放心了,她望着清韵道,“母妃说太妃找你去,肯定是让你帮安郡王和逸郡王向皇上求情,是不是啊?” 清韵笑道,“王妃猜的真准。” 若瑶郡主望着清韵,嗔了她道,“这还不叫为难你?” 安郡王和逸郡王两混蛋,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把任性妄为到应该用雷劈了。 他们差点害死了清韵姐姐啊! 要不是镇南侯护着,现在清韵姐姐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犯了这么重的错,只罚了三十大板,罚扫马厩一个月,还嫌罚重了,要清韵姐姐进宫跟皇上求情。 安郡王是人,旁人就不是了是吧。 可是宁太妃身份尊贵,她求清韵帮忙,清韵能不帮忙吗? 若瑶郡主替清韵心疼。 清韵反倒无所谓,笑道,“不过是求情而已,不算什么。” 若瑶郡主不以为然,“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被人欺负,这事明明你占理,你就是不帮忙,谁也不敢吭半个字。”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要真拒绝了宁太妃。往后和若瑶郡主往来,还真不好意思。 求她帮忙,她不帮,上门来,倒是麻溜。 她脸皮会受不住啊。 秋霜站在一旁,左瞄右看,道。“郡主。三姑娘还要进屋给王妃请安呢。” 若瑶郡主点点头,拉着清韵进屋。 内屋,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宁王妃靠在大迎枕上。 她脸色温和,神情温柔的看着清韵和若瑶郡主走进来。 脸色有些苍白,但比起上一回见,要好了许多了。 清韵上前。福身道,“清韵给王妃请安。” 宁王妃连忙抬手。让清韵不用多礼。 要是可以,她都要扶清韵了。 若瑶郡主拉着清韵上前,道,“清韵姐姐就是礼多。你医治母妃,保住母妃腹中胎儿,这是多大的恩情啊。若瑶给你当牛做马都嫌不够呢。” 清韵听得直笑,她望着宁王妃。问道,“王妃左耳朵还疼?” 宁王妃摇头,“白日里还好,晚上疼的多。” 清韵在床边坐下,帮宁王妃把脉。 清韵静气凝神,若瑶郡主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连呼吸都很轻,生怕打扰了清韵。 她望着清韵,见她恬静温和,嘴角勾起一抹感激的笑来。 要不是王妃左耳朵疼,不知道怎么办好,王妃都不打算告诉若瑶郡主,清韵会医术的事。 若瑶郡主太咋呼了,她怕若瑶郡主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 可是王妃怕啊,耳朵疼的难受时,痛的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她怕会动了胎气,导致小产。 她已经小产了三回了,她不能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她有一种预感,这会是她最后一个孩子。 而若瑶郡主听到王妃说清韵医术高超时,那种震惊,她呆呆的看着王妃,半晌回不过神来,“母妃,你是说笑逗我玩的吧?” 王妃脸色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 若瑶郡主不信也得信啊。 而且,她请清韵来王府时,王妃脸色有多苍白,和清韵密谈了会儿之后,脸色就好转了许多,而且是越来越好。 还有清韵让丫鬟送东西来,要亲手交给王妃…… 若瑶郡主请清韵来,完全是半信半疑,是把清韵当成救命稻草了,如今再看清韵认真的模样,若瑶郡主越加震撼。 清韵姐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有那么高超的医术啊? 太医都保不住母妃的孩子,她却能。 亏得她以前还说她傻,和她交朋友好了,想着,若瑶郡主羞的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幸亏清韵姐姐大度,不跟她一般见识。 清韵帮宁王妃诊脉,看了一只手,又换了一只手。 她眉头陇紧,像是被什么困扰了一般。 王妃有些紧张,等清韵收了手,若瑶郡主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清韵姐姐,可找到我母妃耳朵疼的原因了?” 清韵有些迟疑道,“像是中毒,又不像是。” 王妃的脉象不算强劲,但还算平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从脉象,看不出来王妃耳朵疼的原因。 若瑶郡主听得有些懵,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清韵望着王妃,道,“我需要检查王妃的吃食。” 王妃看了丫鬟一眼,丫鬟就出了屋子。 王妃有心找清韵来,所以昨天的饭菜都让丫鬟盛了些,给清韵验毒用。 很快,丫鬟就端了饭菜来。 清韵挨个的检查,不过这些饭菜都没有问题。 还有茶水,也都正常。 不应该啊。 清韵把茶盏放下,直起身子,道,“王妃一天的吃喝,都在这里?” 丫鬟连连点头,“都在了。” 若瑶郡主望着清韵,道,“都没有问题吗?” 清韵摇头,“都很正常,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王妃一天躺在床上,屋子里摆着兰花,也没有熏香,进嘴的吃食没有问题,吃的药是她调制的,也没有问题。 按理,她不应该左耳朵疼。 肯定有什么她不注意的地方有问题,尤其是夜里。 她望着王妃,问道,“王妃夜里都做什么?” 王妃回道,“大多时候看书,偶尔会绣一会儿针线,我一般睡的很早,昨晚除了陪王爷多聊了会儿天,和往常并无区别。” 前几天晚上,耳朵隐隐做疼,她能忍。 昨晚疼的就剧烈的多了,还疼了两回。 清韵点点头,有些抱歉的看着王妃,道,“我一时还想不出来王妃为何会耳朵疼,容我回去多想想。” 王妃点头一笑。 她望着清韵,转了话题,问道,“太妃让你进宫帮安郡王求情,你答应了?” 清韵点头,“我答应了。” 王妃笑道,“答应了也好,帮着求情,好歹太后心里舒坦些,这会儿时辰尚早,我让若瑶送你进宫。” 若瑶郡主站起身来,道,“母妃,那我陪清韵姐姐进宫,你好好养身子。” 王妃笑容温婉如水,“小心些。” 清韵站起来,福身跟王妃告退。 出了屋,若瑶郡主就望着清韵,道,“清韵姐姐,你和我说实话,我母妃腹中胎儿是不是保不住了?” 清韵望着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你母妃的身子在好转,暂时还不能下床走动,等卧床修养一个月,就能下床走一会儿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王妃耳朵疼,我会想办法医治的。” 若瑶郡主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感觉到清韵身上有一种力量,让她相信她。 两人迈步往前走。 快到二门处,清韵听到一个粗狂的女音道,“回廊上的灯没灯油了,都添了没?” 有丫鬟回道,“许妈妈,都添过灯油了。” 灯油? 清韵瞥头望去,就见回廊上,隔了没多远,就挂了一盏灯笼。 王妃夜里才会头疼。 平常睡的早,头疼的很轻。 昨晚,多陪王爷聊了会儿天,耳朵就疼的厉害了。 清韵顿住脚步,若瑶郡主回头望着她,道,“清韵姐姐,怎么了?” 清韵望着她,眸光晶莹闪亮,她朱唇轻启,欣喜道,“或许我知道王妃为什么耳朵疼了。” 若瑶郡主心上一喜,又拉着清韵往回走。 清韵和若瑶郡主去而复返,叫王妃着实诧异。 清韵进了屋,顾不得请安,就去看高几上的蜡烛。 她嗅了嗅,道,“果然,问题就是出在了这些蜡烛和灯油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慎重 王妃听得脸色一白,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来,丫鬟要去拦她,被她一手推开了,她颤抖了嗓子,问道,“蜡烛和灯油里有什么?” 有什么?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导致滑胎之物了。 清韵手里拿着蜡烛,望着王妃道,“蜡烛和灯油里有几种可以导致小产的药材。” 王妃心中隐隐有猜测,可是真听到,她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半点血色也无。 苍白的脸色,加上愤怒和恨意,让她精致温婉的脸色看起来特别的骇人。 至少,若瑶郡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 她脸色愤恨不平,唇瓣咬紧,泪珠无声地沿着眼角滑落。 她走过来,一把夺过清韵手里的蜡烛,望着王妃道,“母妃,我去找父王评理!” 说着,她就冲动的往外走。 有人要害她母妃,她跟她们拼了! 可是若瑶郡主才转身,王妃就喝止她道,“回来!” 若瑶郡主止住脚步,她回头看着王妃,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任是谁见了都心疼不已。 王妃坐回床榻,她望着若瑶郡主道,“这事,母妃会处理,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一个字也不要提,你陪清韵进宫。” 若瑶郡主手紧紧的握着蜡烛,抽泣了声音道,“母妃!” 显然对王妃不许她插手这件事不满。 王妃望着她,只说了两个字,“听话。” 清韵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一直以为下毒,都是从饭菜、茶水糕点。再不就是每日熏香里下毒,谁想到会在蜡烛和灯油里下毒? 而且,蜡烛和灯油里药材的分量都不多,经过燃烧,味道极淡,在有熏香和摆放了花盆的屋子里,还真的难以发现。 尤其是这类东西。都是晚上用。白日里根本就不会。 晚上请大夫的少,白天又不燃烧蜡烛。 王妃不许若瑶郡主插手,她心疼王妃。却也不敢忤逆她。 丫鬟过去把若瑶郡主手里的蜡烛拿下来,她也没有恼火。 若瑶郡主抹干眼泪,道,“母妃。那我陪清韵姐姐进宫,你别气坏了身子。” 王妃脸色好转了些。道,“去吧。” 清韵上前,微微屈膝,提醒道。“动怒伤身,王妃别气坏了身子,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丫鬟去找我。” 每次让若瑶郡主去,还真不大好意思。 对清韵。王妃的脸色很温和,她摆摆手,让两人出去。 若瑶郡主就和清韵出了门。 两人往王府大门走去。 可是路过花园时,碰到了赏花的宁欣郡主。 她见若瑶郡主眼眶有些红,她微微惊讶,“若瑶,你哭了?” 若瑶郡主赶紧又擦了擦眼睛,道,“谁哭了,是眼睛里吹进了沙子,揉的!” 嗓音都带着哭声,还说是揉的,明显就是哭了。 宁欣郡主倒是好奇了,若瑶郡主性子倔强,要她哭,可不容易呢,难道是王妃……? 宁欣郡主担心的问道,“王妃身子没事吧?” 她问她的,若瑶郡主根本就不回答,只道,“太妃找清韵姐姐进宫帮安郡王求情,求皇上免了他的责罚,我要送她进宫。” 没有人送,清韵根本就进不了皇宫。 宁欣郡主可不敢耽误宁太妃的事,赶紧把路让开。 看着若瑶郡主的背影,宁欣郡主转了身,继续赏花。 远处,有丫鬟追过来,她跑的很急。 见宁欣郡主和丫鬟在,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用帕子抱住了。 宁欣郡主的丫鬟眼尖,瞧见了,有些生气道,“王妃的丫鬟鬼鬼祟祟的,像是存心避着郡主似地。” 宁欣郡主有些生气了,东西拿了一路,都不藏起来,见了她,就拿帕子包裹了,显然是不想让她看见。 不想让她看,她偏要看! 宁欣郡主迈步走过去。 王妃的丫鬟雪雁见宁欣郡主和丫鬟盯着她,还带了些怒气,就知道没好事。 她想换条路走,可是要转身,事情就闹的更大了。 她赶紧把绣帕往怀里塞。 往前走了十几步,宁欣郡主的丫鬟就把雪雁拦下了,她笑道,“方才郡主无意间见雪雁姐姐鬼鬼祟祟的藏东西,是不是藏了什么害王妃的东西?!” 雪雁是凝王妃的贴身丫鬟,按理,不是宁欣郡主和她的丫鬟能随便审问的。 唯一能借用的,还是宁王妃的名头。 她审问雪雁,是为了王妃的身子骨考虑,就是王妃说起来,她们也没错。 雪雁知道是她方才惹人起疑了,人家借机要看她藏了什么,她福身道,“奴婢是奉王妃之命给沐三姑娘送东西。” 宁欣郡主凝眉笑问,“果真是送东西?” 雪雁连连点头道,“奴婢不敢欺瞒郡主,当真是送东西。” 宁欣郡主就生气了,“既然是送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弄的跟做贼似的,拿出来,我瞧瞧,王妃是送什么东西给沐三姑娘。” 雪雁暗咬了下牙,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绣帕。 在宁欣郡主的注视下,雪雁把绣帕打开。 绣帕里藏着的是一块石头。 宁欣郡主,“……” 丫鬟也看呆了,道,“这就是王妃送给沐三姑娘的东西?” 雪雁脸有些红,“是寒碜了些,这不是怕丢了王妃的脸面,所以……” 怕宁欣郡主笑话,所以她赶紧藏了起来。 宁欣郡主无语,“王妃送石头给沐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雪雁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王妃说沐三姑娘会懂。” 说着,雪雁又赶紧把石头包好了,红着脸道,“奴婢怕沐三姑娘走远了,得赶紧去追了。” 雪雁福了福身,赶紧跑远。 丫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细细看着,道,“郡主,这样的破石头,要多少有多少,王妃送人石头,这也太奇怪了吧?” “谁知道呢,”宁欣郡主不在意道。 雪雁走远了,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了清韵和若瑶郡主。 两人听到雪雁唤她们,都转了身。 雪雁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粗喘气。 若瑶郡主见了就道,“雪雁,母妃让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雪雁连连点头,四下瞄了几眼,确定没人在,从怀里掏出半截蜡烛,递给清韵,道,“三姑娘看看,这个有没有问题。” 那蜡烛很短,只有小拇指长,而且色泽黯哑,应该是几年前的旧物了。 王妃这是怀疑,之前几次小产,也跟蜡烛有关。 清韵接了蜡烛,细细嗅着。 脸色也难看的很,因为这个药物比她方才嗅的要重的多。 雪雁聪慧,看清韵的脸色就知道,这蜡烛有问题。 若瑶郡主懵懵懂懂的,“母妃太慎重了吧,都说有问题了,还送来再检查一遍。” 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慎重总不会有错。” 要是她是王妃,这事她会压下来,以后该叫肚子疼叫肚子疼,该耳朵疼耳朵疼,让敌人安心。 毕竟在一个府里生活了十几年,彼此都了解,谁动的手,大家都清楚。 忍着,大多是证据不足,拿对方没辄。 能想到在蜡烛和灯油里动手脚,还一动这么多年,可见不是一般人。 这事闹出来,估计也只是死两个垫背的,却把自己暴露给敌人知道了。 若是敌人真不想王妃把孩子生下来,肯定会另外想办法再动手。 有这样心思缜密的敌人,当真是防不胜防。 “如果不能扳倒敌人,不如麻痹敌人,”清韵叹息道。 雪雁抬眸,多看了清韵两眼。 她若有所思,最后一笑,福身道,“多谢三姑娘指点,奴婢告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犯错 上了马车,一路直奔皇宫。 进了皇宫,停下马车后,两人朝御书房走去。 走到御书房前,有小公公守在那里,若瑶郡主道,“皇上在御书房吗?” 小公公笑道,“回郡主的话,皇上在里面。” 若瑶郡主就道,“去禀告皇上,就说若瑶来给他请安了。” 小公公讪笑一声。 皇上日理万机,朝政烦忙,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哪有请安请到御书房来的啊。 而且,还带着沐三姑娘来请安? 这不明显是有事而来吗? 小公公不动,若瑶郡主睁着一双没什么杀伤力的眼睛望着他,笑的俏丽,她道,“你不去禀告,那我们可就走了啊,到时候事没办成,有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小公公脑门有黑线了。 若瑶郡主都担待不起,他一个公公就能担待的起了? 他忙赔笑道,“郡主稍等,奴才这就去禀告。” 说完,麻溜的转了身。 没一会儿,小公公就进来道,“皇上让两位进去说话。” 若瑶郡主一笑,拉着清韵就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明黄奢华。 皇上坐在龙椅上,真看着手里一张纸发呆。 孙公公站在一旁伺候,他身后还有两个小公公。 龙案前,还站着两个大臣,面生的很。 若瑶郡主上前,福身道,“若瑶给皇上请安。” 皇上见了她,笑道,“若瑶有段时间没进宫给朕请安了吧?” 若瑶郡主走到皇上身边。道,“若瑶有好几天没进宫了,都怪上回惊了马,吓死若瑶了,咦……” 说着,若瑶眼睛瞥着桌子上的纸,也就是皇上手里拿着的那张。 她笑道。“皇上要给宸哥哥赐婚了啊?” 皇上瞥了若瑶一眼。打趣她道,“若瑶可有中意之人,朕也可以给你赐婚。” 若瑶郡主脸腾地一红。“若瑶年纪还小呢,皇上应该给逸哥哥赐婚,免得他一把年纪了,还任性胡闹。到处坑人。” 听若瑶郡主说话,清韵险些憋出内伤来。 逸郡王才十七岁好吧。这好像不能用一把年纪来形容吧? 皇上也是忍俊不禁,显然是习惯了若瑶郡主偶尔用错词,他端茶笑道,“朕看就是给他赐婚了。他也照样任性胡闹。” 若瑶郡主想想也是,逸郡王根本就没救了,他除了会怕献王爷。他谁都不怕。 皇上望着清韵,道。“若瑶来给朕请安,你也是来给朕请安的?” 清韵微窘,她和皇上又不怎么熟,要不是若瑶郡主带她进宫,她根本就进不来啊。 她上前给皇上请安,然后道,“清韵进宫,是来给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的,求皇上免了两人去城北军营扫马厩之罚。” 听清韵这么说,再看一眼若瑶郡主,皇上问道,“你们是从宁王府来的?” 若瑶郡主点头如捣蒜。 皇上笑了,他端起茶水,问道,“替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两位郡王胡闹任性,险些害你丢了性命,朕罚两人清扫马厩,已经算是轻的了,你还要替他们求情?” 清韵眼神耷拉,皇上都猜到她们是从宁王府过来的,是宁太妃求她帮着说情的,还这么问,这不是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她抬眸,望着皇上道,“两位郡王爷确实让清韵受了不少惊吓,可以说快吓破胆了,不过那日清韵和若瑶郡主共乘一驾马车,安郡王和逸郡王两人都曾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清韵还记着,两位郡王爷虽然犯了错,不过在皇上给清韵和楚大少爷赐婚之后,两位郡王出面澄清,帮清韵洗刷了红颜祸水,将来会祸乱朝廷之名,清韵已经不怪他们了,毕竟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她这么说了,皇上应该饶了他们两个了吧? 清韵想着,御书房内其他两位大臣也站出来,道,“皇上,沐三姑娘都原谅了两位郡王爷,皇上就免了他们的责罚吧?” 皇上喝了两口茶,把茶盏往龙案上重重一放。 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显得格外的生气。 皇上呵斥道,“两位郡王会养成这么胡闹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的百般纵容,就是闯出来天大的祸,也有人帮他们兜着,以至于他们说话做事,无所顾忌,太后帮着求情也就罢了,连沐三姑娘你也帮着他求情,是不是觉得朕太过狠心了?!” 清韵眼皮一跳,完了,他怎么觉得皇上要拿她开刀了? 若瑶郡主没想到皇上会生气,忙替清韵求情,“皇上,清韵姐姐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别生她的气啊……” 皇上抬手打断若瑶郡主的话,他望着清韵道,“方才说了几句话,替两位郡王求情?” 清韵背脊发凉,弱弱声道,“三句……” 不会也要打她三十大板吧? 皇上瞥了孙公公,道,“把大锦朝律法拿给楚大少爷,让他抄三遍。” 清韵,“……” 清韵直接凌乱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求情惹怒皇上,皇上不罚她,罚楚北,有没有搞错啊? 孙公公听得也是抚额,他道,“皇上,是不是罚的太重了?” 皇上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罚抄几遍?” 孙公公登时不说话,转身去拿大锦律法了。 看着孙公公抱着好几本书过来,清韵头皮的发麻了。 这要抄三遍,就算不眠不休,也得抄个几天几夜吧? 这要是让皇上罚楚北,楚北还不得恼死她啊。 清韵忙道,“皇上。惹您生气的是清韵,要罚,您罚清韵便是,楚大少爷没有错啊,罚他……” 皇上笑了,“他没错?” 清韵有些懵。 楚北犯什么错了? 若瑶郡主就问道,“皇上。楚大少爷犯什么错了?” 皇上望着清韵。“他派了暗卫守着你,你进宫替人求情的事,他知道却没有阻止。由着你胡闹,这便是错,朕今天只是给他一个警告,让他以后好好管着你。你犯错,朕会罚他。” 清韵。“……” 有没有搞错啊,她只是替安郡王和逸郡王求个情而已,你就这样坑我? 她怎么觉得皇上在挑拨离间啊。 清韵望着皇上,问道。“要是楚大少爷犯错呢,皇上是不是就罚清韵了?” 皇上嘴角微弧,“大锦朝律法。他抄错一个字,你就给朕重抄三遍。” 清韵。“……” 绝对是挑拨离间,没错了! 从御书房出来,看着头顶上,碧空如洗的天,清韵觉得有些灰暗。 这事该怎么跟楚北说啊? 他帮安郡王求情,结果连累了他。 楚北知道了,会不会被气死? 清韵两眼望天,揉太阳穴。 若瑶郡主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觉得皇上有些莫名其妙,哪有这样罚人的啊。 青莺和秋霜跟在后面,两人怀里都抱着书。 清韵觉得脚步有些沉,走到马车处,她都没想好跟着跟楚北说,能让他不那么生气。 上了马车,然后便是出宫。 宫外,侯府的马车等候在那,卫驰骑在马背上。 清韵下了马车,望着卫驰,几次欲言又止。 卫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问道,“三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清韵轻咳了两下嗓子,望着卫驰道,“我给你家主子惹了点小麻烦……” 卫驰听得蒙蒙的,“给爷惹麻烦,惹什么麻烦了?” 若瑶郡主没有下车,她掀了马车道,“我作证,是皇上莫名其妙,不是清韵姐姐的错。” 卫驰更不解了。 清韵瞥了青莺一眼,眸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我惹皇上不高兴,皇上罚楚大少爷抄三遍大锦朝律法……” 卫驰,“……” 不是吧,爷最厌恶的就是大锦朝律法了啊。 皇上居然罚爷抄三遍。 皇上绝对是故意的。 卫驰望着清韵,问道,“那皇上罚三姑娘抄几遍?” “……只要你主子不抄错,我就不用抄。” 卫驰,“……” 卫驰在反思了,这几天爷进宫了没有,他惹皇上生气了? 不然,皇上不可能明显的拿爷开刀啊。 卫驰从青莺怀里,接了书,翻身上马,道,“三姑娘,属下把书给爷送去。” 清韵脸红的发烫,想叫卫驰叮嘱楚北别抄错,只是舌头打结,怎么也说不出口。 卫驰骑马离开。 锦墨居,书房。 楚北坐在那里走神,他手敲着书桌,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卫风和卫律站在一旁,几次瞥头看楚北,不知道他烦什么。 窗户,吱嘎一声打开。 卫驰跳了进来。 卫风见了,忙问道,“可是三姑娘有东西送来?” 卫驰,“……” 不用这么一语中的行吗? 上回送信,爷是高兴不已。 可是不代表每回送东西来,爷都高兴啊。 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上前一步,望着楚北道,“爷,最近你是不是惹皇上不高兴了?” 楚北望着他,“怎么了?” 卫驰不说话,他又问了一遍,“有没有?” 楚北拧了眉头,点点头,“怎么这么问?” 卫驰望着卫风了,卫风就道,“还不是江老太爷,爷不小心把他的书弄坏了,他刁难爷,让爷赔他一本,要老侯爷亲笔写的,或者献老王爷,再不就是皇上的,老侯爷那不必说,献老王爷更是不行,爷就去找皇上了,不过皇上没答应,爷这不是在想办法么……” 卫驰眉头挑了,“难怪了。” 卫律望着卫驰,“难怪什么?” 卫驰就道,“宁太妃求三姑娘帮安郡王求情,三姑娘就进宫求皇上了,皇上生气了,然后罚爷抄三遍大锦朝律法。” 卫律瞬间凌乱。 楚北的脸都黑了。 他手里一只狼毫笔,吧嗒一下掰断。 卫驰眼皮都在跳,皇上不帮忙就算了,至于这么报复爷么,真是…… 他望着楚北,道,“爷,你要是抄错一个字,皇上就罚三姑娘抄三遍。” 闻言,楚北轻抬头。 忽而,他嘴角轻动,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划过,清浅如梨花绽放。 第一百七十三章 挖坑 在皇宫前,清韵和若瑶郡主道别,各回各府。 马车到侯府所在街道,清韵就听到有人敲马车声。 她掀开车帘,就见到了卫驰。 清韵忙问道,“你家主子有没有生气,可说什么了?” 卫驰轻咳了两嗓子,道,“爷把笔掰断了一只,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把笔掰断了? 那不是很生气了? 清韵放下车帘,暗自好笑,能不生气才怪了。 她怎么那么倒霉啊,以后再也不帮别人求情了。 很快,马车就到侯府了。 青莺扶着清韵下马车。 上台阶时,见守门小厮很高兴,青莺笑问道,“这么高兴,有好事发生?” 守门小厮连连点头,道,“侯爷来信了,说是还有五天就回府了。” 清韵听着,嘴角也划过一抹笑。 她迈步进府,朝春晖院走去。 刚走到春晖院门口,正要上台阶,身后就有人唤她。 清韵回头,就见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裳的沐清雪走过来,她皮肤白净,体态轻盈,双眸含笑。 她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三姐姐进宫,可听到什么消息了?” 消息? 清韵不解的望着清韵,“你是说大皇子赐婚的事?” 沐清雪听得愣了下,随即摇头,“不是,是关于常妃的。” 听到常妃两个字,清韵心咯噔一下跳了。 不为别的,常宁侯府来求亲,要求娶沐清柔啊,现在常妃出事了。指不定常宁侯府上门提亲,就和这事有关。 清韵望着沐清雪,问道,“常妃怎么了?” 沐清雪把玩着手中绣帕,道,“常妃小产了,听说。常妃怀孕这些天。没少招惹皇后,皇后念在她腹中怀了龙子的份上,都忍了。如今没了龙子,常宁侯府担心皇后会对常妃出手,这不,想和侯府联姻。让皇上看着安定侯府是镇南侯府的亲家份上,对常妃关照一二。” 清韵听着。眉头轻动,“你可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事,有人迁怒于我。” 沐清雪轻轻耸肩。莞尔一笑。 这不是显然的吗? 要不是江家和镇南侯府搭上线,侯府和皇后没有半点关系,常宁侯府再怎么招惹皇后。也没人打沐清柔的主意。 清韵将眸光从沐清雪身上收回来,迈步进春晖院。 饶过屏风。清韵进了屋。 她就觉察到两股让人不舒服的视线。 她抬眸望去,就见到了大夫人和沐清柔。 看来,还真的迁怒于她了。 她望着沐清柔,问道,“五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惹到你了?” 清韵说着,一堆人都望着沐清柔。 清韵问的太突然,她脸色的不满和愤怒还没有消失。 老夫人瞧见了,眉头蹙拢,眸底闪过不悦。 当着她的面,就敢这样看清韵,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样。 沐清柔气的抓狂,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来一抹笑,道,“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只是听丫鬟说,你和若瑶郡主又一同进宫了,我担心你出事。” 她说没生气,清韵却道,“没有生气,那我就放心了,方才听说常宁侯府派人上门说亲,是因为常妃得罪了皇后的缘故,我还担心会被迁怒,打算请祖母多留几个心,往后再有上门求亲,拐着弯打镇南侯府主意的,一律轰的远远的,不然侯府姐妹将来嫁的不好,我会良心不安。” 清韵语气温和,脸上还带了笑。 但是却有那么一股叫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方才沐清柔瞪她,显然是迁怒了。 她嘴上不承认,清韵也没那个心思去追究。 但话要说明白了,以后沐清柔她们和谁定亲,是侯府的事,和她嫁进镇南侯府没有关系。 清韵说着,大夫人瞥了她一眼,直接把这个话题岔开了,“你和若瑶郡主进宫做什么?” 清韵就知道她回来会被追问,不过看来她在皇宫的事还没有传回来。 她上前给老夫人请安,道,“若瑶郡主找我去王府给王妃弹琴,恰好宁太妃赏了我两盒冰颜丸,我也要去道谢,就去了宁王府,宁太妃说安郡王挨了板子,被皇上罚扫马厩,太后心疼他,宁太妃求我进宫帮安郡王求情,我本来不想去,可是我又收了宁太妃赏的冰颜丸,还怕得罪太后,给侯府惹祸,就去了,祖母,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夫人听着清韵说话声都快哭了,就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她伸手道,“来祖母这儿。” 清韵就过去了。 老夫人把清韵抱着怀里,道,“安郡王和逸郡王胡闹,差点害死你,宁太妃让你进宫帮着求情,原就是为难你,便是她让祖母帮安郡王求情,祖母也不敢拒绝,何况是你。” 言外之意,就是清韵没有做错。 清韵就放心了。 她没做错,那她连累楚北倒霉,就不能怪她了。 周梓婷就问道,“那皇上饶了安郡王和逸郡王没有?” 清韵摇头,“没有,皇上生气了,说安郡王和逸郡王会这么胡闹,就是有我们这些帮着求情的人,然后就罚楚大少爷抄三遍大锦朝律法,来惩戒我。” 周梓婷,“……” 老夫人,“……” 沐清芷有些晕了,“皇上恼了你,却罚楚大少爷,没有罚你吗?” 清韵摇头,“没有直接罚我,不过楚大少爷要是抄错一个字,就罚我抄也抄三遍大锦朝律法。” 沐清柔笑了。 方才那点子怒气,早烟消云散了。 她犯错,却让楚大少爷受罚,楚大少爷肯定会嫌弃死她。 她罚抄三遍大锦朝律法,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清韵说完,然后就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在抚额,她回头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就把一锦盒递了过来。 是递给清韵的。 清韵有些茫然,指着自己道,“给我的?” 老夫人笑道,“这是镇南侯府给你的定亲信物,原先一直我收着,现在纳采礼也送来了,该交给你了,你要仔细收好了。” 清韵红着脸,接了锦盒。 老夫人就揉太阳穴,摆手道,“行了,都回去吧。” 出了屋,清韵带着青莺走的快些,走在前面。 身后隐隐有说笑声传来。 说的是她挖坑给老夫人跳,老夫人一不留神栽了下去,无话可说的事。 清韵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青莺跟在后面紧赶慢赶,道,“姑娘,你走慢些啊,五姑娘她们离远了,你小心摔了定亲玉佩。” 清韵这才回头,果然不见沐清柔她们身影。 青莺望着清韵的手,笑道,“姑娘,你不看看定亲玉佩长什么样子?” “早就看过了。” 不就是块玉质清澈,没有半点杂质,上面还刻着个北字的麒麟墨玉佩吗? 嘴上说着,清韵还是把锦盒打开了。 还是那块玉佩。 清韵拿在手里,边走边看。 青莺却瞪圆了眼睛,伸手指着清韵的胸前,惊呼道,“姑娘,有龙。” 第一百七十四章 周旋 青莺是指着清韵胸口说的。 清韵低头,便见到胸前有亮光。 像是一条精致的龙,伏在山峦山,带着凌厉的气势,欲冲天而去。 清韵惊叹,“还真的有龙呢。” 青莺则道,“好像还是五爪的龙呢,这不是楚大少爷的玉佩吗,怎么……?” 龙,乃帝王的象征。 尤其是五爪龙,普通之下,只用皇上能用,哪怕是太子,也只能用四爪的,要是用了,都是违法行为。 楚北的麒麟墨玉佩里居然藏着一条龙,还是五爪的? 清韵仔细看了看,好像还真的是五爪龙。 这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可不是小事啊。 正想着呢,身后有丫鬟轻唤,“三姑娘。” 清韵忙把玉佩放回锦盒里,回头,就见一穿着粉色裙裳的丫鬟快步走过来。 清韵认得她,这丫鬟是春晖院里的二等丫鬟,给她端过好几回茶了。 不会是老夫人又找她回去,单独训话吧? 清韵看着丫鬟走过来,福身道,“三姑娘,今儿定国公府来人了,是大姑奶奶派人来接你去的,谁想你先被若瑶郡主接走了,丫鬟没说大姑奶奶找你去是为了什么事,老夫人让你明儿去定国公府一趟。” 是让她去定国公府啊,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清韵点头笑道,“我知道了,明儿上午就去定国公府。” 丫鬟点头记下,福身离开。 清韵迈步,回泠雪苑。 迈步进院子,清韵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寻声望去。便见一棵大树下,四五个丫鬟在那里塞着太阳绣针线。 红笺见清韵望着她们,忙站了起来,道,“姑娘回来了。” 然后解释,是喜鹊让她们绣荷包和帕子的,怕清韵会斥责她们偷懒。 清韵笑笑。让她们继续。她迈步回屋。 屋内,喜鹊在擦拭花盆,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抬头见是清韵,忙道,“姑娘回来了啊,奴婢去给姑娘倒茶。” 说着。端着铜盆就出去了。 清韵把锦盒放下,从怀里掏出两万两银票来。递给青莺道,“放匣子里去。” 青莺看到银票,脸上就笑开了花,喜滋滋的接了银票。屁颠屁颠的把银票拿去藏起来。 喜鹊沏了壶热茶进来,给清韵倒了杯热茶。 清韵端茶轻啜。 她瞥眼梳妆台上的锦盒,走过去。双手捧到清韵跟前道,“姑娘。这是之前丫鬟送来的,宁太妃赏赐给你的冰颜丸。” 清韵有些口渴,手里端着茶,笑道,“打开看看。” 喜鹊就把锦盒打开了。 盒子里,是两层四排七粒的药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清韵看着那药丸,还有鼻尖混杂了茶香的药香味,一时愣了神,忘记手里端着的是热茶,猛然喝了一口。 烫的她整个人都差点炸了。 青莺藏了银票出来,听见清韵咳,忙过来道,“姑娘怎么了?” 喜鹊站在一旁,有些自责。 她不知道清韵看到冰颜丸会走神,烫伤自己。 清韵顾不得被烫着的舌头,忙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拿起药丸,仔细嗅着。 越嗅,眉头越皱。 最后,她把手里的药丸往锦盒里一砸。 结果用力太大,药丸弹了出来,直接掉地上去了。 清韵咬牙道,“气死我了!” 喜鹊一脸无措的看着她,“姑娘,这药丸有问题?” 清韵气的胸口直起伏,“岂止是有问题,这哪是冰颜丸啊,别说能驻颜,永葆青春了,就是一般的美白功能都没有,它根本就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养身药丸!” 清韵有多气啊,说她头冒青烟都不为过了。 宁太妃和太后联手忽悠她! 人家把她卖了,她还在帮人家数钱呢。 以为她不识货,就拿几粒普通药丸哄的她高高兴兴的,觉得拿人家的手短,不帮着她们给安郡王求情说过去。 结果到头来,药丸是假的,她还连累楚北罚抄大锦朝律法三遍。 她今儿倒霉,真是倒透顶了! 两丫鬟站在那里,听清韵说药丸是假的,直接惊呆了。 宁太妃赏的药丸,怎么可能是假的,可要不是假的,她家姑娘不可能这么生气啊。 青莺将地上的药丸捡起来,她至于鼻尖清嗅,然后眉头扭了扭,望着清韵道,“这药丸的气味和奴婢之前闻到的不一样。” 清韵正生气呢,忽然听青莺这么说,她猛然抬头望着她,“什么叫和之前闻到的不一样?” 青莺性子燥的很,若瑶郡主的丫鬟把锦盒塞给了她,她想都没想,就先打开看了一眼。 “奴婢开锦盒时,嗅到的是一股像兰花又像是梅花的清香,闻着特别的舒服,不是这个药丸的气味,”青莺回道。 清韵眉头紧锁,她眼神微冷。 喜鹊就低呼道,“难道冰颜丸被人换走了?” 青莺气道,“肯定是这样的!” 青莺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自责道,“都怪奴婢,急着追姑娘,也没多想,就把锦盒给了丫鬟,让她送泠雪苑来,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没人惦记。” 要不是姑娘认得药丸,她又记得药丸的香味,被人换了,都不知道。 越想,青莺越愤愤不平,她捏了拳头道,“我去找丫鬟问个清楚!” 说着,她便要走。 “我自己去!”清韵的声音透着冷冽。 简直欺人太甚了。 要不是青莺看过药丸,记得药丸清香,这黑锅,她都让宁太妃和太后背了。 之前是明着要霸占她东西,现在又来暗的了。 才栽在她手里,这才一天不到,又不长记性了,那她就再帮她们涨涨记性! 吃她的,全都给她吐出来! 清韵站起来。 只是她刚站起来,身后就传来一个醇厚如酒的声音,“去哪儿?” 蓦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清韵一大跳。 她拍着胸脯回头,就见楚北站在那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像是要将她卷入眸底寒潭。 清韵一个激灵袭来,一下子就焉了。 这么快就上门算账来了,好歹给她一点时间想想怎么周旋吧,现在发难,她是毫无招架之力啊。 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伸手不打笑脸人,清韵很殷勤给楚北倒茶,请他坐,然后赔礼道歉道,“朝大锦朝律法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楚北伸手打断她,指着桌子上的锦盒道,“那就是宁太妃赏你的冰颜丸?” 清韵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宁太妃说,是太后赏赐我的。” 楚北赫然一笑,笑意中有一抹嘲弄,“又是个背黑锅的。” 清韵听的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楚北坐下来,嘴角上扬,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安郡王为何要娶你,其目的何在,尚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他要是真想娶你,太后处死你,他就不会装晕了,显然要你的命和娶你,对他来说结果一样。” “宁太妃宠溺安郡王,比太后有过之无不及,安郡王没有达成的目的,宁太妃会帮他,她送你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下了什么毒,有人贪婪成性,送上门替你受罪,你还查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郡王 楚北眸光亮如星辰,直勾勾的看着清韵,见清韵眸底闪过明媚笑意,他知道,清韵想明白了。 他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水,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青花瓷茶盏,竟是那么的美。 清韵的眸光落在锦盒里的药丸上,她摸着精致的锦盒,道,“冰颜丸被谁换走了,我一清二楚,只是气不过罢了,就算真把事情捅出来,也不过是罚一年半载的月钱,被老夫人呵责两句,这事便就此作罢了。” 要是冰颜丸能给大夫人母女一个教训,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有些担心,就怕冰颜丸,大夫人母女不吃,而是送人啊,到时候伤及无辜…… 听到清韵担忧之言,楚北就知道清韵心太软,太过善良,这样的人不被欺负才怪了,因为别人不会想那么多,只顾自己。 “宁太妃赏赐你的冰颜丸都在桌子上了,你别送人就成了,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与你无关,要是大夫人送的药丸出了问题,自有人收拾她,你怕到时候牵连侯府?”楚北挑眉问道。 清韵轻摇头,她对侯府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受不受连累,她并没有很在乎,更没有放在心上,她望着楚北,问道,“我托你办的事,难不难?” 楚北好看的唇瓣,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清韵,“还有五天,安定侯就回京了?” 清韵不懂楚北怎么岔开话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 楚北喝了口茶,把茶盏放下道,“等安定侯回京,侯府就热闹了。” 清韵便放心了。他这么肯定,显然是成竹在胸。 屋子里,陷入静谧。 静的连呼吸声都特别的弱。 清韵没再主动开口,楚北来时,她便跟他赔礼道歉了,是他把话题岔开了。 为了掩饰尴尬,清韵端茶轻啜。 她虽然在喝茶。但是她注意到楚北一直盯着她看。眼神丝毫不加遮掩,看的清韵脸越来越红。 清韵憋不住了,抬眸望着楚北。道,“有话能直接说吗?” 楚北轻笑,“你是江老太爷的外孙女,应该知道江老太爷惜书如命。我将他珍藏的孤本书弄脏了,他刁难于我。他要求我办的事,我办不到。” 清韵听得嘴一撇。 难怪他不发难,敢情是有求与她呢。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太明显了! 她要是不帮他过了江老太爷那一关,那他就不保证会不会抄错字,到时候罚她抄三遍大锦律法。 清韵望着楚北。问他道,“我外祖父是怎么刁难你的?” 楚北回道。“江老太爷要我外祖父、献老王爷、皇上三人中的一人将那本书誊抄一遍,不得有半个错字。” 清韵,“……” 那本书,不薄啊。 楚北犯错,可以罚他抄几遍啊,怎么要镇南侯他们的? 且不说皇上了,就镇南侯和献老王爷,何等的身份啊,能帮楚北抄书,外祖父这也太刁难人吧。 “我不一定能说服的动外祖父,”清韵苦了张脸道。 外祖父太爱惜书了,谁弄坏他一本书,他会让那人一辈子都不敢再弄折他书一角。 楚北望着清韵,眼神带了三分不明意味,笑道,“不一定?” 清韵牙有些痒,她重声道,“我尽力!” 楚北听了,站起身来道,“我回去看大锦律法了。” 清韵脸就窘了,她站起来道,“你抄仔细点,别弄错了。” 楚北看了清韵一眼,“我尽力。” 清韵,“……” 这厮绝对是故意气她的! 可是不等清韵说话,楚北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等楚北走了,青莺才憋不住道,“姑娘,你怎么不直接跟楚大少爷说,你要绣嫁衣,没时间抄大锦律法呢?” 楚大少爷几乎天天跑来泠雪苑见姑娘,虽然没有哪一回聊的特别高兴,可她能感觉到,楚大少爷喜欢和姑娘斗嘴,喜欢看姑娘生气,他肯定巴不得早早的把姑娘娶回去。 姑娘为了嫁他,辛苦绣嫁衣,他肯定高兴。 他高兴了,自然就对抄大锦律法上心了,也就不会出岔子了。 清韵瞥了青莺一眼,道,“是我错在先,哪好意思威胁人家?” 再说了,她出嫁之期已经定下了,哪能因为她没有绣好嫁衣就延后的? 拿这个威胁人家一点用都没有好么,因为不用楚北关心,侯自会催她。 喜鹊则望着清韵道,“姑娘,你能说服的动江老太爷吗?” 清韵瘪着脸色,道,“尽力吧。” 说着,她起身去了药房。 上回江老太爷来,她就说给他调制药膏,哪一天腿疼,就贴一副。 最近几天,她都没碰药材。 明儿要去江家,又是帮楚北求情,不送点东西去,清韵都觉得张不开嘴。 清韵帮江老太爷字了二十贴药膏,还有沐千染的药,也一并调制好。 等忙完这些,已经月上中天了。 睡的晚,起的就晚。 不过她脸色不错,也没有黑眼眶,肤白凝脂,百里透红,像是刚刚有些熟的蜜桃,叫人恨不得咬一口。 吃了早饭,清韵就带着喜鹊去了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她进屋时,沐清柔几个正和老夫人商议侯府办宴会的事。 沐清柔几个拟了单子,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瞧了很满意,她道,“不错,不过有些大家闺秀并未参加桃花宴,既然请帖是和桃花木屋一起送去的,这些人,也要送一份。” 沐清柔点头记下。 周梓婷就道,“侯府这两年都没怎么办过宴会。就连外祖父的寿辰都没有大办,这一次的宴会,要有些新奇的地方才好,最好是能轰动京都。” 沐清芷望着周梓婷,笑道,“轰动京都哪那么容易啊,就连桃花宴都没有做到。桃花宴筹备几个月。侯府办宴会,可没几天呢。” 老夫人把请帖名单放下,道。“既然要办,就要办好,大到宴会布置,小到茶水糕点。迎来送往,都不许有半点差池。” 沐清雪就道。“我们用心想,总能想到些新奇的点子。” 几人都点头应是。 正巧,这时,清韵迈步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就笑道,“这次宴会,对侯府很重要。不止是你们,侯府上下。丫鬟小厮都帮着出主意,集思广益,下人想出好点子,赏银十两,你们要是想出好主意,赏一套上等头饰。” 沐清柔几个原就盼着宴会有趣,让来参加的人玩的高兴,以后谁府上办宴会,就会邀请她去玩。 现在老夫人提出奖赏,她们更是兴致高昂。 沐清雪望着清韵,道,“三姐姐,昨晚,我们几个商议宴会怎么办,原想让丫鬟去请你,只是想到你去了宁王府,又进了宫,疲乏了,所以没叫你,祖母都说了,宴会对侯府很重要,你也要帮着出些力,想几个好主意呢,回头我让丫鬟去喊你,你可不要推脱。” 清韵有些为难道,“我也想来,只是我要绣嫁衣,还有枕头套等东西,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我怕不够用……” 她想帮忙,可是没那个时间啊。 沐清芷就笑了,“又不是一整天都绣嫁衣,总能抽点空帮着想主意的。” 清韵点头道,“我尽量帮着想。” 周梓婷挨着老夫人坐着,她盯着清韵的脸,看了又看。 看的清韵有些莫名其妙,她摸着脸道,“梓婷表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梓婷摇头,轻笑道,“没有脏东西,只是觉得今儿三表妹气色格外的好,肤白凝玉,面似桃花,你服用了宁太妃赏你的冰颜丸?” 周梓婷说着,一堆人都望着清韵。 清韵俏脸生晕,美的惊人心魄,她摸了脸颊道,“昨晚服用了一粒,夜里睡的很香,早上还起晚了些。” 周梓婷已经无语了,药丸被人换了都不知道,还这么沾沾自喜,真是笨的可以。 沐清雪站起来,伸手摸清韵的脸颊,笑道,“很滑呢,就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地,冰颜丸果然名不虚传。” 她说着,见清韵脸色有些后悔,她惊讶道,“三姐姐,你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清韵扭了绣帕道,“今儿早上,我见自己皮肤很好,又把冰颜丸打开瞧了瞧,可是一不注意,把胭脂撒在了冰颜丸上,毁的只剩下五六粒是干净的了……” 她没有撒谎,那些药丸,确实被她撒了胭脂。 听清韵这么说,沐清柔眼睛都睁大了,“那么多粒冰颜丸,全不能吃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我也不愿意……” 沐清柔回了一句,“毛手毛脚的,糟蹋好东西。” 她嘴上这么说,眸底深处却满是笑意。 真是老天都帮她啊,她还担心她会发现冰颜丸有问题,谁想到她全给弄毁了。 老夫人见清韵伤心,宽慰她道,“你皮肤好,不用胭脂也水灵,不用那锦上添花的东西。” 清韵这才破涕为笑。 老夫人笑容慈蔼,道,“也不知道你大姐姐找你去有什么事,昨儿没去成,也不知道耽误她事没有,你去定国公府看看她去。” 清韵点点头,然后道,“祖母,我还要去江家一趟。” “去江家?你去江家有事?”老夫人问道。 方才还急着绣针线,要是没事,应该不会去江家。 清韵扭了绣帕,有些不好意思道,“楚大少爷跟外祖父求学,外祖父借给他一本书,他不小心给弄脏了,外祖父有些生气,给他出了难题,偏巧我昨天进宫帮安郡王求情。惹怒皇上,连累楚大少爷挨罚,他让暗卫转告我,只要我帮他求情,让外祖父不生气了,他就认真抄大锦律法……” 江老太爷爱惜书本的事,老夫人是知道的。 清韵要去江家。老夫人不会阻拦。 老夫人答应了。清韵便福身要出府。 沐清雪眼珠子一转,忙道,“祖母。我陪三姐姐一起去定国公府吧?” 清韵眉头皱紧了下,她知道沐清雪不是要陪她去定国公府,她的目的是江家。 可是她要是跟去了,她还怎么给顾明川施针啊? 清韵还未说话。老夫人就先答应了,“也好。你们一起去也好……” 不等老夫人把话说完,清韵就道,“祖母,还是别让四妹妹陪我去了。上回我和若瑶郡主共乘一驾马车,结果出了事,镇南侯府的暗卫说。马车会出事,是因为我坐在上面。四妹妹和我坐一驾马车,要是再出现危险,镇南侯府的暗卫肯定先救我,我怕……” 说到这里,她就停了。 她都这么说了,要是沐清雪还坚持跟她去江家,老夫人也不改口,那她就带沐清雪去。 沐清雪倒没有怀疑清韵那么说,是不想带她去。 有人要杀清韵的事,都刺杀到侯府来了,她们又不是不知道。 两次都是镇南侯府的人救的。 她甚至怀疑,清韵去江家的目的,是为了二姨娘的事去的。 既然两人结盟了,清韵自然要为她的安全着想了。 她红了脸道,“我怎么把暗卫给忘记了,有暗卫守着三姐姐,三姐姐不会有事的,那我不去了,三姐姐早去早回。” 清韵朝她笑了笑,然后福身离开。 出了侯府,坐上马车,朝定国公府驶去。 马车驶到定国公府所在街时,车夫提醒道,“三姑娘,快到定国公府了。” 闻言,清韵掀开车帘,想往外瞧瞧。 结果好几个世家少爷骑马而过,马蹄扬起飞土,呛了清韵直咳。 她赶紧把车帘放下了。 很快,马车就到定国公府了。 掀开车帘,清韵便见到国公府前拴着四五匹骏马,油毛顺滑,一见就知道是良驹。 沐清凌的贴身丫鬟卉儿站在一旁,道,“三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少奶奶都恨不得和大少爷去侯府找你了呢。” 清韵笑道,“去侯府正好,也省的我跑一趟。” 卉儿轻吐舌头,扶清韵下来。 几人进了国公府,朝内院走去。 结果才走到半道上,就听到有说话声道,“我赌一百两银子,赌安郡王和逸郡王会在城北军营马厩里打起来。” “这还用赌吗,不打起来,我给你姓。” “不过马厩那地方,脏的要命,这要是打起来,难保不会在地上滚几圈,这也太呕心了吧?” “咦,我是不是看花眼了,前面那位姑娘是不是沐三姑娘?” “像是……” “什么像是啊,就是好不好,什么眼神啊。” 清韵抬头,就见几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少爷走过来。 顾一川走在最中间。 几位世家少爷走过来。 卉儿走在最前面,她福身道,“奴婢见过三少爷。” 给顾一川请安之后,又给几位世家少爷见礼,“见过几位少爷。” 清韵也福了福身。 顾一川率先作揖道,“三姑娘有礼了。” 他说着,他右手边一少年上下扫视清韵,啧啧道,“不愧是郡王杀手,当真有几分姿色。” 闻言,顾一川拍了他胸口一下,笑道,“什么郡王杀手,你别忘了,你也是位郡王好不好。” 那少年扑哧一笑,“什么郡王,我母妃都被贬成了郡主,我还能叫郡王?” 他身侧一位少年,不赞同道,“太后虽然贬了长公主,但你郡王封号是皇上另外封的,没有跟着长公主贬的道理。”175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急 清韵有些怔讶。 眼前几位世家少爷,穿戴都不俗,锦袍玉冠,但最简单朴素的就是眼前的少年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位郡王,还是曾经的长公主,如今的瑾淑郡主所出的嫡次子明郡王。 瑾淑郡主,乃太后所出,皇上的胞姐,大锦朝嫡长公主。 可是几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惹怒了太后,被太后贬为了瑾淑郡主。 不仅被贬了,还被贬去了封地,没有传召,不得离开封地半步,否则以罪论处。 太后是瑾淑郡主的亲娘,能对女儿动此大怒,可见瑾淑郡主犯的错不一般,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人知道犯了什么错。 而且,这几年,瑾淑郡主从未回京过,长公主府一行人,自打离京之后,也只有三年前太后过大寿,世子回京祝寿了一次,其他时间从未回京过。 却没想到,明郡王居然回京了。 正想着呢,就听明郡王道,“我是不是还有郡王封号,并不在意,我此番回京,是因为母妃眼睛疼,封地百里之内的大夫都给她看过,束手无策,我逼不得已回京,就是想找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带回去给母妃治眼疾,我不能在京都久待不归。” 顾一川听明郡王说瑾淑郡主有眼疾,他下意识的瞥了清韵两眼。 他知道清韵来国公府是给他大哥治病的。 若说京都谁的医术最高,绝对非她莫属了。 只是堂堂一长公主,得罪了亲娘,被贬去封地数年,连病了,连找大夫治病都做不到,还得明郡王亲自回京来请,说出来真的叫人唏嘘。 一旁穿着蓝衣的少年望着明郡王,问道,“你回京。不打算进宫去见太后和皇上?” 毕竟瑾淑郡主是太后亲生的,她有眼疾,需要找太医救治,皇上和太后知道。就算不传召瑾淑郡主回京,怎么也会派两个医术高超的太医去封地吧? 明郡王摇头,“还是别了,母妃被禁足在封地,根本就不许我回京。我是偷跑出来的,我没想到,我六年没有回京了,齐风还认得出来我。” 齐风,乃镇北侯世子,也就是他身边的蓝衣少年。 他轻叹一声,“本世子第一次挨打,就因为不小心扯了你一根头发,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啊。” 明郡王笑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挨打。就是因为安郡王,他第一次挨打,我却没能目睹,实在可惜,不是说他被罚去城北军营扫马厩吗,快去啊,我有些等不及了。” “是等不及去看安郡王,还是看逸郡王啊?”齐风笑道。 顾一川则笑道,“对了,当年你离京。逸郡王和大皇子说去封地看你,去了没有?” 明郡王两眼一翻,“我从到封地就等他起,等到现在他们都没去。我早不指望他们两了,现在我去看他,我倒要瞧瞧他会不会惭愧死。” 几位世家少爷哄笑出声。 清韵把路让开,几位世家少爷有说有笑的离开。 清韵瞧了,轻轻一叹。 长公主当年是选的驸马,并不是出嫁。是以明郡王和大皇子,还有安郡王都是太后的亲孙子。 怎么太后就厚此薄彼到这种程度,只疼安郡王一个,真是奇了怪了。 清韵看着几位世家少爷走远。 卉儿站在一旁,轻声提醒道,“三姑娘?” 清韵回头一笑,“走吧。” 卉儿就连连点头,继续在前面带路。 很快,就到了顾明川的住处。 清韵迈步进院子时,沐清凌迎接了出来。 她瞧见清韵,脸上染满了喜色,道,“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都有些心慌了。” 卉儿嘟嘴道,“本来早就到了,路上碰到了三少爷他们,明郡王说笑了一会儿,耽搁了些时间。” 卉儿说着,不远处定国公夫人走过来,听得讶异道,“明郡王也来了?” 卉儿连连点头。 定国公夫人眉头扭了下,一旁顾二太太,就道,“难怪,方才见有位少年面生的很,以前未曾见过,却没想到是明郡王,三少爷也是,也不说一声,万一慢待了郡王爷……” 虽然长公主被贬了,可到底是太后亲女,皇上的亲姐姐,当年她被贬去封地,皇上便衣相送,可见姐弟情深。 天知道,什么时候太后气顺了,长公主又恢复了身份。 那时候,明郡王在京都的身份,可就不比安郡王和逸郡王差什么了。 定国公夫人笑道,“只怕是明郡王叮嘱过,不然一川不会这么没分寸。” 说着,定国公夫人朝清韵走过来,笑道,“昨天,我犹犹豫豫半天,才让清凌派丫鬟去安定侯府接你,谁想去晚了一步,要是早派丫鬟去接你,三姑娘也就不会进宫了。” 不进宫,清韵就不会帮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惹怒皇上,连累楚大少爷挨罚。 清韵脸颊有些红,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不过定国公夫人也就那么一说,她不担心清韵有事,楚大少爷挨罚,虽然清韵是起因,不过到底是皇上的主意,她一个大家闺秀,也勉强不了皇上,再说了,她一手高超医术,应该能救治好楚大少爷,有救命之恩在,这么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屋。 走到内屋珠帘外,定国公夫人吩咐道,“都在外面守着,没有吩咐不许进屋。” 丫鬟们,无不应是。 连顾二太太都在正堂守着。 屋子里,就定国公夫人、沐清凌还有清韵和喜鹊。 顾明川坐在床上,他背靠着大迎枕,看清韵的眼神,带着感激。 清韵望着沐清凌和定国公夫人道,“一会儿我给大姐夫施针的时候,不能有丝毫分心,你们如果做不到,不妨到屋外等候,留下卉儿和喜鹊帮我就可以了。” 定国公夫人是想留下的,不过听顾明川说,要宽衣解带治疗,这样的法子,对一个大家闺秀来说,太出格了。 她待在这里,怕清韵会有所顾忌,便出去了。 沐清凌没有出去,她望着清韵道,“我不打扰你,我留下来帮忙。” 清韵倒也没反对。 清韵坐下,帮顾明川把脉。 窗户,吱嘎一声打开。 卫驰跳了进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就站在一旁看着。 他脸色肃冷,就跟看犯人似的。 沐清凌和顾明川都见过卫驰,见他站在那里,不苟言笑,两人都有些怪怪的。 总觉得站在那里的不是卫驰,是楚大少爷。 清韵帮顾明川把了脉,就吩咐道,“把衣裳和裤子,还有头发都解了。” 顾明川脸腾地一下,红的滴血,“全脱掉?” 衣裳就算了,可是裤子也脱…… 卫驰也有些崩溃了,幸好爷今儿去了城北军营,无瑕分身,不然非得气坏不可。 清韵也有些尴尬,不过她现在给人治病,只能到,“裤子要露到大腿。” 这个朝代没有内裤,只有亵裤。 说着,清韵转了身。 沐清凌和卉儿赶紧帮顾明川宽衣解带。 裤子两人打算卷到大腿处,可是不怎么方便。 清韵回头,看了一眼道,“用剪刀剪掉。” 卉儿赶紧拿了剪刀来,把顾明川的裤子剪掉只剩下一半。 顾明川那个尴尬啊。 他怎么觉得自己还不如清韵一个姑娘。 她都不怕看,他还怕脱。 等准备就绪,清韵望着卫驰道,“帮忙把他扛到小榻上来。” 卫驰嘴角扯了下,他觉得清韵不反对他待在屋子里,就是因为用的着他。 要是楚北在,估计会甩袖子走,可是卫驰就过去帮忙了。 其实,顾明川在床上也不是不行,可是清韵帮他在脑门上扎针,就得抱起他脑袋…… 姿势太尴尬,卫驰肯定会禀告楚北知道,指不定就没有下一回了。 顾明川躺在小榻上,清韵围着小榻转了一圈。 然后便帮他施针。 卫驰在一旁看着,虽然不是第一回看清韵给人施针了,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惊叹。 难怪三姑娘说只能她来了,其他大夫确实难办到。 这一施针,就是小半个时辰。 清韵忙起来,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屋外,定国公夫人她们就等的焦急了,在屋子里踱步,几次张望内屋。 顾二太太看着她道,“大嫂,你别心急啊,我看三姑娘医术超群,明川又是她大姐夫,也答应了她的条件,她会尽力的。” 定国公夫人看了顾二太太一眼,道,“我知道她会尽力,只是我控制不住,施针而已,怎么需要那么久,上回没这么久啊。” 早知道,她就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了,也免得看不见心急。 又等了一刻钟,卉儿才出来,禀告说好了。 定国公夫人忙进屋,问道,“明川,你腿好了?” 顾明川脸大红,“娘,哪那么快,只是有了些微知觉,要想治好,还早呢。” 定国公夫人也不好意思了,就是寻常伤寒,也要几天才能好,何况是腿疾了,“我这不是太心急了吗。” 清韵把银针收拾好,道,“大姐夫的腿疾,要想下床走动,半年足矣,但要想练拳脚功夫,那得一年后了,我需要亲自给他施针十回,前三次,三天施针一回,之后五天一回,一会儿,我会开了药方,记得按时服药。” 第一百七十七章 联手(求月票) 沐清凌用心记下,然后望着清韵,问道,“每一回,都是你来国公府吗?” 清韵望着沐清凌,道,“我尽力,不过下一回施针,正好是父亲回府的日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沐清凌就心里有数了。 父亲离京办差,许久未归,而清韵今天才来见过她,于情于理,都得在侯府迎接侯爷回来。 她想了想道,“那日,我和明川一起回侯府,等父亲回来。” 清韵点头一笑。 她过去写了药方,递给沐清凌。 并叮嘱她,没事让丫鬟多给顾明川捏腿,尤其是脚底心。 处理完顾明川的事,清韵还帮沐清凌把了脉。 忙活一通,就到用午饭的时辰了。 定国公府准备了丰盛的佳肴,清韵就在沐清凌这里吃了午饭。 吃过了午饭,姐妹两个聊了会儿天,清韵便去了江家。 马车在江府门前停下,清韵刚要掀开车帘,便听到有人殷勤的笑道,“三姑娘来了呢,奴婢给三姑娘请安。” 清韵掀开车帘,便瞧见一个老妇人站在马车前。 她身后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个年纪应该有三十五六了,另外一个小些,也有三十的样子。 清韵瞧见她,便知道这三人的身份了。 因为那人长的和二姨娘有六成像。 这老妇人十有八九就是二姨娘的娘了。 三个人一起来迎接她,看来她要回江家的事,她们都知道啊。 她们太殷勤,脸上的笑也太刺眼,显然是以为她回府是为了二姨娘。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二姨娘要是被抬成了平妻,将来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他们也自然也跟着有好日子过了。 只是,外祖父不可能答应认二姨娘为义女啊,怎么她们还这么高兴。 难道她猜错了? 带着疑惑。清韵去给江老夫人请安。 不过,江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在生气。 清韵上前,望着她道。“外祖母,谁惹你生气了?” 江老夫人看见清韵,脸色温和了两分,道,“除了你外祖父。还有谁能惹我生气。” 清韵心中一动,问道,“可是为了认二姨娘为义女的事?” 江老夫人点头,“可不就是为了这事,你同意,我也同意,你舅母和舅舅都没有意见,唯独你外祖父不同意,还态度坚决,怎么劝都劝不通。我一力坚持,他居然跟我甩袖子!” 清韵听得有些懵。 她也同意? 她什么时候同意了? 想到什么,清韵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不用说,肯定是沐清雪和二姨娘先斩后奏了。 江大太太坐在一旁,望着清韵道,“这事,我也不明白了,昨儿二姨娘派人来说这两年你在江家,是怎么被大夫人母女欺负的,尤其是侯府恢复了爵位之后。大夫人为了挑拨江家和侯府的关系,居然在准备送来给江家的东西里动手脚,所幸是出了岔子,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 “只是她犯下那么大的错,府上老夫人也是囫囵过去,大夫人还污蔑是镇南侯府暗卫动的手脚,来人禀告时,老太爷也在,他当时没听完。就气的甩袖子走了,后来,老夫人和他说选个良辰吉日,就认二姨娘为义女的事,老太爷当时就回绝了,明明认义女这事,对你有好处,怎么他就不同意呢,他素来最疼爱你啊。” 江老夫人气道,“当年,我就想在江家旁支里选个女儿嫁给你父亲做填房,可是你祖母不同意,我哪不知道她的想法,江家和侯府已经是姻亲,没必要再锦上添花,她再给侯爷选个嫡妻,在朝中多个助力,只是那时候,你外祖父还官居太傅,我也不怕侯府敢把你和清凌怎么样,谁想到还没挨到你和清凌出嫁,他就被贬了官,连累你们姐妹被欺负成这样,想想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我就气的夜不能寐,这些事,大夫人没少在里面挑拨,我岂能让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老夫人想扶持二姨娘,报复大夫人。 当然,这是一般人都会有的想法。 “可偏偏你外祖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愣是不同意!” 江老夫人越说越来气。 清韵站起来道,“外祖母,你别气坏了身子,我去劝劝外祖父。” 江大太太就道,“老太爷应该在璃雪阁,我让丫鬟送你去。” 璃雪阁,是清韵娘亲江氏出嫁前的住处。 清韵听得鼻子一酸,点点头。 丫鬟带路,清韵去了璃雪阁。 璃雪阁,一直空置,除了清扫丫鬟,从未有人再住进来过,一直保持着江氏出嫁前的样子。 清韵进去时,便见到江老太爷坐在凉亭里,望着远处一株桃花走神。 清韵回头看了丫鬟一眼,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迈步朝前走。 听到脚步声,江老太爷头也未回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清韵没有走,只端起茶壶给江老太爷添茶,她道,“外祖父,那株桃花有那么好看吗,我见你都看半天了。” 江老太爷回头,见是清韵,笑道,“那是你娘出嫁前亲手栽的,说长了桃子,每年她都会回来摘桃子吃。” 说着,江老太爷声音哽咽了。 “可惜,她早早的就去了,留下你们姐妹受苦,外祖父也没能护着你们。” 他在自责。 他望着清韵,问道,“你真的要扶持二姨娘?” 他知道清韵有那个能力。 只是他不相信清韵会那么的冲动。 清韵轻摇头,“外祖父,清韵没有这样想过,这只是二姨娘母女的想法,扶持她,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江老太爷凝了下眉头,“二姨娘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清韵摇头,“除了清韵同意扶持她这事外。其他应该都是真的。” 江老太爷没有说话,清韵感觉到他在生侯府的气。 清韵就道,“外祖父,清韵知道您和外祖母都是为清韵着想。清韵会医术的事,您没告诉她,她想侯府能成为清韵的依靠,才会想认二姨娘为义女,外祖父。你能否退让一步,先应了外祖母,就说认义女的事,等清韵出嫁了再着手,她肯定会同意,等两个月后,外祖母或许就不那么想了。” 江老太爷听得一笑,“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外祖父还从未骗过你外祖母……” 清韵瞬间脸红了,她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不过。江老太爷看了桃花一眼后,又笑道,“罢了,骗她也是为了她好。” 两人就去见江老夫人了。 听到江老太爷让步,江老夫人有些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答应了?” 要知道,江老太爷这人固执的很,他认定的事,极少会更改。 江老太爷坐下来。道,“你们都同意,我不答应能行吗,不过认二姨娘为义女的事。得等到清韵出嫁之后再说,免得她连出嫁都不安生。” 江老夫人不同意,“我这不是怕有人会在清韵出嫁上动手脚吗?” 江老太爷看着她道,“镇南侯派了暗卫守着清韵,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老夫人细细一想,也觉得这事等清韵出嫁了再办最稳妥。 清韵没两个月就出嫁了。侯府忙着要给她准备陪嫁,要是这时候忙二姨娘扶正的事,侯府哪里还顾忌的上她。 江老夫人点头道,“也好,认二姨娘为义女的事,等清韵出嫁了再说,也好趁机观察观察二姨娘。” 听江老夫人这么说,清韵就知道她也不是真的很想认二姨娘为义女,只是需要她而已。 而二姨娘的娘家人站在一旁,就高兴坏了,脸上的笑都合不拢嘴。 得把这好消息转告二姨娘知道,让她这些日子多帮着点三姑娘。 见她几个杵在这里,江老太爷皱了下眉头道,“都下去吧。” 几人忙不迭福身告退。 等她们走了,江老太爷端茶轻啜,江老夫人和江大太太则问清韵准备陪嫁的事。 清韵一一回答。 一盏茶喝完,江老太爷把茶盏搁下。 一旁江大太太笑问道,“清韵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老太爷说的,一家子人,有什么张不开嘴的?” 清韵脸微微窘,江老太爷也望着她了,笑问道,“有事就说。” 清韵便站起身来道,“外祖父,昨儿宁太妃托我进宫帮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我不好回绝,就答应了,只是惹怒了皇上,皇上没罚我,却罚了楚大少爷抄三遍大锦律法,他要是抄错一个字,我就要抄三遍……” 清韵说到这里,就停了。 因为江老太爷接口了,“所以他就拿这事要挟你来帮他说情?” 不愧是官居太傅的人,和他说话,就是省力气。 江老太爷看着清韵,笑道,“我估摸着你是被楚大少爷和皇上联手算计了。” 清韵,“……” 她睁大眼睛望着江老太爷,不解的问道,“皇上和楚大少爷联手算计我?” 她有什么好让他们算计的? 江老太爷笑道,“我总觉得楚大少爷和皇上熟的很,他看过的不少书,都是皇上珍藏的难得一见的孤本,就连性情都有几分像皇上年轻的时候,要不是知道他是楚大少爷,我估计会误以为是大皇子戴着面具来求学,不过罚楚大少爷抄三遍大锦律法,倒是叫我想不通了,以楚大少爷过目不忘的本事,抄一遍足矣记住了,抄三遍没那个必要。” 江老夫人则看着江老太爷道,“你已经两年不曾侍奉在皇上左右,或许皇上就是故意罚楚大少爷呢。” 他为朝廷尽心尽力,最后不也触怒皇上被贬了,还自以为了解皇上,要真的了解皇上,还惹怒他? 江老太爷知道江老夫人是故意激将他的,他不在意道,“皇上不是个会迁怒别人的人,况且楚大少爷身上有毒。他罚楚大少爷,镇南侯也不会答应,没听说镇南侯为此生气,所以。皇上这么做必定是有缘故的。” 江大太太笑道,“这样一来,倒是堵住了不少大臣的嘴,不会再帮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对清韵来说。也不算特别坏,要是再有下一回,就有理由回绝别人了。” 她求情会连累楚北挨罚,她不能答应啊。 清韵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天知道皇上是不是楚北联合起来算计她啊,这只是猜测而已,也没法证实啊。 卫驰守在暗处,听江老太爷说话,背脊冷汗直冒。 都说江老太爷最擅长揣测人心意。以前只是听闻,今日一见,当真要吓坏人啊。 清韵望着江老太爷,道,“可是我不能说服外祖父,楚大少爷会故意抄错字,到时候清韵就要被皇上罚,三遍大锦朝律法,实在太多了……” 清韵睁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神望着江老太爷。 江老太爷的心都软了,不过一想到他的孤本书。江老太爷的心又硬了,“皇上要是真有心罚你抄大锦律法,楚大少爷就算一字不差,你也免不了一顿罚。” 清韵脑门有黑线。 江老夫人望着清韵。失笑道,“弄坏你外祖父的书,就跟要他半条命差不多,哪是那么容易就饶了楚大少爷的啊,你还是求你外祖父换个惩罚还容易些。” 清韵就求江老太爷换个惩罚。 江老夫人这么说,江老太爷瞥了她一眼。道,“方才话说早了,不然我就叫清韵说服你改口不认义女了。” 江老夫人,“……” 她笑骂了一声狐狸,而后道,“没个正行,不就弄坏你一本书,至于这样刁难来刁难去吗,小心吓跑了外孙女婿。” 江老太爷摆手道,“行了,这一回看在清韵的面子上饶过他,让他誊抄一遍送来就成了,再有下一回,我会罚的更重。” 江老夫人失笑,“碰到你这样惜书如命的,谁还敢有下一回啊。” 说完,江老夫人望着清韵笑道,“告诉楚大少爷,你外祖父和镇南侯斗了半辈子,就因为镇南侯不小心撕了你外祖父一本书,死倔着没跟你外祖父道谢,就斗了这么多年。” 清韵,“……” 好小气的外祖父啊。 卫驰闷笑。 据他所知,是老侯爷年少时,和江老太爷出行,两人都吃坏了肚子。 身上带的纸全用完了,只剩下一本书和两张银票。 江老太爷舍不得书,用了银票。 老侯爷找他借纸,他说包里有。 当时情况太急,老侯爷想都没想就把书撕了。 江老太爷就气的要和老侯爷拼命。 老侯爷多倔啊,只觉得江老太爷不可理喻,然后就斗了这么多年。 爷就是知道这事,不敢马虎对待,求老侯爷,老侯爷怎么可能帮江老太爷抄书,这不没辄,才求到皇上那里去。 可惜,没什么用啊。 屋子里说笑了会儿,江老太爷瞪了江老夫人道,“书之所以称之为孤本,只因为世上只有这一本,毁了就没了,那是先人的心血,岂能随意糟践,算了,不和你说,也没见你看几本书,岂能领会书的珍贵。” 说完,江老太爷起身要走。 清韵忙道,“外祖父,清韵给你带了几贴药来。” 青莺赶紧把小木匣子送上。 江老太爷见了高兴,接过木匣子,夸了清韵孝顺,便走了。 清韵送药膏的事,大家都看见了,但是都没人在意。 江老夫人笑道,“你外祖父就是太迂腐,太过执着了,不然以他和镇南侯的交情……你外祖父说他和镇南侯闹掰是必须的,不然谁也走不到今天,我也听不明白,罢了,不说这事了。” 然后聊别的。 屋子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见时辰差不多了,清韵便起身告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夸赞 从江老夫人屋子里出来,便有丫鬟带路,送清韵出府。 半道上,喜鹊看着江家景致,心底有些惋惜。 要是江老太爷没有和镇南侯闹掰,估计三十年前就联姻了,那太太肯定是嫁给了镇南侯府大老爷,也就不会那么早就死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不就一本书吗,它再珍贵,也只是一本书啊,为了一本书,就跟人人想巴结都巴结不到的镇南侯闹掰了,还在朝堂上斗给你死我活的,这也太笨了些吧? 想着,喜鹊就望着清韵道,“姑娘,江老夫人方才说江老太爷和镇南侯闹掰是必须的,为什么啊?” 清韵脚步未停,道,“外祖父没有被贬之前,能和镇南侯抗衡,可见其势力有多大,他们两人联手,就是大锦朝半壁江山,这样的势力,就算皇上再信任外祖父和镇南侯,为了江山社稷,也会除掉一人。” 不是江老太爷死,就是镇南侯死。 两人联手,势力秒杀献老王爷和兴国公。 朝中大臣为了前程,肯定会站在镇南侯和江老太爷这一边。 势力此消彼长,两人肯定会把持朝政,皇上必定成为傀儡,有名无实。 两人闹掰,镇南侯从武,江老太爷从文,拥戴皇上。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两人都能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且相安无事。 喜鹊听得似懂非懂,一脸懵懂的看着清韵。 清韵见了摇头,笑道,“朝堂大事,为官之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我相信外祖父和镇南侯不论做什么,都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再三。” 她说着,就听前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是江远的,他笑道,“回来的早。不会回来的巧。没想到,居然听到清韵表妹夸赞祖父。” 清韵抬眸,便见到江远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雪青色锦袍。风度洒脱,面容俊朗,眼神明亮带笑,不过有些黑眼圈。像是很疲乏的样子。 和他一同走过来的是江筱。 她穿着一身紫绡翠纹裙,身姿曼妙。天蓝色绣牡丹的束腰,更是衬的她腰肢盈盈一握。 腰间缀着银铃,随着走动,叮咚作响。声音和着衣袂在风中翻转,端庄而妖娆,灵动而凝滞。令人难忘。 清韵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清韵。 清韵今儿穿着一身缕金挑线纱裙。银线细致的勾勒出数枝含苞欲放的百合,水蓝色的珠片在一旁点缀,像是清晨的露珠。 一阵微风吹过,带动着珠片飘荡、摇曳,莹莹闪烁着蓝色光芒。 她肌肤晶莹如玉,脸上薄施米分黛,淡淡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看上去整个人灵动清丽,又不失勾魂摄魄之态。 江筱心中惊叹清韵容貌之美,犹在她之上,尤其是那种气韵,说不出道不明,难以用语言描述。 她嗔怪了清韵道,“你今儿回江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和大哥就不去栖霞寺玩了。” 清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你和表哥都不在。” 江筱和江远都知道清韵要扶持二姨娘的事,两人当她来是为了这事,也没多问。 不过,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清韵要回府了。 江远还好,江筱就抱怨了,“我才回来,你就要走,下回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江远摇着玉扇,笑道,“应该快了,清韵表妹和楚大少爷不是定下了成亲之日吗,下个月二十八号,你还要去给她送添妆。” 他说着,眼神揶揄带笑。 清韵脸有些红,她望着江远,问道,“这些日子,楚大少爷和表哥相安无事吧?” 清韵问话,江远脸上的笑瞬间僵硬,化成尴尬,“还好。” 江筱扑哧一笑,拆台道,“相安无事才怪呢,前儿两人还掐了起来,以前大哥自认知识广博,遇到楚大少爷,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这不熬夜苦读,娘怕他熬伤了身子,硬是要我拽他出去散心。“江远轻咳好几声道,“一本书,楚大少爷看一遍就倒背如流,我得看好几遍才能记住,他自然占便宜。” 他根本是找错了对手,人家天生过目不忘。 他输在了起跑线啊。 江远望着清韵,道,“表哥在楚大少爷那里丢的面子,全靠表妹你帮着捡回来了。” 清韵瞬间头大,“我怎么捡?” 江远重重咳了两声,道,“回头让母亲教教你什么叫御夫之道。” 他说着,清韵眼睛睁圆了。 不是被他的话震住的,是他身后站着的人。 江大老爷啊。 江大老爷脸也有青,他沉了声音问,“什么御夫之道?” 江远,“……” 他硬着头皮回头,道,“父亲,《女诫》《女训》,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就是最好的御夫之道。” 听他这么说,江大老爷脸色才缓和了些。 不等他开口,江远就道,“我回去看书了。” 声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清韵上前,福身道,“清韵给舅舅请安。” 江大老爷笑道,“上回来,我也没瞧见你,你舅母说你神韵不复以往,今日一见,果真是变化很大,着实不错。” 清韵被夸的脸微微红,可是下一秒,脸就更红了。 “楚大少爷不错,你外祖父和我都很看好他,”江大老爷笑道,“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封侯拜将。” 这话是在安慰清韵,也是在安慰江家自己。 毕竟清韵会嫁给楚大少爷,是江老太爷求回来的,出了岔子,才导致的。 要是楚大少爷不好,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会愧疚不安。 清韵俏脸生晕。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筱见了就不解了,楚大少爷虽然不错,不过他身上不是还有毒吗? 毒解不了,还谈什么封侯拜将啊。 江筱望着江大老爷道,“爹爹,看你说的,让清韵脸红成什么样了。时辰不早。我送她出府了。” 江大老爷点点头,“去吧。” 江筱就送清韵出府。 两人在路上闲聊了会儿,临走时。还依依惜别。 回了侯府,清韵去了春晖院。 彼时,天边有了几缕晚霞,妖娆绚烂。 老夫人见清韵回来。给她请安,她脸色慈蔼。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清凌找你去,可是有什么事?” 清韵就知道她回来。会被询问,所以早早的想好了搪塞的理由,她回道。“大姐姐找我去,也没什么事。只是前儿夜里,她做梦梦到了娘亲,有些想我了,只是走不开,所以让丫鬟接我去定国公府,我们姐妹多聊了会儿,耽误了些时间。” 听清韵说沐清凌梦到江氏,老夫人没有怀疑,做女儿的梦到亲娘,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反而对沐清凌不能回府,反倒接清韵去见她,对定国公府有些怨言。 沐清柔望着清韵,问道,“在梦里,都说什么了?” 天知道说什么了,清韵根本就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只能信口拈来了,“大姐姐说,娘亲在梦里跟她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沐清柔轻吟出声,随即问道,“什么意思?” 听这话,像是说沐清凌现在吃苦,将来会好? 可是定国公府大少爷半身不遂,还怎么好啊。 大夫人坐在那里,她看着指甲上的丹蔻,发觉有一处没有染好,越看越不顺眼,她笑道,“姐姐这是心疼清凌呢,她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们姐妹安好的,只是清韵及笄那天,正好是堂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这及笄宴……” 清韵出嫁没多久,江氏就死了。 是以,这么多年,清韵并不过生辰。 清韵也不喜欢过生辰,因为她的降生,让江氏没了性命。 可是及笄,不是一般的生辰。 大家闺秀及笄之日,都会隆重举办,请亲朋好友来,一起见证她及笄。 可偏偏不凑巧,她及笄之日和沐千染出嫁之日重了。 及笄再重要,可也比不上出嫁来的热闹重要啊。 老夫人若有所思,她望着清韵道,“你的及笄之日和堂姑娘出嫁之日重了,她的更改不了,只能你的稍作挪动了,清柔她们将宴会定在堂姑娘出嫁前一天,你的及笄宴一起吧,人多热闹。” 老夫人这是想弥补清韵,让她的及笄宴办的隆重热闹。 可是老夫人想的好,但是沐清柔她们不会答应啊。 她们辛苦筹办宴会,是为了她们自己,可不是为了清韵及笄的! 沐清柔站起来道,“祖母,这怎么成呢,以前大姐姐行及笄礼,花了一个多时辰,繁文缛节那么重,等的人心急,咱们侯府请大家来是参加宴会,是玩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本末倒置了,肯定会惹的人不快。” 大夫人也道,“放在一起确实不妥,要不清韵的及笄改期?” 清韵站在一旁,听到繁文缛节四个字,就头大了,她赶紧道,“每个大家闺秀都过及笄,但不是谁都大办,清韵不喜欢过生辰,这一回也一样,清韵知道自己及笄就够了。” 老夫人望着清韵,见她眸光清澈中带了些哀痛,就知道是因为江氏的缘故。 她轻轻一叹,道,“既然你不愿意大办,那就简单些。” 大夫人瞥了清韵一眼道,“过几天就是你娘的忌日,往年都是我派人去栖霞寺给她点长明灯,今年你去吧,也好在你出嫁前,尽些孝心。” 听大夫人这么说,清韵有些怔住。 她看了大夫人一眼,有些不敢置信。 以前,她和沐清凌主动提去栖霞寺给江氏点长明灯,大夫人都不愿意,今天居然主动提这事了? 难不成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清韵心中有疑,但还是点头应下。 毕竟给江氏点长明灯,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本分。 周梓婷站在一旁,望着清韵道,“三表妹,你去江家帮楚大少爷说情,成功了吗?” 清韵点头笑道,“外祖父答应不追究了。” 老夫人微微惊讶,江老太爷有多固执,她是知道的,清韵能说服他改主意,可见江老太爷有多疼她这个外孙女了。 见清韵有些打哈欠,老夫人笑道,“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回去歇着吧。” 清韵展颜一笑,福身告退。 回泠雪苑的路上,路过花园时,清韵瞧见有几个小厮在花园里忙活,像是在搭建什么。 喜鹊见了好奇道,“像是在搭秋千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笑声,“不是像是,就是在搭秋千。” 声音耳熟,带着些嗲嗲的味道。 清韵回头,就见周梓婷和沐清雪并肩走过来。 沐清雪笑面如花,“是梓婷表姐出的主意,在花园里架两个秋千,只是这些下人办事太磨蹭,到这会儿都还没弄好。” 她说着,眼睛四下张望,然后才对清韵福身,笑道,“三姐姐去江家劝服江老太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在这里谢三姐姐了。” 她说的小声,但清韵听得清楚。 清韵看了她一眼,眸光落到周梓婷身上。 忽而,她笑了。 “看来为了这事,你们两个是筹谋已久啊。” 她还真是小瞧了沐清雪了,没想到她不止拉拢了她,还拉拢了周梓婷。 沐清雪巧笑嫣然,道,“我们筹谋再久,要是没有三姐姐的帮助,终是痴心妄想。” 周梓婷接口道,“倒也算不上筹谋了多久,只是时机成熟,一拍即合罢了,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说吧。” 清韵耸肩轻笑。 看来还真的有许多事是她不知道的啊。 要是她们知道,她和江老太爷只是哄着江老夫人高兴,并不是真的会认二姨娘为义女,估计沐清雪会气的恨不得剁了她。 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出嫁了,她就是再生气,也拿她没辄。 这会儿么,她还真想听听,她们要和她说什么。 清韵进了院子,青莺迎了上来,见到沐清雪和周梓婷两个,她又看了清韵两眼,欲言又止。 清韵笑问道,“有事要禀告我?” 青莺轻点了下头,道,“今儿姑娘走后,五姑娘带着丫鬟来了泠雪苑,要看看姑娘弄脏的冰颜丸,想看看能不能补救,奴婢拿给她看了。” “然后呢,”清韵问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诚意 “没有然后了,五姑娘看了冰颜丸后,就走了,”青莺鼓着腮帮子道。 这是怀疑她撒谎骗人,要亲眼见了药丸被毁才安心呢。 沐清柔调换药丸的事,沐清雪她们应该知道,她倒是想瞧瞧她们的诚心了。 进了屋,清韵就惋惜道,“可惜了那些冰颜丸,全被我毛手毛脚的给毁了。” 沐清雪笑道,“冰颜丸虽然好,可也比不过天生丽质,三姐姐肤如凝脂,脸上也看不见丝毫的疤痕,精致无暇,叫人羡慕。” 周梓婷看着清韵,她倒是想说冰颜丸是假的,想她和大夫人撕起来,只是这事,只有她们几个知道,谁泄密,一查便知,反正清韵也不知道,没必要惹祸上身。 两人只奉承清韵,只字不提冰颜丸被换的事。 清韵便心里有数了。 本来她隐瞒事情,还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如此,大家公平了。 端起茶盏,清韵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问道,“你们想和我说什么?” 沐清雪就笑道,“今儿,我们三人结成同盟,以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 这话,只真对清韵一人。 因为周梓婷很受老夫人宠溺,沐清雪不敢招惹她,被欺负的只有她。 她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了? 她望着沐清雪,笑道,“你的目的,我知道,不过梓婷表姐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我还真不清楚。” 清韵眼睛望着周梓婷,想知道她为什么帮沐清雪。 帮这个字用的不对,没有足够的好处。周梓婷不会帮沐清雪的。 周梓婷眼神带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虽然是表姑娘,不过我在侯府也住了三年,有疼爱我的外祖母,大夫人私心太重。她不像外祖母。一心为侯府着想,安定侯府要是真交到大夫人手里,迟早会被她葬送了。” 清韵嘴角不由微微一勾。笑意极快地又隐没,“这理由听着很有说服力,不过我不信。” 她不信,那所谓的结成同盟就是一句空话。 沐清雪嗔了周梓婷一眼。随即笑道,“梓婷表姐是和你说笑的。她确实是为侯府着想,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她是表姑娘,周家对她并不好。她得为自己做打算,她想侯府也能成为她的靠山,让她能风光大嫁。” 清韵勾唇一笑。“也就是侯府会给她准备一份陪嫁了?” 沐清雪点头。 清韵笑了。 准备陪嫁,说的难听点。不就是钱吗? 她要分一半的侯府,沐清雪拿镇南侯府来搪塞她,周梓婷的条件,她倒是全答应了。 她出最大的力气,得最少的好处,或许,只是一个空大饼。 说到底,还是她好骗好说话啊。 见清韵不说话,沐清雪望着她道,“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清韵轻笑,“我没什么好说的,对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沐清雪就兴奋了,她道,“最近,大夫人接连犯错,祖母已经恼了她了,也把大厨房的管家权拿了回来,要我想,三姐姐你可以让暗卫去……” 她没有直接说,但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沐清雪是想让卫驰去杀了大夫人母子,然后江老太爷认二姨娘为义女,然后直接扶正了。 清韵能忍着没轰她们走就算能忍了。 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大夫人有错,可是三少爷好像没有招惹她们吧,况且,让卫驰去杀人。 大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当家主母,她被人杀了,侯府能不追查? 忠义侯府能坐视不理? 她敢肯定,要是真走到那一步,沐清雪绝对两手一推,黑锅全给卫驰背了,她坐收渔翁之利。 清韵就那么看着她,沐清雪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分。 但这确实是最直接最果断的办法。 周梓婷知道沐清雪太心急了,她笑道,“四表妹可要想清楚了,三表妹圣旨赐婚,婚期已定,大夫人就算真的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对我就更没有了,倒是你,要守孝三年……” 沐清雪脸一红,忙改口道,“我只是说笑的,我哪会那么残忍啊。” 清韵则冷了脸道,“这样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这是侯府的家事,牵扯进江家,我已经很不高兴了,我不想把镇南侯府也卷进来。” 周梓婷瞥了沐清雪一眼,然后望着清韵笑道,“你放心,不会把镇南侯府卷进来的,况且,江家要认二姨娘为义女,也得等到你出嫁,这期间,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不过有些事倒是要提前准备了。” 清韵望着她,“准备什么事?” 沐清雪轻叹一声,道,“侯府四处都是大夫人的眼线,我们一有什么动静,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首先得把身边的人收买了,收买不了的就除掉,只是……” 清韵心下有了三分明了,但是她不会点破。 周梓婷就道,“只是收买人,不是凭嘴上说说,侯府下人素来见钱眼开,习惯了踩低捧高,要想她们背叛大夫人,没有足够她们动心的好处,当真不是易事,只是我们几个的月钱,管自己用都不够,哪有银钱去收买丫鬟婆子?我们三人中,只有三姐姐你最有钱。” 她最有钱,所以就理直气壮的来坑她了? “掏多少?”清韵笑问。 周梓婷和沐清雪两个互望一眼,道,“两千两。” 闻言,清韵心底闪过一抹冷笑。 清冷的眸光从两人脸上看过来,扫过去,她把玩手中绣帕,朱唇轻启,笑道,“两千两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既然是结盟,彼此总要有个诚意吧,我已经给了足够的诚意了,说服江家认二姨娘为义女,刚认了义女,转过脸又往外掏银子,回头再做箭靶,引大夫人上钩对吧?” 沐清雪暗捏了下拳头。 因为,清韵猜中了全部。 不过清韵点出来了,就代表了她不满意。 沐清雪忙笑道,“怎么会呢,那时候你人都出嫁了,大夫人的手再长,她也伸不到镇南侯府去啊,到时候被大夫人刁难的是二姨娘和我,梓婷表姐还好,她有祖母护着,大夫人不敢把她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章 好处 清韵像是被说动了,“不过两千两,你们是打算给每个丫鬟发十两银子吗?” 两百两,用的好,足够收买二十三个丫鬟,帮她们奔前跑后了,她们倒好,一张嘴,就要两千两。 沐清雪知道清韵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根本糊弄不了清韵,她赶紧道,“两千两银子,看着很多,其实根本不够用,我得讨好祖母,还有尚书府,素来喜欢管侯府的闲事,祖母又很在乎尚书府的想法,不给足了好处,她们根本不会闭嘴,还有……” 沐清雪一张嘴,数了无数个需要用钱的地方。 然而,她说她的,清韵就一句话,“钱,我是不会掏的。” 沐清雪说了半天,见清韵脸色松动,暗暗计较,像是被说服了。 她真高兴了,就听她来这一句。 而且,语气不容置疑。 沐清雪脸上的笑缓缓僵硬。 周梓婷望着清韵,皱眉道,“三表妹,我们三人中,只有你有钱,而且据我们所知,你身上的银子至少有九万两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了,只让你掏两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 清韵听得无语,她们没钱,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了,所以她也要全部掏出来才应该? 她掏两千两,还是她们好说话,通情达理了? 她怎么觉得像是她找人办事,人家要钱的感觉? 是她求沐清雪她们办事吗? 眼皮子浅成这样,还想扳倒大夫人,当真是异想天开了。 清韵嘴角微勾,有些好笑道。“我看,结盟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听清韵这么说,沐清雪脸色一变,忙道,“三姐姐,你……” 不等她说,清韵绵长的笑了一声。“是我说错话了。你们两个结盟,也没有真的算上我,作不作罢。是你们两个的事,跑了一天了,我也累了,你们回去吧。” 沐清雪站了起来。她的脸难看的紧,有些发青。 周梓婷拉着清韵的手。把她扶坐下道,“别意气用事,结盟不是小事,岂能说散就散的。有事谈不拢,可以再商量,扶正二姨娘。对大家都好。” 清韵望着周梓婷,笑问她。“老实说,我真没看出来,扶正二姨娘对我有什么好处了,梓婷表姐聪慧,能否帮我细数一二?” 周梓婷嗓子有些发痒,她干瘪瘪道,“这么多年,大夫人没少欺负你和大表姐,你夺去她所有,心里会很痛快。” “然后呢?”清韵问道。 周梓婷望着她,“这一点,还不够?” 清韵笑了,“你也说了,大夫人心胸狭隘,侯府交到她手里,迟早被她葬送掉,根本就不用我动手,她就能自己作死了,我何必多此一举,两手清白的看热闹岂不更好?” 周梓婷嗓子一噎,这是她才说过的话,她根本无从辩驳,她道,“可是侯府呢,你就忍心看侯府,看祖宗基业就此毁了?”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清韵嘲弄一笑,“侯府的将来,自有祖母劳心,祖母都放心把侯府交给大夫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梓婷和沐清雪两个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清韵看着沐清雪道,“你要是不争取,很难嫁到满意的亲事,二姨娘没法扶正,弟弟也继承不了侯府爵位,你努力是应该的。” 说着,清韵又看周梓婷,“你一个表姑娘,就算祖母疼你,有大夫人在,侯府不可能给你多少陪嫁,我不知道你和四妹妹私下商议的陪嫁是多少,我想能让你动心,定必不是个小数目。” “而我,四妹妹说服我时,只许诺帮我夺得镇南侯府的位置,老实说,这句话我是左耳进,右耳朵出,连侯府爵位,你都争取不到,还妄想帮我夺镇南侯的位置,我有那么傻,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 清韵觉得可笑,她以为镇南侯府大太太是什么人呢,她想夺人家的爵位就夺的了。 沐清雪的脸就跟打翻了颜料盘似地,五颜六色,她咬牙道,“既然我根本没有说服你,你又为何帮二姨娘说好话,让江家认她做义女?” 清韵昨天根本就没有给她确切的答复,她只是有把握她会动心。 加上今天,清韵又说服江家认二姨娘为义女,她就以为清韵上钩了。 谁想到清韵根本就没有! 清韵望着沐清雪,笑道,“还是那话,大夫人欺凌我这么多年,我不想让她痛快了,我帮二姨娘,只是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立场,帮你们一把,将来如何,全看你们的造化,我可真没想过你们还要我掏银子,要我从头帮到尾,要是早说,我绝对不会劝服外祖父。” 沐清雪站在那里,紧紧的咬着唇瓣,将唇瓣都咬出了血来。 周梓婷站到她身边,轻撤了下她云袖,给她使眼色,让她跟清韵说好话。 沐清雪瞥了周梓婷几眼,方才朝清韵走去,道,“三姐姐,你也知道大夫人不好对付,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根本就没法如愿,你就帮帮我们吧,将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清韵看着她,“其实你没必要求我帮忙,你只是缺钱而已,没有我,你照样能解决这个问题。” 沐清雪听得一愣,“我能解决这个问题?” 清韵眸光落到她发髻上。 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她可以把头饰卖了换银子。 沐清雪咬唇不语。 清韵没再理会她,起身出了屋子。 她回内屋喝茶去了。 正堂内,周梓婷望着沐清雪道,“我都说了她不会好说话,这回你信了吧。” 沐清雪捏紧拳头,道,“她根本就没想扶持二姨娘!” 周梓婷有些无语,都说要想马儿跑的快,就得给马儿喂吃的,她倒好,不给马喂吃的,她还要马儿只带粮草,有这样的道理吗? “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帮二姨娘,对她确实没有什么好处。” 沐清雪气惨了。 说服周梓婷,她已经许诺了四万两银子了,还要拉拢尚书府,还要分给沐清韵。 她要争侯府做什么,不都是替别人争了吗,轮到她的,不过就是个空架子而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冲突 想想,沐清雪就生气,她已经有那么多钱了,她还惦记侯府那点东西做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沐清雪没辄了,问周梓婷道。 周梓婷轻耸肩,“我也不知道,三表妹似乎对报仇一事并不上心,她根本就无所谓,被欺负成那样,都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说实话,我很佩服她,要是我,我绝对做不到。” 沐清雪扯着绣帕,“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到,天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周梓婷望着沐清雪,道,“这些年,你没少帮着五表妹欺负三表妹,她肯定心里积着气呢,要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帮你。” 沐清雪气的跺脚,“你到底帮谁啊!” 周梓婷见她生气,她只笑道,“我只是以己度人而已,我想三表妹是故意那么说气你的,等她气顺了,自然会帮你和二姨娘的,二姨娘毕竟是江家出来的人,还有父母兄弟捏在江家手里,其他人,她就算帮了,也不好拿捏。” 大夫人嫁进侯府,已经十五年了,她在侯府的地位稳固,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大夫人有娘家忠义侯府做靠山,下有嫡子三少爷巩固地位,再加上沐清柔已经十四岁了,可以许亲了,再攀一门亲,地位更牢固。 她会同意扶持二姨娘,根本就是赌一把。 二姨娘出生卑贱,就算江家认她做义女,也只是说出去面子上好看些罢了,她都不一定说服的动老夫人能看得上二姨娘江家义女的身份,现在只能期望老夫人越来越嫌弃大夫人,那样的话。二姨娘还有几分胜算。 不过,要是江家起复的话,二姨娘扶正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谁也不知道江家什么时候起复,还能不能起复,外祖母倒是很看好江老太爷,可是谁知道呢。 周梓婷劝她的话,沐清雪何尝不知道。府里生了子嗣的姨娘只有四个。生了儿子的,只有大姨娘和二姨娘。 要扶持只会在这两人中挑一个,二姨娘明显占优势啊。 她也正是因为清韵要报复大夫人。只能选二姨娘,所以在清韵面前才强硬三分,谁想到清韵根本就油盐不进?! 她对报复大夫人一事根本无所谓,她只想静静的看人家自生自灭! 明明有那个条件去报复。她为什么要忍? 沐清雪想不通,周梓婷也想不通。 清韵走了。屋子里也没丫鬟进来,两人觉得无趣,也都走了。 屋内,清韵在喝茶。她一边翻着桌子上的图册。 青莺进来,道,“姑娘。表姑娘和四姑娘走了。” 清韵轻嗯了一声,问道。“这图册是绣坊管事刘妈妈送来的?” 青莺连连点头,“是刘妈妈送来的,这图册里有三套喜服,都给老夫人过目了,老夫人都满意,让姑娘挑一套,抓紧时间绣,还有镇南侯府楚总管要姑娘绣的荷包,老夫人打算明儿派人送去,让姑娘明儿上午绣完。” “明儿送去,那姑娘不就得今晚绣完?”喜鹊望着清韵道。 今天走了不少路,就是她都有些疲乏了,何况是姑娘了。 清韵把图册放下,道,“今晚绣好。” 楚总管是昨天上午要的荷包,按理她今天应该送去镇南侯府的,明天送都有些晚了,不能再耽搁了。 用过晚饭后,清韵就开始绣荷包。 第二天早上,清韵被叫醒时,只觉得脖子酸疼的厉害,她瞥了眼窗外的天,揉着脖子,一脸慵懒道,“天色还早呢,这么早喊我起来做什么?” 喜鹊咯咯笑,道,“姑娘,已经不早了,都快到巳时了,换做以往,估计太阳都晒屁股了,今儿天阴着,还有乌云,怕是要下雨。” 天下不下雨,清韵不关心。 她只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掀了被子起床来。 梳洗打扮了一番,清韵便吃早饭。 饭菜早早的送了来,用炭炉温着,才没有冷。 吃过了早饭,清韵就拿着荷包,带着丫鬟去了春晖院。 天上,乌云浓烈,墨色的浓云挤压这天空,仿佛要掉下来一般,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韵走到半道上,就刮起了大风,吹的树枝乱摆,地上的灰尘乱飞,让人睁不开眼睛。 青莺侧着脸,背对着风道,“姑娘,我们回泠雪苑吧,荷包等风停了,奴婢去送。” 她一边说,一边撑伞。 风很大,将青莺的说话声吹的很碎。 清韵听得不真切,耳畔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不是没想过回泠雪苑,可是回去比去春晖院更远,她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乱作的风,吹的清韵青丝凌乱。 青莺打了伞,要给清韵挡风,然而,一转身,质量不咋地的油纸伞瞬间被吹破了。 青莺,“……” 清韵,“……” 这什么破伞啊,清韵见了就来气,一把抓过,往旁边一丢。 然后,冒着狂风往前走。 等她进了春晖院,雨就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打在青石地面上,声音响亮。 清韵和青莺就在院门下避雨。 春晖院的丫鬟见了,赶紧打伞过来,清韵这才进能进屋。 就是这样,清韵的绣花鞋也湿透了,裙摆沾了些泥巴,有些狼狈不堪。 老夫人见了就心疼道,“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来给祖母请安。” 说着,又吩咐秋荷道,“带三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和鞋,再煮完姜汤,小心受凉。” 清韵就跟秋荷下去换衣裳和鞋了。 等她穿好了,发觉青莺脚上的鞋也湿透的,便问秋荷道,“能不能给青莺也换一双?” 青莺站在一旁,听得鼻子泛酸。连忙摇头道,“奴婢就不用了。” 清韵看着她,道,“鞋都湿透了,一走一个鞋印,还说不要。” 秋荷看了青莺一眼,道。“你先坐下歇会。我去给你拿鞋来。” 很快,秋荷就拿了双新鞋来,崭新的。上面绣着兰花。 青莺有些受宠若惊,道,“这鞋是……?” 秋荷笑道,“是我前些天做的。有些粗陋,你别嫌弃。” 老夫人屋子里。只给几位姑娘准备了换洗衣裳,一个人两套,并没有给丫鬟准备。 一般主子哪管丫鬟生不生病,主子淋了雨。没怪罪丫鬟照顾不周,就是好主子了。 哪像三姑娘,还记得丫鬟鞋湿着。 能跟着这么好的主子。秋荷打心眼里羡慕青莺。 青莺脸一红,连忙摇头。说她不要。 秋荷硬塞给了她,笑道,“你快穿上吧,小心冻着了。” 青莺感激的看了秋荷一眼,把鞋换上。 换好了衣裳,清韵就去了正屋。 然后,丫鬟就端了一碗姜汤给她。 清韵闻着姜汤味,就头皮发麻,她苦着张脸道,“祖母,我不能不喝,我不会伤寒的。” 老夫人见她那样子,忍不住笑道,“一定要喝。” 周梓婷也笑道,“姜汤是难喝,不过比起苦兮兮的药,这个要好多了,以防万一不会有错的。” 沐清柔挨着老夫人坐着,看着清韵道,“下回,你要来早一些,不就避过这场雨了。” 这是说清韵来给老夫人请安来晚了,活该淋雨。 清韵手里还拿着荷包,她送到老夫人跟前道,“祖母,这是我昨晚熬夜绣的荷包。” 她可不是故意起晚的,是因为她熬夜了。 老夫人接了荷包后,丫鬟把姜汤端到清韵跟前。 清韵没辄,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老夫人左右翻看着荷包,荷包上绣着祥云如意,她笑道,“这荷包绣的不错,针脚细密,寓意吉祥。” 说着,她嗅到一抹淡淡的清香。 像是从荷包里发出来的。 老夫人闻了闻,只觉得浑身舒坦,便问清韵道,“这荷包里装了什么?” 清韵正喝茶去嘴里的姜汤味,听老夫人这么问,忙回道,“只是一些寻常药材,有静心凝神的功效,祖母喜欢,回去我给祖母也绣一个。” 老夫人笑道,“你要绣的东西还多着呢,先绣嫁衣,祖母这里荷包多,装上药材就成了。” 清韵点头记下。 她坐下继续喝茶。 老夫人把荷包交个孙妈妈,道,“送去前院,等雨停了,让周总管派人送镇南侯府去。” 说完,老夫人看着窗外,有些担忧道,“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侯爷是不是在赶路。” 知道老夫人担忧,周梓婷劝道,“外祖母放心,算算时间,舅舅还在几百里外呢,京都下雨,舅舅那里许是大晴天,舅舅肯定会准时回京的。” 孙妈妈点头笑道,“表姑娘说的对,侯爷经常离京办差,遇到下雨也不是第一次,他会照顾自己,老夫人就放心吧。”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侯爷会照顾自己,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根本没法控制,她轻叹道,“希望这一次侯爷办差回来,能得皇上高兴,往后不用再这么频繁的离京办差,经常几个月都见不着他的面了。” 沐清柔就道,“侯府恢复爵位,父亲回来,肯定有不少大臣前来道贺,让父亲好好拉拢他们,到时候在皇上跟前帮着说好话,父亲就不用这么奔波劳累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端茶走神。 侯府和镇南侯府结亲,就算看在镇南侯的面子上,侯爷这一次回京,怎么也能住到清韵出嫁之后吧? 怕老夫人伤感,周梓婷几个努力逗老夫人高兴。 说着说着,就聊到宴会上。 屋子里沉闷气氛,一扫而空。 清韵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别人问她意见,她只摇头。 多摇几回头,也就没人问她了。 大家都知道,清韵根本就没参加过几次宴会,第一次参加宴会就是桃花宴…… 窗外的雨,一直下着。 等到雨停时,清韵等人已经陪着老夫人吃午饭了。 今天,清韵几个都陪老夫人用饭,厨房烧了十二个菜。 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的。 可惜,清韵早上吃的晚,还吃了不少,都不怎么饿。 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老夫人见了,问道,“饭菜不合你口味?” 清韵连忙摇头,“饭菜很好,只是清韵早上吃的晚,并不饿。” 她说着,见有丫鬟过来,在孙妈妈耳边嘀咕几句。 清韵就多看了孙妈妈几眼。 就吃个饭,她已经见好几个丫鬟过来禀告她事情了。 老夫人见她望着孙妈妈,便问孙妈妈道,“出什么事了?” 一般老夫人吃饭,除非是大事,否则都不禀告的,怕影响老夫人食欲。 孙妈妈笑道,“不是府里出事了。” 沐清柔一听,就知道有八卦,忙问道,“那是谁出事了?” 孙妈妈便道,“是安郡王和逸郡王,两人被罚在城北军营扫马厩一个月,皇上罚他们,便是刮风下雨,也要去受罚的,今儿风很大,两位郡王心情都不好,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起了冲突,最后打了起来,好好一个马厩,被两人给拆了,这事惊动了皇上,皇上要两人把马厩怎么拆的,怎么修好。” 几人听得直笑。 尤其是沐清柔,捂嘴笑道,“两位郡王爷修的马厩,也不知道什么马儿,这么有福气能住。” 老夫人嗔瞪了沐清柔一眼,“不得胡说。” 孙妈妈继续道,“另外,就是今儿皇上给大皇子赐婚了。” 老夫人望着孙妈妈,问道,“娶的是谁家姑娘?” “是右相府周二姑娘,”孙妈妈回道。 老夫人点点头,“周二姑娘容貌端庄,才华洋溢,是京都大家闺秀中的翘楚,端丽冠绝,除了江筱姑娘能和她一争高下,京都还真没有姑娘比的过她,她做大皇子妃,倒是当之无愧。” 沐清芷就笑了,“镇南侯宁愿娶三妹妹,也不愿娶江筱姑娘,可见三妹妹比江筱姑娘好,能和周二姑娘一争高下的,应该是三妹妹才对。” 她说着,沐清柔附和道,“就是。” 清韵瞥了两人一眼,道,“要真如二姐姐和五妹妹这么说,那冠绝京都的就是你们两个了。” 两人脸猛地一红,瞪了清韵道,“你胡说什么呢?!” 清韵好笑,“我哪里胡说了,祖母说,周二姑娘冠绝京都,你们说我能和她一争高下,我觉得我比不上你们,如此一来,你们不就比周二姑娘厉害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留京 周梓婷在一旁捂嘴笑,“哪有你们这样互相吹捧的,要是传到周二姑娘耳朵里……” 这可是赤果果的挑衅,结果往往是自取其辱。 沐清柔脸红的发紫。 清韵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捧着碗鸡蛋汤喝着。 只是才喝了一口,她就咳嗽了起来。 几人都望着她,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清韵差点咳出眼泪来,她望着周梓婷,问道,“周二姑娘叫什么?” “周瑜啊。” 清韵,“……” 见清韵一脸古怪神情,周梓婷有些纳闷了,“周二姑娘叫周瑜有什么不对吗?” 清韵忙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周梓婷不以为然,“我觉得还没有你名字好听呢,周二姑娘还有个姐姐叫周瑾,可惜,两年前病死了。” 她说着,望着孙妈妈,笑道,“京都还发生了别的事吗?” 京都发生的大事,尤其是皇宫和权贵之间的事,都是要知道的,尤其像是打架斗殴,谁和谁闹了矛盾,不说弄的一清二楚,但至少要知道这件事,否则一堆人聊起来,连话都接不上,更怕不知情,无意中闯下大祸。 孙妈妈说了两件事后,道,“听说宁王妃腹中胎儿像是又要保不住了,钱太医说孩子难活过六个月,建议宁王妃拿掉,免得孩子大了,小产伤身。” 听孙妈妈这么说,老夫人轻轻一叹,“宁王妃也是命苦。怀了一胎又一胎,可是都保不住。” 沐清柔望了清韵一眼,道,“前天,若瑶郡主来侯府,不是还说宁王妃身子渐好,腹中胎儿能保住吗?” “若瑶郡主是这么说的。许是哪个大夫宽慰宁王妃的吧。”清韵回道。 看来宁王妃想通了,没有急着将下毒之人揪出来,打算安稳的生下孩子。 钱太医都建议宁王妃把孩子拿掉。想必那些巴不得宁王妃生不了孩子的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清韵正走神,老夫人就望着她道,“往后若瑶郡主再请你宁王府玩,切忌别惹宁王妃不快。” 这是怕她不凑巧。惹宁王妃不快,导致宁王妃小产。 虽然是宁王妃自己的责任。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谨慎总不会有错。 清韵点头记下。 吃过午饭,几人在屋子里玩闹了会儿。 清韵便要回泠雪苑了。 屋外,天依然乌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青莺拿了双木屐来,放在清韵脚步,笑道。“姑娘,换鞋。” 清韵低头。便见到一双棠木屐。 青莺已经换上木屐了。 清韵抬起脚,青莺帮她脱了绣鞋,穿上木屐。 清韵穿着很不适应,这木屐是避雨用的,鞋底很高,而且特别的硬啊,她从未穿过这么硬的鞋。 要不是地上有碎石子,容易膈脚,她宁愿打赤脚走了。 穿着木屐下台阶,她总担心会摔了。 青莺一边打着伞一边扶着她,道,“路滑,姑娘走慢些。” 还慢? 她都觉得身后有丫鬟在笑话她了,她好怀恋前世的雨鞋啊。 磨磨蹭蹭走到泠雪苑。 青莺忽然道,“姑娘,卫驰大哥一直守在树上,他会不会淋湿?” 清韵听得愕然,“不会这么笨吧。” 青莺扭眉瞅着清韵,“这怎么叫笨呢,这是尽忠职守。” 主子让他在树上守着,哪怕刮风下雨,都要在树上待着啊。 清韵瞥了青莺,道,“守护主子安全,是尽忠职守,在主子安全时,保护好自己,也是尽忠职守,他要是病了,还怎么保护主子啊?” 青莺听得一愣一愣的,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清韵回了屋,换上绣鞋后,青莺就去窗户处,四下张望了。 不过这一回,没人出来。 青莺高兴道,“姑娘,卫驰大哥不在树上呢。” 刚说完,就听身后房梁上传来卫驰说话声,“找我有事?” 青莺魂差点吓飞。 看着卫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她直拍胸口。 想瞪卫驰两眼,又不好意思,是她先找卫驰的。 青莺上下扫视了卫驰两眼,注意到他脚下没有鞋印,就知道他没怎么淋雨。 青莺红了脸道,“我是见今儿下雨,怕你没吃午饭,对了,你吃午饭了没?” 卫驰点头道,“吃过了。” 青莺问道,“你吃什么的?” “馒头。” 青莺,“……” 清韵望着卫驰,有些诧异,“就吃馒头?” 卫驰轻点头。 不止吃馒头,还是冷馒头呢。 清韵不好意思了,卫驰为了守着他,整天待在树上,午饭还只吃馒头? 楚北这个做主子的也太抠门了吧? 清韵在心底低骂了一句。 醉风楼,包间。 正在喝茶的楚北,忽然一个喷嚏袭来。 手中茶盏轻晃,险些泼了。 卫风站在一旁,道,“爷,是不是着凉了?” 楚北摇头,“应该是有人骂我。” 卫风低笑,“逸郡王这些天受了不少气,以他的性子,肯定会骂爷的。” 他说着,便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楚北把茶盏放下,道,“进来。” 门被人推开,卫律站在门外,道,“明郡王,请。” 明郡王迈步进屋,见到楚北,他眸带惊诧,“你是楚大少爷?” 楚北轻点了下头,笑着请明郡王坐。 可是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就僵硬了,因为明郡王高兴的问他,“你还活着?” 楚北,“……” 卫风脸有些青,“郡王爷,我家主子活的好好的呢。” 明郡王脸微微红,“可是逸郡王说他死了啊,还说过几日抽空和我一起去拜祭……他骗我!” 楚北揉太阳穴。 从小逸郡王就喜欢骗他,骗了这么多年,还不长记性。 明郡王坐下来,脸红脖子粗,赶紧把话题岔开,问道,“你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卫风给楚北换了杯新茶,他望着明郡王道,“我听说你找太医给长公主治病,太医都拒绝你了?” 明郡王轻轻耸肩,苦笑一声,道,“我母妃要还是长公主,也不至于连个太医都请不了。” “我可以帮你留在京都,甚至让长公主回京,”楚北端茶轻啜道。 明郡王猛然抬眸,望着楚北,声音隐隐有些不敢置信,“你没骗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烧鸡 这一场春雨,来时雨势急骤,声音激昂,犹如万马奔腾。 去时,雨势减缓,声音也弱了下去,轻柔的沁入人心,像夏日清晨的轻风,拂过荷叶上莹润的露珠,轻轻摇晃。 风绵绵不断,这一场春雨,也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 地上潮湿,清韵已经两天没有出泠雪苑了。 春雨如丝,细的像牛毛,像银丝,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断。 透过窗柩,看院落,像是笼罩着一层白烟,院里的树,如同写意一般,淡淡的,蒙蒙的,若隐若现。 尤其是朦胧雾霭中,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真叫人恨不得撕碎这一层薄纱,去看是什么鸟儿站在树上欢歌。 清韵倚靠着窗户,手撑着下颚,一手揉脖子。 青莺坐在小杌子上,在做鞋子。 喜鹊端了茶水进来,笑道,“姑娘,外面雨已经停了,也有了一丝阳光,要不了一会儿,天就放晴了。” 青莺一边忙活,一边笑道,“总算是放晴了,闷在屋子里,哪都去不了,人都要憋坏了。” 喜鹊把茶放到小几上。 青莺就站起来,把鞋递给她看,“你看看,我这鞋做的怎么样?” 喜鹊接了鞋,细细看着,连连点头道,“做的很好啊,秋荷姐姐肯定喜欢。” 她说着,紫笺就站在珠帘外笑道,“姑娘,秋荷姐姐来了。” 青莺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挂着欣喜的笑,问道。“秋荷姐姐怎么来了?” 秋荷朝青莺一笑,又跟清韵福身请安,道,“尚书府大太太来侯府了,说是昨儿堂姑娘的药就用完了,这两日三姑娘也没去老夫人那里,也不知道托楚大少爷买的药送来没有。就让奴婢来问问。” 药早就调制好了。只是天一直下雨,清韵没有让丫鬟送去。 她看了青莺一眼道,“去拿来。” 青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拿几瓶?” 她问完,喜鹊就瞪了她一眼。 虽然秋荷姐姐不错,可这话问的,不明摆是说姑娘拿了药。拖着不给堂姑娘和五姑娘吗? 青莺也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忙补救道。“堂姑娘还有三瓶药,五姑娘有一瓶,是让秋荷姐姐一并带去,还是奴婢给五姑娘送去。” 秋荷笑道。“五姑娘就在春晖院。” 青莺点点头,忙去拿了四个小玉葫芦来,递给秋荷道。“麻烦秋荷姐姐了。” 秋荷拿了药膏,笑道。“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言麻烦,堂姑娘还急着用,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着,跟清韵福身。 青莺送她出去。 等回来时,脸涨红的看着清韵,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清韵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拿了绣棚子,笑道,“秋荷不是多话之人,在她面前偶尔失言不是大事,但要换做旁人,没准儿就是祸端了。” 沐清柔和沐千染多期盼脸能尽早恢复容貌,为了几瓶子药膏,已经来侯府催几回了。 她明知道她们急着用,却迟迟不送去,这不是存心让沐千染脸上带着伤疤出嫁吗? 沐千染和沐大太太还不得恨死她啊。 虽然她不怕她们,可是被人没事挑刺,也是很烦的一件事。 青莺站在一旁,保证道,“奴婢以后说话,一定小心谨慎,再不会犯今天这样的错了。” 清韵低头,继续绣针线。 屋子里,很安静。 忽然,窗户处传来一阵敲响。 喜鹊忙走了过去,见卫风站在外面,她高兴的回头道,“姑娘,是卫风大哥呢。” 清韵把绣棚子放下,走了过去。 见到卫风,清韵问道,“你来是?” 清韵还没问完,卫风就拎了个包袱放窗户上,笑道,“这是爷让我送来的。” “什么东西啊?”清韵问道。 她的脸,有些嫣红。 不过下一秒,嫣红便散去了,因为卫风回道,“包袱里装的是大锦律法,一半是皇上的,一半爷这几日抄的,他让属下送来,让三姑娘对照查看,看可有抄错之处。” 清韵望着包袱,没有说话。 青莺就道,“姑娘忙着绣嫁衣,没时间啊。” 卫风笑道,“爷是怕回头皇上会罚三姑娘,让他背黑锅,所以让三姑娘自己,或是找人检查,他放心些。” 清韵头有些涨疼。 江老太爷也说过,皇上要是真想罚她,便是不抄错,她也照样挨罚。 “这么说,我是罚抄大锦律法是罚定了,为什么啊?”清韵很气愤,也很不解。 罚她抄三遍大锦律法,皇上是能多长几块肉,还是能长命百岁? 卫风摇头,“属下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一般人猜不透,爷也只是有这样的担心,并不一定是真的。” 虽然不是真的,可清韵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她或许真的会被皇上罚抄大锦律法。 她到底什么地方惹怒皇上了,要罚她啊?! 清韵揉太阳穴,一脸悻悻然的转身。 卫风轻咳两声,清韵又转身回来了。 她望着卫风,问道,“还有事?” 卫风讪笑两声,“爷有几日没来了,三姑娘都不问问这几日爷在做什么吗?” 清韵嘴轻轻抽,你要想说直接说不就是了,有这样问的吗? 她虽然很想知道,但就是不问,反倒指着喜鹊怀里的包袱道,“不是在抄大锦律法吗?” 卫风哑然,“爷的身子,三姑娘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一天到晚的抄大锦律法。” 他太过劳神,身子吃不消。 清韵望着卫风,紧绷了脸道,“他这几日都做什么了,你直接说吧。” 卫风咳了好几声道,“爷在学做烧鸡和烤鸭。” 卫风说着,清韵直接凌乱了。 脑子里,自动脑补楚北站在烤炉旁,系着围裙,头带帽子,拿着刷子,刷啊刷的…… 身后有人催道,“快点,别磨蹭,上两只烤鸭。” 楚北一回头,银色面具,加上冷冽的眼神,能把人直接吓哭了。 想到那画面。 清韵,“……” 她抚着额头,问卫风,“他为什么要做烧鸡和烤鸭?” 卫风站在窗外,道,“还不是逸郡王,扫了两天马厩,他快疯了,然后就变着法子的为难爷,要吃爷亲手做的烧鸡和烤鸭,不然就把他背黑锅的事告诉皇上,大家一起挨罚,爷没辄……” “然后呢?”清韵问道。 “……爷已经烤坏了七十多只鸭子,一百多只鸡了。” 浪费啊。 不过清韵知道,楚北做烧鸡和烤鸭这么窘的事,卫风告诉她,肯定是有目的的。 “再然后呢,”清韵问道。 卫风重重一咳,道,“爷也快疯了,打算去跟皇上自首了,属下觉得三姑娘聪慧,或许有法子能摆平逸郡王。” 清韵,“……” 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青莺望着卫风道,“我家姑娘从未进过厨房,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楚,怎么帮楚大少爷做烤鸭和烧鸡给逸郡王吃?” 卫风,“……” 不至于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吧? 为什么他会觉得三姑娘会烧饭呢? “三姑娘真的不会吗?”卫风不死心道,“逸郡王答应,只要爷做的烧鸡和烤鸭让他满意了,他就不再拿这事要挟爷了。” 清韵失笑,“逸郡王是晾准了你家爷做不到吧。” 卫风不说话,因为清韵猜对了。 让楚北去做烧鸡和烤鸭,也亏得逸郡王想的出来,这不明摆着是磨难人吗? 更绝的是,楚北做不到,卫风就来找她帮忙。 可偏偏逸郡王帮的不只是楚北,更多的还是帮她。 “你觉得我会做烤鸭吗?”清韵望着卫风,正儿八经的问。 卫风只觉得脚底生风,想跑了,他红着脸道,“属下只是不忍心爷被皇上罚扫马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问问。” 他完全是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到这会儿,卫风也有些后悔了。 他不应该来啊,大家闺秀有几个会下厨的,还不是吩咐一声,自有丫鬟去办。 现在三姑娘知道爷为了和她成亲,求逸郡王帮忙,欠逸郡王一份恩情,被他刁难,三姑娘心里肯定不好受。 卫风抬手,要作揖告退。 就听清韵道,“承蒙你看的起啊,家常小菜,我倒是会做几个,不过烤鸭和烧鸡这样的大菜,我只吃过,没有做过,不过怎么烧,我倒是听别人说起过,你要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写下来给你,让你家主子钻研下,或许能做的出来。” 清韵说着,卫风扭了眉头,他已经够看得起三姑娘的了,没想到三姑娘更看的起爷。 三姑娘要是知道那些被烧毁的鸡啊鸭啊,都是镇南侯府的厨子在一旁教爷,还被爷给烧坏的,她肯定就不会让爷钻研了。 清韵见他不说话,问道,“不要?” 卫风摇头,“那麻烦三姑娘了。” 青莺就去端了笔墨纸砚来。 清韵刚坐下,外面紫笺跑进来道,“姑娘,出事了,老夫人让你赶紧去春晖院。” 清韵敛紧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紫笺回道,“好像是秋荷姐姐把五姑娘和堂姑娘的药膏给打碎了。” 青莺听得一怔,“秋荷姐姐办事沉稳,怎么会把药膏给打碎了呢,碎了几瓶?”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赔偿 紫笺摇头,“我不知道。” 一瓶子药膏,价值一万两,碎一瓶,秋荷姐姐就是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啊。 青莺和喜鹊都望着清韵,神情焦急,替秋荷担忧。 老夫人传清韵去春晖院,清韵只能把笔墨放下,换上木屐,去春晖院了。 迈步进院子,便瞧见院子里围着一堆的丫鬟婆子,耳畔还听到板子打的啪啪响声。 清韵快步上前,便见到秋荷被摁在长凳上,两个婆子再打板子。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板了,只见秋荷屁股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嘴里被塞了布条,呜呜呜的发不出声来。 对秋荷,清韵很有好感,见她被打,她心有不忍,当即喝道,“住手!” 两婆子顿住板子,望着清韵道,“三姑娘,杖责秋荷,是老夫人的命令,您要救她,得去向老夫人求情。” 清韵何尝不知道,两个婆子无权放了秋荷,可要任由她们打下去,秋荷会被活活打死的。 清韵望着两婆子道,“我先进去见老夫人,不要再打了。” 两婆子点头。 青莺见秋荷脸色苍白,眼睛肿红,因为疼痛,满头大汗,沾染着头发,凌乱不已。 她赶紧蹲下,帮秋荷把嘴里的破布条子摘下来,帮她擦汗,“你忍着点,姑娘会救你的。” 秋荷苦笑一声,看着青莺担忧的眼神,她心中暖和,轻点了下头。 清韵迈步进屋,饶过屏风。她便瞧见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抬手揉太阳穴。 大夫人坐在那里,脸上带怒,眼神阴沉,像是很生气。 大太太坐在大夫人对面,她的脸色不比大夫人好分毫,甚至更加的愤怒。 清韵进去时。丫鬟正禀告道。“老夫人,三姑娘不许吴妈妈她们打秋荷板子。” 大夫人一听,就火冒三丈道。“毛手毛脚的,把药膏给打碎了,杖毙她是依照家规办事,她不许打。就不打了?!” 大夫人说着,清韵正好迈步进去。 她看都没看大夫人一眼。向老夫人请安,道,“祖母,你急着找清韵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脸色发青。揉太阳穴道,“秋荷奉我的命令去你那里拿药膏,可是半道上将药膏给打碎了。四瓶药膏,只剩下一瓶了。其他都毁了。” 秋荷是她的丫鬟,很得她的器重。 今天犯这么大的错,老夫人很失望。 东西要是不值几个钱也就算了,可那是三万两啊! 老夫人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秋荷就算打死了,也无济于事。 沐大太太和尚书府要的不是个丫鬟的命,人家要的是药膏。 沐清柔站在一旁,瞪着清韵道,“都怪你,楚大少爷把药膏送来,你不早点送来,还让秋荷求取,不然也不会打碎。” 听沐清柔这么说,清韵心头腾起一抹怒火来,她冷冷一笑,“怪我?你和染堂姐伤了脸,拜托我去麻烦楚大少爷给你们买药,现在药被打碎了,反倒是我的错了?我帮了你们的忙,没有得到一句谢谢也就罢了,最后错全是我的,五妹妹是不是觉得我替你背黑锅背出习惯来了?!” 沐清柔脸一哏,扭了帕子,瞪着清韵不说话。 老夫人心里很烦,又听沐清柔胡乱给清韵摁罪名,更是烦躁。 她拍了桌子道,“给清韵道歉!” 沐清柔气的眼眶通红,倔强道,“我没错!要不是她故意拿了药,不让丫鬟送来,就不会摔了!” 老夫人气的嘴皮直哆嗦,正要拍桌子,大夫人就瞪了沐清柔道,“听老夫人的话,给清韵道歉。” 沐清柔眼泪都气出来了,咬着唇瓣,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清韵。 清韵站在那里,望着老夫人道,“不就打碎了三瓶子药吗,三万两银子而已,这错我且认了。” 说着,清韵吩咐青莺道,“去拿三万两银票来。” 青莺听呆了,姑娘糊涂了不成,药又不是姑娘打碎的,凭什么要姑娘赔? 见她摇头,却不听吩咐,清韵又催了一句,“快去!” 青莺轻撅了下嘴,跑了出去。 沐大太太就站起来,脸上的怒气一扫而空道,“原本我还担心这事不好处理,既然清韵愿意承担,那我也就不追究了,千染出嫁在即,脸上的伤疤要尽快祛掉,那瓶子药,我就先拿走了,余下两瓶子,要尽快……” 她说的云淡风轻,清韵却冷笑一声,道,“钱,我还给你们,买药膏的事,与我无关了,你们爱找谁买,找谁买。” 语气急快,透着决绝。 沐大太太脸色一青。 她身后跟着的沐千染就看着老夫人身侧小几上的小玉葫芦,要过去拿。 沐清柔也看见了,她也过去。 这不,当着一屋子丫鬟下人的面,两人就抢了起来。 当真是将大家闺秀的身份和脸面都抛诸脑后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见两人争抢,气的直拍桌子,“都给我消停点儿!” 老夫人话音未落,哐当一声传来。 那仅剩下的一瓶子药膏也给摔了。 一屋子的丫鬟都惊呆了。 一万两银子啊,不对,应该说是两万两银子……就这样摔没了。 三姑娘气大了,以后都不再帮她们买药膏了,托镇南侯买,一瓶子药膏,可不得两万两银子一瓶么。 谁抢到,谁就少花一万两啊。 只是争来抢去,居然给摔了。 清韵心底乐开了花,因为这意味着她又要挣一笔钱了。 药给摔了,沐清柔和沐千染两个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恨不得把对方活活掐死算了。 大夫人望着沐大太太,道,“是清柔先托清韵买的药膏,之前我体谅千染要出嫁,让了一瓶子出来,你得还我一瓶子。” 沐大太太气的胸口疼,她气道,“你也说了,是让,不是借,凭什么我还?” 说着,她心咯噔一下跳了。 她这么说,也就是清韵还的那三万两银票里,得给一万两给大夫人,她只有两万两了。 染儿的脸,还要三瓶子药膏才能把伤疤进去,也就是还要多掏四万两啊。 她哪来那么多银子掏啊?! 想着,她看了眼清韵,转头对老夫人道,“我都气糊涂了,药是秋荷打碎的,与清韵也无关啊,怎么是她赔偿?” 清韵笑了。 她哪里是气糊涂了,分明是清醒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京 知道巴结讨好她,她付出的代价才会少。 秋荷是老夫人的人,她打碎了药,就算杖毙了她,还是老夫人赔偿。 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她不出一钱银子,讨得她高兴,然后继续帮她买药。 大夫人望着沐大太太,她知道沐大太太的意图,冷笑道,“那你说,被打碎的药,该谁赔,老夫人吗?” 沐大太太头疼了,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 她要说让老夫人赔,铁定惹怒了老夫人,她要是不让清韵帮着买药,清韵还能违逆她? 沐大太太努力保持镇定,她坐下来道,“药谁打碎的,就该谁赔,可打碎药的只是一个丫鬟,纵然卖了她,能赔偿我的损失吗,为了给千染治脸,我压箱底的银子不仅全都掏空了,还变卖了两间铺子,要我再掏一笔,那是要我的命了,我付了钱,却拿不到药,我的委屈跟谁说去。” 她虽然没有明着指责老夫人,可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来。 秋荷是老夫人的丫鬟,她犯错,该老夫人承担。 大夫人望着沐大太太道,“你付的钱,不是原样还你吗,方才最后一瓶子药,是清柔和千染争抢时打碎的,两人各赔五千两。” 大夫人说的很大度。 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再买药了。 那三瓶药虽然打碎了,却也没有完全撒了不能用,丫鬟拾掇拾掇,还有大半瓶能用。 还有加上方才打碎的,就够一瓶子了。 不用买药,还能白得五千两。多好的事。 更重要的是,沐大太太得多花一笔钱。 这就是跟她争抢的下场! 大夫人想的极好,可是沐大太太也不是傻子,她冷笑道,“亏得还是堂堂侯府,就这样欺凌一个小辈,连个是非公道都没了。说出去也不嫌丢人。买药的钱,我早早的就付了,我只要药。不要钱,要是没有药,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公堂上见!” 说完。沐大太太望了沐千染一眼道,“我们走。” 看着两人怒气凶凶的离开。老夫人脸冷如霜。 孙妈妈站在一旁,劝道,“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气的胸口直起伏。“我怎么能不生气,秋荷素来稳重,今日却犯下如此大错。三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要是她有钱。赔了也就赔了。 可问题是,她没有啊。 她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陪嫁,为了侯府能恢复爵位,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送了多少。 她的陪嫁,除了几间铺子和田产,只有八千两了。 难道她要变卖田产铺子吗? 她是做祖母的人,小辈在她跟前讨欢,要几件首饰,要是再来几个大家闺秀,她瞧着喜欢,总要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吧。 她总不能叫外人笑话她堂堂安定侯府老夫人就跟铁公鸡似地,一毛不拔吧?! 老夫人不是没想过从公中拿,可是她张不开口。 因为她知道,大夫人不会同意。 而且,她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就止不住了。 越想,老夫人越是来气,最后怒道,“不争气的丫鬟,给我打,狠狠的打!” 听老夫人要继续打秋荷,清韵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正好这时,喜鹊走了进来,凑到清韵身边,低声道,“姑娘,秋荷姐姐说,她摔倒是被一根绳子绊了下……” 闻言,清韵抬眸道,“先别杖责秋荷。” 老夫人望着清韵,有些不悦道,“你又要替她求情?” 清韵往前走了几步,道,“祖母,我不是替秋荷求情,我只是想弄清楚秋荷为什么摔倒,她只是个丫鬟,打碎药膏这么大的事,就是要了她的命,也无济于事,但事情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沐清柔撇了清韵道,“还能怎么摔了,还不是因为下雨路滑,不小心摔的。” “是秋荷说的?”清韵问道。 沐清柔没有说话,孙妈妈就道,“秋荷说有东西绊住她的脚,她才会摔倒,但是丫鬟去瞧了,什么也没有。” 秋荷摔了那么昂贵的药膏,必死无疑。 她说有东西绊住她的脚,听在大家的耳朵里,完全是推卸责任。 可清韵相信秋荷不是推卸责任,她转身出去了。 秋荷还趴在凳子上,清韵走近时,她艰难的抬头。 清韵问她,“你真的是被绳子绊住脚,才摔倒的?” 秋荷苦笑,气若游丝道,“三姑娘,奴婢真的,真的是被绳子绊了,才会摔了药膏。” 清韵望着她道,“你说被绳子绊了,才会摔倒,可是丫鬟去检查,根本就没有绳子了,当时,你可瞧见了别人,亦或者听到了什么?” 秋荷摇头,“我没有瞧见别人,只是摔倒时,听到有笑声,像是,像是……” 喜鹊忙问道,“像是什么?” “像是三少爷的。” “你确定?”清韵问道。 秋荷点了下头。 一旁丫鬟婆子都睁大眼睛。 沐清雪也走了出来,听到这话,当即气瞪着清韵,“你相信丫鬟说的,认定是阳哥儿害她摔的?!” 清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是不是阳哥儿害秋荷摔的,找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沐清雪气跺脚,转身回屋。 清韵也进去了,她走的不疾不徐,进去时,正好听到老夫人对丫鬟道,“去把三位少爷都叫来。” 大夫人坐在那里,看清韵的眼神冷冽如冰刀。 很快,三位少爷都被叫了来。 三位少爷,年纪都很小。 忽然被叫来,又见院子里,丫鬟被打的浑身是血。有些害怕。 老夫人对三个孙子,素来宝贝,不等他们请安,就伸手道,“都别怕,到祖母这里来,祖母有话问你们。” 三位少爷就跑老夫人身边站着了。 老夫人摸着几个少爷的脸。直接问他们有没有拿绳子绊丫鬟的脚。 三位少爷都摇头。说没有。 大夫人就笑道,“我阳哥儿是最实诚的,他不会撒谎。” 老夫人望着清韵。 清韵走过去道。“祖母,我能问他们几个问题吗?” 老夫人眉头轻动,她都问过了,三位少爷都说没有。还问什么? 难道她还能问出点别的来? “你问吧,”老夫人道。 清韵便看着沐青阳他们。问道,“你们有没有拿绳子绊丫鬟?” 三个少爷异口同声道,“没有。” “那你们今天都在哪里玩?”清韵继续问道。 “在内院,”三人继续道。 “你们都玩什么了?” “玩球。” “还有呢?” “玩捉迷藏。” “好玩吗” “好玩。” “那你们绊人用的绳子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听到他们三个想都不想。就回答红色。 清韵挑了下眉头。 老夫人脸拉的老长,她狠狠的剜了大夫人一眼,拍桌子道。“是谁教他们撒谎的?!” 大夫人头皮一紧。 三位少爷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们把绳子说了出来。 他们来之前,有丫鬟叮嘱他们千万不能承认是他们绊了丫鬟,否则要挨罚,要被打板子。 现在他们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想到要挨打,三人都吓的跪了下来。 老夫人再问什么,一个个招认的比谁都快。 秋荷确实是他们三个用绳子绊倒的。 老夫人见她疼爱的孙子,竟然以绊倒丫鬟,看丫鬟摔倒为乐,气的她直拍桌子。 老夫人一怒,那些伺候几位少爷的丫鬟们就惨了,打的打,卖的卖。 可是这样,都平息不了老夫人心底的怒气。 这三位少爷是侯府的希望,小小年纪就这么纨绔了,长大了那还了得,侯府交到他们手里,那不明摆着要被葬送吗? 想到那一天,老夫人就怒不可抑。 对几位少爷,她虽然疼爱,却不会纵容,她冷了脸道,“带去祠堂,让他们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跪够三个时辰再带来问话,谁要是敢偷偷给他们送吃的,我剥她几层皮!” 听到要罚跪,阳哥儿就哭了,“娘,我不要罚跪!” 大夫人心疼儿子,可是老夫人在气头上,她求情,那是火上浇油。 大夫人忍着心疼,撇过头去。 沐清芷几个心疼弟弟,看清韵的眼神,要多冷就有多冷。 青莺站在一旁,手里拽着三万两银票。 清韵拿了银票,递到老夫人跟前,道,“祖母,今儿的事,清韵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钱我可以赔,但买药的事,清韵不会,也不敢再帮忙了。” 看着那被放在小几上的银票,老夫人望着清韵,道,“祖母还没是非不分到那程度。” 她说完,外面就有小厮来报,“老夫人,侯爷回京了!” 老夫人听得一愣,“今儿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儿回来吗?” 小厮连忙道,“侯爷还没回府,不过包袱已经被送回来了,他进宫复命去了,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孙妈妈听得高兴,道,“老夫人,侯爷回来了,奴婢要不要吩咐厨房,给侯爷多做几个小菜,帮侯爷接风洗尘?” 老夫人点点头,道,“侯爷爱吃糖醋鲤鱼,一定要有,还有鱼香豆腐,落叶琵琶虾……” 老夫人一口气,数了许多侯爷喜欢吃的菜。 大夫人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右眼皮跳的厉害。 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秋桐 清韵站在一旁听着,心情也很好,侯爷回京,她也高兴呢。 在记忆中,整个侯府,只有侯爷最疼爱她。 不过最高兴的还不是这个,因为楚北说过,等侯爷回京,侯府就热闹了。 她很期待楚北说的热闹。 再看老夫人,听到侯爷回京了,脸上的怒气就一扫而空了,清韵想,三位少爷算比较倒霉,要是再多磨蹭一会儿,估计老夫人都免了他们的罚了。 正想着呢,就听大夫人道,“老夫人,侯爷快要回府了,三位少爷到底年纪小,爱贪玩,并非是故意绊倒秋荷,闯下大祸……” 大夫人说着,清韵瞥头望着老夫人的脸色。 只见她脸上的温和散去,带了三分冷意。 三少爷他们不是有意闯下大祸是真的,可是故意绊倒秋荷,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就是想瞧见丫鬟被摔倒的窘迫,以此取乐。 大夫人还以为老夫人高兴了,趁机替三少爷求情,老夫人会应了,谁想老夫人又变脸了,赶紧道,“我不是帮大少爷他们求情,只是侯爷办差回来,舟车劳顿,疲乏不已,应当好好歇息,不应该拿这些事来烦他。” 老夫人笑了,不过笑意未达眼底,“你也知道不应该,侯爷离京办差,几位少爷交给你管,他们闯下大祸,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疏于管教,我还没有责罚你,你倒嫌我罚他们罚的重了?你是想宠几个纨绔子弟出来不成?!” 被老夫人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数落,大夫人的脸挂不住,一阵红一阵青。 偏还只能忍着,道,“媳妇不敢。” 外面,有婆子进来道,“老夫人,秋荷疼晕了。” 听婆子禀告,一屋子丫鬟都唏嘘不已。都在心底替秋荷叫委屈。 要不是三位少爷胡闹,故意拿绳子绊倒她,她怎么可能摔了药瓶,被打了四十大板。 幸好三姑娘及时赶过来。不然秋荷真被打上四十大板,铁定没命。 老夫人听说秋荷晕了,手中佛珠顿了下,道,“给她找个大夫看看。” 清韵上前一步。道,“祖母,清韵之前就想跟您讨了秋荷,只是没敢张这个口,今儿见她挨打,很后悔没早跟你开口,清韵恳求您把秋荷给清韵做丫鬟吧。” 听清韵这么说,老夫人有些怔住。 随即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她这个孙女,果然不一般。 秋荷是她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办事沉稳。性子随和,要不是今日犯了大错,她还真舍不得杖毙她。 她救了秋荷一命,秋荷必定忠诚于她,有秋荷跟在她身边伺候,她也放心。 想着,老夫人瞥了眼孙妈妈道,“把秋荷的卖身契拿给三姑娘。” 孙妈妈就转身去内屋拿秋荷的卖身契给清韵了。 薄薄的一张纸,很轻,可是它却是一条人命。 谁有这张纸。谁就能主宰秋荷的生死。 哪怕她被人冤枉,无辜挨了那么多板子,也只是替她找个大夫看看,这事就算了了。 清韵很感慨。 青莺和喜鹊则高兴不已。 她们以前就很喜欢秋荷。因为她很亲和,不像其他丫鬟那样踩低捧高,见她们姑娘不得宠,看她们时,别说眼睛了,鼻孔都是朝天的。 清韵把秋荷的卖身契递给喜鹊道。“扶秋荷回去上药。” 喜鹊小心收好卖身契,福身告退。 等她走后,周梓婷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药膏的事怎么办?” 提到药膏,老夫人又开始头疼了。 孙妈妈回道,“被摔了的四瓶药膏,还余下一瓶子,还有再买三瓶。” 老夫人瞥了大夫人一眼道,“你拿五千两,我拿五千两,再让大太太拿五千两,余下的从公中拿。” 大夫人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不过她眼睛瞟了清韵一眼。 清韵知道,她再惦记她的三万两银票。 大夫人想她掏三万两,还给大太太,不帮大太太买药膏了,反正还有一瓶,够沐清柔用的。 她既不用掏钱,还能让大太太多付出一倍的代价,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对清韵来说,不论她掏钱还是不掏钱,她都只能挣三万两。 清韵以为大夫人会站出来反对,结果却让她很震惊。 因为大夫人同意了。 看着她点头,清韵真想出去看看,是不是铁树开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夫人同意了,可是清韵还不同意呢。 老夫人看了眼清韵,眸光落到沐清柔身上,冷了声音道,“之前让你给清韵道歉,你道歉了没有?” 沐清柔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睫毛轻颤,眼泪就那么滑了下来。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哪还有以前那骄纵跋扈的模样,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梓婷和沐清雪两个互望一眼,眸底都闪过一抹笑意。 她们就说吧,其实不用她们劝说,清韵就能和大夫人她们掐起来,果不其然吧,这都要势不两立了。 沐清柔以为她哭,会有人帮她求情,谁想等了半天,都没人开口。 她只能咬着牙关,跟清韵道歉了,“三姐姐,之前我也是被气坏了,才口不择言,我不是故意把错往你身上推的,你就原谅我吧。” 说是道歉,其实沐清柔脸上可没有半点歉意,一双眼睛带着愤怒,就连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样的道歉,清韵可不稀罕。 她笑道,“五妹妹也太容易生气了些,尤其是一生气就口不择言,这是在府里,大家都是姐妹,冲撞几句,过几天也就算了,要是在府外,没准儿就记了仇了。我记得母亲说过,抄佛经,有助于修身养性,我抄了两年。心平气和了许多,五妹妹不妨试试?” 清韵这么说,老夫人就点头道,“抄佛经确实有助于修身养性,清柔性子太燥。太容易冲动,每天抄十篇佛经,什么时候性子不那么急躁了,就不用抄了。” 沐清柔恨不得掐死清韵了。 大夫人怕她再惹怒老夫人,赶紧给她使眼色。 沐清柔一肚子火气,憋的辛苦。 老夫人朝清韵招手,清韵走到她身边坐下。 老夫人握着清韵的手,道,“今儿的事,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清韵轻轻耸肩。笑道,“清韵已经习惯了。” 老夫人,“……” 老夫人一脸错愕。 一屋子的丫鬟也听呆了,望着清韵的眼睛瞪的圆圆的。 清韵心中好笑,她不过是没按照常理接话,至于那么诧异吗? 她就是要不按常理接话,顺着老夫人的话说,用膝盖想,也知道接下来就是要她帮尚书府买药了。 周梓婷站在一旁,望着清韵。道,“三表妹今儿受了委屈,可是三表妹不帮着买药,堂婶就要多花三万两。她肯定不会答应,染堂姐就要嫁进定国公府了,大姐夫卧病在床,没法继承爵位,你就算为了大姐姐……” 清韵望着周梓婷,好笑道。“尚书府有求于人,还这么趾高气扬,不就仗着侯府希望染堂姐将来能多照应点大姐姐吗,除了这一点,还有别的吗?” “有这一点,就足够让侯府屈服了,”周梓婷轻叹道。 清韵嘴角划过一抹讥笑,“侯府屈服?还是为了大姐姐?不知道大姐姐听到这话,是会笑,还是会哭?” 要真为了她好,还会明知道定国公府大少爷卧病在床,还把她推进火坑? 以前是为了侯府好,甘愿牺牲她。 现在为了她,又愿意委屈侯府了。 怎么听,怎么讽刺。 清韵说着,一屋子的人都去看老夫人,老夫人脸色有些苍白,有懊悔之色。 周梓婷望着清韵道,“当初牺牲大表姐,也是逼不得已啊,侯府亏欠了大表姐,这不是再努力弥补吗?” 清韵看着她,展颜一笑,“弥补也要看人家需不需要,要是大姐姐知道,她肯定不愿意侯府为她受委屈。” 清韵说的斩钉截铁。 因为,沐清凌根本就不需要。 周梓婷看着清韵,道,“三表妹,我们知道你心疼大姐姐,为她打抱不平,但你不要意气用事。”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我可以再帮尚书府一回,但我有个条件。” 老夫人眉头轻动了下,问道,“什么条件?” “不论我什么时候想出府去看大姐姐都可以,”清韵回道。 周梓婷捂嘴笑,“你这算什么条件啊,根本就没人拦着你不许你去啊。” 现在是没拦着,回头嫁期近了,看你们拦不拦。 清韵只是想去看沐清凌,老夫人怎么会不答应。 她刚点头,外面丫鬟就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夫人,侯府大喜啊!” 老夫人听得怔了下,忙问道,“喜从何来?” 丫鬟粗喘气道,“皇上给咱们侯爷升官了,还赏了一堆好东西!” 老夫人听得高兴,孙妈妈更是笑出了眼泪来,“侯爷是苦尽甘来了啊。” 有大胆的丫鬟就凑上来道,“老夫人,侯爷大喜,奴婢们能不能跟着粘点喜气?” 老夫人兴头上,要什么许什么,她笑道,“赏,都赏!” 沐清柔几个道,“祖母,我们去迎接父亲了。” “去吧。” 大夫人走在前面,清韵几个跟在后面,朝前院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侯爷迈步进二门。 和记忆中一样,侯爷是个儒雅俊逸的男子。 他生得身材高挑,英伟不凡,双目炯炯有神,唇边蓄着短髯,儒雅中透着几分威严。 看见侯爷,大夫人的脚步快了几分。 可是刚走了几步,大夫人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只见侯爷身后,走进来个女子。 那女子年约二十一二,模样端庄俏丽,穿戴有些像宫女。 侯爷怎么会带个宫女回府? 想不明白,大夫人就笑着迎了上去,福身道,“盼了这么多天,侯爷可算是回来了。” 沐清柔几个也跟着福身,清脆了声音道,“给父亲请安。” 清韵站在最后面,她清楚的感觉到,侯爷先看了她一眼,才道,“都起来吧。” 清韵站起身来,便瞧见那女子看着她笑。 笑容温和,淡雅如菊。 方才清韵就觉得这女子眼熟,这会儿离的近了,她直接怔住了。 难怪她觉得眼熟了,这宫女她在御书房见过啊。 她记得孙公公喊她秋桐? 清韵正诧异,大夫人则笑问侯爷道,“这位姑娘是?” 侯爷看了秋桐一眼,给大夫人介绍道,“她是皇上身边的御侍女官,秋桐姑娘。” 御侍,是皇上身边的女官,从二品。 大夫人笑道,“秋桐姑娘怎么来侯府了,可是皇上有事?” 秋桐姑娘脸微微红,羞涩道,“皇上将我赏赐给侯爷了。” 她说话声不大,可是威力无穷。 大夫人脑袋嗡的一声叫,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身子一晃,要不是丫鬟扶着她,估计都能摔地上去,可见这事对她打击之大了。 一群人都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岔了。 皇上将身边的御侍女官,赏赐给侯爷了? 侯爷看了大夫人一眼,道,“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再说。” 说着,他迈步往前走。 秋桐姑娘紧随其后。 丫鬟扶着大夫人往前走,她脚步很虚。 沐清柔脸上写满了愤怒,“皇上怎么会把身边的女官赏赐给父亲呢?!” 周梓婷和沐清雪互望一眼。 周梓婷脸色还好,沐清雪脸就白的多了。 她一心希望江家能认二姨娘为义女,将来能和大夫人一争高下。 如今倒好,江家还没认二姨娘为义女,侯府就多了一个皇上赏赐的女人了。 还不知道皇上赏赐的二品女官,是做妾,还是做平妻。 可不管是哪个,就冲她是皇上赏赐的,在侯府的地位就不会低了! 沐清雪心里堵的慌,恨不得转身去挠墙了。 清韵脚步淡定,不过心底却不平静。 这事是不是就是楚北口中的热闹? 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皇上把身边的御侍女官赏赐给了父亲? 正想着呢,就听周梓婷低呼道,“御侍女官秋桐,我想起来了,前年皇后惹怒太后,太后要云贵妃执掌凤印,皇上没有答应,然后让他身边的御侍女官秋桐代替皇后执掌了三个月的凤印……虽然她不是后妃,却执掌过凤印,这样的身份,居然赐了舅舅,还升了舅舅的官,皇上是要重用舅舅了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看重 不止周梓婷有这样的猜测,听闻了这事的大臣,都纷纷揣测了起来。 皇上给臣子赏赐女人,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臣子投其所好,皇上龙心大悦,赏赐女人给他。 第二种,就是臣子权大势大,让皇上忌惮了,皇上赏赐女人给大臣,名义上为臣子开枝散叶,实际上就是监视,有些甚至是派去查罪证的。 可是这两种可能放在安定侯身上,都不大合适啊。 首先,安定侯这两年留在京都的时间并不多,加上之前惹怒过皇上,导致侯府被贬,皇上看他很不顺眼,不然也不会一有离京的辛苦差事,就丢给安定侯了。 再者,大家同朝为官那么多年,安定侯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了解,以安定侯的为人,他不会拍皇上的马屁,不拍马屁,仅仅办好差事,既升官,又发财,还赏赐美人。 这么好的事,自打皇上登基,享此待遇的大臣,仅安定侯一人。 不少大臣羡慕妒忌安定侯,因为安定侯这一回离京办什么差事,满朝文武都知道,那是既辛苦又没有油水,办不好还要挨训的倒霉差事,根本就没人愿意去。 谁想到,安定侯办差回来,会得这么多的赏赐啊。 就冲官升一级,不少大臣就是挤破头也要去啊。 镇南侯府,凉亭。 镇南侯和右相在品茶。 右相笑道,“皇上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当年没人知道为什么,他就把江老太傅给罢官了。还贬了安定侯,如今又对安定侯……加官进爵,赏钱赐美人,皇上这是想做什么?” 镇南侯哈哈大笑,“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江老太傅被贬,他的那些门生蠢蠢欲动。要真闹起来。估计真能逼的皇上将江老太傅官复原职,皇上贬了安定侯,以雷霆手段镇压他们。到如今两年,安定侯虽然还是京官,可跟流放在外也没什么区别,这是前车之鉴。没人敢再替江老太傅说情。” “如今安定侯府恢复了爵位,皇上也开始器重他了。就代表皇上不再生安定侯的气了,估计也不生江老太爷的气,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重新启用江老太傅了。” 闻言。右相也笑了。 “要真这样,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镇南侯笑声肆意,传的很远。 春晖院。正堂。 侯爷带着秋桐姑娘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早知道秋桐的身份了,她也摸不准秋桐在侯府的身份是什么。初次相见,也没什么好跟她说的,只夸了她几句。 秋桐很有眼色,知道老夫人有话问侯爷,只是避讳着她,便起身道,“方才我进来,瞧见院子里景致很美,我能否出去走走?” 老夫人点点,要吩咐丫鬟带秋桐出去。 秋桐则望着清韵道,“可否劳烦三姑娘带路?” 清韵眼睛睁大,指着自己道,“我?” 秋桐点头。 老夫人神情微动,望着清韵道,“你陪秋桐姑娘在花园走走。” 清韵便福身告退。 只是转身之际,看到大夫人一双眼睛,冰冷阴鸷,叫人不寒而栗。 等两人出了屋子,老夫人就望着侯爷道,“秋桐姑娘认得清韵?” 侯爷端着茶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语气平和道,“清韵去过御书房,秋桐姑娘是皇上的御侍女官,应该见过她。” 说着,侯爷摆手道,“都出去。” 沐清柔几个便福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老夫人,还有她身边的孙妈妈,以及大夫人和侯爷。 等人走了,侯爷把茶盏放下,脸上带了些薄怒,他望着老夫人道,“当初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时,我就说过,不许再有下一次,老夫人为何还要拿清韵联姻?!” 侯爷的眸底写满了失望和沉痛。 老夫人脸色也很难看,听到侯爷唤她老夫人,而不是母亲,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孙妈妈见了,不忍道,“侯爷,老夫人也是为了侯府好。” 侯爷笑了,“侯府被贬,是我造成的,和清韵姐妹无关,侯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迁怒江家,迁怒她们姐妹,一个嫁给了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一个许给了满身是毒的镇南侯府大少爷,她们是我的女儿!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不了她们庇佑,还要为了前程牺牲她们,老夫人只想到将来能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可曾想过我这个做父亲的要如何面对她们,如何面对清娘?!” 这些话,老夫人不是第一次听侯爷说了。 以前,她底气很足。 可是现在,她嘴巴像是黏住了似地,根本说不出来话。 她迁怒江家,牺牲沐清凌联姻,可是江家不记仇,帮侯府恢复了侯爵。 侯爷和江家都重情重义,只有她,罔顾亲情,为了侯府,不择手段。 可她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为了侯府,为了他。 想着,老夫人的眼眶也红了。 孙妈妈站在一旁,心底轻叹。 侯爷对江氏用情至深,对大姑娘和三姑娘更是宠爱有加,老夫人为了侯府,牺牲她们,这就是两根刺,刺在侯爷的心口上,让他和老夫人越来越生分。 三姑娘嫁给楚大少爷,虽说是江老太爷求回来的,可要不是老夫人要将她许配给郑国公府大少爷,江老太爷也不会被逼无奈,去求镇南侯…… 老夫人望着侯爷,道,“楚大少爷一身的毒,行房即死的消息闹得京都沸沸扬扬时,我去过镇南侯府,我打算帮清韵换门亲,是江老太爷说不用……清韵的亲事。闹到最后,根本由不得我做主了。” 说到最后,老夫人的语气都有些低三下四了。 孙妈妈跪下来,对侯爷道,“侯府能恢复爵位,是江家帮的忙,老夫人知道江家重情重义。也为牺牲大姑娘和三姑娘感到了后悔。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大姑娘已经嫁人了。镇南侯府帮了侯府大忙,又是圣旨赐婚,三姑娘根本没法退亲……侯爷就别再怨老夫人了,老夫人心里也苦。” 侯爷何尝不知道。事情走到今天,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是方才进府。他见到清韵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全然不复以往的亲昵和那种怯生生的欢喜。 进屋之后,也还是那种疏离。 侯爷心如刀绞。 他知道,清韵在怨他。 侯爷眼睛发胀。他看着孙妈妈道,“起来吧。” 孙妈妈就赶紧爬了起来。 老夫人望着侯爷,道。“皇上把秋桐赐给你,是做平妻。还是做妾?” 这话,是大夫人最想问的。 可是方才那种情况,她根本就不能张口。 否则是引火烧身。 现在老夫人问了,她心跳的厉害,眼睛紧紧的盯着侯爷。 侯爷摇头,“皇上只将秋桐赐给了我,没说做平妻还是做妾,只是不许我拒绝。” 老夫人头疼了,“那给她什么身份合适?” 秋桐原本就是二品女官,让她做妾不大合适。 侯爷摇头,他也不知道。 当时,皇上要把秋桐赐给他,他就拒绝的。 可是皇上不许,他也没办法。 从御书房出来,他就一直在想给秋桐什么身份合适。 老夫人继续问道,“皇上为什么要把秋桐赐给你?” 侯爷猜测是因为江家,不过不能说。 一来不确定,二来是怕让大夫人再次迁怒江家和清韵。 侯爷摇头,道,“圣意不可揣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我带秋桐离开时,皇上曾说清韵胆识过人,他甚至欣赏,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大家闺秀该温婉如水,灵秀动人,没有把女儿当成男儿养的道理,让秋桐多教教她规矩礼仪,清韵出嫁之前,就让她多跟秋桐姑娘学些规矩。” 侯爷说这事,只是让清韵跟秋桐学规矩。 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皇上说侯府把女儿当成儿子养,肯定是知道侯府子嗣单薄,所以才送秋桐来给侯府开枝散叶。 皇上这是为侯府的将来着想啊,这是想扶持侯爷啊。 再说清韵。 老夫人让她陪秋桐去花园走走,清韵就领着她去逛花园了。 等走远了些,清韵望着秋桐道,“为何点名要我陪你走走?” 秋桐淡雅一笑,道,“其他人,我不认得。” “只是这个原因?”清韵笑问。 秋桐也笑了,“不然,三姑娘以为呢?” 清韵嗓子一噎,随即笑道,“秋桐姑娘真的被皇上赐给了我父亲?” 秋桐轻点了下头,她往前走,笑道,“如三姑娘说的,伴君如伴虎,我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六年,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宫里的日子,眼睛见到的不只是荣华富贵,还有杀戮和血腥,我每一天都在等,等我满二十二岁,可以求个恩典,许我出宫嫁人,我没想到,我能如愿以偿。” 说着,秋桐回头,望着清韵道,“这个恩典,是皇后赏我的。” 清韵笑了。 果不其然,秋桐会进侯府,是楚北搞的鬼。 他本事可真不小,一塞,就塞了个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来。 二品女官啊,大夫人的诰命封号也才二品。 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六年,可见行事谨慎小心了。 想到楚北,清韵就在想,他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做烧鸡和烤鸭? 清韵忽然走神,秋桐唤了她好几声。 清韵反应过来时,脸颊绯红,道,“不好意思啊,走神了,秋桐姑娘说什么?” 秋桐失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皇上特别看重三姑娘你和楚大少爷。” 清韵耸肩一笑,“我没觉得皇上很看重我,倒是不明不白的坑了我好几回,冤的很。”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见外(求月票) 清韵说着,青莺伸手拽了下她的云袖。 姑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秋桐姑娘可是皇上的御侍女官啊,是皇上的人啊,姑娘在她面前抱怨皇上坑她,也不怕祸从口出。 青莺拽清韵,秋桐瞧见了,她笑道,“孙公公说,皇上只有在楚大少爷和三姑娘面前,才有三分真性情。” 清韵囧了。 明明是坑人好吧,怎么听着还是无上的荣幸了? 如果皇上的真性情是喜欢坑人,她宁愿不要啊。 看着清韵哭笑不得的模样,秋桐心道,三姑娘当真是有趣的很。 两人就在花园走走逛逛,偶尔说笑两句。 清韵没有将秋桐当成她的长辈,秋桐也没有将清韵当成晚辈的想法,就像朋友,像姐妹似地。 两人迈步走进一凉亭,等她们坐下,丫鬟就端了茶来。 才下过雨的天气,地上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不过风吹过,还有些凉意。 捧着温热的茶水,暖意传来,整个人都舒坦了。 清韵喝了两口茶,瞥头见秋桐望着远处,她笑问道,“你是真心愿意嫁给我父亲的?” 她对秋桐很有好感,所以才会这么问。 秋桐没想到清韵会这么问她,她嘴角含着抹浅浅的微笑,道,“我在御书房当值多年,进过御书房的大臣,我都认得,说实话,极少有大臣有侯爷这么……” 不知道是她没找到形容词来形容侯爷,还是顾忌清韵,不敢用损词。 所以,秋桐说到一半,直接饶了过去,她笑道,“侯爷这次离京办差,这差事皇上原是打算交给定国公府二老爷的,他推脱了,皇上又打算交给义承侯。他也推脱,最后才到侯爷手里,侯爷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我当时还在想,他怎么不推脱下。” 说到最后,秋桐脸上的笑意更浓,还添了三分烟霞。 清韵还能看不明白,秋桐是钟情于侯爷了。 她笑而不语。端茶轻啜。 小坐了片刻后,便有丫鬟过来,福身道,“秋桐姑娘,侯爷让你去春晖院。” 秋桐便起身,随丫鬟走了。 清韵也起了身,不过她没有走,因为沐清雪和周梓婷走了过来。 沐清雪俏脸微白,她望着清韵,道。“三姐姐和秋桐姑娘聊的很高兴啊。” 听着沐清雪话里的酸味,清韵轻笑反问,“祖母让我陪她在花园散步,我和她不聊的高兴,难不成要吵起来?” 沐清雪脸一哏。 周梓婷坐在来,又拉着沐清雪坐下,望着清韵道,“原本我们计划的好好的,谁想到皇上会将身边的御侍女官赐给舅舅,这一招。杀的我们是措手不及,秋桐姑娘身份特殊,且不说她是皇上赐的,就冲她御侍女官的身份。便不能慢待了。” 清韵轻嗯了一声,像是不在意似地。 周梓婷伸手推了清韵一把,道,“皇上赐了个人给舅舅,这不是小事啊,你怎么漫不经心的。” 清韵望着她。道,“皇上把御侍女官赐给父亲,这当然不是小事,可事再大,与我有何相干?我除了能静静的看热闹,还能做什么?” 她轻飘飘反问,叫周梓婷哑口无言。 本来,她们打算扶持二姨娘这事,清韵就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如今更好了,不用扶持二姨娘,皇上就赐了个身份不一般的女人给舅舅,皇上给大夫人添堵,大夫人有气都没地方撒。 她怎么觉得什么好事都绕着清韵转啊。 就跟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口渴了有人端茶来的感觉? 周梓婷眸光一动。 莫非皇上赐秋桐给舅舅这事,和她有关? 周梓婷越想,越觉得这事和清韵脱不了干系。 可她有那么大本事吗? 难道是镇南侯帮的忙? 可是镇南侯有那么闲,管这么宽吗? 凉亭,寂静的只有风声。 风吹乱头发,清韵将一缕碎发勾于耳际,道,“有话就直说吧。” 沐清雪双手紧握,望着清韵道,“你是不是打算扶持秋桐姑娘了?” 清韵望着她,扑哧一笑,“我扶持秋桐姑娘?五妹妹也太高看我了吧,人家是皇上身边的御侍女官,需要我扶持吗?” “她不需要,可是二姨娘需要,”沐清雪红着眼眶道。 清韵敛了下眉头,道,“五妹妹心里清楚,没有秋桐,二姨娘还有五成希望,现在有了她,二姨娘连一成希望都没了。” 现在有了秋桐,大夫人装病撂挑子,老夫人不会再生气了,她会直接让秋桐顶替她。 估计,以后大夫人也不敢再随意任性了。 清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她起身离开。 只是她一走,身后便传来哐当一声。 沐清雪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地上去了。 清韵头也未回的走了。 周梓婷还在喝她的茶,沐清雪望着她,气道,“你倒是说话啊!” 周梓婷望着她,道,“让我说什么?说二姨娘还没开始争,就已经输了?” 江家愿意认二姨娘为义女,就是想扶持她跟大夫人斗,给大夫人添堵的。 而且,江老太爷还不怎么乐意,是清韵去劝了他,他才答应的。 现在侯府有人跟大夫人斗了,江家明明可以置身事外,除非脑子秀逗了,才会凑上来蹚浑水。 二姨娘,是彻底没希望了。 周梓婷走了,沐清雪将桌子上的茶盏都摔了,然后去了翠竹苑。 二姨娘坐在小榻上,脸色很难看。 那种失落,看的沐清雪鼻子泛酸。 是她,给了二姨娘希望,却被人生生给夺去了! 原本,二姨娘就没敢奢望过,她能有被扶正的一天。 是她,努力给她画了一个很美好的大饼,她也努力的在揉米分。可是她米分还没揉好,别人就把她连米分带锅一起给端走了! 而且抢她米分和锅的人还是皇上! 沐清雪眼睛一眨,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扑到二姨娘怀里,哭了起来。“姨娘……” 二姨娘眼泪也流了下来,她搂着沐清雪,帮她擦眼泪道,“雪儿不哭。” 沐清雪伏在二姨娘身上,哭的泣不成声。 二姨娘摸着她脑袋。哽咽道,“姨娘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姨娘认命了,只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 沐清雪抬起头来,狠狠地抹了下眼睛。 她双眸红肿,眸底闪着阴翳的光芒。 珠帘外,丫鬟端茶过来,被那眼神吓住。 身子一哆嗦。 手里的茶盏就掉了一地。 再说清韵,出了凉亭,走到一个岔路口。 正犹豫着是去春晖院。还是回泠雪苑。 正想着呢,就有丫鬟过来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们回屋歇息,晚上去春晖院给侯爷接风洗尘。” 清韵嘴角一扬,笑道,“我知道了。” 说着,她就转身朝泠雪苑走去。 进了院门,清韵便瞧见喜鹊内屋门口踱步。 清韵就知道楚北来了。 见了清韵,喜鹊脸上一喜。迎了上来。 清韵迈步进屋。 身后,青莺问道,“秋荷姐姐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喜鹊摇头。“我和紫笺帮她上了药,还喂她吃了半碗粥,她昏睡了过去,情况好像不怎么好。” “没事,一会儿求姑娘帮她把个脉不就行了。” 青莺看的很开,虽然秋荷很倒霉。不过碰到姑娘,她就是万幸的了,尤其以后还能跟着姑娘了,这就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站在珠帘外,清韵便瞧见楚北坐在桌子前。 桌子上有她走之前,放在那的笔墨纸砚。 楚北正在写什么。 卫风、卫驰站在他身后。 瞧见清韵过来,卫风提醒道,“爷,三姑娘回来了。” 楚北抬眸,他眼眸深处的幽黑目光带着一丝明亮,笑意深深。 他看了看清韵,眸光又落到纸上,笑道,“画的还不错。” 清韵脸微微红。 她以为楚北给她画了画像。 谁想走近一看。 纸上竟然是一只烧鸡! 清韵心那个堵啊,脸烫的那叫一个厉害。 楚北放下笔墨,很自然的拉着清韵坐下,手抚着她额头,问道,“脸红成这样,生病了?” 清韵脸瞬间又红了三分。 尤其是卫风和卫驰两个,瞥过脸去,用行动表明,什么叫非礼勿视。 清韵将楚北的手拂开,道,“我没病。” 楚北低笑一声。 清韵抬眸看着他,楚北忙轻咳一声,把笑意掩去,道,“不打算说些什么感谢我?” 清韵看着楚北嘴角的笑,心道,这厮上门,不会就是来听她感谢的吧? 是不是闲的太发慌了? 清韵眼珠子一转,笑道,“咱两谁跟谁啊,言谢太见外了吧?” 楚北,“……” 卫风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爷来泠雪苑,就是想听三姑娘谢他,谁想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而且,还叫人无法反驳。 听到卫风笑,楚北手拿起笔,往后一扔。 卫风身子一闪,然后…… 那沾了墨水的狼毫笔,就丢在了小榻上。 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清韵的嫁衣上。 清韵一下子炸毛了,几乎吼道,“我的衣服!” 她走过去一看,嫁衣上好大一块墨迹,清韵恶狠狠的剜着楚北了。 楚北扭头,要瞪卫风。 可是屋子里,哪还有卫风的人影啊,他跑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后怕 楚北被清韵那喷火的眼睛瞪的心底发憷,他耳根轻红,道,“我赔你十件?” 清韵没差点吐血,“这是嫁衣!” 一辈子就只能穿一回嫁衣,他赔十件,她能穿吗?! 没事把嫁衣穿身上,人家还不得当她是疯子啊。 楚北耳根腾的涨红,心底狠狠的骂卫风两句。 清韵握着嫁衣,心底那个恼火啊,她绣了几天,才绣了这么点,都嫌慢了。 结果倒好,楚北一来,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看着清韵气不顺,楚北就道,“这嫁衣,反正也是穿给我看的,就算脏了,我也不嫌弃。”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衣服脏了都不好意思穿出门,他倒好,嫁衣脏的都让她穿。 他也不怕她把他的脸面往地上狠狠的踩。 不过,清韵心底的怒气倒是全消了。 她望着楚北,挑了眉头道,“我真就穿这身衣裳出嫁了,你可别嫌弃我给你丢人。” 楚北笑道,“咱两谁跟谁啊,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清韵,“……” 刚说的话,这么快就还给她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锱铢必较。 清韵不舍的看着手中嫁衣,往绣篓子里一丢,望着楚北,朱唇轻勾,笑问道,“说实在的,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希望侯府能成为我的靠山?” 要依她的意思,给大夫人母女来点狠教训就成了,至于侯府成为她的靠山,她根本就没想过。 楚北坐下来,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凭着直觉去做的。” “直觉?”清韵嘴角抽了,这也能凭直觉? 楚北轻点头,“因为祖父说过。你的身份略差了些。” 清韵,“……” 清韵望着楚北,上下扫视他,一本正经道。“你别告诉我,镇南侯是嫌弃我配你的身份差了些。” “那时候,安定侯府还未恢复侯爵,”楚北笑道。 清韵嘴微张,抬手扇风。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就算那时候侯府还未恢复侯爵,好歹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安定伯府嫡女吧,配他一个外室所出庶子,居然还被嫌弃身份低了?! 清韵心底对镇南侯的好感瞬间没了,她憋着怒气道,“既然嫌弃我身份低,那为何还要和我联姻?” 楚北望着清韵,嘴角微弧,“你不知道?” 清韵皱眉,呲牙。“我要知道,我还问你?” 楚北耸肩,瞥了卫驰道,“你告诉她。” 卫驰轻咳两声道,“三姑娘挖的狗洞比爷小时候挖的漂亮。” 清韵,“……” 楚北,“……” 楚北几乎是拍案而起,“谁让你提我的?!” 卫驰无语,这明明就是老侯爷挑中三姑娘的理由啊,他又没有说错。 卫驰纵身一跃。也闪人了。 清韵笑的腮帮子都疼,她望着楚北道,“你也挖过狗洞?” 说着,觉得不对劲。清韵又道了一句,“我没有挖过狗洞,佛香院的狗洞是丫鬟挖的。” 楚北耳根有些红,端茶轻啜。 清韵也没继续了,只是心情有些郁闷。 楚北让侯府成为她靠山的原因,居然是镇南侯嫌弃她身份差了些。简直了! 见清韵一脸郁色,楚北轻笑,“那是以前,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你是……” 楚北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打斗声。 楚北回头望去,就见卫驰被丢进屋来。 幸好他身手敏捷,没有撞坏东西。 楚北眉头一紧,手中茶盏往桌子上一磕,“都给我滚进来!”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坐在他对面的清韵,背脊都怔了下。 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楚北。 说话不容人质疑。 他话音一落,外面就进来两个暗卫。 三个暗卫站在那里,面色冷沉,不苟言笑。 好像一下子就换了个人似的。 卫风上前一步,禀告道,“爷,大皇子不见了。”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楚北唇瓣抿的紧紧的。 “皇上召见大皇子,可是太监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他,老侯爷派人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卫风回道。 其实根本不用问,他们寸步不离的守着楚北,他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大皇子。 “他一准是离京了,”楚北站起来道。 清韵轻眨了下眼睛,然后,屋子就空了。 楚北和暗卫都不见了。 清韵见了就来气了,不是气楚北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而是他一身的毒啊,都说了最好别用武功,他倒好,根本就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清韵哼了一声,看着桌子上的纸,便有提笔写了起来。 等写完了,清韵就去看秋荷了。 她进屋时,红笺正喂秋荷喝水。 见清韵进来,秋荷要爬起来,清韵忙摁住她道,“身上有伤,别乱动。” 秋荷眼眶通红,道,“秋荷谢三姑娘救命之恩。” 今天要不是三姑娘叫住了板子,她这会儿早被打死了。 而且,三姑娘为了救她,查出了三少爷他们,老夫人罚三少爷他们跪祠堂,大夫人肯定恨死她了,为了她一个丫鬟,得罪大夫人不值得。 清韵坐下,她抓过秋荷的手,要帮她把脉。 秋荷怔了下,有些惊滞的望着清韵,“三姑娘……” 清韵朝她一笑,没有说话。 青莺就道,“我家姑娘最近在钻研医术。” 秋荷笑了笑,没有说话。 镇南侯府给三姑娘送了一堆药材来的事,侯府上下皆知。 清韵帮秋荷把了脉,道,“情况还算不错,不过夜里可能会发热,我去给你抓剂药,以防万一。” 虽然不知道清韵医术如何,就冲她对丫鬟这份认真和关心。就足够秋荷感动的泣不成声了。 清韵去药房给秋荷抓了药,又教丫鬟如何煎药,等忙完这些,丫鬟就过来请她去春晖院了。 走到半道上。清韵碰到了侯爷。 清韵赶紧福身,道,“见过父亲。” 侯爷走过来,很亲昵的要伸手碰清韵的脑袋。 清韵下意识的避开了。 侯爷的手滞在半空中,清韵头皮一紧。想起来侯爷最喜欢摸她脑袋了,她这样避开好像不大合适。 便又默默的把脑袋又凑了上去,软嚅了声音道,“父亲别把女儿头发弄乱了。” 侯爷轻笑,声音很愉悦道,“许久未见了,爹爹就算弄乱了你头发,也生爹爹的气?” 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 清韵忽然觉得,她在侯爷眼里估计还不满十岁…… 她要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会不会把侯爷怔住? 清誉抬眸,就见到侯爷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疼爱,还有那么几分担心她不理他的紧张。 清韵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这个便宜父亲,她认了。 清韵摇头,道,“谁让爹爹一走就许多天的。盼都盼不回来。” 这话,是清韵代真的沐清韵说的。 便是现在,她都能感觉到来自沐清韵记忆中,对侯爷的依赖。 侯爷摸着清韵的脑袋。道,“是爹爹对不起你们姐妹。” 他声音哽咽,里面满是懊悔。 清韵摇头,鼻子泛酸道,“我和大姐姐从来没有怨过爹爹。” 其实,侯爷做的很好了。 侯府被贬之后。他是尽量保护她和沐清凌。 如果他在京都,沐清凌绝对不会被许给定国公府大少爷。 当初,老夫人将沐清凌许给定国公府大少爷后,侯爷办差回来,得知此事,当时就和老夫人吵了起来。 当时吵的很严重,侯爷要退亲,可是老夫人不许,亲事已定,聘礼也收了,要是这时候退亲,就是和定国公府结仇,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那种情况下,换做是谁都会崩溃。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亲娘,他夹在中间就是活受罪。 沐清凌不忍心侯爷伤心,主动站出来说,是她愿意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的。 便是如此,侯爷也几个月没有搭理老夫人。 他能为了女儿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可是老夫人太执拗,明知道牺牲她,侯爷会跟她继续吵,她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来…… 只是这一次,侯爷对亲事不满,还只能忍着。 谁让这一回,江老太爷是好心办坏事了,他抱怨亲事太差,是在抱怨老夫人,也是在抱怨江老太爷啊。 侯爷知道,清韵亲事出了岔子,江老太爷心里也不好受,他做不到给人伤口上撒盐。 他除了跟清韵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拍了拍清韵的脑袋,转身走了。 清韵站在那里没动。 不远处,沐清柔几个疾步走过来,气呼呼的瞪着清韵道,“你说!爹爹是不是又偷偷送你东西了?!” 看着几人怒视着她,活像侯爷送了什么宝贝给她似地,清韵也生气了,她拔高了声音道,“没有!” 沐清芷扭眉,“当真没有?” 清韵望着她,张开双臂道,“你要是不信,我让你搜行了吧,要是搜到,我吃下去,要是没有搜到,你们给我赔礼道歉。” 清韵都这么说了,沐清柔几个不信也信了。 难道父亲真的没有给她东西? 沐清柔跺脚道,“父亲真是的,都不给我们带礼物。” 说着,气呼呼的走了。 她走了,沐清芷几个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等她们走远了,青莺差点吓趴下。 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姑娘,你真是太大胆了,万一真叫她们搜出来,你真打算吃金子不成?” 清韵回头,望着青莺道,“什么意思?” 青莺伸手一指。 清韵就摸自己脑袋了。 然后…… 她发现被侯爷碰到的地方多了根发簪。 清韵拔下来一看。 那是一支梅花金簪,米分玉梅花,雕刻的跟真的一般,耀眼夺目,梅花下缀着珍珠,圆润光泽。 只一眼,清韵便喜欢上了这根簪子。 清韵又是高兴,又是后怕。 亏得她刚刚那么生气,气势汹汹的,一下子就震住了沐清柔她们,要不是她最近得了不少头饰,沐清柔她们心底没底,不然今天她真的要吞金簪了。 父亲也真是的,送金簪就送吧,偷偷的簪在她发髻上做什么。 清韵握紧金簪,嘴角勾起一抹笑。 别是觉得有愧于她,不好意思送吧? 第一百九十章 身份 清韵以为今天的家宴会很热闹,充满了厮杀和争斗。 可是结果很出乎她意料,家宴格外的平静,连个波澜都没有起。 等家宴吃完,清韵出春晖院时,天边才有几缕晚霞。 家宴上,她们落座时,不等侯爷安排秋桐坐那儿,大夫人就一脸笑意的拉着秋桐姑娘坐在她身边,对她是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当秋桐是她女儿。 从侯爷领着秋桐回来,到吃完家宴,也有两个多时辰了。 大夫人居然都没炸毛,这份忍耐当真是不容人小觑。 清韵不知道,大夫人两次回紫檀院,摔了多少的东西。 青莺望着清韵,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说秋桐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清韵勾唇一笑,道,“睡一觉起来,明天不就知道了。” 青莺脸腾地一红,咕噜道,“姑娘没羞没臊。” 清韵,“……” 她望着青莺,问道,“我哪没羞没躁了?” 这污蔑来的,简直莫名其妙啊。 青莺望着清韵,脸红的能滴血了,“姑娘说的不是侯爷和秋桐姑娘睡一觉……?” 清韵,“……” 她手一抬,狠狠的在青莺脑门上拍了一下,“少想起乱七八糟的,我是说我睡一觉起来!” 说完,清韵自己的脸也红了。 青莺不说,她都不会往那上面想,亏得她脑袋转的麻溜,一下子就想到了。 青莺捂着脸,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清韵瞪了她一眼,迈步往前走。 回了泠雪苑,清韵先泡了个澡。 然后继续做嫁衣。 青莺和喜鹊两个则就着灯烛,再对照楚北抄写的大锦律法有没有抄错字。 夜,寂静安宁。 只听得见蜡烛燃烧的哔啵声。 青莺将书本合上,望着清韵道,“姑娘。奴婢对完了,没有错字。” 清誉抬头,望着她道,“确定?” 青莺连连点头。“奴婢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的,绝对不会有错。” 喜鹊也道,“奴婢对的几本也没有。” 清韵捏了捏眼睛,有些疲乏了。 青莺过来道,“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清韵也坚持不住了,她把绣棚子放下,道,“都睡吧。” 两丫鬟把书收起来。 青莺去端热水来给清韵舆洗。 喜鹊给清韵铺床,她拿起枕头,发现枕头下有张纸。 她把纸拿起来,送到清韵跟前道,“姑娘,枕头下面有张纸。” 清韵挑了下眉头。把手上的水擦干净,然后接了纸。 打开一看,清韵脸微微一红。 纸上虽然只有寥寥数笔,但可以看的出来,画的是她,还有竹林和清风。 还提了两句诗:风竹散清韵,烟槐凝绿姿。 见清韵脸红,丫鬟都凑上来要看纸上有什么。 清韵嗔了她们道,“都下去睡觉吧。” 两丫鬟咯咯笑,伺候清韵歇下。掖好被子,放好纱帐,都下去歇息了。 翌日,阳光晴好。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 清韵早早的就醒了,只是没有起床,懒懒的躺在床上,看着纱帐走神。 丫鬟蹑手蹑脚的靠近床榻。见清韵醒着,有些惊讶道,“姑娘醒了啊,怎么不叫奴婢们。” 清韵揉了揉脖子,掀开被子下床。 穿好衣服,然后洗漱打扮。 青莺帮清韵梳着三千发丝,外面紫笺进来,道,“姑娘,秋桐姑娘有身份了。” 清韵看着手中金簪,笑问道,“什么身份?” 紫笺忙回道,“大夫人将秋桐安排在紫月居,侯爷昨晚睡在那里的,一早起来,带秋桐去给大夫人敬茶时说,秋桐是姨娘,不过好像是暂时的,她虽然是姨娘,但以后她不用给大夫人立规矩,月钱加倍,而且每个月可以随意出府三次,不用报备任何人。” 清韵听得一笑。 不用立规矩,月钱加倍,还每个月可以随意出府三次,这样的待遇,还能说是姨娘? 就是平妻,都不能随意出府啊。 等梳好发髻,用了早饭,清韵就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了。 走到半道上,听到一阵鞭炮响。 青莺笑道,“侯府换匾额了,今儿肯定会有不少人来道贺。” 清韵边走边笑,“明天是休沐,今儿应该没什么人来。” 青莺连连点头。 两人往春晖院走。 走到假山处时,远远的瞧见大夫人带着丫鬟过来。 清韵不想上去挨白眼,就停了下来。 透过假山缝,清韵见丫鬟四下张望了一眼,确定没人,便大着胆子抱怨道,“秋姨娘是不是觉得侯府给她的身份低了,所以进宫告状去了?” 另外一个丫鬟则冷笑道,“给她姨娘的身份,算是抬举她了!” 大夫人走在前面,有些不耐烦道,“少说两句,碧春,你去忠义侯府一趟,务必让大太太来见过,对了,再看看方妈妈好些了没有。” 碧春有些担心,“奴婢不一定能请的动大太太来……” “把冰颜丸送去给她,就说欠她的三万两银子,十天后,我就还她。” 她们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弱。 清韵脸有些沉。 青莺就道,“方妈妈不是被打死了吗?” 清韵搭在假山上的手,握的很紧。 那天,老夫人说了那么重的话,要是让忠义侯府带走方妈妈,就连她一起带走,这是要休了大夫人的意思。 她被逼无奈下,杖毙方妈妈,这是侯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她没想到,老夫人都说那么狠的话了,大夫人还敢将老夫人的话当成是耳旁风,留方妈妈一命。 也是她大意了,方妈妈是在紫檀院被杖毙的。 紫檀院,那就是大夫人的地盘啊,她完全可以装装样子,打上几板子,人晕了过去,就说是死了,抬出府,根本没人在意。 清韵松了手,拿帕子擦着手上的泥土。 青莺咕噜道,“大夫人怎么欠王大太太那么多钱啊,奴婢还以为她的钱被姑娘坑差不多了呢。” 清韵扭头看了青莺一眼。 随即眸光动了下。 大夫人说十天后还忠义侯府大太太的钱。 十天…… 那一天正好是大夫人让她去栖霞寺的日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把握 她还纳闷,大夫人怎么会那么好心,让她出嫁前去栖霞寺给她亲娘江氏点长明灯,好尽一番孝心,原来是想支开她,打她银票的主意,她倒是晾准了,她出门不会揣上一堆的银票。 而且,她出门,镇南侯府的暗卫必定会守着她,没有了暗卫,侯府这些丫鬟,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支开了。 她倒是谋划的周全,她辛苦坑回来的银钱,能叫她白白得了去? 想着,清韵娇艳如含苞待放的桃花般明媚的脸色,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笑意,好似明珠般潋滟。 清韵迈步,继续往前走。 青莺不解道,“奇怪了,老夫人怎么没有重提让姑娘帮堂姑娘买药膏的事?” 清韵轻笑,“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青莺脸微红,她是性急了些,那可是三万两银票啊,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姑娘有好多个三万两了,可是谁也不会嫌钱多了不是。 进了春晖院,饶过梅兰竹菊四扇屏风,清韵见到有大夫在帮老夫人诊脉。 清韵多瞧了老夫人两眼,然后眉头微微挑了下,老夫人脸色红润,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不像是有病在身的人。 她上前,小声询问孙妈妈道,“祖母病着了?” 孙妈妈摇头道,“老夫人没有身子不适,昨儿三位少爷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受了凉,三少爷还好,丫鬟精心伺候,只是有些咳嗽,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发起了高烧。吴大夫是来给他们瞧病的,这不顺带给老夫人请个平安脉。” 清韵听着,轻点了下头。 这两日才下过大雨,祠堂又清冷,加之大少爷和二少爷两个庶子,平时吃穿用度都比三少爷差好几个档次,便是丫鬟伺候起来。也是天上地下。大少爷和二少爷发高烧,三少爷只是有些受凉,不足为奇。 那边吴大夫手了手。孙妈妈就赶紧问道,“老夫人身子可有不妥之处?” 吴大夫笑道,“老夫人身子骨好着呢,我也是给不少老太太诊过平安脉的。可没几个有老夫人这么好的身子骨的,老夫人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这大夫医术不知道深浅。但嘴上哄人的功夫倒是了得。 三两句话,就哄的老夫人高高兴兴的,笑的合不拢嘴。 吴大夫笑的,“铺子里还有病人。我就先告辞了。” “有劳吴大夫了,”老夫人笑着,吩咐丫鬟道。“送吴大夫出府。” 等大夫一走,周梓婷就挨着老夫人坐下道。“梓婷就说外祖母身子骨好,能长命百岁,吴大夫也这么说,外祖母信了吧。” 老夫人脸上的笑瘪都瘪不下去,捏着周梓婷的鼻子道,“就数你嘴灵了。” 周梓婷把脑袋靠着老夫人的胳膊,道,“梓婷会一直陪着外祖母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她摸着周梓婷的脸道,“哪能一直留在外祖母身边,你比清韵还大一些,她都快要嫁人了,你的亲事也该定下了,还有清芷她们,等过一两年,你们几个姐妹都嫁了,府里就清冷了。” 老夫人说着,周梓婷的脸红如霞,嗔了声音道,“外祖母就知道拿梓婷打趣。” 清韵在一旁,轻抚了下额头,她知道周梓婷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的,她虽然脸红着,可是眼睛明亮中,带了三分羞涩,余下七分是期盼。 安定侯府是她暂时的依靠,侯府的女儿都不能留一辈子,何况是她这个表姑娘了。 老夫人在世,可保她衣食无忧。 可老夫人要是有什么万一,以大夫人的心性,她才不会管周梓婷嫁的好还是不好,一准把她送回周家,这也是她和沐清雪联手的原因。 现在侯府恢复了爵位,又靠上了镇南侯府,侯爷办差立了功,得皇上圣心,不仅升官了,还赐了美人。 想想过去两年,侯府门庭冷落,沐清凌性子温婉,才华过人,都没人上门求亲,最后为了侯府牺牲。 如今侯府风头正盛,过几日办宴会,肯定会有不少世家少爷来侯府参加宴会,她得给老夫人提个醒,让老夫人帮着留意一下。 她的亲事,不可能指望大夫人,大夫人自己都照顾无瑕了,她虽然不动声色,不喜不怒,但心底肯定焦头烂额了。 周梓婷红着脸,道,“梓婷年纪还小,想多陪外祖母两年,不过这回侯府办宴会,外祖母和舅母可以帮二表姐物色门好亲事。” 老夫人疼周梓婷,远胜过沐清芷了。 要是真帮沐清芷选夫家,不可能落了她。 外面,沐清芷进来,正好听到周梓婷说这话,脸腾的一红,几乎是跺脚道,“我才不嫁人,就许你多陪祖母两年,就不许我陪祖母了,要挑也是先给你挑。” 清韵碰了碰鼻尖,有些好笑。 侯府这些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能装,明明巴不得早点知道侯府会将她们许给谁,还一脸的羞涩。 不过她们这样抢着陪老夫人,甚至都不愿意嫁人了,如此有孝心,定能把老夫人哄的服服帖帖的。 不过,这一回,老夫人的脸色没什么笑容。 清韵抬眸,正好碰触到老夫人的眼光。 四目相对,清韵从老夫人的眸底看到了怜惜、懊悔和纠结。 清韵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她和沐清凌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可惜,两个嫁的都叫人扼腕。 现在轮到庶女和表姑娘了,要是侯府给她们挑的亲事比她和沐清凌的还要好…… 老夫人怕清韵和沐清凌会怨恨她啊,尤其当初清韵说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她会尽力帮侯府恢复爵位,免得将来沐清芷她们嫁的不好。怨恨她。 因为老夫人看着清韵,周梓婷和沐清芷也都望着清韵了。 看着老夫人的表情,她就知道老夫人在顾虑什么。 周梓婷眼珠子转了下,问清韵道,“三表妹,你觉得该给二表姐选个怎样的夫婿比较合适?” 这是想借她的口,来给老夫人来颗定心丸呢。她说沐清芷能嫁给国公府世子。那老夫人真给她挑一个,她不能愤愤不平,心生抱怨。 清韵扭着帕子。笑道,“这我哪知道,自古儿女的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二姐姐将来嫁给谁。还不是看祖母和母亲的意思了,哪是我说谁合适。就谁合适的,再说了,我也不认得几个世家少爷。” 周梓婷以为她能问出来满意的答复,谁想被清韵这样轻飘飘的给岔开了。 就知道她聪慧难缠。她今儿还不信,问不出来满意的回答了。 她望着清韵,轻叹一声道。“舅舅昨儿回来,得知三表妹你要嫁给楚大少爷。对你是百般怜惜,埋怨外祖母没把你嫁的好,当时我就在想,将来二表姐和五表妹她们怎么办,她们身份比你差一点,要是嫁的比你和大姐姐好,舅舅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可是如今侯府又不同过去了,明明可以给二姐姐她们挑门好亲事,要是顾忌你和大姐姐,就委屈了她们,又实在可惜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问的够直白,清韵想装傻都装不了。 她瞥了老夫人一眼,嘴角轻勾,大家闺秀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亲事,哪怕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可沐清芷就在一旁站着呢。 这样于礼不合,不过老夫人没有喝止住她们,显然也是想知道答案的。 既然想知道,那她就给一个好了,至于满不满意,她可就不管了。 眼睛在扫了一圈,清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道,“侯府恢复了爵位,父亲又官升一级,二姐姐和五妹妹她们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许得好人家,我和大姐姐都会祝福她们,我沐清韵虽然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但我和大姐姐绝不是那等龌蹉小人,自己嫁的不好,就希望所有人都倒霉,我要真有这份心,我何必在桃花宴上夺魁,在议政殿同满朝文武相争。” “不论侯府好还是不好,并不影响我和大姐姐,希望大家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往后这样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话,我听着就算了,谁叫我习惯了,一会儿大姐姐回门,别叫她听见了,我不想她难得回门一次,还被人揭一次伤疤。” 清韵带着委屈和倔强的话,满足了周梓婷的好奇,却也在同时,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威力不小,掌风扫过周梓婷,还伤了老夫人。 周梓婷一张脸又红又白,又气又恼,偏偏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她眼眶红着,像是要掉眼泪似地。 可是没人同情她,大家同情的是清韵和沐清凌。 两人为了侯府牺牲了自己,清韵更是为了侯府恢复爵位,倾尽全力,还搭上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温婉名声。 侯府恢复了爵位,表姑娘她们得了好处不说,还往三姑娘伤口上大把大把的撒盐,实在不地道。 清韵说完,就打算告退了。 谁想周梓婷站了起来,走过来,拉起清韵的手,哽咽了嗓子道,“三表妹,我不是故意往你伤口上撒盐的,你聪慧善良,定有福报,我相信楚大少爷身上的毒终有一日会解了。” 她这么一道歉,倒叫清韵怔住了,这份心性,能成大事啊。 她笑了笑,道,“念了两年佛经,我也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不做坏事,不存坏心,上天总不会亏待我的。” 真是读佛经读傻了,周梓婷望着清韵,柔声道,“那三表妹不生我气了?” 清韵摇头一笑。 见清韵摇头,周梓婷就放心了,外祖母对三表妹愧疚太深,她可不敢惹她不高兴,不然外祖母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宠她,那她就得不偿失了正好这时,外面有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门了。”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道,“你们几个姐妹去二门迎接他们。” 吩咐完,老夫人又道,“大姑爷还没给侯爷敬过回门茶,去叫侯爷来。” 丫鬟便去请了。 清韵几个出了门,朝二门走去。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清韵走在最前面,青莺尾随在一旁。 她几次回头,见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剜着清韵的后脑勺,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 两位少爷病了,又不是她家姑娘害的,瞪什么瞪! 清韵还没走到二门,便见到沐清凌和坐在轮椅上的顾明川走过来。 沐清凌见沐清柔她们也过来了,问清韵道,“府里来贵客了?” 这是当沐清柔是迎接旁人的。 清韵笑道,“祖母让我们来迎接你和大姐夫。” 说着,福身给顾明川见礼。 顾明川见了清韵就不自在,尤其是她这么懂规矩的给他行礼,他有一股控制不住想站起来还礼的冲动。 偏偏只能笑着点头,算作回礼。 沐清柔她们也都乖乖福身见了礼,礼貌的客气了几句,就没说话了。 一行人往前走,沐清凌问清韵道,“父亲可还好?” 清韵笑道,“父亲很好,他应该在府里,肯定会见你和大姐夫的。” 几人闲聊着去了春晖院。 刚进屋,请过安,便听丫鬟禀告老夫人道,“侯爷出府了,没说去了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老夫人听着,摆手让丫鬟下去,然后望着沐清凌道,“你父亲也真是的,让他好好歇息,他偏东奔西跑,半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一出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沐清凌没说话,顾明川便道,“岳父出府,必定是有事,今儿见不到岳父,明川改日再带清凌回门给岳父见礼。” 听顾明川说话,孙妈妈心底感慨。 撇开大姑爷坐在轮椅上,走不了路,说话做事都谦逊有礼,这样一个好少爷,就这样中风偏瘫,实在是老天不长眼。 屋子里闲聊了会儿,外面便有丫鬟来报,“老夫人,忠义侯府大太太来了。” 老夫人眉头敛了下,神情有些不虞道,“请进来吧。” 丫鬟退了出去。 清韵站起来道,“祖母,我陪大姐姐和大姐夫去花园走走。” 老夫人点点头,笑道,“也好。” 出了春晖院,清韵就往泠雪苑走去。 进了院子,清韵没有进正屋,而是往后面走。 后面有片小竹林,有小屋。 见了小屋,沐清凌就知道,清韵是打算给顾明川施针。 她有些担心道,“这里安全吗?” 青莺接口道,“大姑奶奶放心,喜鹊守着小门,奴婢在门口守着,不会有问题的。” 清韵也点头,这里是她千挑万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就算有丫鬟过来,过了喜鹊和青莺那一关,还有卫驰在呢,可保万无一失。 清韵很放心,可是往往有意外在。 这不,她刚帮顾明川把银针扎上,正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呢,第三重保护卫驰跳窗进来,道,“三姑娘,侯爷来了,属下该怎么做?” 清韵,“……” 看见清韵一脸呆滞模样,卫驰很抱歉。 丫鬟,他可以直接打晕了。 侯府姑娘,他也可以让她们离开。 可来的人是侯爷啊,爷的未来老丈人,不是他随便能动手的,而且,三姑娘挺尊敬侯爷的,他就更不敢贸然行动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试探 清韵头皮紧绷,心里就跟长了杂草似地,有些想跳脚。 不是说侯爷出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这才说了也没多久啊,怎么就回府了,还来泠雪苑了?! 能让卫驰赶来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显然侯爷是要来这里了。 清韵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双手攒紧,急着想补救办法。 沐清凌见她那样焦急不安,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不解道,“来人是父亲,你怕什么?” 要是来的是个丫鬟婆子,沐清凌还会担心后怕,可是来的是侯爷,是最疼她和清韵的父亲,有什么好怕的。 可偏偏,来丫鬟婆子,清韵不怕,她就怕侯爷来。 整个侯府,侯爷最了解她们,她如何解释一身的医术,难道要跟糊弄丫鬟她们那样吗? 清韵想侯爷能离开,可是她又不好让卫驰去阻拦,不然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那样更显得她心虚。 不如大大方方的认了,再者,顾明川已经施针了,她得给他治疗了。 清韵深呼气两口气,望着沐清凌,面色凝重道,“一会儿我帮大姐夫治病时,别让父亲打扰我,会出人命的。” 沐清凌重重点头,保证道,“我不会让父亲打扰你的。” 清韵朝小榻走去,帮顾明川继续治疗。 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沐清凌就知道是侯爷来了。 她转身时,正好听到屋外青莺给侯爷请安。 青莺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着青莺慌乱不安的眼神,侯爷眉头蹙紧了,方才喜鹊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现在青莺又这样,像是很怕他进屋似的? 后院很偏僻,原就少有人来,清韵还让两个贴身丫鬟守着,她和清凌在做什么? 侯爷眼神一冷,喝道。“把路让开!” 本来青莺就吓的背脊发凉,浑身哆嗦了,侯爷一怒,她当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侯爷迈步上台阶,正要推门而入。 门却吱嘎一声响了起来,沐清凌打开门,走了出来。 侯爷看见她,尤其是见她自己出来了。还顺带把门关上了,显然是不想他进屋。 侯爷一双剑眉扭得快没边了,丫鬟阻拦他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女儿也这样,侯爷有些接受不了了,有什么事需要避讳他这个做父亲的,他望着沐清凌道,“清韵在哪儿?” 沐清凌福了福身子,道,“父亲随我来。” 说着。沐清凌往一旁走。 她走到窗户旁停下,然后望着侯爷。 侯爷迈步走了过去。 沐清凌当着侯爷的面,将窗户推开一角。 透过这一角,可以将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只见小榻上,躺着一赤身果体的男子,身上扎了不少银针,小榻边有个穿着淡蓝色裙裳的姑娘,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那背影,显然是清韵的。 侯爷眼睛再一扫。便见到小榻边不远处,摆着的空荡荡的轮椅。 小榻上躺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侯爷脸色铁青,他望着沐清凌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沐清凌赶紧把窗户关上,把侯爷拉到一旁道,“父亲,清韵在帮明川治病,她说过不许人打扰她,否则明川会有性命之忧。” 侯爷听得一怔。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你说什么,清韵帮明川治病?这不是胡闹吗?!” 沐清凌知道她说的话侯爷不会相信,哪怕清韵帮顾明川施针,他已经亲眼见过了,她望着侯爷道,“当初,清韵说她会医术,清凌也不敢相信,当她是说笑的,可是清韵真的会医术,明川的病,国公府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来,都不能让他失去知觉的双腿有丝毫的感觉,可是清韵才帮着扎了几针,就会痛了,是定国公夫人让清凌带明川回来找清韵治病的。” 听沐清凌这么说,侯爷心底激起千层浪来,他瞥头看了眼小屋,虽然门窗紧闭,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眉头紧锁,问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又是谁教她的?” 沐清凌摇头,这事她也纳闷呢,可是清韵嘴很严,根本就问不出来,她望着侯爷道,“应该是她住佛香院的时候学的,以前我和她住在泠雪苑,几乎是形影不离,没见她学过医术。” 侯爷听着,瞥头望着青莺,问她,“三姑娘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青莺忙回道,“姑娘没学过医术啊,是忽然就会的,那一回,大厨房送来的馒头里,被人塞了半根绣针,姑娘饿极了,一时不查咽了下去,差点疼死过去,后来再醒过来,就会医术了,姑娘说,她是嗓子疼的说不出来话时,对菩萨诚心祈求,求菩萨救她,菩萨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然后姑娘就会医术了……” 这事,是清韵拿来忽悠青莺和喜鹊的。 青莺信以为真了,然后说给侯爷听。 侯爷听得眉头紧锁,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他从来不信。 不过,清韵吃的馒头里被人加了半根绣针,还差点噎死过去,这事听得侯爷勃然大怒,“绣针的事是谁做的?” 青莺摇头,红着眼眶道,“根本就没人去查,府里上下都说姑娘是饿死鬼投胎,吃馒头噎死过去的,姑娘伤了喉咙,也没人给她请大夫,后来老夫人让大夫人给姑娘请大夫,又有人在药里动手脚,要不是姑娘自己会医术,服的是自己开的药方,这会儿就算有命见侯爷,也是哑巴一个了。” 青莺还是很胆小,她敢告状,但是不敢直接说是大夫人让人在清韵的药里动手脚的。 她想,侯爷那么英明,他肯定能猜的出来。 听青莺说这些,侯爷原就铁青的脸,这会儿都青的发紫了,额头有青筋跳动。 沐清凌见了,赶紧道,“父亲息怒,清韵虽然吃了不少的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侯爷不信邪,可是沐清凌信啊。 不然一个从来不看医书,也没时间看医书的人,怎么可能忽然间就会医术了。 侯爷脸色好转了三分,他问沐清凌道,“清韵真能只好明川的病?” 沐清凌重重的点了下头,脸颊绯红道,“清韵医术高超,不仅能治好明川的病,楚大少爷的病,或许也能治好。” 她说着,青莺站在一旁,连连点头。 不是或许,就是能治好。 侯爷嘴角溢出一抹笑。 沐清凌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里,取不出来咽不下去,今天终于咽下去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尤其青莺还献殷勤的把清韵逼定国公夫人不许给沐清凌纳妾的事说给侯爷听。 侯爷听得高兴,又心情复杂。 昨天,他带秋桐回来,清韵就对他不是很亲厚,莫非她不喜欢他纳妾? 沐清凌不好意思道,“父亲总让我多照顾清韵一些,可事实上,总是她再照顾我。” 侯爷笑道,“你们是亲姐妹,谁照顾谁都一样。” 说着,侯爷望着青莺道,“将我这次离京之后,三姑娘发生的事说与我听。” 青莺连连点头,然后一阵倒豆子。 从去尚书府道贺,清韵背黑锅,到咽馒头,赔偿尚书府两万两,再到她定亲…… 青莺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是怎么认识楚北的,她更说的详尽。 暗卫卫驰听得是津津有味。 但听到一件事时,卫驰抚额了。 他家爷会从墙头栽下来,是因为毒发了,不是被三姑娘吓的毒发,才从墙头栽下来好不好! 可是青莺就是这么理解的,因为清韵说笑过,“能把人吓的从墙头栽下来,我这容貌看来不是一般的惊悚啊。” 然后,青莺就这样以为了。 想到楚北闯佛香院,结果被清韵逮了个正着,然后一惊之下,从墙头栽了下来,侯爷就嘴角乱抽了。 这就是他未来三女婿? 胆子怎么这么的小? 被清韵一吓,也能毒发晕倒? 不是说楚大少爷很得镇南侯的看重和宠爱,以镇南侯的心性,他不可能喜欢这样胆小的孙子吧。 要楚大少爷真的是这样的胆量,就算身上的毒解了,也不见得将来就有什么前途可言。 侯爷有些失望,不过能解了身上的毒,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屋内,清韵将扎在顾明川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来。 她直起腰,揉着泛酸的脖子,心底有些纳闷。 这么半天,侯爷居然没进屋,也不知道沐清凌是用什么法子阻拦了他。 想着,清韵走过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开门声,沐清凌忙望了过来,她有些欣喜道,“施完针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 沐清凌就快步进屋了。 侯爷望着清韵,见她站在那里,仪静体闲,肤白凝脂,修项秀颈,兰熏桂馥,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之前就觉得看清韵有些不对劲,如今细看,当真是变化很大。 她越长大,越像清娘,又越不像她了。 她真的是他女儿吗? 他只不过离京一段时间,一个人就能脱胎换骨至此吗? 见侯爷那么看她,眸底带着质疑、审度和探究,清韵有些发憷。 她会医术的事,沐清凌肯定和盘托出了,瞒不住了,不过侯爷好像不信啊。 她走下台阶,上前请安。 侯爷望着她,试探她道,“你八岁生辰那天,爹爹送了什么给你?”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答复 侯爷问话,习惯的轻拍了下清韵的脑袋。 清韵暗撇了撇嘴,再亲昵,不还是怀疑她是假冒顶替的吗? 要不是没得选,她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想顶替他女儿。 清韵望着侯爷,回道,“是一个纸鸢,父亲说,纸鸢飞的高,娘亲能见到纸鸢上写的话。” 侯爷听得点头,清韵以为她过关了,谁想侯爷继续问道,“侯府被贬之后,爹爹第一次离京办差回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清韵眨了下眼,也不说话,直接把手伸了。 侯爷望着清韵,清韵眼神带了些抱怨,“父亲根本就没有给清韵带礼物,说是路上丢了,回头给清韵补带,到现在也没瞧见!” 清韵说的很大声,侯爷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赶紧道,“下次,爹爹一定给你补上。” 清韵故作娇哼,“又哄我高兴,转过脸就给抛诸脑后了。” 侯爷,“……” 连问了两个问题,清韵都答对了,他还怀疑什么,这就是他女儿。 只是他不明白,怎么女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清韵极少跟他撒娇,更别提有这样让他下不来台的时候。 为了掩饰尴尬,侯爷轻咳了两声,问清韵道,“你染堂姐和清柔脸上用的药,也是你调制的?” 这回,换清韵尴尬了,她想否决,可是根本张不开口。 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侯爷见了直摇头,清韵红了脸问道,“爹爹找我有事?” 侯爷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递给清韵道,“你祖母将买药的事交给我了,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给爹爹一个面子可行?” 清韵囧了,父亲都知道她会医术,药膏也是她调制的,她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只是这钱…… 清韵盯着侯爷手里的银票走神。这钱要还是不要呢? 要吧。不好意思。 不要吧,内心是抗拒的。 清韵有些犹豫,侯爷笑了。“连爹爹的面子都不给?” 清韵讪笑一声,伸手接了银票。 看清韵白皙精致的脸上,一双眼睛清澈明媚,像黑珍珠那般泛着光泽。 想到什么。侯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清韵的后脑勺。道,“一会儿爹爹就将欠你的礼物给补上。” 清韵脸红啊,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样讨要礼物的。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法收回来了。 屋内。沐清凌帮顾明川穿好衣服,推着轮椅出门。 青莺赶紧去帮她。 见侯爷看着自己。顾明川脸红的发紫,等下了台阶,他就坐在轮椅上给侯爷请安,道,“岳父,小婿暂时只能在轮椅上给您行礼,等小婿能站起来了,一定回来给您敬茶。” 顾明川模样俊朗,他病倒之前是怎么样的,侯爷也知道,他也曾感慨,要是顾明川好好的,沐清凌嫁给他,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也清楚,要是顾明川没有生病,定国公府也不可能和侯府联姻。 如今他的病能治好,还是清韵帮着治的,有这份恩情在,他必定不会亏待清凌。 压在心底的一块巨石被挪开了,侯爷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笑道,“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沐清凌几个不约而同的点头。 正好这时,有丫鬟来请侯爷,他便走了。 清韵将银票递给青莺,“拿回去收好。” 青莺接了银票,喜笑颜开道,“侯爷知道药膏是姑娘调制的,一本万利,他还把钱给姑娘了呢。” 清韵轻笑,侯爷都偷偷给她钱用了,有这样正大光明的机会,他会不给吗? 况且,有些愧疚,是钱弥补不了的,给钱,心底多少会好受一些。 后院清凉,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这会儿待这里,觉得身子有些凉,大家就都出了后院。 在泠雪苑逛了一圈,又去花园走了走,便朝春晖院走去。 路上,清韵几个就知道忠义侯府大太太来侯府所为何事了。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为了秋桐来的。 虽然她是姨娘的身份,可侯府下人都知道那是暂时的,谁知道暂时到什么时候去,是几个月还是几年? 大夫人问不出准确的答复,又不好咄咄相逼,免得惹人生厌,这会儿,她越端庄贤淑,老夫人和侯爷要下什么决定,才会犹豫不决,觉得愧对与她。 不过忠义侯府就不同了,那是大夫人的娘家人,大夫人不好开的口,忠义侯府可以。 想到大夫人偷梁换柱换走了冰颜丸,做了顺水人情,哄的忠义侯府大太太高兴,来帮她做说客,当真是会借花献佛。 不过楚北都说了,那冰颜丸可能被人动了手脚,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女人都爱美,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更是担心容颜老去,夫君变心,忠义侯府大太太十有八九会用冰颜丸,要是真吃出来什么毛病,不知道大夫人要怎么交代?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 紫笺走在一旁,将打听来的事告诉清韵道,“忠义侯府大太太说,虽然秋姨娘是皇上的御侍女官,可她不是八台大轿从宫里头抬回来的,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侯府给她姨娘身份,也没人敢说什么。” “大夫人嫁进侯府这么多年,为侯爷生儿育女,孝敬老夫人,打点侯府事物,一直兢兢业业,没有愧对过侯府什么,但侯府既然给了秋桐姑娘姨娘的身份,又说什么暂时的,忠义侯府大太太想知道这暂时二字代表了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着平妻之位。” 紫笺说着,青莺忙问道,“老夫人是怎么回答的?” 紫笺忙回道,“老夫人说,她也摸不透皇上为什么将御侍女官赐给侯爷,皇上也没说给秋桐姑娘什么身份合适,侯府给秋桐姑娘姨娘的身份,已经很是忐忑,怕惹的皇上不高兴。” “暂时二字,是稳秋姨娘用的,看皇上的意思再说,忠义侯府要一个准确的答复,侯府给不了,要是真有一天给秋姨娘平妻之位,那一定是侯府逼不得已。” 说着,紫笺顿了顿,继续道,“忠义侯府大太太一听这话,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老夫人还说了一句,她就大夫人一个媳妇,平常往来,她要是病了痛了,亦或者回门了,府里来了贵客,连个招待人的都没有,有秋姨娘在,可以帮大夫人一二。” 老夫人这么说,忠义侯府也无话可说。 贵客登门,老夫人总不好去前门迎接,大夫人又病了,有事出门了,总要有人去吧,否则不就是慢待了贵客。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大夫人安分守己,侯府不会怎么样她,她要是敢跟上次晾着镇南侯府大太太,侯府一定扶正秋姨娘。 紫笺说完,清韵也走到春晖院门口了。 刚迈步上台阶,就被一个急切的身影走过来撞了一下。 要不是沐清凌扶着她,清韵都能摔了。 沐清凌扶着清韵,回头看着火急火燎离开的忠义侯府大太太,她眨眼道,“忠义侯府大太太怎么走的那么急,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挨打 清韵揉着被撞疼的胳膊,心底也有此疑问。 忠义侯府大太太那都不能用走来形容了,应该用跑,看来忠义侯府是出大事了。 能让一个贵夫人丢了礼仪,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啊。 清韵有些好奇,一旁就有丫鬟凑上来,殷勤道,“忠义侯府大少爷把明郡王给打晕了。” 清韵听得眼睛睁大,沐清凌则倒吸了一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阳光明媚,忠义侯府大少爷就去街上闲逛起来,逛累了,刚巧又碰到几个狐朋狗友,就一起去酒楼小酌两杯。 碰巧,今天酒楼来个唱曲的祖孙,爷爷头发斑白,年迈蹒跚,可那孙女却长的水灵灵的,嫩的就跟一朵葱花似地,小脸微红,三月桃花都不及她一半的美,看的不少人眼睛都瞪直了,口水直流。 几人刚上楼,就有人用手中玉扇轻敲了下忠义侯府大少爷的胸前道,“今儿当真是巧,又碰到这对爷孙了,上回,逸郡王帮了他们一把,今儿看谁还能帮他们。” 之前,几人就看中了那小姑娘,想强买回去做丫鬟。 可是被逸郡王掺和了一脚,几人不敢招惹逸郡王,只说是闹着玩的,还请逸郡王喝了酒,这事就算了。 现在逸郡王被皇上罚在城北军营扫马厩,可无瑕分身来救他们,几人又动小心思了。 这不,一首曲子唱完,那老爷爷就端着盘子游走在酒桌前,讨几个赏钱。 可是老爷爷讨钱,根本没人给。反倒有人调笑道,“让那小姑娘来!” 那爷孙两个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卖唱,这样的情况,早司空见惯了。 小二倒茶过来,瞪了那老爷爷道,“还不赶紧的让你孙女过来讨钱,还想不想在这里卖唱了?!” 老爷爷没辄。他的孙女懂事。接了托盘,温声软语的过来讨钱。 她声音清灵,犹如空谷啼莺。 听得不少人身子一酥。 几个纨绔。就一边喝着酒,一边等那小姑娘过来讨钱。 几人琢磨着有什么好理由,能不动声色的把小姑娘弄回家,毕竟上回逸郡王帮过他们。虽然他们不认为逸郡王会把这两个爷孙放在心上,不过万一不小心惹上了逸郡王。这事没准儿就成了逸郡王揍他们的理由了,小心为上。 正想着呢,那小姑娘就过来了。 说来也是巧,明郡王正好也过来。小姑娘很懂事,就躲到一旁给明郡王让路。 可是裙子有些大了,她一不小心踩了裙摆。往后一倒。 好巧不巧的撞在了忠义侯府大少爷的身上。 忠义侯府大少爷就将她搂在了怀里,任那小姑娘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 小姑娘急的快哭了,连连道歉。 可是人家打的就是她的主意,如今投怀送抱了,怎么可能会放手。 忠义侯府大少爷抱着她,故作一脸痛色道,“看着这么瘦小,浑身没几两肉,撞起人来,真真是疼,要爷饶了你也成,给爷摸摸。” 这明显就是调戏人家小姑娘啊。 明郡王站在一旁,看着忠义侯府大少爷道,“这小姑娘是给我让路,才撞了你,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 明郡王说着,一旁几个纨绔上下横扫了他几眼。 明郡王穿戴很素朴,很低调。 显然不像是个世家少爷,倒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几个纨绔笑了,“这年头真是见了鬼了,谁都有面子,你是哪根葱啊,也敢开口叫我们给你面子,你脸很大啊。” 几个纨绔说着,他们的跟班小厮就过来耀武扬威了,轰人道,“敢惹我们爷,还不赶紧滚,否则有你们好看!” 明郡王站在那里不动,几个小厮就过来推了。 明郡王年纪不大,看着也挺瘦小的,力气也很大。 两个小厮推他,竟然推不动。 明郡王好言好语说话,却遭人如此对待,哪里忍的下去,这不抓了两小厮,直接将他们掀翻了,好巧不巧的砸在几个纨绔桌上。 原本矛盾还不大,明郡王走了就算了,这下打了人,还能善了? 酒楼里,一下子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明郡王带来的小厮,赶紧过来拉住他道,“爷,咱们是偷偷来京都的,也没人照应咱们,还是别惹事了,咱们走吧。” 说着,还帮明郡王给忠义侯府大少爷他们赔礼道歉。 小厮劝明郡王,给忠义侯府大少爷他们道歉,根本就是暴露自己的身份。 偷偷来京都,还没有靠山,就这样的身份,在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京都,还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要他们给他面子,饶了那小姑娘? 这绝对是他们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有纨绔就笑了,“难怪敢这么横了,原来是有两把刷子,来人,给我打!” 然后,整个酒楼就热闹了起来。 酒楼掌柜的和小二都认得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明郡王是生面孔,而且明郡王的小厮说的话,他们也听见了,无权无势。 酒楼掌柜的就冷了脸道,“敢来我醉仙居惹事,给我轰出去!” 这是巴结讨好忠义侯府大少爷他们几个纨绔。 几个小厮根本就不是明郡王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的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蜷缩嚎叫。 几个纨绔的脸,当即就挂不住了。 尤其是明郡王很轻蔑的看着他们,“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几个纨绔也是有些功夫的,这不就一拥而上了。 打斗很混乱,明郡王和几个纨绔脸上都挂了彩。 最后打晕明郡王的一脚,是忠义侯府大少爷赏的。 他一脚将明郡王从窗户踹飞了下去,明郡王直接摔在了一路过卖菜的大娘推车上。 据众多围观看热闹的人称。当时明郡王脸是摔在了一盆豆腐渣上,被小厮救起来时,整个脸上都糊满了豆腐渣,形象极惨。 忠义侯府大少爷志得意满的站着窗户前,冷笑道,“还真当自己有几把刷子,就敢在京都横行了。今天就算给你们一个教训。以后在京都走,都给我把尾巴夹紧了!” 明郡王的小厮,抬眸看着他们。道,“敢将我家爷打晕,你们是谁?!” 有纨绔笑了,啧啧声道。“听听,这是想跟我们算账的语气呢。告诉你们也无妨,爷我是大理寺卿郑家二少爷!” 他报了自己的名,还将忠义侯府大少爷的名字也报上了。 明郡王的小厮,听得冷冷一笑。 他还没说话呢。定国公府三少爷骑马路过,见到这一幕,当即翻身下马过来。问小厮道,“明郡王这是怎么了?” 小厮红着眼眶道。“他们以多欺少,把郡王爷给打晕了。” 顾一川看了几个纨绔一眼。 几个纨绔脸已经白了,望着顾一川,颤抖了声音问,“明郡王?他是谁府上的郡王?” 他们问,不过顾一川没搭理他们,扶起明郡王就去找大夫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哄了起来。 直到有人道,“我想起来明郡王是谁了!” 当即有人问的,“是谁啊?” 那人笑道,“他是瑾淑郡主的嫡次子,瑾淑郡主你们不记得了,就是被太后贬去封地的长公主啊,皇上是他亲舅舅,他的郡王封号是皇上封的。” 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面如死灰。 他们把明郡王给打晕了? 把皇上嫡亲的侄儿给打晕? 几个纨绔把明郡王打晕的事,一阵风传遍京都。 这么大消息,侯府怎么可能会没有耳闻,得知了此事,赶紧来禀告老夫人知道,所以才会知道的这么详尽,要是忠义侯府下人来通知,不可能会说这么多细节。 清韵几个听着,都唏嘘不已。 顾明川轻叹一声道,“长公主府一行人离京六年,再回京,都没人认得他们了,甚至连明郡王都没多少人记得了。” 清韵轻笑,“上回,在定国公府,要不是旁人说起,我也不敢相信他也是位郡王爷,他穿戴实在素朴。” 不过,世上之人,大多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要是明郡王穿戴奢贵,或许也不会将他打晕了。 几人进了院子,便听到一阵板子声。 清韵上前,便见到一个穿着淡绿色裙裳的丫鬟趴在板子上,两个婆子在杖责她。 不过,那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清韵眼睛都睁圆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放水吗? 青莺望着一旁的丫鬟道,“绿儿放什么错了,要挨打。” 挨打也要挨打的样子啊。 被问的丫鬟,捂嘴笑,“绿儿被打是活该,谁叫她调皮了。” 是这样的,绿儿最先知道忠义侯府大少爷打晕明郡王的事,她进屋禀告时,忠义侯府大太太正在说话。 老夫人不想和她说,就问绿儿,“有什么事禀告?” 绿儿就道,“京都有人胆大包天,把明郡王给打晕了。” 老夫人也一时没想起来谁是明郡王,就问了一句。 忠义侯府大太太便笑道,“明郡王?莫不是那位被贬长公主府明郡王?” 绿儿是连连点头,“就是她。” 忠义侯府大太太就笑了,一脸看热闹的神情,“虽说长公主是被贬了,不过到底是太后的亲生女儿,皇上的亲姐姐,当年长公主被贬去封地,皇上亲自相送,我还以为要不了多久,太后就会息怒,长公主府又恢复身份,没想到一转眼,六年过去了,长公主真的没再踏进京都一步,不过郡王爷到底是郡王爷,又是皇上下旨册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胆大,竟然将他给打晕了,这祸闯的可不小。” 皇家颜面,绝不容他人践踏的。 老夫人端起茶盏,孙妈妈就瞪了丫鬟了,“都没打听清楚就来禀告,去看看是谁打晕了明郡王。” 绿儿站在那里,瞟了忠义侯府大太太两眼。 忠义侯府大太太笑了,“看着我做什么?” 绿儿就道,“明郡王是府上大少爷打晕的。” 可怜忠义侯府大太太手里还端着茶盏,一听这话,直接懵了。 老夫人也惊住了,问丫鬟道,“真的是王大少爷打的?” 绿儿是点头如捣蒜,不敢有半句虚言。 忠义侯府大太太脸唰的一下惨白,然后站起来。 手里的茶盏摔落在地,她也顾不得,就往外走。 火急火燎的,才有撞了清韵那一幕。 老夫人见了绿儿,是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嗔骂道,“真是没规没距,哪有这样禀告事情的?” 要是以往,绿儿这样禀告,肯定要重罚。 可谁让忠义侯府大太太今天咄咄逼人了,让她吃瘪,老夫人心底是有些高兴的。 不过不生丫鬟的气,却也不能纵容她这样禀告,打十大板,算是以儆效尤。 清韵听着,扭头看着趴在长凳上的绿儿,她嘴撅的高高的,一脸委屈。 清韵笑了,这丫鬟真可爱。 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想像老夫人讨了她了,肿么破? 这股冲动,难以控制啊。 青莺还在一旁怂恿她,“姑娘,绿儿是秋荷姐姐的心腹丫鬟,秋荷姐姐去了泠雪苑,她都去看她两回了。” 清韵瞥了青莺一眼。 青莺向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这么有趣的丫鬟,要回泠雪苑,肯定热闹啊。 这不,清韵进屋之后,就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清韵想再向你讨个丫鬟。” 老夫人正喝茶呢,听清韵这么说,她愣了几秒,问道,“想向祖母讨谁?” 清韵手指着外面,道,“就是那个挨打的丫鬟。”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嘴角划过一抹无奈的笑,“祖母今儿没想打死丫鬟。” 她以为清韵救丫鬟,是怕她杖毙了丫鬟。 孙妈妈也笑了,“丫鬟不懂事,老夫人只是对她小惩大诫一番。” 清韵点头道,“清韵知道丫鬟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清韵见她可爱,甚是喜欢。” 那丫鬟,老夫人也喜欢的紧啊。 不过清韵都开口讨了,又是当着定国公府大少爷的面要的,要的还是个犯了些错的小丫鬟,她这个做长辈的,哪还意思不给? 这不,老夫人点头道,“行,祖母给你了。”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是第二回像祖母讨要丫鬟了,不许再有下一次了,不然丫鬟犯错,祖母都不敢打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京 吃了回门饭,又陪老夫人小坐了会儿,沐清凌便起身告辞。 清韵送他们出侯府,看着他们乘坐马车离开,然后便回泠雪苑。 她是一个人回的泠雪苑,青莺实在好奇忠义侯府大少爷打晕了明郡王这事,后面是怎么处理的。 清韵也想知道,就让她去打听了。 清韵回屋之后,喜鹊就带着绿儿来给她见礼。 绿儿年纪比青莺她们稍小半岁,模样清秀,笑来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右脸颊还有一个浅浅梨涡。 她见了清韵,就直接跪了下来,谢清韵向老夫人讨要了她。 清韵见了就笑道,“老夫人很喜欢你,虽然今儿打了你板子,但那是因为家规,你要是留在春晖院,等你满十五岁了,估计就能做大丫鬟了,你不恼我向大夫人讨要了你?” 绿儿摇头如波浪鼓,“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恼了姑娘呢,奴婢能进春晖院伺候,是因为秋荷姐姐帮奴婢美眼了两句,她护着奴婢,就跟奴婢的姐姐一样,她打翻了药膏,被老夫人打,奴婢都恨不得替她挨板子,三姑娘救了秋荷姐姐,就是奴婢的恩人,原本奴婢和秋荷姐姐分开还有些失望,没想到奴婢有幸,也能伺候姑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她表忠诚时,一双眼睛闪亮如辰,闪着喜悦的光芒。 清韵见了,点头笑道,“挨了板子,不疼?” 绿儿脸微微红,道。“奴婢皮糙肉厚,孙妈妈又特地给徐妈妈她们使了眼色,打的很轻,奴婢早就不疼了。” 清韵点点头,笑道,“不疼就好,以后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下去吧。” 绿儿高兴的又给清韵磕了两个头,清韵见了直摇头,她不喜欢别人给她磕头啊。 喝了杯茶。清韵又开始绣嫁衣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莺回来了,一脸的笑意,清韵见了就知道有好事发生。 喜鹊迫不及待的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青莺有些得瑟,昂着脖子笑道。“要是不打听到什么,我也不好意思回来啊。” 明知道大家心急,还卖起了关子。 喜鹊催她赶紧说,青莺喝了口茶。才徐徐道来。 事情还得从定国公府三少爷把明郡王带去看大夫说起。 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和明郡王打架,是在闹街,人来人往的。不少人都知道。 这事很快就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皇上当时就龙颜震怒了。 他当时就宣明郡王和忠义侯府大少爷他们进宫。 几人脸上都挂着彩。但是明郡王伤的最重,嘴角有淤青,眼睛有一只被人打黑了,手也破了皮,很惨。 看到明郡王伤的那么重,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有些蒙圈,将明郡王踹出窗户时,他脸上有淤青,但绝对没有这么严重。 尤其是眼睛,那是碰都没人碰。 可是明郡王就是伤的这么严重了,只要说话,就夹着呲疼声。 皇上见他那样子,就心疼不已,问他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都不进宫来见朕,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明郡王跪在地上,哽咽着嗓子道,“我刚回京没几天,是偷偷回京的,只给母妃留了个字条,当年母妃被贬去封地,说过没有传召不许回京,我偷回京已经有罪,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宫给皇上请安。” 皇上扶他起来,看着明郡王被打的凄惨模样,皇上一肚子邪火烧的五脏六腑都疼,他忍着怒气,笑道,“从小你就调皮,不比逸郡王好到哪里去,竟然留个字条就敢离家出走,也不怕你母妃担心,跟朕说说,这些年你们在封地过的可好,你爹娘身子骨可还安好?” 被皇上数落调皮,明郡王的脸有些红,不过脸青色,看不出来,他只辩白道,“我不是故意离家出走的,我和母妃提过好几次我要回京,可母妃就是不同意,我只能偷偷跑回来,我怕再不找大夫给母妃治眼睛,她会瞎。” 明郡王说的小声,可是皇上听得很清楚。 明郡王回京是找大夫给瑾淑郡主治病的,而且瑾淑郡主病的很严重,有可能会眼瞎。 皇上眼眶都红了,他赶紧问道,“你母妃怎么就病了,没有大夫能医治吗?” 明郡王摇头,“自从被贬去封地之后,母妃就时常流眼泪,想皇上和太后,许是哭的久了,就经常眼睛疼,看过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爹爹和大哥都提议过回京,可是母妃固执,她说太后不收回懿旨,没有传召,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京都一步,修明没辄,只能独自回京,请了太医回去给母妃治病,可是……” 说着,明郡王就不说了,脑袋也低了下来。 皇上眉头皱紧,问道,“可是什么?” 明郡王委屈道,“修明跟随母妃离开京都时还小,如今长大了,大家都不认得修明了,修明不想惊动皇上和太后,想请了太医就赶紧回京,可是找了几个太医,不是说修明是假冒的,就说母妃被贬封地,他们太医没有旨意,不敢随意离京。” 说着,明郡王扑腾一声,又给皇上跪下了,恳求道,“修明请皇上下旨,让太医院太医随修明去封地给母妃治眼睛。” 听到明郡王说这话,皇上整个人都差点炸了。 他拳头捏紧,发出嘎吱嘎吱响声,几乎吼道,“让那些个太医滚来见朕!” 孙公公听着,赶紧给一旁的小公公道,“快去请太医们来。” 说完,孙公公劝皇上息怒。 可皇上怎么能不生气,皇姐当年离京,是为了他! 就因为太后说过没有传召不许他们一家回京,如今她在封地病了,大夫医治不好她,她宁愿病了,瞎了双眼,也不违逆太后。 幸好修明孝顺,为了帮她治病,不惜修书离家出走,回京请太医给她治病。 可结果呢! 堂堂郡王爷,连个太医都请不动! 那些太医知道明郡王回京了,知道皇姐有恙在身,一个个的都装聋作哑。 想到从小疼爱自己的皇姐,已经有六年未见了,皇上的拳头都攒的紧紧的。 很快,太医们就来了。 太医们进门,就感觉到了皇上的怒气,当即脸色刷白的跪了下去。 其实,来的路上,他们就知道皇上传召他们所为何事了,他们确实知道明郡王找他们的事。 还是那话,他们不认得明郡王啊,谁知道是不是假冒的,而且让他们离京去封地给瑾淑郡主治病,他们不愿意啊。 在太医院待久了,习惯了做事小心谨慎,能让明郡王回京请太医,瑾淑郡主的病情必然严重,他们没有把握治好啊。 路远,没把握,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做啊,这不就寻了个理由打发了明郡王就算了。 没想到偷偷回京的明郡王最终还是见了皇上,还将他们不愿意去给瑾淑郡主治病的事捅了出来,当即吓的赶紧认罪。 皇上气的恨不得将这些个太医全拖下去砍了。 这些个太医,除了会把保重龙体挂在嘴边,半点真本事没有,除了治一些小毛病,一有重病,就束手无策了。 皇上问道,“你们谁也把握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 那些太医都不说话,皇上只能点名了,“你说!” 被点名的太医,颤抖了嗓音道,“臣不知道瑾淑郡主的病情,不好断言。” 说完,赶紧对明郡王道,“请明郡王详细说明一下郡主的病情。” 明郡王就道,“母妃病了有大半年了,经常会觉得眼前发黑,有时候晕过后,大约有半盏茶的时候看不见东西,见到太阳会流眼泪,会觉得眼睛刺疼,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明郡王详细的描述着,几个太医跪在那里,听得是面面相觑。 他们从未从医书上见过这样的病况。 见到太阳流眼泪的人有过,头晕目眩,然后看不清东西的也有过,眼睛刺疼的也有,可是这么多的病集于一身,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让他们怎么治? 皇上见他们那样,就来气了,冷声问道,“能不能治好?!” 太医们不约而同的摇头,然后道,“回皇上的话,瑾淑郡主的病情,臣等第一次听闻,治好瑾淑郡主的把握,连一成都没有。” 几位太医都说没有把握,几乎就等于是宣判瑾淑郡主要眼瞎了。 皇上心疼至极,加上明郡王又求他,道,“这些都只是修明说的,太医们没有给母妃诊过脉,或许见了母妃,就有把握了呢,修明求皇上救母妃。” 皇上宽慰明郡王道,“朕会救你母妃的。” 说完,皇上就下旨道,“来人,拟旨,宣瑾淑郡主一家回京。” 很快,便拟好了圣旨,皇上要加盖玉玺。 才拿起玉玺呢,太后来了。 她进门便道,“皇上要宣瑾淑郡主一家回京?” 这么问,显然是不愿意的。 皇上脸冷的很,他望着太后。 他没有说话,孙公公回太后道,“瑾淑郡主得了眼疾,恐有失明的危险,回京治疗,还有一线生机。” 太后脸色一僵,进来时的凌厉之气散去,转而变得不敢置信,“失明?怎么会失明?!” 皇上冷冷一笑,“太后还要阻止朕宣皇姐回京吗?””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拜托 太后脸有青了三分,“哀家是那么狠心之人吗?!当初贬她出京,皆因她固执,忤逆哀家,她要主动跟哀家认个错,哀家也不至于将她晾在封地六年。” 太后很生气,不过没人敢接话。 太后望着一旁的明郡王,带着笑问道,“你就是修明?” 明郡王跪下给太后请安。 语气恭敬有礼,叫人揪不出一丝的错,但眼神疏离,带着淡漠和埋怨。 太后嘴角的笑缓缓湮灭。 当年瑾淑离京前,就是这么看她的。 太后鼻子泛酸,虽然她狠心将女儿贬去封地,可她只有那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的,呵护备至,六年不见,六年没有她丝毫的消息。 如今再知道,却是她得了眼疾,快要失明的消息。 太后眸底有泪,她转了身。 瑾淑郡主一家回京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看着明黄的圣旨被送出去,他大松了一口气,嘴角缓缓上扬,然后…… 呲疼一声。 皇上看着他,眉头皱紧,眼光扫了跪在地上半天了,腿有些酸麻,忍不住挪动的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纨绔。 早在他们几个进宫前,皇上已经知道他们和明郡王为何打架了。 他坐回龙椅,冷声问道,“你们为何在酒楼打起来,如实禀告。” 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敢禀告吗,酒楼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错啊,他们不敢说,只认错。 皇上就望着明郡王了。“你来说。” 明郡王摸着嘴角,他嘴角受了伤,一说话就疼啊。 跟在明郡王身后的小厮就上前一步,将明郡王进了酒楼,到最后被一脚踹下酒楼的事,细致的禀告皇上知道,尤其是明郡王和和气气的想忠义侯府大少爷他们看在他面子上饶了那小姑娘。结果被取笑的事。更是说的一字不差。 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赶紧道,“我们不知道他是明郡王……” 言外之意,是不知者不为罪。 明郡王赫然一笑。“那小姑娘避让我,才撞了你,她也不是无心的,她赔礼道歉了。你一个大少爷,却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也不嫌丢人,就算我不是明郡王,你也不该跟她一般见识,要说错。我也有,我没说我是明郡王,不过我说了。你们信吗?” 之前他登门求见太医,太医们都不信。 加上他穿的简单素朴。根本就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哑口无言,看着皇上冰冷的眼神,吓的背脊都在颤抖。 外面,有公公进来道,“皇上,忠义侯和几位大臣求见。” “让他们进来!”皇上声音带着愤怒。 忠义侯几个进了御书房,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忠义侯府大少爷几个,各个脸上都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拖出去打七八十大板的神情。 他们早进宫了,只是一直在御书房外等着。 从宣召太医,再到太后来,没一会儿又怒气冲冲的走,随后又是宣召瑾淑郡主一家回京。 几人就知道皇上很重视明郡王,加上今儿这事,又是他们的孙子儿子错在前…… 瑾淑郡主一家离京六年了,当年小小的明郡王如今都长大了,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还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皇上能不生气? 他们跪下来认错,说他们教子无妨,管教不严,求皇上责罚。 皇上拍了龙案道,“天子脚下,就敢做这样强抢民女,胡作非为的事,明郡王出来帮着求情,还遭到一顿毒打,几位少爷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忠义侯几个赶紧说是他们疏于管教了。 有错当罚,而且是犯了这么大的错,怎么可能轻饶了他们? 这不,皇上一怒之下,打了几个纨绔一人三十大板,几位求情的大臣,有爵位的降爵一等,没爵位的,降低官爵一级。 忠义侯府就这样贬为了忠义伯府,忠义侯的脸都白了。 可是皇上发话了,他们敢说罚的重了吗,非但不敢说,还得叩谢圣恩。 皇上见了他们就烦,摆摆手道,“都退下去吧。” 明郡王也要告退,皇上单独留下了他,笑道,“你脸上的伤,让太医给你上药。” 明郡王摸着嘴角,笑道,“已经上过药了,不用再上了。” 皇上拉着他坐下道,“宫外药铺那些药,哪里比得上宫里的药,这一脸的伤,看的朕眼睛疼。” 明郡王就乖乖的让太医帮他上药,几次疼的倒抽气。 等上完了药,明郡王陪皇上聊了会儿天,聊的都是封地的事。 等时候差不多了,他才带着小厮出宫。 等出了宫,小厮就高兴道,“郡王爷,没想到咱们真的能够留京呢。” 明郡王摸着嘴角的淤青,虽然装弱有些难受,不过能留京最重要,他吩咐小厮道,“你去客栈把包袱带回郡主府,今晚回府住。” 小厮高兴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郡王爷,我回客栈,你去哪儿?” 明郡王抓紧缰绳笑道,“我去镇南侯府。” 楚大少爷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他得感谢他。 锦墨居,厨房。 楚北正在烤炉前,认真的烤鸭,卫风在一旁帮他煽扇子。 卫律站在门口,道,“爷,明郡王来了。” 楚北头也不回的来了一句,“让他进来。” 明郡王站在厨房外,往里面探脑袋,有些憋笑,“想不到堂堂楚大少爷还有这癖好呢?” 楚北瞥了他一眼,“这堂堂二字从何而来?” 一般只有显贵才会用这两个字。 明郡王耸肩一笑,迈步进屋,“虽然你不名不显,不过堂堂二字,你当的起。” 楚北勾唇一笑,丢了手里烤鸭的活,问道,“如愿以偿了?” 明郡王点头,作揖道谢。 楚北迈步往外走,道,“你不必跟我道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明郡王听得一愣,“应该?” 楚北点头,“大皇子离京之前,拜托我帮你。” 明郡王笑了,“算他重情重义,他没和逸郡王去看我的事,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走到院子,楚北请明郡王坐,又让卫律上茶。 明郡王望着楚北道,“今儿真是险,要不是你让我把母妃的病情往严重了说,太后肯定不会松口让母妃回来,只是,我这也算是欺君了……” 说着,明郡王愣了愣,望着楚北道,“为何我总觉得你特别的熟悉,在你面前,有种根本藏不住话,也不需要藏的诡异感觉?” 第一百九十七章 礼物 比如欺君,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吗,可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好像说话时,直接把大脑绕了过去,他不是这样一个不会防备人的人,甚至将把柄送给别人捏着的愚蠢之人。 虽然这管用的馊主意是楚大少爷帮着他出的,可听不听全看他的意思,既然照做了,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他没有责怪别人的权利。 楚北漂亮的唇瓣勾起一抹弧度,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道,“什么是欺君?皇上觉得受骗了,那是欺君,皇上若是心甘情愿被欺骗,这叫擅于揣测圣意。” 明郡王愕然望着楚北,就听楚北继续道,“当年,皇上就不想长公主一家被贬离京,如今六年了,他想长公主回京,只是迫于太后施压,心有余力不足罢了。” 如今这么好的理由摆在他跟前,就算皇上知道那是欺骗,长公主不会眼瞎,他也会让长公主回京。 这一点,明郡王很认同。 他也望着远处,道,“我想不明白,当年太后虽然不像疼安郡王那样疼我和大哥,却也算是宠溺有加了,十个大皇子都比不上,可一夕之间,太后震怒,贬了母妃不算,还让我们一家搬离京都,去封地住,母妃到底怎么惹怒太后了?” 明郡王想不通,楚北望着他,“长公主就没有提过这事?” 明郡王耸肩摇头,“母妃对此事三缄其口,不论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说一句,有时候问的烦了。还会罚我和大哥,就是我回京之前,还问过母妃,母妃说她知道我们对太后贬她一事很好奇,可她不会说一个字,我们远离京都,就远离皇权争斗。过安稳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楚北听得眸光闪了一闪。 看来长公主被贬去封地。真的和皇权争斗有关。 六年前,那一年,相继发生了两件半的大事。 第一件。便是立储,太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皇上答应立安郡王为太子,最后立储一事不了了。 第二件,就是立储风波之后不久。太后忽然震怒,贬了长公主。逼长公主一家去封地,至今已经六年了。 另外半件,便是立储之前,大皇子离奇中毒。因为很快便医治好,所以不算特别大的事。 另外两件,加上是谁下毒要害死大皇子。至今都是个谜。 楚北在走神,明郡王察觉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 楚北回过神来,望着他,明郡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说有人能治好我母妃的眼疾,是真的吗?” 楚北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有八九成。” 明郡王听得高兴,激动的都说不出来话了。 正好这时,厨房飘出来一阵烤鸭香。 那香味,勾人食欲,闻之便口齿生津。 “好香啊!”明郡王脱口赞道,然后给楚北竖了个大拇指,“厨艺过人。” 卫风站在一旁,肩膀差点抖脱臼。 这烤鸭是府里的厨子烤的,爷烤的那个……不提也罢。 卫律端了三只烤鸭过来,道,“爷,总算是成功了。” 楚北就请明郡王一起吃烤鸭,明郡王对烤鸭是赞不绝口,“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鸭。” 楚北笑道,“确实不错。” 京都大小酒楼的烤鸭,包括御膳房的,他都吃过,这种面皮裹着烤鸭,带着特制的酱,这吃法独一无二。 楚北可不是白请明郡王吃烤鸭的,吃完了,是要帮忙的。 这烤鸭,既然明郡王认为是他烤的,那就请他帮忙给在城北军营罚扫马厩的逸郡王送一只去。 有明郡王作证,逸郡王会相信这是他烤的。 等送走了逸郡王,厨房的厨子又烤好了六七只烤鸭。 几个暗卫一人分得一只,还有的多。 卫风望着楚北道,“爷,烤完的烤鸭还剩下三只,昨晚腌制的还剩下六只,该怎么处理?” 卫律抹着嘴角的油道,“吃不完,当然是送人了,老侯爷肯定喜欢。” 卫风连连点头,虽然吃了一只烤鸭了,总有一种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只的感觉。 不过,厨子就会,以后想吃,让厨子再烤就成了。 正想着呢,那边卫驰脚踏湖面飞了过来。 看见他,卫风就道,“爷,卫驰回来了。” 楚北原打算回屋的,听到这话,他又转了身。 卫驰一上来,就鼻子乱嗅,“这是烤鸭的香味,爷成功了?” 卫风瞥了楚北一眼,道,“是啊,你怎么回来了,三姑娘有事?” 卫驰轻点了下头,走上前,在楚北耳边低语了两句。 楚北眉头皱了下,无奈一笑,“她也不嫌麻烦。” 泠雪苑,内屋。 清韵坐在小榻上,青莺巴拉巴拉把打听来的事禀告清韵知道。 等她禀告完,青莺笑的合不拢嘴,斩钉截铁,还带了些崇拜道,“这事肯定是楚大少爷帮的忙,这才两天呢,他就帮了姑娘两个大忙了。” 清韵没有说话,反倒是喜鹊道,“我觉得这应该是个意外,卫驰大哥不是说楚大少爷在收集忠义侯府的罪证吗?” 忠义侯府被贬是因为王大少爷打晕了明郡王,是因为教子无方,不是贪墨受贿,也不是结党营私。 青莺望着喜鹊,眼睛眨了好几下,道,“虽然你说的有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不是意外,哪有这么凑巧的意外啊。” 说着,她望着清韵,问道,“姑娘觉得呢?” 清韵轻笑,正要说话呢。却鼻尖一动,嗅到一股熟悉,但又不熟悉的香味。 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璀璨的笑来,“是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 青莺连连点头,这事问卫驰大哥。他肯定知道。 她转身要朝窗户走去。却见窗户处,跃进来个人,吓了她一跳。 来人一身锦袍。面罩银色面具,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玉,翻着莹润光泽。不是楚北,还能是谁。 他手里还拎着个食盒。那香味就是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 青莺和喜鹊见了楚北,连忙福身见礼,然后乖乖的退到一旁。 楚北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清韵从小榻上站起来。走过去道,“看来厨子是把怎么烤鸭做出来了。” 听清韵这么说,楚北望着她道。“你确定这不是我烤的?” 清韵失笑,“烤鸭讲究的是火候。一个以前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几天之内就琢磨透了?” 楚北无话可说,示意清韵尝尝镇南侯府厨子烤出来的烤鸭味道如何。 其实不用他说,清韵早就想尝尝了。 她打开食盒,里面的烤鸭早片好了,用小暖炉温着。 嗅着味道,清韵就断定这烤鸭比她以前吃过的更好吃,原因无他,只八个字:土生土长,原汁原味。 清韵尝了口,点头夸赞了几句,见楚北一直看着她,她脸微微红,她不喜欢吃饭时被人盯着看,难受。 她转了话题道,“忠义侯府的事,谢谢你了。” 说完,清韵脸就红了,因为楚北看着她笑。 清韵想起那日,楚北让她道谢,她说言谢太见外的话,今天,她又言谢了。 楚北低笑,他嗓音醇厚如远山暮鼓,又如深谷流溪,宁静飘远。 他越笑,清韵就越尴尬,她望着楚北道,“你让明郡王帮你,是不是找不到忠义侯府的罪证?” 楚北摇头,“京都权贵世家,只要你真想查,总能找到一些罪证,只是从贪墨受贿着手,必然牵连甚广,朝廷要查证属实,要一段时间,指不定你都出嫁了,这事还没有一个结果,只要达到目的,又何必拘泥于用什么手段。” 说着,他抬手揪了下清韵的鼻子,笑道,“况且,是我帮明郡王,不是他帮我。” 清韵窘了,帮了她不算,还顺带帮了明郡王,这是一箭双雕呢。 明郡王还说她是郡王杀手,明显楚北才是啊。 想到瑾淑郡主得了眼疾回京治病,清韵就对楚北的来意明了了几分,她望着楚北道,“你不是想我给瑾淑郡主治病吧?” 楚北看清韵的眼神透着两个字:聪慧。 清韵抚额了,“瑾淑郡主的病,我也闻所未闻,治好她的把握不大。” 楚北笑了,“瑾淑郡主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清韵怔了下,望着楚北。 楚北便将瑾淑郡主的病情描述了下,清韵就大松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瑾淑郡主的眼睛应该是长了结石。” “很严重?”楚北问道。 清韵摇头,“没那么严重,只是治疗起来有些麻烦。” 把结石挑掉,在现代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手术了,可是在古代,手术刀什么的都没有,难以实现。 而且,就算能做手术,在睑结膜上动手术,有几个人能接受? 一般人都会担心弄不好,会变成瞎子,况且瑾淑郡主的病,不算严重,只是有些难受而已。 而且就算手术了,找不到病根,还是会复发的。 楚北听清韵说能治,他就放心了。 清韵见他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不禁有些纳闷,不知道她方才说治不好,楚北会不会很失望。 正想着呢,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喜鹊赶紧出去了,没一会儿,她又进了屋。 走到清韵身边,喜鹊禀告道,“姑娘,之前侯爷说补送给姑娘礼物,让丫鬟送来给姑娘,可是半道上遇到了五姑娘她们,被劫了下来……”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偏心 喜鹊禀告完,清韵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还有一阵杂乱的银铃声,不像轻声徐步时的悦耳动听,一听就带了怒气。 这是来兴师问罪呢,清韵抬头抚额,有些头疼。 楚北轻笑了笑,纵身一跃,出了内屋。 很快,沐清柔几个就进来了,丫鬟挡不住她们,一把被推开。 清韵坐在屋子里,端茶轻啜。 沐清柔几个很用力的把珠帘打开,珠帘相撞,发出一阵声响。 清韵看着她们,还未说话呢,沐清柔把手里的锦盒,往清韵身上一扔,怒道,“父亲可真是疼你!” 清韵手里还捧着茶盏,没能接住锦盒。 锦盒摔落在地,从里面掉出来两颗浑圆光泽的黑珍珠。 正巧有一颗滚在清韵的脚边,看着黝黑乌亮,璀璨炫目的黑珍珠,清韵也怔住了。 她没想到侯爷补送给她的礼物竟是这般的珍贵。 这两颗黑珍珠虽然不及上次她从桃花宴上赢回来的东珠大,可价值却不在东珠之下,因为黑珍珠极其的稀罕少见。 青莺弯腰把两颗黑珍珠和锦盒都捡了起来,装好放在桌子上。 沐清柔几个站在那里,双眸喷火,妒忌的恨不得撕了清韵。 清韵也有些不悦了,她拿起锦盒站了起来,嘲弄一笑,“父亲送我两颗黑珍珠,还是让丫鬟送来的,都没能瞒过你们的眼睛,怎么以前侯府大厨房顿顿给我送馒头,里面还夹了绣针。丫鬟送去给你们看,都没人瞧的见呢?” 沐清柔双眸剜着清韵,怒不可抑,“大厨房给你送馒头,那是因为你在佛香院受罚,犯了错受罚,你还想大鱼大肉呢!” 清韵无语了。真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她怕是忘记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吧,那她不介意提醒她一下,“要是五妹妹在佛香院受罚。也能规规矩矩的啃馒头,也不至于伤了脸。” 清韵语气轻柔,嘴角还挂着点笑意,却是把沐清柔气的说不出来话。一张脸涨红的发紫,指着清韵。“你……!” 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下文。 沐清芷站在一旁,望着清韵道,“大厨房给五妹妹送吃的。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妹妹怎么还揪着不放,五妹妹也是倒霉。是大厨房献殷勤,才连累五妹妹伤了脸。她要是真吃了鸡腿,也不会伤了脸了。” 清韵真是服了沐清芷一张嘴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沐清柔丢鸡腿这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反倒有种刚正不阿,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品德来。 沐清柔一听,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么说呢,她把鸡腿扔了啊。 清韵瞥了沐清芷,笑道,“吓的佛香院房梁上老鼠掉下来的那鸡腿,在府里传的是沸沸扬扬,据说被啃了两口,如果不是五妹妹啃的,莫非大厨房是把别人吃剩下的送去了?” 沐清芷脸一哏,扭着绣帕不说话了。 清韵懒得理会她们,坐下来道,“我还要绣嫁衣,无瑕招待你们,慢走,不送。” 沐清雪站在一旁,低声咕噜道,“父亲回来了,就敢这么有恃无恐的轰人了,以前哪敢啊,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说的小声,清韵离的稍微有些远,听不见。 可是沐清芷和沐清柔听的见啊。 沐清芷见沐清雪脸上的愤怒又重了三分,她嘴角勾了勾,瞥了沐清雪一眼,好个五妹妹,当真是会挑事。 拉着沐清柔,沐清芷道,“五妹妹,你也别生气了,父亲偏疼大姐姐和三妹妹,咱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父亲升了官,皇上还把秋姨娘赐给了他,往后不会经常离京办差,这样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哪里是劝架啊,分明就是火上浇油,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本来,侯爷单独给清韵东西,沐清柔就不高兴了,还是那么珍贵罕见的黑珍珠,她更是一肚子邪火。 再想到以后,侯爷得了好东西,首先就想到清韵,没有她的份,沐清柔如何能忍。 一生气,就容易冲动。 沐清柔朝清韵走过去,一把抢了桌子上的锦盒。 清韵怎么能让她抢了,这不也抓紧了。 沐清柔咬牙望着她,“松手!” 语气霸道蛮横至极,好像清韵抢了她的东西似的。 黑珍珠虽然珍贵,可清韵还不会为了它和人争抢,再说了,黑珍珠是她的,是沐清柔想抢就能抢走的? 这不,清韵把手松了。 然而,沐清柔为了抢到黑珍珠,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清韵一松手,后果可想而知了。 沐清柔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丫鬟要去扶她,被青莺伸脚一勾,不但摔了,还直接摔在了沐清柔的身上。 丫鬟摔倒时姿势不大好,手肘正好撑在了沐清柔的肚子上,疼的沐清柔直尖叫。 青莺吐了下舌头,默默的挪步站到清韵身边,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沐清柔摔了,沐清芷几个都怔住了。 等反应过来,赶紧扶沐清柔起来。 沐清芷望着清韵,指责道,“你怎么能摔了五妹妹?!” 清韵无语了,沐清柔抢东西,她看不见,沐清柔摔倒了,她就看见是她摔的了,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看见的,“二姐姐一双眼睛,真是病的不轻,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沐清芷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却也没说什么,和沐清雪扶着沐清柔走了。 她们走后,青莺就道,“姑娘,她们把黑珍珠带走了。” 清韵坐下来,笑道,“放心。黑珍珠她们抢不走的。” 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传话,“三姑娘,老夫人让你春晖院。” 清韵就带着丫鬟去春晖院了。 才走到屏风处,就听大夫人带着怒气的说话声道,“简直把大家闺秀的礼仪抛诸脑后了,这样没规没距的。将来嫁了人。还不被婆家笑话死我侯府不讲规矩!” 青莺忍不住笑道,“大夫人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五姑娘?” 骂的好爽,就应该这么骂。 清韵翻了个白眼。“她训斥的是我。” 青莺,“……” 不过,大夫人也没点名,说她骂的是沐清柔也可以。 清韵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她走上前道,“母亲不必大动肝火。五妹妹是不讲规矩了些,不过她年纪还小,现在教还来得及。” 清韵说着,一屋子人都睁圆了眼睛看着她。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了。 连老夫人和孙妈妈都盯着她,半晌不眨眼。 清韵脸微微红,道。“我说错话了?难不成你们都认为五妹妹骄纵蛮横到无药可救了?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大夫人听着,脸上的怒气压制不住。拍着桌子道,“打了人,还满口胡言,给我跪下!” 不用说,清韵也知道她被恶人先告状了,她偏听偏信也就罢了,还要她跪,她以为她是当家主母,想怎么样就怎么呢。 清韵非但不跪,只是轻飘飘的瞥了大夫人一眼,上前给老夫人福身见礼。 清韵如此蔑视大夫人,大夫人心头的火气更是旺盛了三分。 那边,沐清柔换了衣裳,重新梳理了发髻,然后走过来。 她过来就,带着哭声道,“父亲偏心,给了两颗黑珍珠给三姐姐,我没有就算了,想看两眼,三姐姐非但不给,反而推了我一把!” 她的伤心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妒忌委屈的。 沐清柔说着,丫鬟把锦盒送上。 孙妈妈接了锦盒,打开给老夫人看。 那两颗黑珍珠色泽诱人,价值不菲。 老夫人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侯爷确实比较偏疼清韵,连清凌都比不过,这样稀罕的珍珠给清韵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发现了,现在事情闹大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偏心,脸面哪里挂的住? 老夫人望着清韵,问道,“祖母不会偏听偏信,黑珍珠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韵望着锦盒,笑道,“五妹妹说我不把黑珍珠给她看,现在连着锦盒都在她手里了,母亲说我打了她……” 说着,清韵顿了一顿,笑道,“她没有说错,我确实打了她一巴掌。” 清韵说着,老夫人有些懵了,“你什么时候打的她?” “现在,”清韵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 随即,她的手抬起来,朝沐清柔白皙而带了委屈的脸,狠狠的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响亮。 沐清柔被清韵一巴掌打蒙了。 一屋子的丫鬟都惊住了,眼睛比清韵进来时瞪的还要大。 大夫人也怔住了,还是沐清柔哭起来,大夫人才反应过来。 那种努力,根本就找不到词来形容,她站起来,怒道,“放肆!当着我和老夫人的面就敢打人了,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清韵打了人,手有些发麻,她轻轻的揉着。 两个婆子过来要拉她,清韵淡淡的瞥了两婆子一眼。 两婆子身子一凛,只觉得身子凉了半边,哪还敢上前。 清韵笑了,她望着大夫人道,“我在帮五妹妹治病,母亲不谢我,反倒怪我?” “治病?”老夫人气笑了,她望着老夫人道,“清韵可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打了清柔,还说是替人治病,她这样放肆,今儿不好好教教她规矩,当真是要翻天了!” 老夫人头疼了,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清柔巴掌呢,还说是给清柔治病。 周梓婷站在一旁,轻捂了下嘴,不敢笑出声,只问清韵道,“打巴掌替人治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清韵看了她一眼道,“五妹妹喜欢把胡思乱想的事当真,这是癔症,我打她一巴掌,只是想让她清醒清醒,这样的治病方法,医书上有记载,祖母要是不信,大可以叫大夫来询问一二。” 说完,清韵扫了沐清芷和沐清雪了,“二姐姐和四妹妹不知道有没有被五妹妹传染?” 说着,清韵在揉她的手,那架势,明显也是一人赏一巴掌的节奏。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互望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眼睛直流,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的沐清雪,两人身子不自主的哆嗦了下。 清韵疯了! 她连五妹妹都敢打,还不敢打她们? 两人吓的赶紧往老夫人身边躲。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我和五妹妹争执时,二姐姐和四妹妹就在屋子里,她们知道实情,我想才发生的事,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老夫人瞥了两人一眼,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下意识的看了沐清柔一眼。 老夫人见了,脸一沉,呵道,“如实道来!” 沐清芷和沐清雪哪还敢不说实话,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老夫人的脸青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地。 沐清柔看了一眼,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捂着脸哭道,“是父亲偏心,我才会气不过动手抢的,同样都是女儿,凭什么两颗黑珍珠全给了三姐姐!” 她这么一哭,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清韵笑了,“父亲偏心?这府里,偏心的何止父亲一个,况且人心原就是歪着长的,母亲偏疼五妹妹你,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我可说过一句?父亲给我两颗黑珍珠,你就生气了?” “没错,这两颗黑珍珠确实是父亲给我的,可父亲不是无缘无故给的,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帮侯府买药膏了,可父亲还是托我帮忙,我不乐意,就说父亲这次回来,都没有给我带礼物,父亲是想要我帮着买药膏,才给我的黑珍珠,你们当我稀罕两颗黑珍珠呢,拿了黑珍珠,我就要帮忙买药膏,这两颗黑珍珠不要也罢!” 清韵说完,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三姑娘,黑珍珠虽然稀罕少见,但爷那里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百来颗,你要是喜欢,属下给你拿来。” 清韵捅了一刀,完了,卫驰还补了一刀。 清韵嘴角一抹笑,越弯越大,怎么瘪都瘪不下去。 如果问她此刻有什么想说的,她只想说:不带这样炫富的,有钱要低调。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规矩 侯爷进屋,正好听到卫驰说这话,他眉头紧锁,“是谁在说话?!” 他才回来,这事他还不知道。 卫驰犹豫着,要不要露个脸。 大夫人就阴阳怪气道,“是镇南侯府的暗卫在说话,江家觉得咱们侯府保护不了清韵,特地求了镇南侯派了个暗卫来守着她。” 侯爷脸沉了一沉,清韵就道,“要不是外祖父考虑周到,清韵早被闯进泠雪苑的刺杀给杀了。” 侯爷心紧了下,望着清韵,问道,“怎么会有刺客杀你?” 清韵撇撇嘴,没有说话。 周梓婷就道,“三表妹以前说过,刺客杀她,是因为她抽到了两根签,所以该死。” 清韵抽到两根签的事,侯爷知道,周总管详细禀告过,却没想到还有刺客刺杀她,这事周总管怎么没说。 大夫人就道,“虽然刺客保护过清韵,可这样明目张胆的接话,实在没将侯府放在眼里!” 侯爷瞥了她一眼,笑道,“你真当侯府入的了镇南侯的眼?” 大夫人脸一哏。 侯爷摆手道,“行了,镇南侯看重清韵,才派暗卫守着,我侯府坦荡清白,也没什么秘密好叫人打听的,镇南侯更没有那个闲心管我侯府的事。” 卫驰听了,就道,“侯爷光明磊落,卫驰钦佩。” 侯爷抚额,这暗卫也太嚣张了些,给他三分颜色,他还开起了染坊了,不由得皱了眉头道,“不要得寸进尺。更不要随意插话,不然我就是揍你一顿,镇南侯也不会说我什么。” 女儿会医术,就是这么嚣张。 卫驰,“……” 清韵,“……” 老夫人多看了侯爷两眼,问道。“侯爷今儿心情很好?” 侯爷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开玩笑。 侯爷轻嗯了一声,“还不错。” 老夫人听着侯爷语气里的笑意,她忍不住看两眼沐清柔的脸。内院都乱成一锅粥了,他还高兴的起来。 老夫人忍不住问侯爷高兴什么。 侯爷倒也不隐瞒,笑道,“方才我进宫见皇上。正巧碰到楚大少爷的人给皇上送了两只烤鸭,皇上赏了宁王一只。结果我去了,皇上反口了,说给了宁王不给我不好,把宁王气的。我是挨了好几下瞪眼,回府才知道,楚大少爷也给我送来两只。我让人给宁王送了一只去。” 说完,侯爷望着清韵道。“楚大少爷的手艺确实不错,往后你出嫁了,十天半个月的给爹爹送一只烤鸭回来就行了。” 清韵,“……” 楚北也太会讨人欢心了吧,两只烤鸭就把父亲哄的这么高兴了? 老夫人有些后悔问侯爷为什么高兴了,就因为几只烤鸭就高兴成这样,几辈子没吃过烤鸭呢。 沐清柔还跪在地上,方才暗卫说话,她没哭,这会儿又开始了。 见侯爷看着她,沐清柔故意把被清韵打红的脸给侯爷看。 侯爷眉头皱紧了,“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给沐清柔使眼色,让她赶紧赔礼道歉。 沐清柔很倔强,大夫人失望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对侯爷道,“侯爷给清韵两颗黑珍珠,哄她高兴,帮着买药膏,府里其他姑娘不知道,当侯爷偏疼清韵,有些气不过,发生了争执,不是什么大事。” 侯爷听着,指着沐清柔的脸,道,“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大夫人咬了咬牙,“是清韵打的。” 她恨不得扇回来。 侯爷有些讶异,不过也只有一瞬间,比起清韵会医术,她打人反倒没那么叫他震撼了。 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侯爷脸拉的很长,比起进屋时的如沐春风,这会儿可以说是寒冬九月了。 侯爷扫了沐清柔几个一眼,问道,“你们都觉得父亲偏疼清韵?” 沐清芷几个站在那里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大夫人站在一旁道,“侯爷确实太过于偏疼清韵了,做父亲的让女儿做事,乃天经地义,哪有拿黑珍珠哄的……” 大夫人话还没说完,侯爷就冷笑道,“方才我还在想,要不要让秋姨娘教教她们什么是嫡庶有别,看来,你也要学!” 大夫人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她红了眼眶道,“侯爷想扶正秋姨娘不妨直说,何必这样糟践我!” 她是嫡妻,让一个妾来教她规矩,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看见大夫人哭,侯爷就蹙眉,“秋桐不只是侯府的姨娘,她还是二品御侍女官,皇上有时候做的不对,她都能劝诫一二,教你规矩还委屈你了?” 侯爷说着,秋姨娘正好进屋。 她听了侯爷的话,脸上闪过一抹嫣红。 她上前,恭谨的给侯爷、老夫人他们见礼,就连清韵几个,她都没有忘记,礼数周到。 她站到一旁,问丫鬟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就轻声告诉她。 等丫鬟说完,老夫人就望着秋姨娘,笑道,“能做到御侍女官的位置,必定规矩甚严,今日之事,秋姨娘有什么看法?” 秋姨娘笑道,“秋桐初来乍到,对侯府的规矩还不甚了解,不好评断谁对谁错。” 侯爷看着秋姨娘,笑道,“世家大族规矩都相差无几,你不妨直言,说说几位姑娘错在哪里。” 秋姨娘推脱了一回,没想到侯爷还问,不过她不打算回答,“侯爷明白,今日之事,不在偏心,在嫡庶有别上,秋桐若还是御侍女官,倒可以给她们讲讲什么是嫡庶有别,可现在秋桐是侯府的姨娘,秋桐若重规矩,就不应该越过嫡妻教她们,至于教三姑娘规矩,那是皇上的圣旨,秋桐不敢违逆。” 清韵听得一愣,指着自己道,“教我规矩?” 秋桐点头一笑,道,“等秋桐熟悉了侯府家规,就教三姑娘规矩。” 清韵,“……” 为毛要教她规矩啊,她有不讲规矩吗? 老夫人多看了秋桐两眼,嘴角闪过一抹笑。 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却默默的给了大夫人一巴掌。 大夫人是侯府嫡妻,沐清柔她们的规矩都是她教的,侯爷说沐清柔她们不懂嫡庶有别,显然是大夫人没教好啊。 大夫人哪里听不出来,气的是牙根痒痒,她看沐清柔的眼睛,满是失望。 第二百章 禁足 大夫人哪里听不出来,气的是牙根痒痒,她看沐清柔的眼睛,满是失望。 她已经够头疼的了,来了一个做过御侍女官的姨娘,侯爷让她暂时做姨娘,或许还许诺过旁的什么,她请了娘家大嫂来,对老夫人旁敲侧击都问不出来点结果来。 正恼火着呢,忠义侯府又出了事,被变成了伯府。 这对拿忠义侯府做靠山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帮不上忙不说,还尽给她惹事。 大夫人哪里不知道老夫人对她积怨日深,她没有妯娌,许多事只有她能做,比如迎来送往,老夫人就算恼了她,也不得不忍着。 现在多了个秋姨娘,以秋姨娘二品御侍女官的身份,让她做妾,原就委屈了她,只要侯府递个给扶正的折子给皇上,皇上可能会不扶正她吗? 这就是悬在她脑袋上的一把刀,谁知道什么时候绳子就断了,给她致命一击? 她现在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大夫人捏着手帕的手,攒的紧紧的。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侯府当家主母,内院的事大多都是你在打点,几个姑娘的规矩又都是你教的,她们今日犯错,有轻有重,依照家规,该怎么罚?” 大夫人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道,“清柔性子偏于急躁,她没弄清楚侯爷给黑珍珠给清韵,是让她帮忙买药膏,就认定侯爷偏心,上门和清韵起了争执。还摔了一跤,依照家规,罚月例两月,禁足半个月,抄家规两百篇,她当众指责侯爷偏心,杖责十大板。” 沐清柔长这么大。也就今天挨了一巴掌。委屈的眼泪都控制不住,结果现在还要打她板子! 她想抗议,可是大夫人给她使眼色。让她忍着。 沐清柔气的咬紧唇瓣,硬生生的把娇艳唇瓣给咬破了不算,还得乖乖认罚。 罚了沐清柔,就罚沐清柔的丫鬟了。 大夫人舍不得罚沐清柔。可是罚丫鬟,她可不会手软。要不是这丫鬟太没眼色,清柔错在前,她不知道先偷偷告诉她,直接就来告状。把事情越闹越大。 大夫人罚了丫鬟二十大板,罚月钱三个月。 罚完了她们,再就是沐清芷和沐清雪了。两人陪同沐清柔去的泠雪苑,沐清柔是妹妹。年纪最小,她们做姐姐的,不知道劝诫她们,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不罚怎么行? 这不,两人禁足七天,抄家规五十篇。 接下来就该轮到清韵了,大夫人看了她好几眼,然后望着秋姨娘了,道,“三姑娘的错,依照家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罚她,清柔几个上门质问,说侯爷偏心,她也不解释下侯爷为什么给她黑珍珠,要是她解释了,这场争执也可免了,方才还当着我和老夫人的面打了清柔一巴掌,她说什么给清柔治病,清柔无病无痛,治什么病?而且,做父亲的要女儿帮个忙,还要送她礼物,我若罚她,她必定不会再帮忙买药膏,不罚她,我岂不是徇私了?” 说着,她走过来,握着秋姨娘的手道,“皇上都说三姑娘没什么规矩,让秋姨娘帮着教她,该怎么罚,我想听听秋姨娘你的意思。” 这是把难题丢给她呢,秋姨娘笑道,“做父亲的要女儿帮忙,送她礼物,这要分情况了,是侯爷主动送的,还是三姑娘主动要的,便是主动要,是很生分的要,还是女儿和父亲撒娇?很生分的要,不止要罚,还要重重的罚。” 说着,秋姨娘望着侯爷了,侯爷笑道,“清韵找我要的是两年前,许诺给她,却忘了的礼物,我见她眼睛清澈明亮,黑如珍珠,就把这两颗黑珍珠赏给了她。” 秋姨娘笑了,“如此,黑珍珠便不能算是三姑娘讨要的,这原就是侯爷该给的啊。” 说着,她望着大夫人道,“五姑娘上门质问,三姑娘没有说黑珍珠怎么来的,这算不上什么错,至于她当众打了五姑娘一巴掌,确实冲动了些,就算被人污蔑说她打了人,辩驳无人相信时,也不应该采用这么极端的办法来震慑人,从而问出事情的真相,但打了人,就必须要受罚。” 大夫人听着,便问道,“那该如何罚?” 秋姨娘挑了下眉头道,“我认为可以功过相抵,侯府还要托三姑娘帮忙买药膏,据我所知,三姑娘已经答应帮两回了,身为女儿,做到这份上,已然足够了,罚了她,还要她心甘情愿的帮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吧,毕竟,三姑娘不帮忙,侯府还是能买到药膏的,并不是非她不可。” 言外之意,罚了清韵,就不能强求清韵帮着买药膏。 清韵站出来道,“我打了人,我认罪,侯府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买药膏的事,我不会再帮忙了。” 她打了沐清柔一巴掌,最多也就是挨五大板、罚一个月月例、禁足几天、抄五十篇家规。 她不帮侯府买药膏,侯府要多付三万两银票! 侯府肯定不甘心,让尚书府付,尚书府也不乐意,两府关系必然闹僵。 侯爷看了清韵几眼,正要说话,那边有丫鬟过来,道,“侯爷,宁王派人给您送了两坛子酒来。” 侯爷轻点了下头,他来内院,也是怕清韵会被欺负,如今瞧来,她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 他再留下来,托清韵买药的事,又掉他头上来,做父亲的找女儿帮忙,这是很没面子的事。 想着这些破事,侯爷就头疼,索性站了起来,瞥了大夫人一眼道,“是依照家规罚她,还是让清韵将功补过,你看着办吧。” 说完,侯爷就走了。 他一走,老夫人就抱怨了,“今儿在这里坐了半天,我还当他改了性子,敢情一直没借口走呢。” 孙妈妈笑道,“男主外,女主内,老夫人不能强求侯爷忙了朝堂上的事,回来还对内院的事上心,这不把侯爷给累坏了吗?” 其实,事情到这一步,大夫人也没得选。 她只能让三姑娘将功补过。 偏偏三姑娘还不乐意帮忙,大夫人怕是要气坏。 大夫人气的五脏六腑都生疼,还不得不挤出一抹笑来,要清韵将功折罪。 可是她要清韵将功折罪,清韵就乖乖听的吗? 扭着绣帕,清韵望着沐清柔道,“我看还是罚我板子吧,我一时冲动,打了五妹妹一巴掌,她必定不甘心,我挨了罚,她心底的气才能顺,我可不想将来为了这一巴掌,还生出许多纠葛来,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绣嫁衣。” 清韵说着,感觉到不少人看她的眼神写着几个字: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打了沐清柔一巴掌的事,侯府已经不追究了,只要她依照之前答应侯爷的,帮忙买药膏就算了。 可是她就是气不顺,她在屋子里待的好好的,沐清柔上门找茬,她是打了她一巴掌,那是她愿意的吗? 打人巴掌,她还嫌手疼呢,人家不犯她,她不会去招惹别人。 以前口头警告,一个个都当成是耳旁风,说过就忘记了。 打了一巴掌,总该长点记性了吧? 若说打了沐清柔一巴掌,是划了一道伤口,清韵这话,就是在上面撒了一把盐巴。 要不是丫鬟拉着沐清柔,她都能过来掐死清韵了。 大夫人手背上有青筋跳动,她望着沐清柔,道,“一家姐妹,发生一次矛盾,还能一直记着?” 沐清柔气哭了,沐清芷低声劝她道,“五妹妹,你听母亲的话,别生气了。” 沐清柔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却不得不上前,对清韵道,“今儿都是我的错,我不生三姐姐你的气。” 清韵大松一口气,道,“你不生我的气,那我就放心了。” 沐清柔攒紧双手,眸底闪过一抹狠毒光芒。 她头微低着,清韵没瞧见,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沐清柔恨不得想掐死她。 清韵转身,跟老夫人告退。 清韵走远了,青莺还看着小几上的锦盒,最后大着胆子上去,把锦盒拿了。 秋姨娘说,这锦盒原就是侯爷该给姑娘的,不要白不要。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秋姨娘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皇上赞赏三姑娘,不是没理由的。 这样的行事风格,她也喜欢。 等出了春晖院,走到无人处,青莺双眸泛光,手舞足蹈道,“方才姑娘给五姑娘那一巴掌,把五姑娘都打蒙了,五姑娘长这么大,应该还是第一次挨打呢。” 不过她活该,谁叫她欠揍了,几次三番的诬陷姑娘,活该挨打。 清韵轻笑不语,继续往前走。 青莺亦步亦趋的跟着,道,“过几天府里就要办宴会了,请帖都送了出去,五姑娘禁足,宴会怎么办,还有明儿肯定有不少贵夫人登门,只有表姑娘和姑娘没挨罚……” 清韵脚步顿住,回头问道,“侯府还有几天办宴会?” “六天啊,”青莺眨了下眼,心道姑娘对宴会也太不上心了,这都不知道。 第二百零一章 头疼 清韵笑了,笑意有些冷。 难怪沐清芷和沐清雪被禁足,那么乖乖的就认了罚,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原来在等着她呢。 侯府姑娘邀请大家闺秀来府里玩,请帖都送了出去,这几天,她们应该紧锣密鼓的筹备宴会,现在倒好,被老夫人禁足了。 宴会的事,原是她们负责的,现在她们撒手不管了,请帖送出去了,没法再收回来,宴会无论如何都要继续。 她们三个不管了,总要有人接手吧,周梓婷虽然可以,可她到底是表姑娘,侯府宴会,不可能让她一手操持,清韵打赌,大夫人会两手一推,到时候逼的侯爷来找她。 她办不了,就得去请受了委屈的沐清芷她们出院子…… 想着,清韵就打了个喷嚏。 春晖院,院内。 沐清柔在挨板子,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在一旁瞧着。 沐清雪哀怨道,“真倒霉,我们什么都没做,也要挨罚。” 沐清芷则冷笑道,“有她求我们的时候!” 沐清雪也笑了,她第一次觉得挨罚也是一件好事。 春晖院,内屋。 老夫人坐在软榻上,有些疲乏。 孙妈妈端了茶水过来,道,“几位姑娘都回院子禁足了,特别的乖巧。” 老夫人掀开眼皮,瞥了孙妈妈一眼,“府里的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哪一次挨罚,有今日这么乖巧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孙妈妈把茶盏放下,帮老夫人捏肩,劝道。“老夫人别想太多,总有解决的办法。” 她这样说,其实她心底也打鼓,不过今天罚五姑娘她们,那是必须的。 五姑娘指责侯爷偏疼三姑娘,还抢侯爷给三姑娘的黑珍珠,丫鬟还恶人先告状。三姑娘很生气。要不生气,也不会怒极打了五姑娘一巴掌。 不依照家规处置五姑娘她们,三姑娘不会消气。 她不消气。就不会帮侯府再买药膏…… 现在三姑娘的事是解决了,可宴会该怎么办? 不用想,也知道五姑娘她们几个会撂挑子,借口抄家规再不管宴会的事。 孙妈妈捏肩的手艺极少。老夫人皱紧的眉头松了些,她摆手道。“这事,我管不了了,你去跟侯爷说一声,让他去说服他那些女儿去。” 孙妈妈就去前院。把宴会的事告诉了侯爷。 侯爷瞬间头大了,“当时怎么不说?” 孙妈妈苦笑,就算当时说了。大夫人也不可能就免了几个姑娘的罚,再说了。三姑娘也不会答应啊。 侯爷皱着眉头,“这叫我怎么办?” 孙妈妈有些无奈,“老夫人说,今儿的事是侯爷送黑珍珠引起的,让侯爷自己解决。” 孙妈妈说完就告辞了。 侯爷没辄,只能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两手一推,道,“侯爷也知道内院的事,不是简单依照家规就能行的,我若是免了她们几个禁足,又该说我偏袒她们了,我依照家规罚了,现在出了问题,可怪不到我头上来,宴会,我倒是可以办,不过只能保证中规中矩,新意方面,我可就做不到了,还有宴会那一天,来的都是些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迎接她们的事,还得她们几个来,依照家规禁足了她们,她们要是不出来,我也不能拿嫡母的身份强迫她们。” 侯爷坐在那里,直揉太阳穴。 大夫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侯爷怎么得了两颗黑珍珠?” 侯爷回道,“昨儿皇上赏我的。” 大夫人笑了笑,道,“侯爷自己去找几个姑娘,她们许会答应。” 侯爷喝了两口茶,就出了屋,她没有去找沐清柔,先是去找了沐清芷。 泠雪苑,屋内。 清韵正在吃糕点,外面,青莺进来道,“姑娘,侯爷真的为了宴会的事,去找二姑娘了。” 清韵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青莺撅了下嘴道,“侯爷问二姑娘宴会的事有什么想法,二姑娘说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尽快把家规抄好,侯府办宴会的时候,她还在禁足,不敢想宴会的事。” 真的拿乔了起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还有呢?” 青莺继续道,“没有了,侯爷没有强迫二姑娘,坐了会儿就走了,临走前,二姑娘还跟侯爷撒娇,说她也喜欢黑珍珠,让侯爷送一颗给她。” 喜鹊听得就道,“这不明摆着了,侯爷不给黑珍珠给她,就不帮忙吗?” 青莺点头道,“就是啊,侯爷那么聪明,肯定听得出来,可是黑珍珠是皇上才赏赐给侯爷的,只有这么两颗,全在姑娘这里了,侯爷最疼的果然还是姑娘。” 清韵笑了。 沐清柔、沐清芷还有沐清雪三个人,就算两颗黑珍珠侯爷从她这里拿走了,也没法分。 她们不仅要侯爷拿回黑珍珠,还要她帮忙从楚北那么再要一颗回来呢。 两丫鬟站在那里,有些长吁短叹,“侯爷这回肯定头疼了,侯爷对姑娘那么好,奴婢不忍心他左右为难。” 说着,青莺拿眼睛瞟清韵。 清韵嗔瞪了她一眼,道,“行了,这忙我帮了便是。” 青莺高兴了,转身要走。 清韵见了直扭眉,“你要做什么?” 青莺伸手往藏黑珍珠的地方道,“把黑珍珠拿给侯爷啊。” 不就两颗黑珍珠,楚大少爷那里有一百多颗呢,别人宝贝,姑娘根本就不稀罕,而且姑娘把黑珍珠给侯爷,多乖巧懂事啊,侯爷肯定更喜欢姑娘。 清韵赫然一笑,“我可从未想过把黑珍珠给她们。” 虽然她不怎么稀罕,却容不得她们算计。 要真让她们占了上风,往后父亲再想给她点什么,怕是会犹犹豫豫了,更别说偏疼她了。 整个侯府,就一个父亲对她真心,她岂能辜负。 两丫鬟有些懵,不把黑珍珠拿给侯爷,还怎么帮侯爷的忙啊? 两丫鬟从未想过,清韵会办宴会,因为清韵压根就没参加过什么宴会,而且侯府办宴会,她也兴致缺缺。 清韵笑了,“她们以为侯府离了她们就不转了,这一次,我就帮她长点教训,侯府没了她们,不仅会转,还转的更好。” 第二百零二章 把握 清韵说着,眼睛瞥了小榻一眼,嘴角的笑更深。 “去请侯爷来,”清韵吩咐道。 青莺多看了清韵两眼,见她笑的自信,她便去请侯爷了。 侯爷就在内院,而且清韵和沐清芷她们住的不远。 侯爷刚出沐清雪的院子,就被青莺请了过来。 侯爷这会儿脑袋晕乎着呢,也不知道清韵找他有什么事,就来泠雪苑了。 清韵在正屋等他,见侯爷面带愁容的见,她迎上去,笑道,“父亲在二姐姐她们那里碰壁了?” 看见清韵一脸的笑,侯爷愁容都散去了几分,笑道,“看见爹爹头上的包了?” 清韵,“……” 她自认够会开玩笑的了,没想到父亲更胜一筹呢。 侯爷坐下来,望着她道,“叫爹爹来有事?” 清韵轻摇了下头,“没什么事,只是二姐姐和四太太她们今天都生了气,觉得父亲偏疼清韵,现在侯府宴会又需要她们,她们不会轻易妥协的,父亲疼清韵,清韵又怎么忍心父亲为宴会的事苦恼?” 侯爷敛了下眉头,他也以为清韵要把黑珍珠还给他。 侯爷的脸色更加的难看,黑珍珠他送给清韵了,岂能再要回来? 做父亲的被女儿逼迫,说出去脸面如何挂的住。 他望着清韵,笑道,“她们想为难爹爹,还嫩了点,这一次侯府宴会若是办不成,往后侯府都不会再办宴会了。” 清韵觉得,她好像把侯爷想的太简单了点。 侯爷不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是不想逼迫女儿而已。 他一句话,就抓住了沐清柔她们的软肋。 沐清柔几个对宴会有多热衷,两年没办宴会,都没差点把她们给瘪死。 父亲是侯府一家之主,他说以后都不会办宴会了,谁还敢违逆。 只要这话一出来。她们几个该跳脚了。 侯爷望着清韵,道,“让她们筹办宴会,不是难事。只是……” 只是侯府刚刚禁足她们,还没几个时辰,又逼迫她们办宴会,侯爷的脸面挂不住啊。 尤其是秋姨娘,皇上才说过侯府把女儿但儿子养。这是说侯府没规矩,他这样,岂不是把脸丢到皇上那里去了。 侯爷想能有个两全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说那话。 不过,还有六天就办宴会了,筹备什么的,都需要时间,明日之前,他必须做决定。 见侯爷为难。青莺忍不住道,“侯爷,姑娘能帮你忙呢。” 侯爷听着,望着清韵。 起先,他眸底带了不信,可渐渐的,便成了笑意。 不等侯爷说话,清韵就道,“我帮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爹爹也知道,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出嫁了,我还要绣嫁衣。枕头,被褥什么的一堆,还要去定国公府几趟,我时间不够用……” 侯爷一听,眸底闪过一抹无奈,“你也跟爹爹谈条件?” 责怪的语气。但是脸上却是宠溺的笑。 清韵脸颊微红,道,“我知道娘亲当年出嫁,嫁衣极美,轰动京都,我想穿娘亲的嫁衣。” 清韵一句话,勾起了侯爷的回忆。 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叹息道,“你娘的嫁衣是挺美的,不过你娘嫁给爹爹,并没过什么好日子,爹爹不希望你和你娘亲一样,况且,你这辈子就出嫁这么一回,哪有这样偷懒的?” 清韵脸又红了三分。 侯爷见了,就笑了,“嫁衣不能偷懒,其他的倒无妨。” 怕侯爷反悔似地,清韵爽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侯爷轻咳两声,她这女儿以前,话是少了些,没这么活乏,可也没这么懒啊,以前还会给他做衣裳,做鞋,现在连自己的嫁衣都不愿意绣了…… 要不是确信这就是他女儿,他真要怀疑了,侯爷无奈一笑,问道,“你真有把握?” 清韵知道侯爷还是有些担心,正要说话呢,侯爷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办的不好,那些枕头要接着绣。” 清韵嘴角轻扯了下,父亲以为她是为了偷懒忽悠他呢。 偷懒是真的,忽悠可不是。 清韵保证道,“我真的会,不过我还有几个条件,需要祖母和母亲答应,明儿早上,我跟她们提。” 侯爷站起来,拍了拍清韵的脑袋,“跟爹爹提了条件不够,还要跟你祖母提,可不能过分了啊。” 清韵轻嗯了一声,声音小的跟嗡子哼似地。 一夜安眠。 第二天,吃了早饭,清韵就去春晖院了。 大夫人也在那里,看清韵过来,她瞥着清韵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嫌弃。 周梓婷挨着老夫人坐着,见清韵过来,她站了起来。 清韵上前,给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道,“昨晚,你爹跟我说,宴会的事交给你办,是真的?” 老夫人说着,大夫人就道,“办宴会,可不是吃顿饭,玩玩闹闹那么简单,你也只参加过桃花宴,真的有把握?” 清韵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道,“祖母放心,清韵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跟父亲说的,祖母说的话,清韵还记得,侯府有两年没有办过宴会了,既然要办,就要办好,只是清韵从未管过内院的事,那些管事妈妈,清韵也不认得几个,需要她们配合,也不知道吩不吩咐的动,清韵希望,祖母和母亲给清韵这个权利,便宜行事。”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问道,“你看呢。” 大夫人笑道,“三姑娘有这个自信,侯爷都相信,我哪敢不信,为了这次宴会,府里的下人,她可以随意调用,我一概不问,不过这次举办宴会,公中只拿两千两,所有的花费只有这么多,另外,二姑娘她们几个还生着气呢,宴会那天,必定会来许多的人,仅凭你,怕是招呼不过来。” 这是要清韵让她们几个消气。 清韵笑道,“二姐姐她们受罚禁足,也都有那个觉悟不来参加宴会,我怎么好让她们出来帮忙,我打算请宁王府若瑶郡主帮我迎接客人,再加上梓婷表姐,也差不多了,若是不行,我还会再找,至于招待世家少爷,若是尚书府不帮忙,我打算请明郡王,再另外找几个……” 清韵说的云淡风轻。 老夫人有些目瞪口呆了,“你找若瑶郡主和明郡王来侯府帮忙招待客人?” 清韵轻点头,楚北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再加上她要帮瑾淑郡主治眼睛,明郡王不会拒绝的,若瑶郡主那更是好说了。 老夫人摆手道,“不行,郡王之尊,来侯府都嫌屈尊了,还让他帮忙招待宾客,我侯府没那么大的脸面。” 大夫人就笑了,“三姑娘有那个自信,又大包大揽,没准儿她就有那个面子,请的来明郡王和若瑶郡主呢。” 这哪是相信,分明就是讥讽清韵不知天高地厚。 第二百零三章 请帖 清韵夸下海口,大夫人又赞同,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再三确定清韵有那个把握后,她点头了。 “这宴会,我便交给你和梓婷了,”老夫人拨弄了佛珠道。 周梓婷看着清韵,她眼睛轻闪了下,清韵眸底那自信的光芒,璀璨如明珠,叫人妒忌,她笑道,“我只是给三表妹帮把手,出主意什么,三表妹可不能指望我呢。” 清韵笑了,问道,“之前宴会怎么筹备的,我一概不知,来参加宴会的大约多少人,有多少贵夫人来参加,我都需要知道,越详尽越好。” 说着,清韵顿了顿,问道,“这次宴会主要是看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们表演,还是只要他们玩的高兴就好,除了最基本的男女大妨之外,有没有特别避讳之处?” 清韵问的轻松,却叫老夫人挑眉了。 以往的宴会,大多都是在花园里赏花,听几台戏,再看大家闺秀表演,也就差不多了。 老夫人还未说话,周梓婷就笑道,“其实看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们表演,也是为了高兴,我觉得应该以他们玩的高兴为主。” 老夫人点头赞同,笑道,“梓婷说的不错,以他们玩的高兴为主,至于男女大妨,可以略放松一些,但不能越过底线。” 清韵心里就有数了,她点头记下。 大夫人在一旁催道,“离宴会,只有五天了,场地什么的都没有布置,要抓紧时间了。” 五天时间,确实紧绷绷的,不过清韵有那个把握。 她起身道,“祖母,那我回去准备了。” 老夫人点点头,笑的慈蔼,“去吧。” 清韵走了。周梓婷自然要跟着。 清韵出了屋子,就吩咐道,“把厨房管事,还有花园管事等找来见我。” 清韵吩咐完。周梓婷望着她,道,“三表妹,你打算怎么办宴,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清韵回望着她。笑道,“梓婷表姐把来参加宴会的名单交给我就行了,我会画好比试台,梓婷表姐监督他们做好。” 周梓婷听得一愣,那些小事,交给下人去办不就成了,何必交给她呢,这是不打算让她插手宴会? 仅凭她一人之力,就想办好宴会? 周梓婷觉得清韵过于自信了,她在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夸了海口。宴会办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周梓婷回道,“府里只有送出去的请帖名单,会有多少人来,我也不清楚。” “请帖只能带一人来?”清韵问道。 周梓婷摇头,失笑道,“府里的宴会,哪能跟桃花宴比啊,就是寻常的请帖,带几个人来都行。” 清韵。“……” 见清韵扭眉,周梓婷望着她道,“怎么了?” 清韵抚额,“这是我第一次办宴会。估计也是唯一一次,我当然想办的高大上一点,连参加人数都无法确定,这场地如何布置?” “什么是高大上?”周梓婷有些懵。 青莺就道,“高大上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姑娘懒的连嫁衣都不想绣就算了,连说话也省。真是够了。 周梓婷听丫鬟解释,一时没转过弯来,等反应过来,她笑了,“我今儿学了个新词了,还挺有趣,不过听这个词,三表妹想把府里的宴会办的跟桃花宴一样?” 清韵还没点头,周梓婷就继续道,“桃花宴,是京都有名的宴会,连皇上都请了来,那些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更是挤破头想参加,咱们侯府的宴会,没那么高的档次。” 清韵笑了,“你说的对,侯府不可能跟宣王府比,不过我以胆大妄为闻名京都,给皇上送张请帖,也不算出格了?” 周梓婷,“……” 三表妹是不是疯了,宣王府能请来皇上和皇后,宣王妃都花了多大的力气,她想仅凭一张请帖,就把皇上请来参加宴会? 周梓婷想说话,可是清韵已经笑着走远了。 那笑声欢快,透着肆意。 周梓婷的丫鬟道,“三姑娘应该是说笑的吧?” 周梓婷的丫鬟这么问,青莺也这么问,她道,“姑娘方才可是吓坏表姑娘了。” 清韵瞥了她一眼,“谁开玩笑了?” 青莺眼珠子瞪圆,拔高了声音道,“姑娘,你不会真想给皇上送请帖吧?” 清韵轻耸肩,反问道,“有何不可?” 青莺哑然,呐呐声道,“要真请的来皇上,侯府宴会一下子就高大上了。” 清韵可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的想请皇上来。 不请皇上来,她没法重新给那些大家闺秀送请帖啊,她需要确定来侯府参加宴会的人数。 回了泠雪苑后,清韵进了书房,拿了张新帖子,写好,交给卫驰。 卫驰知道清韵说邀请皇上来参加宴会,他只当清韵是开玩笑的。 等请帖送到他手里,卫驰有些哆嗦,“真的请皇上来啊?” 清韵两眼上翻,道,“请帖都写好了,还能是假的吗?” 卫驰看着请帖,道,“爷的面子没有那么大啊。” 清韵失笑,“不试试怎么知道,皇上来自然是好了,不来,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卫驰觉得清韵真的不在乎名声,请的来皇上,那自然是好了,请不来,她不仅仅是胆大妄为,人家会笑话她不知天高地厚啊。 可是清韵下定了决心,卫驰也不好阻拦,只能拿了请帖回去找楚北了。 可怜卫驰禀告时,楚北正在喝茶了,闻言一口茶喷老远。 要不是卫驰身手敏捷,铁定要被喷一身。 楚北抚额了,“这女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胡闹也就算了,还要拉着我一起胡闹。” 卫驰手里拿着大红请帖,望着楚北道,“这请帖怎么办?” 楚北伸了手,卫驰把请帖递上。他看了几眼,无奈道,“她都不怕丢脸,我还怕替她送一下?” 卫风。“……” 说好的不一起胡闹呢,这又答应帮忙了? 爷对三姑娘真是太过于宠溺了,这不是好事啊。 楚北拿了请帖,直奔皇宫。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皇上不忙。在御花园赏花呢。 公公禀告楚北求见时,皇上正在凉亭里喝茶,云贵妃还有另外两个妃嫔陪同,有说有笑。 听说楚北求见,皇上眉头动了下,道,“让他过来。” 楚北就去见他了,他一身玄青色锦袍,腰束玉带,头戴玉冠。身材修长,器宇轩昂,只是脸上带着面具,叫云贵妃皱眉。 她有些不悦,难得皇上陪她们说笑,他居然来打扰,尤其他一个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竟然想进出皇宫便进出皇宫,更生气的是,皇上还由着他。 见到公公禀告楚大少爷来。他还挺高兴! 皇上坐在那里,等楚北给他行礼,然后问道,“找朕有事?” 楚北也不说话。默默的从怀里把那张大红请帖掏出来。 孙公公愣了下,赶紧接过递给皇上看。 皇上也好奇了,这东西,自打他登基之后,就没收到过了。 他以为楚北是邀请他去参加他和清韵的婚事,皇上在想怎么拒绝。毕竟楚北只是镇南侯府一个外室所出庶子,他去参加他的喜宴,这不等于告诉满朝文武,将来镇南侯府传给他了吗? 可是等他看了请帖之后,眸底的为难之色,瞬间被震惊所覆盖。 “安定侯府三姑娘邀请朕去参加宴会?”皇上以为自己看错了,问道。 云贵妃听的一怔,随即怒道,“真是不知所谓,安定侯府的小小宴会,她也敢给皇上送请帖来!” 皇上笑了,“说她胆大妄为,她还真就不时的给朕展现一下她的胆量呢,不过这请帖倒是写的别具一格。” 请帖先是赔罪,清韵搅乱桃花宴,从她打碎糕点盘子,到害的皇后吐血,让皇上好不容易出一次宫,还没能玩的尽兴。 这些天,她一直在反省,决定赔皇上一个宴会。 还是那些参加桃花宴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却不同于桃花宴,她会让他们展现不一样的音容笑貌,或抽风、或癫狂、或笑的前俯后仰…… 清韵知道给皇上送请帖,过于大胆了,但清韵还想说一句:不来会后悔呦…… 皇上看到后面几个字,就眉头皱紧,有些不悦道,“噱头闹的这么大,朕也不会给面子的。” 说完,把请帖往桌子上一丢。 春晖院,正屋。 老夫人在喝茶,丫鬟进来,跟老夫人福身。 老夫人望着她,问道,“三姑娘找那些管事们去,做什么了?” 丫鬟回道,“没做什么,只是先请几位管事的喝了茶,说这几日,老夫人您和大夫人把宴会的事交给她了,需要她们的全力配合,她有绝对的权利使唤和处置她们,要她们做什么,不得有任何的疑问和懈怠,办好了,大家都有赏,如果大家看她从未掌过家,就对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会严惩不贷,而三姑娘的严惩,是直接发卖,她们若有疑问,可以来问老夫人您,然后就没了。” 这是担心有人使坏,所以先给那些管事的一番警告,老夫人眸底有抹赞赏,她笑道,“吩咐下去,这几日三姑娘让她们做什么,如果有疑问,来问我。” 刚说完,周梓婷就苦了张脸进来,望着老夫人道,“外祖母,三表妹要我重新再写一份请帖。” 老夫人听得一愣,“重新再写?请帖不都已经送出去了吗?” 要是请帖没送,这宴会根本不会办。 周梓婷望着老夫人,道,“是啊,哪有办一次宴会,送两次请帖的道理,可三表妹说,之前的请帖太普通了,根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让我依照桃花宴的请帖来写,一张请帖,只能带一大家闺秀来,可我就是写了,又能保证她们会来吗?” 侯府根本就没有宣王府那么大的面子,三表妹非得要她依照宣王府的来,她劝,人家又不听,她只能来找老夫人了。 老夫人头有些后悔了,她真不应该把宴会的事交给清韵,这不是胡来吗? 周梓婷见老夫人有了些不满,她继续道,“三表妹心气太高,她还说给皇上送请帖呢。” 老夫人,“……” 老夫人现在不止后悔了,她头都疼了,她吩咐道,“叫三姑娘来见……” 话还没说完,外面周总管进来了,道,“老夫人,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是来传皇上的话。” 老夫人惊了一下,忙问道,“传什么话?” 周总管忙道,“人就在外面,还不知道什么事。” “快请!”老夫人忙道。 很快,传话公公就进来了。 这公公眼熟,孙公公来侯府宣旨,他就陪在一旁。 老夫人笑问道,“不知道皇上让公公来传什么话?” 那公公上前,笑道,“三姑娘托楚大少爷给皇上送了请帖,皇上见了,说那天他会来侯府参加宴会,但要是宴会没请帖上说的那么好,让三姑娘皮绷紧一点,等着挨板子吧。” 说完,公公顿了顿道,“对了,皇上对三姑娘催他早点来参加宴会很不高兴,特地叮嘱说他没来,不许开宴。” 老夫人,“……” 一屋子人,“……” 老夫人有些晕了,要不是孙妈妈和周梓婷扶着她,估计都能直接惊倒。 才知道清韵想给皇上送请帖,结果皇上就收到请帖,还答应来了? 公公传了话,便要离开。 周总管送他出去。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手揉太阳穴了,“我只是想侯府把宴会办好一点,她这是要做什么呢,连请明郡王和若瑶郡主来,我都不赞同,她倒好,直接给我请皇上来了。” 孙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笑道,“三姑娘不仅胆子大,面子也大呢,宣王妃几次进宫,才请皇上答应参加桃花宴,三姑娘一张请帖就行了,只是办不好宴会,要挨板子……” 老夫人摆手打断她道,“她有那自信,皇上都答应来参加她举办的宴会,我还能说什么?这几日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让那些管事的也别来问我了,就是把侯府掀了,我只要皇上不迁怒侯府就够了。” 周梓婷有些妒忌清韵了,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量呢,她望着老夫人道,“那请帖怎么办?” 老夫人看了周梓婷几眼,手中佛珠拨弄了几下,方才笑道,“连皇上都来参加的宴会,寻常请帖,还不得把侯府挤爆了,看来清韵是笃定皇上会答应来,照她的吩咐办吧。” 周梓婷嘴抽了,“可是三表妹要我邀请四品以上官员和夫人一起来……” 老夫人,“……” “罢了,皇上都给面子来了,她邀请谁,谁敢不来?” “照做吧。” 第二百零四章 拆桥 再说清韵,公公来侯府传皇上的话时,她正在尚书府,求沐千娇和尚书府少爷帮忙。 因为有求于人,所以她亲自登门的。 然而,根本就没人给她面子。 沐千娇玩着绣帕道,“尚书府为了筹备大姐姐的出嫁事宜,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这些日子,我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实在没空帮忙,侯府也真是的,明知道要办宴会,还把五堂妹几个禁足做什么?” 沐清柔是昨天禁足的,尚书府早就知道了。 也知道侯府把举办宴会的事交给清韵,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 侯府办宴会,关尚书府屁事,而且明知道尚书府要嫁女儿,还故意在这时候办宴会,显然是想越过尚书府一筹,她才不乐意去帮忙呢。 沐千娇不答应帮忙,清韵预料到了,其实有她和周梓婷也足够了,她要的是几位堂兄帮忙,毕竟他们是本家人,越过他们,去找明郡王,说不过去啊。 清韵望着三老夫人,道,“那几位堂兄呢,能否找两个帮我?” 大太太看着自己指甲,才抹的丹蔻,艳如映山红,她笑道,“你那几位堂兄一个比一个忙,估计也没空。” “就没一个有空,能帮我的?”清韵柔声问道。 大太太摇头,叹道,“侯府少爷年纪都小,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哪能招呼人啊,尚书府和侯府是一家,你都求上门来了,要是能帮,尚书府哪会不帮忙呢?” 清韵见尚书府不愿意帮忙。她也没有强求,只福身道,“既然堂兄们都没空,那清韵就不麻烦他们了,告辞。” 清韵前脚刚出门,走了还没有百余步呢,丫鬟就急忙进屋。禀告道。“老夫人,侯府举办宴会,三姑娘给皇上下了请帖。皇上也来参加。” 三老夫人脸色一怔。 大太太直接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丫鬟又说了一遍,“侯府举办宴会,三姑娘给皇上下了请帖。皇上也会来参加。” 大太太这回听清楚了,她舌头都打结了。“她居然给皇上下请帖?!” 大太太觉得有些头晕,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有谁请皇上会这么直接了当的,偏皇上还答应来了! 大太太望着三老夫人了。脸色有些难看了,“方才,清韵请锋儿几个去帮忙……” 她给拒绝了啊! 三老夫人脸色也青的很。“侯府竟然有那么大的脸面,居然请的动皇上。她甚至都没有亲自进宫,就送了一张请帖?” 丫鬟是连连点头,三姑娘的面子就是这么大。 她只用请帖,就请来了皇上,亲自登门请姑娘和少爷们去帮忙,却没有请到……好滑稽。 沐千娇站在一旁,望着大太太道,“侯府请来皇上参加宴会,肯定会有不少世家少爷来参加,不比桃花宴差,大哥要是帮着迎接客人,必定能结识不少人。” 而且,迎来送往,最是考验一个人修养和谈吐了。 三老夫人笑道,“侯府除了侯爷,没有能迎接客人的人,她会再来请锋儿的。” 大太太听着也笑了,侯府无人可用啊。 可惜,她们想错了,尚书府几位堂兄,并不是清韵心中最好的人选,只是顾忌本家脸面,优先选他们,免得被人诟病。 现在尚书府堂而皇之的拒绝了她,她怎么可能再来求第二回呢? 而且尚书府,清韵是亲自来的,二老太爷那里,清韵让喜鹊去的。 清韵回侯府时,喜鹊也回来了,道,“姑娘,二老太爷听说你办宴会,他很期待呢,奴婢说姑娘请堂少爷帮忙,堂少爷恨不得现在就来。” 说着,她问道,“尚书府答应了吗?” 青莺撅嘴,“答应帮忙才怪呢,根本就没一个有空的,姑娘已经决定修书请明郡王来帮忙了。” 喜鹊点头,“反正都是求人,奴婢宁愿姑娘请明郡王,也不请尚书府。” 尚书府逼清韵赔了两万两银子的事,两丫鬟一直记得,虽然那些钱早坑回来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现在,清韵亲自去请堂少爷帮忙,却无功而返,两丫鬟的气又往上冒了。 主仆三个进府,然后就听说皇上要来参加宴会的事了。 两丫鬟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这在她们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居然变成真的了? 清韵满意的笑着,皇上来参加宴会,这宴会注定了会很热闹。 安定侯府要举办宴会的事,知道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在意,甚至不少大家闺秀收到了请帖,都不打算参加的,有些请帖都给扔了,如今得知清韵给皇上送了请帖,皇上还答应了,一个个就开始愁宴会那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头饰了。 收到请帖的欢呼雀跃,没收到请帖的,都在想法子能来参加宴会。 整个京都都在谈论侯府即将要举办的宴会。 再说侯爷,正值午饭时间,他被人拉着上了风满楼用饭。 正吃着呢,就听楼下轰了起来。 他细细听了几耳朵,然后就呆滞了。 一旁的大臣也以为听岔了,“我怎么听说府上三姑娘举办宴会,给皇上送了请帖,皇上还答应去参加?” 侯爷摇头,“我是把宴会交给清韵办,没说请皇上来啊。” 另一大臣笑了,“侯爷慎言,三姑娘都请了皇上了,要叫皇上知道你压根没打算请他,估计会龙颜震怒。” 侯爷失笑,“就算我真去请皇上,皇上也不会给面子来。” 至于清韵请动了皇上大驾,反正侯爷是无话可说了,女儿面子比爹大。没办法。 有大臣拍侯爷肩膀了,“侯府要是办个小宴会,我就不说什么了,连皇上都请动了,这宴会必定精彩,正好那一日朝廷休沐,府上不给我送请帖。我也是要去的。” 侯爷脑门有黑线了。这些个人平常请都请不动,如今倒好,不请自来了。 “宴会是清韵一手包揽的。我也不知道她会请谁,我尽量邀请你们。”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我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去翻墙。” “……” 再说清韵,回了侯府。先是去了春晖院一趟,把她请尚书府堂兄帮忙被拒的事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生气,只笑道,“既然尚书府堂少爷忙。没空帮忙就算了,依照你之前说的,请明郡王帮忙吧。” 老夫人现在心态变了。起先听清韵请明郡王来帮忙招呼客人,老夫人背脊都怔的一麻一麻的。觉得清韵请不到。 可是现在,清韵把皇上请动了,再请明郡王,还是难事吗? 而且,招呼皇上,也确实要几个够分量的人。 周梓婷在暖阁忙,听到清韵来,她拿了名单过来,递给清韵道,“依照你说的,我把名单拟了下,初步计算,来侯府参加宴会的得有三四百人,还不算丫鬟随从,是不是多了些?” 清韵笑道,“是有些多了,不过勉强也能坐的下去,皇上会来参加宴会,估计会和桃花宴一样,许多人想来,宴会的弹性人数不能超过十人。” 周梓婷望着清韵,“什么是弹性人数?” 清韵解释道,“就是不在计划之中的人,说白了,就是走后门来参加宴会的人。” 周梓婷恍然笑了,她明白清韵说的意思了。 不过她有些为难,“要是忠义伯府多来几个姑娘,尚书府再带几个,我也不好拦着啊。” 清韵望着她,又看着老夫人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位置就那么多,来了总不能让她们站着吧,我可是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算在内了。” 老夫人点头,“依照请帖来,没有请帖的不许进侯府。” 老夫人说完,外面进来一丫鬟,道,“表姑娘,五姑娘找你有事。” 周梓婷嘴角轻弧,看了清韵一眼。 清韵只笑不语。 周梓婷又看了老夫人一眼,然后回丫鬟道,“我这会儿正忙,等有空了就去见她。” 之前端着架子,不接手宴会,想逼舅舅请她们出来,现在好了,舅舅把宴会交给了三表妹,三表妹出手更是不妨,直接给皇上下了请帖。 现在一个个着急了吧,可话是她们自己说的,被禁足了,哪还能管宴会的事,要专心抄家规呢。 现在宴会是三表妹再管,要是惹恼她,她撒手不管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放不放她们出来,全看三表妹的意思了。 五表妹她们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清韵没有多待,起身告退。 等出了屋子,青莺就咯咯笑,“五姑娘她们现在肯定气的抓狂了。” 从她接手宴会,她们就该抓狂,不过更多的还是想看她的笑话。 不过,她请动了皇上,她们就该知道她不是闹着玩的了,现在知道急了? 晚了。 清韵揉着脖子进门,刚走到珠帘处,就见楚北在她屋子里看墙上挂的画。 清韵嘴角溢出一抹笑,进去道,“我就知道,你出马能请的动皇上。” 楚北回头看着她,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皇上不是看在我的面子来参加宴会的。” 清韵眼睛睁大,“不是你帮我的?” 楚北很确定的告诉她,“我只是帮你把请帖送到皇上手里,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皇上就答应了。” 清韵,“……” 清韵不怎么信,可这是事实。 楚北确实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上把请帖丢在了桌子上,云贵妃拿起请帖看了几眼,把请帖批的一无是处,两个嫔妃在一旁帮腔。 皇上看着云贵妃,“有那么差吗,朕觉得还不错。” 云贵妃则道,“哪里好了,一个小小宴会,吹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它也大不到哪里去,还妄想请皇上参加,满朝文武,那么多大臣,要是办个宴会,都给皇上送请帖,这还了得。” 皇上端茶轻啜,笑道,“贵妃是一点都不想参加?” 云贵妃哼道,“臣妾才不想去。” 皇上笑了,“自打朕登基,还没参加过几个大臣府邸的宴会,就连桃花宴,宣王妃来请朕,也没有请帖,十九年了,朕才收到这么一张请帖,这份心意,还是可取的,朕想想,还是决定给这个面子,原打算让贵妃陪朕去,既然贵妃满心不愿,朕也不好勉强,让皇后陪朕去吧。” 说着,皇上就吩咐公公传话给皇后,让她做好准备,再传话给侯府。 他一边说,一边出了凉亭。 身后,云贵妃脸色极其难看,气的直跺脚。 楚北觉得,皇上根本就是想参加宴会的,只是不想带云贵妃一起。 清韵听得有些想笑,至于么,做皇上的,想带谁参加宴会,还得靠耍计谋,这得多累啊。 清韵给楚北倒了杯茶,笑道,“我也没想到我面子还挺大,还是很谢谢你帮我递请帖。” 楚北笑道,“道谢就不必了,不过你好像没有给我送请帖?我要来参加宴会,还得翻墙,待树上?” 清韵囧了,“你和我定了亲,大庭广众之下见面多不合适啊。 楚北脸黑了,“你这女人,真打算让我待树上?” 清韵不说话,不是她忘恩负义,实在不好意思请他来。 楚北望着她,眸底闪着光芒,“我待树上也就罢了,你要祖父也待树上?” 清韵看着楚北道,“有邀请镇南侯来,只是请帖还没送出去。” 楚北脸又黑了三分,“这么说,只有我没有请帖了?!” 清韵听着他话里的怒气,有些挠额头道,“应该也有的,没有我给你单独写一份。” 清韵这么说,楚北的脸色才好了三分。 清韵望着他道,“我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不是,是麻烦镇南侯府的厨子。” 清韵说着,见楚北斜视着她,她赶紧改了口,脸是红如猴屁股了。 卫风站在一旁,有些晕。 没见过三姑娘这样过河拆桥的,她自己过了河,把桥拆了,需要爷时,还要爷自己游过去…… 楚北拿清韵没辄了,就没见过她这样的,可是又忍不住要帮她,“你要镇南侯府的厨子帮你做烤鸭?” 清韵连连点头,“不过不只是烤鸭,那么多人来参加宴会,府里的厨子不够用。” 楚北答应帮忙。 清韵轻咳了一声,补充道,“估计要六十只烤鸭……” 楚北,“……” 第二百零五章 憋死 楚北揉太阳穴了。 卫风就道,“爷擅长烤鸭这事,已经传遍京都了,今儿逸郡王、宁王和皇上都派人来要烤鸭,爷打算开个专门卖烤鸭的酒楼,免得他们天天来烦他。” 清韵点头一笑,她也有此想法,不过不大好意思提,虽然秘方是她的,可是她什么力也没出,现在楚北要开酒楼,她肯定赞同啊。 楚北没待一会儿便走了。 清韵吃了午饭,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给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写了信,让青莺和喜鹊去送。 一个时辰后,两人都回来了。 青莺是去的宁王府,她笑道,“姑娘,若瑶郡主答应来帮忙。” 喜鹊则道,“明郡王不在家,管家收了信,去找明郡王了,明郡王答不答应帮忙,他会来侯府告知。” 两丫鬟禀告着,清韵只嗯了一声,继续忙自己的,写完了,才把紫檀狼毫笔搁下。 吹干墨迹,然后走到窗户旁,交给了卫驰。 宴会用的菜,算是搞定了。 之前沐清柔她们拟定的菜单,清韵瞧了,还算不错,只是皇上和诸位大臣要来,七菜一汤,显得寒酸了些,她做主更换了两个菜,再每桌添一只烤鸭,就不差了。 还有糕点茶水,保证无一遗漏。 吃的方面,算是敲定了。 主要还是宴会的场地布置,她明天之前必须要画出图纸来,尽快搭建好。 一个下午,清韵都没有出屋子。 傍晚时分,天边晚霞绚烂。 春晖院。屋内。 周梓婷揉着胳膊道,“外祖母,那么多份请帖,写的梓婷手酸的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老夫人见了心疼道,“难为你了,写了多少了?” 周梓婷道,“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写完。丫鬟对照了。没有错字,明儿要全部送出去。” 说着,她挨着老夫人坐下。道,“三表妹也真是的,明明会举办宴会,之前问她。都漫不经心的,还谦虚说不会。要不是五表妹她们联手逼迫舅舅,她还藏着掖着呢,外祖母,我总觉得。三表妹是真人不露相,她只参加过桃花宴,而且那次桃花宴举办的也不怎么好。她怎么就会办宴会了呢。” 其实,老夫人也很好奇。她还很忐忑呢,毕竟到现在,清韵只是邀请了皇上来,可宴会办成什么样子,她并不知道。 周梓婷揉着自己的手,外面丫鬟急急忙进来道,“老夫人,明郡王派人来传话了,他答应三姑娘帮侯府迎接客人,只是……” 丫鬟有些支吾,孙妈妈就问道,“有话就说。” 丫鬟回道,“逸郡王的小厮也来了,他说侯府请明郡王帮忙,不请逸郡王,是不是看不起逸郡王。” 老夫人,“……” 孙妈妈扑哧一笑,“侯府请明郡王帮忙,还担心会被推辞,这倒好,不请逸郡王,他还不高兴了。” 周梓婷就纳闷道,“逸郡王怎么知道侯府请明郡王了?还有,他不是在城北军营罚扫马厩吗?” 瑾淑郡主府的管事收了信,怕有急事,就给明郡王送去。 当时,明郡王就在城北军营看逸郡王搭建马厩。 清韵举办宴会,还下帖子请了皇上的事就传到了军营,清韵有事相托,明郡王自然一口许诺,逸郡王知道了这事,就不高兴了。 他帮楚北和她,倒霉催的,扫了几天的马厩,都瘦了一圈了。 她居然邀请明郡王不邀请他,简直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 逸郡王忍无可忍,就让他的小厮和明郡王的小厮一起来侯府了,他要清韵请他帮忙,到时候一起迎接宾客。 这样送上门要别人请他帮忙,不帮忙还不高兴的人,整个京都也就这一个。 可是,侯府对逸郡王和安郡王没有好感啊,反而厌恶的很。 他和安郡王任性,险些害死清韵啊。 老夫人是不怎么乐意请逸郡王的,可是逸郡王都送上门来了,不请他,指不定会惹怒他,天知道他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老夫人扭头纠结。 正好侯爷回来,老夫人就把他找了来,把这难题丢给了他。 侯爷听了,道,“明郡王是清韵邀请的,邀不邀请逸郡王,让清韵拿主意便是。” 侯爷刚说完,喜鹊就进屋了,逸郡王的小厮在门前叫嚣的事,清韵也知道了。 喜鹊就是奉她的命来的。 “表姑娘,三姑娘让你给逸郡王和安郡王都写一份请帖,请他们来侯府参加宴会,”喜鹊福身道。 周梓婷问道,“不是请他们来帮忙的?” 喜鹊摇头,“不是,姑娘说了,邀请了逸郡王,不好不邀请安郡王,还是直接请他们来玩,到时候逸郡王帮不帮忙,随他。” 周梓婷点头道,“我记下了,一会儿我就写了请帖,明天给他们送城北军营去。” 说完,周梓婷就补充了一句,“两位郡王爷被罚扫马厩一个月呢,就算送了请帖给他们,他们能来吗?” 老夫人笑道,“逸郡王都让小厮来侯府了,自然是有办法来的。” 第二天,将近两百份请帖被送了出去。 逸郡王收到了请帖,很高兴,可是见安郡王也有,他就不乐意了,问送信来的官兵,“为什么他也有?!” 送信官兵摇头,“小的只负责送信,不知道为什么。” 逸郡王那个火气啊,“太过分了,她懂不懂什么叫厚此薄彼啊?!” 安郡王能和他比吗? 安郡王是坑她,他帮了她啊,居然待遇一样,两张请帖就差了一个字。 逸郡王火气很大。 安郡王接了请帖,瞥了逸郡王一眼,“要是我没有请帖,你以为你真能去安定侯府参加宴会?” 他们两个犯一样的错,一样被罚扫军营,逸郡王去参加宴会,他还在扫马厩。 就算皇上答应,太后也不会答应。 其实不用安郡王说,逸郡王哪里不清楚,只是心里不爽。 他很不喜欢被别人占便宜,尤其这个人,他还很讨厌。 可现在,讨厌也没有用,两人还得合作呢。 安郡王和逸郡王派了小厮进宫,把他们收到请帖的事禀告皇上,真诚的恳请皇上准许他们那一天能去安定侯府参加宴会,至于被罚扫马厩,少扫一日,他们会补上的。 两人态度很好,再加上有太后帮着说话,皇上也就答应了。 云贵妃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沐三姑娘给皇上下了请帖,给安郡王和逸郡王也送了,怎么不见她给太后也送张请帖来?” 皇上抖着龙袍,笑道,“太后连桃花宴都没有去,会去安定侯府参加宴会?” 太后坐在那里,她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道,“沐三姑娘要是给哀家送了请帖,哀家说不定真去。” 皇上扫了大殿一眼,笑道,“太后的永宁宫,规矩深严,太后说的话,不一定传的出去。” 太后眸光动了动,眸底有些黯淡。 皇上不想云贵妃去参加宴会,也不希望她去。 她摆手道,“哀家只是说笑的,哀家有些乏了,想歇息了,都退下吧。” 转眼,又一日过去了。 侯府,花园。 二十多少小厮,还有木匠师傅在忙活,老远就听到了吵闹声。 芙柔苑里,沐清柔坐在书桌前,再抄写家规。 她心情不畅,把笔丢下,拿起桌子上的纸,狠狠的蹂躏着,往地上一声。 “吵死了,一大清早,人都还没睡醒就吵了,吵什么吵,吵死了!”沐清柔气吼道。 丫鬟站在一旁,小心道,“小厮们在花园搭建宴会台,说是要三天才能搭好。” 沐清柔咬了牙道,“这么吵,我怎么静得下心来抄家规和佛经啊,一个时辰了,一张都没有抄好!” 丫鬟没再说话。 沐清柔气的又揉了一张纸,狠狠的丢地上。 好巧不巧的丢在了丫鬟的身上。 丫鬟走进来,沐清柔见了她,问道,“可打听到侯府宴会玩什么了?” 丫鬟摇头,“不知道呢,至今也没人知道侯府宴会玩什么,连表姑娘都不知道,全是三姑娘一手把持的。” 沐清柔捏了拳头道,“瞒的这么严实,她在搞什么鬼,让我们知道会死啊。” 丫鬟走过来道,“老夫人也问了,可是三姑娘就是不说,老夫人也不好强逼她说,估计要等到宴会那一天才知道。” 沐清柔有些性急,她迫切的想知道宴会怎么举办的,不知道,总感觉有人拿鸡毛掸子在她心里乱挠似地,她撅了嘴道,“娘是怎么回事,还不帮我求情,放我出去,我都快要憋死了!” 沐清柔很后悔,早知道清韵会接手宴会,她还拿什么乔,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丫鬟没敢告诉沐清柔,其实大夫人已经帮着求情了。 可是没用啊,五姑娘和二姑娘她们之前说的那么斩钉截铁,禁足不能出院子,怎么帮着迎接宾客啊。 需要她们时,都不出去,不需要她们了,又说要出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丫鬟劝道,“姑娘先抄家规,抄完了拿给老夫人看,她一高兴,就许姑娘出院子了。” 一听让她抄家规,沐清柔就有些疯了,她抓狂尖叫。 第二百零六章 帮忙 这一日,阳光明媚,有徐徐清风。 清韵站在花园里,看小厮和婆子们忙活。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梅花,用一条月牙色织锦束腰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绾成流仙髻,插着几支梅花簪,和裙摆上的梅花遥相呼应。 见她站在那里,姿态娴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风流韵味,叫人难以忽视。 周梓婷看的有些怔神。 清韵在监督下人搭建宴会台,青莺喜欢东张西望,见了周梓婷,她轻扯了下清韵的云袖。 清韵回头,便见到周梓婷望着她,朝她笑着走来。 两人互相见了礼,周梓婷笑道,“三表妹都来监察宴会台了,想必宴会都筹备的差不多了?” 清韵点头轻笑,“差不多了。” 周梓婷怔了下,望着清韵道,“真准备的差不多了啊,我都没见你准备什么啊。” 说着,她扫了眼花园,道,“花园里的花,种类是不是少了些,你添了没有?” 清韵笑道,“添了十几种,采买花草的事交给花园管事的去办的。” “还有厨房呢,来那么多的宾客,厨房忙不开啊,”周梓婷继续问道。 她对清韵这样漫不经心的办宴会,有些着急上火。 清韵没说话,青莺忍不住了,道,“表姑娘放心,这些事姑娘都考虑到了,姑娘说宴会最重要的就是吃和玩了,府里厨子不够,她请了四个大厨过来,每个大厨再带两个帮手,足够了,大厨房虽然不小,但是多十几个人,有些忙不开。这不在内院临时搭建几个灶台……” 说着,青莺伸手指了指远处。 那边,有好几个小厮抬着青砖铁锅走过来。 周梓婷见了,望着清韵道。“宴会办的这么大,两千两银子肯定不够,你怎么不跟外祖母提?” 清韵不在意的笑道,“之前大夫人就说过,这次宴会的钱只有两千两。我既然应承了,就没有再加钱的道理,虽然这次宴会办的是稍微大了些,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几百两银子我掏了也没事,对了,你招呼宴会台搭建,我一会儿要去定国公府一趟。” 周梓婷有些无语了,府里都这么忙了,她还要去定国公府。 有什么事。非得今儿去的,就不能等宴会忙完吗? 可是清韵要去,她也拦不住,况且,之前清韵就在老夫人面前说过,她要去定国公府看沐清凌,谁也不得阻拦。 叮嘱了周梓婷几句,清韵就带着青莺出府了。 坐马车到定国公府,刚下马车呢,就见沐清凌推着顾明川出门。 看见清韵。沐清凌当即一喜,过去扶清韵下马车,道,“你怎么来了。你要筹办宴会,肯定忙的很,我打算和明川去侯府找你呢。” 清韵笑着,“我只是出出主意而已,忙的都是下人。” 其实,她也知道沐清凌会带顾明川回去。只是沐清凌才回过门,明知道她要忙着宴会,他们还去找她,怕会被人说不懂事。 而且,她忙着宴会,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问她,这事怎么办,那事怎么办,明明喜鹊就能拿主意的事,非得要她点头才行。 给顾明川治病,必须要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分心,她只能来定国公府了。 清韵上了台阶,向顾明川福身见礼。 顾明川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给他治病施针,清韵丢了宴会来国公府,要知道那宴会非同小可啊,皇上都来参加。 而且,她只有几天的准备时间。 之前宴会是沐清柔几个办的,顾明川也知道,因为沐清柔邀请他们那天回门参加宴会。 几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沐清凌住的院子,还没坐下呢,定国公夫人就过来了。 清韵福身给她见礼,只是不等她屈膝,定国公夫人就扶起了她,道,“三姑娘那么忙,还来国公府帮明川治病,我实在过意不去。” 清韵笑道,“定国公夫人严重了,宴会虽然重要,可它不及大姐姐在清韵心中之万一,孰轻孰重,清韵哪里分不清?” 寻常宴会,自然不及自家姐妹重要,可那宴会是宴请文武百官和皇上的啊,这分量有多重,饶是她,估计都顾不上儿子了。 可是清韵能丢了宴会筹办,来定国公府帮顾明川治病,这份姐妹之情,当真是叫人动容。 定国公夫人看着沐清凌,笑道,“你有个好妹妹,连我都忍不住要妒忌了。” 沐清凌眼眶湿润,连连点头。 定国公夫人知道清韵忙,没有多耽搁,就让她先帮顾明川治病。 一忙,就是半个时辰。 等帮顾明川施针完,清韵只坐下喝了杯茶,便带着青莺坐马车回府了。 等回府了,才知道,她就出门了两个时辰,府里就来了两拨客人了,都在等她。 第一拨是忠义伯府大太太,和之前清韵特地叮嘱的一样,不少人没有收到请帖,想走后门,这不就走到了忠义伯府。 大夫人是忠义伯府的女儿,忠义伯府要多带几个人来参加宴会,大夫人能不给这个面子? 忠义伯府答应的爽快,可是京都都传遍了,没有请帖,不许进侯府参加宴会,不是侯府门槛太高,实在是场地有限,加上皇上和皇后要来,人多了,侯府招呼不过来,只能严格限制了,慢待之处,还请见谅。 忠义伯府大太太就亲自来侯府讨要请帖了,她一张口就要三张,可是清韵有言在先,不允许有走后门的。 大夫人就不高兴了,周梓婷不想得罪她,只能道,“舅母要我再写三张请帖,这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了,可三表妹之前说过,宴会人数不能再多了,场地安排不过来,严禁有走后门的行为。我贸然写了请帖,回头三表妹回来不高兴,不再管宴会的事怎么办,梓婷担当不起这后果。还请舅母见谅,只要三表妹让我写,我就是写三十张都行。” 当着娘家大嫂的面,大夫人要几张请帖被拒绝了,脸有些挂不住。可是周梓婷并不怕,她只是负责写请帖的,至于请谁,可全看清韵的意思。 忠义伯府大太太则尴尬道,“我没想到侯府办宴会,竟然这般严格,我以为要几张请帖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就答应那几位太太了,现在要我出尔反尔,我这脸面实在挂不住。” 你挂不住关我们侯府屁事啊。谁叫你答应的爽快了。 听忠义伯府大太太那么说,不少丫鬟在心底腹诽。 这厢忠义伯府大太太还没打发,那边尚书府三老夫人带着沐大太太登门了。 也是要请帖的,尚书府更过分,张口就要五张。 老夫人见了头疼,道,“宴会的事,是清韵一手操办的,这请帖给谁,全看她的意思。等她回来再说吧。” 三老夫人就笑道,“虽然宴会是清韵一手操办的,可大嫂和大夫人不会连送几张请帖的权利都没有吧?” 这是激将法,和三老夫人打了一辈子交道了。老夫人哪里不明白。 她笑看了三老夫人一眼,道,“送几张请帖的权利,我自然是有,不过论给人送请帖的胆量,莫说是我了。整个京都,也没人比的过清韵了,送请帖的事,交给清韵,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做长辈的,有小辈操心,乐的自在。” 一番话,说的三老夫人哑口无言。 老夫人不松口,周梓婷不写请帖,大夫人也没辄,请帖的事是周梓婷负责的,就是她亲笔写了,宴会那天,侯府小厮不认,也是不许进侯府的。 几人就在屋子里,喝茶闲聊,等清韵回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茶都喝了好几杯了,迟迟不见清韵回来。 左等右等,清韵回来了。 看见她,大夫人就皱眉了,“府里宴会的事那么忙,你怎么还去定国公府了?” 清韵上前见礼,道,“今儿去定国公府见大姐姐,是之前约定好的,当时也没想到会接手宴会的事,不过我既然答应大姐姐了,不去就是言而无信,再者,我去看大姐姐只是顺带的。” 周梓婷就忍不住问道,“顺带的?那你去哪儿了?” 清韵笑道,“去了一趟黑市。” 周梓婷睁大眼睛,老夫人都不解了,“你去黑市做什么?” 清韵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道,“祖母,这次宴会办的这么大,连皇上都来了,必定有不少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来参加,没点奖赏怎么行,桃花宴上还拿大东珠做奖赏呢,母亲之前就说了,只给清韵两千两,两千两银子办宴会都不够用,哪还够买奖赏啊,这不,清韵安排宴会台,还多出来十个座位,清韵打算拿去黑市卖了,所得银两,全部拿来买奖品。” 老夫人听得怔住,当即皱眉道,“不可这样做。” 清韵有些不解,“不行吗?” 老夫人还未说话,三老夫人就笑了,“堂堂侯府,举办宴会,还邀请了皇上来,居然要靠卖请帖来办宴会,说出去丢人。” 清韵听得好笑,她去黑市卖请帖就丢人了,别人找她要,或送礼,或欠人情,除了说出去好听点,有区别吗? 不过老夫人不赞同,清韵不会当众忤逆她,便笑道,“既然祖母不同意,那清韵不拿去黑市卖了,不过那十张请帖,清韵另有用处,梓婷表姐,你写十份给我。” 清韵刚吩咐完,大夫人就道,“拿三份给忠义伯府大太太。” 吩咐的理所应当,清韵望了她一眼,“请帖,我有用。” 大夫人眉头微皱,“你有什么用?” 清韵无语道,“宴会的奖赏还没有着落呢,母亲从公中拿一万两给我吗?” 大夫人眸光不悦,“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卖了请帖?!” 清韵也有些不高兴了,“母亲这话说的太早了,这十张请帖的去处,清韵不会藏着掖着,如果真做的有不对之处,母亲再责怪清韵不迟。” 说完,清韵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这宴会从头到尾,都是清韵和梓婷表姐在拿主意,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现在母亲要打断我的计划,我可以把请帖交给母亲做主,但公中需要拿一万两银子给我,要是做不到,清韵的计划都完成不了,清韵只能甩手不管了。” 老夫人一听清韵说不管了,眉头就皱了下,看向大夫人的眼神就透着不悦了,吩咐道,“从公中拿一万两给清韵。” 要说老夫人也是真狐狸,她知道大夫人看重娘家,可跟钱比,娘家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了。 而且给了忠义伯府大太太请帖,就得给尚书府,这样吃亏的事,大夫人不会做的。 三老夫人便笑道,“我没想到请帖这么紧缺,那我尚书府就不要了。” 尚书府不要了,忠义伯府大太太哪还好意思要,她以为这是件很轻松的事,谁想到等了半天,居然一张也没有。 这其中的憋屈可想而知了,她站起来道,“府上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送她出去。 三老夫人在端茶轻啜,沐千娇站在她身后,走过来,问清韵道,“清韵堂妹,你宴会筹办的怎么样了,我留下来帮你。” 清韵看着她,笑道,“办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也不挤不出时间出府去看大姐姐。” “不用我帮忙吗?”沐千娇一脸真诚的问道。 清韵摇头,“不用了,我请了若瑶郡主帮我。” 清韵请了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帮忙的事,侯府上下都知道,尚书府一打听就清楚了,清韵知道沐千娇是装傻的。 三老夫人眉头陇紧,望着老夫人道,“我也听说了清韵找若瑶郡主帮忙的事,侯府办宴会,怎么能请外人,我让千娇和锋儿几个丢了手里的活,那天都过来帮忙。” 老夫人听得心底冷笑,清韵亲自去请,一个个都忙的很,没空来帮忙,知道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来,又想来帮忙了。 她直接说倒也罢了,还说什么丢了手里的活过来帮忙,这不是想侯府承这份情吗?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笑道,“清韵去尚书府请千娇他们帮忙,千娇几个都没空,清韵不找别人,也应付不过来,现在已经找了若瑶郡主,人手够用了,下次办宴会,再让千娇她们来帮忙。” 第二百零七章 应和 周梓婷在一旁听着,朝清韵吐了下舌头。 清韵有些想笑,三老夫人和老夫人斗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彼此什么心性。 她开始没答应帮忙,现在不需要了,巴巴的送上来,老夫人会稀罕才怪呢。 周梓婷拉着清韵去暖阁写请帖了,沐千娇想跟过去,只是拉不下脸面。 很快,周梓婷就把请帖写好了,清韵提笔在每一张上画了朵兰花。 然后带着请帖,回了泠雪苑。 出了春晖院,青莺就问道,“姑娘,这请帖送给谁啊?” 清韵笑道,“不送给谁,卖掉。” “……老夫人不是不许姑娘卖请帖吗?”青莺有些不理解了。 姑娘才答应了老夫人的啊,怎么又要卖了? 清韵轻耸肩,道,“我是想干干脆脆的卖掉,可人家非得逼我换个高大上的方式卖,还顺带博个美名,我只能顺其自然了。” 青莺瞪圆了眼睛,对清韵的话,很不理解。 不过很快,她就懂了。 清韵把请帖交给了卫驰,让他拿去风满楼,让风满楼掌柜的帮忙拍卖掉,至于所得银两,全部用来赈灾。 侯府办宴会的事,京都街知巷闻。 不少人为了弄到请帖,是绞尽脑汁,可是清韵把后门给关了,一个个都没辄啊。 如今正大光明的开了一扇窗户…… 反正今儿下午,风满楼是人满为患了。 风满楼在京都屹立十数年,名望摆在那里呢,经过风满楼拍卖的请帖,不可能有假。 能请来皇上的请帖,谁不想要啊。 一个个争相出价,不到一会儿,十张请帖,就卖光了,卖了六万两银子。 这事。一阵风传回了侯府。 听到这消息,老夫人就一个表情,惊呆。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也是一脸的不信。“三姑娘拿走请帖还不过两个时辰,就卖了六万两银子?奴婢怎么不信啊。” 禀告的丫鬟道,“孙妈妈别不信啊,是真的,而且三姑娘拍卖请帖是为了赈灾。大家都说三姑娘心肠好,侯府教女有方呢,还有些没买到的,都在问侯府还有没有的卖。” 老夫人望着孙妈妈,道,“她不是要筹钱买奖品吗?” 孙妈妈不解呢,三姑娘不至于敢这么堂而皇之的骗人吧,这要传出去,那是要名声尽毁的。 老夫人不放心,让孙妈妈去问泠雪苑问清韵。 清韵请孙妈妈坐。笑道,“祖母多虑了,清韵怎么会为了点钱,葬送掉自己的名声呢,那六万两,说是赈灾,就不会用在他处,至于买奖品的一万两银子,清韵自己掏了。” 孙妈妈听的一怔,“三姑娘。你……” 哪有为了办宴会,自己掏银子的啊。 清韵说她掏了,孙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回去如实禀告老夫人了。 老夫人摇头轻叹。对清韵又是满意,又是怜惜,“这孩子,哪有这样傻的,她说自己掏,大夫人肯定不会从公中拿了。我身上也没有一万两给她,只能她出嫁,我多给她陪嫁两间铺子了。” 其实清韵掏的那一万两,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开始拍卖的十张请帖,卫驰做主买下了前三张,第一张两千两就买下了,第二张四千两,第三张五千两……将价格抬高。 之后,那三张请帖转手拿去黑市卖了,净赚一万两,刚好拿来买奖品。 清韵怎么可能会傻到,侯府办宴会,她掏腰包呢?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一夜安眠。 第二天,天麻麻亮,她就被吵醒了。 明天就要举办宴会了,宴会台还没弄好,侯府下人怕来不及,天边刚有了点鱼肚白,就开始忙活了。 清韵在被窝里憋了好一会儿,睡不着,只好爬了起来。 用了早饭,她便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很关心宴会,见了清韵问道,“听丫鬟说宴会台还没弄好,今天来的及吗?” 清韵点头道,“祖母放心,宴会台今天会搭建好的。” 清韵话音未落,外面丫鬟便道,“老夫人,二老太爷府上文信少爷来了。” 老夫人见了笑道,“快让他进来。” 很快,丫鬟便领进来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年约十七,模样清秀,谦逊有礼。 进屋,先给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唤清韵堂妹和周表妹。 侯府办宴会,尚书府推脱不帮忙,沐文信很爽快的答应,老夫人对他是很满意。 他望着清韵,道,“清韵堂妹,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清韵笑道,“先不急,一会儿若瑶郡主和明郡王会来,我一起说,另外,我们今儿还要去挑奖品,你和明郡王负责世家少爷喜欢的。” 说着,清韵望着周梓婷道,“对了,梓婷表姐,你是要参加宴会,还是做宴会主持?” 周梓婷有些不懂,“什么是宴会主持?” 清韵笑道,“就是平常大家闺秀表演时,周总管要做的事,只是我做了更改,分成两组,若瑶郡主和明郡王一组,你或者我和文信堂兄一组,做了主持,就不能参加表演,和那些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一起活动,赢得奖品了。” 清韵够意思了,她让周梓婷挑。 周梓婷有些犹豫不决。 她想参加活动,不过做宴会主持貌似更好一些,谁都能瞧得见她。 周梓婷权衡一二,果断的选择了宴会主持,毕竟若瑶郡主和明郡王都做主持,更定是好事。 清韵点头道,“有一点,一会儿我跟你们说的事,关于宴会表演什么,不得泄露半个字。” 周梓婷和沐文信两个点头如捣蒜。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嗔了清韵道,“神神秘秘的,连祖母都不能知道吗?” 清韵摇头,老夫人拿她没辄。 约莫一盏茶后。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就来了,两人来的巧,一起到的。 不但巧,两人还在侯府大门口认起了亲来。 明郡王看着若瑶郡主。惊讶道,“你是若瑶?” 若瑶郡主轻哼一声,很不高兴道,“我早认出你了,结果你这么半天才认出我来!” 明郡王讪笑一声道。“我也觉得你有些像,可是逸郡王说你越长越丑,越长越笨,我没敢认。” 若瑶郡主的脸瞬间涨红,几乎跺脚道,“我就知道他没好话形容我,你以后别跟他走太近,他最喜欢把人往沟里带了。” 这句话叮嘱晚了,他回京还没几天,都被带沟里两回了。 清韵听着。有些憋不住笑的抖肩膀。 她上前,给若瑶郡主和明郡王请安。 若瑶郡主扶起清韵道,“清韵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啊,你不嫌弃我笨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很高兴了。” 清韵请几人进府,就在外院正堂,清韵把宴会办什么,需要明郡王他们做什么,一一告知。 明郡王听得有些怔住,“我才离京几年。京都都是这么办宴会的了吗?” 明郡王有一种落伍了的羞愧感。 若瑶郡主捂嘴笑,“你回京的巧呢,清韵姐姐办的宴会,和其他的都不同。也更有趣。” 在正堂里议论了大半个时辰,等若瑶郡主他们都听明白了,几人便一同出府去挑选礼物了。 清韵拿了五千两交给明郡王和沐文信,让他们去买世家少爷的奖品,清韵和若瑶郡主还有周梓婷则去买大家闺秀喜欢的。 五千两银子,买六样东西。奖品动人啊。 尤其是第一名,价值两千两的头饰,别说周梓婷了,连若瑶郡主都动心了。 她惊叹道,“侯府好气魄。” 周梓婷心道,侯府可没有这么大的气魄,外祖母或许舍得,但舅母铁定舍不得,有气魄的是三表妹。 买这么贵重的头饰做奖赏送给别人,她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真是财大气粗。 别看只有六样礼物,挑起来真费时间。 花了两个时辰才买好,中间还饿了,吃了顿午饭,然后在一起回侯府。 回了侯府才知道,明郡王他们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清韵感慨,男人买东西就是爽利。 一行人把侯府逛了一遍,若瑶郡主有些迫不及待了,她闪着一双璀璨的眼睛望着清韵,道“好想明天早点到,控制不住的想,而且你交给我那么重的任务,我怕今晚会紧张的睡不着。” 清韵笑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有明郡王陪你呢。” 若瑶郡主点头道,望着清韵道,“这个宴会,真的都是清韵姐姐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清韵笑着,周梓婷就笑道,“可不是三表妹一个人想出来的,要不是今儿你们来,我都不知道宴会玩些什么呢。” 若瑶郡主笑道,“侯府的宴会,必定空前绝后。” 想到她能主持这么好玩的宴会,心里就美的冒泡。 清韵姐姐有好事都想着她呢。 等熟悉了宴会场地,清韵就让若瑶郡主他们回去了,今天好好歇息,明天要早点来侯府。 宴会台,那么多小厮忙到华灯初上才忙完。 第二天,天边才泛起一丝的鱼肚白。 青莺和喜鹊就过来拽清韵起床了。 清韵睡的熟,丫鬟喊她,她只呢喃道,“别吵,让我睡会儿。” 青莺无奈,拽了被子道,“姑娘,今儿侯府办宴会呢,等办完了宴会,你想睡到几时起都行啊。” 清韵瞬间惊醒了,她真是睡糊涂了,怎么把宴会给忘记了。 赶紧爬起来,洗漱穿戴。 等她出泠雪苑,朝花园走去时,远远的就见到沐清柔几个过来。 几人都盛装打扮,一脸的笑意,见了她,笑意收敛,脸上颇不悦道,“我们几个出院子,三姐姐不高兴吗,连皇上罚安郡王和逸郡王,今日都许他们来参加宴会,何况我们只是禁足了!” 沐清芷应和道,“就是,安郡王和逸郡王胡闹,险些害死你,你都能既往不咎,邀请他们来,宴会是在府里办的,我们却在禁足,像话吗?” 。 第二百零八章 姿势 对于沐清柔几个给出的她们出院子的理由,清韵笑了,“我办宴会的目的,是帮父亲解围,是替你们收拾烂摊子,是让大家来玩的高兴,至于你们三个在或者不在,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更不会有人在意,你们要往脸上贴金,回自己院子慢慢贴。” 清韵说着,沐清柔几个的脸瞬间铁青,怒不可抑。 清韵走过去,笑道,“我虽然邀请了安郡王和逸郡王,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他们,他们任性,险些逼死我的事,我没那么大度,说忘记就忘了,逸郡王上门要请帖,侯府招惹不起,我给他们下请帖,是不想惹事,怎么,你们几个也觉得自己有安郡王和逸郡王的分量,妄想有他们那样的待遇?” “你!”沐清柔气的恨不得抬手扇清韵了。 不过,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今天扇清韵巴掌。 远处,大夫人带着丫鬟走过来,正好听到清韵这话。 她脸色冷青,迈步走过来,冰冷了声音道,“是我让她们三个出院子帮忙的,你要忤逆我?” 清韵在心底冷哼一声,她倒是会挑时间,今天才放沐清柔她们出来,有本事昨天放她们出来试试,现在宴会都办到这份上了,接下来怎么做,她也教了周梓婷她们了,就是今天她不在府里,也不会影响宴会的举办。 况且,没一会儿,皇上他们就要来了,她若是识大体,就不会在这时候把事情闹大,去烦老夫人和父亲。 现在沐清柔几个出院子,这事她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 沐清柔几个有大夫人做靠山,脸上的怒气一扫而空,转而有些得意。 清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前福身给大夫人请安。道,“清韵怎么敢忤逆母亲的意思,不过五妹妹她们这些天一直被禁足,宴会这天。她们也很坚决的表示,不会出院子帮忙迎接客人,这事父亲也知道,所以清韵画宴会台时,也没有给她们三个预留位置。场上的位置都是有数的,今儿若是有大家闺秀不来,她们三个还有座位坐,不然只能站着了。” “还有,她们要看宴会,就静静的看着,若是东插一手,西吩咐一声,扰乱了整个宴会,皇上不满了。要打清韵板子,清韵丑话说在前头,清韵是不会承担的,有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帮清韵作证,这板子轮到谁,也轮不到清韵。” 清韵说话声很轻柔,就跟初春的风,拂过湖畔嫩柳,轻点湖面,带起阵阵涟漪。 可听到大夫人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 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大夫人的眸底迸发出如毒蛇一般嗜血的光芒。 可惜,清韵根本就不怕,她又福了福身子。道,“清韵还要招呼宴会,先告退了。” 清韵带着青莺离开。 走了没两步,就听沐清柔的跺脚声道,“娘!你看她嚣张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给我们位置坐。这不是让我们三个跟丫鬟一样站在那里吗?!” 大夫人心底恨不得刮了清韵,可宴会的事,她也做不了主,只望着沐清柔几个道,“谁让你们话说的那么满的,能出院子已经不错了,还想有座位,现在闹出这样,怨谁?” 大夫人之所以让沐清柔办宴会,还交给她来做主,就是想办个精彩的宴会,让沐清柔在京都扬名。 如今倒好,全给清韵做了嫁衣裳,宴会还没开始,她就先扬名了! 用请帖请皇上皇后来,宴请朝廷重臣,还请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帮着迎接客人。 整个侯府,别说她了,就是侯爷都没她脸面大! 沐清柔跟大夫人撒娇道,“娘,我不想站一天。” 大夫人瞥了她道,“一会儿先请宾客入座,要是有空位自然好,要是没有,看哪里塞的下小杌子,你们就坐那里吧,你们是侯府姑娘,坐的差点,先紧着客人,这是好事,没人会笑话你们,现在都给我去前院迎接客人去,今日宴会事关重大,都给我小心点,谁要是敢惹事,我不会轻饶了她。” 清韵根本不需要扬名了,就冲她一份请帖请动了皇上,就足矣震撼所有人了。 宴会办的好,得利的事侯府,要是出什么事,丢的也是侯府的脸面,清韵大主意不错,皇上不会责怪她的,要怪也是怪侯府下人办事不利,拖了清韵的后腿。 现在差不多到巳时了,侯府的请贴上写着巳时迎接客人,巳时三刻开宴。 当然了,皇上有叮嘱,他不到,不许开宴。 就是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 大夫人还是很期待的,尤其她问了几个下人,都没人知道宴会怎么办,他们做的事,都是清韵吩咐的,听吩咐办事。 大夫人也问过周梓婷,可是周梓婷只摇头,把事情往清韵身上推,把大夫人回绝的死死的。 老夫人看着她,笑道,“行了,宴会的事,你就别指望能问出点什么来,一会儿就要办宴会了,急什么。” 大夫人只得作罢,可是一颗心就跟猫挠了似地。 要知道,一会儿她也是要迎接贵夫人的啊,要是人家问起来,她总要答的上来吧,让她说不知道,说这事都是清韵一手把持的? 宴会办的好,不都是清韵的功劳,有她这个嫡母什么事?! 大夫人不甘心。 清韵先是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了她,问道,“丫鬟说大夫人允许清柔几个出院子,帮忙迎接宾客,你见到她们了?”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她们没来给祖母请安?” 周梓婷在一旁,接口道,“哪敢来给祖母请安吧,怕祖母要她们回院子里呢,她们学安郡王和逸郡王,说今儿先出来,回头补一天。” 清韵把玩了绣帕,笑道,“之前父亲让母亲劝五妹妹她们出院子,她做不到,今儿又主动放她们出来,这样耍父亲玩,我是挺生气的,不过长辈的事,我生气也没用,况且,一会儿就有宾客来府里了,我只能以大局为重,不能让人看府里的笑话,往后再有这样的烂摊子,我是不会再接手了。” 清韵随口就点出了大夫人难以胜任当家主母的位置。 首先,她不敬重侯爷,侯爷吩咐的事,她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办,甚至阳奉阴违。 第二,她身为当家主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顾全大局,她只想着不能委屈了女儿,要不是她懂事忍让,必定要闹笑话。 第三,她不是软柿子,大夫人今天逼她不得不退步,往后侯府再有什么事,她是不会再管了。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望着清韵道,“祖母知道你懂事,顾全大局,等宴会散了,祖母会重重处罚她们几个。” 清韵没有说话,周梓婷拉着她要去前院。 刚要转身了,就有丫鬟来报,“三姑娘,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到了。” 两人去了前院,若瑶郡主见了她,有些抱歉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些,昨晚激动了半夜,睡的晚了些……” 清韵笑道,“不晚,宾客还没来了。” 若瑶郡主咯咯笑,“应该快了,已经巳时了,连皇上都说了,他不到,不许开宴,他们不敢晚到的。” 说着,就有宾客到了。 逸郡王和楚北来了。 两人在侯府门前停下,卫风和逸郡王的小厮递上请帖。 然后便有小厮道,“请逸郡王和楚大少爷抽签,决定座位。” 逸郡王看着一大竹筒,他挑了下眉头,问道,“我能抽两根签吗?” 小厮拿着竹筒,轻瞥了下嘴。 逸郡王真是讨厌,上回和安郡王任性,差点害死三姑娘,前几日又让小厮来要请帖,今天还讥讽三姑娘抽到两根签。 要不是他是逸郡王,身份尊贵,他都恨不得轰他了。 更要命的是,楚大少爷居然和逸郡王一起来的,逸郡王的胳膊还搭在楚大少爷的肩膀上。 虽然被拂开了,可这关系也太亲密了些吧。 不是说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吗? 就算没有夺成功,也没他这样好脾气,还和逸郡王有说有笑的吧? 楚北瞥了逸郡王一眼,道,“你一个人能坐两个位置吗?” 逸郡王抽了根签,瞥了楚北道,“一会儿帮我跟你未来的岳父大人解释解释,不然安定侯府下人的眼神就能灭了我了,我已经够冤的了,这也就是安定侯府的下人,本郡王忍了,换做旁人,早飞了。” 说完,还感慨了一句,“冤到深处自然怒啊。” 小厮把签筒递过来,楚北也抽了根签。 逸郡王凑过来看了下座位号,他撇了撇嘴,“这也能抽到九五?” 楚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拿了签往前走,道,“一支签而已。” 逸郡王则笑道,“我觉得这不是签,是命。” 他说着,明郡王迎了出来,问道,“什么签,什么命啊?” 逸郡王啪了一下,展开玉扇,上下扫视着明郡王道,“你这迎接客人的姿势不对啊。” 第二百零九章 欠妥 明郡王瞅了瞅自己,瞥了逸郡王,问道,“我这姿势哪里不对了?” 逸郡王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他用手中玉扇拍了拍明郡王的胸口,指着门口的小厮道,“那就是榜样。” 小厮迎接宾客,腰弯着,脸上挂着笑容。 明郡王瞥了逸郡王,道,“你是存心想破坏安定侯府的宴会吧?” 他要是卑躬屈膝迎客,绝大部分宾客估计要吓坏,指不定惊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逸郡王笑了几声,问道,“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明郡王抚额道,“你不帮我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他推着逸郡王往侯府里走,并安排小厮带路。 逸郡王就和楚北一起进了侯府。 两人进内院时,正好和清韵迎面碰上。 清韵脸颊染了些许胭脂色,娇艳如三月桃花,她微微福身,向两人见礼。 楚北轻点头,算是回礼。 逸郡王则笑看着清韵道,“本郡王和沐三姑娘也算交情匪浅了吧,侯府需要帮忙,你不想着我,反倒想着刚回京的明郡王,难不成他魅力比本郡王大?” 清韵望着他,笑道,“要是逸郡王没有被罚扫马厩,我铁定第一个想到你,不过明郡王没法参加宴会项目,我可是很看好逸郡王你的。” 逸郡王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了楚北问,“他呢?” 清韵摇头,“他更合适坐那里看。” 逸郡王紧绷着脸,煞有其事的点头。“其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区区一点奖品,又怎么入得了楚北的眼? 其事,他就没想过楚北会来,到底是沐三姑娘,脸面够大啊。 清韵还忙着迎接宾客,让小厮领逸郡王和楚北去宴会台。 这会儿。宾客来了不少了。 大家闺秀、世家少爷、还有文武百官。侯府门前,门庭若市,喧嚣热闹。 有大家闺秀问沐清柔笑道。“侯府宴会办的这么隆重,和桃花宴一样吗?” 沐清柔笑道,“自然是不同的。” 虽然她不知道宴会玩什么,不过侯府没有桃花。更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让大家闺秀寻找。好确定表演什么。 “那侯府宴会玩什么呢,我们都很好奇呢,能否先透露一二?”有大家闺秀闪着一双渴望的眼睛问道。 那模样,问的人不忍心拒绝。 可是沐清柔忍心。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而且为了掩饰她不知道,她回道。“要保持神秘感,恕我不能说。” 那大家闺秀撇了撇嘴。心中腹诽道:不就办个宴会吗,她们也都给面子来了,还藏着掖着,哪怕透露一点也好啊,藏的这么严实,一会儿要是办的不好,她定要好好取笑! 那边,又有大家闺秀问了,“对了,侯府三姑娘写请帖邀请皇上来参加宴会,她怎么就那么胆大呢,她是怎么邀请皇上的啊?” 沐清柔心底暗气,脸上则笑道,“我三姐姐素来胆大,不过侯府其他姐妹胆子也不小,送请帖邀请皇上来这事,事关重大,哪是她一个人能拿定主意的,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请帖和一般请帖一般无二,你们也知道,我父亲办差回京,甚是得皇上宠信,皇上会来侯府,是给侯府和父亲脸面。” 沐清柔说这话时,喜鹊正好从一旁路过,听到这话,她吐了下舌头。 真是不要脸,三姑娘送请帖邀请皇上来这事,只在表姑娘跟前说过,表姑娘都当姑娘是说笑的,老夫人更是公公来传话才知道,就是那会儿,她还一脸的不敢置信。 五姑娘怕人家称赞三姑娘,就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这脸皮都有城墙厚了。 沐清柔信口雌黄,喜鹊就一肚子火气了。 更叫她生气的还在后面了,那些大家闺秀听了沐清柔的话,都在点头。 她们信了沐清柔说的啊,或者说,她们根本就不信清韵有那么大的胆量敢邀请皇上来侯府参加宴会,更不信她在皇上那里有那么大的脸面。 她们坚信,皇上会来侯府,是因为侯爷的缘故。 不止大家闺秀是这么想的,那些来参加宴会的文武大臣更是这么想的。 这不,侯爷迎接他们时,一个个对侯爷笑的脸都绽出花来,恭喜侯爷得皇上宠信。 侯爷多听了几句,脸就火辣辣的烧着了。 皇上会来侯府,看的是清韵的脸面,不是他的,他解释着,怎么就没人信,个个说他谦虚。 他说的是事实好么! 解释了几回,根本没一个人信,侯爷也懒得解释了。 侯爷不解释,人家就当他是默认了,对侯爷更加的恭谨,平常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跟侯爷称兄道弟起来。 宾客们陆续抵达侯府,清韵认识的人不多,再加上迎接客人的人当真是多。 不用沐千娇她们帮忙,她们来了之后,自动自觉的帮忙了,活像侯府就是尚书府一般。 周梓婷领着宾客过来,沐清柔走过来,笑着把她拉到一旁,然后冷了脸问,“你怎么把威北侯府的人也邀请来了?!你不知道我和她的纠葛吗?” 周梓婷望着她,道,“我知道你和威北侯府郑诗柔有矛盾,相看不顺眼,可三表妹要邀请,宴会是她主办的,我只是照吩咐办事,你要不高兴,就去问三表妹去。” 说着,周梓婷还把清韵指给沐清柔看。 沐清柔心底腾起一抹薄怒,比起威北侯府郑诗柔,她更看清韵不顺眼。 她望着周梓婷道,“一会儿想办法给郑诗柔一个难看。” 周梓婷耸肩道,“侯府宴会不同以往,根本不可能给谁难堪。” 沐清柔扭眉望着周梓婷。 周梓婷则道,“我还有事。五表妹自己玩吧。” 说着,她笑着走了。 沐清柔气的跺脚。 沐清芷则过来道,“五妹妹,这回的宴会好像真的办的不错,秩序井然,咱们的花园居然能容纳的下那么多宾客,丫鬟还能穿梭自如。丝毫不拥挤。就一个宴会台,就得不少大臣和贵夫人的称赞了,而且。一会儿梓婷表妹和若瑶郡主主持宴会,若瑶郡主就算了,她和明郡王一起,梓婷表妹可是表姑娘。侯府宴会,却没一个人是咱们侯府正经主子。这说出去也不像话啊。” 沐清柔看着周梓婷俨然侯府嫡女的架势,她看着就来气。 侯府宴会,她来主持才合适。 想着,沐清柔就朝周梓婷走过去。 走了几步之后。她又转了道,去找大夫人了。 沐清柔把想法跟大夫人一提,大夫人也觉得由周梓婷主持宴会不合适。便让丫鬟把周梓婷找了过来。 周梓婷望着大夫人,笑问道。“舅母,你找我有事?” 大夫人轻点了下头,“方才有贵夫人说,侯府主持宴会的不是侯府姑娘,有些欠妥,我思虑再三,决定宴会交给清柔主持,一会儿她需要做什么,你告诉她。” 一听大夫人这么说,周梓婷脸上的笑僵硬了。 上回,大夫人母女抢了她去宣王府参加桃花宴的机会,如今又要抢侯府宴会的支持了? 周梓婷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她望着大夫人,笑道,“侯府宴会,是三表妹一手操办的,她觉得我合适做主持,我都听她的,要是三表妹同意五表妹上,梓婷没有意见。” 她一脚,把难题踢给了清韵。 她知道清韵不会答应的,原本沐清柔出院子,她就不高兴了,岂会允许她辛苦操办的宴会,让沐清柔捡便宜? 说着,她让丫鬟去请清韵来。 清韵听了丫鬟禀告,当即冷然一笑,让她们出了院子,已经网开一面了,她们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 她正忙着,没空搭理大夫人,只吩咐丫鬟道,“告诉表姑娘,宴会的事,我全权做主,除了我吩咐的,其他一概不用理会。” 丫鬟咧嘴一笑,把清韵的话如实转达给周梓婷道, 周梓婷朝大夫人抱歉一笑,道,“舅母去陪贵夫人聊天吧,估计要不了一会儿,皇上就来了,梓婷去忙了,不然一会儿三表妹怪罪下来,梓婷也担待不起。” 说完,她也福身告退了。 等转了身,脸上的笑尽数褪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看见周梓婷走,沐清柔有些跺脚了,“娘,你才是侯府大夫人,现在却一点主都做不了了,连她一个表姑娘都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大夫人牙关紧咬,拳头攒紧,“等宴会过后,我一个个收拾!” 沐清柔撅嘴,还等到宴会后,她现在就等不及了。 正想着呢,那边丫鬟跑过来道,“三姑娘,皇上来了!” 沐清柔听得一愣,“这么快皇上就来了?” 清韵也惊了下,她也没料到皇上来的这么早,好像大臣都没到齐呢。 哪个宴会,皇上不是来的最迟的。 那些大臣坐在那里,有些后怕道,“幸好早来一步,不然皇上到了,我们都没到……” 有夫人笑道,“皇上到了,自然先开宴了,难不成等人到齐再开宴?” 大臣轻笑,“话虽这样说,总归不妥。” 皇上是清韵邀请来的,他驾到,清韵自然要去大门口迎接。 皇上来侯府,仪仗隆重,明黄的车驾,金龙欲飞。 孙公公扶着皇上下来,那边丫鬟扶着皇后走来。 侯爷率先跪下,带着侯府上下,给皇上请安。 皇上笑道,“都平身吧。” 等大家都起来,皇上望着清韵道,“听说你拍卖了十张宴会请帖,筹集了六万两银子用于赈灾?” 清韵轻点头。 皇上笑了,“倒是心地良善,饶是如此,宴会办的不好,朕也是会罚你的。” 清韵囧了。 她怎么觉得皇上之所以答应来参加宴会,不是想看看宴会有多好玩,只是想寻个机会打她板子啊? 一会儿,皇上不会鸡蛋里挑骨头,一定要罚她吧? 侯爷领着皇上进府。 等皇上走远了,还有几位大臣拿了请帖过来,头上有汗珠。 周总管见了,就道,“几位大人随我走另外一条路,可先皇上到达宴会台。” 几位大臣和夫人是感激涕零啊。 等皇上到宴会台时,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都坐好了。 一个个站起来给皇上请安。 皇上笑道,“这宴会场地不错,饶是宫宴都比不上,皇后可得好好跟沐三姑娘学学。” 皇后听了,也不生气,只笑道,“确实不错,臣妾还想将来宫里再办宴会,臣妾可以找三姑娘去帮把手。” 第二百一十章 蒙眼 听到皇上说话,清韵只觉得坑,他怎么能拿她和皇后比呢,还说皇后办的宴会比不上她,这不是存心给她拉仇恨吗? 好在皇后没有置气,反而要重用她,可这样的重用,清韵不喜欢啊,只觉得压力大。 而其他人,则是羡慕妒忌,要知道宫宴,都是交给宠臣来操办,其不说办宴会,能捞油水了,宴会办的好,皇上还重重有赏。 这么好的事,一般人捞不着。 清韵怕皇上和皇后不是开玩笑的,赶紧上前福身道,“承蒙皇上不嫌弃,清韵办的宴会,只是玩闹,如何比的上宫宴的端庄大气。” 皇后笑道,“你不必谦虚,将宴会办的中规中矩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让宴会趣味横生。” 宫里的宴会,多换汤不换药,皇上和皇后早腻味了。 皇后都这样说了,清韵还能说什么,只能讪笑两声,将满是酡红的脸微微低下。 侯爷请皇上和皇后落座。 等他们坐下,侯爷亲自给他们奉茶。 皇上笑道,“朕今儿来的不晚吧?” 他说着,眼神撇过清韵。 清韵红着脸,连连摇头,没敢说话,等皇上笑了,她赶紧转了话题道,“一会儿就开宴,因为宴会台有些特殊,只能等大家都落座了才能上糕点,请皇上、皇后尝尝清韵为这次宴会准备的糕点。” 清韵说着,一边吩咐丫鬟上糕点。 宣王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大锦朝最好的厨子都在御膳房了,皇上什么样的糕点没有吃过,还用的着她来献殷勤。 三十三名丫鬟,三十三名小厮,端着托盘,挨个的给大家上糕点。 每个人桌上都有三个小盘子,一盘子糕点,四种八个。还有一盘子瓜子,另外一盘子吃的,大家都没有见过。 盘子里只有两个,色泽极美。看着就有食欲。 那糕点端到皇上跟前,皇上多看了两眼,笑道,“这糕点叫什么?” 清韵笑道,“这叫蛋糕。皇上尝尝味道如何。” 皇上看了蛋糕一眼,孙公公就拿了银针出来试读。 见银针没有变色,他才端给皇上。 皇上拿小勺子挑了些奶油,尝了一口,眼睛一亮。 他又吃了口蛋糕,点头道,“着实不错。” 他夸赞完,看了眼宴会台,见大家都不动手,笑道。“都吃吧,朕今儿和你们一样,是来参加宴会的,不必拘礼。” 皇上话音未落,不少人就把糕点端了起来。 清韵准备的蛋糕,他们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加上皇上都夸赞好,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尝尝了。 然后,就有人喊清韵了。“吃太快了,没觉察出味道来,本郡王还要一个。” 不用说,这么大胆还不见外的只有逸郡王了。 丫鬟又给他端了一盘子去。 沐清柔几个站在那里。看着大家吃的欢,脸色很难看,因为没人端给她们。 她们自持身份,又不好意思张口要,只能憋着气道,“府里几时会做这样的糕点了?” 沐清雪道。“应该是三姐姐请回来的厨子做的。” 沐清柔重重的哼了一声。 很快,就到巳时三刻了。 清韵让周梓婷和沐文信上台说话,两人脸大红,连连摇头说不敢,让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先上。 清韵怎么能让他们先上呢,这是侯府的宴会啊,自然要侯府的人先了。 沐文信还好一些,清韵催了两句,他就点头了,可是周梓婷不敢。 清韵也不能推她上去,只能自己先上了。 她走到宴会台,先是给皇上行礼,再跟那些大臣和夫人见礼,然后笑道,“前不久,清韵参加宣王府桃花宴,因莽撞冒失,几次搅乱桃花宴,心愧难安,也让那些参加桃花宴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扫兴而归,清韵办宴会,一来是侯府恢复爵位大喜,二来便是向宣王府和参加桃花宴的宾客道歉。” “所以侯府延续了桃花宴奖赏的制度,并做了些小修改,不只是第一有奖励,前六都有,也不强求大家都要参加表演,全凭自愿,清韵准备了几个小游戏,有单独玩,也有组队玩,甚至是一家三口或者四口参加都行,只要赢了,便奖励一朵桃花,等宴会结束,所得桃花最多的六位,予以奖励,特别提醒,桃花不能转送他人。” 清韵说完,回头看了周梓婷和沐文信一眼,示意他们过来。 有清韵带头,周梓婷胆子大了许多,她款步走过去,和沐文信一起依照方才清韵做的,给大家见礼。 然后,笑道,“现在宴会开始了,下面进行第一个项目:蒙眼作画。” 她说着,沐文信接口道,“蒙眼作画,顾名思义,就是把眼睛蒙住来画画,画完了,挂在那里,让作画者自己猜,看哪幅画是自己画的,猜对奖赏一颗桃花,猜错没有。” 然后周梓婷笑道,“现在,请愿意参加表演的人上台,男女皆可,诸位大人和夫人也能给府上少爷和姑娘报名。” 周梓婷说完,有世家少爷道,“做儿子的能给爹报名吗?” 周梓婷被问的一愣,她拿不定主意,转而望着清韵。 清韵笑道,“不怕回去挨打挨骂的,自然是可以了。” 哄堂大笑。 的,给大家见礼。 然后,笑道,“现在宴会开始了,下面进行第一个项目:蒙眼作画。” 她说着,沐文信接口道,“蒙眼作画,顾名思义,就是把眼睛蒙住来画画,画完了,挂在那里,让作画者自己猜,看哪幅画是自己画的,猜对奖赏一颗桃花,猜错没有。” 然后周梓婷笑道,“现在,请愿意参加表演的人上台,男女皆可,诸位大人和夫人也能给府上少爷和姑娘报名。” 周梓婷说完,有世家少爷道,“做儿子的能给爹报名吗?” 周梓婷被问的一愣,她拿不定主意,转而望着清韵。 清韵笑道,“不怕回去挨打挨骂的,自然是可以了。” 哄堂大笑。 然后,江老太爷笑了,“筱儿,你上台。” 江筱红着脸,也上了比试台。 接下来,是右相,他笑道,“瑜儿,你也上台。” 周瑜脸一红,她起身上了比试台。 清韵多看了她两眼,只觉得这姑娘极美,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江筱和周瑜,经常被人一起提及,就连周瑜姑娘赐婚给大皇子,大家都替江筱惋惜,如今两人一起上了比试台,大家都想瞧瞧,谁的画技更甚一筹。 五人上了比试台,都挑好了座位,只差最后一人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叫爹 最后一人,迟迟未见有人上台。 宣王妃笑道,“既然侯府宴会,是为了给桃花宴赔罪,我宣王府怎么也得给个薄面,玉萱,你上台作画。” “是,母妃,”玉萱郡主应了一声,便从座位上起来,上了比试台。 等六人都齐了,清韵上前,跟皇上福身道,“皇上,为了增加比试的难度,请皇上出题。” 若是让他们随意画,就算随意涂鸦,猜中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六人画一样的画,难度就大多了。 皇上笑道,“就画牡丹啊。” 等皇上出了题,便有六个丫鬟端着笔墨纸砚上了比试台,还有颜料。 画了牡丹,还得凭着记忆涂上颜色,这难度…… 只能有两个字来形容:刁钻。 不过,这比试的目的不是看人画技,只要猜出哪幅画是自己画的,就算赢,这难度就小了许多了。 丫鬟送上红绸,六人接过,蒙住眼睛。 然后作画…… 一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 只见楚彦很准确的拿了画笔,然后沾墨,在纸上画起来,行云流水,叫人惊叹。 再看一旁的逸郡王,只见他摸啊摸啊摸,才摸到了砚台,还没画画呢,他的手就沾了墨迹,把纸给弄脏了,桌子上也有。 献王爷见了,嘴角直抽,就算蒙了眼睛,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眼睛蒙着看不见,不论是沾墨,还是涂颜料都极难。 玉萱郡主的云袖沾了墨迹,周瑜姑娘脸有些痒。她抓了一下,脸上顿时有了一抹黑。 一群人笑的,前俯后仰。 丫鬟点了一柱香,他们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作画。 很快,那柱香就烧完了。 丫鬟敲了铜锣,道,“时间到了。” 几人都停了比。丫鬟把画作拿起来。挨个给大家过目一眼,然后胡乱位置。 周梓婷和沐文信两个上台,道。“几位请摘下纱巾,辨认画作。” 几人忙把纱巾取下,然后去看哪幅画是他们做的。 逸郡王最麻溜,也最不要脸。他转悠了一圈,很迅速的挑了一幅画。道,“这幅画是我画的。” 他选画的依据很简单,这六幅画,这幅画的最好。好歹看的出来是牡丹,其他几幅……简直就叫鬼画符。 他们长这么大,还没画过这么丑的画过。 逸郡王觉得。他不可能把画画的那么遭,这幅画肯定是他画的。 不止是他。二皇子和周瑜也认为这一幅画是他们画的。 江筱看着那几张丑到不能再丑的画,她哪里知道哪一幅是她的,只能随手指一幅了。 周梓婷见他们都选定了,笑问道,“几位都确定了吗?” 六人无不点头。 玉萱郡主问道,“我们谁猜对了?” 周梓婷看了楚彦一眼道,“只有楚二少爷猜对了。” 哪副像模像样的画,就是他画的。 蒙着眼睛,还把画画的那么好,在场的无不钦佩。 连皇上都夸赞道,“蒙眼作画,楚彦还能将画画的这么好,当真是不容易。” 那边镇南侯笑道,“老夫的孙子,岂能一般?” 献王爷见了皱眉,“这才第一局,后面还有比试,不要太嘚瑟。” 清韵让丫鬟把桃花给楚彦送去。 第一局,蒙眼作画就算过去了。 大家都再催第二局是什么。 若瑶郡主和明郡王上了比试台,她笑道,“大家别急,为了增加比试的难度,第二局依分好几拨,考验的是大家的默契,至于比赛内容,暂时不透露,请大家闺秀这边上来两名,世家少爷这边上来两名,还有诸位大人和夫人也上来两名……” 她说着,明郡王回头看着皇上道,“皇上,你和皇后要不要也参加?” 明郡王喊着,若瑶郡主跟着起哄,“是啊,皇上你也来参加一下嘛。” 宁王爷瞪了若瑶郡主一眼,道,“不得胡闹。” 若瑶郡主撅嘴,“我哪有胡闹,大家今儿来原就是玩的,皇上也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啊。” 皇上听着,点头一笑,道,“朕也参加一回。” 说着,他望着皇后,把手伸了。 皇后脸有些红,不过皇上都伸了手,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两人上了比试台。 那边逸郡王举手了,“我要参加!” 他站了起来不算,还指着一人道,“蒙表哥,一起上。” 被点名的男子,便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青色锦袍,身量修长,面容俊朗,笑起来,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大家闺秀这边,迟迟没有人上去。 沐清芷望着沐清柔道,“五妹妹,要不我们上?” 沐清柔犹豫了几秒,笑道,“可以。” 两人上了比试台。 到这时,皇上才望着若瑶郡主道,“这下可以不用卖关子了吧?” 若瑶郡主点头道,“这一局的名字叫瞎子走路,就是一个人蒙住眼睛,另外一人在一旁指点他,让他避过眼前的障碍,顺利到达终点,三组中最快到达终点者赢。” 皇后听着,看了眼逸郡王几个,道,“这样比试,是不是有失公允?” 她和皇上是长辈,和小辈一起比试,输了,脸面上挂不住,赢了,又有些胜之不武。 清韵也觉得有失公允了,她赶紧做出调整,让逸郡王和陆蒙,还有沐清柔和沐清芷四个下台,另外上去两对大臣和夫人。 上台的是忠义伯府大老爷和大太太,另外一对是左相夫妻。 无一例外,都是男的蒙眼睛,女的指挥。 等皇上几个把眼睛蒙住了。丫鬟才拿了障碍上台摆放,免得他们记性好,记住障碍在哪里,好灵巧的避开。 丫鬟敲响铜锣,比赛开始。 障碍五花八门,有碗,有凳子。还有绳子。还有盆栽…… 其中绳子有三根,有低的抬脚就能过,中等的要迈过去。高的要弯腰,难度不小。 皇后站在终点,道,“皇上。抬脚,有花盆。再抬高一点,迈步。” 等皇上走了一步,皇后赶紧道,“别动。有绳子,抬脚比之前的花盆还要高一点……” 她说着,一旁的忠义伯把花盆给踩翻了。 紧接着。左相碰到了绳子上的银铃,叮铃作响。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比赛。大家都继续。 皇上和皇后的默契很好,皇后说的,皇上都照做了,尤其是最后一道绳子,皇后让皇上弯腰,道,“低一点,再低一点,还要再低一点,可以了……” 皇上到了终点之后,把蒙眼面纱取下来,给皇后戴上,然后给她指挥。 路上的障碍丫鬟做了些许调整。 皇上和皇后向大家展示了下,什么叫默契。 皇上报的是舞曲动作,皇后在比试台上翻动跳跃,没有碰到任何障碍,就到了终点。 那速度,比皇上过关要快一倍不止。 清韵看的是目瞪口呆,原来过障碍还可以这样,长姿势了。 这一局,毫无疑问是皇上胜出。 两人各得一朵桃花,他们这些长辈的桃花,是可以送给小辈的。 皇上他们回了座位之后,逸郡王就跳上了比试台。 他兴致高昂,然而和陆蒙最没有默契,他翻身过绳子,一脚踩了盘子,直接把青花瓷盘子踩成了两半。 安郡王在一旁笑道,“盘子里应该放些水才好。” 逸郡王到了终点,换陆蒙遮住眼睛,过障碍。 逸郡王见一旁的宣王世子快要赢了,也就熄了胜利的心思,然后就坑表哥了。 他不但乱指路,让路蒙或蹦或跳,还匍匐前进,最后还让他直接跳下了比试台,跳啊跳的,跳到他亲爹面前,并喊道,“叫爹。” 路蒙就叫了一声,“爹?” 一群人笑的肚子都抽筋。 路蒙后知后觉,把蒙眼睛的纱绸取下来,看到他爹望着他,抚额。 再听到一旁,大家笑的快抽风了,他脸涨红的发紫,回头瞪着逸郡王,气道,“有你这样指路的吗?!” 逸郡王也笑的不行,道,“虽然没赢,但重在参与。” 什么重在参与,他分明就是两天不坑人,就浑身不舒坦。 路蒙气咻咻的回座位坐下了。 这一局,赢的是宣王世子。 他们比试过后,便轮到沐清柔几个了。 沐清柔觉得她能赢一朵桃花,可惜一出场就闹了笑话。 也不知道谁跟她作对,摆的盆栽有刺,她裙摆勾了刺,半天走不了,她气道,“谁抓我啊?!” 一堆人抖肩膀。 沐清柔道,“五妹妹你小心些,是花盆勾住了你裙摆。” 沐清柔求胜心切,她狠狠的一用力,直接把花盆给带翻了…… 沐清柔也知道她闹笑话了,一张脸红的发紫,在心底狠狠的咒骂清韵。 清韵打了个喷嚏,轻揉鼻尖。 不用想,她也猜到是沐清柔在骂她。 不过这样的比赛,不仅考验默契,还有心态。 沐清柔气急败坏,还怎么过障碍啊,这不前面的绳子,她迈过了一只脚,另外一只却把绳子勾住了,险些摔了。 磕磕绊绊到了终点,换了沐清芷蒙眼睛。 沐清柔知道她们赢不了,很想学着逸郡王使坏,可是又怕太过分了,招人厌恶,最后中规中矩的指路。 这一局,赢得是翰林院许大人府上两姐妹。 比赛完,就有世家少爷叫道,“接下来比试什么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探花 周梓婷和沐文信上了比试台。 沐文信笑问道,“这些比试项目,有没有趣,大家喜不喜欢?” 有世家少爷带头喊道,“喜欢!” 然后整个宴会台都哄了起来,问还有没有更有趣的。 沐文信笑道,“这样的小游戏还很多,大家别急,现在我们手里有六幅上联,请大家对出下联。” 他说着,周梓婷接口道,“对出下联者,只要工整,就能得一朵桃花。” 沐文信补充道,“诸位大人和夫人对出上联,赢得的桃花,可以赠给府上少爷或者姑娘,祝他们一臂之力。” 宴会台不少大人都在点头,而他们的夫人则道,“一会儿要用心想,帮儿子一把。” 那些大人心道,那要看对联难不难了,要是简单的,他们跟那些小辈抢,那不惹人笑话吗? 要是难,那他们对出来,皇上也会对他们刮目相看,这样的机会,傻子才会错失呢。 很快,沐文信就出了第一幅上联,“闲看门中木。” 对联很短,只有简短五个字,却不简单。 不少人都在思岑。 楚彦站起来道,“思耕心上田。” 他话音一落,便有人夸赞道,“对的工整。” 这时候,江筱也站了起来,回道,“岩边山下石。” 周瑜姑娘也站起来,不落人后道,“蚕为天下虫。” 安郡王也站了起来,摇着玉扇道,“鸿是江边鸟。” 逸郡王连忙站了起来,道,“那本郡王也对一个,醉笑酉时卒。” 皇上坐在那里,大家的对联,他都听着,都会轻点下头。只是逸郡王的对联,叫他眉头皱了下,“对的还算工整,只是这意境……怎么从他嘴里就蹦不了几句好话呢?” 一群大臣都憋笑。 这幅对联。就没人再对出下联,凡是对出下联者,都得一朵桃花。 紧接着,周梓婷出下一联,她道。“闲人免进贤人进。” 安郡王起身道,“盗者休来道者来。” 他说完,宣王赞道,“对的妙极!” 逸郡王两眼一翻,起身道,“秽者莫来慧者来。” 这幅对联,就两人对出了。 紧接着,沐文信出了第三联,“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 这幅对联。难度比之前的都大,半天没人对出来。 最后是江远站了起来,大家以为他对了出来,结果他伸手指了楚北,笑道,“他会。” 一群人,“……” 人家楚大少爷会,自然会站起来,你站起来说他会做什么? 皇上望着楚北,道。“你会怎么不说?” 楚北望着皇上道,“我只是来看热闹的,没打算参与。” 他说着,然后逸郡王接口道。“皇上,这样的人最讨厌了,明明都会,就是不说,然后别人得了第一,他又说。要是我参加,第一准是我的,这样的人,我是见一次想抽他一回,控制不住。” 楚北,“……” 他是那样的人吗?! 逸郡王的话,不少人赞同,包括清韵,她也很厌恶这样的人,不过楚北,显然不是那样的人啊,他显然只是来瞧热闹的。 其他人也没这样想楚北,只觉得他身上带毒,甚少出门,也极少和人接触,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今天办宴会的是侯府,他身为未来的女婿,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不然都不一定来。 皇上看了逸郡王一眼,又看着楚北。 楚北还能怎么样,他要不说,还不知道大家要看他多久,他起身道,“南楼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 听到他的下联,皇上下意识的看了皇后一眼,看到皇后眸底有一抹沉痛,他的心也揪疼了起来。 楚彦坐在那里,他也在为楚北的对联走神。 以前大哥没有中毒,没有搬去锦墨居,他们在府里一起游玩,一同学习,玩的多快乐。 后来,他中了毒,就被祖父安排住进了锦墨居。 那时候,他们都年少,没有船,根本去不了锦墨居,有时候他站在岸边,都能瞧见大哥站在湖边,蓦然神伤。 那种孤寂和落寞,便是现在想起来,楚彦都觉得镇南侯太狠心了。 中毒而已,待在以前的住处不行吗,非得要安排他住在锦墨居,生生把大哥给孤立了。 每五天,祖父准许他们乘船去看大哥,他们上岸时,就见到大哥看着水中倒影。 这幅下联,大哥指的是他自己啊。 楚北对了下联,就没其他人对出来了。 丫鬟给他送了一朵桃花去。 周梓婷上前,出第四幅上联,“黑白难分,教我怎知南北。” 江远站起身来,见大家都望着他,他嘴角轻抽了下,道,“青黄不接,向你借点东西。” 沐文信接口道,“这东西,我知道是什么。” 周梓婷下意识的接口道,“是什么啊?” “桃花啊,”沐文信笑道。 他说着,丫鬟把桃花给江远送去了。 江远接了桃花,向沐文信投去一笑,“谢了。” 借着,沐文信出第五联,“四面荷花三面柳。” 这对子难度不小。 大家都在思岑。 楚彦站起来道,“一城山色半城湖。” 江老太爷夸赞道,“对的好!” 他夸赞着,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虽然江老太爷被贬了,可他曾经官至太傅,能得他一句夸张,着实不容易。 不过楚彦的才学,大家有目共睹,之前的蒙眼作画,就知他画技了得了。 镇南侯看着他,笑道,“彦儿才学还算凑合,江老太爷不妨再收一个徒弟?” 一群人绝倒。 哪有在宴会上就拜师收徒的? 江老太爷笑道,“还有最后一联,他对出来了,我就收他为徒。” 镇南侯看了楚彦。笑道,“用心些。” 楚彦点头应下。 沐文信有些为难了,他回头看了清韵一眼。 清韵抚额,为毛总是出状况。她上台笑道,“侯府只准备了五幅对联,最后一幅对联,请皇上出。” 说着,清韵回头望着皇上了。 皇上笑道。“行,朕出一上联,帮江爱卿择徒。” 皇上说的随意,可是他的话却像是一块巨石投进湖面,掀起巨浪来。 皇上唤江老太爷为爱卿啊! 要知道江老太爷被贬有两年了,他就是一介白丁,就是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得皇上称呼一声爱卿? 称呼爱卿,必是权臣宠臣。 皇上这是消了对江老太爷的气,打算重新启用了? 大臣们纷纷揣测。而皇上出下联了,他道,“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手。” 皇上说完,大家都望着楚彦了,看他能否对出下联来。 楚彦略微思岑了两秒,就道,“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为……”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 迟迟不见下文。 大家都猜测他怎么不说了。 皇上也纳闷了。“怎么不说了?” 逸郡王笑道,“他不是不说,是不好意思说。” 众人望着楚彦,楚彦脸有微红,他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大家就更想知道他没说的几个字是什么。 逸郡王憋不住。笑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采花贼啊。” 一群人,“……” 楚彦,“……” 皇上脸皮有些抽了,难怪不好意思了,当着这么多大家闺秀的面,怎么能说自己是采花贼呢? 楚彦觉得他要不辩白下,名声就要毁了,他赶紧道,“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为探花郎。” 他不好意思是他并未参加过科举,如何以探花郎自称? 他可没想过采花贼啊。 皇上轻咳一声,瞪逸郡王了,“不学无术!” 骂完,觉得不够,又骂了一声,“俗!” 逸郡王嘴角抽了,他也在反省,为毛人家想的是探花郎,他想的就是采花贼呢? 他死鸭子嘴硬道,“虽然是俗了点,不过好歹写实了吧?楚二少爷是高雅,可惜是虚的。” 皇上气的瞪眼,“哪里写实了?!” 逸郡王站起来,眼睛从几位御史身上扫过去道,“据我所知,几位御史就弹劾过不少昏官贪佞,他们左拥右抱,内宅妻妾成群,正好牡丹芍药,秋菊冬梅又长做丫鬟的名字,还好色贪淫,强抢民女,不就是采花贼吗?” 皇上很生气,可是又有些张口无言,因为逸郡王说的都是真的。 逸郡王站在那里,觉察到来自献王爷杀伤力很强的眼神,他坐下来道,“我又不要桃花,说笑的而已,别当真啊。” 镇南侯笑道,“彦儿给出的下联,江老太爷可还算满意?” 江老太爷笑道,“还算凑合,明儿来江家,我再出一题,过了便收徒。” 收徒的事,算是成了一半了。 周梓婷问道,“可还有谁给出下联?” 好一会儿,没有人应答。 丫鬟给楚彦送一朵桃花去。 沐文信和周梓婷下了比试台,换了若瑶郡主和明郡王上台。 大家很激动,迫不及待想看新游戏是什么。 若瑶郡主俏皮一笑,道,“新游戏是有的,不过在游戏之前,希望有大家闺秀能主动站出来,等游戏完了,给大家抚琴一曲。” 她说着,便有大家闺秀举手了。 若瑶郡主点头一笑。 明郡王笑道,“下一个游戏,比的是力量,依然不透露比赛内容,不知道有谁上台?” 第二百一十三章 破例 明郡王说着,若瑶郡主拆台道,“他不透露,我透露,下一局是拔河比赛,因为拔河人数可多可少,所以这一局有多少人参赛,会比赛多少局,我也不知道,全看大家的意思,觉得有趣,咱就多比两回,觉得无趣,咱们就听忠义伯府大姑娘抚琴。” 说完,若瑶郡主问道,“不知道谁有那个胆量上台?” 她说着,眼睛瞄向逸郡王了,她笑道,“来时就听你说要夺第一,参加了这么多回,也没见你赢几朵桃花,你不上台?莫不是怕了?” 被若瑶郡主当众落了面子,逸郡王气冲上头,手一拍桌子,就跃身上了比试台,啪的一下展开玉扇,道,“本郡王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 要说逸郡王也是倒霉,总有人拆他的台。 这不,他刚说完,就有一小少爷拍手笑了,“逸哥哥笨,连怕字都不会写,我会,我教你啊。” 逸郡王,“……” 就那么泪奔了,在一堆笑声中,逸郡王泪流满面了。 不止有拆台的,还有丢石头的,献王爷看了那小少爷一眼,笑道,“林儿真乖,回头来献爷爷这里,好好教教你逸哥哥。” 那小少爷是点头如捣蒜,软嚅的应了一声是。 一堆人笑翻,笑的肚子都抽筋了。 逸郡王,“……”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见大家越笑越来劲,赶紧转了话题道,“谁上台,和本郡王切磋一下?” 逸郡王说了半天。也没人上台。 逸郡王两眼上翻,“没人上台,那算自动认输了,给我桃花。” 他说话声还在宴会上空回荡,安郡王站了起来,笑道,“那朵桃花。本郡王要了!” 声音透着挑衅。 看着安郡王上了比试台。大家心底就嘀咕了,这两位郡王,从小斗到大。只要两人在,就没有哪一回不掐起来,一直以来都是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什么好处。谁也没有什么坏处,动起手来。谁也讨不了好,如今这样规规矩矩的斗,还是第一次呢。 大家都好奇,谁更胜一筹。 要论年纪。安郡王要年长逸郡王两岁,他要略占一些优势。 不过献王爷是将军王,力能扛鼎。逸郡王是得了他真传的,不容人小觑啊。 两人站在比试台上。四目相对,火花四溢。 明郡王拿了绳子过去,都觉得要被灼伤了。 小厮在地上牵线,并点了小半柱香,这是怕两人僵持不下,香燃尽时,还未分出胜负,就算平局。 等准备就绪,铜锣敲响,拔河比赛就开始了。 两位郡王拉紧绳子,都把对方往自己身边拉。 起先,逸郡王略胜一筹,把安郡王拉过去了一点,然后安郡王用力,又把逸郡王拉过去了一点,逸郡王再用力,又把安郡王拉过来一点…… 就这样僵持不下,知道香烛燃尽。 两人未能分出胜负来。 明郡王笑道,“可惜未分出胜负,你们是就此作罢,还是找几个帮手?只要双方人数一致即可。” 逸郡王看了安郡王一眼,“你找不找人?” 安郡王瞥了他一眼,回头看了宣王世子一眼。 宣王世子就上了比试台。 逸郡王也不落人后,找了个帮手。 看着逸郡王找的人,安郡王眉头皱了下,又回头看了一眼。 逸郡王两眼一翻,又喊了一人。 很快,两人身后就站了五个人。 铜锣敲响,又一轮拔河开始了。 和上次一样,胜负未分。 逸郡王不耐烦了,“他爷爷的,气死人了,我就不信赢不了!” 说着,他回头喊道,“楚彦、楚离,你们两别缩着了,上来!” 要说找人,逸郡王占便宜的多,献王爷是将军王,逸郡王又少年丧父,经常被他带着出入军营,和他结识的,多是武将之子,所谓子承父业,那些少爷大多都会拳脚,而且还不弱。 安郡王是先太子的儿子,先太子过世,皇上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结实的大多是文臣之子。 但要说武将,也不是没有,兴国公和镇南侯一样,也把持着十万重兵呢。 安郡王和逸郡王挑人,也不是随便挑的,两人挑的人,年纪相差不多,家世背景也差不多。 现在逸郡王叫了楚彦和楚离,安郡王把兴国公府两兄弟也叫上了。 然后一轮比试下来,又打平手了。 逸郡王炸毛了,回头又找了两人。 不过安郡王那边,则是兴国公府大少爷帮着找人的,他认识的武功不错的人更多一些。 江老太爷坐在那里,他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 眼睛在比试台上扫了一圈,然后望向皇上,只见皇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江老太爷知道皇上在笑什么,若是逸郡王那边不是他,而是大皇子,那这比赛就更有趣了。 逸郡王代表的是大皇子的势力,安郡王代表的是安郡王的势力。 两人争的就不是一朵桃花,而是帝王之位了。 能将两方势力集中在一根绳索上,这出题之人,不简单啊。 清韵站在那里,她也觉察到宴会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她细细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委,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楚北。 起先,她准备的宴会里,并没有拔河,是楚北看了她的宴会单子,临时起意加的。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不错,就添上了,没成想真比试了,居然多了这么多的门道来。 如此一来,倒是将两方势力看的一清二楚了。 宴会台上。人越来越多。 两人身后都跟了十二人之多。 只是人虽然多,却照样没能分出胜负来。 安郡王看着逸郡王,笑道,“不加人了?” 逸郡王赫然一笑,“你要加人,本郡王奉陪到底。” 安郡王看了二皇子一眼,笑道。“请二皇子三皇子助我一臂之力。” 逸郡王无语了。“他们也帮你?!” 可是两位皇子还真的下了场。 皇上眸光闪了一闪,嘴角依然带笑。 逸郡王笑了,人家要抢他们父皇的皇位。他们居然帮他,真是蠢笨如猪,难怪大皇子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只是这么两个分量级人物,逸郡王还真不好找帮手了。 安郡王笑道。“没人可以帮你了?” 逸郡王瞥了他一眼,所谓输人不输阵。他看安郡王眼神仿佛在说我会缺人吗? 然后望着明郡王道,“你过来帮我。” 明郡王指了指自己,有些为难道,“我是主持啊。” 逸郡王呲牙。“别说是主持了,你就是住持,你今儿也得帮我。” 明郡王记得清韵说过。做住持的,不得参加宴会。他是来帮忙的,只能回头望着清韵了。 清韵笑道,“可以破例一次。” 明郡王便把手里的花笺递给若瑶郡主,然后站到逸郡王身后了。 明郡王论身份,自然比不得二皇子了,但和三皇子算得上旗鼓相当了。 三皇子几乎就没有夺储的胜算,将来肯定是封王,明郡王是瑾淑郡主的嫡次子,又是皇上封的郡王,现在太后也不反对皇上召回瑾淑郡主了。 瑾淑郡主被贬之前,有多受太后宠爱,她回了京,哄得太后高兴,恢复爵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况且忠义侯府大少爷打了明郡王,也没伤他多严重,就被贬成了忠义伯,其他牵连的大臣都被贬了一级,这是在给即将回京的瑾淑郡主立威啊。 只是二皇子这边多了个二皇子,不知道逸郡王要找谁帮忙? 其实大家心底,都有一个人选,那就是大皇子。 可惜,大皇子离京了,除了他,还真的没人能跟二皇子比了。 安郡王咬了咬牙,眼睛在场上扫了一圈,眼睛在楚北身上多逗留了两眼,最后饶了他,看若瑶郡主了。 他轻咳两声,“要不,你帮我?” 若瑶郡主,“……” 一群人,“……” 若瑶郡主脸红如霞,她手无缚鸡之力啊,让她帮忙,那还不如主动认输呢。 皇上笑了,“真是胡闹。” 全然不似之前那样骂逸郡王不学无术时的态度,反倒有些宠溺。 其实,若瑶郡主还真的合适。 她代表的是宁王府啊,宁王很宠爱她,视之如珍如宝。 皇上想,要是宁王妃生了世子,以她和皇后的交情,世子必然和大皇子,和逸郡王处的来。 宁欣郡主站起来笑道,“若瑶要是帮逸郡王,那我帮安表哥。” 皇上眼神凝了下,他好像把宁太妃给忘记了,宁太妃可是太后的跟屁虫,太后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宁王妃虽然向着皇后,宁王也向着他,可是他不会太忤逆宁王妃,他要保持中立,他也体谅他。 安郡王笑道,“我还不至于找姑娘帮忙,逸郡王没人可用,不妨直说。” 逸郡王呲牙,“谁说我没人用了,我还能找离京在外的大皇子!” 安郡王扑笑出声,“你也说了,大皇子离京在外,他能飞回来帮你吗?” 逸郡王头冒青烟,他回头看着楚北,“还坐在那里,你倒是自觉一点啊。” 楚北在喝茶,逸郡王看过来时,他还扫视了下周围,活像安郡王喊的不是他。 逸郡王吐血。 安郡王瞥了楚北一眼,笑道,“楚大少爷一身的毒,他能帮你?” 逸郡王不以为然,“只是有毒而已,还不至于拔个河就挂了,又不是纸糊的。” 说着,逸郡王回头,望着楚北道,“大皇子不在京都,你帮他顶一顶。” 第二百一十四章 祈福 逸郡王点了名,楚北不能不给他面子,否则以他的心性,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找回场子。 楚北站起来,那双眼睛,瞳眸漆黑似点墨,如黑曜石般浅浅发光,透出傲然绝世的锋芒来。 他嘴角上扬,透着一抹随性慵懒,但那股强者威仪,宛如黑夜中的鹰,气势凌人,孑然间散发这一股傲然天地的王者之气。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招摇,一跃上了台阶,他是一步一脚印的走上来的。 安郡王本来还想讥诮两句,一个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也敢顶替大皇子,简直是笑话。 可此刻,安郡王笑不出来,他总觉得楚北那姿容和气度似曾相识,好像和大皇子真的有那么几分相同。 楚北走过来,楚彦就往后挪,要给他腾给位置出来。 逸郡王两眼一翻,把楚北给拽前面去了,他朝楚北望了一眼道,“一会儿别辱没了大皇子。” 安郡王眼神透着一抹邪佞笑意,他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让一个外室所出庶子来顶大皇子的位置,这不叫辱没,那什么叫辱没? 楚北站在了最前面,逸郡王侧了脑袋,挑衅的看着安郡王道,“还要挑人吗?” 安郡王笑了,“你还有人可挑吗?” 逸郡王指着自己,很夸张道,“如果我都找不到人了,你还能找到人?” 这话,透着浓浓的鄙夷。 他笑完,回头看了江远一眼,“你师弟叫你过来,” 师弟? 楚北眉头皱了下。若果猜的不错,师弟指的应该是他。 这一声师弟叫楚北蹙眉,却捧的江远很高兴。 他怎么没想起来,他是楚大少爷的师兄啊,以后一定要他喊自己师兄,再不行,跟着清韵喊自己表哥也成啊。 就是看不惯他轻飘飘就能坑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江远心情很好。不过上台。他想都没想过,只笑道,“承蒙逸郡王看的起。只可惜我只会一些拳脚,跟台上的世家少爷没法比,即便是上了台,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逸郡王笑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准儿要赢他们,缺你不可。” 皇上坐在那里瞧着,他眸底有抹亮光,那是一种瞧热闹的戏谑。 逸郡王都这么说了。江远也不好拒绝,他看了江老太爷一眼。 江老太爷轻点了下头,随即看了清韵一眼。 江远就站了起来。然后,清韵晕了。 外祖父看她做什么。总觉得这一眼不同寻常。 她脑袋一转,就明白了过来。 江远需要表这个态,但是他不能真的上台。 清韵抚额了,得,这个坏人她来做吧。 她上台,轻咳了好几声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两位郡王的号召力这么的强,能将今儿来参加宴会的世家少爷都喊上台,只是比试台就这么大,人数不能太多,不然一会软该掉下比试台了。” 清韵都这么说了,逸郡王扫了安郡王一眼道,“开始吧。” 两方准备就绪,等铜锣敲响,便拉了起来。 方才安郡王和逸郡王两个人,就热烈激切了,这会儿这么多人,热闹程度,自是不必说了。 比试台上开始了拉锯战。 清韵站在那里瞧着,她也很好奇,谁会赢。 当然了,她希望逸郡王和楚北赢。 不过,希望总归只是希望,如她说的,比试台就那么大,这不,拉着拉着,最后一人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引得哄堂大笑。 而且倒霉的人还是逸郡王这边的。 这不,少了一人,力量就小了许多,又被安郡王的人给拉了回去。 而且安郡王那边是一鼓作气势如虎,成功在望。 可是逸郡王这边忽然发力,又把绳子拉回去了一些。 然后就僵持在那里不动了。 僵持了一会儿,忽然,吧嗒一声响,绳子被硬生生的拽断了。 两方都是用了力的,绳子一断,后果可想而知了。 两方人马倒的是人仰马翻。 安郡王都倒在了二皇子身上。 楚北还好,他只是身子踉跄了几步,倒是没倒,不过他不小心踩了逸郡王一脚。 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反正逸郡王一声尖叫,响彻宴会台。 逸郡王抱腿叫着,“疼疼疼,我的脚断了!” 楚北抬头抚额,清韵也无语了。 楚北踩的是他的锦袍下摆,根本就没踩他的脚好吧,也不知道他的脚断在哪里。 其他人都起来了,逸郡王还坐在地上,那样子,还真像是脚被踩断了,起不来似地。 楚北知道他耍赖了,伸手要拉他起来,道,“起来吧。” 逸郡王捂着脚道,“我需要看大夫。” 大夫两个字,咬的格外的清楚。 楚北也不搭理他,喊道,“太医!” 那边,有太医急忙过来。 逸郡王,“……” 他嘴角抽了一抽,望着楚北道,“做人不能这样,你知道吗?” 楚北抚额,望着逸郡王,小声道,“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逸郡王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个月后,”楚北回道。 然后,逸郡王一跃而起,笑道,“吓吓他的,谁叫他拔河不使出浑身力气的。” 这话,可不紧紧是给自己打圆场。 现在绳子断了,胜负未分,那就是打平手了。 他之所以没赢安郡王,是楚北没使力的缘故。 好吧,大家也看出来楚北没怎么用力气,大家都倒了。就他没倒,他也好意思啊,亏得他带着面具,不然非得脸红脖子粗不可。 清韵也是知道,楚北不是不用力,而是不能用力。 当日在大街上,他用力接住她。最后吐血晕倒。 以他现在的身子。能使出四成力气,已经不错了。 那边皇上在笑,他瞥了侯爷一眼。笑道,“府上这绳子也太差了些吧?” 侯爷脸红了,忙站起来回道,“不是臣府里绳子太差。实在是诸位少爷力大惊人。” 皇上笑道,“上场的多是武将之子。我朝廷后继有人,好好培养,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朕心甚慰。” 宣王坐在那里。笑道,“这是平局,未分胜负。是就此作罢,还是再重新比过?” 有大臣笑道。“重新比过,只怕也是绳断,摔的人仰马翻的下场。” 明郡王和若瑶郡主上前笑道,“这一居作罢,回头比试人数不得超过六人。” 明郡王说完,楚离拍着楚彦的肩膀笑道,“二哥,我跟你比一下如何?” 楚彦笑道,“那二哥就奉陪了。” 两人留下,其他人都下了场。 这一居,楚彦胜出。 他下场之后,有不少人都上场比试了一番。 若瑶郡主瞧了,不满道,“总是看他们比试哪有趣啊,看大家闺秀比才好玩呢。” 她提议,世家少爷跟着起哄。 明郡王笑道,“不知道有没有大家闺秀上场?” 喊了半天,也没人上台。 若瑶郡主努嘴了,“没人吗?没人那我点名了,你们若是反对,就举手。” 没人举手。 若瑶郡主就拿了签筒来,随手从里面抽出来两根。 那两个大家闺秀被挑中了,上了比试台,拔河起来。 之后,又比试了几组。 不但大家闺秀比了,还有大臣和夫人也比了,他们的签,是皇上抽的。 文臣和文臣比,武将和武将比。 好吧,清韵发现皇上还作弊了,他明明抽到镇南侯和镇远大将军比,却说他和兴国公比。 比试台上,镇南侯着实虐了兴国公一把。 清韵觉得,皇上就是存心借镇南侯的手教训教训兴国公。 拔河过后,大家稍作歇息,听忠义伯府大姑娘抚琴。 比起比试的热闹,听琴曲太过平淡了,总觉得有些破坏气氛。 不过鉴于忠义伯府大姑娘主动上台表演,奖励她一朵桃花。 宴会进行到这里,已经是正午了。 接下来便是用午饭了。 喜鹊过来禀告清韵道,“姑娘,饭菜都准备妥当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告诉侯爷。 侯爷便请示皇上,皇上笑道,“那便用膳吧。” 众人移步去了别处,到哪里时,下人已经把饭菜准备妥当了。 每一桌前,都站了个小丫鬟。 她当着众人的面挨个的给每一桌菜试毒。 一顿饭,吃的是其乐融融。 大半个时辰后,大家又回到宴会台。 接下来,又玩了几个小游戏,全是大家没玩过的,比如交换名字、连连看、官兵捉贼、倒着说、拍七令…… 不论哪个游戏,大家都玩的不亦乐乎。 皇上和皇后还参与了夹瓜子的游戏,还输给了右相夫妻。 皇上惊叹,“这些游戏都是清韵想出来的?” 侯爷正要点头,大夫人快他一步笑道,“是府上几个姑娘一起琢磨出来的。” 侯爷眉头皱了下,眸底闪过一抹不悦的光芒。 宴会明明是清韵一手操办的,清柔几个并未参与其中,连梓婷都是昨天才知道宴会办什么,他问她,她都不透露一句。 怎么到她嘴里就成是清韵和清柔她们琢磨出来的了?! 她可知道,这么说是欺君! 大夫人感觉到了侯爷的不悦,但是她理直气壮。 宴会是清韵办的又如何,她已经许了人了,清柔几个还没定亲呢。 今儿的宴会,皇上都参与了两次,兴致极高,那些大臣和贵夫人也都在,谁不喜欢未来的儿媳妇把内院打点的妥妥当当的,办个宴会人人称赞? 这些话,清韵听见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寒笑来。 这是晾准了侯爷和她会顾忌侯府的脸面,不会拆她的台,所以肆无忌惮的抢功劳呢。 只是她的功劳是那么好抢的? 正想着呢,就听皇后笑道,“安定侯夫人不说,我还以为这些游戏都是清韵一个人想出来的。” 皇后话音未落,宣王妃就笑道,“这些游戏趣味横生,若是一个人想出来了,必定聪明绝顶了。” 说着,她顿了顿,笑道,“几位姑娘一起琢磨出来的,只是宴会上,她们一直站着那里,也不参加,也难怪大家会这样以为了。” 宣王妃这么说,是存心的寒碜清韵,讽刺她抢人功劳。 清韵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宣王妃的声音如同天籁。 她上前一步,有些惭愧道,“宣王妃说的是,是清韵疏忽了,若瑶郡主和梓婷表妹两个是女儿家,不比明郡王他们,站了一天,也疲乏了,下面还有两个游戏,五妹妹她们也知道怎么玩,一会儿让她们上台给大家介绍。” 清韵说着,大夫人的脸上的笑缓缓僵硬,最后变的铁青。 她坐在那里,拳头攒紧,眸底冰凉。 清韵瞧见了,毫不畏惧的和她对望。 之前,她帮沐清柔抢功劳,她给回绝了,她还不死心,居然敢当众抢。 侯爷和老夫人由着她,她不会。 皇上对宴会很满意,就算一会儿出些差错,也不会打她板子。 倒是沐清柔,她对那些游戏一无所知,若瑶郡主不会说,周梓婷更不会。 她倒想看看她们母女怎么把这谎言给圆回去。 老夫人坐在那里,她看清韵的神情,就知道她生气了,一定要给大夫人一点难堪。 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侯府当家主母被指责帮亲女儿抢清韵的功劳,侯府只怕要被人笑话好几天。 老夫人轻揉了下太阳穴,她知道,不让清韵气顺了,她真的会让沐清柔上台的,若瑶郡主是她请来的,她只会听清韵的。 老夫人在心底轻叹一声,望着清韵道,“今儿宴会,确实辛苦若瑶郡主和明郡王他们了,我看宴会也接近尾声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明儿清柔她们就要去栖霞寺,为你出嫁祈福一个月,今儿就让她们好好歇歇。” 祈福是假,明摆着是罚沐清柔她们三个去栖霞寺吃斋念佛一个月。 这样的惩罚,清韵还算满意。 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没人敢驳她的脸面。 至于说给清韵祈福,倒不是讽刺楚大少爷身上有毒,不少大家闺秀出嫁,不少姐妹都会去栖霞寺帮她祈福。 大夫人坐在那里,一口银牙险些咬碎,脸上还不得不挂着笑。 但是沐清柔几个就气的抓狂了,本来禁足就够烦闷的了,还让她们去栖霞寺禁足,简直欺人太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吃货 沐清柔很生气,可是她的生气丝毫不影响宴会的热闹。 比试台上,四位姑娘在比试吃包子。 每人跟前有两盘子肉包,谁吃的多,谁就获胜。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包子,而且为了赢,还得狼吞虎咽,几个姑娘是面红耳赤,羞的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好在有人陪着,不至于太丢脸。 这四人中,就有沐千娇。 她连啃了六个包子了,有些吃不下了,可还是拿起一个,恶狠狠的啃着。 那样子,像是在啃清韵似地。 这一局,她必须要赢,那样她就能得奖励了,而且还是第三,若是输了,那就第四。 她打听过了,第三的奖励是一千,第四的奖励是七百。 差别太大,她不能输。 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扫视其他人,见她们也吃不下去了,直拍胸口了,她觉得自己赢的可能很大。 再啃了一个包子后,已经有两个姑娘主动放弃了。 还有一个再坚持,她吃的很慢,好像吃不下的样子。 沐千娇觉得她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她和她旗鼓相当,只要熬到她放弃,她就赢了。 就这样,沐千娇又吃了两个包子。 可是那姑娘还慢吞吞的啃着包子。 沐千娇看着她,问道,“你还吃得下?” 那姑娘轻点了下头,望着她道,“你能吃快一点吗?” “吃快点?”沐千娇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道。 那姑娘点头道,“娘亲叮嘱过我,去别人府上做客。不能吃饭快过别人,最好吃的和别人一样多。” 沐千娇,“……” 所以她慢慢吃,她也慢慢吃? 沐千娇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她有一种这辈子都不想再吃包子的感觉了,她望着那姑娘道,“你还能吃几个?” 那姑娘看了看自己的盘子。道。“我还可以再吃一盘子。” 沐千娇,“……” 一盘子,十二个包子啊! “我不信。你别激将我,要我认输,”沐千娇认定她是故意说,目的是败她气势。 那姑娘有些委屈道。“我没骗你。” 沐千娇哼道,“反正我不信。不然你吃给我看。” 那姑娘有些犹豫,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家娘亲不在,她转过头。笑的眉眼弯弯的。 她拿起两个包子,啃起来。 那速度…… 比她们刚上来时,快了一倍不止。 沐千娇。“……” 很快,两个包子就啃完了。她又拿了两个,速度依然不变。 很快,一盘子就见底了。 沐千娇默默的把自己的包子拿了两个给她,那姑娘接了,道了声谢,就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道,“这包子真好吃。” 满堂宾客皆瞪眼。 这姑娘谁家的啊,怎么养大的,这么能吃? 那姑娘吃着,看到远处有个夫人走过来,她赶紧把包子放下,道,“我不能再吃了。” 她不是吃不下了,是不能再吃了。 沐千娇快哭了,你这么能吃,你早说啊,害我拼死拼活的塞了那么多包子,现在肚子撑的难受。 那姑娘吃了一盘子包子,赢了这一局。 若瑶郡主目瞪口呆的让丫鬟把桃花给她送去。 皇上坐在那里,笑问道,“这是谁府上的姑娘?” 宁王笑道,“是云麾将军府上的姑娘。” 皇上愕然失笑,“难怪这姑娘饭量惊人了,朕当年在军中就知道她爹饭量过人,吃的多,力气也大,连献王叔都逊他一筹,可惜这姑娘没有生做男儿身。” 女儿家,吃的都不多,不然没法保持纤瘦的柳腰。 要是男儿,吃的多,力气大,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要比一般人快几倍。 皇上说着,宁王爷笑道,“据我所知,云麾将军膝下有四男三女,只有这位苏三姑娘随了他,天生神力。” 这下,笑的人更多了。 这是老天在坑云麾将军啊。 若瑶郡主重重咳了好几声,然后笑道,“大家闺秀已经比试过吃包子了,接下来该世家少爷了,不知道有谁上场?” 话音刚落,逸郡王就站了起来。 明郡王指着他道,“你已经被禁止上场了。” 只要是个比赛,逸郡王就上来,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在捣乱。 一听明郡王不许他上场,逸郡王就炸毛了,“禁止我上场,凭啥啊,说好的,上场比赛全凭自愿,想出尔反尔呢?” 明郡王抚额,“我是为了你好。” 逸郡王哼了一声,“谢谢,不用!” 明郡王,“……” 逸郡王坚持上场,他上场之后,另外三位少爷也上了场。 等他们坐下,小厮端了盘子过来。 看着跟前的馒头,逸郡王傻眼了,“不是包子吗,怎么变成了馒头?” 明郡王走过来,笑道,“不是变成了馒头,而是它本来就是馒头的。” 逸郡王苦大仇深了,“能换成包子吗?” 明郡王摇头。 那边,皇上和皇后都忍不住摇头笑。 皇上笑问道,“你上一次吃馒头是什么时候?” 逸郡王拿着馒头,望着皇上道,“十年前,我和大皇子打赌输了,啃了四个馒头。” 那一回,他差点噎死啊。 “有决心赢吗?”皇上问道。 逸郡王把馒头放下,有些痛心道,“算了,我还是主动放弃了吧,实在咽不下去。” 说着,又觉得脸面上挂不住,问明郡王道,“一会儿有吃别的吗?” 明郡王点头,“有。” 逸郡王就道,“那我一会儿再上来。” 逸郡王还没开始,就放弃了,明郡王就再找了一人上台。 世家少爷的食量,绝非大家闺秀能比的,额,云麾将军府姑娘除外…… 很快,二十个馒头就被轻轻松松的干掉了。 他吃的那么快,明郡王问他,“吃完有什么感觉?” 那世家少爷想也不想道,“这馒头很香软,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馒头了。” “有那么好吃吗?”明郡王也不怎么喜欢吃馒头。 不过没有逸郡王那么厌恶就是了。 他拿了个馒头,啃起来,道,“真的不错呢。” 若瑶郡主想吃,但是没好意思拿。 她催道,“快点进行下一个比试啦。” 她很期待啊。 明郡王啃了个馒头,然后请四人上台。 逸郡王肯定在内,另外再上来的都是世家少爷。 等人上奇了。 丫鬟端了十二盘子菜上来,都用盖子盖着,不知道是什么菜。 逸郡王瞅了瞅盘子,好笑道,“不就是菜吗,还卖什么关子啊。” 说着,他随手把盖子皆了。 然后直接傻眼了。 只见盘子里盘着一条青蛇。 看一眼,身子都凉半截了。 若瑶郡主哆嗦了下道,“清韵姐姐说,这叫黑暗料理,是考验吃货等级的最佳吃食。” 逸郡王额头打颤,嘴角抽不停道,“这哪是黑暗啊,简直暗无天日。”~ 第二百一十六章 王签 另外三名世家少爷麻溜的把余下十一盘子掀开,看着一桌子菜,有老鼠,有蜈蚣,有蜘蛛…… 几人汗毛倒竖,面面相觑。 这哪是比饭量啊,分明比的是胆量啊,比谁更不怕死啊。 看着那一桌子菜,皇后只看了一眼,拿帕子掩去作呕。 皇上眉头陇紧,问道,“怎么准备这么些吃的?” 侯爷头疼,之前的比赛都很好,吃包子也好,吃馒头也罢,第三局,你可以比吃粥,吃花卷,吃其他的都行,怎么就上了这么些菜呢。 大夫人坐在那里,想到老夫人罚沐清柔去栖霞寺替清韵祈福,就一肚子邪火,现在清韵这样冒失,她岂会放过,这不,落井下石道,“太有失分寸了些,这要给人吃出好歹了,我侯府如何担待的起?” 若瑶郡主站的远远的,见大家害怕,她就觉得清韵焉坏了,她怎么就能想到这样捉弄人的法子呢,不过还是帮着解释道,“放心啦,这些东西虽然是吓人了些,但是都没毒的,你们放心吃。” 她说着,逸郡王端起一盘子,递给她道,“你尝一口试试味道?” 若瑶郡主,“……” 她脸瞬间涨红,几乎跺脚道,“我才不吃呢,又不是我上台比试。” 一句话抵的逸郡王几个死死的,他们可是奔着赢桃花来的,而且一个个自信十足,谁想到现在骑虎难下了。 尤其是逸郡王,他方才丢了馒头,跑回去,信誓旦旦的要比下一局。要是再放弃一回…… 方才放弃,可是说他是不喜欢吃馒头,现在放弃,说白了,就是胆小怕死啊。 他今儿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 逸郡王深呼两口气,望着其余四人道。“一起吃?” 那三位世家少爷方才对眼。就做了决定了,放弃比试。 三人一溜烟下了比试台。 逸郡王朝他们招手,几人跑的更快了。 偌大的比试台上。就剩下逸郡王和明郡王还有若瑶郡主。 逸郡王眼睛在盘子里扫过来横过去,问道,“是不是只要我啃一口就算赢了?” 明郡王失笑,“哪那么简单。要至少尝试四道菜,才能算赢。” 逸郡王脑壳长疼的厉害。他心中哀嚎,祖父啊,你可就我这么一根独苗孙子啊,你倒是说句话。把我拽回去啊。 逸郡王在心中祈祷,那边献老王爷还真的开口了,只是天不遂人愿。献老王爷笑道,“既然没毒。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 逸郡王,“……” 一堆人,“……” 还是不是亲祖父了,有这么狠心的吗? 不过,他们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菜不可能有毒,要是把逸郡王吃出了好歹来,整个安定侯府还能有好下场? 逸郡王也知道饭菜没毒,可是就是不敢张口啊,太呕心人了。 一旁若瑶郡主催道,“快吃啊,你是不是不敢啊,不敢你就认输啊。” “谁不敢?!不敢的是孙子!” 逸郡王气冲上脑,他一把将蛇从盘子里拿起来,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嚼了一口,眸光怔愣了下,又嚼了一口,惊呼道,“好吃!” 一群人都瞪圆了眼睛。 再见逸郡王狼吞虎咽的把一条蛇啃了下去,还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直接凌乱了。 尤其逸郡王笑道,“这是镇南侯府的厨子做的,还是那个味道,齿颊留香。” 吃完了蛇,他又拿蜘蛛,一口一个往嘴里丢,咬的嘎吱响。 若瑶郡主站在一旁,看的有些呆,有那么好吃吗? 可是逸郡王吃的那叫一个高兴,显然不是假的啊。 多看了一会儿,若瑶郡主就发现,这些菜看着渗人,其实都是面米分做的,里面还有各种添菜,只是做的精致,足以以假乱真,加上又是骇人之物,不敢细看,才会心生胆怯,以为是真的,不敢下口。 很快,逸郡王就把一桌子菜干光了,他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笑道,“晚饭都不用吃了。” 说完,他手一伸,很得意道,“桃花拿来。” 明郡王拿了一朵桃花,丢给了逸郡王。 逸郡王下了比试台,周梓婷和沐文信上去,两人先是看着天边夕阳,有些轻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早上大家来时,朝霞还未散去,这会儿晚霞都出来了,宴会进行到这会儿,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游戏了,真舍不得宴会就此结束了。” 周梓婷刚说完,有世家少爷笑道,“惋惜伤感有什么用,今儿结束了,改日再办一回不就成了,大家说是不是?” 场面一下子就哄闹了起来,都是建议侯府再办宴会的。 看着大家玩的这么高兴,老夫人嘴角笑的合不拢嘴,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少了好几条。 京都大小宴会,一年里不下数百,还没哪个宴会,造成今日这般轰动的,清韵那脑袋瓜,当真是不同寻常。 逸郡王扭头瞪着人道,“一会儿再吵,本来时间就不多了,还耽误时间!” 然后,大家就催了,赶紧进行下一个游戏啊。 沐文信笑道,“下一个游戏和抽签有关,需要八个人上场,谁上来?” “我!”逸郡王举手了。 就这一个字,还被饱嗝给分成了两半。 他跳上比试台,很快,另外七个人也上来了。 等人齐了,逸郡王催道,“快说,玩什么。” 沐文信手里拿着个签筒,笑道,“这里有八只签,其中一只是王签,其他七只签,则写着数字,抽到王签的人,可以指定一个人或两个人回答问题,或听吩咐办事,比如学猴子叫,翻跟斗,两人拥抱之类,规定玩十五次,抽到王签最多者胜。” 逸郡王一听这游戏,就道,“这游戏听着就胜过之前那些了,难怪压轴了,快开始啊。” 其他人也迫不及待。 小厮递了签筒,大家同时抽签,为了能抢到好签,还动手抢了。 场上八人,除了逸郡王,还有三皇子、楚离、文远伯世子、右相府周大少爷、赵御史府大少爷、端明殿学士府李三少爷。 刚抽到签,楚离就笑道,“我是王签!” 说着,还把签文抖了抖。 逸郡王呲牙,“有什么好得意的?” 沐文信则问道,“楚三少爷有什么吩咐?” 他是不知道一到七号都是谁,只能胡乱猜。 他道,“二号和四号连翻七个跟斗。” 他话音一落,文远伯世子就笑道,“我不用翻跟斗,二号和四号是谁?” 赵御史府大少爷面露苦色,“二号是我。” 楚离问道,“谁是四号?” 逸郡王把手里的签往竹筒里一丢,双手一抬,就翻起了跟斗来。 不用说四号是他。 逸郡王一眨眼就把跟斗翻完了,可是御史府赵大少爷就为难了,他不会翻跟斗啊…… 可是为难也没有用,得照做啊,规矩就是这样规定的。 赵大少爷赶鸭子上架,翻了几个跟斗……好吧,与其说是跟斗,不如说是在地上滚爬了几圈。 笑的人肚子都抽疼。 很快,就抽第二回签了。 这一回是右相府周大少爷抽中了王签,他让三号抱着六号跑一群。 倒霉的赵大少爷抱着三皇子跑了一圈,没差点摔了三皇子。 第三回,赵大少爷转运了,他抽到了王签,要四号和七号在地上滚两圈。 逸郡王那个火大,“你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但要看人准啊!” 没错,这货又被点名了。 赵大少爷有些委屈,他只是希望有人陪着他一起丢脸。 逸郡王两眼一翻,在地上滚了两圈。 第四回,又是楚离抽到王签,他笑道,“一号和七号拥抱。” 第五回,是三皇子抽到王签。 第六回,是李三少爷抽到王签。 第七回,又是楚离。 第八回,才轮到逸郡王。 看着王签两个大字,逸郡王快乐晕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这么个签,不好好玩,都不对起他得来不易,你们几个都玩过我,轮到我玩你们了。” 老实说,他们最怕逸郡王抽到王签,因为他几次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有这样说,准没好事啊。 这不,逸郡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笑的阴风阵阵,笑的人背脊发凉,正担心着,就听他道,“二号亲六号的脸颊。” 三皇子,“……” 楚离,“……” 二号是三皇子,六号是楚离。 两人脸都黑了。 其他人,一脸的庆幸,躲过一劫啊。 不少人,听到逸郡王的吩咐,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样才好玩啊,就是不知道谁是二号,谁是四号。 等知道是三皇子和楚离,一群人就笑的肚子疼了。 尤其三皇子一脸便秘的表情,“一定要亲吗?” 逸郡王得瑟道,“规矩如此,没办法。” 三皇子没辄,朝楚离亲了过去。 站的近,都能见到三皇子脸颊再抽筋。 楚离紧闭双眼,一脸痛苦。 逸郡王见了,抖着肩膀,憋笑道,“不就亲一下,至于跟赶赴刑场似地吗?” 楚离恨不得回道,他宁愿赶赴刑场,也不愿意被个大男人亲脸好不好! 这脸,回去非得洗几层皮去不可。 第二百一十七章 欺君 三皇子亲了楚离之后,一个使劲的抹嘴,一个使劲的擦脸,相看两嫌弃。 一群人瞧着笑着,腮帮子都笑疼了。 又一轮抽签,逸郡王抽了签,小声咕噜道,“三号?” 碰巧抽到王签的是三皇子,他报复道,“三号亲吻比试台。” 他刚说完,逸郡王就笑了,“哈哈,上当了不是,我不是三号。” 文远伯世子一脸的欲哭无泪,“三号是我。” 三皇子瞪着逸郡王,“你使诈!” 逸郡王白了他一眼,“我使诈,也要有人偷听吧?”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火光噼里啪啦。 倒霉的文远伯世子就只好亲比试台了。 比试台烟火味越来越重,大家也越玩越起劲。 在大家欢笑声中,十五轮抽签过去了。 楚离以抽到四回王签获胜。 也只有他拔了逸郡王一根眉毛。 八人下了比试台,不少人觉得玩的不过瘾,又要大家闺秀上台玩了一圈。 天边,晚霞绚烂,早超过清韵预想的散宴时辰。 清韵走过去,向皇上福身道,“清韵没想到大家玩的这么高兴,说散宴,怕扫了大家的兴致,可时辰不早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要不,宴会就此打住?” 清韵说着,那边若瑶郡主走过来道,“这就散宴了?总觉得还没玩够呢,对了,你之前准备的麻将,还都没玩呢。” 若瑶郡主说着,宁王笑问道,“什么麻将?” 若瑶郡主咯咯笑,“清韵姐姐准备了这么多游戏,怕大家玩的不高兴,另外还准备了十几副麻将,让不喜欢宴会的。就去打麻将,只是大家玩的高兴,就没提这事了。” 宣王妃笑道,“怕宴会玩的不高兴。特地准备了麻将,也就是说麻将比宴会还好玩了?” 若瑶郡主是连连点头,“是呢,清韵姐姐说,麻将是打发时间的利器。堪称内宅神物。” 这评价,着实有些高了。 而那些贵夫人,别的不多,时间是一抓一大把。 平常就愁怎么打发时间,乍一听,清韵有打发时间的利器,一个个都望着清韵了,有些不信。 “打发时间的利器,这我们倒是想瞧瞧,是不是真的这么神了。”康王妃笑道。 清韵挠额头,这是想摸两圈麻将的节奏啊。 清韵又看了眼天色,道,“时辰还不算太晚,要不大家玩会儿麻将,在侯府吃了晚饭再回去?” 皇后看了清韵几眼,又望着皇上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皇上笑道。“今儿高兴,就再瞧瞧这内宅神物是什么东西。” 侯爷望着清韵,她不是只准备了午饭吗,哪来那么多饭菜招待这么多人? 清韵轻咳一声道。“皇上,麻将只有十六副,一副麻将四个人玩,这么多人……” 招呼不过来啊。 皇上今儿来,并没有穿龙袍,而是寻常衣裳。他笑道,“没有的玩,也不能让他们干等着,没得玩的,可先行回府。” 清韵没辄,只能让他们抽签决定去留了。 她让大臣抽签,抽到的,连着夫人和府上姑娘和少爷都能留下。 侯爷和大夫人送那些没有抽到签的人出府。 如此一来,留下的人数就少了大半了,侯府招待的过来。 在这之前,还得看谁赢得桃花多,依次予以奖励。 相比之前的热闹,颁给那些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的奖品时,大家反倒兴致缺缺了起来。 等忙完这些,清韵便领着他们去了中午用午饭的地方,那里摆着十六张正方形桌子。 清韵招呼他们坐下。 皇上这一桌,陪同的有镇南侯、献老王爷还有宁王。 旁边一桌是兴国公、左相、右相和定国公。 清韵还给他们没人准备了一千个铜钱。 清韵将麻将规则写在纸上,每一桌都有,看了就懂。 然后,偌大一个正堂,都是搓麻将的声音。 玩了一圈后,献老王爷看着铜钱道,“这一个铜钱,赌注太小,不妨顶十两银子如何?” 他的提议,大家一致赞同。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若瑶郡主撅了嘴过来道,“我都没有的玩。” 她是为了玩,才提的麻将,结果到头来,却没她的份,若瑶郡主憋的慌。 清韵见她鼓着腮帮子,一脸后悔的神情,不由的笑道,“改日我陪你玩。” 若瑶郡主这才高兴起来。 那边,丫鬟过来禀告清韵,一会儿晚宴吃什么。 清韵便忙这事去了。 大半个时辰后,清韵过来请皇上道,“皇上,饭菜准备妥当了,可以用膳了。” 皇上瞥了她一眼,道,“打完这一局再说。” 清韵就只好站在一旁守着。 孙公公也站在一旁,见他笑的合不拢嘴,清韵问道,“皇上赢钱了?” 孙公公笑道,“赢了差不多有两万两了。” 清韵,“……” 这一局,又是皇上赢。 他笑道,“这麻将确实不错,朕还有些意犹未尽,一会儿回宫了,你和皇后陪朕再玩几圈。” 孙公公快哭了,皇上你想宿在长信宫直说,打麻将耽误时间啊,“皇上,奴才输不起啊。” 可惜,他哭他的,皇上心情很好的用晚饭了。 吃完了饭,侯爷送皇上回宫。 临走前,皇上笑道,“宴会办的很好,朕很满意,朕赢来的两万两银子就赏给你了。” 说着,他眼睛扫了镇南侯几个一眼,“朕想,你们不会赖账吧?” 清韵囧了,皇上这明显是知道他们三个打算赖账,所以这样说的。 哪有这样赏赐人的啊,这跟送她欠条,让她去要债,要到就归她,要不到不能怪他的感觉。 楚北说过皇上用兵如神,清韵决定要重新审度皇上了。 侯爷送皇上回宫。 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府了。 彼时,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春晖院,正堂。 孙妈妈扶着老夫人进屋,笑道,“奴婢还没见过哪一回宴会办的跟咱们侯府这样热闹,也没有这样时间久的,从头到尾,大家都在笑,估计不少人腮帮子都笑疼。” 老夫人点头笑着,她坐下来,看着清韵的眼神,慈蔼的能掐出水来。 “祖母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出来这么多好玩的游戏来,”老夫人夸赞道。 清韵有些脸红,“祖母谬赞了,这些不是清韵想出来的……” 好吧,清韵是不想居功,因为这些确实不是她想出来的。 可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她心沉了一沉。 望着大夫人和沐清柔她们的眼神就不悦了。 耍小性子,想丢了宴会,逼侯爷就范,清韵心疼侯爷,才会接手宴会,她们倒好,擅自出院子不说,还要抢清韵的功劳! 老夫人冷不丁一笑,问大夫人道,“侯府宴会那些游戏,几时成她们几个琢磨出来的了?!”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大夫人心有些慌。 但是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道,“我也知道这样说,抢了清韵的功劳,委屈她了,可是媳妇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是说期盼清柔她们挑个好婆家吗,今儿京都的大小权贵,差不多都到了,清韵已经定亲了,今儿的宴会,她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不需要锦上添花,可是对清柔她们来说,太过重要,她们嫁的好,对侯府也好,媳妇并非是为了自己。” “媳妇权衡再三,只能那样说,再者,办这么大一个宴会,总要有人有商有量着来才合乎情理,媳妇也知道委屈了清韵了,她帮侯府办了个如此热闹的宴会,媳妇打算从陪嫁里拿两千两银子给她,当做奖赏。” 清韵听得一笑。 她缺那两千两银子吗,以为用银子就能打动她? 以前是让她背黑锅,现在黑锅不敢叫她背了,又来分她的功劳? 理由还那么的冠冕堂皇,她是说过希望沐清柔她们找个好婆家,这能成为她理直气壮帮沐清柔她们抢她功劳的理由? 清韵望着大夫人道,“为了侯府好,就敢犯下欺君之罪,清韵的胆量再大,也不及母亲一二。” 大夫人心头一震,她脸色刷白。 沐清柔站在一旁,剜着清韵道,“你少吓唬人!宴会原就是我们几个先准备的,也是我们先下的请帖,你是之后再接手的,说是我们一起琢磨出来的,有何不可?” 清韵望着她,笑道,“吓唬人?我有没有吓唬人,我想母亲心里应该有数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脸 在侯府,可不是谁都由着她,也不是谁都会顾忌侯府的脸面。 第一个,就是镇南侯府的暗卫了,他是奉命保护清韵,大夫人帮沐清柔她们抢她的功劳,清韵生气了,暗卫会不会如实禀告镇南侯? 这等于是送了个把柄给镇南侯。 还有皇上才赏赐给侯爷的秋姨娘,她是皇上的御侍女官,是皇上的心腹,大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君,她会不会禀告皇上? 大夫人后知后觉,身子都凉了半截。 沐清柔则哼道,“侯府和镇南侯府成了姻亲,就算侯府欺君了,他还会告诉皇上不成?!秋姨娘更不足畏惧了,她是父亲的妾,侯府好,她才会好。” 她是笃定镇南侯府的暗卫和秋姨娘不敢去告状。 清韵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那么大自信,连大夫人这个当家主母都会把侯府置于险境,遑论其他人了。 沐清芷站在一旁笑着,“宴会是三妹妹你一手操办的,你不说母亲欺君了,谁说都不足以取信,就算皇上真的要定母亲的罪,肯定会先向你证实。” 只要清韵说是她们一起想出来的,皇上肯定信她啊。 清韵笑了,她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自信,认定她会和她们同流合污,她望着沐清芷道,“我再大胆,也不敢欺君,皇上不知道这事便罢,如果他问起来,我会如实禀告。” 沐清芷脸一哏,几乎脱口而出道,“你这是要把侯府置于险境了?!” 她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老夫人一气之下,把手边的茶盏给摔地上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清韵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冷笑一声,“侯府还有规矩可言吗?要用家规时,把家规挂在嘴边,让父亲左右为难。不用时,便抛诸脑后,禁足期间,想出院子就出院子。还有人护着,说到底,母亲的话胜过家规,胜过父亲,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欺君也是为了侯府好,如今更是把欺君大罪当成是儿戏,我不敢欺君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清韵话音刚落,老夫人就道,“掌嘴十下!” 沐清芷脸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红着眼眶,急忙解释道,“祖母。清芷说那话,是有口无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了,我没那么想。”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如此胆大包天,是非不分,只是一味的拥护大夫人。甘为走狗,老夫人看了就来气。 “给我掌嘴!”见婆子有些磨蹭,老夫人又喝了一句。 婆子再不敢耽搁,走过来。手一抬,一巴掌就呼了下去。 沐清芷身子一歪,她急于用手撑着地,结果不小心撑在了茶盏碎片上,顿时疼的她只叫。 她拿起手来,鲜血淋漓。 沐清芷疼的直哭。可惜她哭的再伤心欲绝,几乎晕厥,老夫人也不会心疼。 老夫人没发话,婆子就继续掌嘴,几个巴掌下来,脸上五个指印,青红一片。 刚打完,侯爷就迈步进屋来。 他瞧见屋子里一片狼藉,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下。 老夫人见了他,问道,“送皇上回宫了?” 侯爷轻点了下头,“我送皇上到皇宫门口,就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脸色有些青,三言两语,把事情跟侯爷说了一遍,然后道,“一个个打着为侯府好的幌子,办着私心事,让侯府家规如同虚设,侯府今儿办宴会,有些事,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宴会散了,不好好整治一番,当真是要翻天了。” 以前,她只觉得清韵胆子大,今儿办宴会才知道清韵的胆子算小,她再大胆,也不敢欺君,更不敢逼人欺君。 侯爷坐在那里,看着沐清柔几个,眼神也带着淡漠和疏离,他望着大夫人道,“之前让你说服她们三个办宴会,可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复我的?!” 大夫人头皮绷紧了,她哪里想放沐清芷和沐清雪出来,是沐清柔苦苦哀求,再者,今儿宴会来那么多贵夫人,就连皇上和皇后都来了,她却把沐清柔几个关在院子里,肯定会有人问起来,侯府办大事,却不许她们出来,指不定就以为她们有什么隐疾了,她怎么能关着她们? 只是三人一同受罚,放了沐清柔出来,就必须要放沐清芷和沐清雪,否则就是偏袒了。 大夫人迟迟不回答,侯爷脸又沉了三分,“说!” 大夫人硬着头皮道,“她们三个说办宴会,必定要四处走动,她们还在禁足,要罚抄家规,不能出院子,让侯爷另外找人办宴会。” 侯爷冷眼看着她,“没抄家规之前,还记得家规,抄了几篇家规,倒是把家规全抛诸脑后了!” 侯爷的声音,透着凌肃之气,大夫人知道他生气了,她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想放她们出来,可今儿宴会宾客众多,清柔她们又和不少大家闺秀相熟,她们三个不在,必定会有人问起来,我怕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许她们出院子了。” “不必要的误会?”清韵挑了下眉头,问道,“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她们是被父亲和祖母禁足在院子里,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是有人问起来,如实相告,我想没人那么不懂礼问五妹妹她们犯了什么错被禁足,况且只是禁足几天,不是什么大错,侯府办宴会,这么大的事,她们被禁足,都不许她们出来,正是向大家展示下我侯府家规之严厉的好机会,世家大族,家规严厉,人人称颂!” 要说好处,这才是真正的好处! 侯府家规严厉,如此家规下教养出来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再加上,她办了宴会,一府姐妹,一同教养。大家更是会高看沐清柔她们,她们的才情容貌,不少贵夫人都知道,只怕今日之后。侯府门槛都会被人踏破。 而她们非要出院子,惹得父亲生气之外,还不得不去栖霞寺为她出嫁祈福,只能说,她们几个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听清韵这么说。侯爷越发生气了,“连清韵一个女儿家都懂的事,你一个当家主母都不明白?!” 大夫人现在也后悔了,她只顾着侯爷偏疼清韵,罚沐清柔去了,根本就没有往深了想。 她只料到她放沐清柔几个出来,清韵会揪着不放,所以找好了应对理由。 可她苦思冥想出来的辩白理由,在清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老夫人坐在那里,手里佛珠拨弄着。看清韵的眼神,意味不明。 禁足沐清柔几个的好处,老实说,不止大夫人没有想到,她也没有,可清韵却想的透彻,只是这些事,从未有人教过她,她怎么就知道呢? 看着大夫人站在那里,拳头攒紧。眼神带着狠光。 沐清柔几个脸上则写满了委屈,还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愤愤不平。 侯爷就想到那天,他去找她们,几人一脸委屈但不敢违逆家规。叫他有话都说不出口,如今又委屈在哪里? 他望着清韵,见她站在那里,肤如凝脂,眸光清澈,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两相一比。侯爷就对沐清柔几个更加不满意了。 侯爷冷了声音道,“老夫人让你们明天去栖霞寺为清韵出嫁祈福,今晚就在佛堂罚跪吧。” 大夫人一听,就向丫鬟使眼色,清韵瞧见了,笑道,“母亲眼睛怎么了?” 想让丫鬟先出头,她想的倒美,还有,罚沐清柔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还有帮忙帮她们逃脱? 其实,大夫人给丫鬟使眼色这事,不止清韵看见了,孙妈妈也看见了。 她见清韵这么说,嘴角一抹笑,憋都憋不住。 大夫人气的,恨不得掐死清韵了,她上前道,“前些天,罚了清柔跪佛堂,结果伤了脸,侯府损失惨重……” 她话还没说完,清韵便出声打断她道,“母亲多虑了,大厨房不给五妹妹送吃的去,佛香院的老鼠也灭的差不多了,五妹妹不可能会伤了脸,要是真伤了脸,需要多少药,我买给她便是了。” 有钱,就是这么财大气粗的气死人。 大夫人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当真是没规没距的,她当家嫡母说话,岂容她一个小辈随便插话打岔了?! 大夫人气,却没辄,谁叫她不守家规在前,现在拿家规数落清韵,正如清韵说的,需要家规,就拿出来,不要就抛诸脑后,不忍了,是打自己的脸啊。 周梓婷也笑了,她从未觉得清韵像今天这样口齿伶俐过,逼的大夫人有口难言。 侯府办了个宴会,她对清韵是刮目又刮目,她根本和印象中那个整日在佛香院抄佛经和家规的侯府三姑娘对不上号。 只是她这么说,也不怕她们三个故意弄伤自己,存心损她的钱啊。 依她看,她们是做的出这样事的人。 周梓婷哪里知道,药膏就是清韵调制的,要多少都有,除了几十两药材前,根本不用花几万两。 她们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清韵奉陪到底。 大夫人深呼一口气,道,“老夫人要清柔几个去栖霞寺给清韵出嫁祈福,我不反对,只是后天,就是堂姑娘出嫁大喜之日,明儿怎么也要去给她送添妆,在佛堂跪上一夜,这添妆没法送啊,尚书府不待见侯府,可我侯府不做失礼于人的事。” 她说着,清韵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周梓婷瞧见了,有些不明白了,大夫人这是要帮沐清柔免了责罚啊,她不是生气,反倒笑,是气傻了吗? “三表妹笑什么?”忍不住好奇,周梓婷问道。 清韵望着她,轻耸肩道,“笑失礼于人四个字,听到这四个字,我就想到忠义侯府抬来的那两口大箱子……” 啪! 又是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大夫人脸上。 大夫人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尤其是四下丫鬟都在抖肩膀,捂嘴笑。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金簪 侯爷坐在那里,眉头扭紧,问道,“那两口大箱子怎么了?”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这么丢脸的事,老夫人不会说,其他人不敢说。 侯爷就望着清韵了,清韵已经和大夫人彻底撕破脸面了,她不会提她遮羞,回道,“外祖父帮侯府恢复了爵位,祖母让母亲准备谢礼,要送江家去,可是有人在谢礼上动手脚,在里面放腊肉,可是外祖父来了侯府,祖母当面道了谢,就没有送谢礼了,谁想下人弄错了,母亲把给江家准备的谢礼,抬去了忠义侯府,腊肉坏了,气的忠义侯府老夫人都病了,忠义侯府把那两箱子抬回侯府,又把祖母气着了,又要抬还回去,最后真相大白,侯府脸面丢尽……” 清韵越说,侯爷的脸越青。 他不傻,知道方妈妈是大夫人的心腹,没有大夫人的指使,就是借她几个胆量,也不敢在送去江家的谢礼里动手脚。 侯爷知道大夫人心胸狭隘,却从未想过她阴狠至此,便是相信,都叫人觉得背脊发凉。 侯爷越想越恼怒,他瞥向大夫人的眼神,像是穿过层层寒冰,带着冷寒之气,大夫人觉得整个人都要冻住了。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就听侯爷让她和沐清柔几个一起去佛堂罚跪,至于沐清柔几个给沐千染送添妆的事,让周梓婷代劳。 大夫人听到侯爷罚她,脸都白成纸了,她脱口道,“我不能受罚,我答应了堂嫂。明后两天去尚书府帮她忙啊。” 这事,侯爷也知道,她以为侯爷忘记了,所以提醒他。 侯爷冷笑了,“你倒是聪明,知道犯了错,我会罚你。所以找好了退路。我尚书府忙宴会,清韵亲自上门相求,尚书府都没有帮忙。你不去,尚书府也不敢说什么!” 说完,便吩咐丫鬟道,“送她们去佛堂。就给我在那里看着,不到请安的时辰。不许她们起来!” 听侯爷这么说,清韵眼睛多眨了两下。 今日之事,错的最多的就是大夫人了,侯爷只罚沐清柔几个。却没有罚大夫人,她还以为侯爷是顾忌大夫人当家主母的脸面。 却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真是服了大夫人了。居然拿尚书府做搪塞,因为她答应明天去帮尚书府的忙。要罚她一起跪,明天走都走不了,还谈什么帮忙啊。 要不是她说了大夫人要离间江家和侯府的事,父亲不会怒到这种程度。 大夫人替自己求情,然后认错,可惜,根本没人听。 老夫人还嫌她吵的人头疼,催婆子赶紧送她们去佛香院,并叮嘱道,“就在佛堂里看着,别让老鼠又吓了人。” 等大夫人和沐清柔三个走后,屋子里就清净了。 周梓婷站在一旁,道,“外祖母,三表妹今儿立了大功,还受了委屈,您可得好好赏她。” 听到赏字,老夫人就头疼了,叫她如何赏清韵? 为了办好宴会,她不许她拿请帖去黑市卖,她拿去风满楼拍卖,换了六万两用于赈灾,还拿了一万两来买奖品,为了宴会,这般尽心尽力,结果被大夫人一张嘴,分去了一半功劳,换做是谁,也不可能忍的住。 清韵要赏,只是要赏她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才行,若只是论值钱,她不缺那个钱。 想着,老夫人吩咐了孙妈妈一句。 孙妈妈怔了下,“老夫人,你当真……?”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催道,“去吧。” 孙妈妈就回内屋了,等再出来时,她手里拿了个锦盒。 彼时,清韵正挨着老夫人坐着,老夫人握着清韵的手,在和她说话。 孙妈妈把锦盒送上,老夫人打开锦盒。 锦盒里装的是一只紫玉镯,通体泛着紫光,莹润无瑕。 她拿起紫玉镯,要戴在清韵的手腕上。 周梓婷低呼道,“外祖母,你怎么把外祖父送的你镯子给三表妹啊。” 这只玉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玉镯,没有之一,是她对过世的老太爷的思念。 看着那紫玉镯,侯爷也怔住了,他阻拦道,“母亲,这礼太贵重了。” 老夫人笑着,依然把玉镯戴在了清韵手腕上,她摩挲着紫玉镯,对清韵道,“这玉镯是我生你爹时,老太爷送我的,陪了我几十年了,你就要出嫁了,祖母把它送给你,你祖父在天有灵,会保佑你事事顺利的。” 紫玉镯很贵重,清韵知道,却没想过这是老太爷送的,还是老夫人生她爹那一天送的,意义重大啊。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她怎么能收啊。 清韵握着老夫人的手,又把紫玉镯还了回去,她笑道,“这么贵重的礼,清韵不能收,清韵毛手毛脚的,万一磕碎了,岂不辜负了祖母一番疼爱之心,祖母要赏清韵,不妨让赏清韵一套头饰?” 清韵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欲望,她还嫌弃玉镯戴在手腕上累赘,只是大家闺秀都要戴,她不戴,丫鬟觉得有失身份。 她看重的是真心,老夫人舍得把这么贵重而有意义的紫玉镯送给她,这便足够了。 清韵这样懂事,老夫人把紫玉镯都戴她手腕上了,她还还了回来,老夫人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清韵的脑袋道,“你这孩子,懂事的叫祖母说你什么好,便是把心肝挖给你都嫌不够。”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孙妈妈怔了下。 老夫人很疼表姑娘,也没说过这话,看来,以后老夫人会把三姑娘捧着手心里疼了。 这也是三姑娘应得的。 周梓婷站在一旁,心底后悔的小泡直冒,她就不应该提奖赏的事,她没想到老夫人会把紫玉镯送给清韵,偏偏清韵还不要。 老夫人拍着清韵的手。又让周梓婷挨着她坐下道,“宴会的事,你们两个立了大功,祖母都赏,还有明郡王和若瑶郡主,得备下谢礼,给他们送去。” 清韵和周梓婷陪着老夫人坐了会儿。今儿老夫人也劳心劳神了一天。虽然只是坐在那里,但是忧心宴会出意外,心一直提着。 人一放松。就扛不住了。 孙妈妈扶她回内屋歇息,清韵和周梓婷就回去了。 半道上,周梓婷很真诚的向清韵道谢,“三表妹。谢谢你给我做主持的机会。” 今儿,她可是露了脸。让那些权贵夫人都记得了她。 清韵接受了她的道谢。 等周梓婷走远了,青莺道,“表姑娘承姑娘这么大的情,以后肯定不会再和姑娘为敌了。” 清韵看了眼天上的朦胧月色。道,“话不要说得绝对,没有利益牵扯。自然不会为敌,可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回了泠雪苑,清韵泡了个药浴,去除身上的疲乏。 泡完澡,爬上床,几乎是倒床就睡熟了。 青莺见了,有些心疼道,“为了宴会,姑娘都累成这样,却被人抢了功劳,越想越气!” 喜鹊点头,也跟着骂道,“没脸没皮,小家子做派!” 青莺捂嘴笑,她眼珠子一转,道,“大夫人在佛堂罚跪,我们要不要让卫驰大哥去使坏?” 喜鹊很想看大夫人倒霉,不过她摇头道,“还是别了,佛堂一堆人看着,大夫人不敢弄虚作假,在佛堂跪一晚,也够她受的了。” 一夜安眠。 第二天醒来,清韵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用了早饭,她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半道上,清韵瞧见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碧春和碧玉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沐清柔几乎是丫鬟抬着走的,沐清芷几个要可怜些,只有一个丫鬟扶着,她半边身子压在丫鬟身上,丫鬟腰弯的,几乎要折了。 “那丫鬟真可怜,”青莺感慨道。 清韵失笑,要让她们知道,青莺不同情她们,同情扶她们的丫鬟,非得气死不可。 看了几眼后,清韵迈步朝春晖院走去。 进了屋,走到屏风处,就听老夫人问道,“昨晚睡的可好?” 清韵进屋,便见到周梓婷摇头,“睡的不好,浑身都疼,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她说着,见清韵上前,她忍不住多看了清韵两眼,道,“三表妹,你昨晚看着比我还疲惫,怎么今天就这样精神奕奕了?” 清韵笑道,“我也疲乏,昨晚睡前泡了个药浴,睡的香,白天自然精神了。” “药浴?”老夫人挑眉问道。 清韵点头,“是我照着医书抓的。” 老夫人抚额了,“是药三分毒,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别碰,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悔之晚矣。” 周梓婷还想找清韵要一副药,听老夫人这么说,她到嘴边的话,生生忍住了。 清韵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她点头记下。 周梓婷和清韵陪老夫人聊天,周梓婷问清韵道,“三表妹,你送给染堂姐的添妆是什么?” 清韵笑道,“一支金簪。” 周梓婷笑道,“是前儿挑奖品时顺带买的那支金簪?” 清韵点头,“就是那支。” 周梓婷想了想道,“有件事我忘记说了,你买金簪的时候,若瑶郡主见到了常宁侯府大姑娘常娴儿,还说她笑的人心里发毛,那时候她是看着你笑的。” 清韵有些怔住,她回头找青莺拿金簪。 打开锦盒,清韵把金簪拿起来,左右翻看。 金簪很美,就这支金簪,要六十两银子呢。 清韵细细看着,没发现有问题。 孙妈妈站在一旁,她和老夫人都看着金簪,忽然,她眼睛闪了下,眼皮子一跳。 见清韵要掰金簪,她赶紧上前,几乎是抢似地把金簪给夺了过来。 这举动,把清韵吓了一跳。 第二百二十章 添妆 清韵睁圆了眼睛望着孙妈妈。 要知道,孙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行事稳重,几时有过这样不懂礼数,从主子手里抢东西的时候? 怕是随老夫人进了侯府,还是头一回呢。 她这样莽撞,老夫人也怔了下,她望着孙妈妈道,“金簪怎么了?” 她也看了金簪好几眼,压根就没发现金簪有问题。 孙妈妈脸红着,她凑到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夫人眉头皱的紧紧的,多看了孙妈妈两眼。 孙妈妈重重点头。 老夫人就抚额道,“你去挑一支差不多的金簪来。” 孙妈妈就转身走了。 等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支金簪,样式不及方才那支漂亮,但厚重些。 老夫人笑道,“你就拿这支给堂姑娘做添妆吧。” 出了春晖院,周梓婷不解道,“那支金簪能有什么问题呢,祖母也不说,就直接收缴了。” 她方才要问,结果老夫人都没让她问出口,就摆手道,“时辰不早了,去尚书府送添妆吧,你们要留在尚书府玩,就多玩一会儿。” 显然是不想她问啊,越是这样,越显得金簪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清韵摇头,她也好奇呢,金满堂的首饰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极有信誉,而且那金簪看着委实不错,不可能有问题啊。 只是金簪被老夫人收了,她们就是想知道也无从得知了。 两人迈步,朝侯府大门走去。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侯爷就骑马回来了。 清韵和周梓婷连忙上前给他请安。 侯爷今儿心情很好,见了两人,尤其是清韵,嘴角的笑都瘪不住,他从怀里掏了一沓银票出来,递给清韵道,“这是皇上赢回来。赏赐给你的钱,上朝时,镇南侯几个就交给我,代为转交给你。” 看着那一沓钱。清韵眨眼道,“这么多?” 侯爷失笑,“我数了下,有三万五千两,镇南侯一万两。献王爷一万两,余下的都是宁王给的。” 周梓婷在心底计算着,抬眸看着侯爷道,“不对啊,徐公公走前,还告诉三表妹,镇南侯输了八千两,献王爷七千八百两,宁王只输了五千两啊。” 镇南侯多给清韵两千两,不算什么。献王爷更不可能正好给七千八百两,怎么也会凑个整,只是没想到不是八千两,而是一万两。 只是宁王…… 五千两和一万五千两,这差别可不是个小数目,堂堂宁王,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侯爷还不知道数目,宁王他们给钱,他都不大好意思收,要知道。像献老王爷和宁王还有镇南侯这些个人,别说收他们的钱了,就是平素送都送不到他们手里啊。 反正接钱的时候,侯爷是犹犹豫豫。要是这钱不是皇上赏的,他会很干脆,一钱都不要,至于清韵那里,他代付都行。 可是这钱是皇上赏的,还当众打趣几人。问他们会不会赖账,他要是不收,指不定皇上就以为他们三个欺负清韵一个姑娘了。 听周梓婷的话,侯爷多看了清韵两眼,“宁王真的多给了一万两?” 清韵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知道宁王为什么多给她钱,是因为她帮宁王妃保胎的缘故,只是上回若瑶郡主已经给她送了两万两来啊,这又送来一万两,叫她都不好意思了。 尤其大家都知道他只用付五千两,他却多给一万两,她倒是想收了。 然而,侯爷不允许。 这不,侯爷没有丝毫犹豫,就道,“宁王的钱,不能多收,他多给的一万两,一会儿我给他送去。” 清韵暗撇了下嘴,挑了一张万两的银票,递给了侯爷。 侯爷拿了银票,也不进府,直接翻身上马,又走了。 周梓婷站在一旁,捂嘴笑道,“三表妹,方才你把银票给舅舅时,舅舅都瞧出你不甘愿了,他都摇头了。” 也是,到手的一万两,就这样飞了,谁心里都不舒坦啊。 清韵两眼望天,她撇嘴,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周梓婷在身边,她不能说明宁王多掏钱的理由,左右父亲都知道她会医术的事,她帮宁王妃保胎的事没必要再瞒着他。 清韵把银票塞怀里,笑道,“走吧,去尚书府。” 侯府和尚书府紧挨着,离的不远,就没有坐马车,直接走去的。 下了台阶,周梓婷笑道,“你为了侯府办宴会能掏一万两银子,方才我还以为你会不收银票,直接孝敬给舅舅呢。” 清韵轻笑,孝敬给父亲,说实话,看到银票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有过这想法,但也只是一瞬间。 侯府的将来,未有定数,只要想到最后便宜了大夫人母子,她是一万个不情愿。 只要父亲疼她,往后有的是孝敬机会。 清韵没说话,周梓婷也没有再问了,其实不用说,她也猜到是为了什么。 要换她是清韵,就冲大夫人她们如此待她,这侯府公中,她是能搬多少就搬多少,最好是一个铜板都不留给她们。 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丫鬟,丫鬟之后还有小厮。 虽然两府离的近,但是这条路来往的人不少,就这么一小段路,叫卖的商贩都有三个了。 两人走到尚书府门前,便瞧见了坐马车来送添妆的大家闺秀。 见了清韵,那姑娘欣喜道,“是你们啊,这么巧。” 那姑娘穿着一身松叶绿软银轻罗百合裙,腰束锦带,面容精致,梳着垂华髻,戴着镂空金簪,双目崭亮,透着笑意。 这姑娘是工部尚书府大姑娘冯媛。 她下了马车,几人相互见了礼,冯媛就道,“昨儿的宴会实在有趣,我回去之后,晚上做梦还梦到了呢。” 能把宴会办的那么热闹有趣,就是宫里都做不到,可是清韵做到了。 如此聪慧的大家闺秀,叫人羡慕嫉妒的同时,更起了结交之心。 她笑脸相对,加上眼神周正,清韵自然不反对多几个朋友,她笑道,“我昨晚没有做梦,之前一直担心宴会办不好,要挨皇上的板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宴会办完了,反倒松了一口气。” 冯媛捂嘴笑,“也亏得你胆大,敢给皇上送请帖,要换做是我,就是借我几个虎胆,我也不是不敢的。” 周梓婷也笑了,“当初三表妹说给皇上送请帖,我还当她是说笑的,都没放在心上,后来公公来传话,我才知道她是认真的,吓出来一身冷汗呢。” 昨天,周梓婷和沐文信主持宴会,口齿伶俐,行事大方。 冯媛对她也很有好感,这不,三人就聊到一起了。 尚书府丫鬟领着她们去沐千染住的院子,给她送添妆。 彼时,院子里来了七八个大家闺秀了,有说有笑,那笑声悦耳,传的很远。 见了清韵来,沐千染忙迎了上来,很自然的抓着清韵的手,亲昵抱怨道,“你可算是来了,她们来给我送添妆,却都在聊昨儿宴会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在夸你,这哪是给我送添妆啊,分明就是早早的来这里等你了。” 说着,她脸上故意带了一抹薄怒。 她忽然这么亲昵,弄的清韵很不适应。 拜托,咱们没这么熟好吗? 清韵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福身跟大家见礼,然后笑道,“昨儿的宴会,没有让大家扫兴而归,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大家闺秀笑道,“沐三姑娘太谦虚了,昨儿的宴会有多热闹,大家有目共睹,就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呢。” “就是啊,笑的我腮帮子都疼,回去还用冰块敷了会儿呢……” 她说着,有人打断她,笑道,“你这是怪沐三姑娘把宴会办的太有趣了吗?” 那姑娘连忙摇头,生怕被人误解了,赶紧解释道,“我可没有这意思,我可是巴不得侯府再办一回宴会呢,就是笑抽筋我也乐意。” 一群人都在笑。 她们都喜欢参加宴会,可是一般的宴会,不过是赏花喝茶,聊聊八卦和京都新时兴的衣裳首饰,哪有昨天那样有趣啊,除了拔河,其他游戏都是她们没听过的。 “尤其是抽王签那个游戏,我都差点笑的肠子打劫了,回府之后,我把游戏做了修改,和爹娘还有弟弟玩了会儿,我和娘亲还使诈,让他们两个睡觉,两人还真睡着了,要换做以往,不闹得娘亲发脾气,他们哪会乖啊。” “就是,抽王签的游戏最有趣,但是黑暗料理最狠啊,亏得逸郡王爱面子,受不了若瑶郡主两句激将,就啃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面米分做的,真是想的出来,焉坏了,我今儿早上让厨房也做了一盘子,当着小妹的面吃的,结果吓的她说我疯了,拉着娘亲要给我找大夫,结果娘亲狠狠的把我骂了一通。”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热闹的说笑着。 清韵才知道,昨儿的宴会,已经传遍京都了。 那些游戏更是风靡大街小巷。 说着说着,总有吃货惦记着吃的,这不,红着脸望着清韵道,“昨儿宴会上吃的也特别的精致,烤鸭香而不腻,那蛋糕更是回味无穷,这些,我们以前都没吃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客气 清韵笑道,“那烤鸭和蛋糕,并不是府里的厨子做的,昨儿请来参加宴会的人多,府里人手不够,请了几个,那蛋糕我也喜欢,只是太甜腻了些,偶尔吃一吃不妨事,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她话音未落,就有大家闺秀问道,“听说京都要开一间新的酒楼,会卖烤鸭和蛋糕,是真的吗?” 清韵怔了下,随即嘴角一笑,她还打算帮着楚北宣传一二,没想到酒楼都声名远播了,她点头道,“我也听说了,应该是真的。” 那姑娘当即就笑了,那个高兴劲头,笑容灿烂的晃人眼睛。 这厢说着蛋糕,那边好几个丫鬟拎了食盒来,笑道,“姑娘,蛋糕拿来了。” 清韵和周梓婷面面相觑。 沐千娇就笑道,“我昨儿就见大家喜欢吃蛋糕,只是尝了点,没有吃尽兴,这不让丫鬟去侯府要了些来。” 清韵拿着五六个食盒,眉头皱了一皱。 不应该啊,她亲自登门,请沐千娇和几个堂兄帮忙,被拒绝了,祖母是一肚子的邪火,哪怕三老夫人亲自登门,她呛驳了她一通,照样还记着呢,尚书府要侯府的蛋糕招待来送添妆的大家闺秀,祖母会这么爽快的就给了? 对尚书府,祖母几时这么好说话了? 周梓婷也觉得有问题,她望着清韵,压低声音道,“难不成是昨儿宴会,外祖母太高兴了,所以尚书府有事相求,所以答应的爽快?” 说着,不等清韵回答。周梓婷就咕噜道,“外祖母不是那么一高兴就找不到北的人啊。”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那边,沐千染和沐千娇让丫鬟拿了蛋糕出来,小心招呼大家吃。 大家都有,清韵和周梓婷没有。 沐千娇笑道,“丫鬟拿来的不多。左右侯府多。就不招待你们了啊,你们吃我让厨房做的枣泥糕。” 周梓婷暗撇了下嘴,真不会做人。糕点还是从侯府拿来的呢,谁来送添妆都有,唯独她和三表妹没有,侯府有。她们就不能吃了? 清韵笑了,丝毫不见气道。“枣泥糕也不用端来了,侯府也有。” 周梓婷一个没忍住,扑笑出了声,三表妹这张嘴。当真是伶俐,这样笑脸盈盈,语气温和的说话。却能伤人肺腑啊。 沐千娇一张脸瞬间涨红,几乎能滴血了。 她紧咬了下唇瓣。不着痕迹的左右看着,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蛋糕上,她松了口气。 幸好大家没听见,不然要当做笑脸传来传去了。 其实坐的近的冯媛和户部侍郎府千金都听见了。 尤其是冯媛,没认识清韵以前,她和沐千娇和沐千染玩的极好,昨儿结识了清韵,对她的聪慧很佩服,如今对她的谈吐也佩服之至了。 再看沐千娇,只觉得她有些不识大体了。 方才清韵都说了,蛋糕不能多吃,对身体无益,这糕点又是从侯府端来的,还是她找来的厨子做的,她便是端给她,她肯定也会推脱的,这可比她这样直接了当的说不给她要好听的多。 小小糕点,很快就吃完了,大家闺秀吃东西优雅,还量少,讲究个浅尝辄止。 刚吃完呢,外面丫鬟来报,又有大家闺秀来给沐千染送添妆了。 这一回,来了四个人,其中就有常宁侯府大姑娘。 她瞧见清韵,微微怔了下,眼睛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站在清韵身后的青莺。 眸光在青莺手里拿着的锦盒上多逗留了下,嘴角一抹笑忽然而逝。 清韵眼尖瞧见了,她眉头皱了下,那日她说过,要顺带给沐千染挑一支金簪做添妆,看来她是听见了,不然看到她拿了金满堂的首饰盒,不会这样笑。 只是她还能在金满堂的金簪上动手脚? 就算可以,但她也没法确定,她会在那么多只金簪里挑中这一支啊。 清韵心中狐疑。 那边大家闺秀进来,瞧见桌子上摆着蛋糕,笑道,“你们在吃蛋糕呢,尚书府也会做?” 沐千染笑道,“哪里会啊,这些是我特地豁了脸面从侯府要回来招待大家的。” 那姑娘轻叹一声,“我还以为尚书府也会呢,不然我就向你讨要方子了。” 说着,她眼睛瞥了清韵一眼。 大家都这么喜欢糕点,她还这样说,清韵要想结交她们,就该送上蛋糕方子来。 可是清韵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喝茶,一句话也没有说。 沐千染笑道,“我要是有,大家喜欢,我肯定双手送上啊。” 清韵没有说话,周梓婷笑道,“侯府要是有,昨儿大家那么喜欢,肯定教大家怎么做了,三表妹请回来的厨子,架子大着呢,三表妹拿了个院子砌了灶台让他们做菜做糕点,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冯媛笑道,“昨儿那烤鸭,哪个吃了不说好,这样的大厨,可不是一般人请的动的,去别人家烧菜,难免有被偷师的可能,三姑娘这样慎重,厨子也放心烧菜。” 那姑娘笑了下,坐下来。 丫鬟端了蛋糕来,她和常娴儿共一盘子。 等吃完了,常娴儿就笑道,“看我光顾着吃,我可是来给千染姐姐送添妆的,可不是来蹭吃蹭喝的。” 说着,她回头,丫鬟把锦盒送上。 沐千染接了锦盒,笑道,“谢你送我添妆。” 说着,她就要交给丫鬟。 常娴儿笑道,“你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吗?” 一般人送礼,都不会当面打开,都是人走了再看,不过添妆略微特别一些,它带表着祝福,当面看也不失礼。 沐千染轻点了下头,她把锦盒打开,锦盒里是一串玉珠,碧玉通透。 沐千染有些不好意思了,“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啊?” 常娴儿笑道,“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你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了,我送的礼,可不敢担一个珍贵。” 说着,她眼睛撇向清韵,笑道,“我听说昨儿宴会,那些奖赏,都是沐三姑娘自己花钱买的,整整一万两呢,她和你是堂姐妹,关系又好,加之你又是嫁给定国公府三少爷,和安定侯府大姑奶奶成了妯娌,她送你的东西怕是我的十倍不止。” 清韵无语了,她耳朵没出问题吧,她什么时候和沐千染关系好了? 她可真是会信口捏来。 只是她这么说了,要是她送的礼物比不上她的,倒是丢脸了。 沐千染坐在那里,她多看了清韵两眼。 老实说,她最近一直很纳闷呢,她即将嫁进定国公府,大少爷中风偏瘫,卧病在床,沐清凌下半辈子注定无依无靠,她是她的堂妹,明儿就是她的妯娌了,也没见她来给她送添妆,侯府还在尚书府面前耀武扬威,就不怕她将来不给清凌堂姐好脸色看? 她决定好好看看清韵送的添妆,她送的添妆,决定着她将来对沐清凌的态度。 清韵以为常娴儿只是想看到添妆送的不出彩,当众丢脸,不过她不在乎,金簪分量足够了,她自己送的重,不代表谁都要跟她比。 只是她这么说,大家都很期待瞧见清韵送的金簪。 清韵便从青莺手里接了锦盒,送给沐千染。 沐千染打开,瞧见是一支金簪,脸色登时有了些失望之色。 只是大家是来送添妆的,哪怕只是送一支木簪,她也得道谢啊,人前嫌人礼轻,太过失礼了,只要记在心里,有来有往就可以了。 看着金簪,常娴儿眼睛闪了下,她在想那天清韵手里的簪子,和这支好像有些对不上号。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见常娴儿要把金簪收起来,她笑道,“那日,沐三姑娘给你选添妆时,我也在金满堂,金满堂的小厮说她挑了一支别有洞天的簪子,我当时就很好奇,想买一支,结果丫鬟喊我走就没买了,一支簪子怎么别有洞天?” 她一脸好奇的问道。 刚问完,沐千染就唰的一下把手里的金簪给扔了。 她的脸,红的能滴血了。 清韵看着地上的金簪,眉头皱紧。 她抬眸,结果无意中瞧见几个大家闺秀脸上的神情,有的好奇,有的纳闷,有的则脸红了。 脸红,显然是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的。 她站起身来,把金簪捡起来,拿帕子擦干净道,“从金满堂买回来的金簪,精致漂亮,才出金满堂,丫鬟一时不察,被人给偷了,这一支金簪,是祖母才赏赐给我的,我还没有戴过,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染堂姐很嫌弃别有洞天?” 清韵问道,沐千染几乎要跳脚了,“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她站起身来,把金簪捡起来,拿帕子擦干净道,“从金满堂买回来的金簪,精致漂亮,才出金满堂,丫鬟一时不察,被人给偷了,这一支金簪,是祖母才赏赐给我的,我还没有戴过,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染堂姐很嫌弃别有洞天?” 清韵问道,沐千染几乎要跳脚了,“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善了(一更) 沐千染脸红如霞,恨不得去捂清韵的嘴。 一旁有婆子守着,见清韵一脸懵懂,赶紧过来,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这回,清韵不止脸红了,耳根子脖子都红了。 她哪里想到那别有洞天的金簪是压箱底用的,和chun公图一样啊。 她更没想到,大太太给沐千染准备了一整套十二支那样的金簪,取名十二花簪。 清韵听完婆子的话,背脊都一阵阵发麻,脸火辣辣的烧着,幸好孙妈妈眼尖,看出金簪有问题,不然她把那金簪送了来,常娴儿当众要看她的金簪,她的脸都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只是那样的金簪,金满堂有的卖,可是她没有明说,小厮怎么就拿给她挑了? 想到什么,清韵抬眸瞥了常娴儿一眼。 见常娴儿望着她,眸底带了七分笑,另外三分则是失望。 她是想看清韵当众丢脸的,送那样的簪子给人做添妆,传扬出去,必定名声尽毁,怎么说她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哪怕她已经定了亲,出嫁在即。 尤其京都不少人都知道楚大少爷一身的毒,行房即死,她出嫁,十有八九也是守活寡,喜欢那样的金簪,必定是个放荡之人。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谁想到金簪被人给偷了,那该死的贼,气死她了。 看她脸色,清韵就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那金簪,是常娴儿叫丫鬟冒充清韵的丫鬟,偷偷去叫小厮把金簪拿出来,叫清韵挑选,不得声张,以免坏了她家姑娘的名声。 是以小厮把金簪拿出来给清韵挑选,却一句话都没说。 沐千染红了脸道,“我也是昨儿才知道金簪的事,三堂妹怎么送我金簪,幸亏那贼把金簪偷了。不然三堂妹今儿的脸可就丢大了。” 她这是解释她之所以知道金簪内有乾坤,是因为出嫁在即,大太太不得不告诉她的缘故,她规矩本分。 清韵坐在那里。她笑了,“那日我和梓婷表姐还有若瑶郡主去挑宴会的奖品,顺带给你挑的金簪,金满堂的小厮把簪子拿给我挑选时,她们两人都在场。我从未要求要这样的金簪过,我和金满堂无冤无仇,却拿这样的金簪给我挑,只怕是有人存心要看我笑话,毁我清誉,此事我不会善了!” 清韵说完,周梓婷撇了常娴儿一眼,道,“就是!有人想看你笑话,必定要她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常娴儿脸一白。 清韵站起身来。和沐千染告辞道,“我要去一趟金满堂,就先告辞了。” 她站了起来,周梓婷也跟着起来了,沐千染不是傻子,她看常娴儿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和她有关系。 尚书府和常宁侯府关系还不错,虽然她算计清韵,顺带上了她,但到底丢脸的不是她。她只是收礼之人。 昨儿侯府宴会办的隆重,侯府的尾巴都翘上天了,杀杀侯府的锐气也好,谁想到功亏一篑了。 见清韵要走。沐千染拦下她道,“这事我看就算了吧,金满堂后台硬的很,事情闹大了,对你并无好处,反而惹人笑话。” 清韵冷冷的拂开她的手。道,“我有若瑶郡主作证,名声受什么损害?反倒是金满堂,事情闹大了,若是不说出背后指使之人,往后谁还敢去买金簪?” 无缘无故就给未出阁的女儿家那样的金簪,这不是存心带坏人吗? 要是一不小心当做寻常金簪戴在头上,大庭广众之下,露了馅亦或者被人发现了,还不要被人笑死? 周梓婷笑道,“三表妹身正不怕影子斜,没道理被人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这是助纣为虐,反倒是那有心之人,要小心了,这事要是闹大了,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嫁的出去了。” 她说着,也跟沐千染福了福身,和清韵离开。 看着两人带着丫鬟走,常娴儿急了,她走到沐千染身边,拽了下她的云袖,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沐千染想卖常娴儿这个人情,可是她也没辄啊,清韵又不听她的。 她望着常娴儿,用眼神道:她这堂妹的胆量,人所周知,敢在桃花宴上跪请皇上恢复侯府爵位,到用请帖请皇上来侯府参加宴会,可见一般了。 出了门,周梓婷就望着清韵道,“真的要去金满堂吗?” 拿着金簪去金满堂对峙,还得叫上若瑶郡主,就算她们没看过金簪里面的东西,可事情闹大了,谁又说的清呢。 清韵已经定亲了,还是圣旨赐婚,她不在乎金簪的事对她造成的影响。 可是她和若瑶郡主还在乎啊。 况且,清韵也说了,金簪被贼偷了。 无凭无据,金满堂不一定会认账啊。 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还去金满堂做什么? 只是清韵说去,周梓婷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不然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清韵望着她,笑道,“放心吧,她会来找我的。” 刚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中混杂着银铃声,之前常娴儿进屋时,就有这声音。 “三堂妹,你等一下,”身后,传来沐千染的声音。 清韵回头,便瞧见她和常娴儿走过来。 常娴儿一张脸臭的,就跟谁欠了她八百十万没还似地。 清韵望着她们,道,“染堂姐找我何事?” 沐千染笑道,“三堂妹,咱们都是聪慧人,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金簪之事,你应该猜到是娴儿做的吧。” 清韵眸光从沐千染脸上,落到常娴儿脸上,冷淡而疏远道,“原本还只有五分把握,想去金满堂求证一番,如今是十分了。” 清韵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沐千染就知道,她是真的不打算善了了。 她握着清韵的手道,“你是我堂妹,娴儿也喊我一声染姐姐,你们两个发生了矛盾,还是因我而起,我实在过意不去,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了,方才几位大家闺秀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绝对不会外泄半句,你大可放心。” 她说着,清韵要把手抽回来,沐千染握的很紧,清韵不耐烦的甩开了她,在沐千染怔愣中,她赫然一笑,“看你的面子上,既往不咎?我还真不知道你在我这里脸面有这么大,都大的过我的清白闺誉了。” 清韵轻飘飘两句话,让沐千染尴尬的,脸像是被烧的滚烫的炉火炭了似地。 清韵瞧见了,丝毫不在意,要是在意,她也不会那么说了,“上一次,在宣王府,她故意害我丢脸,我已经饶过她一回了,还想我再饶她一回?” “你!”常娴儿气红了眼。 清韵瞥了她,冷笑道,“你什么你,算计人,你还委屈了?!” 常娴儿气哭了。 沐千染也被清韵气的不轻,她冷笑道,“我只是想化解你和娴儿之间的恩怨,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想法,你却这样呛驳于我,我是你堂姐,在你这里没这么大的脸面,那定国公府三少奶奶的身份呢?” 这是软的不成,来硬的了? 清韵好笑,指着常娴儿道,“化解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倒是会做和事老,可你弄清楚我们恩怨起于何处没有,事情都不清不楚,就来当说客,说白了,就是要我熄了去金满堂找人对峙的心,怕我真的害她名声尽毁,以后嫁不去罢了,你拿大姐姐来压我,我还真的不敢不给你这个面子,只是你帮着一个外姓人来压我和大姐姐,堂姐,你觉得我能指望你将来对我大姐姐好吗,行了,大姐姐的事,我暂且不说了,我还没那本事护她一辈子,今日之事,我可以退一步,但我要赔偿!” 沐千染见清韵松了口,她就知道,沐清凌是清韵的软肋。 她问道,“你要什么赔偿?” 清韵毫不犹豫道,“两万两银子。” 沐千染倒抽一口气,“三堂妹,你……!” 清韵瞥了她一眼道,“我什么?比起她名声尽毁,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我要两万两都是轻的了,这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私了,若是觉得我要的赔偿多了,我去金满堂便是了。” 说着,清韵转身便走。 青莺站在一旁,哼了鼻子道,“不过两万两银票而已,你当我家姑娘稀罕呢。” 常娴儿气道,“不稀罕,那你别要啊!” 青莺原打算追着清韵走的,乍一听她这么说,她的小脾气也上来了,呲牙道,“我家姑娘身上就有两万五千两银票,再加上安郡王和逸郡王赔偿的就有六万两了,还有皇上、镇南侯和太后赏的,若瑶郡主给了两万两,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万两了,这些钱够我家姑娘奢侈的过一辈子了。” “她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一万两出来买宴会奖品,会在乎那两万两?我家姑娘宁愿要心底舒坦,也不要钱,谁让堂姑娘胳膊肘往外拐,要帮着外人了,我家姑娘该给能给的面子都给过了,是常宁侯府大姑娘舍不得钱,既然如此,那就等着被人笑话,嫁不出去吧!” 青莺说完,还重重的哼了一声,“一个大家闺秀,还没定亲,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真不害臊!” 她说着,常娴儿恨不得打她了,却不得不忍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讨要 青莺追着清韵走了,沐千染望着常娴儿道,“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是赔钱,还是闹到金满堂去,你看着办吧。” 常娴儿快气哭了,沐千染都拿沐清凌威胁清韵了,清韵还这样油盐不进,而且清韵有钱的事,她也知道。 安郡王和逸郡王赔偿她六万两的事,整个京都都知道,她没少羡慕。 看着清韵越走越远,常娴儿真的急了,她跺脚道,“我答应便是了!” 说着,催沐千染道,“你再帮我去说说,能不能少要一点,我没那么多钱。” 沐千染没辄,只能快步去拦清韵了。 听常娴儿要讨价还价,清韵理都没搭理她,迈步便走。 常娴儿跺脚道,“行了,两万两就两万两!” 清韵把手一伸,“银票拿来。” 常娴儿气的咬牙,“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事没事身上踹上一堆的钱呢!” 她只有五百两的私房钱,两万两这样的大数目,她只能找娘亲要,还不知道娘亲会不会给。 她恨死那偷金簪的贼了,恨不得剥了她的皮。 要是金簪没被偷,好歹清韵丢了脸,她再赔钱,她也不觉得窝囊。 现在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常娴儿越想越气,清韵可不会由着她,“我心里气不顺,没有银票,欠条也行,总归我今儿必须见到东西。” 沐千染眉头皱了下,有些什么忽闪而逝,消失的太快,叫她捕捉不住。 直觉告诉她,欠条不能写。这是个坑。 她望着清韵道,“有我和梓婷表妹帮你作证,欠条就不必了吧?” 清韵瞥了她,好笑道,“染堂姐不是和常大姑娘关系好吗,为了她都拿大姐姐威胁我了,如今又帮我作证。你可别给我作证。说钱我已经收过了,要是染堂姐有钱,大可以替她代付了。也省的我拿什么欠条了。” 沐千染脸一僵,虽然清韵没说直白,可话里话外,都是讥讽她胳膊肘往外拐。还一脸我都是在帮你。 清韵不耐烦道,“行了。不愿写欠条,我也不勉强,也勉强不了,但请把路让开。” 青莺在一旁起哄道。“别要她的钱,要她身败名裂,追悔莫及。” 常娴儿恨不得掐死青莺了。她咬牙道,“我写就是了!” 沐千染吩咐丫鬟端笔墨纸砚来。 就在不远处凉亭。常娴儿写了欠清韵两万两银子,还写了为什么欠钱的理由。 她吹干信纸,咬牙递给清韵,“给你!三天之内,我会把钱送给你!” 清韵收了欠条,笑道,“希望你不会食言。” 周梓婷站在一旁,看着清韵把欠条收怀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常宁侯府大姑娘大概属猪的吧,蠢成这样,还想算计三表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就不想想,三表妹拽着她的把柄,气势十足,她要是真有十足的把握能压住她,她会要她写欠条,还写下自己犯了什么错? 这明显是要她认罪画押啊。 三表妹去金满堂,不一定就能要她认罪,可有了这张纸,那罪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想反口都不行了。 吩咐金满堂动手脚,这样的事,她不可能自己去,显然是丫鬟去啊,出事了,直接把丫鬟推出去顶罪,甚至杀了丫鬟灭口,来个死无对证,金满堂和三表妹能耐她何,除非还有另外的人证还差不多。 不过三表妹这镇定自若,一定要追根到底的态度,换做她是常娴儿,估计也会吓慌了神。 拿了欠条,清韵要走,沐千染也不好意思再留她了。 等走远了,周梓婷笑道,“三表妹挣钱的本事,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清韵眸光流转,璀璨明媚,“这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其实,要给常娴儿难看,她有无数种办法,卫驰都能代劳。 可所有的办法,都不及要常宁侯府赔钱来的痛快,常宁侯府损失这么一大笔钱,肯定会气的牙根痒痒,不用她出手,常宁侯府就会教训常娴儿了。 一行人迈步出了尚书府,回了侯府。 刚走到侯府门前,就见到沐清柔几个出来。 几人走路姿势还有些不对,丫鬟怕她们腿软摔了,一直扶着。 见到清韵,几人脸色要多臭就有多臭。 沐清柔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三姐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诚心诚意的替你祈福的。” 这几个字,她是咬着牙关说的。 她眼神冰冷,带着恨意。 清韵相信,她们会诚心祈福的,祈福楚北早点死,她守寡一辈子。 清韵笑了,眼神从沐清柔三人脸色扫过,笑道,“有劳你们了。” 沐清芷捏了拳头道,“应该的。” 清韵笑了笑,把路让开,让她们上马车。 只是她们才下台阶,清韵就转了身,笑道,“青莺,你听过那个传言没有,有人在佛前祈祷别人死,结果第二天就摔死了?” 青莺知道清韵这话是说给沐清柔她们听的,连连点头道,“菩萨什么不知道,她怎么会保佑心狠手辣之人呢?” 沐清柔几个气的头冒青烟。 她们转身,正巧见到周总管走过来,在清韵跟前停下道,“三姑娘,侯爷让你回来了去书房一趟。” 清韵便去书房见侯爷,周梓婷带着丫鬟回了春晖院。 书房门前,有小厮守在那里,见清韵过来,忙上前给清韵见礼,然后殷勤的帮清韵开门。 清韵迈步进屋,往前走了几步,右转就见到书桌前,侯爷正坐在那里看书。 然后,清韵眼睛怔了下。 只见书桌上,有一张万两的银票。 侯爷知道清韵来了,见她看着银票,脸微微红,侯爷笑了,“这银票,我送去给宁王,他不愿意收,只说你对他和宁王妃有恩,这是你应得的,你不打算告诉爹爹,你怎么就对宁王妃有恩了?” 侯爷想不通啊,要说清韵医术高超,帮宁王妃保胎。 可京都盛传宁王妃腹中胎儿保不住了,迟早要小产啊。 清韵挠着额头道,“如父亲猜测的那样,我帮宁王妃保胎了。” 侯爷挑眉,“没保住也算有恩?” 清韵摇摇头,“宁王妃的胎儿保的住,只是宁王府有人要害她,在她屋子里的蜡烛中动手脚,被我发现了,为了麻痹下毒之人,才谎称胎儿保不住的。” 宁王府的事,侯爷多少知道一点,他轻叹一声,随即笑道,“于宁王有恩,不是坏事,将来楚大少爷封侯拜将,能少走不少弯路。” 清韵脸红了,好好的说宁王府的事,怎么就绕到楚北身上了,这不是存心打趣她吗? 见清韵羞低了头,侯爷心里有些酸涩,一直以为女儿还小,不急着嫁人,可是不经意间,就长这么大了。 他把银票拿起来,走到清韵跟前,不满意道,“镇南侯太过霸道了,父亲得去跟他抗议,明明楚大少爷身上的毒要半年才能解,为何急着把你娶过门?” 等毒解了,再娶不行吗? 清韵连连点头。 虽然她是不大喜欢侯府,可是她实在不想这么早嫁人啊,她才十五岁啊。 侯爷失笑,“爹爹真抗议了?” 清韵脸又红了,就知道是逗她玩的,“谁不抗议,谁是小狗。” 侯爷,“……” 青莺,“……” 说完,清韵就后悔了,她怎么能说这话啊,简直没大没小啊,一时窘了脸,清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道歉又不说出口,这不没骨气的她直接转身跑了。 看着清韵逃走,侯爷失笑,“这回不抗议,都不行了。” 他把银票递给青莺道,“交给三姑娘。” 青莺就等着银票呢,拿了银票,追着清韵走了。 等追上清韵,青莺也打趣她道,“姑娘,你说那话,侯爷真的会去找镇南侯延迟你出嫁。” 清韵嗔瞪了青莺一眼,“延期不好吗?” 青莺摇头,“哪里好了,奴婢没觉得有什么好处啊。” 除了在侯府受气还是受气,虽然侯爷回来,罚了大夫人和五姑娘她们,可她还是期盼姑娘能和楚大少爷在一起,以姑娘的医术,肯定能早早的帮楚大少爷解了身上的毒,然后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多好,省的看五姑娘她们有事没事找茬,有事没事在姑娘跟前晃荡。 两主仆有说有笑的的走远。 卫驰守在暗处,眉头皱陇,好端端的,三姑娘为什么要延期嫁给爷啊,爷又惹毛了她? 三姑娘办宴会,她要什么,爷给什么啊,惯出毛病来了? 肯定是了。 卫驰轻叹,女人不能惯啊,一惯就容易出事。 清韵去了春晖院,老夫人正在发火,脸色有些青。 清韵见了,不解道,“谁惹祖母生气了?” 周梓婷望着她道,“还不是尚书府,方才我们就觉得侯府给蛋糕给尚书府有些不对劲,果不其然,尚书府实在不要脸,来要蛋糕的丫鬟说,是三表妹你让她来拿的,说是昨儿那些大家闺秀没有吃过瘾,向你讨要,你让她来拿,祖母也没多想,就给了,本来那些蛋糕,祖母打算拿来送人的,送了一半去,实在是气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牛粪 周梓婷越说越来气,有些傲人的胸口起伏不定,“拿你做幌子骗走了蛋糕,还不给你吃,这也就算了,她还帮着常宁侯府大姑娘为难你,甚至拿大表姐来威胁你,就没见过那样不要脸的人!简直没把侯府放在眼里!” 清韵气笑了,“尚书府几时把侯府放在眼里过,要是真放在眼里,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叫个小丫鬟来骗祖母了,她又要嫁进定国公府了,大姐夫卧病在床,三少爷是嫡次子,国公府肯定会交给他继承,大姐姐得仰着她的鼻息过日子,她就更趾高气扬了,就算借我的名义骗了几食盒糕点,我侯府还敢说什么不成?” “就这样算了?”周梓婷愤岔不平。 清韵坐下来,道,“不这样算了,还能怎么样,尚书府一堆大家闺秀去送添妆,我侯府为了几食盒糕点闹上门去,丢脸的是我们侯府,有话好好说,别说几食盒糕点了,就是全给了,我侯府可不会舍不得。” 老夫人点头,手里佛珠拨弄着,道,“清韵说的对,蛋糕的事不能闹大,非但不能闹大,还得宽厚才是,尚书府不是要蛋糕吗,孙妈妈,把厨房剩下的蛋糕,都给我装好了,我要去尚书府一趟。” 清韵笑了,老夫人这是要上门打脸去。 她要用行动告诉尚书府,侯府没小气到那份上,要蛋糕招呼客人就实实在在的说,让个丫鬟假借清韵的名义送什么? 老夫人和孙妈妈去了尚书府。 清韵和周梓婷才回来,腿还乏着呢,就没有去了。 再说老夫人,她带着孙妈妈去了尚书府,直接就到了三老夫人院子。 走到院外,老夫人问道,“三老夫人在正堂会客?” 丫鬟点头应道,“工部左侍郎夫人和安南侯夫人来了。” 老夫人点头一笑,迈步进去。 她来的事。早有丫鬟去禀告了,也没人拦她,老夫人就进屋了。 老夫人极少来尚书府,她今儿来。三老夫人还有些震惊,笑道,“大嫂今儿怎么得空来我尚书府了?” 老夫人笑道,“染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就要出嫁了。还和清凌成了妯娌,我是希望她们堂姐妹两能相互有个照应,只是……” 说着,老夫人就停了。 三老夫人笑问道,“只是什么?大嫂有话,但说无妨,安南侯夫人她们不是外人。” 老夫人笑道,“那我有话就直说了,不是我数落尚书府的不是,实在是三弟妹你太小瞧我侯府了。昨儿侯府办宴会,请了不少大家闺秀来,耽误了她们时间,没能来给染儿送添妆,今儿都来了,她们对我侯府准备的蛋糕赞不绝口,尚书府想要蛋糕招呼客人,直说便是了,我侯府又不会不给,哪有叫丫鬟去骗人。说是清韵让她来拿的道理,害的我还以为清韵朝令夕改,说好的把蛋糕拿去送人,又忽然要拿来尚书府。也是下人手脚慢,这要拿去送人了,她岂不是要在一群大家闺秀面前食言了吗?她回府之后,我将她一通数落了,才知道她压根就没提过蛋糕的事,三弟妹。你这害我做长辈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平白指责了小辈一通,脸都挂不住了。” 老夫人一脸的嗔怨,三老夫人的脸就挂不住了。 尤其老夫人嗔完,继续道,“昨儿时间来不及,也没让厨子多做多少,之前拿了一半来,剩下的不好送人了,总不能送了这个不送那个,索性我全拿来了,应该够尚书府招呼送添妆的宾客了。” 三老夫人额头有青筋跳动,尤其见老夫人笑的那个大方,她就气的脑壳疼。 她努力维持笑脸,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听丫鬟禀告侯府送了蛋糕来,还想去跟大嫂你道谢,怎么就成尚书府假借清韵的名义去要的了?” 老夫人皱眉,问道,“这能有什么误会?我是听说清韵要,才改了主意,不把蛋糕送人,让周总管把食盒给丫鬟拿来尚书府的,怎么就成侯府主动送的了?送了也不算什么,几食盒糕点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样糊糊涂涂的,我都弄不清楚了。” 三老夫人见老夫人刨根问底,又不能大声质问。 她知道,老夫人是存心要她在安南侯夫人和工部左侍郎夫人跟前丢脸。 三老夫人很生气,尚书府又不是没有糕点招待宾客,何必要什么蛋糕的,非得去侯府要什么?! 害的她现在窘迫难下,脸都丢尽了。 尤其老夫人又拎了七八盒蛋糕来,越发显得侯府大方,尚书府小气耍手段。 安南侯夫人和左侍郎夫人面面相觑了,她们应该早些走啊,留下来听尚书府的丑事,尴尬啊。 当然了,她们是相信清韵和侯府的。 昨儿的宴会,她们也都在,宴会办的热闹有趣,不论是茶水还是糕点,都很精致周到,不是小气之人。 而且,那些糕点,大家喜欢是有目共睹的事,换做是她们,也会投其所好,给大家送一些去。 拿来送人的糕点,哪有先紧着尚书府来给堂姑娘招待宾客的道理啊? 要说侯府故意给尚书府难堪,让尚书府下不来台,这种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赔上一堆可以拿来送人的糕点,这样的法子,除非蠢到不行,一般人都不会做的。 所以,撒谎的是尚书府。 见三老夫人脸色难看,老夫人就心情爽,她端茶轻啜,笑道,“清韵那孩子,懂事乖巧,我这个做祖母的都佩服她,难得有机会教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谁想到最后成了我偏听偏信,误会她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老夫人说着,安南侯夫人笑道,“三姑娘办的宴会,着实不错,安定侯府教了几个好女儿。” 只是可惜,许给了镇南侯府大少爷。 不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单说镇南侯府大少爷外室所出庶子的身份就配不上三姑娘了。况且还一身的毒,太医院的太医轮流治了六年都没有治好,谁知道哪一天就一命呜呼了,亏得三姑娘出嫁在即。还有心情筹办宴会,还筹办的那么好,倒是个性子活乏看的开的。 听到安南侯夫人夸侯府教了几个好女儿,老夫人脸皮有一瞬间的红。 再说清韵,老夫人走后。她没有直接回泠雪苑。 而是在花园走走逛逛,走累了,就坐在秋千架上,悠悠晃晃的。 青莺要推她,清韵没让,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便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韵眼睛忽然被闪了下。 她下意识的撇过脸去,随即又转了过来。 只见不远处,泠雪苑院墙上,立着一男子。 他笔直而立。如山峦之巅,一柄风华内敛的古剑。 他穿着一袭翩然华丽的锦袍,衣袂翻飞,就那么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戴着面具,看不清楚容貌,但一双眼眸,光泽流动中闪着璀璨如星光芒。 正是楚北。 清韵望着他,他也望着清韵。 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口如含丹,小脸上素面朝天,却远胜过浓妆艳抹,看起来如清晨荷塘的芙蕖。春晖朝露,曼妙可人。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眸含春水,碧波流盼,美目流转间,似乎能把人眼球抓的死死的。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也不挪眼。 直到青莺发现了,眨眼道,“楚大少爷怎么站在墙头啊?” 他还没摔出阴影来呢,上回摔的那么惨,姑娘提一次,他尴尬一次,还不吸取教训? 不过,楚大少爷站在墙头的样子,很好看呢,感觉天下没人可以跟他相比了。 听到青莺说话声,清韵这才反应过来,脸腾地一红,赶紧起了身。 虽然侯府上下都知道镇南侯府派了暗卫守着她,昨儿宴会之后,也认得楚北了,可这样大庭广众的站在墙头,委实不妥啊。 他就不能不这样招摇,低调一点吗? 清韵三步并两步的回了泠雪苑,径直进了书房。 丫鬟才把门关上,屋子里就传来楚北的质问声,“你要延迟婚期?” 清韵,“……” 清韵懵怔了下,她还以为楚北来侯府找她是有什么大事呢,谁想到是因为这事啊。 清韵抚额了,这么点小事,卫驰也等不及禀告他。 看着楚北三分炙热七分恼怒的眸光,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 青莺在一旁,缩了脖子道,“是侯爷先说延期,姑娘才说的。” 青莺说完,在心底默默道歉,她不是故意卖了侯爷的,她也没有撒谎,延期这话题确实是侯爷先提的,只是他是开玩笑,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这些日子忙宴会,忙昏了头,一时嘴快,逼的侯爷不得不去找镇南侯谈延期的事,不然真的要成小狗了。 楚北听了青莺的解释,望着清韵,眸底的薄怒并未散去。 他在等清韵解释。 那眼神,像是不给个满意的解释,会誓不罢休似地。 清韵只好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来一遍,坐在椅子上,清韵扭着绣帕道,“大锦朝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便成亲,年纪太小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只是想延期而已,又不是退亲。” 说着,清韵不等楚北说话,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大家都十五岁就成亲,甚至有些还不满十五就嫁人了,这是事实,我不否认,但我是大夫啊,十五岁的姑娘身子都还未长开,就生儿育女,这样的后果是遇到难产的可能性大很多。” 楚北也坐了下来,他望着清韵道,“你觉得什么时候成亲合适?” “十八。” 清韵想都没想就回道。 楚北的脸瞬间黑了,清韵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 她扯了下嘴角,轻咳了下嗓子道,“我是说所有姑娘,并非指我一个人……” 青莺睁大眼睛看着她,“姑娘,十八还不嫁人,都成老姑娘了,会被人笑死的!” 清韵,“……” 这是隔了多少年的代沟,简直没法交流了。 想着,清韵无语一笑。 她肯定是吃饱了撑得慌了,她和楚北还有青莺聊什么时候嫁人,她傻了吧,在他们眼里,十五岁嫁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另类的是她。 清韵抬眸望着楚北,烟眉轻陇,有些困惑,她只是说下延期而已,她和他是圣旨赐婚,又不是提亲,他至于这么火大吗? 再说了,他身上的毒暂时还除不清,就更不急着娶回去了啊。 “你心情不好?”清韵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个解释。 “我心情很好!”楚北回道。 清韵笑了,心情好,还会这么大火气,这不明摆着忽悠她吗? 清韵问道,“是大皇子的事?” “他确实够气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楚北生气道。 这么说,显然不是因为大皇子了。 大皇子离京,这么大的事,没有闹出大动静来,是因为有流言称前州水灾,朝廷拨了一笔钱去赈灾,恐被贪墨,特地派大皇子去秘查,但实际上,大皇子为什么离京,没人知道。 喜鹊端了茶水来,清韵帮楚北斟茶,道,“不是因为大皇子,那是因为什么事生气?” 清韵问完,窗户外就传来卫律的说话声,“爷,皇上召你进宫,不得耽搁。” 楚北刚端起茶盏,还没喝一口就又放下了,他瞥了清韵几眼道,“我不答应延期。” 说完,他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清韵走到窗户旁,问卫驰道,“你家爷今儿火气格外的大啊,出什么事了?” 卫驰摇头,他也不知道,“属下在街上碰到爷时,就一脸的火气了,问卫风,他也不说。” 卫驰刚说完,外面,绿儿就屁颠屁颠的跑进来了,“姑娘,有趣事呢。” 清韵回头望着她,“什么趣事啊?” 绿儿捂嘴咯咯笑,一双眼睛闪着光芒道,“半个时辰前,楚大少爷和兴国公府大少爷打了起来,一脚把他踹进了牛粪里。” 清韵,“……” 第二百二十五章 踹脸 没错,楚北和兴国公府大少爷打了起来。 不仅打架了,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打的,楚北没有丝毫的留情,一脚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了牛粪了。 起因也是因为那坨牛粪。 昨儿侯府办了宴会,早早的就传遍了京都,清韵送请帖请皇上来参加宴会,胆量之大,人人钦佩。 加之昨儿的宴会,甚是热闹,清韵多么聪慧漂亮的一个姑娘,嫁给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大少爷,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少人都替清韵扼腕,觉得楚大少爷走了狗屎运,能娶到清韵。 有些人惧于镇南侯府的权势,只敢背地里议论,兴国公府能和镇南侯府平分秋色,加上他又是嫡长孙,兴国公府大少爷可不怕楚北,这不当面就直说了。 而且,兴国公府大少爷很气愤,因为有人说拔河那一局,楚北因为身上有毒,没有用力,要是用了力,那一局应该是逸郡王赢。 兴国公府大少爷听了就来气,道,“说他是牛粪,都是抬举他,牛粪还能滋养花朵,他能做什么?行房即死,便是娶了媳妇回去,也只能看不能吃,还算哪门子男人,还不如阉了进宫做太监算了。” 一群人笑弯了腰。 恰巧楚北路过,听得一字不漏。 被人如此嘲弄讥笑,践踏尊严,是个人都忍不了,何况是楚北了。 他骑马上前,冰冷的眸光望着兴国公府大少爷,冷了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楚北语气冷硬,透着不容置疑。 兴国公府大少爷有些发憷,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有胆子背后说人坏话,就要有胆子人前说,不然就是窝囊,惧怕楚北的气势。 加上一旁有人叫他别说。更是火上浇油,他怒道,“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我既然敢说第一遍。就不怕说第二遍!” 说完,他望着楚北,阴阴一笑,“我说沐三姑娘嫁给你,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他说着。远处有牛在哞叫,好巧不巧的拉了坨牛粪,兴国公府大少爷就指了那坨牛粪道,“你就是那牛粪,其实说你是牛粪都是抬举你了,牛粪好歹还能滋养花朵,你能做什么?行房即死,便是娶了沐三姑娘又能如何,只能看不能吃,你说你还算哪门子男人啊。我见你还不如阉了做太监,进宫伺候皇上去。” 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楚北握着缰绳的手,握的紧紧的,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说完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赫然一笑,“你要没听够,我还可以再说一遍。” 志得意满,话语里满是嚣张跋扈。 可是下一秒,他就嚣张不起来了。因为楚北跃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赏了他一脚。 兴国公府大少爷毫无预备的朝那坨还冒着热气的牛粪飞了过去。 当时看热闹的人很多,一个个都惊呆了。 尤其楚北赏了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脚后,身子一旋。又坐回了马背。 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他骑在马上望着从牛粪里爬出来的兴国公府大少爷,冷声道,“若叫我还听见你再非议我,下场绝不是今天这么简单!” 丢下这一句,楚北就骑马走了。 没办法。牛粪熏的他头晕。 当时,一群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他踹的可是兴国公府大少爷啊,兴国公府嫡长孙啊,他楚大少爷一个外室所出庶子竟然敢一脚踹了他,还一脚将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了牛粪里,这也太胆大了吧? 不过,兴国公府大少爷那张嘴是够臭的,楚大少爷一身的毒,并非他所愿,一个男人不能行房,这对他是多大的打击啊,他往人家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实在太狠,揍他也不为过。 只是楚大少爷太意气用事了些,揍人揍的皮开肉绽都没事,踹进牛粪里就太狠了些。 兴国公府受此侮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楚北骑马走远,虽然踹了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脚出了气,可怒气还未全消呢。 这边卫驰不知情,又跑去告诉他清韵想延迟婚期,更是火上浇油。 楚北也不回镇南侯府了,这不就来找清韵了。 清韵在花园闲逛,迟迟不归,他等不及,才会落在墙头上。 清韵听绿儿说事情的经过,问道,“兴国公府大少爷无碍吧?” 绿儿摇头,“兴国公府大少爷应该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那牛粪……” 青莺则道,“牛粪怎么了,谁叫兴国公府大少爷说话那么难听的,就应该踹进牛粪里。” 而且方才楚大少爷在这里,忽然被皇上传召了去,还不得耽误,肯定是为了踹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脚的事去的。 恶人先告状,最瞧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绿儿也知道兴国公府大少爷被踹了是活该,可是…… 绿儿狠狠心,道,“兴国公府大少爷是脸踹进了牛粪里,他起来时,眼睛鼻子嘴都是牛粪,好呕心。” 清韵,“……” 青莺,“……” 皇宫,御书房。 兴国公、兴国公府几位老爷还有太后、云贵妃都在御书房了。 个个脸上都带着怒气,怒不可抑。 那怒气都能把人烧成灰烬了。 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也难看的要命,铁青的像是在千年冰窖里冻了几个月。 有公公进去道,“皇上,皇后娘娘也来了。” 皇上眉头皱了下,道,“朕不见她,让她回长信宫。” 公公没有耽搁,就退出了门。 刚禀告完皇后,楚北就带着卫风走了过来。 皇后见了他,有些担忧的问道,“北儿,你真的和兴国公府大少爷打了起来?” 楚北轻点了下头,道,“只是给了他一个小教训而已,没什么大事。” 皇后头疼了,都把人一脚揣进了牛粪里,还不叫大事? 还只是个小教训? 北儿从小就有主意,胆子也大,可也没有大成这样的吧? 气头上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就算了,除了脸,哪里都行,可为何偏偏是脸,都说打人不打脸啊,何况是用牛粪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好转 这根本就是把兴国公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啊,难怪太后和云贵妃都惊动了。 楚北行了礼,便要进屋。 身后,有丫鬟过来,跟皇后福身见礼道,“娘娘,老侯爷正和江老太爷下棋,没空来,他说祸是楚大少爷自己闯的,就该有平祸的本事,这事他不管,让您也别管。” 皇后眉头紧锁,父亲素来疼北儿,唯恐他受气受伤害,怎么这时候反倒下棋重要了? 父亲让她别管这事,皇上又不许她进御书房,可她回了长信宫,也只能干着急。 再说楚北,他迈步进了御书房。 他脚步从容,丝毫不惧,兴国公他们则用一种恨不得将他凌迟的眼神剜着他。 楚北上前,给皇上还有太后见礼。 皇上看着他,皱眉道,“你果真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里了?” 说到牛粪两个字,皇上嘴角就抽抽。 本来兴国公府和镇南侯府就斗的不可开交了,他在努力维持朝堂稳定,他怎么给他来了这么一脚,兴国公要他给个公道,这公道如何给? 皇上头疼,而兴国公听到牛粪两个字,额头就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仿佛能爆裂开。 楚北一脚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是事实,他敢做就敢当,不会否认的。 所以,楚北点头了,“我踹了。” 其实不用问,皇上也知道这事属实,这么掉面子的事,要不是真的,兴国公不会闹到他跟前来。 兴国公见楚北承认了,火气更是大,他拳头捏的吱嘎响,像是要揍楚北似地,只是御书房重地,不容他撒野。 他望着皇上道。“皇上,堂儿有错,他不该当众说楚大少爷配不上沐三姑娘,可楚大少爷竟如此愤怒。一脚将堂儿踹进了牛粪里,那么多人看着,他如此羞辱堂儿,羞辱我兴国公府,堂儿是我兴国公府嫡长孙。将来会继承臣兴国公的位置,他被楚大少爷如此羞辱,几乎没了活在世上的颜面,这口气,我兴国公府咽不下去!” 皇上脑壳一阵一阵的抽中,他恨不得叫兴国公住嘴了,不用你多说,看你脸色就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镇南侯怎么还不来啊,有他和兴国公吵,也省的他为难啊。 一旁小公公禀告孙公公。孙公公又告诉皇上,镇南侯要下棋,不来了。 皇上原就皱紧的额头,又皱紧了三分,有些摸不准镇南侯撒手不管是想做什么。 而这时,楚北望着兴国公,不疾不徐道,“兴国公觉得我拿牛粪羞辱了府上大少爷?” 兴国公忍不住怒气了,“羞辱了人,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镇南侯府就是如此教你目中无人的?!” 楚北瞥了他一眼。望着皇上道,“我不会无缘无故的踹兴国公府大少爷,我也不想说什么缘由,免得有人说我恶人先告状。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皇上找左相府大少爷来一问便知。” 楚北说完,皇上便吩咐道,“宣左相府大少爷来见朕。” 很快,左相府大少爷就进了宫。 他规矩的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皇上望着他,问道。“镇南侯府大少爷和兴国公府大少爷打架时,你也在场?” 左相府大少爷额头就冒冷汗了,赶紧回道,“回皇上的话,我和兴国公府大少爷几个在路上偶遇,打算去酒楼痛饮几杯,并未参加他们打架。” 也就是在场了。 皇上点头道,“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如实说来,不得遗漏半个字。” 左相府大少爷看了兴国公一眼。 兴国公府大少爷和楚大少爷为何打起来,除了他,还有不少人都知道,就算他和兴国公府大少爷玩的还算不错,也不能偏颇他,否则一个欺君之罪,够他喝好几壶的了。 他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一字不漏的禀告皇上知道。 原本皇上脸色就难看,听了他的叙述,脸更是阴沉的如夏日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乌压压的,带着压迫感,仿佛顷刻间,便是大雨滂沱。 他望着兴国公,冷声质问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起了些口舌?!” 这分明就是挑衅! 太后听着,也扭头望着兴国公了,眸底也有了一丝的怒气。 她虽然偏袒兴国公府,偏袒堂儿,可堂儿说的这些话,委实伤人了些。 楚大少爷中毒在身,行房即死,不错,这些都是事实,他说沐三姑娘嫁给楚大少爷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当着人家的面羞辱人家不像个男人,让人家进宫做太监,这跟拿刀子剜人的心也没区别了,甚至更甚。 这样的公道,让她这么帮他向皇上讨? 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她帮亲不帮理了! 原本为了立安郡王为太子一事,朝廷之上就颇有微词了,加上她为了安郡王和逸郡王胡闹,要迎娶清韵,她下旨赐死清韵,更是错上加错,不少人都觉得她昏庸糊涂,她今儿若还帮兴国公府,只怕满朝文武都有微词了。 只是想到兴国公府大少爷被楚北一脚踹进牛粪里,太后心底也很不满。 纵然兴国公府大少爷有错,打他两拳出出气也就算了,他却偏要把他踹进牛粪里。 太后望着皇上道,“哀家还不知道堂儿当众羞辱过楚大少爷在前,哀家不否认他侮辱楚大少爷有错,但楚大少爷一脚将他踹进牛粪里,这凌辱,比堂儿有过之无不及,哀家知道皇上喜欢楚大少爷,希望你能禀公处置。” 说完,太后就带着云贵妃走了。 太后要走,兴国公也拦不住,也不敢拦。 要不是在御书房,要给兴国公留些颜面,太后都想骂兴国公几句了。 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来告状,结果呢? 他不是告状,是自取其辱,还拉着她一起! 太后也知道。定是那些下人不敢如实禀告,遮遮掩掩,让兴国公认定是楚大少爷的错,不然不会怒气冲冲的就进了宫。 太后走了。皇上的压力小了不少。 他瞥了兴国公道,“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府上大少爷接人短在前,被打脸在后。你只看到他被踹进牛粪,遭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却不知道他羞辱人在前,你要朕给你个公道,这公道,朕如何给?便是要罚,也该先罚府上大少爷。” 兴国公原就火大,这会儿更是气的胸腔疼。 本来兴国公府大少爷犯错在前,楚大少爷将他踹进牛粪中,更是错。 可楚大少爷的错。都不及他没弄清楚事情,就贸贸然进宫告状。 兴国公能做到这个位置,还手握十万重兵,和镇南侯旗鼓相当,这当中固然有太后大的缘故在,可他本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望着皇上道,“皇上,臣被府中下人蒙蔽,没弄清楚事情就想替堂儿讨个公道,是臣疏忽了。堂儿口没遮拦,中伤楚大少爷有错,臣回去定会严加管教。” 兴国公说完,皇上就望着楚北道。“以后再不能如此踹人了。” 楚北望着皇上道,“希望兴国公不是嘴上说说,会真的管教,我只能保证不会去招惹兴国公府大少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但若是被他招惹,下一回,我会直接踹废了他!” 语气坚决,不容更改。 兴国公呀呲欲裂。 皇上看着楚北,转而望着兴国公道,“北儿已经保证不会招惹府上大少爷,朕信他言出必行,以后要是府上大少爷再像今儿这样主动挑衅,闹出什么事来,找朕也没用。” 兴国公拳头握的吱嘎响。 皇上看了他拳头一眼,端茶轻啜。 兴国公松开拳头,道,“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说完,便起身告退了。 等他走后,皇上望着楚北,将他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道,“你也回去吧。” 楚北便告退了。 等他走后,皇上望着孙公公道,“传钱太医来见朕。” 孙公公愣了下,不懂皇上好端端的找钱太医来做什么,他没有身子不适啊,但皇上有吩咐,他只能照办了。 很快,钱太医就被传到了御书房。 他进来便担忧道,“皇上身子可是有不适?” 皇上摇头,“朕没事,朕问你,北儿的身子是不是有所好转了?” 钱太医望着皇上,他有些纳闷,皇上对楚大少爷的病似乎格外的关心,都胜过其他皇子了。 有些皇子病了,皇上也没多问一句,可是楚大少爷,一年里,总要问个七八回。 钱太医有些为难,他不敢欺君,可是楚大少爷有叮嘱,他身上的毒能解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皇上见了皱眉,冷了声音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钱太医只能跟楚北说对不起了,他道,“皇上,楚大少爷的身子确实好转了许多。” 皇上听得一喜,他之前就觉得北儿的身子像是好了许多,尤其是昨天,他虽然只用了三成力,可是以前,他连一成都用不到。 而且,兴国公府大少爷,要说武功不弱,能被北儿一脚踹进牛粪中,可见是用了力的。 他能骑马离开,而不是晕倒,更说明身子有所好转。 “只是好转,还是能治愈?”皇上有些紧张的问道。 听着皇上有些颤抖,带了期盼的嗓音,钱太医更是困惑,他道,“能痊愈。” “当真?”皇上的声音透着欣喜。 钱太医连连点头,“就是借臣几个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您啊。” 皇上也觉出自己有些高兴过头了,可是想到什么,皇上的脸有拉的老长的,他问道,“是你治好的?什么时候的事?” 钱太医羞愧了,“是臣给楚大少爷施针的,不过治病方子不是臣想出来的。” 他以为皇上不高兴,是因为他隐瞒了皇上,没有禀告他,赶紧解释是楚北不许他说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皇上的脸更加的难看。 皇上罢手,钱太医赶紧退出御书房。 等钱太医走了,皇上就看着龙案走神了。 没想到那两根签的事,应验了一部分。 北儿遇到了同样抽到两根签的沐三姑娘,身上的毒就有解了。 那宸儿呢? 想到大皇子还离京在外,皇上就问道,“可有大皇子的消息了?” 孙公公摇头,“皇上,还没有呢。” 皇上不悦道,“怎么办事的,这么久了,还找不到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玩笑 这一天,天朗气清,云白无瑕,有徐徐清风。 用了早饭,清韵便带着青莺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越靠近春晖院,就越能听见尚书府的锣鼓喧闹声。 清韵进屋,刚走到屏风处就听见孙妈妈怒道,“尚书府也太过份了,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锣鼓敲的震天响,好像谁不知道堂姑娘要嫁人似地!” 老夫人坐在那里,皱眉不悦道,“我昨儿拎着蛋糕去尚书府,让她在安南侯和工部左侍郎夫人跟前丢了脸,心里恼着呢,不想法子出了怒气,只怕要气坏身子。” 侯府和尚书府紧挨着,春晖院可以说是最靠近尚书府的地方了。 尚书府昨天丢了面子,气不顺,一大清早就让尚书府下人站在靠近侯府的墙角下,一个劲的敲锣打鼓,搅的老夫人没法安歇。 周梓婷也被吵的不耐烦,“尚书府明显是在得瑟,不就是染堂姐嫁的定国公府三少爷将来能继承安定侯府,大表姐将来得仰着染堂姐的鼻息过日子吗?” 尚书府就是故意的。 沐千染即将和沐清凌成为妯娌,她嫁人,侯府于情于理都得去帮忙,叫外人瞧瞧,两府关系很融洽。 可尚书府这样一闹,老夫人肯定生气,就不一定会去尚书府了,就不能当着一众人的面,给沐千染送添妆,让她将来多照应沐清凌一二。 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当众说那话,大家肯定会以为侯府不满意尚书府把沐千染嫁给安定侯府三少爷,将来继承本该属于安定侯府大少爷的爵位。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三老夫人心底的盘算,她心底很恼火呢,可是想到沐清凌,她终是叹息一声,望着清韵道,“你陪我一起去尚书府。” 清韵能觉察的出来老夫人的不情愿,只是为了沐清凌,她只能伏小做低了。 可是老夫人愿意。她还不愿意呢。 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其实不用我多说什么,您心里都清楚。尚书府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更不会因为你和我去伏小做低,染堂姐将来就会对大姐姐好一些,要真那么做了,反而会激起她们的怒火。助长她们的嚣张气焰,再者说了,我从来不认为,大姐姐需要仰仗染堂姐的鼻息过日子。” 老夫人望着清韵,“就不去了?” 清韵郑重点头,朱唇轻启,掷地有声的吐出来两个字,“不去。” 周梓婷望着清韵,她觉得清韵过于冲动了些,只是她知道老夫人也不乐意去求尚书府。便道,“外祖母,梓婷也赞同三表妹的话,不应该助长尚书府的气焰。” 正巧这时,侯爷进屋来。 老夫人望着他,问道,“去过尚书府了?” 侯爷摇头,“没去。” “为什么不去?”老夫人扭眉不解。 侯爷不着痕迹的看了清韵一眼,道,“没那个必要。” 说着。侯爷坐了下来。 清韵和周梓婷上前给侯爷福身请安。 侯爷让两人起来,然后看着清韵道,“我和镇南侯商议了下,你和楚大少爷的大喜之日往后挪了八天。从五月二十八号改成了六月六号,六六大顺,大吉大利。” 清韵,“……” 清韵囧了。 父亲信誓旦旦的说要等楚北身上的毒解了再出嫁,她以为怎么也能往后挪个三两个月,结果去商议。就往后挪了八天? 那还不如不去呢。 老夫人望着侯爷,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改出嫁之日?” 侯爷轻咳一声,道,“是我嫁女儿,总不能什么事都镇南侯府拿主意。” 老夫人失笑,她知道侯爷舍不得清韵出嫁,所以去找镇南侯抗议,只是镇南侯做的决定,极少有更改的时候。 也是六月六号这个日子实在是好,不然镇南侯还真不一定会延期。 “只是,六月六号,不是东王府琳琅郡主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的日子吗?”老夫人问道。 侯爷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他又看了清韵一眼道,“昨儿,楚大少爷一脚将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了牛粪里,这一幕正巧叫东王府琳琅郡主瞧见了,她当时就吐了,回府之后,就要死要活的闹退亲……” 清韵听得抚额,那么呕心人的一幕,叫琳琅郡主瞧见了,她还愿意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才怪了。 指不定以后瞧见兴国公府大少爷那张脸,就会想起那一幕,吐都吐不够了,还怎么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兴国公府昨儿进宫告状,没能拿楚北怎么样,加上又要闹退亲,要是不退亲还好,万一真退亲了,以后应该没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了,兴国公府不恨死楚北才怪了。 不用去尚书府送沐千染出嫁,清韵在春晖院没待一会儿,就回了泠雪苑。 一个上午,她都在绣嫁衣。 沐清柔几个去了栖霞寺,大夫人去尚书府帮忙,府里很安静。 尚书府吹吹打打,欢欢喜喜的从沐千染出嫁。 十里红妆,远胜过当初沐清凌出嫁时的排场。 尤其那些嫁妆从侯府门前抬过去,尚书府下人一个个昂着脖子,尾巴都差点翘上天。 青莺和绿儿爱热闹,两人去前院瞧了,见了直在心底哼:现在是高兴,回头知道一切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的得瑟,就是将来甩在脸上的巴掌。 而这一天,来的很快。 沐千染拜堂成亲之后,便被送进了洞房。 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敬茶的日子了。 她和顾一川去给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还有一众的长辈敬茶。 敬茶时,沐千染就不高兴了。 当初沐清凌嫁给顾明川时,敬茶时得了什么礼,她打听的是一清二楚。 定国公夫人赏给沐清凌的是一对血如意,到她这里却只是一只玉镯。 虽然是羊脂玉的,可论价值远比不上那对血如意。 还有顾二太太她们送的东西,虽然不差,但丝毫未见巴结讨好之意。 沐千染觉得她受到了慢待,因为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敬茶到一半。沐清凌才推着顾明川进屋。 两人进屋时,顾二太太就笑道,“明川的气色像是又好了许多。” 顾明川没说话,沐清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来晚了些。” 定国公多看了顾明川的脸色,点头道,“确实好转了许多,一会儿你和清凌早些回门,千染才进门。大家一起吃顿饭,别回来晚了。” 沐千染站在那里,有些不解。 今儿是她敬茶和认门的大日子,沐清凌有什么大事非得回门的? 定国公都叮嘱他们早去早回了,怎么就没人说一句让他们今儿别回去,改日再回的? 她们不说,沐千染忍不住道,“大堂姐……” 她才说了三个字,沐清凌就笑道,“还喊我大堂姐呢。该喊我大嫂了。” 沐千染脸腾地一红,道,“大嫂怎么今儿回门,我还打算一会儿去你那儿坐坐呢,咱们是堂姐妹,我才嫁过来,还有许多不懂之处,还想你多教教我。” 沐清凌有些为难道,“我有事得回侯府一趟,我尽快赶回来。往后咱们有的事时间聊,不急于这半天。” 她这么说,定国公夫人也笑道,“你们是妯娌。也是堂姐妹,往后相处必定融洽。” 定国公道,“接着敬茶吧。” 沐千染压着心中纳闷,挨个的敬茶。 本来她还想今儿给沐清凌一个下马威,现在有些摸不透定国公府对沐清凌和她的态度,总觉得对沐清凌好过对她。她不敢贸然行动。 敬完了茶,大家就都散了。 沐清凌推着顾明川离开。 沐千染回了院子,她越想越不对劲,便派丫鬟出去打听。 很快,丫鬟就跑回来了。 脸色难听,沐千染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丫鬟回道,“姑娘,你知道大少爷陪大姑奶奶回门是去做什么吗?” 沐千染有些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卖关子,她要是知道,她还会派她出去打听吗? “快说!他们今儿必须回门是去做什么?”沐千染催道。 丫鬟急忙道,“国公府丫鬟说大少爷陪大姑奶奶回门,是去看大夫的,大少爷的病能治好了,还是三堂姑娘给治好的!” 听丫鬟说顾明川的腿能治好,沐千染的脑袋嗡的一声叫了。 脸上的血色,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 脑中就只有一个声音:大少爷的病能治好,大少爷的病能治好…… 大少爷的病能治好,那定国公府的爵位还轮的到三少爷吗?! 沐千染跌坐在凳子上,要不是丫鬟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她都能摔倒。 沐千染后知后觉,又惊站了起来,急急吼问丫鬟道,“你再说一遍!是谁治好大少爷的病的?!” 丫鬟被吼的有些胆怯,忙回道,“国公府丫鬟说是三堂姑娘治的。” “这不可能!”沐千染想都没想,就否认道。 清韵能治好顾明川的病,这怎么可能呢?! 沐千染不信,可是丫鬟却道,“奴婢起先也不信,只觉得是国公府丫鬟跟奴婢开玩笑,可是问了好几个丫鬟,都说是三堂姑娘治的,丫鬟还说她医术高超,远远胜过太医院的太医们,总之,传的很玄乎。” 丫鬟信了,可是沐千染还是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正巧这时,顾一川回来了。 他望着沐千染,问道,“你不信什么?” 沐千染望着顾一川,问道,“丫鬟说大哥的病,太医们治不好,我三堂妹清韵可以,这事是真的吗?” 顾一川轻点了下头,“是真的。” 沐千染脸白如纸。 等顾一川走后,沐千染就闹着要回尚书府了。 她的陪嫁妈妈拦下她道,“姑娘,还没到你回门的日子,你今儿不能回尚书府,有什么事,奴婢回去也一样。” 沐千染想回去,可是不能回去。 最终回去的是她的陪嫁妈妈。 她将顾明川的病能治好的消息传回尚书府,大太太手里的茶盏当即就震惊的摔在了地上。 要知道,她会把沐千染嫁给定国公府三少爷,就是晾准了大少爷的病没得治,定国公府会由三少爷继承,不然她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继承不了爵位的嫡次子?! 大太太气愤交加,再得知顾明川的病是清韵治好的。 大太太和沐千染一样,她不信。 她要去问个清楚。 然后,她就和三老夫人杀到了侯府来。 当时,清韵还在泠雪苑帮顾明川治病。 沐大太太和三老夫人去了春晖院,两人进屋时,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吓了老夫人一大跳。 她望着两人道,“出什么事了?” 三老夫人望着她,扶着大太太的手都在颤抖,她嘲弄一笑道,“我们沐家在京都大小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了,我做梦也没想过,大嫂你竟然让府上姑娘拜师学医!” 老夫人听得不悦,“三弟妹这话,我听不明白!” 三老夫人冷笑一声,“又跟我装糊涂,清韵会医术的事,你会不知道?!” 老夫人站了起来,冷了脸道,“清韵会医术?开什么玩笑!清韵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她学什么医术?根本没有的事!” 沐大太太忍不住道,“还说不知道,定国公府上到国公爷,下到守门小厮都知道大少爷的病能治好,还是清韵治好的!清凌和定国公府大少爷今儿回门,就是来找清韵治病的!” 老夫人知道沐清凌和顾明川回门了,她还觉得这些天,两人回门的太勤快了些,尤其是三天前,清韵还去了定国公府一趟,却怎么也没想到,顾明川是来找清韵治病的。 孙妈妈站在一旁,憋不住道,“不可能啊,三姑娘和楚大少爷定亲之后,镇南侯府才派人送了药材和医书来,让三姑娘钻研,这才过去几天啊,三姑娘就能治好大姑爷的病了?什么时候学医这么简单容易了?” 老夫人听得纳闷,不过她掩不住心底的那份高兴。 顾明川的病能治好,就算不是清韵治的,对侯府来说,都是喜事一件。 她抑制不住高兴道,“不管是不是,把清韵和大姑爷他们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泠雪苑,后院小屋。 清韵帮顾明川施针完,取下银针,正拿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外面,青莺推门进去,走到清韵身边道,“姑娘不好了,尚书府知道你能治好大姑爷的病,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清韵听得好笑,“兴师问罪?我犯了什么罪,要尚书府来兴师问罪?” 青莺被清韵的话弄的一怔。 是啊,姑娘只是帮大姑爷治了病而已,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更没有把尚书府怎么样,她们凭什么上门来兴师问罪? 沐清凌站在一旁,有些担忧道,“定是国公府下人说漏了嘴,国公夫人虽然下令你会医术的事不得往外泄露半句,这些天,也确实没人往外传,可是府里却是传遍了,千染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事了,如今闹到侯府来,你该怎么办?” 沐清凌很担忧,她还记得清韵的叮嘱,她会医术的事,要瞒着老夫人她们。 可这事,根本瞒不住啊。 明川的身子和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国公夫人脸上的笑一天比一天灿烂,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因为明川的身子渐好,这些天,是她嫁进国公府过的最轻松和快乐的日子,谁对她都和和气气的。 国公府的人不会往外传,可是沐千染就不会了,不然尚书府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看沐清凌担忧她,清韵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当初她会在定国公府说那话,是因为她无依无靠,怕不小心被大夫人算计了,小心为上。 如今不同了,圣旨赐婚她和楚北,暗处还有卫驰守着她,更重要的是,她会医术的事,侯爷也知道。 知道她会医术。能治好顾明川的事,大夫人肯定会心里不舒坦,但是老夫人绝对高兴。 现在老夫人要见她,她去就是了。 清韵几个去了春晖院。 进屋。她就感觉到三道凌厉的视线望着她。 除了三老夫人和沐大太太之外,就是大夫人了。 清韵上前,挨个的请安,然后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她一双眼睛清澈干净,闪着琉璃般璀璨光芒。 老夫人望着她。问道,“千染昨儿出嫁,方才派了人回来说你会医术,而且医术高超,能治好明川的病,是真的?” 清韵有些脸红,“祖母,我是能治好大姐夫的病,但医术高超四个字,清韵担不起。” 见清韵承认了。沐大太太气的嘴皮都哆嗦,“还担不起,谁不知道定国公府大少爷的病太医都治不好,你却能治好,难道还能是医术一般?” “那只能说镇南侯府送来的医书正好对大姐夫的病症有效,”清韵回道。 沐大太太气噎住,“你看了几天医书就敢给人治病了?!” 清韵耸肩道,“我知道这么说大家都不信,我给大姐夫治病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想瞎猫碰到死老鼠。正好有效。” 沐大太太笑了,笑意冰冷,透着严厉,“当我们是三岁孩童。随便就能糊弄的?我虽不通医理,却也知道把脉问诊,没有三五年断然不敢开药方给人治病,你随便看几本医书就敢给人治病了,就算你敢,定国公府也不敢拿大少爷的性命开玩笑!” 她语气咄咄逼人。眼神更是看的人浑身不舒坦,好像清韵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清韵也生气了,嘴角的笑很冷,她望着沐大太太,问道,“我给自己的姐夫治病,碍着堂婶事了吗?” 一句话,直接把沐大太太问哑巴了,也更生气了。 要不是碍着她的事了,她吃饱了撑着跑来质问她! 她明知道,还当着定国公府大少爷的面这么问,是存心的要激怒他,让他厌恶了千染啊,她的心怎么就那么的狠。 三老夫人坐在那里,也是气的不行,但是她忍耐力比沐大太太要强的多,她甚至挤出了一抹笑来道,“你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的事,不碍我尚书府什么事,但是你姓沐,你的一言一行,关乎我沐家声誉,你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习的一身高超医术,我同你祖母一样,是你的长辈,有权过问。” 听她这么说,清韵暗翻了两个大白眼,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假借她的名义来侯府骗蛋糕,祖母都上门奚落了,也没见她罚沐千染,没罚就算了,她还叫人在侯府墙角敲敲打打,行小人手段报复侯府,如今要来过问她了,还端长辈的架子,谁要搭理她? 清韵望着三老夫人,道,“我做什么损害沐家名声了?前几日,我才帮侯府办了宴会,人人称赞!况且,我学医的事,侯府不都知道吗,镇南侯府大庭广众之下给我抬了几大箱子药材来,侯府有人说过不许我看,把药材送回镇南侯府的吗,那时候怎么没见三老夫人你来侯府过问一句,现在知道我能治好大姐夫了,就来质问我,说白了,不乐意我治好大姐夫就是了,何必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你!”三老夫人气的嘴皮都青了。 清韵没有停下,继续讥讽道,“同样都是学医,我若是自己学的,就有违大家闺秀礼训了,镇南侯府逼的,就没事了?我还不知道,原来在三老夫人眼里,我沐家就是这样的没有原则,欺软怕硬?!” “你自己学的?你能自己学?!还不知道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教的!”沐大太太被气的有些口没遮拦了。 老夫人听得脸一沉,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盏上下跳动着,发出清脆响声来。 她撇了沐大太太,语气肃冷道,“你好歹也是做长辈的,什么时候连说话的分寸都没了,这是你一个做长辈的能说的吗?!” 被老夫人当众训斥,沐大太太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那话,确实不是她能说的。 她这是在污蔑清韵的清白啊,见清韵脸色铁青,双眼喷火。她也有些发憷了,但是输人不输阵,要她承认错误,那是妄想。 她赫然一笑。“我还不知道哪个大夫是自学成才的。” 言外之意,清韵的医术,肯定是有人教的。 连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知道清韵会医术,显然是有人偷偷教她的,如此鬼祟。定然有问题。 “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清韵抨击她道。 沐大太太一双眼珠差点蹦出来。 清韵不笑道,“堂婶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几个大夫问问,看看历朝历代,是不是真的没有哪个有名的大夫是自学成才的,再来质问我不迟。” 大夫人望着清韵,眼神凌厉,问道。“你的医术果真是自学的,没有人教你?” 清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接望着老夫人道,“在侯府,在京都,甚至大锦朝,我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请教过医术,我可以发誓。” 说着,清韵举出三根手指来。做发誓状。 她不怕发誓,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古人都信誓言,尤其是毒誓。 清韵敢发毒誓,老夫人相信她。 至于三老夫人和沐大太太相不相信。清韵不在乎,老夫人也不在乎,她道,“行了,清韵能治好明川的病是好事,她和清凌姐妹情深。要是她以前就会医术,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帮明川治病。” 说着,老夫人还嗔了清韵两眼,“你也是胆大,看了几天医书,就敢给人看病,这是误打误撞刚巧有效,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知后果?” 顾明川坐在轮椅上,他望着清韵,眸底有些迷茫。 清韵发誓,他听见了。 她说没人教她医术,她是看医书学会的。 可那治病的手法,拿捏之精准,可不是看书就会的啊。 他都有些晕乎了,她的医术,到底是自学的还是有人教的啊? 正想着,那边大夫人就阴阳怪气道,“府里有个会医术的也挺好,以后府里有谁病了痛了,也不用找大夫来了,让清韵瞧就是了。” 她在呛驳清韵,哪怕清韵发誓了,她依然不信。 “对了,侯爷夜里有惊眠的毛病,也找大夫治过几回,都没什么效果,一会儿侯爷回来,正好可以让清韵帮侯爷治下。” 大夫人说完,青莺就暗撇了下嘴。 侯爷惊眠的毛病,姑娘早帮着把脉,给了药方了,还治什么治啊。 清韵笑道,“如果父亲相信我,要我帮他治惊眠之症,我就算翻遍医术,也会不遗余力的治好父亲,如果没什么事了,清韵还要回去绣嫁衣,就先告退了。” 没人留她,清韵便回去了。 三老夫人和沐大太太还没走,老夫人望着顾明川,问道,“清韵是怎么给你治病的?” 顾明川舌头有些打结,他不可能说实情啊,只能撒谎道,“就是帮明川在手指、耳朵上放几滴血。” “就这么简单?”老夫人讶然。 沐清凌笑道,“祖母,清韵初学医术,难的她也不会啊,就是因为治疗方法简单,才敢让她尝试的。” 沐大太太望着沐清凌道,“怎么国公府丫鬟说清韵在大少爷脑袋上施针了?” 沐清凌心提了下,顾明川就笑道,“流言蜚语,总是越传越玄乎,不足为信。” 沐大太太还欲再问,三老夫人却起身道,“回府了。” 顾明川的病能治好,这已经是事实了,至于清韵是怎么学到的医术,她也当众发誓了,她们什么证据都没有,拿她没辄。 再纠缠下去,只会惹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厌恶,得不偿失。 三老夫人要回府,沐大太太自然要送她走。 老夫人心情不错,让大夫人送她。 等出了春晖院,三老夫人望着大夫人道,“虽然清韵发了誓,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但她的医术,绝不简单,指不定那一万两银子一瓶的药膏,就是出自她手。” 大夫人眼睛猛然一缩。 沐大太太有些泄气道,“我也怀疑是她,只是没有证据,她不会承认的。” 况且这是愿买愿卖的事,不是清韵逼她们买的,而是她们求清韵买的。 越想,越窝火。 三老夫人笑了,她瞥了大夫人一眼,意味深长道,“能在侄媳的眼皮子底下学的一身医术,当真是不简单啊,也不知道韬光养晦了多少年,但我想,大夫人要真想逼她就范,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才学医没几天。” 大夫人一听,就知道三老夫人有办法,当即笑了,“还请三老夫人指教。” 第二百二十九章 苦恼 出了春晖院,清韵带着青莺回泠雪苑。 半道上,青莺四下张望,确定无人,才望着清韵道,“姑娘,你说的话,老夫人还有些相信,但是大夫人明显不信,还有尚书府,堂姑娘会嫁给定国公府三姑娘,完全是冲着定国公府的爵位才嫁的,现在希望破灭,三老夫人和大太太那愤恨的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姑娘你,还有堂姑娘,奴婢都能想象的到那种失望,她会不会……” 说着,青莺停顿不语了,眸底满含担忧。 清韵脚步未停,其实,她心底也有这样的担忧。 当初,三老夫人就和老夫人抢侯府爵位,沐千染又是因为顾一川能继承定国公府的爵位才嫁的,她肯定会将定国公府的爵位视如囊中之物,要让她不抢,那肯定不可能。 现在顾明川的病能治好,以他嫡长子的身份,爵位肯定会由他继承。 沐千染要想夺得爵位,必定要残害顾明川和沐清凌的性命啊。 方才尚书府气势汹汹的上门,质问她救他,明显不想他病愈,顾明川心里肯定有数。 只要他用心防备,总不至于着了沐千染的道吧? 不过,现在她还管不到沐千染,就算她有心要顾明川的命,也不敢才嫁进国公府就敢表露出野心来。 反倒是她,尚书府铁定是恨死她了。 清韵回了泠雪苑。 而她会医术,能救治太医院众太医都治不好病的定国公府大少爷的事,一阵风刮遍整个侯府。 侯府的各个角落,都在议论这事。 这事,传着传着,就传了侯府外面去了。 不少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啊。 更不敢相信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羞愤欲死。 定国公府大少爷的病,他们都去帮着治过,都束手无策。结果才学了几天医术的安定侯府三姑娘就能治了? 这不是赤果果的打击他们?! 还有皇上,他听孙公公说起这事,更是目瞪口呆。 他昨天才知道楚北的病情好转了,以为是和清韵定亲的缘故。就跟重病冲喜一样,他可从未想过清韵会医术,更是做梦都没想过,楚北的病是清韵治好的。 不敢相信啊! 清韵不知道京都外都因为她会医术的事沸腾了起来,而她此刻正烦恼着呢。 她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好看的烟眉陇的紧紧的。 喜鹊摆好饭菜,把筷子递给清韵道,“姑娘,大厨房今儿给姑娘准备的饭菜,特别的丰盛,姑娘快吃。” 确实很丰盛,大厨房给她准备了五菜一汤。 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只是…… 见清韵迟迟不接筷子,脸色还透着古怪,她问道,“姑娘。这饭菜有问题?” 清韵笑了,“岂止是有问题,还有大问题!” 青莺忙过来,问道,“有人在饭菜里下毒了?” 清韵点头应了一声,“确实下毒了,而且这毒下的巧妙,我吃了饭菜,只会腹泻不止,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我要再吃几块绿豆糕,小命就能葬送了。” 喜鹊听得脸一白,她连忙望着清韵道,“肯定是大夫人要害姑娘。得去禀告老夫人,让她给姑娘你做主。” 清韵坐着不动,见青莺要把饭菜要装回食盒,清韵拦下她道,“没用的。” 没用的? 青莺不解了,这饭菜姑娘又没有吃。怎么会没用呢? 清韵知道两丫鬟想不通个中原委,便解释道,“今儿我在老夫人跟前说了,我只是看了几天的医书,能救治定国公府大少爷,完全是瞎猫碰死耗子,也就是说,我并不精通医书,可大厨房送来的吃食里下了毒,这毒可不是一般的毒,便是浸淫医道数十载的大夫都不一定能发现,何况是我了?” 她发现饭菜中有毒,就代表她医术非同一般。 她拎着食盒去质问,大夫人肯定会坦荡的承认,她是故意下毒的,目的就是要逼我承认她医术不是最近才学的,是很多年以前就偷学的,甚至要她招认出是谁教她的医术。 所以,她拎着食盒去找老夫人,根本拿大夫人没辄,反而会暴露了自己。 可她要没发现饭菜中有毒,把饭菜都吃了下去,会腹泻不止。 要是大夫人再狠心一点,让大厨房送绿豆糕来,就是要她的命了。 清韵苦恼,是因为她既不想给大夫人逼问她医术从何学来的机会,更不想腹泻不止,另外想给大夫人一个教训。 她想不到一石二鸟之计啊。 清韵手撑下颚,轻声叹息。 要是沐清柔没有去栖霞寺就好了,她可以邀请沐清柔来一起用饭,那时,大夫人肯定会派人来阻止。 清韵苦思冥想,饭菜一点点变冷。 外面,丫鬟进来道,“姑娘,侯爷来了。” 清韵眼前一亮。 她赶紧起身,去迎接侯爷。 侯爷见到清韵闪着一双眼睛,看到他,脸色都绽放出花来,他心情也很好,亲昵的碰了碰清韵的脑袋。 “父亲吃过晚饭了?”清韵问道。 侯爷笑道,“吃了一点,你还没吃?” 清韵挠着额头道,“这顿饭,清韵正犹豫怎么吃好呢。” 侯爷失笑,“饭一口一口的吃,还用得着犹豫?” 清韵点头,青莺嘴快道,“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药。” 侯爷,“……” 侯爷怔了下,随即脸沉了下来,“被人下药了?既然知道被人下了药,你还打算吃?” 犹豫,代表着清韵有吃的想法。 清韵没辄,把今儿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侯爷。 侯爷没有问清韵什么,让丫鬟把食盒装好,他带去了紫檀院。 看到侯爷拎着食盒进屋,大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让人在饭菜里下药,肯定派了丫鬟在泠雪苑外守着,侯爷拎着食盒来紫檀院的事,大夫人早知道了。 她望着侯爷,故作不知道,“侯爷不是吃过晚饭了吗,怎么还拎着食盒来?” 侯爷把食盒放桌子上,道,“用的不多,你陪我再用一些。” 大夫人就牙关紧咬了,她和清韵一样,苦恼纠结了。 这饭菜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不吃肯定会暴露她下毒的事,要是她没下毒,她怎么不吃饭菜,哪怕用几筷子也是好的啊。 可要是吃,她怕腹泻不止啊,没谁愿意受那份罪。 第二百三十章 试探 侯爷坐了下来,他让丫鬟拿了碗筷来,亲自帮大夫人摆上,帮她布菜。 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递上筷子,笑道,“吃吧。” 大夫人缓缓坐下,看着那筷子,她的心紧揪着,迟疑了半天,终是伸了出去。 只是筷子接了,却迟迟不开吃。 侯爷望着她,问道,“为何不吃?” 他眸底的温柔散去七分,多了一层冰冷。 大夫人头皮一紧,赶紧把筷子放下,道,“侯爷,你不用试探我,是我吩咐丫鬟在三姑娘的饭菜里动了些手脚,我并非有意要害她,只是试探她一番,想逼她承认她医术高超之事。” 大夫人承认了,可是侯爷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更冷了三分。 他把手里的筷子一丢。 那筷子一只在桌子上,另外一只则掉在了地上。 他冷笑道,“试探?到底是试探还是有意谋害?!要真的是试探,清韵屋子里有你的丫鬟在吗,万一她辨认不出饭菜里的毒,要吃进腹中,有人能阻止她吗?!” 大夫人脸一白,她想好的理由,根本骗不过侯爷。 侯爷站起身来道,“清韵会医术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我不反对她学医,内宅阴私手段,害人于无形,我只求她能自保,不至于被人毒害,她会医术的事,不容你再多问半句!” 大夫人脸白如纸,她咬破唇瓣,双手攒的紧紧的,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肉里,她都没察觉。 她望着侯爷。伤心道,“也不怪清柔几个气愤了,侯爷实在偏疼清韵,府里那么多的姑娘,侯爷却只让清韵学医,还将我们瞒的死死的,今儿要不是尚书府闹上门来。我们还都蒙在鼓里。什么内宅阴私手段,害人于无形,侯爷防着我直说便说。何必如此拐着弯的伤我!” 说着,大夫人竟哭了起来。 侯爷眉头皱紧了,有些不耐烦,他最嫌弃的就是女人哭了。哭的人头大。 侯爷想转身走了。 可是看着一桌子的菜,再想着他出屋子前。清韵瘪瘪的望着他,“爹爹,不会大夫人一哭,你就撒手不管了吧?” 侯爷怕女人哭的事。府里人尽皆知。 清韵怕大夫人捏准了侯爷的死穴,借哭逃脱,所以给侯爷打了预防针。 如清韵所料。大夫人哭一半是因为伤心侯爷偏袒清韵,心底只有过世的江氏。另外一半,就是希望侯爷走。 可是清韵有言在先,侯爷便是忍不住想走,也得忍着不动,把事情解决了才行。 可是大夫人一直哭,侯爷就不耐烦了,他猛然起身道,“够了!别哭了!” 大夫人吓了一跳,哭的越发伤心,“侯爷心里只有过世的姐姐,何曾有过我,什么事都先紧着清韵姐妹,哪里把清柔放在心上过。” 侯爷就知道她会怪他偏袒清韵,他望着大夫人道,“你是怪我让清韵学医,没让清柔学了?” 大夫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侯爷笑了,“要是清柔愿意学医,我也不反对。” 大夫人嗓子一噎,因为侯爷不仅不反对沐清柔几个学医,他甚至还可以帮她们找大夫来教她们,而不是跟清韵那样,买几本医书给她,让她自己看,自己摸索。 侯爷这样说了,疼沐清柔几个远胜过清韵,要是大夫人还揪着他偏袒清韵不放,那就是大夫人胡搅蛮缠了。 大夫人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侯爷,可要她让沐清柔学医,大夫人想都没想过。 大家闺秀重要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医做什么,难不成开药铺去给人搭脉看病吗? 大夫人歇了眼泪,又要坐回位置,可是还没坐下,她想到一件事,望着侯爷道,“药膏是清韵调制的,侯爷知道,还由着她漫天开价。” 侯爷眉头挑了下,望着大夫人道,“谁说药膏是清韵调制的?” “难道不是吗?”大夫人虽然在反问,但语气笃定。 侯爷笑了,“她承认了?” “清韵若不承认,我敢这样质问侯爷吗?”大夫人道。 侯爷眼神瞬间冷了下去,要不是他知道清韵担心大夫人拿药膏的事为难她,所以要他帮着摆平,还真的被大夫人如此斩钉截铁的态度给糊弄了过去。 她没法从清韵口中逼问出药膏的事,就来他这里拐弯抹角?! 侯爷站了起身,他望着大夫人道,“做买卖,从来都是愿买愿卖的事,谁也强迫不了谁。” 药膏是清韵调制的,可她不是以卖药为生的药铺商人,只是些兴趣而已,她要开什么价还不是随她高兴,就是她一瓶子卖十万两,要是不满意,不买便是了,没有人强迫她买。 大夫人听懂了侯爷话里的言外之意,气的大夫人胸口直起伏,几欲晕厥过去,她咬紧牙关道,“清柔和清韵是姐妹,我承认她们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要清韵心甘情愿的给药膏给清柔,她是一百个不愿意,清韵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怪她,可是侯爷呢,清柔和清韵都是你的女儿,她们姐妹不合,侯爷不想着要她们姐妹重归于好,反倒帮着清韵说话,侯爷如此偏袒,实在是伤人心。”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伤人心,更是说的大声。 可是说完,再看侯爷铁青的脸色,大夫人心咯噔一下跳了。 她忘记了,侯府办宴会的事,侯爷作为父亲,低三下四的去让沐清柔几个继续筹办宴会,她们几个端着架子,口口声声把家规放在嘴边,硬生生的落了侯爷的面子,是清韵懂事乖巧,不忍侯爷没了做父亲的尊严,挺身而出。不仅接手了宴会,还将宴会办的人人称赞。 而大夫人和沐清柔几个呢,事不做,抢功劳倒是一把好手。 说他偏袒,她做母亲的,又几时做到了公正? 他不求她对待清韵和对待清柔一样,毕竟隔了一层肚皮。可她眼里心里只有清柔不说。还要害清韵的命,他没有怪责她,她反倒怪他偏心伤她的心了! 侯爷冰冷的眸光。不带一丝的温度望着大夫人。 他转身便走。 只是走到珠帘处,他吩咐丫鬟道,“伺候大夫人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部吃完,剩下一口。紫檀院里里外外全部发卖!” 几个丫鬟一听,当即就跪了下来。求侯爷息怒。 侯爷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再听身后传来大夫人愤怒的摔盘子声,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侯爷可是发了话了。大夫人不把饭菜吃完,她们都要被卖啊。 她们这些丫鬟,姿容不错。一旦被卖,等着她们的将是何等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可是饭菜有问题。大夫人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大夫人不吃,她们能摁着大夫人,逼她吃完吗? 要真那样做了,只怕还没发卖,就被大夫人给活活杖毙了。 桌子上有五菜一汤,大夫人一气之下,摔了三盘子菜,还余下两盘子。 几个丫鬟不敢劝,大夫人也不敢摔了。 她气的嘴皮直哆嗦,手紧紧的抓着桌布,只要用力一掀,这些饭菜会摔的一滴不剩。 可是她不敢摔,侯爷生气了,他要卖了丫鬟,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要卖了丫鬟。 不为别的,只因这些丫鬟是她的心腹,是她的左膀右臂。 没了这些心腹丫鬟,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丫鬟们也知道,侯爷那话说的吓人,其实只要大夫人吃了饭菜便行了,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大夫人自食恶果。 剩下的几盘子,大夫人是憋着气吃完的。 这些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青莺打听回来,禀告清韵时,她正在吃晚饭。 侯爷拎走食盒,清韵就猜到他会要大夫人吃那些饭菜,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真听到,她还是很高兴的。 她咬着豆腐,眸底闪着光芒。 饭菜从她这里遛了一圈,可就不是那么简单吃的了。 再说大夫人,她吃了三盘子菜后,就一直等着肚子疼。 可是一等再等,肚子都没有反应。 她望着丫鬟道,“你没下毒?” 丫鬟摇头,“奴婢下毒了啊,每盘子菜都下了药。” 大夫人敛眉了,既然下了药,她也吃了,怎么会反应呢? 丫鬟忍不住道,“难不成三老夫人是骗大夫人玩的?” 药是三老夫人派人送来的。 大夫人摇头,“不可能。” 清韵治好了安定侯府大少爷的病,就等于是抢了尚书府看中的定国公府的爵位,要说尚书府想剁了清韵的心都有,她愿意帮她,她不可能给她假药来糊弄她。 可是药下在饭菜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这就奇了怪了。 丫鬟猜测道,“莫非药原就没有效果,三老夫人自己也不知道?” 大夫人想来想去,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街上有不少江湖骗子,把一些药吹的神乎其神,不是包治百病,就是杀人不见血,其实都是骗人钱的。 肚子不疼,天色又晚。 大夫人也困了,这不就舆洗一番歇下了。 上半夜,肚子一直没事。 可到了下半夜,大夫人就疼的恨不得去撞墙了。 心肝脾肺都揪到了一起,打结拉扯着,整个人都在颤抖,腹泻不止。 药不是没有效果,而是比三老夫人说的要重上十倍不止。 大夫人拉肚子,拉的身体虚脱,直接晕了过去。 丫鬟急的跟乱锅上的蚂蚁似地,想去找大夫,可是大半夜的,街上宵禁,根本请不回来大夫。 大夫天亮才来,那时候大夫人都晕了两个多时辰了。 帮大夫人把脉后,大夫敛眉道,“大夫人这是将巴豆当饭吃了吗?” 丫鬟有苦说不出,她能说大夫人要害三姑娘,结果被侯爷发现,自食恶果了吗? “大夫,你快给我家夫人开药方啊,夫人一直腹泻不止呢,”丫鬟催道。 大夫摇头,一脸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府上大夫人吃了什么泻药,药效这么的强,少则腹泻三两天,多则十天半个月,我尽力而为。” 再说清韵,早上醒来,是神清气爽。 吃了早饭后,她便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她去的有些早,周梓婷还没到。 请了安后,老夫人拉着她问她夜里睡的可好。 问了一通后,周梓婷才来。 她神情不济,像是很疲乏的样子。 老夫人见了,就问道,“夜里没睡好?” 周梓婷摇头笑道,“外祖母,梓婷在侯府睡的一向很好,昨儿只是熬了会儿夜,睡晚了些。” 老夫人瞧她那样子也像是熬了夜的,便道,“有什么事需要熬夜的?” 周梓婷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道,“今儿是舅母的忌日,之前就说好的,今年让三表妹去栖霞寺给舅母点长明灯,梓婷从未见过舅母,也想尽几心意,就熬夜抄了四十九篇佛经,打算和三表妹一起送去栖霞寺替舅母和三表妹祈福。” 听周梓婷这么说,清韵赶紧起身,福身道谢,“梓婷表姐有心了。” 周梓婷不敢担清韵的礼,忙回道,“三表妹多礼了,这是梓婷应该做的。” 看着两人互相谦让,老夫人满意的笑着,看着清韵道,“你娘在天有灵,定会保佑你平安和顺,保佑楚大少爷早日康复的。” 说着,又叮嘱道,“点长明灯,宜早不宜迟,就别耽搁了,早些去栖霞寺吧,多带些人去,确保安全。” 两人福身,一同出了春晖院。 前院,周总管早早的便吩咐小厮准备好了马车。 周梓婷和清韵共乘一驾马车。 钻进马车后,周梓婷便有些担忧道,“往年都是大夫人派下人去栖霞寺给舅母点长明灯,今年却让你去,我总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便想跟去瞧瞧。” 清韵听得一笑,虽然周梓婷说这话的诚意还没有七成,但她领她的情,笑道,“多谢梓婷表姐提醒,我会多留几分心的。” 周梓婷有些脸红道,“我只是那么一说,三表妹别太放在心上,镇南侯府派了暗卫守着你,有暗卫护着,定能保你周全,我只是有些担心,加上五表妹她们又都不在府里,我一个人闷的慌,才起了心跟去栖霞寺的,三表妹可别嫌我烦。” 说着,她又笑道,“大夫人昨儿拉了一夜的肚子,这会儿人还虚脱着,就算之前有什么想法,估计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 周梓婷便和清韵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便聊到清韵的医术上来。 周梓婷几次隐晦的打听清韵医术从何学来,都被清韵打岔了过去。 几次反复,周梓婷也不好再提了。 马车徐徐向前,大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栖霞寺。 两人下了马车,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瞧见不远处有好几个拿着木棍的恶霸,凶神恶煞的走过来。 为首一人,声音粗狂道,“给我找!” 几人便分散开,一人眼尖,指着马车处一角绿衣道,“她在那里!” 清韵寻声望去,便见到马车处躲着一姑娘。 那姑娘衣衫褴褛,脸上也很脏乱,甚至还有些胆怯,缩在那里不敢动。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她抬眸,便瞧见了清韵。 她赶紧起身,朝清韵跑了过来,抓着清韵的云袖道,“姑娘救我!”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巴掌 那边几个恶霸追过来,凶神恶煞的,吓的那姑娘直往清韵身后躲。 为首的恶霸手里拿着胳膊粗的棍子,一双眼睛瞪如铜铃,望着清韵,指着那姑娘道,“少多管闲事,把路让开!不然大爷连你一块儿抓!” 几个恶霸如此猖狂,侯府的小厮看不过眼了,四五个小厮抄起家伙,挡在清韵跟前,道,“敢在我家姑娘和表姑娘跟前吆三喝六,不想死的就快滚!” 几个恶霸互望一眼,笑了。 他们人多,还个个身材魁梧,压根就没把侯府小厮放在眼里。 他们步步往前,一边走,还一边大笑道,“听见没有,他们居然叫我们滚,胆子不是一般的肥啊。” 侯府小厮就露怯了,身子直抖。 清韵瞧着,忍不住抬手抚额了,好歹也是堂堂安定侯府的小厮啊,在几个恶霸跟前,居然这么的怕死。 还指望他们保护她和周梓婷,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几个恶霸近前,几个小厮想退缩,却是不敢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上,和恶霸打斗起来。 只是几个小厮,在一身肥膘的恶霸跟前,能扛的过几下? 这不,眨眼的功夫,几个小厮就横七竖八的蜷缩在地上,叫苦不迭了。 周梓婷吓坏了,她脸微微白,望着清韵道,“三表妹,现在该怎么办?” 要依她的意思,那姑娘和她们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惹祸上身。 周梓婷能忍心做到见死不救,可清韵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这几个恶霸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啊。 这姑娘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凄惨的下场。 人,她是救定了。 几个恶霸过来,为首的恶霸露出猥琐的淫笑。 他摸着下颚笑道,“这两个姑娘似乎要更水灵一些?” 一旁尖嘴猴腮的男子便献殷勤道。“大哥,咱们何不把这两个姑娘一起带回去,大哥慢慢享用,之前那妞就让给我们几个了?” 那恶霸点头道。“说的在理,都给我抓回去!” 说着,一群恶霸一拥而上。 周梓婷吓的脸色刷白,双腿发软。 清韵倒是气定神闲,她知道卫驰跟来了。 这几个恶霸惨了。 果然。几个恶霸走过来,结果暗处飞出来十几片绿叶,摘叶为刀,直接割破几个恶霸的脚腕、手腕,还有脸颊。 他们手里的木棍纷纷掉落,疼的他们歇斯底里的叫着。 卫驰没有露面,只冷声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几个恶霸哪还敢逗留,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仿佛身后有恶狗撵人似地跑了。 等他们走了,清韵望着那姑娘道,“没事了。” 那姑娘一脸的感激,跪下来给清韵磕头,道谢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清韵扶她起来,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说完,清韵便笑着转了身。 她今天来栖霞寺是来进香点长明灯的。不能耽搁时间。 可是她走了几步,那姑娘又跑了过来,扑通一声给清韵跪下了,哭的梨花带雨。可就是不说话。 清韵望着她,问道,“还有事?” 那姑娘点头,红着眼眶道,“前州水患,将我家给淹了。爹娘都淹死了,我和弟弟进京投奔亲人,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和弟弟走散了,我在街上寻弟弟,却招惹上了恶霸,姑娘好心,救了我一命,可我一个孤弱女子,无依无靠……”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她不好意思把话说白了,清韵救了她一回,她不好意思要求清韵救人救到底,可她要是离了清韵,她会活不下去。 她望着清韵,连连给清韵磕头道,“姑娘救我一命,我愿为奴为婢伺候姑娘一辈子。” 看那姑娘哭的伤心,身世可怜,周梓婷动了恻隐之心了,她望着清韵道,“你今儿来栖霞寺是来给舅母点长明灯的,你救人行善是好事,只是她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你救人不妨好人救到底。” 连周梓婷都动了恻隐之心了,何况是清韵了。 她望着那姑娘,她脸上有泥巴,但眉清目秀,叫人怜惜。 她衣裳褴褛,但皮肤白净,尤其是颈脖处,那肌肤雪白如凝脂。 清韵想,她应该出身富贵人家,方才能急中生智,向她求救,是个聪慧的。 清韵弯腰,要扶她起来。 她的手搭在清韵手上,清韵眉头不期然跳了下。 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那姑娘的手。 那双手看着和一般姑娘的手并无区别,但是手心,尤其是虎口处,有一层老茧。 这样的手,清韵熟悉啊。 楚北、卫风还有卫驰的手,都是这样的。 右手虎口处的老茧,是常年练剑长成的,一般做惯了粗活人的手,极少这样左右手区别明显的。 这姑娘会武功? 清韵心中腹诽,却有些想不明白,便问道,“前州水患的事,我也听说了,姑娘看着皮肤白净,想必是出自大户人家吧?” 那姑娘嘤嘤泣泣了起来,“我家算不上是大户人家,却也家底殷实,不愁吃喝,可谁想一朝就……” 家底殷实,不愁吃喝,家里还有伺候人的丫鬟,就更不用她做粗活了。 前州水患是很严重,可毕竟还没有多久,她那双手的老茧,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长成的。 清韵断定这姑娘在撒谎。 而且,方才那几个恶霸,凶神恶煞的,这姑娘能从他们手底下逃到现在,还刚巧被她所救,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还是这姑娘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方才清韵对她抱着同情之心,这会儿多了几分警惕了。 她笑道,“我也知道你一个孤弱女子,在偌大一个京都,想要找弟弟。委实不容易,不过你要跟着我回去,侯府家规深严,丫鬟是不能随便出府的。你找弟弟的事,就更希望渺茫了。” 那姑娘泪眼婆娑的望着清韵道,“我现在连自己都护不住了,谈何去找弟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求姑娘收留我。” 清韵望着她,问道,“你不去找亲人了?” 那姑娘咬着唇瓣,摇头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身无分文,姨母只当我是上门要饭的,让下人打发了我几个铜板。就将我轰走了。” 越说越可怜,连青莺都听不下去了,望着清韵道,“姑娘,你就收留了她吧。” 周梓婷也道,“是啊,她身世听着怪可怜的,我听着都鼻子泛酸了。” 要她真那么可怜,她肯定会救她。 可这个姑娘十有八九是在撒谎啊,她救她。没准儿就是中了谁的圈套,她马虎不得。 清韵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道,“我倒是有几个陪嫁的庄子。一会儿让小厮带你去庄子上住,我吩咐他们以客人之礼待你,不拘束你进出,方便你寻找弟弟。” 清韵说着,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姑娘。 她没有错过那姑娘眸底一瞬间的冷芒。 虽然只有一瞬,快到清韵都以为是错觉了。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错觉。 清韵笑了。 看来她没有猜错,这姑娘当真是想跟她进侯府,就是不知道她目的何在? 不然她给她提供吃住,还方便她寻找弟弟,她怎么会非但不感激,反倒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姑娘磕头,跟清韵道谢,然后愧不敢当道,“姑娘救我一命,还让我像客人一样住在庄子上,我实在心愧不安,还是让我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吧,那样我会心安些。” 清韵撇嘴。 让你跟在我身边,你是心安了,可我就如鲠在喉了,我虽然大度,却不是傻子,没事在身边安个定时炸弹。 青莺听得无语了,她大大咧咧的,望着那姑娘道,“你这姑娘真是奇怪,你是没做过丫鬟吧,我家姑娘让你去庄子上住,吩咐下人以礼相待,好方便你寻找弟弟,你怎么非要给我家姑娘做丫鬟,跟我抢活计呢?” 要是以前,她没有被卖了做丫鬟,有人这样帮她,还不用她卖身为奴,她都要高兴疯了,这姑娘脑子有毛病吧? 那姑娘被青莺问的嗓子一噎,弱弱声回道,“爹娘在世时,教我知恩图报,我……” 青莺扑哧一笑,道,“我家姑娘帮你,就没想过要你报答,你能找到弟弟,就是好事一桩呢。” 清韵处处为她考虑,青莺也直言她做丫鬟就是跟她抢活计,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跟着清韵? 那姑娘福身道谢。 还是那话,清韵已经救过她了,她不能凭白再受清韵的恩惠,她要在栖霞寺帮她祈福。 她这样,倒叫清韵摸不准了,难不成她猜错了,这姑娘不是一定要跟着她回侯府,只是性子执着,不愿意受人恩惠? 可直觉告诉她,这姑娘绝对撒谎了。 清韵不想冒险,从恶霸手里救下她,还安排她去庄子上住,能做的她都做了,既然人家不领情,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清韵看着那姑娘,见她双眸祈盼,渴望清韵能改主意,但是清韵只笑道,“姑娘有自己的执着,我也不好勉强你,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帮我祈福报恩就不必了,告辞。” 说着,清韵便转了身。 等走远了几步,周梓婷纳闷的看着清韵,几次欲言又止。 清韵望着她,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梓婷摇头,“脏东西倒是没有,只是觉得三表妹今儿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清韵不以为然的笑问着。 周梓婷轻耸肩,“三表妹举办宴会,还不忘拍卖请帖筹集赈灾银两,可见你有多心善,秋荷犯错,你救她,绿儿犯错,还只是些小错,你都向外祖母要了绿儿,你即将要嫁进镇南侯府了。你身边的丫鬟虽然不少,但还不够你的陪嫁,侯府还得给你准备几房陪嫁,多收留一个孤弱女子。对你不妨碍,可是你却没有。” 听周梓婷提及镇南侯府,清韵眉头动了两下。 方才那姑娘一定要跟着她,不会打的是镇南侯府的主意吧? 清韵觉得有这可能,不过她没收留那姑娘。这事就过去了,她迈步上台阶,笑道,“你不是说大夫人今儿让我来栖霞寺给娘亲点长明灯,事出突然,怕她有所图谋吗?我小心些,总不会出错。” 周梓婷听得一怔,随即笑道,“看我这破记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我就说你今儿怎么心硬了许多,原来是有这层顾虑在,也是,小心总不会有错。” 她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一声愤怒声。 “我娘好心好意给你机会,让你来栖霞寺点长明灯,在出嫁前多尽分孝心,你却往歪了想我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沐清柔走过来,脸上写满了愤怒。眸底的火恨不得将清韵灼烧成灰。 清韵暗叫一声晦气,怎么没发现她们过来了,也是那块大石头挡住了,她和丫鬟都没发现。 不过说了就说了。有什么好怕的。 清韵望着沐清柔,好笑道,“我给自己的亲娘点长明灯,原就是我做女儿本分的事,几时要别人给我机会了?” 以前,大夫人不许她来栖霞寺。她抗不过她,只能忍了。 现在大夫人会让她来栖霞寺,目的在那些银钱上,是为了支开她和暗卫,还成了好心好意,要她领情,她们母女可真的会往脸上贴金,把脸皮贴的都快赶的上城墙厚了。 沐清柔气的倒仰,沐清芷站在一旁,望着清韵道,“三妹妹,我们在栖霞寺给你祈福好些天了,你怎么见到我们……” 话还没说完,沐清芷话锋一转,拉着沐清柔的手,朝清韵走过来,笑道,“一家子姐妹,没必要为了些小事伤了和气,这些天,我们可是在栖霞寺没日没夜的给三妹妹你抄佛经祈福,保你和楚大少爷平安幸福呢。” 她态度变化的太快,叫清韵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中夹杂着细碎的银铃声。 清韵回头,便瞧见一个穿戴奢贵的姑娘走过来。 她身侧跟着个穿着碧色裙裳的丫鬟,之后还有两个穿戴米分衫的丫鬟,丫鬟之后还有四个小厮。 那姑娘模样娇美,但是脾气似乎不大好,她顿住脚步,对丫鬟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跟着我,一个个没长耳朵是不是?!” 一旁的碧色裙裳丫鬟忙道,“郡主息怒,王爷有令,你来栖霞寺散心可以,奴婢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绝对不能离开半步。” 那姑娘有些抓狂了,“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丫鬟轻摇头。 沐清柔见那姑娘,眼珠子一转,笑了,“三姐姐,上回你办的宴会,可是人人称赞呢,以前还有人说楚大少爷配不上你,可是他一脚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了牛粪中,大家都怕了,不敢再说了。” 那姑娘听着,脸瞬间拉的老长。 她迈步朝清韵走过来。 清韵脸也青着,她再傻也知道那脾气不好的郡主是东王府琳琅郡主。 兴国公府大少爷名声尽毁,还是毁在楚北的手中,琳琅郡主正在气头上,知道她就是楚北的未婚妻,能对她有好脸色? 琳琅郡主脸色很难看。 可是她做的事,却叫清韵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她走过来,手一抬,赏了沐清柔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仅把沐清柔打蒙了,还把清韵给打晕呼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闹事 虽然那一巴掌不是打的清韵,可是清韵觉得脸火辣辣的疼着。 她觉得东王府琳琅郡主扇巴掌扇错了人。 把沐清柔当成是她给打了。 正猜测着呢,就见琳琅郡主身边跟着的碧色裙裳的丫鬟一脸窘红,连连赔礼道歉道,“不好意思,这两天,我家郡主因为兴国公府大少爷的事,气的寝食难安,谁在她跟前提牛粪两个字,她就翻脸无情,并非是有意的,我替郡主给几位赔不是……” 清韵,“……” 好吧,清韵没憋住,她嘴角上扬,肩膀直抖。 沐清柔想挑起琳琅郡主的火气,找她出气,谁想她自己成了琳琅郡主的出气筒,挨了她一巴掌,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 清韵拿帕子掩去嘴角笑意,眼角余光扫到沐清柔,看见她脸上五个清晰指印,死咬着唇瓣,眼眶通红,泪珠在眸底打转。 她那修长的睫毛一眨,一连串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落了下来,那叫一个委屈。 沐清柔很委屈,可是她挨了东王府琳琅郡主一巴掌,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吭,怕被琳琅郡主再扇一巴掌啊。 她只能用怨恨的眼神剜着琳琅郡主,心底咒骂道:活该兴国公府大少爷被人踹进牛粪里,活该她退不了亲,往后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牛粪两个字就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清韵站在一旁,青莺轻拽她云袖,道,“姑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东王府琳琅郡主的脾气太臭了。虽然五姑娘不怀好意,可也没说什么直白的话,她怎么能因为她说了牛粪两个字就揍人呢,连五姑娘都揍了,姑娘还能幸免? 这样的人,惹不起,只能躲着了。 清韵也不想多待。她轻福身便要走。 可是才转身。琳琅郡主就望着她,眼神微眯道,“你就是安定侯府沐三姑娘。镇南侯府楚大少爷的未婚妻?” 清韵硬着头皮,轻点了下头,道,“我是。” 琳琅郡主笑了。可是笑的很不高兴,像是恼怒似地。 不过这恼怒不是针对清韵的。是针对沐清柔几个的,她气道,“还不走?!” 沐清柔几个今儿算是遇到了煞星了,尤其这个煞星还蛮不讲理。 几人咬着牙。转身走了。 只是走远了,脚步又停了下来。 要知道,琳琅郡主连沐清柔都打了。又那么质问清韵,还不把清韵往死里头揍? 可是清韵有镇南侯府的暗卫守着。琳琅郡主揍清韵,估计讨不了好处。 这两个人最好咬起来,咬给你死我活最好。 沐清柔存了看热闹的心,清韵则在纳闷,琳琅郡主留下她是什么意思? 清韵不着痕迹的站远了两步,琳琅郡主瞧见了,嘴撇了下道,“我没那么脾气暴躁,见人就打。” 青莺无语了,当众打人,还说不脾气暴躁,那怎样才叫脾气暴躁啊? 清韵嘴角抽了下,不知道怎么接琳琅郡主的话,只望着她,问道,“郡主单独留下我,可是有什么事?” 琳琅郡主扭着手中绣帕,回头扫视丫鬟几眼道,“离我远点!” 碧色裙裳丫鬟无奈,她主动退后五六米远,其他丫鬟小厮就站的更远了。 这样,琳琅郡主才望去清韵道,“我找你倒没什么事,我找楚大少爷有事,只是我不方便去镇南侯府找他,只能麻烦你帮我给他捎带两句话。” 清韵愕然,她没想到,琳琅郡主找她,竟然是为了楚北,还让她给楚北带话,不会是下战书吧? “不知道琳琅郡主要我给楚大少爷带什么话?”清韵笑问道。 琳琅郡主回头看了丫鬟一眼,才放心道,“你告诉他,别以为我哥人不在京都,他就能这样欺负人,我哥可就只有我一个亲妹子……” 琳琅郡主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唤,“琳琅!” 琳琅郡主登时把嘴闭紧了。 清韵抬眸,便见不远处有一男子走过来。 男子穿着一袭锦袍,面如冠玉,风姿傲然,手中一把紫檀玉扇,轻轻煽动,更添俊逸神采。 男子和琳琅郡主眉眼处极为相似,还有他年约十八九,应该是琳琅郡主的兄长,东王府世子了。 男子近前,琳琅郡主就乖乖福身了,“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东王世子看了琳琅郡主一眼,语气轻柔中带了几分呵斥,道,“我若还不回京,谁知道你会闯下什么祸事来?” 琳琅郡主听得委屈,“谁闯祸了,闯祸的明明是楚大少爷!” 东王世子听得好笑,他手中玉扇轻打了下琳琅郡主的额头,甚是宠溺。 打的不重,但是琳琅郡主却叫疼起来,“哥,你打疼我了!” 这样撒娇示弱的琳琅郡主,清韵还真没法将她和方才抬手扇了沐清柔一巴掌的琳琅郡主混为一谈。 东王世子没有搭理她,转而望着清韵道,“小妹任性,让沐三姑娘见笑了。” 他语气温和,犹如三春暖风,吹绿了湖畔杨柳。 清韵笑道,“郡主和世子兄妹情深,叫人艳羡。” 东王府,在京都远比不上镇南侯府和兴国公府,以及献王府。 但东王府却是个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或许旁人还能忽视东王府,但是镇南侯府不可以。 因为东王掌握了大锦朝冶铁,大锦朝的兵器锻造所用的铁,都由东王府负责运送进京,很是得皇上器重。 兴国公手握十万重兵,要是和东王府联手,得东王府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楚北打了兴国公府大少爷,她只觉得楚北受了侮辱,气头上一时忍不住,后来听说东王府琳琅郡主闹退亲,又觉得大有深意。 他这是要破坏兴国公府和东王府的联手啊。 只是这样做,太过于冒险了。 万一激怒了东王府,他这不是给镇南侯府惹祸吗? 只是这会儿瞧来,好像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清韵想着,只听东王世子惋惜道,“父王让我护送一批铁入京,方才才回京,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侯府宴会的事,新奇有趣,只可惜,我无缘参加。” 琳琅郡主在一旁撅嘴道,“什么啊,安定侯府根本就没给大哥你下请帖,你就算在京都,也没法去参加的好吧。” 东王世子脸红了。 清韵脸也窘了。 她只能解释道,“东王世子不在京都,我才没有送请帖的,我……” 然后,琳琅郡主拆台了,“那我呢,也没见你给我送请帖啊,若说定了亲就不能参加,那兴国公府大少爷为何能去?” 如此赤果果的拆台,清韵招架无力啊。 见清韵脸红,无言以对,琳琅郡主扑哧一笑,道,“我只是说着玩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你没给我下请帖,我真的有些不满意,后来我反省了下,东王府办宴会,我也没有邀请过你,你不邀请我,我岂能怪你。” 她说完,朝东王世子努嘴。 因为东王世子一直看着她皱眉。 东王世子拿琳琅郡主没辄,只能给清韵抱歉,“小妹性子爽直,有时候会口没遮拦,但心肠不坏,沐三姑娘多担待些。” 清韵摇头,“是我不好意思。” 说着,清韵赶紧转移话题道,“方才世子爷打岔,郡主托我给楚大少爷的话未曾说完……” 东王世子剜着琳琅郡主了。 琳琅郡主扭了绣帕道,“谁叫大哥办事不利的。” 她不喜欢兴国公府大少爷,从定亲之日起,她就想着退亲了。 可是,这门亲事是云贵妃保媒的,太后虽然没下懿旨赐婚,却也知道。 这门亲事想退掉不容易,她寻死觅活,东王世子和东王两个极力稳住她,她才没有闹大。 东王世子离京办差,琳琅郡主要死要活的要跟去,东王世子没辄,跟她说,“放心吧,大哥不会让你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的,大哥虽然离京办差,你退亲一事已经拖人帮忙了,大哥相信他。” 琳琅郡主要追问是谁,东王世子就是不说。 直到楚北一脚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里,琳琅郡主才反应过来,那人可能就是楚大少爷。 她找了东王世子的心腹小厮询问。 果不其然,真的是楚北。 东王世子离京前,曾经约过一戴着面具的男子在风满楼相见。 听到琳琅郡主指责,东王世子抚额,他也没想他托楚大少爷帮忙,他就是这样帮忙的,这能算帮忙吗? 上不上,下不下的,也亏得琳琅心急,要寻死觅活的退亲了。 他只是给了琳琅一个退亲的理由,可是退亲之后呢,东王府岂不是把兴国公府得罪死了? 东王世子轻轻一叹,道,“大哥不是回京了吗,退亲之事,回府再从长计议,你性子冲动,跟大哥一起回府。” 琳琅郡主连连摇头,她甚至站到了清韵身边,“我才不回府呢,父王怕我闹腾,把我关在屋子里,我是以死相逼才出府的,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我不会闹事还不行吗?” “不闹事?你方才不是动人打人了?”东王世子皱眉,戳破她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香炉 琳琅郡主抿着唇瓣不说话。 她是打人了,可她不是无缘无故打人的,本来就够心烦的了,还碰上有人想利用她,还是拿兴国公府大少爷被踹进牛粪的事来激怒她,她不给她点教训怎么行? “去跟她道个歉,”东王世子道。 琳琅郡主脸臭了,“她在我面前耍手段,还要我跟她道歉?” 东王世子眉头更皱。 琳琅郡主像是有些怕东王世子生气似地,道,“行,我跟她道歉就是了,不就道个歉吗,又不会少一块肉。” 见琳琅郡主答应了,东王世子点头道,“去吧,我等你一起回王府。” 琳琅郡主跺着脚走了。 看她一脸不甘不愿的样子,东王世子摇头,望着清韵道,“希望将来沐三姑娘能和琳琅成为好朋友。” 将来? 这两个字用的妙绝,这算是在她面前表态了,东王世子真的和楚北是一伙的。 只是现在,东王府还是兴国公府明面上的未来亲家,不能如此正大光明的和镇南侯府站在一条线上。 但是只要退了亲,也算是和兴国公府撕破脸皮了。 清韵笑而不语。 东王世子颔首轻笑,转身离开。 清韵回头时,琳琅郡主已经和沐清柔道完歉了,两人迎面碰上。 相视一笑,各自朝前。 前面,沐清柔还有些懵。 无缘无故被琳琅郡主赏了一巴掌,她懵了,可也比不上琳琅郡主跟她道歉啊。 等清韵走近,沐清芷就忍不住问道。“琳琅郡主打了五妹妹,怎么又跟五妹妹道歉?方才那男子像是东王世子?” 清韵回道,“是东王世子,他知道琳琅郡主打了五妹妹,让琳琅郡主过来赔礼道歉的。” 沐清柔脸上腾起一抹愤怒,“打了人,道歉就没事了?” 清韵无语。就算琳琅郡主打了你。不道歉你也没辙啊,“道歉不行,五妹妹总不至于打回来吧?” 沐清柔脸一哏。恨不得掐死清韵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怎么没打你?!”沐清柔质问道。 清韵两眼轻翻,“我又没有在她面前提牛粪两个字。她为什么要打我?” “你!”沐清柔气噎。 沐清雪见气氛不妙,赶紧道。“听梓婷表姐说母亲身子不适,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我们打算一会儿同你们一起回府探望下母亲。” 好吧。探望是假,实在是栖霞寺的饭菜太素了,一点油水都没有。吃了两天,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急需回府改善下伙食。 周梓婷望着她们道,“外祖母没有准许你们回府,你们擅自回府,怕是不妥吧。” 沐清柔不满道,“我娘都病了,我哪有心情替别人祈福?!” 她说的大声,像是责怪周梓婷似地。 周梓婷也有些不满意了,还真当自己是来祈福的,想回府便回府呢,她好心提醒她,还跟她耍脾气。 方才挨了琳琅郡主一巴掌,屁都不敢放一个。 沐清芷拉着沐清柔道,“梓婷表妹也是好心提醒,还是先问问再回府吧,万一惹怒了祖母,指不定会让我们在栖霞寺多待一个月。” 沐清柔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耍脾气,大家已经习惯了。 清韵迈步进正殿,给江氏点长明灯。 点灯之后,便是给侯府祈福,求江氏保佑侯府平安和顺。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周梓婷笑道,“三表妹应该祈祷舅母保佑楚大少爷,保佑你们夫妻恩爱,白首偕老。” 清韵红着脸,没有说话。 沐清柔站在一旁,很是生气。 本来她还想买通栖霞寺的小和尚,在清韵的香上动手脚,让她的香自己断开,以示不吉利。 可是栖霞寺的小和尚根本油盐不进,给他再多的钱,他都不为所动,气死她了。 这会儿小和尚不在,不然她非得用眼神杀死他不可。 小和尚不在,清韵只能自己把香插进香炉里了。 然而,又出意外了。 清韵把香插进香炉,然后跪下来再拜。 才拜了两下,三角香炉,断了一脚,香炉从案台上滚了下来。 吧嗒一声,青铜香炉砸在青石地面上,那响声清脆的,似是珠玉相撞。 清韵,“……” 清韵凌乱了,欲哭无泪,栖霞寺是不是跟她有仇啊,为什么她来两回,就倒霉两回啊? 上一回是两根签,这一回又是香炉,她的脆弱心肝承受不起啊。 沐清柔笑了,生怕大家不知道似地,道,“三姐姐,上回来栖霞寺,你抽到两根签,沦为笑柄,闻名京都,今儿你又弄坏栖霞寺的香炉,你跟栖霞寺是不是犯冲啊?” 一群人大笑不止。 有人想的多,窃窃私语道,“旁人进香都没事,偏生沐三姑娘就有事,莫不是什么不祥之兆?” 一群人连连点头,看清韵都带着同情了。 好像清韵,或者和清韵有关的人要大祸临头了。 清韵虽然不信鬼神,可听得多了,还真有些心底发毛,她怕跟抽到两根签一样,再被流言蜚语轰一遍。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边一小和尚抱着香炉过来了。 看着地上的香炉,小和尚脸红了,赶紧捡起来道,“大家别乱猜,这香炉一早就坏了,跟沐三姑娘没关系,我这就把新香炉换上。” 清韵,“……” 一群人,“……” 看着小和尚抱歉的眼神,清韵快崩溃了。 她咬了牙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小和尚脸大窘,上回清韵抽到两根签,本来只是件小事,他不说话,慧净大师也不会来,沐三姑娘也不会沦为笑柄,要不是皇后说皇上也抽到过两根签,指不定这会儿沐三姑娘还被人笑话呢。 越想,小和尚越惭愧,连连道歉。 最后,清韵不好意思了,“到底是我太笨手笨脚了些,没发现香炉坏了。” 一旁,有另外的小和尚道,“这香炉摆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断了一脚呢?” 小和尚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一早打扫香案时,香炉就坏了。” 外面,慧净大师路过。 听到大殿内的动静,再看香炉断了一脚,他眸光猛的一缩。 第二百三十四章 铜钱 栖霞寺,以前并不叫栖霞寺,叫宏观寺。 是太祖皇帝登山时,见霞光落在栖霞寺大殿之上,当即起意,笑道,“宏观寺,应该叫栖霞寺才寺如其名。” 太祖皇帝赐名,宏观寺改为栖霞寺,太祖皇帝还赏赐了一堆东西给栖霞寺。 栖霞寺为了感谢太祖皇帝赐名和赏赐,建议太祖皇帝亲自动手打造一只铜炉供奉佛前,让佛主保佑大锦朝江山社稷,绵延万年。 太祖皇帝送来的便是这只铜炉了。 因为铜炉来历贵重,恐被人所偷,栖霞寺极少向外人提及,便是寺中人也极少有人知道。 渐渐地,这只铜炉的来历就被人淡忘。 可这只铜炉乃大锦朝太祖皇帝所锻造,意义重大,如今断了一脚,莫非预示着大锦朝将国祚不稳,大厦将倾? 慧净大师眉头紧锁,他迈步进了大殿。 小和尚见了慧净大师,尤其大师脸色还不大好,顿时有些怕的把脖子锁紧了。 “铜炉拿来,”慧净大师沉了声音道。 小和尚赶紧把手中断裂的铜炉递给慧净大师。 慧净大师看了一眼,眸底更沉。 清韵站在一旁,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些庆幸。 幸好小和尚帮她澄清了,这铜炉不是她弄坏的,不然她又要再一次闻名京都了。 清韵很庆幸,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她想多了。 因为慧净大师拿了铜炉转身之际,望着清韵,道,“你随我来。” 清韵指着自己。有些不解,“我?” 为什么是她啊,香炉又不是她弄坏的,大殿里又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找她一人啊? 可是慧净大师已经走了。 清韵有些欲哭无泪,小和尚讪笑着,道。“沐三姑娘。大师找你呢。” 周梓婷也无语了,想着慧净大师有些难看的脸色,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她催清韵道,“快去吧,别让大师久等了。” 清韵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后脑勺去追慧净大师了。 慧净大师回了自己住的禅院。 正屋里。有个小和尚在打扫灰尘。 见慧净大师回来,忙跟他行礼。 慧净大师轻应了一声。“你先下去。” 小和尚不敢耽搁,就转身出去了。 他走后,清韵就站在那里不敢动。 慧净大师让清韵在屋内等候,他自己则出去了。 青莺守着清韵身边。有些害怕道,“姑娘,你说慧净大师找你能有什么事呢?” 上回就是慧净大师说姑娘抽签姿势不对才抽到两根签。害姑娘被人笑话了那么久,若不是皇后站出来帮姑娘解围。姑娘还不知道要被人笑话多久呢,更重要的是,那两支签,还给姑娘招来杀身之祸啊。 青莺怕啊,她真不想慧净大师多看她家姑娘几眼,总觉得被这样高深莫测的大师看重,是好事,也是祸事。 “不知道,”清韵摇头道。 两人就站在那里等着,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慧净大师才回来。 他手里拿了三枚铜钱,递给清韵道,“掷铜钱。” 清韵有些懵,她没想到慧净大师要给她算命。 她赶紧接了铜钱,三枚铜钱透着古朴气息,像是朝代久远了。 慧净大师坐下,示意清韵掷铜钱。 清韵摇了摇,把铜钱掷在桌子上。 慧净大师看后,道,“再掷。” 清韵很听话的继续。 一连掷了六次铜钱,慧净大师方才停歇,只是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的难看了三分。 清韵见了,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跳着,别是有什么倒霉事又要发生在她身上了啊。 正祈祷着,就听慧净大师问道,“你出嫁之日是哪一天?” 清韵,“……” 她没反应过来,青莺就麻溜道,“六月初六。” 慧净大师若有所思,最后点头道,“你回去吧。” 清韵,“……” 有没有搞错啊,就这样让她走了,好歹给她提醒几句吧? 可是慧净大师轰人了,清韵也不能死皮赖脸的不走,只能告辞了。 等出了门,青莺就忍不住咕噜道,“慧净大师真奇怪,上一次见姑娘问姑娘嫁给谁,知道是嫁给楚大少爷,就没说话了,这一回又问姑娘什么时候出嫁,问完,又不说话了,哪有这样吊人胃口的?” 她真想问一句,他一个大师,怎么管起姑娘嫁给谁,又什么时候出嫁的事来呢? 别说青莺好奇,清韵也好奇呢,慧净大师可不是什么闲人,他说话做事总是大有深意的。 今儿问她什么时候出嫁,莫非那日出嫁会有什么问题? 清韵一路想,可始终想不通。 那边,周梓婷几个在等她,见她过来,忙迎了上来,问道,“三表妹,慧净大师找你去是有什么事吗?” 清韵轻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让我掷了几次铜钱,又问我哪一天出嫁。” “然后呢?”周梓婷迫不及待的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清韵两眼望天道。 沐清柔不满意清韵的回答,她认为清韵是给她打马虎眼,忽悠她们的,“少糊弄我们,慧净大师何等人物,巴巴的找你去,还给你算命,却什么都没说?” 清韵听得陇眉,有些不悦,她们好奇,她也给了她们答复,现在又反过来质疑她撒谎糊弄人,她要是有心骗她们,又何必说慧净大师给她算命的事? 不知道用脑子想,就知道一昧的怪别人,别人或许会纵容她,但是她不会。 “我说实话,五妹妹不满意,合着我骗你你才相信呢?”清韵反问道。 她语气生硬,透着疏远和不耐烦,叫沐清柔气的咬紧一口银牙。 周梓婷真怕沐清柔再和清韵呛起来,赶紧道,“点过长明灯了,三表妹,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回去吧。” 要是沐清柔几个不在栖霞寺受罚,她还能四处逛逛,可是几人就跟狗皮膏药似地,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再好的心情也会被搅合没了,还不如回府绣嫁衣呢。 再者,大夫人布局支开她,她也离府这么久了,她肯定动手了,她还急着回去看看她耍的什么手段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捐赠 周梓婷跟沐清柔道,“五表妹,我和三表妹这就回府了,我会跟外祖母说,你想回府探望大夫人的事,不论外祖母答不答应,我都让丫鬟来告诉你一声。” 说完,她便和清韵转了身。 只是走了没十步,那边就有一小和尚过来道,“沐三姑娘,常宁侯夫人找您。” 闻言,周梓婷笑道,“应该是给三表妹你送银子来的。” 她语气透着些羡慕妒忌。 清韵便随着小和尚去见常宁侯夫人了。 她见到常宁侯夫人时,她正在栖霞寺清风亭喝茶,她身边只跟了个丫鬟,常娴儿并不在。 听到脚步声,常宁侯夫人放下茶盏,优雅的拿帕子擦拭嘴角的茶汁,然后才扫了清韵一眼,眼神中带了三分审度和探究,还有隐藏的三分怒气。 不怪她生气,以常宁侯夫人惦记侯府的良田来看,她是个很看重银钱的人,被清韵坑了两万两,估计拿刀捅清韵的心都有了。 常宁侯夫人年约三十五六,容貌不算出众,但鼻尖挺巧,加上一双眼睛漆黑如点墨,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清韵上前,微微福身给常宁侯夫人见礼。 常宁侯夫人笑了,“不怪娴儿栽在你手里,当真是人中龙凤。” 清韵望着常宁侯夫人,巧笑嫣然,吐气如兰,“我向来不会主动冒犯别人,但别人若是一再的招惹我,我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软柿子了。” 常娴儿会栽她手里,完全是自找的,她若不算计她。想看她出丑,又哪来的把柄,被她抓住,然后威胁她? 常宁侯夫人听的懂清韵话里的意思,她忍着怒气,冷笑道,“娴儿到底太嫩。才会被你威胁。” 要不是清韵拿常娴儿的闺誉名声要挟她。让她乱了分寸,又怎么会写在那张欠条,本来可以化解的事。有了那张欠条,反倒是板上钉钉了。 常娴儿回府之后,胆怯的把事情如实相告,气的常宁侯夫人没差点晕过去。 这几天。常娴儿过的比较惨。 她跪了一天一夜,在佛堂反省。 而常宁侯夫人这三天。则在想办法补救,她可不想凭白的往外掏两万两银票,她会心疼死的,可清韵手里的那张常娴儿亲笔写下的欠条。必须收回来。 思来想去,常宁侯夫人都想不到一举两得的法子。 今儿又是最好的期限,她不得不给清韵送钱来。 她去了安定侯府。被告知清韵不在府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夫人知道她来给清韵送钱的,不想见她,直接打发她来栖霞寺找清韵了。 听到常宁侯夫人的话,清韵反驳道,“常大姑娘若不算计我,又怎么会被我威胁?” 说来说去,都是常娴儿的错。 常宁侯夫人也无话可说,她只望着清韵道,“欠条呢?” 清韵望着她,笑道,“我还没见到银票,常宁侯夫人就想见欠条?” 常宁侯夫人有些咬牙,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道,“银票就在这里,不多不少,正好两万两。” 清韵看了银票一眼,这才从荷包里掏出欠条来,递给常宁侯夫人。 清韵数银票,常宁侯夫人检查欠条。 确定欠条是她女儿亲笔,常宁侯夫人想都没想,就撕的米分碎了。 清韵数了银票,确定是两万两,她就起身告辞了。 她和常宁侯夫人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看着她带着银票走,常宁侯夫人唇瓣抿紧,眼神晦暗不明。 再说清韵,她拿了一沓银票,下了台阶后,随手便交给了青莺。 这一沓银票,塞在怀里,还不膈应死她。 周梓婷远远的瞧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算丫鬟是她的心腹,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两万两给丫鬟收着吧,她就不担心丫鬟揣着两万两银票远走高飞了? 等清韵走近,她便问道,“常宁侯夫人这么爽快的就把银票给你了?” 说完,不等清韵回答,她又笑了,“不爽快也不行,那张欠条要是泄露出去,常宁侯府大姑娘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想大夫人给沐清柔治脸,尚书府大太太给沐千染治脸,都舍得花那么多的钱,常宁侯夫人又怎么可能会例外呢? “外祖母知道这事,肯定会高兴坏了,”周梓婷捂嘴笑,她道,“要换做是我,我应该会要常宁侯夫人把紧挨着侯府的良田给我,那样能把她气疯不可。”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刚走到大殿门口,殿内走出来个穿戴不凡的和尚,像是栖霞寺的主持。 他朝清韵走过来,先是念了一声佛号,然后道,“沐三姑娘慷慨,佛主会保佑您的。” 一句话,把清韵听懵了,“我慷慨?” 周梓婷也有些晕乎,她和清韵一起来栖霞寺的,除了她去见慧净大师外,几乎和清韵寸步不离,栖霞寺怎么谢清韵慷慨啊? 栖霞寺主持点头笑道,“方才常宁侯夫人进香时,说沐三姑娘要给栖霞寺捐赠两万两。” 清韵,“……” 一股无名火就那么冒了出来,抑制不住啊。 可是她得忍着,常宁侯夫人当众那么说,她给栖霞寺捐钱的事估计不少人都知道了,栖霞寺主持还亲自来道谢,她是不捐也得捐了。 她可不能捐了钱,还落得被人笑话的下场。 清韵忍着怒气,看常宁侯夫人由丫鬟扶着出大殿,脸上挂了得意的笑。 想把她的钱带进安定侯府,那是做梦! 看见她笑,清韵也笑了。 她迈步走过去,不少人都看着清韵,夸她慷慨。 清韵羞愧道,“大家快别说了,慷慨二字,我可不敢担,真正慷慨的是常宁侯夫人,她说要给栖霞寺捐赠五万两,我捐两万两,都有些拿不出手。” 常宁侯夫人的脸缓缓僵硬,然后变得铁青。 清韵瞧见了,心底爽的不行,她能说她捐钱,难道她就不行了吗? 才给她女儿一个教训,她又撞她枪口,说了她不是软柿子,非得要亲手捏一捏才相信是吧? 她倒是要瞧瞧,她是要钱,还是要名声。 清韵对着常宁侯夫人笑的一脸灿烂,然后对栖霞寺主持道,“主持更应该向常宁侯夫人道谢才对。” 第二百三十六章 银票 栖霞寺香火鼎盛,是京都,甚是整个大锦朝最繁华的寺庙。 初一十五香火最旺,最少也有七八百两的银子香火钱,多的时候能有一两千两。 但寻常时候,一般只有一两百两。 今儿并非初一,也非十五,却有人先后捐赠七万两银子,栖霞寺的主持有些晕乎了。 清韵让她跟常宁侯夫人道谢,他哪敢耽搁啊,这不赶紧的过来道谢。 住持双手合十念佛号,常宁侯夫人赶紧避开,要是受了住持的道谢,这钱可就必须要给了。 她说清韵打算捐赠两万两,清韵认了。 现在她反过来说她之所以会捐赠两万两,是因为她打算捐赠五万两,现在话已经放出去了,她要是不捐赠,就是哄骗清韵。 她堂堂常宁侯夫人能做哄骗小辈的事吗?! 可要不哄骗,就得往外掏银子。 被清韵坑走两万两,就是在拿刀剜她的心肝了,要她再掏五万两,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五万两他不可能掏,但是名声也不能不顾,常宁侯夫人眼珠子一斜,笑道,“沐三姑娘听错了,我说的是捐赠五千两,不是五万两。” 她笑意冰凉,投向清韵的眼神冷如冰刀。 她根本连五千两都不愿意捐! 她想捐赠五千两,换个好名声,想的倒美。 清韵笑了,想捐赠五千两,换个好名声,她想的还真挺美的。 走过去,清韵耸肩道。“五千两和五万两,一字之差,却相距甚远,我岂能听错啊?你都记得我要捐赠两万两,却不记得自己说过捐赠五万两,你是常宁侯夫人,而我是安定侯府三姑娘。我怎么好生生越过你去?” 清韵说完。周梓婷在一旁附和道,“对啊,常宁侯夫人说她捐赠五万两时。我就站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是五万两,不是五千两。” 说完。周梓婷讶的一声叫了,“莫不是常宁侯夫人之前只是随便说说的。匡三表妹你捐银子,她压根就没打算捐吧?” 清韵眼眉微陇,摇头道,“我不信常宁侯夫人是这样的人。她年长我许多,匡我一个小辈做什么?” 说着,清韵回头。向青莺伸手拿银票。 青莺轻摇了下头,常宁侯夫人算计姑娘。姑娘怎么能这样轻易上当呢,两万两银子啊,可不是个小数目。 为了赌这么口气,就捐赠这么多的银子,不值得啊。 青莺舍不得钱,可是清韵笑看着她,青莺就把一沓银票送到清韵手上了。 清韵拿了银票,递给栖霞寺住持,笑道,“这里正好是两万两。” 住持双手接过银票,没有数,便道谢道,“沐三姑娘慷慨,贫僧代栖霞寺上下和那些受益于姑娘捐赠的贫苦百姓,向姑娘道谢,姑娘宅心仁厚,必有善报。” 清韵将一摞银票交给栖霞寺住持,不少人都看见了。 一个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沐三姑娘心底也忒善良了点吧? 前不久,侯府办宴会,她才拍卖了十张请帖,得了六万两银子捐赠灾民,还自掏腰包拿一万两出来买奖品奖励宴会上表现出众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这才过去几天啊,又大方出手捐赠两万两? 她是不是钱多的烧手啊? 这么心底善良的姑娘,许配给了有毒在身,寻遍良医都解不了毒的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大少爷,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清韵把银票给了栖霞寺住持,又向常宁侯夫人福身告辞。 然后才迈步下了台阶,打道回府了。 周梓婷跟着一旁,对清韵这一招,恨不得拍手叫好。 她越是慷慨大方,越是心底善良,就越不会有人相信她撒谎坑常宁侯夫人。 再看常宁侯夫人,清韵说了,是常宁侯夫人先说捐赠五万两,她才临时起意,打算捐两万两银子的。 结果,清韵的钱都交给栖霞寺主持了,常宁侯夫人还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也就罢了,她还说清韵听错了,她不是捐五万两,而是捐五千两。 两相一比,越发衬托的清韵慷慨,常宁侯夫人抠门。 要不是丫鬟扶着,常宁侯夫人都能气晕过去了。 “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丫鬟扶着常宁侯夫人问道。 常宁侯夫人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她能怎么办,她身上只有两百两银票,要是平时捐赠,算慷慨的了,现在捐出来,那就是个笑话。 知道常宁侯夫人尴尬窘迫,机灵的丫鬟跑过来道,“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常宁侯夫人一听,当即迈步往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哪知道出什么事了,完全是胡诌的好么,不知道说什么,就凑到常宁侯夫人的耳边小声咕噜着。 主仆几人下了台阶,也回府了。 在清韵进春晖院前,老夫人就知道常宁侯夫人害清韵捐赠了两万两银子的事。 老夫人气的嘴皮直哆嗦,她望着清韵道,“都怪祖母,大夫人身子不适,祖母又烦着见她,就打发她去栖霞寺寻你,谁想到她竟敢信口开河,当众说你要捐赠两万两银子。” 周梓婷挨着老夫人坐着,道,“谁能想到她会那么没脸没皮,不过三表妹也说了她也打算捐赠五万两。” 老夫人摆手道,“要她捐五千两,估计都能要她半条命了,怎么可能会捐五万两?” 要是捐两万两,得个慷慨大方的贤名倒也好。 可是清韵大方的名声早传遍京都了,不需要在锦上添花了。 可是钱已经捐出去了,没法再收回来,老夫人便道,“那钱捐给栖霞寺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倒也不算白花了。” 周梓婷连连点头道,“是呢,今儿慧净大师还给三表妹算命了呢。” 慧净大师给清韵算命这事,要比清韵给栖霞寺捐赠了两万两给老夫人来的震撼的多。 老夫人望着清韵问道,“慧净大师怎么好端端的给你算命?算出什么来了?” 清韵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只是掷了六回铜钱。问我哪一天出嫁。我回他六月初六,然后慧净大师就把我轰出来了。” 至于算出来什么,那只有慧净大师知道了。 老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清韵极少去栖霞寺,去了两回,就碰到慧净大师两回,倒霉两回。下回再去栖霞寺,她该拦着了。 清韵坐在那里。端茶轻啜。 周梓婷和老夫人有说不完的话,从琳琅郡主打沐清柔巴掌,再跟沐清柔道歉,又帮沐清柔询问。大夫人腹泻不止,她们能不能回府探望。 老夫人不准她们回府,让她们安心待在栖霞寺。不待满一个月,不许踏进侯府一步。 清韵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回泠雪苑了。 才走到院门口,青莺就发现不对劲了,“院子里怎么这么的安静,人都去哪儿了?” 偌大一个泠雪苑,眼神横扫,愣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青天白日的,泠雪苑没人,真是见了鬼了,便是狂风暴雨,站在院门口,也能瞧见人啊。 青莺不信邪,连喊了好几个丫鬟的名字,都无人回应。 清韵迈步往前走,等她上台阶时,外面就哄闹了起来。 清韵回头,便见到喜鹊为首,乌压压十几个丫鬟婆子进院子里,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见到清韵,喜鹊连忙跑过来道,“姑娘回来了啊?” 清韵轻点了下头,青莺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一个个都高兴的合不拢嘴,都捡到银子了?” 喜鹊摇头,正要说话呢,青莺就道,“就算你们都去捡银子了,好歹留一两个人下来守着泠雪苑吧,这要溜进来个贼,就是偷了什么东西都没人知道。” 喜鹊被数落的低下了头。 绿儿就道,“不能怪喜鹊姐姐,绣坊派人来传话,说姑娘过不多久就要嫁进镇南侯府了,除了给姑娘准备嫁妆外,我们这些陪嫁丫鬟,每个人里里外外做四套新衣裳,三等丫鬟和粗使婆子,一人赏一对银耳坠和四朵绢花,二等丫鬟多一支银簪,大丫鬟则两支银簪,喜鹊姐姐和我要留下来,绣坊说一起去。” 清韵听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来。 从知道大夫人可能打她银票的主意,清韵就一直琢磨,大夫人会以怎样的借口来行窃。 谁想到,她会让绣坊正大光明的把丫鬟们全都支开? 她的嫁妆都还没准备多少,绣坊整天把忙的脚不沾地挂嘴边,现在倒好,忙着给这些陪嫁丫鬟婆子做衣裳了。 还泠雪苑里里外外都做一遍,这些丫鬟婆子大部分会跟她一起嫁去镇南侯府,但不是全部。 清韵转身回屋。 青莺和喜鹊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进了屋,青莺就瞪着喜鹊了,“那些银票肯定被人偷走了。” 喜鹊知道青莺恼了,道,“反正都是假的,偷了也不妨事。” 青莺气哼一声,“话虽如此,可要不是姑娘机警,将银票偷梁换柱了,可真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喜鹊无话可说,乖乖认错。 清韵则吩咐道,“打开箱子看看。” 喜鹊就去拿钥匙开锁,把装了银票的小匣子拿出来。 清韵打开匣子,看到一沓银票,她愣了下。 青莺也愣住了,“银票没被偷走啊。” 清韵把银票拿起来,细细翻看着,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喜鹊猜测道,“难道是发现这些银票是假的,所以才没偷?” 她说着,却见清韵笑了。 两丫鬟都望着清韵,不知道清韵在笑什么。 清韵笑什么? 她能说她和大夫人想一块儿去了吗? 这些银票也是假的,只是不是之前她的那一拨了。 大夫人拿假银票换走了她的假银票。 不知道她知道上当了,会不会气的吐血? 第二百三十七章 气晕 话说,这一回,大夫人确实被气惨了。 不过那是几天后的事了。 清韵的银票,做的足矣以假乱真,大夫人也很自信,她从清韵那里拿到的都是真的银票。 加上她腹泻不止,哪有闲工夫看银票,知道丫鬟换了十万两银票,她高兴了会儿,就让丫鬟拿了三万两给忠义伯府送去,余下的全部锁在箱子里了。 忠义侯府被贬,就跟以前侯府被贬一样,一心盼望着能恢复爵位呢。 大夫人送了三万两银票去,忠义伯府拿了两万两行贿赂,等时机成熟,让那些大臣帮着在皇上面前美言,忠义伯府能恢复爵位。 余下的一万两,忠义侯府大太太拿着去金满堂买首饰,用来贿赂大臣夫人,好让她们帮着吹枕边风。 为了能恢复忠义侯的爵位,王大太太可是很舍得的。 这不,在金满堂挑了整整一万两的金玉头饰。 然后,付钱的时候,闹笑话了。 金满堂的小厮收了银票,觉得有些不对劲,找来金满堂的总管。 总管仔细看了看,很抱歉的告诉忠义伯府大太太,“麻烦夫人给我换张银票。” 金满堂会做生意啊,加上生意很好,又不少的客人。 忠义伯府大太太拿假银票买东西,太过丢脸,本着顾客为上,金满堂要给客人留足颜面。 金满堂总管以为他那样说,忠义伯府大太太能听的懂。 可是忠义伯府大太太眉头皱紧了,有些不悦,她身边的丫鬟就道,“都是银票。有什么好换的?” 忠义伯府大太太嗔瞪了丫鬟一眼,方才道,“我只带了这一张银票,就用这一张吧。” 金满堂的总管哭笑不得,把银票双手送到忠义伯府大太太跟前,道,“这张银票是假的。一文不值。” 忠义伯府大太太的脸。当即红的能滴血了。 她望着金满堂的总管,问道,“当真是假的?” 金满堂的总管郑重点头。“夫人在我这里挑了一万两的首饰,是笔大买卖,若不是这银票是假的,我还不赶紧的给夫人把首饰包起来。” 一旁的小厮则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京都好像有不少假银票。昨儿,要不是总管眼尖,我都把一张假银票当成真银票给收了。” 现在想起来,还后怕的背脊发凉。 一万两的假银票啊。她就是给金满堂当牛做马几辈子也还不清啊。 忠义伯府大太太头皮发麻了,她问道,“昨儿谁拿假银票来买东西了?” “左相夫人啊。”小厮脱口便道。 他说完,就挨了总管一记横眼。 小厮缩了脖子不敢说话。 金满堂的总管正要解释两句。却见忠义伯府大太太脸白如纸,眸底燃着怒火。 不等他说话,忠义伯府大太太就转身走了。 小厮在后面问,“这些首饰还要不要了?” 可是没人应他。 小厮就望着总管了。 总管摆手道,“把首饰放回原处去。” 忠义伯府大太太气的不轻,出了金满楼,她手里的绣帕就戳出洞来了。 银票是大夫人让丫鬟送来的,都没离过她眼皮子,她确定没有被人偷换,假银票是大夫人送给忠义伯府的。 忠义伯府想左相帮着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结果却送了张假银票去,还害的左相夫人在金满楼丢了脸,左相肯定恼了伯府了。 还有兴国公府,也送了张银票去,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要假银票真的是伯府送去的,得尽快要回来啊。 忠义伯夫人正担心着呢,赶紧坐上马车,要回府同忠义侯他们商议。 可是马车行到半道上,忠义伯夫人就哭出来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在风满楼和镇南侯府三少爷楚离打了起来。 打架的起因,就是因为那张万两的假银票。 兴国公府大少爷的跟班小厮结账,楚离瞧见那张银票,眉头皱了下,多言了一句,“这张银票好像是假的。” 一句话,惹祸上身。 他说银票是假的,风满楼的小厮哪敢结账啊,就说找不开,加上那顿饭只吃了两百两,小厮就道,“不如先欠着?” 小厮没辄,只能回去禀告兴国公府大少爷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自打被楚北一脚踹进牛粪里,只要出门,就觉得大家看他的眼光带着讥笑和笑话,让他浑身不自在,一股无名火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一听到镇南侯府几个字,他就火冒三丈。 楚北当众踹他进牛粪,这事他理亏在前,忍无可忍也得忍。 可是楚离当众说他银票是假的,这不是存心的挑衅他,落他的面子吗? 兴国公府大少爷一时气不过,就和楚离打了起来。 这一架,打的有些惨。 兴国公府大少爷和楚三少爷都挂了彩,要不是楚彦及时赶到,指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 那张万两的银票,也被交到刑部去了。 经由刑部鉴定,银票是假的无疑。 假银票的事,越闹越大,闹到了皇上跟前。 不过,兴国公府不敢把忠义伯府招出来,毕竟收受贿赂是犯了国法的,只能说是兴国公府铺子上的赢利。 兴国公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皇上也没怀疑有假。 但是楚离指出银票是假的,说明他眼力劲不错,兴国公府大少爷不听劝阻,还大打出手,太过意气用事,不免有故意报复的之嫌。 皇上一气之下,罚兴国公府大少爷去给安郡王和逸郡王作伴去了。 至于楚离,皇上把查京都假银票的事交给他了。 同样是打架,兴国公府大少爷被罚,楚离得到重用。 兴国公一口老血差点气喷出来,他出宫时,忠义伯就在宫外等候。 他迎上去,兴国公甩袖冷道,“好一个忠义伯!如此戏弄我兴国公府!” 忠义伯有口难言,再加上兴国公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骑马走了。 忠义伯把左相和兴国公都得罪了,回府撒了一通气,怪忠义伯府老夫人和大太太没认出假银票来。 忠义伯府大太太觉得委屈,万两的银票又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加上那银票做的足矣以假乱真,她怎么发现? 她望着忠义伯道,“那三张万两的假银票是二姑奶奶送来的,她这是存心害我伯府啊。” 她说着,三太太就接口道,“以前,安定侯府还没恢复爵位,二姑奶奶可劲的巴结着咱们侯府,如今安定侯府恢复爵位了,咱们侯府又被贬成了伯府,她哪里还瞧得上咱们伯府,指不定巴望着和咱们伯府断绝关系呢。”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气的忠义伯嘴皮都在哆嗦。 他气不过,这不,亲自登门找大夫人了。 忠义伯来找大夫人时,院子里,正有丫鬟挨罚。 大夫人靠在床榻上,气的脑壳生疼。 尤其听丫鬟来禀告,忠义伯来找她,她就更头疼了,怎么来的不是大嫂,要是她来,她还能以身子不适,拒绝见她。 忠义伯来,大夫人只要有一口气,就得见他。 那三万两假银票的事,大夫人还不知道怎么办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拿假银票付账,和镇南侯府三少爷打起来的事,一阵风刮遍京都,连带着忠义伯府大太太和左相夫人拿假银票买首饰的事都知道了。 大夫人听到这事时,当时心就咯噔一下跳了。 直觉告诉她,那三张假银票是她送去忠义伯府的。 她望着丫鬟,问道,“你真的换了银票?” 她以为丫鬟做贼心虚,根本没换银票。 丫鬟胆小不经吓,尤其现在假银票的事闹得这么大,肯定就逃避不了。 丫鬟当时就吓跪了下来。 她确实换了银票,只是大夫人准备了十四张万两的假银票,清韵那里只有十张,丫鬟就换了十张。 只是因为做贼心虚,这不手脚不麻利,把银票掉地上去了。 真银票和假银票混在了一起。 丫鬟拿了银票,一再辨认,都觉得银票长一个样,分不出真假来。 她又不敢跟大夫人说,这不随便挑了四张万两的银票出来,余下的十张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听丫鬟这么说,当时就气的差点撅过去。 然后,丫鬟就倒霉的挨板子了。 忠义伯来,大夫人有些怕他,不敢撒谎,就如实禀告了。 丫鬟一时疏忽,害忠义伯府倒这么大的霉,她难辞其咎,她道,“父亲,我也没想到丫鬟会这么毛手毛脚,犯了错还敢欺瞒我,我这就把银票送上,左相夫人那里,等我身子好些了,我去跟她赔礼道歉。” 以安定侯府现在的身份,左相府应该会给个薄面。 忠义伯见大夫人脸色苍白,再加上恢复爵位需要大夫人帮忙,他就没说什么了。 丫鬟拿了银票来,忠义伯接了。 他看了一眼后,眉头扭了下,“这一张也是假的。” 丫鬟赶紧接了,要转身去换一张。 然后忠义伯声音更冷了,“这两张都是假的!” 大夫人的脸黑如锅底了。 她让丫鬟把银票都拿来,忠义伯一一辨认后,道,“只有那五千两的银票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只有那五千两是真的…… 只有那张银票是她的! 其他都是从清韵那里拿来的。 她是着了那小贱蹄子的道了。 大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黑锅 大夫人气晕了过去,忠义伯虽然没晕,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因为,他替清韵背了黑锅。 当时屋子里只有忠义伯和大夫人两个人,外加两个心腹丫鬟。 大夫人被清韵的假银票气晕的事,绝不能往外泄露半句啊。 她原本身子就不适了,忠义伯来,她就气晕了过去。 只要是个人,都会往忠义伯身上想,加上他来侯府时面带怒气,大家就自动自觉的把大夫人气晕这事算在他身上了。 这口乌漆墨黑的黑锅,忠义伯是背也的背,不背也得背了。 大夫人被气晕的事,一阵风传遍了侯府。 老夫人怕她有什么好歹,让孙妈妈扶着她去紫檀院探望大夫人。 当时忠义伯没走,老夫人听大夫说大夫人是急怒攻心,加上这几日身子太虚,才会晕倒。 老夫人也以为是忠义伯说了什么,气晕了大夫人,便道,“大夫人这几日身子虚,连门都出不了,我也派了人去告知忠义伯府,你今儿来侯府,我还当你是探望大夫人的,谁想……你也是做父亲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女儿呢,有什么气话,不能等大夫人身子好些了再说?” 她不反对忠义伯教训大夫人,这是他做父亲的权利。 再者,大夫人有些时候说话做事确实要好好教教了,只是教女儿也要看时候吧。 听到老夫人数落他不懂分寸,忠义伯一口窝囊气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额头都青筋暴起了。 见忠义伯气成这样。老夫人更笃定就是他把大夫人给气晕了,做父亲的气晕女儿,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越是这样,她越好奇,大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事,能把忠义伯气的寻上门来。把她给气晕了过去。 老夫人不好问忠义伯。怕他以为她是在质问他,便望着丫鬟,问道。“大夫人做了什么事,把忠义伯气成这样了?” 丫鬟站在一旁,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她能说大夫人算计三姑娘,拿假银票去换三姑娘的假银票。本以为计谋得逞了,结果换回来的也是假银票吗? 这说出去。还不知道会笑落多少人的大牙呢。 而且,假银票的事现在越闹越大了,都惊动皇上了,还连累兴国公府大少爷去城北军营扫马厩去了。事情要是败露了,别说大夫人了,侯府、忠义伯府都逃不了。 她就是咬断舌头。也不敢吭半个字啊。 见丫鬟只摇头,却不说话。老夫人眉头紧皱,有些不悦。 这时候,忠义伯站了起来道,“府上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改日我再来探望大夫人。” 他要走,老夫人不会拦他,反而让周总管送他出府。 周总管刚送忠义伯出正屋,迎面碰上清韵。 他看着清韵的眸光,和大夫人如出一辙,冷冽如刀。 清韵鼻子一痒,当即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很不好意思的把路让开了。 那边,周梓婷捂嘴笑道,“三表妹,你惹上常宁侯夫人,指不定这辈子都要一日打好几个喷嚏了。” 清韵抚额无奈,这样日日被人念叨咒骂,忽然打喷嚏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不过想一想,常宁侯夫人被迫掏了五万两银子,又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那天,在栖霞寺,清韵捐赠了两万两后,就回府了。 常宁侯夫人借口府上有急事,带着丫鬟急急忙离开。 她以为逃了,就不用捐赠了。 可是清韵豪爽一掷两万两银子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当然了,一起流传京都的,还有常宁侯夫人和清韵的争执。 到底常宁侯夫人有没有说过她要捐赠五万两银子呢,会不会捐赠呢。 大家都不信清韵会诬陷常宁侯夫人,她没理由这么做啊。 然后,大家就说常宁侯夫人哄骗清韵捐赠,人品低劣。 在朝为官的,就少不了会树敌。 常宁侯夫人抠门,看重钱财的事,不少大臣夫人都知道,和常宁侯夫人有过节的,就逮着机会了。 这不,让自家老爷在议政殿朝议前,和大臣们讨论这事。 议论的人多了,皇上来时,就听到了一两句,便问道,“谈论什么呢?” 大臣就笑道,“皇上,臣等在谈论常宁侯府捐赠栖霞寺的事,常宁侯一直给人感觉勤俭节约,臣实在没想到,他是为善不欲人知。” “为善不欲人知?”皇上眉头挑了下,“说来听听。” 皇上可不信什么为善不欲人知,这些个大臣,做了什么好事,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做了好事还遮遮掩掩的? 那大臣等的就是皇上这话呢,当即把常宁侯夫人和清韵在栖霞寺捐赠和争论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还补充了一句,“明明捐赠五万两,非得低调的说只捐了五千两,实在叫人佩服。” 皇上听着笑道,“捐赠栖霞寺五万两银子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不必藏着掖着。” 然后,皇上夸赞了常宁侯几句,赏了他一块玉佩,还让大家以他为榜样。 拿着皇上奖赏的价值一百两的玉佩,常宁侯的心都能滴血了。 他不敢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说常宁侯府没打算捐赠钱,连五千两都不愿意。 他要真说了,前途就算是毁了。 现在皇上嘉奖他玉佩,他不能不感恩戴德的接了,可是接了,他捐赠五万两银子的事就成了事实。 他不可能指望栖霞寺帮他撒谎,没捐钱,说他捐了五万两,他得捐钱啊。 那一天的早朝,常宁侯上的是心不在焉,心在泣血。 回府之后,把常宁侯夫人一顿骂了,骂的是狗血喷头。 可是骂完了,还得筹集五万两银票,给栖霞寺送去。 常宁侯府招惹清韵,才不过几天,就损失了七万两,常宁侯夫人能不生气? 一生气,就骂清韵。 清韵一挨骂,就打喷嚏。 不过,清韵觉得方才她在忠义伯跟前打喷嚏,应该是忠义伯府的人骂的。 周梓婷有些同情清韵,虽然常宁侯吃了大亏,可清韵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还得挨骂,时不时的打喷嚏,真是够倒霉的。 不过,现在么,她更好奇,大夫人怎么就被气晕了过去。 只是忠义伯走了,丫鬟摇头说不知道,大夫人还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老夫人吩咐丫鬟好好照顾大夫人,便走了。 出了紫檀院,清韵就带着青莺回泠雪苑了。 半道上,青莺是高兴的前俯后仰。 清韵见了,笑道,“悠着点,别笑岔气了。” 青莺咯咯笑的跟下了蛋的老母鸡似地,“就是笑岔气了,奴婢也愿意,只是,姑娘怎么不和老夫人说,大夫人被气晕的原因,要是老夫人知道大夫人的所作所为,肯定会罚她的。” 清韵抬眸,望着天边飘荡的浮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道,“我告状,大夫人固然会受惩罚,而且不轻,不过我就得去楚三少爷跟前接受审问了。” 青莺怔了下,随即吐了下舌头,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当时,她找卫驰制造几张假银票,卫驰大哥就说这是犯了国法的事。 卫驰大哥还不敢擅自做主,回去问了楚大少爷才帮的忙呢。 要说楚大少爷当真是宠溺姑娘,姑娘做有违国法的事,他也帮忙。 现在皇上把追查假银票来源的事交给楚三少爷管,要是知道假银票是从姑娘这里流传出去的,姑娘肯定要接受批评啊,指不定以后姑娘拿银票买东西,人家都会怀疑是假银票呢。 她望着清韵,有些担忧道,“姑娘,大夫人会不会……?” 她没问完,清韵就道,“放心,她不敢。” 只要她不告状,大夫人决计不敢提假银票的事。 这个哑巴亏,她只能打落血牙和血吞。 如清韵所料想的那样,大夫人真的没有提假银票的事。 不过她气晕这事,总要有个说法。 这不,大夫人把她往饭菜里下药,要试探清韵医术,结果被侯爷惩治,导致腹泻几天的事说了出来。 忠义伯来侯府探望她,她就告知他她腹泻不止的原因,忠义伯听后,数落她做事太莽撞,不怪侯爷罚她,让她好好反省。 大夫人腹泻了几天,下床都得丫鬟扶着,否则腿软绵绵的,会往前栽跟斗。 她跟忠义伯说那话,是告状,让忠义伯帮着说侯爷几句,或者帮她道个歉,让她能和侯爷重修于好。 可是忠义伯却数落她,往她伤口上撒盐,甚至要她跟清韵赔不是。 大夫人很生气,然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了过去。 听到这个解释,清韵眼珠子都瞪圆了,她算是服了大夫人了,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记往忠义伯脸上贴金。 他有那么深明大义吗? 知道大夫人在饭菜里下毒试探她,竟然要大夫人跟她赔礼道歉? 不过仔细一想,清韵就明白大夫人为什么这么说了。 一来,这样的解释合乎情理,她身子差,稍微受点气,就能气晕过去。 二来,大夫人晕倒之后,老夫人曾指责过忠义伯,她这样说,老夫人会下不来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处罚 现在,忠义伯府被贬了,要是恢复爵位,还得侯爷帮忙呢,做岳父这样通情达理,他有事相求,侯爷这个做女婿的好意思不帮忙吗? 腹泻了几天,还被气晕了过去,还能想到这样一举两得的搪塞理由,清韵佩服至极。 不过,假银票的事,没人抖出来。 奉旨查假银票的楚三少爷就麻烦了,毫无头绪啊。 他去左相府,去兴国公府,再去忠义伯府询问,三人给的答复如出一辙,都是下人不小心,收了假银票,铺子亏惨了。 楚离有些苦大仇深,皇上交待他差事时说了,如果办不好,他也要去城北军营扫马厩。 他不想去给安郡王、逸郡王他们作伴啊,尤其兴国公府大少爷也在,万一再打起来,指不定会扫半年马厩。 楚离愁的直拽着楚彦给他想办法。 楚彦也没办法啊,要是能帮忙他早帮了,还有镇南侯府其他少爷,都在帮楚离。 毕竟是皇上第一次交给他差事,必须要办好,办的漂亮,且不说会影响将来的仕途了,连镇南侯和府上老爷们也会被人指责教子无方啊。 楚彦束手无策,这不,就去麻烦楚北了。 说来这事,楚北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纵容清韵,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事。 楚北没直说假银票出处,只提点他道,“听说黑市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买不到,你不妨去试试。” 楚彦一点就通,然后派人去黑市打听。 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制造假银票人。抓捕审问。 开始,被逮捕之人还很嘴硬,死都不承认,最后打了几十大板,就乖乖招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清韵绣了一上午的嫁衣。吃了午饭后。有些犯困,正打算小憩半个时辰。 外面,绿儿屁颠屁颠的跑进来。道,“姑娘,镇南侯府三少爷带了刑部侍郎来侯府了。” 喜鹊听着,和青莺互望一眼。 假银票的事。绿儿不知道,可她和喜鹊知道啊。 镇南侯府三少爷负责查假银票的事。他来侯府,肯定是查到侯府头上了,就是不知道是查大夫人还是姑娘? 两人有些担心的望着清韵。 清韵投给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假银票是卫驰送来的。楚离怎么可能查到她头上来,显然是大夫人啊。 方才清韵还犯困的眼皮直打架,这会儿早清醒了。便是上了床,也是两眼望着纱帐发呆。 清韵笑了笑。道,“去看看。” 清韵带着丫鬟往前院走,还离二门很远呢,就瞧见周梓婷带着丫鬟过来。 瞧见清韵,她笑道,“三表妹也是去前院看热闹的?” 清韵轻点了下头,道,“中午吃的有些撑,顺带遛食。” 周梓婷捂嘴笑了,“我也吃的有些撑了,一起吧。” 她说着,丫鬟就道,“姑娘,大夫人过来了。” 周梓婷回头,便瞧见丫鬟扶着大夫人走过来。 大夫人穿着一身撒花锦缎,头上插在嵌玉金簪,脸上施了米分,远看气色红润,等近了,就能发现,便是施了米分,也难掩那一抹苍白。 这些日子,大夫人算是吃够了苦。 腹泻了整整八天,这两日才渐好。 周梓婷有些讶异,福身道,“外面风大,舅母身子还没复原,怎么出来了?” 大夫人见了周梓婷脸色还好,可是见了清韵,脸色就难看了。 清韵一脸牲畜无害的笑,还一脸关心的问,“母亲身子可大好了?” 大夫人气的手都攒紧了,要不是清韵,她会有那么多事吗?! 大夫人什么都没说,就让丫鬟扶着她走了。 再待下去,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清韵和周梓婷就在后面跟着,一起去了前院正堂。 上了台阶,便瞧见侯爷端坐在那里。 楚离和刑部侍郎则坐在他下首。 大夫人进屋,便柔声问道,“侯爷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说完,她便瞧见桌子上有一张画像,画的正是她的丫鬟春桃。 大夫人身子就有些不稳了,侯爷见了,脸色越加难看。 一旁的刑部侍郎笑了,都不用审问了,看安定侯夫人的脸色,就能确定,她买过假银票。 侯爷手拍着桌子,压在丫鬟的画像上道,“镇南侯府三少爷和刑部右侍郎赵大人奉旨查假银票的事,已经查到假银票出处了,这画像是制造假银票的人画的,是你的贴身丫鬟春桃,楚三少爷也去忠义伯府查过了,你曾给忠义伯府送了三万两假银票去,还有余下的十一张假银票都去哪儿了?” 侯爷的声音很冷,冷透心骨。 大夫人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楚三少爷和刑部侍郎证据确凿,根本就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就直接宣判了。 虽然春桃已经死了,可十四万两的假银票,也是要两百两银子的,她一个丫鬟根本就买不起,她连死无对证都做不到。 她能做的只有坦白从宽。 大夫人暗咬了下牙,转头吩咐丫鬟道,“去把那十一张假银票拿来。” 丫鬟看了大夫人一眼,不敢耽搁,麻溜的就去取银票了。 丫鬟走后,侯爷方才问道,“你为什么要买假银票,还给忠义伯府送去?!” 大夫人脑袋转的很快,她望着侯爷道,“我买假银票能有什么目的,我都没用过假银票,只是前些时候和大嫂在一起闲聊,无意中提起来,说京都有人能制造假银票,足以以假乱真,春桃说她知道。我就让她去买了,给大嫂送了三张去,我没说银票是假的,跟她开了个玩笑,说这三万两银票是我对伯府的一点心意,我没想到大嫂当真了,还拿去金满堂买首饰。这些日子我身子不适。也没去跟她赔礼道歉,委实不该……” 说着,她声音哽咽。身子有些轻晃动。 刑部右侍郎笑了,“那银票我也见了,若不是存了警惕之心,估计我也会当真。只是……” 大夫人抬眸望着他。 刑部右侍郎顿了顿,笑道。“夫人是一时起意,觉得有趣,但制造假银票,却是犯了国法的。” 大夫人脸一白。脚步一晃,要不是丫鬟扶着她,她都能摔了。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大夫人声音弱的跟蚊蝇哼似地。 侯爷敛紧眉头。望着刑部右侍郎道,“贱内犯了国法,该怎么处置,我侯府无话可说。” 刑部右侍郎有些为难了,依照国法,大夫人制造了十四万两的假银票,按理要罚一万两银子,并杖责五十。 罚钱倒是好说,可是杖责五十,以大夫人这么虚弱的身子骨,如何承受? 清韵站在一旁听着,青莺轻吐了下舌头。 幸好姑娘用假银票的事,没人知道,不然姑娘不得和大夫人受一样的罚了,就算轻一些,怎么也得罚八千两,挨四十大板吧? 很快,丫鬟就把假银票送了来。 刑部右侍郎接了假银票,挨个的看着。 随即,她眉头陇紧了。 楚离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刑部右侍郎把假银票递给楚离看,楚离也皱眉了。 侯爷站起来,问道,“银票不是假的?” 刑部右侍郎摇头道,“这银票是假的无疑,不过这几张银票,只有一张是春桃买的,余下十张都不是。” 万两的银票,因为价值大,数目少,所以每一张上都有特定的编号,以供辨认。 说着,刑部右侍郎笑了,“原本我们还在查另外一批大数额的假银票,一直没有头绪,想不到全在侯府了。” 侯爷一张脸,尴尬不已。 他望着大夫人问道,“你到底买了多少假银票?!” 大夫人恨不得去撞墙了,她恶狠狠的瞥了清韵一眼。 清韵好整以暇的看着,脸上还挂着笑,还有些挑衅的意味在:那些假银票是她的没错,你要是有胆量,不妨给大家解释一下,假银票是怎么来的。 大夫人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她望着侯爷道,“我只买了十四张银票,给忠义伯府送了三张去,余下的都在这里了。” 楚离笑道,“制造假银票的李老板也说,春桃只买了十四张假银票,数目是对的,只是假银票对不上号,倒是有些奇怪了。” 刑部右侍郎也站了起来,笑道,“夫人买的银票,算是弄清楚了,至于怎么处罚,我回刑部之后,会写明缘由奏请皇上,看能否从轻处置,我们还要去查另外十张假银票的去处,就不打扰了,告辞了。” 侯爷有些羞愧道,“给两位添麻烦了。” 刑部右侍郎连忙摇头,说了几句客套话。 这哪算得上添麻烦啊,他们拿朝廷俸禄,就要给朝廷办事,不查假银票的事,也会忙别的事,没有清闲时候。 侯爷亲自送刑部右侍郎还有楚离离开。 清韵站在一旁,楚离见到她,还恭谨的作揖见礼。 他们走后,第二天,刑部就来宣布大夫人买假银票,还送给忠义伯府大太太的事所受到的处罚。 鉴于她坦白从宽,没有做什么狡辩,也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加上她身子不大好,无法承受五十大板的重罚,所以刑部酌情予以减免。 最后罚了大夫人五千两银票,打了二十五大板。 至于另外十万两银票,在大夫人挨罚之后,也浮出水面了。 卫驰从清韵那里拿了十万两假银票,装在个信封里,找了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送到刑部去了。 这么做,完全是楚北不忍心楚离天天为了找那十万两假银票,弄的焦头烂额。 但他也不想清韵受罚,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 虽然没找到是谁买了假银票,但假银票找到了,不会流到市面上去,楚离也能交差了。 皇上交待的差事,算是完成了。 皇上奖赏了楚离一番,事情到此,就算告一段了。 不过大夫人身子虚,加上挨了二十五大板,又罚了五千两银子,身心受创,养了大半个月才养好。 大半个月过去,清韵也大松了一口气。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把嫁衣绣好了。 连着绣了快一个月的嫁衣,绣的清韵都不耐烦了。 嫁衣绣好的那一天,她正拿着嫁衣高兴呢。 外面丫鬟进来,福身道,“姑娘,侯爷有事让你去见他,他在春晖院。” 清韵敛了下眉头,不知道侯爷找她是为了什么事。 这些天,侯府很平静,侯爷找她所为何事,她是一点苗头都猜不到。 怀揣着疑问,清韵去了春晖院。 见到侯爷一脸愤岔,清韵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心底正忐忑。 结果侯爷一脸不高兴的告诉她,她的嫁期又延迟了。239 第二百四十章 离开 清韵听得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回父亲找镇南侯要延迟婚期,楚北还不高兴的找上门来,怎么镇南侯府又主动要延期了? 父亲上回要求延期,镇南侯都不怎么乐意,最后还是父亲一再强求,才勉强把婚期从五月二十八挪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回镇南侯府主动提延期,只怕要延迟个一年半载的了。 只是她出嫁延期,父亲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一脸生气模样? 清韵正要问呢,老夫人先她一步问道,“延迟到哪一天了?” 侯爷没好气道,“六月初八。” 清韵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一脸凌乱的问,“就延迟了两天?” “可不就是两天,”侯爷语气憋闷。 想到镇南侯今儿早朝之后,把他叫住,一脸正经的跟他道,“上回你说三姑娘年纪还小,想多留她在身边一段日子,我想了想,决定把婚期再往后挪一挪,六月初八让他们成亲。” 镇南侯很忙,说了这一句,他就被公公请到御书房商议事情去了。 侯爷很高兴,他没想到镇南侯这一回这样的通情达理,不过想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但女儿怨他,更重要的是女婿恼他啊。 镇南侯走了,镇南侯府大老爷还在呢,他是楚大少爷的亲爹,原本亲事就该他和楚大老爷两个商议才对。 侯爷笑道,“老侯爷如此体谅我,我都觉得之前要更改婚期有些不该,其实也不用往后挪一年,三五个月就可以了。” 楚大老爷当时就笑了,笑的欢畅肆意,笑的侯爷一头雾水。 正纳闷呢,楚大老爷就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老侯爷说的不是明年的六月初八。是今年的六月初八,你不要想太多,他没那么好说话。” 侯爷,“……” 当时。侯爷的脸就涨红的发紫了,他咬了牙道,“就延迟两天,有意义吗?!” 楚大老爷轻叹道,“我也觉得没什么意义。可老侯爷说那一天好像不合适三姑娘和北儿成亲,有预感要下暴雨,要往后挪两日他才安心,我就想不明白了,现在距离六月初八还有小一个月呢,他怎么就预料到那一天可能会下雨,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为了北儿和三姑娘好,才要往后挪两天,他老人家高兴。还不就随他的意了。” 不过,老侯爷昨儿去了栖霞寺一趟,今儿就提延期的事,指不定是慧净大师说了什么,才延期的。 侯爷那叫一个憋闷,直说觉得六月初六不合适他们成亲就行了,为什么要打着他想多留女儿在身边的幌子?! 楚大老爷见侯爷憋屈,宽慰他道,“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否则会被气死的。看开点。” “怎么看开点?上回我要延期,老侯爷死活不同意,还是楚大少爷帮着说了句话,他才答应的。现在他要延期,说延就延,什么预感下暴雨,成亲大事,不是儿戏,一旦定下。风雨无阻,岂能随意更改?”侯爷不满道。 楚大老爷又拍了拍侯爷的肩膀,朝他投去钦佩的目光,“说的好,一会儿老侯爷出来,你就这样跟他说。” 他说完,一旁楚二老爷过来了,道,“安定侯,你可别上我大哥的当,他是想你惹毛了老侯爷,半个月之内就把三姑娘迎娶进门呢。” 一群狐狸。 侯爷可斗不过镇南侯府这些老爷,这不,带着一肚子邪火回府了。 老夫人听得直摇头,笑道,“镇南侯是大忙人,不至于闲的无聊,无缘无故的就要把清韵和楚大少爷的婚期往后延两天,许是真担心成亲那一天会下大雨,楚大少爷的身子骨毕竟不大好,受不得凉,这么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说着,她望着侯爷,说起另外一件事,转移话题道,“瑾淑郡主好像要不了几天就回京了,她离京六年才回来,侯府要不要送份礼去道贺一番?” 瑾淑郡主触怒太后才会被贬,这一次能回京,完全是她病重,恐有失明的危险,不然太后也不会松口让瑾淑郡主回京治病。 太后对瑾淑郡主态度不好,可皇上对瑾淑郡主却是极好,之前,忠义侯府大少爷和明郡王打架,皇上可是贬了忠义侯府为伯府,还贬了其他几位大臣的官爵为明郡王立威,告诉大家,明郡王和瑾淑郡主在他心底的分量很重,不是太后贬了瑾淑郡主,就能被慢待的。 明郡王回京的这一个多月来,皇上隔三差五的就奖赏明郡王一番,留明郡王在御书房用膳更是家常便饭。 这一切的种种,都是在给明郡王造势啊。 皇上为谁造势,谁的势力就会跟雨后春笋一般飞涨。 老夫人有预感,皇上很后悔六年前让太后贬了长公主,还被贬去封地。 此番瑾淑郡主回京,皇上肯定会尽力弥补她,十有八九常留京都了。 侯爷若有所思,他未说话,大夫人便道,“上回侯府办宴会,明郡王帮了我侯府不小的忙,我侯府也算是和瑾淑郡主府交好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道贺一番。” 大夫人语气有些急,好像有些怕侯府不愿意给瑾淑郡主送贺礼似地。 老夫人眉头皱紧了下,她知道大夫人这么心急是为了什么。 忠义侯府是因为大少爷和明郡王打架才被贬的,要是有瑾淑郡主帮着忠义伯府在皇上跟前说好话,皇上肯定会恢复忠义伯府的爵位的。 大夫人去送贺礼,肯定会求瑾淑郡主的。 她才回京,一堆事忙着呢,加上眼睛还不适,她这时候求瑾淑郡主,不是上门招人嫌吗? 老夫人想了想,道,“我也觉得应该送份贺礼去,不过这贺礼,侯爷去送更合适些。” 大夫人脸上的笑慢慢僵硬,尤其是侯爷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闻言,大夫人直扭手中牡丹绣帕,牙关紧咬,却没再说什么了,侯爷都决定亲自去送了,她还劝阻,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然后,屋子里便聊起别的来。 清韵听着无趣,起身望着侯爷道,“父亲,你让丫鬟找我来,除了告诉我的婚期延迟了两天之外,可还有别的事?” 侯爷正端茶轻啜呢,听清韵这么问,他放下茶盏道,“还真有一件事,今儿我回府的路上,越国公府大老爷拦下我,说他听说你医术高明,能治好太医们都医治不好的定国公府大少爷的腿疾,越国公的右手大拇指早些年受过伤,有些失灵,有时候连笔都拿不了,都是越国公府大老爷代为执笔的,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你死马当成活马医,看有没有办法帮越国公治下,他拉着我,我若是不答应,就不让我走,我实在没辙,只能答应他让你试试,你要能帮,就尽量帮个忙吧。” 清韵嘴角微抽,治病哪是喝茶吃饭那么容易啊,她连病人的面都没见到,怎么知道是能医治还是不能? 虽然她医术还算不错,可也没父亲你这样自信的啊。 就算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没有这样医的吧? 见清韵神情古怪,侯爷又加了一句,“若是治不好,不必勉强。” 老夫人听得直摇头,“怎么就传的清韵医术高明了,都是谁传的,越国公的手那是陈年旧疾了,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你让清韵怎么治?” 侯爷笑道,“定国公和越国公关系不错,十有八九是他告诉越国公的,不然外人传,越国公府不一定会信。” 清韵望着侯爷,问道,“我要见到越国公,看看他的手才能开药方。” 侯爷点头,“这事不着急,大皇子去前州赈灾,写了奏折回来,说前州官员贪墨赈灾银两,皇上震怒,派越国公去查了,要治病,也得等他办完差事回来再说,这些日子,你有空多翻翻医书。” 清韵睁大眼睛,大皇子真的去前州了? 城北军营,马厩。 安郡王、逸郡王,还有兴国公府大少爷在清扫马粪。 三人衣着光鲜,用白绸缎捂着鼻子,那模样,哪里像是扫马粪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扫珍珠。 可是扫着扫着,兴国公府大少爷就和逸郡王打起来了。 手中扫把乱舞,马粪乱飞…… 敢扫的马厩,就又被他们弄脏了,甚至比之前更脏。 马厩打架,是城北军营每天都会发生的事,负责马厩的官兵早习以为常了,好在没几天,这几尊大佛就要移驾了。 安郡王虽然没参加,但是一旦打起来,谁也不能幸免。 这不,他胸前一坨马粪,还是兴国公府大少爷不小心弄飞上去的,躲都躲不开。 安郡王瞬间脸青了,他手中扫把握的紧紧的。 就在他要爆发的瞬间,一命黑衣男子骑马过来,跃身进了马厩,在安郡王耳畔低语了几句。 安郡王脸上的怒气散去七分,转而眉头皱紧了。 他望着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点头,慎重道,“属下怀疑大皇子还在京都,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第二百四十一章 纳妾 大皇子什么时候离京的,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找了大皇子两天,才发现大皇子在驿站留了书信,说他敬仰皇上,皇上在成亲之前,就为朝廷立下过赫赫战功,他长这么大,也就跟着皇上离京过一回,他想在成亲之前,为朝廷做些事,加上前州发生水灾,他去帮忙赈灾了。 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大皇子去了前州。 那时,安郡王就派了人往前州方向追查大皇子,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前州和京都,还有途径的几个驿站,以及必经之路上,都有安郡王的人把守,凡是从前州送进京的人和信件,都过一一盘查,无一遗漏。 前州是有奏折送进京,可那都是请功的奏折,说赈灾进行的很顺利,那些灾民对皇上,对朝廷感恩戴德。 说白了,就是些宽慰皇上,顺带邀功请赏的奏折。 在他们防备又防备下,大皇子还把前州的灾情,写了奏折送到了皇上跟前,是他们办事太不利了吗? 暗卫不信,这不想了法子拿到了大皇子上奏的奏折,经过查实,奏折的确是大皇子写的无疑,不过那奏折用的纸,却出了些问题,那纸只有京都古墨轩才卖,虽不是宣旨,却比宣旨要昂贵的多,安郡王就喜欢用那种纸。 而且那纸的味道有些独特,他去古墨轩查问了,那纸五天前才售卖。 五天,除非大皇子长了翅膀,他才能飞到前州,又飞回来。 所以。暗卫断定大皇子还在京都。 安郡王听暗卫禀告,眼神晦暗,蒙着一层寒芒,寒芒中透着不解和困惑。 既然大皇子没有出京,为何要撒谎说去前州了? 难道他大皇子当腻味了,喜欢偷偷摸摸的做个普通人,脑袋被门夹了? 还送了封奏折回来。这显然是要告诉大家。大皇子人就在前州。 安郡王站在那里想着,逸郡王和兴国公府大少爷打的是不可开交。 两人没硬碰硬,只用手里的扫把打架。还离的有一丈远。 没办法,这样打架,不会伤及对方性命。 要是真动手,气头上。打的对方缺胳膊断腿都大有可能,要真闹出人命来。可不是好玩的,打架,也是要拿捏分寸的,谁也不想一直扫马厩。 安郡王站在那里想事情。暗卫在一旁,帮安郡王抵挡飞过来的牛粪和稻草。 也不到过了多久,逸郡王和兴国公府大少爷都打累了。又有人出来劝架,逸郡王重重一哼。然后跃上马厩,倒在马厩顶上粗喘气。 劝架的是个将军,他过来道,“安郡王也歇会儿吧,要不去换身衣裳?” 安郡王将手里的扫把一丢,转身便走。 暗卫亦步亦趋的跟着,问道,“郡王爷,要不要属下派人在京都寻找?” 安郡王抬手,道,“京都,天子脚下,不可轻举妄动。” “容我想想,再行后事。” “是。” 再说清韵,从春晖院出来,在花园小逛了一刻钟,然后才回泠雪苑。 她迈步上台阶时,喜鹊正从回廊走过来,手里拿了个药瓶子,道,“姑娘,药调制好了。” 清韵接了药瓶,打开轻嗅了嗅,道,“很不错。” 听着清韵的夸赞,喜鹊脸有些红。 清韵把药瓶子塞好,迈步进屋内。 进了屋,远远的,清韵便瞧见楚北坐在桌子前,端着轻啜。 青莺见了,瞟了喜鹊一眼,脖子一昂,写了三个大字:我赢了。 喜鹊朝她翻白眼,赢了就赢了,有什么好得瑟的,她又不是输不起。 两丫鬟眉来眼去,清韵看的清楚,脸不期然红了三分。 一大清早,两个丫鬟就打赌,说楚北今天会不会来找她。 喜鹊说昨天来过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青莺说会。 两丫鬟赌注不是一般的大,赌了……一个肉包子。 清韵脸红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初了,楚北来习惯了,她脸也红习惯了,都这么熟了,见一回,脸红一回,她也不是什么薄脸皮的人啊。 清韵款步上前,将手中药瓶子放在楚北跟前道,“这是你要的药。” “这么快就调制好了?”楚北接了药瓶,笑道。 清韵轻轻耸肩,坐下来道,“瑾淑郡主要不了几天就回京了,总不能她一回京,就眼睛不适吧?” 瑾淑郡主的眼睛病的不重,楚北可是大着胆子拾掇明郡王说她快要瞎了。 到时候让太医一查,不就露馅了? 太后还盯着呢,到时候一个欺君的罪名压下来,明郡王可承受不起。 到时候太后一路,没准儿瑾淑郡主再被贬一级,封地更加的偏远也说不一定。 为了谨慎起见,楚北问清韵可有什么毒,能让瑾淑郡主的眼睛看起来很骇人,但是对身子损害不大,但又很难治,最好是能难住那些太医们,医治个三五个月都束手无策。 当时,听到楚北提这要求时,清韵都睁大眼睛了。 楚北有些失笑道,“我这要求是不是太难了?” 清韵摇头,“难倒是不难,只是你不怕明郡王恨你?” 据她所知,明郡王的确很希望他们一家能回京,但他是为了给瑾淑郡主治病,而不是因为京都的荣华富贵。 若是为了留瑾淑郡主在京都,而让她一直病着,还病的骇人,甚至可以用见不得人来形容,可就有失本意了。 楚北眼神微黯了几分,“我也不愿意,但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清韵不解了。 问完,她想到什么,又道。“你是六年前中的毒,瑾淑郡主又是六年前被贬的,莫非你身上的毒和她有关?” 楚北失笑,捏着清韵的鼻尖道,“不要乱猜,瑾淑郡主温柔娴静,敦厚善良。我从未怀疑过她。” 清韵翻白眼。“人家善良,你还用那么残忍的办法留她在京都,这明显有问题好不好。就不能如实告诉我?” 清韵望着楚北,眼神坚定,写满了我想知道,或许我还能帮你分担。 楚北望着清韵。看着她清澈明净的眸底倒映的自己,他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漆黑的眸底迸发出光来。 眼前的人儿,即将嫁他为妻,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了。 “瑾淑郡主不会害我。反倒她离京这事,十有八九是受我牵连,这么多年我一直查中毒的事。都没有丝毫的头绪,她或许是个突破口。我只能留她在京都,等事情查清楚了,我再跟她赔礼道歉。” 清韵怔讶,她实在琢磨不透楚北了,他怎么竟认识一些高不可攀的权贵啊? 他一个外室所出庶子还能牵连到瑾淑郡主,连累她被贬? 要不是楚北戴着面具,清韵真想去摸摸她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在说胡话。 不过楚北眼神清明,还有逸郡王为他鞍前马后,为了帮他,这会儿还在城北军营扫马厩呢。 清韵轻点了下头,问道,“你是怀疑瑾淑郡主知道是谁下毒害你?” 楚北点头。 清韵倒吸了一口气。 能让瑾淑郡主闭口不吐露实情,整个大锦朝也找不到两个了吧。 要真是那样,下毒害他的人岂不是呼之欲出了。 只是,太后有必要害他吗,八竿子打不着吧? 清韵脑袋转了飞快了,楚北和大皇子关系好,太后不会跑镇南侯府去害他,也就是楚北遇害,应该是在皇宫…… 再往深一点猜,楚北可能给大皇子做了垫背的。 当年,皇上要下旨册立大皇子为太子,太后又丢了皇上写的传位圣旨,逼不得已,只能下毒害大皇子。 然后楚北和大皇子走的近,狗血而倒霉的帮大皇子挡了一煞? 可这关瑾淑郡主什么事啊? 清韵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根本想不明白。 她巴巴的望着楚北,希望楚北能多告诉她一点。 楚北很无奈的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 当年他年纪小,才十二岁,又一身的毒,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又哪来的心思管其他。 “只能等瑾淑郡主回京,再旁敲侧击了。” 楚北拿了药离开。 他把毒药和解药一并交给了明郡王。 明郡王还不放心,拿到药之后,亲身试毒,第二天服过解药,才快马加鞭出京,去迎接瑾淑郡主回京。 当年,瑾淑郡主离京,是皇上送的。 她回京,皇上身穿便服,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看着瑾淑郡主戴了斗笠,皇上道,“皇姐的眼睛病的如何,让朕瞧瞧。” 瑾淑郡主声音哽咽,道,“不敢惊吓皇上。” 皇上执意要看,瑾淑郡主不敢抗旨。 她摘下斗笠,露出一双眼睛来。 瑾淑郡主一双眼睛不满血丝,红的骇人,像是眼皮子一眨,就能流出血泪来一般。 皇上当时就倒抽了一口气,“怎么,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 瑾淑郡主摇头,“以前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偶尔会如此,路上风沙大,进了沙子,我多揉了两下,才会这样吓人,皇上别担心,过几天就会好了。” 瑾淑郡主不愿欺骗皇上,不想皇上为她忧心忡忡。 她甚至都不愿意服药,只是儿子欺君,她不能不帮着圆谎。 可这话听在皇上耳朵里,就是瑾淑郡主故意宽她的心的,要是眼睛伤的不重,明郡王会偷溜进京吗? 他说瑾淑郡主眼睛可能会失明,今儿一看,就是说她已经失明了,皇上都信。 “皇姐随我进宫,朕让太医给你医治。” 瑾淑郡主摇头,“太后不愿意见到我,我就不进宫了,郡主府什么都不缺,我就住郡主府,等眼睛治好了,我就返回封地。” 瑾淑郡主不愿意进宫,皇上也不好勉强她。 这不,送瑾淑郡主回府之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郡主府,联合会诊。 可是诊来诊去,没一个敢给瑾淑郡主开药方的,甚至连病因都查不到。 钱太医望着皇上道,“瑾淑郡主像是中毒,又不像是,臣等还不敢断定,需要回去查阅医书。” 皇上听着,脸当即就拉的老长的了,“翻阅医书,这么多太医,就没一个能治的?!” 十几位太医都跪在地上,连连说学艺不精。 郡马爷看着皇上道,“郡主的眼睛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也看过不少大夫,都没办法治,太医们也是谨慎行事,多给他们些时间想,也能为了郡主好。” 郡马求情,皇上这才熄了三分怒气,烦躁的摆手,让太医们滚出去。 瑾淑郡主望着皇上道,“皇上朝务烦忙,不宜出宫太久,还是先回宫吧。” 皇上回宫之后,当即颁布告示,凡是能医治好瑾淑郡主眼疾的,赏黄金五千两。 一时间,京都大大小小几百名大夫把瑾淑郡主府都挤满了。 可是太医们都没辄,那些大夫能有什么办法? 皇上心急瑾淑郡主的病,太医们压力很大,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知道名医的,纷纷举荐。 然后,尚书府把清韵举荐了。 再然后,清韵医治好定国公府大少爷的事,就传遍京都了。 在然后,她为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前提条件是定国公府大少爷此生不能纳妾的事,也为大家熟知。 再然后,流言四起,说清韵出嫁之后,也不许楚北纳妾。 再然后,清韵没出嫁,就先担了个妒妇的名声…… 再然后,什么样的流言都有了,有说楚北后悔了,想退亲的,可怜圣旨赐婚,想退都退不掉,招来一堆同情的。 …… 流言满天飞。 对此,老夫人还找了清韵求证。 得知她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属实,大夫人以清韵这样做,会让大家误以为沐清柔她们也是这样的姑娘,吓的大家不敢上门求亲,要清韵澄清她没有说过不许楚大少爷纳妾,甚至还会帮楚大少爷纳妾来告诉大家:其实侯府姑娘很贤良淑德。 清韵没搭理她,这话,她不可能说。 最后还是楚北站出来,说清韵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并就此事回了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此生,绝不纳妾。” 这话,把清韵感动的一塌糊涂。 然而,她不知道,就是这句话,再不久的将来,让她和楚北吃尽了苦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治病 这一天,天气极好,天蓝的没有一丝的云,像一块玲珑剔透的蓝玉倒扣天际,偶尔有几只飞鸟掠翅飞过。 从春晖院请安回来,清韵脚刚迈上进院门的台阶,身后有丫鬟唤道,“三姑娘!” 清韵顿住脚步,回头便瞧见一个穿着米分色裙裳的丫鬟,轻提裙摆跑过来,她眉目清秀,呼吸有些粗喘,脸上也因为剧烈跑动,带了些红晕,像是刚涂过胭脂一般。 跑的这么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丫鬟跑上前来,连口气都没喘,就道,“孙公公来侯府了,传皇上的口谕,让三姑娘你去给瑾淑郡主治眼疾,老夫人让你先去她那里一趟。” 丫鬟说完,青莺就捂嘴笑了,“皇上真敢让姑娘给瑾淑郡主治病啊?” 虽然姑娘能治好定国公府大少爷的病,可侯爷帮姑娘澄清过,说那是瞎猫碰死耗子,完全是碰巧的,医术远比不上太医院的太医们。 尚书府三老太爷举荐姑娘也有两天了,瑾淑郡主府和皇上都没有找过姑娘,她还以为她们信了侯爷说的呢。 传话丫鬟也笑了,“孙公公自个也说了,瑾淑郡主回京虽然还不到七天,可是京都大大小小的大夫,都去过瑾淑郡主府了,据说连门槛都差点要被踏破了,可是瑾淑郡主的眼疾却丝毫没有起色,看到皇上心急,皇后说不妨让姑娘你试试,皇上这才让孙公公来传召你的。” 言外之意,虽然是让她去给瑾淑郡主治病,其实皇上并未抱什么希望。 听到这话,清韵就安心了。 既然没抱希望。那她对瑾淑郡主的眼疾束手无策,皇上也不会太失望。 不失望,就不会怪罪她。 清韵转了身,迈步朝前走。 青莺见了,提醒道,“姑娘,不带药箱吗?” 清韵头也不回的笑道。“有药箱吗?” 青莺哑然。 还真没有药箱。姑娘给人治病,从来只带银针的,不过姑娘也没给几个人治过病。 可上门给人治病。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是正大光明的去,不带药箱,总觉得没点大夫的样子。 见清韵走远了几步。青莺忙快步跟上。 清韵去了春晖院,老夫人见她过来。而不是直接去正院,大松了一口气。 她望着清韵,面色慈爱,但语气却很肃然。很慎重道,“祖母很希望你能医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但是瑾淑郡主的眼疾。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定是重的厉害。皇上没辄,才死马当成活马医找你去的,你可不能因为能医治好明川,就飘飘然,听祖母一句劝,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碰瑾淑郡主的眼睛,尤其不能动银针。” 即便现在知道清韵能医治好顾明川的病,可老夫人只要想到清韵大着胆子往顾明川脑袋上扎针,老夫人还忍不住背脊冒虚汗。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就是浸淫医术数十载的大夫,都不敢贸贸然往人脑袋施针,万一一个弄不好,那就不是治病,而是害命了。 之前是不知道,不然老夫人铁定会阻止。 现在知道清韵要给瑾淑郡主治眼疾,老夫人真怕她会往瑾淑郡主眼睛里扎针,要不是孙公公来请,老夫人都恨不得替清韵回绝给瑾淑郡主看眼疾的事。 清韵知道老夫人是担心她,她治不好瑾淑郡主不要紧,可要是把人治出好歹来,那就是惹祸上身了。 其实,清韵很想说,她今儿只是去瑾淑郡主府转一圈,什么都不会做。 “祖母,你放心吧,瑾淑郡主和大姐夫还是不同的,我哪敢随意冒犯,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孙妈妈跟我一起去,”清韵双眸清亮,笑容明媚。 老夫人看了孙妈妈一眼,失笑道,“人家大夫上门治病,带的都是小厮,你带孙妈妈去像什么,还是让梓婷陪你去吧。” 周梓婷站在一旁,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当即嘴角绽放一抹笑来。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她差不多快一个月没出府了,正想出府逛逛呢,只是清韵是去给瑾淑郡主治病,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跟去,正要厚着脸皮试试,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外祖母就主动提了。 她看了清韵一眼,朝她一笑,然后望着老夫人道,“外祖母,你放心吧,三表妹不是那样鲁莽的人,她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当初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会医治定国公府大少爷呢,我相信这一次她也一样,梓婷陪她去,多少能给她提个醒。” 老夫人点点头,道,“去吧,别让孙公公等着急了。” 清韵就带着青莺,和周梓婷一起去了外院。 外院正堂,不止孙公公在那里,侯爷也在。 两人正聊着天,而且聊的还很欢畅。 清韵上前,给孙公公见礼,不好意思道,“让孙公公久等了。” 孙公公笑道,“三姑娘太见外了,老奴等您,是老奴的荣幸。” 听孙公公自称老奴,侯爷眼神凝了下,有些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他怎么在清韵面前自称老奴,倒有些像是认清韵为主的意思。 肯定是他想多了。 清韵来了,孙公公便起了身,同侯爷告辞。 侯爷要送孙公公出府,被孙公公拦下了,他道,“侯爷留步,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三姑娘说。” 孙公公都这样说了,侯爷哪还相送。 孙公公和清韵先出门,公公和周梓婷站在七八米开完。 清韵望着孙公公道,“孙公公有什么吩咐?” 孙公公笑道,“不是老奴有什么吩咐,有吩咐的是皇上。” 清韵眼睛睁大了两眼,孙公公压低声音道。“皇上知道三姑娘医术超群,派老奴来传密旨,让你务必尽全力医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如有怠慢,严惩不贷,另外,医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后。要对外宣称病情容易反复。需要留在京都观察,直到痊愈为止,至于哪一天痊愈……” 孙公公说到这里。便停了。 其实不用说白了,哪一天痊愈,还不是全看皇上的意思了? 清韵,“……” 她滴个亲娘啊。她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她没想到皇上居然给她下密旨,一定要她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这让她怎么治啊? 这不是让她夹在楚北和皇上之间左右为难吗? 不过,皇上和楚北的目的,倒是不期然相同了,都是把瑾淑郡主留在京都。 清韵望着孙公公。道,“皇上就那么笃定我能医治好瑾淑郡主?万一我治不好,皇上怎么罚我?” 孙公公笑了。“老奴伺候皇上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精明过,也昏庸过,但还没有什么事能瞒的过皇上的眼睛。” 清韵听得心咯噔一跳,就听孙公公继续道,“皇上倒没说怎么罚三姑娘,因为他知道三姑娘不会让他失望的。” 清韵苦瘪了一张脸,心道,皇上可真看得起她啊。 孙公公说完,就道,“三姑娘请。” 清韵轻呼一口气,迈步朝前走。 不远处,周梓婷和几个小公公见两人走了,赶紧追上来。 周梓婷几次看向清韵,她很想知道孙公公跟她说了什么,可是不敢打听啊。 出了侯府,上了马车,朝瑾淑郡主府驶去。 清韵坐在马车里,闭目走神。 不知过来多久,周梓婷推醒她,清韵还没反应过来,周梓婷就伸手一指。 清韵望去,便瞧见有人敲车帘。 清韵怔了下,忙打开车帘往外看。 她以为是卫驰找她,结果车帘打来,见到的却是一张俊逸邪魅的脸。 周梓婷脸腾的一红,看到逸郡王,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天逸郡王来给清韵送养颜膏,她不小心坐死了只臭虫,把逸郡王熏走的事。 清韵看了周梓婷一眼,望着逸郡王道,“逸郡王找我有事?” 逸郡王坐在马背上,道,“本郡王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医术高超,正好本郡王扫了一个多月的马厩,身上总觉得有股马粪的味道,能有法子帮我除去那股味道吗?” 清韵轻笑,“我没闻到牛粪的味道,郡王爷是心里有疙瘩,想开了就没有那种错觉了。” “可是我想不开怎么办?”逸郡王苦大仇深。 清韵表示无能为力。 逸郡王望着她,问道,“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清韵摇头。 逸郡王无奈耸肩,随即问道,“他有没有找你提过易容换貌的事?” 他? 他是谁? 周梓婷修长的睫毛颤动着,莹润的眸底写满了不解。 周梓婷不明白,可是清韵听得懂啊,逸郡王指的是楚北。 清韵轻摇了下头,逸郡王就笑了。 笑容从嘴角化开,就跟墨汁滴落水滴,渲染开来一般。 楚北希望能易容改貌,看来这事逸郡王知道,她帮不了忙,楚北很失望。 可是为毛逸郡王却很高兴的样子? 他不是帮楚北的吗,怎么感觉像是拖他后腿似地? 清韵想问两句,可是逸郡王一声招呼不打,一夹马肚子,走远了。 等他走了,周梓婷就忍不住问道,“谁要易容改貌?” 容貌是天生父母给的,稍有损毁都不行,还要改了,这也太大逆不道了吧? 周梓婷问完,不等清韵想到怎么搪塞她,她就猜到了,“是楚大少爷?” 她都猜到了,清韵还真不好糊弄她,只好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说完,见周梓婷一脸惊愕错愣的表情,清韵在心底默默道歉。 不是她故意说楚北丑的,实在是戴面具的人大多丑的没法见人,这样解释才合情理。 丑的没法见人了,这得有多丑啊? “只是,丑人不都自卑么,我觉得楚大少爷很自信,他应该是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才是,”周梓婷提出质疑。 虽然她是没见过楚北的脸,可是她见过楚北的人啊,那种气质,不是丑人能有的。 清韵嗓子也有发痒,道,“不然他为什么终日戴着面具?” 周梓婷摇头,她怎么知道。 就这样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就到了瑾淑郡主府了。 明郡王在大门口迎接,当然了,他迎接的不是清韵,她还没那么大的脸面,他迎接的是孙公公。 见到孙公公,明郡王恭谨的见礼,“有劳孙公公为我娘亲的病,奔前跑后。” 孙公公避开,不受明郡王的礼,有些惶恐道,“皇上对郡主的病甚为挂心,这些日子,都静不下心批阅奏折,郡主好,皇上才好,大锦朝的江山社稷才能稳固。” 清韵听得直翻白眼,要不要这么会说话啊,听得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要是瑾淑郡主的病治不好,大锦江山还得玩玩了? 明郡王又看着清韵,清韵福身道,“见过明郡王。” 明郡王朝她一笑,然后请两人进府。 一路走得有些快,清韵都来不及欣赏郡主府的美景,只觉得九曲回廊很宽很长,假山怪石特别多。 还有就是……回廊上一溜烟全是鸟笼,各种各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见清韵看着鸟,明郡王笑道,“这些鸟都是我父亲养的。” 清韵看着那些羽毛闪耀,都叫不出来名字的鸟,问道,“这些鸟都是郡马爷亲自喂养的?” 孙公公闻言一笑,“要是郡马爷养的那些鸟都他喂养,估计要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才行。” 清韵惊叹。 她一路往前,回廊左右都挂了鸟笼,笼子里或一只,或两只,或三只一模一样的鸟,无一不精美,这要自己喂养,估计这会儿也不喜欢养鸟了。 又往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瑾淑郡主住的院子。 瑾淑郡主没有卧床休息,而是坐在正堂。 只是戴着斗笠,看不清她的容貌。 孙公公上前,给瑾淑郡主见礼,清韵跟在一旁。 瑾淑郡主笑道,“快请起。” 孙公公起身后,道,“皇上听闻三姑娘医术不凡,特请来给郡主治眼疾。” 瑾淑郡主笑道,“皇上有心了。” 清韵上前,帮瑾淑郡主诊脉。 离的近了,便见到薄纱下瑾淑郡主的模样。 撇开瑾淑郡主那双红的骇人的眼睛,瑾淑郡主的容貌极美,虽然三十八岁了,但保养的极好,没有病痛的苍白,而是天然红润。 把了脉,清韵让瑾淑郡主掀开斗笠,查看她的眼睛。 等查完了,她望着明郡王道,“郡主的眼疾,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医治,但能缓解一二,至少让郡主的眼睛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孙公公一听,就笑了。 三姑娘够上道。 明郡王也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啊,他也不想娘亲一直戴着斗笠,而且那双眼睛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明郡王忙请清韵去写药方。 清韵写了药方,明郡王赶紧派人去抓药煎药。 治病的事,就这样的简单。 简单的周梓婷都忍不住拽清韵的云袖了,“这样就完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近亲 清韵看着周梓婷抓着她云袖的手,白皙无骨,纤弱却有力。 她知道,周梓婷虽然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责任,她是奉命来看着她的,她这样给瑾淑郡主治眼疾,是她预料之外的事。 不管她怎么医治瑾淑郡主,她都会打岔过问,提醒她小心,万一将来瑾淑郡主治出好歹来,她曾经提醒过她,老夫人就不会怪她。 只是,明郡王都把药方拿走了,现在再问,是不是太晚了些? 清韵不着痕迹的抽出衣袖,随手抚平被拽出的褶皱,一边笑道,“瑾淑郡主身份尊贵,眼睛又那样骇人,我瞧着都怕,哪敢动银针?” 瑾淑郡主的眼睛确实挺吓人的,她只看了一眼,背脊就一直发凉到现在,再不敢多看一眼。 可吓人归吓人,不能因为这样,不敢动银针,就开药方敷衍了事,毕竟是药三分毒啊。 周梓婷正要劝清韵,却听清韵笑道,“再者说了,瑾淑郡主也不需要动银针。” 周梓婷话都到喉咙口了,听清韵这么说,硬是给生生的憋了回去,憋的她脸都涨红了,只得呐呐声回道,“你有把握就好。”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丫鬟清脆的唤郡马爷。 她抬头望去,就见珠帘处,走进来一个年约三十八九的中年男子,他模样儒雅,神情温朗,只是眉宇间有些疲乏,应该是这些日子为了瑾淑郡主病情忧心奔波的缘故。 他身后跟着进来一男子,长的和他有六成相似,只是要年轻许多,他应该是郡主府世子。明郡王的长兄赵修宜了。 世子长的酷似郡马爷,明郡王则更像瑾淑郡主一些。 见到父亲和大哥回来,明郡王迎上去,道,“父亲,大哥,你们回来了。” 赵修宜轻点了下头。他望了清韵和周梓婷一眼。然后才道,“方才听总管说,皇上找了沐三姑娘给娘治病。不知道哪位是沐三姑娘?” 听赵修宜这么问,明郡王多看了清韵和周梓婷一眼。 他知道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安定侯府嫡出三姑娘,一个是安定侯府表姑娘。 要说身份。差别很大。 可论起穿戴,周梓婷可丝毫不比清韵差。 周梓婷很注重梳妆打扮。就连容妆都力求精致完美,清韵就随意的多,她不喜欢头上没事插一堆的金簪玉簪,嫌累赘。涂脂抹米分,那更是能省就省。 今儿来郡主府给瑾淑郡主治病,是意料之外的事。来之前,也没有刻意的重新梳洗打扮。只穿了件七成新的蜀锦裙裳,梳的也是寻常发髻,头上只戴了两支兰花玉簪,当真是简单极了。 再看周梓婷,她穿着一身浅豆绿织金裙裳,鹅黄色束腰,腰间佩戴了鱼形玉佩,手腕上带着青玉镯,容妆精细,无可挑剔。 明郡王心情好,挑眉一笑,走过去拍赵修宜的肩膀,道,“大哥,你猜她们谁是沐三姑娘,谁是安定侯府表姑娘?” 赵修宜笑了,他又看了清韵和周梓婷一眼。 清韵落落大方,周梓婷就脸颊绯红,不敢和赵修宜对视。 赵修宜哪还猜不出谁是清韵? 清韵大胆之名,早传遍京都了,不说如雷贯耳,赵修宜却也听过不少次。 连跟陌生男子对视的胆量都没有,还敢在宣王府桃花宴上跪请皇上恢复安定侯府爵位吗? 他向清韵作揖道谢,谢清韵医治瑾淑郡主的眼疾。 那边,郡马爷坐下,关切的看着瑾淑郡主,“眼睛可好些了?” 瑾淑郡主笑着,她说话声很轻柔,“我眼睛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疼,等服了沐三姑娘开的药,就不像现在这样了。” 郡马爷点头道,“能好转就好。” 他说完,丫鬟奉茶过来。 郡马爷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问道,“孙公公人呢,怎么不见他?” 丫鬟忙上前道,“孙公公去更衣了。” 更衣,是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去方便了。 正说着呢,孙公公就进来了,笑道,“还以为我回宫之前,见不到郡马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郡马爷笑着请孙公公落座,道,“几日未见,孙公公越发精神奕奕了。” 孙公公摆手笑道,“哪里精神了,完全是沾了府上的喜气。” 郡马爷当即挑了下眉头,他望着瑾淑郡主。 瑾淑郡主也是一头雾水,笑道,“别看着我,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望着孙公公道,“郡主府哪来的喜气?” 孙公公轻轻一笑,“郡主和郡马爷离京太久,有些事怕是忘记了,可皇上还记得呢,长公主离京之前,和宁王妃情同姐妹,您又一直惋惜,没有生女儿,当着皇上的面和宁王妃定过口头亲,如今若瑶郡主也长大成人,到了议亲的年纪,皇上打小就宠爱若瑶郡主,她的亲事,皇上也是放在心上的,如今世子爷和明郡王都回京了,两位爷继承了郡马爷和郡主的美貌和才华,甚得皇上的欢心,宁王也是赞不绝口,皇上觉得这门亲事倒是不错。” 瑾淑郡主听着,脑子里就想起六年前离京时,若瑶郡主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肉呼呼的,说话软糯糯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若瑶那孩子,我是打小就喜欢,一转眼,有六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还和小时候那般可爱,”瑾淑郡主笑问道。 郡马爷也笑了,“我还记得若瑶出生,洗三朝时,你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还要拿修明跟宁王妃换,修宜高兴的手舞足蹈。修明都气哭了。” 明郡王站在一旁听着,那会儿他还不满三岁,哪里还记得。 这会儿听到,明郡王一颗心,碎了一地。 他瞟了自家大哥一眼,带了指责道,“大哥。你还是我亲大哥吗?” 他说话声很大。不仅仅是说给赵修宜听得,还是指责瑾淑郡主,想问她:娘。你还是我亲娘吗? 瑾淑郡主听的出明郡王的弦外之音,不由得摇头一笑。 随即又有些惋惜道,“宁王妃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头,连怀上几胎。都没能保住,如今这一胎又……当年。我狠狠牙跟她换了不就好了。” 明郡王,“……” 真不是亲娘啊。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明郡王那心碎心痛的表情,实在憋不住笑。肩膀直抖。 周梓婷则拿帕子死死的捂住嘴,怕一个不小心会笑出声来。 孙公公则笑道,“如此说来。郡主和郡马爷是中意这门亲事了?” 瑾淑郡主点头笑道,“哪里会不满意。求之不得呢,只是……” “只是什么?”孙公公忙问道。 瑾淑郡主轻叹一声,道,“我和宁王妃快二十年的交情了,亲如手足,她膝下只有若瑶一个孩子,我此番回京,是为了治眼疾,迟早会回封地,若瑶郡主若是要嫁给我做儿媳妇,势必会跟着我去封地,让她们母女饱受离别之苦,我于心不忍。” 清韵和周梓婷还打算上前跟郡马爷请个安,然后告辞回府,谁想到就聊到这事上了。 她们只能尴尬的红着脸,站着那里听着了。 原本当着明郡王和世子的面谈亲事就有些不妥了,还当着她们外人面前提,是不是不合适啊? 她看了明郡王和赵修宜两眼,两人脸都有些发红。 不过两兄弟,你拍我肩膀,我拍你肩膀,那样子,像是认定对方会娶若瑶郡主,在互相恭喜呢。 然后,两兄弟面面相觑了,然后面露急色了。 再然后,清韵就两眼轻翻了,暗叫倒霉了。 她怎么那么倒霉啊,一天之内,先是被皇上威胁,完了,还利用她。 孙公公根本就是故意当着她和周梓婷的面说若瑶郡主的亲事的。 世子和明郡王都不是没分寸的人,这时候站出来说不娶,万一她和周梓婷,亦或者丫鬟们嘴快传了出去,岂不是败坏若瑶郡主的名声? 可这时候不站出来反对,等孙公公回去禀告了皇上,他们再反对就没有用了。 至于瑾淑郡主的担忧,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不在让瑾淑郡主回封地了,她的顾忌,皇上不会做为考虑。 只是,就是不知道世子和明郡王,谁会娶若瑶呢? 要论长幼有序,那肯定是世子了。 可世子年纪不小了,应该有十九了,若瑶郡主还未及笄,要出嫁,怎么也要等一年多。 世子这么大年纪,娶妻根本是迫在眉睫的事。 明郡王年纪就小多了,他还不着急娶妻,等一两年都行。 清韵想,皇上派孙公公来询问,而没有直接赐婚,显然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让瑾淑郡主决定了。 瑾淑郡主也不知道让谁娶若瑶好,媳妇她是喜欢,可是到底是给她做大儿媳呢,还是二儿媳,这是个问题,当年怎么就没定下来呢。 正聊着呢,外面有丫鬟进来道,“郡主,若瑶郡主来看你了。” 闻言,瑾淑郡主就笑了,“快请。” 周梓婷也忍不住低呼了,“这来的也太巧了吧?” 若瑶郡主还不知道屋子里在议论她,一脸灿烂笑容的进屋来,跟一只翩然翻飞的蝴蝶似地给瑾淑郡主还有郡马爷请安,然后道,“姑母回京这么久,若瑶也没来看你们,你们没怪若瑶吧?” 瑾淑郡主招手,让若瑶郡主上前来,隔着面纱,她捏着若瑶郡主的小脸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但更飘亮了。” 若瑶郡主被夸的脸一红,解释道,“前几天,若瑶着了风寒,母妃不许我来见姑母,怕我过了病气给您。” 说着,若瑶郡主就看到了清韵,她眼睛猛然睁大,高兴道,“清韵姐姐,你也在呢。” 清韵这才得了机会上前请安,笑道,“孙公公送我来给郡主治眼疾。” 若瑶郡主咧嘴笑了,跟她猜的一样。 要是皇上再不让清韵姐姐给瑾淑郡主治病,她都要拽她来了。 这些天,母妃的身子越好越好,腹中胎儿也越来越稳,有清韵姐姐帮忙,瑾淑郡主的眼疾肯定能治好。 孙公公站起身来,笑道,“三姑娘给郡主看过眼疾了,奴才就送她回府了。” 瑾淑郡主点头笑着,然后问起宁王妃的身子来,若瑶郡主都一一回答。 孙公公站起来,道,“宫里还有事,我就送沐三姑娘她们回府了。” 瑾淑郡主点点头,丫鬟就拿了两个锦盒来。 那是瑾淑郡主赏赐清韵和周梓婷的。 锦盒盖着,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是瑾淑郡主赏的东西,断然不会差。 两人福身道谢,然后随着孙公公离开。 明郡王送他们出府,若瑶郡主有些舍不得清韵走,可是她又不好开口让她留下。 人是孙公公接来的,自然要送回去才放心了。 出了郡主府,坐上马车。 周梓婷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了,锦盒里装的是一块羊脂玉佩,雕工精致,美轮美奂。 周梓婷拿着玉佩,有些爱不释手,然后望着清韵道,“你不看看瑾淑郡主赏赐你什么了?” 清韵的锦盒比周梓婷的要大不少,她也没想过和清韵比,毕竟清韵是奉命来给瑾淑郡主治病的,她可什么都没做呢。 可是等见到瑾淑郡主赏赐了清韵什么,周梓婷还是忍不住心底冒起妒忌的小泡,喜悦的心情也湮灭了七分。 瑾淑郡主赏她的是一块羊脂玉佩,可是赏赐给清韵的则是一整套羊脂玉的头饰,上面镶嵌着红宝石。 车帘晃动,射出一缕阳光来,照耀在红宝石上,散发出耀眼光芒。 周梓婷悻悻然,把锦盒盖上,转了话题道,“三表妹,你说郡主府世子和明郡王,谁会娶若瑶郡主呢?” 清韵摇头道,“这我哪知道。” 其实,说实话,若瑶郡主和明郡王兄弟是表兄妹,虽然古代表哥娶表妹,亲上加亲是常有的事,当初,江老太爷不就想江远表哥娶她,可近亲结婚并不好。 很快,马车就回到侯府了。 下了马车后,清韵和周梓婷福身送孙公公离开。 等孙公公走了,两人方才转身进侯府。 走了没几步,就有丫鬟上前来说话。 丫鬟禀告的事情,让清韵和周梓婷大吃一惊。 沐清柔落水了? 还差点淹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报恩 周梓婷望着丫鬟,有些不信道,“虽然栖霞寺有水潭,可是水潭周围的水并不深,堪堪没过膝盖,就算五表妹落了水,也不可能差点淹死吧?” 丫鬟摇头道,“五姑娘不是在栖霞寺落水的,是在花亭湖落水的。” 花亭湖? 原本听到沐清柔落水,周梓婷还有些同情她,这会儿那点同情早没了。 这些天,她虽然没有出府,可是府外的事,她也知道不少。 今天,是安郡王游花亭湖的日子,宣王世子喜欢热闹,要请了不少世家少爷一起,有流言说玉萱郡主包了一条船,邀请了不少大家闺秀去玩。 当然了,也有没邀请的,想去便去。 周梓婷也很想去,可是她提都没提一句。 虽然她把侯府当成是她的家,住着嫡女住的流韵苑,可府中上下,都喊她一声表姑娘,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只是一个外人。 她可以跟着沐清柔她们去任何地方,可是却没有她单独行动的时候。 尤其沐清柔她们还在栖霞寺挨罚,帮清韵祈福,她却要去花亭湖玩,可就太不知分寸了。 谁想到,在栖霞寺挨罚的沐清柔,居然去了花亭湖,还落了水。 如此大胆,简直没把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为所欲为,要不是她落水,大家还以为她安安分分的在栖霞寺祈福,现在却掉进湖里,还差点淹死,实在是活该。 沐清柔她们被罚去栖霞寺,她们也只去看过她们一回,还是清韵去给江氏点长明灯顺带的。 平素都是大夫人派人去看她们。是一天去一次,指不定她们就经常跑出去玩,周梓婷可不相信沐清柔会这么的倒霉,偷溜一次就倒霉了,她宁愿相信是夜路走多了,碰到了鬼。 周梓婷心中气愤,明面上却不好表露。她到底是表姑娘。只要大夫人当家一日,就轮不到她来指责沐清柔的不是。 周梓婷没说什么,清韵就更没说了。两人迈步,往前走去。 两人去了春晖院。 刚进正屋呢,便听到有说话声传来,“许姑娘对我侯府有恩。委屈你做丫鬟,那可不行。” 声音慈蔼。显然是老夫人的说话声。 她刚说完,清韵便饶过屏风。 只见屋子中间站着个身姿纤弱的姑娘。 清韵还以为是哪个大家闺秀,可是走近了一看,她便怔住了。 周梓婷就惊讶道。“是你。” 老夫人笑了,“你们认识?” 周梓婷回道,“外祖母。我跟你说话,上回我和三表妹去栖霞寺。从恶霸手里救了个和弟弟走散的姑娘,她还要给三表妹做丫鬟,三表妹没有答应,那姑娘就是她,她怎么来侯府了?” 老夫人还未说话,沐清芷就道,“今儿真是多亏了许姑娘了,五妹妹落水,当时有个四品官家庶子一头扎进水里,要救五妹妹,幸好许姑娘先他一步,不然……” 说到这里,沐清芷就停了。 不用说明白,大家听的懂。 现在天气渐热,身上穿的衣裳很薄,尤其浸水,那更是能将曼妙身姿一览无余。 要是真被四品官家庶子所救,沐清柔除了嫁给他之外,别无他选。 让心高气傲的沐清柔嫁给一个庶子,还是个四品官家庶子,气都能气死了。 许姑娘听沐清芷那么说,忙道,“当日,在栖霞寺,三姑娘和表姑娘救了我,这些日子,我无处可去,求栖霞寺收留我帮三姑娘祈福,昨儿无意中得知花亭湖热闹,弟弟又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若是在京都,肯定会去的,我便去花亭湖找他,没想到会瞧见五姑娘落水,在栖霞寺住了一段时间,我也知道她是五姑娘的妹妹,她一直在栖霞寺帮三姑娘祈福,应该是极亲的姐妹,三姑娘对我有恩,正巧我又会凫水,便是拼了命,也要救她。” 听她这么说,清韵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 上回,就发现她不对劲,像是一定要给她做丫鬟似地。 本着小心不出错,打发了她,没想到她居然迂回的救了沐清柔,又进了侯府。 她就这么喜欢侯府,喜欢给侯府做丫鬟? 只怕沐清柔落水,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只是上回,她救了许姑娘,可以不答应收她做丫鬟,可是这一回,她救了沐清柔,侯府还能拒绝她给侯府做丫鬟的请求吗? 能。 侯府可不会让救命恩人做丫鬟的。 老夫人笑道,“许姑娘对侯府有恩,岂能委屈你做丫鬟,你在京都无依无靠,暂且就住在侯府吧,回头让人画下舍弟的画像,侯府派人去找,只要舍弟还在京都,总能找到的。” 许姑娘轻摇头道,“我救许姑娘,是因为三姑娘曾经救过我,我是为了报恩,怎么能在侯府白吃白喝呢,还请侯府收留我做丫鬟,我什么都会干。” 她执意要做丫鬟,老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知恩图报的姑娘可不多见。 她望着清韵,道,“就让她跟着你吧。” 清韵没说话,她在想怎么拒绝,她实在不需要一个来历不明,企图不明的丫鬟在身边。 结果还没想好,大夫人就道,“我看还是跟着清柔吧。” 清韵就赶紧顺着竿子往下爬了,道,“还是让许姑娘跟着五妹妹吧,我虽然救过她,但她是五妹妹的救命恩人,我将她当丫鬟使唤,五妹妹该恼我了。” 老夫人思岑了下,便道,“那以后许姑娘就跟着清柔吧。” 许姑娘赶紧福身道谢。 只是低下眼帘时,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暗芒。 大夫人让丫鬟带许姑娘下去歇息。 等许姑娘走后,老夫人就开始发怒了。 上回,罚沐清柔在佛香院罚跪,就因不守家规伤了脸,差点毁容。 她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受罚期间,跑去花亭湖游玩,不重重惩罚,还真是要翻天了。 然后,沐清柔三人就比较倒霉了。 本来明天她们就能回侯府了,结果现在,又被罚一个月,而且是住在佛香院受罚。 沐清柔有大夫人护着,再加上落水受凉,怕她会发高烧,等明儿没事再去佛香院。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就得立刻马上去佛香院受罚了。 等处置完这事,老夫人才得空问瑾淑郡主的眼疾。 清韵没说什么,自有周梓婷细说。 老夫人听着,拨弄佛珠道,“希望瑾淑郡主的病情真的有所好转。”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头疼 如老夫人希望的那般,瑾淑郡主的眼疾好转了,而且好转的很快。 服了药后,一夜过去,第二天起来,眼疾就好转了一半。 两天过后,瑾淑郡主就不用戴着面纱了,不过眼睛里还有一缕血丝,迟迟不散。 虽然没有完全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但能让瑾淑郡主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就非常难得了,毕竟这是太医们都做不到的事。 这不,皇上心宽了许多,尚书府三老太爷因举荐有功,得了皇上嘉奖。 连三老太爷都嘉奖了,清韵还能少了赏赐? 这不,这一天,清韵正在吃燕窝粥,姿态娴雅,甚是养眼。 绿儿打了珠帘进屋来,眉开眼笑道,“姑娘,你医治瑾淑郡主有功,皇上派人给你送了赏赐来,让你去前院接赏。” 清韵听着,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慢条斯理的把剩下的半碗燕窝粥吃完。 几个丫鬟在一旁,等的那叫一个心急啊,赏赐比吃燕窝更重要啊,先去谢了恩,再回来吃不迟啊。 偏清韵磨磨蹭蹭的,几个丫鬟心里就跟被人拿了鸡毛挠啊挠的似地。 不是清韵不想走,而是她心底在打鼓呢。 她眼皮子在跳。 不是左眼皮,是右眼皮。 都说右眼跳灾啊,这厢皇上送赏赐来,她却右眼皮跳,她总觉得,她又要被皇上坑了。 比起被皇上坑,不缺钱的她并不在乎那点赏赐。 放下碗,清韵轻声一叹,起身朝外走去。 今儿,来宣赏的不是孙公公,不过也是熟人了,孙公公的心腹小公公。 在她来之前,老夫人和大夫人她们都到了。不过侯爷不在。 宣赏的公公瞧见清韵进屋,笑的一脸的殷勤。 可是清韵笑不出来,连挤一抹笑都艰难。 正堂左边,一溜烟站了六个小公公。 他们手里都端着托盘。上面摆着玉佩、金簪、玉镯,还有玉如意…… 这些都是叫人羡慕妒忌的好东西,可清韵的眼睛却落在最后一个小公公身上。 因为他的托盘里摆着一摞高的书。 那高度,不高不低,正好是大锦律法的高度。 清韵的心有些抽疼。她就知道她右眼皮不是随便乱跳的。 果不其然,宣赏公公宣读了一堆赏赐后,很惋惜的看着清韵道,“虽然三姑娘医治瑾淑郡主有功,但一码归一码,之前皇上就说过,罚镇南侯府楚大少爷抄律法,他若抄错一个字,便罚三姑娘你跟着抄三遍,前天。楚大少爷把罚抄的律法交给皇上,皇上让人比对,发现错了三个字,依照先前所言,应该罚三姑娘抄九遍,不过念在三姑娘你有功的份上,皇上只让你抄三遍。” 那个只,听得清韵额头一跳一跳的。 坑了她,还要她感恩戴德?! 青莺和喜鹊两个脸就白了,两人连忙申辩道。“姑娘,奴婢们对照的很仔细,根本……” 她们两个话未说完,就被清韵抬手打断了。 几个丫鬟对照了好几遍。她们办事,她信的过。 明显是皇上坑她,她们这样说,那就是在质疑皇上耍手段,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不是小事。 忍着心中憋闷。清韵在心底问候皇上,嘴上还得恭谨的谢皇上网开一面。 宣赏公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上也真是的,一边赏赐沐三姑娘,一边要罚她抄朝律法,这不是矛盾吗,何不功过相抵? 宣赏公公腹诽完,又望着清韵道,“对了,太后听闻三姑娘医术不凡,正巧她这两日有些头疼,太医们开的药,都没有什么效果,让三姑娘随我们进宫给太后后瞧瞧去。” 清韵听得一怔,让她进宫给太后治头疼? 只怕头疼是假,询问瑾淑郡主的病情才是真吧。 听太后要找清韵,老夫人的眉头就皱的紧紧的,几乎能夹死蚊子了,她始终忘记不了太后下懿旨要赐死清韵的事,她传召清韵,绝没有什么好事。 老夫人想提醒清韵小心,可是当着宣赏公公的面,有些话,根本就不能说,更不能让周梓婷陪同一起去,只能道,“太后身子金贵,你有什么医治的想法,多和太医们商量。” 多和太医们商量,这是要她给自己找几分保障呢,清韵点头,表示记下,然后道,“祖母,那我去了。” 出了侯府,坐上马车,清韵朝皇宫驶去。 锦墨居,庭院内。 楚北正在练武,手中一柄软剑,宛如龙蛇,身影闪动如鬼魅,剑破长空,有裂帛之声。 一盏茶后,他收了剑,丢给卫风。 卫律送上茶水,楚北接过,猛然灌了一口,然后绵长的呼出一口气,说不出的清爽痛快,好像浑身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 卫风拿着剑,双眼都亮的闪光了,“今儿练了半个时辰了,爷气息依旧沉稳,丝毫没有要毒发晕倒的样子,身子应该好了至少六成了。” 不过楚北提前了八天施针的做法,卫风还是不大赞同,不过八天而已,又不是等不及了。 可是楚北坚持,钱太医又说有把握,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好在万幸没出什么事。 想到以前,清晨起床,练一个时辰的剑,再泡个澡的日子,楚北甚至怀念。 想着,嘴里已经吩咐出来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卫律赶紧去准备。 只是才转身,便瞧见有人影踏水而来。 还不止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 最先落地的是卫驰。 他上前,禀告道,“爷,太后传召三姑娘进宫给她治头疼。” 楚北眉头皱紧了下,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望着另外一个暗卫。 他问道,“有大皇子的消息了?” 暗卫轻点了下头,“暗卫在明州发现了大皇子的随身玉佩,不确定大皇子在不在明州,但他绝对去过。” 那玉佩是在一个老妪手里发现的。她说是一个戴面具的年轻公子给他的,身高体型,大皇子都吻合。 总算是有他消息了,楚北略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吩咐道,“加派人手去找。” 暗卫领命,转身离开。 卫驰没有走,清韵进宫了。他跟不进去,侯府他待够了,清韵不在,他回去看丫鬟扫落叶吗? 再说清韵,坐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 下了马车,便有永宁宫的太监等候在那,领着她去见太后。 一路上,见到不少宫女太监,三五成群的过去。行走有素,循规蹈矩。 皇宫处处,鸟语花香,花团锦簇。 尤其这春意正浓的时候,更是百花齐放,绿意盎然。 迈进永宁宫,进了正殿。 因为太后传召,所以公公领着她直接就进去。 凤椅上,太后一身凤袍,雍容华贵。身后有丫鬟,帮她揉太阳穴,那样子,还真像是挺头疼的。 公公蹑手蹑脚的上前。轻声唤道,“太后,沐三姑娘来了。” 太后眼睛未争,轻摆了下手。 然后,包括给她揉太阳穴的丫鬟在内,都退出了屋外。 领路公公走之前。还把青莺一并叫了出去。 偌大一个大殿,只有太后和清韵两个人。 这明显不是看病,而是问话的节奏啊。 清韵上前,规矩而恭谨的给太后请安,然后一脸关切的看着太后。 太后见了她,轻抬手腕道,“过来,给哀家把脉。” 清韵嘴角抽了下,虽然把脉搭枕不是必须品,可一般都有的啊,她没带,丫鬟都走了怎么要? 没有,只能将就了。 没有搭脉小枕,还没有凳子坐,清韵只能跪在地上,帮太后诊脉。 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裙裳根本隔不住那种凉,清韵只觉得窝囊,尤其帮太后诊脉后,发现太后身子根本没问题。 清韵不放心,又把了一回脉。 太后望着她,道,“哀家身子如何?” 清韵只好回道,“清韵医术浅薄,没能从太后的脉象发现问题,太后头疼,许是心情变化所致,把心放开,就没事了。” 太后笑了,“医术果然不错,和太医说的一字不差,只是把心放开,又谈何容易?” 清韵知道,太后要说正题了。 只见太后把手抽回去,道,“起来吧。” 清韵便起身了,太后望着她,道,“你很聪慧,医术也不错,我且问你,瑾淑郡主的眼疾什么时候能治好?” 她怎么知道哪天治好啊,这全看皇上的意思好么,别问她啊。 清韵摇头,道,“清韵也不知道,清韵虽然能让瑾淑郡主的眼疾有所好转,却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法子,这些天,一直努力查阅医书,想尽早找到办法救治瑾淑郡主。” 清韵说着,太后脸就沉了,那股母仪天下的威严 ,还真是吓人。 她阴着个脸,冷声一笑,“跟哀家如实道来,是不是皇上让你治好了瑾淑郡主,却谎称没有治好的?!” 清韵,“……” 清韵惊呆了,这就是所谓的知儿莫若母吗? 惊愣之余,更多的是心酸。 明明都知道是皇上吩咐的,她不问皇上,非得问她,她是软柿子,她好欺负是吗? 前有皇上密旨,现在太后又发威,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违抗圣旨会被处斩,违逆太后,更没有好下场啊。 清韵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太后就拍桌子了,“说!” 清韵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回太后的话,皇上确实让孙公公给清韵带过话,一定要医治好瑾淑郡主的病,但要对外宣称没有治好,好多留瑾淑郡主在京都住些时日,可清韵医术浅薄,并没有医治好瑾淑郡主的眼疾,太后应该知道瑾淑郡主眼睛里长了东西,那是结石,会越长越大,它会磨损眼睛,严重的话,真的会失明,清韵只能暂时用药抑制它生长,太后若是不信,可以找太医询问。” 听清韵这么说,太后脸色唰白,她握紧凤椅,问道,“当真会失明?” 清韵听着太后颤抖的声音,惨白的脸色,里面满满都是对瑾淑郡主的关心,她都有些愧疚感了。 人家大夫治病,都是尽量把病情说轻点,她倒好,故意往严重了说。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说啊,要是太后知道瑾淑郡主的眼疾没大碍,要瑾淑郡主回封地,不说楚北了,就是皇上也会对她发飙的,她只能堵一把了。 好在她赌赢了,太后还是很关心瑾淑郡主的。 得知瑾淑郡主会失明,太后都答应瑾淑郡主回京治病了,现在人都回来了,眼疾还没治好,她不可能舍得瑾淑郡主走。 清韵跪在地上,道,“清韵不敢欺瞒太后。” 连皇上的密旨,她都不顾了,还敢对太后撒谎吗? 清韵说完,太后眼泪就掉了下来,见清韵看着她,她赶紧抬手擦干了。 说实话,看见太后哭了,眼泪掉在凤袍上,清韵心有一瞬间的触动。 这一刻,她看到的太后,只是一个脆弱的母亲,听到女儿可能会失明,那种心痛和无助,而不是高高在上,宠溺孙儿,不惜罔顾人命的冷酷太后。 她甚至觉得太后逼瑾淑郡主去封地,是有苦衷的。 在长公主被贬之前,不是说太后很宠爱长公主吗,当年太后贬斥长公主为郡主,还把她贬去封地,不少人都很惊诧,至今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还有皇上,当年太后对皇上也是疼爱有加,可莫名其妙的就变成母子相残了。 当年,先皇没有驾崩之前,太后端庄贤惠,是一代贤后…… 太后抹干眼泪,又恢复成那个冷面无情的太后了。 见清韵望着她,她眸光不悦的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太后哭了,”清韵脱口便道。 可是说完,清韵就恨不得咬断舌头了,她应该说什么也没看到才对啊。 太后脸拉的老长,清韵忙补救道,“太后心疼女儿落泪很正常。” 太后一甩凤袍,正要说话,正巧这时,有敲门声传来,连敲了好几下。 丫鬟才回道,“太后,宁太妃来了。” 太后瞥了清韵一眼,道,“今日之事,不许向皇上吐露半个字。” 清韵赶紧应下。 太后这才道,“进来吧。” 大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宁太后走了进来。 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鬓发上珠钗闪人眼睛。 她上前,给太后请安。 太后望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宁太妃瞥了清韵一眼,那样子,是清韵在,不方便说。 太后就摆手道,“下去吧。” 清韵赶紧福身告退。 等她走远了些,宁太妃才道,“太后,瑾淑郡主府和宁王府亲上加亲的事,皇上跟你说起过没有?” 太后冷哼一声,“他做什么事,几时记得与我商议?” “那太后的意思呢?”宁太妃问道。 听到这里,清韵那叫一个猫挠啊,她好想听到后面的话,可是脚步不能停啊。 等走远了,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过,太后头疼这一关过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清韵轻快着脚步要出府。 然而,半道上,又有小公公来请了,“三姑娘,皇上找你去说话。” 清韵,“……”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逛街 清韵两眼望天,有些哭笑不得。 不用说,她也知道皇上找她所为何事,一个个的逼着她言而无信啊。 太后和皇上,大锦朝最尊贵的两个人,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别说惹不起了,躲都躲不起。 清韵认命的去了御书房。 如她猜测的那般,皇上找她去就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跟太后说的。 清韵一五一十的全告诉皇上了,至于太后的叮嘱,清韵只能抱歉了,她能逼着她把皇上的密旨当成耳旁风,就应该料想到皇上会同样做,毕竟他们是亲母子。 只是清韵那么说,倒叫皇上心提了起来,“你是哄骗太后,还是瑾淑郡主的病情真的那么严重?” 清韵能承认,敢承认她骗太后了吗,坚决不能啊,连忙道,“清韵怎么敢欺骗太后,只是把瑾淑郡主的眼疾说的略微严重了些,瑾淑郡主确实有失明的风险,但是可能性不大,至少几年内都会安然无恙。” 皇上听着,放心的点点头。 清韵这才请罪道,“太后凤威,清韵不敢违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摆手道,“朕知道你的难处,今儿这事,你办的还算不错,朕不责怪你,下去吧。” 皇上让清韵走,可是清韵站着没动。 皇上眉头挑了,“怎么不走?” 清韵实在憋不住了,望着皇上道,“皇上,你能不能免了我抄大锦律法,我就要出嫁了,绣嫁衣什么的都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还要找出治疗瑾淑郡主眼疾的办法,实在没时间抄律法啊。” “你在威胁朕?”皇上有些不悦。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她要抄律法,就无瑕顾忌瑾淑郡主的眼疾,只能往后拖。 看着皇上阴沉的脸色。清韵有些惶恐,“清韵不是威胁皇上,说的都是实话。” 皇上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如同天际阴霾。被风吹散,他道,“知道朝廷律法,不做有违律法的事,便不会被别人抓住把柄。甚至还能抓住别人的错处,有时候,你不错,就是对的。” 清韵听得眼睛睁大,皇上再次摆手道,“下去吧。”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收回成命,清韵还得罚抄律法。 不过现在,清韵抄的略微甘心了那么一米米,好像皇上罚抄律法是为了她和楚北好? 可是。她还是很想说一句,有时候知道律法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啊,且不说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就拿今儿这事来说吧,太后明知道皇上给她下了密旨,可还是要追根究底,她能怎么办? 太后给她也下了密旨,皇上不照样会问,还不容她拒绝吗。 皇上。你也是深知律法的人,太后犯了国法,你能拿她怎么办,还不是知道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律法。那是当权者用来压制文武百官的,文武百官用来压制百姓的,关她毛线的事,要她学习律法? 清韵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跟着领路公公往前走,回到停马车处。坐上马车出宫。 在马车里,晃晃荡荡的,也没什么好看的,清韵就把眼睛闭上了。 她竟然熟睡了,不过只睡了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睁开眼睛,道,“给我倒杯茶。” 吩咐完,就听青莺回道,“姑娘,这马车不是府里的,没有茶水糕点。” 她也知道清韵口渴了,其实她也有些渴了,从出侯府到现在,都有一个半时辰了,一滴水都没喝,偏早上吃的又是咸味酥角,她记得姑娘吃了不少。 清韵咽了下口水,她掀开车帘,往前车帘外。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宫,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本以为看着外面,能转移视线,不觉得口渴,可是看到有卖绿豆汤的,清韵只觉得嗓子要冒烟了。 她忍不住道,“停下。” 公公就勒紧了缰绳,道,“沐三姑娘有何吩咐?” 清韵就道,“我就在这里下马车吧。” 公公有些为难,“奴才奉命送姑娘回府,在这里下马车,奴才没法回去交差。” 青莺知道清韵想逛街,她也想呢,当即对赶车公公道,“你放心吧,我家姑娘有镇南侯府暗卫守着,不会有事的,你要怕交不了差,就回侯府,让他们派马车来……” 青莺望着清韵,清韵接口道,“在风满楼等我们。” 公公听着,眼睛四望,“有暗卫吗,我怎么没瞧见?” 他话音刚落,卫驰就骑马过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个水囊。 他见清韵说口渴,去找了水来。 清韵喝了水,然后递给青莺。 公公问道,“还下马车吗?” 清韵犹豫了下,她下马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水喝,现在也不渴了,应该回府才对。 可是她又想逛街,她来大锦朝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的逛过街呢,在府里憋了那么久,她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下吧。” 公公就去搬凳子来,青莺下了马车,然后扶清韵下来。 公公独自赶着马车回安定侯府。 上了街,然后清韵就从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土包子,这也喜欢,那也要买。 很快,卫驰双手就堆的高高的了。 而不远处,清韵正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铺前,她身边还站着四五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孩。 她摸着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脑袋问,“喜欢哪一个?” 小女孩怯生生的指着一个小猴子,道,“这个。” 清韵就把那小糖人拿给了她。 其他几个小孩,每个人都给了一个,笑道,“吃吧。” 几个小孩高兴的手舞足蹈。 青莺跟在一旁掏钱,她刚从荷包里拿了两钱碎银子递给卖糖人的,道,“不用找了。” 卖糖人的是个头发半百的老人,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顾客,高兴不已,连连道谢。 看着他们高兴,青莺也高兴。 可是下一秒,她就把鼻子皱紧了,“怎么这么臭?” 清韵也把鼻子捂紧了。 她抬头,就见几米远出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妪,她一脸怒气的走过来。 那捏糖人的见了,忙道,“孩子他娘,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清韵实在忍受不了大粪的气味,赶紧走开。 可是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只听身后有说话声传来,带着愤怒,“哎呀,别提了,提起来我就一肚子火气,方才在街尾,一驾大粪车和宫里出来的马车撞上了,正巧我路过,遭了秧,你是不知道,那大粪桶都飞到那马车上了,可怜那赶马车的公公,就跟从粪池里捞出来的似地,还有那马车,脏的送给我,我都会嫌弃……” 她正说的起劲,就被老丈给打断了,“回头再说,还要做生意呢,太熏人了,你快回去洗洗。” 那老妪哎哎应了两声,又骂了几句,就赶紧走了。 青莺听着,眼睛睁圆,望着清韵道,“姑娘,那和大粪车撞上的宫里的马车,会不会就是我们坐的那……?” 清韵清秀婉约的脸,此刻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卫驰站在一旁,脸也青的骇人。 今儿幸好三姑娘临时起意,要下马车逛街,不然要是坐在马车上,就凭他,还真的无法阻止三姑娘遭殃。 前些日子,爷一脚把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今天,三姑娘就差点遭受意外。 要是是巧合,他绝对不信。 明摆着是兴国公府大少爷不敢拿爷怎么样,就拿三姑娘开刀。 风满楼,二楼。 兴国公府大少爷正在发脾气,他将桌子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几乎吼道,“你再说一遍!” 禀告的小厮缩着脖子道,“爷,那是驾空马车。” 兴国公府大少爷一把拎起小厮的衣领子,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万无一失吗,现在你却告诉我,人不在马车里?!” 小厮双脚离地,吓出来一头冷汗,赶紧道,“大少爷,咱们的人明明瞧见她坐在马车里,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气上头来,一脚把小厮踹了。 小厮被踹在门上,摔倒在地,叫苦不迭。 一旁,酒桌前,坐着一穿戴奢华的男子,正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他笑道,“平安和顺,求财得财,求安得安,求和得和,遇难可化险为夷,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他说完,嘴角笑意冷如寒冰。 手一抬,一杯酒悉数咽下。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要出门去。 路过兴国公府大少爷跟前,见他一脸气不顺,他道,“你该庆幸她没事,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说清韵,本来逛街的心情很好,结果却得知有人算计她,要不是她命大,躲过一劫,她真的会羞愤的找根横梁自尽了。 青莺也吓坏了,她觉得还是待在府里安全些,便道,“姑娘,咱们还是别逛街了,回府吧。” 清韵点头答应了。 本来还指望侯府有马车过来接她,现在甭指望了,那公公估计都要气死了,哪里还顾忌到她。 最后,还是卫驰掏钱,买了驾马车,才把清韵送回了府。 第二百四十七章 求情 因为急着回府,临时买的马车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破旧了。 赶车的车夫,却穿着一身黑衣劲装,面色冷峻,有些不苟言笑。 马车远远的过来,安定侯府门前的小厮一直瞧着呢,总觉得这驾马车佩不上这个车夫。 两个守门小厮,负责守门,除了通传之外,一整天都得守在门外。 看人来人往,品头论足,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本以为这驾马车只是路过,谁想到马车正好在侯府大门前停下了。 这么破旧的马车,连侯府下人坐的马车都比不上,也不知道是侯府哪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两小厮存了轻蔑之心,就不像对其他人那样殷勤,懒洋洋的靠在那里瞧着。 卫驰下了马车,吩咐小厮道,“拿凳子来。” 两小厮理都没理。 青莺哗的一下掀开车帘,心情不好的她,火气格外的大,“没长耳朵啊,拿凳子来!” 两小厮身子一凛,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青,青莺姑娘?” 青莺是清韵的贴身丫鬟,寸步不离,她在马车里,那三姑娘肯定也在啊。 两小厮哪还敢慢待,这不赶紧的搬了凳子过来。 青莺下了马车之后,才扶着清韵下来。 那边,周总管过来了,是两小厮请过来的。 这两个小厮中,其中一个是周总管的侄儿,守门的活虽然无聊了些,可是轻松啊,而且还时不时的能收到些好处。是个肥差。 现在他们无意慢待了清韵,想到青莺说话时的火气,两小厮怕挨罚,赶紧找周总管帮着来说个情。 瞧见清韵乘坐的破旧马车,周总管也诧异了,“三姑娘不是被接进宫了吗,怎么……?” 怎么就坐这样破旧的马车回府了。而且还不是宫里的公公送回来的。走之前,不是说好的,会安然无恙的把三姑娘送回来吗。侯府才没有派马车去宫外等候啊。 清韵脸色还有些难看,她未说话,青莺就忍不住道,“姑娘是进宫了没错。宫里也派了马车送姑娘回来,姑娘临时起意。下马车逛了会儿街,让宫里的马车回来通知一声,谁想那马车在街上和一驾拉大粪的车撞上了,幸好姑娘不在车里。否则真不敢想象!” 青莺越说越气愤,小脸通红,有些咬牙切齿。 周总管听得有些怔住。府里的大粪和馊水,都是天不亮就被送走了。哪有青天白日的有人拉着大粪穿街而过的,尤其是闹街,经常有达官显贵路过,就是借那些人几颗虎胆,也不敢侮了贵人的鼻子啊。 偏巧,就有一驾大粪车路过,还偏巧和三姑娘坐的马车撞上。 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太巧合的事,往往都是人为。 想到有人夜闯侯府,要刺杀三姑娘,还有和宁王府若瑶郡主共乘马车,结果险些出事,再到今天…… 周总管不得不感慨一声,三姑娘真是命途多舛啊。 虽然两个小厮慢待了清韵,但是清韵并未将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迈步朝内院走去。 只是走了没几步,便瞧见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碧春送忠义伯府大太太出来。 以往瞧见清韵,忠义伯府大太太脸上的神情多是不屑一顾,今儿却对清韵笑了,笑容那叫一个真诚啊。 真诚的叫清韵不期然打的个寒颤,左右张望,以为被禁足的沐清柔就在她身后。 可是她身后,除了青莺,再无别人。 真的是对她笑呢,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清韵抬眸看了眼天。 这么个空档,忠义伯府大太太就走上前来了,清韵便福身给她见礼。 只是不等她屈膝,忠义伯府大太太就把她扶了起来,脸上带着长辈疼惜小辈的笑容,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呢。” 一个忍不住,寒颤再次袭来,清韵背脊都哆嗦了下,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错觉,她望着忠义伯府大太太道,“王大太太是不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五妹妹。” 忠义伯府大太太脸色的笑顿时有些僵硬,有种热脸贴人冷屁股,还被人嫌弃的感觉。 碧春见气氛尴尬,忙笑着打圆场道,“三姑娘喊大夫人一声母亲,和五姑娘一样,都是王大太太的侄女,本就是一家人。”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清韵下意识的把要手收回来,可是被忠义伯府大太太握的紧紧的,根本动弹不了。 而且要命的,忠义伯府大太太要把她手腕上的玉镯送给她。 玉镯不错,精致细腻,玲珑剔透,可东西再好,也得看是谁送的啊,王大太太送的,那是坚决不能要。 清韵一个用力,总算是把手收了回来,她连忙道,“无功不受禄,不敢担王大太太的重礼,不耽误王大太太回府,告辞。” 说完,清韵福了福身子,便往前走去。 青莺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远了几步,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见忠义伯府大太太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们,青莺连打了两个寒颤。 今儿真是见了鬼了,忠义伯府大太太居然破天荒的要送姑娘玉镯,姑娘不收,她还一脸的失望,她是不是撞邪了啊? 正想着呢,就听哎呀一声传来。 青莺回过神来,只见清韵扶着漆木柱子,身子蜷缩着,小心的坐下。 青莺落后几步,忙上前扶着她,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清韵有些憋闷道,“把脚给崴了。” 青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底有些埋怨忠义伯府大太太,好端端的,非得要弄得跟撞了邪似地,害姑娘走路还要想事情。把脚给崴了。 这里还是外院,有不少小厮路过,清韵想把鞋袜脱下来揉一揉都做不到。 青莺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清韵崴了脚,走路很疼,就没有去春晖院,先回泠雪苑了。 才走到院门口。绿儿就瞧见了她们。赶紧跑过来了帮忙,一边不解的问道,“姑娘怎么把脚给崴了?” 扶了一路。青莺也累着了,有绿儿搭把手,她轻松多了,她喘气道。“别提了,总归今儿只能用倒霉两个字来形容。” 绿儿一脸八卦神情。青莺催道,“先回姑娘进屋。” 两人把清韵扶着进泠雪苑,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要过来帮忙,清韵道。“都忙你们的去吧,我只是把脚崴了,没什么大碍。” “要不要请大夫?”紫笺担忧道。 清韵摇头。“不用。” 清韵回屋,喜鹊帮她把鞋袜脱下。看着她脚腕红了,心疼的鼻子泛酸,“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肯定疼坏了。”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进来道,“姑娘,红绸来了。” “让她进来,”清韵回道。 丫鬟退出去,很快,红绸就进来了。 她见清韵坐在贵妃榻上,上前道,“老夫人听闻姑娘崴了脚,有些担心,特地让奴婢过来看看。” “让祖母担心了,我伤的不重,歇养几日就好了,”清韵回道。 她今儿进宫,又是去见太后,老夫人肯定担心不已,偏她回来了,又把脚给崴了,不能去见她,送上一颗定心丸。 清韵就吩咐青莺道,“祖母肯定是担心我了,你随红绸去见老夫人。” 吩咐完,再给青莺使了个眼色。 青莺会意,姑娘这是要她多打听下忠义伯府大太太来侯府的目的呢,她无缘无故的给姑娘献殷勤,太不寻常了。 青莺就和红绸一起出了门。 喜鹊帮清韵揉脚腕,帮着上药。 清清凉凉的药膏抹在有些疼的脚腕上,舒服极了,可是喜鹊用手把药膏抹开,用了些力道,疼的清韵把唇瓣咬的紧紧的。 等上了药,红笺端了盏茶过来,清韵接过,咕噜咕噜两口,一杯茶就进了肚子。 小半个时辰后,青莺就回来了。 她是带着一脸怒气回来的,清韵见了,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是不是和忠义伯府恢复爵位有关?”清韵随口问道。 青莺听着,点头如捣蒜,“姑娘一猜就准,可不就是为了忠义伯府恢复侯爵的事来的,姑娘救治瑾淑郡主有功,皇上都赏赐了你,忠义伯府想姑娘你出面,帮忠义伯府在瑾淑郡主和明郡王跟前说两句软话,让他们熄了怒气,好能恢复侯爵。” 听青莺说着,喜鹊就鄙夷道,“之前侯府被贬,也没少求忠义伯府,他们帮过忙吗,现在居然有脸来求侯府。” 求侯府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姑娘出面帮着求情,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脸皮是怎么长的,脸皮厚就算了,难不成还没记性吗?! 青莺耸肩,道,“忠义伯府也知道他们以前没有帮侯府,侯府不会轻易帮忙,这不,忠义伯府大太太今儿来,只见了大夫人,根本就没有当面求老夫人,不过倒是送了一只什么稀世罕见的百年血人参,托大夫人送给老夫人,还有姑娘,忠义伯府也送了几套都是,还有绫罗绸缎等。” 绿儿嘴快,道,“姑娘赏赐多的是,谁稀罕忠义伯府送的那点子东西。” 清韵坐在那里,嘴角一抹冷笑,迟迟不散。 她就猜到忠义伯府大太太来,是找她帮忙说情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忠义侯府之所以被贬,就是因为忠义侯府大少爷和明郡王打架,只要明郡王不生忠义伯府的气了,忠义伯府恢复爵位大有希望。 只是瑾淑郡主回京,想去探望的人倒是不少,可是见到瑾淑郡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忠义伯府这样上门意图,用脚趾头想的都知道的,能见到瑾淑郡主才怪了。 偏巧,她又救治瑾淑郡主眼疾有功,虽然没有完全医治好,可最有希望帮瑾淑郡主治病的,就只有她了。 她求瑾淑郡主和明郡王,他们不会不答应。 忠义伯府想的极好,努力的方向也对,可清韵倒想问一句了,她们哪来的自信,她就会帮忙求情呢,简直是异想天开。 喜鹊望着青莺,问道,“血人参,老夫人收了?” 青莺摇头,“我不知道呢,我回来时,老夫人没收血人参,让她送回去给忠义伯府老夫人调补身子,可是大夫人当众跪了下来,孙妈妈就把我们给轰了出来。” 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说完,青莺有些担忧的看着清韵,“姑娘,你说老夫人会不会收血人参呢?” 清韵勾唇一笑,“不会。” 百年血人参,固然稀世罕见,可老夫人心目中,根本没有东西能跟侯府爵位相提并论。 老夫人更不是大夫人跪下来,使苦肉计就会心软的人。 老夫人心硬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硬,当初那么疼爱沐清凌,为了侯府,不也狠心将她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了吗。 虽然,忠义伯府要的是她帮着求情,可别忘记了,她上回帮安郡王和逸郡王求情,这两人后台够硬吧,皇上不照样生气了,倒是没直接罚她,罚楚北抄了三遍大锦律法,楚北抄完,又轮到她抄了。 她仗着医治瑾淑郡主和明郡王有功,就去帮忠义伯府求情,她们肯定会去皇上跟前说好话,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把气撒她头上来? 皇上能把她的怒气牵扯到楚北身上,难保不会撒在侯府身上。 侯府好不容易恢复爵位,老夫人绝对不会因为那么一只血人参就冒险的,哪怕那是一只稀世罕见的百年血人参。 况且,大夫人其实心底有数,不然她也不会舍她先去求老夫人。 毕竟要去瑾淑郡主府求情的人是她,直接求她就行了,大夫人知道就算她这一关过了,老夫人不同意,那都是白瞎。 不过,清韵还想说一句。 纵然她过了老夫人那一关,也过不了她这一关。 贬斥忠义伯府就是她拜托楚北做的,现在又帮忠义伯府恢复侯爵,指不定楚北都要以为她脑子有病了。 清韵把这事全当成热闹在看。 而且,春晖院是真的热闹。 大夫人扑通一声跪下,孙妈妈把屋子里丫鬟婆子都哄了出去,仅留下她陪着老夫人。 看着大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且老夫人不答应帮忙,她就长跪不起。 老夫人望着她,问道,“当初,侯府被贬,你回忠义侯府求帮忙,可曾这般跪过?” 一句话,直接把大夫人问住了。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老夫人好。 回答说没有跪过,那就是没把侯府恢复爵位的事放在心上,婆家不及娘家重要。 回答跪过,她既然起来了,那就是忠义侯府答应帮忙了,可事实根本没有。 她不论怎么回答,老夫人都不会满意,只会更怒。 看着大夫人几次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 老夫人笑了,“到底是我心肠软好说话,今儿,我也结结实实的硬一回。” 说完,老夫人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勉强 回了屋,老夫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雕花铜镜中的自己,轻叹了一声。 孙妈妈站在她身后,她知道老夫人不是真要睡觉,所以没有帮老夫人取下发髻上的金簪,而是帮她捏肩。 听着老夫人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孙妈妈忍不住道,“老夫人可是在为三姑娘担忧?” 孙妈妈陪伴老夫人半辈子了,老夫人心里想什么,她最清楚。 老夫人叹息,是因为大夫人,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三姑娘。 要是今儿马车被撞之事,真的是兴国公府所为,那兴国公府的心眼当真是比针眼还小了,楚大少爷让兴国公府大少爷当众丢了脸,兴国公府不敢找楚大少爷报复,就把气撒在三姑娘身上。 三姑娘是楚大少爷即将过门的嫡妻,给她羞辱,就是给楚大少爷羞辱,况且楚大少爷曾经当众说过,此生有三姑娘足矣,绝不纳妾。 有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敌人,只怕连出门都要担心会被算计,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便是想想,孙妈妈都觉得身子发憷,一股凉意从脚底心,穿过尾椎穴,直达后脑勺。 “出嫁前,若非必要,就别让清韵出府了,”老夫人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奈。 有些人,惹不起,只能尽量躲着了。 刚说完,就有丫鬟敲门道,“老夫人,侯爷来了。” 老夫人不为所动。 孙妈妈就道,“奴婢出去瞧瞧。” 她还真怕大夫人一直跪在那里,老夫人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她吧,得让侯爷把大夫人带走才好。 再说侯爷,他迈步进春晖院,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原本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这会儿全在院子里,频频往正屋张望。 见侯爷过来,一个个福身给他见礼。 侯爷敛了眉头,问。“怎么都在屋外?” 红绸忙回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屋内说话,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准确的说,已经有两刻钟了。 往常也有在屋子里聊天。不要人伺候过,可还没有聊这么久过的,尤其这一回大夫人还跪着,她们都好奇老夫人会不会帮忠义伯府。 不过说句心里话,她们是不赞同侯府帮忠义伯府的。 当初忠义伯府都没有帮侯府。凭什么出了事,就来找侯府帮忙,以为侯府好说话呢。 让侯府帮忙也就算了,毕竟是亲家,能帮把手,就帮一把,可凭什么要三姑娘帮忙啊? 三姑娘欠了他们忠义伯府什么吗? 需要三姑娘帮忙时,就笑脸相待,一口一个自家人,呸! 真不要脸。谁跟她是自家人。 就因为她这样无缘无故的献殷勤,害的三姑娘胡思乱想,都把脚给崴了。 没怪忠义伯府就不错了,还想三姑娘帮忙? 简直是做梦。 侯爷不知道丫鬟们心里所想,他迈步进屋。 等饶过屏风,只见到大夫人跪在地上,根本就没看见老夫人的人影。 他眉头不期然皱紧了下。 大夫人听到脚步声,而且脚步很轻,她以为是哪个丫鬟,心当时就一紧。她是侯府当家主母,跪求老夫人救她娘家,结果被老夫人干晾在这里,这是极没脸的事。丫鬟们素来喜欢碎嘴,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话她呢。 大夫人没有动,直到侯爷走上前来,她眼角余光瞄到侯爷的锦袍和鞋子。 她大松了一口气,原就微红的眼眶。眼泪就在眸底打转了。 等侯爷问她这是在做什么,大夫人眼泪就滑了下来,抓着侯爷的锦袍,求侯爷了。 “侯爷,我也知道当初侯府被贬,忠义侯府没有帮忙,如今出了事,却来求侯府帮忙,有些说不过去,可当初侯府是因为江家被贬的,我娘家父兄心底存着气,觉得侯爷心底没有我,只有过世的姐姐,才故意不帮忙的,他们跟我说过,哪一天,侯爷亲自登门相求,忠义侯府就是倾尽全力,也会帮侯府的……” 大夫人声音哽咽,可是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帮了就是帮了,没帮就是没帮,事实胜于雄辩。 找寻各种各样的理由,只会听得人心烦。 侯爷一把甩开大夫人,道,“若是当初,江家也是因为教子无方,才导致江老太爷被贬,我也不会帮江家在皇上面前求情。” 一听这话,大夫人就知道侯爷不会帮忠义伯府了,她咬了唇瓣,泪眼婆娑的望着侯爷,“当初侯爷都不知道江老太爷为何被贬,就帮他在皇上面前求情,那时,又怎么知道不是江家小辈闯了祸?” 侯爷气笑了,“江家小辈闯祸?忠义伯府几位少爷和江大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什么禀性,我会不知道?江家家教甚严,若是江家有这样败家子的纨绔嫡长孙,早打断双腿了。” 大夫人双拳捏紧,哭的更可怜。 可是侯爷最不耐烦的就是女人哭,哭能解决问题吗,他不耐烦的耍了袖子道,“行了,别总以为我偏心清娘,偏袒江家,若是今儿忠义伯府是被人冤枉才会被贬,便是你不求我,我也会帮忠义伯府伸冤昭雪。”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初侯府因为江家被贬,忠义侯府不愿意帮忙,今儿换成忠义侯府倒霉了,你以为清韵就愿意帮忠义伯府求情?堂堂忠义侯都没有那肚量,你以为清韵一个女儿家就有了?当日,我不强求忠义侯府帮我,今日,我就不会勉强清韵。” 一番话,再次叫大夫人哑口无言。 可忠义伯府已经给她放了狠话了,当初江家被贬,侯爷不遗余力的帮着求情,现在轮到忠义伯府了,侯爷却不闻不问。 同情是亲家,待遇却天差地别。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夫人不及江氏在侯爷心目中分量重,如此没用的女儿,要来何用。 说白了,侯府要是不帮忠义伯府,大夫人以后也别回娘家了,忠义伯府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其实大夫人心底的气不比老夫人小,而且怒气更大,她也恼忠义伯府之前不帮忙,恨不得撒手不管。 可忠义伯府说得出,便做的到。 她不能没有娘家庇佑,虽然这娘家也没给她撑过腰,帮过忙,可有总比没有好啊。 她想,今儿帮忠义伯府一回,她日有事相求,忠义伯府不能不帮忙。 大夫人苦苦哀求,可是侯爷根本就不为所动。 有些忙能帮,有些忙,那是坚决不能帮。 忠义伯府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错在哪里,更没有反省,就算今日他帮着说好话,让清韵去帮忙求了情,忠义伯府也恢复了爵位,可有王大少爷这样的嫡长孙,忠义伯府迟早要完。 与其将来闯下大祸,还不如从现在起好好教养王大少爷,至少将来还能守着伯府。 要说侯爷和老夫人,那真的是亲母子。 老夫人嫌大夫人烦,躲回屋,装睡觉了。 侯爷烦了,他也要走。 可是这一回,大夫人哪还能让侯爷走? 让她为了忠义伯府长跪不起,那是不可能,可话已经放出去了,要是自己爬起来,那可就真没脸了。 大夫人死死的拽着侯爷的锦袍不放,侯爷用力挣脱,只把大夫人带的往前拖,根本就挣脱不开。 侯爷额头青筋暴起,“你在我面前跪没用,该跪的是王大少爷,他去瑾淑郡主府负荆请罪,求得瑾淑郡主原谅,比谁求情都管用。” 说着,见大夫人还不松手。 侯爷没辄,一用力。 刺啦一声传来。 好好一件锦袍,就被撕下来了。 侯爷揉着太阳穴……三步并两步跑了。 大夫人捏着手里的锦袍,气的狠狠的往地上一丢。 可细细思量,侯爷说的话也没错。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犯错的是她那不懂事的侄儿,凭什么她要替他跪? 大夫人爬起来,因为跪了许久,膝盖发软,一时没稳住,又摔了下去。 站在暗处瞧着的孙妈妈,听到那膝盖撞地声,都觉得膝盖疼的厉害。 大夫人疼的倒抽气,心底更是把忠义伯府恼得牙根痒痒。 忍着膝盖疼,大夫人爬起来,在椅子上多坐了会儿,等膝盖不那么疼了,方才出去。 孙妈妈没有出去帮忙,她知道,大夫人不愿意别人知道她倒霉的样子。 等大夫人走了,孙妈妈回内屋,禀告老夫人道,“大夫人走了,瞧样子,应该是回忠义伯府了。” 彼时,老夫人正跪在佛前,拨弄佛珠。 闻言,手中佛珠顿了下,她睁开眼睛,问道,“侯爷答应帮她了?” 孙妈妈摇头,笑道,“侯爷对三姑娘,愧疚都来不及,哪里会为了忠义伯府为难她,不过,说到底,侯爷还是心软了些,帮大夫人出了个主意,让王大少爷去瑾淑郡主府前负荆请罪,就是不知道忠义伯府能不能体会到侯爷的一番苦心。” 老夫人听得一笑,笑意未带眼底,“养不教,父之过。我看,要跪的不止王大少爷,忠义伯府大老爷也要跪。”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请罪 得了侯爷提点之后,大夫人急急忙奔回忠义伯府。 瞧见她来,忠义伯府上下高兴坏了,因为王大太太回来说,一有消息,大夫人就会派人来通知她,谁想到她来的这么快? 而且,脸色并不难看,倒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绝对是好消息。 王大太太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问道,“侯府答应让三姑娘帮忙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王大太太脸上的笑瞬间僵硬。 “没有答应?”她怔了下,随即拔高了声音,有些不悦道,“没有答应,那你回来做什么?” 语气里有些指责大夫人办事不利。 大夫人听得一肚子邪火,恨不得转身就走。 忠义伯府再怎么说,也是她娘家,她回自己的娘家,需要跟她报备一声吗?! 她教子无方,教出来一个纨绔风流成性的儿子,连累侯府被变成了伯府,她没责怪她,她反倒对她颐指气使了起来,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安定侯夫人! 看着大夫人脸垮着,王二太太就知道她生气了,她也知道王大太太最近受了不少气,可那都是她活该受的,现在伯府全仰仗安定侯府了,她怎么就不知道忍忍。 王二太太心底对王大太太多有抱怨,但为了伯府,她还是扶过大夫人,说好话道,“大嫂也是心急坏了,她以为你是说服了侯府帮忙,谁想不是,失望之余,这才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上。”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哪敢跟大嫂置气,她不怪我办事不利,我就谢天谢地了。” 王大太太也知道她话说的有些过分了,赶紧赔笑道,“是我说错了话,我这些天。实在是太焦头烂额了。说话都有些不经过大脑了。” 你那是不经过大脑吗,你那根本就是没脑子好不好! 大夫人在心底狠狠的骂了一句,气才顺了些。 王三太太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说正事吧,我这一颗心。就跟猫挠了似地,实在是等不及了。” 大夫人望着王大太太道。“之前,伯府让我帮忙恢复侯府爵位时,我就说过了,老夫人气量小的很。当初王家没有帮侯府,就别指望她帮忙,她根本就不会答应。我可是什么办法都使了,她根本就不为所动。” 说来这事。忠义伯府也后悔着呢。 当初,清韵帮安定侯府恢复爵位,忠义伯和几位老爷就在朝堂上看着,谁也没站出来帮着说句话,哪怕说一两句,也算是帮了忙。 有那么点恩情在,现在求上门去,也不会那么的尴尬,安定侯府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绝。 “老夫人不同意,那三姑娘呢?你是安定侯府嫡母,吩咐女儿做点事,总可以吧?”王三太太问道。 要真那么容易,她会跪求老夫人吗? 那是个精明的小贱人,不是温和听话的小绵羊,可以任由她呼来喝去,她已经在她手里连栽了几个跟斗了! 大夫人冷了眼神,望着王大太太道,“今儿大嫂也见识到她的态度了,你送她贵重的羊脂玉手镯,她可动心了?” 王大太太没有说话。 大夫人就道,“她手里至少有十几万两的银票,那些首饰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皇上赏的,太后赏的,宁王妃送的……忠义伯府送去的那点东西,能打动她才怪了,她又有镇南侯府做靠山,还有镇南侯府派去的暗卫贴身保护,我敢将她当成一般的女儿逼她听话吗?” 忠义侯府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听得眼神肃冷。 她望着大夫人道,“当真一点希望都没有?” 大夫人很坚决的摇头,“没有。” 王老夫人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手揉太阳穴,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办法,竟然走不通。 正绝望着呢,就听大夫人道,“侯府走不通,但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王老夫人又把头抬了起来,催道,“快说。” 见她这么急,大夫人反倒没那么急了,她望着王老夫人道,“说到银票,我还欠伯府三万两呢……” 屋子里的,都是聪明人。 关键时刻,大家正是心急的时候,大夫人却忽然提银票的事,这不明摆着是威胁吗,伯府不说银票一笔勾销,她根本就不会说是什么办法。 今儿上午,王大太太送血人参去侯府,大夫人就说了,她帮伯府说情,说动侯府让清韵出面帮忙求情,条件就是她欠的三万两,从此一笔勾销。 不然,大夫人会为了一个勒索她三万两银票,有事不帮忙,只会拖后腿的娘家那么卖命,不惜惹怒老夫人吗?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欠伯府的三万两,实在是没钱可还了。 难道她要再打一回清韵的主意吗? 已经上了一回当了,吃了那么大的亏,她还敢不长记性吗? 大夫人态度摆在那里,王家人有气,都不能撒。 王老夫人笑了,眼神有一瞬间的暗冷他,很快又恢复如初。 她还从未想过,有被庶女拿捏的时候。 王大太太捏紧绣帕道,“不是说好的,只要伯府能恢复侯爵,三万两银票的事,就一笔勾销吗?” 大夫人摇头,“我这人最讨厌欠债了,一想到我欠伯府三万两银票,我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谁知道伯府哪一天恢复爵位,我只想尽快把钱还上。” “你想怎么样?”王大太太有些生气了。 王大太太生气,大夫人气更大,她不过是送错了东西来,竟然被威胁要赔偿三万两。 现在忠义伯府有求与她,也不说那钱就不用还了。 一边要她帮忙。一边要她还钱,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们。 “我要现在就一笔勾销!”大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了,坦白道。 王老夫人眼睛猛然一缩,她嘴角上扬一抹弧度,道,“我倒是要听听,是什么主意。能价值三万两了。” 她这么说。也算是答应了,大夫人这才道,“负荆请罪。” 听到这四个字。王老夫人眉头紧皱了下。 大夫人就道,“皇上贬斥咱们王家,不正是因为王家教子无方,闯下祸事吗。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大少爷认识错了,去瑾淑郡主府跪求明郡王和郡主的原谅,这样知错就改的态度摆在那里。几乎可以做天下人的榜样了,皇上不但会息怒,还会夸赞咱们王家。到时候,再有几个大臣帮着说情。咱们王家还能不恢复爵位?” 大夫人把教子无方四个字咬的很重,王大太太额头都有些青筋跳动了。 可是听大夫人后面的话,她不得不赞叹,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比她登门求安定侯府更好。 “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王大太太有些质疑。 大夫人站起身来,瞥了她道,“主意是我求侯爷帮忙想的,他可比一般人要重情的多。” 王家人脸上,又露出尴尬之色了。 大夫人也不想再呛驳她们什么了,有些疲惫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 泠雪苑,内屋。 清韵正一边啃糕点,一边看大锦律法。 大锦律法很枯燥,可是皇上罚她抄大锦律法的本意不是罚,而是让大锦律法为她所用,她必须得看,而且还得看的认真仔细。 忽然,紧闭的窗户传来吱嘎一声响。 清韵瞥头,就见楚北跳进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紫笺站在珠帘外,道,“姑娘,侯爷来了。” 清韵,“……” 楚北,“……” 居然巧成这样,这是翁婿两个要在她这里畅聊的节奏? 这边侯爷迈步进来。 那边楚北纵身一跃,又跳出窗外了。 清韵没憋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侯爷打了珠帘进屋,笑问道。 清韵憋了笑,赶紧把书放下,要下床来。 一着急,就把脚还受伤的事给忘记了,这不一碰到地,就呲疼了起来。 喜鹊赶紧扶着她,道,“姑娘,你小心些。” 侯爷见了就陇眉了,“都受伤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快坐下。” 语气有些责怪,但满满的都是疼爱,听得清韵心底暖洋洋的。 她坐下,望着侯爷道,“已经上了药,睡一觉起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你的医术,我放心,”侯爷点头道。 清韵听着,眉头就扭了,露了些女儿家有的娇憨,“父亲对我医术放心,那来泠雪苑肯定不是关心我崴脚的事,莫不是要我帮忠义伯府吧?” 侯爷听得失笑,“爹爹说你医术高,所以不担心,怎么来就不是关心你崴脚了,爹爹来就是担心你脚伤的严重,要说别的事,还真有一件,但和忠义伯府无关。” 清韵眨眼,猜测道,“是因为马车的事?” 侯爷点头,“就是马车的事,有人把对楚大少爷的怒气撒在你身上,父亲岂能坐视不理,可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车夫死了,是被人当众殴打致死的。” 赶着大粪的车和马车相撞,能把大粪泼到马车上来,还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遭了殃。 气极之下,对赶马车的人拳打脚底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车夫一死,就死无对证了。 有证据都不一定能拿兴国公府怎么样,何况是没有证据了。 看到侯爷眸底愤岔隐忍的神情,清韵摇头道,“兴国公府既然敢这样做,必定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人查到,父亲查不到,是情理之中的事。” “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侯爷惋叹道。 清韵点头,“女儿知道。” 侯爷陪着清韵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忠义伯府的事。 清韵有些纳闷,如果侯府没有答应帮忙,那大夫人回忠义伯府做什么?她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让绿儿去打听一下,看大夫人回忠义伯府是为了什么,”清韵吩咐道。 她话音还未落,那边楚北又跳窗户进来了。 看着他,喜鹊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因为楚北头上有片树叶,应该是在树上等了许久。 清韵轻咳一声,道,“你没走啊?” 第二百五十章 隐忍 她声音轻柔,如蔷薇花般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温柔浅笑,就像是荷塘里,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似乎在人眨眼间,就要清艳绽放。 那双漂亮眸子,清润泛着光泽,就那么望着他,若非他定力深厚,怕是要被她吸进那一汪清泉中。 两人就那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丫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他们,只是一双眼睛就滴溜溜乱转了。 最后还是清韵先出声,她咦了一声,道,“你身上的毒像是又去了一些,你提前解毒了?” 楚北轻点了下头,证实清韵所言。 清韵没有说什么,楚北的身子骨比她预想的要好,提前几天解毒并无妨碍。 可是卫风跳进来,望着清韵道,“三姑娘,提前解毒对爷身子有没有什么影响?” 清韵好笑,擅自提前解了毒,事后再来问她,有这样遵医嘱的吗? 不过见卫风略带担忧的脸色,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样子,只是她看不见楚北的脸色,只能凭直觉判断他身子骨又好了些,便问道,“有话直说。” 卫风就道,“爷昨晚让钱太医帮忙施针,也吐了不少毒血出来,只是今儿早上练剑时还很精神,之后便昏昏欲睡,做什么都没法集中精神,就方才,爷还在树上睡着了……” 说着,卫风看了楚北一眼,见他脑袋上有绿叶,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取下来。 还没等卫风做决定,楚北已经走到清韵身侧坐下了。 清韵伸了手,道,“我看看你脉象。” 楚北把手伸了,清韵握着他的手,纤弱的指尖搭在楚北的脉搏上,神情认真的帮着诊脉。 见她眉头有些皱陇。卫风心都提了起来,等清韵收了手,他连忙问道,“有问题吗?” 清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望着楚北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是钱太医帮你施针时,施针手法有些不到位导致的。他应该是有一瞬间走神了。” 索性他反应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卫风听着,眼睛瞪的圆圆的,点头如捣蒜,有些激动道,“三姑娘真是神了,爷昨晚药浴时,睡着了,钱太医帮他取下针时,他喊了一句‘不。不要’,钱太医就不敢动了,后来才反应过来,赶紧把银针取下。” “我喊了吗?”楚北望着卫风问道。 卫风郑重的点头,“爷喊了,属下几个听得真真切切的。” 应该是睡着了,还做了什么噩梦。 “没想到你还有说梦话的习惯,”清韵捂嘴笑。 “我有吗?”楚北神情冷肃。 说梦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卫风摇头,“昨晚是第一次听爷说梦话。” 清韵想了想。给了个解释,“应该是半睡半醒间,被银针扎疼了,才说的。” 楚北脸黑了。卫风有些抖肩膀。 三姑娘倒是和钱太医想的一样了,钱太医听楚北说不要,回过神来,失笑道,“扎针是有些疼,可是不要也得要啊。你且忍忍,毒解了就好了。” 可事实上,爷是那种被刀砍了脖子都不会哼一声疼的人,尤其被毒折磨了六年之久,他们从未听爷叫过半句疼,怎么可能被银针扎一下,就说不要的人呢。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卫风望着清韵,问道,“那爷怎么办?能治吗?” 清韵耸肩,摇头,“没办法治,只能等它自己好了。” “需要多久?”楚北问道。 “大约三五天。” 卫风大松一口气,三五天而已,不妨事。 清韵一个姿势坐久了,有些僵硬,她动了下,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脚腕,有些呲疼。 楚北望着她,眉头皱着,问道,“你脚怎么了?” 方才就觉得她一直坐着,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却是脚受伤了。 清韵听着,多看了楚北一眼,嘴角轻抽了下,她今天好像格外的自作多情。 父亲来,她以为是担心她受伤的,结果他说对她医术放心,来是跟她说马车的事。 她以为楚北来,也是因为她脚受伤,结果他根本不知道这事。 好吧,崴脚这样的事,在身为暗卫的卫驰眼中看来,那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就跟喝水不小心呛了下似地。 再者,清韵不是被刺杀崴脚的,是自己走路失神才伤了自己,而且,对清韵的医术,他比侯爷更放心,那还有告诉爷的必要吗,爷又不是大夫。 所以,楚北才对清韵把脚崴了这事一无所知。 清韵有些内伤,回道,“只是走路时,有些走神,不小心把脚崴了下,没什么大碍。” 楚北听着,道,“以后走路不要想事情。” 清韵轻撅了下嘴,谁走路不想事情,只是她比较倒霉罢了。 楚北不知道忠义伯府的事,他以为清韵走神是因为马车的事,喜鹊也是这样认为的。 想到清韵受了委屈,她就愤愤不平,道,“虽然姑娘今儿没受什么伤害,可兴国公府如此羞辱人,实在叫人气愤,偏偏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侯爷想给姑娘讨个公道都做不到。” 要是喜鹊再大胆一点,她就会直接说了:兴国公府是把对楚大少爷你的怒气撒在了姑娘头上,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楚北眸底流出一抹冷芒,不过,很快就消散了,他望着清韵道,“马车的事,我知道,只是没有证据,就指责兴国公府,反倒成了污蔑。” 清韵听着,眉头上扬了下,“你要来暗的?” 明的不行,那只能来暗的了。 清韵已经在想,有什么毒,可以狠狠的折磨一下兴国公府大少爷。 很快,清韵就挑到了两种毒。 然而楚北的回答,却叫她大吃一惊,怔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因为楚北说,他不打算报复。 不来的明的,也不来暗的。 别说清韵吃惊了,就连卫风也惊呆了,这不可能是主子说的话啊,虽然爷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可被人羞辱了,不可能咽的下去。 要是能咽,又何来当众赏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脚,将他踹进牛粪里的事? 正想着呢,就听清韵问楚北道,“你吃药了?” 她不仅问,手还在楚北跟前晃。 楚北握着她的手道,“不是不报,是时机未到,兴国公府心胸狭隘,锱铢必较,又是外戚,是扶持安郡王夺嫡的最大助力,将来安郡王登基,必定会重用兴国公府,可兴国公府如此小肚鸡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纵然没有证据,可大家依然心知肚明,就算皇上还有五成想把皇位传给安郡王,有兴国公府这样的外戚,只怕也只剩下两三成了。” 传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顾虑的事情多着呢,毕竟他们都想着皇位能世代永传,凡是有可能影响皇位传承,影响国祚的事,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而历朝历代,外戚专权的事,实在太多,外戚可以说是帝皇施展制衡之术的关键。 兴国公手里已经有十万兵权了,要是安郡王登基,必定会铲除镇南侯,以今日兴国公府行事肚量,只怕连献老王爷都不能幸免,到时候大锦朝的兵权,至少有半数在兴国公的手里。 兵权高于皇权,到时候安郡王行事,必定受兴国公掣肘,再来一个排除异己,这大锦朝可就是兴国公手中之物了。 照这样发展下去,大锦朝就会走向灭亡。 楚北说着,望着清韵,问道,“为了大局,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清韵笑了,她好像明白皇上把大锦律法给楚北看的原因了,皇上这是要镇南侯府行事光明磊落的意思啊。 兴国公府用肮脏手段,为人所不齿,镇南侯府则行事坦荡,光明磊落。 当即高下立见。 清韵望着楚北,笑道,“你好像做什么事,都大有深意。” 赏给兴国公府大少爷的那一脚,狠辣至极,可偏偏叫人挑不出来错,毕竟兴国公府大少爷羞辱人在前。 可赏了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脚之后,他怒气消了,可是兴国公府的怒气这辈子都消不了了,以后看到楚北,行事都会走三分极端。 一走极端,就容易犯错。 清韵不信,兴国公府大少爷在楚北手里犯了错,还能逃掉,肯定会倒霉,一倒霉就又生气……从此陷入恶性循环。 楚北低笑,笑声醇厚中带了三分压抑,“皇上一日不立储,镇南侯府就不敢掉以轻心。” 清韵轻笑,镇南侯府用心到底还不够,大皇子才是关键啊。 可惜人家太任性了些。 “兴国公府算计我的事,以后有机会,我自己报,”清韵笑容清丽,恍若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屋子里,两人在闲聊。 外面,青莺打了帘子进来,凑到清韵身边道,“姑娘,绿儿打听清楚了,大夫人回忠义伯府,是侯爷帮她出了个负荆请罪的主意。” “负荆请罪?”清韵眉头敛紧,有些憋闷。 她好不容易才让忠义侯府被贬,就这样让它再恢复爵位,她不甘心。 可被自己的爹坑,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就难住你了?”楚北端茶轻啜,悠哉而问。 那种成竹在胸,天下之事,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样子,叫清韵觉得有些牙痒。 清韵瞥了他一眼,笑容中透着几分诡异,十分晃眼。 “你虽然厉害,但也不要小觑了我。”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诚心 楚北凤眸闪亮如星辰,他手指轻敲桌子,笑声绵长,“有何妙计?” “负荆请罪。” 清韵笑声清灵,比窗外枝头上立着的黄莺还要婉转动听。 楚北眸底笑意更深。 这女人的脑袋瓜转的可真是快,他是甘拜下风了。 喜鹊和青莺两个站在一旁,面面相觑,小脸皱成了包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侯爷帮大夫人出的主意是负荆请罪,这是能帮忠义伯府恢复爵位的好主意啊。 姑娘也说负荆请罪,却能破了忠义伯府的如意算盘,她们怎么听着愈发迷糊了? 两丫鬟想了一夜,也没能想明白,问清韵,清韵只笑不语,然她们自己琢磨去。 一夜安眠。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晴好,碧空无云。 昨晚睡觉前,又抹了些药,脚腕的崴伤已经好了大半了,虽然走路还有些疼,至少不用丫鬟扶着就能走了。 清韵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就去书房抄大锦律法了。 她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因为她伤了脚,行走不便,二来她出嫁在即,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天了,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就单说,皇上把秋桐赐给侯爷时,曾格外叮嘱让秋桐教她规矩,到现在都还没交。 老夫人琢磨着,就算时间紧迫,怎么也要让秋桐教清韵几天,否则一个罔顾圣令的罪责可担待不起。 等清韵脚伤好,秋桐就来教她规矩了,为此,清韵甚是头疼。 清韵借口要抄大锦律法,把那些绣坊派给她的活计一股脑全推了,谁都知道她耍了小滑头,可偏偏没人敢说什么。 这不,吃了早饭,清韵就在书房抄律法。已经抄了一个时辰了。 喜鹊端了茶水过来,轻声道,“姑娘,你脚伤未愈。不宜劳累,先喝口茶歇会儿吧。” “先放下吧,我把这页抄完再歇,”清韵提笔沾墨,头也不抬的回道。 喜鹊就站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青莺轻快着脚步进来,嬉笑颜开道,“姑娘,奴婢可算是知道负荆请罪的妙计了。” 喜鹊一听,当即问道,“怎么用的,你倒是快说啊。” 喜鹊问完,清韵正好写完这一页最后一个字,把紫檀狼嚎笔搁下。 青莺看着清韵。水汪汪的眸底带着崇拜之色看着她,看的清韵都要以为她是一朵花了。 清韵瞪了她一眼,青莺这才咯咯笑,把她打听到的事,徐徐道来。 她说的绘声绘色,听得喜鹊是津津有味。 今天一大清楚,天才麻麻亮。 瑾淑郡主府下人,打开大门,便发现有人垂着脑袋,跪在大门前。把郡主府下人吓了一跳。 上前一问,才发现是忠武将军府孙家二少爷。 上回围殴明郡王的人中就有他。 经过这些天的反省,孙二少爷已经知道错了,这不来瑾淑郡主府负荆请罪。 郡主府下人听说这人打过他们家郡王爷。虽然知道错了,还负荆请罪,可时辰还早,哪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吵醒主子的。 这不,下人们把门一关。 等瑾淑郡主知道孙二少爷罚跪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瑾淑郡主心肠软。加上明郡王说孙二少爷武功差的很,虽然也在围殴他的人之列,可是拳头都没碰到他,就被他给踹飞了。 要说,他应该算是受了委屈的那一个了,还这般认错态度良好,瑾淑郡主对他很是赞赏。 等明郡王亲自去扶他起来,冰释前嫌的时候,孙二少爷负荆请罪的事就传遍京都了。 再加上,有好几位王公大臣上早朝,都要路过瑾淑郡主府跟前,这不看的清楚。 这样知错就改的少年郎,他们也赞赏不已。 这不,上早朝的时候,几位大臣就把这事禀告皇上知道了。 听到负荆请罪四个字,忠义伯就有些兴奋,他笃定伯府能恢复爵位。 可是嘴刚没忍住,流露了一丝笑意,然后就僵硬了,因为那大臣说负荆请罪的是忠武将军府孙家二少爷! 不是忠义伯府二少爷啊! 忠义伯觉得他听错了,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以为他听岔了,就是忠武将军。 他儿子昨晚一夜未归,他临睡前,还气的牙根痒痒,要不是宵禁,他都恨不得让家丁去把那不肖子抓回来,赏他一顿竹笋炒肉呢。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不肖儿子,居然开窍了,居然知道负荆请罪了。 一定是昨晚列祖列宗听到了他的祈求,不然那不肖子怎么会忽然变的那么懂事。 正走神呢,忽然被人推了一下,身后的大臣笑道,“孙将军,还不赶紧谢恩!” 孙将军有些懵,“谢,谢恩?” 方才高兴坏了,压根就没听到皇上说了什么啊,他谢什么恩? 那大臣有些抚额,“皇上又恢复你归德将军的官爵了。” 忠武将军是正四品。 归德将军是从三品。 皇上一高兴,他又官复原职了。 孙将军一听,一颗心高兴了噗通乱跳,几乎要从嗓子里飞出来,赶紧跪下来谢恩。 皇上见了,笑道,“虽然之前孙二少爷德行有亏,但能负荆请罪,也算是浪子回头了,孺子可教,希望孙将军回去,对孙二少爷的管教不能懈怠,为朝廷培养栋梁之才。” 孙将军听了,连连点头。 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以后要再发现儿子去青楼酒肆和人厮混,非得打断他双腿不可,不然要是被人弹劾,只怕他要连同一家老家滚出京都了。 不过儿子能知错悔改,负荆请罪,也真是叫他大吃一惊。 不仅孙将军大吃一惊,忠义伯府大少爷更是吃惊不小。 他早上起来,美美的吃了一顿,在忠义伯府老夫人和大太太的千叮铃万嘱咐下。才骑马到瑾淑郡主府来负荆请罪。 他把锦袍脱了丢给小厮,然后背着荆条,走到瑾淑郡主府前跪下。 才跪下呢,就听到有人笑道。“今儿真是邪门了,怎么那么多人负荆请罪啊?” 王大少爷一头雾水,还有别人负荆请罪吗? 他默默的跪在那里,心底不住的祈祷伯府能恢复侯爵。 他跪了半个时辰,冷硬的青石地板。跪的他膝盖骨都疼。 郡主府总管倒是过来请了两回,可是他就是不走。 明郡王一袭锦袍,打着玉扇出门,瞧见王大少爷跪在那里,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要走。 总管喊住他,“郡王爷,忠义伯府大少爷还跪着呢。” 明郡王皱了眉头,还未说话。 那边有骑马声过来了,不悦道。“怎么这么的磨蹭啊,才刚刚出门……” 说完,逸郡王瞧见有人跪在地上,就望着明郡王道,“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让忠武将军府二少爷跪着呢,皇上都夸赞他知错有加,孺子可教,你还不原谅他呢?架子不要太大。” 明郡王两眼轻翻,道。“你瞧仔细了,这是忠义伯府王大少爷,可不是孙二少爷。” 逸郡王有些懵,“难道弄错人了?” 明郡王下了台阶。失笑道,“没有,在王大少爷来之前,我已经让孙二少爷回去了。” “懂了,”逸郡王会心一笑,摸着马油毛顺滑的鬃毛笑道。“这是第二拨,还有没有第三拨、第四拨了啊,你要忙,我们就改日再游湖,我可不想玩的时候还得分心,玩都玩不痛快。” 明郡王翻身上马,望着王大少爷道,“行了,我不怪你了,你回去吧。” 说完,明郡王一扬马鞭,就奔远了。 王大少爷犹豫了片刻,就爬了起来,灰溜溜的回府了。 等回府之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板子,连带这王大太太都挨骂了。 “同样是负荆请罪,人家天不亮就去跪了,他倒好,慢慢吞吞的,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都能被他给磨蹭没了!”忠义伯气的差点撅过去。 听青莺说完,喜鹊连连点头,道,“我也懂了。” 清韵正喝茶,她抿了一口,笑道,“懂什么了?” 喜鹊笑道,“姑娘聪明啊,能力挽狂澜,化腐朽为神奇。” 青莺也连连点头,“就是,这样的主意,就是给奴婢一百年的时间,怕是也想不到。” 可是姑娘,那么小会儿就想到了,同样是脑袋,为什么姑娘的就格外的聪慧些呢。 清韵摇头一笑,“这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第一个吃螃蟹的,叫人钦佩。 可紧接着第二个吃的,只能叫嘴馋。 忠武将军府孙二少爷跪,那是认错。 忠义伯府王大少爷后跪,在大家看来,那是冲着皇上会恢复忠义伯府爵位去的,目的性太强,认错的诚心都没了。 喜鹊捂嘴笑,双眼泛光,满是期待道,“大夫人这一回,肯定又要被气晕了。” 大夫人得知这事,的确被气的够呛,气的她想晕都晕不了,脑袋涨疼的厉害,她咬牙骂道,“真是一群猪,愚不可及!好好一个主意,本该人人称赞,闹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成了个笑话!” 丫鬟在一旁道,“夫人别生气,侯爷主意多着呢,再让侯爷帮着想一个就是了。” 大夫人瞥了丫鬟一眼,冷笑等到,“侯爷心软,才帮一回,你以为还有第二回吗?!” 让她为愚蠢成这样的娘家,再去跪第二回,惹侯爷和老夫人生气,她决计不干,况且,忠义伯府也没什么拿捏她的了。 自己办事不利,怪不到别人。 丫鬟被吼的,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再说老夫人,她听到这消息,她拨弄着佛珠,轻叹道,“莫非这就是命?那么好的复爵机会,都能白白错失,忠义伯府想恢复爵位,怕是无望了。” 孙妈妈端茶过来,笑道,“奴婢只觉得太巧合了些。” “确实巧合,”老夫人接了茶,她知道孙妈妈指的是泄密,像侯府,不就有尚书府的眼线,还有其他的。 “不过负荆请罪的主意,侯爷能想到,别人自然也可以,大夫人昨天那么急急忙赶回忠义伯府告知,昨儿怎么不去请罪,认错还挑时辰,不怪被人抢了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喜脉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小半个月。 这半个月,清韵未曾踏出侯府半步,便是连二门都没出。 借着崴脚,在泠雪苑抄了四天大锦律法,之后,便是跟随秋姨娘学规矩礼仪。 和她一同学习的还有周梓婷。 当然了,大夫人还想沐清柔她们跟着一块儿学。 老夫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 沐清柔性子骄纵,比清韵更需要学习规矩礼仪,这一点,老夫人心里很清楚。 可沐清柔和清韵两个凑到一块,说不了三句话,必定吹胡子瞪眼起争执,这规矩还怎么学? 况且,清韵出嫁在即,沐清柔连亲事都还未定,要学规矩,以后有的是时间,没必要和清韵搅合在一起。 就这样,大夫人想早日免了沐清柔责罚的想法,再一次夭折。 这一天,晴空湛蓝,明净如洗。 灿烂的阳光从层层密密的树叶间,透射下来,在地上洒下粼粼光芒,偶尔一阵风吹来,树叶晃动,那光芒也在移动,仿佛碧波粼粼。 花园,双层飞檐六角凉亭内。 清韵坐在那里,端茶轻啜,风儿调皮的掀起她裙角和青丝。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微微侧头。 周梓婷迈步走过来,她莲步款款,衣袂动人,见清韵看着她,她微微耸肩道,“是我,不是秋姨娘。” 她在清韵跟前坐下,有些不解道,“要说秋姨娘,最是守规矩懂礼仪,还教我们要遵守时间,约定好巳时二刻在这里碰面,这都过去两刻钟了,她都没来。” 因为等的有些不耐烦,所以周梓婷在花园里闲逛了会儿。走累了,来凉亭歇歇脚。 其实她也不喜欢学规矩,可是秋姨娘身份不同,她是皇上跟前的御侍女官。一般大家闺秀都会请宫里的嬷嬷教规矩,可那些嬷嬷如何跟御侍女官比? 跟着皇上的御侍女官学过规矩,说出去,别人也会高看她两眼,便是再枯燥无味。也得咬着牙学啊。 好在只要学两天,以后就不用学了。 丫鬟给周梓婷换了盏新茶。 清韵笑道,“秋姨娘应该是有事耽搁了,我已经派丫鬟去找她了。” 正说着呢,那边一道浅绿色身影飞奔过来,老远就喊道,“姑娘,不好了,秋姨娘晕倒了!” 说话的正是绿儿。 听她说秋姨娘晕倒了,清韵惊站了起来。快步下台阶,问道,“好端端的,秋姨娘怎么会晕倒?” 绿儿一路跑着回来的,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拿帕子胡乱擦了一下,粗喘气,说话断断续续道,“就。就那么晕,晕了……” 清韵眉头皱紧,道,“你先歇会儿再说。” 喜鹊去倒了杯温茶。递给绿儿,道,“喝茶。” 绿儿口渴着呢,接了茶,不带歇的,一口喝完。 不小心喝了片茶叶。她转身吐进草丛里,然后才道,“听秋姨娘的丫鬟说,这几日,秋姨娘早上起来,都有些呕心想吐,以前还能忍,今儿早上起来,是吃什么吐什么,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吐的她脸色苍白,她涂脂抹米分了一番后,急急忙要来见姑娘,只是还没出院门,人就晕了。” “呕吐?”周梓婷听得睁大眼睛,望着清韵,问道,“是中毒了吗?” 见清韵嘴角带了抹笑,周梓婷就摸不着头脑了,用一种指责的眼神看着清韵,“秋姨娘都晕倒了,你还笑。” 清韵能不笑吗,根本控制不住好吧,她努力忍着,道,“秋姨娘可能是怀了身孕了。” 周梓婷眼睛猛然睁大,“怀孕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三表妹,你确定?” 清韵轻摇头,虽然她有九成把握,但话不能说满了,只笑道,“暂不确定,不过秋姨娘晕倒这么大的事,侯府肯定会帮她请大夫,是不是有了身孕,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的确,秋姨娘身份特殊,她晕倒,丫鬟第一时间禀告大夫人。 当时,大夫人正在屋子里看账册,因为看账册,看久了,有些眼睛酸疼,便端茶轻啜。 才喝了一口呢,就听丫鬟禀告秋姨娘晕倒了,大夫人当时就愣了下,“晕倒了?怎么会晕倒?” 丫鬟就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大夫人是过来人,她生了一双儿女,秋姨娘那分明就是怀了孕的先兆啊。 想到秋姨娘怀孕,大夫人当时就惊站了起来,许是忘记手里还端茶茶水,这不,全泼了。 不仅撒在了账册上,就连手也被烫了。 不过,这茶水端上来有一会儿了,没那么热就是了。 大夫人脸色苍白,背脊都在发凉。 自打秋桐被皇上赏赐给侯爷,进了侯府也有不少日子了,一直本本分分的待在碧月居,除了偶尔会去花园逛逛之外,从未占着自己是皇上赏赐的,是皇上身边的御侍女官身份就提些非分要求。 尤其是最近,她教清韵和周梓婷规矩礼仪,侯爷虽然每日都会去碧月居小坐片刻,但从不宿在那里。 她还为此纳闷,毕竟做妾室的最巴不得的便是侯爷留宿,哪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派了丫鬟去打听才知道,秋姨娘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侯爷。 她也曾以身子不适,回绝过侯爷,可那是因为来了葵水啊。 难道前些天她身子不适,不是因为来了葵水吗,怎么就有呕吐怀孕征兆呢? 大夫人双手握紧,祈祷别是她想的那样,希望是她想多了。 大夫人赶紧出门,只是才走到院门口,就见红绸过来,福身道,“大夫人,老夫人听闻秋姨娘晕倒了,让你给她请个大夫。” 大夫人脸色原本就有些难看,这会儿又冷了三分,一个妾室晕倒,用的着她一个老夫人那么关心吗?! 大夫人气归气,她在心底如何贬低秋桐,都掩盖不了她被赏赐给侯爷前,是御侍女官的身份。 忍着怒气,大夫人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到,我去看看秋姨娘。” 红绸把路让开。 大夫人去了碧月居,进屋时,正巧听清韵道,“是喜脉没错,已经一个多月了。” 大夫人还存了三分侥幸的心,听到这话,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冷的她脸都泛青。 她迈步进去,见周梓婷和清韵,她眸光难掩一抹怒气,“不是学了规矩吗,怎么还来这里?” 清韵是嫡女,秋姨娘是妾室,她来看秋姨娘不仅是纡尊降贵了,还有失身份。 周梓婷是表姑娘,她是寄居在侯府的,她来看秋姨娘,算是管舅舅房里的事了。 清韵知道大夫人心情不好,故意找茬,把气撒在她和周梓婷身上,她望着大夫人,规矩的请安道,“秋姨娘虽然是父亲的妾室,可教我们规矩,是御侍女官的身份,我们探望的是也是那个教我们规矩的女官。” 大夫人原就生气了,清韵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因为她告诉大夫人,秋姨娘身份特殊,侯府里那些规矩,放在秋桐身上并不合适,她不是一个低贱的姨娘,她曾是二品御侍女官。 大夫人牙关紧咬,却拿清韵没辄。 只能把气撒在丫鬟身上,“大夫怎么还没来,怎么办事的?!” 丫鬟有些胆颤心惊,忙道,“已经去请了,很快就会来。” 其实,丫鬟很想说,三姑娘医术高超,她都说秋姨娘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哪里还需要大夫来把脉啊? 太医治不好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和瑾淑郡主,三姑娘都有法子治好,还诊不出喜脉吗? 伺候秋姨娘的丫鬟望着清韵,问道,“我们姨娘有没有什么大碍?” 清韵摇头,有些抱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几天,为了教我们规矩,有些劳心伤神,才会晕倒。” 听到清韵说这话,秋桐实在不敢担,连忙道,“三姑娘折煞秋桐了,教三姑娘规矩,是皇上吩咐的,秋桐不敢懈怠。” 秋姨娘说这话,只是不想清韵歉疚,可听在大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她觉得秋姨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是有皇上做靠山的人,她要拿她怎么样,也要悠着点,再说白点,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她冷笑一声。 她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进了侯府,就是一个妾,她才是嫡母。 很快,丫鬟就领了大夫来。 大夫帮秋姨娘把脉后,和清韵说的一般无二,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因为劳累,才会晕倒。 大夫把脉过后,大夫人让他开药方。 药方刚开完呢,侯爷就来了。 得知秋姨娘怀了身孕,侯爷那张儒雅中带了些威严的脸,满是笑容,格外的刺疼大夫人的眼睛,连心都揪疼了起来。 大夫人福身给侯爷请安,侯爷只说了一句,“起来吧。” 大夫人起身时,侯爷已经坐到床边了,紧紧的握着秋姨娘的手,拦下要起身给他请安的秋姨娘,道,“你身怀有孕,就不要讲那么多虚礼了,好生歇养着。” 丫鬟拿了大夫开的药方过来,笑嘻嘻道,“奴婢去抓药。” 秋姨娘轻点了下头,侯爷眉头挑了下,看了清韵一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内伤(二更) 旁人不知道,侯爷是知道清韵帮宁王妃保胎的事,连太医都保不住的胎儿,她能保住,与其让秋姨娘吃那些寻常大夫的药,不如吃清韵开的。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在不好张那个口。 清韵懂侯爷的意思,她也是万分希望秋姨娘这一胎能保住的,她正要说话呢。 外面,喜鹊跑进来,拽了拽清韵的袖子。 她神情有些焦急,都快哭了。 清韵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随着喜鹊出了门,然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喜鹊凑到清韵身边,嘀咕了几句。 清韵眼睛睁圆,她迈步便往外走,一边不信的问道,“没骗我?” 喜鹊都跺脚了,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恨不得发誓道,“那么大的事,奴婢怎么敢骗姑娘你呢。” 清韵也知道喜鹊不会骗她,更不会没分寸的乱开玩笑,可是喜鹊说的事,叫她不敢相信啊。 楚北来了。 喜鹊给他泡了最好的茶,可是他才喝了一口,就猛的吐了一口血,然后晕倒了。 难道有人在她喝的茶水里下毒了? 可府里上下都知道她会医术,能辨识毒药啊,便是下了毒,也是白下,有人那么傻吗? 清韵匆匆忙出了碧月居,她走的极快,几乎可以说是三步并两步了。 周梓婷站在内屋门前瞧着,眉头皱的紧紧的,忍不住道,“三表妹怎么走的那么急,出什么事了?” 她刚说完,青莺和绿儿就出来了。 青莺有些抱怨道,“喜鹊也真是了,只顾着叫姑娘,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说着,两丫鬟更是走的飞快。 周梓婷瞧着。眸底闪过一抹光芒。 再说清韵,急急忙回了泠雪苑,她脸有些红,额头还有些汗珠。一颗心跳的很快,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 喜鹊走之前,吩咐紫笺在门口守着,不许人进屋。 这会儿见清韵回来。她大松了一口气,再不回来,她真是憋不住了。 清韵推门进屋,站在珠帘外,就瞧见卫风道,“三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清韵打了帘子进去,眼睛一扫,就瞧见桌子旁有一滩血迹。 那血迹鲜红,不像是中毒。 楚北昏睡在小榻上。卫风一脸焦急的站在一旁。 清韵走过去,喜鹊赶紧搬来凳子。 清韵坐下,抓了楚北的手帮忙把脉,一边问道,“他又施针了?” 卫风连忙摇头,“没有,爷打算等三姑娘进门再帮他施针。” 清韵了然。 可是越把脉,清韵眉头越皱紧,卫风和卫驰心都提紧了,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说,“没治了。” 正怕着呢,就听清韵问道,“他和人打架了?” 卫驰就望着卫风了。他没有随身跟着楚北,不知道他有没有打架。 可是卫风一脸茫然道,“没有啊。” 清韵有些不悦,“果真没有?” 卫风不懂清韵怎么生气了,但是他很肯定道,“真的没有。” “没打架。那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内伤呢?”清韵不信。 证据摆在这里呢,有必要撒谎吗? 卫风一脸惊呆,望着清韵道,“三姑娘是说爷吐血,是因为内伤?” 他以为是中毒所致。 清韵点了下头。 然后卫风就摇头道,“不可能,属下一直跟着爷,寸步不离,爷最近一次和人动手,还是五天前和江大少爷切磋拳脚啊。” 江远,远远不是楚北的对手啊,和爷打架,一直是江大少爷被虐。 见卫风一脸不信,清韵眉头扭紧了,难道是她心急把错脉了? 这不可能啊。 清韵又帮楚北把了回脉,很确定道,“绝对是内伤。” “可爷没有打过架啊。” “难道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爷是坐在这里喝茶,忽然吐血的。” 卫风哭笑不得,他还从未听说过谁一边喝茶,一边练功的,就算有,爷也不是那么勤奋的人啊。 清韵不知道楚北是怎么受的内伤,现在当务之急是帮楚北治内伤。 她要帮楚北施针,外面青莺进来,道,“姑娘,表姑娘来了,方才你走的急,她怕出了什么事,过来看看。” 清韵敛眉了,她现在正忙着呢,没时间招呼她。 “请她去正堂喝茶,告诉她,我现在有事,等忙完了再见她,”清韵吩咐道。 青莺就去禀告周梓婷了。 周梓婷看着内屋,心道,果然有问题。 她很想进去瞧瞧,可是她还不敢硬闯,只能去正堂等了。 内屋,清韵刚要帮楚北施针,银针还没扎下去呢,楚北又吐了一口血。 卫风一脸惊滞。 爷莫名其妙的受内伤就算了,还忽然内伤加重? “这也太邪门了吧?”清韵帮楚北把脉,一脸无语道。 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奇葩的病人,没有之一。 晃晃脑袋,清韵赶紧帮楚北医治,要是再晚一点,楚北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喜鹊站在一旁,手攒的紧紧的。 本以为治好楚大少爷身上的毒,他就无性命之忧了,可以和姑娘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的安稳幸福的过一辈子。 可谁想到楚大少爷还会忽然内伤,这是姑娘在身边,能及时救他。 可要是姑娘不在呢,姑娘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要做寡妇了? 喜鹊在走神,清韵喊她道,“被傻愣着了,快去拿笔墨纸砚来。” 喜鹊回过神来,转身要走。 这才想起来,内屋就有笔墨。 她赶紧拿了,往砚台里倒了些水,要研墨。 清韵见了,头都有些疼了。 她起了身,迈步往外走。 院子里。周梓婷在那里赏花,她在正堂坐不住。 见清韵出来,她正要说话呢,却见清韵急急忙的朝药房走去。 周梓婷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她心底有个猜测,跟了上去。 才靠近药房,就听清韵吩咐道,“点两个炭炉。” “是,”青莺应道。 周梓婷要进药房。结果被绿儿拦下了,“药房重地,表姑娘请回。” 周梓婷也不生气。 她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丫鬟跟在一旁,小声道,“奴婢怎么觉得三姑娘房里有病人?” 还用觉得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要是换成旁人,倒能算是个把柄了,可惜是那个人是清韵。 镇南侯府派了暗卫守着她,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人找清韵治病,这人必定是镇南侯府允许的。 不会是楚大少爷吧? 要真是那样…… 那她同情清韵了。 以她的医术,到现在楚大少爷还病的那么重,那么急,显然病的很棘手,不好治。 成亲在即,未婚夫却病重,心情肯定不好。 她这会儿看她的热闹,这不是讨人嫌吗? 周梓婷走过来,见喜鹊出门。她道,“三表妹忙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喜鹊朝她福了福身,“表姑娘慢走。” 清韵抓了药。告诉青莺怎么煎药,然后又回了内屋。 银针还扎在楚北身上呢,她得取下来了。 可是见楚北唇瓣发白,内伤还在加剧。 真是见了鬼了。 这要再重一点,她真的要没出嫁,就当寡妇了。 可是现在。她只能等青莺把药端来。 她望着卫风,问道,“这几日,你家主子没什么反常吧?” 卫风点头,“爷这几日脾气很暴躁,有些坐立不安,就连睡都睡不安稳,而且眼皮子一直在跳,爷好像只有在三姑娘你这里,才跟平常一样。” 卫风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把楚北怂恿了来。 也幸好叫来了,不然在锦墨居吐血晕倒,他不敢想象太医能不能救爷。 “右眼跳?”清韵问道。 卫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两只眼皮一起跳。” 清韵,“……”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只眼皮一起跳……又是什么?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吗? 清韵看着楚北,他带着面具,清韵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她能想象的出来,他此刻的脸色,定然惨白如纸。 想到楚北身上中的那些毒,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毒,折磨了六年之久,期间所受的苦楚,岂是她能想象的出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谁想到又一次脚差点踏进鬼门关。 楚北眼睛闭着,但是清韵脑子里总是那一双深邃带着璀璨光芒的眼神,眸光潋滟,他从没有把外室所出庶子这个身份放在心上,从他身上,她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卑怯。 有的,只是自信。 就像是悬崖峭壁上,一株劲草,即便是瑟瑟疾风,也吹不倒它。 清韵坐在那里,握着楚北的手,一动不动。 青莺端了药来,道,“姑娘,药煎好了。” 清韵接了药碗,让卫风扶楚北起来。 掰开楚北的嘴,清韵帮他喂药,可是他根本就咽不下去,药全流了出来。 清韵没辄,道,“你们先出去。” 喜鹊几个连忙退下。 清韵又望着卫风和卫驰了。 显然,他们也要走。 两人不敢耽搁,纵身一跃,就出了门。 等他们都走了,清韵端起药碗,直接先喝了一口,然后俯身喂给楚北。 才喂了几口,门吱嘎一声被打开。 青莺跑进来,看到清韵用嘴喂药,直接惊呆了,脸瞬间红的能滴血。 清韵脸也窘红了,有些恼羞成怒。 都说了没有叫唤,不许进来,她还跑进来! 青莺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一双腿像是被人定在那里似地,她低着脑袋,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侯爷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住手 不是她不听话,实在是不得不跑进来啊。 这个时辰,姑娘不会睡觉,一般不是看书,就是做针线,侯爷要是进屋,她们做丫鬟的,有胆子阻拦吗? 清韵有些抚额,她知道侯爷来所为何事。 可没必要来的这么急吧,秋姨娘还怀着身孕呢,他怎么不多陪着她点啊。 不过,从侯爷这么心急来找她要安胎药,可见秋姨娘在侯爷心目中的分量了。 可这会儿,她实在没空见他啊。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就说,就说我在更衣,”清韵寻了个理由道。 青莺赶紧转身出去,怕晚一点,侯爷就被喜鹊拦下了,她怕喜鹊惹怒侯爷。 等青莺走了,清韵转了身。 想到方才她用嘴喂药,被青莺瞧见了,脸就发烫,再加上嘴里的药苦涩难咽,整个人像是要炸了一般。 清韵端起药碗,又喝了一口,继续喂给楚北。 一口接一口。 很快,一碗药就空了。 放下药碗,清韵又帮楚北把了脉,脉象虽然很乱,但情况好歹是稳定了,也算是松了口气。 想到还有五天,他们就要成亲了。 可成亲前夕,他却忽然内伤病重,五天,只能算是堪堪把身子养好一半啊。 要是这五天,再突发点什么情况…… 还不知道骑着高头大马代替楚北迎娶她的会是谁了。 清韵只希望,别找什么公鸡跟她拜堂,她会疯的。 心中百转千回,清韵转身拿了个薄被帮楚北盖上。 就在搭上薄被时,有一瞬间,清韵瞧见楚北赤果的胸前,有斑驳的血痕,触目惊心,惊的她手中被子都掉落在地。 身子凉了半截,可是眼睛眨了一下。见到的又是宽广有力的胸膛,白皙如玉,完美无瑕。 是她看花眼了吗? 清韵直愣愣的盯着楚北,要说他受了那么重的内伤。还不是练功走火入魔导致的,应该有些皮外伤才对,可他除了吐血,一点其他征兆都没有。 内伤那么严重,外伤就该如她瞧见的那般才合乎情理。 清韵紧盯着他看了半天。可就是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那边,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有些熟悉,但步伐有力,绝非几个柔弱丫鬟能有的。 清韵瞥头,就见侯爷走过来。 他脸色隐隐有些难看,儒雅温和中带了些怒气。 青莺紧随其后,一脸歉意的看着清韵,不是她不拦着啊,实在是拦不住,侯爷一定要进来。 既然侯爷都进屋了。清韵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了,况且,她从不觉得救人有错,尤其救的这个人还是她即将要嫁的。 清韵落落大方,毫不心虚的福身,唤道,“父亲。” 站在珠帘外,侯爷就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躺在小榻上,不用猜,也知道只会是楚北。 可就算他们定了亲。没几天就出嫁了,可该有的男女大妨总要有吧。 侯爷迈步过来,见清韵眼神清澈,楚北还躺在小榻上。丝毫没有要见礼的意思。 侯爷怒意隐隐有些憋不住了,可就在他要说话时,却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转身,便瞧见地上有一滩血迹。 他眉头更皱,问道,“他怎么了?” 清韵不是习武之人。有好些事她都不懂,正好可以问问侯爷,她如实回道,“其实,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我在秋姨娘那里,楚大少爷来找我,丫鬟给他沏了壶茶,他喝了几口,就忽然吐血,丫鬟就把我找了回来,我发现他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侯爷听着,眉头陇紧。 虽然现在的重点是他未来的女婿受重伤了,可他实在忍不住关注丫鬟给楚北沏茶这事。 显然楚大少爷经常来啊! 和人私斗,受了重伤就往泠雪苑跑,敢情有人帮着治就有恃无恐了。 越听,侯爷越生气,他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能守护清韵的女婿,不是要嫁女儿去守护他啊。 可是下一秒,侯爷眉头更皱了。 因为清韵继续道,“我以为他和人打架斗殴了,可是并没有,更没有什么走火入魔的情况,尤其是方才,我给他盖被子时,还瞧见他胸前有斑斑伤痕,可是再细看,却又没了,好像是我看花了眼一般,可女儿确定,没有看错。” 说着,清韵望着侯爷道,“女儿只是略通些医理,并不懂武功,父亲是习武之人,可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没打架也没走火入魔,却受了极严重的内伤,而且身上的伤痕还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侯爷习武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情况,简直是闻所未闻。 侯爷摇了下头,“没有听说过。” 清韵有些失望。 侯爷就问道,“他伤的很严重?” 清韵也说不上来,“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只是之前内伤一直在加剧,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更严重,女儿也知道,把他留在闺房医治,有违礼数,可他现在伤的这么重,不宜来回搬动……” 侯爷额头就开始跳动了,楚大少爷来泠雪苑已经出格了,现在清韵还要留他,悉心观察?! 不许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最终他忍下了,清韵救他是为了他好,更是为了她自己好。 尤其清韵帮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楚大少爷都知道,现在轮到他了,反倒不许清韵治了,这是本末倒置。 “虽然不能送他回镇南侯府,但送他去书房还可以,”侯爷退一步道。 这一点,倒是和清韵不谋而合了。 她没想把楚北留在她闺房睡,她出嫁在即,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送添妆来,万一人家要参观她的内屋,却见楚北在这里…… 她几乎预见,她的大名会再一次传遍京都。 连忙点头答应,然后道,“父亲来是因为秋姨娘吧,清韵帮她把了脉,明儿就帮她治安胎丸。” 侯爷轻点了下头。 他走到小榻边,多看了楚北几眼,这样诡异的病症,实在叫人担心。 什么都没做,却惹来一身的内伤,实在是…… 想到什么,侯爷眼神凝滞了下。 他记得十九年前,他们那时候,还年少气盛,没少和当时的镇南侯府大少爷,也就是如今的楚大老爷比武切磋。 他还记得那天,楚大老爷弯弓射箭,别看楚大老爷有些纨绔,射箭术堪称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那一天,却破天荒的失手了。 大家都很惊呆,望着他道,“怎么会失手呢?” 楚大老爷当时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手腕忽然疼了下,像是被刀割了一般。” 之后,京都就传闻皇后割腕的消息。 楚大老爷和皇后是一对龙凤胎,皇后割腕,他也有感觉。 可楚大少爷受伤,皇后却感觉不到。 龙凤胎是会遗传的。 镇南侯生了一对龙凤胎,当今皇后也是。 楚大少爷是楚大老爷所生,是他抱回的外室庶子,没人知道他生母是谁,何时出生,会不会他其实是龙凤胎中的一个? 侯爷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很大,再见楚北戴着面具。 侯爷想都没想,就走过去,要摘下他的面具。 可是还未碰到呢,卫风和卫驰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阻拦侯爷道,“侯爷,请住手。” 侯爷手已经碰到楚北的面具了,却被卫风抓紧了。 侯爷眉头皱紧,这两个暗卫武功不错,躲在房梁上,他居然都没发现。 卫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到当初清韵也是要看爷的脸,只能说父女如出一辙。 卫驰站在一旁,寻了个由头道,“侯爷,爷脸上的面具有毒,轻易不能碰触。” “有毒?”侯爷笑了。 这样的理由,他会信? 况且他女儿医术不凡,便是中毒了,又有何妨? 不过就冲他是楚大少爷未来的岳父,清韵的爹,两个暗卫就敢如此大胆的抓紧他的手,可见楚大少爷的脸,当真是不能瞧了。 越是这样,他越是好奇。 做岳父的看自己女婿的脸有何不可? 要是哪一天,他将面具摘下,在街上遇到,岂不是相见不识? 卫驰看着清韵,希望她能帮忙说两句好话,清韵说好了,可惜是火上浇油,她望着侯爷道,“父亲,你还是别看楚大少爷的脸吧,谁看,暗卫就要谁的命呢。” 卫驰直接凌乱了,哪有三姑娘这样嫌事情不够乱的啊? “三姑娘、侯爷,你们别为难属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卫驰行礼道。 侯爷看了看卫驰,又看了看抓着他手的卫风,最后眸光落到楚北的脸上。 侯爷笑了。 一个外室所出庶子,还一身的毒,医治了六年,都没能医治,要换成旁人,估计早放弃了,可镇南侯府没有,镇南侯很看重楚大少爷,甚至隐隐有超过楚二少爷的势头。 楚大少爷的身份绝不简单。 加上,他又带着面具,问题应该是出在他生母的身份上,要是他是龙凤胎中的一个,那容貌必定和另外一个酷似,至少有七成相似。 卫风虽然抓着侯爷的手,可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要是侯爷一定要看爷的脸,他该怎么办? 真的要当着三姑娘的面和侯爷打架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小忙(二更) 卫风不敢和侯爷硬碰硬,以免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知道,清韵是站在侯爷那边的,且不说她一直对爷的容貌感兴趣,就一个在家从父,她就越不过去了。 卫风思岑再三,决定赌一把,他松了手,恭谨的跟侯爷赔礼。 他赌赢了。 侯爷把手收了回来,没有要看楚北的脸,他堂堂侯爷,还不会为难两个暗卫,要看女婿的脸,还得要用武力,说出去没得叫人笑掉大牙,等回头跟镇南侯说一声,正大光明的看便是了。 侯爷走了,临走之前,又看了楚北几眼,眼神有些复杂。 像是同情他,又像是透过他,在同情另外一个人。 就凭兄妹之间的感应,就伤的这么重了,另外一人,必定伤的更重,十有八九…… 能让楚大少爷戴着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来守护的人,必定对他对镇南侯府很重要。 侯爷轻叹一声,迈步走远。 清韵觉得纳闷。 她怎么觉得父亲像是知道楚大少爷为何内伤似地? 是错觉吗? 不管是不是错觉,侯爷走了,没有多言半个字。 楚北还昏睡不醒,清韵一直守在床边,唯恐他病情反复。 卫驰站在一旁,问道,“爷什么时候会醒?” 清韵摇摇头,“不知道。” 说完,吩咐丫鬟道,“熬些燕窝粥。” 熬燕窝粥,是让楚北醒来可以吃,他内伤严重,又吐了那么多血,需要吃东西。 可是粥熬好了,楚北一直没醒,反倒是清韵,午饭吃不下,被丫鬟逼着喝了一碗燕窝粥。 楚北醒来时。天边晚霞都散尽了,华灯初上。 他醒来时,眼睛疲乏的像是粘在一起,只有唇瓣在动。有些渴。 就这样,清韵喂他喝了一碗药。 之后再喂了一碗粥。 然后,楚北继续昏睡。 转眼,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青莺和喜鹊两个见清韵一直守在小榻前。就连平时习惯的小憩都省了,脸上带了疲乏之色,便上前道,“姑娘,你也累了一天了,该歇息了。” 卫驰也道,“属下送爷去书房。” 楚北留在这里睡肯定不行,清韵不可能整晚不睡觉,他们暗卫不能在她睡觉时,还守在屋子里。 可是人不在。万一清韵心血来潮要看楚北的脸怎么办? 送楚北去书房是最稳妥的。 不妨碍清韵睡觉,要是有什么事,还能找清韵。 清韵也有些困了,送楚北去了书房后,没留一会儿,她就回屋了。 舆洗了一番,就上了床。 只是一夜翻来覆去,久不能寐。 楚北的病,找不到病根,就像是一根刺卡在清韵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啊。 第二天醒来,清韵觉得脑袋有些涨疼。 青莺和喜鹊进屋伺候。知道清韵关心楚北,不等她开口询问,青莺就道,“姑娘,奴婢方才去见楚大少爷了,睡了一夜。他好多了,早上醒来,吃了一碗血燕窝。” 清韵听得略微放心。 喜鹊就道,“姑娘昨晚肯定没睡好,这会儿时辰还早,也不用跟秋姨娘学规矩,再睡一会儿吧。” 清韵头疼着呢,听到楚北没事,她提紧的心略微放松了些,这不,又睡了过去。 这一夜,不仅清韵没睡好,同样没睡好的,还有大夫人。 清韵是担心楚北的身子睡不着,大夫人是担心加害怕。 她担心秋姨娘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啊,别看秋姨娘现在不争不夺,可没有做娘的不为儿女考虑的,她扶正的可能性很大,她绝不允许侯府有人跟她平起平坐! 清韵头疼,还能再睡一会儿。 可大夫人必须得起床,还有四天,清韵就要出嫁了,她必须打起精神来,把喜宴办的漂漂亮亮,不能让老夫人生了扶持秋姨娘的心。 丫鬟伺候大夫人起床,洗漱打扮之后,大夫人服了粒养神丸,用来提神醒脑的。 丫鬟端了饭菜来,她坐下来吃着,胃口不是很好,她看着一桌子的菜,根本就不想动筷子。 “大厨房给碧月居送什么吃的去了?”大夫人问道。 丫鬟站在一旁,忙问道,“昨儿知道秋姨娘怀了身孕后,侯爷和老夫人都让人去大厨房传了话,秋姨娘要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大厨房怕做的饭菜不合秋姨娘口味,特地拟了菜单,送去碧月居,让秋姨娘挑了再做的……” 越说,丫鬟声音越低,因为大夫人脸色很难看。 现在大厨房管事是老夫人的心腹,大夫人就是想收买都收买不了,尤其做事用心谨慎,难抓到错处,大厨房的管家权,大夫人一直想收回来,可是一直没机会。 “不过是一个妾室怀了身孕,就这般捧着,迟早要爬到大夫人您头上来!”碧春愤愤不平道。 大夫人冷笑一声,“爬我头上来,也不怕摔断她脖子!”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穿着青色裙裳的丫鬟福身道,“大夫人,拂冬姑娘求见。” “拂冬姑娘?”大夫人眉头敛紧。 她对这个名字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碧春便提醒道,“大夫人,您忘记了,拂冬姑娘就是那救了五姑娘的许姑娘啊,还是您赐的名呢。” 大夫人这才想起来,想到许姑娘,大夫人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激。 要不是许姑娘仗义相救,清柔这辈子可就毁了。 “快请,”大夫人连忙道。 丫鬟就出去了,很快,许姑娘就进来了。 她一身丫鬟打扮,模样清秀中透着些伶俐。 她进了屋,规矩的福身行礼,“拂冬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心情不好,但见到她,脸上还忍不住露了三分笑意,“你是清柔的救命恩人。不必多礼,对了,这些天,你找到你弟弟没有?” 拂冬摇头。有些失望道,“还没有。” 大夫人就宽慰她道,“这事急不来,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拂冬连连点头。 大夫人笑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拂冬进府,就安排她住芙柔苑,沐清柔却在佛香院受罚,是以这么多天,大夫人并没有去过芙柔苑,也没见过她。 今儿她忽然来,肯定是有事。 拂冬点头道,“这些天,拂冬几乎天天出府去找弟弟,昨儿遇到了一同逃难的姐妹。拂冬想,可不可以也让她进府伺候?” 这个要求,着实没理了。 府里的丫鬟,都是人牙子领来,精挑细选才留下的,还没有走后门的呢。 大夫人有些犹豫,虽然拂冬救过沐清柔,可现在是侯府丫鬟了,哪有这样拎不清的?必须要敲打敲打了。 这厢,大夫人还没开口。拂冬就道,“请大夫人屏退左右,拂冬有几句话想和您单独说。” 大夫人怔了下,再看拂冬时。只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 碧春几个心有不满,可是却不敢违逆大夫人,只能福身告退了。 等丫鬟走后,大夫人才望着拂冬道。“说吧。” 拂冬没有说话,她走上前,拿了块令牌给大夫人看。 大夫人看着令牌,直接愣住了。 拂冬笑道,“那点小忙,大夫人可愿意帮奴婢?” 大夫人眉头敛紧,她没有立即回答。 她不傻,拂冬被清韵所救,要为奴为婢,报答救命之恩,却被回绝了,又救了她女儿,进得侯府来,一定要做丫鬟。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就是冲着清韵和镇南侯府来的。 那小贱蹄子,她正愁不知道怎么收拾,有人要代劳,她何乐而不为? 还有镇南侯府,想到镇南侯府的暗卫,帮清韵算计她,大夫人就一肚子邪火。 “这个忙,我帮了。” 又睡了一个时辰,清韵醒来,精神饱满了许多。 她洗漱穿戴完,便去了书房。 她进屋时,楚北正将一碗药,一饮而尽,那样子,倒像是喝酒似地。 清韵见了,放心一笑道,“好转了许多。” 卫风趁机奉承道,“三姑娘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是爷的救星。” 清韵两眼一翻,“少拍马屁。” 卫风瞬间凌乱。 清韵望着走到楚北跟前坐下,抓了他的手,帮着把脉。 脉象比昨天要稳定了许多,却也多了三分心悸、慌乱和焦灼。 清韵眸底闪过一抹狐疑,他在害怕什么? 就连眼神,都不复以往的镇定从容,睥睨天下的气势,反倒像是受了伤的麋鹿,叫人忍不住想呵护。 “你之前有过忽然受伤的情况吗?”清韵问道。 清韵喜欢研究疑难杂症,越是难治的病,她越是感兴趣,不论楚北是因何吐血,她非得查出来不可。 楚北摇头。 虽然他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可是他不敢相信。 他绝不相信! 知道楚北心情不好,清韵站起来道,“你内伤太重,要多休养,我就不打扰你了。” 清韵出了书房,转身去了药房。 她得帮秋姨娘调制养胎丸。 这一忙,便是一个多时辰。 她要多调制一些,过几天,她出嫁了,就不那么方便了。 除了养胎丸之外,清韵还制了几粒药丸,怕万一有人要害秋姨娘腹中胎儿,可临时保命。 还有宁王妃,她之前准备的药丸,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吃完了。 她应该要去帮着把脉,看看需不需要换个药方。 事太多太杂,有些顾不过来了。 这边正忙着呢,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是绿儿在敲门,她道,“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春晖院一趟。”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教训(君若无言和氏璧+) 清韵应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活,去了春晖院。 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和周梓婷外,还有大夫人。 老夫人神情慈蔼,面色温和透着宠爱,大夫人神情则是疏远和淡漠。 清韵上前,福身请安,然后问道,“祖母和母亲找清韵来可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见了清韵,长满褶子的脸上就忍不住绽放出笑来。 以前,清韵就乖巧懂事,经过秋姨娘一番调教,学了规矩礼仪后,越加的端庄有礼,进退有据了。 只可惜秋姨娘怀了身孕,又有些反应,不然清韵还能在出嫁前把规矩学全了。 “还有什么规矩礼仪,秋姨娘没有教你?”老夫人淡笑问道。 清韵还未说话,周梓婷就笑道,“祖母,三表妹聪慧异常,要不是我拖累,秋姨娘早教会她了,昨儿秋姨娘原打算教我们皇家祭祀和帝王典礼,今儿教什么,倒是没说。” “皇家祭祀?帝王典礼?”大夫人听得怔了下,“她怎么连这个都教?” 清韵要嫁的不过是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以他的身份,能参加皇家祭祀和帝王典礼? 就算他能参加,还能带着女眷一起? 便是连她都不一定能参加好么! 想着,大夫人就笑了,“连这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教,也难怪秋姨娘劳心伤神了。” 话里话外,都是怪秋姨娘是自找的。 老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秋姨娘只要教清韵一些寻常的,比如迎来送往,再就是和权贵夫人之间如何相处就行了,没想到秋姨娘教的这么全面。 清韵站在一旁,道,“当初,秋姨娘教我们这些的时候,清韵也很诧异。觉得没必要,但是秋姨娘说,她是奉命教清韵,只要她会的知道的都教。否则就是违抗圣命。” 人家不嫌麻烦教她,她就得学啊。 不过,她对皇家祭祀和帝王典礼更加感兴趣些,毕竟她不知道。 老夫人听得一笑,道。“多知道些,总不会坏事。” 老夫人说完,大夫人就望着她,笑道,“秋姨娘怀了身孕,请大夫来帮她诊了脉,和清韵说的一般无二,甚至清韵说的还更细致些,我见她也是会开药方的,所幸离出嫁还有几天。不妨给秋姨娘制些养身保胎之药,帮她稳胎。” 听大夫人说这话,那叫一个贤惠,简直叫人刮目相看啊。 她不是最希望秋姨娘保不住胎的吗,怎么还会让她帮忙? 清韵心中一转,就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了,侯府上下都知道她会医术的事,而且医术不凡,侯爷昨天还去了泠雪苑,大夫人猜也猜的出来是为了秋姨娘去的。 既然知道侯爷会要清韵帮秋姨娘稳胎。她说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 不说,没人会怪她。 但是说了,就能彰显她贤惠大度了,她看重侯府子嗣。绝不是跟大家想的那样,希望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原本老夫人对大夫人还存了三分戒心,听她这么说,她心略宽了几分。 望着清韵,老夫人有些怀疑道,“你会制安胎养身的药丸吗?” 清韵还未答应。大夫人就笑道,“怎么可能不会呢,之前我还纳闷,若瑶郡主怎么就和清韵走的那么近呢,到昨儿我才反应过来,宁王妃怀了身孕,定是清韵帮着治了,宁王府欠着清韵的恩情,才会一再送钱来。” 听大夫人的话,清韵眉头皱了下,她帮不帮宁王妃保胎,关她什么事,她要这样猜测,对她没好处啊。 不过,宁王妃的事,确实叫人起疑。 宁王妃为了保住腹中胎儿,是遍请大夫,现在知道她会医术,却没有人来请过她帮忙,尤其她和若瑶郡主还走的很近,就更应该请她了。 只怕,宁王妃腹中胎儿保住的事,宁王府不少人都知道了。 宁王妃的事,清韵不愿多谈,她只站在那里,笑道,“母亲放心,秋姨娘教我规矩礼仪,腹中怀的又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一定会帮她的。” 大夫人的脸就隐隐难看了,她放心,她放哪门子的心,这小贱人故意戳她伤口! 清韵就是故意的,谁让她口是心非了。 那边,孙妈妈端了个匣子过来,放在老夫人身边的小几上。 老夫人摸着匣子,望着清韵道,“这是你娘留下的陪嫁,你和清凌两个平分,清凌早早的出嫁了,你的一半,当初赔染姐儿用了一万两,余下的都在这里了,给你做压箱底。” 闻言,大夫人眉头皱了下,她没想到老夫人会把江氏留下的东西都给清韵做压箱底。 压箱底,除了那些教女儿行房之物外,就是私房钱了,不放在明面上给人知道。 江氏一半的陪嫁有多少,大夫人心底清楚,她原打算把这些放在陪嫁里,那样公中就少掏一部分。 现在做了压箱底,那公中不就得多掏了? 这一点,大夫人绝不允许。 她站起来道,“老夫人这样做不妥,当初清凌出嫁,姐姐留下的一半陪嫁给她做了嫁妆,大家都知道,现在轮到清韵却做了压箱底,外人问起来,还以为老夫人你偏私清凌,把姐姐的陪嫁全给了她,轮到清韵就没了呢。” 偏私沐清凌? 偏私她,会把她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 清韵只觉得讥讽,她想讽刺大夫人两句,又怕老夫人听了心里不舒坦,再者,现在顾明川身子渐好,没必要再提以前那些事了。 见老夫人眉头微皱,有些不悦,有些思量。 虽然大夫人说这话,更多的还是私心,但不否认,她说的还有三分道理。 她也知道老夫人疼她,想多给她些傍身之物,她笑道,“祖母。娘亲留给我的陪嫁,还是放在明面上吧。” 老夫人在心底轻叹一声,道,“你娘留下的陪嫁。除了店铺庄子之外,还有不少其他东西,算算也有三十六抬了,再加上镇南侯府送来的,之前皇上和太后赏的。侯府帮你准备的,就超过两百抬了……” 十里红妆固然风光,可风光的背后,也会招小人啊。 侯府嫡女嫁给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这样的联姻,只能算是一般,远比不上郡主公主出嫁。 可陪嫁却越过了郡主,甚至一般的公主,这说不过去啊。 有了清韵这个先例,回头大家肯定会一边想压过清韵。一边咒骂她。 出嫁风头有就行了,没必要钱多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 知道老夫人顾虑,大夫人就笑道,“那就送一百八十抬,其他的东西适当减一点,不可太出风头。” 她说着,老夫人斜了她一眼。 明明只要把江氏的陪嫁当做压箱底就行了,她倒好,那点私心非得写在脸上不可吗? 清韵也无语了,她望着大夫人道。“那皇上和太后赏赐的东西,就当做压箱底便是了。” “那不行,太后和皇子赏赐的东西,都是珍贵之物。放在明面上好看,况且皇上赏的东西,不少人都知道,不给你做陪嫁,指不定还以为我侯府没下了,”大夫人拒绝道。 要是能不给。她会给吗? 实在是逼不得已。 想到什么,大夫人望着清韵道,“对了,还有你自己存的私房钱,有多少,也要跟侯府报备一声。” 大夫人话音未落,老夫人的脸就铁青铁青了,狠狠的剜了大夫人一眼,“说的什么胡话?!” 大夫人也不怕,只道,“老夫人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一般大家闺秀出嫁,也没几个私房钱,知不知道的无所谓,可清韵不同,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以后清韵死了,还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她抬进镇南侯府的陪嫁,是要悉数送回侯府来的。 不知道到底送走了多少,万一将来抬回来的少了,谁知道? 就算生了一男半女,侯府也要知情,万一将来楚大少爷续弦,贪墨了怎么办? 总之,侯府必须要知道。 大夫人理由充分,可是清韵会告诉她吗,她笑道,“母亲思虑的对,清韵有多少私房钱,昨儿已经告诉父亲了。” 你要是有胆量,你就去问父亲。 大夫人脸一哏,想追问都没理由了,那样倒不像是为了清韵好,只是惦记她的私房钱似地。 她忍着怒气,努力挤出一抹笑道,“侯爷知道就可以了。” 说着,她伸了手,丫鬟把一礼单送上。 大夫人接了,递给老夫人道,“泠雪苑丫鬟不少,我派人去询问了,有大半会随清韵陪嫁去镇南侯府,另外一半,大多父母兄弟都在侯府,不愿骨肉分离,我也不好勉强,就从各个院子里挑了人补齐,还有……” 大夫人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然后道,“比起清凌出嫁,侯府给清韵准备的只差陪房丫鬟和贴身妈妈了,这两个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准备。” 陪房丫鬟,那是准备了在清韵不方便的时候,给楚北暖床用的。 因为楚北许诺过,此生绝不纳妾,所以侯府还准备,有些不妥。 可一般大家闺秀出嫁都有的。 另外就是贴身妈妈了,这是给清韵管家用的,沐清凌有江妈妈。 大夫人知道清韵不是软柿子,她准备的人,清韵不会同意,所以干脆不准备了,免得给人话柄,说她往清韵身边塞眼线。 大夫人这样处置,老夫人很满意。 她想了想道,“陪房丫鬟就不必了,至于贴身妈妈,这个必须要有,我看就让蒋妈妈跟着清韵吧。” 蒋妈妈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二把手。 除了孙妈妈,就属她了。 商议了小半个时辰,清韵才出春晖院。 青莺抱着小匣子,紧跟在清韵身后,她道,“姑娘,你怎么要了大夫人给你准备的大丫鬟啊?” 塞进来几个小丫鬟就算了,都是做粗活的,进不了内屋,不妨事。 可是大丫鬟一定要是心腹才行啊。 这一点,她当然知道了。 不过,大夫人明知道她对她存了警惕心,连贴身妈妈都避嫌,又怎么敢在大丫鬟上做文章? “暂且留着吧,等进了镇南侯府,再说不迟。” 丫鬟若是值得信任,她就用。 若是不可用,随便寻个理由贬了,打发了,或是许配人,都可以。 这么点小事,她还不会放在心上。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还有银铃声。 清韵寻声望去,耳畔是青莺的说话声,“是五姑娘她们。” 青莺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悦,真是讨厌,还没到一个月呢,又给放出来了。 沐清柔几个走过来,远远的瞧见清韵,当即骂了一声,“晦气!” 骂完,又换了一副明媚笑脸。 看着她们,清韵并不诧异。 明天,应该就有人来给她送添妆了,沐清柔她们和她姐妹情深,为了她都去栖霞寺祈福一个月,她出嫁,她们肯定高兴的奔前忙后。 果不其然,几人走上前,和清韵相互见了礼后。 沐清柔就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一会儿我们要去逛街。” 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挑衅。 罚她又如何,没到时间,她们不照样出来了? 清韵笑道,“我很期待五妹妹给我挑的添妆呢。” 能出来又如何,还不是为她选添妆? 沐清柔牙关咬紧,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选的添妆,你一定会满意的。” 清韵勾唇浅笑,把路让开。 沐清柔趾高气昂的走了,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 清韵觉得好笑,真是白罚了那么久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姑娘,她们不会在添妆上动手脚吧?”青莺有些担心。 清韵耸肩道,“放心吧,她们不敢。” 就算她们敢,大夫人也不会允许的。 她比以前谨慎小心的多了,这样明显叫人抓到把柄的事,她不会做的。 如清韵所料,大夫人真的不许沐清柔在添妆上动手脚。 为此,沐清柔还很不高兴,“娘,她那么欺负女儿,女儿受够了,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知女莫若母,沐清柔想什么,还能瞒得过大夫人? 大夫人拉着沐清柔坐下,道,“娘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一会儿给自己挑一套喜欢的头饰,至于教训她,放心,会有人教训的,不需要咱们动手。” 沐清柔听得不解,“除了我们,还有谁要对她出手?” 大夫人摸着沐清柔的脑袋道,“是谁,娘不能告诉你,你性子咋呼,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你只要知道是上回闯进咱们侯府杀她的人就行了。” 沐清柔呲牙,“我还以为是谁呢,就那些人,能成功吗?” 上门刺杀,没成功就算了,还送了命,实在太弱。 沐清柔看不上眼。 大夫人有些哽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沐清柔了。 好在沐清柔自己想通了,笑道,“有人收拾她,那女儿看热闹就好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添妆 清韵回到泠雪苑,喜鹊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姑娘,楚大少爷回去了。” 清韵朝书房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人还没走,她或许会挽留下,既然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的内伤有所好转,又有暗卫陪同在侧,回镇南侯府不成问题。 回屋,喝了杯茶,歇了会儿,丫鬟就把午饭端了来。 清韵昨晚吃的不多,早上更是吃的少,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 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竟有些食欲大动。 正吃着呢,紫笺进屋来,道,“姑娘,蒋妈妈带了几个丫鬟来。” 清韵轻点了下头,紫笺就出去了。 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一刻钟后,清韵才放下碗筷。 擦拭了嘴角,又净了手。 等她回身时,丫鬟已经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正在擦桌子。 青莺打了帘子进来,走到清韵身边,有些高兴道,“姑娘,大夫人给你准备的大丫鬟换人了,换成了蒋妈妈的女儿香兰。” 清韵挑了下眉头,道,“让她们进来。” 青莺就出去,领着蒋妈妈还有几个丫鬟进来。 蒋妈妈年纪不大,约莫四十五岁左右,模样白净,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一看就是个行事严谨的人。 她进来,规矩的福身,给清韵见礼。 不等她弯腰下去,清韵便扶了她一把,不是虚扶,用了些力气的。 “蒋妈妈和我太客气了。祖母疼我,才忍痛割爱,将你给了我,蒋妈妈跟着我,是屈才了,”清韵笑容温婉道。 她知道蒋妈妈是老夫人和孙妈妈一起培养的接班人。 再过一两年,孙妈妈就该慢慢放权给她了。可以说。蒋妈妈的前途一片光明。 老夫人这一回,是真的忍痛割爱了。 清韵本想拒绝的,因为她知道培养一个心腹有多难。可是她必须要一个管事妈妈,一般人分量不够。 听清韵这么说,蒋妈妈连忙道,“三姑娘折煞奴婢了。能跟着三姑娘你,是奴婢的福分。旁人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蒋妈妈眼神清明,透着真诚,绝不是一般的恭维,她是真心的。 虽然她在春晖院前途会很好。可是老夫人让她跟着三姑娘,是看重她。 她看人很准,三姑娘性子虽然偏于温婉。但柔中带刚,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虽然她嫁的只是个外室所出的大少爷,但楚大少爷甚是得镇南侯看重,有镇南侯府扶持,前途必然风光。 加上楚大少爷当众说过,此生绝不纳妾,必能免除内宅阴私,日子会很轻松。 主子心情好,做奴婢的才好啊,她所求不多,只要安分度日,再给女儿挑门中意的亲事,她便满足了。 蒋妈妈见了礼,便轮到丫鬟了。 蒋妈妈指着香兰,道,“这是小女香兰,她性子有些笨拙,做事有些一板一眼,但很听话,奴婢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心骨头分离,才求了老夫人给了这么个恩典,谁想老夫人竟给她大丫鬟的身份,把大夫人给您准备的大丫鬟留了做二等丫鬟,大丫鬟责任重大,她实在担待不起,姑娘还是另外选一人……” 她话未说完,清韵便打断她道,“香兰是祖母安排的,必然能胜任大丫鬟,蒋妈妈又何必谦逊,况且,泠雪苑的丫鬟,不论等级,只要忠心为主,我都不会亏待她。” 蒋妈妈连连称是。 另外三个小丫鬟,都长的清秀可人,清韵给她们赐了名字,安排了住处,便让她们都退了出去。 等她们走后,清韵眸光落到梳妆台上的匣子上,道,“拿过来。” 喜鹊就过去,把匣子捧到清韵的跟前了。 打开匣子,一张大红帖子跃然入目。 拿起来,才知道是三张。 一张是江氏留下的陪嫁单子,一张是沐清凌出嫁,从礼单里分走的,另外一张是余下的,也就是给她的。 清韵随便看了两眼,她和沐清凌的礼单,除了少了一万两银子外,几乎没什么差别。 匣子上面是银票,清韵数了数,正好一万两。 可是礼单上写的是六千八百两,多的,应该是老夫人给她的。 银票下面是铺子、庄子还有田产,也比江氏留给她的多了三百亩良田,一个铺子,还有一个四进庄子。 再下面,便是庄子铺子上管事和小厮的卖身契。 清韵眼睛有些湿润,要说老夫人送她的东西不算多,但她知道,这两年,侯府被贬,老夫人为了恢复侯府爵位,送了不少东西出去,留下的东西并不多了。 还能送她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 她知道,老夫人这是在弥补她,而她能弥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清韵让青莺把她手里有的田契和铺子拿来,这些东西要归拢下了。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光是铺子,就有八个之多,有些地段偏僻,有些则是在闹街。 良田就更多了,算上皇上和太后赏的,侯府准备的,镇南侯府送来的,还有她娘留给她的,居然有四千三百亩。 庄子,两个五进的,五个四进的,还有三进的庄子,更是有十个…… 还有首饰,一整套,精致昂贵的,就有二十四套了。 绫罗绸缎,更是数不胜数。 “怎么会有这么多?”清韵忍不住低呼了。 丫鬟捂嘴笑,“姑娘还没算上银票呢。” 这些东西虽然多,但银票才是最吓人的,足足有十八万两呢,不对,是十九万两。方才匣子里那一万两没算上。 怕是连公主出嫁,都没姑娘陪嫁多呢,足够姑娘奢侈的过一辈子了。 想到她有那么多银票,清韵便让青莺拿出来细细数一番。 每一笔钱的来历,清韵都还记得。 这要是都摆在明面上,还不得被人羡慕妒忌死。 做人要低调。 清韵想低调,可是有时候根本就低调不起来。 第二天上午。正好侯爷休沐在家。 清韵拿了调制好的养胎丸和保胎丸去找侯爷。 侯爷打开抽屉。给了她一个锦盒。 锦盒不算大,清韵接了,道。“父亲给我的是什么?” “打开瞧瞧,”侯爷笑道。 清韵就打开了,锦盒里不是她猜的首饰,而是叠起来的几张纸。 一万两银票。外加两个铺子、一个庄子和四百亩良田。 清韵,“……” 见清韵看着田契有些走神。侯爷笑道,“爹爹知道你不缺这些东西,可这是爹爹对你的一番心意。” 清韵脸微微红道,“这些东西。女儿很喜欢,只是想到将来要看一堆的账册,就有些头疼。” 清韵说的是肺腑之言。这些铺子将来要怎么经营,她得好好琢磨。若是每个都花心思,她得累死。 侯爷看清韵苦恼样子,就忍不住头疼,有些人想看,都还没有呢,她还嫌麻烦。 他正要说点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阵敲门声,“侯爷,江老太爷来了。” 闻言,侯爷立马站了起来。 父女两个一起去大门口迎接。 然后,父女两个齐齐傻眼了。 因为不止江老太爷来了,还有四十多个小厮和二十抬绑着大红绸缎的陪嫁。 侯爷见了,就道,“岳父这是……?” 江老太爷笑道,“清韵嫁给楚大少爷,是安定侯府和镇南侯府联姻,更是我江家和镇南侯府联姻,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岂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可这些也太贵重了,都是岳父你的心头好,”侯爷拒绝道。 江老太爷送来的,不是什么田产铺子,也不是什么珍稀古玩,只是些书籍字画。 清韵可能还不识货,不知道有多珍贵,可侯爷知道啊,有些甚至连皇上都觊觎。 江老太爷居然送了二十抬来,这比侯府准备的要贵重的多,一看就知道是个书香世家的女儿出嫁。 看着礼单,清韵见识到了什么叫一个书香世家的底蕴。 江老太爷笑道,“书籍字画,世上有千千万,可外孙女,我这辈子就两个,岂有舍不得的道理?” 江老太爷都这样说了,侯爷还有什么可拒绝的,说实话,这些字画,他看着也眼热啊。 这几天,要不告假在家,慢慢欣赏?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领着江老太爷进府,侯爷一边吩咐周总管道,“这些字画,抬书房去,再多派几个可靠的人守着,不可出半点纰漏。” 周总管连忙应下。 上午江老太爷送了二十抬添妆来,下午沐清凌和顾明川来了。 两人没有抬一堆东西来,只带了两口大箱子。 但是那大箱子不是一般的大,是定国公夫人亲自准备的给清韵的陪嫁。 里面有五百两黄金,五千两白银,还有两匹云锦,四匹蜀锦,还有四套头饰,和一间铺子,一个四进院子。 清韵见了,连忙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沐清凌笑道,“要是能拒绝,我就不带来了,比起明川能站起来,这些东西对定国公府来说,不算什么,你安心收下便是。” 这几年,为了给顾明川看病,花去的钱又岂是这些能比的。 定国公夫人还嫌这些轻了呢,让清韵别嫌弃。 顾明川坐在轮椅上,笑着点头。 清韵收礼收到手软,只能道谢了。 这些是定国公夫人准备的,沐清凌另外准备了一份,她道,“我准备的礼就轻多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清韵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羊脂玉百合花头饰,精致华贵,叫人爱不释手。 寓意更好,百年好合。 更重要的是,这套头饰是沐清凌亲手设计的,花了半个月时间。 礼虽然轻,但情义最重。 清韵抱着锦盒,笑道,“姐姐送我这么珍贵的头饰,还是亲手设计的,这份心意,就胜过一切了,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也给你设计一套。” 沐清凌点头轻笑,在心底由衷的祝福清韵,“那姐姐就等着了。” 清韵把锦盒递给丫鬟,拉着沐清凌进府,一边道,“姐姐在设计头饰上天赋异禀,绝不输给金满堂,我觉得我们两可以一起开个铺子,专门卖头饰,你看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分寸 六月初六,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往年这一天,少说也有五六拨迎亲队伍穿街过道,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 可是今年,却格外的冷清。 先有兴国公府大少爷和东王府琳琅郡主成亲,想在这一天成亲的官宦人家都纷纷避开。 后兴国公府大少爷被楚北一脚揣进牛粪中,琳琅郡主闹着要退亲,这门亲事虽然还没退,但是原定的成亲之日却取消了。 侯爷找镇南侯商议,将成亲之日延期,又延到了这个六六大顺的好日子。 然而,没过多久,又延期到了六月初八。 不少人心底都打鼓了,六月初六是不是不好啊,不然这么绝好的日子,为何镇南侯府不要? 然后,不少把成亲之日定在这一天的小门小户,都跟着延期了,再然后这一天,就冷冷清清的了。 看着窗外的艳阳天,天蓝如碧,干净的看不见一丝的云。 老夫人轻笑道,“镇南侯还怕会下雨,我看这天格外的好。” 孙妈妈站在一旁,笑道,“今儿天气委实不错,寓意又好,不过三姑娘晚出嫁两日也没什么,还能多陪老夫人您说说话。” “是啊,出嫁了,不比在府里,都能见到,”老夫人声音里透了些不舍。 她喜欢清静,也喜欢热闹。 上午时,有一堆模样俏丽,声音柔美的孙女承欢膝下,说说笑笑,人也精神些,下午安安静静的念佛经,为侯府祈祷,这是老夫人喜欢的。 只是府里的女儿年纪相仿,过不了两年,一个个就都要嫁人了,到时候府里会有多冷清。老夫人都不敢想。 老夫人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既高兴,又心酸。 孙妈妈知道老夫人舍不得孙女儿出嫁,笑道。“老夫人,今儿天气好,又有好些大家闺秀来给三姑娘送添妆,这会儿都在花园里玩呢,咱们也去瞧瞧?” 老夫人听得心中一动。笑道,“身子有些惫懒,出去走走也好。” 花园里,甚是热闹。 清韵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大家闺秀来给她送添妆,她也不记得来了多少人了,反正喜鹊说,她已经收到六十份添妆了。 有些人,面生的很,可是都认得她。 一个个亲昵的拉着她说话。偏偏清韵还叫不上名字,那叫一个尴尬啊。 这些大家闺秀都来侯府参加过宴会,清韵邀请过她们,那便算是朋友了,她成亲大喜,做朋友的自然要来送份添妆了。 这样的理由,清韵竟无法反驳。 而且送添妆,是送祝福的意思,只要送,她就得收。不能拒绝。 清韵是千叮呤万嘱咐丫鬟,一定要把谁送了添妆,送了什么一定要记清楚了。 收了人家的礼,将来自然要还礼了。不然就太失礼于人了。 看着好好的添妆,渐渐演变成添妆宴,清韵都觉得,这些个大家闺秀来给她送添妆反倒是其次,来玩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侯府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大家闺秀来给清韵送添妆。加上又时值正午,这些大家闺秀玩的高兴,一点打道回府的意思都没有。 人家来送添妆祝福,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吧,这不大厨房就犯难了,不知道准备什么吃的好,仓促准备,怕有失水准,到时候侯府丢了脸面,怕挨罚啊。 大厨房管事没辄,这不找大夫人。 大夫人忙着呢,没空搭理她,也是不想搭理,让她来找老夫人。 花园,凉亭处。 老夫人正喝着茶,看着不远处,当初办宴会的地方,不少大家闺秀玩的高兴,那欢笑声,竟是比琴音还要悦耳动听。 老夫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可是很快,阴霾就过来了,大厨房管事柳妈妈急急忙跑来,把大厨房的难处跟老夫人禀告,“奴婢已经吩咐大厨房尽全力准备吃的,可今儿来的大家闺秀实在太多,根本来不及准备……” 有些大菜,是要才宴会前一天,甚至前两天就要准备了。 可没有谁家宴会,连一个像样的大菜都没有的,那会被人笑话死的。 老夫人眉头紧锁,她也知道这不是大厨房的错,她看了看天色,这会儿离吃午饭,就算拖着,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了。 “让大厨房尽量准备吧,”老夫人没辄道。 孙妈妈就道,“老夫人,不如问问三姑娘吧?要是侯府有蛋糕那样的吃食,就算饭菜差一点,好歹脸面上过的去。” 老夫人想了想,吩咐丫鬟道,“叫三姑娘过来。” 清韵正陪那些姑娘玩游戏呢,丫鬟走过来,喊了她一声,她没听见。 丫鬟只能大着胆子拽她云袖了,清韵回头,问道,“有事?” 丫鬟点头,“老夫人找三姑娘去说话。” 清韵看了凉亭一眼,让周梓婷代替她继续玩,她则迈步朝凉亭走来。 迈步上凉亭,清韵便瞧见了柳妈妈。 她脑袋一转,就知道出什么事了,等她行礼时,老夫人就笑道,“祖母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大家闺秀来给你送添妆,还像是约好了一起似地,大厨房来不及准备吃的,你可有办法,让她们玩的高兴,吃的也尽兴?” 老夫人说着,柳妈妈祈求的看着清韵,“三姑娘,大厨房实在准备不及,时间太短了……” 柳妈妈只差没给清韵跪下了,清韵哪能不答应? 这些大家闺秀可是来给她送添妆的啊。 清韵想了想道,“祖母,我尽量帮忙,对了,大厨房大菜来不及准备,怎么也抄几个小菜应付一下。” 柳妈妈连忙道,“小菜没问题。” 清韵便点头了,然后出了凉亭。 迈步下台阶,她便吩咐了青莺几句,青莺睁大眼睛道。“姑娘,那不是为喜宴准备的吗?” 清韵摇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拿来再说。还有两天时间,足够另外准备喜宴上用的。” 清韵打定主意,青莺也劝不了,只能去告诉卫驰了。 清韵走到大家闺秀中间,笑道。“大家先别忙,听说我两句。” 那群大家闺秀便停了下来,清韵笑道,“今儿我很高兴,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朋友来给我送添妆,大家的祝福,让我却之不恭,又受之有愧,看你们玩的热闹,我方才萌生了个想法。不如今儿办个宴会如何?” 清韵的提议,大家一致赞同。 就算她不提议,大家也把今儿当成宴会了,不是宴会,胜似宴会。 清韵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但我要先说一句抱歉,今儿的午餐可能会很简单,只是一些清淡小菜,算作点心给大家填填肚子。晚宴会提前一个时辰,大家吃饱喝足,方才回家,大家意下如何?” 清韵话音未落。便有姑娘接话道,“我怎么觉得我要留着肚子晚上再吃?” 一群大家闺秀哄然而笑。 凉亭处,老夫人摇头直笑。 她们这些人,还是太拘泥了些,既然时间赶不及,又何必强求。直接跟清韵这般说了,午膳只准备一些清淡小菜,提前说一声,便不算失礼。 加上,晚膳再弥补,反而叫大家期待晚宴吃什么。 清韵站在那里,见大家的意思,还真的打算留着肚子,晚饭在吃。 清韵笑道,“大家要留着肚子晚宴上吃,我不反对,但午饭多少吃一点,不然该没力气玩了,我去给大家准备吃的,让梓婷表姐她们陪你们玩。” 站的近的大家闺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今儿是来给你送添妆的,却麻烦你给我们准备吃的,实在不好意思,这不成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吗?” 清韵嫣然一笑,摇头道,“来者是客,让你们吃好玩好,是侯府的本分,何来麻烦之说,今儿宴会到底匆忙了些,等有机会,我再好好宴请你们。” 说完,清韵便福身告退了。 她和柳妈妈去了大厨房,先是安排午膳,六菜一汤,三荤三素,都是一些简单小菜。 虽然那些大家闺秀都说要留着肚子晚上再吃,可是一上午玩的尽兴,耗了些体力,不知不觉一碗饭就吃完了。 吃了晚饭,她们继续去玩,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而且,下午又来了十几个送添妆的,知道她们玩了一上午了,那叫一个后悔啊。 清韵在大厨房,吩咐下人榨果汁,没有一刻停歇。 没有榨汁机,只能用石碾、木碾,再用纱布过滤。 “果汁再弄这么多,这些送冰窖冻上,再榨的就不需要了,”清韵吩咐道。 厨房丫鬟媳妇子连忙应是。 清韵走到桌子旁,上面摆满了杨梅,足有十几盘子,上面撒了糖,晶莹剔透,清韵拿了个塞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叫人精神一震。 她笑道,“把这些端去给那些大家闺秀们尝尝。” 五六个丫鬟就把杨梅端了出去。 那些大家闺秀都吃过杨梅,但大多都是煮酸梅汤,放在冰窖里凉会儿,天气热时,吃起来,那叫一个清爽。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糖拌杨梅的,还是极少,但很好吃。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等吃晚宴,我就要撑了,”有大家闺秀道。 一旁的大家闺秀嗔了她一眼,“那你还往嘴里塞?” “控制不住啊……”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吃晚宴了,我是真的不能再吃了。” 有大家闺秀说着,见另外一大家闺秀把盘子端走,她又改口了,“我再尝最后一个。” “你不是说不吃了吗?” “……就最后一个了,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她吃着酸梅,道,“回去让丫鬟也给我这样做,比酸梅汤好吃多了。” “行了,知道回去能吃到,还一个劲往嘴里塞,先别吃了,去那边玩会儿,不然一会有好吃的,你真吃不下,看你怎么办?” 凉亭处。 老夫人也连吃了几颗杨梅,孙妈妈见了道,“不酸牙吗?” 老夫人笑道,“没那么酸,我也能吃几颗,你也尝尝。” 孙妈妈和老夫人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老夫人让她尝,她也不推脱,便尝了一颗,果然没想的那么酸。 老夫人吐了核,那边柳妈妈急急忙过来,她见了问道,“时间不多了,大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柳妈妈摇头,“奴婢不知道呢,三姑娘一直忙着让丫鬟洗菜切菜,到现在还有好几个灶台没生火。” “还没生火?”老夫人眉头皱紧了。 这时候,应该是大厨房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啊,怎么连火都没生。 柳妈妈只摇头,她不知道呢。 孙妈妈倒是很信任清韵,只笑道,“三姑娘有分寸,咱们静静的等着便是。” 很快,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有丫鬟来请大家闺秀去用晚宴,还是用午饭的地方,却和中午不大相同了。 正堂中间,好几张桌子拼起来,上面摆着青花瓷大盘子,上面摆了各种各样的……生菜。 有洗的干净的小青菜,青翠欲滴,也有切的很薄的牛羊肉,还有豆腐…… 少说也有十几样。 “这是要吃什么?”有大家闺秀小声嘀咕。 然后就听清韵道,“喜欢吃辣的坐这边,稍微一点辣的坐这边,不能吃辣的,坐这边,请大家就坐。” 一群大家闺秀一头雾水的依照自己的喜好坐了下来。 等她们坐下,清韵才道,“我们今儿吃的叫涮涮锅,吃法很简单,那边有洗干净切好的菜,大家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放入锅中,熟了就能吃了,除了自己烫菜之外,还有十几种熟菜、糕点,以及水果和果汁供给大家挑选。” 涮涮锅的吃法,简直闻所未闻,不少人都来了兴趣。 不过现在锅还没有端上来,清韵笑道,“还在准备底料,估计还要一刻钟,大家先品尝下,我为大家准备的甜点。” 说完,青莺就吩咐丫鬟端了甜点来。 看着放在跟前的小碗装的,还冒着丝丝寒气的吃食,一群大家闺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懂这是什么。 有忍不住先吃的,尝了一口,当即冷的直叫,又舍不得吐出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然后才道,“好凉,好好吃!” 第二百五十九章 造化 看着她们喜欢,清韵就放心了。 她准备的是冰淇淋,现在早已经入夏了,天气会越来越热,她还没哪个夏天,是没有冰淇淋的陪伴的。 古代没有,就让它有。 复杂的她做不出来,但是简单的,还拦不住她。 原本,冰淇淋是为喜宴准备的,一来是为了热闹,二来是为楚北的酒楼做宣传。 只要名声打出去,倒不一定非得喜宴上吃不可。 小碗冰淇淋,很快就吃完了,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火锅才端上来。 锅很大,也是清韵让酒楼送来的。 有她亲自示范,加上又很简单,很快,大家就吃的不亦乐乎了,都不用丫鬟帮忙。 烫呼呼,刚出锅的菜,在加上冰凉的果汁,那叫一个爽啊。 老夫人和大夫人一桌,见大家闺秀们吃的呼哧呼哧,她忍不住扶了下额头,哭笑不得。 幸好今儿没有贵夫人来,不然叫她们瞧见了,该生气了。 她们辛苦培养出来端庄大方,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被清韵一个什么涮涮锅就诱惑成了这样,简直有失端庄。 要换做以前,她哪敢想象大家闺秀吃饭,有说有笑,吃到一半,还放下筷子去拿菜的?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时不时就听到一声,“呀,我衣服怎么弄脏了?” 这不是把一群大家闺秀往歪了带吗? 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想着,老夫人鼻子有些酸,清韵后天就要出嫁了,怕是没下回了吧? 正伤感着呢,耳畔就传来孙妈妈的说话声,“老夫人,你尝尝这龙虾,大厨房送了两回来,转眼就没了。好不容易才拿到一点呢。” 老夫人看着放在跟前的小盘子里,有五只龙虾,色泽诱人。 “尝一个,”她笑道。 孙妈妈赶紧帮她剥好。老夫人试了试,笑道,“不错,我吃着比涮涮锅还要好。” 刚说完,那边就传来沐清柔的说话声。“去大厨房催催,多准备些龙虾来,还有这酸梅汤,要冰的,快点拿来……” 她吩咐完,丫鬟就去找清韵了,“三姑娘,没有冰的酸梅汤了。” 清韵笑道,“拿两块稍大一点干净的冰块,放在酸梅汤里端来就行了。” 那边。厨房媳妇子端了一大盘子龙虾来,笑道,“龙虾来了!” 然后,就一堆声音出现了,“我要!” “给我留点儿!” “我还没吃过一只呢,别跟我抢啊!” “赫赫,好辣啊!” “能不能做稍微不辣一点的来?” “那边好辣,我要在你这里吃些清淡的。” 声音此起彼伏,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形象啊? 老夫人,“……” 这也就算了。这些大家闺秀居然吃着还玩了起来,玩抽王签。 整个屋子,那叫一个热闹喧嚣。 老夫人喜欢热闹,可是太热闹了。她架不住啊。 加上吃饱了,老夫人就让孙妈妈扶她回春晖院了,走之前,对大夫人道,“你也忙你的去吧。” 大夫人还没打算走呢,可是老夫人这是在轰她。 她不走也得走了。 没有长辈在。大家就玩的更尽兴了,大家都一样,也没谁会说谁不端庄,端庄久了,难得放荡不羁一回。 一顿饭,吃啊玩啊,整整一个时辰才歇住。 大家玩的很尽兴,又有些小失望。 可惜,沐三姑娘嫁给的不是镇南侯府嫡出的二少爷啊,不然以后这样的宴会少不了,偏偏她嫁给的是外室所出庶子,可没几个当家嫡母会大方的把管家宴会权交给一个庶子长媳,尤其镇南侯府还极少办宴会。 宴罢,清韵送她们出府。 一个个的都依依不舍,再次祝福清韵和楚大少爷。 等送走了她们,周梓婷望着清韵,由衷的钦佩道,“三表妹,这一回,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 谁家宴会,不是提前几日准备,可三表妹只有几个时辰,还把宴会办的叫大家这么高兴,都舍不得离开了。 清韵疲乏的摇头,“我实在太累了,我要先回去歇着了。” 周梓婷捂嘴笑,让青莺和绿儿送清韵回去。 等回了屋,瞧见桌子上堆的小山高的礼物,清韵头皮都发麻。 她忍着疲乏,泡了个热水澡,便上床歇下了。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醒来,清韵便打趣她道,“姑娘,有人给你送添妆来了。” 清韵瞬间欲哭无泪。 喜鹊推了青莺一下,道,“是若瑶郡主和江大姑娘给姑娘送添妆来,没旁人了,两人早来了,这会儿在正堂聊天呢。” 清韵赶紧下床,洗漱打扮一番,就去见若瑶郡主。 进门,先挨了一记哀怨的眼神,“你昨儿办宴会,都不派丫鬟告诉我一声。” 清韵连忙赔笑道,“是临时起意,要是送帖子办宴会,哪能少了郡主?” 若瑶郡主坐在那里,嘴撅的几乎能悬壶了,“我想昨儿送添妆的人比较多,不能和你单独说话,才想今儿来的,谁想到竟然错过那么大的热闹,悔的我肠子都青了。” 她怪清韵,更怪自己。 清韵拉着她道,“我知道错了,下回办宴会,一定第一个邀请你好不好?” “还有我呢?”江筱站在一旁笑道。 清韵哭笑不得,“都第一。” 三人扑哧一笑,坐下来聊天。 若瑶郡主送给清韵的是一套红珊瑚头饰,江筱送的是一块玉佩。 两人知道清韵疲乏,只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清韵要送她们出府,被两人阻拦了下来,江筱笑道,“和我们还见外什么,明儿还有的你累呢,你好好歇着,回头我们去镇南侯府找你玩就是了。” 青莺送她们出府。 清韵回屋吃早饭。 她本想好好歇一歇。可是哪有歇的时候。 一群丫鬟婆子来泠雪苑,挂红绸,贴喜字,忙的很呢。 临到傍晚的时候。蒋妈妈红着脸,抱着一个锦盒来,递给清韵道,“这是给姑娘准备的压箱底,奴婢放床边了。姑娘一会儿记得看。” 清韵脸腾地一红,像是抹了胭脂一般。 蒋妈妈知道她女儿家皮薄,把锦盒放下,便出去了。 丫鬟拎了热水来,伺候清韵沐浴。 清韵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便上了床。 丫鬟也很累,想到明天还要跟着花轿绕着京都走一圈,丫鬟就想哭,好在四个大丫鬟可以轮流。 丫鬟回去睡觉前,提醒清韵道。“姑娘,你要记得看啊。” 看什么看,不看也知道。 清韵心中腹诽。 可还是忍不住把锦盒拿了过来。 锦盒里出了chun宫图,还有精致的栩栩如生的瓷娃娃,足足三十六个。 清韵正要伸手去拿,忽然一阵风吹来,吹的窗户砰砰作响,吹的书乱翻。 寂静的夜里,狂风乱作,还真的挺吓人的。 喜鹊和青莺才脱了衣服。还没上床呢,听到窗户响,赶紧过来,帮清韵关窗户。 彼时。清韵已经躺在被窝里装睡了。 两丫鬟帮她掖了掖被子,只留了两盏灯,便出去了。 夜风吹在身上,还真是凉。 青莺忍不住道,“明天不会下雨吧?” 喜鹊呸呸两声,“不许乌鸦嘴。” 嘴上这样说。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忧,怕明天会下雨。 喜宴上下雨,且不说人受罪了,就是那十里红妆,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那些绫罗绸缎可浸不得半点水啊。 风,呼呼的刮了一夜。 谁都担心会下雨,侯爷怕江老太爷送的那些字画会被雨淋湿,连夜吩咐下人一个个的用油纸包裹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夜,侯府一点都不清闲。 然而,一夜过去,一滴雨都没下,只是风很大。 老夫人起的很早,跪在佛前,诚心祈祷,“今儿可千万别下雨啊,就算要下,也等到花轿抬到镇南侯府,拜过天地再下。” 祈祷完,又念了三遍佛经。 孙妈妈过来请老夫人吃饭,然后道,“老夫人,全福娘娘已经来了,这会儿应该帮三姑娘梳头了。”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她去偏屋用饭。 侯爷正好进来,敛紧眉头道,“六月初六,日子好,天气也好,非得要延迟两天,这倒好了,遇上这么狂风乱作的天气,万一下雨了可怎么办?” 不止侯爷有怨念,老夫人也有啊,可是六月初六都过了,再抱怨有什么用,她笑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认命了,想想那些迎亲嫁娶的碰上下大雪,不也认了。” 侯爷叹息一声,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边,侯爷不抱怨了,那边镇南侯却是怒的不行。 “什么今天是黄道吉日,比六月初六更合适成亲,哪里合适了?!”镇南侯气的脸都泛青。 镇南侯府上下都无语了,说六月初八合适成亲的是老侯爷您好么,没别人了啊。 楚大老爷望着老侯爷问道,“父亲,是慧净大师说今儿更合适北儿和沐三姑娘成亲的?” 老侯爷没好气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就是慧净大师让父亲改了主意,换做旁人,还没那本事。 可看着外面的天,还有被风吹飒飒作响的树叶,他实在没看出来,今儿哪里吉利了。 再说栖霞寺,一小院前。 慧净大师望着天空,凝视半晌。 他呢喃道,“雨过天晴云破处,诸般颜色作将来。” “罢了,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二百六十章 任性 清韵从没想过,在古代成亲会这么的麻烦和累,辛苦的她恨不得说不嫁了。 一大清早,洗漱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有的只是蒋妈妈拿棉线扯她脸颊上的汗毛,疼了还不许她吭声。 刚拔完脸上的汗毛,便有全福娘娘来帮她梳妆,一边梳头发,一边说吉利话,没有一句是重样的,着实长了回见识。 梳发髻,戴着沉重的恨不得能压断脖子的凤冠,然后坐在床上,等花轿来迎娶她。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清韵觉得太迟,可事实上,算早的了。 知道楚北身子骨差,受了严重的内伤,加上天气又不好,侯爷特地叮嘱了拦路官,意思意思就放楚北进侯府,他可不想瞧见新郎官劳心伤神,来迎娶媳妇,结果累的吐血倒在侯府,那岂不成入赘了? 外面唢呐吹的欢,鞭炮更是不要银子似地,一直响啊响,响人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炸响声。 清韵出闺阁,一般是哥哥或者弟弟背她出去,可惜侯府大少爷几年才九岁,身子骨弱,哪里背的动清韵啊。 这不,老夫人请了二房的沐文信来背清韵。 自从上回侯府办了宴会,尚书府端着架子不帮忙,二房乐意相助后,侯府和二房的关系是越走越近。 送清韵出嫁,沐文信更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过今天,沐文信也是够窘的。 他背清韵出闺阁,还没出泠雪苑呢,一阵风刮来,直接把清韵的大红盖头吹飞了。 好巧不巧的吹到了鞭炮处。等鞭炮炸完,清韵绣了半个月的大红盖头,脏了不说,居然有了好几个破洞。 饶是嘴巴伶俐的喜婆,看到那破了的盖头,也词穷了。 真是邪了门了,她帮人送嫁二十多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邪门的事。这亲事不吉利啊。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这可是皇上赐婚,不嫁也得嫁啊。赶紧道,“还没出闺阁,赶紧换个盖头来。” 可谁出嫁,会准备两个盖头? 没有盖头。不能走啊。 沐文信只能背着清韵站在那里等着了,可怜眼睛里进了沙子。眨眼睛都疼,眼泪直流,不能擦一下,更不能走回头路。不然不吉利。 要说侯府盖头也有不少,丫鬟赶紧去拿了当年江氏出嫁用的盖头来帮清韵盖上,这才能继续走。 清韵无语了。她当初就跟侯爷说,她就穿娘亲的嫁衣出嫁。结果被侯爷一口否决,谁想到头来还是用上了? 忍着眼睛不适,沐文信背着清韵去正堂,拜别侯爷和老夫人。 彼时,楚北已经在正堂等候了,和她一同跪拜。 本来该哭嫁的,可是清韵哭不出来,再加上的大家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只想着清韵赶紧出嫁,早点拜堂,他们早些安心。 拜别父母,跪谢了养育之恩。 沐文信再次背着清韵,出侯府,坐上花轿。 楚北翻身上马,骑着油毛顺滑,绑着大红绸缎的马,朝前走去。 清韵坐在花轿里,受尽颠簸,等花轿走远了,过了两条街,侯府的嫁妆还没有抬完。 要依照规矩,楚北得领着花轿绕着京都走一圈,大约要两个多时辰。 等他们到镇南侯府,天边差不多有晚霞了。 婚礼,一般都是在黄昏举办,新人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之后,新娘坐床,新郎给宾客敬酒。 但是,今天的风实在是大,楚北身上的内伤,才好了一半,不吃不喝,还不能方便,各中煎熬,谁成亲谁知道。 娶个喜欢的,再苦再累,心里也甜的像是抹了蜜。 要是娶个不喜欢的,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楚北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他更舍不得清韵受累,这不,走了两条街后,他道,“不走了,直接回镇南侯府!” 楚总管跟在身后,有些不赞同道,“大少爷,这不合规矩。” 楚北不以为然,“规矩也是人定的,回府!” 楚总管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也知道今儿天气不大好,可成亲大事,一辈子就这一回,吃点苦也是值得的,大少爷就忍忍吧,怎么也挨过中午吧,这会儿侯府正在接待宾客呢,花轿这会儿抬回去,肯定会乱成一锅粥的。” 楚北很固执,但楚总管却是个会捏人死穴的,他道,“早早的把沐三姑娘迎娶回去,对她不好,我知道大少爷不信,可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当是为了三姑娘,大少爷再忍忍?” 楚总管这样说,楚北还敢拿清韵冒险吗? 他只能骑在马背上,由卫风牵着一步步往前走。 风满楼,二楼。 窗户敞开着,一男子倚窗而立,看着楚北骑马过来,风很大,吹的他侧过脸去。 本来四平八稳的花轿,在狂风乱作下,竟吹的东倒西歪。 里面的人有多受苦,可想而知了。 安郡王依窗轻笑,正好有风吹来,一片绿叶吹过窗前。 他手轻轻一动,两只便紧了绿叶,他笑道,“扶龙之气?帝后之命?嫁给一个外室所出庶子,上苍都看不过去,要阻止了吗?” 一旁暗卫笑道,“阻止他们的不是上苍,是镇南侯。” 六月初六,多么阳光明媚的日子啊,非得要延迟两天,选了这么个倒霉日子,这对新人,当真是可怜啊。 尤其楚大少爷身上的毒还没解,这么辛苦的把媳妇娶回去,连洞房花烛都做不到,还有比他更可悲可叹的人吗? 风很大,安郡王手拿着绿叶,一个不留神,绿叶就被吹飞了。 好巧不巧的落在楚北的身上。 安郡王眉头皱紧了下,对那片绿叶很是不爽。在他手里待的好好的,非得要去楚北的怀里。 正巧这时,一只白鸽飞过来,落在窗户旁。 “是信鸽,肯定有好消息传来!”暗卫欣喜道。 安郡王嘴角轻弧,抓过信鸽,从脚腕上取下竹筒来。 然后把信鸽往空中一抛。 他打开信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大患已除。爷高枕无忧矣。 安郡王笑了,笑声酣畅淋漓,透着肆意和愉悦。 暗卫还从未见他这样高兴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安郡王为什么高兴。 暗卫当即跪下,道,“属下恭喜爷如愿以偿。” 除掉了大皇子。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安郡王又看了纸条两眼,确定没有看错。笑道,“不要小觑了镇南侯府,就算没了大皇子,照样可以扶持别人。” 暗卫笑道。“属下从不认为,还有别人可以与爷一争高下。” “是时候去镇南侯府送贺礼了,”安郡王笑道。 再说楚北。骑在马上,走了一条又一条的街。侯府下人不知道撒了几箩筐的铜钱。 办喜事撒铜钱,这是京都的习俗,让大家一起粘粘喜气,也添些热闹。 花轿里,清韵被颠的七荤八素,她敲了敲花轿,喜鹊就问道,“姑娘?” “还要多久才到啊?”清韵透着有些碎,透着祈盼。 喜鹊有些心疼她,道,“姑娘,还要一个时辰呢。” 清韵,“……” 快哭了有些有,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等她再问的时候,回答她的是秋荷了,“姑娘别急,还有半个时辰就落轿了。” 还有半个时辰…… 幸好今儿天不热,不然她得热晕在花轿里不可,时间啊,你倒是过的快点啊。 只后悔她没带银针在身上,不然真恨不得扎晕自己,也免得受罪。 盼啊盼,总算是盼过了半个时辰。 香兰道,“姑娘,已经看到镇南侯府了,要不了一会儿就到了。” 清韵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看到点曙光了。 她揉着脖子,身子坐直了些。 一会儿后,香兰就道,“姑娘,奴婢看到镇南侯府大门前的石狮子了!” 香兰的说话声淹没在鞭炮和唢呐声中。 鞭炮声中,还有司仪喊道,“落轿!” “请新郎下马!” 下马了,接下来就该射轿门了吧。 果然,司仪喊道,“请新郎射轿门。” 清韵清楚的听到,箭射在轿门上的声音,一颗心紧张的扑通乱跳。 楚北连射了两箭,就在他拿了第三支箭,要射出去时。 远处,一匹骏马飞驰过来,马背上驮着个黑衣劲装男子。 马飞奔过来,在镇南侯府前停下。 黑衣男子身子一动,就滚了下来。 他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大喜日子,切忌见血,尤其是这男子一身血的倒在侯府门前,实在是不吉利啊。 卫风见了,心顿时凉了半截,“爷,是卫兴!” 楚北拿着箭的手一抖,那支箭射偏了,直接从花轿上空射了出去。 楚北把手中剑一丢,就蹲下去看卫兴,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声音颤抖,带着恐惧。 卫兴嘴角干裂,话都说不清楚,只用手去掏胸前,像是要拿东西,嘴里含糊道,“大,大……死!” 说完,人就晕死了过去。 楚北心掉进冰窖,他从暗卫胸前摸出一份信。 随手撕开,瞥了两眼。 他双拳攒紧,整个人都带了暴戾之气,什么也没说,直接翻身上了马,道,“花轿抬回安定侯府,我择日再娶!” 说完,人已经骑马走远了。 花轿临门,新郎却跑了,这样的变故,叫人匪夷所思。 镇南侯府下人赶紧去禀告镇南侯。 镇南侯气的拍桌子,“有什么事,比他娶媳妇更重要的?!” 卫风什么都没说,把信送上。 镇南侯看了,直接惊站了起来,脸色青的可怕,像是随时要癫狂一般。 他手一动,信就在他手里成了灰烬。 其他人见镇南侯这样,都知道没好事要发生,像是喜事变丧事的感觉。 楚大太太道,“京都还没有花轿都迎回来,再送回去的先例,北儿走了,这喜宴也得完成,让彦儿代他拜堂吧?” 楚大太太是一番好意,但是镇南侯并不领情,“既然没有先例,我镇南侯府就开这个先例,把花轿抬回安定侯府先。” 话音未落,镇南侯已经在正堂外了。 楚大老爷紧随其后。 楚大太太头疼,真是有其祖,必有其孙,做事太任性,这一大烂摊子,两人甩甩手就走了,留给她收拾。 “行了,把花轿抬回去!”楚大太太没好气道。 可怜清韵,坐在花轿里,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楚北的话,她听见了。 他居然丢了她,骑马跑了,到底什么事,比跟她拜堂还要重要的? 清韵一时气不顺,加上脖子太酸,她难得的任性一回。 直接把盖头揭了,把凤冠取下来,直接丢了出去。 这一举动,着实惊坏了人。 不过也难怪沐三姑娘生气了,坐花轿颠簸了一天,到头来,居然送回安定侯府,是泥人也有三分气了。 镇南侯府不是急着娶她吗,怎么都到家门口了,还闹了这么一出? 楚大少爷任性就算了,镇南侯还由着他,哪有这样骄纵孙子的? 这奇葩事,够京都议论半年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信任 花轿被送回安定侯府时,侯府门前已经点了花灯了。 清韵从花轿中出来,她发髻很凌乱,朦胧光线掩不住她脸上的怒气。 一群丫鬟小厮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花轿被抬到镇南侯府,楚大少爷箭都射了出去,虽然有一支箭没射中,可也算是把三姑娘迎娶回去了,就差拜堂成亲了,可谁想到,还被送了回来? 虽然楚大少爷说择日再娶,可择日是哪一天? 而且,出嫁不是件轻便事啊,不吃不喝,连解手都不行,整个就是活受罪。 受一回都嫌累,他还要三姑娘受两回,真不会怜惜人。 清韵穿着大红喜服,她轻提裙摆上台阶,感觉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带着同情,清韵就忍不住在心底狠狠的咒骂楚北几句。 他就算有要事要忽然离京,可好歹先跟她打个招呼吧,简直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都出嫁了,结果还回了侯府。 下一回,他想娶她,她还不乐意嫁了! 忍着胸腔喷薄欲出的怒意,清韵一步步往前走。 看着清韵有些凌乱的脚步,周总管轻叹一声,继续忙他的,跟着清韵被抬出去的十里红妆,又给抬了回来,得小心安置啊。 清韵累了一天,又饿又渴,在加上心烦意乱,她不想去春晖院了,直接迈步朝泠雪苑走去。 可是她想的很好,只是才走到二门,就有婆子道,“三姑娘,之前春晖院有丫鬟来传话,说是你回来了,让你去一趟。” 清韵抬手,轻揉太阳穴,喜鹊扶着她,迈步朝春晖院走去。 才饶过屏风呢。就听到沐清柔的说话声,她说话声带了同情,但是眸底则满是幸灾乐祸的笑,“今天风大。早上三姐姐你盖头被吹落时,就该择日成亲的,也省的你在花轿上颠簸了好几个时辰,最后再被送回来择日成亲的好。” 想到清韵吃苦受累,沐清柔的心情就格外的好。虽然外面天还阴着,乌云密布,很是压抑。 但是她的心情,却是两个月来最好的一天。 总觉得外面阳光明媚,春光灿烂。 老夫人和侯爷坐在罗汉榻上,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老夫人瞥了沐清柔一眼,眼神带了些不虞。 大夫人心情就不那么好了,她望着老夫人道,“今儿清韵和楚大少爷成亲,不少大臣和夫人来道贺。贺礼我侯府也收了,现在花轿被送回来,楚大少爷丢下清韵走之前,还说择日再娶,也就是我侯府还得再办一回亲事,那些贺礼该怎么办?不送回去,下回清韵再嫁给楚大少爷,侯府就会很冷清,若是送回去……” 送贺礼的人实在太多,要送回去。肯定要她去送,她会累死的。 本来筹备清韵出嫁事宜,她就忙的晕头转向了,本以为清韵出嫁了。她能好好歇几天,没想到会比之前更累。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这事难办,她手里佛珠拨弄着,敛紧眉头道,“楚大少爷走了,镇南侯府还有其他少爷。都能代替他拜堂成亲,为何一定要将花轿送回来?” “和安定侯府一样,镇南侯府也收了贺礼,楚大太太思虑周全,要让楚二少爷代替楚大少爷拜堂,这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可镇南侯却不答应,一定要将花轿送回来,是何道理?”老夫人想不通,问侯爷道。 侯爷摇头,“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要说镇南侯府有意退亲,那不可能,清韵和楚大少爷的亲事,是圣旨赐婚,没有退婚的可能。 而且,楚大少爷走之前也说了,择日再娶。 更重要的是,楚大少爷当众说过,此生有清韵足矣,绝不纳妾。 可到成亲大喜之日,却丢了清韵跑了。 他跑了也就算了,镇南侯和楚大老爷也跑了,丢了满堂宾客,这是件极其失礼的事啊。 还有那骑马回来,浑身是血的暗卫,就是因为他,楚大少爷和镇南侯才失了分寸。 能让镇南侯府如此惊慌失措的,绝非等闲之事。 尤其暗卫还说什么,“大,大……死!” 想到什么,侯爷脸色一变,直接惊站了起来。 他如此激动,倒是把老夫人吓了一跳。 老夫人难得骂道,“一惊一乍的,嫌我老婆子今儿一天受的打击还不够呢?” 老夫人骂了一句,侯爷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大了些。 可要是事情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大皇子真的死了,那京都真的要变天了。 镇南侯府那么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再急,心中再悲痛,也该多忍一刻钟,等楚大少爷拜了堂再说吧? 应该是他猜错了。 侯爷坐下来,望着清韵道,“父亲也知道你今儿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但父亲相信,镇南侯府这么做必定是有苦衷的,明儿父亲会和你外祖父一起去镇南侯府问问清楚,你先回泠雪苑歇息吧,不要多想。” “什么苦衷?再大的苦衷,在那么关键时候也该忍忍吧,他拜了堂再跑,我侯府都无话可说,可怎么能把花轿给送回来?!”大夫人气道。 侯爷听得敛眉,“够了!现在花轿已经抬回来了,再说那些还有意义吗?” 大夫人望着侯爷道,“这一切,都怪镇南侯,好端端的六月初六成亲不正好,非得要改到今儿,不然能有这么多晦气事?” 老夫人听了头疼,“行了,都少说两句。” 侯爷什么都没说,甩袖走了。 看着他走,老夫人轻叹一声,“这办的都叫什么事啊,好端端一桩喜事,竟闹到这般地步,镇南侯府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和清韵出嫁撞到了一起,还偏偏就那么巧了。 清韵上前,福身道,“祖母,是清韵不孝,让你担忧了。” 老夫人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清韵便福身告退了。 她实在累的不行了。 清韵出了春晖院,喜鹊拎着盏灯在前面照路。 走到半道上,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还有些生疼。 “姑娘,咱们走快些,雨越下越大了,”喜鹊有些着急道。 喜鹊着急,清韵却笑了。 担心了一天一夜的雨,总算是下了。 这是时辰,她的陪嫁也都抬进侯府了,就算下雨了也没关系,也算是老天厚待了她一回。 走了几步后,紫笺就带了丫鬟来接清韵。 走到内屋前,清韵抖落身上的雨珠,然后迈步进屋。 才走到珠帘处,就听到青莺愤怒的说话声,“把话说清楚,楚大少爷为什么要丢下我家姑娘走了,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青莺和绿儿两个堵在窗户前,不许卫驰出去。 可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如何拦得住武功高强的暗卫? 可偏偏还就拦住了。 清韵打了珠帘进屋,她瞧见桌子上,有一凤冠,正是被她丢在地上的凤冠。 卫驰把凤冠送了回来。 卫驰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就见到清韵走进来。 清韵走到桌子前,随手拿起凤冠,直接丢给了卫驰,“几斤重的凤冠,我顶了三个半时辰,脖子都快断了,我既然丢了,还送回来做什么?!” 卫驰也知道凤冠很沉,爷今天丢了还坐在花轿里的三姑娘跑了,实在叫人生气,可凤冠怎么能丢呢? “说吧,他到底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事了?”清韵冷了脸道。 卫驰摇头,“爷走的匆忙,那封信,属下没看到,老侯爷给捏成了米分末,但属下知道,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爷不会丢了三姑娘匆忙离京。” “什么天大的事?”青莺撅了嘴道,“镇南府那么多少爷和老爷,他们不能去办吗?花轿抬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楚二少爷和楚三少爷傻站在那里,他们怎么都没骑马走,就楚大少爷跑的比谁都快,娶我家姑娘,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事!” 要不是她家姑娘医术高超,楚大少爷现在能生龙活虎的,救好了他,他却辜负她家姑娘,实在气人。 尤其他身上还有内伤,那么着急的骑马,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走才好,也不怕内伤复发。 有些事,卫驰真想如实跟清韵吐露,可是他不能啊。 卫驰把凤冠默默放下,望着清韵道,“爷今儿不娶你,是他的错,但对三姑娘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属下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还请三姑娘见谅。” 说完,他朝清韵作揖。 然后,纵身一跃,就跳窗户走了。 几个丫鬟气的跺脚。 清韵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不娶她,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 那她还得谢谢他不娶之恩了? 清韵蓦然一笑,笑容清冷如月光。 “摆饭,我饿了。” 声音平缓,和平常并无区别。 几个丫鬟听得,却是面面相觑。 别人不了解清韵,她们清楚啊。 姑娘越是生气,越是喜怒不形于色。 这样的气憋在心里,等楚大少爷回来,姑娘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 因为他不信任姑娘。 连暗卫都知道的事,姑娘却不知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默认 香兰带着丫鬟去大厨房领饭菜,几个丫鬟伺候清韵换下喜服。 晚饭,清韵大快朵颐了一顿。 蒋妈妈伺候在一旁,见她连吃了两碗饭,几盘子菜,更是差点见了底,想劝她少吃些,又不好张口。 又累又饿了一天,原就受尽了委屈,还不许她吃饱,这还是人吗? 等收拾菜盘子时,蒋妈妈吩咐喜鹊道,“姑娘晚饭吃了不少,尽量让她别睡太早,容易积食。” “可不睡觉,也没别的事干啊,”喜鹊望着蒋妈妈,无能无力道。 她总不能让姑娘绣针线看书吧,那样姑娘该恼她了。 说笑逗姑娘开心,她们自己都笑不出来,又怎么让姑娘开心呢。 蒋妈妈轻叹一声,“希望楚大少爷早些回来吧。” 这一夜,泠雪苑格外的平静。 上到主子,下到丫鬟都累的倒床便睡。 睡的早,醒的就早。 天才麻麻亮,清韵就醒了,她躺靠在大迎枕上,脑袋像是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秋荷和青莺两个鱼贯而入。 见清韵醒了,青莺有些怔住,“姑娘这么早就醒了啊?是起床,还是在床上继续躺一会儿?” “起来吧,”清韵声音有些飘忽。 两丫鬟细细打量了下清韵的神情,不像她们想的那样,姑娘不是一夜没睡,只是早醒了些,精神头足着呢。 秋荷捧着衣裳来,对清韵道,“姑娘,今儿穿这套海棠浣花锦裙裳吧?” 清韵瞥了那裙裳一眼,那套裙裳很美,但只有六成新了。 七八成新的衣裳。丫鬟都装在了箱子里,抬镇南侯府去了,如今都在外院呢。 “就这套吧,”清韵掀开被子下床。 衣裳是旧的。头饰更是没有。 饶是秋荷再怎么梳发髻,这回也犯了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清韵对这些并不在乎,“就这样吧。” 刚说完呢,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秋荷心上一喜。应该是喜鹊和香兰把东西要回来了。 她放下紫檀木梳子,道,“奴婢去拿头饰。” 院外,八个婆子抬着四个大箱子来,因为走的急,累的有些粗喘气。 喜鹊不好意思道,“几位妈妈辛苦了。” 然后和香兰给她们塞荷包。 几个妈妈拿了荷包,沉沉的分量,让脸上瞬间迸出一抹笑来,道。“喜鹊姑娘说的哪里话,咱们做奴婢的帮主子抬东西是本分,可不敢说辛苦,不过说实在话,这箱子真是沉啊,胳膊肘都快要断了一般。” 说着,她一边揉胳膊。 箱子有多沉,喜鹊心里清楚,所以才说辛苦的。 而且,今儿要辛苦她们的地方还多着呢。还不知道姑娘要在泠雪苑住多久,哪怕只住十天,这院子也要恢复成姑娘出嫁前的样子。 秋荷走过来,问道。“姑娘惯常用的头饰放哪个箱子里的?” 喜鹊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 秋荷就打了开来,抱着首饰盒便回了屋。 秋荷帮清韵梳了个流云髻,挑了天蓝色吊坠垂在眉心,有点睛之美。 身后,喜鹊几个丫鬟艰难的抬着大箱子过来。 秋荷忙转身去帮忙。 清韵见了就皱眉。忍不住心烦,她迈步往外走。 站在门口,看着树上挂着的红绸,她道,“都给我取下来。” 蒋妈妈走过来,她也觉得挂着红绸不合适,道,“取下来吧。” 清韵在门口站了片刻,紫笺和红笺就拎了饭菜回来,清韵便回屋用饭了。 没事做的她,继续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半道上,碰到了侯爷。 清韵上前请安,侯爷看着她,笑道,“气色比昨儿好多了。” 清韵则问道,“父亲,我今儿能出府吗?” “出府?”侯爷没想到清韵会想出府,他眉头微挑了下,“一定要出府?” 清韵摇头,“也不是一定,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侯爷知道她心情一时间好转不了,只是出府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允许她出去,“容我想想。” 侯爷迈步进春晖院,清韵落后两步。 屋内,老夫人正端在轻啜。 见侯爷来,她微微愣了下,“侯爷这么早就下朝了?” 侯爷摇头,“没有去上朝。” 老夫人把茶盏放下道,“和江老太爷一起去镇南侯府的事,也没那么急,就是下朝回来去也行,或许不用你去,镇南侯就跟你解释了呢。” 她不赞同侯府告假,朝堂上的事,变化诡异,要时时清楚才行。 侯爷坐下来道,“不是我不去上朝,是皇上不上朝,昨晚皇后吐血晕倒,皇上宿醉了一宿,一大清早,孙公公就派了公公来禀告此事,我就是进了宫,也见不到镇南侯。” 清韵听得一怔。 她从不关心侯爷上不上朝的事,就是哪一天休沐,丫鬟不说,她都弄不清楚。 却没想到皇后吐血晕倒了,皇上还宿醉了一宿? 直觉告诉她和昨天她嫁不成功有关。 难道真的是大皇子出事了? 她正想着呢,那边老夫人就问出声了,“不会真的是大皇子……?” 那么忌讳的字眼,老夫人也不敢冒然说出来。 侯爷轻叹一声,“谁知道呢,现在京都揣测纷纭,都说大皇子可能在外犯了险,但并没有什么证据证实这件事。” 但能让镇南侯大惊失色,让皇后吐血晕倒,让皇上宿醉不醒,只可能和大皇子有关。 “要真是这样,我看你和江老太爷也别去找镇南侯了,”老夫人轻叹道。 比起没有迎娶清韵进门,镇南侯失去一个外孙要严重的多。 尤其这个外孙还极有可能问鼎九五之尊的位置,关系着镇南侯府的存亡。 要是大皇子真的没了,安郡王又有太后和兴国公府鼎力支持。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将来安郡王登基,可能会对镇南侯府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连安定侯府都难幸免。 越想,老夫人脸色越难看。 丫鬟奉了茶上来。侯爷道,“我也知道镇南侯心情不好,可花轿无故被退回来,我总要知道缘由,况且有什么事。我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这个或许,侯爷说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看着清韵,道,“父亲知道你心情不好,等这件事弄清楚了,父亲许你外出散心。” 清韵点头应下。 侯爷说完,拍了拍清韵的脑袋,迈步走了。 清韵花轿被退时,天色已晚,加上昨天天气不好。街上行人很少,这事没有流传开。 经过一个上午,京都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伴随而来的自然是造成这件事的暗卫,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皇后吐血晕倒,皇上宿醉,大皇子不幸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么大的事,虽然没什么证据,但足够震惊朝野了。 皇上不上朝,但是满朝文武都闻讯而动。尤其是右相,大皇子可是他未来女婿啊。 一群大臣汇聚议政殿,这是在逼皇上上朝。 皇上却在长信宫守着皇后,对此不闻不问。 太后知道了。凤颜震怒。 这不,带着云贵妃去了长信宫,见皇上宿醉了一宿,就是这会儿,都像是没有醒过来一般,昏昏沉沉的。 太后怒道。“皇上该以江山社稷为重,皇后晕倒,自有太医诊治,你就是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太后说完,云贵妃就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外面都在传大皇子出事了,闹得人心惶惶,臣妾听着也是心神不安,那些大臣进宫,应该是为了这事,他们守在议政殿,见不到皇上是不会离开的,皇上还是去见见他们吧,皇后这里,有臣妾守着呢。” 皇上坐在凤榻旁,他手缓缓攒紧,一双眼睛冷如寒冰。 他没有动。 太后觉得皇上是在忤逆她,脸色更加难看,“皇上若是不去,那哀家去!” 孙公公一听,登时急了,赶紧道,“皇上,奴才伺候您更衣。” 孙公公要扶皇上起来。 皇上抬手拂开了他,望着太后道,“太后想怎么做?” “让大皇子即刻回京,到时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太后冷了声音道,“半个月,他若是不回京,皇上即刻立安郡王为太子!” 闻言,皇上眸底一抹光芒蹿过。 太后以为他会阻拦她,可是皇上一句话没说,反而挑衅似地道,“给朕拿酒来。”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太后气的甩袖而走。 议政殿,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尤其是后妃,有干政之嫌。 满朝文武等在那里,以为皇上会来,谁想到没等来皇上,反倒等来了太后。 而且太后充满怒气的话,像是给原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投进一颗巨石,掀起数丈高的水幕。 “即刻传召大皇子回宫,半月之期不归,皇上会即刻立安郡王为太子!”太后如是道。 右相听得一怔,连忙道,“太后,这事皇上应了吗?” “皇上知道,”云贵妃回道,“他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了。 右相身子一怔,脸上的血色尽失。 皇上不反对,大皇子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镇南侯迈步进来,他望着高高在上穿着凤袍的太后,脸冰冷如霜。 兴国公见了,就道,“皇上都默认了,镇南侯有意见?” 第二百六十三章 恢复 镇南侯冷然一笑,“皇上都答应的事,我岂敢有意见,现在大皇子还在前州查案,有心之人故意散播大皇子出事的消息,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老夫想问一句,若是大皇子半个月内回京了,是不是皇上就立大皇子为太子了?” 这样一问,倒是把所有人都问住了,包括太后。 她眉头紧锁,死死的盯着镇南侯,想从他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镇南侯很镇定,和平常的脸色一般无二。 他越是这样,越是叫大家心中忐忑。 尤其他望着太后道,“太后怎么不说话了?” 云贵妃就道,“皇上没有说立大皇子为太子!” 听到云贵妃说话,镇南侯就呵斥道,“这里是议政殿,有你一个小小贵妃说话的地方吗?!” 云贵妃气的咬紧唇瓣,一双眼睛盯着镇南侯,阴狠如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左相站在那里,他知道镇南侯是在强撑,大皇子出事的消息,没有看到尸身,他就不会接受。 既然皇位是安郡王的囊中之物,又何必这样咄咄相逼呢? 逼急了镇南侯,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啊? 左相望着太后道,“太后,臣以为立储之事非同小可,不应这样儿戏,还需从长计议。” 左相带头,其他大臣跟着附和。 众怒难犯,太后让了一步,“传召下去,命大皇子半个月之内回京,否则严惩不贷!” 最后四个字,太后说的格外的重。 大皇子如果不能在半个月之内回京。那惩罚不会轻。 太后甩袖走了,是越想越气。 她在长信宫撂下那么重的话,皇上都不为所动,敢情是晾准了她过不了镇南侯这一关呢。 安王府,凉亭处。 安郡王在饮酒,不远处,有琴声和曼妙的舞姿。 暗卫过来。将议政殿发生的事。禀告安郡王知道。 然后道,“郡王爷,下一步该怎么做?” 安郡王轻晃着酒杯。“帮镇南侯府找到大皇子的尸体。” 暗卫有些为难,据摊子回报,大皇子身负重伤,必死无疑。 只是他死前。跌落湍急的瀑布下,暗卫搜寻了两天两夜。都没找到大皇子的人,应该是尸骨无存了,怎么找啊? 可要找不到大皇子的尸体,将他死亡的消息公诸于众。镇南侯府不会认命的,那样郡王爷立为皇储一事,就会平添波折。 暗卫转身要离开。 安郡王又叫住他道。“先去兴国公府一趟,楚大少爷离京去找大皇子。让大少爷安分点,别给我横生事端。” “是。” 春晖院,内堂。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清韵就坐在她身边,老夫人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祖孙两说着话。 清韵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坐姿不大好,屁股都僵硬了。 外面,丫鬟上前道,“老夫人,周总管来了。” 老夫人望过去,便见周总管上前来,他行礼道,“老夫人,奴才去镇南侯府问了,是楚大太太见的奴才,镇南侯府昨儿收的贺礼,没有退还回去,楚大太太说了,下回喜宴从简,不再大操大办。” 喜宴从简? 那不是太委屈清韵了? 老夫人有些不悦,昨天喜宴闹到那地步,都是镇南侯府的错,凭什么要让清韵受委屈? 老夫人不同意,清韵握着她的手道,“祖母,你就当是怜惜清韵,喜宴从简吧,再来一回,清韵也不干了。” 清韵语气撒娇,眉间亦没有了委屈之色,好像恢复过来了。 老夫人就放心了,嗔了她一眼,“行,祖母随你。” 刚说完呢,外面丫鬟进来道,“三姑娘,若瑶郡主来看你了。” 清韵听了,便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我去迎接若瑶郡主。” 老夫人点点头,看了周梓婷一眼,道,“你陪清韵一起去。” 周梓婷忙不迭的应下。 清韵便和周梓婷去迎接若瑶郡主。 等她见到若瑶郡主时,她已经进了二门了。 一路上,见到不少丫鬟抱着大红绸缎走过,之前还喜气一片的侯府,瞬间平淡了许多。 清韵上前,福身要给若瑶郡主请安。 只是不等她福身下去,就被若瑶郡主扶住了,她道,“别总和我见外嘛,我是来找你玩的。” “什么玩,分明是知道我心情不好,来开解我的,”清韵由衷的笑道。 有这样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若瑶郡主脸微微红,见清韵笑容灿烂,她望着清韵道,“你不介意我骂楚大少爷吧?” “不介意,”清韵笑道。 若瑶郡主就放心的骂了,“他真是个混蛋,我一直以为逸郡王最混蛋,没想到他有过之无不及,就算再有什么急事,也不应该让花轿回安定侯府,择日再娶你啊,最最可气的是,镇南侯还纵容他。” 若瑶郡主一口气骂完,都不带喘气的,她望着清韵道,“我觉得逸郡王说的对,他如此羞辱你,你不能忍气吞声,应该趁机去求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 清韵听得一愣,“求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 若瑶郡主点头。 她身侧的丫鬟就道,“三姑娘别听郡主胡说。” 若瑶郡主瞪了丫鬟一眼,“我哪里胡说了,我觉得逸郡王说的对。” 清韵眉头皱了下,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点,我不明白。” 若瑶郡主揽着清韵的胳膊道,“方才我坐马车来找你,逸郡王拦下了我,他知道我是来开解你的,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进宫找皇上退婚。” “他又要娶三表妹?”周梓婷在一旁接口道。 若瑶郡主摇头,逸郡王说这句话时,她也以为他又对清韵动了歪心思,谁想逸郡王一句话把她差点噎死。 “没呢,他说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娶清韵姐姐。” 清韵,“……” 周梓婷。“……” 逸郡王嘴巴够毒。若瑶郡主则太实诚了些,她咋就不知道转述一下呢,非得把话传的一字不差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三表妹差成什么样子了呢。 他既然不娶三表妹,那为何要让若瑶郡主给三表妹带这样一句话呢? 周梓婷不解之处,也是清韵不明白的地方。 要说逸郡王和楚北,那简直就是哥两好了。为了帮楚北娶她,被皇上罚扫了一个多月的马厩。他说这话,必定有深意。 直觉告诉她应该听逸郡王的没错。 只是她真的要进宫找皇上退婚吗? 楚北只不过说择日再娶,而且不是故意不娶她,才把她送回安定侯府。她这样做,是不是过于心狠了? 清韵有些犹豫不决。 若瑶郡主说完,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拉着清韵说笑起来。 沐清柔几个赴约去了,所以不在侯府里。 清韵陪着若瑶郡主在花园逛了会儿。难得周梓婷离开了会儿,她问若瑶郡主道,“王妃没事吧?” 若瑶郡主望着清韵,摇头道,“母妃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清韵笑道,“我怕我会医术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和我走的又这么近,我怕害王妃的人起了疑心。” 若瑶郡主捂嘴笑,“早起疑心了,只是被父王给搪塞了过去,再加上母妃又有小产征兆,没人起疑,不过你给母妃调制的药丸,只剩下几粒了。” 清韵笑道,“王妃的药丸,我倒是调制了些,只是王妃服药这么久,我需要给王妃重新把脉。” “这简单啊,赶明儿我来接你去王府,”若瑶郡主道。 清韵让喜鹊去拿药丸来。 等拿到药丸,若瑶郡主又待了差不多一刻钟,便回府了。 她走之后,清韵去了春晖院。 老夫人看着她,道,“听梓婷说,逸郡王托若瑶郡主给你传话,让你找皇上退婚?” 清韵听得眉头一皱,她没想到周梓婷嘴会这么的快。 周梓婷知道清韵有些不高兴了,她道,“三表妹,你别怪我嘴太快,我是担心你气头上,会意气用事。” 她这么说,清韵连一点不悦的神情都不能表露了,否则就是不知好歹了,她道,“我知道梓婷表姐是关心我,不过逸郡王托若瑶郡主给我传话,应该不是存心消遣我,我打算派丫鬟去献王府找他,等问清楚再说。” 清韵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侯爷的说话声,他道,“不用派丫鬟去找逸郡王了。” 清韵听得一愣,忙起身给侯爷请安。 老夫人见了就道,“为何不用了?” 侯爷笑道,“方才镇南侯托逸郡王去找楚大少爷,让他尽快回京,若是楚大少爷不回,让他把人打晕了带回来,这会儿他和楚二少爷应该一起出京了。” 老夫人听着,道,“你和江老太爷去找镇南侯了,事情问清楚了吗?” 侯爷摇头道,“去找了,但是还没问出口,江家总管就找了来,好像是江家出了什么事,江老太爷急急忙回去了,镇南侯只说楚大少爷的事,等半个月后在说,就让我回来了。” “江家出事?”清韵心提了起来。 刚问完呢,外面就有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有,有好,好事呢……” 说话囫囵不清,老夫人听得皱眉头,“什么事,这么急?” 丫鬟顿了顿,才道,“皇上恢复江老太爷太傅的身份了。” 老夫人听得一愣,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丫鬟笑着重复一遍,“刚刚,皇上恢复了江老太爷太傅的身份了。” 老夫人有些懵了,她望着侯爷道,“皇上不是罢朝了吗,满朝文武在议政殿等他,皇上都没有露面,怎么恢复江老太爷的官职了?” 虽然早料到江老太爷有一天会官复原职,可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整个京都都在为大皇子是不是出事了揣测纷纭,皇上却忽然恢复江老太爷的官职,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侯爷摇头,笑道,“皇上做事,向来叫人琢磨不透,不过江老太爷恢复官职,总是好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难题 江老太爷官复原职,不仅对江家是好事,对侯府来说更是好事一桩。 江老太傅的门生,遍布京都,被贬之前,是能和镇南侯、献老王爷以及兴国公抗衡的存在,可见其在朝中的影响力了。 安定侯府和镇南侯府联姻,侯爷又是江老太爷的女婿,安定侯府就等于有了两大靠山。 只要大皇子安然无恙的活着,安定侯府几乎能在京都横着走了。 这样的大喜事,如何叫人不高兴? 老夫人高兴坏了,当即叫人备下重礼,要去江家道贺。 侯爷拦下她道,“道贺的事先不急,皇上在这时候恢复江老太爷的官职,必定大有深意,我先去江家一趟。” 说着,侯爷起身要走。 清韵站起来道,“父亲,我和你一起去。” 侯爷顿住脚步,望着清韵。 清韵端庄明艳的脸上,写着坚决,不容回绝。 侯爷还真的没有回绝,带着清韵一起去江家了。 虽然江家是清韵的外祖家,但是她现在身份很奇葩,不宜外出,不过侯爷同意,老夫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周梓婷站在一旁,看着清韵的背影有些走神,心底还有些羡慕妒忌,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外祖家就好了。 坐上马车,很快就到江家了。 江家门前,来了不少软轿,大门前,还有几位穿着官服的大臣。 其中有几个侯爷还认得,正是江老太爷的门生。 瞧见侯爷来,那些个大臣笑的那叫一个殷勤,和侯爷称兄道弟。 江家总管左右招呼,为难道,“诸位大人先回去吧,我家老太爷这会儿正头疼着呢,不见外客。” 那些大臣就道,“恩师为何头疼。可否要紧?我等能否帮着排忧解难?” 四五位大人,你一句我一句,江总管都头疼了。 侯爷见了直摇头,他迈步朝前。直接进了江家,清韵尾随其后。 侯爷和那些大臣身份不同,他是江家的女婿,半个江家人,他能进江家而不被阻拦。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往前走了几十步,便瞧见江大老爷走过来,他脸色有些复杂。 侯爷见了就诧异道,“岳父恢复官职是好事,怎么他头疼,你也愁眉苦脸的?” 江大老爷苦笑道,“父亲恢复了官职是好事不错,可皇上在恢复父亲官职的同时,丢给父亲一大难题。” “什么难题?”侯爷更诧异了。 能让江老太爷头疼的难题肯定不一般,纵然是当年被罢官。他都云淡风轻。 江大老爷无奈道,“皇上让父亲给二皇子讲课。” 侯爷心底一震。 他儒雅温和的脸上,像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间卷起诡异浓云,压抑的人连呼吸都绷紧了。 他虽然猜到皇上这时候恢复江老太爷官职,肯定是有缘故,却没想过,皇上让江老太爷给二皇子授课。 皇上这是要江老太爷扶持二皇子? 难道大皇子真的…… 侯爷不敢想,江大老爷道,“父亲在外书房。他让我去请镇南侯来,我就不陪你去了。” 江大老爷走后,侯爷朝外书房走去。 书房前守着的小厮,瞧见侯爷和清韵过来。连忙叩门道,“老太爷,侯爷和表姑娘来了。” “让他们进来。” 侯爷和清韵近前时,正好听到江老太爷说这话。 小厮推开门,弯腰道,“请。” 侯爷迈步进屋。清韵紧随其后,就像是侯爷的小尾巴。 书房内,江老太爷坐在花梨木椅子上,他跟前是一宽敞的书桌。 此刻上面有些凌乱,都是一张张的纸,上面零星写了几个字:镇南侯、兴国公、献老王爷、二皇子、安郡王…… 江老太爷应该是在分析局势。 侯爷和清韵上前,给江老太爷行礼。 江老太爷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肃然,是清韵从没见过的江老太爷。 侯爷眸光扫了遍书桌,没有说话。 江老太爷手里拿着一张纸,写着三个字:大皇子。 他望着侯爷道,“听说了皇上让我给二皇子授课的消息了?” 侯爷老实的点头,“方才听舅兄说了,小婿摸不透皇上此举的深意。” 江老太爷摇头一笑,“皇上到底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三皇子殿下,掩起利爪将近二十年,随便一出手,就将朝堂搅的天翻地覆,至于深意,我勉强也只能猜到一二。” “请岳父指教,”侯爷虚心求教。 江老太爷把手中纸张放下,道,“关键还在大皇子身上。” 现在还不知道大皇子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如果大皇子真的出事了,那皇上让他给二皇子授课,显然是存了扶持二皇子的决心,另外就是通过他的手,保住镇南侯府。 这些年,二皇子和安郡王其实是同一战线的,云贵妃和太后更是亲如母女。 二皇子虽然没有明着和大皇子争斗,却也没少帮安郡王,算是和镇南侯府为敌了。 如果让镇南侯扶持二皇子,他不会甘心。 可有他从中游说,镇南侯或许会放下架子,真心扶持二皇子,就算不扶持,至少不会打压。 云贵妃的娘家势力也不小,皇上存心扶持二皇子,让他和安郡王相争,二皇子和安郡王必定决裂。 安郡王的势力必定会削弱,此消彼长。 那时,二皇子和安郡王争斗,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要是大皇子遇害,是安郡王背后动的手脚,或许二皇子还有把柄,他要是抖出来,帮大皇子报仇,扳倒安郡王,这皇储之位非他莫属。 若是大皇子还活着,皇上此举的目的,应该只是找个借口,让他官府原职。另外给云贵妃和太后一点教训,让她们为了储君之位反目。 以前有大皇子挡路,就算皇位不给安郡王,也轮不到二皇子。 他不敢奢望。或许有过奢望,只是不敢表露,现在皇上给了他夺储的希望,他还会隐忍,处处以安郡王马首是瞻吗?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半个月时间,足够二皇子和安郡王反目了。 侯爷听着,连连点头,然后道,“知道大皇子是否还活着,岳父才好出手。”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江老太爷要是教了二皇子,就等于是捆在了二皇子那条船上。 这一步,要是踏了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可现在皇上都要江老太爷给大皇子授课了。江老太爷若是借故拖延,拖上七八天都行,可要是拖延半个月,只怕二皇子该不满了。 为了借助江老太爷的势力,二皇子肯定会隐忍,可这根刺会一直卡在二皇子心里头,将来二皇子羽翼丰满了,这根刺就会成为江家的祸根。 皇上这是给江老太爷出了难题啊,也难怪江老太爷会头疼了。 清韵站在一旁,道。“外祖父让舅舅去找镇南侯,就是想知道大皇子是不是还活着?” 江老太爷叹息,“就怕什么都问不出来,反倒要挨打。” 当初。侯府把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至少无性命之忧,他都心如刀绞,何况是外孙儿遇害? 就算他知道大皇子出事的消息,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最后,他不会认的。 而他,直接了当的询问,无疑是将镇南侯鲜血淋漓的伤口剥开,在上面撒盐。 他还真怕镇南侯一个忍不住灭了他。 “其实挨打也不错,”清韵忍不住咕噜道。 她说的小声,江老太爷没听见,但是侯爷听见了。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女儿嘴里说出来,侯爷的震惊可想而知了。 “不可胡说,”侯爷大声道。 清韵,“……” 亲爹啊,她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说过就算了,你这样一大声,这事还怎么过去? 父亲是故意的!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了,笑道,“有话不妨直说。” 清韵只摇头,打死她也不开口了。 侯爷就笑着把清韵卖了,“清韵说挨打也不错。” 江老太爷询问镇南侯大皇子是不是出事了,被镇南侯气头上打了两拳,身受重伤,十天半个月不能面圣很正常。 不面圣,就不能给二皇子授课,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关系就暂时不能确定了。 拖到半个月后,不就知道大皇子是不是还活着了? 那时候,江老太爷不是不愿意教二皇子,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二皇子就是要怪,也只能怪镇南侯,怪不到江老太爷身上。 清韵这主意有些大逆不道,不过江老太爷却笑了,到底是他亲孙女,有手段,也够狠,“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让外祖父挨镇南侯的拳头,外祖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谁知道那老小子出手有没有分寸,没得真把外祖父给打残了,外祖父是文臣,用的都是儒雅手段。” 清韵有些凌乱,在她看来,手段就是手段,还分什么粗暴和儒雅啊? 能行得通的就是好手段。 清韵有些凌乱,在她看来,手段就是手段,还分什么粗暴和儒雅啊? 能行得通的就是好手段。 清韵望着江老太爷道,“其实,要清韵说,事情没有外祖父想的那么复杂,皇上下了圣旨,让您教二皇子,你只是听命行事,听皇上的总不会有错吧,再说了,楚大少爷和楚二少爷都尊你为师,先来后到,二皇子勉强排第三,就算大皇子还活着,江家只要和镇南侯府同气连枝不就行了吗?” 江老太爷听得眼前一亮,点头道,“接着说。” 清韵耸肩一笑,“外祖父大可以认二皇子为徒,不过他要排第四,他有三个师兄。” 听清韵说完,江老太爷思岑了几秒,便站了起来,他捋着胡子,双眸泛光道,“清韵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或许这才是皇上真正的目的所在。” 第二百六十五章 摆布 就这样,一个困扰的江老太爷,让他头疼的问题,在清韵三言两语中化解了。 皇上让江老太爷教二皇子,不听命,那是抗旨。 以皇上那邪性,天知道忤逆他,会有什么后果? 顺从总不会有错。 可要是教了二皇子,后面的问题会更多,它涉及到江老太爷会不会扶持二皇子,帮他夺得储君之位的问题。 这是关乎江家的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掉以轻心。 只是江老太爷和侯爷都太实诚了,他们不会撒谎。 江老太爷被贬了两年,这两年里,他先是收了楚大少爷做弟子,后又在侯府宴会上收楚二少爷做弟子,既然收了他们两个,那再收一个大皇子有问题吗? 做师父的要收弟子,谁也管不着啊,哪怕那人是皇上。 现在皇上让他教二皇子,他教便是了,可大家要知道大皇子也是他弟子。 大皇子若真的出事了,他自然而然只扶持二皇子一个。 可要是大皇子也活着,那他支持谁还真不一定了。 至少他没把后路给堵死,有了选择的余地。 可惜清韵是女儿身,不然安定侯府后继有人了。 此刻,江老太爷和侯爷心中都感慨万千。 皇上恢复江老太爷太傅官职,并下旨让他给二皇子授课的消息,一阵风传遍京都。 在满朝文武中掀起巨大波澜来。 这事,皇上未和任何大臣商议过,直接就颁布了圣旨,等大家知道时,已尘埃落定。 等小厮把这事告诉二皇子时,他正和安郡王把酒庆功。 挡路巨石大皇子已除,储君之位是安郡王囊肿之物,作为安郡王的左膀右臂,二皇子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了。 二皇子可从未想过皇上会扶持他,更没想过皇上给他铺了这么条宽敞的路。简直是康庄大道。 尤其当年,太后想江老太爷教安郡王,都被他给拒绝了,之后不多久。江老太爷就被贬了。 现在,皇上居然让江老太爷来教他,还是下了圣旨的。 江老太爷和镇南侯府联姻,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啊。 二皇子听得有些懵,“你再说一遍。父皇让江老太爷教我学识?” 小厮点头如捣蒜,“是呢,二皇子,你没听错,皇上已经下旨恢复江老太爷太傅之职,并让他教你。” 二皇子脑袋嗡嗡叫,幸福来的太快,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啊。 安郡王手里还拿着酒杯,脸冷如冰霜,一双眼睛阴狠的像是啐了剧毒一般。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来这么一招,简直釜底抽薪,他不知道二皇子是他的人吗?!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离间他和二皇子! 不过,大皇子死了,接下来要继承皇位可不就是二皇子了吗? 越过他去立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不妥啊。 看着二皇子震惊之后,脸上腾起的欣喜,安郡王脸更青了,“怎么,二皇子想与我一争高下?就不怕这是皇上的离间之计?” 老实说。二皇子还真有些怕。 他和安郡王打小就认识,他手段有多狠,对储君之位更是志在必得,与他为敌。十有八九不会有好下场,大皇子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先例? 可父皇难得对他觊觎厚望,让江老太爷来辅佐他,给他铺路,他若是辜负他一番苦心,父皇失望。定会撇开他,去支持三皇弟和四皇弟。 叫他如何甘心,他真的就甘心一辈子屈居在安郡王之下? 不过,现在的他还不宜和安郡王撕破脸皮,他笑道,“父皇让江老太傅教我,我敢抗旨吗?” 安郡王笑了,他轻晃杯中酒,“你不敢,不代表江老太傅不敢。” 这一点,二皇子不可否认。 因为江老太傅就曾拒绝过安郡王。 连安郡王都拒绝了,拒绝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我痴心妄想了,”二皇子耸肩笑道。 只是眸光跳动,显然心有不甘。 安郡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皇子笑道,“我还约了人,就先告辞了。” 二皇子走,安郡王并未起身相送。 等二皇子走后,他身边的暗卫阴森道,“爷,皇上此举,是明摆着不想传位给您,二皇子虽然没有和您撕破脸皮,心思却也明摆着了。” 安郡王眼睛尖锐如鹰隼,“看来皇上是知道大皇子离世的消息了。” 他话音未落,手上传来吧嗒一声。 酒杯被他捏的米分碎。 暗卫则道,“爷,二皇子知道你不少的秘密,就连这次……” 他没有说完,就被安郡王给打断了。 这里毕竟是外面,怕隔墙有耳。 刺杀大皇子,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他笑道,“这事,我就是借他十个虎胆,他也不敢吭半个字。” 安郡王虽然在笑,但是那笑容有多冷,暗卫见了都胆怯。 本以为储君之位十拿九稳,可谁想到皇上会来这一招,二皇子就算是郡王爷的走狗。 可九五之尊,帝王之位,又有谁能抗拒的了那诱惑,何况有皇上帮着铺路。 二皇子出了酒楼,当即骑马直奔皇宫。 皇上还在醉酒,他不敢去打扰,连忙去找了云贵妃。 他进殿时,云贵妃正在踱步,见他过来,连忙道,“皇儿,你来的正好,皇上让江老太傅辅佐你的消息,你知道了吗?” 二皇子点头道,“母妃,儿臣就是为此事回来的。” 云贵妃很激动,手都在颤抖,她望着二皇子道,“母妃从未想过,皇上会这样做,他这是给你争夺储君的希望啊,可是太后和安郡王那……若是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夺储,必定是要和安郡王撕破脸皮的,这不是件小事,母妃想了一个多时辰了,心一直在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云贵妃很清楚,她在后宫的地位。 太后不满皇后,才提拔的她,她就是太后手里的一粒棋子,专门给皇后添堵的棋子。 有太后做靠山,只要太后和兴国公府不倒,她这辈子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现在,她这粒,一直是太后摆布的棋子,却入了皇上的眼,皇上也要来摆布她了。 她很清楚,皇上这么做的意图。 太后给皇上添堵了这么多年,皇上不满了,反过头给太后添堵。 她夹在中间,那是活受罪。 可受罪之余,也有天大的富贵等着她。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师父可不是白认的。 看着云贵妃激动的语无伦次,二皇子扶着她坐下道,“母妃,你先别激动,这事要先弄清楚再说,我都不知道父皇是真的想扶持我,还是只是想利用我和安郡王反目。” 大殿里,没有人,只有云贵妃母子。 他们可以放心了说话。 云贵妃笑道,“大皇子如何了,咱们心知肚明,难道皇上就甘心把皇位让给安郡王,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可是大皇子死了,剩下的皇子中,只有你最有资格,最合你父皇心意,虽然咱们一直是太后的人,可你和皇上到底是亲父子,血肉相连,岂是安郡王能比的?” “况且你要夺嫡,必定会和安郡王撕破脸皮,就算是和皇上站在同一立场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其实不用云贵妃说,二皇子也是这么想的。 不仅他这么想,满朝文武都是这么想的。 而且,今儿一天,他们就对皇上刮目相看了。 别看皇上处处受太后掣肘,举步艰难,可皇上到底是皇上,是那个在战场上呼风唤雨,叫敌人闻风丧胆的“疯王”,他要让太后难过,那是手到擒来的事。 皇上不过是小露了一手,就足矣扭转局面,纵然太后使出浑身解数的帮安郡王,那手段在皇上面前也是不够瞧的。 以后他们这些大臣要再明着帮安郡王,到时候皇上龙颜震怒,只怕死的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二皇子扶云贵妃坐下,他在大殿内踱步,道,“虽然父皇下旨让江老太傅帮我,不过他会不会抗旨还两说,在他没有真的答应教我之前,还是别和太后撕破脸皮,夺嫡之事,不宜操之过急。” 云贵妃听得连连点头,她其实是个很伶俐的一个人,只是脑袋转不过弯来,实在是被皇上丢的大馅饼砸的晕头转向了,馅饼太大,她娇弱的身躯承受不起。 “对对对,皇儿说的对,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别咱们和太后撕破了脸皮,那边江老太傅不认你做弟子,咱们岂不是把太后得罪死了?” 云贵妃说着,站起身来道,“我得去永宁宫一趟,皇上此举,怕是要气坏太后了。” 二皇子不以为然,“安郡王是太后的亲孙子,我也是,太后能支持安郡王,就不能支持我了?有时候我都在想,父皇是不是太后的亲儿子了,母妃,父皇是太后亲生的吗?” 以前二皇子从来不问这事的,现在皇上偏向他,他不知不觉的偏向了皇上。 云贵妃嗔瞪了二皇子一眼道,“皇上是太后亲生的无疑,太后以前很喜欢皇上,谁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太后喜怒无常,长公主不就是个例子,那可是你亲眼所见,这话在我面前说了就算了,万不可传到太后耳朵里,听见没有?” 二皇子轻点了下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 命苦 云贵妃笑了笑,迈步出大殿,去永宁宫。 只是还没走到永宁宫前,就遇到了坐着肩舆而来的宁太妃,云贵妃福身笑道,“见过太妃娘娘。” 宁太妃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冷芒,笑道,“贵妃今儿容光焕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这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而且云贵妃也不喜欢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 太后那么看,也就算了,谁让她是皇上的亲娘了。 她宁太妃,充其量不过就是太后一手养大的狗,自己都摇尾乞怜,凭什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算哪根葱啊? 心里这样想,云贵妃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以前,虽然对宁太妃有些不满,却从未这样抱怨过,今儿她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知道皇上要给她和二皇子做靠山,所以急于和宁太妃撇清关系了吗? 现在还摸不透皇上的态度,还有江老太傅,她不能这样操之过急,急于求成。 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被皇上算计了,到时候左右不是人。 云贵妃连忙调整心态,笑道,“太妃娘娘说的哪里话,我不是一直这样吗,要说喜事,倒也有一件,二皇子一直不成气候,如今皇上总算想起来他了,要给他找个先生好好教导他,我倒是省心了。” “省心?”宁太妃笑了,“怕是以后要操心的地方更多了吧?” “怎么会呢,皇上亲自给二皇子挑的师父,只有把二皇子教的越来越好,哪有越教越差的道理?”云贵妃笑道。 宁太妃知道云贵妃是聪明人。她一点就通,谁想到云贵妃居然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用说,宁太妃也知道云贵妃是有夺嫡之心了。 想不到她和太后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最后会成为皇上手里的刀,狠狠的捅向她们。 真是关门养虎,虎大伤人。 宁太妃不愿与云贵妃多说什么,让下人抬着她走。 云贵妃倒没和她争抢。莲步款款。心情甚好的往前面走。 等她进大殿时,正好听到宁太妃和太后说话,“太后。皇上这是存了心的要跟你作对啊,他明知道太后你一心扶持安郡王,却偏偏要扶持二皇子,哪怕明知道二皇子也是您看着长大。捧在手心里疼的,左右不想如了你的愿。” 云贵妃迈步上前。她笑道,“太妃娘娘这话,我就不赞同了,你也说了。皇上知道太后不喜欢大皇子,喜欢安郡王和二皇子,现在大皇子生死未卜。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皇上这时候表明态度。不显然是有向太后服软的迹象,难不成一定要答应立安郡王为太子才行?” “知儿莫若母,皇上性子执拗,能服这么点软已经不容易了,他退一小步,太后跟着退一步,母子才有回缓的余地,否则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云贵妃陪伴太后多年,她知道太后厌恶的只是皇后,对皇上更多的是失望。 只要皇上知道错了,太后和皇上虽然关系不一定能回到皇上登基之前,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生硬。 毕竟是亲母子,又不是仇深似海的敌人。 宁太妃暗暗捏拳,她望着云贵妃道,“安郡王比二皇子更合适做储君,我也是为了大锦江山考虑!” 为大锦江山考虑?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为了立储一事,朝堂上争了多少次,若真是为了大锦江山考虑,怎么不见他们退一步? 说白了,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却偏偏要说的那么呕心人。 她捧着安郡王倒也罢了,还要踩着她的皇儿。 她倒是想问一句了,她的皇儿哪里比不上安郡王了?! 是手段比不得安郡王狠辣吗?! 知道宁太妃是太后的心腹,哪怕她日日侍奉在太后跟前都比不过,云贵妃不打算与她硬碰硬。 她望着太后道,“太后,之前我是从未想过让皇儿去夺嫡,一心扶持安郡王,将来皇儿能不做个闲散王爷就好,只是现在皇上要江老太傅教他学识,纵然我和皇儿不愿意,却也不敢抗旨不尊,听到这消息,我是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特来找太后帮我定主意。” 太后知道云贵妃的难处,没人能抗拒了储君之位的诱惑,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跟她一争高低了。 太后轻叹一声道,“哀家知道皇上是在拿你和二皇子做伐子,存心的寒碜我,他有心扶持二皇子,哀家若是让你们放弃,对你们不公,你们也不会甘心,可安郡王和二皇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储君之位,兄弟相残吗?” 说到最后,太后声音都哽咽了。 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一般。 她知道,她说服不了云贵妃放弃夺储,也劝不了安郡王放弃。 那时,必定会兄弟相残。 这是太后没想过,也不敢想的事。 可是她那好儿子,那个计谋无双,曾经让她无比骄傲的好儿子却把算计用在了她的身上。 他甚至都没有直接面对她,只用了一道圣旨,就可以让整个朝廷鸡犬不宁数年之久,让她夹在安郡王和二皇子中左右为难,让云贵妃和她离心,皇上这是要逼她做孤家寡人啊。 太后很疲乏,她想起了先皇在世时说的话,“三皇儿面容温朗,俊逸洒脱,但性子委实霸道,擅弄权术,却偏偏无心于皇位,不然就是十个太子加上朕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时,她还不赞同道,“我也知道三皇子心智谋略胜过太子,可皇上是不是过于谬赞他了?” 先皇大笑,“将来,你若是有机会领略一番,就知道朕有没有谬赞他了,他能算计的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先皇一语中的,她现在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看着太后疲惫不堪的神情,云贵妃有些高兴,至少太后没有一边倒的偏袒安郡王,她理解她的苦衷和难处。 云贵妃高兴,可是宁太妃就不高兴了。 她望着太后道,“安定侯府沐三姑娘是代表江家和镇南侯府联姻的,江老太爷帮谁,镇南侯府就帮谁,二皇子将来继承皇位,皇后为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楚家凭借从龙之功,会荣耀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太后三思啊。” 闻言,太后脸上的神情又冷了,疲乏也去了三分。 云贵妃心底堵这一团伙,恨不得将宁太妃轰出去才好,她望着宁太妃道,“太妃娘娘有办法让皇上立安郡王为太子吗?” 一句话,问的宁太妃哑口无言。 她要是有办法,早就用了,会藏着掖着到现在吗? 云贵妃心底一笑,脸上不动声色道,“以前是安郡王和大皇子在争,皇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袖手旁观,安郡王都没争赢大皇子,现在皇上主动帮二皇子了,宁太妃觉得安郡王还有几分胜算?” 她说完,在心底补充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道没有胜算,还争什么呢,纯粹是伤感情罢了。 “二皇子和安郡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皇上不赞同立安郡王为太子,这是显而易见的事,立二皇子为太子,可保兴国公府荣华富贵,安郡王手握大权,不正好吗?可要是二皇子放弃了,皇上会立三皇子,甚至四皇子,且不说安郡王能不能夺得皇储之位,就算成功了,只怕付出的代价也惨重……” 云贵妃没有说完,就被宁太妃厉声喝住了,“住口!” 云贵妃脸顿时一青。 宁太妃道,“云贵妃不要被皇上丢的馅饼冲昏了头脑,做飞蛾扑火的事。” “飞蛾扑火?”云贵妃好笑,“只要兴国公府支持皇儿,哪怕不支持,只要不反对,太子之位就是皇儿的,哪来的飞蛾扑火之说?” “还是说兴国公府只支持安郡王,甚至为了支持他,不惜和皇儿为敌?” 云贵妃的眼神有些冷。 她一直以为兴国公和她对待安郡王和二皇子是一视同仁的,只有安郡王才名正言顺的和大皇子一争高下。 却没想到,在他们心底,二皇子远不及安郡王重要,若是要舍弃一个,被舍弃的那个人绝对是她的皇儿! 云贵妃和宁太妃僵持不下。 太后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她怒道,“都给哀家出去,哀家要好好的静一静!” 太后发火了。 宁太妃和云贵妃只能福身告退。 两人在太后跟前吵的不可开交,可是出来,却一句话都没说。 永宁宫发生的争吵,很快就被各位大臣收买的丫鬟传了出去。 不少大臣唏嘘不已。 二皇子和安郡王好了都能穿一条裤子了,没想到转眼间,就撕破了脸皮,这还只是开始呢,后面还不知道厮杀成什么样子了。 只是这脸皮撕破的也太早了些,好歹等江老太爷真的收二皇子为徒再说吧。 这样急于求成,委实冲动了些。 就是不知道明儿早朝,看不看得到江老太傅的身影。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是站在安郡王这边,还是二皇子那边啊。 要是江老太傅真的支持二皇子,镇南侯府又默认的话,二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倒是比安郡王更大一些。 要说安郡王也真是倒霉,大皇子还不知道斗垮没有,又多了个更强劲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成长的速度,叫人震惊。 真不是一般的命苦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迟到 这一夜,不少文武大臣没能像往常那般,安然入眠。 他们在思量前程。 尤其是支持安郡王,又和二皇子走的近的大臣,更是辗转反侧了一夜,长吁短叹,纠结不已。 要是皇上真打算扶持二皇子,他们是继续支持安郡王呢,还是舍弃安郡王支持二皇子? 这个选择,太难啊。 而且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了回头路。 想到过不了几天,二皇子就会请他们喝茶,这些个大臣就脑壳生疼,疼的一抽一抽的,满满的都是对皇上的怨念。 他有那么多皇子,为什么一定要挑二皇子扶持呢,就不能扶持三皇子、四皇子? 那样,他们也不用那么纠结,一条道走到底不更好,现在好了,平坦大道出现了分岔,谁知道哪条路是通向荣华富贵,哪一条是万丈深渊? 历史上有多少站错队的大臣,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的? 那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真想就此告老还乡了啊。 一夜未眠,天麻麻亮,就爬起来洗漱,穿上朝服去上朝。 等到了皇宫才知道,今儿满朝文武来的都比往常要早一些。 这些大臣,将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有看热闹的,有激动的,有愁云惨淡的…… 从他们脸上的神情,就能判断他们是谁的人了。 看热闹的,自然是献老王爷一拨的,他并不参与立储,虽然逸郡王和楚北走的比较近,可他也正大光明的抢过清韵,这其中关系耐人寻味,所以皇储之位是安郡王,还是二皇子,对他们影响不大,虽然没有从龙之功。但也没有拖未来储君的后腿。 无功,也没有过,胜在安稳。 激动的,显然是江老太爷那一拨了。领头老大沉积了两年多了,连带着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日子都难过了啊,如今老大官复原职了,他又和镇南侯府联姻了。虽然是外孙女联姻的,可也联姻了不是,尤其最近一两个月,和镇南侯往来密切,他官复原职了,振臂一呼,京都的上空都要颤抖几下。 想想老大要带领他们创造新的辉煌,就激动不已。 愁云惨淡的,自然是镇南侯府那一拨了,京都有传闻说大皇子出事了。前几天,楚大少爷娶媳妇,还有浑身是血的暗卫跑回来,好好一个喜宴都给搅合没了,加上镇南侯焦急,皇后吐血晕倒,皇上又在这时候扶持二皇子,就是今天皇上沉痛的宣布大皇子嗝屁了,他们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剩下一拨纠结不安的就是兴国公府那一拨了,皇位是兴国公府这一波的囊中之物是铁定的。可有资格有能力抢的有两个人啊,到底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四拨大臣扎堆说话,叹息声。一声高过一声。 到了时辰,城门大臣,诸位大臣鱼贯而入。 很快,那些大臣就进了议政殿。 一边闲聊,一边等皇上来。 可是献老王爷和镇南侯,还有兴国公都来了。江老太傅还没来。 那些大臣的心思又动了起来了,不会江老太傅不来了吧? 等啊等,没等来江老太傅,倒把皇上给等来了。 诸大臣跪请圣安,皇上坐上龙椅,眼睛扫了一圈,道,“众爱卿平身。” 那些没休息好,加上又上了年纪的大臣,跪下来,猛然起身,身子都有些晃荡。 皇上瞧见了,但是没说什么,他知道他昨天那道圣旨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他瞥了眼江老太傅的位置,眉头皱了下,“江老太傅为何没来上朝?” 皇上话音刚落,便有大臣出来道,“江老太傅并未告假。” 兴国公便道,“皇上下旨让他官复原职,这是对他的器重,这才启用的第一天,就敢迟到,未免也太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吧?!” 往常,兴国公说完,会有一堆大臣跟着附和。 今天,却格外的冷清。 他站出列,眉头皱的紧紧的。 镇南侯笑了,“看来满朝文武,只有兴国公一人觉得江老太傅未将皇上放在眼里啊。” 说着,他还点名道,“工部侍郎大人以为呢?” 工部侍郎曹大人是兴国公的心腹,有不少次兴国公一说完,他就站出来附和,今天没有,镇南侯点名了。 这会儿,曹大人冷汗直冒,都快哭了。 他说江老太傅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是要皇上贬江老太傅的意思,偏偏江老太傅被授命教二皇子,他这不是得罪二皇子吗? 他不顺着兴国公的话说,就是得罪兴国公和安郡王。 这叫他怎么回答啊。 曹侍郎望着皇上,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江老太傅来晚了,不过早朝时间大家都知道,若是故意来迟,应该惩罚。” 故意两个字,曹侍郎咬的很清楚。 他可不是无缘无故觉得应该罚江老太傅的,那是人家确实犯错了。 好在他的回答,皇上并未说什么,他直接上孙公公喊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然后,就有大臣开始上奏了。 昨晚不少大臣没睡好,这早朝,上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一转眼,就过了小半个时辰。 外面,忽然传来公鸭嗓音道,“江老太傅到!” 这一声音,如同平地起惊雷,惊飞了多少人的瞌睡虫。 他们还以为江老太傅今天不会来了,谁想他竟然还来了。 众人朝殿门望去,只见江老太傅一身官服走进来,步伐从容,和被贬之前相比,反倒更精神了些。 他上前,给皇上请安。 皇上摆手道,“平身吧,江爱卿怎么来的这么晚?” 江老太傅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两年,臣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多年养成的上早朝的习惯早被臣给丢了,习惯使然,这才来晚了,还请皇上见谅。” 这一点,倒是合情合理。 他们休沐的时候,也起的晚,要不是丫鬟伺候,他们谁会起这么大早来上早朝,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皇上怎么会为这么点小事就怪罪江老太傅呢,他笑道,“仙翁归卧翠微岑,一夜西风月峡深。闲云野鹤的生活,朕也心向往之,奈何朝廷俗事太多,朕只能把江老太傅从神仙般的生活中拽出来,江老太傅不会怨怪朕吧?” 江老太傅连忙道,“臣不敢。” 他刚说完,献王爷就笑道,“皇上恢复江老太傅的官职,让他教授二皇子学识,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听得挑眉,“皇叔但说无妨。” 献老王爷就叹气道,“皇上也知道,逸儿顽劣成性,这些年,我也给他找了不少先生,就没一个教他超过两个月的,如今江老太傅教二皇子,能否让他一并教逸儿?” 听献老王爷这么说,兴国公心咯噔一下跳了。 他倒不怕江老太傅真的教逸郡王,让他和二皇子走的近,将来献王府会成为二皇子的助力,就逸郡王那性子,根本敌我不分,他和谁都合不来。 他心咯噔一下跳,是献王爷把安郡王的后路给堵上了。 他给太后出了主意,若是江老太傅真的教二皇子,那她也让江老太傅教安郡王。 现在江老太傅拒绝了献老王爷,太后还怎么好张那个口? 这不,江老太傅拒绝了,“献王爷着实为难我了,当年我就说过,这辈子最多只收两个学生,后来被贬,时间宽裕了才多收了个,皇上下旨让我教二皇子,我不能抗旨不遵,二皇子是我第四个学生,我教起来已经很吃力了,教逸郡王,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江老太傅这番话,让大殿窃窃私语了起来。 毕竟献老王爷请江老太傅教他孙子,算是纡尊降贵了,谁想到江老太爷没犹豫就给回绝了。 而且他已经收了三个学生了? 除了楚大少爷和楚二少爷,还有谁啊? 他们都很诧异,因为他们不知道啊。 皇上眉头轻扬,笑道,“朕只知道楚大少爷和楚二少爷都是你学生,倒还不知道你收了三个学生,不知道是谁府上的少爷,这般有才华,能入江老太傅的眼。” 楚大少爷能拜江老太傅为师,应该是走了沐三姑娘的后门,沐三姑娘和楚大少爷联姻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教孙外女婿,是为了弥补外孙女儿。 楚二少爷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 第三个学生,必定不同凡响啊。 江老太傅笑道,“皇上,其实楚二少爷是臣第三个学生,第二个学生是大皇子,他随楚大少爷来江家,非要跟臣学制衡之术,臣推脱不得,加上他又一心向学……” 听江老太傅说着,一堆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大皇子已经跟江老太傅学过制衡之术了。 不过,大皇子拜江老太傅为师并不奇怪,镇南侯和江老太傅走的近,把孙子都塞过去两个,更应该学的外孙肯定不能落下啊。 然而,镇南侯表示,他并不知道大皇子跟江老太傅学习过。 如此一来,就更显得大皇子谦逊好学了。 就这样,二皇子就成了江老太傅第四个学生。 议政殿的事,有太监偷偷禀告云贵妃和二皇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凉薄 两人听江老太傅并未回绝皇上收二皇子为徒的事,都高兴不已,至于大皇子也拜江老太傅为师的事,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大皇子已经死了,别说他是偷偷拜江老太傅为师的,就是正大光明的拜的,那也没用了。 云贵妃笑道,“一会儿下了朝,皇儿备下厚礼去江家正式拜师,还有你那几位师兄,也要一一拜访。” 二皇子有些为难,“我要去镇南侯府拜访楚二少爷?” 云贵妃笑道,“母妃知道你为难,拉不下脸面,不过你们成了师兄弟,以前的恩怨就该一笔勾销,也好趁此机会和镇南侯府拉近关系。” “这就和安郡王撕破脸皮了?”二皇子声音有些飘忽。 云贵妃站起来,拍着二皇子锦袍的褶皱,笑道,“皇儿是人中龙凤,以前皇上是有眼无珠,你才不得不屈居人下,如今也该轮到你风光了。” 安郡王府,书房。 听暗卫禀告江老太傅去上了朝,还收了二皇子做学生,安郡王登时怒不可抑。 虽然他心底早有预料,可是真听到这消息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手里一只玉管狼毫笔,在他气愤下,狠狠的插进紫檀木的桌子里。 他从未想过二皇子有跟他争的一天,他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 可现在呢,二皇子才是他的劲敌,比大皇子尤甚! 他有江老太傅做靠山,还有三个师兄,大皇子已经死了,镇南侯府的庶长孙、嫡长孙都成了二皇子的师兄! 镇南侯府和二皇子的关系还可能差吗?! 尤其太后,她宠爱他不假。可是她也很宠溺二皇子,她可以极力反对大皇子继承皇位,甚至以死相逼,可是她做不到死也不许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 想到二皇子的靠山,太后的松动,安郡王就心乱如麻。 他眼神阴狠,透着一股骇人的寒芒。 春晖院。正堂。 虽然老夫人是内宅妇人。可朝堂上的大事,尤其是立储这样的大事,她也是要知道一些的。 尤其这事还和侯府的两个亲家息息相关。老夫人就更上心了。 她望着侯爷道,“皇上如此积极的帮二皇子铺路,镇南侯也不阻止,看来大皇子真的……” 侯爷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周梓婷站在一旁,忍不住道。“要是大皇子出事了,那右相府周瑜姑娘怎么办?她可是圣旨赐婚给大皇子的,未来的大皇子妃。” 沐清柔把玩着手中绣帕,有些幸灾乐祸。当初知道她许配给大皇子,多惹人羡慕妒忌啊,现在谁还会妒忌她? 同情都来不及了吧。 寻常亲事。要是女方未出嫁死了,男的大多会再娶。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要是男方死了,女的再嫁的很少,不说没有,但是很少,有些在男方病逝之前冲喜,还有冥婚,甚至从此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周瑜和大皇子的亲事,是皇上钦赐的,周瑜姑娘敢再嫁吗? 就算她敢,又有谁敢上门求亲呢? 这会儿,大皇子出事的消息满天飞。 右相府又怎么会不知道? 右相夫人都不知道抱着女儿哭了几场了,本来一桩人人羡慕的好亲事,谁想到会变成这样。 要是大皇子真的死了,那周瑜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右相夫人生了两个女儿,夭折了一个,就剩周瑜了,她舍不得女儿受苦。 这不,她几次朝右相哭诉,“你倒是说句话啊,大皇子到底是死是活,他要真的死了,瑜儿下半辈子怎么办?” 右相也是头疼,他道,“你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圣旨赐婚,除非皇上收回圣旨!” 右相夫人也是伤心的昏了头了,她道,“那你去求皇上收回圣旨。” 右相气的站了起来,“胡闹!大皇子出事的消息,只是揣测而已,谁知真假,我贸贸然去找皇上退婚,这不是在咒大皇子早点儿死吗?!” 别说退亲了,皇上气头上,贬官都是小事,砍了他都有可能。 右相夫人眼眶通红,气的直拿帕子擦眼泪,“揣测,又是揣测,你除了自欺欺人,就知道搪塞我们母女,连皇上自己都放弃大皇子,扶持二皇子了,还说是揣测,这就是事实!” 右相何尝不知道右相夫人说的是真的,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可除了自欺欺人,他还能做什么? 听到右相叹息,里面饱含无力,右相夫人三两下将眼泪擦干,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瑾儿已经去了,我就瑜儿一个女儿了,我哪里舍得她受苦一辈子,皇上龙威,老爷不敢犯,可镇南侯敢啊,他是大皇子的外祖父,他去求皇上退婚,皇上还能生他的气?” 右相听着,轻点了下头,“等机会合适,我试试吧。” 说完,右相就走了。 右相夫人听得出右相话中的敷衍。 他舍不得女儿是真,但他更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凉薄。 可比起女儿的终生幸福,被人说两句又算的了什么? 她是急性子,大皇子和周瑜的亲事,一天不尘埃落定,她就一天寝食难安,她更舍不得女儿日渐消瘦。 让下人备下厚礼,右相夫人去镇南侯府见楚大太太了。 楚大太太正忙着了,听丫鬟禀告右相夫人来,她还怔了一下。 京都盛传大皇子遇难的消息,已经两天没人上门了,却没想到右相夫人来了。 想到周瑜和大皇子定亲,是将来的大皇子妃,楚大太太不敢怠慢右相夫人。 她连忙起身相迎。 见右相夫人眼眶有些红肿,楚大太太愣了下,连忙扶过她,关切的问道,“右相夫人这是怎么了?” 右相夫人止住的眼泪,又不知不觉的留了下来,她握紧楚大太太的手,哽咽道,“我今儿是逼不得已才来找你的。” 楚大太太点头道,“有话进屋说。” 进屋之后,只留下心腹丫鬟,其他人都叫了出去。 楚大太太扶着右相夫人坐下,给她倒茶道,“有事别急,先喝口茶再说。” 右相夫人没有喝茶,她望着楚大太太道,“我们从闺中便相识,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了,你和我说句实话,大皇子是不是出事了?” 楚大太太轻摇头,“这事我也不清楚呢,老侯爷并未提过半句,二弟妹问了两句,还被老侯爷给呵斥了。” 右相夫人握紧楚大太太的手,“你和我说句实话。” 楚大太太就道,“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北儿能丢了沐三姑娘去找大皇子,绝非是小事啊。 别人说,右相夫人或许还存了三分侥幸,可现在楚大太太都这么说了,她还抱什么希望? 她死死的抓紧楚大太太的手,酸涩着鼻子道,“大皇子出事,我知道对镇南侯府打击有多大,皇上赐婚将瑜儿许配给大皇子,当时我有多高兴,可听到大皇子出事的消息,瑜儿当即就晕了过去,我周家就剩下瑜儿一个女儿了,是我和相爷捧在手心里疼的,我哪忍心她未嫁人就要守一辈子寡……” 说到最后,右相夫人几乎能哭晕过去。 楚大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右相夫人是怕大皇子出事,周瑜守一辈子寡。 要说做母亲的为女儿将来考虑,倒也无可厚非。 可周瑜嫁给大皇子,是皇上赐的婚,不忍心又能如何? 况且,大皇子的事……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只是有些事,她根本不能说,她也摸不准老侯爷会怎么做。 她宽慰右相夫人道,“大皇子的事,还没弄清楚呢,你别着急啊,或许半个月后,大皇子会安然无恙的回京呢。” 右相夫人摇头,“你别劝我了,我心里有数。” 说完,她扑通一声,给楚大太太跪下了,这一下,着实把楚大太太惊住了。 她连忙扶着右相夫人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右相夫人摇头,“瑜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看在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份上,帮瑜儿一回吧。” 楚大太太头疼的厉害,因为她不帮忙,右相夫人就不起来了,这不是叫她为难吗? 想到什么,楚大太太眼光闪烁了下,她笑道,“你啊,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乱了手脚呢,皇后性子如何,你也知道几分,你觉得她会让瑜儿守寡一辈子吗?” 右相夫人听得一愣。 楚大太太再扶她时,她就起来了。 楚大太太笑道,“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用做,瑜儿安心在相府待着,皇后心软的很,她哪舍得如花一样的姑娘守寡一辈子?以我看,就算大皇子真的出事了,要不了一年半载,她就会认瑜儿为义女,给她寻门中意的亲,虽然没有太子妃,甚至将来皇后来的尊贵,但肯定差不了,这一点,我是敢打包票的。” 见右相夫人一脸懵怔的神情。 楚大太太有些生气了,“我说的话,你不信?” 右相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我信。” 她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大皇子和镇南侯府紧连在一起,大皇子出事,镇南侯府前途堪忧。 镇南侯府将来都是楚二少爷的啊,可楚大太太的心情好像并未受这事影响? 饶是她都关心则乱了,她怎么还这么气定神闲? 她难道不知道大皇子出事了,对镇南侯府来说打击有多大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算命 转眼,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在屋子里待的人都懒散了,清韵便出了院子,去花园闲逛。 湖畔杨柳依依,清风吹来,柳枝如美人扭纤腰。 清韵站在湖畔大石上,眺目远望。 看远处荷叶重叠,仿佛碧玉堆砌,亭亭玉立的荷花,宛如妙龄少女,婀娜多姿。 清风吹过,送来一缕荷香,沁人心脾。 只觉得整个人骨头都酥软了,忍不住轻吟出声来。 正陶醉在这清风荷香中,却被一阵不耐烦的声音给搅合了。 “你们说,大皇子到底是死是活啊,这都过去九天了,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整天憋在府里,不能办宴会邀请人来玩,也没人办宴会邀请我们去玩,天天就是逛花园,再逛下去,花园里哪个角落长了几棵草我都清楚了。” 沐清柔的声音透着烦躁,几乎要抓狂了。 她最喜欢热闹,被老夫人连罚了两回,都差点憋出毛病来,正打算清韵出嫁后,她好好的玩玩,谁想到整个京都都没人办宴会了。 不仅没人办宴会,就连之前下了请帖,要办喜宴的大臣家,都将喜宴延期了,至于延到哪一天,都不知道。 好像整个京都一下子就沉静了许多,不少大臣连笑都不敢大声。 尤其是那些拥护安郡王的大臣,生怕笑声太大,会被奸佞传到皇上耳朵里,现在大皇子生死未卜,他却笑得那么开心。指不定就是高兴大皇子死了。 沐清柔抓狂,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也跟着叹气。 这日子过的人郁闷啊。 往前走了几步,瞧见清韵站在石头上,那叫一个惬意。 几人心底就不舒坦了,凭什么大家都这么烦躁,就她那么惬意? 沐清雪忍不住道,“要不我们吓她一吓?” 沐清柔当即赞同道。“怎么吓?” 沐清芷就道。“看我的。” 三人若无其事的上前,莲步款款,心情极好的样子。 清韵看着她们。她们也望着清韵,眸光还带着淡淡的不屑。 忽然,沐清芷就炸毛了,一脸惊恐的抬手指着草丛堆。“蛇!有蛇!” 那模样逼真,听得清韵背脊都发凉。 要不是青莺扶着她。她估计都会吓的摔进湖里去。 看她吓成那样,沐清柔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胆小!亏得大家都说你胆大包天,我看也不过如此。” 清韵再傻。也听得出来她们三个是故意吓唬她的,她脸阴的能滴墨了。 “拿我开玩笑,很好玩吗?!”清韵冷了声音道。 清韵生气了。从脸色就能看出来,可是沐清柔几个根本就不怕。要是怕,她们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了。 沐清雪不以为意的笑着,“只是姐妹间,偶尔开个玩笑罢了,三姐姐怎么这么生气……” 她话音未落,却见清韵眼睛越睁越大,渐渐的染了惊恐之色。 沐清雪两眼上翻,方才这一招她们已经用过了,就这样也想吓唬住她? “你少吓唬我们!”沐清雪不屑道。 清韵抖着身子,道,“你们胆大不怕,我怕,见着呕心,我先走了。” 说完,她拉着青莺赶紧往前走。 青莺捂嘴笑,“姑娘,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啊,几个小毛毛虫,就吓成这样了。” 毛毛虫? 这样的东西,几乎没几个大家闺秀不怕的,害怕程度虽然比不上蛇,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青莺话音刚落,然后就听到沐清柔的尖叫声了。 那声音歇斯底里,穿透力极强。 清韵回头,就见到沐清柔在跳脚,沐清雪和沐清芷也好不到哪里去。 清韵忍不住笑出了声。 青莺则哼道,“活该!” 禁足了一段时间,她们怕是忘记了卫驰守着她家姑娘的事,她们当他的面吓唬她家姑娘,能讨的了好? 没拿蛇吓唬她们,算是轻的了。 主仆两个往前走,没几步,便有丫鬟过来道,“三姑娘,宁王府若瑶郡主来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当下迈步朝二门走去。 丫鬟捂嘴笑,“三姑娘,你去哪儿?若瑶郡主在老夫人那儿呢。” 清韵脚步一顿,又转头去春晖院了。 还没进院子,便听见屋子里传来阵阵笑声,愉悦动听。 清韵饶过屏风,便瞧见老夫人拉着若瑶郡主的手说笑。 清韵见了,就故作妒忌道,“我若是不知道若瑶是宁王府郡主,还当是祖母的孙女了,祖母和我说话,都没笑的这么高兴过。” 若瑶郡主咯咯笑,笑声如空谷莺啼。 老夫人也笑的合不拢嘴,她拍着若瑶郡主的手道,“祖母还真想再添一个若瑶这样的乖孙女儿呢。” 若瑶郡主嘴巴甜的很,她道,“若瑶和清韵姐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她的祖母,就是若瑶的祖母。” 听听,这嘴巴甜的,哄的老夫人是眉开眼笑。 “若瑶,你来侯府之前,吃了几罐子蜂蜜?”清韵笑问道。 “我才没吃蜂蜜,”若瑶郡主笑的眉眼弯弯。 她一旁的丫鬟则笑道,“上回,三姑娘说‘朝朝盐水,晚晚蜜汤’,郡主回去之后,每天晚上睡前都喝一碗蜂蜜水,早上起来喝小杯淡盐水呢。” “难怪嘴这么甜,”清韵恍然大悟。 老夫人坐在那里,问道,“什么朝朝盐水,晚晚蜜汤?” 清韵便解释道,“早上喝点淡盐水,有利于通肠胃,晚上睡觉前喝蜂蜜水,可以排毒养颜。” “这倒是不错。”老夫人点头笑道。 几人说笑了会儿,老夫人望着清韵,笑道,“不用拘在我这儿,去玩吧。” 若瑶郡主就起了身,她望着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能不能带清韵姐姐回王府。她会医术,我想她帮母妃诊脉。” 若瑶郡主轻声软语,还带了些渴求。 一般定的亲的大家闺秀。轻易是不会出门的。 尤其清韵不仅定了亲,还上过花轿,只是临时出了些变故被抬了回来,她就更要谨守礼教。不能落人半点话柄。 可宁王妃身怀六甲,她总不能来侯府找清韵吧。只能让清韵去了。 老夫人有些为难,可是看着若瑶郡主那娇滴滴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得答应了。 让清韵去给宁王妃把脉。没法帮她保住胎儿是一回事。 要是不许她去,万一胎儿没保住,以后侯府还怎么面对宁王府? 听老夫人答应了。若瑶郡主连忙道谢,然后和清韵一起福身。便出去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沐清柔几个过来。 几人已经换了身裙裳,连发髻和头饰都换了,看清韵的眼神,那叫一个恼火。 只是碍于若瑶郡主在,几人脸上还是带了笑道,“三姐姐是要带若瑶郡主去花园玩吗,一起吧。” 若瑶郡主笑道,“今儿就不了,我和清韵姐姐回王府,改日我再来欣赏侯府花园美景。” 在沐清柔错愕扭眉中,若瑶郡主拉着清韵走远了。 迈过垂花门,朝侯府大门走去。 她们走到侯府门前,小厮见了行礼道,“郡主稍等一会儿,下人已经去牵马车了。” 若瑶郡主轻点了下头。 然后,便听到一阵银铃声传来。 那银铃声,不是马车上挂着的银铃,更不是荷包下缀着的银铃,声音很粗重。 清韵瞥头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头发半白的道士,一只手拿着银铃摇,另外一只手上拿着卦帆。 上面写着三个字:神算子。 “咦!是他!”若瑶郡主有些惊讶道。 清韵看着她,笑问道,“你认得这道士?” 若瑶郡主连连点头,“前几日,他去过王府,他算命很准呢。” 对这些事,清韵不怎么感兴趣,可是青莺感兴趣啊,“要是准的话,让他给姑娘算一卦。” 青莺说着,若瑶郡主的丫鬟秋霜就道,“真的很准,他算出王妃怀孕四个多月,还知道王妃小产过几回,甚至连王妃这一胎能保住,是有贵人相助的缘故,没有一处是说错的,他还免费赠送了个护身符给王妃,保佑王妃和胎儿平安。” “这么神?”清韵有些震惊。 若瑶郡主和秋霜是连连点头。 青莺就要去找他给清韵算命了,不过清韵拦住了她。 神算子又走了几步,他不摇铃了,抬眸望着侯府上空,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连连惊叹。 守门小厮是亲耳听见若瑶郡主说道士算命很灵的,这会儿他又惊叹,小厮忍不住去询问了。 态度很诚恳,问道,“道长惊叹什么?” 神算子笑了,“老道惊叹于侯府的冲天贵气。” 这是好话,小厮听得出来。 只是京都,权贵云集,要在一众权贵中算起来,侯府的贵气只能算一般。 “如何个贵气法?”小厮打破砂锅问到底。 然后神算子就说了一堆同不懂的话,别说小厮听懵了,清韵也没听懂。 小厮挠额头道,“太深奥了,能不能简单点说?” 神算子就笑道,“府上姑娘有帝后之命。” 小厮眼睛都睁圆了,连忙问道,“是哪位姑娘?” 神算子呵呵一笑,拿走卦帆走远,边走边笑道,“自然是和九五沾的上关系的。” 青莺看着神算子走远,道,“他怎么都不收钱啊?” 若瑶郡主笑道,“你不知道他每天都会看天算一卦,不收钱的,看人算卦才收钱,不像那些江湖骗子,算不准,还收人一堆银子。” 算卦的不收钱,无形中就让人信服了三分。 青莺恨不得追上去,让他给清韵算一卦,她道,“他说府里会有姑娘将来做皇后,还和九五有关,会是谁呢?” 好像除了姑娘谁都没有那种皇后的气度,可是姑娘跟九五没关系啊,而且她已经赐婚给楚大少爷了。 清韵勾唇浅笑,除了五姑娘沐清柔之外,还有谁跟九五扯的上关系? 要说九月出生的,只有沐清凌了,可惜她早出嫁了。 青莺也想到沐清柔了,然后撇嘴了,五姑娘做皇后? 她要真成皇后了,那封五姑娘做皇后的皇上,十有八九是昏君了。 青莺很想说那道士算的不准。 只是方才若瑶郡主说他算的很准,她说这话,就是驳她的面子了。 心直口快的青莺,忍的颇辛苦。 好在这时,车夫赶马车过来了。 扶着清韵和若瑶郡主坐上马车,青莺和秋霜坐后面马车。 在清韵和若瑶郡主还没到宁王府前,沐清柔将来会做皇后的消息一阵风传遍侯府。 沐清柔高兴的合不拢嘴,当然了,谁一提这事,她就脸红跺脚道,“道士之言,怎么能信呢?”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也不信,不过,她们是心里不信,甚至嗤之以鼻。 但是嘴上却是信的,而且是深信不疑,“五妹妹不信道士的话,那三妹妹呢,她可是做梦梦见过你将来会做皇后,还赏赐她一颗大东珠,我还记得呢,你忘记了?” 沐清芷这么说,沐清雪连连点头,“我也记得三姐姐说过这话,她说的时候,我就信了,现在道士也这么说,我肯定信啊,连若瑶郡主都说那道士灵验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沐清柔脸上笑的都能掐出水来。 但是她高兴,还远比不上大夫人。 大夫人高兴的都快坐不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道士上门,说她女儿是皇后的命。 她没有收买过道士,侯府也没人会这么做,那道士是自己来的,不为钱不为利,大夫人信了九成了。 沐清柔坐在那里,一张脸红的跟天边晚霞似地,绚烂旖旎。 沐清芷忍不住道,“五妹妹是皇后命,可谁会是将来的皇上呢,安郡王还是二皇子?” 沐清柔纠结的陇起眉头。 沐清雪则捂嘴笑,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既然五妹妹是皇后命,那还不是她嫁给谁,谁就是太子,将来的皇上?”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鸡皮疙瘩乱飞。 这也就是奉承人,要她说,以沐清柔现在的身份,安郡王和二皇子着了魔,估计才会看得上她。 像安郡王和二皇子这样的人,娶嫡妻,娶的是贤良淑德,但更多的还是岳父家能带给他们的助力。 娶沐清柔能帮他们什么,娶回家拖后腿吗? 要是三姐姐没许人,或许还有两分可能。 这两分可能还是因为她是江老太傅的外孙女。 可外孙女如何比的上亲孙女? 江筱才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大家闺秀,谁能娶到她,那可真是前世烧了高香了。 说她是皇后命,她会深信不疑。 第二百七十章 进宫 如沐清雪想的那样,江筱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大家闺秀。 迎娶她,是多少世家少爷的梦想,她模样端庄俏丽,才情洋溢,完全符合嫡妻的要求。 而且她家世背景,无可挑剔,娶她比娶公主还要好。 不但他前途似锦,整个家族都多了个保护伞。 然而,这样的大家闺秀,一般人都不敢上门求亲,免得被拒绝了,被人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尤其这会儿皇上扶持二皇子,让江老太傅教二皇子学识。 江老太傅辛辛苦苦扶持二皇子,肯定会把孙女儿嫁给他做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要是再生下太子,那江家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 如此情况下,谁还敢上门求亲跟二皇子抢人? 没人敢好么,只能坐等吃二皇子和江筱姑娘的喜酒了。 不过,这些天过去了,没听说二皇子求娶江筱姑娘的事,是避讳大皇子吗? 众人都猜测纷纭。 他们不知道云贵妃已经提过这事了,当然了,再她之前,宁太妃先一步向太后请求把江筱嫁给安郡王。 这一点,着实把云贵妃气坏了,好不容易皇上给二皇子夹了块肉,她非得要来抢。 太后知道云贵妃不可能让安郡王迎娶江筱,她没有答应。 云贵妃向皇上求赐婚,皇上瞥了她道,“先前是安郡王和逸郡王要娶沐三姑娘,怎么,现在安郡王和二皇子又要抢江大姑娘了?是不是什么时候钦天监又要说她是祸国之命,下旨赐死她?!” 云贵妃被皇上训的无话可说。 她之前和宁太妃、太后是一拨的,太后会的手段,她都会。 云贵妃望着皇上,娇弱可怜道,“皇上,臣妾只是看不惯安郡王处处和二皇子作对,您让江老太傅教皇儿。他就要娶江大姑娘,成江老太傅的孙女婿。” 他们那点小伎俩,皇上还不清楚,只差没写在脸上了。他有些不耐烦道,“才让江老太傅教二皇子没几天,你就非得这么心急吗?是不是朕立二皇子为太子了,你门就巴不得朕早点驾崩?!”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云贵妃惶恐道。“臣妾不敢。” 皇上把手中奏折往桌子上一丢,冷笑道,“不敢?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吗?!” 云贵妃心咯噔一下跳了,难道皇上知道安郡王派人刺杀大皇子的事了? 其实这事也不用查,用膝盖想也知道大皇子遇害,不可能是意外那么简单。 而跟大皇子有仇的,只有安郡王。 只是,就算知道是安郡王动的手,没有证据,也是枉然。 要是查出来是安郡王做的也好。刺杀皇子这样的重罪,就算是太后,也护不住安郡王。 只是她虽然知道,却不能说,不然她就是共犯了。 她只能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和二皇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下去,”皇上语气冷硬道。 云贵妃觉得委屈,可也只能乖乖告退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云贵妃求赐婚不成,太丢脸,她不会到处说。 孙公公更不会说了,不然落了二皇子脸面。该恼他了。 是以这事并未传出来。 再说清韵,和若瑶郡主坐马车在宁王府前停下。 下了马车,若瑶郡主就拉着清韵往前走。 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到王妃的院子。 她走进院子,就问丫鬟道,“母妃在内屋?” 丫鬟忙福身道。“王妃在正堂会客。” “谁来了?”若瑶郡主好奇道。 “瑾淑郡主,”丫鬟回道。 若瑶郡主脸微微红了,看着正堂的门,脚步不动了,像是定住了一般。 清韵捂嘴笑了,“方才一路走过来,走的那么急,怎么这会儿反倒不动了?” 若瑶郡主脸又是一红,她以为清韵不知道瑾淑郡主有意娶她做儿媳妇的事,把清韵拉到一旁道,“瑾淑郡主和母妃凑到一起,总喜欢拿我打趣,我怕了。” 清韵忍着没笑,青莺就先笑了。 若瑶郡主扭眉看着她,“你笑什么?” 青莺连忙摇头。 清韵笑道,“打趣这事,怕是没用的,你越是怕,她们越觉得有趣,下回她们再说,你就跟寻常一样,她们觉得无趣了,以后就不会再打趣你了。” 若瑶郡主重重的点了下头。 然后昂了昂脖子,迈步朝前走。 开始还有些气势,可是进屋之后,又开始怂了,连丫鬟要通传,她都没许。 丫鬟知道她们郡主害羞了,就没通传了。 然后,出意外了。 在屏风处,若瑶郡主和迈步出来的明郡王撞上了。 绣工精美的屏风差点撞倒,幸好清韵帮忙扶住了。 若瑶郡主开始还叫疼,可是等她看见是明郡王,脸腾的一下红的发紫了。 明郡王也有些尴尬。 他和若瑶郡主关系有些怪异,虽然宁太妃不许宁王妃把若瑶郡主许配给他,可是宁王妃根本就没把宁太妃的话放在心上,和母妃两个执意交换了定亲信物,但是没什么人知道…… 将来他可能娶若瑶郡主,也有可能不娶。 就看事情捅出来,是宁王妃强硬还是宁太妃强硬了。 “怎么了?”宁王妃听到动静,问道。 若瑶郡主揉了揉脑袋,嗡了声音道,“没事呢。” 说着,她迈步进去。 明郡王则出了门。 看见若瑶郡主进来,瑾淑郡主一脸的笑意,再瞧见清韵,她笑意又深了三分。 不过,除了宁王妃和瑾淑郡主,沈侧妃也在。 清韵上前,挨个的见礼。 沈侧妃最先说话,她望着宁王妃道,“我见姐姐气色好转了许多,以前卧床不能动。现在都能出来走走了,腹中胎儿应该是保住了,沐三姑娘功劳不小呢。” 虽然之前一直说宁王妃身子差,胎像不稳。极有可能小产。 可是气色是遮掩不住的,而且她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一直躺着,对胎儿也不好,而且骨头都躺软了。 她一下床。大家就知道她身子是差还是好了。 她说着,清韵就看向她。 沈侧妃很美,她的美不像王妃那样端庄优雅,她更多一些娇柔和妩媚。 不过这一回看,比上回貌似难看了两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她鼻尖和嘴角一点红包引起的? 当然了,不同的容妆呈现的美貌也有几分的差距。 清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侧妃脸沉了一沉,因为她知道清韵盯着她鼻尖的红包在看。 她极其看重容貌,脸上长包是她绝不允许的。 见清韵还看。她眉头皱了下,重重咳了一声。 清韵这才回过神来,脸有些红,盯着一个贵夫人的脸看,是件很失礼的事。 可是沈侧妃脸上的红包,红的有些不正常,她不像是包,倒像是皮肤里透出一点红,就跟玉里的杂质一般。 宁王妃坐在那里,笑道。“怎么了?” 清韵忙道,“我只是觉得沈侧妃比我上次瞧见时,皮肤白了许多,气色红润。我在想有什么药丸能有这般效果。” 被人夸,总是高兴的,沈侧妃那点子怒气,听了清韵的话,早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她笑道。“不愧医术不凡,看到我气色好,就琢磨用了什么药丸,我只是服用了几粒冰颜丸,说来,太妃娘娘还送过三姑娘一盒,你没用?” 原来是服用了冰颜丸啊。 清韵摇头,有些惭愧道,“太妃娘娘赏我的冰颜丸,我只服用了一粒,就被我毛手毛脚的拿茶水给弄脏了,全给毁了。” 沈侧妃听得无语。 她可知道冰颜丸有多珍贵,就这样给糟蹋了?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冰颜丸被毁了是假,被大夫人偷梁换柱了才是真,后来她又把冰颜丸送给了忠义伯府大太太。 细数一番,也有好一段时间了。 没听说有谁服用冰颜丸出了问题,难道是楚北多心了? 应该是了,冰颜丸是宁太妃送给她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嫌疑最大,她不至于敢在送她的药丸上动手脚。 可惜了,那么珍贵的药丸,最后便宜了忠义伯府大太太。 宁王妃见清韵脸上有肉疼的表情,她笑道,“虽然冰颜丸很珍贵,不过你们都是妙龄姑娘,便是不用胭脂水米分都极美,用冰颜丸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沈侧妃听得心里又不舒坦了,不过王妃说的是大实话,岁月无情,丝毫不会怜香惜玉。 她笑道,“看我,怎么就说起冰颜丸了,若瑶请三姑娘来王府,应该是给姐姐把脉的,等把完脉,再说不迟。” 宁王妃看了沈侧妃一眼,她不是很想当着她的面把脉,可是她不走,还一个劲的催清韵帮她把脉,她也不好推辞。 “有劳三姑娘了,”宁王妃拂起云袖道。 清韵上前,帮宁王妃把脉。 只是手还没搭在宁王妃手腕上,她鼻尖一动,眉头就皱了下。 她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好像是从王妃身上散发出来的。 清韵鼻子又嗅了两下,脸有一瞬间的冷冽。 宁王妃没看见,但是瑾淑郡主瞧见了,她心颤抖了下。 温婉端庄的沐三姑娘怎么会流露出那样骇人的表情,出什么事了? 可是眼睛一眨,又好像方才那都是她的错觉。 清韵帮宁王妃把脉,然后道,“胎儿脉象很稳,王妃保持心情愉悦就可以了,之前服用的药丸可以不吃了,回头我调制些养身药丸,王妃每日服用就可以了。” 宁王妃欣喜不已,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的格外温和。 屋子里,就宁王妃腹中胎儿,聊了几句。 然后若瑶郡主就拉着清韵出去了,等走远了些,问道,“母妃胎儿真的很稳吗?” 清韵点头。“很稳。” 说着,她问了一句,“对了,王妃颈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护身符啊。” 若瑶郡主随口答道。她还笑道,“清韵姐姐,你鼻子真灵,那护身符,我使劲嗅。才勉强闻到一丝香味,隔着好几层衣服,你就闻到了,你这鼻子是怎么长的啊……” 若瑶郡主声音说着说着就没了。 因为清韵脸色很沉重,沉重的叫她害怕,“护,护身符有问题?” 清韵点了下头,“一会儿把护身符拿给我,最好是不惊动人。” 言外之意,就是拿别的护身符偷偷换下来。 若瑶郡主拳头攒紧了。问道,“若是我母妃一直戴着护身符会如何?” 清韵手拍着她肩膀道,“别太担忧,王妃身子很稳了,又日日服用安胎药,如果不是强烈的打胎药,不会小产的。” 清韵这么手,若瑶郡主这才放心。 因为沈侧妃一直在,所以若瑶郡主一直找不到机会跟王妃单独说话。 午饭,清韵和瑾淑郡主都是在王府用的。 用了午饭后。还尝了王府买的冰淇淋,当然了,王妃只吃了两口就不敢吃了。 若瑶郡主“笨手笨脚”给王妃夹菜,结果掉王妃裙裳上了。 若瑶郡主轻吐了下舌头。等王妃吃完饭,就扶她回去换衣服了。 那时,瑾淑郡主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改日再来看你。” 不仅她走。她还让清韵陪她一起。 清韵给若瑶郡主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和瑾淑郡主一起走了。 还没到二门,若瑶郡主就追了过来,把包裹着护身符的帕子给了清韵。 她还要送清韵和瑾淑郡主出府,被瑾淑郡主拒绝了。 走到无人处,瑾淑郡主让丫鬟退远一些,她望着清韵,道,“三姑娘,方才你帮王妃诊脉前,我见你神情并不好,但是你却未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清韵低头不语。 瑾淑郡主就道,“我和王妃情同姐妹,你有不便和她说的,和我说无妨。” 清韵想了想,抬眸道,“有一种药物,它不会导致滑胎,但是它会导致腹中胎儿畸形。” 瑾淑郡主身子一晃,脸色惨白。 要不是清韵扶着她,她估计都能摔了。 “王妃她……,”瑾淑郡主的声音都颤抖了,透着浓浓的无力和恨意。 他们就这么容不得人吗?! 王妃何曾有错,她的错,就错在和皇后情同姐妹,要受他们迁怒吗?! 瑾淑郡主眼眶都红了,清韵见她扶着柱子的手,几乎要抓进木头里了。 清韵叹息一声道,“现在情况还好,听若瑶说,王妃只佩戴了两日,睡觉也取下来的,所以影响还不大,要是超过半个月,就难保……” 层出不穷的害人手段,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瑾淑郡主眼眶红的骇人,她伸了手,清韵就把帕子给她了。 瑾淑郡主看着手中绣帕,握的紧紧的。 让孩子畸形,比不让他出生更加的残忍,她们的心都被狗给啃了吗?! 她迈步往前走,脚步有些蹒跚。 王府总管迎了上来,见王妃脸色不大好,眼睛还有血丝,担心她眼疾复发。 总管忙问道,“郡主没事吧?” 瑾淑郡主瞥了他道,“王爷在哪儿?” 总管忙道,“王爷应该在刑部。” “让他即刻进宫一趟,不得耽搁!” 总管听得一愣,连忙应是,然后让人去找王爷。 瑾淑郡主出了府,坐上轿子,吩咐道,“进宫!” 声音阴冷,透着绝望。 清韵觉得,她又要招人恨了。 瑾淑郡主和皇上的感情应该很好,她的情绪应该是针对太后和宁太妃的,她如此愤怒的进宫,万一又惹怒了太后,再次被贬去封地…… 清韵望天祈祷,希望是她想多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收买 清韵没有想多,但她的祈祷显然没什么用处。 第二天上午,瑾淑郡主被贬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她从郡主贬为了县主。 听到这个消息时,清韵心猛然一缩。 她有些愧疚,瑾淑郡主问她宁王妃的情况时,她应该咬紧牙关不说的,结果连累她倒霉了。 这厢清韵才刚刚愧疚,那边丫鬟就爆出来个大消息。 虽然瑾淑郡主被太后贬了,不过皇上赏了她一块免死金牌。 清韵愧疚之心,瞬间好转了许多,在她看来,郡主那些虚头衔,实在没有免死金牌来的实惠。 就算瑾淑郡主没有了长公主的封号,偌大一个京都,又有几个人敢慢待她的? 就算被贬了,也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姐,是他亲自送出京,亲自赢回来的胞姐。 是大家高攀不上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太后再贬瑾淑郡主,皇上上回什么都没做,这回则赏她免死金牌,可见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 就冲皇上这态度,瑾淑郡主一家子在京都横着走完全没问题。 想到这里,清韵就替瑾淑郡主高兴了。 只是还未笑出来呢,清韵又快哭了。 因为太后被气晕了,据丫鬟听到的小道消息称,太后被皇上和瑾淑郡主气吐了血…… 是不是真吐血了,没人知道,但是太后晕了是真的。 几位太医照顾了太后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堪堪转醒。 清韵听得脑袋一炸一炸的,嘴角都扯不动了,她发誓,太后晕倒这事绝对跟她没关系! 可是这样想,清韵还是忍不住抬手揉太阳穴,以至于丫鬟接下来说的话,都直接从她耳边饶了过去。 直到老夫人拨弄着佛珠,有些诧异道,“皇上让宁王妃去避暑山庄避暑?” 丫鬟连连点头。“是呢,据说昨儿下午,宫里出来四位太医,去宁王府给宁王妃诊脉。都说宁王妃的脉象稳定,如果不出意外,会安然生下一位小世子,皇上听后,就让宁王妃去避暑山庄避暑了。并派了两位太医随行,如果宁王妃腹中胎儿因为闻到什么,又或者吃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产了,让太医提头来见。” 老夫人听着,眉头皱了皱,然后望向清韵,问道,“昨儿出什么事了?” 丫鬟禀告的事,显然是瑾淑郡主为宁王妃打抱不平惹出来的。 瑾淑郡主回京许久,虽然极少出门。但是宁王府却是去过好几回的。 以前都相安无事,昨天清韵和她在宁王府相遇,碰巧清韵又是去帮宁王妃诊脉的,然后就出事了,显然和清韵有些关系。 想到太后被气晕,老夫人就心有余悸,她迫切的想知道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导致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 老夫人望着清韵,眸底有一抹不容置疑。 清韵心里有些发苦,她望着老夫人道。“祖母,这事和我没关系。” 她说着,周梓婷就笑道,“太后晕倒这事。非同小可,兴国公府有肚量太小,外祖母也是怕侯府会被迁怒,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有所防备。” 她都这样说了,清韵还能不回答吗? 万一兴国公府对侯府发难。侯府再被贬,岂不又成了她的错?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这事怪就怪清韵鼻子太灵,嗅出了宁王妃脖子上挂的护身符里被人动了手脚,未免宁王妃多心,清韵都没告诉她,只让若瑶郡主偷偷把护身符拿给我就算了,只是清韵嗅到护身符时,因为过于震惊被瑾淑郡主瞧见了,后来出府时,她问我为什么流露那样的表情,让我告诉她,清韵不敢拒绝,就说了……” “瑾淑郡主和宁王妃亲如手足,看宁王妃被人一再伤害,她怒不可抑,然后就让王府管事找了宁王一起进宫,为宁王妃讨公道,再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那护身符做的极好,用香熏的,一般的大夫根本就闻不到药香味,可是她的鼻子,天生就好,就上这么多年,用药熏养,堪称狗鼻子。 下手之人也是倒霉,遇到了她。 不过也是不长脑子,明知道她们在香烛里动手脚被她嗅了出来,还故技重施,一样的手段用两回,蠢成猪啊。 老夫人听着,手中佛珠拨弄着,问道,“护身符里动了什么手脚,会让瑾淑郡主如此生气?” 瑾淑郡主回京那么多天,都不曾进宫过一回,能让她为了宁王妃进宫,可见有多生气了。 等她听清韵在她耳畔嘀咕了两句,老夫人身子一怔。 饶是见惯了世面的她,眼睛都睁圆了,不敢置信,“你没有弄错?” 她也希望是她弄错了,然而事实摆在那里呢,清韵回道,“护身符被瑾淑郡主带进了宫,要是清韵说的不对,受罚的就该是清韵了,又哪来后面这么多事?” 周梓婷站在一旁,清韵在老夫人耳边说的,声音很小,她听不见。 但是从老夫人惊骇的表情来看,那护身符里下的绝非是一般的毒药,她甚至觉得,要不是老夫人自持身份,都要骂一声牲畜了。 而且护身符…… 周梓婷忍不住道,“那护身符是不是若瑶郡主口中很灵验的道士给的?” 清韵点头,“可不就是那道士给的。” 周梓婷,“……” 如此心狠手辣的道士,和宁王妃无冤无仇,竟然下这么狠的毒手,简直枉为人啊! 不对,道士和宁王妃无冤无仇,不会冒险去害宁王妃,显然是被人收买了。 道士被人收买才去害宁王妃,那道士来侯府说什么侯府会出一位皇后,还和九五有关,甚至矛头直指五表妹,不会也是被收买的吧? 周梓婷想到这上头,老夫人也想到了,屋子里其他丫鬟婆子都想到了。 老夫人脸黑如锅底,握着佛珠的手攒的紧紧的,破口骂道,“歪门邪道!” 骂完,她想到什么,连忙问清韵,“那道士人呢?” 清韵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道士要是把他被人收买,来侯府跟前装聋作假的事说出来,侯府颜面荡然无存,会沦为京都的笑柄。 她望着老夫人道,“昨天从宁王府出来,我就让暗卫去找那道士了,碰巧让暗卫给找到了,经过暗卫询问,收买道士来侯府说那一番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妈妈,而且那妈妈像是……” 清韵说着,就停了下来。 因为有脚步声传来,而且脚步声很熟悉,是大夫人和沐清柔的。 她们饶过屏风,正巧听老夫人问道,“像是什么?” 清韵嘴角轻弧,道,“像是已经过世的方妈妈。” 大夫人脚步一顿,脸顿时僵硬了起来。 周梓婷低呼,“怎么可能呢,方妈妈不是已经死了吗?” 清韵点头,“是啊,方妈妈已经死了许久了,可是暗卫从道士嘴里问出来的就是方妈妈,暗卫是认得方妈妈的,当时也怔住了,还以为方妈妈死前收买的道士,可谁想道士说,方妈妈是昨天找的他,就在青石街,暗卫绕道从青石街回来,他居然瞧见了方妈妈在买糕点!” 这会儿,大夫人的脸青的发紫了。 方妈妈就住在青石街。 她昨晚高兴了一夜都没能睡着,她真的以为沐清柔能做太子妃,将来做皇后,可谁想竟然是方妈妈收买的道士! 现在,事情被清韵捅了出来,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跟穿过了几十层寒冰似地,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稳了稳心神,不信道,“怎么可能,是我亲自下令杖毙方妈妈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是不是暗卫看错了,那人只是相貌和方妈妈相似?” 听着大夫人的话,清韵都无语了。 世上哪来那么多容貌相似的人? 就算相似就算了,还一心为沐清柔铺路,一个陌生人,会吃饱了撑着收买道士为个不相干的人谋帝后之位吗? 尤其这个人还知道侯府不少事,知道老夫人住在什么方位,侯爷住哪里,大夫人的生辰,侯爷的生辰,还有沐清柔是五月出生的。 这样的解释,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吧。 反倒是沐清柔的解释更为合理些,她道,“方妈妈在紫檀院待了十几年了,不少丫鬟都是她一手提拔出来的,受过她恩情,杖责之时,手下留情也未可知。” 这解释合理的叫老夫人都笑了。 “受了方妈妈的恩情,就敢把当家嫡母的话当成是耳旁风?如此下人,还留着做什么?!”老夫人怒道。 大夫人听得心一慌,还不等她说话,就听老夫人道,“把紫檀院那些受过方妈妈恩惠的丫鬟都给我卖了,还有当日杖责方妈妈的婆子,杖责三十,卖掉!” 大夫人连忙道,“那些丫鬟都不知道,怎么能就这样把她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给打断了,“你是如何知道她们不知道的?!” 孙妈妈有些想笑。 老夫人问话,最是犀利,不论你怎么回答,都是错。 大夫人说她不知道方妈妈还活着的事,那方妈妈活着,必定是有人放了水,没有丫鬟会主动承认,那紫檀院里的每个丫鬟都有嫌疑,侯府丫鬟多的是,没必要用这些阴奉阳违的丫鬟。 第二百七十二章 笑话 可是这些丫鬟都是大夫人的人,换一批新的,调教收买,可不是件省心的。 大夫人舍不得那些丫鬟,除非她承认放方妈妈是她的主意,否则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咽下。 这一刻,大夫人是恨方妈妈恨得牙根痒痒。 她费尽心思,只为留她一命,她为何要多管闲事?! 可是那些丫鬟,她如论如何得都保住,尤其是大丫鬟和二等丫鬟。 大夫人正想辄呢,然而清韵丢了个炸弹出来。 “祖母,那道士被刑部侍郎带走了,”清韵道。 老夫人原就发青的脸,这会儿都找不到词形容了,勉强用怕什么来什么能形容。 她怕道士来侯府的事被人捅出来,要是道士还活着,她都动了杀念了。 可清韵却告诉她,道士不仅还活着,他还进了刑部! 刑部那些酷刑,有几个硬骨头能扛着不说的? 周梓婷也惊呆了,“道士进了刑部,那方妈妈收买道士来侯府说的那些话,道士肯定会招的,到那时……” 沐清柔急了,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拽着大夫人的云袖道,“娘,道士要是招了,那样我岂不是会沦为京都的笑柄了?” 说完,又把苗头指着清韵了,“你为什么不让暗卫杀了那道士?!你是存心让侯府沦为京都的笑柄!” 沐清柔指责的义正言辞。 清韵还未发怒,老夫人就怒了。 手里的茶杯一摔,老夫人冷笑道,“让侯府沦为笑柄的不是清韵,是你娘这个侯府当家主母!连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管不好,留方妈妈一命导致的!” 清韵不怒反笑,“让暗卫当着刑部侍郎的面杀道士,亏得五妹妹你想的出来,你凭什么让镇南侯府的暗卫为你去蹲刑部大牢?” 沐清柔气的脸都红了,再加上心急。她都急的跳脚了。 清韵望着沐清柔道,“我让暗卫去找道士,不是为了揪出方妈妈,让你沦为京都的笑柄。是为了保护他不被人灭口,这事就算是方妈妈做的,可她早不是侯府的人了,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周梓婷听得,又不厚道的抖肩膀了。她努力忍着道,“三表妹说的对,方妈妈是个早就死了的人,卖身契也毁了,就算活着也不是侯府的人,她做什么,都和侯府无关。” 事实是这样,可是大家都不是傻子。 方妈妈一个原本该杖毙的人,却活的生龙活虎,还处处为以前的主子效命。这其中的弯弯绕,哪个不懂? 该笑话的,一个不少呢。 正想着呢,就听丫鬟来报,“老夫人,三老夫人和大太太来了。” 老夫人当即脑壳一疼。 外面,三老夫人迈步进来,见一屋子的人,还脸色不大好,她挑了下眉头道。“看来刑部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老夫人心又是一沉,她恨不得轰三老夫人走了。 三老夫人走过来,笑道。“昨儿丫鬟来侯府送东西,听道士说侯府要出一位皇后,还有可能是清柔,我还替侯府高兴呢,打算今儿来道贺一番,毕竟那道士若瑶郡主都说灵验。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谁想才出门,就碰到了老太爷,就说了两句,老太爷当即皱眉让我别来,说现在京都不少人都知道那道士是侯府收买来的,目的是为了把五姑娘嫁给二皇子……” 老夫人脸青红紫轮换了变。 沐清柔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 昨天她有多高兴,今天就有多恨。 恨方妈妈,恨道士,但更多的还是恨清韵。 恨清韵多事,抖出道士弄虚作假,不然她只会被人羡慕,而不会沦为笑柄。 老夫人没说话,大夫人则道,“侯府没有收买过道士,是方妈妈自作主张,和侯府无关!” 三老夫人呵呵一笑。 那笑仿佛在说:你说这些没用,大家认定是侯府收买的,侯府几百口人齐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屋子里气氛很奇妙,谁也没说话。 直到侯爷进屋来,侯爷那脸黑的,就跟刚刚挖煤矿回来似地。 他进屋就冷声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今天有好几个大臣在背后笑话我,说我想当未来的国丈想疯了?!” 侯爷这么生气,都没人敢说话。 可是沐大太太却扑哧一笑,很“好心”的解释给侯爷听。 侯爷听得额头青筋暴起,手攒紧了,都听到骨头嘎吱响。 大夫人站的近,天知道她有多怕侯爷会忍不住赏她一拳。 她颤抖了声音道,“我,我可以让方妈妈去刑部澄清……” 听大夫人说这话,侯爷心底就一个想法:休妻。 蠢成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侯府嫡妻,不休掉她,侯府迟早要被她玩掉! 不但侯爷这样想,老夫人听到这话,脑袋里闪过的两个字,也是休妻。 大夫人让方妈妈去刑部澄清,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是怕别人不知道方妈妈有多听她的话吧?! “闹这么一出,我侯府还不知道会被人笑话几十年,要是被御史弹劾,史官写进史册里,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老夫人话音刚落,外面就有小厮进来道,“侯爷,不好了,有人往侯府门前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什么人,如此大胆?”侯爷沉眉道。 小厮忙回道,“就是一些刁民,听说侯府耍手段,借道士之口,谋帝后之位,觉得侯府心术不正,就跑来丢烂菜叶和臭鸡蛋了,还说什么要是侯府真出皇后,那真是老天不长眼。” 侯爷听着,拳头攒紧,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 好好一张紫檀木椅子,瞬间被拍的七零八落,不少丫鬟吓的身子一抖。 饶是清韵,也惊了一下。 侯爷拍了桌子,就站起了起来,甩袖走了。 大夫人犹豫了两秒。也跟了出去。 她得去跟外面那些人解释一番,不然她女儿当真是要嫁不出去了。 要说侯府谁最气定神闲,只有清韵了。 她已经许配了人,还是圣旨赐婚。镇南侯喜欢她,就算这些流言蜚语很难听,也不会影响到她。 可是其他人就不同了,虽然京都百分之九十的大家闺秀都想做皇后王妃,但是她们还没有低劣到为了攀附皇家。不惜耍这样的手段。 要是侯府花一点点银子,借道士之口,就被皇子高看一眼,八抬大轿来迎娶,她们会被气吐血的。 而且世家望族面子上都清高,娶妻娶贤,娶闺誉清白的姑娘做嫡妻,可没人会娶一个把攀龙附凤写在脸上的大家闺秀。 这事要是不摆平了,沐清柔她们想嫁的好,除非那人真的非她不娶。不然只能期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清韵脸色如常,周梓婷有些难看,但是不明显。 毕竟她只是侯府表姑娘,她姓周。 她是要从周家出嫁的,只要周家名声没那么差,她嫁个差不多的人家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大夫人她跟谁侯爷去前院。 老远的,就闻到了臭鸡蛋的味道。 她捂着鼻子往前走。 臭鸡蛋继续飞,侯爷身手敏捷,轻轻松松躲开。 可是大夫人躲不开啊。 一脚迈出侯府,然后一个臭鸡蛋迎面而来…… 当时。大夫人一只脚在外面,一只脚在里面。 臭鸡蛋砸过来,她身子往后仰了仰,要换做寻常地方。她也不会摔倒,可偏偏位置特殊。 这不,臭鸡蛋直接把大夫人砸倒了。 摔的那叫一个惨啊。 侯爷都惊呆了。 侯府外面那些人也吓住了,要是丢臭鸡蛋,把侯夫人给伤了,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然后。有个很突兀的声音道,“她是装的!” 说着,他又丢了个臭鸡蛋。 一群人又开始骂了,“收买道士不算,还装柔弱,真是不要脸!” 看着迎面而来的臭鸡蛋,烂菜叶,侯爷躲闪之余,恨不得要打人了。 可是他一个堂堂侯爷,如何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丢臭鸡蛋和烂菜叶的贫民百姓一般见识,哪怕这些人胆大不怕死的上门挑衅。 侯爷退进侯府,周总管把大门关上了,然后扒拉身上的烂菜叶,叫苦不迭。 一旁的小厮道,“有两个人在怂恿那些百姓,我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抓起来?” 周总管无奈道,“你也说了,是他怂恿那些百姓,要是真抓起来,只怕他又要叫侯府仗势欺人了,连朝廷都不敢犯众怒,侯府又怎么敢,你去跟着那两个人,看看是谁在背后闹腾侯府。” 小厮连连点头。 侯爷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和不绝于耳的谩骂,眉头皱了皱,再看着锦袍下的臭鸡蛋液,侯爷嫌弃的抖了抖,迈步往回走了。 至于大夫人还晕着,侯爷压根就没搭理。 走在回泠雪苑的路上,听绿儿说大夫人被臭鸡蛋砸晕的事,清韵嘴角的笑也瘪不下去。 活该她自作自受。 可是笑完,清韵又望天了。 说到底,她也是侯府女儿啊,侯府名声尽毁,她或多或少都会受些牵连。 往后出门,有人在她面前,或者背后议论这事,她能不尴尬吗? 为什么那么喜欢做皇后呢,做皇后哪里好了,虽然皇宫富丽堂皇,可到底没有自由,不过是座好看点的鸟笼罢了。 感慨完,清韵又笑了,镇南侯府又何尝不是座鸟笼呢,想到以后出府还得请示楚北,请示过他,还得请示楚大太太,清韵就忍不住磨牙。 卫驰隐藏在大树上,听清韵和丫鬟议论侯府女儿做皇后一事,他就忍不住抚额。 昨天,那道士当众说侯府有女儿要做皇后,他还暗暗惊叹,这道士有几分真本事。 可谁想,那道士竟然是被收买的。 现在闹成这样,侯府女儿这辈子都别想做皇后了,这不是变着法的坑爷吗? 要不是刑部侍郎赶到,他估计真的会杀了那道士。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这烂局面,只能等爷回来收拾了,也不知道爷找到大皇子没有? 清韵迈步往前走,青莺忍不住问道,“姑娘,方妈妈自作主张,收买道士弄虚作假,这事大家认定是侯府指使她做的,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皇上肯定会知道,会不会贬了侯府啊?” “不会,”清韵耸肩道。 道士作假,坑害宁王妃的事,是她捅出来的。 她又不是傻子,会猜不出来道士来侯府说那些话是被人收买的? 可是她依然选择了捅出来,她这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看在她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迁怒侯爷的。 不过,以父亲的性子,他肯定受不了,要辞官离京了。 如清韵所猜测的那般,侯府收买道士,妖言惑众,朝野震惊,不少大臣都奏请皇上贬了侯爷。 宁王笑看着那大臣道,“你知道道士作假,是被谁揪出来的吗?” 大臣摇头,“臣不知,还请宁王指教。” 宁王道,“是安定侯府三姑娘,安定侯在朝为官多年,为人正直,大家都是知道的,他能教出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儿,收买道士的事,他可能会做吗?就算安定侯御下不严有错,也不应贬爵。” 大臣就道,“宁王此言差矣,安定侯府收买道士一事,影响恶劣,不重重处罚,要是大家都效仿,岂不是……” 宁王抬手打断他,道,“经此一事,以后那些江湖道士的话,还有几个人信?” 大臣顿时哑然。 然后有大臣出来道,“要说算命,臣只相信慧净大师。” 然后一堆人附和,说慧净大师才是得道高人,仙风道骨之类云云。 侯府被贬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侯爷递上的辞官回乡的奏折也被送了回来。 侯爷却没有颜面去上朝。 大夫人那一跤摔的很惨,大夫来看了,要她卧床修养半个月。 至于卖丫鬟的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因为有丫鬟跑老夫人院子里跪着,说是她受了方妈妈的恩惠,才买通两个婆子手下留情,也是她给方妈妈找的大夫给她治病的。 她一个人把错揽在了身上不算,还当众撞死在老夫人院子里,只求老夫人饶过紫檀院那些姐妹们。 丫鬟此举把老夫人气的够呛,但是卖掉其他丫鬟的念头也不得不打消了。 但是,休掉大夫人的想法却是更加的强烈了。 再说沐清柔,因为方妈妈好心办坏事,她一腔委屈都没地方说,只能在芙柔苑里哭。 哭的一双眼睛都肿了,也没人去安慰她一番,被她连累惨了,谁还去安慰她,她们也焦急的哭好么! 她又焦急外面人是怎么谈论她的,让丫鬟出去打听。 听了丫鬟禀告,又是一阵哭。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哭了整整两天。 然而,在一个天气格外明媚的下午,事情出现了转机。 第二百七十三章 良心 碧空如洗,高远明净。 屋内,临窗小榻上,清韵正在绣针线。 喜鹊拿着团扇轻轻煽着,隐约可见上面美人嗅梅的图案。 珠帘晃动,紫笺进来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清韵手拈绣针,头也未抬的嗯了一声。 紫笺便退了出去。 很快,周梓婷就带着丫鬟走了进来,见清韵在绣针线,而且还是大红的绸缎,上面绣着鸳鸯,活灵活现。 这像是在绣盖头? 周梓婷想到了清韵出嫁那天,那被乱作的狂风吹掉在地,最后被炸破了洞的盖头。 虽然最后还是盖了盖头出嫁了,可是盖头和喜服终是有些不搭,周梓婷就笑了,“三表妹重绣盖头,喜服也重新绣吗?” 听周梓婷这么问,喜鹊当即朝她摇头,让她别提这事,姑娘连盖头都不愿意绣啊,让她绣嫁衣,那不是做梦吗? 就这盖头,她几天前就把绣绷子准备好了,到了今天,姑娘实在闲的无聊才动的手,要是姑娘有别的事做,她根本不会碰一下针线的。 清韵把绣绷子放心,皮笑肉不笑道,“盖头会破,是我不小心让风刮了,我重绣也应该,嫁衣弄脏,是因为花轿被退回来的缘故,并非是我的错,要是镇南侯府嫌弃嫁衣脏了,大可以再送一套来,我不会再绣一回嫁衣了。” 要依照她本意,盖头她都不想绣。 平心而论,在那么糟糕的天气里出嫁,受尽颠簸,结果好不容易到了镇南府,楚大少爷却丢了她,骑马跑了。 虽然他说了会择日再娶,但这明摆着是折腾人,换做谁心底都不好受。 不过,就是这样。她还是羡慕清韵的。 “楚大少爷当众说过,此生有你足矣,绝不纳妾,誓言恳切。整个京都都能帮你作证,那么凑巧的离京,并非是他乐意,三表妹还生他的气呢?”周梓婷看着清韵的眼神,带着羡慕。 清韵脸微微红。她把玩了手中绣帕,转了话题道,“梓婷表姐来我这儿,可是有事?” 周梓婷摇头,“也没什么事,只是闲的无趣,四处走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说着,她叹息一声,道。“自打那天侯府收买道士弄虚作假的事被捅出来,我就没见外祖母笑过,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礼佛,五表妹她们也都待着屋子里不出来,侯府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生气一般,我来侯府三年多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心里觉得难受。” “尤其那些人,做错了事,非但没有悔改之心。反而把错往旁人身上推,舅舅性子正直,如何忍受的了京都那些人的奚落,都萌生了辞官离京的想法。虽然皇上没有答应,可舅舅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今儿上午我去书房找他,舅舅都没见我……” 周梓婷声音有些哽咽,她望着清韵道,“三表妹。我知道你素来主意多,你就忍心侯府名声就此毁了?” 她说没什么事,她还以为真的没事呢,敢情是来做说客的。 不过大夫人应该收买不了她,老夫人更不会让她来做这个说客,看来她是真心希望侯府好。 只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还说话,所以来找她。 清韵眼眸低敛,掩去眸底光芒道,“梓婷表姐太高看我了,祖母和父亲吃的盐都比我吃的饭多,他们都没辄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有好主意,会藏着掖着不说吗,侯府名声毁了,对我又没有好处。” 清韵说着,周梓婷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她知道清韵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清韵耸肩,无能为力道,“除非侯府真的出一位皇后。” 整个京都都知道侯府收买道士说侯府将来会出一位皇后,是弄虚作假,那侯府真的出了一位皇后,那道士说的就是真的,谁还会笑话侯府,巴结都来不及呢。 周梓婷听得苦笑,以前侯府名声没毁,侯府出一位皇后的希望都渺茫,何况现在名声差成这样了? “侯府真的没救了吗?”周梓婷声音透着祈盼。 祈盼也没有用,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没那本事摁着那些有希望争夺皇储的皇子郡王来取沐清柔她们。 清韵端起青花瓷茶盏,掀开茶盏盖,轻轻拨弄着,道,“我记得江家帮侯府恢复爵位,她们说侯府因为江家被贬,江家帮忙恢复是应该的,现在她们闯了大祸,她们会有那觉悟想尽办法恢复侯府名声的。” 清韵一脸她看好大夫人的神情。 周梓婷嗤之以鼻,“三表妹,侯府都被祸害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说笑,不知道有些人只会嘴上说吗?这么大的事,除了把过错往旁人身上推,就是让一个丫鬟出来顶罪,差点把外祖母气晕过去,除此之外,她们做什么了?骂吗?要是哭能解决问题,侯府都能被眼泪给淹了!” 周梓婷的气愤,毫不遮掩。 清韵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气坏了,她们还过的比谁都舒坦。想想这两个月来,她们犯了多少错,祖母气了多少回,可哪一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杖毙个方妈妈,还能弄出个假死来糊弄人,闯下如此大祸,最后死的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你要怪她,她还比谁都委屈了,侯府的家规也就对我们有用,对大夫人她们来说,不过是废纸几张罢了……” 清韵正说着,外面绿儿一溜烟跑进来。 跑的有些急,还把紫笺给撞了下,撞的紫笺叫疼不已。 “对不起啊,紫笺姐姐,我有急事呢,”绿儿飞快道。 说话忽然被打断,清韵有些生气了,难得的呵斥绿儿道,“什么急事。要这么急的?” 绿儿上前,连忙道,“以后不会再有人说侯府弄虚作假了!” 清韵听得一愣,周梓婷就问道。“为什么?” 绿儿咯咯一笑,道,“因为那道士说的是真的啊。” 清韵和周梓婷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青莺就去戳绿儿的脑门了,没好气道。“你寻常拿我们开心就算了,居然敢拿姑娘寻开心,方妈妈收买了道士来侯府弄虚作假,道士自己都认了好么,还怎么真?” 青莺用了些力气,绿儿被戳的脑门一疼,她躲的远远的,揉着脑门,可怜委屈的看着清韵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清韵眉头挑了下。道,“仔细说来。” 绿儿不敢耽搁,就把她听到的事告诉清韵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 道士被抓进刑部,招认方妈妈收买他来侯府弄虚作假,说侯府将来会出一位皇后,当时审问时,不少人在刑部大堂外听审。 这事,很快就传遍京都了。 虽然经过了两天,可是议论此事的人非但没少,还越来越多了。 连那些去栖霞寺进香的贵夫人遇上了。都聊了起来,毕竟当初沐清柔几个在栖霞寺进香的事,不少人都知道。 几位贵夫人也生气呢,觉得侯府那么做。实在太龌龊了些。 这不,聊着聊着,当日说清韵抽到两极之签的小和尚就听见了。 他歪着脑袋看着那贵夫人道,“你们说的是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吗?” 贵夫人笑道,“是安定侯府。” 然后,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就站出来把安定侯府收买道士弄虚作假的事说了一遍。 小和尚有些懵,“不对啊,安定侯府确实会出一位皇后啊,道士没说错。” 小丫鬟嘴角的笑还在呢,听到小和尚的话,顿时僵硬,有些生气小和尚的话,她道,“安定侯府收买道士的事,人尽皆知,那道士自己都承认,他不止弄虚作假,他还差点害了宁王妃,你却说他算命算的对,你是不是也被安定侯府收买了?!” 小丫鬟嘴巴犀利的很,说的小和尚面红耳赤。 他连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安定侯府确实会出一位皇后,这是师伯说的,当时我还很诧异,师伯说天命不可违。” 两极之签,那注定要做皇后的。 可是沐三姑娘却许配给了镇南侯府楚大少爷,他质疑是不是弄错了,师伯笑说天命不可违。 他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弄错呢? 还有沐三姑娘出嫁那天,狂风乱作,让他对师伯的话深信不疑。 小丫鬟很生气,叉腰怒道,“你师伯肯定是被安定侯府收买了!” 小和尚气红了眼,“不许这么说我师伯!” 小丫鬟重重一哼,“做都做了,还不许被人说?!” 小和尚木讷的很,如何是小丫鬟的对手,说不过,只能生闷气了。 倒是一旁有看客笑道,“小和尚,你师伯是谁啊,让他出来对峙不就行了?” 小和尚道,“我师伯是慧净大师,他在闭关,不见外客。” 小丫鬟脸腾地一红,恨不得钻地洞了,她刚刚说什么了,她说慧净大师被安定侯府收买了啊! 其他香客都傻眼了,然后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慧净大师何等人物啊,他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那还能有假? 最惊诧的莫过于那贵夫人了,她拧眉道,“慧净大师真的说过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 小和尚有些生气了,他望着巍峨的佛像,双手合十,念佛号道,“佛主跟前,谁敢撒谎?撒谎者会堕入拔舌地狱。” 其实,小和尚不用发誓,大家只是被他说的话给怔住了,一时转不过弯来,才会质疑他。 仔细一思量,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了。 栖霞寺还没哪个和尚有那个胆量拿慧净大师说事,而且一旁还有好几个和尚在,都未阻止他。 要是安定侯府将来不出皇后,栖霞寺和慧净大师的名声都会受损,这可不是小事。 然后,大家就窃窃私语了,“难道那道士真的有几分本事,算出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 “不是有本事,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哎呀,你们说那道士得多想不开啊,明明可以靠才华谋生,非得要靠出卖良心,卖良心赚来的钱,他也用的安心?” “谁知道呢,这世上怪人多的很。” “……” 渐渐的,慧净大师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的话就从栖霞寺传开,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然后,就传到了侯府来。 听到周总管禀告这消息时,侯爷都蒙了。 蒙过后,又开始头疼了。 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蔑视自己的女儿,他那几个未嫁的女儿,实在不能做皇后啊。 这不是祸害完侯府,又去祸害大锦朝吗? 要说是清韵,他会觉得是大锦之福,可偏偏…… 想到什么,侯爷身子猛然一怔,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双眸震惊,不敢置信。 肯定是他想多了,楚大少爷怎么可能和大皇子是双生子呢,皇后生的是龙凤胎啊,镇南侯不可能做偷龙转凤的事! 侯爷脸色太震惊,把周总管都吓了一跳,忙唤道,“侯爷?” 连喊了好几声,侯爷方才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把那些不应该有的想法丢开。 他神情恢复如初,道,“侯府名声算是挽回了,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岂止可喜可贺啊,简直是高兴疯了。 大夫人还趟在床上,听丫鬟禀告这事,她的病就好了一半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比当初道士说那话时高兴百倍。 毕竟道士说的话,连她都不怎么信,其他人又怎么会信呢? 可是现在不同了,慧净大师说清柔会做皇后啊,这还能有假? 丫鬟在一旁,福身道,“慧净大师说五姑娘会做皇后,那断不会有假了,那道士着实可恶,凭白害五姑娘受尽委屈,哭了整整两天,眼睛都肿如核桃了。” 大夫人也很生气,不过人在高兴的时候,脾气总是格外的小一些。 “道士是很可恶,不过也算是有功了,他要不把这事闹大,慧净大师又怎么会说那话呢,清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大夫人笑道。 听绿儿吧啦吧啦倒豆子,清韵和周梓婷两个是目瞪口呆。 周梓婷咽了咽口水,望着清韵,问道,“你相信五妹妹会做皇后?” 第二百七十四章 赐婚 信个毛线啊,她又不信佛,清韵赫然一笑,“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皇子郡王们相信。” 周梓婷也笑了,“怕是侯府的门槛要被人踏破了。” 清韵望着她,神情带了些捉狭,“梓婷表姐你也没许人呢。” 周梓婷脸腾地一红,她连忙起身,逃似地道,“我该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 身后,是清韵愉悦的笑声,像清凉润柔的溪水。 青莺望着她,嘴撅了撅,姑娘也太没心没肺了,五姑娘做皇后,虽然对侯府好,可是对姑娘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好么,现在没权没势,就处处刁难姑娘了,以后当了皇后,那还了得? “姑娘,你还笑!”青莺急的跺脚了。 清韵知道青莺是为了她好,要她急着想法子补救。 她有些失笑,这还真有些为难她了。 让她去找沐清柔服软,她做不到。 让她打消皇子郡王娶未来皇后沐清柔的心,她更做不到。 不过俗话说的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是皇后了。 清韵压根就没将沐清柔放在心上,可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这不,几个丫鬟都快急哭了,清韵忍不住笑道,“放心吧,她要真嫁给皇子,将来做皇后,我最多辛苦些,成为连皇上都惹不起的存在,这总行了吧?” 听清韵这么说,几个丫鬟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眸底担忧之色更甚了。 在她们眼里,这世上最大莫过于皇上了,有什么人是皇上不敢惹的,一道圣旨下来,不仅可以让你人头落地,还能灭你满门啊。 这样掌握多少人生死的皇上,姑娘居然说要比皇上更厉害。姑娘肯定是魔怔了,在说胡话。 几个丫鬟用一种姑娘有病,需要看大夫,然而姑娘自己就是大夫。她们说找大夫,姑娘肯定会生气的神情交流着。 清韵怎么看不懂,又好气又好笑气道,“你们这么担心,要不我把卖身契给你们。让你们出侯府,各自安生去?” 几个丫鬟一听清韵要放她们走,青莺想也未想,就急急忙开口了,生怕清韵真的会轰她们走,“奴婢不走,奴婢死也要跟姑娘死在一起!” 青莺带头,喜鹊和紫笺几个争先恐后的表忠心,表的清韵额头一跳一跳的,她只是开个玩笑。至于这么认真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明天就要被处以极刑了呢,不过几个丫鬟能放弃自由,选择跟她同生共死,这份赤诚之心,叫她动容。 明媚无双的眼眸,带着闪烁笑意,清韵朱唇轻启,道,“我只是说笑的。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你们家姑娘我命大着呢,定会逢凶化吉的。” 她声音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几个丫鬟焦灼不安的心,好像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是呢,姑娘几次遇险,都逢凶化吉,还把大夫人和五姑娘她们整的那么惨,她们怎么可能会是姑娘的对手呢? 想开了。丫鬟们脸上又重新洋溢了笑容,比窗外阳光还要灿烂。 皇宫,昭阳宫。 朱甍碧瓦,桂殿兰宫,绣闼雕甍,花团锦簇,高贵奢侈,亦不失典雅。 这是云贵妃的寝殿。 殿内,云贵妃正斜躺贵妃榻上,一旁有丫鬟拿了孔雀羽扇轻轻扇着。 不远处,有精致香炉,有缕缕清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因为天有些热,贵妃榻旁的小几上,还摆了小冰炉。 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微开的窗户外,传来的风吹树叶飒飒作响声,和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声有些沉,让斜靠着的云贵妃眉头微蹙。 她很享受这样的宁静,被人打断了,有些不悦。 丫鬟上前,唤道,“贵妃娘娘,宣王妃来了。” 云贵妃睁开眼睛,眼神还带了些惺忪和慵懒,但很快就清明了。 “快请,”云贵妃坐正了身子道。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宣王妃不会进宫来。 丫鬟扶着她起身,才走了两步,那边宣王妃就进来了。 她走的有些急,呼吸没那种悠闲踱步的舒缓,额头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云贵妃眉头更皱了,她脚步也快了两分,问道,“你这么急的进宫,出什么事了?” 宣王妃是云贵妃一母同胞的嫡妹,她进宫见云贵妃,不用先递帖子,可以直接进来。 宣王妃眼睛往丫鬟身上扫了一下,云贵妃就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就福身告退了。 宣王妃上前,扶着云贵妃道,“姐姐,栖霞寺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云贵妃一头雾水,“栖霞寺发生什么事了?” 宣王妃一听,心头顿时一松,不枉她紧赶慢赶的从栖霞寺赶来,总算是没白跑一趟。 她今天去栖霞寺上香,无意中听到小和尚说的那一番,她当即没有犹豫,添了两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就急急忙坐上马车进了宫,既然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那娶未来皇后的不就是未来皇上了,她怕被安郡王抢了先,所以急急忙跑了来。 虽然她和云贵妃一样,先前都是支持安郡王,可是安郡王再亲,能亲的过二皇子吗? 宣王妃不敢耽搁,她望着云贵妃道,“姐姐,我今儿去栖霞寺帮二皇子祈福,碰巧听到栖霞寺小和尚说慧净大师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 云贵妃听得一怔,“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不是安定侯府收买道士弄虚作假的吗?” 宣王妃连连摇头,“不是假的,是真的。” 云贵妃坐在罗汉榻上,她直勾勾的望着宣王妃,“真的是慧净大师说的?” 宣王妃知道云贵妃有些怀疑,她笑道,“我听到这消息时,也是不敢相信,可那小和尚真的是慧净大师师弟的小爱徒,他说的。断然不会有假,况且,又有谁敢拿慧净大师开玩笑呢?” “连皇上都是慧净大师的记名弟子,他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此事非同小可啊,安郡王的耳目遍布京都,我怕被他捷足先登,得到消息就赶了来,姐姐要早做打算啊。” 云贵妃坐在那里。神情有些迟疑,“安定侯府只是一个侯爵,给不了皇儿多大的助力,真的会出一位皇后?” 宣王妃摇头,“说实在的,我也有些怀疑,以安定侯府嫡女的身份,嫁给寻常皇子都不够资格,可偏偏就能出一位皇后了,我想应该和镇南侯府还有江家有关。沐三姑娘圣旨赐婚给了镇南侯府楚大少爷,两府联姻,江老太傅更是安定侯的岳父,有这样两座大靠山,安定侯府在京都的地位,也不容人小觑了。” 听宣王妃这么说,云贵妃连连点头,“依你这么说,安定侯府出一位皇后的可能性当真是不小了,我不可能让安郡王抢了先。” 宣王妃拿帕子捂嘴笑。“安郡王之前和逸郡王两个胡闹,险些害死沐三姑娘,二皇子和安郡王一同求娶沐五姑娘,二皇子的胜算更大。” 云贵妃也笑了。“话虽这样说,但安郡王有太后扶持,太后这几天身子不适,已经被气晕过一回了,皇上不敢再忤逆她,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说着。她吩咐丫鬟道,“瑞珠,把燕窝粥端上,本宫要去御书房看望皇上。” 以前,云贵妃去御书房给皇上送吃的,十次里,最多只有一回皇上准了,其他时候都无功而返。 自打皇上打算扶持二皇子之后,云贵妃再送吃的去,皇上极少会驳了她。 云贵妃有信心,她能见到皇上。 她带着丫鬟,拎着食盒,去求见皇上了。 和之前一样,皇上准了。 云贵妃送上的燕窝粥,皇上也吃了几口,云贵妃这才道,“皇上,之前臣妾提议让您把江老太傅的嫡孙女嫁给皇儿,您……” 才说了几个字,皇上眉头就皱了,眸底带了些不悦的神情。 云贵妃连忙道,“皇上,臣妾来不是为了旧事重提。” 皇上眉头松开,望着云贵妃道,“不是为了这事?” 云贵妃点头如捣蒜,道,“臣妾知道安郡王也想娶江家大姑娘,皇上夹在他和皇儿之间,会左右为难,臣妾放弃娶她了,只是皇儿毕竟年纪不小了,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婚事不能再拖了,臣妾和宣王妃商议再三,觉得安定侯府五姑娘不错,她容貌俏丽,才情不凡,求皇上赐婚。” “安定侯府五姑娘?”皇上眉头又皱了,他以为他听错了。 云贵妃妩媚一笑,“就是她呢。” 皇上看着龙案上的燕窝粥,他努力在想安定侯府五姑娘是谁,老实说,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沐清柔是谁,可他了解云贵妃啊。 能让她放弃江家嫡女,转而求沐五姑娘,那沐五姑娘必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她不会放弃的。 见皇上蹙眉,还有些走神。 云贵妃就有些心里打鼓了,她怕皇上会拒绝啊,她拽着皇上的胳膊道,“皇上,臣妾都退而求其次了,你怎么还不答应啊,你就应了臣妾吧。” 云贵妃的声音,酥软入骨。 听得皇上直起鸡皮疙瘩,他道,“你当真要朕将她赐婚给二皇子?” 云贵妃慎重的点头。 “一旦赐婚,可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了,京都大家闺秀不少,要慎重挑选,”皇上提醒她道。 娶妻不贤祸及三代,皇上对皇子的亲事,还是很上心的。 这样一个名不显,甚至连点印象都没有的姑娘,怎么能给他做儿媳妇? 皇上觉得应该要慎重些,可是云贵妃就认定她了,她撒娇道,“皇上,臣妾就二皇子这么一个儿子,对他的亲事,可是最上心的,哪敢马虎啊,您就答应臣妾吧。” 她手摇着皇上的胳膊,摇的皇上一晃一晃的。 他无奈道,“行,朕答应了。” 只要不有事没事缠着他把江大姑娘赐婚给二皇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云贵妃心顿时一松,连忙道,“臣妾给皇上磨墨。” 皇上更诧异了,磨墨代表着让他即可写赐婚的圣旨啊。 不过,他都答应赐婚了,早写晚写都是写,就写吧。 孙公公把空白圣旨拿来,皇上提笔沾墨,写了圣旨,然后盖上玉玺,云贵妃高兴的眼睛都冒精光了。 拿了圣旨,又道了谢,云贵妃就福身告退了。 她走后,皇上笑了,“不过是个赐婚的圣旨,朕怎么瞧她像是拿到了朕写的传位圣旨那么高兴?” 孙公公点头,深表赞同。 他记得沐三姑娘才及笄没几个月,五姑娘是继室所出,应该比沐三姑娘至少小一岁吧,也就是说她还要几个月才及笄,云贵妃那急切的样子,像是有人要跟她抢似地。 “看来贵妃娘娘对沐五姑娘是喜爱有加了,”孙公公笑道。 女人心,海底针啊。 前一刻还非要迎娶江大姑娘,转过脸,又换人了,当真是奇怪,得派人去打听打听。 孙公公和皇上不知情,但那圣旨虽然只是赐婚圣旨,可在云贵妃看来,和传位圣旨也没什么区别了。 安王府。 栖霞寺发生的事,传开之后,很快就有人传到了安郡王耳朵里。 当时,安郡王正在作画,心神丝毫未受这事的影响。 静心凝神,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可是,就差最后一点点了,暗卫来报,“郡王爷,云贵妃求皇上把安定侯府五姑娘赐婚给二皇子了,皇上答应了!” 声音很紧张,像是如临大敌。 然而,安郡王笑喷了。 手一抖,一幅上好的《看泉听风图》就这样毁了。 这么急的求赐婚,这是怕他和二皇子抢未来皇后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古人诚不欺我。 安郡王笑的腮帮子都疼。 暗卫看着安郡王,几次侧目,根本不懂他为什么笑,还笑的那么酣畅淋漓,他许久未见郡王爷那么笑过了。 外面,暗卫跃身进来道,“爷,楚大少爷和逸郡王找到‘大皇子’的尸体,并未发现什么端倪,他们护送大皇子的棺椁回京,目前已经到青州了。” 从青州回京,大约要四天。 安郡王神情带笑,眼神有些阴魅道,“那些人都收拾干净了?” “一个不留。” 第二百七十五章 奏折 清晨,朝霞升起,泠雪苑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 花叶上还有露珠,晶莹明亮,在缕缕清风中,像一颗颗浑圆的珍珠,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一缕阳光透过窗柩,射进屋内,照耀在床边高几上的兰花上。 风吹进来,拂过花枝,去掀纱帐。 清韵醒来了,她掀开帐篷,伸着懒腰,笑看向窗外。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听到树上有鸟儿在欢叫。 吱嘎一声传来,喜鹊进屋来。 见清韵已经坐了起来,她赶紧打了珠帘过来道,“姑娘什么时候醒的,这就起了吗?” “睡不着了,”清韵揉着脖子道。 昨晚睡得早,睡得她骨头都酥软了。 穿好衣裳,清韵拿竹盐漱口,洗过脸,便坐到梳妆台前,让秋荷帮她梳头发。 秋荷一手拿着象牙梳,梳着清韵柔滑的青丝,问道,“姑娘,今儿梳流云髻吧?” 清韵看着镜中的自己,但眸光还是落在手镯玉簪上,她笑的随意,“就流云髻吧。” 自从秋荷伤愈之后,她的发髻就一直是她帮着梳的,她手法迅速,一样的发髻,喜鹊要一刻钟,她大约半刻钟就梳完了。 这不,很快就给她梳了个流云髻。 打开梳妆盒,秋荷挑了支灵芝竹节玉簪帮清韵戴上,耳朵上坠着碧玉竹枝耳坠,和玉簪遥相呼应。 再加上她今儿穿的是鹅黄色裙裳,碧色束腰,脸上只淡淡的抹了些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清丽无比。 秋荷看着镜子中的清韵,笑道。“姑娘这样就很美了,只是稍微素雅了些,再添一支……” 话还没说完,外面绿儿跑进来,老远就道,“姑娘,皇上给五姑娘赐婚了!” 清韵正在梳妆盒里挑头饰呢。听绿儿说这话。她扭过头来,笑问道,“赐婚给谁了?” 绿儿连忙道。“皇上把二皇子赐婚给五姑娘,不对,是把五姑娘赐婚给二皇子了。” 一着急,就容易说错话。绿儿俏皮的吐了下舌头,然后道。“这事已经传遍侯府了,不过赐婚圣旨还没到,但也快了。” 青莺撇了撇嘴,“慧净大师说话还真灵验。昨儿才知道五姑娘将来会做皇后,今儿就赐婚给了皇子做皇子妃,那二皇子岂不就是将来的……?” 绿儿点头如捣蒜。不用说了,二皇子肯定就是将来的太子。未来的皇上了啊。 可惜,三姑娘和五姑娘关系并不融洽,而且五姑娘的肚量还很小。 绿儿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府里的姑娘,为什么五姑娘就能做皇后呢,二姑娘她们是庶出就算了,可三姑娘是嫡出啊,容貌比五姑娘漂亮,比她有才华,就连身份都比她高贵三分。 虽然楚大少爷很好,可他外室所出庶子的身份,比二皇子差太远了,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绿儿望向清韵,却见她神情温和,正拿了一个花钿递给秋荷。 秋荷帮清韵戴上花钿,清韵便起了身,见她们一个个的都看着她,不由得好笑,“一个个的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说着,她去摸自己的脸,她起身时,还看了眼铜镜,脸很干净好吧。 丫鬟们有些心酸,清韵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走过去,拍了站的最近的绿儿额头一下,道,“我的早饭呢?” 绿儿呀的一声叫了,脸大红道,“奴婢听到这消息,就连忙跑回来了……” 说着,她赶紧道,“奴婢这就去大厨房取饭。”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只余下珠帘晃动。 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啜着一边道,“不要胡思乱想,二皇子想要胜过安郡王,夺得储君之位,需要江家鼎力支持,在二皇子登基之前,他们都要巴结我。” 听清韵这么说,几个丫鬟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的脸色好转了许多,但很快又担心了,“可是二皇子登基之后呢?” “皇上身体健朗,二皇子登基至少是二三十年以后的事,想那么远做什么?难道你们不相信楚大少爷能护住我?”清韵笑容清淡,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卫驰躺在屋顶晒太阳,听屋子里的传话,他忍不住发笑。 沐五姑娘会是将来的皇后,这不是在逗他玩吗? 慧净大师只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为什么大家就自动自觉的认定是沐五姑娘呢,就因为她未嫁,还是嫡女? 还有二皇子,他这么心急的求皇上赐婚,实在是草率。 不过,二皇子这会儿应该沾沾自喜,毕竟他如此神速,胜过了安郡王啊。 别说,卫驰猜的还真对。 二皇子很高兴,高兴的一宿都没睡,慧净大师都说安定侯府五姑娘将来会是皇后,现在皇上把沐五姑娘赐婚给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之前几位大臣,他让他们表态,是支持安郡王,还是支持他,一个个的都含糊其词。 他今儿再问一回,看他们到底站在那边! 二皇子心情很灿烂的骑着马出宫,刚出宫,就见到骑马要进宫的安郡王。 见安郡王脸色有些难看,二皇子的好心情瞬间又灿烂了三分,他笑道,“安郡王心情不好?” 安郡王眸光冷淡的瞥着他,“二皇子心情这么好,本郡王心情怎么好的起来,说来二皇子还住在皇宫,没想到消息竟是这般灵通,以前我当真是小觑你了。” 二皇子微微拧眉,他是高兴糊涂了,有些事他都没注意。 安郡王之前派人去栖霞寺,使苦肉计要跟在沐三姑娘身边,好跟着她一起陪嫁进镇南侯府,打探机密。 虽然沐三姑娘没有要那丫鬟。后来那丫鬟就把主意打到了沐五姑娘身上,借她的手,进侯府。 说来,她也进安定侯府一个多月了。 以安郡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他肯定在沐三姑娘身边安插了人。 现在江老太傅是他的人,镇南侯迟早也是。安郡王和镇南侯为敌。不就是跟他为敌? 二皇子神情敛紧,他夹了下马肚子,朝安郡王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了三分,道,“把你安插在安定侯府的人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安郡王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道,“没想到。我竟然有被你威胁的一天。” 四目相对,刀光剑芒。 安郡王先把眼神挪开,二皇子还以为安郡王怕了。 随想安郡王笑道,“楚大少爷和逸郡王已经护送大皇子的棺椁在回京的路上了。” 安郡王声音低沉。带着邪魅。 尤其是眼神,像是在说:那就是和我争皇位的下场。 他连大皇子都敢杀,何况是他二皇子了? 成功见到二皇子脸色僵硬。最后冷青,安郡王笑道。“恭喜二皇子赐婚之喜,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安郡王朝皇宫奔去。 他刚要进皇宫,就见两辆马车驶出来,后面还跟着四名侍卫。 那是出宫宣旨赐婚圣旨的队伍。 安郡王眸底笑意更深。 清韵吃了早饭,便带着丫鬟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只是走进院子里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几个大丫鬟都在屋外。 周梓婷几个也是。 清韵微微诧异,道,“怎么都在外面啊?” 周梓婷摇头,“不知道呢,祖母和舅舅商议事情,不许我们进屋,不过,三表妹你可以进。” 清韵更讶异了,“我能进?” 周梓婷连连点头,“舅舅进屋前,说你来了,让你进屋。” 清韵轻点了下头,迈步上台阶,推门进去。 等她进屋后,青莺帮她把门关上。 饶过屏风,清韵就见到老夫人和侯爷坐在罗汉榻上,神情有些纠结。 清韵上前,福身请了安,然后问道,“祖母和父亲两个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老夫人看着清韵,轻叹一声,道,“皇上赐婚的事,你可听说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然后道,“皇上把五妹妹赐婚给二皇子,这是件好事啊,怎么祖母愁眉苦脸的?” 老夫人又是一叹,她拨弄着手中佛珠道,“方妈妈收买道士,弄虚作假的事,损害侯府名声,虽然现在名声是挽回了,但是祖母还心有余悸,大夫人嚣张跋扈,身上一股小家做派,祖母实在看不上眼,现在清柔又许配给了二皇子,要是真如慧净大师说的那般,侯府会出一位皇后,应该就是清柔了,有一个身为皇后的女儿,祖母实难想象大夫人将来会有多嚣张,前两日,祖母和你父亲搜查证据,证明是大夫人放了方妈妈,导致侯府被贬,也写好了抬秋姨娘为平妻的奏折,那些证据足够让忠义伯府无话可说,可现在……” 可现在,皇上下旨把沐清柔赐婚给二皇子了。 侯府要是这时候奏请皇上抬秋姨娘为平妻,就是和大夫人撕破脸皮,老夫人犹豫了。 “祖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夫人叹气道。 清韵听的一怔,她没想到老夫人和侯爷已经打算抬秋桐为平妻了。 只是太不凑巧了,皇上把沐清柔赐婚给了二皇子,要是这关头,父亲递上奏折,要抬秋桐为平妻,这不明显是对大夫人不满吗? 侯爷望着清韵,问道,“你觉得父亲该怎么做?” 清韵窘了,父亲,这是你的事啊,你怎么问我,我一个小辈,管不到你抬平妻好么? 不过侯爷既然问了,那她回答便是,“虽然这事是挺触二皇子霉头的,不过秋姨娘是皇上赐给父亲的,我想满朝文武都有心里准备,秋姨娘会被抬做平妻,所以并不会引起很大的轰动,不过,父亲的奏折最好比赐婚的圣旨要早……” 赐婚很突然,侯府压根就不知情。 那昨天,侯爷递上抬秋姨娘的奏折,很正常。 听清韵这么说,侯爷眼前一亮。 奏折送到皇上跟前,要经过好几位大臣的手,有些奏折被扣下来的都有。 所以昨天的奏折,皇上明天甚至后天看到很正常。 为了保守起见,这奏折可以直接递给孙公公,让他代呈。 侯爷笑了。 他为拥有这样聪慧的女儿感到骄傲。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道贺 清韵出的主意切实可行,且不宜耽搁,侯爷便忙去了。 侯爷走后,周梓婷几个就进来了,见老夫人精神奕奕,面容慈蔼,像是之前的烦心事一扫而空了。 周梓婷请过安后,就站在清韵身边,她轻推了清韵一下,压低声音道,“三表妹,你本事可真不小,外祖母之前忧心忡忡,你进来没一会儿,外祖母就心情愉悦了,你是怎么劝外祖母的?” 清韵侧过脸,看着周梓婷一脸关心和好奇的模样,清韵笑了,这是拐着弯的套她的话呢。 不过也确实够好奇的,想她听到侯爷和老夫人在商议事情,她也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她能泄密吗? 要是叫大夫人知道是她帮着出了个主意,让秋姨娘扶正,在她兴头上泼冷水,估计半夜去泠雪苑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只是周梓婷都问了,她要是不回答,她会更好奇,所以清韵笑道,“皇上让外祖父教二皇子学识,还把五妹妹赐婚给了二皇子,可你也知道,大夫人对江家的态度,祖母怕外祖父性子执拗,就算他愿意帮二皇子,有大夫人和五妹妹在,外祖父也提不起精神了,我说会帮着劝劝外祖父,祖母就心情好转了。” 清韵说着,周梓婷连连点头。 她在侯府待了三年,她知道大夫人有多不喜欢江家,甚至为了离间侯府和江家,不惜让方妈妈做那样的恶心事,现在想起来,还鸡皮疙瘩乱飞了。 平心而论,要换做她是江老太爷,她也不甘心,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帮二皇子打江山,最后全便宜了大夫人母女,还不得气吐血啊。 可谁让人家命好呢。周梓婷嫉妒的想。 几人在屋子里说笑了会儿,外面,有丫鬟跑进来,道。“老夫人,圣旨到了!” 圣旨赐婚的事,大家已经知道了,可乍一听圣旨来了,还是抑制不住激动。笑意爬上脸颊,老夫人站了起来,颤了声音道,“快,快去请五姑娘去前院接旨!” 丫鬟连忙笑道,“老夫人放心,周总管已经派人去请了。” 公公来宣旨,老夫人不敢耽搁,让孙妈妈扶着她去前院。 清韵几个尾随其后。 到了正院,见守门丫鬟。老夫人问道,“五姑娘来了?” 丫鬟连忙摇头,“五姑娘还没来,大夫人也没来。” 老夫人眉头皱了下,没有说什么,迈步往前走。 屋子里,周总管在陪宣旨公公说话。 今儿来宣旨的公公面孔很生,既不是孙公公,也不是孙公公的心腹公公。 老夫人进去时,周总管就笑道。“老夫人,这位是云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公公,徐公公。” 徐公公笑着给老夫人见礼,“见过老夫人。老夫人面色红润,身子硬朗呢。” 老夫人摇头笑着,“一把年纪了,骨头哪里还硬朗的起来,倒是劳烦公公久等了。” 徐公公连忙摇头,这门亲事可是宣王妃保媒。贵妃娘娘亲自求来的,未来的皇后娘娘啊,他能来宣读赐婚的圣旨已经是荣幸至极了,哪敢嫌等久了? 老夫人坐下来,请徐公公喝茶。 喝了半盏茶,大夫人才来。 她是两个丫鬟扶着进来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老夫人见了眉头蹙了下。 徐公公见了诧异,“安定侯夫人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苦笑一声道,“让公公见笑了,前两日侯府受流言所累,不少刁民来侯府跟前闹事,我前去劝说,被刁民用石头给砸了,躲闪之间,不小心闪了腰。” 被臭鸡蛋砸中脑门,还摔了一跤,这么丢脸的事,大夫人说不出口。 还是被石头砸伤,闪的腰,面子上好看一些。 这些事,徐公公也是有所耳闻的,他有些同情侯府,明明道士说的是对的,可偏偏被人说成是弄虚作假,这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吗? 大夫人坐下,发现侯爷不在,问道,“侯爷人呢?” 周总管回道,“侯爷有事进宫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叮铃悦耳之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款款走来,她穿着一袭裙裳,长及拽地,腰束云带,衬的她纤细柳腰,不盈一握,云带上面嵌着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她梳着惊鸿髻,髻戴着绿雪含芳簪,耳朵上挂着赤金缠珍珠耳坠,映她的肤如白雪,面似芙蓉,娇艳无比。 她手上还拿了美人扇,见众人望着她,有些含羞带怯的拿着扇子遮住了脸颊。 清韵见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样打扮和举止,简直和之前的沐清柔判若两人啊,要是在大街上遇到,她估计会以为是林妹妹转世了。 还有那美人扇,清韵绝对相信,她不是拿来遮羞,而是遮笑的。 徐公公见了连忙恭维道,“这位就是五姑娘了吧,只听贵妃娘娘说你长的漂亮,性情好,今儿一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媛淑女,姑射神人,倾国倾城啊。” 听着徐公公拍沐清柔的马屁,周梓婷碰了下耳朵。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这马屁拍的比谁都溜。 他长没长眼睛啊,沐清柔虽然漂亮,可比三表妹差远了好么,就连她都比不过,还倾国倾城。 不过,徐公公的奉承,沐清柔很是受用,然后用一种大家从来没听过的娇羞语气道,“清柔蒲柳之姿,实难当公公谬赞,姗姗来迟,还望公公见谅。” 这柔弱装的,清韵觉得可以打九十九分了。 至于另外一分,不给她,不是怕她骄傲,而是她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啊,云贵妃可是指着她做未来皇后的。 皇后要的是端庄大气,不怒自威,不是柔弱的风吹就倒啊。 弱的风一阵来,皇后就被风带着跑,让丫鬟太监们怎么活啊,天天追着后面喊。“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喊完,估计就是骂了。“这该死的风,娘娘,咱们以后还是多吃点饭,提高点防风本事吧。” 清韵想的出神,不自觉的笑了。 青莺跟在清韵身边。见她走神,走的大家都准备跪下接旨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清韵忍不住伸手推了清韵一下。 清韵这才回过神来,正巧见沐清雪和沐清芷两个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清韵轻咳一声,道,“我做的梦成真的了,高兴啊。” 沐清芷无语了,梦见别人做皇后。还成了真的,她自己却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外室所出庶子,她不应该气死才对吗,她居然高兴成这样,脑子被门夹了吧。 正好公公要宣旨,几人就跪了下去。 本来她们还抱了两分希望,毕竟慧净大师只说侯府会出一位皇后,但没有点名说是沐清柔,当然了,沐清柔希望最大。可她们也是侯府女儿啊,凭什么她们就不行? 可是听到赐婚的圣旨,她们心坠进谷底,那点希望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不过。沐清柔成了皇子妃,未来的皇后,她们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她们清楚,这事对她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有个未来皇后做妹妹,谁不高看她们一眼? 徐公公用他那被人掐了脖子的公鸭嗓子宣读完圣旨。然后送到沐清柔手上,就让大家起来了。 “圣旨宣读完了,我还要回宫跟贵妃娘娘复命,就告辞了,”徐公公笑道。 大夫人连忙给周总管使眼色,让他送徐公公出去。 等徐公公和几位小公公出了门,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们就出来讨赏了,大夫人高兴的笑着,“侯府上下,赏两个月月钱!” 丫鬟们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谢赏。 这时,有丫鬟进来,她手里拿着封信,道,“三姑娘,若瑶郡主派人给你送了信来。” 说着,她把信送上。 清韵接了信,然后拆开。 老夫人有些担心,“别是宁王妃又出什么事了才好。” 宁王府那滩水混着呢,她怕清韵搅合进去,会脱不开身。 清韵看了信,笑道,“若瑶郡主给我写的是告别信,宁王原打算过两日再送宁王妃去避暑山庄休养,可是临时改了主意,今天已经出发了,她来不及跟我告别,就给我写了信。” “没事就好,”老夫人笑道。 清韵点点头,但是嘴角的笑很勉强。 宁王不是无缘无故临时改主意的,昨晚,宁王得知楚大少爷护送大皇子的棺椁回京,宁王妃和皇后亲如手足,大皇子更是宁王妃看着长大的,宁王妃没有儿子,她也没什么闺中好友,她有多疼爱若瑶,就有多喜欢大皇子,宁王怕宁王妃知道大皇子出事的消息,会悲痛欲绝,对她身子不好,只能尽量瞒着她。 清韵忍不住凄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听到大皇子过世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起在宣王府桃花林见到的大皇子,那样一张俊美绝伦到叫她都羡慕妒忌的脸,从此在这个世上消失,她实在于心不忍。 尤其耳畔欢笑声不绝于耳,清韵听不下去了,她出了正堂。 看见她走,沐清芷笑道,“大家这么高兴,三妹妹怎么走了啊。” 沐清柔哼道,“皇上给我赐婚,她不高兴了呗!” 沐清柔的不高兴,不仅摆在脸上,还付诸于行动。 大夫人高兴,侯府上下赏两个月月钱,但是泠雪苑没有。 泠雪苑的丫鬟婆子去拿赏钱,不仅没拿到,还被训斥了一顿。 蒋妈妈见她们兴高采烈的出去,垂头丧气的回来,不由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很高兴吗?” 绿儿性子最活乏,憋不住话道,“发钱的李妈妈说,皇上给五姑娘赐婚,咱们姑娘都没有给五姑娘道贺,就先走了,所以不给咱们发赏钱,除非姑娘去给五姑娘道贺。” 绿儿说话,屋子里都听得见。 青莺气的胸口都起伏,“姑娘在佛香院就说做梦梦见五姑娘做皇后了,当时就道贺了,还不够吗?!” 她是故意挑起泠雪苑丫鬟对姑娘不满! 谁都得了赏赐,就泠雪苑的丫鬟没有,还是因为姑娘没有给五姑娘道贺才没的,她们肯定会心生埋怨。 清韵将耳际一缕碎发勾起,笑道,“拿三千两银子给秋姨娘送去,就说我给她道贺了。” 青莺听得有些懵,她是不是听岔了? 姑娘不给五姑娘道贺,怎么给秋姨娘道贺啊? 青莺听得有些懵,她是不是听岔了? 姑娘不给五姑娘道贺,怎么反倒给秋姨娘道贺啊? 若说秋姨娘怀了身子大喜,可过去十几天才道贺,是不是晚了些? 青莺想不通,那边喜鹊已经把钱匣子抱了来,数了三张千两的银票,拿锦盒装好,递给青莺道,“快去快回。” 青莺撇撇嘴,虽然她知道秋姨娘人不错,姑娘挣钱也容易,可是哪有姑娘这样给人道贺,一出手就送三千两银票的啊。 可是清韵吩咐了,青莺只能照做。 青莺去了碧月居,把锦盒递给秋姨娘道,“这是我家姑娘让奴婢给秋姨娘送来的贺礼。” “贺礼?”秋姨娘正要接锦盒,听青莺这么说,她手又收了回来,满眼不解的笑着,“大喜的是五姑娘,怎么三姑娘给我道贺了?” 青莺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姑娘让送来的,贺礼送到,奴婢就先回去了。” 说着,青莺把锦盒放下,福身离开。 屋子里没外人,青莺走后,秋姨娘拿起锦盒,看着三千两的银票,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三姑娘怎么会送这么重的贺礼给她? 贺礼这么重,喜事必定非比寻常啊。 秋姨娘想不通,外面丫鬟敲门,秋姨娘就把锦盒合上了,道,“进来吧。” 丫鬟就进屋来了,她手里拿着个荷包,双手送给秋姨娘道,“这是五姑娘大喜,府里赏给姨娘的两个月月钱。” 秋姨娘轻点了下头,随口问道,“泠雪苑可有异常?” 丫鬟眨眼,捂嘴笑道,“姨娘怎么知道泠雪苑有异常?因为三姑娘没给五姑娘道贺,五姑娘生气了,府里上下谁都有赏赐,唯独五姑娘和泠雪苑的丫鬟没有。” 秋姨娘听得越加困惑,随即失笑。 三姑娘聪慧异常,行事又偏于怪异,她这么做,必定饱含深意,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第二百七十七章 回京(冰梦寒城和氏璧+) 秋姨娘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清韵为何跟她道贺。 直到第二天上午,一道圣旨传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清韵给她道贺是祝贺她抬为平妻。 她昨晚确实也想到平妻上了,但只是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很快被她给否决了。 五姑娘将来会成为皇后,侯府怎么可能抬她做平妻,来羞辱大夫人给她和五姑娘难看呢? 可明黄的圣旨握在手里,由不得她不信。 秋姨娘眉间难掩一抹欣喜,要是以前,她或许对平妻之位没那么在意,以她皇上赏赐,曾经二品御侍女官的身份,侯府丫鬟婆子不敢慢待她,她也不用去正妻面前卑躬屈膝,这就足够了。 可现在不同了,她怀了孩子,她不希望孩子出生,就顶着庶出的名头。 秋姨娘很高兴,可是大夫人就不高兴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黑的就跟夜幕降临时的天空似地。 听到有公公来传旨,她以为是皇上赏赐东西给沐清柔,却没想到是一道抬秋姨娘为平妻的圣旨! 这道圣旨对她来说是羞辱,是奇耻大辱! 大夫人疼的钻心,她拳头攒紧了,望着侯爷道,“侯爷是什么时候递的奏折要抬秋姨娘为平妻的,为何我都不知道?!皇上才给清柔赐婚,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侯爷却在这时候抬秋姨娘为平妻,是存心羞辱我们母女,让整个京都看我们母女的笑话吗?!” 被大夫人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给吼了,侯爷脸色铁青。 他冷看着大夫人,“我为何会抬平妻,你回忠义伯府。让忠义伯解释给你听!” 侯爷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大夫人脸色惨白,身子虚晃。 她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掐进手心里,可是她都没觉察到疼,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侯爷这么说,就不怕忠义伯府来质问他,给她讨公道。 侯爷抬秋姨娘为平妻。没有知会她。却和忠义伯府通了气,这么大的事,忠义伯府都不跟她说一声! 昨天下午。大嫂还来侯府跟她套近乎,她都只字未提! 大夫人恨不得马上回忠义伯府问个究竟,可是她等不及,她望着老夫人道。“侯爷递奏折抬秋姨娘为平妻的事,老夫人你也知道?!” 看着大夫人布满血丝。骇人的脸色,老夫人皱了下眉头,“秋姨娘是皇上赐给侯爷的,她原就是二品女官的身份。你难道就没点心里准备,她是给侯爷做平妻的?现在圣旨已下,秋姨娘是侯府二夫人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她懂规矩知礼仪,有她帮衬你。你会轻松许多,你若是觉得侯府待你凉薄,委屈了你,你可以去跟皇后告状,到那时,会是什么后果,你若是不清楚,可以去问忠义伯。” 侯爷和老夫人根本就不愿意和大夫人谈论抬秋姨娘为平妻的事,直接推给忠义伯,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夫人很生气,不论他们说什么,她只生气,只觉得侯府对她不公,那样还有说的必要吗? 就冲大夫人离间江家和侯府,是善妒,乃七出之条。 明着杖毙方妈妈,暗地里却放了她,是不顺父母,更是七出之条。 纵容方妈妈收买道士弄虚作假,纵然侯府真的会出一位皇后,可这种行为是犯了国法的,按理该处以死刑。 其实还要多一条偷盗,大夫人指使丫鬟偷清韵的银票,只是没闹大,所以不知道,但这却是她犯的错。 要不是侯府顾忌颜面,就该休了她,直接扶持秋姨娘做正妻,而非平妻了。 屋子里气氛很怪异,老夫人要回春晖院了。 孙妈妈扶她起来,老夫人发现清韵站在那里扭帕子,一脸纠结神情。 老夫人见了,就笑问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祖母,有件事,我想不通。” 清韵聪慧机灵,还有她想不通的事? 她倒是要听听是什么事难住她了,便问道,“什么事想不通?” 清韵拿帕子碰了下鼻子,掩去嘴角笑意,不枉费她傻站在那里,做了半天木桩子,总算问她了,那她就不耻下问了。 清韵看了眼秋姨娘,又望了眼沐清柔道,“祖母,昨儿皇上给五妹妹赐婚,侯府上下赏了两个月月钱,但我没给五妹妹道贺,所以泠雪苑上下没有,我今儿早上,态度真切的给五妹妹道贺了,五妹妹说晚了,丫鬟们还是没赏钱,现在皇上又给秋姨娘下了圣旨,抬她为平妻,我犹豫着要不要早点跟秋姨娘道贺,不然回头泠雪苑上下又没赏钱,她们该埋怨我了。” 听清韵说这话,一屋子人都倒抽气。 五姑娘胆子真大,大夫人气都快气死了,她还要给秋姨娘道贺,还当着她的面,这不是往大夫人伤口上撒盐吗? 而且她撒盐的方式,是那么的独特,叫人挑不出错来。 因为是五姑娘埋怨三姑娘在前,三姑娘在反省,毕竟犯了一次错,不能再犯第二回了。 秋姨娘站在一旁,她拿着圣旨的手有些颤抖,她何德何能,让三姑娘如此帮她。 沐清柔得了圣旨,侯府高兴上下赏赐了两个月月钱,整个侯府都欢呼雀跃。 今天,她抬为平妻,对侯府来说也是喜事一件,毕竟多了一个知规矩懂礼仪的二夫人。 但是,大夫人这么生气,侯府怎么可能跟昨天一样赏赐丫鬟们月钱呢,怕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也没那大胆的丫鬟敢提这事。 可是清韵提出来了,还点名了替泠雪苑丫鬟们要赏钱,老夫人能不给吗? 给,是帮她立威,让侯府上下为有这个二夫人高兴。 不给。就是驳她这个二夫人的面子,往后那些下人对待她时难免存了慢待之心。 屋子里气氛很微妙。 老夫人还站着,嘴角有些抽,她要是知道清韵在纠结这事,她绝对不问。 可现在清韵都说了,她连打马虎眼都不行。 倒是周梓婷望着清韵,问道。“三妹妹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昨儿你忽然走了,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 清韵低敛眉头,道。“昨天看着若瑶郡主写给我的信,让我想到了大皇子,楚大少爷为了找他,才忽然离京……再想到二皇子。道贺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我才先走的。” 二皇子能有如今的风光。全是因为大皇子出了事,也算是把快乐建立在大皇子的悲惨上,对即将嫁进镇南侯府的清韵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 周梓婷笑而不语。她确定,清韵这是为丫鬟们讨公道。 五表妹到底还是太嫩了,她现在应该巴结三表妹才对。她却处处和三表妹作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周梓婷不说话了。屋子里就没人说话了。 最后,还是老夫人先说话,“侯府有了二夫人,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侯府上下赏两个月月钱!” 听老夫人这么说,沐清柔不满了,“祖母,娘又没做错什么事,爹爹抬秋姨娘为平妻,娘已经够委屈了,你还要赏下人们月钱,侯府要是容不得我们母女,那我们走就是了,以后侯府……!” 大夫人站在一旁,听沐清柔的话,心咯噔一下沉了,忙将沐清柔拉住。 老夫人最讨厌的就是数典忘祖的不肖子孙啊。 谁要是背弃侯府,背弃祖宗,老夫人也会弃之如敝履的。 沐清柔话没说完,但是她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清楚了。 她这是仗着皇上圣旨赐婚,未来皇后的身份,要挟老夫人打消为秋姨娘抬了平妻一事道贺,甚至以后把秋姨娘这个平妻干晾着的想法,不然她就和大夫人离开侯府回忠义伯府。 这算是要和侯府恩断义绝了,以后她做了皇后,侯府别想靠着她谋荣华富贵。 清韵听得嘴角都在抽,从来只听说过过河拆桥,或者过了一半把桥给拆了,还没见过沐清柔这样的,桥都还在建呢,她就要拆桥了…… 她是不是觉得只要她是命定皇后,哪怕蠢成猪,皇后之位都是她的? 清韵真心觉得慧净大师是不是忽悠人的,就跟上回她抽到两根签,他就说她抽签姿势不对,难不成他算出侯府会出一位皇后时,姿势也不对? 老夫人脸沉着,冷看着沐清柔,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一般,“你们要回忠义伯府常住,我现在就让马车送你们去!” 沐清柔性子倔强,让她认错,还真不容易。 大夫人攒紧拳头,说好话道,“清柔只是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老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拉着沐清柔道,“听话,快跟老夫人赔不是。” 沐清柔咬着唇瓣,一脸的委屈,大夫人跟她一再使眼色,她才赔礼道歉。 她就不明白了,她可是未来的皇后,她们都该巴结她才对,可现在呢,还是被她们欺在头上! 她忍无可忍。 道了歉之后,大夫人就拉着沐清柔出了门,她没有回内院,而是坐马车去忠义伯府。 忠义伯府还不知道侯府把秋姨娘抬了平妻的事,听到大夫人说,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清柔赐婚给了二皇子,是未来的皇后啊,侯府就算落你的面子,也不敢落二皇子的面子啊。” 外面,忠义伯走进来,眉头皱紧道,“侯府闹出收买道士的事,第二天下午,我就知道侯爷有意要抬平妻的事了,当时我想跟你说的,只是侯府门前闹事的人多,侯爷也闭门不出,我想抬平妻的事不至于这么急,或者你也知道,就没说了,后来又知道清柔是未来皇后,料想侯爷看在清柔的面子上也打消这念头了,谁想这么快抬平妻的圣旨就下来了,怕是侯爷把供词给我看时,抬平妻的奏折就已经送进宫了。” “供词?”大夫人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 忠义伯轻叹一声,吩咐小厮去书房把供词拿来。 大夫人见到供词,脸都白了。 那是方妈妈在刑部大牢招认的供词。 方妈妈供认不讳,是大夫人指使的她在给江家的贺礼上动了手脚,也是她让婆子手下留情,留她一命的。 还有其他一些大夫人做的事,比如贪墨侯府银钱等,更重要的是,当初清韵会吃到夹了绣花针的馒头,也是因为大夫人生气沐清柔推倒沐千染,清韵不甘心背黑锅。 大夫人把要清韵认罪的事交给方妈妈,方妈妈就想到让清韵畏罪自尽。 这样心狠手辣的嫡妻,休了都不为过。 侯爷念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才网开一面,只抬了个平妻,没有休了她,已经仁至义尽。 如果再让他发现大夫人视侯府家规如无物,他不会再留半点情面了。 忠义侯看到供词时,脸火辣辣的烧疼着,只觉得教女无方。 要是以前,他或许还会训斥大夫人两句,现在看在沐清柔的面子上,也是尽量忍着。 他道,“奏折送进宫时,还没人知道清柔会是未来皇后,不然侯爷也不至于做这样落人脸面的事,可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了。” 大夫人捏紧拳头,道,“可是我不甘心!” 忠义伯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清柔将来做了皇后,你还会把一个小小侯府看在眼里吗?做人别眼皮子太浅,你把阳哥儿教好才是正经,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们呢。” 之前,忠义伯还心急伯府恢复侯府的事。 现在他不急了,他外孙女会是将来的皇后,只要生下皇子,这大锦朝都是他们一家的。 经过忠义伯一番开导,大夫人心情好了许多。 她也明白,她现在要盯着的不是侯府,而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安郡王是二皇子的劲敌啊,得扳倒他才行。 回了侯府后,大夫人没有再吵闹,甚至帮秋姨娘换住处,吩咐周总管找人牙子给秋姨娘挑丫鬟,总之,很贤惠。 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侯府抬了平妻的事,没有在京都引起轰动,因为有另外一件事更轰动。 楚大少爷和逸郡王护送大皇子的棺椁回京,距离京都不过四十里路了。 以他们的脚程来看,明天上午就能回京了。 因为之前就有猜测,说大皇子出事了,所以真知道时,大家并不震惊,只感慨一声:英年早逝。 这一天上午,城门口,不约而同的聚集了一群百姓。 还有下了早朝的文武百官,都来城门口迎接大皇子的棺椁回京。 看着从远处而来的送葬队伍,一溜烟的白绸缎,还有漫天的纸钱,看的人鼻子都发酸。 为首一人,身穿锦袍,一张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安郡王和几位皇子骑马走近,脸上都带着凄哀之色。 逸郡王看着安郡王,又望着二皇子,他笑了,“本郡王不过离京了几日,没想到京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以为大皇子挂了,皇储之位是安郡王的囊肿之物,想本郡王那几日,是吃不下睡不着,犹犹豫豫了好几天,想着要不要就此浪迹天涯,再不回京了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踹飞 在这么凄凉悲伤的气氛下,逸郡王的爽朗笑声,格外的突兀。 可大家却并不觉得诧异,因为大家早习惯了逸郡王的口没遮拦,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奇葩性情。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不合时宜,要他期期艾艾,伤心的泪眼婆娑,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可能性都比这大。 大家只当他是说笑的,然而他说的却是真心话。 要是安郡王真的成了储君,将来的帝王,以他和安郡王结下的梁子,他只有两个下场。 第一种,是他浪迹天涯,运气好的话,还能闲云野鹤,要是倒霉的话,那就只能做一只被人追杀颠沛流离,忙于奔命的野鸭子了。 第二种,是他奋起反抗,举兵造反,夺了安郡王的皇位。 不论哪一种,他都不喜欢。 他对身份要求不高,大约天老大,皇帝老二,太子老三,祖父老四,他排第五就可以了,排太靠前,压力太大,不合适他。 只是其他人不敢指责逸郡王,但是这其他人不包括安郡王,他瞥着棺椁,望着逸郡王道,“在大皇子的遗体前,逸郡王觉得说这些合适吗?” 逸郡王摸着马油毛顺华的鬃毛大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大皇子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安郡王觉得他是想掐死我,还是更想掐死你呢?” 安郡王的脸色顿时一青,偏逸郡王当没看见似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大半夜的。大皇子诈尸去找献王府找我,本郡王一定会好酒好菜的款待着,何况是青天白日了。” 安郡王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二皇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和颜悦色的看着逸郡王道,“逸郡王行事坦荡,叫人钦佩。” 安郡王瞥了二皇子一眼。这还没进京呢。就开始拉拢逸郡王了吗? 他以为逸郡王是随随便便可以拉拢的吗? 他未免太高看了自己,小瞧了逸郡王。 正想着呢,就听逸郡王上下扫视二皇子。一脸惊诧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不其然,二皇子才跟江老太傅学了几天为人处世的道理。跟以前比,就跟脱胎换骨了一般。难道以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好吧,逸郡王只是小小的踩了二皇子一脚,然后狠狠的碾压了安郡王一脚,至于捧江老太傅。全是顺带的。 安郡王脸色阴沉,他有些忍不住想要揍逸郡王了。 整个京都只有他有本事挑起他想不顾一切凑人的冲动。 二皇子心里也有些不虞,以他皇子之尊。大庭广众之下求和,且被他这样笑话。实在是颜面扫地。 可他也清楚,逸郡王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收买的,以他和安郡王的矛盾来看,安郡王拉不下脸面拉拢他,他也不屑于和安郡王为伍。 反倒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屈居安郡王之下,也知道逸郡王是献王府的宝贝孙子,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是以就算有什么矛盾,也都是极小的,至少他没和逸郡王动过手。 至于吵架,和逸郡王有过口舌之争的人太多太多,多的他都数不过来了,所以不值得一提。 他有把握拉拢逸郡王,进而拉拢献王府。 献老王爷虽然身子骨硬朗,但年纪摆在那儿,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了,他总要为他的将来铺路吧? 逸郡王拉拢难度大,但是楚大少爷难度就小的多了。 以他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的身份,绝没有继承镇南侯府的可能,他眼神深邃,眸底深不可测,可见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有野心,就好办了。 二皇子正要说话,结果人家一夹马肚子,马儿就朝前走去。 安郡王和二皇子只能跟着掉转了马头,朝城门口走去。 两人不疾不徐,好像很享受这一刻。 马走的不快,城门前,站着两排官兵。 文武百官个个面带凄色,为大锦朝痛失大皇子哀恸,简直如丧考妣。 那哭声大不说,还层次不齐,听得逸郡王额头一颤一颤的,恨不得捂住耳朵了。 等走近了,勒紧缰绳。 那些文武百官们就跟上早朝似地,齐齐跪下,表示他们对大皇子过世的哀伤悲痛之情。 正哭的伤心呢,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谁告诉你们本皇子死了?” 说话声醇厚,像是远山晨钟暮鼓,原该让人心神安宁的声音,此刻却格外的震撼人心。 离的近的左右相,听得最清楚。 两人身子一怔,抬起头来。 正好见到逸郡王身边站着的穿着一袭锦袍的男子,将面上的银色面具摘下来,露出那张俊美绝伦,天妒人怨,人神共愤的脸来,他丰姿奇秀,宛如一块无瑕玉石精致琢而成。 就那么看着,左右相脑中迸出无数用来赞美的词。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这些都是古诗中对历朝历代那些绝世男子的描写,可用在眼前之人身上,只觉得无力,因为实在难述之万一。 可这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是大皇子啊! 大皇子还活着! 左相更多的是震惊,而右相则是喜悦。 大皇子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连忙站起来,然后见礼道,“臣给大皇子请安。” 后面那些大臣哭的正起劲呢,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一个个脸上的哀恸尽去,换上震惊的神情,一脸不敢置信。 大皇子还活着?!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他戴着面具回来,大家还真没想到他会是大皇子,只当他是楚大少爷了。 大皇子活着,那棺椁是空的,还是有人死了? 能让大皇子和逸郡王一起护送棺椁回京,里面要是有人,其身份必定非比寻常啊。 至于是谁,大家很好奇,但是他们更好奇朝堂上的风云变化。 没瞧见安郡王和二皇子的脸么,那叫一个青红紫轮换了变,要是眼睛再瞪大半分,眼珠子都能掉出来了。 满朝文武都认定大皇子死了,皇后还悲痛吐血晕倒,就连皇上都扶持二皇子,给他造势,让他能跟安郡王一争高下,谁想大皇子竟然回来了,瞧样子还好发无损。 安郡王和二皇子站在一旁,死死的盯着大皇子的脸,那眼神犀利,像是鹰隼看中了猎物,要伸出利爪一般。 大皇子神情微动,但是一旁的逸郡王就显的心虚了。 那样子,像是很怕安郡王和二皇子多看大皇子几眼,就看出破绽来一般,甚至紧张的额头都冒冷汗了。 安郡王看了逸郡王两眼,又瞥着大皇子,见他额头光洁,没有丝毫胆怯,他就冷笑了。 果然是戴了人皮面具,连逸郡王都怕露陷,他还能气定神闲。 他派了那么多暗卫去杀大皇子,还有当日镇南侯府前浑身是血的暗卫,大皇子肯定出事了。 就算没死,也不可能这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安郡王瞥了二皇子一眼,两人到底兄弟多年,就算最近为了皇储之位闹掰了,可多年的默契还在呢。 且不说他相信安郡王的手段,其实,二皇子根本就不希望大皇子还活着,他能有今日风光,全是建立在大皇子死了的基础上,大皇子要是活着,那他恢复原样都是好的了,谁让他和安郡王闹掰了,一次背叛终身不用。 那种前一刻,还觉得前途无限光明,皇位在朝他招手,下一刻却坠入地狱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不然他会疯的。 这不,两人毫无征兆的朝大皇子出手了。 在满朝文武还没反应过来时,大皇子一脚将安郡王和二皇子踹飞了。 那姿势,是那么的熟悉。 如果地上还有一坨牛粪的话,就更熟悉了。 安郡王和二皇子砸在看热闹的人身上,很快稳住心神,冷眼看着马背上的大皇子,“你到底是谁?!大皇子没有你这么高的功力!” 逸郡王骑马上前两步,他双手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他就知道他们怀疑大皇子是假的,所以故作害怕的神情,引他们上钩,没想到一向镇定的安郡王也有这么莽撞的时候。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疑大皇子是假的,他凭什么质疑啊? “安郡王和二皇子像是认定大皇子已经死了,眼前的大皇子是人假扮的似地,难道大皇子离京,几次遭遇刺杀,险些丧命,是你们指使人干的?”逸郡王冷声问道。 到这时,安郡王才回过神来,他是中计了。 他拳头攒紧,骨头发出嘎吱响声,他瞥了逸郡王道,“我和大皇子认识十几年,他是不是大皇子,我心里清楚,皇室血脉,岂容他人混淆?!” 安郡王在给他贸然出手做解释,他是为了以防有人易容成大皇子,混淆皇室血统,才出手验证的。 然而,这解释在逸郡王眼里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你认识大皇子十几年了,本郡王认识的时间比你短几天?本郡王和大皇子勾肩搭背的时候,你只有远远观望的份,论对大皇子的熟悉,本郡王甩你几条街。” 第二百七十九章 计谋 众人无语,郡王爷,勾肩搭背这个词是贬义好么,你这样贬义褒用不合适吧。 可逸郡王说的不错,论对大皇子的熟悉,逸郡王确实比安郡王要熟悉的多,可他们对大皇子再熟悉,也比不过皇上和皇后啊,一个假冒的大皇子,还曾有流言说他已经死了的大皇子,能蒙蔽的过皇上皇后? 虽然逸郡王做事少分寸,可这样的玩笑,却是不敢开的,毕竟这玩笑之大,形同谋反,罪不容赦,连献老王爷都护不住他。 逸郡王见安郡王和二皇子依旧不信,他两眼一翻,道,“都说了他就是真的大皇子,怎么就不信呢,要不你们过来看看大皇子的脸,看看能不能揭下来一层面具,想我们小时候还在一起泡过温泉,身上有什么胎记,都一清二楚,要不要让大皇子当众脱下袜子让你检查下他脚底的北斗七星痣,还是脱下裤子让……” 安郡王说着,大皇子嘴角一抽,抬手把安郡王的哑穴给点住了。 瞬间,安静了。 只留下逸郡王瞪圆了眼睛,像是在骂:我在帮你啊,你怎么能敌我不分呢,快给我解穴! 大皇子扫了安郡王和二皇子一眼,骑马往前走。 文武百官自动把路让开。 但是心底都掀起惊涛骇浪来。 脚底有北斗七星痣,是帝王之相啊,主天下太平。 大家面面相觑。 人群里,有两个纤弱的身影,正被人推来挤去,苦不堪言。 正是青莺和绿儿。 青莺眼睛横扫,眸光落在骑在马背上。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身上,她歪着头道,“卫风大哥寸步不离楚大少爷,为何他骑在马背上,却不见楚大少爷人呢?” 绿儿有些呲牙咧嘴,她快被人挤扁了,她抓着青莺。生怕被冲散了。一边喊着别挤我啊,一边道,“实在是太挤了。咱们还是回府吧,大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姑娘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坏了。” 青莺也有些扛不住了。点点头,两人往外挤。 短短几米的路走想来。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一圈似地,太凶残了。 等走到人群外,绿儿有些撅嘴道,“想我们之前那么辛苦的挤到最前面。就这样出来的,真是不甘心啊。” 青莺白了绿儿一眼,道。“你再挤进去吧,我知道这难不住你。” 要不是绿儿开道。仅凭她还真不一定能挤进去。 绿儿有些得意,她道,“前面看的清楚些,你方才瞧见没有,大皇子长的可真是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好看。” 青莺扑哧一笑,抬手戳绿儿的脑门道,“你见过几个男人啊,除了侯爷就是府里的小厮,你……” 绿儿呲牙,拔高了声音道,“侯府办过宴会,世家少爷我每个都仔细看了!” 青莺脸一红,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说话太快,果然容易出差错,然后青莺就瞥了绿儿道了,“让你干活,你却偷偷看那些世家少爷,羞不羞?!” 绿儿脸腾地大红,她跳脚道,“说不过我,你就故意找我茬,哪有你这样的,再不理你了!” 青莺轻轻一笑,拉着绿儿的手道,“是我说错了,我也觉得大皇子长的好看,我以前觉得世上只有姑娘最美,好像大皇子比姑娘还要美一点。”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大皇子了。 早在宣王府桃林里,她就见过大皇子,当时就惊为天人,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真的是人吗? 要不是后来楚大少爷来,她估计真的以为是遇到了桃仙呢,府里那些妈妈们,说的神话故事里,就有桃仙,不过都是女的,但是有女的,自然就有男的啊。 以前的大皇子给人的感觉是慵懒随意,但是现在再看,好像多了一分沉稳冷冽,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什么事都难不住他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她只在楚大少爷身上感到过,姑娘有什么麻烦,找他就一定能解决。 绿儿捂嘴笑,“美是形容姑娘的,哪能形容男子啊,我只觉得大皇子好看,我要再去看一看。” 说着,拉着青莺往前走。 可是看着满天飘洒的纸钱,绿儿脚步顿了顿,好奇道,“那棺材里装的是谁啊?” 那么好的棺材,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 青莺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什么,只见到随风飘扬的白锻,她拉着绿儿往前走,一边道,“先前你要回去,现在出来了,反倒不走了,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有那么好奇吗,你要真想知道,回头问问卫风大哥不就知道了?” 楚大少爷自从离京,就没在泠雪苑出现过了,开始她都有些不适应。 那天,他当众丢下姑娘骑马跑了,姑娘见了他,肯定没好果子给他吃。 姑娘说过,若是楚大少爷不给她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她会用银针扎的他哭爹喊娘。 姑娘可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啊,她得回去劝着点才放心。 青莺和绿儿坐马车赶紧回侯府。 她们从后门进的府,守门小厮见了她们,先是巴结,然后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大皇子他没死,他还活着。” 绿儿脖子一昂,笑道,“不止听说了,我们还见到了呢,大皇子没死是好事啊,怎么你叹气?” 小厮知道清韵是希望大皇子活着,因为大皇子是镇南侯的外孙,说来,她还算是大皇子的表嫂呢。 可是大皇子还活着…… 他叹气,是忧国忧民。 “你们说,五姑娘是命定皇后,皇上把她赐婚给了二皇子,现在大皇子还活着。二皇子将来还能做皇上吗?”小厮最关心这个。 不止是他,府里上到主子,下到丫鬟都关心这事。 青莺可不希望沐清柔做皇后,所以大皇子活着她最高兴,她道,“好奇归好奇,可别乱嚼舌根。不然被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侯府巴望着大皇子出事呢。” 小厮身子一凛,连忙道,“这不是在两位姐姐前才这么说的吗。换成旁人,我可不敢说。” 他这么说,就是信任青莺和绿儿了。 见他守门也辛苦,青莺把买来打牙祭的糕点。给了些给他,小厮连忙道谢。 等走远了。绿儿就道,“消息传的可真快,我们都没耽搁就回府了,没想到府里已经知道了。” 进了二门。两人直奔回泠雪苑。 进了屋,喜鹊就迎上来,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青莺一脸苦色道,“别提了。街上人太多了,都能挤死人,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说着,她去看坐在那里喝茶的清韵,神情温和,姿态娴雅。 喜鹊把东西放下,笑问道,“那见到楚大少爷没有?” 青莺摇头,“没见到,不过我见到了卫风大哥。” “卫风大哥跟着楚大少爷一起离京的,他回来了,那楚大少爷肯定回来了,”喜鹊高兴道。 清韵哼了一声。 喜鹊捂嘴笑。 青莺解开包袱,把买的小吃食拿出来,一边道,“之前我和绿儿还把大皇子错认成了楚大少爷呢,他戴着银色面具,又和逸郡王站在一起,我就这么认为了,幸好我和绿儿挤不过去,不然我都要当众喊了,幸好没有,不然我们可就给姑娘丢脸了,不过,不止我们是这么认为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着,青莺一脸的庆幸,“你说他为什么要打扮的跟楚大少爷一样呢?” 喜鹊想不通,她望着清韵。 清韵轻轻一笑,并不奇怪。 有人要杀大皇子,而且都认定他已经死了,若是知道他没死,肯定还会招来刺杀,假扮他人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要让大家误会一段时间,但至少可以确保安全无虞。 更何况,要是大皇子没死的消息早些传回京都,又哪来京都这半个月的热闹? 清韵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镇南侯府耍的计谋了。 大皇子诈死,让皇上扶持二皇子,以达到离间二皇子和安郡王的目的。 这半个月来,离间计用的很顺利,二皇子和安郡王已经反目了。 就算他们知道被骗了,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因为皇上用事实告诉了安郡王,纵然大皇子被他斗垮了,他还有二皇子。 二皇子敢去指责皇上吗?他不敢。 以后皇上再扶持他,他照样不会拒绝。 这就是皇位的诱惑。 只是他作为大皇子的第一备胎,以后安郡王在打压大皇子的同时,还得提防着他,免得他和大皇子鹬蚌相争,二皇子渔翁得利。 这样纠葛的皇位争斗,别说参与了,就是听听,清韵都觉得头疼了,亏得他们还那么可劲的去争去抢,不惜头破血流。 正想着呢,外面丫鬟来报,“姑娘,表姑娘来了。” 清韵瞥头,就见周梓婷走进来。 她脸色不怎么好看,清韵见了,有些诧异道,“怎么了?” 周梓婷咬着唇瓣没说话,她的丫鬟就气道,“方才在花园,姑娘说大皇子脚底有北斗七星,是帝王之相,五姑娘听见了,以为姑娘实在寒碜她,气的把姑娘一推,姑娘被花上的刺划伤了。” 丫鬟说着,清韵这才注意到周梓婷的手,用帕子包着,掩盖云袖下。 周梓婷咬了唇瓣,嘲弄一笑道,“只怕以后侯府都不能在她面前提大皇子三个字了。” 讥讽完,周梓婷又望着清韵了,乞求道,“我不想手上留疤,三表妹能不能……?” 清韵还讶异她划伤了不去找大夫,反倒来她这里,原来是要祛伤疤的药膏啊。 她和周梓婷的关系虽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她要药膏,给她一点也无妨,“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周梓婷听得松一口气,她生怕清韵拒绝,或者要钱,那药膏太贵,她用不起。 清韵没提钱,就算是答应帮她了。 她忙把帕子摘下来,露出伤痕来。 手背上全是血,看着很渗人,但是伤的并不重,用不了一点祛伤疤的药。 清韵正要吩咐喜鹊拿药来,外面,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粗喘气道,“姑娘,不好了,楚,楚大少爷死了!” 第二百八十章 原因 这消息,就如同是晴天霹雳,嘭的一声在清韵脑中炸开,炸的她怔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 她肯定是听错了,楚北怎么会死呢? 一直只有流言说大皇子死了,现在大皇子活着,楚北却死了,逗她玩呢? 清韵没说话,青莺就怒了,几乎吼道,“作死啊,敢跟姑娘开这样的玩笑!” 说着,她还把丫鬟往外推,恨不得要打她板子似地。 丫鬟咬着唇瓣,委屈的眼眶通红,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是她开玩笑,外面大家都这么说,府里都传遍了,还有大皇子和逸郡王把棺椁送到了镇南侯府,这件事,整个京都都知道。 而且,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就是向天借胆,她也不敢跟姑娘开这样的玩笑啊,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周梓婷受伤的手背还被清韵握着,她望着清韵的眼神,她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但是神情说不上来,哀伤虽然有,但是并不明显,更多的还是不信。 她不相信镇南侯府楚大少爷死了。 确实,这样震骇人的消息,饶是她一时间都接受不了,何况是清韵了? 楚大少爷可是她未来夫婿,不仅仅只是定亲,更是圣旨赐婚啊! 她有求于清韵,这时候,她应该说两句话宽慰清韵的,可偏偏她笨嘴拙舌了。 她劝清韵节哀吗?那不是说楚大少爷死了,她要真这样劝,不是劝她,而是火上浇油。 她望着清韵道,“三表妹,你别太……” 她话还没说完,清韵抬手打断了她,转头吩咐喜鹊道,“把药膏拿给她。” 喜鹊恨不得跳脚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自己都自顾无暇了,还管别人手上会不会留疤,表姑娘的伤是五姑娘弄的,帮她祛除伤疤是五姑娘的事。与姑娘何干?! 清韵吩咐完,就转了身,她回小榻上坐下了,给自己倒了盏茶。 她现在脑袋晕的很,她需要平静一下。才好想事情。 楚北不可能死了,卫驰这几天心情很好,这绝不是死了主子能有的心情。 喜鹊有些不甘心,可是清韵都吩咐了,她只能照做了。 她出了门,去药房拿药。 等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玉葫芦,递给周梓婷。 拿到药膏,周梓婷一颗心算是回落到了肚子里,随即腾起一抹感激来。 方才听到楚大少爷死了的消息时。她心咯噔连跳了两下,第一下自然是震惊,第二下就是害怕了,她怕清韵伤心了,就不会给她药膏了,却没想到清韵不仅给了,还送了一瓶子。 她心中感动,抬步走过去,要跟清韵道谢。 然而,走了一步。就被喜鹊拦下了,她道,“表姑娘,你先回去吧。姑娘现在没心情招呼你。” 周梓婷轻点了下头,道,“多盯着点你家姑娘,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周梓婷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喜鹊差点气炸肺。 拿了姑娘的药膏。她就不能盼着点姑娘好,她就那么笃定楚大少爷会死吗?! 要不是周梓婷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喜鹊估计忍不住要拿扫把轰人了。 喜鹊恨恨的剜了下周梓婷的背影,然后望着青莺了,她有些担心,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姑娘不吵不闹也不哭,太不正常了,最起码,她不能连喝两盏茶吧,她应该去找侯爷和老夫人问问啊,怎么也要去镇南侯府一看究竟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青莺朝她摇摇头,让她别提这事。 再说清韵,连喝了两盏茶后,心情平复了许多。 不仅平复了,嘴角还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她几次怀疑楚北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一个外室所出庶子那么简单,却从未深想过! 他一个外室所出庶子,凭什么让傲娇目中无人嘴还很毒的逸郡王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不惜和安郡王杠上,成为死敌,最后被罚在城北军营扫了一个月的马厩,还无怨无悔?! 尤其是逸郡王知道她医术超群时,还特地找过她,问她会不会易容改貌,还叮嘱她便是可以,也不要帮楚北换了容貌! 还有镇南侯,他让外祖父教楚北制衡之术。 制衡之术,乃是帝王之术,那是储君才应该学的! 还有大皇子的令牌在楚北手中,他进出皇宫比来侯府还要容易,尤其在皇上那里,他是有求必应! 她还记得楚北说过,镇南侯对他和她联姻一事,唯一的不满之处就是她身份略差了一些,她伯府姑娘的身份配不上他! 清韵嘲弄一笑,当时听到这话,她只觉得好笑,觉得镇南侯太宠溺楚北了,一个病歪歪一身毒的孙子,就算是嫡长孙,也没几个人会稀罕,居然还嫌弃她身份差了些,现在想来,可笑的那个是她。 她只是一个伯府嫡女,在遍布权贵的京都,便是侯府都看不上,何况是皇子之尊了?! 她嫁给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人人都同情她,觉得她低嫁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却没想到,最后是她高攀。 楚北不是牛粪,她才是! 当日,兴国公府大少爷当众羞辱他,要是楚北真的只是一个外室所出庶子,他十有八九会隐忍,可他是皇子,是天之骄子,如何忍的? 他敢把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脚揣进牛粪中,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会有人给他善后。 就算他不是皇上宠爱的皇子,可自己的儿子被人比作牛粪,笑话他一身的毒,没法行房,还不如进宫伺候皇上,皇上也会龙颜震怒,要不是楚北的身份见不得光,兴国公府大少爷又是兴国公府嫡长孙,他几颗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就这样,兴国公府还指望皇上给他讨公道,当真是可笑至极。 还有大皇子说过,楚北的容貌比之他丝毫不差,有过之无不及! 她只好奇楚北的容貌有多惊人,却从未怀疑过他的脸和大皇子如出一辙! 甚至她要看楚北的脸,卫风会毫不留情的阻拦,甚至恐吓她。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承受(二更)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楚北和大皇子长的一模一样! 也只有双生子,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感应到对方受了伤。 连楚北都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大皇子还不知道伤的有多重。 说他当时毙命,她都相信。 现在,大皇子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楚北却死了,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清韵缓缓闭上眼睛,平复了的怒气,好像又沸腾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生气了。 几个丫鬟站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姑娘怎么忽然生气了,她在生谁的气? 直觉告诉她们,应该是楚大少爷,可楚大少爷不是已经…… 外面,紫笺轻着脚步进来道,“姑娘,侯爷来了。” 紫笺禀告完,连忙退了出去。 侯爷进了屋,见清韵给他请安,神情并不凄惨,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侯爷眉头凝了两下,随即摆手,让丫鬟们退出去。 等丫鬟们走了,他才望着清韵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楚大少爷出事的消息,怕你伤心,来劝你两句,只是你这神情,那事你知道了?”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毕竟隔墙有耳,哪怕是心腹丫鬟,也有说漏嘴的时候。 清韵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下头,道,“父亲是几时知道的?” 侯爷坐下来道,“楚大少爷内伤时,我就猜到他有兄弟姐妹,再加上侯府会出一位皇后,我不认为清柔能胜任皇后,反倒是你……” 说着,侯爷叹息一声。 镇南侯胆子太大,他怎么敢拿自己的嫡孙女去顶替皇子呢。 虽然在皇家,双生子,尤其是能继承皇位的双生子。那必定是要处死一个的,不然皇上和王爷长一样,岂不是乱了朝纲? 试想一下,王爷和皇上长一样。若是哪一天不小心进了后宫,就冲那些黏糊人的后妃,只怕王爷进一次后宫,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镇南侯舍不得外孙死,把皇家忌讳的双生子。变成了普天同乐的龙凤胎。 只是,这事大家都没怀疑过。 因为皇后和楚大老爷就是龙凤胎,皇后再生龙凤胎的可能性原就大。 谁想瞒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露陷了。 这一露馅,还不知道镇南侯要遭受多少非议和惩罚。 还有安郡王和二皇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敢试探大皇子,明摆着是笃定大皇子死了,只怕大皇子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些,他暂且不管。也管不到。 可清韵呢,她是皇上赐婚给楚大少爷的啊,现在镇南侯府都摆起了灵堂,清韵该怎么办? 纵然他相信帝后之命指的是清韵,可大皇子是有未婚妻的,是皇上赐婚的右相府周二姑娘,要让周二姑娘放弃皇后之位,可能吗? 侯爷都预想的到,清韵的帝后之路会走的有多辛苦。 他只想清韵过的安稳快乐,并不奢望她大富大贵。更不希望她小小年纪就要去承受那么多。 安王府,正堂。 此刻愤怒一片,但只有主子,没瞧见半个下人。 安郡王端坐首位。兴国公和宁太妃坐在下首,还有兴国公府几位老爷,个个脸色阴沉,就跟便秘了十几天一样。 兴国公府大少爷双手环胸的坐在那里,火上浇油道,“当初。楚大少爷离京,我就想找几个暗卫把他杀了,报那一脚之仇,非得不许我惹事生非,不然现在能有这么多事?” 大皇子一直以楚大少爷的身份护送棺材回京的,他要是派暗卫去刺杀,杀的就是大皇子。 现在人已经回京了,天子脚下,谁敢胡作非为,白白错失了报仇良机。 不过楚大少爷死了,对他来说倒是好事一件。 他只是好奇,“楚大少爷是谁杀的?” 安郡王坐在那里,看兴国公府大少爷就跟看白痴似的,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还不明白! 不过,他阻止他去杀楚大少爷,或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 兴国公府大少爷还在喋喋不休,宁太妃听得头疼,她冷声道,“够了!你先出去!” 兴国公府大少爷顿时脸一青,他抓起桌子上的玉扇,昂首阔步的走了。 走之前,还把宁太妃气了个半死,他只说了八个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宁太妃咬了牙道,“谁能想到死了一个大皇子,还有一个大皇子?!” 兴国公拳头攒紧,额头青筋暴起,“镇南侯和皇后当真是胆子不小,皇室最忌讳双生子,他们还敢做偷龙转凤的事,混乱皇室血脉,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只怕这一个才是真的大皇子!”宁太妃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安郡王坐在那里,眸光狠辣,“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当初镇南侯和皇后偷龙转凤了。” 除非他能找到大皇子的尸体来对证。 可他让暗卫划伤了大皇子的脸,他也坠入了湍急的瀑布之下,尸体指不定都喂鱼了,就算找到,也被水泡的发肿,面目全非了。 死无对证,他们根本拿镇南侯府没辄。 要是有办法,他们也不会坐在这里发怒了,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妄自揣测是没有用的,哪怕大家心知肚明。 “也是我疏忽了,六年前,大皇子身中奇毒,太医都医治不了,可是过不多久,大皇子就好转了,跟个没事人一样,当时我就该警醒,”宁太妃后悔道。 她根本就没想过有两位皇子,只觉得大皇子命大。 因为那毒很霸道,一滴就能致命,大皇子吃下去,没有片刻,便毒发了。 可就是没死,晕了好几天。 再醒过来,人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记不得事,有些人他记得,有些给遗忘了,太医们都说是后遗症,从未有人怀疑过。 “这一次不扳倒大皇子,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兴国公冷声道。 大皇子拜江老太傅为师,有镇南侯扶持,还和逸郡王走的那么近,献老王爷虽然不参与立储,但和镇南侯的关系一直不错,就算为了逸郡王打算,他也会扶持大皇子。 以兴国公府的势力,还如何对抗大皇子? 安郡王沉寂半晌,忽然,他笑了,“若是皇后当年生下的是两位皇子,那端敏公主就是镇南侯的亲孙女了?” 虽然用了反问的语气,但安郡王并不是询问谁。 他一直纳闷,当初镇南侯是让镇南侯府嫡少爷和江家联姻,好娶沐三姑娘。 可是楚大太太擅自做主拿楚大少爷联姻,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敢把镇南侯的话当成耳旁风的,他知道的,还只有楚大太太一人。 以前他不明白,现在他懂了。 为何当初朝廷要拿端敏公主联姻北晋,她的态度那么的激烈,原来端敏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样就好玩了。 看着安郡王越笑越大声,宁太妃先是不明白,渐渐的,她也笑了,“镇南侯做的孽,就让他亲孙女来承受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自重 泠雪苑,内屋。 侯爷怕清韵知道楚北死了的消息,会悲痛欲绝,甚至有想死的念头,所以来劝清韵一二,要是劝不通,他都打算把他猜到的事,告知清韵。 可清韵已经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小坐了片刻,侯爷便离开了。 清韵送他出门,刚转身。 便听到窗户处传来吱嘎一声响,一穿着梅子青锦袍的男子跃身进来。 男子容貌俊逸,陌生中,透着一股熟悉。 确实是大皇子那张脸,但又极不相同,她能找到无数优美的词来形容大皇子,但是她找不到词来形容眼前之人。 那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美态,却有一种令人疯狂的魅惑,非孤言陋语能形容。 他那么站着,高贵清华,和清韵对视,星河璀璨的眸子里,有细碎流光,炙热而深情。 这双眼睛曾经无数次这么看过她,她早已深陷其中。 可那双眼睛,再配上这一张叫人自惭形秽的脸,清韵只想逃。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 而眼前这张俊美绝伦的脸,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她天性懒散,不喜麻烦。 心底这样想,清韵的周身就蒙上一层淡漠和疏远,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楚北眸底的炙热,好像心也凉了两分。 因为清韵走过来,恭谨而有礼道,“见过大皇子。” 楚北眸底一痛,心像是被人捏紧了一般,他望着清韵道,“就非得如此吗,以前的你……” 清韵望着他。打断他道,“臣女只在宣王府和大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大皇子忽然闯我侯府,入我深闺,可是我那英年早逝的未婚夫有话托大皇子代为转达?” 楚北知道清韵是故意的,当日他丢下花轿离京,就有心理准备。清韵不会轻易饶了他。 可听到这样疏远的好像陌生人的话。他心如刀割。 见他不说话,眸底还有沉痛,清韵可忍不住是她的话伤人。她又问了一句,“没有吗?” 楚北没说话,但这一次,他朝清韵走了过来。他双臂张开,要抱紧清韵。 可是清韵伸手挡住了他。她俏目圆瞪,声音冷沉道,“请大皇子自重!” “自重?”这个词叫楚北脑袋发胀,“你知道我是谁!” 清韵笑了。退后两步道,“臣女虽然没有大皇子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大皇子这副惊人之貌。怕是任何一人见了都不会忘记。” 楚北摸着自己的脸,道。“我知道当日没许你看我的脸,你生气了,可……” “卫驰!” 楚北正说着,清韵忽然喊道。 卫驰躲在树上,听到这穿云破雾的声音,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三姑娘喊我,我要不要进去?”卫驰望着一旁的卫风道。 卫风两眼一翻,“我怎么知道,三姑娘又没喊我。” 他声音里带了些侥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会儿进去没好事。 清韵喊了一声,卫驰没进来,她又喊了一声。 卫驰深呼一口气,一脸赶赴刑场的痛苦表情道,“豁出去了!” 说完,纵身一跃,进了屋。 他行礼道,“不知道三姑娘找属下进屋有何事?” 清韵忙走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指着楚北道,“你家爷尸骨未寒,他却不顾身份,闯了进来,把他给我轰出去!” 卫驰,“……” 卫驰头大了,他就知道没好事,他虽然奉命保护三姑娘,可爷才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啊,他帮三姑娘,等同谋逆了。 卫驰抬了抬胳膊,想把清韵拽着他衣服的手挣脱开,可是清韵抓的很紧。 再感觉到远处射来的,杀伤力极强的眼神,卫驰欲哭无泪。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你们斗你们的,别把气撒他们这些暗卫身上好么,他们只是听命行事,谁都惹不起啊。 卫驰卡着嗓子道,“三姑娘,他就是我家爷啊。” 清韵瞥了卫驰一眼,眸底有一抹寒芒,看的卫驰身子又一哆嗦,只听清韵冷声一笑,“京都盛传楚大少爷死了,尸体还是大皇子和逸郡王不辞辛苦一路送回京都的,现在正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你却告诉我他是楚大少爷,是在逗我玩吗?” 清韵越说越生气,气的她指着楚北的手都在颤抖。 她不是迁怒卫驰,她是连带卫驰也气上了,他们这些暗卫一直知道事情,只是瞒着她! 这些天,她担心大皇子,担心楚北,暗卫都看在眼里,可是有谁跟她吭过半个字吗? 没有! 现在倒是义正言辞的说楚北就是大皇子,可惜,晚了! 哪怕昨天跟她打声招呼,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生气,没人被耍了还能忍着,人家根本不信任她,哪怕她和他圣旨赐婚,还救过他的命! 越想,清韵心底越是气不顺,指着窗户道,“给我怎么来的,怎么走!” 楚北瞥了窗户一眼,他怎么能走,今天若是不能消了清韵的气,以后再来就更不容易消了。 他看了清韵一眼,然后坐了下来,那架势,那样子,活脱脱是个地痞无赖,讲不了理,只能耍无赖了。 偏偏,清韵还就吃这一套了。 她能拿楚北怎么办,能一只手跟拎小鸡似地把他拎起来,把窗户一开,直接丢出去吗? 要是有那本事,她根本就不会给楚北进屋的机会! 来不了硬的,还不能喊非礼,不然闹笑话的那个是她。 清韵气咻咻的,狠狠的咬牙。 行,惹不起,我总躲的起吧?! 清韵转身便走,楚北皱眉了,这女人怎么总是跟他想的不一样,见清韵抬手打珠帘,他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清韵重重哼的一声,头也不回道,“你管的着吗?” 楚北也起身了,邪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道,“正好,我也想去拜访一下侯府几位长辈,为当日之事赔礼道歉,一起吧。” 清韵一口老血自胸腔上涌,差点没喷出来。 她额头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米分拳也捏的紧紧的。 她转身,怒视着楚北,牙齿上下撞击,朱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耻(一更) 她现在看见他,就有一股想抽他想掐死他的冲动了。 她想找个地方吹吹凉风,冷静一下。 他倒好,非得跟条尾巴似地跟着她。 就他现在这样,顶着一张大皇子的脸,从她闺阁中走出去,还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丫鬟婆子,这是存心要羞的她钻地洞吗? 他还要去跟侯府长辈解释当日他为什么丢下花轿忽然离开,他是巴不得大家都知道他楚大少爷诈死,摇身一变成了人人羡慕的大皇子吧?! 纵然皇上知道楚大少爷和大皇子是双生子,可双生皇子,于国法不容,她倒是想知道被太后压制的死死的皇上,能有什么办法力排众议来包庇他! 看着清韵清澈明净的双眸,闪着愤怒的火苗,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一缕焰火,温暖人心。 这些天,他和逸郡王护送棺椁回京,走的并不快,但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 那不是身体疲惫,是心。 他比谁都清楚,一旦他恢复大皇子的身份,要面临的不仅仅是争夺储君之位,还有两道赐婚的圣旨和他对清韵的承诺。 他说过此生有她足矣,绝不纳妾。 他是楚大少爷时说这话,大家会说他惧内,亦或者是痴情。 可他要是夺得储君之位,甚至将来成了皇帝,后宫仅她一人,只怕满朝文武都会跪在议政殿请他以江山社稷为重,为大锦朝开枝散叶。 比起夺储的艰辛,违背承诺,有负清韵,更叫他头疼。 不管他是楚大少爷还是大皇子,他始终是他,他得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他还记得逸郡王回京路上,说过的话,“你和沐三姑娘联姻,是因为江老太傅和老侯爷重信守诺的缘故。你要是违背承诺,是打他们的脸,确实说不过去,况且。沐三姑娘还与你有救命之恩,让你背弃她,做忘恩负义的事,你肯定做不到,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一般满朝文武奏请皇上广纳后宫,是因为皇上子嗣单薄,只要沐三姑娘将来多生几个儿子,就能把他们的嘴给堵住了,据我所知,咱们大锦朝最能生的女人生了十二个儿子,一个人抵的上整个后宫了,甚至比整个后宫女人加起来还要厉害,像前朝惠文帝后宫三千,也才生了三个儿子啊。还一个比一个蠢,生生把江山给玩没了,差距啊……” “生那么多儿子,照顾的过来吗?”当时,卫风问道。 逸郡王摇头,“照顾的过来才怪,又不是富贵人家,最后饿死了四个,那妇人的男人跟隔壁的寡妇好上了。” 卫风,“……” 逸郡王也察觉这举例不大好。他轻咳两声道,“这个例子是不大好,问题出在那男人身上,不努力上进。却跟人家寡妇勾搭,道德沦丧,应该拖出去喂狗,不过重要的是女人能生,我还知道一个例子,那个女人也是特能生。一口气生了九个女儿,个个人比花娇……” “然后呢?”卫风继续问道。 逸郡王又咳了一声,“那家老爷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纳妾了……” 卫风,“……” “不过一口气生九个女儿亦或者十二个儿子的总归比较少,太倒霉的太倒霉,太幸运的又太幸运了,一般人都不会这样,”逸郡王讪笑道。 为毛举的例子最后都纳妾了。 逸郡王一苦恼,就不耐烦道,“管那么多做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家爷现在身上的毒都还没清除干净,行房即死,你们这些个做属下的不要想太多,这不是瞎操心吗?” 明明说起生孩子的是他好么! 楚北在走神,清韵越加生气了,扯着嗓子,再一次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声音忽然袭来,将楚北从思绪中惊醒,他下意识道,“生儿子……” 才说了三个字,就听清韵骂道,“无耻!” 本来清韵就很恼火,现在更是羞愤交加,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是不是不把她气死就不罢休?!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昏了头,她竟然笑了。 楚北也知道他说错话了,他抬头就瞧见清韵眸底一抹狡黠的笑忽然而逝。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清韵要算计他了? 他抬眸望着清韵,只见她明媚的双眸,夹带着妩媚笑意,修长的睫羽轻轻颤抖,带着无限的诱惑,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就跟水洗的樱桃,泛着诱人的光泽,像是在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楚北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这女人对他很了解,他身上的毒没解,行房即死,可是动情的话,虽然不会死,但也会很难受。 越动情,越疼痛难忍。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清韵认识这么久,除了没事闯人家香闺,却不曾半点越矩的原因。 可是她未免太小看他了,他难道连这么点定力都没有吗? 楚北很自信,他嘴角上扬,漆黑的眸底闪耀着琉璃般璀璨光芒,仿佛能摄人心魄。 清韵心神一晃,差点破功,但心底的气也更大了。 先是无赖,而后无耻,现在还挑衅她? 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清韵迈步上前,轻抬皓腕,抚在他胸口处,缓缓转悠着指尖,用一种轻柔如湖畔柳絮的声音道,“不是说生孩子吗,站着怎么生?” 声音弱的,卫驰站在一旁都没听见。 但眼前这一幕,太那啥了,非礼勿视啊。 卫驰想转身离开,可是他担心某男会把持不住,毕竟清韵先骂他无耻,而后态度逆转,前后判若两人,太不寻常了。 加上楚北身上毒素未清,行房即死,他得看着点才行啊。 左右他们也忘记他还在屋子里,那他就站着好了,但……还是不忍直视啊。 清韵尽全力撩拨楚北,除了某两个瞬间,楚北忽然有些粗重外,他神情依旧,脸上还写着:就这样? 清韵差点气出内伤来。 “这样是不够的,”楚北笑道。 清韵忍着心底怒气,眼神都泛着笑意道,“怎么不够了?” 楚北抬手,勾起清韵的下颚,让她望着他,道,“你还没有领会到美人计的精髓。” 哪有人美人计就在胸前乱摸,除了画圈圈,还是画圈圈的,再就是扯下他的腰带就没了? 清韵笑了,笑容灿烂,声音酥软道,“你以为我在用美人计啊?” “难道不是吗?”楚北看着她道。 清韵摇头,很明确的告诉他道,“不是,我用的是苦肉计。” 卫驰,“……” 要不是他学过兵法,真的要被三姑娘给打败的,这明摆着是美人计,怎么就成苦肉计了? 正想着呢,就见清韵手一抬,一根银针泛着冰冷光芒。 卫驰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清韵扎了下去。 当时,清韵侧着身子,头朝前,和楚北说话,一只手还摸着他的胸,另外一只手,明明也在摸着楚北的,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银针。 猝不及防之下,楚北中招了。 他站在那里动弹不了,起先还能说话,可是清韵又给他扎了一针,他只能干瞪眼了。 清韵走到他跟前,呲牙笑道,“定力不错啊,可你太小瞧我了,安定侯之所以会封侯,靠的是赫赫战功,我也算是出自将门世家了,兵法也学了几个,我现在就让你瞧瞧什么是苦肉计。” 卫驰站在一旁,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他瞧见清韵把丫鬟拿来清扫灰尘的鸡毛掸子拿来,他忽然懂了。 苦肉计……爷一身的肉要受苦了。 清韵手拿着鸡毛掸子,望着楚北,笑的清冽出尘,“我要是打疼你了,你一定要记得叫啊,那样我会更用力,让你叫的更大声的。” 楚北,“……” 这女人,能有一次按常理出牌的吗? 她不会真打他吧? 很快,楚北就不会问了,因为清韵打了。 边打边骂,“让你耍无聊!” “让你无耻不要脸!” 卫驰,“……” 卫驰站在一旁,彻底凌乱了。 从来只见过杀鸡儆猴,还没见过杀猴儆鸡的啊。 三姑娘,你倒是悠着点啊,你知不知道杖打皇子是什么罪名啊,虽然习武之人,不怕挨几棍子,但古往今来,都是夫为妻纲,哪有嫡妻杖打夫婿的,这不翻天了吗? 卫驰伸手要阻拦清韵。 结果手刚抬起来,喊了一声三姑娘,清韵一转身,“啪”一鸡毛掸子直接打在了卫驰手背上,“喊什么喊,你也想挨打吗?当日我出嫁没看好老黄历,你们今儿出门也没看老黄历吗?” 果然三姑娘还是因为那日的事生气,想到那天的狂风乱作,抬花轿的小厮被风沙眯眼,将花轿抬的东倒西歪,三姑娘坐在花轿里,受了不少苦。 她这要爷感同身受呢。 只是,“把六月初六改到六月初八是慧净大师的主意啊,与爷无关。” 清韵眼睛一眯,瞥了卫驰,皮笑肉不笑道,“你的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该打你家爷,应该去抽慧净大师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上药(二更) 卫驰头皮一紧,连忙道,“慧净大师也是一番好意。” 要是三姑娘真的六月初六嫁给爷,她现在已经是楚家大少奶奶了,爷从楚大少爷跃身一变成了大皇子,那他们岂不是从夫妻变成了表弟和表嫂的关系了? 现在虽然三姑娘还是圣旨赐婚给楚大少爷,可好歹是未嫁之身,尤其是她出嫁之时还狂风乱作,楚大少爷当众抛下花轿离开,说她和楚大少爷命中无缘,大家都相信啊。 以此为由,让皇上解除婚约,完全有可能。 慧净大师算是帮了爷和三姑娘一个大忙了,人人都敬仰他,怎么能抽他呢? 屋外,青莺和喜鹊守在门前,频频往屋内张望。 喜鹊有些不安道,“真的不用进屋吗?” 屋子隔音很差,加上清韵说话声又很大,两丫鬟听得清楚着呢,守门是担心别的丫鬟靠近。 青莺坐在那里,她绣着荷包,道,“你别管那么多,你要很闲,就帮我添两针。” 只要楚大少爷还活着,她就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成了大皇子,可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了,方才姑娘和她们都吓坏了,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先告诉姑娘一声呢,被姑娘打也是活该。 再再说了,她还听姑娘说过一句打是亲骂是爱呢,还有古话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卫驰劝不了清韵,又不敢把鸡毛掸子抢走,更没胆子留下来欣赏爷挨打的情形,只能纵身一跃,怎么进屋怎么走了。 屋子里,只留下清韵和楚北。 轰走了卫驰,清韵打算好好的折磨下楚北,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让他知道不信任她是怎么样的下场。 可是一回头,就见楚北笑看着她。 清韵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见到楚北眸底的笑,清韵就火大。手里的鸡毛掸子又举起来了,“你还笑!” 楚北眸光上移,清韵随着他往上看,后知后觉的发现脑袋上顶了根鸡毛。 清韵脸大窘,磨牙道。“不许笑!” 话还没说完,只见楚北眉头一皱,身子一闪,就到清韵跟前了。 清韵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揽在了怀里。 清韵快哭了,她就说哪里不对劲,卫驰是站在楚北身后的,她和卫驰说话,应该和楚北背对背才对,可是她转身。就见到楚北对他笑,她的银针压根就没定住他,那她打了他那几下…… 正想着呢,就听到耳畔有利箭破空声,随即砰的两声传来。 博古架上一只上等的红玉花瓶炸开了,碎片四溅。 清韵被这一幕吓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只听院子里有打斗声传来。 不过很快,打斗声就没了。 楚北把清韵抱在怀里,他眼睛从一地的碎片落到一高几上的百合花上。 原本该洁白无瑕的百合花,此刻已经枯萎。漆黑一片,半点也看不出它原来的容貌。 清韵倒抽了一口气。 这毒性之猛烈,哪怕沾上半点,也会没命。 卫风进屋来。请罪道,“属下无能,让那小丫鬟咬舌自尽了。” “小丫鬟?”听卫风说刺客是个小丫鬟,清韵眉头一沉。 卫风点头,“是个小丫鬟,方才还听青莺喊她枣儿。” 清韵心沉了沉。 枣儿是大夫人给她挑的陪嫁小丫鬟。进泠雪苑时间不久,但很引人注意,因为她手脚麻溜,喜欢干活,不论谁有事要她帮忙,她从不推辞,甚至还会和人抢活干,泠雪苑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她都打算用心扶持的小丫鬟,竟然身怀武艺,还要杀她?! 清韵觉得背脊发凉,一直以来,卫驰都是在屋后守着她,却没想到青天白日,前院射来猝了剧毒的暗箭。 她更没想到这样一个危险的丫鬟,她还很欣赏。 可是,她有一个疑问,之前丫鬟有那么多机会能杀她,为何要等到今天? 清韵抬眸看着楚北,“她是要杀你?” 枣儿是别人派来的卧底,目的不在她,应该在镇南侯府,那谁派来的,不言而喻,不是兴国公府,就该是安郡王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楚大少爷会死,大皇子会安然无恙的活着。 她嫁进镇南侯府是没希望了,可大皇子却是让她主子头疼的人。 杀了大皇子,不仅能让安郡王没了心头大患,还能让江老太傅和镇南侯彻底反目。 就算江老太傅扶持二皇子,镇南侯府也不可能支持二皇子了。 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 她就说了,离楚北越近,麻烦就越多,果不其然吧。 正想着呢,就听耳畔传来楚北的醇厚的说话声,“你不打算给我上点药吗?” 清韵望着他,“上药?” 楚北的眸光落到鸡毛掸子上。 清韵脸微微红,他根本就没有被她的银针扎住好不好! 更何况,鸡毛掸子打人,就算再用力,又能重到哪里去,还上药? 果然做了大皇子,人都娇贵了吗? “嗯?”楚北望着清韵道。 清韵没好气道,“连银针都扎不透,皮厚成这样,还需要用药吗?” 楚北,“……” “我身上穿了金丝软甲,但是腿上可没有,”楚北抚额道。 上回他匆忙离京,外祖父知道大皇子出事了,怕他也遭遇不测,把从不离身的金丝软甲脱下来,让逸郡王带给他。 他今儿原打算还给外祖父的,外祖父没要,只道,“你穿着吧,我和你舅舅多少也安心些。” 今天要不是这金丝软甲,他和清韵必死无疑。 清韵推他离开道,“你快走吧,我这泠雪苑还不知道有多少奸细,你留在这里不安全,对了,光有金丝软甲还不够,回头再弄条金丝软裤穿。” 楚北听得失笑。 金丝软甲可不是菜市场上的菜,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就他身上这件,还是舅舅在战场上,从北晋威远大将军的儿子身上脱下来孝敬外祖父的,当年北晋要求给端敏公主做陪嫁,外祖父都没给,他现在穿在身上,都心愧不安。 楚北站着不动,清韵那点力气,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瞧。 他来泠雪苑,是让清韵消气的,这会儿清韵气像是消了不少,倒是丫鬟的洪福了,但该解释的不能少。 “我还有几句话,说完再走不迟,”他声音柔和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活着 楚北这样放低姿态,再加上之前他明明没有被银针扎中,还任由她打了几下,还救了她一命。 虽然枣儿目的是杀他,她只是被殃及,但是被救却是事实。 清韵再大的怒气,这会儿也消了大半了。 余下的怒意,只针对楚北那张俊美绝伦到人神共愤的脸,清韵多瞧两眼,有一种想扑过去把他抓花的冲动,一个大男人,长的这么招摇做什么? “说吧,说完赶紧走,”清韵嗡了声音道。 卫风、卫驰很识时务的跳窗离开。 青莺和喜鹊互望一眼,也默默的退出了屋外。 等他们都走了,清韵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茶盏盖掀着,就像是一个香炉,云烟缭绕,一缕茶香,沁人心脾。 楚北在清韵对面坐了下来,他道,“我想以你的聪慧,就算猜不中全部,至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清韵瞥了他一眼,很想说你不用奉承我,你就是说一箩筐的好话也改变不了你们主仆一行人不信任我的事实,何况还只夸了一句,二十四个字。 清韵没说话,楚北继续道,“在皇室,双生子是大忌,出生之时,必定要去掉一个,母后舍不得我们任何一人,以死相逼,才逼的皇上答应把二弟送出宫,只是当时产房外,众人都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啼哭声,不得已,才把舅舅才出生的嫡长女抱进宫,也就是和亲北晋的端敏公主。” 当时,伺候皇后生产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稳婆,凡是知道双生子消息的,都被秘密处决了。一个不留。 只留下几个不能杀的知情人。 “在我八岁以前,我并不知道我还有个孪生弟弟,是逸郡王发现的……” 虽然他是大皇子,镇南侯府是他外祖家,但是他几乎没有出过皇宫,即便镇南侯过寿,皇上准许皇后出宫给镇南侯祝寿。她可以带端敏公主出宫。但从不带他。 就像楚北在镇南侯府,侯府给他建了一个超大的住处,有不少丫鬟小厮陪他玩。但也不许他踏出院门一步。 有一回,献老王爷带他去镇南侯府玩,他从小就调皮,喜欢东躲西藏。这不无意中闯进了楚北住的院子。 当时,他看着楚北。一脸诧异道,“大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当时的小楚北望着他,一脸陌生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们昨天才见过,你就不认得我了?”小逸郡王很不高兴,他长的这么英俊。隔三差五就见到的人,居然说不认得他。傻了吧? “我昨天没见过你,”小楚北很认真道。 当时,有人四处找小逸郡王,他嫌烦,也没搭理小楚北,就赶紧跑了。 过了几天,他又被献老王爷带进了宫。 他远远的瞧见大皇子,想到上回在镇南侯府,人家说不认识他,他决定也不认识大皇子了。 这不,他昂着脖子往前走。 大皇子就那么看着他走过来,见他望着他,小逸郡王还很不要脸的哼了鼻子道,“看什么看,我不认识你,再看,小心我揍你!” 大皇子皱着小眉头看着他,“你打不过我。” 一句话,直接把逸郡王给惹毛了,当时就撸衣袖了,“谁打不过你了?!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说着就冲了过来,大皇子看着他,道,“你说不认识我,那这一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逸郡王顿时停手了,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是你先说不认识我的!” “我没说过!”大皇子否认道。 “你说过!” “没说过!”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岂能当做是放屁?!” “我没说过就是没说过!你说,我什么时候说的?” “四天前,在镇南侯府说的!那天你穿着天蓝色衣裳,在玩木剑!” “我没去过镇南侯府!” “你还骗我!”小逸郡王有些生气了。 “我没骗你!”大皇子也生气了。 “谁骗人谁是小狗!” “行,谁骗人谁是小狗!” 小逸郡王看着大皇子,歪着脑袋道,“你真的没去过镇南侯府?” 大皇子不愿意搭理他了,转身便走。 小逸郡王粘了上去,追问道,“你没去过镇南侯府,可那天我在镇南侯府看见一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真的,你没看错?”大皇子有些不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跟他长一模一样呢。 小逸郡王又不高兴了,“真的一模一样,不信,哪一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任是谁听说还有一个人跟他长一模一样,都会按捺不住想去看看。 当天,两人就偷溜出了宫,跑镇南侯府去了。 逸郡王认得路,大皇子见到了小楚北。 四目相对,除了衣裳不同之外,其他就跟照镜子一样。 两人都惊呆了。 除此之外,还有伺候小楚北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惊呆了,居然有两个大少爷? 小孩子,玩性大,他们就在院子里玩起来。 楚大老爷来教小楚北武艺,见大皇子也在,当即心就咯噔一下跳了,他让人守住院门,回去找镇南侯。 那天,他们三个人被带进书房。 镇南侯很认真的告诉他们三个人,有人跟大皇子长一模一样的事不得泄露半句,尤其是逸郡王,这事便是连献老王爷都不能说。 小逸郡王歪着脑袋问,“为什么不能告诉祖父,多好玩啊,我还想让祖父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人跟我长一样。” 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知道这事,镇南侯估计都动杀念了。可那是逸郡王,献王府的独苗,纵然他将这事抖了出去,他也不能动他分毫。 他摸着逸郡王的脑袋道,“这事让你祖父知道了,他们会死。” 小逸郡王当时吓住了,世家少爷。很小就明白什么是死。他点头保证道,“我保证不说出去,但我可以找他们玩吗?” 镇南侯点头。“玩可以。” 但从那天起,小楚北就终日不离面具了,身边多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寸步不离的守着他。除了戴面具,他可以出府玩。可以和府里其他少爷姑娘们一起上学,甚至偶尔,还准许他进宫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这些,别人能做的事。他们都能做。 唯一不许的,就是掉转身份,若是发现了。家规伺候。 镇南侯严厉起来,没几个不怕的。是以你装我,我扮你的事,小楚北和小大皇子从没玩过,虽然他们一直想玩。 转眼四年过去。 十二岁那年,朝廷为立储一事纷争不休。 那一年,大皇子身中奇毒,太医说他体内毒素难解,命不久矣。 那一年,小楚北摘下面具进了宫成了大皇子,大皇子戴上面具,进了镇南侯府,成为了楚大少爷。 大皇子住进锦墨居,镇南侯怕他被人打扰,或者发现端倪,再加上他身上有毒,安排他在锦墨居养病。 怕他孤独,安排了卫风、卫驰等十名年纪相仿的暗卫陪他玩,逸郡王也会来。 身上的毒,折磨了他整整六年。 他很少出府,有时候实在想父皇母后了,才会进宫,但是一年里,也不会超过四回。 如果当初,不是好奇楚大太太给他定亲,他估计会在锦墨居整日喝那些苦兮兮到让他麻木的药,直到毒发身亡。 以前做大皇子的时候,就没少和安郡王和二皇子他们闹矛盾。 后来搬去了镇南侯府,倒是清闲了,除了毒发,就是看书,再不就是看卫风他们练武功。 楚北回想起以前,尤其是他知道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时,他有多高兴,每日就想着怎么在父皇和母后那里软磨硬泡,可以准许他出宫。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楚北的说话声。 清韵从听到皇后以死相逼,皇上心软,不由得惊诧。 皇上应该知道,双生子是皇家禁忌,他身为一国之主,居然准许臣子偷梁换柱,这对皇后也算是宠溺入骨了吧? 可皇上和皇后成亲以来,将近二十年,只在初一十五以及那些规定应该陪同皇后的日子才睡在长信宫,根本和宠溺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当初在宣王府,皇后吐血晕倒,皇上心急如焚的模样,清韵还历历在目。 这一切只能用三个字来解释:有问题。 等楚北说完,清韵望着他道,“你才是真正的大皇子,虽然只比大皇子大半刻钟,但大一分钟也是大,知道你身上的毒能解了,你为什么没做回大皇子?” 楚北的手段,清韵见识过好几回,做事深谋远虑,滴水不漏。 这样的人,不做帝王浪费人才啊。 清韵问完,想到什么,脸微微红了。 她记得她在宣王府桃林里见到大皇子时,他说过的话。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比江山还要重要?” “比你还美的?”当时她这么回答,见他不高兴,立马转口问道,“这世上,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吗?” 大皇子小了,“你遇到过,但是没见过。” 当时,她还很无语,因为在她眼里,遇到和见到是一个意思。 也就是说,楚北不做大皇子是因为她了? 清韵觉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果不其然,楚北笑道,“我虽然是大皇子,但我也只比他大半刻钟,中毒时,就让他进宫顶替我,毒解了,就让他放弃皇子身份出宫戴着面具过一辈子,对他太不公平。” 清韵惊愕,随即笑道,“所以你想换一张脸?” 楚北轻点了下头。 清韵挑眉道,“可大皇子给我的感觉,他对皇位也不甚在意。” 好像对楚北爱美人不爱江山,有些怨言的样子。 楚北盯着桌子上的茶盏,道,“他和端敏公主兄妹情深,端敏公主为了大锦和北晋联姻,他觉得皇家薄情,他不喜欢皇家,唯一想做皇帝的动力,只是想踏平北晋,迎回端敏公主。” 端敏公主和亲还不满三年。 当年,镇南侯同意让她和亲,实属无奈,只能算她命苦,遇到大锦百年难遇的天灾。 北边干旱,南边水灾,再伴随着瘟疫,那一年,大锦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过了三年,才勉强恢复。 当时,北晋和南楚对大锦虎视眈眈,纵然大锦有精兵良将,可俗话说的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还怎么打仗? 如果没头没脑的硬碰硬,只会一败涂地。 大锦在逼不得已下,选择了和亲。 这是大锦朝的耻辱。 更是镇南侯府的耻辱。 身为大将军,却让公主去和亲,尤其那个公主还是镇南侯府的亲孙女。 “唯一做皇帝的动力?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帮他完成这个心愿,他可以放弃皇位?”清韵无语道。 他们两兄弟是要把安郡王和二皇子活活气死吗? 人家争的头破血流,他们还不稀罕。 她怎么都觉得想抽他们了? 楚北笑了,笑声醇厚如酒,“踏平北晋,以前我不要皇位,也会帮他。” “现在,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楚北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冷冽。 那神情,看得清韵都心酸。 大皇子死了,他未完成的心愿,只能他代为完成了。 正想着呢,忽然哐当一声传来。 蓦然抬眸,只见一盏茶掉在在桌子上,茶水四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楚北左手颤抖,疼的弯曲。 清韵听得一怔,连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楚北神情很奇怪,至少在清韵看来,太奇怪了,因为他在笑。 手都颤抖成这样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清韵起身,要帮楚北把脉。 楚北望着清韵,说了四个字,“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清韵又是一怔,“大皇子还活着?” 楚北摇头,“我确定他还活着!” 已经连续三天了,每天到固定时辰,他身体各处穴位会不期然疼,像是被针扎一般,尤其是手指,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疼的揪心。 和上回他忽然内伤一样,来的莫名其妙。 这世上,只有他有事,他才会感同身受。 清韵抚额了,“既然大皇子还活着,那你还把楚大少爷的棺椁送回京?” 他做回大皇子就算了,还让世人以为楚大少爷死了,以后大皇子回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算了,他以后是要做帝王的人。 当皇帝的,除了皇位不能随便给人之外,封王封侯还不是随他心情的事,是不是楚大少爷并不重要。 第二百八十六章 倒霉 就算现在将楚大少爷下葬了,将来楚大少爷回来,只要告知一声,说当年找人,找错了尸体,谁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是背地里笑话镇南侯府两句,到底是镇南侯府的家务事,谁管的着? 指不定满朝文武还得跟镇南侯府道贺,毕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事都好说,只是她呢? 她可是楚大少爷未过门的嫡妻啊,还是圣旨赐婚的。 大锦朝不乏有定了亲的,男方死后,女方守节到死,而且女方极有可能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守节的男人是何模样,这样扭曲人性的事,在古代是好事,是人人称颂的贞洁烈女。 何况她是圣旨赐婚,楚大少爷还对她痴心一片,甘愿为她此生不再纳妾。 她岂能没良心的另嫁他人? 她为楚大少爷守节是应该的好么! 正想着呢,就感觉到手被人握紧,有轻微的疼,耳畔有说话声传来,“圣旨赐婚,楚大少爷一日不死,你就注定是楚家大少奶奶,我也不确定暗卫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他伤的如何,但我只知道,不论我身份是谁,我只愿意娶你!” 声音温和中透着霸道,像是一团火焰,灼烧着清韵的心。 她心跳的很快,像是有一只小鹿在里面乱撞,她的脸红如霞,连耳根子都从羊脂玉变成了血玉了。 楚北还从未见过清韵这样娇羞过,那含羞带嗔的模样,看的他心中一动。 然后,他就面带痛色了。 清韵发现了,然后脸更红了。在心底骂了一声无耻,然后道,“你一个月未解身上的毒了?” 楚北轻点了下头,他确实有一个月没有解毒了。 清韵给的医治办法,非一般的大夫敢试,就连当初钱太医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算是勉强一试。饶是他。被打岔,都能出错,寻常大夫。又怎么敢让他们医治呢,况且他出京,是为了找人,哪有心情管身上的毒? 清韵伸手。要帮楚北把脉,外面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清韵手都碰到楚北的手腕了。最终收了回来,转头往珠帘处望去。 青莺推门进来,道,“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春晖院一趟。” 清韵轻点了下头,又转身看着楚北。 窗外,卫风跳窗进来。道,“爷。你该进宫了。” 爷回京,只在镇南侯府待了两刻钟,便赶不及来见三姑娘,却没想到,挨了好几下鸡毛掸子,好在三姑娘怒气全消了,不然他都替爷觉得委屈了。 清韵去了春晖院,楚北和卫风跳窗走了,临走之前说,他会再派一个暗卫在前院守着清韵,以防意外。 出了泠雪苑,路过花园。 在一个岔路口,清韵和沐清柔狭路相逢。 沐清柔今儿穿着一身蜜荷色花素绫裙裳,头上戴着五彩翡翠簪,容妆精细,婀娜动人。 她很爱美,尤其是被皇上赐婚给二皇子之后,在容妆上,就更细致了。 只是美则美矣,只是眼神太破坏美感了。 哪有一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把讥讽放在眼里,嘴角的笑带着嘲弄,而且出口伤人的? “本来觉得我够倒霉的了,没想到三姐姐你比我更倒霉呢,我就算将来做不成皇后,好歹也是个王妃,三姐姐你可就……” 说到这里,她就停了。 明明幸灾乐祸,心底乐开了花,还非得做出一副我很同情你的样子。 想到周梓婷不过说了两句话,她就以为她是在笑话她,将她一把推进花丛,导致手被划伤,如今看来,她哪里还有半分恼火的样子? 都说安慰一个伤心的人,你就哭的比她更伤心。 她倒好,她都还没哭呢,她就觉得她悲痛欲绝,然后心情好了? 这样自我安慰的本事,倒是叫她羡慕了。 清韵望着沐清柔,笑道,“你伤了梓婷表姐的手,她找我要了一瓶子祛伤疤的药膏,记得给我。” 沐清柔脸色一变,“她找你要的药膏,凭什么我给钱?!” 她声音很大,几乎暴跳如雷。 清韵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凭什么?就凭我当日被你从背后推了一下,伤了染堂姐,赔偿了两万两银子!” 她伤了人,还是被她推的,都需要赔偿。 她当着丫鬟的面,伤了周梓婷,就能没事? 一瓶子药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就算送给周梓婷,她也丝毫不觉得心疼。 可便宜沐清柔,一个没事找茬,恨不得她倒霉死了的人,她可就不甘心了。 沐清柔气炸了,她知道这事她不占理,她当时气坏了,才会忍不住推开周梓婷,也是她倒霉,划伤了手背,可要她赔偿,她怎么可能会赔呢,她没钱好不好! “是她嘴欠在先!”沐清柔咬了牙道。 青莺站在清韵身后,听了沐清柔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要说嘴欠,表姑娘比她可差远了好么,就许她嘴欠了,人家表姑娘说两句就不许了? 况且表姑娘说的那两句还算中肯,并没有讥讽嘲弄的意思,她就火冒三丈了,就方才,她说的那些话,要换成姑娘是她,指不定都把她嘴给打肿了。 沐清柔的强词夺理,清韵根本不愿搭理,她冷冷一笑,“是不是嘴欠,祖母只有评断。” 周梓婷没有去找老夫人,而是先来找她,不是因为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是手上的伤疤能不能复原对她来说比讨回公道更重要。 沐清柔不是好惹的,周梓婷更不是什么软柿子。 这事还有的算呢。 见沐清柔生气,清韵不想再和她争辩,要迈步往前走。 沐清柔暗暗攒紧拳头,竟然快两步。抢先走了。 清韵无语,又不是赶着去投胎,用的着抢先一步吗? 尤其沐清柔走了几步后,丫鬟提醒她,她并不是要去春晖院,她又折返了回来,还狠狠的瞪了清韵一眼。好像是清韵连累她走错了路似地。 奇葩! 对此。清韵只有这两个奉上。 迈进春晖院,进了正堂。 饶过梅兰竹菊四扇屏风,清韵就将屋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老夫人和侯爷坐在罗汉榻上。大夫人坐在侯爷的右下手,她对面坐着的是以前的秋姨娘,现在的二夫人。 她打扮得体,坐在那里。周身蒙着一层淡雅脱俗的气质,比大夫人要可亲的多。 见她进来。二夫人脸色温和,眸带怜惜。 清韵上前,挨个的请安,然后问道。“祖母唤我来,可是为了丫鬟的事?” 老夫人在心底一叹,看清韵的眼神越发慈蔼。满含怜惜。 她这孙女从小就命苦,才出生就没了娘。侯爷娶了大夫人,虽说他最疼爱的还是清韵,加上江老太傅位高权重,大夫人不敢在明面上亏待她,可也只是明面上,后来江家被贬……那两年清韵受了多少苦,她想起来,都懊悔不已。 好不容易定了亲,虽然楚大少爷身份有瑕疵,身上还有毒,到底人还活着,加上镇南侯很喜欢清韵,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谁想出嫁之日,却遭遇狂风,花轿都抬到镇南侯府门前了,愣是没嫁成给抬了回来。 这些都没事,毕竟楚大少爷是匆忙离京,大家也知道是因为急事不得不离开,并非是不愿意娶清韵。 好不容易把楚大少爷盼了回来,却在京都城门前,成了大皇子假扮的,那躺在冰冷棺材里的才是镇南侯府楚大少爷。 之前传闻说大皇子出事了,她们还同情和大皇子定了亲的右相府周二姑娘,谁想到最后…… 镇南侯府几次三番的救清韵,现在楚大少爷死了,镇南侯府的暗卫还在刺客暗箭下救了清韵,这份恩情,侯府该怎么还? 又是一声叹息。 老夫人望着清韵道,“侯府不少丫鬟都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挑来的,要是有心之人要扮成丫鬟混进来,还真的防不胜防,上回给你陪嫁添置的丫鬟,也不知道还没有刺客,都打发去庄子上吧。” 打发那些丫鬟去庄子上,清韵并没有什么意见。 那些丫鬟,清韵都不怎么熟,都没什么印象,唯一有印象的还是个刺客。 她多看枣儿两眼,全因蒋妈妈一句话。 她见枣儿手脚麻利,为人勤快,笑道,“周总管挑人,多老实本分,这丫鬟机灵成这样,也难怪入不了周总管的眼了。” 当时,她没怎么在意,因为她喜欢勤快机灵的丫鬟。 这会儿想来,只怕枣儿进侯府,还到她身边伺候,绝不那么简单。 想着,清韵上前一步,道,“祖母,周总管挑人素来老实本分,怎么这一回给我挑了这么个机灵勤快的丫鬟?” 老夫人望着清韵,眉头微敛,清韵不说她还没往这上面想,难道周总管对侯府有异心? 想着,老夫人就摇头否决了,周总管在侯府伺候了几十年,为人周正,是老太爷的心腹,一家老小都在侯府,还有儿子跟随侯爷战死沙场,侯府不应该怀疑他的忠心。 可是这事,又确实可疑。 老夫人吩咐丫鬟道,“去找周总管过来。” 闻言,大夫人眉头拧了下,眸底有一抹暗芒闪过,但更多的还是恼火。 不是说好的,那丫鬟进侯府,不会做任何小动作,答应的那么好,结果却刺杀清韵! 如此,就别怪她了! 很快,周总管就进来了。 他上前请安,然后问道,“不知道老夫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吩咐?” 看着周总管鼻尖上的汗珠,还有轻微的喘气,老夫人就觉得她不应该怀疑周总管。 连她让丫鬟去传他,他赶不及就来了,如此忠心,侯府还怀疑她,岂不是太伤人了? 老夫人正要说话,结果侯爷先她一步道,“侯府给清韵挑的丫鬟,混进了刺客,怎么挑丫鬟时,这么不小心?” 周总管也知道枣儿刺杀清韵的事,他忙道,“那丫鬟……” 说了三个字,她就不说了。 侯爷眉头一紧,“那丫鬟怎么了?” 周总管下意识的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就起身道,“侯爷,那丫鬟是我挑的。” 侯爷眸底一沉。 老夫人脸就青了,声音也拔高了两层,“你挑的?!” 大夫人坦荡道,“老夫人还记得许姑娘吗?就是那个被清韵所救,后来又救了清柔一命的姑娘,她进了侯府,给清柔做了丫鬟,这些天,她一直外出找寻失散的弟弟,结果弟弟没找到,却找到了同乡姐妹,当时她同乡姐妹,就在人牙子手里,她就来找我,求我收了那丫鬟进侯府,她救了清柔,这么点小忙,我岂能不答应?” “怕周总管挑不中那丫鬟,我还特地去了一趟,见周总管给清韵挑的都是老实木讷的丫鬟,我想到清韵从老夫人您这里要去的两个丫鬟,都机灵的很,就让周总管挑了那丫鬟……” 起先,大夫人只让周总管挑两个机灵的丫鬟。 然而,枣儿并没有被周总管看上。 大夫人没辄,就笑道,“我瞧这丫鬟机灵勤快,也算她一个吧。” 大夫人是当家主母,她给清韵挑一个丫鬟,周总管怎么可能会驳她的面子呢? 听大夫人那么说,侯爷眉头一沉,道,“许姑娘一定要跟着清韵,还安排自己人进侯府,跟在清韵身边,你就没察觉到不对劲?!” 大夫人嗓子一噎,侯爷这是说她蠢呢,她有些生气道,“我是觉得奇怪,可人家一个劲的说自己有恩必报,不报恩夜里都睡不着觉,我能说什么,况且她又不止在我面前说过要给清韵做丫鬟,也没见有人说她奇怪,是别有居心了,况且,世上并非没有这样的人,她又救过清柔,我能随随便便就怀疑她别有用心吗?” 她要是蠢,那大家都蠢! 因为许姑娘救过沐清柔,所以她要大夫人帮点什么忙,大夫人答应帮她,谁也不好责怪她,这才是大夫人理直气壮的原因。 老夫人脸色肃冷道,“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还抓人? 清韵都忍不住抚额了,枣儿被杀,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人家早不定跑哪儿去了,能抓到人才怪了。 而且,就侯府那些小厮,能抓的住训练有素的暗卫? 去抓人,也不过是多牺牲几个小厮罢了。 周总管带人去抓许姑娘。 他走后,大夫人怕因为枣儿的事被呵斥,当即就转了话题道,“楚大少爷死了,侯府知道了,就该去吊唁一番,我和侯爷是肯定要去的,而且宜早不宜迟,只是清韵……她原该八抬大轿进镇南侯府,而不是披麻戴孝,而且圣旨赐婚,镇南侯府几次救她,退亲是不可能了,我想着,要不在楚大少爷下葬之前,让他们完婚,好歹清韵还有个楚大少奶奶的身份,将来守节也好听些。”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刺客 大夫人语气难得的温和一次,还一脸的为清韵着想的神情,带了三分沉痛七分怜惜。 可这样温和的语气却像是千金重锤,狠狠的击打在清韵的心间,打的她整个人都懵了。 老夫人脸沉如霜,双眸冰凉。 侯爷眉头紧锁。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丫鬟婆子们都屏气凝神,连喘气都不敢。 看着清韵紧紧的盯着她,眸带冷芒,大夫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楚大少爷虽然死了,可是镇南侯府的暗卫还守着清韵呢,指不定这会儿人就在外面,她这会儿提清韵出嫁的事,老夫人和侯爷都不敢否定,不然传到镇南侯的耳朵里,岂不成了清韵不愿意嫁了,有另外嫁人的打算? 人家才没了孙子,侯府就想着改嫁了,镇南侯能不生气? 为了侯府好,老夫人和侯爷必须得答应。 而且,楚大少爷死了,清韵再嫁进镇南侯府,之前准备的十里红妆,根本就不需要了,那些精致的头饰,绫罗绸缎还有抬去镇南侯府的必要吗? 一个寡妇,打扮的花枝招展,可不是美,而是招蜂引蝶,不守妇道了。 既能把这个碍事的眼中钉给拔了,又能落下一笔不菲的陪嫁,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事了。 老夫人手中佛珠拨弄着,一股气萦绕在心头,挠的她心肝脾肺都痒的发疼,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她拼了命的忍着,忍的额头隐约可见青筋跳动。 到底不是亲生的,不知道心疼,今儿是清韵,她可以云淡风轻的说这话,若是换成清柔,她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想办法逼她跟侯爷无论如何也要帮着把亲事退掉,哪怕是违抗圣旨也在所不惜! 可偏偏大夫人话说的好听,清韵和楚大少爷是圣旨赐婚。镇南侯府暗卫几次救清韵的命,楚大少爷还曾当众扬言说此生有清韵足矣,绝不纳妾。 楚大少爷能为清韵做这么多,清韵还能退亲改嫁。另投他人怀抱吗? 谁都知道不可能。 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大少爷对清韵是很好,镇南侯府暗卫几次救清韵的命,这些都不错,可现在楚大少爷死了。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人事不知,清韵才十五岁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让她从今以后,守着一块灵牌过日子,膝下无儿无女,这不是要把她生生给逼疯吗?! 老夫人很惋惜楚大少爷英年早逝,可这是谁造成的? 不是侯府,更不是清韵! 当日。清韵的花轿都抬到镇南侯府门前了,连喜箭都射了两支,要不是那浑身是血的暗卫,楚大少爷怎么会丢了清韵,匆忙离京? 他要是不离京,就不会死。 老夫人越想越来气,她皱眉头道,“京都都传闻大皇子死了,楚大少爷离京是去找大皇子,现在大皇子回来了。他却出事了,他是怎么死的?!” 大夫人坐在那里,有些好笑。 不管楚大少爷是怎么死的,总归人已经没了。难道侯府还能帮楚大少爷报仇不成? 她站起身来道,“楚大少爷怎么没的,好像还没人知道,我这就跟侯爷去镇南侯府问问清楚。” 说着,她望着侯爷,眸底难掩一抹期待。 侯爷瞥了她一眼。眸光疏离道,“我会和江老太爷一起去镇南侯府,你安心待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最后几个字,侯爷语气忽然加重,带了些警告。 大夫人脸色一僵,道,“侯爷这是要禁我的足吗?” 侯爷没说话,老夫人就道,“清韵和楚大少爷定亲,是江家和镇南侯府联姻,将来清韵会如何,江老太爷能做一半的主,他们男人在一起商议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跟去掺和什么,你要想去,以后有的是时间。” 老夫人手中绣帕狠狠的撕扯着,怒不可抑。 她哪里不知道侯爷不要她跟去镇南侯府,是怕她在镇南侯面前提清韵嫁给楚大少爷的事,他们都抱了两分希望,觉得事情还有转机,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去镇南侯府,我总能去宣王府一趟吧?”大夫人抿了唇瓣道。 侯爷眸底冷沉,低声吼道,“我说的是哪都不许去!” 大夫人牙关紧咬,一脸愤愤不平,正要说话呢,外面却跑进来一个丫鬟,面色焦灼道,“不好了,许姑娘绑架了五姑娘!” 侯爷眉头皱紧,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连忙道,“周总管带人去芙柔苑抓许姑娘,她武功高强,伤了好几个小厮,镇南侯府暗卫帮着抓她,许姑娘敌不过暗卫,就逃了,暗卫在后面追,许姑娘在花园抓了五姑娘挟持,如果暗卫还要抓她,她就杀了五姑娘垫背。” 大夫人一听,顿时剜了清韵一眼,道,“多管闲事的暗卫!” 她说让清韵嫁给楚大少爷,就是说给镇南侯府的暗卫听得,结果暗卫不在就算了,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就凭侯府那些个小厮,根本抓不住人,她用不着抓清柔做人质。 要是清柔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非撕碎了她不可! 大夫人怕沐清柔有什么三长两短,骂了一声后,急急忙就出了门。 只是她这一声骂的,清韵脸都冷成冰块了。 暗卫奉命保护她,刺杀她的刺客枣儿死了,可枣儿是通过许姑娘进的侯府,许姑娘算是枣儿的幕后主使了,暗卫抓许姑娘,是理所应当的事,到大夫人口中,却成了多管闲事。 清韵觉得,她要不把大夫人往死里整,都对不起暗卫几次三番救她。 沐清柔被挟持,孙妈妈都扶着老夫人去了花园,她怎么可能不跟去。 远远地,清韵就瞧见花园空地处,许姑娘抓着沐清柔,刀架在沐清柔的颈脖子处,阳光下,冰冷的刀泛着嗜血的光芒。 卫驰则在几米外看着。他手里没有拿刀。 见人越来越多,连侯爷都到了,许姑娘手里的刀离沐清柔的脖子更近了一些。 沐清柔吓的花容失色,惊慌喊道。“娘,救我!” 大夫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把挟持沐清柔的许姑娘大卸八块,她道,“快放了我女儿!” 许姑娘瞥了大夫人。又看了眼暗卫,最终眼睛落在清韵身边,她笑道,“要我放人可以,我有三个条件!” 侯爷眼睛眯紧,道,“哪三个条件?!” 许姑娘瞥了暗卫,笑道,“第一,枣儿的尸体。我要带走!” “第二,暗卫杀了枣儿,我要他一条胳膊给枣儿陪葬!” “第三,我要三姑娘手里那半块碎玉!” 这三个条件,第一个很简单,枣儿已经死了,侯府要她尸体没用,可以让许姑娘带走。 可是让暗卫剁一条胳膊给枣儿陪葬,这就是笑话了。 这是镇南侯府的暗卫,凭什么为了沐清柔自断一臂? 还有碎玉…… “什么碎玉?”老夫人呢喃问道。 孙妈妈则道。“是不是皇上赏赐给三姑娘的那块,三姑娘在春晖院换衣裳时,还曾掉地上……” 孙妈妈还未说完,大夫人就冲清韵吼道。“快拿来给她!” 清韵冷笑一声,冲卫驰道,“你先回去吧,免得有人说你多管闲事。” 周梓婷站在一旁捂嘴笑,方才来之前,大夫人冲着三表妹骂暗卫多管闲事。现在又要暗卫断臂,要三表妹的碎玉来救沐清柔。 不得不说,这一对母女的脸皮当真是厚,她以为整个侯府都围绕她们母女在转呢,不多久前还狠心要三表妹嫁个一个死人,她以为她说的那些话,不是刀剑冰霜,是甜言蜜语,三表妹听了,觉得是天籁之音,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着呢。 想到手背被划伤,全是拜沐清柔所赐,周梓婷恨不得许姑娘手里的刀离沐清柔的脖子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清韵有吩咐,卫驰不敢违逆,纵身一跃,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清韵看了老夫人一眼,望着大夫人道,“母亲说的对,楚大少爷对我有情,镇南侯府对我有恩,我应该嫁给楚大少爷,我这就回去准备出嫁事宜,旁的事,我就不多参与了,先告退了。” 说完,清韵福了福身,转身便要走。 大夫人一张脸,就跟被人连扇了十几巴掌似地,青红紫轮换了变,她望着侯爷道,“侯爷,你看看她,清柔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要她一块碎玉,她竟然……!” 大夫人指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侯爷给打断了,“够了!” 大夫人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再加上那边沐清柔一直喊救命,她都快急哭了。 四周围着不少丫鬟,看着大夫人那焦灼不安的神情,一个个的都撇嘴,心底有些不屑了。 方才在老夫人那里,大夫人多气定神闲啊,楚大少爷死了,她根本不顾三姑娘伤痛,就提议要三姑娘去镇南侯府给楚大少爷守寡,还说是为了三姑娘好,现在轮到五姑娘了,她就知道急了。 丫鬟甚至都有些觉得,许姑娘挟持沐清柔,是为了气大夫人给清韵报仇出气。 清韵到底没有走成,因为许姑娘见暗卫走了,她也不搭理她,手里的剑划破沐清柔的颈脖子,看着鲜血流下来,侯府众人吓的脸色刷白。 许姑娘眸底泛着冷芒,“以为我是跟你们在开玩笑吗,我数十下,答应还是不答应给我一个痛快话!” 侯爷脸色阴阴,她道,“杀了人,你也逃不掉!放了清柔,我准许你离开侯府!” 许姑娘勾唇一笑,道,“侯爷,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五姑娘可是侯府嫡女,是圣上赐婚的未来的二皇子妃,甚至有可能是皇后,有这样的美人儿陪葬,我不亏。” 说完,她就开始数了,“一二三四……” 数第五下时,感觉到沐清柔在挣扎,她毫不留情的在她脸上划了一刀,笑道,“给我安分点!侯府有良药,这点伤不算什么,你再敢乱动,我就割破你喉咙,到时候我看医术超群的三姑娘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脖子上和脸上的刺疼,那么的清晰,吓的沐清柔再不敢乱动。 许姑娘望着清韵,她笑了,“三姑娘果真要见死不救?” 清韵望着她,勾唇一笑,“许姑娘在侯府也待了不少时间了,我和五姑娘感情如何,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处处刁难我的人,把皇上送我的碎玉拱手送人?” 况且,她就是想送都送不了,那块碎玉皇上送给她那天,就被楚北拿走了。 以前就觉得那块碎玉不简单,现在连刺客都想要了,看来那碎玉是个稀罕宝贝,赶明儿得找楚北要回来才行。 就这样稀罕的宝贝,刺客居然以为她会拿来换沐清柔,这个刺客很天真啊。 许姑娘眉头一皱,她知道清韵说的是大实话,可是她辛苦才进侯府,就这样离开,她不甘心。 清韵看着她,像是看穿她心思一般,笑道,“你费尽心思,就为了跟着我,我没要你,你一计不成,再施一计,让你这样离开侯府,你肯定不甘心吧?” 许姑娘死死的望着清韵,清韵朝她走过去,青莺拉着她,清韵拂开她的手,望着许姑娘道,“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要你报恩吗?” 许姑娘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清韵救了她,却不收留她,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清韵这么问了,她还真想知道了。 她拧了眉头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清韵呢喃的重复了一句,随即抬起右手,还抹了抹,“明白了吗?” 许姑娘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虎口,那里有一层老茧。 她恍然大悟,她抬眸看着清韵,道,“你很聪明!” 清韵耸肩一笑,“我聪明,我知道,不用你夸赞,我告诉你,是不想让你……” 清韵说着,远处一支短箭划破长空,咻的一声射中许姑娘的脑袋。 许姑娘眼睛瞪圆,当即毙命。 在她咽气之前,她还听到清韵的笑声,“死不瞑目。” 清韵话音一落,许姑娘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沐清柔也瘫软在地上,脸白的跟霜打的白茄子一般。 卫驰再次闪身出现,他蹲下去检查许姑娘的身体。 从她怀里摸出一块令牌。 看着那令牌,清韵清楚的看到卫驰笑了,他把令牌握在手里,看着清韵道,“三姑娘,属下有事,需要回侯府一趟。” 他是要把那块令牌送去给楚北呢,清韵点头道,“去吧。” 卫驰起身,纵身一跃,再次消失不见。 许姑娘死了,沐清柔也吓了个半死,像是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大夫人心疼的扶起她,将她呵护在怀中,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有娘在,别怕……”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后怕。 差一点点,她就失去女儿了。 一边安慰,一边吩咐丫鬟道,“快去请大夫来!” 丫鬟站在一旁,听大夫人说请大夫,她下意识的看了清韵一眼。 要说医术,宫里的太医都比不过三姑娘,还去请大夫,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态度 大夫人扶着沐清柔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几步,青莺就望着清韵,撅了小嘴道,“姑娘,你这回不会再心软了吧?” 青莺知道楚大少爷还活着,只不过成了大皇子,大夫人可不是要姑娘嫁给大皇子,她是要姑娘嫁给躺在棺材里的假楚大少爷啊,大皇子没死,那棺材里躺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让姑娘嫁过去,青莺是越想越呕心,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就不应该搭理。 就算那药是拿钱买的,姑娘又不缺那几万两银子,就算把药送给街头乞丐,也别卖给她们! 清韵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放心吧,这一回,我不会再心软了。” 青莺听的连连点头,她会看着姑娘的,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姑娘再心软了。 见两个粗壮婆子把许姑娘的尸体拖着离开,青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虽然许姑娘和枣儿刺杀姑娘,不过姑娘命大,她们没成功不说,还把命给搭上了,更更重要的事,许姑娘还拿五姑娘开刀,想到她脖子上还有脸颊上的血痕,青莺就浑身舒坦。 心底对许姑娘和枣儿的怨气,也消失殆尽,算她们将功折罪了。 清韵没有去看沐清柔,她带着青莺回了泠雪苑。 彼时,屋子里被短箭射碎裂成片的玉瓶已经被清扫干净了,换上了新的摆设。 清韵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问道,“那盆花呢?” 秋荷忙回道,“那花枯死了,之前暗卫进来时,叮嘱奴婢要烧掉,奴婢……” 清韵忙问道,“烧了?” 她声音有些急切,秋荷都有种她闯了大祸的感觉。 她连忙摇头,“还没有烧。放在院子里了。” 清韵松了一口气,道,“把那盆花端药房去。” 那毒性太猛,中毒必死无疑。卫驰杀许姑娘用的就是那种毒,虽然不排除是卫驰使暗器的手法很准,打中了许姑娘的要害,但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敌人手里有这样猛烈的毒药,清韵不敢马虎大意。 万一下一回。她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中了毒,岂不是注定没命? 她得研制出解药来才安心,就算研制不出来,好歹把毒性克制住,吊住一条命,再想别的办法也行。 清韵一头扎进药房,专心致志的研究解药。 半个时辰过后,绿儿敲门进来。 青莺正在切药材,见她鼓着腮帮子。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绿儿没说话,喜鹊手里拿着蒲扇过来,瘪嘴道,“还用打听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们想要姑娘的药膏。” 绿儿点头如捣蒜,“就是要姑娘的药膏。“ 青莺两眼一翻,“这我当然知道了,我是想问她们凭什么觉得姑娘应该给五姑娘药膏。姑娘又不欠她们的!” 绿儿看了清韵一眼,然后道,“大夫人说许姑娘会进侯府,全是因为姑娘。是姑娘惹上了敌人,才牵连五姑娘,五姑娘受惊就不说了,脸上的伤应该姑娘帮着治好。” 绿儿当时就在屋子里,听大夫人这么说,没差点冲出去骂人了。 许姑娘别有居心。姑娘识破了不要她跟着,是姑娘聪明。 许姑娘把主意打到五姑娘身上,还通过五姑娘进了侯府,那是五姑娘笨,自己笨还不知道反省,反倒怪起别人聪明来了,要是聪明也是错,那她无话可说。 绿儿记性好,说话灵动,把屋子里大家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清韵听。 清韵听着,轻嗯了一声,就没说什么了。 急了几个丫鬟心底那个干挠啊。 青莺望着清韵,道,“姑娘,你不生气吗?” 清韵好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们是这样的人了,早已经习惯了,就算我生气,我要破口大骂,还是摔东西泄愤啊?” 她没有骂人的习惯,摔东西,偶尔为之,但她从不摔药材。 青莺呐呐,有些无言以对。 喜鹊则望着清韵道,“她们肯定会找姑娘要药膏的,指不定来的会是侯爷……” “我倒希望来的是父亲,”清韵勾唇一笑,眸光璀璨,潋滟生辉。 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找她了。 来的是孙妈妈。 她直接进的书房,见清韵在忙活,孙妈妈有些局促道,“打扰三姑娘忙活了。” 清韵看着她,笑道,“以往有什么事,祖母都直接传我去说话,这一回却让孙妈妈来,看来祖母也知道我今儿生气了,不好说话,又或者是怕我和大夫人她们吵起来,所以特地让孙妈妈来做说客呢。” 孙妈妈讪笑一声,三姑娘就是聪慧,都不用她说什么,她就知道了。 这趟差事,她是真心不愿意接。 可老夫人身边,除了她有这分量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了。 她望着清韵,见清韵转身从抽屉里拿了两小玉葫芦出来。 孙妈妈眼前一亮,都忍不住在心底夸三姑娘宅心仁厚了。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清韵拿着药瓶望着她,手一松。 哐当两声传来,孙妈妈心都跟着颤抖了,那可是两万两银子啊,就这样摔了,孙妈妈正心疼呢,只听清韵笑道,“这就是我的态度,麻烦孙妈妈回去告诉祖母一声。” 药,她有。 但是她宁愿扔了,也不会给沐清柔。 看着那摔在地上的药膏,孙妈妈苦笑一声,“三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清韵脚一抬,就把小玉葫芦碎片踢远了,她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我对她们的容忍已经到极限了,如果祖母和父亲一定要我给五姑娘药膏,我不会忤逆他们,他们要多少药膏,我都会给,但从此。我和侯府再无瓜葛。” 清韵语气平缓,但眸底那抹坚决,看的孙妈妈都背脊发凉。 三姑娘不是在说笑,她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 孙妈妈在心底轻叹一声。道,“三姑娘的话,奴婢会转达给老夫人听的。” 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等孙妈妈走远了,喜鹊看着地上的药膏。那叫一个心疼啊,“两万两银子啊,就这么摔没了。” 青莺扑哧一笑。 这药膏对别人来说是两万,可药是姑娘调制的,一本万利,摔了也不心疼。 不过姑娘的态度,以前软绵绵的,只是坑点钱就作罢,这会儿一狠心,她都有些害怕了。 再说孙妈妈从泠雪苑回去。 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屋子里。侯爷不在。 见她进去,大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药膏呢,给了没有?” 孙妈妈眉头微皱,摇头道,“没有给。” 大夫人脸就沉了,那样子像是责怪孙妈妈办事不利一般。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道,“三姑娘这一回是真生气了,别说要她拿药膏了,就是花钱。三姑娘也不卖了,她当着我的面摔了两瓶子药膏,说这就是她的态度,如果老夫人和侯爷一定要她拿药膏。她会给,要多少她都给,但是从今以后,她和侯府再无瓜葛。” 孙妈妈眼角余光瞄着大夫人,见她脸色铁青,孙妈妈也有些嫌弃她了。自己私心重,还要别人无私,到底是庶出,小家子气太重。 娶妻不贤祸三代,已经祸害一代了,还好侯府有了二夫人,挽救还来得及。 孙妈妈道,“也不是只有三姑娘那里有祛伤疤的药膏,宫里的养颜膏就极好,五姑娘圣旨赐婚给了二皇子,云贵妃又得太后宠爱,或许能……” 大夫人脸顿时拉的老长,“养颜膏是贡品,三年才进贡两瓶,清柔才定亲,我怎么好去麻烦云贵妃?” 老夫人一听这话,火气腾的一下就憋不住了,她冷冷一笑,“你不好去麻烦云贵妃,就好意思麻烦清韵了?!” 大夫人望着老夫人道,“侯府多少年,都没有刺客过,反倒是她,上一回刺客杀她,这一回刺客为了杀她都混进侯府了,她人没事,清柔却替她遭了罪,老夫人觉得她委屈,那清柔就不委屈了?” “明明侯府里就有祛伤疤的药膏,我非要舍近求远去找云贵妃,给她添麻烦,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我侯府不睦吗?” 大夫人说的理直气壮,老夫人眸底冷沉。 二夫人站在一旁,扑哧一笑,在这样的气氛下,格外的突兀。 大夫人和老夫人齐齐望着她。 大夫人眼神很冷,质问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二夫人坐在那里,她望着大夫人,笑容淡雅如菊,“我只是觉得三姑娘可怜罢了,她为侯府做那么多事,今儿还和暗卫救了五姑娘一命,甚至救了整个侯府,大夫人对她没有一句道谢,还把过错全算在三姑娘身上,我只知道许姑娘是五姑娘带进府的,杀三姑娘的丫鬟是大夫人你允许进侯府的,三姑娘通情达理,宽厚大度,没有怨过你半句,到底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侯府内都斗的不可开交,却还顾忌云贵妃笑不笑话侯府,我进侯府两个多月,只见到三姑娘本本分分,从不惹事生非。” 大夫人听得脸色铁青,“三姑娘本本分分,不惹事生非,二夫人是在说我和清柔惹事生非了?!” 二夫人望着她,虽然大夫人脸色铁青,可二夫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连皇上龙颜震怒都见过不少次,她还怕一个小小侯夫人发火? “我只是就事论事,三姑娘手里的碎玉是皇上赏给她的,一个刺客却要那碎玉,显然那块碎玉不简单,指不定那块碎玉就是祸根,依照大夫人之言,刺客是因为三姑娘才进的侯府,连累五姑娘受罪,她该承担后果,那三姑娘该找谁评理去,是去找皇上吗?” 二夫人笑着反问,大夫人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 然而,二夫人还没说完呢,她继续道,“大夫人为了救五姑娘,逼三姑娘把碎玉交给刺客,我想此事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不知道大夫人可承担的起皇上的龙颜震怒?” 大夫人咬着牙齿,道,“你少吓唬我,那碎玉若真的那么重要,皇上会随随便便教给清韵?” “随随便便?我还记得皇上会赏赐碎玉给三姑娘,是因为暗卫救了皇上一命,好像就是今儿大夫人你要断胳膊的那个暗卫救的,皇上原打算赏赐给三姑娘免死金牌,太后出来阻挠,皇上方才作罢,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太后越是阻挠,他赏赐的东西只会更珍贵。” 也就是说,那块碎玉比免死金牌还要重要。 大夫人为了救女儿,不惜要清韵把那么珍贵的东西交给刺客。 大夫人词穷了,除了拿眼神剜着清韵之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她责怪清韵的理由,最后会变成她责怪皇上,她没那个胆量。 二夫人说完,就起身告退了。 大夫人不想去麻烦云贵妃,她知道云贵妃现在正为大皇子的事恼火,她望着老夫人了。 老夫人冷冷一笑,她自己做完坏人,又来要她做坏人,自己把路堵死,就不要指望别人给她活路,“不用看着我,孙妈妈方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清韵晾了态度,我也把态度摆上,她永远是我侯府嫡女,要我在她和你们母女中选一个,我选清韵!” 说完,老夫人伸了手道,“我乏了,扶我回屋歇息。” 孙妈妈就扶着老夫人走了。 身后,大夫人双眸赤红,很是骇人。 孙妈妈扶着老夫人进屋内,她道,“方才那话是不是说重了些,五姑娘她将来……” 孙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整个侯府也只有她敢说老夫人话说重了些。 老夫人赫然冷笑,“我说的算是轻的了,以前我真是瞎了眼,怎么给侯爷续娶了她。” 孙妈妈听得一怔。 她还是第一次听老夫人说这话,她知道老夫人动过要侯爷休掉大夫人的念头。 可五姑娘被赐婚给二皇子之后,老夫人就退而求其次了。 看来,老夫人又有这想法了。 不过,也不怪老夫人会在大夫人母女和三姑娘之间选三姑娘。 三姑娘性子随侯爷,就算再怎么生气,总会顾全大局,今儿大夫人那么往三姑娘伤口上撒盐,三姑娘都忍着,她嘴上说让暗卫别管闲事,可到底心软,最后救了五姑娘。 再看大夫人呢,因为过世的江氏,把怒气撒在三姑娘身上,要是今儿换作三姑娘被挟持,指不定她恨不得刺客直接抹了三姑娘的脖子。 只是三姑娘……实在命苦了些。 春晖院的事,有丫鬟献殷勤,一字不漏的传到清韵的耳朵里。 几个丫鬟大呼痛快,扬眉吐气。 清韵心情也不错,心情好的她,调制解药时都哼着小曲。 至于沐清柔和大夫人,气的有多惨,就不用提了。 只能用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安慰自己。 这边清韵心情不错,那边,楚北就愁云惨淡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刑部 楚北出了泠雪苑,便骑马回宫。 刚到皇宫前,就有四名侍卫骑马出来,见了他,连忙勒紧缰绳,下马见礼。 这几名侍卫,是皇上派出来寻找他的。 楚北微微敛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卫面面相觑,然后道,“具体什么事,臣等不知道,但御书房前有八名太医守在那里,太后也在。” 这还叫不知道? 卫风望着楚北,眸底有些担忧,太后这是认定爷是楚大少爷,要验身呢。 爷是大皇子确凿无疑,宫里每位皇子公主出生,身上有什么胎记都会一一记录在册,就是以防有人冒充。 只是宫里的皇子,每个月都会有太医帮着请平安脉,脉象都会记录在册。 那些太医不仅对大皇子的身子熟悉,对爷的更熟悉啊。 爷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大半了,可到底没有清除干净,寻常大夫都能察觉出不对劲来,何况是那些医术高明的太医了? 就算说爷身上的毒是离京在外这段时间中的,也蒙骗不过去啊,太医是能根据脉象推测中毒几年了。 就算爷能蒙的住,还有楚大少爷呢,太后要是让太医们去验尸,也是要露馅的。 卫风越想越担忧,有些心急如焚。 楚北眉头紧锁,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快的他都没有想好应对之策。 可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也别无选择了。 就这样,楚北骑马进了宫,卫风紧随其后。 御书房外,御书房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等候在那里。 见楚北上前,还是很恭谨的见礼,“见过大皇子。” “都起来吧,”楚北应了一声。 说完,他便迈步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龙椅上,他跟前堆着两摞奏折,他拿起一本,看了一眼。就随手一丢。 就楚北进去的空档,皇上就丢了三本奏折了。 御书房内,除了皇上,还有太后、云贵妃、宁太妃和兴国公。 几人脸上的神情都不怎么好看,楚北知道他们不想看见他。谁让他活着碍了别人的事呢。 可偏偏还就是他们急着要见他。 楚北上前,挨个的见礼,还未说话呢,就听太后冷了声音道,“让太医们进来,哀家倒要看看京都那些流言蜚语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镇南侯和皇后胆大包天!” 太后有吩咐,公公赶紧去吩咐。 很快,八名太医就低着头谦恭的进了御书房。 皇上坐在龙椅上,孙公公给他换了盏新茶。他端起茶盏时,嘴角一抹寒笑,骤然而逝。 太医令上前,道,“大皇子请。” 楚北下意识的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气定神闲,他略微放松了些。 他坐下来,把锦袖掳起来。 而皇上见楚北望着他,他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别告诉他。他这么招摇的回京,没有十足的把握…… 楚北因为皇上帮他摆平了太医。 皇上以为楚北是胸有成竹。 两人听太医令道,“大皇子脉象沉重,身上也有毒迹象。至于脉象,和楚大少爷的大不相同,不过臣给楚大少爷诊脉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所以不敢断言。” 说完,太医令就退后两步。 太后皱陇眉头。 又有几名太医上前,帮楚北诊脉。说的话和太医令相差无几,见太后和兴国公不悦,连忙道,“楚大少爷离京之前,都是钱太医帮着诊治,他应该对楚大少爷的脉象最熟悉。” 被点了名,钱太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了,他帮楚北把脉,手都有些颤抖。 楚大少爷真的是大皇子啊。 可是他能说吗,根本不能泄露半个字好么,他站起身来,望着皇上和太后道,“臣跟太医院其他太医帮楚大少爷治过几年的病,都没什么进展,这几年楚大少爷的脉象虽然有些变换,但只是越来越严重,大皇子身上的毒很轻,臣也不敢断言。” 都是一个太医院当差的,彼此医术大家都了解,所以钱太医有没有本事医治楚大少爷,大家都心知肚明。 没人怀疑钱太医,他说完就退下了。 紧接着,便轮到下一个太医了。 看着他,楚北眉头皱了下,他记得这个太医,是兴国公的人。 果不其然,他说话就偏向兴国公多一些,他道,“大皇子的脉象和我所知道的楚大少爷脉象不大相同,但大皇子体内的毒,绝非一朝一夕有的,至少也有一两年了。” 以前大皇子身上可没有毒,现在大皇子身上却中毒达一两年之久,显然有问题啊。 太后一听,眼睛当即横扫几位太医,质问道,“吴太医说的,可都是真的?!”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然后轻点了下头。 不可避免的,太后生气了。 宁太妃阴阳怪气道,“太后别气坏了身子,镇南侯府手握重兵,太医们官微言轻又怎么敢冒着得罪镇南侯府的危险说实话呢?” 说着,她顿了顿,笑道,“楚大少爷身上的毒,太医们都很清楚,我也相信他们没那个本事医治,不过安定侯府沐三姑娘医术超群,太医们医治不好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她能医治,太医们医治不好的瑾淑县主,她也能医治,太医们保不住胎的宁王妃,她能保住……以前楚大少爷极少出门,自打和沐三姑娘定亲之后,他就时常出门,还参加了安定侯府的宴会,身体明显大有好转,我想他身上的毒也祛除了大半了,自然和以前太医们把脉时大有不同。” 言外之意,现在的大皇子是楚大少爷无疑。 太后勃然震怒,那怒火之大,几乎能将御书房给掀了。 八位太医连忙告退。 御书房外,卫风靠着大石柱,神情有些紧张,他紧紧的盯着御书房不挪眼。 然而,他忽然吓了一跳。 一只大手拍在他肩膀上。魂都差点吓飞了。 他扭过头,就见到了卫驰,他没好气道,“你怎么进宫了?” “刺杀爷的幕后刺客抓到了。得了个东西,或许对爷有用,我就送来了,”卫驰笑道。 卫风望着他,问道。“什么东西?” 卫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卫风看。 卫风还有些诧异,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还用帕子包裹着? 可是等他打开,看见那块令牌时,他眼睛瞬间,几乎能迸出光来。 他拍了卫驰的肩膀道,“这一回,你是立大功了。” 说完。他把帕子随意包裹,然后朝御书房大门走去。 有公公守在那里,拦着不许卫风进去。 卫风看着公公,笑道,“御书房,我也跟着爷进去过不少回了,你不知道吗?爷还有东西在我这里,一会儿要用到,你阻拦我,万一耽误了爷的大事……” 公公脖子一缩。当即不敢再拦着卫风了。 卫风轻轻一笑,就迈步进了御书房。 听着御书房内,太后、宁太妃还有兴国公,几乎把镇南侯和皇后批的像是犯了谋逆大罪一般。甚至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走到楚北身边,在他耳边咕噜了两句。 楚北深邃的眸底,一抹精光流窜,就像是黑夜天际的闪电,他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没有说话,卫风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龙椅上。皇上沉眉道,“皇后当年生的不是龙凤胎,而是双生子,朕知道,是朕允许镇南侯把其中一个皇子抱出宫的。” 这话一出来,整个御书房一瞬间安静了。 片刻之后,是更大的愤怒。 太后怒气更大,她望着皇上道,“皇室宗规,双生子乃大忌,你不知道吗!列祖列宗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岂容你如此儿戏?!” 皇上看着太后,道,“朕知道,早在皇后生产前,朕就知道她腹中怀的是双生子了,朕更知道双生子必须去其一。” 太后听得牙关紧咬,“皇上是真知道此事,还是故意包庇皇后和镇南侯,故意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好替他们开脱?!” 皇上赫然一笑,“太后怕是忘记了当年皇后难产,太医和稳婆阻拦朕进产房的事了吧,朕进了产房之后,皇后才生下的大皇子,朕会不知情?朕既然敢做,就敢担!” 听着皇上的话,云贵妃身子一晃,直接往后倒。 她直接撞倒了太后坐的紫檀木椅子。 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嘴角一抹笑,苍白、嘲弄、讥讽。 她笑的很大声,都笑出了眼泪来。 她以为皇上知道大皇子死了,不想把皇位传给安郡王,才扶持二皇子和安郡王一争高下。 原来都是她痴心妄想,皇上那么做,只为了离间她和太后,离间二皇子和安郡王,试图让二皇子分薄安郡王的势力,给安郡王一个教训。 皇上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死了一个大皇子,还有一个大皇子! 只有她傻傻的,信以为真了! 她宁愿皇上不知道双生子的事,她宁愿他蒙在鼓里! 看着云贵妃跪倒在地,哭的那么伤心,那眼泪就像是一桶油,浇在太后的心头。 这么多年,整个后宫,她最疼爱云贵妃。 她几乎把云贵妃当成女儿在疼,看着她哭的那么伤心,太后愈加愤怒了。 尤其这一切,都是皇上在包庇皇后! 太后甩了凤袍道,“皇室宗规,不容违逆,皇上当年准许双生子都活着,就是个错,既然抱了一位皇子出宫,哀家就不许他再回宫,当年皇后生的就是一双龙凤胎,端敏公主和亲北晋了!” 太后这算是退了一步了。 然而宁太妃并不赞同,她望着太后道,“太后,镇南侯手握重兵,他岂会甘心让能继承储君之位的皇子做一个外室所出庶子?” 明明外孙儿可以荣登九五,最后却落得被人耻笑的尴尬身份,用膝盖想,也知道镇南侯府不会甘心。 换作是谁,都不会甘心。 楚大少爷必须得死! 他不死,她寝食难安。 听着宁太妃的话,皇上眸光有一瞬间的冷冽。 但太后被宁太妃说动了,楚大少爷原就该死,十八年前他就该死了,准许他多活十八年,已经是个错,决不能一错再错! 可大皇子六年前身中奇毒,已经和楚大少爷掉转了身份。 楚大少爷才是真正的大皇子! 现在楚大少爷死了,世上没人再跟大皇子容貌一样了。 皇上这样说,很有道理,可太后和宁太妃不会答应,她们只知道世上都知道楚大少爷中毒六年! 御书房内,气氛诡异。 这时候,一直闷不吭声的楚北说话了,他笑道,“我可以不做大皇子,我也可以依照皇室宗规被处死,但大皇子被杀之仇,却不得不报!” 说着,楚北伸了手。 卫风把锦帕送上。 楚北看都没看,直接递到皇上的龙案前,道,“这是我在大皇子出事的地方找到的,是刺杀他的刺客留下的!” 皇上打开锦帕,一块令牌出现在他面前。 看着那令牌,宁太妃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安郡王近身暗卫随身佩戴的令牌啊! 不是说那些暗卫被处置的很干净吗,怎么会留下这样的东西! 宁太妃额头有冷汗了。 “安郡王在城门前,就笃定我是假大皇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我出手,因为他知道真的大皇子已经死了!”楚北冷声道。 皇上眼神冰冷,他手一推,就将龙案上的令牌丢在了地上,冷声道,“双生子的事,还有大皇子被刺杀的事,交由刑部处理吧,是处死还是凌迟,依照大锦律法执行!” 听皇上说这话,跪倒在地的云贵妃不伤心了,眼泪也止住了。 她心底又腾起一抹希望来。 虽然大锦律法上没有对双生子还活着怎么处置的,但只要闹大,或许能让楚大少爷没有争夺储君的资格。 还有安郡王,他派人刺杀大皇子,是死罪啊。 一个继承不了皇位,一个要被处死,还有谁跟二皇子争皇位? 云贵妃赶紧抹干净眼角的泪珠,站了起来。 宁太妃看着云贵妃眸底迸发的光芒,心都沉入了谷底。 那令牌,安郡王可以说是暗卫被杀,被人拿了去,栽赃嫁祸的。 这样的搪塞理由,估计没人会信,可又怎么样,安郡王是撒谎了,可谁能证明? 偏偏二皇子能证明。 这事闹到刑部,楚大少爷十有八九能幸免,毕竟他能活着,是皇上允许的,可安郡王就活不了了。 宁太妃急了,抓着太后的凤袍,急切道,“不能闹到刑部去。” 第二百九十章 把柄 太后胸口起伏不定,带着怒火的瞳仁可怕的收缩着,头上的凤簪剧烈的颤抖着,帝后凤威,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她握着宁太妃的手,狠狠的用着力,宁太妃疼的脸都有些抽。 宁太妃快忍不住要叫疼了,可太后把手一甩,冷声喝道,“都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的说话声很大,卫驰站在御书房外,都听见了。 孙公公在心底一叹,率先出去了。 太后和皇上争吵,吵到最后,太后总是会把他们全轰走,单独和皇上吵架。 孙公公敢打赌,皇上绝对绝对有把柄捏在太后手里,而且这把柄绝非一般。 因为每一回争吵,明明都是皇上占上风,可是太后把他们轰出去之后,皇上就会妥协。 妥协之后,他会醉酒,醉的不省人事是最好的,就怕皇上醉酒之后会自虐,他会赤手空拳打树,手上会伤痕累累,看的人心疼。 这一次,不用说,也是皇上让步,事情最终不会闹到刑部去。 以前孙公公就很好奇,现在,他就更好奇了。 安郡王派人刺杀大皇子,这是罪不容赦的死罪啊,太后都有十足的把握逼退皇上,皇上到底有什么把柄攥在太后手中? 孙公公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不但是他,还有宁太妃、云贵妃,楚北都走了出去。 偌大一个御书房,只留下太后和皇上两个人。 太后望着皇上,眸底全是失望,眼眶通红,有怒气。但更多的是眼泪,就连声音都哽咽了。 “哀家和安郡王,一个是你亲娘,一个是你血亲侄儿,在你心底,从来比不上那个女人在你心底来的重要是不是?!” 这个女人,自然是皇后了。 皇上望着太后。眸底黯淡无光。身体像是被冰块笼罩了一般,“当年的事,都是朕的错!太后要杀要刮。我绝无怨言!” 太后笑了,笑声沧桑悲痛,“今日之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储君之位!皇上怕是忘记了。不是安郡王抢大皇子的储君之位,是大皇子在抢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是皇上、皇后跟哀家在亏欠安郡王!” 皇上双目赤红。神情暴戾,“亏欠?亏欠!皇后从来不亏欠安郡王什么!亏欠他的是朕!朕亏欠的朕来还!他要刺杀,大可以冲着朕来,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朝宸儿下手?!当年我就说过。等时机成熟,朕便将皇位传给他,你们心急着下手。唯恐朕食言!当年朕登基,也写了传位圣旨。如今在哪儿,太后拿出来,朕即刻出宫给他腾位置!” 皇上低吼,太后气不可抑,“当年的圣旨没了,六年前就没了!” “没了?圣旨没了,所以怕朕存了私心,传位给宸儿,所以先下手为强,给宸儿下毒是吗?!”皇上手抓着镇纸,狠狠的用着力。 力道之大,墨玉镇纸都有了碎裂的迹象。 皇上越吼,太后越觉得心凉,她死死的望着皇上,“只要哀家活着一日,就绝不允许皇后生的儿子继承皇位!大皇子立为储君之日,哀家就撞死在你大哥坟前!” 太后的话,透着决绝。 皇上笑了,又是以死相逼,逼到他都麻木了,也累了。 这大锦朝,本就不是他的,要拿去便拿去吧。 皇上的笑变得疲乏,坐了下来,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道明黄的圣旨。 紧握了下圣旨,而后打开。 那是一道崭新的圣旨,花样比别的大有不同,像这样的传位圣旨,是特制的,就是防止有人假传圣旨。 皇上提拨沾墨,在圣旨最末端写下名字,把笔丢了。 他拿起圣旨和龙案上沉甸甸的玉玺,朝太后走了过去。 “当年朕说过,皇位交到朕手里时是什么样,还回去时,就是什么样,朕继承皇位十九年,没有准许镇南侯府的兵力添一人,也没有让人抢了兴国公府的兵权,还有王叔……除了不可避免的朝堂更替,一切都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样,朕尽力了。” “曾几何时,朕只想逍遥山水,驰骋沙场,做一个恣意快活的逍遥王爷,却苟延残喘,窝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用十九年来做一件事,贤明不得,昏庸不得,朕有多少回,想把大哥从陵墓中挖出来鞭尸,再引颈自尽,以赎罪孽。” 皇上的声音飘忽,像是从远山飘来,带着浓浓的苦涩和绵绵不尽的恨意。 太后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给捏着,疼的她连呼吸都疼。 “十九年前,太后把大锦朝交给朕,今日,朕把大锦朝还给太后,从今以后,大锦朝是繁荣,还是萧条,都与朕无关。” 说着,皇上把圣旨和玉玺放在太后身边的小几上。 他转身便走。 太后想喊住他,可是嗓子像是黏在了一起,根本吐不出半个字。 她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手碰到了圣旨,太后抓在手里,狠狠的往地上一丢。 然后哭了起来。 皇上出了御书房,宁太妃进了来。 听到太后在哭,宁太妃手攒紧了下,想着要不要退出去。 但是她眼尖,看见了地上的明黄圣旨,还有太后手边的玉玺。 宁太妃心中一动,迈步就要上前。 可是才走了两步,就飞过来一茶盏,直接砸在她膝盖上,还有太后沙哑的吼声,“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用力砸的茶盏,砸在膝盖上,宁太妃都觉得膝盖像是碎了一般,疼的她直想叫疼。 要不是云贵妃托了她一把,她都能摔了。 再说,云贵妃托了宁太妃一把后,想到之前的事,云贵妃对宁太妃一肚子邪火。 她帮宁太妃那么多。她照样不会领情。 左右撕破脸皮了,还帮她做什么? 云贵妃手一收,宁太妃身子后仰,直接摔了。 方才宁太妃忍住了,这一回,终是没忍住叫了出来。 云贵妃在心底骂了一声活该,然后一脸关切的去扶她起来。“太妃。你没事吧?” 宁太妃恨的咬牙,可让她更生气的还是太后,因为太后又砸东西了。比之前更愤怒道,“滚!” 云贵妃耸耸肩,转身走了。 宁太妃起不来,还是兴国公扶她起来的。 一通闹腾之后。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太后才歇住眼泪。她看着地上的明黄圣旨,双手握着椅子。 手上修长的护甲用着力,用力之大,黄金打造。镶嵌玉石的护甲都弯曲了。 太后很清楚,那道圣旨,是她和皇上最后的母子情分。 皇上已经不管不顾了。他把空白圣旨和玉玺一起给了她,她是要杀大皇子。还是杀皇后,他全然不顾了。 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若是这样还不够,那他就真的会去刨先太子的陵墓鞭尸,然后再自尽。 让皇上答应立安郡王为太子,是太后盼了十几年的事,如今得偿所愿,太后并不觉得高兴,甚至觉得荒凉可笑。 她和皇位加起来,都不及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是,十九年前,皇上被她逼着登基时,说过他会让大锦朝保持在先皇驾崩时的样子,直到交给安郡王为止。 这么多年,他说到做到了。 太后知道,皇上是在跟她赌气,当年她为什么要皇上登基,而不是把皇位交给尚在襁褓中的安郡王手里,一来是先皇临时前传位给皇上,二来他在军中威望甚高,不论心智还是手段,甚至是性情,都远胜先太子,他原就是先皇众多皇子中,最聪明,也最酷似先皇的人。 做父亲的,最喜欢的总是最像自己的儿子,先皇总是把“皇儿类我”挂在嘴边。 先皇驾崩,北晋犯我边境,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如何能做皇上,如何统帅满朝文武? 让皇上登基是逼不得已。 皇上若是不登基,只能是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宁王做皇帝了。 就算太后再不满皇上,可到底皇上还是她亲儿子,皇上当年死活不愿意继承皇位,是她硬逼着皇上继承了皇位,并写下圣旨,待安郡王长大成人,再禅位给他。 要换成另外一个皇子,谁也不可能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本来都相安无事,可偏偏皇后怀了身孕。 满朝文武不知道圣旨的事,都期盼皇后生下皇长子,好立为太子。 那时候,她就预料到,皇后一旦生下皇子,安郡王的储君之路走的会很艰难,因为皇后的背后是手握重兵的镇南侯。 她不止一次想要打掉皇后腹中的孩子,甚至要她的命…… 大皇子很聪明,就跟小时候的皇上一样,若换成是任何一个后妃所出,哪怕是卑贱的宫婢生的,她都会宠爱有加,可偏偏他是皇后生的。 尤其他眉眼酷似皇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后见了就来气。 可是一个聪慧,还过目不忘的嫡长子,是社稷之福,随着大皇子越长越大,不少大臣都奏请皇上立他为太子,以稳固江山社稷。 其中,自然以镇南侯为首了。 听的多了,兴国公就急了,他怕皇上真得会动心,要立大皇子为太子。 太后也有些担心,这不要翻出十二年前皇上写下的传位圣旨。 可圣旨没了! 就是因为那道皇上登基时写的圣旨没了,才有后来大皇子中毒,她和皇上彻底撕破脸皮,到现如今,母子形同陌路的局面。 如今,圣旨又有了。 可她和皇上却再也回不到以前子孝母慈了。 太后望着圣旨,嘴角的笑,苦涩的就跟吃了黄连一般。 那道空白的任由她写的圣旨,她拿在手里,又能如何? 她能写皇上禅位给安郡王吗? 皇上会禅位,因为他从来就不留恋皇位。 可镇南侯会同意吗,安郡王派人刺杀大皇子。这是死罪,就算安郡王手里有免死金牌,朝廷律法容他,镇南侯手里的十万大军也容不得。 太后不能不顾及大锦朝的江山社稷,没有皇上从中周旋,兴国公根本就不是镇南侯的对手! 冲动行事,只会自取灭亡。 御书房外。 宁太妃和云贵妃。还有兴国公守在那里。 宁太妃膝盖疼。所以坐在椅子上,云贵妃和兴国公则站在。 门,吱嘎一声打开。 太后走了出来。她双眸通红,显然哭了很久。 不过宁太妃的注意力还是在太后手里拿着的明黄圣旨上,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如果不是得偿所愿了。她不会哭的那么伤心。 正高兴着呢,就听太后道。“传哀家懿旨,今日御书房的事,谁敢泄密半句,立斩无赦!” 听太后这话。兴国公眉头皱紧了下。 他望着太后道,“太后,楚大少爷和大皇子掉转身份。混乱皇室血脉的事,就这样算了不成?” 太后瞥头望着他。“不这样算了,难道要鱼死网破吗?!你们干的好事!” 说着,太后把安郡王的令牌丢给了兴国公。 兴国公呐呐接住。 安郡王办事太马虎大意了,怎么能留下那等致命的把柄。 可就这样算了,他实在不甘心。 他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大皇子杀了,可杀了一个,还有一个,就跟原上野草,野火烧不尽一般。 宁太妃走过来,要说话。 太后冷声道,“哀家累了,送哀家回宫。” 丫鬟上前,扶着太后离开。 宁太妃和兴国公互望一眼。 两人一同出了宫,去了安王府。 安郡王正在品茗,心情颇好。 见兴国公和宁太妃进来,两人脸上神情难看,眉头微挑了下,“怎么了,大皇子身上没毒?” 宁太妃望着安郡王,她把令牌丢给安郡王。 安郡王拿着令牌,眉头更皱了,“瑞珠的令牌,怎么在你这里?” “瑞珠?”宁太妃怔了下,“你派瑞珠去杀大皇子的?” 安郡王把令牌放下,道,“我让她潜伏在安定侯府,怎么了?” 兴国公顿时怒道,“我就说安郡王做事不会那么急躁,派人去杀大皇子,还会留下这样的把柄!” “这令牌,楚大少爷交给皇上,说是在大皇子出事的地方找到的!”兴国公气炸了,“皇上一怒之下,要把这事和双生子的事一并交给刑部处置,太后为了护你,和皇上吵开了,最后只能任由楚大少爷做大皇子!” 谁想到这令牌是楚大少爷炸吓他们的。 安郡王脸黑如炭。 宁太妃则生气道,“瑞珠的令牌落到楚大少爷手里,定然是出事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宁太妃恨不得活刮了瑞珠。 出门执行任务,要带什么令牌在身上,能吃吗?! 安郡王眼神冰冷,他身侧的暗卫道,“瑞珠带令牌进安定侯府,是为了让安定侯夫人帮她。” 宁太妃看着安郡王,“也就是说安定侯夫人见过这块令牌了?” “没用的,”安郡王摇头道。 他不可能说服安定侯夫人出面帮他作证,证明这块令牌是瑞珠的,一直在安定侯内。 任由刺客待在安定侯府,残害自家人,足够安定侯休了她了,这么愚蠢的事,她不可能会做。 还有,他派瑞珠潜伏在安定侯府,肯定有目的。 他该如何解释? 这件事,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 他既然能杀大皇子一回,就能杀第二回,他就不信还有第三个大皇子出来! 况且太后手里有圣旨,他怕什么? “皇宫好久没有办喜宴了,大皇子这一回,被满朝文武误以为死了,实在晦气,该冲喜去去晦气才是。” 安郡王笑的邪魅冷暗。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奇怪(二更合一) 朝堂之上,兴国公和安郡王的势力占据了四分之一。 安郡王要做做什么,只要吩咐一声,自有那些大臣打头阵。 对于大皇子安然无恙回京一事,他们也颇好奇,尤其有流言蜚语说现在的大皇子其实是楚大少爷,当年皇上生的其实是双生子,他们很好奇呢。 这些大臣,在宫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眼线,太后带着八名太医帮大皇子诊脉的事,他们都知道。 本以为双生子的事会昭告天下,谁想到等来的却是安郡王要他们明儿奏请皇上,让大皇子成亲冲喜的消息。 也就说大皇子是真的了? 要不是真的,兴国公和安郡王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对于安郡王让他们奏请大皇子尽快迎娶右相府周二姑娘冲喜一事,不少大臣表示纳闷。 要论年纪,安郡王比大皇子还年长一岁呢,他自己不急着娶妻,甚至连亲事都没定,倒是操心起大皇子什么时候迎娶皇子妃起来了,他这心也操的够远了啊。 有那闲工夫,多关心关心自己才是啊。 不过安郡王有吩咐,还只是件小事,哪有不应的道理? 这不,几十位大臣,连夜写好奏折,打算明天奏请皇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满朝文武就跟往常一样进宫上早朝。 然而,在议政殿站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皇上来。 满朝文武就面面相觑了,有大臣道,“皇上怎么又不上早朝了?” 又有大臣担心道,“皇上一不上朝,我这就心就扑通乱跳,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圣意莫测啊。 上一回,皇上不上早朝,太后跑来议政殿,要大皇子半个月之内回京,不然就立安郡王为太子。虽然最后是打消了这年头,不过皇上却忽然下旨让江老太傅官府原职,还让他教二皇子学识。 皇上一天没上朝,可怜他们这些大臣。半个月都没能睡好觉,食不安寝不稳。 好不容易熬到大皇子回京了,好了,皇上又不上朝了。 天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左等右等。总算是盼到一个人来。 孙公公上前来,献老王爷敛眉问道,“皇上人呢,怎么又不上早朝了?” 孙公公摇头道,“今儿皇上不早朝了,诸位大人请回吧。” 左相望着孙公公道,“臣等有要事要奏请皇上。” 孙公公有些为难,皇上宿醉未醒,他总不能拖皇上来早朝吧,便道。“奏折留下,诸位大人请回吧。” 孙公公都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奏折留下,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孙公公带着人抱着两摞高的奏折去找皇上。 远远的,他就瞧见屋顶上,一道明黄的身影。 他走近几步,就听到一阵翻滚声。 随即嘭的一声响,一空酒坛子从屋顶上滚了下来,砸碎了。 孙公公有些受惊。他站在下面喊道,“皇上,那些大臣走了,还有一堆的奏折呢。您……” 话还没说完,又是嘭的一声传来。 皇上把手里的酒坛子砸了过来,好巧不巧的丢在孙公公的跟前,要是在近一点点,孙公公就没命了。 孙公公吓的连忙拍打胸口,只听皇上吼道。“把奏折给朕搬去永宁宫,让太后批阅!” 说完,又来了一句,“给朕拿酒来!” 孙公公愣住了,把奏折送去给太后,让太后批阅奏折? 后宫不得干政啊皇上! 孙公公劝了一句,皇上随手丢下来几块瓦片。 而且,一块比一块靠近孙公公。 他要是再敢说一句,皇上真得不会手下留情了。 做太监难啊,尤其是皇上的贴身太监,更是难上加难。 身后有小公公,有些害怕道,“孙公公,皇上又和太后生气了?” 孙公公两眼一翻,这还用问吗,整个后宫,整个大锦朝,只有太后敢惹怒皇上好不好,换成旁人,有哪个敢的? 借他十几个虎胆,他也不敢惹怒皇上! 皇上和太后置气,他们这些奴才除了夹在中间活受罪,还能做什么? 孙公公无奈,只好带人把奏折给太后送去了。 等进了永宁宫,见到太后,孙公公吓了一跳。 要不是太后穿着象征身份的凤袍,坐在雍容华贵的凤椅上,他真以为认错了人了。 眼前的太后,和昨天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啊。 她神情疲惫,双眼无神,还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没合眼。 就连头发,都像是比昨天见到时白了许多,远远望去,像是深秋时,屋顶上的寒霜。 孙公公瞧得心惊,皇上喝了一夜的酒,太后怕是一夜未睡啊,到底是什么事,让母子俩个吵成这样? 见孙公公看着她,太后眼皮子只是抬了一下,脸上强打了三分精神,道,“皇上让你来找哀家,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孙公公觉得嗓子发痒,他硬着头皮,干瘪瘪道,“皇上今儿没有上早朝,那些大臣们留下的奏折……皇上让奴才给太后您送来。” 孙公公说一个字,太后的脸就青三分。 等孙公公说完,太后的脸青的发黑了,黑的阴沉,黑的可怕。 孙公公见了是心惊胆战啊,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道,“太后息怒,奴才只是奉命行事,没什么事,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孙公公赶紧溜。 可怜他身后两个抱着奏折的小公公,差点吓尿裤子。 赶紧把奏折放下,跟着孙公公一溜烟跑了。 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太后摔东西怒吼的声音,几人身子一凛,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像是再晚一步,小命就没了一般。 太可怕了,一个两个的像是疯了一般。 孙公公和两个小公公走了之后。 大殿内,就听到一阵摔东西的声音。永宁宫的丫鬟太监站在大殿外,都不敢粗喘气。 昨儿,他们连夜换的瓷器玉器,怕是要全碎了。早知道,他们就不去库房挑了…… 季嬷嬷则吩咐公公道,“快去宁王府,让宁太妃进宫来劝劝太后。” 公公不敢耽搁,赶紧跑了。 公公骑马出宫。很快就到了宁王府。 丫鬟领着他去见宁太妃。 宁太妃瞧见他来,眉头微挑,道,“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公公连忙道,“太后昨儿从御书房回去,就开始发脾气,一夜未睡,方才,皇上让孙公公把奏折搬去了永宁宫,让太后批阅。太后再次凤颜震怒,季嬷嬷怕太后气坏了身子,让您进宫劝劝太后。” 把奏折搬去了永宁宫,给太后批阅? 宁太妃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来。 她正担心太后会心软,迟迟不宣读圣旨,立安郡王为太子。 谁想到皇上竟然把奏折丢给太后,太后久居深宫,对朝堂大事,她知道的并不多。如何处理朝堂大事? 就算太后知道,她也不会那么做。 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虽然,这些年太后也没少干政,可后妃批奏折这样的事。有牝鸡司晨之嫌,比双生子有过之无不及。 太后不可能留给文武百官话柄,可皇上既然把奏折丢给她,就意味着他再不管朝堂上的事了。 以前,都是太后在逼迫皇上。 皇上想保住皇后和大皇子,一直在忍。 如今。有人杀了大皇子,杀了他儿子,他连替儿子做主都做不到。 这样的皇帝,做的太窝囊,还不如不做了。 能把皇上逼到这份上,太后果然了得。 公公禀告完,见宁太妃只是在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心底有些发慌,宁太妃不是太后的走狗爪牙,先太后之忧而忧,后太后之乐而乐吗,现在太后凤颜震怒,都快气坏身子了,宁太妃反倒不疾不徐,怡然自得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宁太妃吗? “太妃娘娘,咱们这就进宫吧?”公公忍不住催道。 宁太妃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道,“你回去告诉季嬷嬷,我的腿昨儿被太后不小心砸中,现在还青着,太医说要歇养两日,才能走动,恕我不能进宫劝慰太后了。” 她傻了,才进宫去劝太后。 明明都拿到了禅位圣旨,却不宣读,在她心底,乖巧听话的孙儿,终究比不过忤逆不孝的儿子来的重要。 皇上甩手不再批阅圣旨,她倒要看看太后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宣读圣旨,让安郡王继位。 以前宁太妃很心急,如今太后和皇上闹到这地步,她反倒不急了,因为她知道,太后和皇上再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宁太妃派人盯着永宁宫。 听着眼线一天传五六回,御书房给太后送奏折的消息,她心情格外的好。 宁太妃心情好,就有人心情不好。 皇上接连几日不上朝,文武百官递上的奏折也不批阅,日日酗酒就算了,还把奏折送去给太后,让太后批阅。 “皇上到底想做什么?!早朝不上,奏折不批,他是想传位给太后不成?!”议政殿上,镇南侯吼道。 这样的话,朝堂上敢喊出来的,也没有几个人了。 当然了,敢接话的也没几个,献老王爷笑了,“传不传位给太后,我不知道,但皇上这样任性妄为,拿社稷大事当成儿戏,和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倒是如出一辙,往死里打一顿就好了。” 众大臣,“……” 献老王爷,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皇上是谁啊,谁敢去揍啊,不要命了还差不多。 你是皇叔,是皇叔的长辈,你去揍皇上,皇上不敢还手的。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万一献老王爷是开玩笑的,那他们说这话,就是在怂恿献老王爷去揍皇上了。 将来,皇上算旧账,献老王爷他不能动。他们这些大臣,脖子上的脑袋可就悬了。 献老王爷说完,转身便走。 其他大臣也都散了。 楚大老爷没有走,他望着孙公公。问道,“皇上在哪儿?我要见他。” 孙公公连忙道,“皇上有令,谁也不见。” 楚大老爷望着他,道。“我今天必须要见到皇上,带我去见他!” 楚大老爷在朝堂上,只是个三品小官,还没什么实权,寻常上朝,一个月里,也难听到他说两句话,有时候上朝,还会打哈欠。 和威风赫赫,手握重兵的镇南侯相比。楚大老爷当真没什么存在感。 楚大老爷被人提及,大多是他宠爱外室,抱回一个外室所出庶子,还生了一个才情满京都的楚二少爷。 至于他本人,还真没什么好提的。 可就这样一个人,板起脸来说话,那气势竟然一点也不输给镇南侯。 就连行事作风,都有些像镇南侯,好像他要拒绝,楚大老爷会掐着他脖子。要他带路。 孙公公也是识时务的人,他知道楚大老爷要见皇上的决心,他只能前面带路了。 进了后宫,穿过御花园。 孙公公领着楚大老爷又往前走了一刻钟。才到观澜殿。 进了观澜殿,然后孙公公就无语了,因为楚大老爷道,“行了,我自己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楚大老爷就迈步进去了。 孙公公抚了抚额,当真没有跟进去,就守在门外。 楚大老爷往前走,远远的,他就看见破陋不堪的屋顶上,皇上在酗酒。 胡子拉碴,烂醉如泥。 楚大老爷见了,心底一股无名火,烧的他额头青筋暴起,他脚尖一蹬,就跃身上了屋顶。 他一把抓起皇上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拎起拳头,就揍了上去。 边揍,边吼道,“当年,我就不想你娶澜儿,怕你会伤她,你答应我过什么,你答应我一辈子不让她受伤害!可如今倒好,北儿被人害的生死未卜,她日日以泪洗面,你做了什么,你就会躲在这里喝酒!当年那个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疯王’,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说着,楚大老爷又是一拳。 皇上嘴角流出一抹血来,他随手一抹,自嘲一笑,“疯王?难道我现在还不够疯吗?!” 楚大老爷心口一窒,“你就是个疯子!” 说完,又是一拳。 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 直接把皇上从屋顶上打飞了。 皇上摔倒在地,楚大老爷跃身而下,又将他提了起来,吼道,“你给我还手!还手!” 楚大老爷也快疯了,他和皇上从小就认识,一个和他亲如手足,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一个是他同胞妹妹。 皇后嫁给皇上,他是最高兴的,却没想到皇后嫁给皇上,十九年了,连笑容都没了。 皇后不许他找皇上,他忍了。 本来知道北儿被人刺杀,皇上忽然扶持二皇子,他还以为皇上发威了,结果呢,宸儿回来,他却只知道酗酒,不上早朝就算了,他连批阅奏折这样的事,都丢给太后! 越想,楚大老爷越生气,“你到底当镇南侯府是什么,是人人可以欺凌的鱼肉吗?!你今儿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听着楚大老爷这话,皇上抬眸看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楚大老爷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关心人,你关心过宸儿身上的毒,关心过北儿吗!” 皇上抓紧他的衣襟,吼道,“你想做什么?!” 楚大老爷一把握紧他的脖子,眼神狂霸而冰冷,“我镇南侯府行事坦荡,光明磊落,但要被人欺辱了,律法给不了公道,我镇南侯府不介意亲自动手,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楚大老爷说完,把手松开,迈步便要走。 可是走了两步之后,皇上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他身子还有些虚晃,带着一身的酒气,伸手阻拦下他,“是我对不起宸儿和北儿,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有些话,皇上说不出口。 但是楚大老爷不是傻子,冲他来,就是不许他杀安郡王。 他可以容忍安郡王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许他们杀安郡王! 楚大老爷胸口老血上涌,拳头再一次攒紧,狠狠的朝皇上揍去。 这里没有侍卫,更没有暗卫。 楚大老爷揍皇上,根本没人知道。 他将皇上揍趴下,皇上爬起来,吐着血,问,“消气了没有?” 赤果果的挑衅,楚大老爷双眸赤红,他拎起皇上的衣襟,吼道,“消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消气?!你传位给安郡王,可想过我镇南侯府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是在逼我镇南侯府谋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皇上笑了,笑声越大越大,越来越荒凉,他抓着楚大老爷的衣襟,吼道,“我想做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做!我只知道先太子是我杀的!他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歇斯底里的吼叫,吼的楚大老爷的耳膜差点破裂。 他还没反应过来,拳风扫来。 楚大老爷身子一轻,重重的砸在大树上。 他艰难的爬起来,只见到不远处皇上用尽力气,摔倒在地,他在笑。 笑声凄凉,叫人心疼。 “朕杀了自己的亲大哥,还要杀他仅留的一点血脉吗?” 楚大老爷心底像是有惊涛骇浪在翻滚。 他朝皇上走去,他一脚踩在皇上的胸口上,“我可以不杀安郡王,但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听!” 说完,楚大老爷转身便走。 他出院门时,孙公公瞧见他身上的脏乱,还有嘴角的淤血,愣了一下,“楚大人这是被皇上打的?” 楚大老爷抹着嘴角道,“陪皇上练了会儿拳脚,不碍事。” 说完,他迈步走远。 走了十几步,就见楚北走了过来。 见到楚大老爷,楚北行礼,然后问道,“舅舅,你这是?” 楚大老爷看着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皇已经疯了,以后在宫里,能帮你的只有大锦律法,不要指望他。” 没有指望,就不会有失望。 说着,楚大老爷赫然一笑,看来皇上早知道,他帮不了宸儿什么,所以罚他抄了三遍大锦律法,他倒是一片良苦用心。 “舅舅就不应该让你做回大皇子,做舅舅的儿子多好,”楚大老爷叹息一声,而后笑道,“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找舅舅。” 在重重拍了楚北肩膀两下后,楚大老爷就走了。 楚北就那么站着,看着楚大老爷走远。 卫风站在一旁,神情古怪道,“大老爷这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奇怪?”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眼 等楚大老爷走远了,楚北方才收回眸光,迈步朝前走去。 孙公公远远的瞧见楚北,等他近前,便迎上去,请安道,“见过大皇子。” 楚北轻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迈步上台阶。 孙公公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等见到皇上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有血,孙公公惊呆了。 他方才见到楚大老爷嘴角有伤,还觉得皇上下手太重,就算在气头上,也不应该对楚大老爷出手,谁想到皇上伤的更重啊?! 孙公公赶紧去扶着皇上,问道,“皇上,奴才叫太医来。” 皇上呲了一声,因为孙公公不小心碰到他伤口了,他道,“不必了。” 还说不必,都伤成这样了,楚大老爷出手也太没分寸了吧,这哪里是切磋啊,他分明就是揍了皇上一顿。 孙公公怀疑楚大老爷是受了献老王爷的教唆。 不过揍皇上一顿,皇上确实老实了许多,之前只喝酒,烂醉如泥,这几天滴米未进,现在好多了。 皇上身子有些不稳,他望着楚北,道,“你来找朕有事?” 皇上的声音沙哑暗沉,眼神疲惫,精神不济。 楚北轻点了下头,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之前的两道赐婚圣旨。” 皇上就猜到他来是为了退婚的事,那些人的手段,当真不值一提,就算要做什么,一定要这么急不可耐的写在脸上吗? 他权当做是对宸儿的考验了,若是这么点小困难都解决不了,将来的路,只会更艰难。 皇上轻咳了两声,咳嗽时牵动胸口和嘴角。疼的皇上直呲牙,他望着楚北道,“周二姑娘聪颖过人。娴雅端庄,朕和你母后才挑选她做儿媳妇。她并无过错,贸然退亲,有毁人家周二姑娘的闺誉,绝非君子所为,皇儿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伤及她人,人生在世,但求一个坦荡。无愧于心。” 说到最后时,皇上的声音有些起伏,眼神晦暗不明。 楚北也知道退亲伤人,可他必须退亲。 “世上两全其美的事少,但不是没有,只要皇儿找到两全之法,朕一定收回赐婚圣旨。” 说完,又是一阵咳。 孙公公见了心疼,“皇上,奴才扶你回宫歇着。” 看着皇上走远。楚北眉头皱的快没边了。 他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皇上答应了一半,搪塞了一半。 只要他有两全之法。他就能娶清韵,如果不能,那就是他无能,怨不得旁人。 “两全之法,不能损毁周二姑娘的闺誉,那不是只能右相提出退亲了?”卫风哑然。 用膝盖想,也知道右相不可能提出退亲的啊,爷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周二姑娘退亲,现在退的只是一个皇子妃的位置。将来没准儿就是帝后之位了。 这桩亲事,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她怎么可能会答应退亲呢? 除非周二姑娘有了意中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可一个大家闺秀,还是圣旨赐婚的未来皇子妃,却有意中人,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更是把大皇子的面子往地上狠狠的蹂躏,跟戴绿帽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退掉周二姑娘的亲事,已经这么难了,还有三姑娘呢。 楚大少爷死了,皇上收回赐婚圣旨容易,可三姑娘另嫁他人就难了。 谁让爷当众扬言,此生有三姑娘足矣,绝不纳妾了。 爷对三姑娘情深意重,三姑娘不为爷守节,还嫁给大皇子,指不定大家在背后就会说三姑娘朝三暮四,杨花心性了。 好像思来想去,只有爷是楚大少爷的事大白于天下,才能平息流言蜚语,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真相大白也没用啊,爷才是真正的大皇子……他还是得依照赐婚圣旨迎娶周二姑娘。 最多娶三姑娘为侧妃,大家不会说她水性杨花,甚至还会羡慕她,毕竟从外室所出庶子少奶奶摇身一变,成了皇子侧妃,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然而,三姑娘并不稀罕。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结啊。 卫风都头疼了,眸带同情的看着边走边揉太阳穴的某爷,小心翼翼道,“爷,或许三姑娘有办法呢,咱们去问问她吧?” 问清韵? 楚北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会得到怎样一个答复。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这烂摊子,她是不会管的,她没因为他欺瞒和丢下她匆忙离京而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楚北往前走,没多久,就见安郡王迎面走过来。 相比于楚北的眉头微陇,安郡王神情要从容愉悦的多。 见到楚北,他身为郡王,是要请安见礼的,他笑道,“大皇子脸色有些差,心情不好吗?” 有些人,天生容易挑起人怒气,以戳人伤口取乐。 楚北望着他,眸光带笑,笑意浅薄,未带眼底,“托安郡王洪福,本皇子还有十八天便要娶皇子妃了。” 安郡王笑意更深,“娶妻生子乃人生大事,该高兴才对,何必这样愁眉苦脸,难不成大皇子不想娶周二姑娘?” 他话音刚落,一袭锦袍从树上一跃而下。 啪的一声,玉扇打开,随即是逸郡王爽朗飘逸的笑声。 逸郡王走到楚北身侧,轻摇玉扇,笑道,“安郡王,本郡王对你是越来越佩服了,明知道他看你不顺眼,想灭了你,还在眼前晃,你就不担心,他哪一天一个没憋住,扭了你脖子?” 逸郡王是拍着楚北的胸口说的,一脸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不是大皇子的对手,还派人去杀人家的弟弟,咋不知道收敛,夹着尾巴做人的神情。 安郡王脸色冰冷。“我更想扭断你脖子。” 逸郡王大笑,“我就喜欢看你想扭我脖子,但我就算把脖子送到你手里。你都不敢扭的憋屈模样。” 这话,够欠揍。够嚣张,够狂妄。 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可偏偏,他就有这样嚣张的资本,谁让他是献老王爷的独苗了,自家的孙子,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往死里揍都没事,外人敢碰他一根手指试试看。 逸郡王惹人发怒的本事。远超常人,安郡王要不是忍耐力好,估计都跟逸郡王动上拳脚了。 安郡王冷冷一笑,迈步走了。 等他走远了,逸郡王拍着楚北的胸口道,“我思来想去,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挺身而出,为了帮兄弟你,决定插自己两刀。” 楚北看着他。“你怎么帮我?” 逸郡王打着扇子道,“帮你把沐三姑娘娶了啊,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沐三姑娘照顾的白白胖胖的,能有我这样牺牲精神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连我都佩服我自己了。” 卫风,“……” 看着逸郡王一脸我也就为了你才牺牲这么大,你不用太感动的神情,卫风抚额了。 他敢打赌,爷心底特别感动。感动的都想剥他两层皮了。 他是存心消遣爷的吧? 然而,逸郡王还没说完呢。“我已经派人送聘礼去安定侯府了。” 卫风,“……” 楚北脸色一僵。 逸郡王连忙道。“那啥,道谢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回头我请你喝喜酒。” 走之前,还撒了一把盐。 说完,逸郡王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卫风连忙道,“爷,他肯定是开玩笑的。” 只是,开玩笑怎么就一点分寸都没有呢,这也忒欠揍了。 楚北脸色乌黑,他知道逸郡王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开玩笑,他根本不会逃。 楚北猜的没错,逸郡王真的派人送聘礼上门了。 浩浩汤汤,几十个小厮抬着挂着红绸的聘礼到安定侯府跟前,那阵仗,把侯府小厮都看懵了。 小厮赶紧去禀告周总管。 周总管出来,便瞧见一个小厮,那小厮还很面熟。 周总管一时想不起来,便道,“你,你是……?” 小厮轻咳一声道,“我是逸郡王的贴身小厮,来过侯府几回,我还记得周总管你呢。” 逸郡王的小厮? 还带着几十抬,像是纳采礼的东西来,周总管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就笑不出来了。 逸郡王这又是要闹哪门子的幺蛾子啊? 府里这几天,不太安生,没功夫陪他玩啊。 心里想着,周总管指着那些东西,问道,“逸郡王这是要做什么?” 小厮心底苦啊,碰到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碰到老王爷不在家,就能闹的天翻地覆的郡王爷,真是头大,“事情是这样的,楚大少爷这不是死了吗,他临死前,托大皇子和郡王爷好好照顾沐三姑娘,大皇子有婚约在身,没法娶沐三姑娘,郡王爷想着,不能有负楚大少爷临终所托,怕他会死不瞑目,所以决定迎娶沐三姑娘过门。” 周总管,“……” 你不要逗我玩好吗? 京都不都盛传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哪来的临终遗言啊? 周总管呐呐,揉太阳穴道,“照顾也不用娶吧?” 小厮想哭,这话怎么跟他问的一模一样啊,“郡王爷说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一个大男人,要是碰到沐三姑娘病了痛了,也不好嘘寒问暖,还是娶回家,名正言顺一些。” 周总管,“……” 周总管已经凌乱了,“嘘寒问暖有丫鬟啊。” 惊人的相似回答啊,简直一个字不差。 “楚大少爷哪里不知道沐三姑娘有丫鬟嘘寒问暖,不还是托爷和大皇子照顾,说明楚大少爷对丫鬟们不放心啊,”小厮讪笑道。 周总管有些词穷了,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两分道理,只是,“三姑娘和楚大少爷是圣旨赐婚,不能……” 小厮崩溃了。又跟他问的一模一样。 周总管是不是他失散的亲爹啊,他现在看周总管格外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侯府且放心。老王爷一直教郡王爷做一个重信守诺的人,他娶沐三姑娘这事。老王爷没理由反对,至于圣旨赐婚,楚大少爷人都死了,死者为大,皇上疼楚大少爷,就会尊重他的选择,所以郡王爷娶沐三姑娘这事,只要侯府答应。就不成问题,”小厮回道。 周总管脑壳疼的厉害。 这么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只能请小厮进府了。 这事,一阵风就传到了清韵耳朵里。 当时她正在喝茶,听到逸郡王要代替已死的楚大少爷娶她过门,一口茶当即喷老远。 绿儿就倒霉了,因为那茶一滴不差的全喷在了她衣裳上。 清韵喷了茶,就咳嗽起来。 青莺拍着她后背,高兴道。“逸郡王肯定是在帮姑娘!” 上回,安郡王要娶姑娘,就是他帮的忙。还倒霉的被皇上罚扫一个多月的马厩,他和楚大少爷是好兄弟,他肯定是在帮现在是大皇子的楚大少爷。 清韵不以为然。 楚北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这样奇葩的事,不大像是他能做的出来的啊,不过也不排除是为逸郡王量身打造的办法。 清韵咳嗽完,就去窗户处,找卫驰。问道,“是你主子让逸郡王来的?” 卫驰摇头。“属下不知道。” 也是,他一整天都守着她。也没回去过,他怎么知道呢。 清韵耸了下肩,转身要回头。 想到什么,她又转了身。 只是才转身,就和人撞上了,砰的一下,脑袋都撞晕乎了。 一只大手帮她揉额头,声音有些急问,“没撞疼吧?” 那声音醇厚带着温柔,扑撒在脸上,那股暖流直接流到心间,她摇头道,“不怎么疼。” 说着,她望着楚北,问道,“这一回,也是你托逸郡王来侯府的?” 楚北轻摇了下头。 果真不是他啊,她猜的还真准。 不过,逸郡王总不至于真想娶她,还有他派小厮上门说的那些话,明显是给大皇子娶她铺路,真是煞费苦心了。 有这样甘愿为他两肋插刀的兄弟,清韵替楚北高兴。 可是她更想哭,你们这样做,有想过她的名声没有啊? 她现在已经是命途多舛的代名词了,谁看到她,不是一脸同情加惋惜,她现在都不敢出泠雪苑了。 昨天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就听到七八个走过路过的丫鬟在背后叹息,“可怜的三姑娘,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呢……” 每每听到,清韵都有种呕血三升的冲动。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敲门声。 敲了两声之后,喜鹊就推门进来了,有些急切道,“姑娘,侯爷来了。” 清韵不疾不徐的站起来,去迎接侯爷。 等她走到珠帘处时,转身回头看了一眼,见楚北端茶轻啜,清韵顿时有些急了,轰人道,“你还不走?” 楚北望着她,笑道,“侯爷应该是来找我的。” 清韵两眼一番,这人脸皮越来越厚了,她爹来她住的地方,不找她反倒是找他,可能吗? 清韵出去了,见到侯爷,还未请安呢,就听侯爷道,“让他到书房见我。” 清韵,“……” 说完,侯爷就越过她,朝书房走去。 喜鹊赶紧进屋,要找楚北。 清韵则朝书房走去,楚北都知道侯爷是来找他的,加上他耳力好,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到书房了。 清韵落后几步,侯爷找楚北,不知道说什么,她想知道。 谁想,侯爷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余音还在耳畔,就听到侯爷的说话声,“我是该称呼你楚大少爷,还是称呼你大皇子?” 侯爷的声音,带了些怒气。 楚北的声音就醇厚温和的多,他道,“七月十六,我来迎娶清韵,时间略仓促,还请岳父大人准备好清韵出嫁事宜。” 一句岳父大人,闹的侯爷脾气都没了。 “你要同日迎娶清韵和周二姑娘?”侯爷问道。 七月十六,是钦天监挑选,让大皇子迎娶右相府周二姑娘的日子。 楚北摇头,“我只娶清韵。” 声音铿锵,透着不容置疑。 侯爷望着他,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七月十六,如果你没法迎娶清韵,我会和江老太爷奏请皇上,另外给清韵指一门亲事。” 侯爷不是说笑的。 清韵救过楚大少爷的命,于楚大少爷有恩,楚大少爷摇身一变成了大皇子,另娶他人,没道理委屈清韵一辈子不嫁人,就算是皇上,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他或许没那么大的脸面求来赐婚圣旨,但江老太爷有。 楚北眉头一拧,他怎么觉得侯爷和江老太爷早挑好了人选,他忍不住问道,“指给谁?” 才问完,清韵就推门进去了。 侯爷看了她一眼,知道清韵听到了,他什么都没说,迈步走了。 楚北看着清韵,眸底有小火苗在闪烁,“你为何不让侯爷说,怕我揍你江远表哥?” 清韵没好气道,“谁让你小心眼的,我表哥也是可怜人,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有我这样的表妹,只要一有烂摊子,就想到他,我都于心不忍了好吗!” 听清韵骂他小心眼,楚北脸有些发黑,他伸手,揪着清韵的鼻子,道,“娶你是可怜人?你有这觉悟,怎么没见你对我于心不忍?” 清韵听得嗓子一噎,有他这么断章取义的吗,她说的可怜人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只要没人娶她,只要她嫁不出去,外祖父就让表哥娶她,也不管表哥愿不愿意,这还不可怜吗? 就这样一个可怜表哥,他还吃他的醋,酸死你,清韵哼了鼻子,“你怎么能跟我表哥比,你是走了狗屎运好么!” “想我和表哥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温文尔雅,才比子建,貌若潘安,要不是侯府不愿意亲上加亲,我早嫁给表哥了,哪轮到你啊,也不知道我和表哥是不是缘分天定,我从他手里转到了楚大少爷手里,最终还是得转回表哥手里去。” 说着,清韵用眼角余光瞥见楚北那俊美绝伦的脸上染了墨色,还有那冒着火星,眸底那恨不得想掐死她的冲动,清韵心情格外的爽。 让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楚北望着清韵,神情微敛,还有些受伤,清韵都有些后悔了,她好像不应该那么说。 正反思着呢,就听楚北道,“你江远表哥那么好,那么可怜,我怎么忍心放你去祸害他?” 清韵一口老血上涌,差点喷楚北一脸。 “你才是祸害!” 看着清韵气的脸都红了,像是一朵娇艳牡丹,分外好看。 楚北低笑,捏着她精致,滑嫩如剥了皮的鸡蛋般的脸,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子键是谁?潘安是潘家三少爷?” 清韵一个激灵袭来。 她好像不小心给子键和潘安拉仇恨了。 这小心眼的男人,说他心眼小,他还不承认!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古人 从书房出来,清韵还忍不住有些抓狂,看着大红漆柱子,她都恨不得挠两爪子才好。 代沟太大了! 她能说跟楚北解释了半天谁是子建,谁是潘安吗? 她很客观的评价了下曹植,说他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 然后楚北脸就拉的老长,用一双喷火,能酸掉人大牙的眼神望着她,问道,“这样一个文采俊逸的才子,我从未听闻过,他到底是谁?” 他是曹植,曹子建啊! 清韵欲哭无泪,她解释不通,差点抖出她根本不是这个朝代人的事来。 知道楚北小心眼,清韵最后来一句,他死了一千多年了,楚北绵长的来了一句,“古人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清韵那个挠心挠肺,要不是她拼了命忍着,差点就脱口道:对我来说,你也是古人好么! 经过这一回,清韵是不敢随便乱说话了,尤其是那些历史名人,不是重名,就是不知道,代沟太大,解释起来太累了。 这不,身后跟着的青莺道,“姑娘,潘家三少爷潘安虽然长得很俊朗,不过奴婢觉得比表少爷还要差很多,比起大皇子,那更是差了几条街,你拿潘家三少爷比表少爷,好像不是在夸表少爷诶,还有才学,京都世家少爷中,比的过表少爷的更是没有呢。” 清韵觉得心有些累,有些抓狂道,“不要再跟我提潘安了!” 清韵吼的声音有些大,青莺吓的缩了脖子。 不远处,有清脆笑声传来。道,“三表妹,潘家三少爷招惹到你了,怎么这么恼了他?” 清韵头大,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敲木鱼似地,咚咚回声,清韵撇嘴道。“我说的是野史里的人物。不是潘家三少爷潘安,不要混为一谈。” 周梓婷捂嘴一笑,道。“世上人太多了,难免有重名重姓的。” 能这样想不就好了吗,也省的她再多费唇舌。 远处,有丫鬟跑过来。道,“姑娘。大姑奶奶回府了。” 清韵听得高兴,她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沐清凌了,她又不能随便出府,实在憋得慌。 看着清韵高兴。周梓婷咯咯笑,“三表妹不要高兴的太早。” 清韵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周梓婷把玩手中绣帕。道,“大姐姐被请去了紫檀院。” 青莺就撇嘴了。 不用说。大夫人叫大姑奶奶去紫檀院,肯定是要她做说客,要姑娘给五姑娘药膏的。 这些天,府里能来做说客的几乎都来了个遍,不胜其烦。 姑娘都说了,她不会给五姑娘药膏的,怎么就听不见去呢。 不过,青莺也知道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天前,大夫人进宫求见云贵妃,将沐清柔脸被刺客划伤,恐怕会留疤的事禀告云贵妃知道,云贵妃当时回了一句,道,“听闻府上三姑娘手里有祛疤良药,比之养颜膏都不差,皇儿迎娶五姑娘还早,这段时间足够五姑娘去掉脸上的伤疤了,不碍事。” 说着,她摸着自己的手背,道,“一点小瑕疵也不碍事,本宫手背上也曾被指甲划伤过,有两刀浅疤。” 这话是在宽慰人,更是在委婉的讨要药膏。 大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云贵妃手里没有养颜丸,更要不到,不然她会不用,让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留着伤疤? 大夫人无功而返,回了府,跟老夫人道,“我进宫找云贵妃要养颜膏,云贵妃没有,她说清韵会调制药膏,想去掉手背上的伤疤,我不好回绝,只说赶明儿送她一瓶试试效果。” 老夫人听着,瞥了大夫人一眼道,“药膏的事我不管,能不能从清韵手里要到,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大夫人没辄,把清韵找了去,清韵一听她提药膏,当即回道,“如果母亲找清韵来是为了要药膏,那清韵便告退了。” 大夫人当即脸一沉,积攒了那么多天的怒气,瞬间爆发,“你还知道唤我一声母亲,让你做点小事,还这般忤逆!” 清韵望着她,丝毫不惧道,“忤逆两个字,清韵担不起,如果喊你一声母亲,就要言听计从,以后清韵还是唤你大夫人吧。” 她傻了才会给沐清柔药膏。 因为有求与她,这些天,清韵的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爽,根本没人敢招惹她,她算是掐住了大夫人的死穴,在府里横着走都行。 还有她顶撞大夫人,声音再大,她也得忍着。 清韵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走了。 身后,大夫人摔茶盏。 正巧,有丫鬟端了茶来。 心情很好的清韵,拎起茶壶,在手里转了两下,道,“这一套茶具确实够难看的,也难怪大夫人不喜欢,要扔了。” 话音未落,茶壶落地声就传了来。 清韵轻笑一声,叮嘱丫鬟挑个上乘精致的,就迈步走了。 那一天,青莺走路都是飘的,得瑟的啊,就跟孔雀开屏给人看她精致的羽毛似地。 还没人敢在大夫人屋子里摔东西呢,姑娘是第一个,太解气了。 她都如此表态了,大夫人还不死心,当真是够坚韧。 不过她打错算盘了,她以为找沐清凌去就会帮她? 沐清凌不是傻子,她人就在府里,大夫人却舍近求远找她,显然是她不愿意帮忙啊。 沐清凌可能为了大夫人来为难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吗? 清韵笑笑,请周梓婷进屋喝茶,一边闲聊,一边等沐清凌。 约莫一刻钟,沐清凌就带着丫鬟进来。 到这时,清韵才知道沐清凌为什么今天才来看她了,前几日感染了风寒,今儿才好,所以迫不及待就来了。 她是很迫不及待,嫌弃顾明川耽误她时间,她都没带他来。 清韵听得捂嘴笑,“大姐姐,我这又没病没痛的,你不用这么急来看我,丢了大姐夫在家,大姐夫还不知道有多伤心呢,指不定都恼我了。” 沐清凌脸腾地一红,她怕清韵伤心,才要来宽慰她,谁想她竟然还有心情打趣她。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让路 周梓婷也直抖肩膀。 要说她还真是佩服三表妹,就算现在的大皇子是楚大少爷,可到底没有昭告天下,只是传闻,过不多久,他就要迎娶周二姑娘做大皇子妃了,她不急的跳脚,还有心情品茶赏花,真是有够沉得住气的。 尤其逸郡王还打着楚大少爷临终所托的幌子,要娶她过门,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来了半天,她竟然都没问一句,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天生不知道什么是着急了。 知道清韵和沐清凌要说些体己话,周梓婷很识时务的走开片刻。 等她走了,沐清凌握着清韵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道,“都说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我也不知道真假,他又要娶周二姑娘了,你将来……” 清韵反握着沐清凌的手,笑道,“大姐姐,我知道你关心我,你放心,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总会过的很好的。” 沐清凌也分不清清韵说这话,是真有那份自信,还是只是为了宽她的心,她不好说些丧气话,只能点头。 看着沐清凌眸底的祈盼,清韵神情也有些飘忽了。 她好像对楚北过于自信了,他能不能说服右相解除婚约还未可知呢。 要是右相不同意,也无可厚非。 毕竟周二姑娘也无辜。 这会儿,他应该到右相府了吧? 右相府。 远远的就瞧见两只石狮子蹲伏在路边,雕刻精美,威武雄健,叫人望之生畏。 相府朱红大门,飞檐斗拱,鎏金匾额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光芒。 楚北骑在马背上,他穿着一袭锦袍,衣冠楚楚,剑眉星眸。玉质金相,姿容傲绝,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是大皇子!”相府门前迎来送往的小厮身子一怔,惊呼道。 两小厮还以为大皇子是路过。可是见楚北在相府大门前勒住缰绳,两小厮赶紧上前请安。 请安之后,其中一小厮领楚北进府,另外一小厮则飞奔去禀告右相。 大皇子大驾光临,右相本应该亲自到门前迎接。只是楚北来的突然,右相府事先毫不知情,又不敢让大皇子在右相府大门前等着,只能一边派人通知右相,一边领楚北进府了。 再说右相,正和右相夫人商议周二姑娘嫁给大皇子的事。 右相夫人高兴的眉飞色舞的,嘴角的笑,瘪都瘪不下去。 之前还担心大皇子出事了,女儿下半辈子不知道如何安身好,谁想到大皇子不仅回来了。还安然无恙,想想那半个月的担心,寝食难安,右相夫人真想把那些散播谣言之辈抓起来吊打一顿泄愤才好。 女儿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又是嫁给皇子,这喜宴自然不能马虎。 只有十八天筹备,右相夫人担心会不够,有些着急呢。 正商议着,外面一小厮飞奔进来,来源就道。“相爷,大皇子来了,说是有事找您商议!” 右相正在喝茶,闻言。手中茶盏虚晃了下。 右相夫人笑道,“大皇子有什么事需要和相爷商议的?” 按理,大皇子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才对,这时候来,有些不合礼数。 不过大皇子登门,谁也不敢慢待。 右相赶紧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迈步出了屋。 等他紧赶慢赶到前院时,楚北正在喝茶。 他连忙进屋,行礼赔罪道,“不知大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大皇子恕罪。” 楚北坐在那里,不疾不徐的把茶盏放下,道,“是我来的突兀,右相何罪之有?” 说着,他眼睛从屋子里小厮身上扫过。 右相连忙摆手,让那些小厮都退出去。 等人都走了,右相才望着楚北道,“不知大皇子忽然来相府,可是有什么急紧之事?” 楚北请右相坐,右相不敢和楚北平起平坐,只坐在右下手位置。 楚北望着他,笑问道,“京都这些天的流言,右相可曾听闻?” 右相连忙道,“听闻了一二,不过臣并未放在心上。” 卫风站在一旁,他面色冷峻,听右相这么说,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右相,说话当真是玲珑,爷想说服他,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楚北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恍如罂粟绽放,他朱唇轻启,徐徐道,“方才右相问我来相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来请右相解除大皇子和周二姑娘婚约的。” 楚北这话说的极具巧妙。 他来找右相,是退大皇子和周二姑娘的婚约,而不是他和周二姑娘的婚约。 他这也算是在右相面前坦然承认,他就是楚大少爷了。 右相在心底轻轻一叹。 方才来的路上,他就猜到大皇子来找他,大约是为了婚约一事,他还祈盼是他想多了,如今真听到,心底还真不是滋味儿。 他站起身来,惶恐道,“可是小女德行有失,惹怒了大皇子?” 听右相问这话,卫风就在心底大叫一声:狐狸啊! 爷都委婉的说了,他是楚大少爷,右相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不知道,爷提退亲,他就反思周二姑娘是不是德行有失,要是德行有失,退亲那他可能无话可说,要是贤良淑德,那爷退亲可就太伤人了。 楚北听得一笑,他知道右相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能在朝堂上做到一二品大员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朝堂倾轧,尔虞我诈,能立于不败之地,还步步高升的,十有八九都是老奸巨猾。 楚北望着右相道,“周二姑娘性情敦厚,淑慎谦恭,能被皇上挑选为大皇子妃,德行自然不必说,我也知道贸然退亲,有损周二姑娘闺誉,我不想伤及无辜。右相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右相坐在那里,神情有些复杂,但没有说话。 楚北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都有些可怕了。 半晌之后,楚北站起来,朝右相作揖道,“还请右相成全。” 右相哪里敢担大皇子的大礼啊,连忙扶着他。道,“大皇子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实在没那个胆量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让天下人以为我看不上大皇子,眼高于顶,还有瑜儿,她并无过错……” 右相要扶起大皇子,可是他用了力,都扶不动大皇子。 他又不能收回手来,任由大皇子给他行礼作揖。 大皇子行礼。就跟长跪不起一样啊,这不是在逼他答应吗? 右相头疼的紧,他多希望来的是镇南侯,或者是楚大老爷,他们同朝为官,有话好说。 大皇子和他是君臣啊,说话处处受拘束,他根本放不开,有些话,他根本就不敢说严重了。他很清楚,安郡王斗不过大皇子的。 且不说大皇子机智过人,还有皇上呢,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年皇上为何那么怪异。处处受太后压制,可皇上要是真想立大皇子为太子,十个太后压他也没有用。 皇上能不顾皇族宗规,留下双生子,可见对皇后所出皇子有多钟爱了。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皇帝啊。那无疑是在头顶上悬了一把刀。 右相犹豫再三,终是叹息一声,“是瑜儿和大皇子有缘无分,我答应……” 他才说了几个字,就听外面传来右相夫人的说话声,“相爷!” 她声音很急,进屋的脚步也有些凌乱。 她皱眉道,“相爷糊涂!瑜儿和大皇子的亲事是镇南侯和你,还有皇上皇后共同商议决定的,已经昭告天下,瑜儿德行没有问题,大皇子也安然无恙的活着,哪能随意退亲?当初传闻大皇子出事的消息,瑜儿都有心寻死,追随大皇子而去,你答应退亲,岂不是要逼死瑜儿吗?!” 这话,右相夫人是对着右相说的,更是对楚北说的。 退亲,就是要周二姑娘的命。 卫风瞅着右相夫人,心道:右相已经够难缠的了,又来一个更难缠的,爷和三姑娘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右相夫人骂完右相,又望着大皇子,福身见礼道,“臣妇失礼了,还请大皇子见谅,臣妇就瑜儿一个女儿了,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如果瑜儿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臣妇会盯着她改了,退亲的事,莫说瑜儿了,就是臣妇听着都心慌不安。” 楚北眉头紧锁,唇瓣抿的紧紧的,有些不虞。 右相见了,忙将右相夫人拉到一旁,然后道,“内子说话急躁,冲撞了大皇子,臣代她给大皇子赔不是。” 楚北看着右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来,“赔不是就不必了,右相夫人关心女儿,无可厚非,她说的话也不错,大皇子安然无恙的活着,哪能随意退亲,是我贸然登门了,告辞。” 说完,楚北就迈步走了。 右相要送大皇子,只是袖子被右相夫人抓着了,她问道,“大皇子那话是什么意思?” 右相回头,瞪了右相夫人一眼,道,“你别忘了,大皇子和楚大少爷是双生子,大皇子死了,二皇子就是嫡长子了!” 右相夫人听得有些懵,“你说清楚点,我没听懂。” 右相还想去追大皇子,恭送他离开相府,以免落人话柄,可是耽搁了这么会儿,估计他追出去,也见不到大皇子人了。 他索性不追了,转身坐下,望着右相夫人道,“现在的大皇子是楚大少爷,他曾当众扬言,此生有沐三姑娘足矣,绝不纳妾,楚大少爷对沐三姑娘情根深种,他是想给沐三姑娘一个正妃之位,才来找我退亲……” 右相话还没说完,右相夫人就敛眉了,“就算现在的大皇子是楚大少爷,那又如何,他现在是大皇子,是和瑜儿有婚约,十八日后就要迎娶瑜儿的大皇子!他以大皇子的身份回京那一刻起,就和楚大少爷的一切无关了,再说了,他不是也知道吗,所以让逸郡王上门求娶沐三姑娘,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吗?” 右相听得一愣,“逸郡王求娶沐三姑娘?什么回事?” 右相夫人瞪了右相一眼,“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答应退亲!” 嗔骂完,右相夫人把方才丫鬟禀告她的事告诉右相。 右相听着,叹息一声,道,“还是把亲事退了吧。” 右相夫人听得脸色一哏,当即站起来道,“相爷说的什么糊涂话,这桩亲事怎么能退?!” 右相望着右相夫人,“你真以为逸郡王送纳采礼登门,是想迎娶沐三姑娘?那都是在替大皇子送纳采礼。” 右相夫人一脸不解,右相也解释不通,但直觉告诉他,就是这样的。 只怕上一次,逸郡王和安郡王抢着娶沐三姑娘,也是为了帮楚大少爷。 能驯服住逸郡王那匹顽劣野马,可见楚大少爷不是一般人了。 他要做的事,只怕没人能拦得住。 右相站起身来,望着右相夫人道,“我知道你疼瑜儿,不想她受委屈,可受一时的委屈,总比受一辈子强,沐三姑娘救过楚大少爷的命,于他有救命之恩,你也见识过她筹办的宴会,你觉得瑜儿能是她的对手?” 大皇子亲自登门,找他解除婚约,就是怕退亲损毁瑜儿名声,他该说的都说了,如果右相府执意不退亲,他不会强求。 他可以依照圣旨赐婚给瑜儿皇子妃的位置,可将来他登基,正妃不一定就是皇后啊,历史上不乏正妃最后成了贵妃,侧妃成了皇后的先例,就算他煽动满朝文武都强求不了。 要是大皇子再做的过分点,他把瑜儿娶回去干晾着,到死都不踏足瑜儿房间半步,他能摁着他去吗? 他说了给不了瑜儿想要的,他此生只愿意娶沐三姑娘,他执意不退亲,执意要把瑜儿嫁给他,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还是好的了,万一大皇子一定要给沐三姑娘正妻之位,就得将双生子的事大白于天下,虽然皇家玉册上,他是大皇子,可到底谁才是真的大皇子,皇上和皇后说了算。 万一皇上说楚大少爷是二皇子呢? 大皇子已经死了,二皇子还是嫡长子,不妨碍他夺嫡,可瑜儿怎么办? 她是与大皇子有婚约的! 到那时,瑜儿就算想退亲,也退不了了。 右相是聪明人,他会权衡利弊,明知道瑜儿嫁给大皇子,讨不了好,还不如把亲事退了,卖大皇子一个人情。 可右相夫人就不这么想了,她道,“楚大少爷是当众说过此生有沐三姑娘足矣,绝不纳妾,可相爷也知道,沐三姑娘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治病,还要他许诺不纳妾,指不定楚大少爷说那话,就是沐三姑娘强逼的,楚大少爷是被逼无奈,况且瑜儿哪里比沐三姑娘差了,相爷就笃定她俘获不了大皇子的心?就这样给沐三姑娘让路,我不甘心!” 右相夫人说完,外面传来一清脆带着愤怒的声音,“女儿也不甘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踩脚 这一天,阳光明媚。 清韵起的有些晚,吃了早饭后,便带着丫鬟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她不疾不徐,轻缓着脚步,看着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青石地面上映出一片片斑驳,恍如一地的碎金。 清韵走在前面,青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她抬起小手,轻抚过那些开的娇艳的花朵和绿叶,随手摘下一片牡丹花瓣,青莺望着清韵道,“姑娘,昨儿逸郡王派人送纳采礼来,要迎娶姑娘的事肯定大家都知道了,指不定整个朝野都轰动了,他们会不会反对逸郡王娶姑娘啊?” 青莺有些担心,如果连逸郡王要娶姑娘都会遭人反对的话,那身为大皇子的楚大少爷要娶姑娘岂不是更加难了? 青莺巴巴的望着清韵,想清韵说句话,好让她安心。 清韵一句话没说,反倒是假山里,传来一阵嘲弄的笑声。 那声音很熟悉,是沐清柔的。 清韵瞥头,就见沐清柔从假山中攀着石头走出来,她罩着一方米分色面纱,面纱一角绣着一只七彩花蝶,栩栩如生,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只蝴蝶落在了面纱上。 轻纱罩面,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眼神带着讥讽,她冷笑道,“枉楚大少爷当众扬言此生有你足矣,绝不纳妾,他遭遇不幸,我原以为你会上吊自尽殉情,没想到你活的跟平常一样,看来楚大少爷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清韵看着她,眸光清冽如泉,朱唇轻启,盈盈笑问。“楚大少爷在我心中分量如何,与五妹妹你有关系吗?”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心思管楚大少爷在她心中的分量,这是她和楚北之间的事,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么。 沐清柔脸一哏,云袖下交叠的手,猛然攒紧。眼神冰冷。恨不得清韵去死。 她咬紧牙关,贝齿上下撞击,一字一顿道。“你四处闯祸,把刺客都引上门来了,你安然无恙,我却伤了脸。我没找你算账,只是要你两瓶子药膏。你百般不给,还妄想嫁给逸郡王,简直是痴人说梦!” 像人讨要东西,还这么趾高气扬的。清韵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欠债不还。还有大夫人母女,一有事就把过错往别人头上推的毛病。这辈子估计都改不掉了。 清韵冷冷的扫视着沐清柔,道,“你要是觉得我四处闯祸,给你带来了麻烦,可以去跟父亲还有祖母告状。” 不提侯爷和老夫人还好,一听清韵提他们,沐清柔就炸毛了,“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父亲偏疼你,祖母也是!” 这些天,她真是受够委屈了,她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将来的皇后。 本以为在侯府可以横着走,先是父亲抬秋姨娘做平妻,给了她和娘亲一巴掌,还没缓过劲来,又倒霉的遇到了刺客挟持,伤了脸。 就凭她是圣旨赐婚,将来的二皇子妃,慧净大师口中将来的皇后,这样尊贵的身份,偌大一个侯府,除了娘亲将她放在心上,父亲和祖母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她脸颊上带着伤疤! 他们如此待她,她一颗心都凉透了! 沐清柔暴跳如雷,可是清韵只笑着,笑容轻柔,却带了凌厉之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大夫人骄纵你,惯着你,不代表侯府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稍有不顺心,就怨他人偏心,自己却从不反思哪里惹人嫌了,你很闲,我却没那个闲心情陪你玩,把路让开。” 沐清柔气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她恨恨道,“你不会绕道走吗?!” 路不宽,一个人走足够,可是两个人走,如果其中一个人不稍稍侧身,就难免要碰到,不然,只能从一旁的草地踏过。 天气闷热,太阳毒辣,清韵也是贪图树荫下清风徐徐,才走这条狭长小道的,要是绕道走,得绕好一大圈。 清韵深呼一口气,轻提裙摆往上走。 沐清柔嘴角上扬,在清韵抬脚时,她也把脚抬了起来。 她不是想挡清韵的路,存心不要清韵过去,她抬脚,是想绊住清韵,让她摔跤。 只是这一次,她做的过于明显了些。 加上一旁的草地要高不少,所以速度上就慢了,清韵察觉到她的意图,嘴角一勾,清韵抬起脚来,狠狠的踩了下去。 瞬间,耳畔就传来沐清柔的叫疼声。 沐清柔的鞋上嵌了好几颗珍珠,清韵正好踩在珍珠上,本来奢贵精致的珍珠,这会儿就跟一根针似地,狠狠的扎进沐清柔的脚背上,让她都生出一种错觉,她的脚被清韵给踩碎了。 沐清柔连叫了好几声疼,清韵都没有松开。 沐清柔的丫鬟急道,“三姑娘,你踩到五姑娘的脚了!” 清韵赫然一笑,“笑话!她一个人挡在小道中间,我已经避开她了,还踩到她的脚?难道只许她给我使绊子,不许我踩到她?” 说着,清韵还用力转了转脚。 她清楚的看到沐清柔疼的娇容扭曲,疼的倒抽气。 清韵这才松开脚,她道,“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教训,以后还敢在我面前弄小动作,哪只脚绊我,我就废你哪只脚!” 说完,清韵重重一哼,迈步离开。 身后,青莺直拍心口,姑娘太剽悍了,那一脚踩的,都把五姑娘差点踩晕。 不过,全是她活该,自作自受,姑娘不想跟她争,都要从杂草上走了,她还咄咄逼人,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当姑娘怕了她了。 走远了十几步,听到身后沐清柔那穿云破雾般的嘶叫,惊起无数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逃命。 出了小道。太阳直射而下,青莺打了美人扇帮清韵遮住太阳。 清韵的脚步快了三分,没一会儿,就到春晖院了。 看见她进屋,脸颊有些红,鼻尖还有些汗珠,老夫人就嗔怪道。“这几日。天气格外的闷热,像是要下大雨一般,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仔细被太阳晒伤了。” 清韵摇头,道,“我也是怕明儿下雨,到时候没法来给祖母请安。所以今儿一定得来。” 周梓婷站在一旁,道。“估计等明儿下了雨,就清爽了。” 说着,外面进来一个青裳小丫鬟,福身道。“老夫人,侯爷回府了,说是去二夫人那换身衣裳。就来春晖院。”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然后看了清韵一眼。 见清韵神情从容。既没有担忧,也没有好奇,老夫人都感慨了,侯府从老太爷起,还没有喜怒不形于色,镇定成这样的,是个能成大事的。 清韵请了安后,周梓婷就朝她伸了手背道,“三表妹给的药膏就是好,我手背上的伤疤差不多全消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语气和眼神,写满了感激。 清韵笑了笑,没有接话。 不一会儿,侯爷就换了身衣裳来,一袭青衫,更添三分儒雅。 见他进来,老夫人就问道,“今儿早朝,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侯爷坐下来,弹了下锦袍道,“文武百官在议政殿等了半个时辰,皇上才来,之前几天的奏折皇上都没批阅,所以早朝才晚了些。” “皇上上朝了?”老夫人有些讶异。 侯爷端起茶盏,正拿了茶盏盖轻轻拨弄着,笑道,“一大清早,瑾淑县主就在皇宫门前等候,宫门一开,瑾淑县主就拿着免死金牌进了宫,皇上重新上朝,应该和瑾淑县主去见太后有关。” 把朝廷大事,江山社稷当成儿戏,侯爷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这一回上朝,皇上给他的感觉大不相同。 就拿逸郡王求娶清韵这事来说吧,满朝文武就没一个赞同的。 好几位大臣站出来说不妥,就算楚大少爷临终嘱托,让大皇子和逸郡王好好照顾沐三姑娘,但也不能打着照顾人的旗帜就把人娶回家啊。 朝堂上几乎就没有认同逸郡王这么做的,他还打算同献老王爷好好说说,可惜献老王爷没上朝。 后来,左相也说不赞同的时候,皇上冷不丁开口了,“朕记得先皇曾说过,赵爱卿先父老赵大人迎娶的就是他远房表妹,爹娘病逝时,老赵大人前去吊唁,临终受托,代为照顾,可有其事?” 左相脸瞬间一红,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啊,别人说也就算了,你一个堂堂左相,自家亲爹就是临终受托照顾别人,结果把人娶回家的,你好意思说别人吗? 本来朝堂之上一边倒,都不赞同逸郡王求娶清韵。 可皇上说了这么句话后,大家的不赞同声瞬间没了一半,人家左相府就有先例在,也没人觉得不妥啊。 临终所托,代为照顾,怎么就不能娶回家照顾了? 完全可以的好么! 而且照顾的更仔细,更放心些,就怕楚大少爷九泉之下,会死不瞑目,谁愿意自己的女人睡在他人身侧? 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再然后,清韵窘了,没想到皇上对朝中大臣家的事了解的这么透彻,过世的老赵大人娶妻生子的事他都知道,而且还是先皇跟他说的? 正想着呢,就感觉到一股怒气冲过来。 清韵抬头,就见到大夫人怒气冲冲的进来,那脸色差的,就跟被人扇了几巴掌似地。 见她脸色难看,老夫人眉头皱的紧紧的,都能夹死几只蚊子了,她道,“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努力忍着怒气道,“清柔的脚险些被人给踩断,这会儿肿的走不了路了!” 侯爷脸色一冷,“谁有那么大的胆量,敢踩清柔?” 闻言,清韵默默的把手举了起来,“是我踩的。” 侯爷,“……” “你踩的?”老夫人睁大眼睛。 清韵扯嘴角,她手举的这么高,就算她说话没听见,也该看见了啊。 不过也是,踩人脚背这样的事,不像是她能做的出来的。 她也不想啊,被逼的忍无可忍了。 “是我踩的,”清韵再一次点头道。 大夫人气笑了,望着侯爷道,“侯爷,你也瞧见了,清韵都承认清柔的脚背是她踩的了,清柔好心给她让路,却被她故意踩的差点断脚,如此心狠手辣,简直闻所未闻!” 听到大夫人振振有词,清韵笑了,“要论心狠手辣,我比五妹妹还差远了!我承认五妹妹的脚是我踩的,而且我是故意踩的,我敢做敢当,但我不允许五妹妹恶人先告状,往我身上泼脏水!她要绊倒我,把脚伸到我跟前来,我没踩碎她脚骨算脚下留情了。” 听清韵这么说,理直气壮,丝毫不惧,大夫人气的嘴皮都在颤抖,“好一张利嘴,牙尖齿利,颠倒黑白!” 清韵望着大夫人,她站了起来,望着侯爷和老夫人道,“五妹妹要给我使绊子,我踩了她,算是给她教训,两清了,她不知反思,还污蔑于我,是泥人也忍不住要生气了,还请祖母和父亲给清韵做主。” 清韵脸上带了些委屈和倔强,老夫人看着她,又扫了大夫人一眼。 做娘的对自己女儿不了解,就只会一味的偏袒,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作风?!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正要说话,就听清韵道,“如果五妹妹真的是给我让路,被我故意踩伤,我给她赔礼道歉,她要药膏,我都可以给她,但如果五妹妹是污蔑于我,大夫人偏听偏信,就认定是我的错,如此当家嫡母,以后清韵对她不会再有半点敬重,请祖母和父亲准许清韵以后见了大夫人不必行礼问安。” 听清韵说的话,老夫人眉头紧锁。 她知道清韵厌烦了大夫人,可行礼问安,还是需要的,要是外人在,见她对当家嫡母都不行礼问安,人家会说她失礼。 大夫人站在那里,心底有些忐忑了,难道清柔的脚被踩伤,真的是因为她要绊倒清韵在前? 要不是,清韵也不敢许下如此承诺啊。 大夫人心底有些慎重,她怕打这个堵,她怕输,她是侯府当家嫡母,如果侯府小辈见了她不行礼,她哪里还有颜面? 大夫人有些着急,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个堵,决不能贸然答应。 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外面进来一个丫鬟,福身道,“老夫人,右相夫人来了,说是有事找三姑娘。” 清韵听得怔愣,右相夫人找她? 好端端的,右相夫人找她做什么,不会是因为楚北找右相解除婚约的事吧? 清韵觉得她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这会儿她正忙着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她是来给大夫人解围的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强求 清韵不大想见右相夫人,可是人家登门求见,还只见她,她总不好不见。 出了春晖院,有丫鬟在前面带路。 青莺跟着后头,嘴撅的高高的,几乎能悬壶了。 就差一小会儿啊,姑娘以后见了大夫人就不用福身请安了,狠狠的落她面子,偏偏右相夫人来找她,这么一打岔,这事肯定不了了之了。 有什么事,右相夫人需要单独跟姑娘说的,不能当着的老夫人的面说呢?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就道,“三姑娘,右相夫人就在前面的醉风亭。” 远远的,清韵便瞧见假山堆砌,花团锦簇中,有一凉亭,六角飞檐,结构精巧,玲珑别致。 离凉亭近了,还能听到涓涓水流声。 凉亭里,设了五个铜炉,其中一个熏着香,另外四个则是冰炉,冒着丝丝寒气,格外凉爽。 一个身着千草绿交织绫暗花仙鹤纹裙裳的贵夫人,背对着凉亭,眺目远望,但难掩一抹贵气。 她身后站着两个穿戴一模一样的丫鬟,见清韵过来,丫鬟小声提醒道,“夫人,沐三姑娘来了。” 右相夫人回头,便瞧见了清韵。 清韵今儿穿戴很寻常,只是一身栀子色花素绫裙裳,头上也只戴了两只玉簪,脸上未施米分黛,但白里透红,娇艳可人。 右相夫人眸光有些惊艳,只是稍作打扮,便殊色惊人了,丝毫不逊于瑜儿,要是盛装打扮。只怕要把瑜儿比下去了,这样的美人儿,也难怪大皇子舍不得放手。 右相夫人在打量清韵,清韵则福身给她见礼,“见过右相夫人。” 虽然是福身请安,但背脊挺得直直的,声音也清脆温和。余音袅袅。娓娓动听。 请过安,清韵站起身来,望着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年约三十七八。眼角有皱纹,但风韵犹存,端庄贤淑,可见其年轻时。有多漂亮了。 但清韵看了两眼,眉头不期然皱了两下。因为右相夫人的鼻尖有一抹红。 那红很特别,还有些熟悉,她曾在宁王府沈侧妃的脸上见过,像是白玉带了红点瑕疵。看的人心里痒痒。 清韵多看了两眼,右相夫人不仅鼻尖上有,下巴上有两点。还有颈脖子处,红点还要更多一些。 清韵眼睛睁大。想看清楚点,可是这时候,右相夫人的丫鬟轻咳了一声。 清韵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许是她眼神过于赤果了,右相夫人抬手轻碰了下颈脖。 清韵脸颊微红,要不是她是女儿家,丫鬟该骂她是登徒子了,哪有盯着人颈脖子看的? 右相夫人收了手,道,“这几天天气闷热,所以起了些红疹,本该在府里安心歇养,实在是不得已才来见三姑娘。” 红疹? 那怎么可能是红疹呢,要真是红疹,她就不好奇了,只是右相夫人这么说,她只能讪笑一声解释道,“之前,我曾在宁王府沈侧妃脸上看到过和右相夫人一样的红点,我还以为是京都流行的妆容……” 清韵不说,右相夫人还不知道沈侧妃脸上也有这样的红疹,这红疹也是前两天才长的,当时只是鼻尖起了一颗,抹了药,总不见消退,隔了一日,脸上竟然多了两颗,渐渐的,颈脖子处也有了,她正担心着呢,毕竟女人都爱美,没人喜欢脸上脖子上长红疹,平心而论,要是瞧见别人来会客,脸上脖子上都长了红疹,她该以为是传染病了。 现在,听清韵说沈侧妃也长了,右相夫人倒是安心了。 这些天,她并未和沈侧妃接触过,也没听人说沈侧妃有恙,应该不碍事。 右相夫人也知道清韵医术高超,要是寻常时候,清韵提起红点,她会让清韵帮着把脉,只是她今儿来,是有别的事,她不想欠清韵人情,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清韵知道右相夫人来找她是有要事,方才她已经失礼了,便问道,“不知右相夫人找我是有什么事?” 右相夫人轻点了下头,她看了青莺一眼,像是要青莺退下。 清韵笑道,“右相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言外之意,就是有事不必避开丫鬟。 青莺撅了下嘴,有什么事,右相夫人不能当着她的面跟姑娘说的,好在姑娘信任她,她非得要听,还竖着耳朵听! 清韵不屏退丫鬟,右相夫人是没有权利让青莺走的,她道,“我来找三姑娘,确实有事,昨儿大皇子去相府找相爷,有意解除婚约,这事三姑娘可知道?” 听右相夫人这么问,清韵眼角下意识的跳了下,这话不好回答啊。 说她不知道吧,那是撒谎骗人,她明明就知道楚北昨天去了右相府,目的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可她要说知道吧,她居于深闺,这事也没有流传开,她知道,定然是楚北说的,还没嫁人呢,就和楚北往来密切,有损闺誉啊。 右相夫人登门,显然是楚北要求解除婚约的事,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惹恼右相夫人了,也是,女儿无缘无故被人退亲,做娘的不生气才怪了。 只是楚北现在是大皇子,身份不再是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有些话,右相夫人不便对楚北说,所以只能迂回的来找她了。 得罪她,总比得罪大皇子好。 想着,清韵不由得一笑,笑声来的怪异,不像是得意,不然右相夫人都要以为清韵不知道大皇子退亲的事,想着知道了,高兴坏了,没憋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右相夫人声音有些不虞。 她现在心里很急躁,尤其她面对的还是要抢她女儿皇子妃,将来帝后之位的人,她没法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哪怕她知道清韵并没有什么错,她也是一个无辜之人。 可同样都无辜,做娘的肯定偏向自己女儿啊,要是偏向外人,指不定外人都要以为她脑子有病了。 清韵笑意收敛,道,“大皇子找右相退亲,右相夫人来找我,应该不只是告诉我这事这么简单吧?” 右相夫人看着清韵,她唇瓣抿成一条线,道,“京都关于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的流言,我也知道,我不否认,他确实是楚大少爷,是和沐三姑娘有婚约的镇南侯府大少爷,但他也确实是皇家玉蝶上记载的大皇子,是和瑜儿有白首之约的大锦皇长子,六年前因为身中奇毒,所以和双生皇子掉转了身份,现在又回归原位,这些事,我想不用我多说,沐三姑娘应该知道的比我更清楚才对。” 清韵点头,表示她都知道。 右相夫人继续道,“三姑娘和瑜儿都是可怜人,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各就各位,可偏偏出了岔子,你和瑜儿的遭遇都叫人同情,但大皇子为了三姑娘,就不惜要退掉瑜儿的婚约,是不是过于伤人了?” 听右相夫人反问的话,清韵觉得压力很大,因为她很通情达理,要是来野蛮的,清韵还能招架,现在根本招架不住了。 直觉告诉她,右相夫人的通情达理就是一个坑啊,等着她往下跳呢。 她怎么样才能把坑绕开呢? 清韵扭眉思岑,一直没说话。 右相夫人好脾气,但是她身边的丫鬟就急躁了些,她道,“昨儿大皇子上门要退亲,我家姑娘知道了,伤心欲绝,羞愤自尽,要不是夫人发现的及时,指不定这会儿都……” 丫鬟说着,右相夫人喝止住她,“多嘴!” 丫鬟瞪时不语了,缩着脖子往后站。 骂完,右相夫人望着清韵道,“丫鬟缺少管教,让三姑娘见笑了。” 清韵心底好笑,她不是傻子,丫鬟到底是多嘴,还是奉命说话,她分的清楚。 只是周二姑娘羞愤自尽这事,让清韵有些坐不住了,要是大皇子为了退亲娶她,而背负一条人命,且不说大皇子被人怎么议论了,她肯定会背负一条红颜祸水之名。 清韵望着右相夫人,问道,“周二姑娘没大碍吧?” 右相夫人摇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只是瑜儿情绪悲愤,我真怕退亲,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性子高傲,宁肯守寡一辈子,也不肯背负被人抛弃的名声,我是逼不得已才来找三姑娘的……” 说着,右相夫人眼眶通红,声音也弱了下去。 清韵只觉得心口被一块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听得出周瑜姑娘的态度了,她宁肯死,也不答应退亲。 右相夫人心疼女儿,所以来找她了。 “右相夫人想我怎么做?”清韵语气平淡,问道。 右相夫人拿帕子抹干眼泪,道,“我不敢强求三姑娘,我只想瑜儿好好活着。” 青莺站在一旁,没差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说不强求姑娘,大皇子要退亲,周二姑娘就寻死觅活,她要活的好好的,就要大皇子不答应退亲,答应娶她呗! 她的不强求,就是要姑娘放弃嫁给楚大少爷做嫡妻! 现在大皇子要退亲,她来求姑娘,是要姑娘劝大皇子改变主意啊! 这还不算强求,那什么算强求?! 清韵看着右相夫人,她清澈明媚的双眸,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来,她把玩着绣帕,道,“右相夫人,你的不强求,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点?”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形象(二更) 清韵眼神微冷,透了些寒芒。 开始她还以为右相夫人通情达理,能觉得她和周瑜一样委屈可怜,很不容易了。 谁想到,她也是和大夫人一样的人。 她来找她,告诉她周瑜被大皇子退亲,羞愤自尽,她不告诉大皇子,却跑来告诉她,不单单只是想让她把话传给大皇子听吧? 就凭周瑜姑娘会被挑选为大皇子妃,就知道右相和镇南侯府的关系不一般。 让镇南侯告诉甚至教训大皇子不更好吗,却偏偏来告诉她。 右相夫人这是认定是她怂恿楚北退亲啊,只要她打消了嫁给楚北做正妻的念头,楚北就不会要右相府退亲,她女儿就能稳坐大皇子妃的位置。 她做什么了,给右相夫人感觉是她在逼楚北退亲? 一边知道她委屈,还一边给她摁上一大黑锅,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清韵有些恼火,脸上也带了些不虞,右相夫人声音黯哑,她道,“我没有要强求三姑娘的意思,我只是……” 她说着,清韵抬手打断她道,“右相夫人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和我再绕弯子了。” 说着,清韵反问一句,“右相夫人是不是觉得只要我答应不强求,大皇子就不会退亲了,周瑜姑娘的命就能保住了?” 本来右相夫人说话,都是说三分留三分,现在清韵把和她之间那层纱布给撕了,右相夫人不敞亮说也不行了。 她望着清韵,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清韵觉得好笑,“右相夫人当真是看的起我,我有那本事强求大皇子做什么吗?” 右相夫人也笑了,“别人或许没有,但三姑娘你有,逼着定国公府答应不给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这辈子就你嫡姐一个人。这不是强求吗?” 右相夫人眼神坚定,认定清韵逼迫了定国公府大少爷,大皇子要退亲也是她逼的。 大皇子身上的毒还没有全部清除,能帮他解毒的只有清韵。清韵是拿大皇子的命逼他娶她的。 清韵觉得她没有和右相夫人再说下去的必要了,不然她都要以为她这辈子不靠逼迫楚北娶她,她注定会嫁不出去。 清韵想起身离开,可屁股像是被黏在了石凳上一般,她笑道。“右相夫人既然知道我是拿大皇子身上的毒逼他退亲的,他若是不退亲,我就不救他,可见我对大皇子妃的位置有多在乎,我如此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右相夫人以为我会在乎周瑜姑娘的死活,为了她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你既然如此想我,还试图来说服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天真吗?” 天真这个词。用来形容总角、童龀之年的孩童是褒义,用来及笄之年的大家闺秀上,褒义贬义都待定了,右相夫人女儿都及笄了,还被人用天真来形容,赤果果的贬义啊。 右相夫人面色赤红,羞愤交加。 她身侧的丫鬟就生气道,“沐三姑娘,我家夫人为你了好,才来劝你。你……!” 她话还没说完,清韵就笑了,“好一个缺少管教的丫鬟,你家夫人还未说话。你倒是先说上了,方才才呵斥过她,转过脸就忘记了。” 丫鬟气的脸色泛红,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右相夫人怒极反笑,她道,“看来三姑娘对大皇子妃的位置是志在必得了?!” 清韵有些不耐烦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在乎一个皇子妃的位置。” 清韵说完,便起了身。 右相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笑道,“既然不在乎,那三姑娘是打算嫁给逸郡王了?” 什么跟什么,她不在乎皇子妃的位置,却不代表就会嫁给逸郡王啊,脑袋不要转的这么快行吗? 清韵瞥头看着右相夫人,右相夫人就道,“逸郡王是献王府独苗,献老王爷手握重兵,他两次要娶三姑娘,可见对三姑娘有多倾慕,外人都道逸郡王纨绔不羁,仗着献老王爷撑腰,就胡作非为,在京都横着走,但我瞧来,逸郡王只是性子洒脱,豪迈直爽,这么些年,非但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倒同情弱小,心地善良,乐善好施,急公好义,嫉恶如仇,甚至为了兄弟,能两肋插刀……这样的人,一旦用情,必入骨髓,嫁给逸郡王,远比入宫要好的多……” 右相夫人还未说完,忽然她身后的丫鬟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把右相夫人吓了一跳。 右相夫人面色窘红,她带来的丫鬟,两次插话,现在又大吼大叫,把她的脸都给丢尽了! 她转身,要呵斥丫鬟,可是丫鬟却伸着手,指着远处。 右相夫人随着丫鬟的手望去,然后也吓了一跳。 只见远处有一颗脑袋倒挂在那里…… 那颗脑袋不是别人,正是逸郡王。 他正倒挂在凉亭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摔下来,他要抓住凉亭栏杆,结果掰断了栏杆,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传来,逸郡王掉水里去了。 清韵捂嘴一笑,虽然她不应该幸灾乐祸,但是在是忍不住啊。 逸郡王从水里爬起来,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他手里还拽着块破木头,皱紧眉头道,“好歹也是堂堂安定侯府,凉亭的栏杆都是烂的,有这么穷吗?!” 说着,他还一脸生气的把栏杆丢在地上。 真不知道他气从哪里来的,不请自来,还拽坏侯府凉亭栏杆,他居然还理直气壮的指责侯府穷,就算你是逸郡王,有个手握重兵的祖父也不带这样嚣张的吧? 清韵可不是好指责的,她道,“侯府确实穷,郡王爷打算出钱帮着修修?” 逸郡王抖着身上的水,笑道,“我会娶你,身为贤婿,出钱帮岳父家修葺一新不是什么大事,但是……” 说着,他语气一顿。道,“我现在改主意,不想娶你了。” 清韵,“……” 这脑袋转的。更快啊。 清韵一脸懵懂的望着逸郡王,不懂他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逸郡王看了右相夫人一眼道,“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真心实意的夸过我,尤其是在背后夸我,右相夫人还是第一个,我听着都有些飘飘然了,不然我也不会从凉亭上摔下来,右相夫人说的不错,我虽然纨绔了些,但我用情至深,绝对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不二人选。右相夫人慧眼识珠,周二姑娘必定不差,我决定抛弃你,迎娶周二姑娘,让右相夫人做我岳母大人了。” 说完,还有些羞涩的看着右相夫人,有些拘谨道,“右相夫人对我赞誉有加,比我还要了解我,肯定不反对把周二姑娘嫁给我吧?”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声音羞涩的就跟大姑娘似的,扭捏的叫人起鸡皮疙瘩,“对了。以后夸我,就当面夸,我不是那种听人两句夸赞,就飘飘然,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 清韵,“……” 快要憋不住。要笑场了怎么办? 夸人夸到铁板的,也没谁了。 也是,右相夫人对逸郡王赞赏有加,夸的他是天上有地上无,夸得她都觉得这样的好男儿,若是不嫁给他,简直天理难容。 这么好的少年郎,现在送上门给她做女婿了,右相夫人还能拒绝吗? 要是拒绝了,那方才那些夸赞岂不是成了忽悠人的了? 这会儿,右相夫人有种想咬断舌头的冲动了,这里是安定侯府,为什么逸郡王会在这里?! 逸郡王站在那里,挤着锦袍上的水,清风吹来,格外的爽啊。 早知道落水这么清爽,他就应该去湖里多泡一下才对。 右相夫人脸红如血,她道,“逸郡王英俊潇洒,只是小女已有婚约……” 逸郡王瞅着她,一脸不在意道,“婚约算什么,解除了不就没事了,大皇子瞎了眼要退婚,一定要娶她,也算是他知恩图报,知道他不娶她,她这辈子很难嫁出去,虽然眼瞎,但也算是积德行善,为民除害了,可是我双眼明亮啊,当然了,还是没有右相夫人你这么明亮的,论眼力,你排第一,我勉强能排第二,希望周二姑娘不要把我挤到第三才好……只要右相夫人同意,我明儿迎娶周二姑娘都不成问题。”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逸郡王伸手指着她,指的太快,袖子上的谁都洒她脸上了,还说她嫁不出去,楚北娶她是积德行善,为民除害,清韵又想笑,又想踹他两脚。 只要是个人,碰到逸郡王,总会无力。 右相夫人又怎么可能会例外呢? 右相夫人快要疯了,只是在她面前的是逸郡王,加上贵夫人的涵养,她不能发飙,只能忍着。 她也摸不准,逸郡王说这话,是真的被夸出毛病来了,还是真的想娶她女儿。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右相夫人招架不住,只能装头疼了。 “逸郡王来侯府,肯定是有要事,我就不耽搁你了,告辞,”说完,右相夫人赶紧走。 那样子,活像后头有恶狗撵她一般。 逸郡王靠着凉亭,笑的春风无限好,“岳母大人,你等着,我改日就送纳采礼登门。” 右相夫人身子踉跄,要不是丫鬟扶着,都能腿软摔了。 凉亭处,清韵瞥了逸郡王,眼神古怪。 逸郡王也看着她,问道,“看什么?” 清韵指了指他脑袋,有些憋笑,逸郡王手一摸,瞬间囧了,暴跳如雷,“我潇洒不羁的形象,今儿算是毁在安定侯府了!” 说着,他把水草往地上一丢,恶狠狠的碾了碾。 青莺望着逸郡王,忍不住问道,“郡王爷真的要娶周二姑娘?”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玉镯 逸郡王瞥头看着青莺,挑眉问道,“小丫鬟,你是希望我娶周二姑娘呢,还是不希望我娶?” 青莺被问的脸一红,这叫她怎么回答啊。 她好像有些希望逸郡王娶,又不希望他娶。 要是逸郡王娶了周二姑娘,那周二姑娘肯定不能嫁给是大皇子的楚大少爷了,对姑娘来说是好事一件。 可为了姑娘好,就委屈逸郡王,那怎么能行呢,要是以前吧,她还挺同情周二姑娘的,虽然没和她怎么接触过,但能被选为大皇子妃肯定不错,只是方才右相夫人那么强求姑娘,还说不是强求,为了女儿就来委屈她家姑娘,在她看来,跟好人两个字差太远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周二姑娘在青莺心中的形象也大打折扣,她怎么能配得上英俊潇洒,助人为乐的逸郡王? 想着,青莺坚定的摇了下头,“不希望。” 逸郡王瞅着她,捉狭道,“本郡王总要娶媳妇,不娶她,爷娶你怎么样?” 看着青莺大红的几乎能滴血的脸,恨不得跺脚的神情,清韵望天长叹。 逸郡王的所作所为,坚定不负奇葩两个字,你调戏右相夫人和周二姑娘就算了,你至于连个小丫鬟也调戏吗? 然而,青莺的回答也很给力,虽然有些支支吾吾,“娶个小丫鬟,人家会说郡王爷你瞎了你那明亮的双眼的。” 逸郡王,“……” 清韵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逸郡王拍着脑门,指着青莺,望着清韵道。“你这丫鬟,真没看出来,嘴皮子还挺溜,居然打趣我,怎么,嫁给本郡王你不乐意啊?” 青莺躲在清韵身后,不敢接话。 清韵望着逸郡王。笑问道。“逸郡王怎么来侯府了?” “路过,顺便来瞧瞧,”逸郡王随口一答。然后十分潇洒的往凉亭上一靠。 用了些力道,凉亭吱嘎一声传来。 逸郡王就像是坐在了烧的通红的铁板上,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被他坐过的地方,有了裂痕。 逸郡王凌乱了。这凉亭也太烂了点吧,连随便坐都做不到。也好意思拿来招待客人,就不担心宾客一屁股坐出事来? 清韵脸也有些火辣辣的,毕竟侯府是她家,东西烂成这样。她脸面上也挂不住啊。 她走过去细细看了两眼,那木头已经烂了,但是上面的漆却是新的。应该才刷过没多久,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正猫着身子检查呢。却察觉头发被人抓着了。 清韵回头,就见逸郡王抓了她一缕青丝,清韵有些莫名其妙,“抓我头发干嘛?” 逸郡王脸色一哏,瞬间有些抽抽。 抓她头发干嘛?他是在调戏她啊! 她不脸红就算了,居然问他要做什么,他这调戏的有那么失败吗?! 逸郡王嘴角又是一抽,他轻咳一声,道,“我最近在学给人看手相,我给你看看?” 清韵扭眉,他路过侯府,不是为了显摆他会给人看手相吧? 清韵正要摇头,可是逸郡王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坐下,然后握着她指尖,看的一本正经。 清韵越发困惑了,她问道,“你真的学了看手相?” 逸郡王抬头看着她,“自然是学了,这还有假?” 清韵瞥头看了眼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媚的天空,有了些灰暗。 她声音有些飘,“虽然我没学过看手相,却也知道看手相是男左女右。” 逸郡王,“……” 他握着的正是清韵的左手,他有些窘,但死鸭子嘴硬道,“男左女右最浅薄,我怎么会学,我要学,必然博大精深,你不懂。” 最后三个字,让清韵哭笑不得,郡王爷,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直说就是,这样绕弯子,甚至不懂装懂,何必呢? “逸郡王,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清韵忍不住问道。 逸郡王头也不抬道,“我找大皇子。” 清韵,“……” 你找大皇子你去找啊,看她手相就能找到人了,难不成楚北在她手心里你攒着? 清韵憋不住问道,“大皇子在我手心里?” 逸郡王抬头看了清韵一眼,道,“要不打个赌,我看你手心,能把大皇子看出来?” “赌什么?”清韵颇有兴致的问道。 逸郡王心情极好道,“算了吧,准赢的事,还跟你打赌,未免显得我太欺负人了,对了,把另外一只手给我看看。” 清韵很听话的,把另外一只手给逸郡王看了。 逸郡王看了会儿手心,又看了看手背,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来,要给清韵戴上。 清韵再傻,也知道逸郡王想干嘛了。 只是就楚北那小心眼,江远表哥什么都没做,就被他胡乱吃了一通醋,逸郡王又是“摸”她手,又是送她玉镯,还有清风美景,说说笑笑…… 不说了,她已经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阴风吹来,身子有些发凉,需要添件衣裳御寒了。 再看逸郡王一脸得意的笑,清韵忍不住想提醒他一句:快别笑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还有手上的玉镯,雕刻之精美,远胜过其他,以楚北的小心眼,这玉镯铁定要碎,说实话,清韵觉得碎了太可惜了。 见楚北缓步走过来,清韵麻溜的把玉镯摘下来,还给逸郡王了。 逸郡王把玉镯放下,潇洒的站起来,看着楚北迈步过来。 这厮觉得楚北的走姿太酷了,再看他一身皱巴巴的,刚掉进湖里,还没有干,不论是形象还是气势都差了老大一截。 得想法子弥补一二。不然岂不是未战先输了,这不,他潇洒的坐下,打算翘个二郎腿,让自己看起来狂霸酷拽吊。 然而,侯府的破凉亭不提供条件啊。 他往后一靠,本来就碎了的凉亭。哪里经受的起逸郡王猛烈一靠。这不栏杆和人一起掉下了湖。 别说狂霸酷拽吊了,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清韵把眼睛捂住了,不忍直视啊。 记性差成这样。他不倒霉谁倒霉啊? 逸郡王从湖里爬起来,欲哭无泪道,“我真的忍不住要去和安定侯谈谈了!” 楚北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逸郡王。 逸郡王抹着脸上的湖水。一边呸呸吐着湖水道,“做人要厚道点。我今儿心情糟糕透了,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说完,他感觉到湖水太脏,一溜烟爬上来。抓进桌子上的茶盏,猛然灌了一口,漱口吐掉。 惨成这样。楚北有气也消了一半了,敛眉问道。“找我何事?” 逸郡王看着他,道,“我要和宁王一起去北晋。” 楚北皱眉道,“你去北晋做什么?” 逸郡王两眼一翻,“北晋就是一群只会落井下石的混蛋,北晋皇帝过寿,朝廷还给他准备贺礼,我听说要把那颗稀世罕见的夜明珠送给北晋皇帝?真有其事?” 楚北轻嗯了一声,“这是左右相几位大臣和皇上商议的结果。” 逸郡王就不满了,“那颗夜明珠我肖想好久了!不送给我,居然送给有仇的北晋皇帝,一个个脑子进水了吧。” 骂皇上和朝廷重臣脑子进水的,估计也只有口没遮拦的逸郡王了。 逸郡王抖着身子道,“皇上把送贺礼的事交给你办,你想办法安排我去北晋,只要一想到我心爱的夜明珠,被北晋那群混蛋摸着,我就实难下咽。” 卫风跟在楚北身侧,道,“郡王爷,你不是打算偷夜明珠吧?” 逸郡王耸肩道,“放心,我会等到夜明珠送给北晋了,我再偷。” 楚北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献老王爷不会让你去北晋,我也不会让你偷夜明珠。” 声音醇厚,却毋容置疑。 逸郡王有些恼了,望着楚北道,“区区北晋而已,你也犯怂?!” 楚北坐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夜明珠要拿就正大光明的拿,偷算什么?” 逸郡王听得一笑。 那一瞬间,周身吊儿郎当的纨绔不羁之气一扫而空,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利剑出鞘,露出一抹凌厉剑气。 随即,剑又回鞘,他笑道,“说的也是,偷回来,我岂不成小人了,还只能偷偷欣赏,连拿出去显摆都做不到,不过话是这么说,可是想到夜明珠就要送人了,心里还是不舒坦,我先走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就消失不见了。 清韵笑道,“他就那么喜欢夜明珠啊?” 楚北看着逸郡王消失的方向道,“那颗夜明珠是献王世子妃当年的陪嫁之物。” 清韵愕然,她没想到那颗夜明珠是逸郡王亲娘的东西,“陪嫁之物怎么到了皇上手里?”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献王世子妃送给太后的,具体不清楚,”楚北摇头道。 太后向来很宝贝那颗夜明珠,居然答应送人,有些匪夷所思。 楚北不知道,清韵也就不问了,她望着楚北道,“你要亲自去北晋贺寿?” 楚北失笑,“如果我不急着娶亲,我应该会亲自去北晋贺寿,这一回去的是宁王,大约七八日就要启程了。” 北晋皇帝过寿,去的使臣身份越尊贵,就越有诚意,一般大臣不够分量,楚北是大皇子,宁王是所有亲王中最受皇上宠信的。 看着桌子上的玉镯,楚北拿了起来,问清韵道,“这玉镯漂亮吗?” 清韵头皮一紧,鉴于楚北的小心眼,清韵连忙鄙夷道,“丑,我有好几个玉镯比这个漂亮。” 楚北脸黑了。 清韵见了觉得怪怪的,她说逸郡王送的玉镯丑,他不应该脸色更好吗,怎么还黑了? 卫风绷着个脸道,“我觉得玉镯很好看啊,三姑娘再仔细看看?” “看什么看啊,丑就是丑,再看还是丑,我不是敷衍你们,这玉镯是真丑,”清韵斩钉截铁道。 她说了不算,还问青莺,“对吧?” 青莺也连连点头,“奴婢都看不上眼,逸郡王眼光太差。” 逸郡王已经走了,青莺说的很有底气。 楚北的脸黑成锅底了。 “这玉镯是我亲自设计,让司玉坊精心打造的。” 清韵,“……” 青莺,“……” 第二百九十九章 真丑(二更) 清韵脸皮僵硬了,任是她怎么努力,都扯不出一丝笑来。 她就想问一句,她现在说玉镯漂亮还来得及吗? 谁能告诉她,楚北的玉镯为什么会在逸郡王手里?! 他这么说,是不是故意诈吓她的啊? 清韵觉得她都有些多疑了,她抬眸看了卫风一眼。 卫风有些憋笑,他轻点了下头。 这玉镯真的是爷设计的,他方才都提醒了,谁想三姑娘以为他是在帮爷,他其实是在帮她啊。 说爷设计的玉镯丑,丫鬟都看不上眼,还说爷没眼光,他都不忍心听了。 清韵快哭了,她手碰着眼睛,底气不足道,“方才我是昧着良心说话的,这玉镯很精致。” “昧着良心说话?”楚北气笑了,“你是怕我对你怎么样还是对逸郡王怎么样?” 那声音,七拐八绕的,听得清韵心底发毛。 青莺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心中一怯,脚底抹油,逃了。 清韵是想逃都逃不了,只能在心底哀嚎:你以为我愿意昧着良心说话啊,我这还不是怕你小心眼作祟吗?! “我是怕你一怒之下拿玉镯出气,”清韵认真回道。 天地良心,她说的绝对是真话。 逸郡王不用谁护着,他自己不作死,谁也不能要他的命,她就没什么保障了,侯府都一堆人巴不得她死了。 说着,清韵难得粗暴一回,从楚北手里把玉镯给抢了过来,三两下戴手腕上了。 楚北看着她,眸光微凝,道,“这玉镯是我离京之前设计的,打算托去北晋贺寿的使臣带给端敏公主的。” 清韵,“……” 清韵手腕还举着呢,她脸皮绷紧。彻底笑不出来了,“送给端敏公主的?” 楚北轻点了下头。 清韵在心底狠狠的骂了楚北两句,把玉镯摘下来,还给楚北道。“送给端敏公主的玉镯,怎么会到逸郡王手里?” 还闹出来这么大两个乌龙,她都觉得她自作多情了,气死她了! 楚北接了玉镯,然后解释道。“逸郡王进宫找我,我不在,正巧碰到司玉坊送玉镯去,他以为是送给你的,就拿走了。” 要是以往,清韵喜欢,这玉镯给了清韵也无妨。 只是他和端敏公主同一天过生辰,他答应过她,以后每一个生辰,都要准备礼物送给她。而且是亲手准备,不能假手于人。 要不是因为双生子,她不会是端敏公主,她会是镇南侯府嫡长女,不必为了大锦朝去北晋和亲,委曲求全。 北晋皇帝过整寿,大锦和北晋联姻,必定会送上贺礼,他才会设计玉镯,让宁王带去。要换成寻常时候,他若是派人给端敏公主送东西去,指不定会被认为朝廷要端敏公主刺探消息。 想到和亲北晋的端敏公主,清韵忍不住叹息一声。 楚北看着玉镯。这玉镯上雕刻着端敏公主最喜欢的依米花。 依米花,有四种花瓣,一种花瓣一种颜色。 而玉石,一般以无瑕最珍贵,带了杂色的反而不好,这块玉镯。带了红黄蓝白,简直就像是为了雕刻依米花而生长的,加上司玉坊能工巧匠,雕刻的栩栩如生,花瓣娇艳绚丽,中间的花蕊好似羞涩的姑娘。 楚北看着玉镯走神,身侧卫风提醒道,“爷,有人过来了。” 楚北瞥头,就见不远处周梓婷带着丫鬟过来。 他起了身,又问清韵一句,“这玉镯是不是真丑?” 清韵,“……” 罪过了,她方才斩钉截铁的说玉镯太丑,丫鬟还说看不上眼,抨击了人家的自信心了。 清韵举手做发誓状,“这玉镯是真漂亮,端敏公主肯定喜欢。” 楚北俊美绝伦的脸上闪过一抹笑,霎时间,清韵只觉得百花绽放。 她眨了下眼,然后人就不见了。 楚北走了,卫风也闪人了。 清韵呲牙,“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说完,一阵风吹过来,清韵扭头,就见到卫驰站在她跟前。 他手里抱着个锦盒,递给清韵道,“这是爷送你的。” 清韵看了锦盒一眼,有些不信道,“真送我的,还是逗我玩的?” 卫驰重重点头,他只是个暗卫而已,哪有胆量骗三姑娘,再说了,他有胆量送姑娘东西么? 见卫驰点头,清韵这才伸手接过锦盒。 卫驰纵身离开。 青莺凑到清韵身边,吐着舌头,道,“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姑娘,以后你可别再问奴婢东西好不好看了。” 清韵斜了她一眼,她也知道青莺吓坏了,老实说,她也吓的不轻。 不过不知道楚北送她的是什么? 带着好奇,清韵把锦盒打开了。 然后,就听到青莺倒抽气声,“好漂亮啊!” 锦盒里,一溜烟七支镶玉流苏步摇,相同却有不同。 七支步摇,样式一样,但上面的玉石颜色却不尽相同,但每一支都飘雅出尘,落落大方,叫人爱不释手。 “怎么送这么多支发簪给姑娘?”青莺既羡慕又好奇道。 清韵也奇怪呢,这样的发簪,送一只就足够了,却送了七只,太奇怪了。 清韵哪里知道,楚北画了样式,但是在配色上,一再修改,觉得哪个都不错,有些难分高下。 这不,索性让卫风全部送去司玉坊,让人打造。 这才有了这七只样式一样,但又不尽相同的玉簪。 那边,周梓婷带着丫鬟过来,看到锦盒里的玉簪,她眼睛都亮了,惊呼道,“好漂亮的玉簪,是右相夫人送的吗?” 她也知道逸郡王来侯府了,但是她可没想过逸郡王会送玉簪给清韵,右相夫人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这么多支精美玉簪,每一支都价值不菲。尤其是那玉石玲珑剔透。 青莺听周梓婷猜玉簪是右相夫人送的,当即撇了下嘴,右相夫人怎么可能送姑娘玉簪了,她没把人气死就不错了。 不过这会儿。右相夫人肯定心底忐忑,逸郡王说话做事向来出人意料,谁知道他说迎娶周二姑娘,是说笑的还是真的? 清韵知道周梓婷误会了,但是她没有解释。只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周梓婷眸光还在锦盒上打转,那样精美的玉簪,她也想要啊,只是清韵合上锦盒,明显是没打算送她一支,她笑道,“外祖母见你来了半天,都没有回去,怕右相夫人找你有什么麻烦事。让我过来瞧瞧,对了,右相夫人为什么来找你,是因为大皇子的事吗?” 送这么珍贵的首饰,右相夫人是在巴结三表妹? 右相夫人来找她什么事,清韵实在不好告诉周梓婷,只好随意撒了个小谎道,“右相夫人的鼻尖长了几颗小红斑,有碍瞻观,所以来找我。” 这一点。倒是和丫鬟说的差不多,看来右相夫人是真的来找清韵看病的。 周梓婷瞅着凉亭栏杆,有些惊讶道,“凉亭怎么坏了?” 清韵瞥了凉亭一眼道。“这要问府里管事了,凉亭坏了不修,以为涂上漆就没事了。” 不这样糊弄,怎么从中赚取私利? 风刮来,吹了几片枯黄的叶子进凉亭。 青莺就道,“起风了。天也暗了许多,凉亭风大,咱们还是走吧?” 清韵拿起锦盒站了起来,吩咐道,“把木头捡两块,送去给老夫人,就说逸郡王坐坏了凉亭,掉进了湖里。” 青莺嘴角弯起来,连忙蹲下,捡了两块木头。 清韵回了泠雪苑,青莺跟着周梓婷去了春晖院,把清韵吩咐的话转告老夫人,没有多加逗留,就走了。 看着那木头,老夫人就勃然大怒了。 侯府用来招待宾客的凉亭,居然烂成这样,外面的漆却是崭新的,还让逸郡王坐摔进了湖里,侯府的颜面都给丢尽了。 老夫人一怒,让孙妈妈去拿账册,看看醉风亭什么时候修葺的,花了多少银子。 等瞧见账册上两个月前,花了五十两银子修葺醉风亭,老夫人当时就把那两块木头砸在了总管身上。 总管吓的扑通一声跪地,把贪墨的事招认出来,还有贪墨的银钱去处,绝大部分都在大夫人那里。 显然,总管是在帮大夫人贪墨。 老夫人一气之下,剥了大夫人的管家权,全部交给了二夫人。 等这些事,传到清韵耳朵里时,她正站着回廊上,看着天上波云诡异,翻滚的乌黑浓云。 明明应该太阳正炙热,却暗沉如黑夜。 在加上乱作的狂风,像是野兽在嚎叫,吹的树枝都断了好些,着实吓人。 蒋妈妈走过来道,“外头风太大了,姑娘可不能站着回廊下,仔细瓦片会掉下来砸人。” 清韵退后几步,笑道,“我知道呢。” 蒋妈妈笑道,“这天黑的压抑,怕是不用一个时辰,就该下暴雨了。” 说完,叮嘱丫鬟道,“仔细关好门窗,可别叫风碎了东西。” 右相府。 右相夫人回了府,站在回廊上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进屋,一边骂道,“什么鬼天气,这么吓人!” 右相夫人心情有些浮躁,心底很忐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的感觉,叫她很不安。 周二姑娘迎上来,问道,“娘,你去找沐三姑娘,她答应你了吗?” 看着女儿,再想到逸郡王说的那些话,右相夫人心有些疼,她摸着女儿的脸,笑道,“对娘都不放心?风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快回屋去。” 周二姑娘脸一红,跺脚道,“娘!我不理你了!” 说完,她转身跑了。 右相夫人笑了两声,随即脸沉了下来,脸阴沉的,就跟窗外的天一样,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大喘气。 外面,一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脸色刷白,急急忙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第三百章 求医 右相夫人刚要坐下来,屁股都还没挨到凳子,心里又积了事,正七上八下的,被丫鬟来了这么一嗓子,吓了她一大跳。 心情不好,脾气就差,右相夫人正要呵斥丫鬟,等看清丫鬟是她派去宁王府打听事的丫鬟,心咯噔一下跳了,顾不得生气,当即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快说!” 丫鬟快步上前,走到右相夫人身边道,“夫人派奴婢去宁王府打听,奴婢去的时候,正巧见到两位太医从宁王府出来,两人走路时都还在说沈侧妃的病情来的怪异,太邪门了些,从未见过那样的病症,奴婢没问宁王府下人,就找了太医问,这才知道沈侧妃脸上起红疹有一段时间了,以前很少,都没怎么在意,后来越长越多,脸上脖子上还有胳膊上都有,开始还不痛不痒的,这两日,就跟被几百字蚊子叮咬了一般,沈侧妃忍不住,把脸都给抓花了……” 丫鬟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医形容的惨状,她听得头皮发麻,更说不出口。 她抬头看了眼右相夫人脸和脖子,心里有些发毛。 医术超群的沐三姑娘可是说了,她之前见沈侧妃脸上的红疹和夫人的一模一样啊,以后夫人会不会跟沈侧妃一样奇痒难耐,到时候抓花自己的脸和脖子? 右相夫人心慌了,她起身回了内屋,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倒映的自己,尤其是鼻尖那抹红,是那么的刺目。 “快,去找太医来!”右相夫人声音有些颤抖道。 丫鬟不敢耽搁,赶紧去请太医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太医才请回来,彼时,正堂里除了右相夫人还有右相也在。 太医还不知道谁生病了,问道,“不知府上谁病了?” 右相也摸不准头脑呢,望着右相夫人道,“谁病了?” 右相夫人心那个堵。她鼻尖上的红点。还有脖子上也有,为什么相爷都看不见,要不是今儿沐三姑娘多看了两眼。说和沈侧妃的一样,她估计只当是寻常红疹,便是不用药,过几日就消退了。谁想到会这么的严重,严重到沈侧妃都抓花了自己的脸! 她现在担心的连茶都喝不下去了! 右相夫人望着太医道。“听说宁王府沈侧妃脸上有红疹,而且病情严重,我鼻子上和脖子上也长了几个,太医帮我瞧瞧是不是和沈侧妃一样。” 太医站的远。还真没看见右相夫人鼻子上有红点,这会儿一听,连忙上前。 等细细检查过后。再帮右相夫人把脉,太医眉头拧紧了。右相夫人心更沉了,声音颤抖道,“是不是一样?” 太医不愿意点头的,因为他知道没人愿意得病,但是他必须点头啊。 右相夫人一颗心掉进谷底了,脸色刷白,“我会病的跟沈侧妃一样严重?” 右相坐在一旁,还有些不明白,“宁王府沈侧妃到底怎么了?” 太医忙回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侧妃脸上忽然起了不少小红疹,之前也找了太医,太医开了药,但并没有什么效果,红疹越来越多,而且还痛痒难耐,如同被虫蚁撕咬,尤其是昨夜,沈侧妃忍不住,抓花了自己的脸……” 右相脸也白了三分,他看了惊慌失色的右相夫人一眼,问太医道,“没法医治吗?” 太医摇头,“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去了宁王府,但都束手无策,沈侧妃的病情极其严重,夫人的要轻的多。” 轻的多有屁用! 要是有药能医治,病情严重都不妨事,轻点没药治,迟早会严重,到时候…… 右相夫人有些慌了,她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太医哪里知道啊,本来他都不应该如实告诉右相夫人的,因为心情急躁不安,会加重病情,可是右相夫人找他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病和沈侧妃很相似,心理有那个准备,万一他隐瞒病情,他治不了,还耽误右相夫人医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他可承担不起。 右相望着右相夫人道,“你先别急。” 右相夫人急的都快跳脚了,“我能不急吗,若是我脸上的红疹越长越多,我会跟沈侧妃一样!” 丫鬟站在一旁,见右相夫人那么着急,她忍不住道,“夫人,沐三姑娘医术超群,她或许有办法医治?” 右相夫人听得一愣,是啊,今儿要不是沐三姑娘说起她鼻尖红疹,她都不会在意,她的医术远超过太医院的太医们,太医们没办法医治,不代表沐三姑娘没有。 只是她今天去找她,要她放弃和瑜儿争夺大皇子妃的位置,她怎么可能会救治自己呢? 她若是死了,瑜儿得守孝三年…… 大皇子不可能等瑜儿三年再娶她过门。 右相夫人越想,心越乱,她望着右相了,找右相求助。 右相头大,他早上还阻止她去找沐三姑娘,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她偏不信,觉得她有那本事说服沐三姑娘放弃,结果呢,敢惹怒沐三姑娘,现在又有求于人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也是怪他,太过纵容夫人,心底也存了三分侥幸,觉得沐三姑娘会放弃,他要把话说重点,不就没事了? 右相在心底一叹,望着太医道,“宁王府可曾派人去找过沐三姑娘?” 太医摇头,“应该还没有。” “或许三姑娘有办法,”右相叹息道。 太医也是聪明人,右相这么一说,他就懂右相的意思了。 沈侧妃病了,是宁王府的事,右相还没闲到那份上去管一个亲王侧妃的死活,他这是想沐三姑娘医治沈侧妃,然后从沈侧妃那里得到药方,也省的右相府欠沐三姑娘一个人情啊。 都说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楚大少爷可是沐三姑娘的未婚夫啊,要是沐三姑娘拿右相夫人的病要挟右相,右相不答应也得答应啊。 再见右相那神情,太医身子一激灵,右相这是要把人情算在他身上啊。 只要拿到沐三姑娘医治沈侧妃的药方,右相就欠他一个人情啊! 将来周二姑娘做了大皇子妃,甚至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他在太医院就会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了。 太医连忙道,“也不知道沈侧妃的病情好转了没有。下官去宁王府瞧瞧。” 右相轻点了下头,让管家送太医出去。 等太医走了,右相夫人就道,“沐三姑娘知道我的病和沈侧妃一样。她要是只救沈侧妃,不医治我怎么办?” 右相眉头皱的紧紧的。道,“现在宁王还没回京,现在宁王府是宁太妃当家做主,当初宁太妃和太后差点赐死沐三姑娘。若是这么大的仇恨,沐三姑娘都放的下,她该当母仪天下。” 右相这话。右相夫人不爱听,脸有些垮着。 右相也不愿意惹怒她。只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脸上起红疹?” 右相夫人有些闷气道,“我怎么知道,它就好端端长了红疹。” “找到病因,才好对症下药,”右相道。 再说太医,出了右相府,坐上软轿,又直奔宁王府。 他下轿时,一阵风刮来,把他的官帽都给吹跑了,可见风有多大了,而且吹掉乌纱帽可不是什么吉利事。 下人赶紧把乌纱帽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递给太医戴上。 太医在心底骂了两声晦气,赶紧上台阶。 宁王府小厮认得他,昨儿来过王府,不过昨天是请来的,今天是不请自来。 小厮问道,“冯太医怎么来了?” 冯太医就道,“我来是为了沈侧妃的病。” 现在整个王府都为了沈侧妃的病担忧不已,太医大夫是请了一拨又一拨,都束手无策,那些人都怕来王府了,能有人主动来,是好事啊。 这不,小厮赶紧领着冯太医进王府,直接去了沈侧妃住的院子。 宁太妃也在那里,见冯太医来,有些欣喜道,“冯太医有办法医治侧妃的病?” 冯太医有些尴尬,连忙摇头,宁太妃的眸光就带了些失望,脸上的欣喜也消散不见,他忙道,“我是从右相府来的,右相夫人的病和沈侧妃一模一样,只是病症略微轻一些。” 宁太妃愣了下,“右相夫人也病了,还一模一样?” 冯太医连连点头,“本来右相夫人和沈侧妃一样,起初只是鼻尖上长了个红疹,也没放在心上,今儿右相夫人去了安定侯府找沐三姑娘,沐三姑娘多看了她两眼,说她曾在沈侧妃鼻尖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红疹,她便派人打听,才知道沈侧妃病的很严重,心下担忧,又存了三分侥幸,才找下官去确认……” 宁太妃眉头紧锁,“沐三姑娘都觉察出右相夫人鼻尖红疹有些不对劲,还提了出来,右相夫人没找沐三姑娘帮着医治?” 冯太医摇头,“好像没有。” 宁欣郡主急了,“没有办法医治母妃,那你来王府做什么?!” 冯太医脸色一哏,道,“下官来王府,是想说沈侧妃的病情很重,不能耽搁,沐三姑娘或许有办法医治,王府得尽快找她才是。” 宁太妃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右相府找沐三姑娘了?” 冯太医轻摇了下头。 宁太妃嘴角的笑化开,阴冷狠毒。 好个狐狸右相,他倒是聪明,把算计打到她头上来了! 可偏偏她还没辄,右相夫人的病情还能耽误几天,沈侧妃的却是耽误不起了,原本,她也是要找沐三姑娘的。 就算太医们能医治好沈侧妃,那张脸也毁了,没有养颜膏,还是得要沐三姑娘手里的祛疤药膏。 只是,她曾帮着太后要逼死她过,沐三姑娘会卖她这个面子医治沈侧妃吗?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宁太妃望着冯太医道,“麻烦冯太医帮我跑一趟安定侯府,请沐三姑娘前来。” 冯太医顿时为难,“外面风很大,狂风乱作,风沙容易眯眼睛,沐三姑娘娇弱大家闺秀,下官去怕是请不来……” 宁太妃看了他一眼,笑道,“冯太医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请?” 冯太医头上冷汗直冒,外面风那么大,沐三姑娘都不一定来,宁太妃怎么可能出门去请人呢,忙摇头如波浪鼓,道,“不敢。” 冯太医出了门,忍不住在心底呸了一声。 他是太医,吃朝廷俸禄,不敢得罪权贵,可人家沐三姑娘既不是太医,也不是大夫,沈侧妃需要沐三姑娘治病,不纡尊降贵去求医问药,打发他去就行了? 可冯太医到底只敢在心底抱怨两句,还是得认命的跑安定侯府。 冯太医在宁太妃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到了安定侯府,在大夫人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 大夫人被剥夺了管家权,心底正恼火着呢,听到太医来找清韵帮沈侧妃治脸,还是治毁容,她就冷笑了,“冯太医请回吧,府内五姑娘的脸被划伤,三姑娘都没有帮着治,何况是宁王府沈侧妃了?” 这话,大夫人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的,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宁太妃是太后的人,当初太后要赐死清韵,她没少帮忙,后来安郡王被罚,宁太妃还要清韵进宫帮忙求情,结果连累楚大少爷被皇上惩罚,也没见宁太妃有什么歉意,现在要请清韵治病,还只打发个太医来,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宁太妃如此求医,要是清韵还帮沈侧妃治病,却不帮清柔治,实在说不过去。 老夫人没有说话,大夫人就道,“送冯太医出府。” 冯太医没辄,出了侯府,又跑去宁王府。 彼时,大雨滂沱,铺天盖地倾盆而下。 冯太医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听他禀告沐三姑娘不来,宁太妃脸阴阴的,宁欣郡主就急道,“沐三姑娘不来,母妃的病该怎么办?” 宁太妃就道,“等天色好转了些,我进宫找太后求道懿旨。” 这些事,清韵并不知道。 她知道的消息,都是丫鬟听到告诉她的,外面风大,丫鬟们都躲在屋子里,嗑瓜子闲聊,甚至有胆大的在屋子里搓麻将,这是老天爷在给她们放假呢,一个个玩的不亦乐乎,甚至连晚饭都不想去吃了。 这一场雨,下到半夜才停。 第二天起来,空气清晰的像是能掐出水来,天空蔚蓝如玉,风吹在身上,格外的舒畅。 清韵穿着木屐,带着青莺去春晖院给老夫人请安。 饶过屏风,她就瞧见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脸色有些难看。 清韵眼睛轻眨了下,问道,“祖母,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周梓婷就道,“方才,宁王府派人来说,沈侧妃死了。” 第三百零一章 毒杀(二更) 沈侧妃死了?之前见她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死了呢,清韵有些不解,更让她不解的还是宁王府派人来告诉侯府沈侧妃死了,一般府里死了人,只告知亲属,侯府和沈侧妃没什么关系吧? “沈侧妃死了,宁王府为什么派人来告诉侯府?”清韵忍不住问道。 周梓婷嘴角轻扯,望着清韵道,“三表妹,你不知道吗,昨儿宁太妃派冯太医来侯府请你去给沈侧妃治病……” 周梓婷说了一句就停了,因为清韵眉头蹙紧了,她知道,清韵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宁王府派人来告诉侯府沈侧妃死了,这是怪侯府,怪三表妹见死不救啊! 清韵心微微沉,“没人告诉我沈侧妃病了,也没人告诉我宁王府请我去治病啊?” 虽然告诉了她,她也不一定会去,但什么都不知道就背负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也太冤枉了吧? 周梓婷默然,昨儿天气那么差,她也不知道这事,一早上丫鬟跟她说,她才知道。 “大夫人说三表妹你连五表妹的脸伤都没治,不给外人治病,就打发冯太医走了。” 要说三表妹也真是倒霉,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背负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了。 老夫人望着清韵,有些后悔道,“昨儿我应该让你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比现在宁王府派人来告诉沈侧妃死了好。 现在人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清韵坐下来道,“祖母别太自责,不是每一个太医们医治不好的病,我都能医治。” 话虽这样说,可人家不会这么想,不然也不会上门告知沈侧妃死了,老夫人叹气。 清韵好奇道,“沈侧妃得了什么病?” 周梓婷摇头。“不知道呢,说是鼻尖起了红疹,越长越多,最后奇痒难耐。昨儿半夜活活痛死的,死状很是凄惨。” 青莺听得直捂嘴,她望着清韵道,“姑娘,你昨儿说右相夫人的病和沈侧妃很像。她会不会也?” 老夫人望着清韵,问道,“右相夫人也和沈侧妃得了一样的病?” 清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我看着有点像,但不确定。” 不过很快就能确定了。 沈侧妃死了,这么大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京都,右相夫人不可能没有耳闻。到时候她肯定会找太医求证,太医们医治不了沈侧妃,就医治不了他,她要不想死,怎么也会来她这里碰碰运气,虽然她也不一定就能医治,但她是最后的希望。 她就想不通了,沈侧妃和右相夫人怎么会得一样的病呢? 话说这会儿,右相夫人急的乱跳了,一大清早起来。她就发现自己脸上多了五颗小红疹,脖子上也多了好几颗,再加上沈侧妃病死的消息,右相夫人听后没差点晕厥过去。 右相起的早。上早朝去了,右相夫人是翘首以盼。 左等右等,才把右相给盼回来,右相夫人都急哭了,“相爷,沈侧妃死了。我怎么办?” 右相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会医术,他也找太医们问过,沈侧妃的病他们都没办法医治,只有沐三姑娘还有几分希望,只是她没有医治沈侧妃…… 右相瞥了右相夫人道,“现在的大皇子是楚大少爷,是她未婚夫,你一定要瑜儿做大皇子妃,你觉得沐三姑娘会医治你吗?” 右相夫人面如死灰,心底后悔不已,她昨天就应该对脸上的红疹上心,让沐三姑娘先给她医治啊。 右相往前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他望着右相夫人道,“听太医们说沈侧妃起红疹有可能是中毒,找到中毒原因,或许能解毒,你把惯常吃的东西拿出来,一会儿让太医们检查。” 右相夫人拧眉,“可我并未和沈侧妃接触过,怎么会中一样的毒呢?” 右相有些疲惫道,“等太医查出来,不就知道了。” 很快,就来了四名太医,因为知道脸上的红疹会致命,一个个都格外严谨。 把右相夫人平常吃食,来回的检查两遍,什么都没发现,只道,“这些吃食都没问题。” 其实,右相夫人也知道这些吃了没问题,她平常的菜吃不完,都是丫鬟分食的,要是有问题,丫鬟也该脸上起红疹才对。 “不是吃的,那就该是用的,”钱太医猜测道,“右相夫人用的胭脂水米分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等检查一番?” 右相夫人忙让丫鬟去拿胭脂水米分来。 太医们一一检查,都没有问题。 一桌子糕点茶水还有胭脂水米分,太医们看了又看,忍不住道,“右相夫人最近半个月用过的胭脂水米分都在这里了?” 丫鬟连忙点头,“都在这里了。” 另外一个嬷嬷道,“我那天早上见夫人吃了粒药丸,会不会是药丸有问题?” 右相夫人看着嬷嬷,“什么药丸?最近一个月我都没吃过药丸。” 丫鬟恍然大悟道,“嬷嬷说的是冰颜丸。” 几位太医互望一眼,眸底都诧异,右相夫人也吃过冰颜丸。 看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右相问道,“怎么了?” 钱太医就道,“沈侧妃也曾吃过冰颜丸,只是她吃完了,我们想查也查不了,不知道右相夫人可还有?” 右相夫人就道,“我手里没了,前几日把剩余的十五粒冰颜丸送给了楚大太太,不会是冰颜丸有问题吧?” 右相瞥了右相夫人问道,“你哪来的冰颜丸?” 冰颜丸是贡品,都不够太后每日服用,旁人哪有啊。 “是成国公府大太太送我的。” “且不管有没有问题,赶紧把冰颜丸要回来先,万一有问题,岂不是害人家楚大太太也起红疹。” 右相夫人赶紧派丫鬟去镇南侯府找楚大太太。 结果楚大太太笑道,“冰颜丸我送人了。” 丫鬟忙问道,“送给谁了?” 楚大太太眉头皱紧,有些不悦,药丸送给她了。她就有处置的权利,一个丫鬟也来质问她,胆子不小。 丫鬟见楚大太太生气了,忙解释道。“那药丸可能有问题,夫人怕连累大太太生病,才让奴婢来取的。” 楚大太太一听有问题,就多问了几句,丫鬟只好如实禀告。 楚大太太有些吓住了。连忙吩咐丫鬟道,“快进宫找大皇子,把我之前托他捎带给端敏公主的东西先拿回来。” 经过一番周折,那药丸才回到右相府。 太医们嗅了嗅,眉头皱紧道,“冰颜丸有毒。” 右相夫人的脸顿时拉的跟马脸长,怒不可抑。 太医说下毒之人可能会有解药,右相就带着太医和冰颜丸去了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大太太吓了一跳,连忙道,“那药丸是卫国公府大太太送我的。” 右相只好带着太医们和成国公府大太太去找卫国公府大太太了。 卫国公府大太太也吓住了。连忙道,“那三十粒冰颜丸是忠义伯府大太太送我的,我没舍得吃,才送给成国公府大太太的。” 这边右相再查右相夫人手里三十粒冰颜丸来自何处。 宁王府沈侧妃手里的三十粒冰颜丸则是宣王妃送的,宣王妃的冰颜丸,也是忠义伯府大太太送的。 几位夫人听到忠义伯府大太太,都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能证明,她们都是清白的,没有在冰颜丸里下毒。 然而。问题来了。 忠义伯府大太太手里怎么会有那么珍贵的冰颜丸呢? 浩浩汤汤一堆人,还有刑部尚书都去了忠义伯府,把忠义伯都吓坏了。 再听忠义伯府送出去的冰颜丸害了沈侧妃的命,更是吓的满头大汗。 忠义伯望着王大太太。问道,“你哪来的冰颜丸?!” 王大太太吓的腿软,哪还敢隐瞒,况且她也没想过隐瞒,能洗脱嫌疑比什么都重要啊,她有些自嘲。有些讥讽道,“我哪有本事弄到冰颜丸,还不是二姑奶奶送我的,我为了伯府,才把冰颜丸送出去,我哪里知道冰颜丸里有毒啊。” 忠义伯府二姑奶奶,正是安定侯夫人。 绕来绕去,竟然绕回了安定侯府,天知道安定侯夫人手里的冰颜丸又是谁送的,千万别告诉他最后会查到太后手里去。 右相有些叹气,他望着王大太太道,“此事事关重大,麻烦王大太太随我们去安定侯府一趟。” 王大太太连忙应下。 然后一群人来了安定侯府。 当时侯爷刚骑马出门,半道上遇到骑马的刑部尚书,他还打了声招呼,脸上带笑的问,“尚书大人这是要去哪儿查案?” 刑部尚书嘴角微抽,我去哪儿查案,去你安定侯府啊! 刑部尚书叹息一声,回道,“去安定侯府。” 侯爷,“……” 刑部尚书查案,右相陪同,还有一堆轿子,非比寻常。 侯爷还打算去江家一趟,只能回头了,一边问道,“尚书大人来侯府查什么案子?” 刑部尚书回道,“沈侧妃被毒杀一案。” 侯爷眉头皱紧,“这话严重了,宁王府是派人来请清韵治病,侯府没让她去,沈侧妃死了,我很惋惜,但要算在清韵头上……” 刑部尚书无语了,他什么时候说杀沈侧妃的是沐三姑娘了,不要这样想当然好么! 他堂堂刑部尚书,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简直是在侮辱他了! 他抬手道,“我们不是来找沐三姑娘的,是找你夫人的。” 侯爷蒙圈了。 刑部尚书简单解释了下他和右相为什么来侯府找大夫人。 侯爷没放在心上,大夫人送给忠义伯府大太太的冰颜丸,她不可能会下毒,毒死忠义伯府大太太,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她不可能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的确,大夫人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但是她却没法解释冰颜丸从哪里来的,别人都说了出处,追根究底才找到她这里,唯独她说不出来,明显有问题啊。 大夫人支支吾吾,刑部尚书和右相大人盯着她,又看向侯爷。 侯爷就催大夫人了,“你倒是说啊,冰颜丸从哪里来的?!” 第三百零二章 问案 侯爷说这句话时,清韵正巧带着喜鹊进屋。 透过花鸟山水紫檀木屏风,清韵朦胧的看见大夫人被人围在正堂中间,她站在青石地板上,脚步微动,云袖下遮掩的手晃着,应该是在撕扯绣帕,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看见她这样,清韵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梨花浅笑来。 作茧自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还有那话怎么说来着,夜路走多了总能碰见鬼的。 以前那么多次证据确凿,都能被她给逃了。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丫鬟能帮她顶罪。 要知道,冰颜丸可不是寻常东西,它是贡品,整个京都见过冰颜丸的贵夫人都少,何况是服用了? 正因为冰颜丸珍贵,所以才会在短短时间内,被人送过来送过去,几经周转,毕竟冰颜丸吃下去只是容光焕发一段时间,除非常年服用,不然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拿来送人,帮助自家老爷升官发财才是物尽其用。 这样珍贵的冰颜丸,压根就没有卖的,说是人送的吧,冰颜丸事关宁王府沈侧妃一条命,还有右相夫人半条命,没人会帮大夫人背黑锅,哪怕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会有,偏偏大夫人又不能指出冰颜丸是太后和宁太妃送给她的。 她的冰颜丸,早在若瑶郡主送来的第二天,就被她一盏茶给毁了,这事侯府上下人尽皆知,没少人在心底骂她是败家子。 别说沈侧妃被毒死一回,就是一百回,也怪不到她头上来,因为真的冰颜丸根本就没到过她手里,她就是想下毒都没机会。 难道大夫人要当着刑部尚书他们的面承认是她偷梁换柱了? 那样,侯府想包容大夫人,不愿意休妻,都要被人笑话了。 正因为这个局难解,侯爷和老夫人连催了两回。大夫人都没有说话。 一边是毒杀沈侧妃的凶手,一边是休妻。 哪一个她都承担不起。 清韵站在屏风处看着,并未迈步进去,屋子里人太多。显得拥挤了,还不如站在外面看热闹的好。 大夫人没说话,刑部尚书就望着侯爷了,一脸为难道,“尊夫人一直不说冰颜丸从何处得来。这案子没法继续查下去,冰颜丸从忠义伯府大太太手里就一分为二,卫国公府和成国公府都洗脱了嫌疑,我只能依照大锦律法将尊夫人和忠义伯府大太太带回刑部问案了。” 一听要去刑部,忠义伯府大太太就急的跳脚了,刑部那可不是好去的,一旦进了刑部,那名声就毁差不多了,她望着大夫人,恨不得去掰开她的嘴了。“你倒是说啊,冰颜丸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你在冰颜丸里下毒要害我?!” 忠义伯府大太太急,大夫人更急,恨不得骂一声猪脑子了,她没事下毒害她做什么,她咬了牙道,“我没有在冰颜丸里下毒,我若下毒了,我不得好死!” 发誓? 清韵笑了。这时候发誓可没有用,如果誓言能作为证据,证明一个人是清白的,那大锦朝每一个大牢都是空荡荡的。 刑部尚书无语了。问她冰颜丸从哪里来的,她死活不说,发誓顶屁用啊,他望着侯爷道,“我不知道尊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尊夫人这样。我们没法查案了,如果查不到冰颜丸出处和作案动机,那沈侧妃被毒杀一案,和尊夫人就脱不了干系了。” 侯爷眸光冷凝,看着大夫人的眼神,带了些恼火,“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冰颜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大夫人咬紧唇瓣,额头有涔涔冷汗。 清韵站在屏风处,伸手摸着沐清凌绣的屏风,一脸的闲情逸致,要是有个凳子,再加一盘瓜子就更好了。 忽然,她云袖被拽了一下。 清韵瞥头就见到沐清柔站在一旁,她绣着兰花的云袖正被她拽的紧紧的,有了些褶皱。 她罩着天蓝色面纱,看不清脸,但眼睛通红,泪眼婆娑,眸底盛满了晶莹泪花,像是两汪清泉,涓涓而流,润物无声。 她声音也前所未有的软,带着祈求和期盼道,“三姐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跟她说? 清韵心下好笑,不用出去,她也知道沐清柔要跟她说什么话,大约是要她主动跟刑部尚书还有右相承认冰颜丸是她送给大夫人的。 这样一来,既能把冰颜丸的事转移到宁太妃身上,把案子续上,又能帮大夫人遮掩下她偷梁换柱的事,她这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呢。 只是,她以为这样示弱装可怜,她就会傻乎乎的冲上去给大夫人做挡箭牌? 她没那么伟大舍己为人好么。 且不说,以前她们母女对她诸多欺凌,就是关系还不错,她也不会帮着做伪证好么。 清韵把云袖拽回来,用力大了些,撞到了屏风,哐当一声传来。 正堂里,不少人都回了头。 清韵脸颊微微红,像是蜿蜒雪山上,夕阳余晖照射,美的不似人间景致。 她迈步上前,跟帮着扶住屏风的刑部官兵道谢。 刑部官兵连忙道,“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说完,心底就道:这姑娘是谁啊,长的这么好看,声音也好听,听得他骨头都酥了,有些飘飘然。 侯爷看着清韵,问道,“怎么站在屏风处?” 清韵讪笑两声道,“女儿听说刑部来侯府查案,有些好奇,又怕打扰刑部尚书大人查案,就站屏风处听着,没想到撞到了屏风,打扰了……” 身后,沐清柔有些咬牙切齿。 她是故意的! 故意撞到屏风,引起大家注意,然后进屋,好不再搭理她! 沐清柔心底那叫一个后悔啊,她要是知道冰颜丸被人下了毒,她说什么也不会做偷梁换柱的事,结果帮她挡了煞,娘却倒霉的被人围着质问。 想到清韵,沐清柔脸更是沉的厉害。 以前她不知道清韵会医术,拿些寻常养身药丸换下冰颜丸,她吃了说没效果,还不小心把冰颜丸给毁了,她还沾沾自喜,觉得没了后顾之忧。 她根本就知道那药丸不是冰颜丸! 指不定冰颜丸里的毒就是她偷偷指使镇南侯府暗卫下的! 越想,沐清柔就越认定这就是事实真相。 那边,侯爷问完,大夫人依然不说话,老夫人也怒了,再一次问道,“冰颜丸到底从何而来?!” 刑部尚书和右相面面相觑,难不成冰颜丸里的毒真的是安定侯夫人下的,可她为什么要毒杀忠义伯府大太太呢? 而且,就算要毒杀忠义伯府大太太,也犯不着用冰颜丸这么珍贵的药丸吧,寻常糕点,胭脂水米分也足够了,这样的杀人成本太大,而且一查就查到她身上,过于愚蠢了些。 老夫人问完,右相站了起来,刑部尚书也跟着站了起来,望着侯爷道,“沈侧妃被毒杀一案,事关重大,尊夫人迟迟不说冰颜丸从何而来,我只能带她回刑部问案了,另外,我要先跟侯爷说声对不住了,刑部问案,必要时候会用到刑罚,如果伤到尊夫人……” 刑部尚书事先打招呼,是存了警告大夫人的念头,她在侯府里,可以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一旦带回刑部,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那他只能动用刑罚来逼问甚至逼供了。 只是安定侯府背后有江家和镇南侯府撑腰,还有大夫人的女儿是将来的二皇子妃,甚至可能是未来皇后,刑部尚书也不敢得罪,只是查案是他职责所在,不少人盯着呢,所以事先打了招呼,侯爷同意了,将来出了什么问题,比如用刑伤了身子,得了什么后遗症,他恕不承担。 侯爷也知道给刑部尚书添麻烦了,他能这么说,已经是给他脸面了,他哪还能不识时务,“是我安定侯府给刑部添麻烦了,刑部依照国法办案,我无话可说。” 刑部尚书心下一松,然后脸色一冷,吩咐道,“带安定侯夫人回刑部问案!” 刑部几个官兵顿时身子一凛,走了过来。 大夫人这回是真怕了,她以为侯爷会为了侯府颜面护着她的,她急道,“我没有在冰颜丸里下毒!” 这句话,她都说了四五便了,一个字都没换过,谁要听啊? 官兵要过来抓大夫人,那边沐清柔冲了过来,挡在大夫人跟前,愤愤道,“不许抓我娘,我娘没有在冰颜丸里下毒,冰颜丸是她的!” 她抬手一指,正好指着清韵。 清韵一脸无辜,双眸清澈明亮,还带了些懵懂不知,“冰颜丸怎么就成我的了?我只得过两盒冰颜丸,还是宁太妃托若瑶郡主送来的,我吃了一粒,其他的就不小心被茶水给拨脏了,我让丫鬟埋了,这事大家都知道。” 沐清柔气的咬牙,她要说话,被大夫人拽了一下。 大夫人眼神冰冷,扫向清韵的眼神就跟冰刀似地,凌厉无比。 清柔孝顺,她不可能坐视她被带去刑部,甚至被施加酷刑,她要是说出实情,传到皇上耳朵里,肯定会以她德行有亏,收回她和二皇子的赐婚圣旨,那清柔的下半辈子就毁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大夫人咬了咬牙,豁出去道,“那冰颜丸确实是清韵的,是宁太妃托若瑶郡主送来的。” 第三百零三章 踹翻(二更) 清韵眸底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老夫人脸冷如霜。 她之前就有怀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堂堂侯夫人,竟然觊觎别人送给清韵的东西,还偷梁换柱,她自己吃,祸害自己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敢拿去送人,简直把侯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清韵站在那里,眨着一双琉璃般璀璨的眼睛,有些不明白的问道,“是母亲偷偷换下了宁太妃送我的冰颜丸?” 大夫人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恨不得掐死清韵了。 她多想这事大家知道了,放在心里就好,就算给安定侯府一个面子,大家装作不知道,只要知道冰颜丸是宁太妃送的不就行了,她非得要挑破这层窗户纸! 清韵耸肩轻笑,她们母女把她想的太伟大了,她都有些羞涩了,她怎么可能为了侯府颜面就顺着她们的话往下说呢,简直异想天开啊。 刑部尚书和右相夫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没想到沈侧妃被毒杀一案,竟然还涉及一桩偷梁换柱的案中案,难怪安定侯夫人只说冰颜丸她没有下毒,却始终不肯说冰颜丸从何处得来的,当家主母做出这样的事,她哪有脸说啊? 侯爷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般,怒不可抑。 还有随行来的几位贵夫人,都唏嘘不已。 这样掉身份的事,安定侯夫人竟然也做的出来,也忒不要脸了吧? 可怜沐三姑娘被人欺负了,都还不知道。 然而,很快,几位贵夫人就不说话了,因为沐清柔指着清韵道,“你医术超群,不可能分辨不出养身丸和冰颜丸,你是故意装不知道的!” 清韵望着她。好笑道,“我确实知道那不是冰颜丸,只是寻常药丸,但我没想到是被母亲偷偷给换了!” “那时候安郡王和逸郡王都要娶我。为我要死要活,被皇上罚了,宁太妃送我冰颜丸,要我进宫给安郡王求情,一个差点要逼死我的人。忽然示好,我只会忐忑不安,而不会有半点高兴,看到假药丸,我只以为她是逗我开心,以为我不识货,就随便糊弄于我,我要是早看到药丸,再去宁王府见她,我说什么也会把冰颜丸还给宁太妃。而不是答应进宫帮安郡王说情,最后连累楚大少爷被罚抄大锦律法,可那会儿已经为时已晚了,我一盏茶泼了泄愤,这事便算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我敢拿着假药丸上门质问吗,药丸进了侯府,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了,根本就说不清了。再说了,我有更多比冰颜丸更好的养颜美容的药丸,我会在乎那几粒冰颜丸?不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屋子里很安静。清韵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响亮。 她面容姣好,笑颜如花清艳,侬音婉转如莺啼,又像是一颗颗浑圆玉珠落在青玉盘上,十分动听。 所有人的眸光都看着她,尤其是那几位贵夫人。看了清韵之后,又面面相觑。 方才沐三姑娘说什么来着? 她手里有更多比冰颜丸更好的养颜美容的药丸,她不稀罕几粒冰颜丸,是不是真的啊,是不是啊? 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她们都恨不得开口询问了。 贵夫人们面面相觑,刑部尚书和右相也在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案子最后竟然绕回了宁王府,冰颜丸是宁太妃送给沐三姑娘的,沐三姑娘根本就没见到冰颜丸,就被安定侯夫人偷梁换柱给换走了,如此费尽心思换来冰颜丸,她不可能下毒毒害忠义伯府大太太,不然追查下去,就跟今日一样,会抖出她偷梁换柱的事,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安定侯夫人的嫌疑排除了,沐三姑娘根本没有嫌疑,那只能去找宁太妃查案了? 宁太妃之上,可就是太后了…… 这案子还怎么查啊? 刑部尚书头大了,这是什么破案啊,这么绕。 到这里,右相已经不关心是谁害死了沈侧妃,因为他知道在往上查,也查不出来什么,最多死一两个顶罪的,他只想知道他夫人脸上的红疹能不能除掉。 右相不想耽误时间了,他望着清韵道,“沐三姑娘,内子和沈侧妃都服用了冰颜丸,沈侧妃已经中毒死了,内子她……” 清韵望着右相道,“右相夫人病情比沈侧妃轻很多,至少还要四天时间供刑部查出幕后下毒凶手,下毒的人一般都有解药,右相不必过于担心。” 清韵这么说,右相也无话可说,那冰颜丸原本是要毒杀沐三姑娘的,她是最迫切想要找到下毒真凶的。 以沐三姑娘的医术,冰颜丸要是真到她手里,反而不会有事,就因为安定侯夫人太贪心,才惹出来这么多事。 右相看侯爷的眼神,带了些责怪,管不好夫人就算了,你倒是管管女儿啊。 侯爷一张脸,像是被人连扇了几巴掌似地,他怎么劝清韵,清韵说的对,找到幕后下毒之人,就没事了。 侯爷不说话,右相敛了敛眉,和侯爷告辞。 几位贵夫人要是要走的,看着忠义伯府大太太要走,老夫人唤住她道,“你先别走。” 忠义伯府大太太只好留下了。 侯爷送其余人离开。 他们一走,大夫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道,“娘,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 老夫人赫然一笑,打断她,望着忠义伯府大太太道,“我侯府为什么休妻,你也清楚,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我这就让人把当年大夫人的陪嫁单子翻出来,一会儿帮着大夫人把东西收拾一番,一并领回忠义伯府去吧,我安定侯府要不起这样没脸没皮的当家嫡母。” 说完,老夫人抬了手,孙妈妈就扶她回屋歇息。 大夫人面如死灰,没等老夫人站起来,她就扑过去要抓老夫人的脚。 老夫人一屁股坐了回去,许是用力太大,屁股坐疼了,她脸一青,脚一抬,十分剽悍的把大夫人踹翻了。 那一幕,看的清韵目瞪口呆……303 第三百零四章 解药 从春晖院出来,清韵还在回味那一幕。 老夫人在她眼中是一个以侯府为重的人,为了侯府,能牺牲一切,以前大夫人也没少坑侯府,为了侯府颜面,她是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大夫人当着刑部尚书和右相大人还有几位贵夫人的面把侯府脸面丢了之后,她会气成那样,完全不顾端庄和蔼的身份了。 就冲老夫人那剽悍的一脚,把大夫人踹翻的力道,再活二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清韵迈步朝前走,她脚步轻灵,再加上天气清爽,心情格外的好。 喜鹊跟着身后,她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但有些担忧道,“五姑娘苦苦哀求老夫人,老夫人会不会心软啊?” 清韵斜了她一眼,笑道,“老夫人那一脚,就是她的态度。” 要是老夫人有那个力气,她估计恨不得一脚把大夫人踹出侯府了,怎么可能会心软呢? 大夫人是注定要被休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冰颜丸的事。 虽然冰颜丸没有害到她,反倒帮了她不小的忙,但别人有心害她是事实。 那冰颜丸是太后交给宁太妃,让宁太妃赏赐给她的,是太后下毒要她的命呢,还是宁太妃下的毒?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她很清楚,冰颜丸的事最后会不了了之,窝囊啊。 尤其沈侧妃死在冰颜丸下,宁太妃还派人来告诉侯府,怪侯府和她见死不救,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面? 再说刑部尚书和右相大人被侯爷送出府,侯爷作揖。红着脸道,“我管家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是挺见笑的,可是刑部尚书和右相大人都笑不出来。 刑部尚书还好说,毕竟刑部还积攒了不少未破的悬案,多一件也无妨,可背后下毒之人要是查不出来。右相夫人就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没有解药,右相夫人会死啊。 生死关头,谁有心情管别人家的破事。 刑部尚书翻身上马。右相大人叹息一声,进了软轿。 放下轿帘之前,他还看了侯爷一眼。 侯爷也知道这是一桩无疾而终的案子,右相所有的希望都在清韵身上。可清韵的态度是希望刑部能侦破案件,他也希望毒杀他女儿的凶手能落网啊。 绕了一圈。两位大人连午饭都没吃,也没那个心情吃了,又转道去了宁王府。 越国公府大太太她们就没有去了,本来还存了看热闹的心。这会儿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不过是两桩作茧自缚的案子罢了,要说这沐三姑娘还真是神人,谁算计她谁倒霉就算了。偏偏她还不知道,像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一般。 在宁王府前停下轿子。正好遇到回京的宁王。 宁王脸色有些哀痛,虽然他对沈侧妃没什么感情,是宁太妃硬逼着娶的,可到底给他生儿育女过,忽然死了,还是被人毒死的,宁王不悲痛恼怒才怪了。 见了宁王,刑部尚书在心底一叹,道,“王爷请节哀,逝者已矣,莫要悲痛伤了身子。” 宁王轻点了下头,望着刑部尚书道,“我听下人说,侧妃被毒杀一案交给你查,可查到什么了?” 刑部尚书脑袋隐隐做疼,他道,“我和右相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宁王请他们进府,边走边说。 刑部尚书就把案子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然了,前面都不是重点,重点在安定侯府。 “冰颜丸是宁太妃托若瑶郡主送给沐三姑娘的,但冰颜丸只在沐三姑娘的丫鬟手里过了一遍,就被偷梁换柱了,才有后面这么多事,”刑部尚书嗓音有些飘。 这桩案子极有可能是宁太妃和太后毒杀沐三姑娘不成,沈侧妃和右相夫人做了替死鬼啊。 宁王脸色冰冷,他望着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重重的点了下头,有些欲哭无泪道,“王爷,这案子查到这里,我也知道不能再往下查了,可右相夫人还等着解药救命呢。” 人家宁太妃和太后都正大光明的赐死过沐三姑娘了,下毒杀她,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宁王也很为难,宁王妃能在诸多迫害下,保住腹中胎儿,都是清韵的功劳,对宁王来说,清韵被人毒杀,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忙找出凶手。 可偏偏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他就想不明白了,沐三姑娘碍着安郡王什么事了,一定要她的命呢? “随我进府吧,”宁王冷了脸道。 一行人直接去找宁太妃。 宁太妃神情哀痛,见刑部尚书来,她连忙站起身来,有些迫切的问道,“找到下毒真凶了吗?” 刑部尚书嘴角动了动,道,“沈侧妃服用的冰颜丸是太妃您托若瑶郡主送给沐三姑娘的……” 宁太妃身子一晃,脸顿时惨白如纸。 大家都是明眼人,要是冰颜丸没问题,宁太妃可能是这样的神情吗? 可是下一秒,宁太妃就捶足顿胸了,大体是后悔她不应该送冰颜丸给清韵,让她有机会在冰颜丸里下毒,最后害了沈侧妃。 这么说,也能解释的过去为什么宁太妃脸色刷白了,但是……谁说毒是沐三姑娘下的? 沈侧妃之死,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这些话,刑部尚书不好说,宁王就道,“太妃慎言,沐三姑没有在冰颜丸里下过毒。” 宁太妃愣怔住,“不是她吗?” 宁王就道,“太妃送的冰颜丸,根本就没有到过沐三姑娘手里,就被安定侯夫人拿走了,最后送给忠义伯府大太太,又几经周转,才到侧妃手里,和沐三姑娘无关。你不能污蔑人家清誉。” 宁太妃一张僵硬变青,她看着宁王,又看向刑部尚书和右相,“你们是怀疑我要毒杀沐三姑娘,还是在怀疑太后?” 刑部尚书连忙道,“不敢。” 宁太妃赫然一笑,“不敢?你们上门来。不就是来质问我的吗。那冰颜丸是太后让我代为赏赐给沐三姑娘的,因为她下懿旨赐死沐三姑娘,心中有愧。又放不下脸面,我才托若瑶带去给沐三姑娘的!” 果然,还是牵扯上了太后。 刑部尚书快哭了,他望着右相了。这案子还怎么查啊? 右相也头疼的紧,神情疲惫。他看向宁王,“王爷……” 宁王也知道右相和刑部尚书的难处,让右相放弃查案,就是放弃右相夫人的命。任是谁都做不到,他道,“侧妃已经死了。断不能让右相夫人也遭受迫害,进宫找皇上吧。只有皇上能救右相夫人了。” 说完,他就转了身,事关沈侧妃和宁太妃,这案子还得他去请皇上查最合适。 就这样,一行人又进了宫,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听小公公禀告宁王求见。 皇上点头道,“让他进来。” 宁王就和刑部尚书还有右相进了御书房,皇上看着宁王,道,“朕猜你这两日也该回京了,听闻沈侧妃是被人毒杀的,务必要查出下毒凶手,朕不希望你也出事。” 宁王心中感动,他看着皇上,道,“皇上,臣进宫找你正是为了侧妃被毒杀一案。” 皇上怔了下,“找朕?” 宁王轻点了下头,把冰颜丸的事说与皇上听,皇上眉头凝紧,眼神晦暗不明。 宁王说完,右相就跪了下来,“求皇上救内子一命。” 皇上站了起来,道,“在这里等朕。” 说完,他就迈步走了,孙公公赶紧追上去。 皇上龙行虎步到了永宁宫。 殿内,太后正闭目养神,丫鬟在帮她捏肩捶背。 有太监上前,道,“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摆手道,“告诉皇上,哀家没心情见他。” 太监看着走过来的皇上,缩了缩脖子,退后几步。 皇上看着太后,道,“都退下去。” 这时,太后才把眼睛掀开,见皇上脸色不好看,她脸色也差了。 皇上上前两步,道,“太后当真一定要沐三姑娘的命不可?” 太后眉头紧锁,她还以为皇上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来的,没想到是为了沐三姑娘,还一张嘴就质问她,她最近都没见过沐三姑娘,什么时候要她的命了? 太后望着皇上,十分不悦道,“安郡王和逸郡王胡闹,哀家是曾经下懿旨赐死过沐三姑娘,懿旨已经收回了,皇上还想哀家怎么样,亲自去给沐三姑娘赔礼道歉吗?!” 皇上赫然一笑,“太后的赔礼道歉就是在赏赐给沐三姑娘的冰颜丸里下毒?” 太后脸色一变,手边一盏茶,直接就给打翻了。 “在你眼里,哀家就是那么龌蹉的人吗?!”太后怒不可抑。 皇上冷不丁一笑,“沐三姑娘的事,太后几时高尚过?钦天监吗?” “你!”太后气的嘴皮都哆嗦,“钦天监的事,哀家不否认,但给沐三姑娘下毒一事,皇上给哀家说清楚!” 皇上没有说话,孙公公上前,把冰颜丸的事说了一遍。 太后眉头紧锁,冰颜丸她是赏赐给沐三姑娘过,那是宁太妃劝她赏赐的,她心疼安郡王受罚,想沐三姑娘帮着说几句软话,她答应了。 难道是宁太妃在冰颜丸里下毒了? 她这不是陷她于不义吗?! “传宁太妃进宫见哀家!”太后冷了声音道,看皇上的眼神格外的失望和愤怒。 皇上眉头微皱,这些年太后在他跟前极少遮掩,要真的是她下的毒,他冷脸追问,太后不会不承认。 没一会儿,宁太妃就来了,宁王走后不久,她就进宫了。 宁太妃进殿之后,太后就问道,“是你在冰颜丸里下的毒?” 宁太妃惶恐道,“太后,我没有在冰颜丸里下毒。” “真不是你?”太后拧眉。 宁太妃发誓道,“我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皇上看着她,眸光微冷道,“不要随便发誓,小心哪一天就变成真的了。” 宁太妃背脊一凉,眼神一虚。 皇上冷笑了,“什么时候太妃也学会自作主张了?” 宁太妃头皮发麻,但是认罪她是绝对不会认的。 她毒杀沐三姑娘不成,反倒毒死了沈侧妃,宁欣和昀儿会恨死她的,她也会沦为京都的笑柄,还有右相夫人…… 她不是不知道沈侧妃吃了冰颜丸,她根本就没往冰颜丸有毒上想过,因为沈侧妃中的毒,跟她下的根本就不一样,她知道几种毒素混在一起,毒性变了,有解药也没用了。 两条人命,她承担不起。 不然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是为了帮太后排忧解难才那么做的…… 宁太妃死不认罪,太后就道,“哀家没下毒,太妃也没有,这案子不查清楚,这黑锅和两条人命哀家岂不是背定了?让刑部彻查此案,查不出来,严惩不贷!” 太后话音未落,宁太妃脸就唰白了。 刑部问案,凡是碰过冰颜丸的人都会去刑部,到时候一用刑…… 宁太妃不敢想了,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太后气站了起来,“你!你为什么要毒杀沐三姑娘!” 为什么? 皇上笑了,不等宁太妃说话,他就笑道,“还用问为什么吗?太妃做什么,不是太后吩咐的,就是为了太后好,朕想,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尤其宁太妃跪在地上不说话,默认了皇上的话,太后气的胸口直起伏,几乎吼道,“谁让你自作主张杀沐三姑娘的?!” 宁太妃也不说话,只跪在地上哭,就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地,太后见了,更是恼火。 “还不把解药拿出来!”太后吼道。 宁太妃摇头了,“解药我有,但是右相夫人的毒跟我让人下的不一样,没法解了……” 说完,见太后恨不得杀了她,她忙道,“沐三姑娘或许有办法救右相夫人。” 皇上听得大笑,“宁太妃,你下毒要沐三姑娘的命,现在出了事,又指望沐三姑娘帮你去救人,你不觉得惭愧吗?那丫头没你想的那么好说话,就算她肯,宸儿也不会答应,冰颜丸的事,你们自己跟宁王还有右相解释吧!” 说完,皇上甩袖走人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朕丑话说在前面,不要找朕帮着求情说软话,朕谁也不帮!” 建章宫。 大皇子的寝殿。 书房内,楚北正在看奏折。 卫驰推门进来,站在一旁,把冰颜丸的事告诉楚北。 他说完,楚北什么表情都没有,拿起桌子上一张请帖,递给他道,“送安定侯府去。” 卫驰伸手接了请帖,翻开看了一眼,然后嘴角轻抽了,望着楚北道,“爷,这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第三百零五章 招摇 爷和沐三姑娘多熟了啊,他们这些个暗卫也没少往泠雪苑跑,都是熟门熟路的,有什么话,直接去通传一声不就行了,没必要这样正儿八经的写张请帖吧,这样一绕,还耽误时间。 可楚北让他去,卫风就得乖乖去。 骑马出宫,直接到安定侯府门前停下,然后翻身下马。 侯府守门小厮赶紧迎上前来,这人瞧着有些面熟,尤其是那身衣裳,像是镇南侯府暗卫穿的。 卫风把请帖送上道,“这是大皇子给府上三姑娘的请帖,邀请她明儿游花亭湖。” 小厮接了请帖,殷勤备至道,“一定送到。” 卫风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骑马走了。 小厮拿了请帖,赶紧禀告周总管,好安排丫鬟把请帖给三姑娘送去,周总管拿了请帖,若有所思,直接去了春晖院。 彼时,老夫人、二夫人,还有侯爷都在春晖院内。 不为别的,因为大夫人要死要活不愿意搬离侯府,沐清柔更是以死相逼。 帮大夫人收拾东西,好送归忠义伯府的事根本没法顺利进行。 他们三个聚集春晖院,正为了此事犯愁呢。 乍一听,大皇子邀请清韵游花亭湖,老夫人眉头拧紧了,好端端的,大皇子怎么想起来邀请清韵游花亭湖? 没多久他就要迎娶周二姑娘了,逸郡王还送了纳采礼来,这事也没解决,还有沈侧妃被毒杀一案,那冰颜丸原本是要杀清韵的啊。 这么多遭心事,一样也没解决。哪有心情游花亭湖啊。 侯爷看着请帖,嘴角挂了抹笑,心情愉悦道,“最近烦心事太多,清韵出去散散心也好。” 说完,便让丫鬟把请帖给清韵送来。 请帖送到清韵跟前时,清韵正抄写大锦律法呢。乍一听大皇子邀请她游花亭湖。她还以为听错了,下意识的抬了手,手里的笔一斜。好不容易抄好的一页律法就给毁了。 青莺站在一旁,眨着眼睛问道,“是大皇子邀请姑娘游湖,还是逸郡王邀请姑娘游湖?” “是大皇子。” 丫鬟声音清脆。吐字格外的清晰,一字一顿的。 怕清韵不信。赶紧把请帖送上。 清韵还真有些不信,等看到请帖,她嘴角抽了,这厮没吃错药吧。居然在这时候邀请她游湖。 清韵多看了请帖两眼,随即又笑了,恍如雨后初晴。一抹霞光,绚烂旖旎。 一夜安眠。 第二天清韵醒来时。她掀开纱帐,吓了一跳。 只见好几个丫鬟一溜烟站成排,手里端着锦衣华服,还有整套的头饰,玉镯玉佩,就连荷包都有八个备选的。 清韵嘴角微微抽,瞥了青莺几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青莺捂嘴笑道,“大皇子邀请姑娘游花亭湖,姑娘自然要盛装打扮一番了。” 清韵两眼上翻,道出一个叫人心酸的事实来,“你们几个不是觉得我没大皇子长的美吧?” 几个丫鬟连连摇头,“才不是呢,大皇子俊逸绝伦,京都没人比的过,可姑娘在大家闺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姑娘和大皇子走在一起,不知道要招多少人羡慕妒忌呢。” 清韵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笑道,“所以你们觉得我如果不盛装打扮,人家会笑话大皇子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几个丫鬟,“……” 丫鬟有些跳脚了,涨红了脸,恨不得举手发誓道,“奴婢们没有这样想过。” 清韵烟眉轻挑,道,“连玩笑都不能开了?” 姑娘是开玩笑的啊,几个丫鬟大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们昨晚密谈被姑娘知道了呢,吓死她们了。 见清韵要拿鞋,几个丫鬟忙伺候清韵穿戴。 洗漱过后,清韵坐到梳妆台前,秋荷帮清韵梳发髻。 秋荷的手极为灵巧,没一会儿,就帮清韵绾了个惊鸿髻,将挑好的头饰戴上。 很快,铜镜中就映照出一张精致的玉颜,薄施米分黛,额间点着清淡的梅花,清秀的脸庞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妩媚,勾魂摄魄。 “姑娘可真漂亮,”喜鹊惊艳道。 吃了早饭,清韵便带着丫鬟出了门。 刚走到春晖院前,就见沐清芷、沐清雪两个走出来。 瞧见清韵,两人眸底均闪过一抹羡慕妒忌,要换做以往,她们会酸清韵两句。 自打沐清柔伤了脸后,她不敢针对清韵了,这两个以沐清柔马首是瞻的就更不敢在清韵跟前颐指气使了。 尤其现在侯府要休了大夫人,未来侯府当家做主的是二夫人啊。 二夫人被赏赐给侯爷时,皇上叮嘱她教清韵规矩礼仪,可以说,二夫人就是清韵的人。 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得罪清韵了。 这不,沐清芷迎上来,夸赞道,“三妹妹今儿打扮的真漂亮。” 从来在沐清芷的嘴里只听到损的,乍一见她笑脸相迎,还夸赞她,清韵觉得浑身不对劲,只觉得胳膊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你失势时,拼了命的踩你,得势时,可劲的巴结讨好你的人,她们是不是觉得她记性格外的差啊,还是她心大到,别人奉承她两句,前尘往事就既往不咎了? 清韵看着沐清芷,她随手将耳际一抹碎发勾在耳朵上,笑道,“二姐姐今儿早上吃了不少蜜吧,以前的你,应该说山鸡再怎么打扮都变不成凤凰才对。” 沐清芷的脸顿觉尴尬,知道清韵记着以前的事,她忙道,“以前是我嘴欠,得罪……” 她话还没说完,清韵抬手打断她道。“以前的事,我改日在慢慢回想,今儿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二姐姐和四妹妹时间了。” 说完,她迈步往前走。 身后,沐清雪和沐清芷望着她,两人一个扭绣帕。一个咬唇瓣。脸上都带了些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委屈。 喜鹊回头看了一眼,将两人神情一览无余,不由得在心底鄙夷。以前对她家姑娘冷嘲热讽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会有今天,现在知道对她家姑娘示好了?晚了。 清韵迈步上台阶,进了春晖院。走了没几步,就见孙妈妈扶着老夫人走出来。 老夫人走的脚步很快。脸色却很难看,愤怒之色不加遮掩。 怕挡路耽误老夫人的事,她退站到一旁。 老夫人匆匆忙往前走,周梓婷却站到她跟前停下了。 “出什么事了?”清韵问道。 周梓婷轻轻耸肩。笑道,“除了大夫人,还能有什么事。大夫人死活不愿意离开侯府,要和五表妹还有阳哥儿在一起。闹了一夜,外祖母没理会她,方才丫鬟来报,说外祖母和舅舅不答应,她就上吊自尽,把外祖母气坏了。” 清韵无语了,大夫人是不是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了些,她以为以死相逼,侯府就会妥协了? 心中好奇大夫人是怎么作死的,清韵也跟去了紫檀院。 还没进院子,就见红绸和红袖两个把沐清柔扶了出来,沐清柔一个劲的挣扎,红绸和红袖两个吃了不少苦头。 路过时,沐清柔一边挣扎,一边还对着清韵叫嚣,“我要你不得好死!” 喜鹊和青莺两个气的脸都青了。 敢咒姑娘不得好死,你才不得好死呢! 清韵要进院子,那边有丫鬟过来,道,“三姑娘,大皇子来了。” 清韵轻翻一眼,怎么来这么早,这不是耽误她看热闹吗? “让他等会儿,”清韵说着,迈步要往紫檀院走。 周梓婷见了,嘴角都在抽,三表妹也太任性了些吧,大皇子邀请她游湖,都到侯府门前了,她为了看热闹,就要大皇子等着,也太不妥了吧? 两丫鬟也拉住清韵道,“姑娘,咱们还是先去游湖吧,绿儿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她肯定在紫檀院看热闹,听她说也是一样的。” 清韵看了看紫檀院,颇有些不舍的把脚步收了回来,心里积了事,游湖也难尽兴啊。 可丫鬟不放手,她也不好挣脱开去看热闹,到底楚北邀请她比看大夫人上吊重要些。 要是楚北知道她为了看大夫人上吊,就让他等着,非得气死不可。 清韵依依不舍的转了身。 青莺和喜鹊亦步亦趋的跟着。 清韵走的不快,她走到二门处时,就听身后有动静传来。 正要回头呢,就听青莺道,“姑娘,你看,是大夫人!” 清韵回头,就见大夫人被绑着,嘴里塞着东西,两个粗壮婆子拽着她往这边走。 走近了些,清韵就发现捆大夫人的正是白绸,估计是她要上吊自尽的那一根。 在一堆人中,有一抹浅绿色,正是绿儿。 瞧见清韵,绿儿拎着裙摆跑了过来,有些撒娇道,“姑娘,奴婢也想跟去花亭湖玩。” 青莺抬手戳她脑门,嗔骂道,“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还想跟着姑娘出门玩!” 绿儿轻吐了下舌头。 喜鹊就问道,“大夫人怎么被绑了?” 绿儿身子一凛,有些得意道,“昨儿青莺姐姐说老夫人剽悍,我今儿见到的老夫人才叫剽悍呢。” “快说啊,怎么个剽悍法?”青莺催道。 绿儿咯咯笑了两声,跟着清韵往前院走,一边倒豆子,将大夫人上吊一事娓娓道来。 大夫人要上吊自尽,老夫人知道后,就赶去了紫檀院。 她进屋时,大夫人已经站在圆凳上了,白绸穿过悬梁,系了结。 沐清柔抱着她的腿,要她不要上吊,丫鬟们也拉着大夫人。 老夫人进屋之后,当即吩咐红绸和红袖把沐清柔拉开,送回芙柔苑。 然后便冷眼看着站在圆凳上的大夫人,“现在没人阻拦你上吊了,怎么还不蹬掉凳子,是要我帮你不成?!” 大夫人说她把休书撕毁了,她还是侯府当家主母,她就算是死了,清韵她们也要给她守孝三年。 老夫人当时气的嘴皮都哆嗦,朝大夫人走过去,一脚踹掉了圆凳,道,“我倒要看看你死了,会不会有人给你守孝!” 当时,大夫人脖子挂在白绸里,圆凳被踹掉,她就挣扎了。 不少丫鬟脸都吓白了,虽然大夫人死有余辜,不过看人上吊还是很可怕。 只是,没一会儿,白绸就断裂了,大夫人也摔在了地上,原来白绸缎被剪过,大夫人根本就没想真死。 老夫人当时恨不得让丫鬟活活勒死大夫人了。 最后一咬牙,让人把大夫人绑了,直接送回忠义伯府去。 绿儿说完,青莺就呲牙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被休就够丢脸了,自己走出府好歹还有两分颜面,非得要被人捆着出去才罢休呢,活该。” 绿儿看着清韵道,“大夫人本来是打算自己走的,但是有个条件。” 都被嫌弃的要休了,她还有脸提条件呢,喜鹊好奇道,“什么条件?” 清韵笑了,“那条件是要我给五姑娘治脸吧。” 绿儿点头如捣蒜,“就是这条件,侯爷没答应,甩袖走了,然后大夫人就闹上吊……” 清韵抬头看了眼天空,大夫人对沐清柔当真是宠溺至极,都被休了,还一心记挂着她脸上的伤疤,可是她不了解父亲。 她偷梁换柱,换走她的冰颜丸,若她不会医术,侯爷或许会感激她阴差阳错救她一命,算是将功补过了,但她会医术啊。 她犯错在前,没有跟她赔礼道歉就算了,还要她医治沐清柔的脸,她可没有欠她们母女什么,况且她当初都撂下狠话了,要她给沐清柔治脸,她会和侯府断绝关系。 父亲可能会为了一个让侯府颜面丢尽的女人,为难她吗? 她还以死相逼,一个连自己死活都能拿来威胁别人的人,她以为别人会在乎她的死活吗? 真是可笑。 清韵迈步上台阶,然后傻眼了。 只见侯府大门前,楚北骑在一匹油毛顺华的骏马上,正望着她,俊美绝伦的脸上,一双凤眸,温柔而深情。 注意,侯府大门前,只有楚北一人一马。 不说暗卫了,马车也没有。 清韵东张西望,然后看着楚北,“你邀请我游湖,马车呢?” 话音刚落,清韵只觉得身子一轻,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马背上,被楚北揽在怀里了。 耳畔是他的醇厚笑声,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颈脖子出,有些痒痒的。 “共乘一骑,才够招摇。” 第三百零六章 孝女 楚北话音未落,马已经往前跑了。 身后,青莺几个傻眼了,大皇子骑马带姑娘游湖,她们怎么办啊?! 马跑的有些快,风从脸颊刮过,让没有骑过马的清韵,有些不适应。 好在没一会儿,速度就慢了下来。 清韵眼睛微微眯起,扭头瞪着楚北道,“我虽然没有出过几次门,却也知道你现在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去花亭湖的!” 楚北低笑,摸着清韵的脸颊道,“确实不是去花亭湖的,这会儿时辰尚早,我打算在游湖之前,先游街。” 游街? 游你妹的街啊! 游湖就够招摇的了,他骑马带她,她也忍了,他倒好,还要骑马带着她在京都闹事转几圈,他这是嫌弃大皇子邀请沐三姑娘游花亭湖这样的八卦消息传的不够快,要推波助澜一翻才安心呢。 有这么心急的吗?! 清韵忍不住爆粗口了,她磨牙道,“你不知道吗,秀恩爱分的快!” 人家秀朋友圈秀个内宅就算了,他还在大街上秀,说好的古人含蓄呢,他的含蓄是不是落在皇宫没带出来,咱回去取行吗? 清韵的话,楚北听得不是很懂,只能大约明白,而且清韵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他不在意,他笑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够招摇,御史不敢弹劾我。” 清韵哭笑不得,“整个大锦朝,希望被御史弹劾的,估计只有你一个了。” 她是楚大少爷的未婚妻,大皇子则即将迎娶右相府周二姑娘。 虽然有流言说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但到底没人证实,朝廷没有颁布告示,大家只会当做流言看,那她和大皇子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现在共乘一骑,如此招摇的穿街过道。秀恩爱秀的她脸皮蹭蹭蹭的往厚了长。 要是那些御史大人还装作没看见,不弹劾大皇子和她,那大皇子要娶她,御史大人也只能闭嘴了。 要是御史弹劾他们。那就把大皇子是楚大少爷的事抖出来,其实抖出来也没事。 虽然皇室忌讳双生子,要处死一个,可现在双生子中一个已经出事了,都是做父母的。知道儿女在他们心中的分量,皇上死了一个儿子,已经够悲痛的了,他们敢上奏皇上,要皇上再处死另外一个儿子吗? 借他几百个虎胆,也没人敢好么。 双生子的事抖出来,楚北没事,有事的是皇后和镇南侯府,欺瞒之罪,有点重。 不过楚北以大皇子的身份回京都这么多天了。兴国公和安郡王还没把这事闹大,显然有所顾忌,所以不足为虑。 现在重要的是右相府周二姑娘。 宁太妃和太后拥护安郡王,却一再的要她的命,然而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矛盾,应该是她的存在,威胁到了安郡王。 他们不会答应大皇子娶她,所以肯定会强加阻拦。 现在不同了,宁太妃在冰颜丸里下毒害她,毒死了沈侧妃。现在右相夫人身上还带着毒,太医们医治不了,只有她还有几分希望。 她要是不医治右相夫人,那她十有八九会和沈侧妃一样活活疼死。 她见死不救。固然有错,但情有可原,毕竟大皇子是楚大少爷,是她未婚夫,没道理周二姑娘嫁给她未婚夫,她要守寡。还不许她动怒,使小性子,不给人治病。 右相就算怪她,也只会在心底,明面上,害死他夫人的,是宁太妃。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宁太妃和右相没法交代。 还有宁太妃给她下毒一事,她也会捅出来,逼宁太妃给她赔礼道歉。 宁太妃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她嫁给大皇子的事,她和兴国公,还有安郡王和太后他们就算不同意,也只能忍着了,谁让他们有求于她了。 想当初她知道大夫人换了宁太妃送她的冰颜丸,她还愤愤不平,想去找大夫人对峙。 是楚北阻拦了她一下,她才打消了念头。 清韵走着神,忽然脑袋被楚北摁了下,然后身子左侧。 前面,有人朝他们丢水果。 清韵抬头,就见到逸郡王和明郡王骑马过来,两人眼睛睁圆,尤其是逸郡王,脸上几乎写了非礼勿视四个字。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有你们两个这样卿卿我我,共乘一骑招摇逛街的吗?!”逸郡王狠狠的咬着果子道。 楚北望着他,笑问道,“碍着你吃果子了?” 逸郡王吐着果皮道,“那倒没有,就是看着有些羡慕妒忌,有些牙痒痒,有些想抽你,这样招摇过市的事,我居然没有做过,我现在骑马都觉得怀里没有个姑娘,都别扭了,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想强抢民女的冲动,快控制不住了。” 他说着,有好几个姑娘往这边揍,那小眼神,含羞带怯,面似芙蓉,像是在说:郡王爷抢我啊。 逸郡王,“……” 姑娘就算了,还有上了年纪的风韵犹存的大娘,你们过来凑什么热闹,他说的是强抢民女,不是抢大娘啊! 明郡王趴在马背上,几乎要笑疯了。 清韵憋笑,憋的脸都僵硬了。 很快,明郡王就笑不出来了。 逸郡王手搭在明郡王肩膀上,问道,“有那么好笑么,让我也乐一个呗?” 明郡王登时不笑了,连忙摇头道,“一点都不好笑。” 他再笑,估计这货要把大娘丢给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清韵捂嘴笑,楚北看着她,笑道,“想笑就笑,别憋坏了。” 声音醇洌如酒,又像是远山晨钟暮鼓,光是听声音,就叫人脸红了。 阳光之下,清韵肤白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泛着莹莹光泽。 听着楚北的说话声,她脸上带了抹羞红,更添了三分娇媚可人。 两人静坐在马背上,仿佛一对璧人,不知道多少芳心碎了一地,真真是羡煞旁人。 不远处,白玉拱桥上,安郡王骑马驻望,神情晦暗难测。 二皇子骑马走近,勾唇浅笑道,“机关算尽,全是给他们两做了嫁衣裳。” 安郡王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二皇子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莫非还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二皇子握着缰绳,抬眸望天,嘲弄一笑,“我除了坐山观虎斗,安郡王觉得我还有机会和你,和大皇子一争高低吗?” 安郡王赫然一笑,他很清楚二皇子是潜在的敌人,但大皇子不除,他一日没有机会和他争斗。 他笑道,“慧净大师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二皇子觉得是沐五姑娘,还是沐三姑娘?” 二皇子的脸,缓缓变青,他望着安郡王,拳头攒紧,手背上有一道道青筋。 安郡王大笑一声,掉转马头,往前跑去。 他下了桥,有暗卫守在那里,安郡王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暗卫。 暗卫接了纸条,便骑马走远了。 右相府,正堂。 右相夫人和右相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小厮将楚北和清韵共乘一骑的事禀告他们知道。 右相听得叹息一声,大皇子和沐三姑娘如此招摇,是铁了心不愿意娶瑜儿了啊。 右相夫人就脸沉如霜了,有些咬牙切齿道,“他们欺人太甚!” 门外,周瑜姑娘正要进屋,听到右相夫人这话,她咬紧了唇瓣,眼眶通红。 丫鬟站在一旁,有些愤愤不平道,“岂止是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把姑娘的脸面放在地上狠狠的践踏,没他们这样羞辱人的!” 周瑜姑娘手抓着木头,指甲狠狠的抓着,只听屋内右相道,“你不要指望宁太妃请动沐三姑娘来给你治病,要是能请的动,沈侧妃就不会死了。” 右相夫人望着右相道,“沐三姑娘医术是不错,太医们救治不了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她能治,治不好的宁王妃,她也能治,相爷就笃定她也能医治我?” 右相眉头敛紧,望着右相夫人道,“那夫人你是希望她能医治好你,还是不希望她医治好你?” 右相夫人被问的哑然。 她自然不想死,可要她为了自己的命,就要瑜儿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她不甘心。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沐三姑娘有没有本事医治她。 万一她让瑜儿放弃了大皇子妃的位置,沐三姑娘治不好她,那她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那样,她会死不瞑目的! 右相夫人很纠结,可偏偏无计可施。 最后,只能狠狠的在心底咒骂宁太妃和大夫人了。 一条太后养了几十年的狗,只会摇尾乞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个堂堂侯夫人,竟然连女儿的东西都觊觎,还偷梁换柱,她自食恶果没人同情,偏偏她什么事都没有,害死了沈侧妃,害的她现在左右为难! 周瑜姑娘收回手,抹掉眼角的泪珠,转身走了。 走到拐角回廊处,一个小银球朝她丢过来,正好砸在她衣服上。 她正生气呢,还有人用东西丢她,她脚一抬,狠狠的朝银球踩了下去。 直接把银球给踩扁了。 丫鬟眼尖,道,“银球里有东西。” 说着,弯腰把银球捡了起来,从里面掏出来一张纸,递给周瑜姑娘看。 纸条上写了八个字:游街伤人,孝女求医。 第三百零七章 人情 周瑜姑娘看着纸条,还带了泪珠的眼睛瞬间一亮,随即抬眸东张西望,是谁给她送的纸条,指点于她? 找了会儿,没找到人。 她便吩咐丫鬟道,“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再说楚北骑马带着清韵逛街,走的不快,一路走马观花,让清韵很不过瘾,就像是隔靴搔痒。 她要下去,楚北非但不让,还搂的更紧了,他道,“改日我再陪你好好逛街。” 清韵嘴角抽着道,“我说差不多就行了吧,这样骑在马上,给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你不别扭,我别扭啊。” “下马逛街,就没人指指点点了?”楚北不以为然。 “那不一样,好歹我心情好些,”清韵嘴犟道。 她能说坐这么久,屁股坐僵硬了,想下去让屁股放松放松吗,不好意思说出口啊,只能这样迂回的说,偏偏人家拦着不许。 不远处,有小商贩卖糖葫芦,当街叫卖的。 清韵抬手一指,道,“我要去买糖葫芦。” 楚北抱着清韵,手里还握着缰绳,道,“别乱动,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清韵连连点头,有些迫切道,“一起下去。” 楚北没理清韵,喊道,“卫风,买两串糖葫芦。” 清韵,“……” 她眼睁睁的看着卫风朝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买了两串糖葫芦,然后朝楚北走来。 楚北接了糖葫芦,递到清韵嘴边道,“吃吧。” 清韵磨了磨牙,伸手要拿。 楚北没让,他要喂给清韵吃。 清韵狠狠的咬了一颗在嘴里,还没嚼呢,那边一姑娘犯花痴道,“要是有这样俊朗的公子哥喂我吃东西。我吃完就死也甘愿啊。” 清韵嘴里塞着糖葫芦,口齿不清的对楚北道,“要不,你去喂她吃一串?” 楚北脸瞬间黑了。抱着清韵的胳膊用了些力,“你再说一遍?” 清韵把山楂籽吐掉,道,“要不,你去喂她吃一串?” 楚北脸黑如锅底。清韵看不见他脸色,还道,“还没听见吗?你要是耳朵有问题,我免费帮你医治……” 声音到最后,就弱了下去,脸涨红一片。 因为她说话时,楚北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朝她颈脖子吹气。 大庭广众之下,真不知道他脸皮怎么就厚成这样了! 清韵又羞又恼,“还能不能好好逛街了。不能就送我回府!” “还要不要我喂人家吃糖葫芦了?”楚北笑问道。 还是马背上好,要是落了地,她估计直接暴走了。 清韵重重的哼了一声,从楚北手里夺了糖葫芦,吃起来。 这一路走来,她的脸面也丢差不多了,现在在乎也来不及了。 尤其某人还握着她的手,咬了一颗糖葫芦。 这种秀恩爱的行为,不知道对多少人造成了一万点的伤害值,从而反馈给她四个字:恬不知耻。 不过清韵还是笑了。因为楚北咬完,就直接吐了,“怎么这么酸?” 牙都差点酸没了。 然后,某女很不要脸的。一脸惋惜道,“怎么给掉了,来,再吃一颗,这回可不能掉了啊。” 楚北,“……” 楚北不吃。清韵就道,“大家都看着呢,快吃啊,乖。” 楚北,“……” 楚北扯着嘴角,认命的咬了一口。 然后差点酸炸毛,酸的他好看的眉毛都差点扭在了一起。 某个卖糖葫芦的小哥生意异常火爆,没一会儿,糖葫芦就卖完了。 楚北吃完一颗,清韵就继续喂,楚北眼角都在跳了,这女人,不会打算要他把两串糖葫芦吃完吧,那牙还能要吗? 清韵举着糖葫芦,道,“是吃糖葫芦还是下马,你选一个。” 楚北选择吃糖葫芦。 清韵都无语了,“算你狠!这两串都给你吃了!” 楚北都后悔买糖葫芦了,他刚要接糖葫芦呢,那边一驾马车停下来。 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个穿戴不俗的姑娘,一袭玳瑁色拽地长裙,袖口绣着繁杂花纹,裙摆用银线绣着百合花,淡雅别致。 她刚露面,四周就围了不少人,脸上露出看热闹的笑来。 因为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周二姑娘。 大家等着看周二姑娘和清韵当街掐起来呢,大家闺秀当众打架,想想就很刺激啊,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到周瑜姑娘走过来,清韵愣住了,楚北眉头皱紧。 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周二姑娘走过来,她一句话没说,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太出人意料,不少人眼睛都瞪圆了。 清韵眉头皱的更紧了,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二姑娘沙哑了声音,眼眶红着道,“求沐三姑娘妙手回春,救家母一命,周瑜甘愿退亲,成全大皇子和沐三姑娘。” 清韵笑了,她推着楚北道,“你带我骑马游街,不会就为了这一出吧?” 楚北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瑜姑娘,他也笑了,“有帮别人,让自己难堪的吗?” 清韵想想也是。 如此有孝心,为了救亲娘,不惜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甚至将来的帝后之位,孝感动天,这样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娶,偏偏娶一个见死不救的姑娘,瞎了双眼啊。 周二姑娘这一招棋,把她和楚北两个都给将住了,这不是在求医了,是在逼她医治右相夫人,也是在逼她放弃嫁给楚北。 要是寻常人,或许真的招架不住。 偏偏她不是寻常人,清韵望着周瑜姑娘,笑道,“周瑜姑娘言重了,右相夫人那不是病,是中了毒,据我所知,右相昨天就已经找到了下毒之人,难道没告诉你吗?下毒之人手里,必定有解药,右相夫人没有性命之虞,你又何必当街跪我呢,女儿的膝盖虽然没有男儿硬,却也没有这么软的,你想送我这个人情,我却是不想要,我还要去游湖,告辞了。” 清韵的声音空灵如山谷莺啼,楚北听得嘴角一笑。 这女人脑袋瓜够灵活,三言两语就把周二姑娘的孝女求医变成了送人情。 “右相夫人中了毒,也找到了下毒之人,那就没事了,周二姑娘没必要跪求沐三姑娘,却偏偏来跪,她是不是不好意思让沐三姑娘离大皇子远点儿,才拿求医做幌子的啊?”四下有人议论了。 听到四下议论,周二姑娘跪在地上,牙关咬的紧紧的。 沐三姑娘果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本以为她那么说,她会手足无措,没想到她竟然能找到理由搪塞她。 周二姑娘抬眸,脸上换了一副祈求神情,“爹爹是找到了下毒之人,但是却没有解药,娘亲危在旦夕,我不想她步沈侧妃的后尘,求沐三姑娘救家母一命。” 清韵摸着马毛,笑道,“要我救右相夫人可以,我也不用你让出大皇子妃的位置,我只想知道右相夫人是怎么中的毒,又是谁下的毒,周二姑娘能告诉我吗?” 周瑜顿时为难了,父亲都答应宁太妃不泄露她下毒一事,她岂能泄密,让父亲背负言而无信之名? 宁太妃下毒害她,虽然未遂,却也是犯了国法的,是要被贬去守皇陵的。 只怕到最后,太后都要受到牵连。 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抖出太后和宁太妃在赏赐给沐三姑娘的冰颜丸里下毒的事? 周瑜姑娘抬头望着清韵道,“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找个地方慢慢说,她真以为她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呢,她是要她说给大家听好么! “你跪着难受,可以站起来说,”清韵笑道。 周瑜暗捏了下拳,巴巴的望着清韵。 清韵不说话,她又看着楚北。 楚北笑道,“起来说吧。” 周瑜还是不愿意起来,清韵就笑了,“看来周二姑娘是不愿意告诉我下毒之人是谁呢,人家都下毒害你娘了,你还帮敌人遮掩,有句话说的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再数三下,你还不说,那我走了。” 清韵说完,就数道,“一、二……” 三字刚要出口,周瑜姑娘的丫鬟就道,“是我家老爷不要姑娘说的,沐三姑娘何必强逼我家姑娘。” 清韵笑了,“你这样说,那我就觉得你家夫人死不足惜了,行了,你们要跪着,那就跪着吧,我没时间陪你们玩,告辞了。” 楚北搂着清韵,一夹马肚子,就骑马离开了。 等走远了些,清韵就呲牙了,“松点,疼啊!” 楚北瞪着清韵的后脑勺,道,“你方才说什么,只要周二姑娘说出下毒之人和经过,你可以不要大皇子妃的位置?” 这小心眼,清韵无语了,“我说了,怎么了?” 怎么了,楚北捏着清韵的鼻子道,“你就不怕她真说了?” 清韵把楚北的手扒拉下来,放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才道,“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随意逼迫的太后,我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说。” “你倒是自信的很,”楚北看着虎口处的牙印,见鬼的,居然觉得可爱。 清韵昂了昂脖子,“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怎么出来混啊?“话音刚落,便听那边传来一声,”救命啊,快叫大夫来!“ 第三百零八章 稀罕 那声音十分焦灼,不少人听到声音,围了上去看热闹。 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有些水泄不通了。 清韵骑在马背上,勉强能看清有个男子倒在地上,有个姑娘跪在地上,方才那焦灼急切的呼唤应该是她。 见清韵看着前面,楚北就骑马走了过去。 离的不远处就是个药铺子,坐堂大夫听到有人叫救命,赶紧跑了过来。 见有人要搬动病人,他连忙道,“别动!” 几个好心人见是大夫,连忙把手收了回来,那姑娘忙道,“周大夫,求你救救我爹!” 躺在地上的是那姑娘的亲爹,他们经常在这条街卖艺,卖艺就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她经常去周大夫的铺子买药,认得周大夫,周大夫也认得她。 “你先别急,让我看看你爹,”周大夫蹲下来,抓过男子的手,帮他把脉。 清韵骑在马背上,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他左胸和肩膀间,有一铁索,应该是卖艺时,失手伤了自己,而且伤的不轻。 只是铁索怎么会插进左肩呢? 清韵不解,她顾目四望,见几米远处,有个大火炉,里面还有一铁索,铁索两端是锋利的箭头,像是官兵常用的矛,此刻烧的发红。 这年头,卖艺也不容易,寻常的耍刀弄枪,大家兴致缺缺。 越有难度的卖艺,越有看头。 可是越难,就代表着危险程度越大,这不,一失手。就伤了自己。 周大夫把脉之后,又看了看男子的肩膀,无能为力道,“姑娘,准备后事吧。” 那姑娘原本还抱了几分希望,可是听周大夫让她准备后事,她当即跪了下来。拽着周大夫的肩膀道。“周大夫,你行行好,救救我爹吧。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周大夫叹息一声,“不是我不救你爹,只是你爹伤的太重了……” 那姑娘连连磕头,哭的肝肠寸断。“求求你了,周大夫。我和爹爹相依为命,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你就当是救我们父女两个吧。求求你了。” 周大夫哀叹一声,道,“我尽力医治。你先起来吧。” 那姑娘怕耽误周大夫医治她爹,赶紧爬了起来。 周大夫撸起长袖。从小伙计背来的药箱里,拿了纱布和药,然后要去拔那插在男子肩膀上的箭头。 清韵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就道,“慢着!” 周大夫愣了一下,他回头,就见到骑在马背上的清韵。 阳光之下,清韵雪白的皮肤,隐隐有光泽流动,秀丽之极,有种明珠生晕的潋滟,美玉无瑕。 周大夫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要说之前他不认得清韵和楚北,方才周二姑娘那一跪,他坐堂时,也瞄了一眼。 想右相府周二姑娘都当街跪请她救命,可见医术之高了,尤其定国公府大少爷和宁王妃,他也曾被请去给他们两人诊治过。 两个在他眼里,已经被判了无治徒刑的人,一个能站起来,一个能保住胎儿,他听着都有些不信。 对清韵的医术,他是敬畏的。 现在清韵叫他慢着,他连忙站了起来,给清韵和楚北见礼,然后道,“沐三姑娘医术超群,在下早有所闻,如雷贯耳,对于这伤者,在下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还请沐三姑娘指教。” 清韵要下马,楚北搂着她,显然是不许她下去。 清韵皱眉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楚北不反对清韵救人,只是方才周大夫都说了,不能搬动男子,否则伤势加重,死的更快,也就是必须在大街上给人治病了,想到清韵给他治病,楚北压低声音道,“不许大庭广众之下脱人衣服,给人施针。” 清韵,“……” 这男人,能不能别无时无刻这么小心眼啊,她难不成能看上一个都能做她爹的中年男子? 你小心眼,可是我不瞎啊。 清韵无语的点头。 楚北这才搂着清韵,跃身从马背上落地。 落地之后,清韵便朝男子走了过去,楚北瞧见那边有一男子,他道,“赵院使也在呢。” 被楚北点名,赵院使身子一凛,连忙过来请安,然后解释道,“大皇子,微臣只是路过,路堵了,加上有人叫救命,臣就过来看看。” 楚北轻点了下头,见清韵帮人把脉,他抬头看了眼天,然后问道,“赵院使可有把握医治伤者?” 要是赵院使能救病人,他就带清韵走。 赵院使是明白人,楚北望天,他就知道他赶时间,而且病人伤的那么重,要治好,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大皇子不想沐三姑娘插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是他,都不许女儿学医术,哪个男人又甘愿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治病呢? 他接手治疗病人,大皇子会承他的情,毕竟他堂堂太医院院使,怎么可能给街头卖艺的人治病呢,就是他卖一辈子的艺,也付不起医药费啊。 大皇子极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会是将来的九五之尊,能得他看重,太医院院使的位置,他就坐的稳如磐石。 但是,赵院使摇头了,不是他端着架子,不愿意帮大皇子,而是他无能为力啊。 他望着大皇子道,“方才我也瞧了伤者,他伤的不轻,那矛头没入体内,若是拔出来,臣只有一成把握能止血,何况后背还有……” 一成把握,其实跟直接说没把握没什么区别,只是说法比周大夫直接叫人准备后事要好听些,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太医院院使,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人。怎么能一点把握都没有呢? 楚北有些失望,尤其是那边清韵撸起云袖,要掏银针了。 楚北赶紧走过去,指着地上的伤者道,“把他衣服撕了。” 清韵抬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笑意越来越深。璀璨明媚。像是牡丹绽放。 她心底暖洋洋的,方才还小心眼的男人,能为了保住她清白闺誉。主动要她撕别人的衣服,怎么能不叫她感动,但是…… 清韵看了楚北一眼,手里银针就扎了下去。 手法之快。叫人叹为观止。 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睛,再睁开时。男子的心口,还有手和脚都扎了银针了。 一个个都好奇了,人家伤的是肩膀和后背,她怎么扎人手跟腿啊。 赵院使看着。眸光大亮,他还没见过这样奇特的止血方式。 她从根源上,让血液流的慢。然后再拔出矛头,就不会有血溅三尺的可能。 清韵扎了银针。然后将左肩的矛头拔出来,但是她没有像赵院使想的那样,给伤着上药,而是拿了针线,帮病人缝合伤口。 赵院使看呆了眼,沐三姑娘,你这是治病啊,不是做针线啊。 清韵很快把伤口缝合,然后才从荷包里拿了一小瓶子药来,倒在伤口上,再裹上纱布。 “帮忙把病人扶起来,”清韵没理会他的怔愣,吩咐道。 赵院使赶紧帮忙,清韵又用同样的办法,治疗病人后背。 等忙完这些,清韵赶紧把银针取下来,到这时,她鼻尖和额头有了些细密汗珠,她抬了云袖擦了下。 然后站起身来,对赵院使道,“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院使看着止住血的伤口,有些不敢置信,他帮病人把脉,有些激动道,“他这条命是保住了。” 说完,起身给清韵作揖行礼,道,“三姑娘给人治病的办法,我还是第一次见,今儿我是长了回见识了,佩服之极。” 清韵笑笑,看着周大夫道,“回头病人伤口痊愈了,记得帮他把缝合伤口的线取下来。” 周大夫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清韵站在那里,她一双手沾满了血,有些骇人。 她左右张望,除了见到一堆人对她报之敬佩的眸光,哪里见到半点水啊。 她额头有些痒,想挠一下啊。 清韵有些憋不住了,她朝楚北走过去,低声道,“我额头好像被蚊子咬了,你帮我抓下。” 楚北,“……” 他轻笑一声,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抬起了他尊贵的胳膊肘,帮清韵挠额头,还一脸温柔的问,“是这里吗?” 红包在左边,楚北挠的却是右边。 清韵两眼瞪圆了,磨牙道,“左边点!” 楚北就往左边了。 “……再左边点!”你瞎啊! 包那么大,你看不见啊!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不就是没听话脱人家衣裳吗,至于这么折磨她吗? 楚北就再左边一点,清韵彻底憋不住了,她手一抬,满是鲜血的手,往楚北胸前一抹,狠狠的擦了两下。 然后转身,一边抓额头,一边往前走。 四下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周二姑娘和丫鬟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张脸又青又白。 丫鬟就怒了,“她居然拿大皇子的衣裳擦手!举止粗俗!” 可偏偏人家大皇子不生气,瞅了瞅胸前被弄脏的衣服,一脸笑意的跟了上去,还一边吩咐暗卫打水来给清韵洗手,真是宠的无法无天,能把人活活给气死。 周二姑娘一口银牙险些咬碎,跺了跺脚,就打道回府了。 在街上,受了一肚子火气,回了相府,又被右相一阵训斥了。 她擅自离府,还当街跪求清韵医治右相夫人,甚至许诺让出大皇子妃的位置,实在愚蠢。 愚蠢至极! 右相气很大,他从来不舍得呵斥女儿一句,今天不仅仅呵斥了,甚至要她跪下了,他道,“沐三姑娘不是愚蠢之人,愚蠢的人也不可能学到那么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你当街求她给你娘治病,还许诺拿大皇子妃的位置来换,你越孝顺有加,贤良淑德,就越显得她见死不救,她怎么可能会救你娘呢?!” 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右相不好说太重,只能在心底补充一句,方才气顺了些。 清韵当众说他找到了背后给右相夫人下毒之人,拿到了解药,找她治病,只是纯粹的送她人情,她不给右相夫人治病解毒,人家不会说她是见死不救,因为人家连街边卖艺的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反倒是他,找到了背后毒害嫡妻之人,却遮遮掩掩,不愿意公诸于众,明显是存了包庇之心。 原本,他右相府处于优势,结果右相夫人得了病,需要清韵医治,大家算是打平手了。 现在周瑜当众求医,清韵说了那话,就处于劣势了。 右相如何不生气? 周二姑娘跪在地上,委屈的眼泪直掉。 右相夫人瞪了右相道,“瑜儿已经够委屈的了,你还骂她,怪只怪沐三姑娘太过狡猾!” 右相气笑了,“知道人家聪慧,还和人争那个位置,这是自取其辱!” 他说完,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丢在桌子上,“这是我写好的求皇上解除婚约的奏折,你要想活着,就派人送进宫,你要是一心想瑜儿做大皇子妃,你就撕了吧。” 说完,右相把袖子一甩,迈步走了。 右相夫人看着桌子上的奏折,眼神晦暗不明。 她知道右相和她都疼爱瑜儿,不想她失望,可他要理智一些,怕将来她会絮叨,怕瑜儿会后悔,他干脆把选择的权利给了她和瑜儿。 这份奏折,很轻,可右相夫人却觉得格外的沉。 拿起来,是大皇子妃,甚至是将来帝后的位置。 放下,则是她命。 再说清韵,她率先走了之后,没一会儿,卫风就端着铜盆过来,给她净手。 路上人来人往,清韵脸红如霞。 洗完了手,她瞪着悠闲踱步的某男,“该适可而止了吧!” 楚北看着她,勾唇浅笑,邪魅的叫人心肝乱颤,“这样不好吗?” 好个屁! 她望着楚北,一字一顿道,“我现在脸皮已经够厚了,你要再这样,我可不保证我不会当众扒了你的衣服,反正你皮更厚。” 楚北,“……” 卫风,“……” 能说当众说这话,这脸皮确实不薄了。 楚北看了卫风一眼,卫风吹了一记口哨。 两匹骏马就跑了过来。 楚北长臂一揽,就把清韵搂在怀里,脚下一瞪,就带着清韵上了马背。 上了马背之后,马儿就朝远跑去。 好一会儿后,在清韵东张西望时,忽然听耳畔传来一阵说话声,“既然你施针不用脱人衣裳,为何脱我衣裳?”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像是质问她脱他衣裳,是不是故意占他便宜的感觉? 她没那么低俗好么! 清韵望天道,“大庭广众之下,总要顾着点清誉,在泠雪苑就不用了,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清韵是故意气楚北的,然而她失望了。 因为楚北吹着她颈脖子,用一种温柔醇厚声,道,“等完婚之后,我天天让你占便宜。” 清韵,“……” 她耳根腾的一红,就听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越来越肆虐,叫人咬牙切齿。 然而,很快,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清韵嗡了声音道,“已经看过了,不稀罕了。” 第三百零九章 吃撑 花亭湖,是京都第一大湖。 湖面碧波荡漾,气势磅礴,四周山峦起伏,怪石嶙峋,佳木葱郁。 湖岸迂回曲折,湖畔杨柳依依,花果飘香。 骑在马背上,眺目远望,只觉得心旷神怡。 远处有飘渺琴声传来,婉转连绵,闻之,仿佛看见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往前又走了十几步,便瞧见广阔湖面上,有十几艘画舫,皆精巧创造,雕栏画拱,行如平地。 那婉转琴声正是从画舫中飘出来的。 琴声中,还隐约夹杂着几声清脆灵动的笑声。 马儿悠哉朝前,笑声也越加清晰,还能瞧见船上有人跳舞,舞姿曼妙,婀娜诱人。 很快,清韵就瞧见不远处停泊着一艘画舫,精巧绝伦。 更重要的是,青莺和喜鹊,还有绿儿瞧见她,连忙跑过来道,“姑娘,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奴婢们一个时辰前就到了。” 楚北骑马把清韵带走了,几个丫鬟傻看着,是卫律骑马过来,让周总管准备马车送她们来的。 她们到了,可是清韵迟迟没来,几个丫鬟是望穿秋水,担心会出事,现在见到了清韵,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 楚北下了马,然后扶着清韵下来。 她下来,说了一句,“船上有吃的吗,我好饿。” 几个丫鬟脸有些红,往常在府里,这个时辰别说主子了,丫鬟都吃午饭了,她们饿啊。 这不,船上只有两小盘子糕点,被她们三个瓜分了。 丫鬟摇头,清韵望着那艘雕梁画栋的画舫,又看着楚北,“你可别告诉。你邀请我游湖,只是游湖,都没准备吃的。” 楚北还未说话,绿儿就道。“姑娘,花亭湖有酒楼。” 清韵举目四望,她只看见葱郁大树,哪里有酒楼啊。 正要说话呢,却被楚北拉着朝画舫走去。她挣扎道,“先吃午饭,再游湖啊,我快要饿晕了。” 楚北看着她,眉头轻挑了下,看清韵的眼神带了探究和审夺。 看的清韵心底发毛,她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楚北望着她,问道,“你对花亭湖了解多少?” 她对花亭湖了解多少? 她对花亭湖的了解。仅限于上回安郡王在花亭湖设宴,沐清柔在栖霞寺帮她祈福,还偷偷来花亭湖游玩,最后不小心落水,被许姑娘所救,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想着,清韵抬眸看了楚北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嘲笑我孤陋寡闻?” 楚北捏着她鼻尖,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安定侯府三姑娘,我真怀疑你是第一次来京都。” 清韵,“……” 清韵扒拉下楚北的手,道。“我之前从未来过花亭湖,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着,清韵眼前一亮,看着远处湖心一高耸的楼,她道,“那是什么地方?” “湖心亭。”楚北回道。 “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去那里玩,”清韵有些迫不及待了。 楚北抚额了,“湖心亭就是吃饭的地方。” 清韵,“……” 清韵嘴角猛抽,再听四下低低的笑声,她脸大红,有种恨不得把舌头咬断的感觉,她再不问话了。 清韵把眼睛从湖心亭挪开,望向远处。 绿儿看着清韵,她偷偷捂嘴笑,然后问卫风道,“卫风大哥,那酒楼好气派,是谁开的啊?” “皇上,”卫风的回答,干净利落。 绿儿眼睛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皇上也开酒楼?” 卫风笑道,“确实是皇上开的,二十多年前,湖心亭是京都有名的销金窟,当时的花亭湖被人称作‘不夜湖’,有一回,边关起了战乱,先皇召见兵部尚书共商战事,可是迟迟不见兵部尚书人影,皇上亲自来花亭湖找兵部尚书,当时兵部尚书醉的不省人事,皇上一气之下,就把兵部尚书给杀了,然后把不夜楼给查封了,皇上擅自斩杀朝廷重臣,还蹲了三天刑部大牢,后来先皇把花亭湖赏赐给了皇上,皇上一把火将不夜楼给烧了,重新建了酒楼,就是现在的湖心楼。” “京都除了皇宫御膳,就属湖心楼的酒菜最好,而且没人敢闹事,”卫风咽口水道。 清韵听得一笑,“皇上开的酒楼,怎么可能会差呢?” 皇上可是坐拥御膳房的人,随便派两个御厨来,整个酒楼的档次就高了好几层了。 很快,画舫就划到湖心亭了。 几人下了画舫,朝前走去。 刚迈步进楼呢,就听楼内传来打斗声,而且很激烈,清韵望着楚北了,“不是说湖心楼是皇上开的,没人敢闹事吗?” 楚北面露尴尬,湖心楼这么多年,确实没听说有人闹事,为什么偏偏今天就有人闹事了。 刚这样想,他就知道闹事的人是谁了。 逸郡王和兴国公府大少爷。 两人从楼上打到楼下,两人武功都不错,好好一个酒楼被砸的乱七八糟的,盘子碗到处飞。 有筷子朝清韵飞来,卫风脚一抬,就把筷子踢飞了,直接插入大红漆柱子里。 踩着一地的碎茶盏片,楚北牵着清韵上楼。 明郡王站在回廊上,见楚北过来,他赶紧行礼。 楚北望着楼下,问道,“怎么打起来了?” 明郡王回道,“方才吃饭,吃的好好的,逸郡王忽然作呕,他就打开包间,出去了,结果一个没忍住,就在门口吐了,好巧不巧的溅到了兴国公府大少爷的衣服上,兴国公府大少爷生气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这事说起来是逸郡王不对在先,可是兴国公府大少爷连给逸郡王赔礼道歉的机会都没给,就直接出手了。 他是忍逸郡王忍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想教训逸郡王出出气,都不顾湖心楼是皇上的地盘了。 楚北看着楼下,清韵则问道,“为什么逸郡王会吐?” 明郡王摇头,“我也不知道,逸郡王说可能是吃多了。” 清韵无语,更让她无语的还在后面呢,明郡王说完,就开始作呕了,然后一溜烟跑了。 绿儿忍不住道,“湖心楼的饭菜得多好吃啊,一个个都吃撑了。” 清韵两眼轻翻,有些无力道,“什么吃撑,分明是食物中毒了。” 第三百一十章 湖心 听清韵说明郡王和逸郡王食物中毒,楚北眉头拧了下,“他们中了什么毒?” 清韵轻轻耸肩,她能确定他们是中毒,但是引起呕吐的食物中毒有很多种,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才引起的中毒。 楼下,还在打斗,但是情况又变了些。 逸郡王声音暴戾,他道,“你再纠缠不休,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脾气更大,“敢吐我一身,这事我不会善了!” 他冲过来,逸郡王拳头攒紧了,他避开兴国公府大少爷的拳头,朝他眼睛猛的一拳,把兴国公府大少爷打退几步。 逸郡王收回拳头,捂着肚子吼道,“姥姥的,谁给我下了泻药,我要知道是谁,非得剥他几层皮不可!”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蹲茅坑去了。 明郡王也捂着肚子,他还是第一来湖心楼,不知道茅坑在哪,他吼道,“茅坑在哪儿?!” 上吐下泻,而且急成这样,清韵眉头皱紧了。 楚北瞥头问湖心楼伺候的伙计,“他们今儿吃了什么菜?” 伙计指着不远处道,“他们是在大皇子您定的包间里吃的饭,大半个时辰前,他们来说今儿你请他们吃饭,您没空来,他们先吃……” 他们知道逸郡王和大皇子关系好,所以也没有怀疑,就领着他们两个去吃饭了。 清韵很无语,小伙计在前面领路,清韵和楚北进了包间。 包间收拾的很干净,摆设精致,花梨木桌子上摆着七菜一汤,不过被两位郡王吃过后,可以用杯盘狼藉来形容,都不知道是哪几盘子菜了。 小伙计挨个介绍,“这是双烤肉,这是醋熘鸡。还有这个是紫桂焖大排,这个是落叶琵琶虾,还有罗汉果八珍汤,和荷包豆腐。还有这个是……是大皇子派人送来的鱼。” 最后一盘子菜,小伙计也叫不出来名字。 清韵看着那盘子鱼,脸色大变。 她望着楚北道,“这是不是河豚鱼?” 楚北摇头,他不知道。 清韵想也知道他不知道。他堂堂大皇子,怎么可能对吃的上心呢,她解释道,“这鱼很美味,但是有毒。” 楚北脸色一变,卫风就道,“这鱼怎么可能有毒啊,这是贡品,只进贡四条,皇上赏了爷一条……” 清韵见他们不信。她坚定道,“这鱼确实有毒,但是只要把筋肉、皮、卵巢去掉,就没有毒了,可以放心的吃。” 说完,清韵赶紧道,“快去把逸郡王和明郡王带来,这毒服用能致命!” 卫风吓住了,他不敢耽搁,赶紧去找明郡王和逸郡王。 清韵吩咐伙计道。“打两大盆清水来。” 小伙计不敢耽搁,赶紧用铜盆装了两大盘清水来,清韵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透明香皂来,就着清水磨出泡泡来。很快一小块香皂就磨没了。 逸郡王和明郡王捂着肚子进来,清韵看着两人,指着铜盆道,“你们两个把这两盆水喝光。” 逸郡王和明郡王眼睛都直了,“你让我喝你洗手水?” 他们进来时,清韵还在用手搅拌水。让他们喝,他们铁定不干啊。 清韵眼睛眯着道,“你们吃了有毒的河豚鱼,必须要催吐,而且要快,你们要想活命就喝完,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 逸郡王和明郡王两个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他们这样上吐下泻不对劲,难不成真的是吃鱼中毒了? 可是那水也忒脏了吧? 楚北催道,“快喝!” 逸郡王硬着头皮往前走,小伙计给他盛了一碗,逸郡王揭过,仰头灌了下去。 小伙计像是斟酒一样就给他盛了一碗。 明郡王也一脸赶赴刑场的表情,喝了两碗。 然后,两人就呕吐不止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清韵拿帕子捂着嘴,催道,“这两铜盆水,必须喝完,一滴也不能剩下!” 两郡王边喝,边在心底流泪。 以后他们再也不蹭吃的,吃的全吐了不说,还搭上半条命,大皇子的饭,他们蹭不起啊。 卫风站在一旁,他看着都有些心疼了。 他望着楚北道,“爷,御膳房把鱼送给您的时候,没说鱼有毒,皇上他……” 楚北眼神凝滞,他道,“你快回宫看看。” 卫风连连点头,他看了青莺一眼,“把洗手的皂角给我一点。” 方才清韵磨肥皂时,青莺问她够不够,她那里还有。 现在卫风要,青莺赶紧拿出来给卫风。 拿了皂角,卫风赶紧回宫。 如他猜测的那般,御膳房根本就不知道这鱼有毒,只当是寻常的鱼,精心烹饪,送到皇上跟前。 今儿皇上心情好,留了卫国公和左相一起用饭。 皇上每样菜都吃,而且不超过三筷子,但是卫国公和左相吃的就多了,尤其是河豚鱼,因为味道鲜美,所以多吃了些。 卫风赶到时,太医正帮卫国公和左相把脉呢,两人也是上吐下泻,折腾的可怜。 皇上吃的少,没什么反应。 太医只查出两人是中毒,但是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孙公公诧异道,“每道菜我都用银针试毒了,没有毒啊。” 太医有些纳闷,正好这时有公公进来道,“皇上,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卫风求见。” “宣。” 公公就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卫风就进来了。 卫风给皇上请安,然后问道,“皇上是不是吃了肺鱼?” 皇上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孙公公点头道,“皇上吃了两筷子。” 卫风看着卫国公和左相,赶紧道,“肺鱼有毒,方才逸郡王和明郡王就吃了不少,和卫国公还有左相情况一样。上吐下泻,幸好沐三姑娘也在,她说这鱼毒能致命。” 这一下,孙公公急了。“致命,那可怎么办啊?” 卫风赶紧让公公端三盆清水来,照着清韵的办法,把皂角化开,让皇上和卫国公还有左相。一人喝一盆。 皇上喝了吐,杀人的心都有了。 孙公公庆幸,皇后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只吃的下粥,不然她也要遭罪了。 一大铜盆香皂水喝了吐,逸郡王和明郡王只觉得苦胆都要吐出来了,两个人倒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逸郡王躺在地上,望着清韵,欲哭无泪道。“毒解了没有?” 清韵摇头,“还不清楚,保险起见,得再吃些药。” 她说完,喜鹊就端了两碗药上前。 逸郡王已经没力气爬起来了,喜鹊和伙计扶起他,把药给他喂进去。 喂完了他,又赶紧喂明郡王。 刚吃完没一会儿呢,两人快疯了,让小厮抬着他们去茅厕。 楚北望着清韵。“怎么又腹泻了?” 清韵道,“那药有导泻的效用,他们两个要服用两天。” 说完,又吩咐小伙计道。“多端几碗盐糖水给两位郡王喝。” 小伙计走后,清韵也出了屋子,她望着楚北道,“河豚鱼,堪称天下第一鲜,不食河豚鱼。焉知鱼味,食得河豚鱼,百鱼皆无味,但河豚鱼处理起来很麻烦,弄不好就带了毒素,这样危险的东西,就算再美味,也不会作为贡品吧?” 万一把皇上和后妃们吃出问题了,那可是杀头大罪,御膳房第一个被杀,他们也逃不掉干系,明知道有危险,就不应该进贡。 明郡王和逸郡王虚脱了,湖心楼的伙计把他们送回府。 楚北看着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湖心楼,望着清韵道,“你看看湖心楼损失多少,回头让逸郡王和兴国公府大少爷赔偿你。” 清韵听得有些懵,“湖心楼又不是我的,他们赔偿我做什么?” 皇上几次算计她,她还记着仇呢,让她主动帮皇上讨债,她脑袋被门夹了也不会干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楚北望着清韵,道,“湖心楼从昨天起,就是你的了。” 本来他还想给清韵一个惊喜,谁想到会变成这样,真是扫兴至极。 清韵,“……” 凌乱了有没有,湖心楼怎么可能是她的呢,“为什么湖心楼是我的了?” 楚北解释道,“我拿冰淇淋秘方换的。” 这些天,天气炎热,皇上和后宫嫔妃们都很喜欢冰淇淋,只是每次从宫外买,太过麻烦,那些后妃没事就找皇上撒娇,皇上烦了,就找楚北要秘方了,要是御膳房能调制,想吃多少都有。 楚北怎么可能把秘方交给御膳房呢,给了御膳房,就跟把秘方公开了没什么区别,他就跟皇上讨价还价,然后皇上就拿湖心亭跟他换了。 因为秘方是清韵的,所以换回来的湖心亭自然非清韵莫属了。 清韵看着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湖心楼,当即道,“赔,一定要他们赔偿,还有修葺湖心楼这两天的损失,也一并算上。” 楚北失笑。 两人出了湖心亭,上了画舫。 没有游湖,直接到了岸边。 两人骑马往回走,快到安定侯府时,卫风就回来了。 楚北望着他,问道,“皇上没事吧?” 卫风摇头,“皇上虽然也吃了河豚鱼,但是没什么大碍,卫国公和左相上吐下泻,属下让他们喝了皂角水,还有河豚鱼,据御膳房禀告,进贡来的是刺豚鱼,不是河豚鱼。” 清韵轻点头道,“刺豚鱼和河豚鱼,长的很相似,据说还是近亲,但是没有毒。”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进贡河豚鱼,但是不提醒有毒了,因为人家进贡的就是没有毒的鱼。 楚北握着缰绳,“进贡之物,怎么会如此马虎?” 卫风摇头,回道,“皇上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了。” 要不是三姑娘认得河豚鱼,明郡王和逸郡王,还有卫国公他们五条人命,这可不是小事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双生 和楚北在侯府门前分别后,楚北骑马回宫,清韵则去了春晖院。 一路上,不少丫鬟小厮看着她,偷偷捂嘴笑。 清韵隐约听见,他们在议论大皇子带着她游街示威的事,还有周二姑娘当街跪求她给右相夫人治病的事。 清韵听得一脸羞赫,连侯府的丫鬟小厮都如此议论她了,还不知道侯府之外的人是怎么想她的。 她脚步比寻常快了三分,她去了春晖院,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慈蔼温和。 清韵还以为她会提她游街的事,谁想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只笑道,“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清韵便福身告退了。 等她走后,老夫人端了茶水,轻轻啜了一口,二夫人就笑道,“除重症,用猛药,大皇子为了迎娶三姑娘,这一剂药下的不轻,估摸着这一两天,侯府就该着手准备三姑娘出嫁事宜了。” 老夫人听得一笑,“这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虽然京都一直有流言说现在的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但朝廷一日没有承认,大皇子就始终是大皇子,今儿大皇子带清韵先游街,后游湖,极尽宠溺,大皇子是楚大少爷的事,也算是公诸于众了。 想到清韵,老夫人老怀安慰,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清韵是一直倒霉,还是一直幸运,好像两者参半。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不到最后,还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只希望这一次,清韵能安然出嫁,别再跟上回似地了。 老夫人盼着第二天的早朝,可惜皇上误食河豚鱼,本来没事,但是喝香皂水还有服药,导致上吐下泻。身子虚脱,告假一日。 皇上喝香皂水催吐时,太后就知道了,她当即赶到御书房。找太医询问皇上的病情。 太医们并不了解河豚鱼,他们也没有从皇上的脉象中看出皇上中毒了,但是卫国公和左相确实有问题,他们医术浅薄,看不出来他们是中了什么毒。但是说致命,过于夸张了些。 尤其是喝侍卫用香皂洗手水,实在是折腾皇上的胃。 太后呵斥皇上过于信任清韵和楚北了,她笃定河豚鱼的毒性没有清韵说的那么夸张。 皇上知道太后想什么,她是怕清韵对逸郡王和明郡王,还有卫国公以及左相有救命之恩,就当说逸郡王,他是献王府独苗,献老王爷的命根子,清韵救了逸郡王。献老王爷必定承清韵和楚北的情。 皇上吐的头晕,他没有理会太后,只吩咐孙公公道,“找人验证河豚鱼是不是真的会致命。” 孙公公不敢耽搁,当即找了三个犯了错正在受罚的丫鬟。 三人当着太后和太医们的面吃下相同分量的河豚鱼。 过了大约两刻钟,三个丫鬟就开始口唇发麻,过不多久就呕吐腹泻了。 丫鬟们毒发时间短很多,应该跟她们体质差有关。 其中一丫鬟服用香皂水,另外一个丫鬟不做治疗,剩下一个由太医们合力医治。 不做治疗的丫鬟。很快就四肢麻木无力,然后陷入昏迷,然后呼吸急促困难,再然后。便死了。 前后时间勉强不过一个时辰。 由太医们合力医治的丫鬟,比没有医治的丫鬟多活了两刻钟,最终没能逃过一死。 倒是在呕吐腹泻时,就及时喝香皂水催吐的丫鬟,虽然受尽折磨,但是其他两个丫鬟死后。她虽然浑身无力,但是还活着,甚至还能说话,求皇上饶命。 皇上看着她,道,“只要你能挺过去,朕就恕你无罪,放你出宫。” 丫鬟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皇上看着她,眸光挪到几位太医身上,几位太医瑟瑟发抖,因为卫风磨香皂水的时候,他们都看着,他们还阻止皇上和左相他们服用。 是皇上对清韵和楚北信任,才会喝那脏兮兮的香皂水催吐,他们的阻止差点害了皇上,害了左相和卫国公啊。 几位太医赶紧跪下来俯首认罪,皇上讥讽一笑,望着太后,问道,“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太后告诉朕,朕应该相信谁?相信这群庸医吗?” 太后崩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皇上缓缓把眼睛闭上了,“宸儿特地派了近身侍卫进宫告诉朕,河豚鱼有毒勿食,是一片孝心,知道朕吃了河豚鱼,及时医治,他若是有心害朕,会派近身侍卫来吗,害死了朕,他能得到这大锦江山?不要把宸儿想的那么愚不可及!” 皇上验证了河豚鱼真的能吃死人,就坐实了清韵和楚北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第二天,上门道谢的是一拨接一拨。 先是瑾淑县主,再是左相夫人,之后是卫国公府,献老王爷没有亲自来跟清韵当面致谢,他碰到了侯爷,说了一句话,“沐三姑娘救了逸儿一命,对我献王府恩重于天,以后三姑娘有什么需要之处,只管开口,只要我献王府能的上忙,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样的承诺,侯爷承受不起,连忙道,“举手之劳,老王爷言重了。” 哪里言重了,根本就不重。 逸郡王就是献老王爷活下去的动力,要是孙儿没了,献王府就算是垮了,哪怕逸郡王上吐下泻,被人送回献王府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得知逸郡王是蹭饭蹭出来一身的毒,献老王爷忍着,等逸郡王病情好转了一些,献老王爷是把孙儿掉在树上毒打了一顿,然后才来道谢的。 罢朝一日,第二天,皇上就上朝了。 皇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没什么大碍了。 上朝之后,江老太爷便站了出来,弹劾大皇子和镇南侯府。 嗯,江老太爷是这样弹劾的,清韵是楚大少爷的未婚妻,是皇上赐婚的,虽然尚未出嫁,但算的上是大皇子的表嫂了,本来应该恭敬相对。但是他却邀请清韵游湖。 大皇子相邀,清韵不敢拒绝,她以为楚大少爷有临终遗言托大皇子转述,犹豫再三。答应赴约。 在侯府门前,大皇子一把抓起清韵上了马,胁迫她游街…… 江老太爷送上大皇子亲笔请帖为证,证明他所言不虚。 大皇子和清韵共乘一骑,现在整个京都。耄耋老者和总角小儿都知道,对清韵的声誉造成莫大损害,说她朝三暮四,不知羞耻,不贞……这样的词太多,江老太爷听着很生气。 他之前就听闻有流言说大皇子就是楚大少爷,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想知道流言是否属实,大皇子和楚大少爷是否是双生子,现在的大皇子到底是不是和清韵有婚约的楚大少爷。 江老太爷在朝中势力。占了四分之一。 兴国公府答应不揪着双生子的事不放,他知道双生子是皇上默许活着的,他不说话。 清韵才救了逸郡王,献老王爷一下子就偏向清韵了。 镇南侯觉得自己太冤枉,他奉命养皇子,却被人误会偷梁换柱,犯了欺君大罪,求皇上还他一个清白。 也就是说,朝堂上,四个人中。有三个人站出来求皇上给个解释。 皇上到了不得不给天下一个说法的时候了。 他道,“十九年前,皇后怀的的确是双生子,朕在栖霞寺进香。代替皇后求签时,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两只签文并不好,签文上说两位皇子会受尽苦楚,不及弱冠便会夭折,朕初为父。还没看到儿子,便知道自己将来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能忍?朕拿着双签去找慧净大师,求化解之法,慧净大师告诉朕,命乃天定,非人力能更改,朕苦苦相求,慧净大师才告诉朕,如果遇到另外一个求得双签的姑娘,或许有一线生机……” 皇上说着,满朝文武都唏嘘不已。 当初,皇上陪皇后去栖霞寺进香时,不少大臣跟着,当时皇上高高兴兴的去,求了签之后,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他们还好奇皇上求到什么签了呢,皇后当众问过,皇上没搭理她,转身去找慧净大师了,这事他们还记得。 皇上继续道,“当时,慧净大师还说了,如果两位皇子有幸能活下来,必是大锦之福,后来,皇后生下双生子,依照皇室宗规,必要去掉其一,朕于心不忍,才准许镇南侯抱走一个,让双生子变成龙凤胎,朕原打算把端敏郡主嫁给楚大少爷,可世事难料,不等朕赐婚,端敏公主被迫和亲北晋,是朕对不起镇南侯府。” 想到和亲北晋的亲孙女,镇南侯眼眶有些红,但是为了大锦朝,别说牺牲她了,就是牺牲整个镇南侯府,他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将军,保家卫国的将军。 皇上顿了顿,又继续道,“六年前,大皇子身中奇毒,太医们医治不了,他是在宫内中的毒,至今未查出下毒之人,镇南侯为了救治大皇子,求朕允许他回镇南侯府修养,让本应该是二皇子的楚大少爷进宫,好引出下毒之人,将他们绳之以法。” 其实说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其实跟他们想的一样。 现在的大皇子,他是真的大皇子,也是和沐三姑娘有婚约的楚大少爷。 这些且不说了,皇上方才说了,两位皇子活不到弱冠,除非遇到同样抽到两根签的姑娘,那不就是沐三姑娘吗? 也是,大皇子身中奇毒,沐三姑娘医术高超,除了她,还有谁能解大皇子身上的毒? 现在谁妨碍大皇子娶沐三姑娘,就是要大皇子的命啊。 不少大臣都望着右相了。 右相站在那里,他在心底一叹,他从云袖里掏出奏折来,递给皇上道,“臣肯定皇上收回小女和大皇子赐婚圣旨,成全他和沐三姑娘。” 这两日,右相夫人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早上起来,右相夫人的脸多了两道血痕。 之前右相夫人还很坚持,可对着铜镜,她动摇了。 她舍不得死。 兴国公看着右相,他道,“圣旨赐婚,哪能随便收回来,虽然沐三姑娘聪慧,医术高超,但周二姑娘并不逊色,何不让大皇子一并娶了?安定侯在休妻之前,就有平妻,我想沐三姑娘应该不反对大皇子有平妻吧?” 侯爷有平妻,清韵要是反对大皇子娶平妻,就是反对侯爷娶平妻,忤逆父亲,乃不孝大罪。 兴国公说这话,不少人都赞同。 侯爷站在那里,他很想说清韵会反对,但是又不出口,他做父亲的没以身作则啊,难道他要说楚大少爷曾当众许诺此生有清韵足矣,绝不纳妾吗? 只怕满朝文武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了,这话只能大皇子说,他要是为了大锦朝好,将来大皇子做了太子,甚至是皇上,他还得劝着点清韵,帮夫君纳妾。 皇上坐在那里,要是以前,他不反对大皇子两个都娶,但是前天,周二姑娘当众跪请清韵救右相夫人,皇上就改了主意,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 周二姑娘也不是什么善茬,清韵更不是好惹的。 两个女人,还位分一样,后宅能有清净时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不齐了,还谈什么其他? 皇上坐在龙椅,斜了安定侯一样,“安定侯有没有什么话说?” 被皇上点名了,侯爷想躲着都躲不了了,他只能出列道,“皇上,这两年,臣一直离京办差,和女儿聚少离多,对她疏于管教,臣那被休弃的夫人不喜她,更是不管不问,对于清韵,臣一直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说来,真是惭愧不已,如今女儿长大了,出嫁在即,她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都尽量依着她。” 侯爷这话,很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 他管不了清韵。 别说他做父亲的教女无方,他倒是想教啊,可人都不在跟前,怎么管教,鞭长莫及好么! 人家会说,你管教不了,还有你夫人呢。 然而,要是夫人能管好女儿,还会被休吗? 人家会说,以前不在京都,管不了,现在已经回来了,总能管了吧? 不好意思,他这个做父亲的愧对女儿,在她出嫁之前,他只想好好的宠女儿,就算管的了,他也不打算管,况且女儿很好,他很满意,不想吹毛求疵,父女离心。 侯爷这么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他了,皇上笑道,“朕倒是庆幸让你离京两年,不然三姑娘能学得一身医术?” 侯爷有些尴尬,皇上这是在说,他教清韵还没有不教好呢,他有那么差劲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安瑜 到这时候,江老太爷站出来了,他望着皇上道,“皇上,清韵和楚大少爷的婚约,是臣和镇南侯定的,是多年以前许诺的联姻,臣拿外孙女联姻,镇南侯拿外孙联姻,倒也合理,但是这桩亲事能成,是因为四个字,重信守诺,楚大少爷曾当众许诺此生有清韵足矣,绝不纳妾,他能许下如此重诺,臣很欣慰,以前他只是楚大少爷,他许这样的诺言,大家只会说他痴情,现在他是大皇子,臣也知道皇室还没有谁只娶一个嫡妃的先例,但不妨碍大皇子开创先例。” “臣很希望大皇子将来能被立为储君,臣很看好他治国之能,但大皇子会不会被立为太子,尚未可知,大皇子只是可能,而非一定,储君甚至将来的皇上,只娶一嫡妻,不利于江山社稷,可现在大皇子到底还只是一个皇子,我想诸位大人还不急于大皇子现在就开枝散叶吧?” 言外之意,江老太爷希望是楚大少爷的大皇子能遵守承诺,只娶清韵一人。 至于将来,要是他真的被立为太子了,或者成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反对大皇子纳妃开枝散叶。 他这么说,不少大臣都表示赞同。 此一时,彼一时。 要是大皇子不做太子,不当皇帝,他纳不纳妃,将来是生一打,还是一个不生,只是家事,而不是国事了。 人家江老太爷都说了,沐三姑娘不是那么不懂礼数的人,要是大皇子真的做了太子,将来做了皇上。她还拦着不让大皇子纳妾,他都要训斥她不以国事为重了。 兴国公见大家都动摇了,他望着江老太爷道,“右相府周二姑娘才貌过人,也没什么错,更是圣旨赐婚给大皇子的正妃,让她给沐三姑娘腾位置。实在委屈。再者说了,皇上正当壮年,传位给大皇子好早了。几十年后,大皇子都老了,那时候再谈纳妾是不是晚了?” 江老太爷脸有些黑,“几十年后。大皇子老了,那他儿子都应该长大了。还是兴国公觉得清韵生不出儿子,不纳妾大皇子会绝后?” 兴国公嗓子一噎,死扛着道,“江老太爷。并非所有嫡妻都会生儿子吧?” 江老太爷哪里是兴国公的对手,镇南侯听得一笑,“大皇子不娶平妻。不纳妾,嫡妃生不出儿子。皇上不立他为太子,兴国公府不应该皆大欢喜吗?这会儿为大皇子的将来思虑周全,莫非兴国公改主意,觉得大皇子应该被立为太子,他的事是国事?” 兴国公冷了脸道,“我只是觉得周二姑娘委屈!” 献老王爷笑了,“什么时候兴国公这么为人着想了,人家右相还没说话呢,你就先替他抱打不平了,右相夫人这会儿病重,兴国公不妨给她找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医治一番。” 兴国公脸色一哏,再也不说话了。 献老王爷这是提醒他,宁太妃在冰颜丸里下毒,右相夫人还等着清韵救命呢,他现在给清韵添堵,回头人家不给右相夫人治病了,宁太妃能安然无恙? 有求于人就算不低三下四,最起码不要给人添堵吧,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了,亏得他都做到国公的位置了,都不懂。 右相站出来,他道,“臣觉得江老太傅说的不错,楚大少爷和沐三姑娘能联姻,是因为重信守诺,虽然他现在成了大皇子,身份变了,但承诺理当算数,将来如果被立为太子,不纳妃于江山社稷不利,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还是应该遵守承诺,瑜儿虽然被赐婚给大皇子,但是她和大皇子有缘无分,还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皇上听着,轻点了下头,“你真的要求朕收回赐婚圣旨,不后悔?” 右相跪下来,“臣恳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皇上点点头,道,“既然你诚心恳求,朕便收回赐婚圣旨,朕也知道周二姑娘委屈,朕册封她为安瑜郡主,赏郡主府一座,黄金千两,良田千亩……” 右相跪下来,谢皇上隆恩。 等谢恩过后,右相道,“皇上,臣内子病重,恳请皇上下诏,寻觅良医,给臣内子治病。” 皇上听得一笑,满朝文武也都了然。 右相不好意思直接说请清韵帮右相夫人治病,那样会显得他妥协是被逼无奈,加上那天周二姑娘当众跪求清韵给右相夫人治病,被清韵给回绝了,他实在没脸再提一次。 让清韵给右相夫人治病,还得皇上开口才行,那样清韵没法拒绝。 皇上瞥了侯爷一眼道,“沐三姑娘医术不错,才救过朕一命,医术远非太医院那群庸医能比的,想必有办法医治右相夫人。” 侯爷忙出列,回道,“等会儿下朝,臣就让清韵去给右相夫人治病。” 议政殿的事,很快就有献殷勤的公公传回安定侯府,传到清韵耳朵里。 青莺几个丫鬟高兴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然后道,“这一回姑娘出嫁,一定要挑个黄道吉日,可不能再跟上回一样了。” 喜鹊呸呸两声,“乌鸦嘴,姑娘这一回肯定风光大嫁!” “就是就是!”绿儿咯咯笑。 丫鬟禀告完,然后道,“姑娘,老夫人让你准备一下,一会儿侯爷回府,会送你去右相府给右相夫人治病。” 清韵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她带上银针就成了,她还不知道右相夫人病的有多重呢,但是祛伤疤的药膏是少不了的。 清韵带着丫鬟去了春晖院。 老夫人眉眼都是笑,遮都遮不住,想到清韵是要去给右相夫人治病,她问道,“你有没有把握医治好右相夫人?” 老夫人的声音带了些担忧。 沈侧妃中毒,没有及时医治,第二天就死了。 到现在,清韵也没帮右相夫人诊脉过,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毒,清韵有把握能治好吗? 万一没有怎么办? 虽然现在周二姑娘和大皇子的婚约解除了,为了弥补周二姑娘,皇上赐她郡主位分,赏赐也不轻,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右相会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是为了求清韵救右相夫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夸赞 老夫人不敢想象,万一清韵治不好右相夫人,右相府会如何。 平心而论,右相府牺牲这么大,却一无所获,虽然皇上赏了周二姑娘郡主身份,可与大皇子妃,将来的太子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来说,区区郡主之位,当真算不上什么。 换做是谁也不会甘心,只怕还会激起恨意来。 看着老夫人眸底的担忧,清韵倒气定神闲的多,她道,“祖母多虑了,清韵从未许诺过能医治好右相夫人,只是清韵医术比太医们略高一点,比他们多了些可能罢了,况且右相夫人脸上红疹,清韵也见过,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就冲周二姑娘当众给她下跪,求她给右相夫人治病,让她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为代价,来换取她医治右相夫人的机会,如果她治不好右相夫人,绝对是后患无穷。 听清韵说有把握,老夫人就放心了。 外面,侯爷迈步进来了,见清韵在,问道,“准备好了吗?” 清韵给侯爷请安,然后回道,“准备好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问道,“之前逸郡王派人送了三十六抬纳采礼来,今儿是不是送回去?” 侯爷笑道,“不用了,之前我和献老王爷碰面,和他提过纳采礼的事,他说就当是谢清韵救命之恩的谢礼,给清韵做陪嫁吧。” 老夫人轻点头,然后再问,“那镇南侯府抬来的那些东西呢?” 这一问,倒是把侯爷问住了。 镇南侯府送了一百多抬聘礼来,目的是迎娶清韵回去做楚大少奶奶,如今“楚大少爷”没了,摇身一变成了大皇子,如今大皇子和楚大少爷是双生子的事昭告天下了,清韵也从未来的楚大少奶奶变成了将来的大皇子妃,不再是镇南侯府的嫡长孙媳。而是外孙媳了。 收镇南侯府那么贵重的聘礼,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可是送回去,貌似也不妥。 “这是先放着。等我和江老太爷商议过后,再做决定,”侯爷回道。 他没有坐下,怕老夫人再问他问题,便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送清韵去右相府给右相夫人治病,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清韵望着侯爷道,“父亲,你要是忙,不用送我去。” 侯爷也知道楚北派了暗卫守着清韵,但是他不放心,尤其是皇上今儿在议政殿说的话,听得他胆颤心惊。 两位皇子不及弱冠便会夭折,清韵抽到两根签。是唯一的生机。 之前几次刺杀,不正是因为清韵抽到了两根签吗? 怕是有人早就知道清韵是两位皇子的生机,所以痛下杀手,以除后患。 现在清韵就是待在府里,他就是知道有暗卫守着,他也坐立不安,何况是去右相府了? 他得看着点才放心啊。 清韵不知道侯爷的担心,只以为侯爷是怕她去右相府会被人欺负,所以跟去帮她撑腰的。 出了侯府,坐上马车。朝右相府奔去。 马车跑的比往常快三分,很快就到右相府了。 右相府守门小厮瞧见侯爷,连忙去禀告右相,然后一脸殷勤的迎接侯爷和清韵。 进了右相府。走了没十几步,右相就过来了。 守门小厮们就退回大门,继续守着,只是一转身,脸上的笑顿时散去,带了鄙夷和恼火。 本来他们家二姑娘能做皇子妃的。将来指不定还能做皇后,就因为夫人病了,安定侯府三姑娘见死不救,他们姑娘才不得已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 还和大皇子共乘一骑,游街示威,给他们相府难看,恬不知耻至极! 越想,小厮越气愤,重重的朝地上呸了一声。 青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两个小厮是朝前吐的,那神情模样,明显是冲着清韵的,青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张脸都气红了,恨不得把清韵往回拖了。 相府下人一个个都是什么神情,像是她家姑娘欠了相府什么似地,姑娘是上门来救右相夫人的好吗! 周二姑娘委屈,那委屈又不是姑娘给的,姑娘嫁的不是别人,是楚大少爷好么! 要怪,他们怎么不怪那些刺杀大皇子的人,要不是大皇子被杀,姑娘这会儿早就是楚大少奶奶了! 越想越气,她们长了眼睛,别以为她们不吭声,就好欺负。 这不,青莺上前一步,“姑娘,有人瞪你呢,还不止一个。” 青莺声音很大,右相听得真切,脸顿时有些尴尬。 侯爷眉头皱了下,他也发现了,只是当做不知道,现在被丫鬟提出来了,他望着右相,正要说话,右相却先他一步道,“下人不懂事,让侯爷和三姑娘见笑了,我会严加管教的。”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冷肃,相府小厮们吓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相府总管则喝道,“一个个的都不用干活了吗?!” 小厮和丫鬟们一哄而散。 不远处,周二姑娘带着丫鬟过来,正好听到青莺说话。 丫鬟哼了一鼻子,周二姑娘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冷,随即换了副笑脸,迎了上来。 相爷见了她,道,“瑜儿,你领着沐三姑娘去给你娘治病。” 周二姑娘上前,给侯爷见礼,又和清韵互相见了礼,然后笑道,“沐三姑娘,请。” 她笑脸相对,虽然笑容有些凉薄,只是浅浅的一层,甚至有些冰凉,清韵也清楚她的不甘心,报之一笑,然后便迈步往前走。 周二姑娘落后一步,随即走上前来,和清韵并肩而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倒是身后青莺和周二姑娘的丫鬟绿屏两个针尖对麦芒,相看不顺眼。 心急右相夫人的病,周二姑娘走的有些快,清韵只能跟着,很快,就到了右相夫人的住处。 还没进门呢,便听丫鬟急切道,“夫人,你先忍忍,沐三姑娘一会儿就来了!” 周二姑娘一听就急了,拎了裙摆就跑了进去。 清韵脚步放缓了三分,等她进屋时,就听到摔茶盏声。 她进去时,一茶盏飞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清韵躲闪不及,被茶盏砸中了脚脖子,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气。 她眼神一冷,青莺忙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清韵忍着疼,没有说话。 那边,周二姑娘赶紧过来,帮右相夫人赔不是,“对不住啊,我娘疼极了,才会……” 清韵看着她,眼角余光却是望向右相夫人,没有错过她眸底一抹嫌弃。 很显然,方才那一砸,她是故意的。 还有方才周二姑娘急急忙丢了她先走一步,要是她在前面,右相夫人丢茶盏,只会砸到周二姑娘,而不是她。 清韵有些生气了,她不欠她们母女什么吧,送上门来给她们治病,还要被她们用茶盏砸,是泥人也该生气了。 只是周二姑娘及时道歉,加上右相夫人一脸的惨不忍睹,清韵也不好发火,这口窝囊气咽不下也得咽下,她这时候发飙,倒显得她小气了,人家病了痛了,加上才大度的让出了大皇子妃的位置,还不许人家发点小脾气? 周二姑娘道了歉,然后道,“请沐三姑娘帮我娘解毒。” 清韵忍着脚疼,迈步朝右相夫人走去。 右相夫人的脸又好几道划痕,划痕很细密,不像是指甲划伤的,她看了几眼,都没看出来是什么,不由得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划伤的?” 周二姑娘有些心疼,眼眶通红道,“是梳子划伤的,沈侧妃划伤的脸,所以娘早早的就把指甲给剪了,可是夜里脸痒的厉害,丫鬟一个不留神,娘就把脸划成了这样……” 绿屏在一旁,忍不住道,“前儿姑娘跪求沐三姑娘医治夫人,也说了让出大皇子妃的位置,沐三姑娘要是早早的来给夫人治病,夫人何至于伤成这样?” 丫鬟的声音带了抱怨,把右相夫人脸上的伤算在了清韵头上。 早知道她还是要来给夫人治病,她家姑娘还是要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她何必拖延两日,害夫人多吃了两天的苦头。 可那能一样吗? 清韵眸底划过一抹冷笑。 那天,周二姑娘跪求她医治右相夫人,她除了落下一个见死不救,逼人让出大皇子妃位置的骂名之外,得到什么了? 清韵瞥了周二姑娘,笑道,“看来周二姑娘和右相夫人也是这么怪我的,右相夫人多受了两天罪,可不是我害的,如果当日在街上,周二姑娘告诉我是谁害的右相夫人中毒,我既不要大皇子妃的位置,还帮右相夫人治病,是你不说,怎能怨我?” 右相夫人笑了,“沐三姑娘,你明知道是谁害的我,又何必逼瑜儿?” “逼?”清韵赫然一笑,“我确实逼周二姑娘了,不过是她先逼我在前吧,当街跪求我医治你,让我骑虎难下,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莫非右相夫人只许女儿逼迫别人,就不许别人逼迫周二姑娘了?” 清韵的语气温和,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右相夫人笑了,“当真是伶牙俐齿,难怪瑜儿不是你的对手。” 清韵看着她,“谢右相夫人夸赞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必须 “你!”右相夫人气的胸口一疼。 她看清韵的眼神,就像是冰刀一般凌厉。 清韵只觉得好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选择了让我救你一命,就别一副我欠了你女儿的神情,没人能逼我救你,也没人能逼右相府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既然选择了,就坦然接受,不要想好事占全。” 右相夫人气的嘴皮都哆嗦。 周二姑娘有些不悦了,她丫鬟绿屏就道,“我家夫人会这么倒霉,还不是府上大夫人偷梁换柱造成的吗?!” 青莺也忍不住了,她冷笑道,“大夫人是偷梁换柱了,她也自食恶果了,但她没有给你家夫人送冰颜丸吧,要冰颜丸真是大夫人送的,你家姑娘会当街跪求我家姑娘给你家夫人治病吗?只怕早寻上门来,要侯府赔偿了吧,你家夫人要觉得委屈,可以去找成国公府大太太啊,把错算在我家姑娘头上,你怎么不怪在冰颜丸里下毒之人呢,真是好赖不分。” 丫鬟气的脸都红了,右相夫人冷笑,“不当是主子,连丫鬟都嘴皮这么麻溜。” 青莺胆子很大,“我不是嘴皮麻溜,我是讲道理。” 她昂着脖子,像是一只斗胜的孔雀,傲娇的抖着羽毛。 这回,连清韵都忍不住笑了。 这丫鬟的嘴皮真不是一般的溜,不但谦虚了,还踩了右相夫人一脚。 青莺站在清韵身边,道,“姑娘,我看右相府,从咱们进来,就没欢迎过,咱们还是走吧,皇上虽然让姑娘给右相夫人治病,但是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硬要给人看病不是。咱们脑子又没病。” 清韵听得一笑。 周二姑娘有些急了,连忙道,“沐三姑娘见谅,娘亲只是觉得有些愧对我。所以才言语过激,并非是有心的,沐三姑娘医术高超,应该知道病人情绪容易激动,望体谅一二。” 她已经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了。指不定现在重新赐婚的圣旨都写好了,沐三姑娘这时候走了,相府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跟清韵赔不是之后,周二姑娘走到右相夫人身边,道,“娘,我是甘愿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的,强扭的瓜不甜,楚大少爷对沐三姑娘情深意重,甘愿为了她。此生都不纳妾,女儿不想插足在他们之间。” 青莺听着,用手掏了下耳朵,嘴撇了下。 嘴上说的再好听都没用,关键是得真心这么想,方才丫鬟多嘴时,她怎么不阻止,现在她劝姑娘走了,她就通情达理了,这不明显是被逼出来。哪有半点真心? 这些话,清韵压根就没听进心里去,她知道大皇子妃的事,右相夫人和周二姑娘这辈子都难以释怀了。 她今天是来给右相夫人治病的。治好了她,从此和右相府井水不犯河水。 周二姑娘见清韵不动,忍不住拉清韵坐下了,赔笑道,“有劳沐三姑娘了。” 清韵看了右相夫人一眼,伸手道。“诊脉。” 右相夫人还有些倔强,周二姑娘帮她把云袖掳起来,抬起她的手搭在桌子上,让清韵诊脉。 清韵静心凝神,纤弱无骨的手搭在右相夫人脉搏上。 周二姑娘看着,眸底流露出一抹妒忌来,她和清韵年纪相仿,为何她就学的一身让人惊叹的医术,她是从何处学来的? 见清韵把脉,连把了两回脉,而且脸色很难看,就跟太医们的神情一样,束手无策。 周二姑娘手就攒紧了,等清韵收回手,她就问道,“能不能医治?” 清韵轻摇了下头。 周二姑娘的脸唰的一下就沉了。 为了给右相夫人治病,她已经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了,她已经很不甘心了,要是救不活她娘,那她的放弃意义何在? 周二姑娘给丫鬟绿屏使了个眼色,绿屏咬了下唇瓣,连忙出去了。 很快,右相就来了。 他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望着清韵,努力缓和脸色,道,“沐三姑娘,内子体内的毒,当真解不了?” “解倒是能解,不过……” 说着,清韵便停了。 右相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就怕右相夫人挨不到我研制出解药来,”清韵回道。 右相身子一晃,脸色有些苍白。 右相夫人的脸更是难看的要命,从她脸上,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害怕。 周二姑娘眼眶通红,她急道,“求沐三姑娘尽力医治我娘!” 右相也望着清韵了,求清韵尽力搭救。 清韵看着右相夫人的脸,她望着青莺道,“让卫驰找大皇子来。” 青莺有些懵,下意识的问道,“找大皇子来做什么?” 他又不会医术,来了也没用啊。 “快去,”清韵催道。 青莺点点头,赶紧跑了出去。 右相也望着清韵,“三姑娘,你找大皇子来是?” 清韵笑道,“右相应该知道,现在的大皇子是楚大少爷,他身上还带着毒,我需要他身体里的毒来以毒攻毒,好控制右相夫人的体内的毒,至少在我研制出解药前,她别再抓脸了。” 以毒攻毒这四个字,大家都不陌生,右相则道,“切莫伤了大皇子。” 说完,右相就觉得他多言了,大皇子是她未来夫婿,她总不会为了救一个外人,伤自己夫君的性命。 正想着呢,就听清韵笑道,“不会,只是要大皇子半碗血而已。” 清韵说的云淡风轻,右相眼皮都跳了下。 要皇子半碗血,这不是小事啊。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楚北就来了。 这期间,右相夫人毒发了一次,又忍不住要抓脸,清韵用银针帮她控制毒素。 楚北来了后,问清韵道,“找我来是?” 清韵拉着他坐下,笑道,“要你点毒血。” 楚北听得一愣。正要问为什么,清韵已经把好几根银针扎他体内了。 过了一会儿,她就戳破他中指,拿茶盏接血。 接了小半盏。清韵就把银针收了,拿药帮楚北抹伤口,很快,血就止住了。 清韵端着茶盏,进了屋。 楚北从始至终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他只是纳闷,清韵之前就找他拿冰颜丸,研究毒性,卫驰不是说她昨儿在药房待了一天,应该是在研制解毒丸,怎么又要他的血了? 清韵端着血,周二姑娘觉得恶心,尤其清韵还取了右相夫人一点血。 在血里添加药米分,然后过滤,得到雪白的像是白糖一样的东西。 半碗血。就得到了一点点的白色米分末。 她将米分末添加在茶水里,让右相夫人喝了下去。 等右相夫人喝完,清韵略松了口气。 周二姑娘望着她,“这样就行了?” 清韵点头,“两天之内,你娘体内的毒不会复发,我会在两天之内研制出解毒药来。” 说着,清韵从荷包里掏出一小玉瓶的祛伤疤的药膏,放在桌子上道,“这是祛除伤疤的。这两日记得给右相夫人抹上。” 青莺站在一旁,撅嘴道,“一万两银子一瓶呢。” 周二姑娘是聪明人,听得出青莺话里的意思。她是提醒她们给钱。 周二姑娘装没听见,拿了药,向清韵道谢。 清韵也没说什么,告辞一声,便走了。 楚北一直在正堂守着清韵,清韵走。他自然要陪同。 清韵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见到侯爷,便问道,“我爹呢?” 楚北笑道,“岳父大人走了。” 清韵听得脸一红。 谁是你岳父啊! 还不是好么! 你之前秀恩爱就算了,你还秀翁婿就过分了。 楚北表示无辜,他只是觉得喊安定侯太生份了,喊岳父亲切些。 “我要回去研制解药,”清韵嗡了声音道。 楚北就送她出府,右相要陪同,楚北也没拒绝。 这一回,楚北还是和清韵共乘一骑。 等走远了些,楚北便问道,“右相夫人中的毒,有那么难解?” 清韵勾唇一笑,“必须要难啊。” “必须?”楚北笑了。 这两个字,有些玩味。 清韵叹息一声道,“之前,父亲送来我相府,半道上我掀开车帘,正好瞧见了同样坐马车的宁欣郡主,她看我的眼神带了恨意,她恨我没有救她娘沈侧妃,我如果轻而易举的就救了右相夫人,我可真要担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了,况且,周二姑娘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如果我这么轻易就救了她娘,她会更不甘心。” 所以,右相夫人的毒必须要难解。 她这是让右相府的付出更有价值一些。 楚北对于清韵顾忌宁欣郡主有些不赞同,沈侧妃的死是宁太妃造成了,与清韵无关,她不必愧疚。 至于右相夫人,清韵那么说,好像有两分道理,太容易得到,不会珍惜。 “要我的毒,也是为了让右相府觉得牺牲值得?”楚北笑问道。 清韵摇头,“不是,我只是发现右相夫人体内的毒和你中的毒有些相似,要你的血,是为了验证。” 楚北眼神一冷,“验证的结果是?” 清韵笑了,“你和右相夫人中过相同的毒。” 楚北没有说话,但周遭的气息明显冷了许多。 清韵摸着马毛道,“本来右相夫人还不会这么快毒发,是有人给她又下了毒,我之前配置的解药没用了,你最好派人看着右相夫人,别我还没救她,她就被人给杀了,周二姑娘会恨死我的。” 楚北拧眉,“你是怀疑……?” 清韵耸肩,“之前是谁我不知道,但解除婚约之后,要是还有人杀右相夫人,绝对是挑拨离间之辈,而且可能性很大。” 第三百一十五章 做主 清韵有些怕了。 那些人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见缝插针,让她心惊胆战,还是防备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等她治好了右相夫人,她和右相府也算两清了。 两人骑马往前走,前面有官兵张贴告示。 一堆人围在哪里看,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有。 有人问,“快念念,这告示上都写了些什么?” 然后便有人大声念起告示上洗的内容。 告示上,写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解释大皇子和楚大少爷是双生子的事。 第二件,是大皇子和右相府周二姑娘解除婚约,赐封周二姑娘为安瑜郡主的事。 第三件,就是清韵嫁给大皇子的事。 等知道告示上写了什么,然后就有人问了,“慧净大师说双生子活着,是大锦之福,是不是意味着将来大皇子会被立为太子啊?” 有人问,就有人答,“立谁为太子,是皇上的事,对咱们平头老百姓来讲,谁当皇帝都一样。” 然后就有人反对了,“这话,我就不赞同了,这皇帝还有昏庸和贤明之别呢,遇到个贤明君主,也是咱们百姓之福啊。” “得了吧,皇上再贤明,也不是咱们能见到的,就是那府衙里的老爷,没钱,你也甭想见着他们的面。” “这话偏激了些,要是皇上昏庸,隔三差五修座宫殿,再不就选秀纳妃,年年苛艰杂税,那咱们百姓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对了,之前慧净大师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如今安定侯府可是要出两位皇子妃了,你们说,谁将来会是皇后呢?” 有人扑笑,“这还用说么。自然是大皇子妃了,嫡长子,有镇南侯府撑腰,大皇子妃又是江老太傅的外孙女。前两日,又救了献老王爷的宝贝心肝逸郡王,她聪慧貌美,还有谁能跟她比啊,安定侯府五姑娘。你们听说过吗?” 有人跟着笑了,“她被赐婚给二皇子时,我才听说她,不像沐三姑娘,她抽签姿势不对,我们大家就有所耳闻了,我不怕你们笑话,当初听说她抽签姿势不对时,我也试了,不论我用什么姿势求签。趴着、跪着、躺着……见鬼了,就是抽不到两根签。” 然后有人拍着他肩膀道,“知道为什么抽不到吗?” 那人一脸茫然,“为什么?” “因为人家会医术啊,你会吗?” “抽签跟会医术还有关系吗?” “抽一根签,当然没关系,求两根签可就大有关系了。” 哄笑声,不绝于耳。 连楚北听的都忍俊不禁,前面笑闹的人太多,他干脆带着清韵绕道走了。 走了没多会儿。清韵便听到有叫卖糖葫芦的,她便道,“买两串糖葫芦吧?” 楚北听到糖葫芦,就觉得牙酸。他当没听见,搂着清韵的腰肢,一夹马肚子,一阵风从卖糖葫芦的跟前奔过去。 速度之快,清韵眼睛都不敢睁开。 她又好气又好笑,“我是买给自己吃的。你想多了。” 楚北抬手戳了下清韵的脑门,“到底是我想太多,还是你在忽悠我?” “想太多,”清韵很肯定道。 她说完,眼前就多了一串糖葫芦。 清韵眼睛睁圆,接过糖葫芦,转了两下道,“你哪来的?不会是抢的吧?” 楚北眼皮有些跳,且不说他是堂堂大皇子了,就是楚大少爷,也不至于不顾身份去抢人家一串糖葫芦吧。 清韵也知道有卫风跟在后面付钱,她只是随口一说。 她吃着糖葫芦,楚北送她回侯府。 到侯府门前时,清韵刚刚吃完。 守门小厮见了她和大皇子,连忙过来请安,然后道,“三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方才孙公公宣完旨刚走,宫里制衣坊的人还在,等姑娘回来呢。” 清韵听得一愣,“制衣坊的人等我?等我做什么?” 守门小厮笑了,“当然是给姑娘做凤冠霞帔了。” 清韵脸腾地一红,她还真没往这上面想,不是说嫁衣要亲手绣吗,怎么是制衣坊的人做? 楚北下了马,然后扶清韵下来。 他没有进侯府,等清韵进了侯府之后,他便骑马走了。 前院,正堂。 制衣坊的人等在那里,见到清韵,一脸殷勤的迎上来,福身请安。 清韵轻点了下头,然后问道,“是给我做嫁衣的?” 制衣坊两位嬷嬷笑道,“我等是奉皇后之命来给姑娘量体裁衣的,皇后也知道姑娘有嫁衣,只是上一回出嫁,遇到狂风乱作,到底不吉利,现在婚期在即,仅凭姑娘一人之力,不眠不休才能绣好一件嫁衣,皇后哪舍得姑娘劳累,就把绣嫁衣这事交给我们制衣坊了,我们制衣坊上下,一定齐心协力,把姑娘的嫁衣做的尽善尽美。” 要是侯爷和老夫人在,清韵估计要斜视他们两个了。 听听,人家皇后多开明,当初她嫁给楚北那会儿,侯府要有这么开明,她得少吃多少苦头啊。 清韵站在那里不动,让嬷嬷帮她量身。 等量过了,清韵就回内院了,忍不住的她,跟老夫人抱怨了一句。 老夫人听得一笑,“楚大少爷大婚,怎么能跟大皇子大婚相提并论?你绣的嫁衣虽美,但少了三分端庄大气,如何入得了皇家的眼?” 清韵一颗心,有些碎了。 还以为皇后是心疼她,不想她劳累,敢情是看不上她的针线活啊。 也是,制衣坊聚集的是大锦朝绣工最好的绣娘,岂是她能比的? 不过,清韵还是很高兴,总比看不上,还要她重绣好吧。 周梓婷捂嘴笑,她问道,“三表妹,右相夫人中的毒解了吗?” 清韵轻摇头,“没有。” 老夫人正要端茶。闻言,手滞了下,她望着清韵,“没有解?” 清韵点头。“只是暂时稳住了毒素,还没有解毒,等我研制好解药,我再去相府一趟。” 知道老夫人担忧右相夫人解毒之事,清韵小坐了片刻。就回泠雪苑了。 清韵坐下来喝茶,喜鹊问青莺去右相府给右相夫人治病的事。 青莺扒拉扒拉一阵倒豆子,然后望着清韵道,“姑娘,右相夫人的脸伤的不轻,少说也还要三瓶子祛伤疤的药,就这样白送给她吗?” 青莺心有不甘。 虽然那药成本不高,别说三瓶了,就是三十瓶,三百瓶子。她家姑娘也送的起。 可是右相府实在可恶,对于讨人厌的人,不坑她们就不错了,便是给了她们便宜,人家也未必领情,还只当是姑娘应该做的呢。 可不就是她应该做的,人家让出大皇子妃的位置,来换取她给右相夫人治病,要是右相夫人脸上还留着疤痕,没法出门见人。人家会在背地里指责她,说她不知好歹。 不过吃亏,这两个字也得看人的。 清韵笑了,“我只负责救右相夫人。至于她脸上的伤疤,那是宁太妃的事。” 宁太妃在冰颜丸里下毒害她,虽然她安然无恙,她也自食恶果害死了沈侧妃,不过她害她这事,到现在也没给她一个说法。她也知道,皇上能再下旨她和楚北即日完婚,兴国公府做了妥协了,不过兴国公的妥协,是要她和周二姑娘共侍一夫,这样的妥协,在她看来,只是纯粹的添堵。 人家能给她添堵,她就不能给别人添堵了? 清韵笑着去了药房,给右相夫人研制解药。 约莫两个时辰就忙完了。 然后就无所事事了。 如清韵猜测的那样,有人要毒杀右相夫人,被楚北安排在右相府守着右相夫人的暗卫给逮住了。 可惜,没能留下活口。 但是,楚北再带着清韵去右相府时,右相府上下态度好了许多。 尤其是右相,朝楚北作揖,“谢大皇子救内子一命,如果不是大皇子派人守着内子,只怕她这会儿已经……” 楚北看着右相,打断他道,“你要谢就谢清韵吧,是她诊出右相夫人体内不止三种毒,而是四种,有人要她的命,所以让我派人看着点儿,没想到还真有人要杀右相夫人。” 楚北说着的时候,清韵看着周二姑娘,发现她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和心虚。 清韵不着痕迹的笑了笑,“道谢就不必了,我让暗卫守着右相夫人,是为了右相夫人好,但更多了还是为了保我自己,我不想右相夫人跟沈侧妃一样,因为我没有及时医治,最后落下个见死不救的骂名,我是迫切的希望右相夫人能尽快痊愈,这是我调制的解药,尽快给右相夫人服用吧,对了,最好先找个太医来检查一下,自打我倒霉抽到两根签后,就特别容易遭小人,刺杀毒杀我都记不清有多少回了,我是怕了,还是谨慎些为好。” 右相忙道,“三姑娘福大命大,总能化险为夷。” 清韵笑一声,便要告辞。 周二姑娘看着那药瓶子,忙道,“那我娘脸上的伤呢?” 清韵望着她,笑道,“右相夫人脸上的伤,不会危及性命,周二姑娘放心。” 周二姑娘握了下手中绣帕,她知道清韵是跟她装傻,她只能道,“我是说我娘脸上的伤疤,一瓶子药膏不够用。” 清韵挑了下眉头,笑道,“皇上让我救治右相夫人,我遵命行事,只要服用了解药,右相夫人性命无忧,至于祛伤疤的药不够用,可以去找宁太妃,我只能承诺,宁太妃来买药,我不会不卖,但要我为宁太妃犯的错买单,恕我做不到,告辞。” 清韵福了福身,便和楚北一同走了。 右相没有拦她,他也不敢拦。 他喊道,“备轿!” 出了相府,楚北带着清韵在街上逛了一圈,然后便回侯府。 刚走到侯府所在街道,清韵就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而且人还越来越多。 她还纳闷呢,觉得谁家在施粥,可是往前走,还有穿戴奢华的世家少爷,她就把这想法给打消了。 因为这世家少爷是庐阳侯世子,齐风。 之前侯府办宴会,还邀请他来参加,他认得清韵,至于把清韵搂在怀里,美的人神共愤的,除了大皇子也没谁了,他作揖请安,然后笑道,“三姑娘大善。” 清韵有些扭眉,眼睛往前面看,人多的,根本望不到头,只有拐角,她忍不住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齐风怔了下,然后道,“排队找三姑娘你看病啊。” 清韵,“……” 找她看病? 有没有搞错啊,她什么时候说要给人看病了? 她望着齐风,上下打量他,道,“齐世子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你……” 清韵话还没说完,齐风赶紧摇头,“三姑娘误会了,不是我有病,我是替家母排队的,她膝盖经常酸疼,尤其是刮风下雨,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方才听侯府上丫鬟说,你出嫁之前,会免费赠医施药十天,所以我就来了。” 要不是这机会,他庐阳侯府哪有那面子请即将是大皇子妃的沐三姑娘帮忙看病啊。 清韵眉头更皱了,她没说过给人看病,更没说过免费赠医施药十天的话好么! 是谁啊,擅自替她做主?! 清韵心底微沉,但是面上未表露什么。 这些人来找她看病,她要是说她没有说过,倒成了她出尔反尔了。 庐阳侯世子,清韵对他印象还不错,便笑道,“齐世子先回去吧,改日你带齐老夫人来,我给她医治腿疾。” 庐阳侯世子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然后道谢。 楚北骑马带着清韵上前,问道,“你真的要赠医施药十天?” 清韵两眼望天,眸底有抹小火苗,“我当街给人看病,你都不许,我敢随便给人赠医施药十天吗?只是现在,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楚北勾唇一笑,笑容俊美绝伦,“赠医施药是好事。” 清韵听得睁圆了眼睛,诧异的看着楚北。 那眼神,带着不敢置信,叫楚北眉头陇紧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之前不许我给人治病的也是你,这样逆转,我有些不适应,”清韵如实回道。 楚北脸有些黑,因为清韵那眼神像是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易容了,叫他有些咬牙,“你只要不扒人衣服,我不反对你给人治病。” 况且,现在等着看病的人都排起了这么长的队伍,他不接受也不行了。 清韵嗡了声音道,“我也不反对给人看病,但我反对别人替我做主。”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施药 楚北送清韵到侯府门前,周总管见她回来,忙道,“姑娘回来了。” 楚北下了马,然后扶清韵下来。 清韵看着侯府门前,井然有序的队伍,她迈步上台阶,问周总管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总管朝大皇子行礼,然后道,“姑娘先进府。” 清韵看了楚北一眼,让他回去,然后迈步进侯府。 有人认得清韵,就喊道,“那就是三姑娘,她回来了!” 整个队伍一下子就哄闹了起来,但是队伍没乱,一个劲的求清韵给他们治病。 有一个人跪了下来,其他人就跟着跪下了。 还有怀里抱着孩子的,那眼神带着乞求和无助,清韵看的都心酸,“你们先起来,我一会儿就来。” 那些人这才起来。 清韵进了侯府,周总管紧随其后,清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府里哪个丫鬟那么大胆说我要赠医施药十天的?” 周总管望着清韵,摇头道,“不是丫鬟,是堂姑娘。” 说她会赠医施药的是沐千娇。 清韵眉头一锁,眸底闪过一抹不悦。 周总管就道,“方才三老夫人带着二堂姑娘来,说是她去买头饰,碰到了大家闲聊说三姑娘你嫁给大皇子的事,之前出嫁,遇到狂风乱作,有人猜测,说是侯府在三姑娘你出嫁前,没有施粥洒铜钱,所以才会这么倒霉,然后就有人猜你会不会赠医施药,二堂姑娘说可能会,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传啊传,就成姑娘你要赠医施药十天了。” 本来是没有的事,可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侯府门前,又都是些有病在身的人,轰又不能轰。 再加上赠医施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也只能默认了。 清韵没想到这事和沐千娇有关。清韵可不信她只是随口说了两句,事情就被传成了这样,当日周二姑娘当街跪求她给右相夫人治病,她都无动于衷。可见让她治病不是件容易事,她倒是有胆量,在外面帮她做了主,还跑侯府来跟老夫人认错,她想怪罪都怪罪不了了。 清韵望着周总管。问道,“祖母什么想法?” 周总管忙回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赠医施药是好事,现在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了,让你每日抽两三个时辰帮他们诊脉。” 清韵冷不丁一笑,“赠医施药的确是好事,但我不喜欢别无选择四个字,去告诉老夫人一声,这一次我看在那些穷苦百姓的份上算了。要是再有下一回,有人打着我的名号给我做主,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为什么总有一些人喜欢替别人拿主意,打着别人的幌子做事呢,还总喜欢拿别无选择来压迫她,清韵有些深恶痛绝。 上回沐千染和沐千娇打着她的名义找侯府要蛋糕,老夫人亲自拎着蛋糕送去,这个教训还没有给够呢。 清韵这话有些重了,周总管望着她,道。“三姑娘,这话是不是……?” 清韵抬手打断他,语气认真,毋庸置疑。“不要以为这是件积德行善的好事,我就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多少外戚专权,野心和胆量就是这样一步步养大的,我的事,不需要旁人指手画脚。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不会姑息,我只会大义灭亲。” 清韵的脸色有些冰冷,眼神凌厉,周总管看的都有些发憷。 他连忙应下,然后去禀告老夫人了。 清韵那些话,不仅仅是针对三老夫人的,还有侯府。 侯府要她做什么,必须要跟她商议一番,她同意了,才可以去做,如果擅自做主,她不知情而被动接受的话,她会拒绝。 至于后果,不好意思,谁做的决定,谁承担! 老夫人听着这些话,眉头有些皱。 三老夫人脸色就难看了,因为清韵半点情面也没有给她留,她忍不住道,“赠医施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她怎么火气这么大?”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赠医施药是好事,一会儿清韵开了药方,让那些人去尚书府拿钱买药,三弟妹可别动怒。” 三老夫人脸唰的一下僵硬了。 老夫人见了更没好气,怎么,她尚书府能给侯府做主,赠医施药十天,侯府就不能让尚书府施药十天? 老夫人知道清韵为什么火气大,尤其是外戚两个字,清韵嫁给大皇子,必定会帮大皇子夺嫡。 将来若是有幸成了皇后,那安定侯府和尚书府就是外戚了,就冲尚书府今日行为来看,将来还真有可能会打着清韵的旗号胡作非为,这样的行为不一次给足了教训,将来只怕会闯下大祸。 沐千娇赶紧认错。 现在侯府已经不是尚书府能蔑视的存在了,巴结都来不及呢,只要她诚心认错,老夫人身为长辈,不会责怪她。 沐千娇认了错,三老夫人笑道,“大嫂就别生气了,千娇知道错了,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这不赶紧带着她来给侯府赔不是了吗?” 三老夫人还从未这样服过软呢,老夫人也不好多苛责沐千娇什么,只道,“往后别人说的事,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侯府和尚书府分了家,侯府的事,你不知道不丢脸,不知道还说知道,最后闹出事来,丢脸的只是你,可明白?” 沐千娇被训斥的很无辜,赠医施药博得贤名,这是好事啊,侯府不感激她,还呵斥她。 早知道她什么都不说了! 三老夫人看着她,道,“去帮清韵赠医施药,将功折过去。” 这是要她和清韵多走动走动,打好关系,对她将来有好处。 周梓婷站在一旁,听得好笑,三表妹可不是不记仇的人,她那么早就和她往来,三表妹待她都还没有丫鬟好呢,尚书府没少欺负三表妹,以为现在巴结,人家就既往不咎了? 不过赠医施药确实是好事,她也站出来道,“外祖母,我也去办三表妹。” 不当周梓婷,还有沐清芷和沐清雪都要去帮忙。 侯府门前,摆了张花梨木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香兰站在一旁帮着磨墨。 清韵坐在椅子上,在帮人诊脉。 诊脉完,然后给病人开药方,吹干墨迹,递给青莺道,“拿一万两银票去常平街找周大夫,这十天,凡是我开的药方,在他铺子里抓药,药钱都算我的。” 周大夫,就是楚北带清韵骑马游街那天,她遇到给受伤卖艺人治病的大夫,为人还不错,清韵愿意照顾他生意。 青莺听清韵要掏一万两银票给人看病,忍不住撅了下嘴,但没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一万两对清韵来说只是一小瓶子药膏的事,却能救活不少人的性命。 那些人听清韵给他们开药方,还送他们药,感激的眼泪直流。 尤其是那些治不起病,几副药就要他们倾家荡产的人,更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清韵医术高超,给人治病很快。 在沐千娇她们来之前,她已经给二十多人开了药方了,有些病重的,需要施针治疗,便领着进府。 有些要施针好几天的,清韵施针一回,然后把方子写下来,也让他们带着一并去找周大夫。 清韵正给一小女孩诊脉,那是一个小乞丐,身上脸上脏兮兮的。 沐千娇几个过来时,都不靠近,生怕有病会传染她们。 她们的行为让清韵唾弃,等给小女孩开了药方之后,沐千娇几个才过来问,有什么需要她们帮忙的地方。 清韵知道她们的想法,既然要帮忙,那她也不会推辞。 她道,“这些人来的早,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天气又热,应该都渴了,我让厨房准备了消暑的绿豆汤,分给他们喝,还有午饭,问问他们是否离开,如果不走,午饭时候,你们几个帮着施粥施馒头吧。” 沐千娇看着长长的队伍,忍不住道,“这怎么施粥啊,这些人还等着排队看病呢。” 在她眼里,施粥是她跟清韵一样,坐在这里,等他们端着碗过来,她给他们盛粥。 现在他们已经排队了,分身乏术,没法端粥。 清韵瞥了她一眼,“你不会把粥端给他们吃吗?” 沐千娇眼睛睁圆了。 她施粥就不错了,还要她把粥端给他们吃?! 沐千娇不愿意,沐清芷和沐清雪也不想,她们认定清韵是刁难她们,这些事,侯府有一堆下人可以做,用不着她们。 不过还有有人愿意的,周梓婷道,“我来吧。” 有婆子推着车,上面摆着绿豆汤,她只要把绿豆汤盛起来,丫鬟端给那些人就行了,也不难。 有周梓婷带头,沐千娇不做也得做啊。 只是天气热的很,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对她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来说,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自找罪受。 不过清韵可不会怜惜她们,有事可劲的使唤。 她们不是想博个贤名吗,她成全她们。 侯府大门前,虽然人多,但是很安静,生怕打扰了清韵给人诊脉。 远处,有锣鼓声传来,很是喜庆热闹。 没一会儿,就有小厮跑过来道,“宫里给三姑娘送纳采礼来了!” 清韵听得一愣,还给她送纳采礼呢,她不是收过一回了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贤良 清韵的确收过一回纳采礼了,不过那是镇南侯府抬来的,有三十六抬。 但现在楚北不是楚大少爷,而是大锦朝大皇子,嫡长子娶媳妇,要是从宫里不抬点聘礼出来,回头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娶皇子妃该怎么办? 让外祖父掏聘礼帮外孙娶媳妇,皇上面子上也不好看啊,又不是穷的连聘礼都拿不出来的人家,需要外祖帮衬。 这不,让钦天监把日子算算,今儿合适送纳采礼,赶紧把纳采礼送来了。 足足四十八抬,没一抬都足够分量。 周总管看了眼礼单,就倒抽了一口气。 之前镇南侯府送来的纳采礼,就让他大吃一惊了,宫里送来的足足有镇南侯府的两倍不止。 光是珍珠,就不知道多少了,大东珠,小东珠,还有霸王珠…… 就那么多珍珠,就足够清韵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清韵在侯府门前帮人诊脉,脸颊绯红,没办法,一堆人跟她道喜呢,说她菩萨心肠,救死扶伤,菩萨一定会保佑她和大皇子幸福一辈子,还有生一堆的儿女…… 清韵脸皮不薄,也红的能滴血了。 几个丫鬟看着那些纳采礼,双眸泛光,嘴弯弯的,怎么憋都憋不下去。 这还只是纳采礼呢,回头的礼只会重不会轻,镇南侯府送来的聘礼,侯爷问过镇南侯了,说不用送回镇南侯府,侯府也不会落下半点,全给姑娘做陪嫁,再加上宫里送的,回头出嫁,得有多少陪嫁啊? 之前姑娘出嫁,顾及郡主公主,所以两抬并着走,现在是大皇子娶媳妇,皇家最爱的就排场了啊。 四十八抬纳采礼抬进侯府。清韵没有进府,依然在外面帮人看病。 约莫小半个时辰,侯爷亲自送礼部官员出府。 他看着清韵道,“太后找你。你进宫一趟。” 清韵眼睛眨了两下,心下有些了然,应该是她不给右相夫人祛伤疤的药,右相找了宁太妃,宁太妃觉得委屈了。找太后告状? 要说清韵也纳闷,宁太妃虽然是太后的表妹,可到底是堂堂太妃,还是宁王的亲娘,为什么要事事以太后马首是瞻呢? 安心的颐养天年不好吗,非得要参与立储,她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啊?! 太后都没说要毒杀她,她却擅自做主,在太后送她的冰颜丸里下毒,还说是为太后排忧解难。太后是谁,她要杀人,需要她偷偷动手吗? 她擅自毒杀她,如果不是事情败露了,太后都不知道。 尤其是若瑶郡主不喜欢宁太妃,那种不喜欢很明显,甚至可以用厌恶两个字来形容了。 太后也是,压制皇上,这两表姐妹是不是变态啊,母慈子孝不好吗。非得要弄得跟仇人似的才开心? 清韵压根就不愿意进宫,可是太后传召,连马车都一并带来了,她不去不行。 看着排的老长的队伍。清韵眼睛微微眯起,道,“我还要给他们治病呢,能否改日再去见太后?” 礼部官员还有宫里的公公也有些为难,沐三姑娘赠医施药是善举,多少人等着她看病呢。这时候太后找她,不是招人嫌吗? 可是,他们是奉命行事啊,太后还等着见她呢。 公公望着清韵道,“太后传召,三姑娘还是随我们进宫一趟吧,快去快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侯爷也知道太后找清韵没好事,可是太后传召,不去便是抗旨,乃大罪,他道,“我让周总管将周大夫请来,代替你赠医施药半天,寻常的病,周大夫看足够了。” 说着,侯爷还看着那些等着清韵治病的穷苦百姓,道,“诸位如果病情紧急,或是一些小病小痛,就先让周大夫先帮你们诊治,如果是陈年旧疾,不妨多等些时候。” 这些病人,大多都是没钱看病抓药,那种陈年旧疾的很少。 清韵赠医施药,他们才会来,现在有周大夫帮他们治病,他们哪里会反对。 再说了,他们又没有聋,人家沐三姑娘不是不给他们看病,是没时间,太后传召她呢,她都想改日再去,以他们病情为先,只是太后不许啊。 他们还从未遇到过把他们这些人的贱命放在心上的人,沐三姑娘是唯一一个。 那些人也通情达理,连忙道,“沐三姑娘,你先忙吧,我们多等一会儿不妨事,等不及的,还有周大夫呢。” 清韵听得动容,她点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只是天气炎热,你们小心中了暑气,口渴了一定要喝水,不要强忍着。” 说完,清韵吩咐周总管道,“无限量供应茶水。” 周总管连忙点头,心中忍不住感慨,像三姑娘这样善良的姑娘,真的不多见了。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清韵坐上马车,朝前走去。 知道清韵忙,所以马车跑的很快。 不一会儿,便进了皇宫。 有公公领路,带着清韵直奔永宁宫。 清韵还以为永宁宫,只有太后和宁太妃,没想到皇上、皇后、云贵妃都在。 济济一堂,见她进来,都看着她,看的清韵有些心底发毛,她怎么觉得,她要被人审问一般? 清韵有些紧张,但看到皇后一张美的天怒人怨的脸,好看的唇瓣,有一抹轻浅笑容,如一朵淡雅的梨花,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楚北就在宫里,要是真有人刁难她,他肯定会出现的。 再说了,她也没做什么有违大锦律法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怕个毛线啊? 心中安定,脚步就沉稳,连背脊都不自觉挺直了三分。 她上前,挨个的请安,然后望着太后,闪着一双清澈明媚的双眸,问道,“不知道太后传召清韵来是……?” 太后看着她,见她眼神周正,尤其听公公说她在安定侯府前赠医施药十天,找她治病的大多都是穷苦百姓,甚至还有乞丐,她都不嫌疑,这样的善举,太后是很赞赏的。 “听说你要在出嫁前赠医施药十天?”太后笑问道。 看着太后嘴角的笑,清韵眼睛都睁大了三分,这好像是太后第一次对她笑呢,而且笑意像是发自内心的,要不是知道太后能逼的皇上酗酒,丢下朝政不管,她真要以为太后就是个邻家慈蔼的老太太。 清韵不敢马虎,她微低下头,道,“清韵学习医术,原就是存了一颗治病救人的心,只是清韵出身世家,父亲允许清韵学医已是难得,之前一直不许清韵在人前展露医术,现在父亲有些改观了,所以清韵才能用医术救人。” 太后听着,轻点头道,“赠医施药是好事,哀家未嫁给先皇前,也经常施粥,接济那些穷苦百姓。” 清韵抬头,朝太后一笑。 一旁的宁太妃脸色就难看了,赠医施药的确是好事,可就怕是别有用心,想借着赠医施药赢的民心。 之前皇上下诏,昭告天下双生子的事,那一句双生子活着,乃大锦之福,已经让不少人猜测大皇子会被立为太子,会成为将来的帝王,尤其慧净大师还说过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 皇上明显是在为大皇子造势,沐三姑娘更是心机深沉,太后不恼火,反倒很欣赏她。 想着,宁太妃眸底有一瞬间冷芒,她抬眸看了眼太后,笑道,“沐三姑娘赠医施药十天,的确是大善之举,只是那每日让冯太医去安定侯府请你医治沈侧妃,沐三姑娘怎么不去,更叫我好奇的是,你连接头乞丐都帮着医治,却不医治自己的嫡妹,这是何缘故?” 这是说清韵是假善,她赠医施药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为的只是博得一个贤名而已。 清韵听得一笑,她望着宁太妃,笑道,“宁太妃派人来请我给沈侧妃治病的事,我是沈侧妃过世之后才知道的,当时天气很差,狂风乱作,祖母并没有告诉我,加上我没有给五妹妹治疗脸上的伤疤,大夫人不许我给外人治病,沈侧妃的死,我很抱歉。” “至于五妹妹脸上的伤疤,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的清的,我只能说一句,我做什么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问心无愧,”清韵根本不想多解释。 沐清柔毕竟是皇上赐婚的未来的二皇子妃,一府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说沐清柔的不是,也是在贬低她自己,更是不给皇上和云贵妃面子,他们挑的儿媳妇太差,脸面上也无光啊。 云贵妃望着清韵,她没想到她就这样把话题给岔过去了,她笑道,“问心无愧?你连自己的姐妹都不帮,却帮不相干的外人,这可就有故作贤良的嫌疑了。” 听云贵妃这么问,皇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太后也挑了下眉头,她想看看清韵要怎么回答云贵妃的刁难。 只听清韵笑道,“帮理不帮亲,大义灭亲,这两个字都是夸赞人正直,铁面无私的,要是为官者都跟云贵妃说的,帮自己人,不帮外人,不然就是故作贤良,那十个官员了,至少有九个半是贪官了吧?” 云贵妃脸色一青。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以为 清韵的回答,没有给云贵妃留半点颜面,而且她那眼神像是在质问云贵妃处事是不是都是以自己人为先,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自己人,就一味偏袒。 云贵妃气的脸青,嘴角都有些哆嗦了,她笑了一声,眼神带了些冰凉,“这么说来,你不给五姑娘治脸上的伤,都是她的不是了?” 不是沐清柔的不是,难不成还是她的不是了,看来她要不倒出事情原委,云贵妃会咄咄逼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清韵望着云贵妃笑道,“冰颜丸的事,牵连甚广,还牵扯出一桩案中案,导致大夫人被休,一个觊觎我东西的当家主母,不顾当家主母的尊严偷梁换柱,云贵妃觉得我对她和她亲生所出的五妹妹有多少感情?人家欺我辱我,我还要对她们掏心掏肺,就因为她们是嫡母,是我的姐妹吗,试问人家何曾当我是姐妹过?” “尊重是相互的,让我为了些不相干的外人,顾忌他们的看法,就委屈自己,恕我做不到,”清韵的声音清脆,在大殿里回荡。 云贵妃一张脸青红紫轮换了变,清韵没有直接指责沐清柔的不是,但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有个觊觎女儿的嫡母,做女儿的品性又高尚到哪里去? 可是沐清柔和二皇子的亲事是她求回来的,当时皇上还不愿意,她只因一句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生怕被安郡王捷足先登,所以匆匆忙就找皇上赐婚了,现在亲事已定,又是她求回来的,皇上不会收回赐婚圣旨的,除非安定侯府主动找皇上解除婚约,可是安定侯府会这么做吗? 根本不会好吗! 现在沐清柔脸上别说有伤疤了,就算缺胳膊断腿了,圣旨赐婚。二皇子还是要娶她。 堂堂的二皇子妃,脸上有伤疤,还怎么出来见人啊,她和二皇子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她脸上的伤疤。无论如何都得去掉。 可是清韵那话也算是说到底了,她不会给沐清柔治病,她不会顾忌外人的看法,就委屈自己。 云贵妃有些心急了,她望着皇上。眼神带了些哀求,“皇上,沐五姑娘是您赐婚给皇儿的,她脸上带着伤疤,有损咱们皇家颜面。” 皇上听得皱眉,二皇子和沐五姑娘的确是他赐婚的,可却是她苦苦相求的啊,怎么现在出了问题,又要他担着了? 不过二皇子妃脸上带着伤疤,总是个问题。要是祛不掉倒也罢了,问题是有药膏可以治啊。 皇上望着清韵了,清韵就开始撇嘴了。 皇上一句话没说,但是眸底的意思,清韵看的明白,那是让她给他个薄面,卖几瓶子药膏给云贵妃啊。 偏偏他九五之尊,让小辈行方便的事说不出来,万一清韵拒绝了,他还有面子吗?所以让她主动提。 行。她主动提行了吧! 清韵望着皇上,就在皇上觉得她要卖他面子的时候,清韵的眼睛挪到太后身上,带了些忐忑问道。“太后,清韵来半天了,想您找清韵来,不应该是为了五妹妹脸伤的事,侯府门前还有一堆人等着清韵给他们治病,清韵承诺很快回去的。清韵不想失信于他们。” 言外之意,就是太后你找我来,有事咱们直接说事啊,别为了一些破事东拉西扯的,除了惹她一肚子火气之外,还耽误她时间,她很忙啊。 清韵问的突然,太后愣了一下,她和皇上一样,以为清韵要卖皇上面子的。 皇后嘴角带了些笑,看清韵的眼神越发和蔼可亲。 皇上脸色就有些窘红,端茶轻啜,掩饰尴尬。 清韵主动问太后,太后便道,“哀家听说右相夫人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清韵点头,“已经解了。” 太后对清韵的医术颇赞赏,毕竟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解不了,她不过两天时间就给解了,着实不错,她点点头,“皇上让你医治右相夫人,她的性命无忧,但对女子来说,容貌也很重要,若是脸上带着伤疤,恐怕会生不如死。” 清韵点头,她不反对太后的话,反而认同道,“太后说的对,容貌对一个人来说,确实很重要。” 说了这一句,然后就没了。 宁太妃坐在那里,眉头皱的紧紧的,她望着清韵道,“你既然知道容貌很重要,为何不帮右相夫人去掉脸上的伤疤?” 清韵望着宁太妃,眸底带了些敌意道,“右相夫人要恢复如初,除去我送给她的一瓶子药膏外,至少还要三瓶药膏,宁太妃应该知道,那药膏很昂贵吧,一小瓶子一万两,我和右相夫人非亲非故,没道理要我给她掏药钱吧?” 清韵说话很直接,直接的叫云贵妃脸青紫完了,宁太妃脸也紫了。 她眉头拧紧,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清韵还以为她要以大欺小呢,谁想宁太妃望着太后了,“太后,之前大皇子要退掉右相府周二姑娘的婚约,迎娶沐三姑娘,这事您和兴国公都不赞同,因为我有愧右相夫人,希望沐三姑娘能治好右相夫人,才选择了妥协,大家互让一步,这事大家心底都有数,现在皇上下了圣旨了,沐三姑娘却出尔反尔,只救治右相夫人的命,却不医治她的脸,我可以帮右相夫人掏钱买药膏,但沐三姑娘这样做,是在欺骗太后和皇上啊!” 这事,确实大家都默认了。 但是清韵不承认,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望着皇上道,“我听父亲说,兴国公一力赞同大皇子同时迎娶我和周二姑娘,而且周二姑娘是嫡妻,我是平妻,我不知道这样的让步让在了哪里,好像不需要让步,大皇子依然能娶我为平妻吧?我只知道最后帮我的是献老王爷和外祖父,兴国公帮的是右相,是周二姑娘,需要承情的不是我!” 说着,清韵瞥了宁太妃道,“方才我进来,瞧见宁太妃,我还以为她是为了在太后赏赐给我的冰颜丸里下毒害我一事,要跟我赔礼道歉,没想到却是责怪我,我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了宁太妃,一定要我的命。” 宁太妃眼神冷冽,脸上丝毫没有愧疚,她望着太后的眼神,还带了些委屈。 太后有些不虞,但是宁太妃是她的人,她道,“她以为哀家要你的命。” “以为?”清韵笑了,“这样的杀人理由,清韵着实长了回见识了。” 太后脸有些挂不住了,她也觉得清韵委屈,只是宁太妃是为了她才动的杀心,她总不能让宁太妃给清韵赔不是吧? 只是清韵性子倔强,药膏又只有她有,她要是不医治右相夫人,谁还能强逼她? 太后还在权衡,那边宁太妃端茶轻啜。 只是手才端起茶盏,就哐当一声,把茶盏给摔了。 众人都望向她,只见宁太妃面容扭曲,双手抽搐,嘴唇泛青。 她抬起手,颤巍巍的指着清韵,“你!”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下毒 宁太妃手指着清韵,她牙关紧咬,面容狰狞,有些可怕。 清韵左右望了望,那样子像是以为宁太妃指别人,可是除了她,就只有丫鬟青莺了。 青莺有些害怕,她道,“姑娘,宁太妃像是中毒了。” 嘴唇泛青,很明显是中毒了啊,而且毒素霸道,很难受呢。 清韵眨巴一双眼睛,抬手指着自己,问道,“宁太妃是要我帮你解毒?” 清韵装傻,宁太妃怒气上头,“是你给我下的毒!” 不是反问,宁太妃笃定,是清韵给她下的毒。 清韵还未说话,皇后就不悦了,好看的眉头微凝,声音带了些威严,“宁太妃慎言,清韵从进大殿起,就离你很远,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给你下的毒?” 皇后说完,清韵就耸肩道,“宁太妃肯定是以为我给她下毒了。” 以为两个字,清韵咬的很重,音调还拐着弯。 皇上不厚道的笑了。 这性子,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只是这下毒的手法确实叫人惊叹,连他都没有察觉,不过宁太妃确实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正想着呢,就听清韵望着他道,“皇上,臣女觉得以为两个字是不是也可以写进大锦律法里,那样朝廷办案速度会快很多。” 以为你有罪,关进监牢,或关几个月,或关几年。 以为你杀人了,直接斩首示众。 以为你无罪,直接放了,多快啊,打个照面的功夫。连升堂喊威武的功夫都不用。 皇后听着,嗔了清韵一眼,“不可胡说。” 清韵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太后坐在凤椅上,看着宁太妃,宁太妃疼的都在地上打滚了,哪里还有太妃的样子啊。 太后眉头沉了,她也认定是清韵下的毒。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下的毒。无凭无据指责她,那是污蔑人。 可是现在宁太妃疼的直叫,那声音凄厉。太后认识宁太妃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呢,不由得有些急了,望着清韵道。“还不快帮太妃解毒!” 清韵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只是说出口的话,有些气死人不偿命,“清韵以为宁太妃不需要清韵给她解毒,忍忍就好了。” 太后呛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宁太妃疼的蜷缩成团。丫鬟过去扶她起来,听到清韵句句不离以为两个字,气的她恨不得掐死她了。 清韵不帮宁太妃解毒。太后身边的季嬷嬷有眼色的递台阶道,“奴婢传太医来吧?” 太后轻点了下头。季嬷嬷就赶紧让丫鬟去找太医了。 很快,太医就来了。 看到宁太妃坐在椅子上,脸上青的可怕,医术高超的沐三姑娘却站在一旁看着,太医着实诧异了下,太后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沐三姑娘的医术,远胜过他们,若是沐三姑娘医治不好宁太妃,也没有必要找他们来了啊。 匆匆忙请了安,太医赶紧帮宁太妃把脉。 越把脉,额头越皱,在宁太妃要杀人般的眼神下,太医颤抖了声音,望着皇上和太后道,“臣医术浅薄,不知道太妃中的什么毒……” 越说,太后眉头越拧紧。 太医生怕太后怪罪他学艺不精,赶紧望向清韵道,“沐三姑娘医术高超,她应该能医治太妃。” 不提清韵还好,一提清韵,太后更是火大。 要是沐三姑娘愿意医治宁太妃,她还会找他来吗?! 清韵站在一旁,她站了许久,腿都有些酸了,忍不住动了动膝盖。 青莺双眼泛光,嘴角带些愉悦的笑,医术高超就是好,姑娘调制的毒药,除了她自己,谁也解不了。 她宁太妃不是很嚣张吗,敢在冰颜丸里下毒害姑娘,还不认罪,她以为就她会下毒啊,论下毒,姑娘才是祖宗好吗,当着众人的面下毒,毒死你,你都找不到证据! 不过青莺好奇,姑娘都没有靠近宁太妃,她是怎么给宁太妃下毒的啊? 而且毒下的那么巧妙,大家都没事,只有宁太妃疼的直叫。 宁太妃很疼,疼的她根本坐不住,但是她很倔强,她不向清韵求救,而是望着太后,哀求道,“太后救我!” 她求她的,清韵也在说话,她望着太后道,“太后,若是没什么事,清韵就先告退了。” 没事? 宁太妃疼成这样,等着她救命呢,她还说没事。 太后有些头疼了,她望着宁太妃道,“冰颜丸的事,确实是你不对,你跟沐三姑娘道歉吧。” 宁太妃原就很青,这会儿就更青了,她没想到她帮太后排除障碍,护着太后宠爱的安郡王,最后出了事,太后竟然不护着她,要她赔礼道歉。 要换做以往,宁太妃是绝对不会给清韵道歉的,但是现在,她疼的受不了了。 她跟清韵赔礼道歉。 清韵知道她会道歉是被逼无奈,以她太妃的身份,能道歉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这样的道歉,她并不稀罕。 她望着宁太妃道,“在给太妃治病之前,我有两句话要说,一会儿诊脉,如果我能帮太妃解毒,我是要收医药费的,一万两银子,谢绝还价,如果治不好,我也是要收一千两的出诊费的。” 皇上有些凌乱了,她这是掉钱眼里了不成? 太后也无语了,只觉得清韵叫人难以捉摸,她一边收昂贵的药钱,一边又出手阔绰,赠医施药十天,这不矛盾吗? 宁太妃娇生惯养,受不了疼,选择了妥协。 清韵先帮宁太妃用银针止疼,然后帮她诊脉,开了一剂药方,让太医去抓药。 把银针取下来,清韵道,“等喝了药,应该就没事了。” 宁太妃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如果眼神是刀的话,清韵早被千刀万剐了。 清韵也不生气,只笑道,“希望明天日落之前,宁太妃能把诊金送上。” 宁太妃险些气出内伤来。 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面呢,因为皇上道,“冰颜丸里的毒导致右相夫人毁容,太妃有责任帮她恢复容貌,右相夫人治脸所花费用,太妃一力承担。” 宁太妃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清韵嘴角挂着笑,双眸璀璨生辉。 早拿钱买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非得要挣扎,除了中毒受罪,让她得了一万两银子收入之外,还被气个半死,何必呢。 不过,她算是把宁太妃往死里得罪了,你以后宁王府绝对是她的禁区了,还有若瑶郡主…… 沈侧妃死了,宁王妃就算怀了身孕,也要回府的,要不了两天,她们就该回京了吧? 到时候,宁太妃会不会逼若瑶郡主和她断绝往来,还有宁欣郡主会不会把她见死不救的仇算在若瑶身上? 清韵越想越皱眉,最后有些走神了。 直到青莺拽她云袖,清韵方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青莺快哭了,“皇上跟你说话呢。” 清韵愕然怔住,抬眸,就见到皇上望着她,“你可知道,在朕的面前走神,等于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严重的话,是要被处死的。“清韵脸腾的一红,“皇上,臣女走神,是在想皇上为什么这么英明神武。” 皇上,“……” 皇上怔过后,就大笑了,“你这马屁拍的……” 笑声戛然而止,变得很严肃,“朕有事交给你办,拍马屁没用。” 清韵,“……” 第三百二十章 画轴 皇上说完,转身便走。 清韵看了眼皇上,转身跟太后她们告退,然后屁颠屁颠的跟着皇上走了。 只是心底有些打鼓,不知道皇上有什么事找她呢,希望别是什么坏事才好。 出了永宁宫,皇上坐上车驾,朝御书房去。 清韵就可怜了,跟在后面靠双腿走,天气炎热,很快额头上就有了细密汗珠。 青莺带了扇子,一个劲的猛煽,可是煽出来的都是热风。 清韵忍不住撅嘴了,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非得去御书房,那是皇上和朝臣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她去不合适好么! 永宁宫距离御书房有些远,走了许久才到。 跟着皇上进了御书房,迎面而来的清爽凉气,让人身子一震,说不出的舒畅。 清韵忍不住往冰炉旁靠。 皇上坐下,见清韵恨不得趴在冰炉上,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轻咳了下嗓子。 清韵立马站起身来,小碎步上前,福身道,“不知道皇上找清韵来,有什么事交给清韵办?” 孙公公站在皇上身边,有小公公端茶过来,孙公公双手捧过,递到皇上跟前。 皇上端起茶盏,掀开茶盏盖,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道,“朕听说你和琳琅郡主有过一面之缘?” 皇上日理万机,巴巴的找她来,还有事要她办,却提及琳琅郡主,显然要她办的事和琳琅郡主有关,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清韵轻点了下头,道,“我和琳琅郡主在栖霞寺见过一面。” 皇上端起手中茶盏,啜了一口,放下道,“东王府和兴国公府联姻,是太后赐的婚,当初宸儿一脚将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里。琳琅郡主就闹着要退婚,这事你听说了吧?” 清韵依然点头。 这么大的事,整个京都都知道,她又怎么会没有耳闻呢。只是皇上,您能直接说重点吗? 清韵心中腹诽,只听皇上继续道,“朕希望你能帮琳琅郡主退掉亲事。” 清韵听得一怔,清秀精致的脸庞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懵字。 她是不是听岔了,皇上居然把琳琅郡主退亲的事交给她,她有那么大的权力吗? 皇上,你这样高看我,我压力很大啊。 清韵连忙摇头,有些惶恐道,“皇上,这事太难了,清韵办不到啊,再说了。您是皇上,琳琅郡主想退亲,你准许了便是。” 清韵拒绝,皇上并不诧异,脸上也没有表露不悦和失望的神情,他笑道,“朕也不想为难你,但这事交给你办,是你外祖父江老太傅举荐你的。” 清韵,“……” 不是吧。这巨坑是外祖父给她挖的? 虽然这么多天,她是没去江家给外祖父请安,但也不能给她添这么大的麻烦啊。 不过,就算这事是外祖父帮她揽的。清韵也不打算接下,她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啊,她摇头,正要说话呢,结果皇上抬手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亲事越早退越好。” 清韵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脸都憋红了。 皇上摇头一笑。 他打开龙案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幅画轴。 孙公公连忙接过,送到清韵跟前。 清韵眼睛再次睁大,怕有坑,她没敢接,只弱弱的问,“这是什么?” 那谨慎小心的模样,看的皇上额头有黑线了,“大锦朝规矩,皇长子成亲之后,要携带皇子妃随朕去祭祖,你要献舞,这段时间,你要把这只舞练熟了,不可有丝毫懈怠。” 听说是舞曲,清韵脸颊微微红,赶紧伸手接了,只是心底有些忐忑。 她并不擅长跳舞啊,尤其成亲在即,还有一堆人等着她治病…… 本着小心谨慎,清韵问了一句,“万一我跳不好怎么办?” 皇上眉头一皱,四个带着严肃的字脱口而出,“没有万一。” 清韵,“……” “退下吧,”皇上拿起奏折,随手翻阅着。 清韵觉得手里的画轴,有千斤重。 她默默的退出御书房,看着天上的太阳,都觉得灰暗了些。 有公公带着她们出宫。 半道上,和楚北迎面碰上,或者说是楚北知道清韵进宫了,特地来找她的。 但是,碰了一鼻子灰,清韵带了些恼意望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祭祖时,我要献舞?” 然后,楚北惊讶道,“你不知道?” 清韵,“……” 知道你妹啊,我不知道好吗! 清韵恼火,偏偏还说不出来,谁让她没常识了。 “二夫人没教你?”楚北问道。 清韵撇嘴,二夫人什么都教了,唯独皇家祭祀和帝王典礼没教。 清韵不吭声,她把手中画轴丢给楚北,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跳过舞呢。” 楚北,“……” 在他眼里,清韵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跳舞女红样样接会的,所以就算没说跳舞,临时叫她上场,也不是难事,结果清韵却说她从没跳过舞。 楚北看着怀里的画轴,眉头微挑了下,“父皇给你挑的舞?” 清韵重重嗯了一声,“还好皇上不跟你一样不靠谱,不然祭祀那天,我会把你们皇家的脸给丢尽的。” 楚北有些纳闷,他从未听说,祭祀时献舞还有指定的舞曲,不都是看人心意的吗? 心中好奇,楚北就把画轴打开了。 从上到下,楚北看的仔细。 他看过不少书,所有常见的舞曲,他都了解一二。 但是画轴上这幅,他很陌生。 缓缓展开,到最后的时候。 他眉头皱的紧紧的。 青莺凑在一旁,瞄了一眼,然后眼睛睁圆了,指着画轴,惊讶道,“怎么弄脏了?” 清韵正拿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呢,听青莺这么说,她也凑到楚北身侧了。 看着画轴最末端,本来应该画着舞姿的地方,结果却被墨迹给图成了一团黑,根本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清韵很无语,“皇上是不是拿错画轴给我了?” 一首舞曲,少一个舞姿,都不全啊。 祭祀用的舞蹈,怎么能是残缺的呢,太不敬重列祖列宗了吧? 楚北把画轴卷好,递给清韵道,“一般父皇不会管这些小事,他既然提醒了,必定这支舞曲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第三百二十一章 荷包 清韵接了画轴,朝着画轴狠狠的翻了一白眼,然后就丢给青莺了。 两人边走边聊。 楚北将清韵送上马车,目送清韵离开。 马车内,清韵在看画轴,她用心的把舞姿牢记于心。 之前,楚北说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清韵还存了浑水摸鱼的心,或许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凑合着也行。 可方才在马车上,她忽然想起来,楚北和皇上都过目不忘啊。 她浑水摸鱼,不是明摆着把皇上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皇上那么慎重叮嘱,她必须全力以赴。 清韵看的认真,同坐一辆马车的青莺就无聊的掀开车帘看着,她觉得差不多快到侯府了。 看着窗外排的长长队伍,青莺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望着清韵道,“姑娘,排队等你看病的人好像比之前多了两倍不止,都排到清远街了。” 清韵眼角跳了下,她把画轴卷起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一溜烟长队,井然有序。 只是这么多病人,以她给人看病的速度,得看三天三夜啊。 这还只是半天呢,估计后面人还会增多。 清韵头大了,京都怎么有这么多病人啊。 可是话已经放出去了,赠医施药十天,要是没有祭祀献舞,她赠医施药十天不碍事,可是她还得挤出时间练舞啊。 往常闲的时候闲死,现在忙起来又要忙死。 从看到人排队,到马车在侯府跟前停下,挣扎过去一炷香时间,而且马车跑的很快。 看到她回来。那些等候的人都两眼放光。 周大夫正在给人看病,瞧见她,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拘谨的向清韵请安。 清韵的医术,别说甩他了,就是甩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几条街,他何德何能代替清韵给人治病啊。 尤其这么多病人。差不多抵得上他铺子大半年的病人了。这么多病人都从他铺子里买药,这是三姑娘送给他的一场富贵啊。 周大夫给清韵见礼,清韵也跟他道谢。“有劳周大夫了。” 周大夫惭愧道,“我医术浅薄,不及三姑娘万一,承蒙三姑娘不嫌弃。才让我代劳,现在三姑娘回来了。那我便告辞了。” 周大夫要走,清韵怎么会放人呢,她拦下周大夫道,“原本我赠医施药十天。病人再多,我应该也看的过来,但是现在。皇上交给我一个重任,不能耽搁。所以每天,我最多只能给病人看四个时辰的病,这么多病人,我怕照顾不过来,请周大夫再帮帮我。” 听清韵说最多每天只能看四个时辰的病,周大夫怔了下,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坐四个时辰怕都扛不住,何况是四个时辰集中精神给人看病了,三姑娘这也太善良了吧? 而且这还是皇上有事找她,不然估计还不止四个时辰呢。 周大夫钦佩清韵仁心仁术,周梓婷几个则对皇上交给清韵什么重任更好奇,还有太后找她去所为何事,还有丫鬟怀里抱着的画又是什么? 一堆好奇堵在心口,真是不问不快啊。 可偏偏当着一众人的面,不能问。 清韵软言相求,周大夫岂敢不应啊。 就这样,侯府门前又添了一张桌子。 一个接一个的病人坐在桌子前,让清韵把脉,回答清韵的问话,拿着药方离开。 喜鹊在一旁,帮清韵打扇子,她有些着急,不为别的,清韵午饭没吃什么东西啊,只喝了一碗白粥。 清韵忙起来很认真,喜鹊提了两回,清韵都没搭理她,她只好乘换病人的时候,给清韵嘴里塞了几块绿豆糕。 日渐西山,天边有晚霞绚烂。 有病人需要施针,清韵请他进侯府。 周总管过来道,“姑娘,老夫人让你歇了,来找你看病的人太多了,这两日怕是都看不完,虽然赠医施药是好事,但是你成亲在即,要顾及自己的身子,还有那么多人,在侯府外过夜,怕是不妥,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他们回去,明儿再来。” 清韵轻点了下头,青莺就道,“他们排了一天的队了,怎么可能会走呢,那不是白排队了吗?” 周总管想想也是,要换做是他,他也不愿意走。 周梓婷就出主意道,“给他们写张纸条,字数在前的先看病。” 取号看病,清韵不是没想过。 可这里是古代,穷苦百姓识字的少之又少,根本没法施行,到时候丫鬟喊三十六号,不是没人答应,就是一堆人问,“我是不是三十六号?” 那时候,井然有序的队伍只怕会乱成一锅粥。 而且拿了序号,万一有人心急想先看病,这不是逼他们去抢吗? 现在有侯府维持秩序,没人敢在侯府门前撒野,可离了侯府,那可就说不准了。 但任由他们在侯府外过夜,肯定不行啊。 思岑了片刻,清韵吩咐周总管道,“写纸条给那些排队的人,另外准备一册子,依照号码,摁下拇指印,告诉他们,明天拇指印对上了,我就给他们看病,序号别人拿了没用,至于不识字,明天会有丫鬟和小厮告诉他们,他们排在哪里。” 周总管听着,连忙应下,然后去办这事了。 那些来找清韵看病的人都很好说话,拿了周总管给的纸条,便回去了。 清韵在看了十个病人后,便揉着脖子进了府,朝春晖院走去。 看见她一脸疲惫,老夫人心疼的不行,她道,“不用一天诊脉四个时辰,三个时辰足够了。” 清韵点头道,“也只累几天而已。不碍事。” 侯爷坐在那里,他望着清韵道,“听下人说,皇上交给你任务了?” 清韵点了下头,然后道,“其实也不算是任务,皇上让我好好练习祭祀那天要跳的舞蹈。” 这事。大家都知道。 侯爷点点头。“确实要好好练习。” 老夫人就敛眉了,望着清韵问,“祭祀那天。文武百官都看着呢,可不是小事,我记得你好像没学过跳舞,偷偷学过吗?” “……没有。”清韵摇头,她有些想哭。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会跳舞呢,她长的很像会跳舞的样子吗? 老夫人,“……” 侯爷,“……” 众人。“……” 不是吧,府里姑娘都会跳舞啊,三姑娘居然不会?! 可清韵就是不会啊。 老夫人抚额了。她还以为清韵会呢,现在该怎么办? 时间原就紧迫了。还要赠医施药,皇上率大皇子和文武百官祭祀,大皇子妃献舞,这要是跳不好,那可是极丢脸的事啊。 侯爷哭笑不得,他吩咐道,“赶紧找人教清韵跳舞。” 老夫人瞥了侯爷一眼,“天都黑了,上哪里找人去,时间紧迫,我看清韵今晚就得学,让梓婷先教她吧。” 清韵,“……” 她现在很累啊,虽然时间是很紧迫,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可是老夫人发话了,周梓婷也表示,一定用心教清韵。 清韵就和她一起回了泠雪苑。 丫鬟早泡好了药浴,清韵钻进去,一边泡澡,一边啃包子。 等她出来时,周梓婷看着画轴,有些为难道,“三表妹,这支舞,我都没见过呢,叫什么名字?” 清韵耸肩,“谁知道啊,皇上给我的,我没问。” 周梓婷看着画轴,道,“我还以为教你跳的舞,是我会的呢,这舞我也不会,我只能帮你摆好姿势了。” 清韵点头道谢。 周梓婷学过跳舞,她对照画轴,摆好姿势,清韵再照做。 花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动作连贯上。 只是最后一个动作,画轴上没有,没人知道是什么,所以直接被忽略了。 但是每跳到最后的时候,清韵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有种浑身不得劲的感觉,很别扭,就像打喷嚏,死活打不出来,憋的难受,很抓狂。 周梓婷很纳闷呢,这曲舞难度很大,就是她学起来都有些难度,何况是没有基础的三表妹。 以三表妹的性子,她不会就会直接说,皇上还让她跳这支舞,还是残缺不全的,实在奇怪。 青莺拿着画轴,歪着脑袋盯着那团*,“最后一图案到底是什么呢?” 周梓婷笑道,“不会是要三表妹你自己琢磨吧?” 清韵汗颜,“我哪有那本事啊?” 周梓婷捂嘴笑,然后两人一同练武。 很明显,周梓婷学的比清韵快,她很熟练了,清韵有几个姿势摆的还不到位。 直到清韵哈欠连天了,周梓婷才离开。 清韵又洗了个澡,然后爬床上,倒头便睡了。 睡的晚,起的还早。 匆匆吃了早饭,清韵便朝侯府大门走去。 在她看了五十六个病人后,侯府门前来了一顶软轿。 从轿子里下来一个姑娘。 穿戴奢贵,容貌娇美。 不是别人,正是东王府琳琅郡主。 看见她来,清韵只诧异了两秒钟,就心下了然了。 这也是来看病的,只不过看的是退亲病,还是皇上帮忙挂的号呢。 这病,属疑难杂症了,不好治啊。 她迈步上台阶,走到清韵跟前,笑道,“听说你赠医施药十天,我也是来找你看病的。” 清韵轻眨了下眼睛。 喜鹊就上前道,“琳琅郡主,我家姑娘给人看病,不论身份高低,一律要先取号排队,请随我来。” 琳琅郡主有些诧异,指着自己问清韵,“我也要排队?” 清韵点头,笑道,“一律排队,没有例外。” 琳琅郡主脸腾的一红。 喜鹊过来,请琳琅郡主随她走。 琳琅郡主就跟喜鹊走了。 等取了号,喜鹊取下腰间荷包,把纸条装进荷包里,递给琳琅郡主,笑道,“请郡主收好荷包,估计六天后,郡主就能来找我家姑娘看病了。” 琳琅郡主很无语,她还以为找她看病的人很少呢,谁想到竟然排到六天后了。 她病的很重,很着急啊,食不安寝不稳,日渐消瘦,父王都让她来找她了,父王还说她一定有办法医治她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她好歹也是东王府郡主,就不能破例一回吗? 琳琅郡主有些失望,她回去一定要告诉父王,他的面子没那么大! 可等她接过荷包,她双眸有一瞬间明亮,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重任 琳琅郡主拿着荷包,朝清韵这边望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丫鬟还努了努嘴,有些不高兴,觉得清韵驳了她家郡主的面子。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高兴,看清韵的眼神带着感激和钦佩,他们出身贫穷,平常得病,基本靠忍,扛过去算命大,扛不过去,不过是一张草席草草了事。 他们能活到今天,算是命大了,只是常年辛苦劳作,外加忍饥挨饿,身上一堆的毛病,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苦不堪言。 安定侯府三姑娘的医术,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比不过,却能慷慨赠医施药,成亲在即,纡尊降贵给他们治病,这已经很是难得了,现在还为了照顾他们,连东王府郡主都要依照规矩来,在她眼里,他们这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和高高在上锦衣华服的郡主是一样的啊。 他们生活在最底层,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好像一下子有了尊严一般。 那边,清韵在给人把脉,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射在她身上的眸光有变化,她微微一笑。 然后,抬眸看着眼前坐着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子很虚,气色很差,一看就像是得了重病一般,见清韵蹙眉,男子就有些担心了,问道,“我是不是没治了?” 清韵摇了下头。 男子一颗心就掉进了谷底,他早知道自己没治了,吃了好些药,一直不见好,总觉得大限快到了。 清韵望着他,问道,“你家几口人。平常做些什么?” 男子心底悲伤,乍一听清韵这么问,他还以为清韵要他立遗嘱了,一个大男人,眸底竟有了些泪花,他哽咽道,“我家中有六十六岁老母。还有妻子和两双儿女。还有一个从军断了胳膊回家的弟弟,我家中有四亩地,我会些手工……” 男子说着。清韵有些惊呆,他一个人要养活多少人啊,光孩子都有四个了,难怪要夜以继日的干活了。 不干活。哪里弄吃的啊。 养不了,就别生那么多啊。清韵忍不住唏嘘。 见男子眸光带了绝望,清韵笑道,“不是什么绝症,我给你开些药。吃几天就没事了。” 男子先是一怔,随即狂喜。 清韵无奈摇头,提笔沾墨。在纸上写起来。 青莺站在一旁,看清韵写了几个字就停了笔。不由得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这男子都病的快要断气了,姑娘居然只给他开了一味药,还是害人用的巴豆,这也太儿戏了吧? 尤其是巴豆下面还有一百个铜板…… 巴豆和钱也能治病吗? 好吧,钱能治病,可是钱都是用来买药和找大夫用的,哪有从药铺里给他抓一百个铜钱的啊? 青莺直勾勾的望着清韵,她有些担心,清韵是昨晚没休息好,有些头昏了。 清韵把药方递给男子,笑道,“放心吧,这药方服用三天,我保管你有精神。” 青莺,“……” 吃三天的巴豆,拉都能把人拉死了,还精神? 看着男子双手碰过药方,千恩万谢,青莺都有些同情他了,她也拉过肚子,那滋味可不好受呢。 等男子走了,青莺忍不住低声道,“姑娘,你怎么给他开巴豆啊?” 清韵轻轻一笑,“巴豆是药,怎么不能治病?” 青莺哑然。 清韵继续给人治病开药方,青莺帮着研磨。 天气炎热,砚台里的墨干的很快。 又看了两个病人,侯府门前又来了客人。 这一回,还不是别人,是江老太爷,还有江筱姑娘,她也来了。 看见江老太爷,清韵忙起身给他见礼,“见过外祖父。” 江老太爷看着她,轻点了下头,然后笑道,“听说你赠医施药,你江筱表姐要来瞧瞧,顺带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 清韵连连点头,然后望着刚坐下,等着她看病的老妪,笑道,“请大娘等我半盏茶功夫。” 那老妪连连笑道,“三姑娘先忙,我多等一会儿没事。” 清韵朝她一笑,然后扶着江老太爷进侯府。 其实,昨天从皇宫出来,她就想找江老太爷,问问他举荐她帮琳琅郡主退婚一事,只是侯府门前还有一堆人等着她看病,她只能忍下了。 没想到江老太爷却来了,真是磕碎了就有人送枕头来啊。 进了侯府,江老太爷就望着江筱道,“你去给沐老夫人请安。” 江筱知道江老太爷有话要单独和清韵说,她忍不住轻撅了下嘴,她可是祖父嫡亲的孙女啊,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 江筱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清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青莺和绿儿自动自觉的退后十步。 清韵望着江老太爷道,“外祖父,你支开表姐,是要和我说什么事?” 江老太爷看着清韵道,“方才来的路上,听四下都在议论东王府琳琅郡主找你看病,被你回绝的事?” 清韵点头,“倒算不上回绝,只是让她过几天再来。” 江老太爷眉头不期然皱了下,清韵忍不住问道,“外祖父跟皇上举荐我帮琳琅郡主退掉兴国公府大少爷的亲事,这是为何?” 江老太爷听得一笑,他就猜到昨天清韵进宫,皇上会忍不住跟她提这事,他笑道,“皇上登基快二十年了,朝廷兵权大体上都没有什么变动,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清韵嘴角有些抽,朝廷兵权变动,跟她没什么关系啊,她没事瞎捉摸这些干什么? 可是外祖父在她说东王府的事时,提起这事,很显然啊。“这事和东王府有关?” 江老太爷点头,“东王府是关键所在,因为东王是皇上的人,皇上才能轻而易举的平衡兵权。” 要知道,兵权不仅仅是那些将士,还有将士们用的兵器。 东王府几乎垄断了整个大锦朝的兵器锻造,这么多年。献老王爷、镇南侯和兴国公都在尽力拉拢他。 东王都不为所动。只因为他是皇上的人。 只是皇上能压制东王,可太后能压制皇上啊。 东王府唯一的小郡主长大了,要嫁人了。太后一道赐婚的懿旨,就把东王府和兴国公府绑在了一起。 要不然,皇上吃饱了撑着关心一个郡主的亲事,这还不是因为她的亲事关乎江山社稷吗? 清韵听着。心下有些明白,她望着江老太爷道。“皇上要我帮琳琅郡主,是要东王府承我和大皇子的情?” 以皇上的手段,清韵不信他没办法退亲。 江老太爷摸着胡须,有些高兴。有些轻叹道,“倒不全是,这么多年。东王府一直保持中立,极少人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如果不是皇上太过关心琳琅郡主的亲事,我也猜不到,琳琅郡主的亲事,是太后赐婚的,皇上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皇上故意泄密给他,这是皇上对他的信任,他自然要为皇上排忧解难。 大皇子和清韵的亲事,远比兴国公府大少爷和琳琅郡主的亲事要难的多,他两都给退了,江老太爷很看好清韵,所以跟皇上举荐了她。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道,“大皇子雄韬伟略,性子又肖父,必定是要叱咤疆场的,对东王府有恩,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一定要帮琳琅郡主退掉兴国公府大少爷的亲事。” 清韵囧了,外祖父真是太高看她了,论谋略,楚北甩她好几条街呢,他怎么不举荐楚北啊。 而且,正是楚北那一脚,将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牛粪里,才给了琳琅郡主退婚的借口,他接手这是更合情理才是啊。 清韵直接了当的说楚北更合适,江老太爷忍不住大笑了,他拍着清韵的脑袋,道,“皇上要是想大皇子出面办这事,就不会给外祖父举荐你的机会了,况且,论智慧谋略,你可不比大皇子差什么,嫁进皇室,就免不了争斗,哪一天大皇子离京了,这些事都得你去办,你也让外祖父和皇上看看你的手段。” 清韵默然,她嗅到三分不对劲,好像外祖父和皇上已经预料到楚北会离京一般,她忍不住问道,“大约多久,大皇子会离京?” “不出三个月,”江老太爷慎重道。 清韵抬眸望了眼天,虽然江老太爷没有明说,但是楚北身为大皇子,还是肖父的大皇子,成亲不出半年便离京,只有一个原因。 战争。 只是他去打仗了,外祖父和皇上是希望她留在京都帮楚北夺嫡么? 他去守江山,她却帮他打江山…… 清韵只想说一声,后宫不得干政啊。 看着清韵一脸我很为难,不想管的表情,江老太爷望着她道,“外祖父知道这太为难你了,但大皇子的将来关系到镇南侯府、江家和侯府,甚至献老王爷和大锦朝无数的百姓,兴国公和安郡王都不是心胸宽广之辈,若是他执掌生杀大权,后果不堪设想。” 江老太爷脸色凝重,清韵也收敛了神情,她望着江老太爷道,“外祖父希望我做什么?” 江老太爷轻叹一声,“其实事情本没有这么复杂,也不用你们这些小辈操心那么多,只是皇上……” 本来这些事都是皇上的,可偏偏皇上做甩手掌柜。 要是直接甩手倒也罢了,偏偏他还存了两分忧国忧民的心,才会让事情格外的难办。 江老太爷望着清韵道,“外祖父希望你能化解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恩怨。” 清韵,“……” 清韵凌乱了,甚至有些暴走,她望着江老太爷,嗓音有些飘,“外祖父,你知道皇上和太后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江老太爷摇头。 清韵几乎要跳起来了,你都不知道皇上和太后为何亲生母子却比陌生人关系还差,就跟仇人似的,你却让我来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 清韵两眼飙泪,“外祖父,这事要比帮琳琅郡主退亲难上百倍不止,能换个人委以重任吗?” 江老太爷摸着清韵的脑袋道,“这事要是能交给别人,外祖父也不会来为难你,实在是难有人能入的了太后的眼。” “……我也入不了太后的眼啊,”清韵连忙道。 岂止入不了太后的眼啊,太后还曾想要她的命啊。 江老太爷摇头,“太后这么多年,虽然比先皇过世前,变的霸道了许多,但她有一点没变,她喜欢心地善良的姑娘,她能在你眼前流泪,就代表她心底是信任你的。” 清韵皱眉了,“外祖父怎么知道太后在我面前哭过?” 这事她只跟皇上说过啊。 “皇上无意中说的。” 无意? 外祖父,你这么天真,迟早有一点会被皇上卖了的。 算了,外祖父也算是老奸巨猾了,他要被卖,肯定是心甘情愿的。 清韵深呼一口气,在江老太爷期盼的眸光下,她轻点了下头。 江老太爷如释重负,对自己的亲外孙女,他还是了解的。 不喜麻烦,但说话算话。 答应的事,她总会做到的。 江老太爷老怀安慰,还有一点点羞愧,夺嫡大事,却要一个姑娘家去承担这么多,实在惭愧。 事情忙完了,江老太爷也要回去了。 清韵送他离开。 刚送江老太爷离开,江筱给老夫人请安回来了,她揽着清韵的胳膊,故作生气道,“方才祖父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她这么问,清韵就拍脑门了,“关顾着外祖父交代我的事,我还有事找外祖父呢。” 江筱眨眼,随即笑道,“我又不是不回去了,有什么事我代为转达就是了。” 清韵点头,“外祖父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他我最近学的舞曲叫什么名字。” 江筱,“……” 她嘴角轻抽,爽直道,“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舞曲,你也学?万一被人问起来,你都不知道回答,这得多丢脸啊。” 清韵苦笑一声,哪是她想学啊,是被逼无奈好么。 周梓婷捂嘴笑,“是皇上让她学的。” 江筱,“……” 她脸微微一红,恨不得咬断舌头才好,赶紧岔开话题道,“快给病人看病吧,对了,我能帮什么忙?” 几人又忙碌起来。 再说江老太爷,坐在软轿里,手扶着胡须,嘴角带笑。 他很期待看到清韵的手段,甚至猜测清韵会怎么做,他觉得自己的外孙女深藏不露,一出手,必定叫人惊艳。 然而,两天后,江老太爷没有被惊艳到,反而受了一通惊吓。 惊吓的他把最爱的紫砂壶给都给碎了。 原因无他,琳琅郡主落水而亡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冲喜 琳琅郡主不但死了,而且兴国公府大少爷成了杀人凶手。 事情是这样的。 琳琅郡主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只是迫于太后赐婚,不敢不嫁。 后来,楚北一脚将兴国公府大少爷踹进了牛粪里,琳琅郡主有了退亲的理由,虽然很伤人,但她不想委屈自己。 只是她和兴国公府大少爷的亲事是太后赐婚的,想退亲可没那么容易,这不,纠纠缠缠到如今,也没纠缠出个结果来。 琳琅郡主很上火,然后她送了信给兴国公府大少爷,邀请他赴花亭湖之约。 兴国公府大少爷知道琳琅郡主想退亲,他也不是非琳琅郡主不娶,只是东王府对兴国公府来说很重要,娶她只是为了兴国公府招兵买马,扩充兵权。 要是能选择,他或许都懒得看一眼,尤其这个女人对他百般嫌弃,死活不愿意嫁给他,他就更不稀罕了,就算娶回来,他也没打算好好待她,他都想好了,琳琅郡主将来要是不服软,他就干晾她一辈子。 本来,琳琅郡主邀请兴国公府大少爷昨天游花亭湖的。 但是兴国公府大少爷存心气琳琅郡主,说他没空,往后挪了一日。 就是今天赴约,兴国公府大少爷也是姗姗来迟,还带着一身的酒气来,把琳琅郡主气的够呛。 看着兴国公府大少爷,琳琅郡主俏脸带怒,“你知不知道你迟到了多久?整整一个时辰!” 兴国公府大少爷打着酒嗝,不在意道,“我很忙,能忙里抽闲来赴你的约,是给你面子了,不要得寸进尺。” 琳琅郡主当时就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她气红了,胸口直起伏。 脸红如霞,胸前双峰随着呼吸微微颤抖。有些闪兴国公府大少爷的眼睛,他两只眼睛都泛绿光了,加上喝了不少酒,就更容易冲动了。 这不精虫上脑。兴国公府大少爷就开始调戏琳琅郡主了。 琳琅郡主哪会让他得逞,她挣扎着,把兴国公府大少爷给惹毛了,他一把抓了她的胳膊道,“不从我?要不是楚大少爷。你早就是我嫡妻了!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就你这贞洁烈女的模样,我见多了,爷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贞洁烈女变荡妇,等爷把你弄舒服了,你会求着爷疼你的!” 说着,他就抓紧琳琅郡主要来硬的,想生米煮成熟饭。省的东王府叽叽歪歪闹退亲,然后祖父和父亲整天的骂他不成器。 琳琅郡主抵死不从,她怒道,“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嫁给你!” 这话,对一个男人来说,那杀伤力跟戴绿帽子没两样了。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得差到什么境地,有多么的招人嫌,才会让琳琅郡主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他? 这话,要是传扬出去,他会跟当初被楚大少爷一脚踹进牛粪里一样,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兴国公府大少爷瞬间兴致全无。他狠狠的抓着琳琅郡主的手,冷笑反问,“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我?” 琳琅郡主被握的手腕生疼,她咬了牙道,“是。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你!” 兴国公府大少爷恨不得掐死琳琅郡主了,他松了手,道,“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胆量死!爷告诉你,你要真死了,爷就娶你尸体为妻,日日搂在怀里!” 琳琅郡主气的脸又红又白,这不,气头上,她直接跳湖了。 性子刚烈,兴国公府大少爷当时就吓懵了。 等回过神来,赶紧叫人下去救琳琅郡主。 等把人救上来,琳琅郡主已经没气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当时就吓瘫软在地。 跟随琳琅郡主来的丫鬟哭的是呼天抢地,哭声之大,引得花亭湖上其他游湖的人纷纷侧目。 这一下,琳琅郡主跳湖自尽,兴国公府大少爷在场的事,就为大家所知。 不然兴国公府大少爷还可以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画舫划到岸边,赶紧送琳琅郡主去找大夫,大夫把脉过后,都摇头道,“没有呼吸,也没有了脉搏,没得救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是习武之人,从琳琅郡主被托上船,他就可以断定琳琅郡主死了。 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东王府就一个郡主啊,东王捧在手心里疼的,她死了,东王府会放过他吗? 而且,琳琅郡主就死在他面前,还是因为他欲来硬的,可以说是他活活把琳琅郡主逼的自尽的。 兴国公府和东王府不仅结亲不成,只怕还会结仇啊! 东王府掌握大锦朝兵器锻造,要是在供应给兴国公府兵马的兵器上动手脚,一旦上了战场,定会溃不成军……那时候,兴国公府还怎么掌握兵权? 只怕太后也难犯众怒,偏袒兴国公府啊。 琳琅郡主跳湖自尽的事,在她尸体还没有送回东王府时,就已经传遍整个京都了。 这么大的事,连太后都震惊了。 兴国公得知琳琅郡主跳湖自尽的经过,手中一根结实藤条打在兴国公府大少爷身上,生生给打断了。 可是琳琅郡主死了,就是将兴国公府大少爷活活打死也救不回来她了。 兴国公头疼,加上太后传召,他赶紧进宫了。 太后询问琳琅郡主跳湖自尽一事,兴国公不敢隐瞒,因为也隐瞒不了。 当时画舫上,有琳琅郡主两个丫鬟,还有画舫上的船工们,他们都知道实情,本来兴国公府大少爷就犯了错,若是再撒谎,那是罪加一等。 而且,在太后面前,兴国公极少撒谎。 太后的性子孤傲,容不得别人欺骗她,坦白相告,她会护你,若是撒谎欺骗她,她十有八九会丢手不管。 兴国公还等着太后解围呢。 太后气的头疼,让兴国公赶紧去东王府一趟。 兴国公不敢去啊,东王那人,正常的时候很正常,不正常的时候可以用疯子两个字来形容,痛失爱女,东王就是挥拳揍他,他也不能还手啊,谁让东王府教子无方了? 太后没辄,只好让宁王跑一趟了。 宁王去了东王府,看着东王失魂落魄的样子,宁王有些心疼,东王和他还有皇上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了。 东王是宁王的堂兄,比他只大两个月。 一般两个字的王,都是亲王,不是皇上的亲兄弟,就是王叔,或者皇子。 但东王府不同,先皇在世时,下过圣旨,只要东王府一日掌握大锦朝兵器锻造权,就一日不降爵。 正因为这事,东王府才格外的卖力,谁拉拢都不行,万一出了纰漏,东王府就会跟一般的亲王一样,降爵承袭。 宁王拍着东王的肩膀,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宁王妃小产,他都痛心不已,若瑶磕着碰着,他都心疼,何况是人没了。 他在东王身边坐下,他道,“琳琅她……” 东王抬头看着宁王,他道,“琳琅她没有死,她只是昏睡了,唤不醒,你帮我一个忙吧。” 东王有事相托,宁王怎么会拒绝,忙问道,“什么忙?” 东王眼神冰冷道,“你帮我去兴国公府告知一声,明儿让大少爷来迎娶琳琅,我也不要兴国公送什么六礼来,我只求冲喜能让琳琅平安无事。” 宁王瞬间头大了。 琳琅郡主已经死了,他来之前,还碰到了太医,询问了一句,确定琳琅郡主已经死了。 他也知道琳琅郡主死的冤枉,东王府咽不下这口气。 可琳琅郡主已经死了,还怎么冲喜啊,还从未听说把死人冲喜给冲活过来的,况且琳琅郡主根本就不愿意嫁进兴国公府,她宁肯死了,也不愿意,现在把她塞给兴国公府,这不是让琳琅郡主死不瞑目吗? 这样的嘱托,宁王怎么能答应呢? 他望着东王道,“东王兄,我也知道琳琅死了,对你打击不小,可她……” 宁王话还没有说完,东王就站起来道,“谁说琳琅死了?!他根本就没有死!” 宁王也站了起来,他道,“我知道你很痛心,可你不能让琳琅死不瞑目啊。” 东王有些暴躁了,他吼道,“琳琅没有死!” 宁王皱眉。 东王世子进来,给宁王请安道,“宁王爷,虽然有不少大夫说琳琅死了,但钱太医说琳琅还有一息脉搏,若有似无,但是没有死。” 宁王有些怔讶,但更多的还是怀疑。 他担心钱太医是被东王给收买了,当然了,他希望琳琅还活着。 若瑶朋友不多,琳琅算一个。 东王固执,宁王劝说不动,只好回宫禀告太后了。 太后听说琳琅郡主还有一息脉搏,她和宁王一样,以为钱太医被东王府收买了,赶紧传召钱太医。 钱太医就知道太后会传召他,他赶紧去了永宁宫,面见太后。 太后询问琳琅郡主脉搏的事,钱太医不敢把话说满了,只道,“臣给琳琅郡主把脉了整整一刻钟,确实发现琳琅郡主脉搏跳动,而且很明显,虽然一刻钟才跳了十下,但臣确定她还活着,这事院使大人也知道。” 听他这么说,太后眉头皱的快没边了。 虽然她不通医理,但她也知道一个正常人,不可能一刻钟只跳十下脉搏,这跟死了有区别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贿赂 “能救活琳琅郡主吗?”太后问道。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希冀。 钱太医都不敢抬眸看太后的眼神,就连摇头都没有底气,怕太后骂他是庸医。 他要是有那本事救治琳琅郡主,他怎么可能会藏着掖着呢,救活琳琅郡主,不但东王府感激他,兴国公府对他更是感恩戴德啊,可是他学艺不精啊。 太后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动怒,她摆摆手,钱太医如释重负,赶紧退出去。 等钱太医走了,宁王望着太后,继续道,“东王想兴国公府大少爷明儿迎娶琳琅郡主冲喜。” “冲喜?”太后眉头更皱,皱巴巴的。 琳琅郡主一息尚存,东王府要冲喜,兴国公府没有拒绝的权利。 之前东王府就要求退亲,兴国公府死活不愿意,现在东王府同意嫁女儿了,兴国公府能不答应吗? 可琳琅郡主就是因为不愿意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才选择的投湖自尽,要是冲喜,琳琅郡主醒了,知道自己已经在兴国公府了,只怕会再死一次,那冲喜的意义何在? 太后知道东王府是故意气兴国公府的,要兴国公府大少爷履行承诺的,娶琳琅郡主尸体为妻,日日搂在怀里。 太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宁王望着太后道,“太后,安定侯府三姑娘医术超群,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王妃落胎三回,太医都说胎儿保不住了,她都能帮王妃稳住胎儿,何不让她试一试?” 方才钱太医说治不了琳琅郡主时。太后就想到清韵了。 要说还有谁能救琳琅郡主,估计也只有她了。 可是她的性子倔的很,而且还容易记仇,兴国公还奏请皇上让她和周二姑娘共侍一夫,就因为这事,她给右相夫人治病都只治一半,要不是宁太妃送了三万两银子去。她根本就不会给祛伤疤的药给右相夫人用。 现在兴国公府大少爷闯了祸。让她去救琳琅郡主的命,太后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她曾对她动过杀念,可是出了事。却总想到她。 这样实在有失她太后的身份。 太后有些纠结,可最后还是点头了,只能让沐三姑娘去试一试了。 怕清韵借口赠医施药没空,太后让季嬷嬷从她的小库房挑了些稀罕东西。外加一万两银票,让宁王带去。请清韵给琳琅郡主治病。 宁王瞧见太后没了锐气,找清韵治病,还先“贿赂”,不由的有些唏嘘。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后这样伏小做低呢。 琳琅郡主昏迷不醒,宁王怕耽误她病情,赶紧带着太后那一堆名为“赏赐”。实则“贿赂”的东西去了安定侯府。 侯府门前,排了很长的队伍。 瞧见宁王来。清韵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来。 但是笑容忽闪而逝,她起身给宁王见礼,然后吩咐小厮道,“告诉父亲,宁王来了,让他赶紧出来……” 清韵话还未说完,宁王就笑道,“我来不是找安定侯的,我是来找你的。” 清韵眨眼,一脸的茫然,还有些紧张担忧道,“可是王妃出了什么事?” 好吧,清韵都要为自己的演技点赞了。 宁王摇头,笑道,“王妃一切安好,明天就回京了。” 清韵不解,宁王迈步进了侯府,她紧随其后。 她之后,是几个公公抬着大箱子进来。 沐清芷几个的眼睛就围绕那大箱子打转了,清韵对宁王妃有恩,宁王来,还带了大箱子,里面装的肯定是稀罕东西。 进了侯府,宁王就停了下来,示意他们打开。 箱子一打开,清韵就晃了下眼睛,她挪了下位置,才看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翡翠西瓜、白玉奔马、翠玉白菜、玉壶春瓶…… 清韵有些咋舌,她眼睛睁圆了,望着宁王,惊诧道,“这是……?” 宁王笑了,“这是太后贿赂你的。” 清韵,“……” 四下众人,“……” 高高在上的太后,居然也有贿赂她家三姑娘的一天,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宁王这么说,他们怎么也不信的。 清韵有些凌乱,她没想到宁王这么不给太后留面子,不过他这样说,她倒是不好推辞了,太后都“贿赂”她了,她要是还端架子,那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况且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啊。 再说了,就算太后不找她,也要是要送上门医治琳琅郡主的。 这贿赂……完全就是意外之财啊。 清韵没有说话,宁王就道,“琳琅郡主跳湖自尽的事,三姑娘应该有所耳闻了,太医诊治,她还有一息脉搏,只是太医们医术浅薄,束手无策,太后希望三姑娘你能治好琳琅郡主。” 清韵望着宁王,然后看着一大箱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我的医术还算不错,可不是每个太医们治不好的病人,我都能救治,万一……” 宁王忙道,“三姑娘尽力就好。” 清韵大松一口气。 宁王便道,“三姑娘请。” 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搁。 清韵请宁王先行,在侯府门前,她说了几句话,表示她要去救琳琅郡主,她情况危急,不容耽搁,望大家海涵。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看见宁王亲自来请的吗,而且之前都传闻琳琅郡主已经死了,这不是一般的危急了,可以说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清韵坐马车离开。 侯府门前,纷纷猜测,“你们说,三姑娘能治好琳琅郡主吗?” “死人怎么能救活啊?”有人质疑。 马车跑的很快,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东王府。 清韵下了马车,随宁王进府。 宁王脚步很大,清韵小跑着,才勉强跟上,有些吃力。 到了琳琅郡主住的院子,东王世子看见清韵,他眼眶有些赤红。还有些红肿。见了清韵,他还不忘作揖道,“请三姑娘救舍妹。” 清韵看着他。他眼神带着渴望,叫她忍不住眨了下眼,不是吧,演的这么逼真? 这演技比她有过之无不及啊。 等看到东王。清韵都忍不住在心底大呼一声了影帝,他双眸无神。脸带唉色,就像是真死了女儿一般。 东王不认得清韵,但京都就一个沐三姑娘会医术,他望着宁王。 宁王道。“太后让我带沐三姑娘来医治琳琅,如果沐三姑娘救活了琳琅郡主,她就收回赐婚的懿旨。如果救不活,一切依照东王府的意思办……” 东王没有说话。 东王世子赶紧请清韵去给琳琅郡主治病。 进了屋。清韵就见到雕花紫檀木大床上,琳琅郡主平摊在那里。 她脸色苍白,就像是死了一般。 丫鬟站在一旁,睁大眼睛望着她。 她眼眶红肿如核桃,但是演技不行,尤其清韵望着她的时候,她嘴角竟然忍不住带了一丝笑。 清韵朝她翻白眼,你这样演技,会露馅的好么! 虽然太后答应退婚了,琳琅郡主如愿以偿,但好歹悠着点啊,万一知道琳琅郡主是假死,她还掺和其中,天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琳琅郡主让她知道,显然她是个忠心的。 床边有小凳子,清韵坐下去,帮琳琅郡主把脉。 这一把脉,打破了清韵给人把脉的记录。 整整把了一刻钟,把的东王世子都急眼了。 清韵见了道,“世子别急,治病要依照脉象对症下药,郡主脉象太慢,我才会看久一些。” 东王世子带着悲痛的眸底,有了些尴尬。 又过了好一会儿,清韵才把手收回来。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胳膊那叫一个酸啊。 东王站在一旁,问道,“琳琅可还有救?” 清韵轻点了下头,“我有五成把握救醒琳琅郡主,请诸位出去一下,我要给郡主施针。” 五成把握,东王有些高兴,有些失望。 高兴的是琳琅还有的救,失望的是清韵把握不大,他怕清韵会失败。 东王世子赶紧让大家出去,然后和东王最后走。 等他们走后,清韵就瞪丫鬟了,“你还笑?!” 丫鬟有些委屈,“我都哭了两个时辰了,实在哭不下去了。” 清韵,“……” 难为她了,明知道主子没事,还得哭的如丧考妣,不容易啊。 青莺守门。 清韵坐到床边,丫鬟喜滋滋道,“三姑娘的医术太绝了,如果不是我提醒一番,根本就没人发现郡主还有一息脉搏。” 当时,钱太医也说琳琅郡主死了。 他走后,丫鬟冲出去,一脸惊喜道,“我摸到郡主有脉搏了!” 东王欣喜,以为琳琅郡主又活了过来,拉着钱太医又去给琳琅郡主把脉。 这一回,他把脉的仔细,而且时间更久。 果然,他发现琳琅郡主还有脉搏的事。 清韵了然,一般太医给人把脉,半分钟没有脉搏,就会断定已经死亡了,而服过假死药,一分钟脉搏才跳动一下,而且很弱,不易察觉。 丫鬟请清韵赶紧救活琳琅郡主。 其实琳琅郡主不用救,七天之后,她自己就会醒过来,不然就要施针,或者服药了。 清韵准备的有药。 假死药,她很早之前就治好了,要是周二姑娘真的嫁给楚北,她不愿意给楚北做妾,就打算“投湖自尽,”然后假死远遁。 没想到,这一招她没用上,倒给琳琅郡主用了。 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但是清韵没打算用药,服药速度太快,容易叫人起疑。 清韵帮琳琅郡主施针,让她脉搏缓缓恢复。 一个时辰后,她会转醒。 要恢复如初,则要三天。 清韵在屋子里待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丫鬟才去请东王。 听丫鬟说琳琅郡主脉搏跳的快了些,东王还有些不信。 进屋之后,他给琳琅把脉,脉搏从一刻钟跳十下,到现在一个呼吸的时间跳一下,病情好转太多了。 东王府上下,对清韵是感激不尽啊。 清韵耳根微红,她道,“琳琅郡主性情刚烈,这一次我能医治她,下回,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你们要看好她,别让她再做傻事了。” 东王眼睛赤红。 宁王忙道,“我即刻进宫,把琳琅郡主好转的消息告诉太后,让她给琳琅解除婚约。” 说完,宁王赶紧走。 身后,清韵大松一口气,算是完成皇上交代的第一个任务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道谢 东王府琳琅郡主退亲一事,完成的很漂亮,连江老太爷和皇上都不得不大赞一声,滴水不漏。 清韵一粒假死药,把兴国公府大少爷推到了绝地,让兴国公府大祸临头,惶惶不安。 没人想象的出来,要是琳琅郡主真的死了,东王府和兴国公府会如何。 可偏偏假死中,那一息脉搏将这危急给巧妙化解了。 人没死,一切都好说啊,要是人死了,那可就是死结了。 没瞧见太后为了兴国公府和东王府能化干戈为玉帛,不惜放下身段来“贿赂”清韵,请她医治琳琅郡主。 琳琅郡主用“死”来表明她对这桩亲事的态度,她宁肯死,也不愿意出嫁。 太后和兴国公府不愿意退亲,她一个孤弱女儿家,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态度来解决事情。 很傻,很无奈,也很吓人。 她能死一回,就有胆量死第二回,兴国公府和东王府结亲是为了兴国公府好,如果结仇了,那还不如现在呢。 知道琳琅郡主三天之内会痊愈,太后松了一口气,写了懿旨解除琳琅郡主和兴国公府大少爷的婚约。 非但如此,太后还让兴国公府给东王府赔礼道歉。 对于兴国公府大少爷欲霸王硬上弓的事,东王和东王妃很生气,见到兴国公府大少爷,东王世子恨不得揍他一顿,给琳琅郡主出出气才好。 可最终,东王府选择了原谅。 没办法,琳琅郡主并非是真的要跳湖自尽,她是假死啊,是为了退亲耍的计谋。 本来。东王府就理亏了,要是还咄咄逼人,且不说心底愧疚了,万一哪一天此事败露了,那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你想啊,连太后都被吓的纡尊降贵的“贿赂”清韵,里子面子都没了。将来要是知道是虚惊一场。太后一怒之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心里有鬼,做事就少了三分气魄。再加上东王府一直保持中立。 中立的人,多低调本分行事,少与人有恩,也不与人结仇。 这不。朝堂上,不少人觉得兴国公府大少爷品行不端。有愧琳琅郡主,应予以重惩时,东王还站出来说了两句话,他道。“我就一双儿女,平素多娇惯,才会把琳琅养的这么任性。兴国公府大少爷有错,琳琅又何尝没有。说到底,是她和兴国公府大少爷有缘无分,如今婚约已经解除了,琳琅我会好好管教,我想兴国公府也会好好管教大少爷的,年轻人,年少气盛,难免会放些错,大家总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东王宽厚,兴国公感激涕零啊,要换做是他,女儿被人逼的跳湖自尽,险些丧命,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东王能原谅兴国公府,回去他一定好好管教逆孙。 一个愿意原谅,一个表示会重重惩处,满朝文武还管什么呢,这事就这样了了。 事后,兴国公还带了一箱子赔罪礼登门,再次向东王道谢。 东王推脱不收,可是兴国公硬是要他收了,东王无奈,回了一件珍藏的重礼。 两府重修于好。 但是琳琅郡主就惨了,她吞假死药,只跟丫鬟说了一声,也不跟父母兄长吭一声,差点吓死他们。 琳琅郡主表示,是清韵说的,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她又说,最好要让人知道她没有死,一息尚存。 不然,她连丫鬟都不告诉。 她事先不吭声,也是为了确保计划天衣无缝,然后再撒个娇,加上又落水虚弱,东王和东王妃哪里还会责怪她? 东王妃嗔瞪了琳琅郡主两眼,然后道,“假死药,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药呢,简直闻所未闻,沐三姑娘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东王点头,“更叫人钦佩的是她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据他所知,皇上把这事交给她,到琳琅去找她,前后还不过一天时间。 聪慧机智,东王钦佩之余,还有些害怕。 和这样的人为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啊,算计了你,你还得千恩万谢。 东王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是皇上的人。 东王世子和楚大少爷还有两分交情,清韵又帮了琳琅郡主,东王府和大皇子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了。 琳琅郡主退亲一事,清韵是最大的赢家。 太后“贿赂”她,东王府感激她,就连兴国公府都登门道谢,感谢清韵出手救治琳琅郡主。 当然了,兴国公府对清韵并非是真的有多少感激,送谢礼,那是送给天下人看的。 清韵将兴国公府和东王府之间的矛盾化解了,兴国公几次针对她,她还能不计前嫌的出手相助,是她宽厚大度,兴国公府若不感谢,那可真就没良心了,毕竟连高高在上的太后都表态了。 东王府,更是送了两拨谢礼。 琳琅郡主还躺在病榻上歇养,东王和东王妃就带着谢礼登门了,谢清韵出手相助。 琳琅郡主病愈之后,更是亲自登门道谢。 而且,她道谢的方式还很奇特,她早早的到了侯府门前,混在人堆里,依照之前取号,坐到清韵跟前,伸出雪白的玉手,让清韵把脉。 清韵轻轻一笑,如春笋般纤弱手指搭在琳琅郡主的脉搏上,诊脉过后,笑道,“郡主脉象沉稳有力,已然痊愈了。” “无病一身轻,这全亏了你,”琳琅郡主感激道。 清韵了然一笑。 退亲是她的心病,如今婚约解了,心病除了,自然心情愉悦。 琳琅郡主诊脉过后,没有走,把带来的谢礼送给清韵。然后帮清韵的忙。 就连午饭,都是和清韵一起吃的。 直到晚上,清韵不诊脉了,方才离开。 揉着脖子,清韵迈步朝泠雪苑走去。 天边晚霞绚丽,原本湛蓝的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火焰一般的嫣红。美不胜收。 要是以往,她总会站在湖畔,欣赏落日余晖。 但是现在。她是疲惫的恨不得倒地就睡了。 喜鹊和秋荷跟在身侧,秋荷上前一步,扶着清韵道,“姑娘。要不一会儿用了晚饭,就先歇下吧?” 这几天。姑娘白天赠医施药,晚上跟着表姑娘练习跳舞,有多累,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偏偏这两件事,只能清韵来,不然她们都恨不得代劳了。 清韵知道丫鬟关心她。她笑道,“明天是最后一天了。累过明天就好了。” 喜鹊连连点头,然后埋怨道,“都怪堂姑娘,她就不能少说两天,那么多病人,要不是周大夫帮着,只怕姑娘夜里都要给人看病才够,还有京都大小药铺,除了周大夫的铺子生意好,其他铺子都生意惨淡,听说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埋怨姑娘呢。” 预料之中的事,京都权贵多,但怎么也多不过穷苦百姓,清韵赠医施药,他们自然不愿意掏钱去看病了,看不起啊。 尤其清韵给人看病的速度是周大夫的三倍不止。 她给五个人开了药方,周大夫勉强才看了两三个,尤其清韵断症还比他准,用药比他大胆。 清韵开的那些药方,周大夫都吩咐药房伙计誊抄一遍,然后仔细研究。 这么多天,周大夫的医术有了不小的进步,经常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几天,天不亮,周大夫就到侯府跟前了,傍晚才走,整个人就跟吃了兴奋剂一般。 尤其是那些他医治不了的病人,清韵帮着治时,他会站在一旁看,清韵还会跟他讲解,周大夫获益匪浅。 丫鬟盼着清韵早点赠医施药完,好好歇歇。 周大夫就盼着这十天慢点过去,让他能多学点病理知识。 回到泠雪苑,清韵先泡了个热水药浴,去去疲乏,然后吃晚饭,歇息片刻,周梓婷就来教她跳舞了。 看着清韵,周梓婷忍不住道,“三表妹,我算是服了你了,我不过是帮着施粥,都累的不想动了,你精神集中忙了一天,居然还有精神学习跳舞,成亲在即,你可别累倒下了。” 清韵笑道,“我也不想啊,可皇上有吩咐,我只能遵命行事。” 周梓婷有些同情她,她问道,“你还没弄清楚你跳的舞叫什么名字?” 清韵耸肩,“江筱表姐帮我问了外祖父,他也不知道。” 周梓婷讶然,“连博古通今的江老太傅都不知道这支舞叫什么,那怕是没人知道了。” 清韵笑笑,江筱是派了丫鬟来说江老太爷也不知道。 但是江筱还另外给她写了封信,信上说江老太爷看她跳了一段,眉头似皱非皱,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说舞姿大气磅礴,隐隐透着一股尊贵之气。 她问是什么舞,江老太爷摇头说不确定,然后问她这舞是从哪里来的。 她就把实情告诉江老太爷了,江老太爷若有所思了会儿,然后笑了。 那样子,明显是知道这舞的来历和皇上的目的。 可是任她撒娇卖萌,江老太爷就是不说。 不说也就罢了,还让江筱转达她,要好好练舞。 看着信,清韵当时就连翻了好几下白眼,不就是一支破舞吗,至于弄得这么玄乎吗? 她跳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她跳出花来,周梓婷比她熟练,照样也没有好吧。 练了半个时辰的舞,夜就深了。 舆洗一番,清韵就歇下了。 第二天,清韵起晚了些,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往前院赶。 她赶到大门口时,只见桌子前坐着一个病人。 他年纪不大,年约十四五岁,但穿戴精致,容貌俊朗,白里透红,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他端坐在那里,像是有些无聊的把玩一把红玉骨扇。 那扇子,清韵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清韵还想多看两眼,但是那少年见清韵过来,赶紧把手中玉扇放下,起身跟清韵见礼。 彬彬有礼的少年郎。 靠近了,清韵鼻尖一动,便嗅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清香。 她眉头挑了下,再细看那少年,不由得一笑。 原来是女扮男装。 就连跟着的小厮,也是丫鬟扮的。 清韵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一个大家闺秀混在人堆了,脸皮挂不住,男装方便些。 她是大夫,把脉就能分辨男女,不妨碍她治病。 清韵坐下,一边伸了手,一边问道,“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清韵语气温和,脸上还带些笑意,加上容貌美极,让她一时看待了眼。 她直勾勾的看着清韵,一旁站着的青莺和喜鹊皱眉了,这是谁家少爷,竟然这般孟浪,盯着她家姑娘的脸猛瞧! 这要是让她们未来的小心眼的姑爷知道了,小心你的眼珠子! 青莺重重咳了一下,那姑娘脸一红,把胳膊伸了出去。 清韵嘴角划过一抹浅笑,帮着把脉,然后笑问道,“夜里容易盗汗吧?” 那姑娘呆呆的看着清韵,小厮打扮的丫鬟连连点头,“是啊,我家姑……少爷夜里容易盗汗。” 清韵点头,道,“不是什么大病症,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清韵帮着写药方,可是才提笔呢,那姑娘连忙道,“不是,我不是来找你看病的。” 青莺对她没好感,不悦道,“我家姑娘赠医施药忙着呢,你不是来看病的,你取什么号?” 那姑娘连忙道,“我是替我二哥来看病的。” 青莺两眼一翻。还只听说过替主子排队的,还没听说替人来看病的,他是不是在调戏她家姑娘啊? 清韵看着那姑娘,问道。“令兄怎么没来?” 那姑娘摇头,低了声音道,“我二哥远在齐州,他赶不及进京,我也是昨儿才进京的。一路上,都在听说三姑娘你医术高超,救死扶伤的事,就萌生了想三姑娘替我二哥治病的念头,只是三姑娘身份尊贵,我不知道你下一回赠医施药是什么时候,就先来帮我二哥问问……” 这个理由,倒是合乎情理。 清韵问道,“你二哥什么病症?” 那姑娘忙道,“我二哥六岁那年。有一回吃饭噎着了,然后就不会说话了。” 清韵听着,点头道,“然后呢?” 那姑娘睁大眼睛,道,“没有然后了。” 清韵,“……” 清韵有些凌乱了,虽然她医术还算不错,可就凭这样一句话,没有见过病人。也没有脉象,她怎么知道能不能医治啊? 青莺站在一旁,绷着脸,这人真是的。你说话就说话,你为什么要盯着我家姑娘看,我家姑娘脸上又没绣花! 我都瞪着你了,你还看,你信不信我告状! 青莺的敌意太明显,清韵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不要对人家姑娘无礼。” “姑,姑娘?”青莺脸微微红。 她多看了两眼,还真像个姑娘呢,可姑娘又怎么样,你女扮男装就该有男人样子吧,对人家姑娘猛瞧什么,这不是没事找骂吗? 听清韵说她是姑娘,她没有否认,但耳根明显红了些,她道,“我二哥除了不会说话,其他和平常人一样,而且长的俊朗,走在街上,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呢。” 清韵囧了,你二哥长什么模样,和病情无关,就不用着重介绍了。 而且说的对她分析病情也没什么用,她还没听说过有人吃饭噎着,然后不会说话的病例。 清韵还欲在问,结果那丫鬟打扮的小厮就猛拽那姑娘的衣裳了,她低声道,“姑娘,快走啊。” 丫鬟说的莫名其妙,她主子有些不解,“走什么?” 丫鬟挤眉弄眼。 那姑娘怔了一下,正要起身呢,那边传来一打嗝声。 声音很大,离的几米远,就听见了。 清韵撇头,就瞧见逸郡王走过来,几乎是走一步,就打一个嗝。 那窝火样子,清韵见了忍不住笑,问道,“郡王爷这是怎么了?” 逸郡王一脸憋屈道,“别,嗝,别提了,一大,嗝,一大清早就,嗝……” 嗝的逸郡王恨不得掐自己脖子了。 小厮跟在一旁道,“三姑娘,我家郡王爷打了半个多时辰的嗝了,吃饭喝水都不管用,所以来找你帮着医治下。” 逸郡王点头如捣蒜,要是能憋着,他怎么也不会来找她治病的。 因为见到清韵,他就会想起他在湖心楼的倒霉事,不堪回首啊。 小厮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一笑声,“三姐姐,上回琳琅郡主来找你治病,你都让她先取号,这一回逸郡王来,你不会破例吧?” 清韵回头,就见到罩着面纱的沐清柔走出来。 她语气轻柔,但是却充满戾气。 当日,清韵拿规矩约束了琳琅郡主,今儿就得约束逸郡王,做到一视同仁。 清韵眉头微挑,上回她没有医治琳琅郡主,是因为不必要,现在逸郡王打嗝成这样,再不治,估计要疯了。 清韵正要说话,却见坐着的姑娘偷偷站起来,打算偷偷的溜走。 清韵多看了她一眼,见她要走,她笑道,“先别走,你玉扇落了。” 那姑娘脚步一顿。 青莺就要拿玉扇,逸郡王眼尖,手更快,一把将玉扇抓在了手里。 他瞥头看了那姑娘一眼,连忙道,“抓住,嗝!” 小厮看着那玉扇,眼睛眨了下,不敢耽搁,赶紧跑过去,拦下那对主仆。 逸郡王继续打嗝,但是眸底明显有怒气,他坐下来。把胳膊伸手了,显然是要清韵帮他治打嗝。 清韵也没理会沐清柔,她坐下,捏着逸郡王的手指。捏了一会儿,然后取了一根银针,在逸郡王还没回过神来之际,扎了下去。 十指连心,疼的逸郡王惊叫了起来。 他望着清韵。道,“你这女人,就不能用温柔点的办法治……咦,不打嗝了?” 说完,他就起了身,噔噔噔的下了台阶,把那姑娘拎了起来,就跟拎小鸡似地,怒道,“你这小贼。胆子真不小啊,在齐州偷了我东西,还敢到京都来,你不知道京都是爷我的地盘吗?” 清韵愕然,望着那挣扎,但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姑娘,道,“她偷你东西?” 逸郡王点头,“岂止是偷我东西,他还害的我吃了顿霸王餐!” 那姑娘面红耳赤。“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再说了,你那些钱,最后不都还你了吗?!” 逸郡王重重哼了一下鼻子,“还?是你还的吗?况且爷我吃霸王餐的破名声。都传遍齐州了,你怎么还?!” 那姑娘也不甘示弱,她道,“我打听过了,在京都,你没少吃霸王餐!” 逸郡王。“……” 一堆人憋笑,憋的腮帮子都疼。 然后被逸郡王吼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爷我是吃霸王餐了,那是我乐意,被人逼着吃霸王餐,爷我就不高兴了!” 虽然都是吃霸王餐,但是他不但挑时候,他还挑地方! 清韵忍俊不禁,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逸郡王不打嗝了,他一把将那姑娘拎丢到椅子上,一脚踩在椅子边,将她偷窃的事娓娓道来。 虽然清韵还忙着治病,可是大家对八怪似乎更感兴趣些。 事情是这样的。 逸郡王和楚北途经齐州,进城时,不小心被一老者给划破了衣裳。 逸郡王很注重穿戴,衣裳破了,断然不能穿的,这不,进城第一件事,就是买衣裳。 那铺子,不但卖衣裳,还卖玉饰,他就顺带挑了两块玉佩。 其中一块正是那姑娘定制,准备送给她二哥的生辰礼物,结果被逸郡王看中了。 其实看中那块玉佩的人不少,店铺掌柜的放在那里,是给人欣赏手艺的,解释一番,就没人买了。 可偏巧,那掌柜的认得逸郡王,他经常送货进出京都,知道他的霸道不讲理。 问了一番,知道逸郡王只是路过京都,为了不惹事,就把玉佩卖给他了,打算再重新打造一块。 谁想逸郡王前脚刚走,人家定制的主人就来取货了。 掌柜的谁都惹不起,就如实相告了,把江姑娘气的不行。 她亲手画的玉佩,是送给二哥的,管他什么逸郡王不逸郡王,就是不许! 只是掌柜的把逸郡王描述的很可怕,江疏影也有些害怕,但是玉佩更重要,最重要的是明儿就是她二哥生辰了。 她就带着丫鬟打扮的小厮尾随逸郡王走了。 碰巧那玉佩就放在包袱了,他在一间酒楼前,把马丢给了伙计照看。 她就上前道,“郡王爷的马,我牵去喂草吧。” 小伙计不疑有他,就把马给了他,因为她就是跟着逸郡王走过来的。 就这样,她把逸郡王的马牵走了。 然后拿了包袱,打算拿到玉佩就走,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碰到了两个地痞,把包袱给抢了。 地痞跑的快,她和丫鬟死活追不上,气的够呛。 那边逸郡王点了一桌子吃的,饱餐一顿,然后找伙计结账。 伙计算了账,过来道,“郡王爷,一共二十五两。” 逸郡王笑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脸道,“眼力不错啊,居然看出来我是郡王爷。” 小伙计笑道,“小的眼力一般,是您的跟班说的。” 逸郡王敛眉了,“我跟班?” 他跟班没带跟班出来,他自己就是个大跟班,只是楚北有事忙去了,他饿了先吃一顿再说。 再然后,逸郡王就知道他被人算计了,包袱什么的都没了,他不喜欢身上带银子,钱都在包袱里。 小伙计描述了下,逸郡王就知道小伙计长什么模样了,这不抓贼去了。 然后就把江疏影给逮到了。 本来逸郡王是要她好看的,把她吊起来示众,结果楚北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一男子,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但是人特别热心肠。 不会说话,还一定要替江疏影赔钱。 看在楚北的面子上,逸郡王这才算了。 听到这里,青莺眨眼了,望着江疏影道,“不会说话的俊俏公子,那不是你二哥吗?” 江疏影给她眨眼,示意她别乱说。 逸郡王脸黑了,黑如锅底。 第三百二十七章 药方 江疏影眨眼时,青莺还纳闷,方才她不还帮她二哥找姑娘治病吗,为什么说不得,等看见逸郡王青黑的脸色,青莺就暗叫一声不好,嘴快闯祸了。 逸郡王将江疏影再一次拎起来,赫然冷笑,“你还真的是江家人!” 江疏影的二哥名叫江牧枫,当初江疏影偷他东西时,逸郡王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江牧枫站出来阻止,还帮她赔偿了他丢失的一万三千两银票,出手那叫一个豪爽阔绰。 一下子就把逸郡王给震住了,尤其他给了钱,就让他把江疏影给放了。 江家是齐州首富,和朝廷往来密切,他维护齐州小民,他也得回了损失,这事便作罢了。 楚北赶时间,就和江牧枫告辞了。 骑上马背,逸郡王还感慨了一声,“传闻江家有富可敌国之资,瞧这花钱的速度,说实话,我是拍马不及,只有你那未来败家娘们能与之一比了。” 楚北难得一笑,“想不到逸郡王也有天真的时候,他比不得清韵。” 被人说天真,逸郡王还是第一回,这是在贬低他啊,要不是他是楚北,于他有救命之恩,逸郡王估计早出手给他教训了。 正巧,远处有个人贼眉鼠眼,尤其他怀里的包袱那叫一个显眼。 那是他的包袱啊! 逸郡王火气上涌,把楚北天真二字对他来带的伤害,全部加在这倒霉小子身上。 给足了教训,逸郡王打开包袱看了一眼,他买的两身衣裳和钱被人给平分了,还有他的红玉骨扇也没了。 逸郡王想要找回红玉骨扇。那是他最喜欢的玉扇了。 可是那小子说他们平分了东西之后,就各奔东西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城,他是想去赌坊好好的玩两把,也打算离开齐州。 逸郡王把揍的鼻青脸肿的小子,随手丢在了河里,他是来帮楚北找大皇子的。不能因为几千两银子就耽误时间。再者,他丢失的钱,江牧枫帮着赔了。他非但没有损失,还多了几千两,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红玉骨扇。 逸郡王咬咬牙,就跟着楚北离开了齐州。 再到今天。他的红玉骨扇又失而复得了。 本该高兴的他,脸黑是因为他想到楚北说他天真。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天真了。 江家再富有,江二少爷再豪爽,助人为乐,也不会帮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一出手就掏一万多两银子! 人家这是怕他揍他弟弟呢,怕他揪着江家不放,人家是顾忌他。才这么阔绰! 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很天真了!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气大了! 然后。江疏影就倒霉了,逸郡王恨不得随手丢了她,吓的她赶紧抓着他的手。 她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惧怕,一路进京,他有意无意打听了不少关于逸郡王的事,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就是杀了她,江家也不敢给她讨公道,她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怕是没那么容易。 清韵站在一旁,有些抚额。 她看了眼江疏影求救的眼神,她于心不忍了,望着逸郡王,她帮着求情道,“有话好好说,先把她放下来。” 逸郡王敛了下眉头,望着清韵道,“你早上吃撑了?” 清韵愕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摇了下头。 逸郡王两眼一翻,“没吃撑,你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清韵,“……” 一句话,直接把清韵给噎住了,半晌无语。 逸郡王抓着江疏影,笑的双眼泛光,“上回,你落我手里,江家花了几个钱,就摆平了,这一回,我要你们江家脱两层皮。” 说完,他就把江疏影丢在了马背上,他翻身上马,一溜烟离开了。 丫鬟打扮的小厮吓坏了,赶紧去追。 可是她两条腿,如何跑的过四条腿? 跑的急了,还摔了一跤,那叫一个惨啊。 青莺有些可怜她,尤其她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她赶紧过去扶起她。 清韵站着没动,因为四下有议论声,“齐州江家?是不是那个富甲一方的江家?” “富甲一方?太小瞧江家了,江家的生意,尤其是粮食生意,据说做了两朝,差不多有四百年了,十间粮食铺,至少有五家是江家的,太祖皇帝能灭了前朝,建立大锦朝,据说就是得了江家的鼎力相助,兵马未到,粮草先行,这粮食多重要,不用多说什么,听说当年先皇想娶江家姑娘为后,还被江家给婉拒了呢。” 听人这么说,不少人笑了,江家能把生意做两朝,就不是什么傻子,一旦江家姑娘成了皇后,江家就是外戚了,太祖皇帝在世,不会动江家,江家姑娘若是生下儿子,估计也能保住江家基业,再后面,估计就悬了,可没几个皇家人念旧情的。 朝廷口口声声说以孝治国,可偏偏杀父弑兄最多的就是皇家,兄弟相残就如同菜市场卖菜讨价还价一样常见啊。 清韵听了两耳朵,有些咋舌,十间粮食铺就有五家是江家的,这也太吓人了吧,万一哪一天江家不卖粮食了,大锦朝岂不是要乱? 有些生意做大,不会招惹上皇家,最多只是惹几个权贵眼红,可是粮食,关乎江山社稷,江家生意越大,就代表着危险越大啊。 这不是在做生意了,这是再给自己找了把刀啊,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啊。 青莺扶着江家丫鬟过来。 江家丫鬟跪下,求清韵救她家姑娘。 清韵有些为难,她不过是帮江疏影说了两句好话,就被逸郡王说吃饱了撑着了,她要是救江疏影,还不知道人家说她什么呢。 不过,楚北和江家二少爷有往来,江姑娘是江家人,逸郡王就算胡闹了些,也不会一点分寸都没有。 再说了,他都扬言要江家脱两层皮了,他不会杀了江姑娘的,她性命无忧。 清韵让青莺送江家丫鬟去献王府找江姑娘。 她坐下,继续帮人治病。 一忙,就是三个时辰。 连续赠医施药了十天,最后一天,病人少了许多。 最后一个时辰,只有两三个病人了。 清韵大松了一口气,很快,她就开好了药方,喜鹊笑道,“总算是没人了,这些天,姑娘和周大夫都累坏了。” 周大夫摇头笑道,“能有幸跟三姑娘学习医术,就是没日没夜的给人诊脉,我也愿意啊,倒是三姑娘,白日要赠医施药,夜里还有学舞,实在疲乏。” 清韵揉着脖子,笑道,“今儿好好歇歇,明儿再学舞了。” 几个丫鬟双手赞同。 清韵起了身,丫鬟把银针什么的收好,小厮要过来抬桌子。 那边,有骑马声过来。 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一二的男子骑马过来,在侯府门前勒紧缰绳,绵长的吁了一声。 男子面容刚毅,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翻身下马,有些拘谨道,“三姑娘不给人看病了吗?” 清韵挑眉,看了眼时辰。 这会儿离她诊脉四个时辰,还有一会儿。 清韵又坐了下来。 几个丫鬟不高兴了,这都要收摊了,要治病,就不能早点来吗?! 那男子摇头道,“我没有病,我是替家父来问诊的。” 清韵两眼一翻,自打江姑娘开了先例,越来越多的人替人问诊了…… 一个下午,清韵觉得自己的医术经受了非一般的考验。 男子不知道清韵的为难,他坐下来,道,“家父久病缠身,痛苦不已,我离乡在外,一直记挂着,之前就听闻三姑娘赠医施药的事,只是家父不在跟前,只觉得惋惜,却没想过来,听闻有人找三姑娘,也是带人看病,三姑娘能治的都开药方,所以才快马加鞭的赶来……” 他语气和眼神都带着渴求。 清韵笑道,“治病多要诊脉,要是能治,我就开药方。” 男子连连点头,然后把他父亲的病症一一道来。 他说了一半,清韵就断定他父亲是坐骨神经痛。 这样的病,最磨人啊。 很难治愈,只能尽量缓解病情。 清韵提笔沾墨,很快就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男子道,“抓一副药,用药酒浸泡,埋地下七天,然后每日服用两回,一次一两,对你父亲的病情有所帮助。” 男子接了药方,连连道谢。 清韵轻轻一笑。 男子再次作揖后,拿了药方,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男子进了春风楼。 他是跳窗进的屋。 屋内,有水哗哗声,有女子在沐浴。 女子模样娇媚,风情万种,顾盼间,碧波荡漾。 她的声音更软嚅,“风哥哥就是会挑时候来。” 男子朝屏风看了一眼,只见朦胧中,女子抬起手腕,白皙如玉的胳膊上还带了几片娇艳花瓣。 男子撇过头去,从怀里把药方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声音带着疏离和淡漠,道,“尽快传给主子。” 说完,他纵身一跃,便出了屋子。 女子朝桌子看了一眼,有些不满道,“溜的这么快,我会吃了他不成?!”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姑娘,安郡王来了。” 女子没好气道,“让他等着!”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笨蛋 走在九曲回廊上,清韵揉着颈脖子,一边往前走。 回廊转角,挂着鸟笼,有一只鹦鹉,羽毛艳丽,绿儿正逗它说话呢,她道,“跟我叫,姑娘吉祥!” 鹦鹉东张西望不搭理她。 绿儿不死心,继续重复。 鹦鹉还是不说话,傲娇的张开翅膀。 香兰见了忍不住捂嘴笑,“绿儿,你都逗它说了多久的话了,它还没学会呢?” 绿儿有些泄气,她一有时间就来教鹦鹉说话,可是她口干舌燥了,鹦鹉却一个字不说,亏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她能教会,现在被香兰笑话,绿儿脸皮有些挂不住了,瞪了鹦鹉道,“这只鹦鹉是笨蛋!” 清韵也笑了,“你小心,它骂你是笨蛋。” 好么,清韵刚说完,鹦鹉就道,“你是笨蛋!你是笨蛋!” 清韵,“……” 鹦鹉是对着绿儿骂的,绿儿气红了脸,和鹦鹉对骂起来,“你才是笨蛋!” 教你好的,死活不学。 骂你,你就会了,这不是欠揍吗? 香兰站在一旁,笑的肚子都发疼了,她道,“我们可是打赌了,现在你输了。” 绿儿觉得她能教会鹦鹉说话,香兰几个不信,然后她们就打赌了。 赌注不重,如果香兰几个输了,每人给香兰买一串糖葫芦,外加给她洗一天的衣服。 如果绿儿输了,要给她们每人买一串糖葫芦,外加给她们洗一天的衣服。 绿儿觉得她赢定了,因为春晖院也有过一只鹦鹉,就是她教会它说话的。只是有一回阳哥儿要逗鹦鹉完,结果不小心放跑了鹦鹉。 谁想到教了这么多天,她没教会,姑娘一句话,它就学会了。 绿儿愿赌服输。 香兰几个就催道,“快去买吧,我要最大的!” 绿儿朝鹦鹉一阵张牙舞爪。然后鼓着腮帮子出府了。 清韵看着鹦鹉。让丫鬟把鹦鹉拎着,一并去了春晖院。 看见她拎着鹦鹉进屋,周梓婷就笑道。“三表妹,这鹦鹉又不会说话,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她刚说完,鹦鹉就骂道。“你是笨蛋!” 周梓婷被骂的一怔,听着四下传来的笑声。她脸不由得一红,她没想到竟然被一只鹦鹉给鄙视了。 鹦鹉骂人,老夫人也忍俊不禁。 周梓婷望着清韵了,“绿儿怎么教它骂人啊?” 清韵把鸟笼放下。笑道,“绿儿教它好些天,它也学不会。忍不住骂了它一句笨蛋,就被它给记住了。这只鹦鹉小心眼的很。” 周梓婷点头,表示赞同,“真是个小心眼。” 鹦鹉不说话。 清韵让丫鬟把鹦鹉挂起来,老夫人笑道,“你还是带回去玩吧,这几日侯府宾客多,要是鹦鹉骂了客人是笨蛋,岂不叫人尴尬。” 清韵想想也是,就让秋荷把鹦鹉先送回去。 她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再跟周梓婷说她歇一晚,明天再学舞,然后就回泠雪苑了。 还没进门呢,就听鹦鹉骂人道,“小心眼!小心眼!” 再然后,是楚北愤怒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她骂我不算,居然还教鹦鹉骂我!” 清韵,“……” 天可怜见,她从未教过鹦鹉骂他啊,不要随便对号入座啊,这不是让她给鹦鹉背黑锅吗? 这只破鹦鹉,好的怎么教都学不会,坏话一教一个准。 青莺几个跟在身后,憋笑憋的脸抽筋,肩膀都快抖脱臼了。 清韵恨恨的回头扫了一眼。 几个丫鬟立时把脸绷紧了,然后转身各忙各的去了。 可是走远了,一个个就扑笑出了声。 清韵头大了,她觉得脚像是被定住了,有些迈不动步子,因为屋子里鹦鹉还在骂小心眼。 清韵都听不下去了,她骂小心眼,楚北都脸黑了,被鹦鹉骂,还不知道黑成什么样了。 清韵抚额,迈步进屋。 站在珠帘外,就见楚北望着鹦鹉,那眼神之凌厉,要不是这鹦鹉是她的,估计早被杀了。 见清韵进来,楚北眸光一转,射在清韵身上,她都觉察到了愤怒。 清韵大呼冤枉,“我发誓,我没有教他骂过你。” 楚北认定清韵是在狡辩,指着鹦鹉道,“你没教它,那它怎么会骂我?” 这还用问,肯定是它也觉察出你是小心眼了啊。 清韵心道,但是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口,只道,“这鹦鹉笨的很。” 然后,清韵就招鹦鹉骂了,“你是笨蛋!” 清韵走过去,狠狠的拍了下鸟笼,鹦鹉受惊,然后大叫,“小心眼!小心眼!” 清韵磨牙,“说你笨,你还挺聪明,话还接的挺溜。” 说完,清韵望着楚北道,“这回你信不是我教的了吧,这鹦鹉逮谁骂谁。” 楚北脸色这才好转了三分,但是对这只鹦鹉还是没好感。 清韵让丫鬟把鹦鹉取走,然后望着楚北问道,“你怎么来了?” 自打她赠医施药后,楚北就没有来过了,因为她没有空见他,再加上晚上要学跳舞,就更没时间了,当然了,和他住进皇宫,出入不便也有关系。 楚北坐下来,解释道,“我去了一趟献王府,顺带来看看你。” 结果,还没见到她人,先受了鹦鹉一通气。 清韵给他倒茶,笑道,“是因为江姑娘?” 楚北点头,“我知道她身份,把她带了出来,交给了江家在京都的负责人。” 清韵睁大眼睛,笑道,“我听江姑娘的丫鬟说,她们此行偷溜出京,是想找到她丢失的一块玉佩,可能在逸郡王那里,我见两人像是一对冤家,还以为……” 清韵话没说完,楚北就笑了,“江家生意遍布大锦,甚至连北晋和南楚都有,嫡姑娘女扮男装偷溜进京,江家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她们?” 清韵眼睛轻眨,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笑道,“你是说江家人是故意把江姑娘送进京的?江姑娘天真烂漫,真不像是有这样心机的人。” 楚北端茶,笑道,“她没有,不代表江家人没有。” 逸郡王和他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不希望他被人算计,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要扼杀在摇篮里。 清韵不大懂,“不是说江家以前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进皇室吗,怎么现在又要……?” 楚北喝了两口茶,把茶盏放下了,才道,“此一时彼一时,江家的事,不比朝堂夺嫡简便到哪里去,江姑娘和江二少爷是江家长房,还有一个嫡长兄,不到十二岁便落水而亡了,四年前,长房老爷病逝,如今掌握江家大权的是江二老爷,有江家老太爷护着,他们兄妹的日子还算不错,只是江老太爷年近古稀,垂垂老矣,只怕他一去,江家二房会对他们兄妹出手。” 清韵听得了然。 江二少爷送嫡妹进京,找逸郡王,是想她能嫁给逸郡王,谋个庇佑。 要是一般商贾之家,自然入不了皇亲贵胄的眼,可太祖皇帝还动过娶江家姑娘为后的心,就凭这一条,江家姑娘可嫁任何权贵,也没人敢多半句闲言。 清韵望着楚北,问道,“你打断江二少爷的计划,他还会帮你吗?” 朝廷要和北晋打仗,粮食是大问题,多少战争,不是拼将士,而是拼粮草。 楚北笑了,“他会。” 每一次,楚北这么镇定和仔细的说话时,清韵总会听得心底扑通乱跳,好像天下事都难不住他一般。 这样过于自信,清韵忍不住打击他道,“你也太自信了些吧?” 楚北就是很自信,“现在江二老爷的势力,连江家老太爷都压制不了了,何况是他?只有我能给他想要的。” 清韵听得一笑。 看来江家二老爷搭上的是兴国公府的势力,不然江二少爷不会没有选择的余地。 清韵望着楚北,笑道,“江二少爷怎么没有帮嫡妹选择你?” 楚北看着清韵,他还以为清韵吃醋了,结果清韵双眸清澈明媚,只是纯粹的好奇,他有些小失望,道,“我有夺嫡失败的可能,献王府没有。” 对此,清韵赞道,“好哥哥。” 楚北抬手,轻拍了下清韵的额头,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清韵轻嗯一声,还未说话呢,楚北就道,“成亲之前,别让卫驰找我。” “为什么?”清韵不解。 这么多天,她也没找过他,但是他好像预料到她会找他一般? 楚北低笑,声音醇厚如酒,听得醉人,也很气人,“因为我帮不了你。” 清韵,“……” “谁稀罕你帮我了?!”清韵磨牙。 她很想问问为什么楚北笃定帮不了她,但是人家都说帮不了了,她还有问的必要吗? 非但不问,清韵还轰人了。 把楚北轰走之后,清韵一直在琢磨,为什么楚北断定帮不了她。 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直到第二天上午,宫里派人送凤冠霞帔来。 清韵就疯了。 那凤冠比她之前那一顶要重两倍不止! 清韵当时就想找楚北了,结果想到他的话,气的直跺脚。 姥姥的,不嫁了! 这哪里是出嫁啊,分明是想乘机要她小命!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冰锻 宫里送凤冠来,直接送到春晖院。 老夫人看到那凤冠,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凤冠富丽堂皇,上面金龙赤凤,雕刻精细,珠光宝气交相辉映。 凤冠上金龙升腾奔跃在赤云之上,凤凰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中,额间一溜红玉吊坠,水滴红宝石正缀额间,鬓发两边,是精细的流苏,细细看,竟然是寓意百年好合的百合花。 细细观赏过后,老夫人眸光凝了下,惊讶道,“这凤冠不是当年皇后出嫁的那顶凤冠吗?” 这顶凤冠当年可是轰动整个京都,过去二十年了,每回议论哪家姑娘出嫁的凤冠最美,总会捎带一句,所以老夫人印象深刻。 负责送凤冠霞帔来的公公点头,笑道,“老夫人好眼力,这凤冠正是当年皇后出嫁的凤冠,宫里御制坊倒也准备了凤冠,只是那原是给大皇子迎娶周二姑娘准备的,皇后觉得给三姑娘戴不适合,只是一顶凤冠,御制坊要准备好,日夜赶工,至少也要两个月,时间上赶不及,所以皇后就将这顶凤冠赏赐给三姑娘了。” 听公公这么说,一屋子人都羡慕妒忌的望着清韵。 清韵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那样子看起来高兴极了。 但是没人知道她心底的苦,简直就跟吃了几斤黄连一般,苦不堪言啊。 这凤冠是美,美的叫人惊叹。 可是美的背后代表着沉甸甸的份量啊。 她也知道皇后把她出嫁的凤冠赏赐给她,是对她的看重和喜欢,可在清韵看来,出嫁不过就是个形式,她宁愿简单点,少受点罪啊啊啊! 忍着心中不能说的苦闷,清韵道,“皇后厚爱了。” 公公连忙奉承道,“当年皇后戴着这顶凤冠出嫁。艳冠群芳,三姑娘原就貌美惊人,戴上凤冠,定惊艳世人。” 清韵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带着苦涩之气。 老夫人见了,忍不住嗔瞪了她一眼,她知道清韵的性子,之前就抱怨说凤冠太沉,差点把脖子给压断。这凤冠更沉,就算再美,她估计也难喜欢。 制衣坊的嬷嬷端着喜服上前,笑道,“制衣坊紧赶慢赶,总算把嫁衣准备妥了,三姑娘快试试,看合不合身,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老夫人点点头,望向清韵道。“到东暖阁试试喜服。” 还不等清韵点头,喜鹊早迫不及待的就朝嬷嬷走去,接过她手里捧着的托盘,她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家姑娘穿喜服的样子了。 清韵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就迈步出了屋。 约莫一盏茶后,清韵就将喜服换上,走进屋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从阳光中走来,一袭喜服,上面金丝银线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衬托的她白皙如玉的皮肤好似一朵娇艳芙蓉,明眸生辉,貌若王嫱,颜如楚女。绣着凤穿牡丹的束腰勾出盈盈一握的柳腰,更显玲珑奷细的身姿。 这还只是穿了嫁衣,就这般明艳动人了,这要是戴上凤冠,还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儿了呢? 嬷嬷见了,连忙上前。绕着清韵转了一圈,笑道,“姑娘穿这身嫁衣,真是美的跟画中人一般,奴婢可是半点不合适也挑不出来,您觉得哪里需要调整的?” 清韵摇头道,“别的还好,就是沉了点。” 嬷嬷,“……” 老夫人,“……” 嬷嬷连忙笑道,“这套喜服确实有些沉,制衣坊用了八两金丝,八两银丝,端庄贵气,要是皇后的嫁衣,还得多一两金丝,一两银丝呢,往常的衣裳都讲究轻便舒适,但是皇家讲究端庄大气,姑娘忍忍就好了,为了习惯衣裳,奴婢还带了套铠甲了,姑娘这几日尽量穿在身上,到时候就习惯了。” 清韵,“……” 这是要折磨她脱掉几层皮才罢休吗? 还有,她哪来的时间穿铠甲习惯啊,她还要练习跳舞好吗? 清韵正想着,周梓婷就帮她说出口了,“这几日三表妹还有练习舞蹈呢。” 嬷嬷愣了下,随即道,“那姑娘不妨穿着铠甲练武,听闻前朝宫里就有舞姬在脚腕上绑十斤的铜片练舞的,起初跳舞艰难,习惯了之后,舞姿之轻盈,形走如腾飞,妙不可言。” 周梓婷,“……” 清韵真的快哭了,这不是要她脱皮了,这分明就是要把她往死里逼的节奏! 清韵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差点喷薄而出。 嬷嬷没觉得有什么,多少人想穿这身嫁衣都没机会呢,嫁衣越重,代表着身份越尊贵,吃多少的苦头都是值得的。 清韵撇了撇嘴,她知道她抗议没用,她摸着喜服道,“对了,这里面那件衣裳是什么缎子,穿着很舒适。” 嬷嬷笑道,“那是前几日进贡的冰锻,太后赏给姑娘做嫁衣了。” 老夫人怔住,有些不敢置信。 太后竟然把冰锻赏赐给了清韵? 要知道冰锻之尊贵,那根本就不知道词来形容,它是天上之巅的雪蚕吐的丝织造而成,穿在身上,便是在炎炎烈日下暴晒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热。 上一回进贡冰锻,还是八年前啊。 当时瑾淑县主有些中暑,太后就把冰锻给她做了衣裳,冰锻稀少,堪堪只能做一件衣裳,多的余料,瑾淑县主给端敏公主做了件肚兜。 太后贵为太后,到现在,也没有一件冰锻做的衣裳,这一回赏赐给了清韵,下一回进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清韵没想到冰锻竟然这般珍贵,她有些惊讶,问道,“太后为什么把冰锻赏赐给我?” 嬷嬷笑道,“三姑娘心地善良,赠医施药十天,不但分文不取,听说还花了差不多两万两银子,此等善举,奴婢活了半辈子还没听闻有哪个大家闺秀如三姑娘这般。太后很是赞赏,就赏赐给姑娘了。” 嬷嬷说着,心底加了一句,这一回进贡不知道怎么回事。宫里上下都知道太后自打先皇驾崩后,就没有穿过大红的衣裳,哪怕是穿在里面的。 进贡的使臣竟然把缎子染成大红色,胆子还真是不小。 要不是太后心情不差,进贡使臣的脑袋哪怕有十个也不够砍的。 也是三姑娘福气到了。能得到冰锻,云贵妃都气惨了,八年前,她就肖想冰锻了。 只是太后都没有,这一回怎么也得先紧着太后,她还想着能多点边角料做个肚兜凉快凉快呢。 谁想到,太后竟然把冰锻赏赐给了沐三姑娘? 云贵妃给太后撒娇,要太后把冰锻赏赐给她,太后敛眉了,“赏赐出去的东西如何能要回来?” 云贵妃一时嘴快。道,“赐婚的懿旨都能收回,怎么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呵斥住了,然后罚了三天紧闭。 冰锻穿在身上,清爽的叫人忍不住想哼哼了。 太后赏赐的冰锻,她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喜欢的老夫人让她快把嫁衣脱下来,免得弄脏了,她还有些依依不舍,不想脱啊。 清韵又回了东暖阁。换下喜服,穿回原来的衣裳后,她摸着冰锻,爱不释手。 周梓婷几个也好奇冰锻长什么模样。也都跟了来。 她们伸手摸冰锻,惊叹道,“好滑的缎子,就像是隔了七八层云锦摸冰块的感觉。” 凉爽但不冰冷刺骨。 喜鹊站在一旁,看着几双手在清韵嫁衣裳摸过来摸过去,她都有些急了。别给摸坏了啊! 沐清芷有些吃味了,说出口的话就跟吃了几坛子百年老陈醋一般,“三妹妹真是好福气。” 连要杀她的太后,居然都舍得把自己没有的东西赏赐给她,她何德何能? 清韵知道她们羡慕妒忌恨,夹酸带醋的话,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让喜鹊把喜服叠好。 只是她总觉得有人盯着她,清韵转身朝门口望去。 门口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正巧有丫鬟进来,清韵随口问道,“方才谁在外面?” 丫鬟回道,“五姑娘在门口站了片刻,就走了。” 是她? 难怪她觉得不舒服了。 清韵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 远处,回芙柔苑的路上。 沐清柔走的有些快,丫鬟紧随其后,知道沐清柔妒忌清韵拥有冰锻,她劝道,“姑娘,你别生气,你和三姑娘一样都是皇子妃,她有的,你出嫁都会有。” 沐清柔冷笑一声,“她有的我都有?她有镇南侯府和宫里抬来的双份聘礼我有吗?我有外祖父送来的孤本善本古玩字画吗?没有!” 她有的只是一个期盼她飞黄腾达却一毛不拔的外祖家! 越想越气,沐清柔朝前走了数步,走到一盆开的娇艳的牡丹花钱,发疯似的,狠狠的拽着牡丹花。 很快,花瓣就零落了一地。 看着一地的狼藉,她才舒坦了些。 远处,有丫鬟过来,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 沐清柔眼眶一红,拎起裙摆朝前走去。 再说清韵,换下嫁衣后,她又回了正堂,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老夫人就轰她回去练习跳舞了,而且叮嘱清韵穿铠甲练舞。 清韵心酸的厉害的。 周梓婷忍俊不禁,她笑道,“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下午再陪你练舞。” 清韵就带着凤冠霞帔和铠甲,往泠雪苑走去。 结果走到半道上,远处有呼叫声传来,而且那声音很熟悉,是绿儿的。 清韵瞥头,就见绿儿跑的飞快,她手里好几串糖葫芦,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青莺看着她,一边拼命的跑,一边喊救命,然后四下张望,皱眉道,“见鬼了不成,根本没人追她,她喊救命做什么?” 她说的随意,喜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要说的这么吓人。” 第三百三十章 碎玉 绿儿跑的飞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到了清韵跟前,嘴里还喊着,“姑娘救我!” 清韵拧眉。 绿儿喊着,她转身回头,“她们要杀……” 说着,她便没声了,眼睛睁的圆圆的。 喜鹊望着她道,“在侯府里乱吼乱叫,要还是大夫人当家做主,找抓你去打板子了。” 她说着,伸手去拿绿儿手里的糖葫芦。 毫不见外,因为这糖葫芦有她一串。 本来,绿儿昨天就为打赌输了出府买糖葫芦,结果她空手而回,卖糖葫芦的就剩下一串糖葫芦,她打赌输了,心情不好,所以自己啃了,表示今天再出府买给她们。 青莺几个一致认定她就是想趁机出府玩,才故意骗她们的,但是看在糖葫芦的面子,忍了。 青莺拿了一串递给清韵,清韵接了,问绿儿道,“方才出什么事了?” 绿儿跑的一头大汗,脸红扑扑的,有些喘息道,“大夫人和五姑娘要杀奴婢。” 清韵听得皱眉,“大夫人?你看到她了?” 绿儿点头如捣蒜,“奴婢看见她了,她穿着侯府丫鬟的衣裳,偷偷溜回了侯府,守门婆子不敢阻拦她,就准许她进来了,她和五姑娘在假山后面说话,五姑娘有些生气,说话很大声,奴婢当时路过,一时没听出来,就凑上去看了一眼……” 忽然一双眼睛透过假山孔往里看,还一边问,“谁在里面说话?” 没差点把沐清柔和大夫人活活吓死。 沐清柔认得她,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让丫鬟抓住绿儿,要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丫鬟就过来追绿儿了,绿儿吓坏了,撒丫子便跑。 因为丫鬟说逮着她,活活杖毙她,所以绿儿跑没力气了。老远瞧见清韵几个,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听绿儿说大夫人回侯府了,清韵没有很诧异,因为她都猜到了。大夫人有多疼沐清柔和阳哥儿,这么多天没有看他们,她怎么能忍,肯定会想法看她们的。 沐清柔倒是可以去忠义伯府见她,但是阳哥儿年纪还小。虽然他吵着闹着要见大夫人,老夫人心疼他,但是没有准许。 为此阳哥儿还病了两天,还是周大夫帮着把脉开的药。 青莺望着绿儿,问道,“你偷听到什么了?” 绿儿摇头,“没听到什么,我以为是哪个丫鬟在哪里生气,我还打算去安慰她两句呢。” 要知道是五姑娘和大夫人在说话,她就偷听了。哪会那么大胆的出现啊。 青莺有些恨铁不成钢。 再说丫鬟奉命追绿儿,结果被她给逃了,丫鬟有些胆怯的回去了。 沐清柔见了就道,“人呢?” 丫鬟摇头道,“她跑太快了,奴婢追不上。” 沐清柔气的抬手,就赏了丫鬟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 丫鬟捂着脸,委屈的眼泪直掉。 大夫人看着沐清柔道。“好了,别生气了。” 怎么能不生气,人家的丫鬟多机灵,她的丫鬟连追个丫鬟都追不到。气死她了,她望着大夫人道,“娘,她知道你偷偷回府,肯定会跟祖母告状的。” 大夫人冷笑一声,“告状又如何。我回府是看自己的儿女的!” 沐清柔不是担心这个,大夫人被休了,不是侯府的人,最多轰出府,不敢将她怎么样,她担心的是,“丫鬟会不会偷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大夫人看着沐清柔担忧的眼神,她有些心疼,要是她没有被休,她何至于这样担惊受怕,才几天没见,一直长不大的女儿就长大了许多,她摸着她脸上罩着的面纱道,“放心,丫鬟要是偷听到什么,就不会那么莽撞了。” 沐清柔想想也是,怕大夫人被轰,她送她出府。 那边,清韵吃着糖葫芦,她朝远处看了一眼,道,“把大夫人偷溜进府的事告诉二夫人。” 绿儿有些害怕,她怕去禀告二夫人的路上,会被丫鬟灭口,所以她望着青莺了。 青莺看着她手上的糖葫芦,道,“多的一串给我。” 绿儿看着糖葫芦,那一串不是多的,是她给自己买的,咽了咽口水,绿儿把糖葫芦递给青莺。 就在青莺伸手要接到糖葫芦的时候,绿儿手猛地一缩,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青莺,“……” 喜鹊快被她给打败了,见清韵往前走,她赶紧跟了上去。 路过绿儿时,托盘上盖着的纱巾掀开一角,绿儿惊叹,“那是什么?” 青莺道,“姑娘的嫁衣啊。” 说着她也往前走。 绿儿紧随其后,巴拉巴拉问一堆。 青莺就跟她说,尤其把冰锻着重介绍了一番,绿儿扭眉了,“对,就是冰锻,五姑娘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她还说要让姑娘沦为京都的笑柄。” 走在前面的清韵,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往前走。 让她沦为京都的笑柄? 她倒要瞧瞧她有什么手段。 回到泠雪苑,清韵进了屋,坐下来。 丫鬟把凤冠和嫁衣,还有铠甲都放在桌子上,让清韵好好欣赏。 清韵看着凤冠,眼皮子就乱跳,摸着冰锻,心情才好了一些。 怕清韵把嫁衣摸脏了,蒋妈妈让秋荷把凤冠霞帔收箱子里去,然后看着铠甲,蒋妈妈不解了,“怎么还有铠甲呢?” 青莺努着嘴道,“铠甲也是宫里送来的,让姑娘穿着铠甲练舞。” 蒋妈妈伸手抬了抬铠甲,不由得黑线道,“这也太沉了些吧?这不是要把姑娘累坏吗?” “不是累坏,是累死,”清韵接口道。 她说着,一边朝蒋妈妈伸了手,接过铠甲。 这铠甲很沉,两只手抬都有些抬不动,一会儿就酸了。 清韵恨不得把铠甲丢了,最后还是认命道,“帮我换上铠甲。” 喜鹊赶紧过来帮忙。 清韵去屏风后换上铠甲,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她碰了下发髻。 大家闺秀的装束配上铠甲,实在不伦不类。 清韵让秋荷给她重新束发。 再看,就有了些飒爽英气。 “再配一把剑,就像个女将军了,”蒋妈妈笑道。 香兰笑道,“现在就很像了。” 清韵就穿着铠甲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铠甲很沉,比嫁衣沉多了。 就这样沉,还练舞,这是逗她玩吗? 清韵两眼上翻,认命的穿着铠甲练舞。 以往,练习五六遍,才有些大喘气,穿了铠甲后,不过做了几个动作,就有些吃不消了,但是清韵忍住了。 因为她知道,仅凭一个制衣坊嬷嬷还不敢擅自做主要她穿铠甲练舞,肯定是有人吩咐的,这个人不是皇上,就是皇后。 她觉得皇上的可能性更大。 她甚至隐隐觉得穿铠甲,和那幅残缺的画有关系。 平素在屋子里练习足够了,自打穿了铠甲之后,清韵经常身子不稳,东倒西歪,再打碎了一个精致花瓶后。 几个丫鬟怂恿她去屋外大槐树下练舞了。 若瑶郡主来时,正好见到清韵穿着铠甲练舞,因为身子不稳,直接摔倒了,她穿着铠甲,还戴着头盔,若瑶一时间没认出她来,但是她认得清韵身边的几个丫鬟啊,几个丫鬟看着倒地的清韵,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若瑶郡主走过道,“清韵姐姐呢?” 几个丫鬟回头,见是若瑶郡主,连忙福身道,“见过郡主。” 若瑶郡主笑着,这是清韵说话了,她趴在地上道,“搭把手,我起不来了。” 若瑶郡主,“……” 几个丫鬟赶紧过去把清韵拉起来,清韵喘气连连。 若瑶郡主睁大双眼看着啊,“清韵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清韵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苦笑道,“你怎么来了?” 若瑶郡主有些不好意思道,“几天前,我就和母妃回京了,知道你赠医施药,没有空,母妃不许我来打扰你,所以我等到今天才来见你。” 说着,她有些自责道,“我是来为冰颜丸的事给你道歉的。” 要不是她帮宁太妃送冰颜丸来,也不会闹出来那么多的事。 清韵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是,以后我怕是不能再去宁王府找你玩了。” 宁太妃以前可是怪她见死不救,知道沈侧妃是死在她自己下的毒下,她就没有了立场,可是宁欣郡主依然怪她没有救她娘。 若瑶郡主不在意道,“宁王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冰霜冷剑,防不胜防,不去也罢,我来找你玩也一样。” 若瑶郡主看的很开,也很担心。 本来宁王妃可以在避暑山庄养胎,结果沈侧妃死了,就算宁王妃身怀有孕,也得回来主持中馈,迎来送往。 若瑶郡主担心那些人贼心不死,还会继续害王妃。 清韵坐在椅子上歇息,她请若瑶郡主坐,若瑶郡主望着她,问道,“你有没有丢东西?” 清韵眨眼,不解道,“丢东西?我没有丢东西吧?” 她瞥头望向丫鬟。 丫鬟一头雾水,“没有啊。” 清韵望向若瑶了,“为何你这么问?” 若瑶就道,“在回京的途中,我见到一人脖子上挂着一块碎玉佩,和皇上经常把玩的那块很像,皇上把碎玉给了你,我还以为是你丢的,被人捡到了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出嫁 皇上给她的碎玉佩,早就在楚北手里了,没听说碎玉丢了,还有上回刺客要她的碎玉,看来碎玉不简单。 清韵便多问了一句,若瑶郡主便道,“碎玉在一个长的极其魁梧的男子手里,他手里拎着一柄铜锤,有这么粗,一只胳膊露在外面,一只耳朵上还挂着象牙耳坠,脖子上就挂着碎玉,我多看了一眼,就被他发现了,他眸光凶狠,叫人害怕。” 若瑶郡主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她认定那碎玉是清韵的,很想叫人抢回来,可那人长得实在魁梧,她再看跟着她的几个护卫,那叫一个“弱不禁风”,就默默把想法给打消了。 清韵想了想道,“那碎玉应该不止一块。” 若瑶郡主脸腾的一红,拔高了声音问道,“那不是你丢的啊?” 那她岂不是差点就做了回土匪,去抢人东西了? 清韵笑着摇头,“我的碎玉很早就交给楚大少爷保管了,应该没人能从他手里夺走碎玉。” 若瑶郡主连连点头。 清韵歇了会儿,继续练舞。 若瑶郡主也擅长跳舞,她对照画轴,帮清韵指正。 在泠雪苑玩了一个时辰,若瑶郡主方才离开。 接下来几天,来泠雪苑的人是一拨接一拨,清韵出嫁在即,得来给她送添妆啊。 而且送添妆的人,比上一回她嫁给楚北做镇南侯府楚大少奶奶时要多一倍不止,送的添妆也精致昂贵的多。 只是清韵忙着练舞,还有跟着宫里来人,忙的是脚不沾地,见了十几拨人之后。清韵就把招呼那些来送添妆的大家闺秀的事拜托周梓婷了。 周梓婷是乐意至极,这些大家闺秀都出自世家望族,平常她就是想接触都没机会呢,和她们结识,对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清韵,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她是越来越不想嫁人了。 原本二夫人已经教过她宫规了。可是皇后怕二夫人教的不好。有些遗漏,到时候在后妃面前出丑,在出嫁前一天。还特地安排了个嬷嬷来,又把二夫人教的重新教了一遍。 清韵有基础,学起来很快,本来 这也就算了。有了基础,学起来很快。本来打算教一天的,结果不到一个上午就过关了,嬷嬷对她很满意。 就在清韵大松一口气,觉得可以送嬷嬷走的时候。嬷嬷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小册子…… 脸不红心不跳的递到清韵跟前。 书上三个大字是那么的显眼。 没错,就是chun宫图。 清韵当时就惊呆了,满脸羞晕。那书在她手里,就跟烫手山芋似地。恨不得丢的远远的才好,因为嬷嬷催她道,“三姑娘翻开看看。” 清韵,“……” “……我晚间再看,”清韵嗡了声音道。 让她当着外人的面兴致勃勃的看春宫图,嫌她脸皮不够厚是不是啊? 嬷嬷笑道,“来之前,我问过老夫人了,因为楚大少爷身上的毒没解,有些该教的也没教,皇后既然派奴婢来教姑娘规矩礼仪,这周公之礼自然不能落下,奴婢知道三姑娘皮薄,但是明儿就要出嫁了……” 清韵听得面红耳赤,耳根子都红的发亮,她觉得她今儿要不看,嬷嬷还不知道会说什么。 看就看,她又不是没看过。 清韵翻开手中的书,扫了一眼,又打算看第二页,嬷嬷拦下她,“姑娘且慢。” 清韵瞥头看着她,暴脾气有些忍不住了,她也听话的看了,还想怎么样啊? 嬷嬷没想怎么样,只是她要给清韵详细的讲解一下。 清韵,“……” 好吧,人家是一番好意,但是好意她心领了,能不教吗? 嬷嬷很认真负责的把一本春宫图讲解完了。 清韵结结实实的长了回姿势。 嬷嬷走后,清韵洗了把脸,才把脸上的红晕给散去,丫鬟还以为她连日辛苦,累病了呢。 因为明天出嫁,这一天,清韵歇的很早。 泡了药浴后,她就歇下了。 睡的很熟,但醒的也早,她醒来时,还能透过微开的窗柩看见天上的繁星。 天色还早,清韵努力继续睡觉。 可是怎么睡,都睡不着了,等她有了困意时,好了,天麻麻亮了,丫鬟们来拖她起床了,真是造孽啊。 蒋妈妈拿了棉线来,要给清韵开脸。 想起上回棉线扯汗毛的痛,清韵连连摇头道,“上回已经开过脸了,脸上没有汗毛了。” 蒋妈妈笑道,“总会有一些的,上次姑娘疼的厉害,我实在不忍心,这一回姑娘是重上花轿,又是嫁进宫,剩下的不多了,还是去了吧。” 清韵一脸苦色,道,“给我杯茶喝总行吧?” 蒋妈妈摇头,“不能喝茶。” “我渴,”清韵眸光闪动,带看渴求。 嫁过一次的人,知道坐在花轿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那种痛苦,尤其她现在就有些口渴了。 蒋妈妈知道清韵口渴,可是她不能心软,口渴总比喝了茶水,在花轿里憋尿强,万一憋不住……蒋妈妈不敢想象。 “就这一天,忍忍就过去了,”蒋妈妈无奈道。 清韵两眼一翻,拆台道,“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蒋妈妈瞬间哑然,她尴尬道,“上回是意外。” 清韵巴巴的望着她,道,“现在天气这么热,让我一天不喝水,我会中暑的!” 清韵一脸认真神情,蒋妈妈笑道,“姑娘忘记了,您的嫁衣是冰绸做的,不会中暑的,还有宫里的花轿。里面据说放了几块冰玉,皇上和皇后还等着大皇子迎娶姑娘进宫拜堂呢,怎么会让姑娘晕倒呢?” “……可我还是想喝茶,”清韵艰难的咽着口水道。 蒋妈妈拿清韵没辄,让丫鬟端一盏茶来,蒋妈妈接过,哗啦一下。一盏茶去了一半。她只许清韵喝半盏茶。 要不是知道蒋妈妈是为了她好,清韵真忍不住要发飙了。 喝了茶,清韵认命的任由蒋妈妈帮她开脸。 刚开脸玩呢。二夫人就领着全福娘娘来给清韵梳头了。 还是上回那全福娘娘,只是上回清韵见到她,是她给她行礼,这一回。是她给清韵见礼。 一边梳头,一边唱梳头歌。然后帮清韵穿上嫁衣,戴上凤冠。 清韵长的原就极美,这么一打扮,更显得她眉清目秀。清丽胜仙,尤其是嫁衣比之前的要开放一些,露出小巧白皙的锁骨。诱人至极,修长的颈脖。金镶红玉的耳坠轻轻晃荡,绣着牡丹凤凰的抹胸,双峰傲人,露出一丝沟壑,嫣然一笑,碧波流转间,夺魂摄魄。 不少人看着,都忍不住低呼,这容貌足矣称的上是倾国倾城了。 全福娘娘啧啧惊叹道,“我上回还说怕是难见到有三姑娘这么美的嫁娘了,谁想今儿三姑娘竟是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清韵被夸的脸颊羞红,更添了三分娇媚。 这会儿时辰还早,全福娘娘扶着清韵坐在床上,等楚北用八抬大轿来接她。 就这么一会儿,清韵就觉得脖子快沉不住了。 全福娘娘说了一通吉利话后,就和二夫人去了紫檀院。 屋子里,留下蒋妈妈和丫鬟陪着她。 清韵见人走了,把凤冠摘了下来,道,“对了,你们四个谁跟我进宫?” 青莺就道,“姑娘,我们四个都是大丫鬟,但奴婢和喜鹊跟您最久,我们两和蒋妈妈跟你进宫。” 清韵点头,对丫鬟这样安排表示没有异议。 泠雪苑的丫鬟一直觉得能跟清韵进宫见见宫里的繁华。 谁想到昨天嬷嬷走之前说,皇后说宫里人多,不需要带很多人进去伺候,带两个惯常使唤的就行了,几个丫鬟可急坏了,生怕清韵把她们丢在府里,不要她们了。 急的那些丫鬟都哭了,惊动了蒋妈妈。 蒋妈妈吓一跳,等问清楚,不由得笑道,“一个个的哭什么,一般皇子成亲,过不多久就会封王,搬出皇宫住,除了太子,哪有成亲了还一直住在宫里头的皇子?等大皇子在宫外设立府邸,你们在过去伺候姑娘也不迟。” 绿儿急了,她道,“大皇子搬出宫,是不是就不能做太子了?” 她是希望清韵将来能母仪天下的。 蒋妈妈嗔瞪了绿儿一眼,道,“不得妄议朝政。” 绿儿吐舌头。 蒋妈妈笑道,“皇后不让姑娘带这么多丫鬟进宫,应该是大皇子很快会被封王,到时候搬来搬去的麻烦,再加上你们这些个丫鬟,平时懒散惯了,宫里可不比府里,能随便大吼大叫,想偷懒便偷懒的,我还真怕到时候你们进宫,会给姑娘惹出祸事来,不进宫正好,我也省心了。” 几个丫鬟被小瞧了,老大不高兴了,集体抗议道,“谁懒散了?” 蒋妈妈挨个的瞪过去,“没偷懒,一个个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姑娘明儿就要出嫁了,东西都收拾完了?” 几个丫鬟被训斥的无话可说,默默的转身干活去了。 清韵坐在床上,她很期待,楚北封王,然后搬出皇宫住。 只是一般皇子封王,都在成亲后,最快的是当今宁王,成亲七天就搬出宫了,最慢的有在宫里待一年的,大多数都是两到六个月,不知道楚北封王是什么时候,清韵希望越快越好。 另设府邸多爽啊,除了楚北,就属她老大了,不过在她没有怀身孕前,每隔三天,要进宫给皇后和太后请一次安,要是住在宫里,那是日日要晨昏定省的。 怀揣着期盼,清韵双手交叠,紧紧等候来迎亲的花轿。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周梓婷她们来了,看着穿着嫁衣的清韵,眸底流露出羡慕来,嘴上夸赞道,“三表妹可真美。” 清韵脸微红,她还没有说话,就听到阴阳怪气的说话声传来,“当然美了,也不看看那凤冠是谁赏的。” 闻声,周梓婷几个稍稍侧身,然后转头,就瞧见沐清柔进屋来。 不但她来了,还带着阳哥儿一起来的。 小小的阳哥儿,还是第一次来泠雪苑,看哪儿都好奇。 一双眼睛漆黑如点墨,小唇不点而红,模样可爱,但是比记忆中的样子好像消瘦了几分。 沐清柔牵着阳哥儿上前,福身给清韵见礼。 清韵起身回了半礼。 沐清柔看着她,眸光在她的嫁衣裳打了两个转,笑道,“三姐姐,你出嫁两回,一回比一回叫人惊艳,同样是一府姐妹,又同样嫁做皇子妃,你不会真狠心让我将来带着一脸的伤疤出嫁吧?” 清韵听得好笑,她有什么狠不下心的,她怎么出嫁,她不关心好么。 她抬眸,就见到沐清柔似笑非笑,还带了些威胁的眼神。 成亲之日,最忌讳听些不吉利的话了,那样子好像清韵不答应,她就会诅咒清韵一般。 清韵低笑一声,道,“五妹妹放心,云贵妃不会让你带着伤疤给她和二皇子丢脸的。” 沐清柔脸色一变,气的满脸涨红。 生气之下,她忘记她还握着阳哥儿的手,疼的阳哥儿直叫。 她赶紧松了手。 阳哥儿就朝清韵跑了过去,清韵是坐着的。 他扑倒在清韵怀里,狠狠的抓着清韵的嫁衣,骂道,“你是坏人!你把娘还给我!” 说着,他还用力踢了清韵两脚。 他用了力,清韵被踢的呲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沐清柔把他拉开后,清韵发现被阳哥儿拽过的地方,有一大块泥巴印,在艳丽的嫁衣上,是那么的显眼。 蒋妈妈见了,有些跳脚道,“怎么把嫁衣给弄脏了,这可怎么办啊,结亲队伍马上就要来了!” 沐清柔眸光一亮,她抓着阳哥儿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责怪他不应该玩泥巴,结果两下一拍,阳哥儿嘴一撇,就要哭出来,她又赶紧哄他。 然后一脸歉意的望着清韵,“三姐姐,你别生气,阳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他置气。” 她说的云淡风轻,周梓婷几个都望着她。 五妹妹这一招当真是狠,居然借阳哥儿的手来弄脏三妹妹的嫁衣,他年纪小,用的又是泥巴,三两句话就推脱了。 可三表妹就惨了,穿脏的嫁衣出嫁,被人瞧见了,会沦为笑柄的。 可不穿,换别的嫁衣,那是有辱皇家颜面,也配不上皇后赏赐的凤冠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花轿 清韵看着嫁衣上的泥巴手印,清冽明媚的眸底,泛着冰冷寒芒。 她抬起头来的瞬间,还有些忻忻得意的沐清柔,背脊忽然一凉。 清韵什么都没有说,依然端坐在那里。 那份忍劲,叫人钦佩。 要换做是任何一人,估计都忍不住要发飙了,但是清韵没有,她就那么坐着。 很快,沐清柔带着阳哥儿来给清韵送嫁,结果阳哥儿弄脏清韵嫁衣的事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了。 老夫人正为清韵出嫁感到高兴呢,乍一听到这消息,那脸顿时拉的跟马脸一样长了。 孙妈妈扶着她和二夫人匆匆忙赶来泠雪苑,看着嫁衣被弄脏,老夫人头都有些晕眩。 偏沐清柔还站在一旁,说是阳哥儿不懂事,让老夫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结果话还没说完呢,老夫人手一抬,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把沐清柔扇懵了。 不仅沐清柔懵了,连周梓婷她们都怔住了。 因为老夫人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哪个小辈,这是第一次。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 清韵坐在床上,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会作死的人,她都不知道沐清柔再得意什么,以为借着年纪尚小的阳哥儿之手,就能糊弄过所有人了,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傻呢? 阳哥儿是她带来的,原就是出人意料的事,他还一只手干净,一只手糊着泥巴,她没发现。丫鬟也没发现,都是瞎子吗? 被妒忌蒙蔽了双眼,老夫人这一巴掌,也该打清醒了吧? 要知道,对于她嫁给大皇子这事,老夫人的心情比她迫切的多,期望她顺利出嫁。风光大嫁。好不容易盼到今儿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结果沐清柔又闹幺蛾子。还直接把嫁衣给弄脏了,这不是让侯府被人笑话吗? 爱惜侯府名声的老夫人如何能忍? 这也是为什么清韵一声不吭的原因,因为她知道老夫人不会容忍沐清柔的。 沐清柔挨了一巴掌,委屈的眼泪直掉。可是老夫人没有半点怜惜,她吩咐丫鬟道。“给我拖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院门半步!” 几个粗使婆子就过来了,把沐清柔拖着走了。她挣扎不愿意,好叫着委屈,青莺听得烦闷。把桌子上的抹布递了过去。 那婆子还愣了一瞬,青莺眼睛一眯。 婆子赶紧接了抹布。把沐清柔的嘴给堵上了,然后半拖半拽的把沐清柔给弄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清净了。 二夫人看着清韵的嫁衣,有些着急道,“迎亲的花轿就要到了,嫁衣却弄脏了,该怎么办?” 老夫人头疼,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能望着清韵了,“可有办法把嫁衣上的泥巴除掉?” 要是寻常时候,把嫁衣脱下来清洗干净,小心弄平整,完全可以糊弄过去,可现在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了。 要命的是,老夫人刚问完,前院就传来锣鼓和鞭炮声。 本来是高兴的事,结果听在耳朵里,心格外的慌乱,不知所措。 她眉头皱紧,就听清韵吩咐道,“端半盆酒水来。” 老夫人听得一愣。 秋荷反应过来,赶紧让丫鬟去拎一摊子好酒来。 泠雪苑没有酒,丫鬟是去大厨房要的酒。 她把酒水取回来时,已经有丫鬟来报,说吉时快要到了。 把酒倒进铜盆里,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清韵站起来,拿了小毛刷子,把嫁衣裳已经干了的泥巴刷掉,只留下清浅的泥巴印记,依然难看。 清韵拿绣帕沾染了酒水,细细的擦起来。 在众人注视下,很快泥巴印子就没有了,加上天气炎热,嫁衣很快就恢复如初了,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老夫人如释重负,二夫人就夸赞道,“还是三姑娘聪慧,不然侯府怕是要被人笑话几十年了。” 老夫人好转了一点的脸色,瞬间又青了回去。 清韵越是懂事,就越显得沐清柔心胸狭隘,上不得台面。 老夫人望着清韵道,“这一回,祖母绝不会轻饶了你五妹妹。” 清韵轻点了下头。 老夫人宽慰一笑。 二夫人站在一旁,扶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咱们该去前院了。” 一会儿堂少爷还得背着清韵去前院拜别她和侯爷呢。 老夫人就和二夫人她们走了。 等她们走,绿儿就忍不住道,“姑娘,就这样饶了五姑娘吗?” 清韵还没有回答,青莺就道,“以前就算了,她敢在姑娘嫁衣上动手脚,让姑娘被人笑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喜鹊说完,喜鹊接口道,“今儿是姑娘出嫁的大喜之日,不宜再惹出什么事来……” 她话还没有说完,青莺和绿儿就望着她了,带了些怒气,“你帮五姑娘说什么好话?!” 喜鹊气的跺脚,“我是为姑娘着想,我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帮五姑娘说话!” 她刚说完,外面喜婆进来了,还没过珠帘就道,“一个个别愣着了,赶紧把凤冠给姑娘戴上,让堂少爷背姑娘出闺门。” 秋荷赶紧捧过凤冠,给清韵戴在头上,又盖上喜帕。 这一回,还是沐文信背清韵出阁。 想到,上一回清韵在他背上,不小心被风刮跑了喜帕,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回,万不可再出纰漏了。 伏在沐文信背上,清韵恍惚中觉得她好像回到上一次出嫁的时候了,只是这一回略有不同,因为她精神没法集中。 虽然老夫人说不会轻饶了沐清柔,但是她根本就没指望老夫人能怎么罚沐清柔,要是老夫人的惩罚有用。沐清柔还敢那么做吗,她是晾准了她再怎么闯祸,侯府顾忌她是未来的二皇子妃,都会容忍她。 那道赐婚的圣旨,就是沐清柔的护身符。 她闯再大的祸,最多也不过禁足,挨些板子。甚至侯府都不敢把她打出好歹来。 而禁足。根本就吓不住沐清柔,她脸上有伤疤,就算不禁足。她也不会出府。 哪怕侯府禁足她一辈子,回头钦天监挑了出嫁日子,侯府还是得乖乖给她备嫁,送她出阁。 有了护身符。沐清柔有恃无恐。 但是这一回,沐清柔真的惹毛清韵了。她要再忍她,可以买块豆腐直接撞死了。 旧账新账一起算,她不让她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她都对不起这一身大红嫁衣。 耳边锣鼓震天。鞭炮噼里啪啦炸响。 到了前院,进了正堂。 老夫人和侯爷坐在首座上,二房和三房三老夫人她们都到了。 孙妈妈让丫鬟拿了蒲团来。清韵从沐文信背上下来,就跪下来拜别老夫人和侯爷。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再就是哭嫁。 上回,清韵硬是挤出来两滴眼泪。 这一回,清韵半滴眼泪都没有掉,也没怎么说话。 老夫人和侯爷知道清韵受了气,心下对沐清柔愈加不满了。 没一会儿,楚北就来了。 上回他是镇南侯府楚大少爷,还和清韵一起跪别侯爷。 这一回,他是大皇子,他没有跪,因为侯爷承受不起。 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侯爷就把喜帕给清韵再次盖上,让沐文信送她上花轿。 花轿宽敞,上面挂满了各种精致的如意以假乱真的绒花,四周挂彩丝长穗,四角有灯,后有紫檀木锦绣花屏,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寓意吉祥富贵的图案,挂于四周,五彩缤纷,金光闪闪。 等清韵进了花轿,楚北翻身上马,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朝前走。 后面是一抬接一抬的陪嫁。 十里红妆,唱嫁妆的管事连喊了半个多时辰都有些口渴了,那些凑热闹的人都听得咋舌。 “到底是皇家迎亲,就是不一样,那些大东珠就跟大白菜似地,这么多抬陪嫁,几辈子才用的玩啊?”有人惊叹道。 清韵坐上花轿,就开始头疼了。 如她所想,花轿比上回的宽敞了些,但是凤冠和嫁衣要沉许多,比上回更受罪。 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握着如意,手都握僵硬了。 尤其是苹果,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香甜无比。 这不是存心的诱惑她吗?! 明知道她又渴又饿,还塞给她一个大苹果,这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啊。 清韵把眼睛闭上,免得真忍不住啃了,到时候被人笑话就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忽然颠簸了起来。 出嫁过一次,清韵知道这是所谓的颠轿,目的是让新娘坐卧不安,戏闹取乐,是作为对新娘子迟迟不上轿的惩罚。 头顶着沉沉的凤冠,还被轿夫颠来倒去,头晕眼花不说,胃里都有些翻江倒海了。 她脚一抬,就把花轿里放着的铜炉踢了出去。 然后,花轿又归于平静了。 外面,喜鹊走过来,替换秋荷下去歇着。 秋荷走后,喜鹊敲了敲花轿,清韵侧头,就见喜鹊塞进来个绣帕。 她愣了下,伸手接了。 打开一看,发现绣帕里包裹着一块玉石吊坠,触手冰凉,很舒服。 清韵拿起玉石,发现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含在嘴里,可去渴意。 清韵看完,就把冰玉含在嘴里了,顿时一股凉气袭来,忍不住轻吟出了声。 她把绣帕放下,拿起置于膝盖上的苹果和血如意。 然后静静的享受做花轿带来的痛苦。 和上回一样,绕城走一圈,约莫两个半时辰后,方才进皇宫。 宫里规矩森严,就是走哪个门进宫都规矩诸多,皇上迎娶皇后走的门和太子迎娶太子妃走的门就不同,其他皇子娶妃走的门又不同。 花轿从乾清门进宫,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清韵只能走排第三的门,因为大皇子不是太子。 好吧,哪个门,清韵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能不能走快一点,她要累趴下了! 左等右盼,花轿才停下。 锣鼓响的耳朵都快要聋了。 和上回一样,楚北要射中三箭,然后才把她请出花轿。 然后迈步上台阶,去拜堂成亲。 就这拜堂,皇家和世家望族大有不同,世家望族,只要父母安在,如果不是奉命在外办差,都会出席儿子的婚宴,但是皇家不同。 皇子成亲,皇后必在,但皇上就不一定在了。 皇上日理万机,儿子娶媳妇在天下大事面前只能是件很小的事。 皇上若是在的话,则代表他对这位皇子的看重…… 迈过火盆,跨过马鞍,清韵进了大殿。 在礼部尚书的高呼下,她和楚北拜天地。 然后又有丫鬟领着他们往前走,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了停下来。 对皇宫来说,半盏茶的路程不算远了。 因为这里并不是楚北的寝殿,这是专门给皇子成亲入洞房的地方,在他们搬出皇宫之前,都得住在这里,和皇上的后宫,还有皇子们住的地方分隔开。 说白了,不过两个字:避嫌。 楚北送清韵到了新房,然后就被人叫走了。 清韵还一心盼着他帮她揭盖头呢,她脖子酸疼的厉害啊。 可是她要坐床,坐到散宴,嬷嬷说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她就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忍着屁股底下一堆寓意早生贵子的果子摧残,等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方才把楚北给盼回来。 揭盖头。 吃生饺。 喝交杯酒。 然后,嬷嬷领着清韵去沐浴,被清韵拒绝了,她道,“有丫鬟陪着就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嬷嬷就退了出去。 喜鹊拿了一只白玉瓶来,倒了两滴液体进浴桶。 清韵见了道,“多倒一滴。” 喜鹊便又倒了一滴进去,然后伺候清韵宽衣解带。 泡进浴桶里,舒服的她忍不住直哼哼。 她把眼睛闭上,享受泡澡的乐趣。 丫鬟把喜服叠好,送出去。 楚北见了她们,摆了摆手,丫鬟赶紧把喜服放下,退了出去。 等丫鬟走了,楚北方才放下酒杯,起身朝清韵走去。 偌大的浴桶里,撒了不少娇艳花瓣,清韵仰躺着,双眸紧闭,精致白皙的脸庞上,带了些疲惫,更惹人怜惜。 想到她是他的嫡妻,楚北心就软成一滩水,让他嘴角不自主上扬,勾起一抹勾人魂魄的笑来。 看着清韵沐浴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娇躯,他道,“这里面加了祛疲劳的药?” 没人答他。 他眉头挑了下,又加了一句,“我也要泡澡,去去疲劳。” 还是没人答他。 他眉头更挑,走近两步,然后发现……清韵睡着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肚兜 累了一天,清韵调制的祛疲劳的药里又有助于安眠,泡了药浴后,她睡的格外的香甜。 清晨,天际第一缕晨曦射过薄雾,带着花草清香,钻入屋内,掀动纱幔,偷窥床上熟睡的一双人儿。 清韵睡在里间,楚北睡在外面。 他俊美绝伦,人神共愤的脸上,肌肤细腻如美瓷,能夺人魂魄的双眸阖紧,掩盖住那锐利如鹰隼般的锋芒和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清韵被他揽在怀里,睡的香甜,嘴角还有一丝浅笑,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风吹进来,吹动她青丝,像是一只调皮的手抚摸着楚北的颈脖。 他眉头蹙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抚过。 屋子里摆了好几个冰炉,风吹进纱帐,有些凉意。 清韵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然而,她没有缩动。 这也就算了,她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捏她,手掌带着重茧,滑过皮肤时带了刺痛感,叫她猛然惊醒。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睡觉,乍一发现床上多了个人,脑袋一时间根本转不过弯来。 尤其她发现自己身无寸缕,一只大手握着她那隆起的双峰上。 清韵脑袋嗡的一声叫了。 她猛然坐起来,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那一脚,清韵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可怜某男还在睡梦中,就这样滚下了床。 看着楚北滚下去,清韵后知后觉的脸一红。她好像忘记昨天她已经出嫁的事了清韵恨不得把踹人的脚给剁了,她想扶楚北起来,可是她身无一物。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只能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楚北。 楚北被踹下床,就睡意全无了,虽然他是习武之人不怕撞,可他不是木头,没有感觉。 尤其他的脑袋还在床前冰炉上磕了一下。 那声音。听得清韵心都颤抖了。 别磕出脑震荡啊,皇上皇后会剥她几层皮的。 他站起来,就见清韵满脸红晕。眸光带了三分薄怒七分懊恼的看着他,朱唇轻启,她道,“我不是故意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错在先。道歉准没错啊啊啊 “不是故意的” 清韵认错态度良好。楚北怎么好责怪她,尤其她颈脖子处,才种出来的草莓印记还没消除呢。 她眼神带了些无辜,像是丛林里迷路的某种幼兽,楚北心中一软,揉着撞红的额头,看着她,又望着脚下的地。道,“不是故意的。就把为夫踹下床了,你要是有意的,为夫岂不得去屋外睡了” 楚北一口一个为夫,叫的那叫一个溜,尤其他的话,叫清韵原就羞红的脸,更是红似晚霞了,她有些词穷了。 新婚第二天清早,她就把夫君给踹了,她说不是有意的,有人信吗看着楚北额头红着,清韵越发愧疚了,尤其楚北还没有同她置气,他越是大度,她就越后悔,她解释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有些不习惯。” 楚北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望着清韵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每天都踹我” 清韵,“。” 她只是解释一番,没说每天都踹你啊,不过你要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自然是极好的了。 清韵裹着被子道,“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也知道我笨,多些时候就习惯了,还有昨天。” 说着,清韵就停顿了下来。 她烟眉陇紧,她记得昨天在泡澡啊,怎么醒来会在床上,而且天还亮了她猜到自己在浴桶里睡着了,因为她记得眼皮像是拈了胶水似地,她告诉自己就睡片刻,她还有话和楚北说,结果就到现在了。 她泡澡的浴桶很高,青莺和喜鹊是决计没那本事把她从浴桶里拖出来还不惊动她的那抱她起来的岂不就是楚北了想着,清韵的脸轰的一下炸开,这下连耳根和颈脖子都红的发烫了。 她眼神飘忽,不敢和楚北对视。 楚北一直看着清韵呢,对于清韵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只露个脑袋和脖子在外面的行为有些不悦。 他是她的夫君,她这样子怎么就像是防备哪个登徒子似地抬手,楚北指着百子被,漂亮的凤眸似笑非笑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裹着” 她当然不愿意裹着了 可她能把楚北轰出去吗 这里可是皇宫,她又只带了青莺和喜鹊来,那两个丫鬟,平时就有些怕楚北,他都没瞪眼,在她们心目中说话就比她有分量了。 可他不出去,她怎么穿衣服 从楚北被踹下床,她就一直在找衣服了,眼睛所到之处,根本就没有衣裳,唯一的嫁衣还离她好几丈远呢。 清韵东张西望,还几次瞄着嫁衣,楚北就知道她在找衣服。 他眼神闪了一下,朝床榻走去。 他离床越近,清韵就越警惕。 然后,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伸手一拿,就从屁股底下把衣服拿了出来。 见她拿到衣服了,楚北就停住脚步了。 清韵在被子里一阵手忙脚乱,然后她皱眉了,觉得不对劲。 她把手里的衣服拿出来,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她给自己制的内衣,只剩下一半了。 还有一半,清韵在被子下摸了一会儿,也给找了出来 清韵,“。” 她看着自己一分为二的内衣,又望向楚北。“你给我解释一下我的衣服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清韵一直入乡随俗穿肚兜的,可是自打她要学跳舞后。她就对肚兜忍无可忍了,给自己缝制了一件内衣,随后让丫鬟帮着缝制了两件,丫鬟们都知道怎么穿,不可能会弄成两半,而且她们也没有那个力气,更不会把衣服丢在床脚边。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楚北干的好事 楚北耳根有些红。眼神带了尴尬,他昨天把清韵抱上床,他没打算帮清韵穿衣服。可是他躺下之后,手边是细腻柔滑的皮肤,还带着沐浴的清香,对他来说。那种折磨。简直就找不到词来形容。 忍了许久,楚北在换地方睡和给清韵穿衣服中,选择了帮清韵穿衣服。 清韵沐浴前,丫鬟就把衣裳准备好了,他拿过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肚兜。 他隐约猜到这衣服就是肚兜,然后要帮清韵穿。只是他自己的衣服都没穿过几回,有那本事帮清韵穿衣服吗这不。试了两回,衣服一件没穿上身不说,还成了两半。 楚北当时就懵了,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找丫鬟再拿一件吧,时辰晚了,丫鬟估计都睡下了,而且他也没脸喊丫鬟啊。 他轻咳一声,道,“我没见过这样的肚兜,我是不小心弄断的。” 没见过这样的肚兜 那也就是说见过别的肚兜了 肚兜那可是女儿家的东西,她倒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见过了。 眉头一挑,清韵望着他笑道,“你见过什么样的肚兜” 听着清韵的话,楚北嘴角上扬,他走到床边,俯视着清韵,眸光潋滟生辉,道,“肚兜,为夫见过不下百件,你这样的,为夫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越靠近,清韵越紧张,尤其他的话,叫清韵很不舒坦。 等楚北再靠近时,清韵脚一抬,把楚北抵住了,她笑道,“夫君真是见多识广啊,哪一回带我一起开开眼界” 她巧笑嫣然,楚北却闻出浓浓的醋味。 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笑道,“这是成亲之后,娘子提的第一个要求,为夫说什么也要让娘子如愿的。” 清韵继续笑,“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她笑道,“现在,能请夫君出去片刻吗” “可以,”楚北直起身子,笑着走了出去。 他一转身,清韵就朝他背影呲牙咧嘴,张牙舞爪了。 低头,又见胸前有好几颗草莓,清韵又羞又恼,要是她真有那本事,真想一脚将他踹飞掉。 你再得瑟,姑奶奶我让你飞的更高更远 气恼了一阵,清韵便要穿衣,她原打算去找衣服的,结果发现衣服里还裹着件肚兜,她就穿肚兜了。 刚穿好亵衣、亵裤,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青莺和喜鹊。 清韵听得忙道,“进来。” 然后就青莺和喜鹊就端着铜盆进屋了。 只是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一个身量高挑,一个带了些婴儿肥,双眸闪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清韵站在那里,一身大红衣裳,青丝飘动,美的不似人间女子。 青莺见了道,“姑娘。” 她说了一句,就被喜鹊打岔了,“还叫姑娘呢,该改口叫皇子妃了。” 青莺脸一红,吐舌头道,“我这不是叫习惯了吗,姑娘昨儿累了一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清韵没有回答她,只见那两个丫鬟上前请安,道高挑的先开口道,“奴婢丁香见过大皇子妃。” 带些婴儿肥的后道,“奴婢百合见过大皇子妃。” 清韵轻点了下头,让她们起身。 丁香望着清韵,道,“大皇子妃这就起了,还是接着再睡会儿” “不睡了,”清韵回道。 丁香就道,“那奴婢让陈嬷嬷进来了。” 清韵挑了下眉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要睡觉陈嬷嬷就不进来。 等陈嬷嬷带了两个小丫鬟进屋,给她请过安后,就直接朝床榻走去。 清韵再傻,也知道陈嬷嬷是来干嘛的。 她是来拿元帕的。 只是她身体并无不适。虽然胸前有草莓,但是她很确定,并没有和楚北圆房。看哪门子的元帕啊清韵什么也没有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陈嬷嬷带着两个丫鬟翻了被子,结果根本就没找到元帕,陈嬷嬷转身望着清韵,道,“皇子妃,元帕呢” 清韵摇头。她不知道啊,她就没看见元帕。 她刚摇头呢,丫鬟就趴在床底下道。“元帕在床底下呢。” 清韵,“。” 陈嬷嬷有些抚额,她负责验看元帕,还从未见过哪个元帕丢在床底下的。大皇子和皇子妃到底年轻气盛。瞧这床乱的。 丫鬟移开脚凳,爬到床底下,把元帕拿了出来。 元帕有些脏,但是没有半点红色。 陈嬷嬷眉头皱紧了,给丫鬟使眼色,让她们验床单和被子。 好一通忙活后,丫鬟依然摇头。 陈嬷嬷就望向清韵了,“皇子妃和大皇子昨儿并未圆房” 喜鹊和青莺也都睁圆了眼睛望着清韵。 清韵坦然的很。回道,“没有。” 陈嬷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会没有圆房呢,太医不都说大皇子身上的毒清除的差不多了,可以圆房了吗没有圆房,嬷嬷只能带着沾染了灰的元帕去回皇后和太后了。 清韵转身,要去漱口洗脸。 那边,喜鹊抱着首饰盒出来,瞪着青莺,压低声音道,“让你拿件衣服,你怎么把箱子弄的那么乱” 青莺听得皱眉,“我没弄乱箱子啊。” “还说没有,箱子都乱成一锅粥了,”喜鹊坚持道,“只有你碰过箱子给姑娘拿衣服,不是你弄乱的,还能有谁” “还有楚北,”清韵接口道。 喜鹊脸腾的涨红,她望了两个丫鬟一眼,低声道,“姑娘,你可不能污蔑姑爷啊。” 那些箱子,都是姑娘的陪嫁,哪怕是夫君都碰不得的。 姑娘却说是大皇子翻的,这不是说大皇子惦记姑娘的陪嫁吗这要传扬出去,大皇子哪还有脸做人啊清韵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要不是楚北翻的柜子,他怎么可能找到肚兜给她一点小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洗漱完,坐到雕花铜镜前,让喜鹊帮她梳妆。 看着铜镜,清韵忍不住啧啧赞叹,到底是皇宫,这铜镜都比侯府的要精致,看的清楚的多。 喜鹊有些紧张,自打秋荷进了泠雪苑起,她就没有帮清韵梳过发髻了,她对自己的手艺不大放心,今天又是清韵敬茶的日子,她怕梳不好,会让清韵被人笑话。 喜鹊在担心,但是清韵对发髻却很满意。 喜鹊帮清韵把玉簪插进发髻里,外面,有两个嬷嬷抬了个大箱子进来。 清韵见了道,“怎么抬箱子过来,不是说都放在绮罗殿,回头再整理吗” 两嬷嬷笑道,“这是大皇子吩咐奴婢们抬来给皇子妃长见识的。” 清韵眼皮子一跳,背脊都有些发凉了。 她不会嫁了个喜欢收集人肚兜的变态吧 清韵扯动嘴角,迈步走过去,在箱子前停下,吩咐道,“把箱子打开。” 嬷嬷就听吩咐把箱子打开了。 等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清韵眼珠子就睁得跟铜铃有的一比了。 满满一箱子的肚兜,绝对不下百条。 外面,楚北迈步进屋来,就察觉清韵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清韵指着箱子,声音都微颤抖道,“你居然喜欢收集小孩子穿的肚兜,也太。” 要不是丫鬟在,清韵都直接蹦出猥琐和怪癖几个字了。 虽然她没说出口,但是楚北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脸有些发黑,这女人脑袋瓜到底是怎么涨的,说她笨,她比谁都聪明,说她聪明,却笨的可以,还竟把他往歪了想,不由得骂道,“整天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三岁以前穿的。” 清韵,“。” 脸红耳赤,清韵都没脸看楚北的眼睛了。 楚北弹了她额头一下,道,“好好长长见识。” 清韵摸着脑袋,咕噜道,“讥讽我,你不也没见识” 她说的小声,楚北没听清楚,他道,“嘀咕什么呢” 清韵哼道,“我说一身的汗臭味,臭死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敬茶 方才清韵把楚北轰出屋,他闲的无聊,就练了会儿剑,出了点汗。 要换做以往,他肯定要沐浴一番的。 可偏偏清韵嫌弃他身上有汗臭味,他下意识的闻了闻,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但要论嗅觉,清韵甩他几条街,见清韵偷笑,楚北就知道清韵是在耍她的。 他还偏就不沐浴了,要行使他做夫君的权利,要清韵伺候他洗漱更衣。 他当着一众丫鬟的面提出来的,清韵也不好拒,在暗瞪了楚北好几眼后,她拿衣服过来帮楚北穿了。 男子的衣装和女子的大有不同,要简单的多,很快就帮忙穿好了。 再就是刷牙,宫里惯常用的都是竹盐,楚北以前也一直用这个,清韵给他用的是则是牙膏,她总觉得竹盐刷不干净,而且那咸味她不喜欢。 对着牙膏和牙刷,楚北怔了几秒,问清韵道,“这是什么?” 清韵逮着机会了,昂着脖子道,“方才我长了回见识,我也让你开阔下眼界。” 楚北,“……” 看着清韵那一脸高傲模样,楚北有些词穷了,不过他总算明白为何清韵与他说话,总能闻到一股淡雅清新的薄荷香味,原来是这么来的。 这味道,他喜欢。 他和用竹盐刷牙一样,用牙膏刷牙。 很快,就有了泡沫,楚北有些惊奇的望着清韵。 清韵就把牙膏解释了一番,楚北刷牙过后,点头道,“这个比竹盐好。” “那是当然了,不好我还不用呢。”清韵嗡了声音道。 洗漱完,接下来就是束发髻了。 好吧,清韵有些雀雀欲试,她对楚北那一头顺滑如绸缎的头发肖想已久了,只是平常不好意思碰,这回他要她伺候,是正中下怀啊。 清韵双眼泛光。青莺和喜鹊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好。 姑娘连自己的发髻都搞不定,能帮大皇子束发吗?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姑娘闲的无聊时。要跟秋荷学梳发髻,几个丫鬟就成了试验品,被折腾的有多惨,那断了几十根头发就是她们的眼泪啊。 清韵迫不及待的拿起象牙梳。请楚北落座,正打算大显身手呢。她打算把以前看的古装剧里男主的惊艳造型在楚北身上试验下,就凭楚北这张脸,就是乞丐装,都能穿出别样韵味来。 正想着挑谁的好。就被楚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了。 楚北不要她帮着梳发髻,让喜鹊来。 喜鹊屁颠屁颠的过去,要接清韵手里的梳子。清韵捏的紧紧的,喜鹊又不敢抢。 望着楚北。清韵眯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要我来?” “我怕你在我头上搭鸟窝,”楚北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 清韵,“……” 几个丫鬟差点憋出内伤来,忍的辛苦。 清韵脸涨红,她怒视着楚北道,“你这是在蔑视我!” “鸟窝也不是那么好搭的,”楚北一本正经道。 这是在怀疑她连鸟窝都搭不好呢。 清韵一张脸涨的发紫了,正巧这时,一股食物清香飘来。 她呲了下牙,把象牙梳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然后就转身走了。 也不等楚北束发,饿极了的清韵,坐下来就用早膳了。 青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把象牙梳子拿起来,很快就帮楚北把头发束好了,然后带上紫金冠,和他身上穿的绣着蟒的紫袍交相辉映,更添俊逸。 清韵又饿,对楚北还存了些蔑视她的气,一顿早膳,她只吃饭,没有吭半句话。 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有嬷嬷过来催了,“大皇子、皇子妃,该去永宁宫给太后和皇上他们敬茶了。” 说着,她眸光落到楚北的额头上,多看了两眼。 知道清韵医术高超,嬷嬷只是好奇大皇子怎么撞青了额头,却没有说要找太医来看看的话,舍近求远不说,问题是清韵的医术甩太医们几条街呢。 可是嬷嬷看楚北额头的时候,清韵就心底打鼓了,那额头撞的不轻啊,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一会儿有人问起来,谁知道楚北会怎么回答,万一他说是她踹的该怎么办? 他应该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吧? 新婚第二天,就被枕边人踹,说出去多丢脸啊? 清韵笃定楚北不会说实话,放心的吃粥了。 然而,她太低估楚北了。 等他们吃完早膳,去永宁宫给太后和皇上他们敬茶的时候,还不等他们请安,皇后就看见楚北额头上的伤了,当即问道,“怎么伤了额头?” 楚北就望向清韵了,“她踹的。” 清韵,“……” 她扭头狠狠的看着楚北,他是故意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 皇上眉头皱了下,望着清韵道,“为何要踹宸儿?” 清韵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跟着来伺候的青莺,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她没想到大皇子额头上的伤是清韵踹的。 清韵不说话,皇后就望向楚北了,“你惹清韵不高兴了?” 楚北很无辜,“没有。” 云贵妃坐在一旁,看着楚北,又望着清韵,心底好奇着呢。 大皇子还是楚大少爷的时候,就当众扬言,此生有沐三姑娘足矣,绝不纳妾,还以这个理由,不愿意迎娶周二姑娘,两人又是新婚燕尔,大皇子居然不帮沐三姑娘遮掩,就让她被皇上逼问,这也太奇怪了些吧? 见清韵迟迟不回答,她就忍不住催道,“大皇子妃,皇上在问你话呢,瞧你这满脸羞红。倒像是不好意思回答?” 清韵轻点了下头,云贵妃愕然,还叫她猜准了,真是不好意思回答呢? 皇上见了一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说无妨。” 清韵轻抬了下头,复又低下了。道。“清韵前几日看过一本书,上面说过一句话,说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新婚第二天,要踹夫君一脚。以后夫君就会宠爱自己一辈子,因为有些紧张。所以踹的力道大了些,撞在了墙上……” 清韵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夫妻之间的事,只要跟恩爱有关。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她还有些忐忑,怕这个理由不能蒙混过去。 她抬眸,见到皇上凌乱的神情。皇后无奈摇头,云贵妃的无语。还有太后…… 太后的神情就不一般了,她呢喃了一句,“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 清韵连连点头,道,“清韵觉得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就像棍棒之下出孝子,父亲呵斥甚至杖责儿女,还不是存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别人家的孩子,哪怕知道他做错了,也鲜少有说什么的,自家夫君,踹一两脚不妨事,别人家的夫君,离的一丈远都嫌不够。” 皇上听得点头,表示说的确有道理。 太后也笑了,道,“这话听着倒是挺溜,想必在宫外流传已久了。” 听太后这么说,清韵就知道,她过关了。 她扭头,朝楚北投去一记你想我难堪是做梦的眼神。 楚北见了,眸底一抹笑浓郁的化不开,这一首信口拈来,还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本事,她都是跟谁学的? 没事了,清韵就放心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番话会被传遍整个皇宫,传到宫外,甚至传遍整个大锦。 从她之后,新婚第二天,脚踹夫君会成为一种婚嫁习俗。 有些夫君不被踹,还不高兴,觉得新娘不够爱他…… 这是清韵始料未及的。 这事告一段落,那边嬷嬷端着托盘过来。 托盘上赫然一方元帕。 太后望着皇上道,“原本明儿是打算带着大皇子和皇子妃祭祖的,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我皇家子嗣绵延,最好是能一举得男,为我们萧家生下第二十七代子孙,如今他们两个新婚之夜没有圆房,祭祖一事还是延后吧。” 皇上眉头皱了下,道,“祭祖一事已经定下,岂能贸然更改?” 说完,他望向楚北了,道,“怎么没有圆房?” 被皇上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啊,清韵脸腾的一红,红似丹霞。 皇上都说了,明天祭祖。 可太后的意思是祭祖一定要在圆房之后。 说白了,明天之前,她和楚北要圆房啊! 她低头不语。 楚北向皇上解释道,“虽然太医们说儿臣体内的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并不妨事,但儿臣已经将清韵迎娶进门,并不急于这十天半个月,想等体内毒素全部清除了再……不过明天祭祖,今晚圆房也不迟。” 楚北说的坦然,但是心底的憋屈,谁又知道呢? 要不是清韵睡的熟,种草莓都没反应,他怎么可能不圆房? 楚北表态了,清韵不说话,此事也揭过去了。 接下来,总算忙正事了,敬茶。 先敬太后。 和寻常人家差不多,敬茶,然后送上小辈对长辈的一番心意。 看着清韵送上的一白玉瓶,太后多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清韵便道,“这是清韵为太后调制的养身丸,除了能静心凝神之外,还有美颜养容的效果,尤其是对头发,有奇效。” 咋听养身丸三个字,云贵妃还有些嗤之以鼻。 太后什么养身丸没有吃过,需要她送,可是听说美颜养容,她就有些侧目了,再听对头发好,她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奇效法?” 清韵就等人问了,她道,“有乌发之效,服用几个月,头发就会由白变黑,日日服用,不仅能消除百病,到了百岁人瑞的年纪,头发都如同及笄少女。” 这药丸,清韵是费尽了心思。 没办法,她答应江老太爷的事,得说到做到啊。 要想解除太后和皇上的矛盾,首先,她就得博得太后的欢心。 女人,其实很好哄的,因为她们都注重容貌。 吃人家的嘴软,太后要想白发变青丝,就不能对她动杀念啊,杀了她,可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她保持头发乌黑浓郁了。 就连她说的话,都思量了许久。 贸然送上乌发丸,万一被人挑拨,说她觉得太后老了,白发苍苍,没得惹怒太后,说是养生丸就好多了。 因为没病也要养身啊。 果然,听清韵说养生丸不仅有养生,还有乌发之效,太后就笑了,“当真这么神奇,不会是向像那些贡品一般,吹的天花乱坠,最终不过是空欢喜一场吧?” 清韵就道,“太后若是不信,就把这瓶药丸服下,到时候如果头发没有变黑,太后怎么罚清韵,清韵都甘愿认罚。” 太后笑一声。 一旁伺候的季嬷嬷就结果清韵送的药瓶子。 清韵多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季嬷嬷的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清韵眸光动了下。 收了小辈的礼,就轮到太后赏赐清韵了。 她赏赐清韵的是一只金簪。 簪子很漂亮,上面宝石璀璨生辉,不是凡品。 清韵双手接过赏赐,然后丫鬟扶着她起身。 再就轮到她给皇上和皇后敬茶了。 清韵送的也是药丸,送给皇上的是养神丸,送给皇后的则是养心丸。 皇后赏赐清韵一只上等羊脂玉镯,雕刻精致,端庄大气,看到那玉镯,太后眸光动了下。 只听皇后帮清韵戴上玉镯,笑道,“这玉镯是母后第一次进宫,先皇赏赐给母后的,母后今儿将它转送给你,希望先皇能庇佑你和宸儿。” 皇后说完,玉镯已经戴在她手上了,清韵有些惶恐,“母后,先皇赏赐的玉镯,意义非凡,清韵不能收。” 皇后紧握了下清韵的手。 那玉镯是先皇赏的,却是太后的东西,太后和先皇打赌输过,见到她时,就要太后给他一玉镯,太后就把常戴在手腕的玉镯给了先皇,这玉镯据说太后戴了六年,是心爱之物。 那玉镯象征着先皇和太后初次见皇后时,对她的认可。 认可皇后做他们的儿媳妇。 皇后将它转送给清韵,是希望太后见到玉镯时,能对清韵好些,算是皇后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皇后赏赐了意义非凡的玉镯,然而皇上什么都没有送。 他笑道,“今儿会有贡品送进宫来,不论送什么来,朕都将它赏赐与你。”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命 皇上的赏赐很特别,充满了猜测性。 要知道,贡品多着呢,一个月里,少说也有三五回进贡,送来的东西也参差不齐,有稀世珍宝,也有米粮瓜果。 现在,皇上把没有送进宫的贡品作为赏赐给了大皇子妃,大家都很好奇,今儿会进贡些什么? 不过清韵倒不担心,肯定不是简单东西啊。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心情管一些芝麻绿豆的进贡,肯定是贵重之物,才会引起他的上心,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清韵高兴的谢了赏赐。 接下来,便是给云贵妃敬茶了。 只是这一回,他们没有下跪,只是单纯的敬茶。 云贵妃,在宫里位分特殊,位列四妃之首,有太后做靠山,在后宫的势力可以说比皇后还要大,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充其量,也不过只是皇上的一个贵妾。 嫡子给父亲的妾行跪拜大礼,那是有辱身份。 不过最起码的敬重还是要的,毕竟云贵妃是长辈。 有皇上在,云贵妃不敢端架子,接了茶,痛快的喝了。 清韵把准备的礼物送上,自然也是药丸了,不过是养气丸。 云贵妃有些无语,敬茶礼送一堆药丸的,也没谁了。 不过清韵医术超群,亲手调制的药丸,就是贡品都比不上,而且显得心诚,云贵妃就是想讥讽两句,都找不到理由。 人家太后都高兴的收了,你一个贵妃还叽叽歪歪,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收了药丸,云贵妃赏了她一块玉佩。 敬茶礼。到这里便算是完成了。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宫里的事了。 虽说后宫三千,但皇上并非好色之人,所以后宫有位分的女人并不多。 除了皇后之外,四妃只有云贵妃,要真说起来,还有一个贤妃。不过是在死后追封的。 所以大锦朝后宫。有实力的只有皇后和云贵妃。 献媚夺宠的少,妄图争夺储君之位就更少了,你想啊。连位居贵妃之位的云贵妃所出二皇子都没什么希望,其他皇子还怎么蹦跶,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所以整个后宫大部分时候都很平一旦有了什么矛盾,八成是出在太后、皇后和云贵妃上。 等清韵退站到大殿中间后。皇上就笑道,“皇家和世家望族间礼仪大同小异。只是这敬茶礼略有不同,世家不但要敬祖辈、敬父母,还有叔伯兄弟,宸儿的王叔有不少。有在京都的,也有远在封地的,昨儿出嫁太累。明儿又要祭天、祭祖,你们就回去歇着吧。等回门之后,得了空闲,再让宸儿带你去拜访下那些王叔。” 清韵点头如捣蒜。 到这里,敬茶礼就算是完成了。 清韵和楚北就告退了。 出了大殿,正巧见到季嬷嬷过来,她走了几步,就手扶着大红漆柱歇息,然后捶膝盖。 一旁有宫女过来献殷勤,道,“嬷嬷膝盖怎么疼了,这几日也没有刮风下雨啊?” 季嬷嬷叹气道,“夜里在屋子里多放了两块病,膝盖就受不住了,真是老了。” 丫鬟扶着季嬷嬷往前走。 清韵嘴角一勾,眸底闪过潋滟光芒。 楚北望着她,又望向季嬷嬷,他眉头挑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恍如罂粟般的笑容来。 江老太爷叮嘱清韵的事,卫驰事无巨细都禀告楚北知道,清韵先是拿养生丸讨好太后,这会儿把目光又盯着季嬷嬷了。 季嬷嬷是太后的陪嫁丫鬟,跟着太后半辈子了,可以说是太后最信任的人,甚至可能连宁太妃都比不过。 获取一个人的信任和感激,没有比施恩于她更好的途径了。 清韵打定主意,从季嬷嬷身上着手,帮她治关节炎。 不过这几日,她没那个时间,再者不能太刻意了,才进宫就故意讨好巴结太后的心腹,被太后知道了,只会适得其反。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只能徐徐图之。 天气闷热,清韵无心观赏皇宫美景,就径直回去了。 只是快走到寝殿时,就听身后有公鸭嗓子喊道,“都给我仔细点抬,可别弄撒了,这些东西可是皇上赏赐给大皇子妃的见面礼。” 听到见面礼三个字,清韵下意识回头。 然后她凌乱了。 只见好个公公抬着两大缸东西过来。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字:醋。 可别告诉她,皇上送她的见面礼,就是两大缸醋啊! 好吧,等走近了,清韵发现不是两缸醋,而是一缸醋,一缸酱油。 见清韵和楚北望着他们,为首的公公赶紧快步上前,福身请安,“见过大皇子、大皇子妃。” 清韵一双眼睛就盯着那大醋缸了。 公公就笑道,“大皇子妃,皇上有令,今儿送进宫的贡品,不论是什么,都送给您,这是刚刚送进宫的贡醋和贡酱油。” 清韵,“……” 皇上,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一大缸的醋和酱油,我就是吃一辈子都不一定吃的完啊,清韵在心底嚎叫。 这两大缸说什么也不能收啊。 她瞥头望着楚北,给他使眼色,让他把人和缸都打发走。 结果楚北却道,“抬进去吧。” 几个公公歇了片刻,又有了气力,赶紧抬起大缸,往前走。 身后,清韵望着楚北,道,“你要它们做什么?” 楚北摇头,“我只是觉得父皇不会这么无聊。” 迈步进了大殿,公公们把醋和酱油放下,便告退了。 楚北叫人把醋缸打开。 顿时,一股浓郁的醋味,就弥漫开来。 清韵嗅了嗅。笑道,“不愧是贡品,这醋味道不错。” 可再不错,它也只是一缸子醋啊。 天知道,皇上送他们醋和酱油做什么? 难道是要他们没事多吃醋,别去外面打酱油? 想着,清韵自己都乐了。 宫里谁得了赏赐。那是一阵风就传遍整个皇宫的。 很快。大家就知道大皇子妃的见面礼,是一缸子醋和一缸子酱油,不少人都笑弯了腰。笑的腮帮子都疼了。 大家都在猜测,皇上此举用意是什么? 猜来猜去,都猜不出来。 结果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眉头都快皱的没边了。 孙公公一边研磨。一边问皇上,“皇上。老奴之前问您送给皇子妃的见面礼是什么,您还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神神秘秘的,谁想到竟是一大缸子醋和酱油。老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当时皇上正在看奏折,孙公公话还没说完。皇上就抬眸看着他了,“谁告诉你朕送给清韵的是醋和酱油?” 孙公公愕然。“宫里都传遍了。” 皇上眼睛眯紧。 孙公公就把听到的事告诉皇上。 “啪”的一声,皇上将手中奏折丢在了桌子上,崩蹦着个脸道,“让御膳房把醋和酱油给朕抬回去,朕说的贡品和御膳房没半点关系!” 孙公公满脸黑线,赶紧叫小公公去御膳房传话。 再说这两大缸醋和酱油,着实把清韵难住了,她决定把他们分装成小坛子,然后送出去。 刚写下送礼的名单呢,御膳房管事的就来了,一脸的忐忑不安。 见他们来,请了安却不说话,只是额头上冷汗直冒,生怕她和楚北发怒似地,叫清韵有些纳闷,笑问道,“有事?” 御膳房总管轻点了下头,抬手指着两大缸道,“皇子妃恕罪,都是奴才会错了意,那不是皇上赏赐给皇子妃的见面礼,奴才要把他们抬回御膳房。” 清韵,“……” 她脸上的笑容倏然僵硬,这是在逗她玩吗?! 她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凑齐人数可以把醋和酱油送出去,他居然告诉她会错了意,送错了东西! 御膳房总管知道犯了错,连连赔罪。 清韵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道,“抬走!” 像是得了特赦令似地,御膳房管事的赶紧爬起来,让人把醋和酱油抬走了。 等他们走后,喜鹊上前道,“皇子妃,明儿祭天、祭祖要献舞,还是再练练舞蹈吧?” 那一声皇子妃,喊的清韵浑身不对劲,她还是习惯了喜鹊喊她姑娘。 想到明天要献舞,清韵就头大,她望着楚北道,“对了,我让你问皇上那画轴上最后被涂掉的舞姿是什么,你问了吗?” 楚北轻点头,道,“问了。” “是什么?”清韵连忙问道。 “天命。” “天命?”清韵有些懵了,“什么天命?” 楚北摇头,“我也不知道。” 清韵有些想磨牙了,“你怎么不问清楚啊?” 她以为楚北没问。 可是楚北怎么可能不问呢,清韵拜托他的事,他哪一件不是尽心尽力完成的,可他再问,皇上一句话将他给打发了。 清韵很好奇那句话是什么,楚北望着她道,“天机不可泄露。” 清韵听得脑门黑线直冒,“只是一支舞而已,用得着天机不可泄露吗?” 楚北表示很赞同清韵的话,现在皇上想做什么,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可皇上不说,他也没办法啊。 清韵望着楚北道,“虽然皇上说是天命,那你知道什么是天命吗?” “……不知道。” 她就知道是白问,清韵深呼一口气,起身走了。 她回了屋,喝了半盏茶,对着画轴看了半天。 青莺和喜鹊两个面面相觑,青莺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天命?” 喜鹊摇头,“我只听说过真命天子,没听说过什么天命。” 天命,天道主宰众生命运。 清韵自然是知道天命的解释,可她不懂的是什么样的舞姿会被叫做天命呢? 想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想不透。 清韵干脆不想了,她起身练舞。 不用穿铠甲,清韵练习时没有那么吃累了,而且因为穿了好几天铠甲,现在把铠甲脱了,那感觉,真是太轻松了。 一遍又一遍,好像不知疲倦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北已经进屋了。 他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清韵跳舞,很是惬意。 当然了,最后的舞姿,他也帮清韵出了不少主意,然而都被清韵给否决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舞姿对,她只知道那样会很别扭,舞姿讲究的是行云流水,水到渠成,别扭意味着不对。 练了会儿,便到了吃午膳的时辰。 吃了午膳后,清韵歇了好一会儿,又继续练舞了,她像是跟那支舞较起了劲,好像不将她琢磨出来,誓不罢休一般。 只是在她练习了一个时辰后。 青莺和喜鹊就拎着热水进屋了。 清韵见了,道,“我没要热水。” 喜鹊就道,“是大皇子要的,他走之前,叮嘱奴婢们,等姑娘再练习一个时辰,就让姑娘沐浴,免得太累了,会在浴桶睡着。” 说着,喜鹊往屏风处走。 清韵的脸倏然大红,她再想练舞,就好像没法集中精神了一般。 浴桶很大,两个丫鬟来回跑了好几趟,累出来一身汗。 抹着额头,喜鹊道,“皇子妃,可以沐浴了。” 清韵很想说不想沐浴,可是看着丫鬟们那满头的汗珠,粗喘的气息,她好意思让她们的辛苦付诸东流吗? 她只能认命的去泡药浴了。 浴桶里,和昨天一样,撒了娇艳花瓣。 一旁的三角铜炉了,还熏着香,袅袅云雾,沁人心脾。 丫鬟帮清韵宽衣解带,然后青莺呀的一声叫了,指着清韵的锁骨道,“姑娘被蚊子咬了?” 清韵低头,就看到锁骨和胸前没有消退的红草莓。 她脸窘红一片,有些懊恼,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应该让丫鬟走的,她又不是不会沐浴。 不过幸好两个丫鬟什么都不懂,不然她们要是偷偷捂嘴笑,她还不得羞死? “是蚊子咬的,今晚记得熏香驱蚊。” 喜鹊就道,“药膏都在绮罗殿,没有带来,该怎么消掉?” 清韵钻进浴桶里,道,“不痛不痒,没事的,你们出去吧。” 两丫鬟就出去了。 只是才出去,就在屏风处见到了楚北,见他脸色有些黑,两丫鬟心底有些害怕。 正要福身见礼呢,结果楚北摆手,两丫鬟就乖乖退了出去。 清韵泡在浴桶里,听到关门声,她忍不住咕噜道,“晚上在上面抹些迷药,让你亲去!”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声音传来,”抹什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肉香 听到声音,清韵身子一凛,恨不得把舌头给咬断。 他是什么时候进屋的,她怎么都不知道,喜鹊她们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 在浴桶里,转了身,便瞧见楚北站在屏风处。 他俊逸绝伦的脸上,似笑非笑,像是在生气,又不像是。 清韵故作镇定道,“那些蚊子太狠了,昨晚咬的包到现在还没有消退,我怕熏香奈何它们不得,打算抹些迷药。” 反正她没有直说迷晕他,之前说是蚊子咬的,迷晕蚊子完全可以啊! 楚北气笑了,笑声犹如远山晨钟暮鼓,穿破云雾而来,笑的清韵脸皮都发烫。 她这是自欺欺人啊,都有一种睁着眼睛说瞎话,掩耳盗铃的感觉了。 清韵泡在浴桶里,水淹到她颈脖子处,还有娇艳花瓣沾染在她脖子上,更添诱人风情。 多看两眼,楚北眼神都凝了起来。 清韵还以为他会过来,谁想到他竟然转了身。 她大松了一口气,到底是皇家,注重规矩,不会做出白日宣淫的事来。 清韵就放心的沐浴了。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念头了。 平常有丫鬟添水,保持水温,现在青莺和喜鹊都走了,不过一刻钟,水就凉了。 清韵泡不下去,就要起来。 然后,她发现丫鬟没有给她拿衣服来…… 就连方才换下的脏衣服,也被丫鬟抱走了。 清韵望向屏风,隐约可见楚北坐在那里喝茶。 她轻咳了一声,道,“喂。帮我拿件衣服来。” 不是清韵不喊楚北夫君或者相公,实在是喊不出口,觉得怪怪的,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喊起来又格外的溜。 只是她这样喊,楚北瞥了屏风一眼,道。“你方才喊我什么。我没听清楚?” 清韵一听,就知道这厮不满意她那么喊他,她只能认命道。“相公,帮我拿件衣服。” 楚北挑了下眉头,把手中茶盏放下,起了身。朝偏阁走去。 很快,楚北就回来。给清韵拿了衣服回来。 他很听话,帮忙拿了一件衣服! 他就拿了一件小肚兜…… 上面绣着石榴花! 看着那肚兜,清韵一张脸都涨红的发紫了,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无力。这厮心眼大到她都无话可说了,她就想问一句,就他帮忙拿的这一件衣服。她穿了跟没穿有区别吗?有吗? 不想跟楚北说话了,清韵把头扭向别处。犹豫着要不要扯着嗓子把丫鬟喊进来。 正酝酿着,忽然胳膊被人抓住,然后就被拉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吓的清韵尖叫出声。 外面,青莺和喜鹊都守在门外呢,忽然听清韵惊叫,两人赶紧起了身。 两人是打算进屋的,结果手才碰到门呢,就听楚北道,“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两丫鬟互望一眼,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 屋内,楚北将清韵从浴桶里抱起来,清韵整个人差点炸开。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像是打了一层胭脂一般。 她捶打着楚北道,“快放我下来!” 楚北没有理她,她那点米分拳在楚北眼里根本就不够瞧,他只道,“方才母后将我找了去。” 说了一句,然后就没了。 弄的清韵又羞又恼,偏心底还痒痒,想知道皇后找他去干嘛。 她忍住没问,很快,楚北就将她放在了床上。 刚放下,她随手就把叠好的被子拉过来,要将自己遮住,可是楚北弯着腰,她根本盖不住,只能勉强遮住胸前,她脸烫的都能烙饼了,她连忙道,“皇后找你肯定还是有事,你去忙正事吧。” 楚北看着她,抬起手,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还有耳际,眼神炙热,嗓音也带了些沙哑道,“母后说明日祭天、祭祖会很累,让你我晚间一定要歇息好。” 清韵,“……” 祭天、祭祖一定要在她圆房之后,明天之前一定要圆房。 可是皇后又说祭天很累,让他们一定要歇息好。 这不是明摆着催他们有空就赶紧圆房,晚上安安静静的睡觉,别瞎闹腾睡不安稳吗? 可是现在是大白天啊! 清韵脸上一阵一阵的红晕,就像是一望无际的碧空上飘荡的晚霞,美的叫人惊叹。 可清韵却很不适应,因为她感觉到有东西抵着她。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 她忍不住挪动了下,结果被楚北压的更紧了,压的她都有些透不过气了。 她觉得她要不挣扎,早晚要被他给压死,她努力推他,可是推不开,只道,“你压疼我了!” “你别乱动,”楚北呼吸粗重,声音沙哑。 他摸着清韵的耳朵和颈脖,看着清韵娇艳欲滴,像是水洗的樱桃,泛着诱人的光泽。 清韵的耳朵很敏感,楚北带着重茧的指腹摸着,叫她忍不住颤栗。 她想扭头,躲开楚北的手,却感觉到炙热的气息更近了。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带着绚丽邪魅的光芒,越靠越近,深邃的眸底倒映着自己的娇容,那迷离的眼神,叫她恍惚。 唇瓣被噙住,柔软而炙热的触感,让她脑袋瞬间空白,只觉得头晕目眩。 好像一下子,就呼吸困难了。 她下意识的张大了嘴,正巧让楚北的舌头钻了进来。 本来清韵还能反抗,可是楚北的舌头一碰到她的舌尖,那一瞬间,清韵就好像软了下,失去了反抗力。 整个人依偎在楚北的怀中,任他欲与欲求。 楚北一直觉得清韵的唇瓣美的像樱桃,可是这会儿他只觉得,樱桃根本不及她万一,好像怎么亲都不够。 要不是身体某处涨疼的叫他难以自持。他根本不会放开清韵的唇。 他稍稍起身,去解腰间束腰。 看到清韵眼神迷离,还有那圆润的耳垂,小巧精致,他亲了下去。 他将耳垂吸在嘴里,逗弄着。 清韵忍不住呻yin出声,她好像喜欢他亲她耳垂。又好像不喜欢。因为那样会让她浑身难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从耳垂,到颈脖。再到高耸的小山峰……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北已经将身上的衣裳除尽了。 他将清韵双腿分开,微微弯曲,某处傲物。死死的抵着她。 清韵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楚北知道清韵动情了。他也忍不住了,要进去了。 然而,他腰间一挺。 清韵呲疼一声,看着楚北额头和鼻尖全是汗珠。可是那双魅惑的双眸却带了迷惑,像是在问:为什么没有进去? 清韵一个没忍住,不厚道的笑了。 笑的楚北有些懊恼。 可是下一秒。清韵就笑不出来了。 不但笑不出来,还疼的她眼泪直飙。她死死的推着楚北,道,“疼!别动!” 楚北就不敢动了,只是忍的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都滴落在清韵的脸上了。 楚北就保持一个姿势半天没动,清韵觉得好多了,再看楚北忍的辛苦,她反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再者,她也觉得不舒服,她忍不住扭动了下身子,就听楚北道,“我忍不住了,你还疼不疼?” 他嘴上询问,其实身子已经在动了。 清韵咬着唇瓣,轻咬了下头,道,“你轻点儿动。” 楚北就努力不然自己太用力。 好一会儿后,清韵的承受力更好了,她双腿圈住楚北的腰,让他进入的更深些。 这对楚北来说,就像是一匹野马被拴住了,现在解开了,顿时在草原上奔腾驰骋起来。 起起伏伏,就像是一片浮萍在大海上跌宕。 红帐翻飞,旖旎无限。 屋外,青莺和喜鹊听到屋内的动静,两个丫鬟面红耳赤,姑娘怎么能叫这么大声呢,这叫外人听见了,得多不好意思啊,尤其还是大白天…… 不过,总算是圆房了,明儿祭天、祭祖,希望老太爷和萧家列祖列宗保佑皇子妃能一举得男。 两丫鬟望天祈求。 外面,孙公公带着小公公过来,见两丫鬟态度虔诚的望天祈福,他问道,“怎么都在外面,大皇子和皇子妃呢?” 他边说边走近,然后就听到屋子里有床摇吱嘎声。 孙公公老脸也红了。 来的不是时候啊。 两丫鬟脸红的跟狗屁股似地,连忙问道,“孙公公怎么来了,可是找大皇子有事?” 就是有事也没有用啊,这时候,谁敢进屋去喊人啊,不要命了差不多。 孙公公低声轻咳了下道,“我是奉皇上之命给大皇子妃送贡品见面礼来的,既然大皇子和皇子妃很忙,那东西我就放下了。” 他说着,身后的小公公赶紧将托盘送上。 托盘里放的是件衣裳,美轮美奂,在阳光照射下,金丝银线有些闪人眼睛。 喜鹊赶紧接过。 孙公公看着托盘道,“之前,御膳房不懂事,送了一缸子醋和酱油来,说是皇上赏赐给大皇子妃的贡品,此事不仅传遍了皇宫,只怕连宫外都有所耳闻了,这对皇上的名声太过不利,这托盘里放的东西才是皇上要赏赐的,明儿记得伺候大皇子妃穿去祭天和祭祖,也好叫大家瞧瞧,皇上可不是小气之辈。” 喜鹊和青莺连连点头,道,“公公放心,明儿奴婢一定让皇子妃穿着皇上赏赐的衣裳去祭天。” 孙公公满意的点点头。 临走之前,又看了眼紧闭的屋子,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身后,青莺和喜鹊看着托盘里的衣裳,啧啧惊叹,“看着就漂亮了,不知道穿在身上会有多美?” 喜鹊笑道,“一会儿让皇子妃穿上试试。” 两丫鬟拿了块绸缎来把衣裳盖上,然后静静的等候。 本以为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开门了。 结果一等,就等到了太阳下山。 初尝云雨,蚀骨知味,加上楚北是习武之人,体力过人,要不是清韵身子骨还好,指不定一回都招架不住。 她醒来时,屋子里灯烛明亮,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 她是被饿醒的,饿的肚子咕咕直叫。 楚北坐在桌子旁看书,听到有动静,他望了过来。 只见清韵从被子里爬起来,她肌肤雪白,但是此刻上面种满了红草莓。 楚北嘴角微弯,想到清韵的娇媚,他就心软成一滩水,连着眸光都温柔了起来。 清韵就没他那么高兴了,甚至可以说很生气,她觉得她皮肤都没一处是好的了,简直不忍直视。 她晕倒之前,还没有这么多,他肯定是在她晕了之后,胡作非为的! “你这样子,让我还怎么见人?!”清韵低吼道。 楚北眉头敛着,道,“你这样子,除了我,还有贴身丫鬟,还有谁会瞧见?” 他眼神骇人,好像谁看见,就要灭谁一般。 清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丫鬟看见也不行,就这样子,她们肯定以为我被虐待了。” 一两个红印子,可以说是蚊子咬,她抓红的。 可这么多,她的血还不得被蚊子吸光? 知道是楚北啃出来的,就是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说楚北什么,只能默默替她担心,尤其是不经意流露的担忧,真是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之,不能忍。 清韵一再表示,以后绝对不允许楚北再这样乱啃,楚北表示很为难。 他给的理由叫清韵很无力。 “你肉香。” 清韵哭笑不得,道,“你以后离我远点儿,万一哪一天夜里饿了,把我啃了怎么办?这个恶习,必须要改!” 说完,不等楚北接话,她捂着肚子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楚北也猜到清韵是饿醒的,上午才练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舞,中午都吃了两碗饭。 下午不但练舞了,还累晕了过去,只会更饿。 他出去,让丫鬟准备吃的。 虽然出了一身的汗,但是身上并没有黏黏的感觉,好像床单也给换了。 看到床脚边有衣服,清韵心上一喜,要过去拿。 可是才一动,就感觉到某处传来一阵酸疼,疼的她都忍不住倒抽气了。 忍着不适,她把衣服穿好。 她想下床,最后还是把这念头给打消了。 她都有些佩服皇后了,知儿莫若母,她都歇了几个时辰了,还这么酸疼,要是晚上再圆房,她明天还怎么祭天,还怎么献舞? 去打摆子,让人看笑话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奢华 天渐破晓,云雾朦胧,如同轻纱笼罩着金碧辉煌的皇宫。 本该熟睡的时辰,清韵却早早的就醒了。 她睡的太久,实在睡不着了。 她被楚北抱在怀中,想挣扎着起来,却又怕惊醒了他。 她微微抬头,就见到楚北精致的下颚,唇若朱丹,鼻梁高挺,双眼阖紧,睫毛修长的叫人妒忌,还有眉毛…… 无一处不精致,她想鸡蛋里挑骨头都找不到瑕疵。 真是得天独厚,上天的宠儿啊。 想到这样风姿卓绝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清韵心底就像是抹了蜜一般,甜的腻人。 她忍不住伸手,摸着楚北好看的眉毛。 摸了一遍又一遍。 还有耳垂,轻轻的揉捏着来打发时间。 想到楚北说她肉香,清韵眸光闪了闪,嘴角一抹笑,灿若朝霞。 她凑上去,狠狠的嗅着,只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般。 因为中毒,楚北服用了六年的药,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要不是他心性坚韧,换做常人,早忍不住了。 抛开这些想法,清韵轻唤了楚北一声。 声音很轻,就像是在楚北的耳畔呢喃,温柔的像是湖畔扶柳清风。 见楚北没有动静,清韵胆子就大了,她伸手掀开楚北的衣襟,露出雪白而强健的胸膛。 挑了块好位置,清韵又看了楚北一眼,确定他睡的熟,清韵狠狠的啃了上去。 起先,她没敢用大力气,怕把楚北给啃醒了,可是不用力,好不容易吸出来的草莓又消退了。 清韵那个火大,在心底骂了楚北两句皮厚,然后就开始琢磨了。 楚北是习武之人。他对疼痛的承受力是她的百倍不止。 用一般的力道,肯定没法留下印记,只能下狠口。 打定主意,清韵就用力吸了。 种完一颗草莓。接着挑地方赶紧种第二颗。 很快,就种了七八颗草莓了。 就在她准备种第九颗的时候,她嘴刚刚碰到楚北,就听脑袋上有说话声传来,“背上要不要也种两颗?” 清韵脑袋有一瞬间当机。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楚北欺身压住了。 清韵一张脸,红的跟天边一缕朝霞一般,尤其楚北的眼神清明,没有才睡醒的慵懒,显然是醒了很久了,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楚北没有回她,只是抬手摸着清韵的如烟柳眉。 很显然,在清韵摸他眉毛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他装睡装到现在! “方才我喊你。你为什么不应我?”清韵推攘着楚北,脸微微红。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姿势聊天,总觉得很危险,而且说话都没什么气势。 楚北摸着清韵的耳垂,低笑一声。 他装睡,就是想看看清韵睡不着时会做些什么,他没想到,她居然偷偷摸摸的种草莓,也太记仇了些吧? 她以为偷偷摸摸的,他就不会发现了? 习武之人。若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还谈什么习武? 他俯身而下,噙住清韵的唇瓣,一通亲吻。 清韵有些怕了。在楚北亲她脖子的时候,清韵赶紧推开他,道,“别……” 楚北望着她,摸着她娇嫩唇瓣,道。“一大清早就撩拨我,现在说别,不晚吗?” 清韵脸燥红,眼神躲闪,有些心虚道,“谁撩拨你了,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一会儿就要起床了,今儿要祭天和祭祖呢,你别害我出丑。” 听清韵这么说,楚北狠狠的捏了下清韵的鼻子,道,“我看你就是晾准了我今儿不敢把你怎么样,才敢这样胡作非为。” 被楚北猜中心思,清韵也不辩驳,确实如楚北猜的那样,她就是晾准了今儿怎么种草莓,楚北都不敢再碰她,她才敢这么做,做人识时务很重要。 楚北奈何她不得,他狠狠的在清韵唇瓣上应下一吻,撂下狠话道,“等祭天、祭祖回来,我再好好收拾你。” 说完,楚北就起了身,径直朝屏风走去。 很快,就听见了哗哗水声传来。 清韵轻呲牙,说的好像她不胡作非为,他就会饶过她似地。 她稍稍起身,望向窗外,只见天际,霞光旖旎,灿若锦绣。 她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只是过了一会儿,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至少有一刻钟了。 好一会儿,楚北才用冷水把浑身的浴火熄灭。 他走出来,看见清韵一脸无辜的神情,还有微露的身体,刚熄灭的欲火好像又有了腾起之势。 他定了定神,没有朝清韵走去,而是走向小榻,拿起小几上的书,看起来。 清韵看着,既无语,又惭愧,明明过目不忘就占尽了优势,再加上勤奋刻苦,还让不让旁人活了? 要换做她也是皇子,有这样的皇兄,她估计也特别的想弄死他。 清韵仰躺在床上,看着锦绣纱帐走神。 过了没多久,就有丫鬟推门进来了。 除了青莺和喜鹊外,还有丁香和百合。 看到楚北在看书,清韵躺在床上发呆,几个丫鬟俱是一怔,她们还以为清韵和楚北都睡着呢,没想到都起床了。 主子醒了,丫鬟还睡着,没来伺候是罪啊。 丁香和百合有些害怕被责罚,但是两丫鬟聪慧,什么都没说。 青莺和喜鹊朝床榻走去,道,“皇子妃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清韵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道,“睡太久了,睡不着了。” 丫鬟赶紧把铜盆放下,过来帮清韵更衣。 因为今儿要祭天、祭祖,整个上午都暴晒在烈日下,所以喜鹊早早的把清韵的冰绸衣裳给洗了,穿在身上,好歹凉快些。 鉴于身上太多的红草莓,清韵没好意思让丫鬟看。拿了衣裳去屏风后更换了。 出来时,见青莺捧着托盘,上面摆着一件华贵到叫人咋舌的衣裳,她挑了下眉头。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件衣裳的?” 青莺忙道,“这是皇上昨儿赏赐给皇子妃的贡品,孙公公特地叮嘱,因为御膳房会错了皇上的意。给姑娘送了两大缸子醋和酱油来,有辱皇上名声,所以让皇子妃今儿就穿皇上赏赐的衣裳去祭天。” 孙公公特地叮嘱的话,有很大程度就是皇上的意思。 清韵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她穿这么一件招认羡慕妒忌恨的衣裳去祭祖,她不喜欢高调啊。 可是又不好不穿,万一皇上以为孙公公没把话传到,罚了孙公公怎么办? 喜鹊拿起衣裳要帮清韵穿上。 等离近了,清韵鼻尖一动,嗅到一股淡薄清香。 好像是衣裳发出来的? 清韵拿过衣裳。多嗅了几下。 那边,楚北瞧见了,问道,“怎么了?” 清韵望着他道,“这衣裳上有一种特别的清香,若有似无,很是好闻。” “有毒?”楚北问道。 清韵愕然,摇头道,“这是皇上赏赐的贡品衣裳,怎么可能有毒呢?” 况且大家都知道她医术高超。给她下毒根本是白瞎,宁太妃就是前车之鉴,谁还敢给她下毒啊? “没毒,那你就穿吧。”楚北笑道。 清韵看着手中衣裳,眼角还是有些跳,太奢华了,不是她风格啊。 很快,喜鹊就帮她把衣服穿上了。 等穿上后,青莺就惊艳道。“这身衣裳穿在皇子妃身上,好像比嫁衣还要美上三分,又不大不小正合适,就像是给皇子妃量身定制的一般。” 楚北坐在小榻上,那双深眸也流露出一抹惊艳之色,眼眸如黑曜石般褶褶生辉。 他就怔怔的看着清韵,半晌没有挪开眼睛。 那是一身华贵到无与伦比的衣裳,穿在清韵身上,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华贵大气中还带了三分妩媚,美到令人窒息。 清韵转身欲看铜镜,却瞄到楚北惊艳的眼神,她就在这衣裳有多美了。 直觉告诉她,这身衣裳不简单,只怕跟她今天要献的舞有关。 她倒是想瞧瞧,皇上这么煞费苦心的让她献舞,到底目的何在。 为了能配合的上这身华贵衣裳,清韵的发髻和头饰,也让几个丫鬟煞费了一番苦心。 平常清韵穿着偏于素雅,戴的头饰也多是玉簪,今儿破天荒戴了一整套金头饰。 戴完发簪,她望向楚北,问道,“头饰和发髻,配得上衣裳吗?” 楚北摇头,道,“不配。” 不配? 清韵两眼一翻,要不是从铜镜中看到他眸中惊艳,她估计真的就相信了。 她站起身来,看着铜镜道,“我觉得很好了。” 几个丫鬟在一旁连连点头。 只是点了两下,楚北眸光一扫,几个丫鬟又改摇头了。 等清韵望向她们的时候,几个丫鬟干脆把头低下了。 楚北皱眉道,“我觉得戴玉簪更好。” 戴玉簪更好? 清韵转身看着楚北,她第一次怀疑楚北审美有问题,衣裳华贵,玉簪清雅,明显不配啊,他还说很美,这不是要她被人笑话不会梳妆打扮吗? 很快,清韵就知道楚北要她重新换个发髻的原因了。 这厮吃醋了。 要不是这衣裳是皇上赏赐她,孙公公又叮嘱她一定要穿的,她敢打赌楚北恨不得把她衣裳给扒拉下来。 她忍不住笑道,“我再美,也不及夫君一半啊。” 一句话,成功让楚北的脸黑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惊艳(二更) 换衣裳,梳妆洗漱后,便是用早膳。 早膳刚刚吃完,便有公公过来催了,说皇上散朝了,快要出发去祭天了。 清韵便放下筷子,净手之后,便和楚北去了长信宫。 一路上,清韵那一身衣裳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 进了长信宫,云贵妃见到清韵,眸底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妒忌来。 正巧皇上也在皇后这里,她就忍不住道,“这件衣裳,莫不就是昨儿皇上赏赐给大皇子妃的贡品见面礼?” 皇后上下看了清韵两遍,啧啧点头道,“望州蒙家的织造和刺绣手艺当真是举世无双,远非宫里的绣娘能比的。” 云贵妃看着清韵,又望向皇上,道,“昨儿臣妾还以为皇上真的送两大缸的醋和酱油给大皇子妃呢,原来皇上给大皇子妃精心准备了这样一份重礼,这件衣裳,要准备好,少说也要半年吧?” 半年前,她还不认得清韵呢,皇上那时候就精心准备这样一份重礼给大皇子妃了? 云贵妃怎么也不信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皇上和大皇子妃第一回见面,应该是在宣王府桃花宴上。 所以这件衣裳肯定不是给大皇子妃准备的,就是不知道给谁准备的,又为何穿在她身上,这般的合适。 云贵妃在猜测,只听皇上笑道,“两年前,南楚公主来给朕贺寿,她身上穿的衣裳,让我大锦黯然失色,朕就下令让蒙家精心绣制了这件衣裳,两年过去,朕都忘记这件事了,蒙家却把衣裳送了来,送来的倒也及时,朕正为送什么给清韵头疼,就索性将它赏赐给了清韵。穿着还挺不错。” 听皇上这么说,云贵妃也想起了两年前,才十三岁的南楚公主来大锦朝,当时她身上穿的衣裳。当真是美到极致。 皇上让蒙家准备的衣裳,确实可以与南楚公主一争高下。 只是两年才绣好的衣裳,还不是为她准备的,却到了她的手里,清韵的好运气。叫云贵妃妒忌的有些咬牙了。 清韵站在那里,听皇上这样说,她都怀疑她之前是多心了,这件衣裳应该只是凑巧到了她手里,而不是和什么献舞有关。 不然两年前开始绣制的衣裳,为何能刚刚好穿在她身上,两年前她才十三岁啊,身子都还未展开,谁又知道她两年后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衣裳的事。就这样过去了。 清韵跟随楚北给皇上皇后还有云贵妃请安。 小坐了片刻,外面就有公公来请,说可以出发了。 皇上起身,迈步下台阶,皇后紧随其后,云贵妃慢皇后半步,再后面是楚北和清韵。 清韵和楚北是并肩走的,要依照规矩,她也要慢楚北半步,这事不仅二夫人说过。嬷嬷也说过,清韵知道,但做不到,她喜欢和楚北并肩走。因为侧过头,就可以看见楚北的眼神,可是慢半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跟着皇上,到了议政殿前。 瞧见皇上来,文武百官跪下给皇上行礼。 皇上抬手让他们起来。 今儿先祭天。再祭祖。 这一回祭天和祭祖和寻常不同,寻常时候要先斋戒三天,焚香沐浴,再去祭天、祭祖。 这一回是因为大锦朝皇长子娶妻,延续大锦朝血脉的祭天。 让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新婚夫妻斋戒,显然不合适啊,因为求的就是子嗣绵延。 因为没有斋戒,所以要清韵献舞,以示崇敬。 祭天之后,皇上和文武百官们斋戒三天,清韵和楚北也要吃素,但是其他就不用斋戒了,比如造人……要更努力才是。 让文武百官为了她和楚北斋戒,清韵实在不好意思啊。 不过这是大锦朝规矩,她和还有楚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论谁是大皇子,只要他迎娶皇子妃,都要举行祭礼。 祭祀讲究虔诚,所以皇上是徒步去向祭坛的。 连皇上都走了,其他人肯定不用说了,竟然有序的跟着皇上往前走。 除了文武百官之外,还有十岁以上的皇子公主都要参加,声势浩大,浩浩汤汤。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祭坛。 祭坛依山而建,是偌大皇宫里最大的山,青山浓郁,生机勃勃。 到了祭坛,皇上和皇后去沐浴更衣。 云贵妃站在一旁,有些扭帕子,只有皇后能陪伴在皇上身边走上祭坛最高处,她只能在下面离的最近的台阶上。 至于太后,她没有来。 很快,皇上就换了祭服。 在礼乐声中,和皇后一步步走向祭坛。 清韵和楚北紧随其后。 上了祭坛之后,就开始祭奠了,先是迎帝神,再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 这是一般的程序。 还是那话,这一回祭祀特殊些,皇上初献礼之后,楚北和清韵行亚献礼。 进香什么的都好说,就是那冗长,辞藻堆砌,叫人听都听不明白的祭词,清韵努力听,都没听明白。 皇上献礼,就献了半天。 皇上站起来后,孙公公端了托盘,上面有瓷盆,皇上用手沾染了水,撒在清韵和楚北的身上。 好吧,清韵没明白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反正撒就撒吧,这么大的太阳,就是一盆水淋头浇,一会儿就干透了。 皇上献礼之后,就轮到楚北了。 和皇上献礼没什么区别,就是祭词略微少了点,毕竟楚北不像皇上,登基快二十年了,没什么政绩可以写。 皇上,乃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 做爹的派儿子下来教化臣民,一年总要跟爹打个报告汇报一下情况什么的吧,现在天子之子,也就是老天爷您的孙子娶媳妇了,这么大的事,能不跟老天爷说一声么? 让老天爷也高兴高兴,然后保佑皇上的儿子,也就是老天爷的孙子早点开枝散叶…… 不过,清韵有个疑问,太后不是一力主张立安郡王为太子吗? 怎么大皇子娶妻,皇上要带他祭祀这事,太后没有反对呢? 清韵正想着呢,那边主持祭祀大礼的官员就望向清韵道,“皇子妃可以献祭舞了。” 清韵点点头,然后就有人领着她去一旁的祭台上献舞。 清韵有些忐忑,因为她还没有领悟最后一个名叫天命的舞姿来,别出丑才好啊。 祭台很高,文武百官都起了身,抬头仰望,只见清韵一袭华贵衣裳,在阳光下,璀璨耀眼,尊贵到叫人不敢直视。 清韵站在祭台上,先是跟上天行礼,然后乐师奏乐,清韵翩然起舞。 这支舞,清韵练了许久,很是熟练,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加上那身华贵衣裳,仿佛像是九天玄女落入凡尘,身上蒙上一层朦胧光辉,叫人打心底里肃起敬意。 她舞的认真,乌黑浓密的长发随风起舞,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光辉,肌肤吹弹可破,她脸上带着恬淡笑容,清澈明净的双眸透着智慧光芒。 一曲舞,很快就到了尾声。 楚北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相信清韵能领悟出什么是天命来。 然而,最后的时候,清韵并没有舞动,只是那么站着,俯瞰而下。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姿势更舒坦了一些。 然而,下面骚动了。 有人高呼,声音里满是震惊,“看,有凤凰!” 清韵献舞,大家原就望向祭台的,他们亲眼见到一只凤凰从清韵身体里钻出来,在空中盘旋。 然而在大家眨眼时,又消失不见了。 可大家明明都看见,那是凤凰。 若是看错了,不可能大家都看错。 一瞬间,祭台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全然没有了祭祀时该有的寂静。 清韵站在祭台上,后知后觉的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她却知道,大家是在议论她。 没办法,声音太大了,她想不听见都难啊。 早前,就有慧净大师所言,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当时清韵已经许配给了镇南侯府外室所出庶子楚大少爷,大家都想没往她身上想,就自动自觉的以为是沐清柔,对此深信不疑的云贵妃火急火燎的找皇上赐婚,把沐清柔许配给了二皇子,想搭上沐清柔这只凤凰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后来,大皇子和楚大少爷是双生子的事大白于天下,大家就开始猜测,慧净大师说的凤凰有可能指的是清韵,只是不敢确定。 毕竟大皇子能死一回,就难保不会死第二回,大皇子一死,自然就轮到二皇子了。 现在,大家瞧见有凤凰从清韵身体里钻出来。 这还用疑问吗? 未来皇后非大皇子妃莫属了。 所有人都在震惊,在羡慕,当然了,也有脸色难看的,比如安郡王,比如二皇子,比如兴国公,再比如被册封为郡主了的周二姑娘…… 清韵站在祭台上,她看不清大家脸上的神情,但是她却也明白皇上所说的天命了。 自古凤凰就代表着皇后,她献祭舞时,却出现凤凰,这不等于是昭告天下,她将来会做皇后吗? 而且,这个昭告还不是皇上下的,是天。 天命皇后啊。 但是清韵还是想说一句,皇上,您老这样耍手段不合适吧? 第三百四十章 温泉 虽然她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献舞能舞出凤凰异象来,但清韵却很肯定,这是皇上的手笔。 从画轴,到冰绸,再到衣裳,甚至上面的熏香,以及方才皇上洒在她和楚北身上的水,只怕都有关联。 很明显,皇上这是在给楚北造势,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还有,万一凤凰异象是弄虚作假的事被人发现了,我是不会帮皇上你背黑锅的,背不起。 不理会祭台的骚动,清韵微微福身,便朝楚北走去。 负责主持祭祀大礼的礼部尚书忙上前一步道,“肃静!” 连喊了好几声,大家方才安静下来。 皇上什么都没说,只看了清韵一眼,眸底有一抹光芒闪过,然后继续献礼。 约莫小半个时候后,方才送走帝神。 祭祀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临近正午,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别说文武百官了,就是皇上、皇后也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呢,皇上让宁王宣读圣旨。 宁王就双手捧着明黄圣旨宣读起来,本来他是要去北晋贺寿的,只是沈侧妃忽然死了,宁太妃和右相夫人的事迟迟没有解决,送贺礼的事又耽误不得,所以皇上就改派宣王去了。 圣旨上说了一堆,但只有一个意思。 大皇子已经娶妻了,依照皇室宗族,凡是成年皇子成亲之后,都要搬出皇宫住,大皇子不合适再住在皇宫,所以封他为宸王,赏府邸一座,另外良田金银不计,择日搬离皇宫,另外将湖州作为大皇子的封地。 听皇上把湖州作为封地给了大皇子,文武百官又面面相觑了。 湖州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大锦朝三十九州四十七郡中最富庶的地方,不论别处如何旱涝水灾,湖州依旧风调雨顺,可以说是年年大丰收。是大锦朝进贡最多,税收最多的地方,除此之外,湖州还有各种矿场…… 据说,太祖皇帝当年攻下前朝。曾想把都城建在湖州,只是连连战乱,民不聊生,加上国库空虚,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重新建立一个皇宫,要浪费多少民脂民膏,太祖皇帝权衡再三,还是把这年头给打消了。 由此可见,湖州有多好。 大皇子册封为王的事。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皇上把湖州作为他的封地,却是大家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尤其皇上事先都没有跟百官商议,就直接下旨了。 宁王宣读完圣旨,清韵和楚北跪下接旨。 皇上让他们平身,就迈步走下祭台了。 从地上起来,看着皇上一袭明黄锦袍,行走如风,清韵越发猜不透皇上想做什么了。先是凤凰异象,紧接着把所有皇子都奢望的封地赏赐给了楚北,就冲太后要扶持安郡王的决心,他这么做。无疑是捅了马蜂窝啊。 之前怎么来的,现在怎么回去。 刚到议政殿前,就有太监上前来,请安道,“大皇子妃,太后身子不适。让你去永宁宫一趟。” 太后身子不适,应该找太医才对啊,却偏偏来找她,只怕是个要见她的幌子,看来凤凰异象的事传到太后耳中了,太后要找她去一问究竟呢。 太后派了人来请,清韵可不敢端架子不去,就随公公走了。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永宁宫。 大殿内,太后坐在凤椅上,手揉太阳穴,脸色有些难看。 清韵上前,福身给太后请安。 太后抬手道,“起来吧。” 清韵就起身了,问道,“太后哪里不适?” 太后望着她,见她眸光清冽,明净无瑕,还带了一些关切和担忧,她抬手道,“近前来。” 清韵就迈步上前了。 她跪在一旁,帮太后诊脉。 她认真把脉,太后则看着她。 把脉之后,清韵望着太后道,“太后身子不适,乃是肝火太旺,是常年心情抑郁造成的,病由心生,只要太后心情好转,不药而愈,若是心情一直抑郁,服用药物只能减轻太后不适之症,却无法根治。” 季嬷嬷站在一旁,听清韵这么说,不由得在心底一叹。 这番话,别说太后了,就是她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可是想太后心情好转,谈何容易啊? 太后没有说什么,只道,“起来吧。” 清韵便起身了,正巧一旁有丫鬟端茶过来,清韵忽然起来,就和丫鬟撞上了。 丫鬟手里端着的茶水,好巧不巧的全泼在了清韵身上。 太后眉头一皱,呵斥道,“笨手笨脚的!” 丫鬟吓的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赔罪。 太后摆手道,“拖下去,杖责三十!” 然后,便有嬷嬷过来拖丫鬟下去了。 太后望着清韵,见她抹着衣裳上的水,便吩咐丫鬟道,“带大皇子妃下去换身衣裳。” 太后话音一落,便有丫鬟过来请清韵去换衣裳。 清韵摇头道,“不用了,只是些清水而已,天气闷热,一会儿就干了。” 太后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丫鬟则过来道,“大皇子妃,请。” 清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后找她来,目的就在她身上的衣裳上呢,再说白一点,太后是怀疑凤凰异象是她作假,想从衣裳上找出些端倪来。 太后没有直接要她脱衣服,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她再推脱,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太后和皇子母子斗法,她一个小虾米根本不够瞧的,方才太后找她,皇上既没有阻止,也没有给她使眼色,让她见机行事,显然胸有成竹,那她怕什么? 心中坦荡,清韵就随丫鬟去换衣服了。 不过被泼了半杯清水,清韵都没放在心上,丫鬟却领着她去泡了回温泉。 看着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清韵连拒绝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啊。 只是她身上的红草莓,看的丫鬟眼睛都直了。 这一点,清韵很埋怨楚北。 她丢脸都丢到永宁宫来了! 只是温泉泡的爽,等她泡完,不但衣裳没了,就连鞋袜和耳环头饰都焕然一新了…… 看着丫鬟抱着的裙裳,清韵问道,“我的衣裳呢?” 丫鬟忙回道,“送去清洗了,等干了,会给大皇子妃送去的。” 清韵轻嗯了一声,然后换上衣裳,去见太后。 太后疲乏,丫鬟帮她捏肩捶背,清韵给她行礼,太后眼睛闭着,没有说话。 季嬷嬷笑道,“太后睡着了,大皇子妃先回去吧。” 清韵就告退了。 等出了永宁宫,清韵就抬眸望天了,没有了冰绸,好热啊。 青莺跟在一旁,道,“皇子妃,方才奴婢瞧见了宁太妃。” 清韵瞥了青莺,“没有看错?” 青莺重重的点头,她绝对没有看错,皇子妃给太后把脉的时候,宁太妃就躲在屏风后,丫鬟领着皇子妃走的时候,她跟在后面,她习惯回头看一眼,就看见宁太妃了。 只是方才一直有丫鬟寸步不离的伺候,青莺找不到机会单独和清韵说。 清韵赫然一笑。 太后召见她,宁太妃在却故意避开她,看来是她上回不着痕迹的给宁太妃下毒,让她怕了。 不过,怎么哪哪都有她在啊? 太后要赐死她,她在。 太后赏赐她冰颜丸,她就在里面下毒。 太后要她衣裳,她就在永宁宫,好事没她,坏事总有她一份,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清韵迈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她脚步滞了下。 青莺就低呼了,“表姑娘怎么进宫了?” 只见不远处,有公公领着周梓婷走过来。 见到清韵,周梓婷脚步快了三分。 她上前,规矩的给清韵行礼,清韵轻点了下头,问道,“你怎么进宫了?” 周梓婷摇头,有些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呢,太后忽然召见,我没敢耽搁,就进宫了。” 清韵眸光带笑,道,“那你去见太后吧。” 周梓婷连连点头,有些不舍道,“等明儿你回门,我们再聊。” 清韵又往前走了几十步,然后就瞧见楚北走过来。 见她换了身衣裳,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下,“衣裳被太后留下了?” 清韵点头,道,“不仅衣裳留下了,梓婷表姐也进宫了。” 她的舞可是周梓婷教她的,而且身量她和周梓婷差不多,太后找周梓婷进宫的目的很明显,让周梓婷穿她的衣裳献舞。 要是也出现凤凰,那就好玩了。 清韵眸底是幸灾乐祸,楚北瞧的忍俊不禁,他握着清韵的手,问道,“你累不累?” 声音醇洌如酒,煞是好听。 眼神温柔似水,却让清韵有些想歪了,脸一红,摇头如波浪鼓道,“累,累死了!” 楚北望着她,见清韵满脸红晕,还眼神带着防备,好像他会吃了她似地。 又好气又好笑,楚北松了手,道,“累了,那你回宫歇着吧,我出宫一趟。” 清韵眼睛眨了两下,问道,“你出宫做什么?” “看父皇赏赐给我的王府。” 说着,楚北就迈步往前走。 清韵原就红的脸,又红了三分,她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好,她赶紧追上去道,“方才我在太后那里泡了温泉,已经不那么累了,带我一起出宫吧?” 楚北摇头,“为夫可不想你累坏了。” “……不累,真的一点都不累。”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将就 清韵只差没发誓了,可是楚北就是不为所动。 谁让清韵把他往歪了想,防备着他,他岂会让她轻易如愿? 清韵也知道楚北是故意拿乔她,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了,皇宫虽然美,可架不住天气热,还人生地不熟啊,偌大一个皇宫,除了楚北和两个贴身丫鬟,她能说稍微熟一点的就是皇上了吗? 她能让皇上带着她逛皇宫吗,做梦都不敢想好么。 回到寝殿,不是睡觉,就是闲的发慌,偏偏楚北告诉她要去看皇上赏赐的王府,那是她将来要住的地方啊,她昨晚做梦还梦见搬出皇宫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愿望成真了,那种迫切的心情,只恨没长一双翅膀飞出去才好。 一路上,清韵都在央求楚北带她出宫,不得已还撒娇了。 只要能出宫,别说面子了,就是里子扔了也行啊 可偏偏楚北就是不松口,只让她回去歇着。 里子扔完,就没得扔了,只留下一肚子憋闷气。 楚北再往前走,清韵也不追了,不带她出宫拉倒,她又不是没长脚,不会自己去吗? 就算不知道府邸在哪里,她总可以问吧,别人不知道,那她去问皇上好了。 那边,楚北走了几步,见清韵没在一旁跟着,他眉头皱了下,然后转了身。 正巧见到清韵对着他呲牙咧嘴,然后两眼一翻白,潇洒的转了身。 “你去哪儿?”楚北问道。 “要你管,你出你的宫就是了,”清韵头也不回道。 楚北就知道清韵是跟他赌气了,这才是她的性子,方才那样还真叫他不大适应,不过还是方才更可爱些。 他看着清韵,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来。 他就站在那里不动,没有追过去。 因为他知道,要不了一会儿。清韵就会回头的。 远处,清韵东张西望,方才只顾着追楚北,忘记记路了。她是从哪里过来的? 想了好一会儿,她都想不起来,她问道,“该从哪里回宫?” 她转身,想问丫鬟。 可是身侧空荡荡的。哪里有丫鬟的人影儿,方才她要跟着楚北出宫,必定是共乘一骑,省的丫鬟在大太阳下来回跑,她就让青莺回去了。 现在好了,丫鬟不在,附近也没有半个丫鬟太监的人影,她跟谁问路去? 清韵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阳光下,楚北正望着她,他那张美绝人寰的俊颜上。妖冶双眸光泽流动,璀璨如星光。 清韵知道楚北在等她回去,可是她性子倔,方才都那么认错求他了,他都不带她去,她再巴巴的跑回去,还不知道人家那小尾巴得翘多高呢。 她还就不信了,离了他,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那她可以去御膳房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想到御膳房。清韵就觉得肚子好饿。 本来祭祀完,她就该回去吃午膳的,结果被太后找去,到现在都没吃午饭。 揉着肚子。清韵迈步往前走。 楚北站在那里,看清韵越走越远,而且走的路明显不是回去的,他忍不住抚额了。 路痴就算了,偏偏还倔强,这要由着她走。还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去,估计等他从宫外回来,整个皇宫都在找她了。 无奈摇头,楚北迈步走了过去。 他脚步很大,加上清韵走的很慢,很快就追上了。 听到有脚步声,而且还很熟悉,清韵回头,谁想正好和楚北撞上,撞的她头都有些晕了。 撞的她倒退两步,要不是楚北拉着她,估计都会摔了。 清韵没好气道,“你不是出宫吗,回来干嘛?” 楚北拿清韵没辄,道,“我可不想出宫一趟,回来媳妇没了。” 原本楚北回头来找她,清韵气就消一半了,加上这话算是认错了,她的气就全消了,只是还有些不解道,“你是说,会有人刺杀我?” 楚北不置可否,他道,“会不会有人刺杀你,我不知道,但这是去冷宫的路。” 冷宫里关的都是些犯了错的嫔妃,关久了,十有八九会疯,清韵要是不小心闯进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这挑路的本事,她都无语了,“那我换条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北打断了,“我带你出宫。” 说着,他拉着清韵往前走。 清韵挣扎了两下,可惜没挣脱开,用蛮力不行,她只能激将楚北了,“我可没求你带我出宫了,是你自愿的。” “是我强迫你的,”楚北笑道。 清韵,“……”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楚北打横抱起了。 清韵脸腾地一红,挣扎的更厉害了,“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小心摔了,”怕清韵挣脱下来,楚北将她抱的更紧了。 知道清韵脸皮薄,楚北笑道,“母后崴脚时,父皇也抱过她,所以没人敢说什么。” 皇后崴脚,她没见过皇上抱她,但是皇后吐血,她是见到了皇上抱她,但重点是,“我脚又没崴。” “但旁人不知道,他们会这么以为的,”楚北不以为然。 清韵,“……” 这理由太强大,她是无法反驳,要不是她脚不疼,她都觉得她脚是真崴了。 不过,脚崴了,不更应该回宫歇着吗,总不至于丢了太医不看,出宫找大夫看吧? 清韵越想越凌乱,总觉得他们是在掩耳盗铃,尤其看到四下丫鬟太监在偷笑,还有那羡慕妒忌的小眼神,让清韵觉得她和楚北的脸皮好厚实。 很快,就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有公公将楚北的马牵过来。 楚北就抱着清韵坐在马背,一夹马肚子,就朝远奔去。 出了宫门,楚北带着清韵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清韵凝眉了,因为她觉得楚北带她走的这条路有些熟悉,她好像以前走过,像是去安王府的路? 越往前走,清韵越肯定,她忍不住问道,“皇上赏赐的府邸在哪儿?” “在宁王府对面。” 清韵眼睛猛然睁大了,她扭头看着楚北,道,“在宁王府对面,那以后你我进宫不是得从宁王府和安王府面前经过?” “也可以不经过,但是需要饶点路。” 说完,楚北望着清韵,问道,“你不喜欢从宁王府和安王府面前过?” 清韵默默的把头望向远处。 说实话,她自然是不喜欢了。 可是她也知道,宁王府和安王府所在这条街是离皇宫最近的,皇上能把这里的府邸赏赐给楚北,是对他的宠溺了,哪有她挑三拣四的份啊? 只是,想到宁太妃和安郡王两个想要她命的人住的离她这么近,她心有余悸啊。 要是两人心血来潮,突然想杀她,下个令,暗卫翻个墙就到了,那感觉……一定要加强守卫! 知道清韵不喜欢,其实他也不喜欢,但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府邸,只能将就了。 “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名帖 不用楚北说,清韵也知道他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 祭天、祭祖,祭出凤凰异象来,举朝震惊,太后和宁太妃都如此迫不及待的要验证真假,可想他们有多心慌意乱,局促不安了。 要是太后他们找不到她是弄虚作假的证据来,那坚持立安郡王为太子而贬低皇长子的楚北就是逆天而行了。 这天下是皇家的,更是天下人的。 那些寻常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他们只会顺应天意,老天爷顺心了,高兴了,才会风调雨顺,他们才会大丰收有好日子过。 偏偏清韵又贤名在外,举办个宴会,还不忘记筹集善款,出嫁前还赠医施药十天,她献出凤凰异象,大家高兴着呢。 最近一段时间,饶是太后也不敢再提立安郡王为太子的事。 只是不提,不代表安郡王暗地里没有动作。 凤凰异象又如何,人死如灯灭! 清韵有预感,快则半年,慢则三年,储君之位必然会有着落。 赢了,自然是搬回皇宫,住在人人奢望艳羡的东宫里,锦衣玉食,一呼百应。 输了,那绝对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所以,皇上赏赐的宸王府终究是住不久的。 很快,他们就从安王府门前路过了。 他们前脚路过,后脚安郡王迈步出门,看到骑在马背上的两人,他眸光冷冽,阴狠如狼。 路过安王府大门,走了好一会儿,又路过小门,再走一会儿,才看到宁王府城墙。 清韵心想,她住的这么近,若瑶郡主肯定很高兴,两府几乎算得上对门了。都不用软轿,走路就到了。 正想着呢,就被一匹奔驰的骏马给超了。 骑马的是个中年男子,跑的很快。 就像是一阵风从耳畔刮过一般。那速度,赶的上六百里加急了。 马儿在宁王府前停下,清韵还以为是有什么战况要送到宁王手里。 谁想那人追的是一顶软轿,而且追上的很及时,软轿刚刚在宁王府跟前停下。有丫鬟要递名帖交给宁王府守门护卫。 那名帖都送到守门护卫手里了,男子翻身下马,三两步走上去,唰的一下把帖子给夺了过来。 宁王府守门护卫都懵了,要知道他们守门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 好吧,清韵和楚北也没有遇见过,所以稍微勒紧了缰绳,走的缓慢。 到手的名帖贝多,守门护卫有些怒了。不过在他们还没有发飙之前,中年男子从袖子里掏了一个不小的银锭子塞过去,道,“方才失礼了,对不住啊。” 拿了银子,两个守门护卫还生什么气,笑道,“不妨事。” 中年男子连连道谢,然后转了身,对着抬轿子的小厮道。“老爷有令,把轿子抬回去!” 他话音刚落,几个抬轿小厮赶紧抬着轿子转了身。 轿子里的人,就有些怒了。“停轿!” 声音有些苍老,显然里面坐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 几个小厮又停下了。 男子皱眉,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轿子抬回府!” “谁敢?!”轿子里的老夫人有些怒了,一把掀开车帘。怒瞪着骑马的中年男子。 男子抱歉道,“长姑奶奶,让你即刻回府是老爷吩咐的,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等回府了,您要打要骂都随意,现在只能得罪了。” 说着,他一摆手。 然后,几个小厮就抬着轿子走了,那速度,都能用跑来形容了。 清韵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则是好奇,为什么那家老爷不许那位老夫人见宁王府的人呢,连送出去的请帖都给抢了回来,这阻拦老夫人求见宁王府的决心得多重啊?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好奇,楚北一夹马肚子,马儿又跑了起来。 没办法,再不走快点儿,宁王府守门护卫估计都要叫宁王出来接驾了…… 过了宁王府大门,没一会儿,楚北就指着前面道,“那就是王府的城墙了。” 清韵心情激动起来,催楚北道,“再快点儿。” 楚北再一夹马肚子,速度又快了许多。 远远的,就瞧见有好几驾马车过来,比他们先一步在王府门前停下。 车帘被打开,香兰钻了出来,看到清韵和楚北,她连忙喊道,“娘,我见到姑娘了!” 紧接着是蒋妈妈呵斥声,“还喊姑娘,该喊王妃了!” 香兰俏皮的吐了下舌头,然后麻溜的下了马车。 她之后是蒋妈妈,再就是秋荷。 几人上前,给扶着清韵下马车的楚北还有清韵请安,“见过王爷、王妃。” 楚北没有说话,清韵笑点了点头,让她们起身。 蒋妈妈起了身,看着王府门前的威武的大石狮子,还有气派的大门,心底高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封王,赏赐了府邸,奴婢还以为要在偏院住一段时间呢。” 清韵出嫁了,蒋妈妈她们虽然不能跟着进宫,但是再住在泠雪苑里不合适,所以清韵就在她众多陪嫁院子里挑了一个,把她们安置在那里,之后再做打算。 她也没想到楚北这么快就封王了,她望着楚北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今儿会封王?” 楚北摇头,“我知道我会很快封王,但没想到这么快。” 好吧,皇上瞒的真够严实的,事先都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忽然下旨,杀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蒋妈妈还有香兰和秋荷给清韵请了安,然后就去把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 后面还有两辆马车,红笺、紫笺都来了,小小马车,塞了不少东西。 等东西都搬下来,车夫赶紧驾马车折返回去接人。 楚北和清韵迈步进府。 下了台阶,就见到卫驰在招呼人收拾王府,见到清韵和楚北,赶紧过来行礼,然后道。“爷,王府已经修葺过了,只要打扫一番,便可以搬进来了。” 楚北听得点头道。“尽快安排人把绮罗殿的陪嫁搬来。” 清韵一怔,“这么急?” 楚北望着她道,“不是我急,是母后急,我住在皇宫。她总觉得不安全。” 清韵心中了然,皇后这是吓出后遗症来了。 楚北当年就是在宫里中的毒,皇后怕他住在宫里,还会有人对他下毒呢,尤其她一双儿子,一个被人刺杀,生死未卜,这一个好不容易身上的毒刚刚除清,要是再出点什么事,皇后会崩溃的。 只是搬出皇宫。远离了太后,可是离宁太妃和安郡王却更近了,皇后能安心? 清韵把心中疑惑说出来,楚北无奈道,“母妃能安心才怪,方才我出宫前,她找外祖父了,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我会多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 清韵听得,双眼就泛光了。“多些暗卫总是好事,你要嫌多,就送我几个?” 楚北听得额头有黑线,他斜着清韵。笑问道,“我什么时候嫌多了?” 清韵脸微微红,轻声吐了两个字,“感觉。” 楚北伸手,捏了下清韵的鼻尖,笑问道。“送你几个?” 本来清韵是想扒拉下楚北的手的,可是一听他这话,就觉得有希望,她睁着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他,道,“送我四个就够了。” “一个也不给,”楚北摇头。 清韵眼神一瞪,一把将楚北的手扒拉下来,磨牙道,“小气!”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尤其清韵骂完,迈步就走,一副不想再搭理楚北的模样。 楚北好整以暇的跟在后面。 卫驰几个老怀安慰,主子为抢他们暗卫还吵起来了,这对他们来说比办了差事得了奖赏还要心底舒坦。 不过,很快,几个暗卫就心碎了。 因为楚北走在清韵身后道,“连我都是你的,我的暗卫能不是你的?” 他们还以为爷是舍不得他们……自作多情了。 再说清韵,心底正恼着呢,忽然听楚北来这么一句,她的脸腾地一红,那点怒气又不争气的消了。 想着,她就一肚子邪火,这厮非得要把人气个半死,然后再把她救活吗? 清韵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楚北就不紧不慢的跟着,并没有追上去,他知道清韵没有生她的气。 王府清扫的很干净,还有那些回廊,像是新刷的油漆,但是并没有什么味道,应该是最近一两个月新刷的。 清韵走走逛逛,还打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让人改了。 可是走了半天,也没挑到什么毛病。 尤其是王府里还有温泉。 清韵就更满意了,哪怕这个府邸离安郡王和宁太妃太近,她也欣然接受了。 天气太热,清韵走了小半圈,就走不动了。 进了正堂,打算歇脚,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 清韵逛王府,太兴奋了,忘记自己还没有吃午饭,楚北还记得呢,让暗卫去醉香楼买了几个小菜回来。 清韵饿极了,净了手,便坐下来吃饭。 楚北吃了午饭,见清韵吃的欢,他也添了半碗饭。 吃完了饭,歇了片刻,两人就回宫了。 等回到寝殿时,天边有了一缕晚霞。 他们回来的凑巧,正好碰到永宁宫的丫鬟送衣服来。 见了清韵和楚北,她连忙行礼,然后望着清韵道,“天气好,衣裳洗过后,没一会儿就干了,太后就让奴婢把衣裳给大皇子妃送来了。” “有劳了,”清韵笑道。 清韵只是客气下,倒是把丫鬟吓住了,连忙说不敢担,然后便告退了。 看着桌子上,托盘里放着的衣裳和头饰,清韵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这么快就把衣裳还回来,看来周梓婷是没能舞出凤凰来。 她还真想问问皇上,凤凰异象是什么原理呢。 再说周梓婷,她忽然被太后传召,不敢耽搁,急急忙就进了宫,老夫人是担心不已。 侯爷参加祭祀完回府,把凤凰异象的事跟老夫人一说,老夫人两相一联想,就猜到太后找周梓婷进宫的目的了。 她就更担心了。 左等右盼,才把周梓婷盼回来,不等她行礼,老夫人就问道,“太后找你进宫何事?” 周梓婷还不知道凤凰异象的事,她有些纳闷道,“太后把我找去,只是让我换了身衣裳,然后把三表妹当初学跳的舞跳了两遍。” 一遍是在屋子里,一遍是在太阳底下,都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 “然后呢?”老夫人问道。 周梓婷摇头,“没有然后了,太后就让我回来了。” 那么美的衣裳,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了,太后都让她穿在身上了,还让她脱了下来,亏得她还以为太后把衣裳赏赐给她了! 不过她也没有白跑一趟,太后赏赐了她一只玉镯。 “没有什么异象?”沐清雪问道。 周梓婷听得有些不解,“什么异象?” 沐清芷站在一旁,忍不住道,“今儿三妹妹在祭祀时献舞,出现了凤凰异象,你穿的那身衣裳,就是三表妹献舞时穿的,你跳舞时就没出点什么异象?” 周梓婷听得诧异,难怪她觉得那衣裳穿在身上冰凉舒适,原来是太后赏赐给三表妹的冰绸啊,只是异象,她确实没有。 她笑道,“慧净大师早有预言,说咱们侯府会出现一位皇后,三表妹又舞出了凤凰异象,肯定就是她了,我怎么可能也舞出异象来呢?” 老夫人觉得周梓婷说的有道理。 老夫人是彻底放下了心中怀疑,但是太后可没有。 虽然周梓婷没有舞出什么异象,丫鬟也能确定她的舞姿和清韵如出一辙,就连身上穿的衣裳,戴的头饰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只有一张脸,若是衣裳动了手脚,清韵根本来不及换衣裳,所以衣裳上应该会留下些迹象。 太医查过,衣裳上没有问题。 饶是如此,太后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摇。 皇上是她生的,虽然他心思缜密,叫人难以捉摸,但是有一点,她很确信,就是皇上不会吃饱了撑着去管一些没用的闲事。 清韵今儿献的舞,是他指定的。 穿的衣裳,也是他赏赐的。 然后就出现异象了,不是他搞的鬼,还能有谁? 太后很笃定。 可惜,她找不到证据,加上之前慧净大师说的话,她要是贸然说凤凰异象是皇上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不惜甩的手段,那就成了污蔑了。 太后有些心慌。 这么多年,她一直逼迫皇上,皇上都是一再退让。 可是今天,他却主动出手了。 宁太妃坐在一旁,她望着太后,苦口婆心道,“太后,本来冰颜丸一事之后,我是不想再管这些事的,可先太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已经死不瞑目了,他死的凄惨,安郡王小小年纪就没了爹,我待他如亲孙儿,为了他,我都能掏心掏肺,我又怎么忍心撇下他不管了?” “要是皇位将来真的落到大皇子和皇后手里,安郡王和兴国公府都不会有好下场,咱们这一脉就算是完了,当初我进宫,不正是为了帮太后你保住兴国公府荣宠不衰吗,听我一句劝,不要再犹豫不决了,下圣旨让皇上禅位吧,安郡王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可以胜任一国之君了,我相信他做的比皇上会更好,他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节制 宁太妃苦心相劝,太后听在耳里,眼神晦暗难测。 她说的口干舌燥,但是太后一个字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宁太妃有些摸不透太后的想法了,她总觉得自打京都流言说大皇子出事的消息后,皇上将江老太爷官府原职,并扶持二皇子后,太后扶持安郡王的心就没有以前那般坚定不移了。 宁太妃觉得太后的松动,和云贵妃脱不了干系。 太后厌恶皇后,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动摇过,她很确定,连带着皇后所出大皇子,太后也是诸多不满。 但是对二皇子,太后虽然不像疼爱安郡王那样,却也是宠溺有加。 大锦朝交到二皇子手里,太后会睁一只闭一眼的。 更何况,母子之情,是怎么也斩不断的! 太后根本舍不得让皇上禅位! 宁太妃坐在那里,她头微微低着,没人看见她眸光有多么的阴狠毒辣。 这时候,太后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在太后面前,宁太妃从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从不违逆太后,这是她能数十年如一日得太后宠信的原因。 太后让她走,她没有丝毫犹豫,便站了起来,福身告退。 宁太妃走后,太后保持一个坐姿许久。 季嬷嬷端了茶水过来,道,“太后,您先喝杯茶吧。” 太后摆手,季嬷嬷就讲茶盏放下了。 季嬷嬷望着太后道,“太后,老奴有两句心里话想说。” 太后轻抬了下眼皮,看了季嬷嬷一眼,道,“说吧。” 季嬷嬷这才道,“太后,奴婢跟在你身边几十年,皇上是奴婢看着长大的。他给过您两回圣旨了,可见他对皇位并不在意,您就是让他现在禅位给郡王爷,皇上保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给郡王爷腾位置了,可皇上不当皇上了,这江山的重任郡王爷和国公爷真的扛的起吗?” 太后听着,眼神黯淡了两分,道。“继续说。” 季嬷嬷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她道,“太后,其实不用奴婢说,您心底很清楚,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皇上平衡朝局,国公爷手里的兵权早就被镇南侯和献老王爷给吞并了,一旦皇上撒手不管了,以镇南侯的性子。他岂会容忍兴国公处处压着他,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季嬷嬷知道,太后希望皇上把朝局平衡了,不留后患的交到安郡王手里。 可世上之事,岂能尽如人愿? 更何况兴国公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一旦手握重兵,他一定会对镇南侯府赶尽杀绝的。 镇南侯为了保命,也绝对不允许安郡王登上帝王之位啊。 皇上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若不是皇上重情重义。对皇位并不看重,安郡王就是有一百条命也化成一杯黄土了。 这些话,季嬷嬷一直放在心底,没有说出来。今儿实在是忍不住,不吐不快了。 她怕啊,万一太后真的昏了头,听了宁太妃的劝告,将皇上禅位圣旨昭告天下,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现在大锦朝好歹也算得上是太平盛世。这一道圣旨,谁又知道大锦朝会乱多少年,便是亡国都有可能。 听着季嬷嬷的话,太后苦涩一笑,“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要是禅位的圣旨那么容易下,哀家何至于等到今日?” 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给九泉之下的皇儿一个交代,让他能死的瞑目。 是那个女人,迷惑的皇上不念手足之情,也不念母子之情!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大锦江山落到他们母子手中,她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太后眼神骇人,季嬷嬷就知道她那一番话是白说了。 不过她确定太后不会意气用事,也就放心了,至于生气,这么多年,季嬷嬷早习以为常了。 只是大皇子妃献舞,献出凤凰异象来,镇南侯他们肯定会乘机大做文章,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 万一皇上真下旨了,季嬷嬷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想着,季嬷嬷也犯愁了,忍不住在心底一叹。 这一夜,不少人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慧净大师预言,再加上凤凰异象,大皇子妃将来是皇后无疑,那大皇子必定是将来的皇上啊。 他们这些扶持安郡王的人,是大皇子的敌人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大皇子做了皇上,他们还能有好下场? 只怕被贬官都是轻的,就怕满门抄斩,尸骨无存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好几位大臣都梦到大皇子登基,然后派人来抄家灭门的惨状,吓的在梦里惊叫连连,浑身冷汗直冒。 这些大臣夜不能寐,是吓的。 清韵也差不多一宿没睡,不是她是累的。 她很后悔嫁人,尤其嫁一个不知节制的习武之人,体力好的她都牙痒痒,要了一回又一回,就跟八百年没有吃过肉一般…… 她能说几回之后,她实在扛不住了,偷偷的乘某人不注意,一根银针扎下去直接把人扎晕了,拖着疲惫的身子,打扫了战场,然后才睡下吗?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睡的正香呢,就被丫鬟给喊醒了,那叫一个不爽。 不过时辰也的确是不早了,今儿还要回门呢,不能回去晚了,况且还是清韵提醒丫鬟喊她早起的。 丫鬟是奉命行事,只是把清韵喊醒,那一瞬间带着慵懒和愤怒的眸光,看的丫鬟背脊都发凉。 丫鬟想退缩的,不过还是忍了,她们就是拖也要把皇子妃拖起来啊,这会儿大皇子是还睡着,要是醒着,知道皇子妃把一双脚搭在他胸口上,还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丫鬟指了指清韵的脚,清韵后知后觉,脸红了。麻溜的把脚给收了回来。 然后庆幸楚北还睡着,再然后,她猛然惊醒,嘴角就开始乱抽了。 她赶紧爬起来。把楚北肩膀上扎着的银针给取下来。 青莺和喜鹊两个瞧着,眼睛都睁得有铜铃那么大,“皇子妃,你……” 清韵轻咳一声,道。“他晚上睡不着,我帮他治疗失眠的,别大惊小怪。” 丫鬟互望一眼,哪里是她们大惊小怪,分明就是皇子妃方才自己吓着了,可千万别把大皇子给扎出个好歹来才好啊。 况且,她们跟在皇子妃身边这么久,她说话时假咳,不是心虚,就是撒谎啊。 喜鹊同情的看了楚北一眼。然后道,“大皇子也该起床了。” 清韵赶紧道,“让他多睡一会儿,等我起了,再喊他起来。” 说着,她麻溜的下床来。 她本来想站稳的,只是脚下一软,要不是丫鬟扶着她,她都能摔了。 清韵又羞又恼,要不是丫鬟在。她绝对忍不住在给楚北扎两针。 她昨晚睡觉前还抹了药,要是不抹药,她估计要歇到中午才能下床走路! 丫鬟只当清韵是太心急了,没有多想。忙说时间还来得及,然后伺候她穿衣洗漱。 等收拾完了,清韵忙把丫鬟支开,然后才走到床边,喊楚北起来。 喊了好几声,楚北都没动静。清韵就伸手捏他鼻子了。 呼吸不畅,楚北眉头一皱,手一抬,就把清韵捏着他鼻子的手给抓紧了,他用力很大,疼的清韵只叫,“疼,疼……” 睡的沉,楚北还以为有人要杀他,要不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估计直接赏清韵一脚了。 他醒过来,赶紧松了手,道,“这么早,你怎么起了?” “早?”清韵听得两眼一翻,伸手指了指窗外。 窗外,太阳都老高了,说晒屁股都可以了。 楚北眉头一皱,他还没有起来这么晚过呢,不论他睡的多晚,差不多到那时候就会醒,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沉? 他细细一思量,眼睛就凝了起来,他凤眼眯紧,瞥了清韵道,“是你把我扎晕的?” “没,没有!” 清韵下意识的否认。 楚北指着自己的亵裤道,“裤子都穿反了,还说不是你。” 他不说,清韵还真没发现呢,被楚北逮着了,清韵就不否认了,道,“是我扎晕的怎么了,我那是自卫!” 果然是她,楚北不悦道,“以后床上不许放银针。” 他知道清韵习惯随身带银针,就是睡觉,银针也会塞在枕头或者被子下,几乎就是伸手就能拿到。 他就不明白她这样的习惯,银针在她手里只是救命用的,又不能当做暗器用,有必要放在床上吗? 楚北说他的,清韵根本就没打算听,非但不听,她还给楚北来了一个不许,“以后不许没有节制!” 楚北眉头皱陇,“已经很有节制了。” 清韵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他的有节制都要她半条命了,要是没有节制,她的小命还在? 清韵腾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简直和他说不通了。 虽然屋子里没有外人,可和他说这些,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楚北看着她,道,“有话就直说。” 清韵委婉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楚北听着,回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穷极你妹啊! “我的意思还是让你节制点啊,不是跟你吟诗作对啊!”清韵憋不住了,磨牙道。 她以为楚北没懂她的意思,可是楚北怎么会不懂呢,他敛眉道,“不努力,怎么生儿子?” 清韵,“……”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封地 楚北一句反问,直接把清韵问懵住了。 她怔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那么没有节制,是为了生儿子? 她还想着她这副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开,这么早生孩子对她并不好,打算喝点药,过个一两年再生比较好,他居然这么急着生孩子…… 这事,有那么急吗? 清韵想不通,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那么急着生儿子?” 她声音有些飘,像是从远山飘来。 楚北坐在床边,他看清韵的眼神有些讶异,“你不急吗?” 这话说的,好像他那么辛苦的播种,是因为她着急似地,清韵有些凌乱了,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急?” 她根本一点都不急啊! 见清韵一脸茫然,楚北就知道她想的很简单,便给清韵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应该着急。 昨天祭天,出现了凤凰异象,现在估计听说了这事的人,绝大部分都相信甚至坚信她将来会做皇后,那他就会是未来皇帝。 他将来若是真的做皇帝,他想后宫只有清韵一人,那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些大臣会想法设法的往后宫里塞人。 指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盘算了,为了将来能有借口回绝那些大臣们的不怀好意,他必须要不缺子嗣。 这一点,清韵还真没想过。 她总觉得皇上正直壮年,楚北就算要做皇帝,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根本就不用着急,一切顺其自然就行了。 谁想到楚北会这么急,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 她斜了楚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虽然未雨绸缪是没错,但她怎么觉得楚北是在忽悠他? 清韵眸光闪了下,见一旁有小凳子。她随手拉了过来,坐到楚北对面道,“你真的想我早早的生孩子?” 楚北望着她,轻点了下头。 清韵就道。“你顾虑的对,我是应该早早的生个儿子傍身,不过毫无节制并不利于怀孕,要想在你去战场打仗之前怀上身孕,还得听我的。” 楚北听的眉头一挑。问道,“听你什么?” 清韵笑道,“我的医术,你应该很清楚,对于怀孕生孩子这方面,估计整个京都都知道我在行了,为了生一个聪慧机灵的宝宝,你要先养精蓄锐半个月,然后再同房三天,我有八成把握会怀上。就算一次不行,三次之内准可以。” 说着,清韵起身坐到楚北身边,双手环着他的胳膊道,“太累太疲惫并不利于怀孕,从今天起,就委屈相公你了。” 楚北斜望着清韵,道,“你没有忽悠我?” 清韵举手做发誓状,“我绝对没有忽悠你。” 楚北静静的看了清韵好一会儿。然后点头了。 清韵内心震了下,他居然答应了? 那她方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只是说说啊,没想现在就生孩子啊,她还能反悔吗? 清韵有些欲哭无泪了。挖了坑,她只能自己填了,她试图打消楚北的想法,她道,“怀孕了也不一定就生儿子啊,还有可能是女儿呢。” 楚北望着她。道,“女儿我也喜欢。” 不重男轻女,这一点很不错。 不过,清韵还有一点担心,甚至可以这一点担心,她都怕怀孕,“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儿子怎么办?” 清韵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 楚北身上有双胞胎基因,难保不会遗传,皇家不允许双生子存在,楚北不做皇帝还好,做了皇帝,那她怎么办,生下双生子,要亲手扼杀掉一个吗? 要真是如此,她宁可不生。 以前楚北从来没有想这么多,现在清韵问了,他很坚决的告诉清韵,道,“我不会杀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你不会,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可大锦律法容不得他,”清韵叹息。 现在大家都认定“大皇子”死了,所以双生子的事才会这么快平息。 如果“大皇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双生子的事又该怎么解决呢,真的要狠心杀掉一个吗? 清韵不愿意去想,但是她又控制不住。 就像楚北和镇南侯府,他们很迫切的想找到“大皇子”,想知道他是不是安然无恙,又怕找到他,到时候被太后他们逼迫,会再一次将“大皇子”置于险境。 清韵没有说话,楚北也没有,他只望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疼意。 清韵宽慰他道,“他会没事的。” 外面,丫鬟在敲门。 清韵起身道,“进来。”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有端着托盘的,也有端着铜盆,要伺候楚北洗漱的。 用过了早膳,两人一同去永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没见他们,两人就去了长信宫。 进去时,正好听到公公跟皇后禀告议政殿的事。 平常,皇后并不关心朝政,但是今天不同,议政殿商议的是昨天祭天的事,和楚北和清韵有关。 镇南侯带头,朝堂上近一半的大臣觉得皇上应该顺应天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当然了,立储一事遭到了兴国公的反对,他奏请皇上道,“皇上,臣听到有人密报,说凤凰异象乃大皇子妃弄虚作假,故弄玄虚来蒙骗百官和世人的,太后已经命臣调查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臣觉得立储一事,等有结果了再商议不迟。” 兴国公这番话没有出格,谁也挑不出错来,皇上道,“既然有人对凤凰异象存了疑心,太后也把这事交给兴国公查,那就等此事有了结果再商议不迟。” 镇南侯就道,“那兴国公要查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万一十年都查不出来,难道十年都不商议立储一事了?” 这是在逼兴国公给个期限。 “两个月!”兴国公咬牙道。 这事就一锤定音了。 皇上给兴国公两个月去查凤凰异象的事。 兴国公领了命,然后又站了出来,奏请皇上收回昨天将湖州给大皇子做封地的圣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依然和楚北被封王有关。 太祖皇帝立下过规矩,除了太子,成年皇子封王之后,都要搬去封地住!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小人 太祖皇帝确实立下过这样的规矩,楚北知道,皇后也知道。 京都权贵云集,最容易结党营私,滋养皇子争权夺利的野心,成年之后,打发去封地做个土皇帝,也省的他们留在跟前,给太子增添压力。 要是皇子才华洋溢,深得皇上的喜欢,没准儿皇上心一偏,就动了废太子的心,于江山社稷不利。 这规矩立下,也确实实施过一段时间,可是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成年皇子成亲之后搬离皇宫,另赐府邸和封地,虽然诸位皇子有差异,但是都执行了。 至于搬去封地……有一半皇子去封地就不错了。 不得不说,兴国公好谋算。 凤凰异象刚刚发生,这会儿整个京都都在谈论此事,这是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最佳时机,所谓趁热打铁。 可偏偏兴国公说凤凰异象的事有流言说是弄虚作假,奏请皇上查明此事,再商议立太子的事。 皇上答应了,结果他话锋一转,就拿大皇子不是太子,依照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他应该搬去封地住。 这也就算了,他还说湖州不合适作为封地! 公公禀告一通,皇后绝美的脸庞上,染了怒意,眼眶微红,竟是别样生动。 她这辈子就生了一双儿子,端敏公主她养了十五年,在她心底,就是她亲生的。 三个孩子,一个被逼着去北晋和亲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穿着嫁衣,哭的泣不成声,求她留下她,她苦求皇上,皇上要她以大局为重,就连父亲也要她以国事为重,没有人帮她,她只能委屈端敏了,她亏欠她一辈子。 一个被人刺杀。生死未卜,虽然宸儿说他还活着,可没有找到他,她一颗心就放心不下来。日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一个从小就被人下毒,受了六年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好点了,他就是住在皇宫。她都不放心,她宁肯他住在镇南侯府,做一个身份被人诟病的外室所出的大少爷,好歹性命无忧,可偏偏父亲和皇上要他回来,她也知道,皇储之位,不仅关乎镇南侯府的生死存亡,更关系着大锦朝的百年基业。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楚北更没有。 皇后坐在凤椅上。她头微低着,眼泪就那么滑下来,掉在凤袍上。 丫鬟瞧见楚北和清韵进去,连忙道,“皇后,大皇子和皇子妃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赶紧拿起绣帕,抹掉眼角的泪珠儿,还挤出一抹笑来。 虽然她笑容极美,可难掩眸底一抹哀痛,叫人心疼。 楚北和清韵上前。给皇后请安。 皇后轻点头,望着楚北,她哽咽了嗓音道,“答应母后。别离开京都。” 楚北望着皇后,他没有说话。 皇后有些急了,儿子是她生的,如果他能做到,他会很爽快的答应,想到楚北要离开京都。皇后就想到当初“大皇子”离开京都,到现在都生死未卜的事。 她怕了,她从凤椅上站起来,走到楚北跟前,望着他,声音都带了些祈求道,“答应母后。” 楚北望着皇后,道,“母后,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不离开京都,我做不到,就算父皇不下旨让我去封地,我也打算去封地看看,还有皇弟,我得去找他,我和他是双生子,我找他比旁人容易百倍不止,还有端敏,接她回宫,是皇弟和我的心愿,也是母后你的心愿,我得去完成,这些事,我若是留在京都,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如愿。” 楚北的声音醇厚,带着坚决。 皇后漂亮的双眸,被泪水盛满,晶莹欲滴,就像是清晨荷花上随风荡漾的露珠。 她望向清韵,想清韵帮她说两句话,劝楚北答应她。 清韵在心底一叹,她知道皇后害怕什么,可是让楚北答应她不离开京都,这怎么可能呢,外祖父和皇上都在为楚北离开京都做谋算了,他离开京都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啊。 清韵走到皇后身边,扶着她道,“母后,清韵知道您担心什么,但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越是逃避,越是助长他人气焰。” 清韵说着,心底纳闷,“大皇子”被人刺杀,生死未卜,他们都知道是安郡王和兴国公府的人害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但是这仇恨不会因为没有证据就算了,痛失爱子,皇后怕楚北重蹈覆辙很正常,可是她不是更应该让楚北帮“大皇子”报仇吗? 楚北有那个能力,就算他没有,还有镇南侯府呢。 皇后怎么就一味的让楚北避开,丝毫不提报仇两个字呢? 清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望着皇后,道,“母后,成年皇子除了太子都要搬去封地,是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现在被兴国公提出来,太后肯定会以此压制皇上,让他下旨让相公择日搬去封地,唯一的转机是相公被立为太子,清韵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皇上处处受太后的压制?” 清韵问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皇后,见皇后脸色惨白,显然,她是知道原因的。 她以为皇后会说,可是皇后一个字都没说,就那么站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似地一动不动。 清韵忍不住轻唤了声,“母后?” 皇后回过神来,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回门吧。” 清韵心一哏,那叫一个难受。 为什么呢,皇后明明就知道皇上为什么处处受太后压制,就是不跟他们说,她可是她嫡亲的儿媳妇啊,就算她不被信任,还有楚北啊,可是她亲生的儿子,都不能说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这样藏着掖着,快二十年了,都没人知道原因。 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非得弄清楚不可,她还就不信了! 清韵还欲刨根问底,可是楚北朝她摇了下头,她就没再问了。 等出了门,她就望着楚北,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 楚北轻叹一声,“要是母后会说,我不早就知道了,你是问不出结果的。” 清韵听着,两眼一翻,“见鬼了,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却处处压制皇上,要是皇上是个傀儡皇帝倒也罢了,可偏偏他不是,却处处被太后挟持,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被太后逮着把柄了?” 清韵说的大胆,青莺跟在身后,听得小脸微白,一双眼睛左瞄右看,咕噜噜直转,生怕清韵说的话,被人给听了去,传到太后和皇上耳朵里,生出事端来。 听清韵这么说,楚北眼皮都跳了下,正要让清韵别乱猜,就听清韵摇头道,“不对,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啊,亲生儿子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她应该帮着隐瞒才对,怎么可能还以此来要挟皇上呢,这分明是后娘才干的出来的事啊,你老实跟我说,皇上是不是不是太后亲生的,其实是太后抱养在膝下的?” 楚北听得额头满是黑线,见清韵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情,他道,“要是太后不是父皇的亲娘,你觉得父皇会处处忍让吗?” “……不会。” 清韵舌头都有些打结了,要是太后不是皇上的亲娘,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皇上跟前蹦跶啊,何况是压制皇上了。 “可既是亲娘亲儿子,有什么事要闹得这么僵的?”清韵问道。 楚北摇头,他不知道。 他迈步往前走,为了照顾清韵,他步伐迈的有些慢。 饶是如此,清韵也走的有些吃力。 很快,就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卫风、卫驰驾着马车过来。 楚北扶着清韵坐上马车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清韵还以为他骑马,谁想他也进来了,她便往旁边坐,给楚北腾位置。 可是一旁的凳子硬些不说,还没有主坐凉快,主坐下是空的,放着冰炉呢。 楚北坐下后,长臂一伸,就将清韵揽在了怀里。 清韵挣扎着,道,“天热呢,腻在一起,热死了。” 楚北道,“你身上穿着冰绸,我抱着你非但不热,还凉快些。” 清韵,“……” 你是凉快了,可是我难受啊。 她坐姿不舒服,就挪了两下,然后她就脸红脖子粗了,尤其耳畔的呼吸声粗重了两分,她就更不敢乱动了,嘴里忍不住咕噜了两下。 她说的小声,楚北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清韵摇头道。 楚北挑眉,“骂我了?” “没有!” “真没有?”他嘴上问着,手却朝清韵的衣襟伸了过去。 吓的清韵赶紧抓住他的手,她知道楚北是在威胁她,她气道,“我说就是了!” “洗耳恭听,”楚北笑道。 清韵暗暗磨牙,道,“楚小人!” 楚北愣了下,“楚小人?什么意思?” 清韵就道,“都说君子坐怀不乱,你觉得你是君子吗?” 楚北,“……” 凌乱了下,楚北把手收了回来,清韵见他松动,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还是觉得坐到一旁比较舒服些,为了掩饰马车里气氛不对劲,她把车帘掀开了。 很不凑巧,她手才碰到珠帘,马车忽然一晃荡。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误杀(二更) 很不凑巧,她手才碰到珠帘,马车忽然一晃荡。 好么,又跌回楚北怀里了。 还好巧不巧的一手摁在了楚北某处,疼的他倒抽了一口气。 清韵满脸通红,心底恨卫风恨的是牙根痒痒。 卫风不知道,他正坐在车辕上,看着前面被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马车内,听到楚北呲疼,清韵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坐正了,掀开车帘,问道,“出什么事了?” 卫风下了马车,站在地上,听清韵问话,忙回道,“前面有人在打架,把路给堵了。” 清韵往前望,她没瞧见是谁打架,倒瞧见了周大夫。 周大夫见到清韵,赶紧过来,给清韵和楚北请安。 青莺和喜鹊从马车里下来了,见到周大夫过来,好奇的青莺问道,“周大夫,我记得你铺子就在前面,你可知道前面出什么事了,竟然有人当街打架?” 周大夫轻叹一声,道,“前面是孙家绸缎铺婆媳三个在打架,孙家绸缎庄不大,做的也是寻常布料生意,往常都是孙家老大在打理,最近半年,铺子亏损太多,孙老爷就觉得孙家老大不善经营,有意让老二管铺子,这不,前些时候,让孙家老大进货时,孙老爷让他把老二也一并带去,谁想孙家老大竟然死在了外面,孙家老二带了副棺材回来,说是孙家老大在外做生意,流连青楼酒肆,碰到当地两个权贵少爷打架,不小心受了牵连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给撞死了。” “这些天,孙家老大的丧事办完了,孙家就两个儿子,老大死了,生意自然而然就交给老二管了。可是孙家老大媳妇不满了,她说是孙家老二害死了老大,为的就是图谋绸缎庄,偏生孙家老夫人又是个偏心的。最是宠溺老大家生的大孙子,那就是老夫人的命根子,谁要是让她大孙子少一根汗毛,孙家老夫人都能去跟她拼命,现在绸缎庄归老二媳妇管。老大媳妇再不能更以前那样,随便从铺子上拿银子买东西了,就带着孙老夫人的宝贝疙瘩大孙子去孙家老夫人面前诉苦,孙老夫人也是昏了头,觉得谁受委屈都行,就是她大孙子不行,这不就冲到铺子,训斥老二媳妇,前面虽说是婆媳三个在打架,其实就是孙家老夫人和孙家老大媳妇打老二媳妇一个人……“青莺听着。问道,“那孙家老二呢,孙家老大真的是他杀的?” 周大夫摇头道,“孙家两兄弟是我看着长大的,孙家老二为人实在,杀兄之事他决计做不出来,前两日,他还要为他大哥之死讨公道,知道我认得皇子妃,他还来求我帮忙。我给他出了个主意,昨儿他还来跟我道谢,说他大哥被误杀的事有眉目了,杀兄之人除了杀了他大哥之外。还杀了另外一个权贵子弟,好巧不巧是安怀侯府二太太的娘家侄儿,现在已经被判了死刑,如今这案子已经上交刑部,择日再审,秋后问斩是跑不了的。” 青莺听着。连连点头。 她最讨厌流连青楼酒肆的男子了,还为了争夺青楼女子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来,这样的败家子,死不足惜。 前面道路被堵,巡城官过来通道,很快,看热闹的人群就散了。 知道清韵今儿回门,路通了之后,周大夫赶紧退到一旁,让马车离开。 坐回马车里,清韵失笑道,“孙家老夫人也是为了大孙子逼迫老二呢,为的也是家产。” 和太后逼迫皇上,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一个小小绸缎铺,如何跟大锦江山相提并论。 楚北听得出清韵的弦外之音,他斜了清韵道,“有些事,不可妄自猜测。” 清韵轻撅了下嘴,“我知道。” 她怎么敢跟孙家老夫人和孙家老大媳妇那样,随随便便就怀疑孙家老大是孙家老二杀的呢。 况且皇上根本不想做皇帝,他杀太子有毛病啊。 晃晃脑袋,清韵把这个想法给抛开。 马车咕咕朝前,很快就看到侯府的城墙了。 又往前行了会儿,就到侯府门前了。 楚北下了马车后,然后扶清韵下来。 两人迈步上台阶,正巧见到侯爷送赵院使出门。 见到楚北和清韵,赵院使赶紧福身见礼。 有外人在,侯爷也给楚北行君臣之礼。 楚北轻点了下头,清韵则看在赵院使身侧的中年男子,有些挑眉。 那男子不是昨儿她和楚北去看王府时,在宁王府跟前大着胆子将送出去的请帖抢了回来的中年男子吗? 没想到他家老爷竟然是赵院使。 赵院使请了安之后,便告退了。 清韵看着他们离开,然后给侯爷请安,喊了一声父亲,然后问道,“父亲,赵院使怎么来了,府上有谁病了吗?” 侯爷笑道,“府上一切安好,赵院使来侯府,是有事托我帮忙,他侄孙儿不小心误杀了人,被判了死刑,要送京再审,知道我在刑部那里有几分薄面,所以来求我帮忙。” 一般死刑案件,都会上交刑部再审,怕的就是有冤案错案的发生。 清韵一听,就知道和方才街上听到的案子是同一件,因为死刑案件,并不多,难有巧合。 她就把事情跟侯爷说了,她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酒色之徒和安怀侯府结怨。 侯爷还不知道赵院使的侄孙儿误杀之人是安怀侯府二太太的娘家侄儿,他敛眉不语。 迈步进侯府,朝紫檀院走去。 侯爷走在前面,清韵和楚北落后两步。 他们饶过屏风时,就听老夫人道,“赵院使侄孙儿的事,你能帮的上忙就尽量帮吧,就当是帮你父亲还一份救命之恩。” 清韵听得脚步轻滞,她瞥头看着楚北。 楚北失笑,她不想侯爷救一个酒色之徒,却没想到人家对侯府有恩。 清韵站着没动,屋内,侯爷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赵院使的侄孙儿误杀的是安怀侯府二太太的娘家侄儿,我原想能免了他死刑,判个流放千里,只怕流放都没那个容易。” 第三百四十七章 阻拦(一更) 清韵和楚北迈步进屋。 瞧见他们两个进来,老夫人坐着没动,她面色慈蔼,眼神温和的能掐出水来。 二夫人坐在她右下手,赶紧起了身,给两人见礼。 清韵扶二夫人起来,然后上前给老夫人和侯爷请安。 然后,便是敬茶了。 要是清韵嫁给的是镇南侯府楚大少爷,她和楚北都要跪下来给侯爷和老夫人敬茶。 但是现在,孙妈妈连蒲团都没有拿来,只双手端着托盘,让清韵和楚北敬茶。 清韵敬老夫人,楚北敬侯爷。 老夫人和侯爷爽快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放下。 至于二夫人,虽然她是侯夫人,也有诰命封号在身,但是清韵和楚北并没有给她敬茶。 敬茶之后,楚北和清韵便坐下了。 坐下之后,得聊天啊,要是不说话,冷了场面,就显得楚北是外人,他们说话有所避讳,以至于放不开。 清韵坐下后,就问道,“祖母,方才我进屋,听你说还赵院使一份救命之恩,我怎么都不知道赵院使救过祖父?” 听清韵这么问,老夫人摇头一笑,道,“这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你父亲都还小,你又怎么会知道呢,而且救你祖父的也不是赵院使。” 清韵听着,眼睛睁大了三分。 老夫人娓娓道来,“救你祖父的是赵院使的大舅子,也就是赵院使那犯了错的侄孙儿的亲祖父程大夫,程大夫为人宅心仁厚,经常赠医施药,救济贫苦,他医术高超,被太医院前前任院使看中,特招入太医院,只是没过两年,他便辞了官职。继续经营程家药铺,而且程家药铺生意极好,朝廷用的药,大多都是从程家药铺购买。” “你祖父是将军。上了战场,难免会被敌人刺伤,有一回,程大夫亲自运送药物去边关,被献老王爷摁在那里。医治受伤的将士,半年没许他回京,就是那一回,你祖父中了一箭,若非程大夫医治,他早没命了,这份恩情,你祖父生前一直谨记于心,只是三十多年前,程大夫突然暴毙身亡了。程家药铺一夜之间破败,程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没了音讯,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又有了他们的消息,更没想到程大夫那么医德高尚的人,竟然有一个小小年纪就学会寻花问柳的孙儿。” “祖母也知道,程家少爷在青楼和人争风吃醋杀了人,哪怕是误杀,朝廷律法也不会轻饶了他。这样的纨绔子弟,祖母也唾弃,只是赵院使寻上门来,程家少爷是程家唯一的血脉。程大夫与你祖父有恩,我侯府若是没有那个能力倒也罢了,偏偏就有,又怎么能不搭把手?” 安定侯府,原本在遍布权贵的京都,根本算不上显赫两个字。尤其是江老太爷被贬的这两年,更是如履薄冰。 可是现在不同了,江老太爷官复原职,清韵又嫁给了大皇子,成了大皇子妃,大皇子是嫡长子,背后又有镇南侯府,清韵还与献老王爷唯一的嫡孙有救命之恩。 最最重要的是,清韵还在祭天、祭祖时献舞,献出了凤凰异象。 侯爷有九成希望是未来的国丈,这样的身份,谁敢小觑了? 侯爷若是帮谁说两句好话,谁会不给面子? 可程家少爷误杀了谁不好,偏偏杀得是安怀侯府二太太的娘家侄儿,刑部左侍郎正是安怀侯府大老爷啊…… 刑部右侍郎又是兴国公的心腹,兴国公对镇南侯府和大皇子一脉是恨得牙根痒痒,求他,只会让程家少爷死的更快。 好像只有刑部尚书能求了…… 可偏偏,刑部尚书奉旨离京了,他离京,必定是查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然,侯爷也不会说想判处程家少爷流放千里都不容易了。 听这一番话,清韵只有一个想法,程家少爷这一劫怕是难熬过去了啊。 如果父亲去求安怀侯府大老爷,他可能会卖父亲面子,这可能,全看他对权利有多渴望了。 他若是个争权夺利的人,父亲有求与他,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他肯定会卖父亲一个人情的。 可要是安怀侯府大老爷是个对权利不甚看重的人,那父亲求他只会碰一鼻子灰。 而且,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根本就不会去求安怀侯府大老爷,这不是存心给他添困扰吗,不好答应帮忙,也不好拒绝不帮忙,只怕还会左右为难的寝食难安。 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让他去求刑部右侍郎,那是想都不用想。 看着侯爷敛眉为难的神情,清韵眉头轻动,道,“赵院使怎么不直接去求刑部右侍郎?” 侯爷抬眸看了清韵一眼。 楚北也望着她。 清韵一脸茫然,“怎么了?” 二夫人笑道,“刑部右侍郎原配夫人的娘家弟妹就是太医院吴太医的女儿,八年前,赵院使就是赢了吴太医才坐上的院使之位,就是现在,吴太医和赵院使也势同水火。” 清韵,“……” 嘴角乱抽,清韵满脸黑线了。 这官场上的关系,真是饶的人头晕眼花了。 见清韵那一脸无语的神情,侯爷看了楚北一眼,神情颇有些惭愧。 没把女儿教好啊。 她现在是大皇子妃了,将来是要扶助大皇子争夺皇储之位的,却连最基本的大臣裙带关系都不知道,这怎么能行呢? 就刚刚她问的这话,哪里是帮忙啊,简直就是帮倒忙了。 清韵恨不得说她什么都没说了,只是说出口的话,哪有收回来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红着脸,望着侯爷道,“刑部尚书不在京都,父亲怎么帮程家少爷?” 侯爷摇头,“也是我大意了,若是这事情容易办,赵院使也不会来求我了,我既然答应帮忙,就要尽力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我也无能为力,就看程家少爷命大不大,能不能挨到刑部尚书回京了。” 不过,就冲赵院使为了救侄孙儿,这么奔波,刑部左侍郎不可能不知道。 这案子肯定不会拖太久的。 清韵坐在那里,因为方才的犯蠢,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消,她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恶补这些大臣的关系,以免再出现这样尴尬的情形…… 只是,她一直想不通啊。 那日那顶软轿,里面坐的是程家老夫人,她给宁王府送名帖,求见宁王府的人,应该是为了救程家少爷。 为什么赵院使那么急切的让总管把程家老夫人给抬回去,急的连名帖都拿了回来。 要是程家老夫人能求得宁王帮忙,不更好吗? 若是求不到,那也再正常不过了,就是不少人送名帖要求见父亲,父亲也经常不见,有必要那么着急吗,急的好像晚了一步,就大祸临头了一般。 正走神呢,外面就传来一阵银铃声,将清韵的思绪拉了回来。 周梓婷、沐清芷还有沐清雪三人鱼贯而入。 进了屋,三人盈盈福身,给老夫人和侯爷请了安之后,再给清韵和楚北请安。 她们喊的不是大皇子和大皇子妃,而是三姐姐和三姐夫,无形之中就把关系拉近了。 清韵没有跟未出嫁之前那样,她们给她见礼,她还起身回半礼,只淡淡的笑着,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 刚见礼完呢,外面就有丫鬟进来,从后面绕路,走到孙妈妈身侧,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孙妈妈眉头一皱,就要跟老夫人说话。 侯爷见了就道,“有什么话,就大声说,有没有外人在。” 孙妈妈面露为难,但是侯爷都吩咐了,她怎么敢不听呢,而且再遮掩,就是在避讳大皇子了,她便道,“方才丫鬟来报,说五姑娘刀架在脖子上,执意要出门,丫鬟不敢阻拦,这回儿五姑娘应该出府了。” 听了这话,老夫人暗暗瞪了侯爷一眼。 侯爷一张脸暗红中带了些铁青,也是气的不轻。 孙妈妈是她的心腹,做事有分寸,要是能说的事,她怎么可能遮掩,现在好了,当着大皇子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他这个做岳父的哪还有脸? 不过想到楚北曾派暗卫守着清韵,侯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没少知道,老夫人更心塞了,侯府给清韵丢人啊。 她瞥头望向清韵,却见清韵嘴角挂着笑,还带了些好奇,等大家给她一个解释。 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大喜那天,沐清柔带着阳哥儿去泠雪苑给她道贺,却用泥巴弄脏她的嫁衣,险些沦为京都的笑柄。 侯府口口声声说会严惩不贷,结果呢,人家刀架在脖子上出门了。 这就是侯府的严惩? 逗她玩呢? 老夫人不好说话,周梓婷就道,“三表妹,那日五表妹和阳哥儿弄脏了你的嫁衣,外祖母和舅舅就将五表妹禁足了,这两日都安安分分的,没吵也没闹,不知道为何她要在今天出府。” 要说存心给三表妹添堵,让她不痛快,她应该来紫檀院,偏偏出府,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难道是大夫人出事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手笔(二更) 周梓婷说着,她一直看着清韵。 因为她也觉得这样的惩罚对沐清柔来说太轻,可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圣旨赐婚的将来的二皇子妃了。 清韵没有生气,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她就是气死了,也还是这样。 要给沐清柔母女教训,就不能指望侯府,她有这样的觉悟。 老夫人见清韵不吭声,还面无表情,她有些担心,侯府的不作为会寒清韵的心,便问道,“去问问,五姑娘这么急的要出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丫鬟赶紧退出去。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就跑回来了,累的气喘吁吁不说,还满头大汗,道,“奴婢去芙柔苑打听,听芙柔苑的丫鬟说,好像是大夫人……不是,是被休了的大夫人出事了,好像很严重,五姑娘急了,要去忠义伯府见她,守门婆子没许,她才以死相逼。” 听到大夫人出事,老夫人没有丝毫的怜惜和好奇,有的只是冷漠,“被休了,还能闹出这么多幺蛾子出来!” 周梓婷站在一旁,接口道,“外祖母,今儿是三表妹回门的日子,应该高高兴兴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了,我们打麻将吧,一边打麻将,一边聊家常?” 老夫人听着,望着清韵和楚北,想看看他们的意思。 清韵也有些手痒痒了,便点头了。 然后,就凑了一桌麻将。 可怜楚北都没机会上桌,只能坐在清韵身侧看着…… 不过,清韵今儿的手气太差,连输了好几把,输的楚北都侧目了,“你会不会打啊?” 清韵心堵得厉害,她不会打麻将? 拜托,要不是她。大锦朝谁会打麻将啊?! 被鄙视了,清韵不满了,“你会?” 楚北一点都不谦虚,“比你会。” 清韵气大了。本来输了就心情不好了,他还火上浇油,清韵把银票拍在桌子道,“你会,你来啊!” 当着一屋子人面。清韵这么跟大皇子说话,坐在对面的老夫人,心都颤抖了。 侯爷坐在一旁,眉头也皱了。 清韵站起来,楚北就坐下了,一点都不含糊。 清韵打定主意,等楚北输了,再好好笑回来,结果一圈下来,清韵目瞪口呆了。 楚北抽空瞥了她一眼。笑问道,“比你如何?” 清韵扭眉瞅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楚北额头有黑线,这还是不是他媳妇了,他赢钱,她应该高兴才对,却偏偏期盼他输,这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 正纳闷着呢,就听清韵对侯爷他们道。“祖母,你们别看他是大皇子就让着他啊。”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一手烂牌,哭笑不得,周梓婷站在一旁。捂嘴笑道,“外祖母都连输了十二把呢,比谁都想赢呢。” 大皇子再赢下去,肯定要被外祖母列入黑名单,以后再也不跟他打麻将了,有输有赢才好玩。一直输,牌还越打越烂,好心情也给打没了。 不过,她就好奇了,为什么大皇子的牌那么好? 周梓婷也凑到清韵身边了,她发现大皇子的牌也不怎么好,可是他越打越好,好像算到别人家有什么牌似地。 “他是不是能看到别人的牌?”周梓婷望着清韵,小声嘀咕道。 清韵也有这样的猜测,“听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她话还没说完,侯爷瞥了她一眼道,“我就看不见。” 二夫人就笑道,“那说明侯爷武功差。” 侯爷,“……” 默默的打出去一张牌,侯爷再不说话了。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她决定拜楚北为师,好好钻研怎么打麻将。 打麻将,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辰。 丫鬟见他们打麻将高兴,都不敢上前打扰,怕扫兴。 还是孙妈妈胆大,笑道,“老夫人,厨房将饭菜准备妥了,是不是该用饭了?” “这一圈打完,就吃饭,”老夫人点头道。 然后,这一局,老夫人赢了。 接下来二夫人赢了一局。 再侯爷赢一局。 赢得那么诡异…… 赢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楚北放的水,而且放的那叫一个准…… 不过老夫人他们还是很高兴,撤了桌,净手吃午饭。 清韵没有走,她指着桌子上一张麻将问楚北,“这是什么?” “六条。” 清韵翻开,果然是六条。 不信邪,她又指一张,问,“这是什么?” “三万。” 清韵打开,然后,“……” 她望着楚北,惊讶道,“你真能看见?” 楚北看着清韵眸带钦佩,笑道,“记性好而已。” 清韵恍然,她怎么把楚北过目不忘的事给忘记了。 她语重心长的跟楚北道,“以后不要跟别人打麻将,尤其不要进赌场,你会被人打死的。” 在赌场,赢太多钱,不但带不走,指不定连小命都要交代的。 楚北失笑,“我不觉得打麻将有趣。” 清韵抬眸望着天花板,打麻将的乐趣就在于未知,他这样想赢就赢,想输就输,还有乐趣可言吗? 幸好觉得无趣,要是喜欢上打麻将,迟早被人嫌弃死。 上了桌,用午饭,边吃边聊。 吃完了回门饭,然后小坐了会儿,老夫人就催清韵和楚北回宫了。 两人也没有多留,初次回门,不宜回去太晚。 只是有些不凑巧,侯爷刚送他们到侯府门前,就见到一驾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 沐清柔回来了。 不仅她回来了,还把大夫人一并带了回来。 只是大夫人有些凄惨,脸上被人抓出来好几条血印子,还有衣裳上,还能看见茶水印迹,应该是被人泼了茶水。 看到清韵,沐清柔一双眼睛都迸出寒芒来。 大夫人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神情,但绝对没有什么好脸色。 侯爷一张脸铁青着。 清韵嘴角挂着笑,璀璨耀眼。 那边,卫风赶着马车过来,清韵便和侯爷福身,坐上马车走了。 上了马车,楚北见清韵笑着,笑如雪莲,清雅无双,他道,“怎么没留下来看热闹?” 清韵耸着鼻尖,她是想留下来,但是都出门了,哪好意思再回去啊,她现在是大皇子妃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再管侯府的破事不合适,更何况,大夫人已经被休了,虽然是沐清柔带她回来的,可她要想从侯府大门进侯府,那是做梦,要想在侯府常住,更是痴心妄想。 至于看热闹…… “我可以问暗卫,”清韵的声音清冽如风,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带着笑意,灵动智慧。 楚北瞧着,心中一动。 伸手捏着清韵挺巧的鼻子,他眸光宠溺道,“果然是你的手笔。” 清韵扒拉下他的手,揉捏鼻尖道,“被休了,还时时想着算计我,让我难堪,我岂能让她们过的太舒坦?” 这还只是开始呢,她会一步步让她们感受到什么叫做崩溃,什么叫做追悔莫及。 不过,她只是吩咐暗卫两句话,至于大夫人怎么就脸被人划伤,全是暗卫自由发挥,她很好奇呢。 心中好奇,她就把车帘掀开了。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暗卫骑马过来,将事情的经过禀告清韵知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仁慈 出嫁那天,沐清柔借阳哥儿之手弄脏她的嫁衣,清韵对她的怒气就忍无可忍了。话,这不就被一两二两的碎银子带到了忠义伯府大少爷和小妾通奸的假山里。 因为偷情,忠义伯府大少爷和那小妾都很刺激,怕惹人注意,所以粗喘声都压抑着。 大夫人到了假山处,并没有察觉。 只是假山口,光线最亮,大夫人走到假山口,就把光线给挡住了。 当时就吓得忠义伯府大少爷手足无措了。 一受惊,忠义伯府大少爷就踩到了地上的木棍,发出了响动。 大夫人瞥头,就和他还有光着身子的小妾迎面对上 起初,大夫人只是有些脸红,她没有瞧见小妾的脸,只当是他喜欢在外面弄丫鬟,她还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了忠义伯府大少爷两句,便打算走了。 只是转身时,她无意中瞥见地上的衣裳,她眼睛当时一凝。 那衣裳,她认得 大夫人不想多事,她现在是寄人篱下,忠义伯府大少爷又年纪不小,忠义伯府大太太正为她的亲事着急,方才还请了贵夫人来赏花,求她帮忙保媒。 要是这丑事闹大了,忠义伯府颜面扫地不说,还会恨死她。 倒不如捏了这把柄,将来忠义伯府大少爷和那小妾都得听她的。 大夫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身。 然后,一条青色小蛇游进洞口,正望着她吐着蛇信子。 大夫人背脊一凉,就惊叫出声了。 假山不远处,有三位姑娘走过来,她们也是被银子带过来的,其中两位是伯府姑娘,余下一位则是客人。 听到有惊叫声,还是大夫人的,她们怕大夫人出什么意外,当时就跑了过来。 那时候,小蛇已经被大夫人的惊叫声吓得钻着石头缝逃了。 王大姑娘她们不知情,就进了假山。 正好瞧见光着身子的王大少爷和小妾,两个姑娘当时也吓得直尖叫。 王大少爷和小妾偷情的事就瞒不住了。 可怜忠义伯府大太太费尽唇舌,送了一套精美的头饰出去,才求得安阳伯夫人帮着保媒。 结果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尤其是安阳伯府三姑娘不小心看到王大少爷的果体,羞的她恨不得撞墙死了算了。 安阳伯府三姑娘看了不该看的,当时脸一白。就转身跑了。 她认得路,直接去找安定伯夫人,顾不得礼数。她道,“娘,我们回府吧。” 忠义伯府大太太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安阳伯府三姑娘脸色不好,她问道,“是不是伯府慢待三姑娘了” 安阳伯府三姑娘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安阳伯夫人还有些羞愧。觉得女儿太不懂礼数了,丫鬟凑上去,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安阳伯夫人还带着笑意的脸。唰的一下,就沉得跟六月暴雨前的天空似地,乌压压的。 她当时就起了身,道。“告辞” 说完。迈步就走。 忠义伯府大太太都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生气了,连忙拉住她。 安阳伯夫人手一甩,就拂开了忠义伯府大太太,然后丢下几个字,“府上真是好教养,大少爷的亲事,我保不起” 安阳伯夫人就走了。 那边,有丫鬟急急忙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大太太。出事了。” 忠义伯府大太太正一肚子邪火呢,安阳伯夫人忽然要走,她能不知道是出了事吗,她吼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就颤抖了声音,把忠义伯府大少爷和小妾私通的事禀告忠义伯府大太太知道。 忠义伯府大太太当时眼睛一黑,要不是丫鬟眼疾手快,她都能摔到在地。 这事,惊动了整个伯府。 忠义伯上早朝回来,心情很好呢,忽然听下人禀告这事,那脸色骇人的就跟要发疯似的。 他三步并两步到了正院。 正堂内,济济一堂。 王大少爷和小妾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忠义伯见了,当时怒气就遏制不住了,他进屋,一脚踹过去,直接把王大少爷和小妾踹翻在地。 忠义伯府大太太到底舍不得儿子,就过去阻拦。 结果气头上的忠义伯府大老爷,一巴掌直接把她扇远了。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忠义伯府大老爷歇斯底里的吼着。 被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忠义伯府大老爷都有灭子的冲动了。 尤其他那一脚踹的厉害,小妾踹翻不说,直接就叫肚子疼了。 然后,裙裳上就有了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小产了。 这一下,忠义伯府大老爷怒气更大了,恨不得将两人拖出去活刮了。 现在是奸情被知道了,要是不知道,这孩子若是生下来,是喊他爹,还是应该喊他祖父之前,忠义伯府大老爷对小妾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现在,他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直接让丫鬟拖下去活活杖毙。 接下来,就是处置孽子了。 虎毒不食子,但是气头上的忠义伯府大老爷哪里还念他是他儿子,有给父亲戴绿帽子的孝顺儿子吗可是他气头上,忠义伯府大太太不会任由他灭子啊,他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杀了就等同于绝后了。 忠义伯府大老爷气血上涌,直接给气晕了。 丫鬟扶着他回去歇息。 忠义伯府大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自己的儿子了,她原就厌恶那小妾,觉得她天生一副狐媚样,是她勾引了她儿子。 儿子犯错,还是这么大的错,不打不行。 忠义伯府大太太一狠心,就打了王大少爷三十大板。 再然后,矛头就转到大夫人身上了。 因为王大姑娘发现,那把她们引过去的银子,是大夫人的,因为草丛旁有个破了洞的荷包,正是大夫人的。 是她故意用银子把她们引到假山,让王大少爷和小妾的丑闻人尽皆知的。 忠义伯府大太太当时就把大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大夫人知道闯了祸,躲在屋子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忠义伯府大太太就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去,质问大夫人。 大夫人是矢口否认,可是忠义伯府大太太把荷包丢在她身上,大夫人认定忠义伯府大太太是污蔑她,还说她教子无方,应该好好反省,而不是把错怪在她头上。 忠义伯府大太太才挨了忠义伯府大老爷一巴掌,火气未消。就又被挑了起来。 正好丫鬟奉茶过来,忠义伯府大太太一个没忍住,端起滚烫的茶盏。就朝大夫人丢了过去。 那茶水全泼在大夫人胸前,烫的大夫人歇斯底里的叫着,然后发了疯似地和忠义伯府大太太扭打在一起。 她脸上的伤,就是忠义伯府大太太抓的。 当然了,忠义伯府大太太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头发被抓下来好大一把。 要不是忠义伯回府,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大夫人被茶水烫伤。丫鬟赶紧禀告沐清柔。 沐清柔这才以死相逼出府,去忠义伯府看望大夫人。 只是忠义伯府大太太和大夫人闹到这地步,忠义伯府哪里还有大夫人容身之处。再待下去,肯定会被忠义伯府大太太给害死。 沐清柔没辄,只好把大夫人带回侯府了。 她以为她和大夫人跪求侯爷和老夫人,他们会心软让大夫人再回来。就算没有侯夫人的位置。甚至没有名分也行。 她们想的很好,可是侯爷怎么可能会心软呢 被休了,就是被休了,哪有再回来的道理 可是沐清柔和大夫人跪在侯府门前,她还拿着匕首抵着脖子,要是侯爷不答应她,她宁可和大夫人一块儿死。 母女情深,叫人动容。更叫人动怒。 要不是忍耐力够好,也被她们母女折腾出习惯来了。老夫人真恨不得叫她们去死了,也省的天天闹腾,丢人现眼。 老夫人忍着怒气,望着沐清柔道,“再回侯府,是断然不可能的,念在她给我做了十几年儿媳妇的份上,我可以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被人欺负。” 这是老夫人做的最后的让步。 大夫人也知道,老夫人能说这话,已经不容易了,她要是再得寸进尺,老夫人一狠心不管她了,她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老夫人让丫鬟扶起大夫人,准备马车,送她离开。 好么,所有人都觉得老夫人心地仁慈,对大夫人太过宽厚,还送一个庄子给大夫人住,保她衣食无忧。 得知这个消息时,清韵也是气的不轻。 楚北怕她气坏了身子,也没劝她,直接吩咐卫风去杀了大夫人,免得她蹦跶,给清韵添堵。 卫风就领命出宫了。 一个时辰后,他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揪着一暗卫的衣领子,直接揪到楚北和清韵的跟前了。 看着他,楚北不解道,“怎么了” 卫风瞥了暗卫一眼,道,“他连事情都没打探清楚,就禀告皇子妃,害的皇子妃受了一通白气。” 暗卫望着卫风,被质疑办事能力,他有些不满了,“我什么事没打探清楚” 卫风就道,“你说沐老夫人仁慈” 暗卫反问道,“难道不仁慈吗” “仁慈你个姥姥啊”卫风忍不住爆粗口了,“你知道她保大夫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被人欺负的办法是什么吗” 暗卫望着他,难道不是送庄子上好吃好喝当猪养吗 卫风一把松开揪着他衣领子的手,望着清韵道,“老夫人没把大夫人安置在庄子上,而是直接送慈云庵去了,属下亲自去慈云庵打探,确定大夫人已经被剃度了。” 那闪亮的光头,差点亮瞎他双眼。 他还想杀了大夫人一了百了,看在那光头的份上,他小小的仁慈了一把,就回宫了。 听卫风一番禀告,清韵默默的把之前埋怨老夫人的话给收了回来。 以后谁要再说老夫人仁慈,她就跟谁急 清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好的她直哼哼。 但是没人能想到,大夫人被剃度一事,会在朝中会引起轩然大波来。 而这个轩然大波是云贵妃掀起的。 她之所以会选沐清柔做儿媳妇,是因为慧净大师说安定侯府会出一位皇后。 现在出了凤凰异象,谁都认定清韵会是将来的皇后,那还有沐清柔什么事有一个偷窃还被剃度的亲娘,她如何配做她的儿媳妇要是真让二皇子娶了她,那他们母子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门亲事退掉。 第三百五十章 正名 大夫人落发慈云庵,长伴青灯古佛的事,很快传遍京都。 得知此消息的当天,云贵妃就找了皇上,求他收回二皇子和沐清柔的赐婚圣旨。 有清韵和楚北的先例在,云贵妃知道让皇上收回圣旨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她嘤嘤泣泣,哭的是梨花带雨,说她识人不清,当初宣王妃说安定侯府五姑娘德才兼备,是二皇子妃的不错人选,她信任宣王妃,才会求皇上赐婚,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皇上听着,但是没有理会。 他很清楚当初云贵妃火急火燎的找他赐婚是为了什么,那时候他就提醒过她,要小心谨慎,那会儿她一心认定沐五姑娘,说她是二皇子的亲娘,给二皇子挑的皇子妃定然不会差,总不会害他,他无话可说,就准了。 现在圣旨已下,她又说识人不清,她以为圣旨赐婚是儿戏吗? 就是寻常人家定亲,想退亲也得有充足的理由,何况是皇家。 总之一句话,皇上不答应收回赐婚圣旨。 哪怕云贵妃在御书房一跪半个时辰,皇上都不为所动。 最后,皇上烦了,索性丢了奏折走了。 皇上都走了,云贵妃还跪求什么,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她要起身,只是跪的太久,膝盖都硬了,丫鬟又不在身边,狠狠地撞了下,疼的云贵妃直呲牙。 御书房负责清扫的小公公瞧见了,赶紧过来扶起她。 出了御书房,丫鬟扶着她,去了永宁宫。 她一瘸一拐的进殿。两眼通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太后瞧的一怔,问道,“怎么了?” 云贵妃上前,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这一下。着实把太后给惊住了,她眉头紧锁,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云贵妃跪在地上,望着太后,她眸底泪珠打转,像是一眨眼。便会清河决堤。 她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悔意。“太后,臣妾知道错了,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就给二皇子定下安定侯府五姑娘这门亲事。还求皇上赐婚,我怎么也没想到,沐五姑娘的亲娘品性龌龊。她居然觊觎太后赏赐给大皇子妃的冰颜丸,偷梁换柱。闯下大祸,她被安定侯休了,我无话可说,可这些天,不少人在背后笑话二皇子,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二皇子怨我给他定亲,我都一直在劝他,可是现在,沐五姑娘的亲娘落发慈云庵了,二皇子怎么能有这样一个岳母?” 太后听着,眉头皱的紧紧的道,“安定侯府当家主母现在是秋桐,她才是二皇子将来的岳母,怎么会是一个被休了的女人?” 云贵妃听着,巴巴的望着太后道,“可大家都知道沐五姑娘的亲娘品性不端,这是不争得事实,她的脸被刺客划伤,大皇子妃和她是一府姐妹,她连街上卖艺之人,甚至赠医施药十天,还给不少乞丐治过病,她却不医治沐五姑娘,这就能说明一切了啊。” “我进宫这么多年,膝下就二皇子一人,哪里忍心让他娶这样一个皇子妃,让天下人笑话,我方才去求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皇上没有答应,臣妾实在没辙了,才来求太后您帮帮二皇子……” 说到最后,云贵妃连给太后磕了好几个头。 太后眉头都快皱的没边了,二皇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不忍心他在娶妻一事上受委屈。 但是这个委屈不是皇上给的,赐婚的圣旨是云贵妃求回来的,这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不满意这桩亲事了,又想皇上收回圣旨,这怎么行呢? 太后虽然宠溺云贵妃,当她如亲女,但是却不会纵容她胡作非为。 尤其她和皇上的关系就很僵硬了,为了安郡王逼迫皇上,她有那个底气,为了二皇子逼迫皇上,难道她想皇上再一次把玉玺和江山再丢给她一回吗? 太后非但没有答应,还数落了云贵妃一通,“你进宫这么多年,宫规戒律难道不清楚吗,圣旨赐婚有几个退婚的?更何况这桩亲事还是你自己求回来的,你现在又要皇上收回赐婚圣旨,那是皇上,不是任由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下人,沐五姑娘亲娘有错,与她名声是有些损害,但她娘是她娘,她是她,只要她品性纯良,必定能做到以德服人。” 云贵妃听着,恨不得回太后道,可沐五姑娘不是品性纯良之人啊,她做不到以德服人。 可是这话她只能放在心里,知道沐五姑娘品性不良,还选她做媳妇,她脑子有病啊。 要说她当时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求皇上赐婚? 媳妇是她选的,她没有后悔的余地。 可是一想到凤凰异象,还有沐清柔受伤的脸,还有落发慈云庵的大夫人,云贵妃心就堵得厉害。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做她儿媳妇! 太后让她起来,但是云贵妃依然跪着,也不说话,只那么跪着。 她知道太后疼她,她总能跪到太后心软的。 跪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有丫鬟来报,“太后,安郡王和兴国公来了。” 太后轻点了下头,“让他们进来。” 丫鬟退出去,很快,安郡王和兴国公就进来了。 见云贵妃跪在地上,兴国公有些诧异,但是没有多问,给太后请安。 太后点头,让他起来,问道,“凤凰异象的事有眉目了?” 兴国公轻摇了下头道,“没有什么进展,祭祀那天,大皇子妃穿的衣裳,确实是皇上两年前就让望州蒙家绣制的,一个月前就已经制好了,但是送进宫的日子,却是皇上亲自指定的。衣裳不是为大皇子妃做的,却是皇上特地赏赐给她的。” 至于让大皇子妃穿了祭祀,是因为御膳房送了两大缸进贡的醋和酱油给大皇子妃,有辱皇上名声,孙公公这才叮嘱大皇子妃穿了那衣裳祭祀,让大家知道那衣裳才是皇上送她的见面礼。 这样说来,没什么可疑之处。 倒是另外一件事…… 兴国公望着太后道。“那件冰绸。原是淡黄色的,在进贡途中,不小心和一辆马车相撞。正巧那马车里装的是红色染料,淡黄色冰锻染了红色,进贡使臣没辄,这才把整个冰锻染成了红色。” 兴国公没有明说。但是太后听得出来,兴国公这是在怀疑皇上打冰绸的主意。 她问道。“冰绸和凤凰异象有关系?” 兴国公连忙摇头,“还不确定,但是大皇子妃祭祀时就穿着冰绸,臣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 太后摆手道。“冰绸是哀家赏赐给她的,与皇上无关。” 冰绸是给她的贡品,皇上还左右不了她把冰绸赏赐给谁。 兴国公也觉得冰绸和凤凰异象无关。但是安郡王觉得,冰绸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一点。皇上虽然左右不了太后把冰绸赏赐给谁,可太后是皇上的亲娘,他左右不了,却能猜到。 只是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不过今天,他们并不是为了凤凰异象的事来找太后的,而是另有其事。 只是有些事,并不方便当着云贵妃的面说,因为她和二皇子也是安郡王潜在的敌人。 兴国公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云贵妃了。 云贵妃心里清楚,但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她在这里跪半天了,哪有给他们腾位置的道理? 安郡王望着云贵妃,问道,“云贵妃有事求太后?” 太后望着云贵妃道,“起来吧。” 云贵妃摇头,“求太后帮臣妾和二皇子跟皇上说两句好话,让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安郡王听得一笑。 笑声很大,听得云贵妃有些咬牙。 她觉得安郡王是在笑话她,当初大家都以为大皇子死了,皇上又有心扶持二皇子,她怕他求太后赐婚,所以等不及先请皇上下旨了,现在她这样,全是作茧自缚。 心中气闷,但是云贵妃面上没有表露分毫。 这世上,能左右皇上的人不多,太后是唯一的一个。 可安郡王却是能左右太后的人,万一他讥讽两句,太后就是想帮她,心估计都硬了。 云贵妃望着安郡王,装傻道,“郡王爷,你笑什么?” 安郡王笑声收敛,道,“其实云贵妃不想二皇子娶沐五姑娘,没有那么难。” 云贵妃听着,有些不信,“你有办法让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安郡王笑了,“不用收回。” 云贵妃眉头敛紧,“郡王爷的话,我听不明白。” 不用收回圣旨,二皇子不还是要娶沐五姑娘,难道他的意思是杀了沐五姑娘? 这个办法,她倒是也想过。 只是这么做,太容易惹祸上身了,万一走漏了消息,她岂不是要处处受制于人? 尤其是安郡王,她更是要防备着。 安郡王看着她,笑容自信,但是眸光黑暗,透着冷酷决绝,深不可测。 这一天,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早早的太阳就升起来,透过微开的窗柩,射到床榻前的铜炉上。 很快,铜炉里的冰就融化了。 屋子里温度升高,将床上安睡的人儿热醒。 床上的人儿很困,却偏偏热的睡不着,她翻了几下身子,然后呲疼一声,疼的她额头都揪成了麻花。 疼的她连忙起床,掀开薄被,就见到小腿肚子上扎着一根银针。 她把银针拔下来,牙齿上下撞击,发出嘎吱响声。 那边,有脚步声传来。 楚北迈步进来,清韵瞪着他,举手手里的银针道,“你不是说银针扔了吗,怎么还在床上?!” 前天,楚北说他不节制,是为了生儿子。 清韵给他出了个主意,保证能怀上身孕。 楚北照做了一晚。那一晚,他是翻来覆去没睡着,清韵睡的很香。 昨天晚上,楚北忍了上半宿,下半夜怎么也忍不住了,把清韵闹醒,一阵颠鸾倒凤。 清韵招架不住。只好故技重施。用银针扎晕楚北。 可是这办法她用过一回了,楚北要是再被她扎晕第二回,他真的可以去撞墙了。 他夺下清韵的银针。然后说丢了。 谁想到还在床上,还扎了她自己。 听清韵质问,楚北坐下来道,“我要真把你银针丢了。还不知道会扎我多少回,我把银针别在纱帐上。没有扔。” 清韵,“……” 看着头顶上的纱帐,清韵欲哭无泪,“纱帐的孔那么大。根本就别不住银针,抖一抖就掉下床了,你是故意的让银针掉下来扎我的吧?” 楚北愕然。“你被银针扎了?” 清韵没好气道,“你说呢!” 楚北多看了清韵两眼。确定清韵没事,他道,“我都提醒你,不要在床上放银针了,多不安全,以后要谨记。” 清韵拿眼睛剜着他。 外面,几个丫鬟进来,伺候清韵起床。 清韵根本就没有睡够,可是现在她没什么困意,不好死赖在床上,就起床了。 只是身体不适,叫她有些牙痒痒,想咬人。 看着清韵脸红带着薄怒,楚北的心情却是极好。 不过很快,他脸色就冷了。 外面有丫鬟进来道,“大皇子,李公公来了。” 这时候,清韵已经穿好衣裳了,楚北就道,“让他进来。” 丫鬟退出去,很快,李公公就来了。 他上前道,“大皇子,孙公公让奴才来禀告您一声,今儿早朝,卫国公奏请皇上择良日更改皇家玉蝶,将寄养在外的皇子,也就是镇南侯府楚大少爷写进玉蝶里,这事,满朝文武都赞同。” 清韵听着,有些替“楚大少爷”高兴。 明明是皇子,却因为双生子,就被抱养在外,以镇南侯府大老爷外室所出庶子的身份活了十八年,对他来说太委屈。 她望向楚北,却见他脸色阴沉,别说是喜悦了,可以说是愤怒了。 “楚大少爷”能被正名,是好事啊,他怎么不高兴? 心中不解,清韵就直接了当的问了。 楚北望着她,道,“他能被正名,是我一直期盼的事,但我不希望他被正名,是被人算计。” 清韵听得脑袋上悬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懂楚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北就解释道,“云贵妃之所以会求娶沐五姑娘,是因为她认定慧净大师口中未来皇后是沐五姑娘,你祭祀献出凤凰异象,大家认定是你,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加上大夫人的事,云贵妃想退亲了,只是圣旨赐婚,父皇不会答应,她没辄,就把主意打到皇弟身上了。” 清韵还不知道云贵妃求皇上解除婚约的事,宫里人生地不熟,青莺和喜鹊怕给她惹事,根本不敢乱走动,是以她消息闭塞。 但是听楚北一说,她就明白了。 “楚大少爷”一旦正名,就是正儿八经的二皇子了,而现在的二皇子就成了三皇子。 而和沐清柔有婚约的是二皇子…… 云贵妃这是不动声色的给沐清柔换了个夫君啊。 镇南侯他们估计不知道云贵妃打的是这个算盘,还只当是卫国公有心示好…… 不然,不会有满朝文武都赞同的局面。 二皇子现在生死未卜,还被人这么算计,也难怪楚北生气了,也亏得云贵妃想的出来,她不想沐清柔祸害她儿子,就两手一推,让沐清柔去祸害别人? 望着楚北,见他眸光冷冽,就知道他真生气了,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楚北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以前他娶不娶沐五姑娘,我不关心,但是现在他们把主意打到皇弟头上,这门亲事,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说完,他起身道,“我先去钦天监一趟。”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争执 见他走,清韵忙喊道,“你不先吃早膳?” 可是楚北脚步太快,她说话时,人早走远了。 清韵忍不住咕噜道,“就算心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 听到清韵呢喃,喜鹊捂嘴笑道,“皇子妃起太晚,大皇子已经吃过早膳了。” 清韵,“……” 不说话,她默默的坐到桌子前,端起粥碗吃起来。 吃完了早膳,清韵便起身去永宁宫给太后请安。 虽然太后不一定会见她,但她还是得去,不然一个没规矩的帽子扣下来,压得人脖子不好受啊。 每每这个时候,清韵就迫切的想搬出皇宫住,好在她的那些陪嫁都送出宫了,有季嬷嬷她们帮着收拾,应该要不了几日就可以搬离皇宫了。 看着清韵擦额头上的汗珠,青莺忍不住道,“要是有两件冰绸衣裳就好了,可以换着穿。” 她也希望有两件啊,可那怎么可能呢,那一件要不是太后不喜欢大红色,还轮不到她呢,她应该知足才是,可偏叫她习惯了冰绸,一旦脱下来,只觉得天能把人热晕。 一路都尽量从树荫下走,而且走的不快。 刚走到一棵老槐树下,就和二皇子迎面碰上了。 他也从树荫下走。 清韵默默往右走了几步,把路让开。 谁想二皇子也让道了…… 而且步调惊人的一致,让过路的人都懂。 站在太阳底下,清韵笑道,“二皇子请。” 二皇子看着她,摇头道。“怎敢劳烦大皇嫂给我让路?” 清韵倾然一笑,也不推辞,就走到树荫底下了。 只是她是要路过的,谁想二皇子朝她作揖了,倒是把清韵给怔住了,她双眸诧异的望着二皇子。 二皇子有些尴尬道,“有件事。需要麻烦下皇嫂。” 清韵就知道他作揖是有事相求。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她问道,“我有什么事能帮二皇子的?” 二皇子看着清韵。道,“父皇赐婚我与沐五姑娘,只是她脸上有伤疤,宫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贡养颜膏。我希望皇嫂能卖两瓶子药膏给我。” 听听,要不是知道他和云贵妃一心想皇上收回赐婚圣旨。皇上不答应,他们就另辟奇径,还真的要为二皇子的柔情似水给感动了。 清韵没有说话。 二皇子又问了一句,“皇嫂能否卖我这个薄面?” 清韵听得一笑。道,“怎敢不卖?只是我昨儿听宫里下人碎嘴,说贵妃娘娘求皇上收回给二皇子和五妹妹赐婚的圣旨。现在二皇子你又找我买药膏医治五妹妹脸上的伤疤,我一时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二皇子没想到清韵会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她和沐五姑娘关系并不好,要是好的话,不可能不医治沐五姑娘,她没有皇子妃的位置,她不应该高兴吗,怎么瞧着像是替沐五姑娘担忧似地? 不确定清韵担忧是真,还是假,他半真半假的回道,“母妃确实求过父皇,希望他能收回赐婚的圣旨,只是圣旨赐婚,又是母后亲自求回来的,父皇怎么会答应,其实母妃也不是真的想退亲,只是想早些拿到养颜膏,帮沐五姑娘医治脸上的伤疤,好了却一桩心思,只是养颜膏珍贵,父皇也没辄,我不知道皇嫂和沐五姑娘有什么恩怨,只希望皇嫂能帮我这一回。” 他态度诚恳,语气真切,清韵觉得她要是不答应,良心都过意不去啊。 她点头答应了。 怕她反悔似地,二皇子赶紧把两万两银票送上。 清韵很爽快的接了。 把银票叠好,她笑道,“二皇子放心,等我给太后和皇后请了早安,便让丫鬟把药膏给你送去。” “有劳皇嫂了,”二皇子再次作揖道谢。 道谢完,两人都各自朝前走。 青莺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二皇子走远了,才望着清韵道,“皇子妃,你不是说不卖药膏给五姑娘吗,怎么又……?” 青莺觉得不应该,她们和二皇子又不熟,当初拒绝了云贵妃,现在拒绝二皇子完全可以啊。 但是清韵不这么想,当初她回绝云贵妃,那是因为她没有想过退掉沐清柔的亲事,现在不同了,云贵妃和二皇子都想退亲,她若是再不松口,不是她尖酸刻薄,就是沐清柔品性恶劣叫她深恶痛绝。 这不正好给了二皇子退亲的理由吗? 连自家姐妹都不愿意帮她,她何德何能做他的皇子妃? 况且,楚北也撂了话,二皇子娶定沐清柔了,但是皇家爱脸面,皇上和太后不可能任由沐清柔脸上带着伤疤嫁给二皇子,现在二皇子求她,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免得到时候皇上和太后拉下脸面求她,心里膈应。 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要博得太后的好感啊啊啊! 二皇子想借买药膏告诉她,他和云贵妃没有退亲的想法。 她正好借此回二皇子,她很乐意看见他们感情深厚,而不是退亲。 迈步往前走,很快,就到永宁宫了。 清韵还以为她会碰壁,太后不见她,谁想到太后竟然见她,清韵有些受宠若惊啊。 跟着丫鬟,清韵进了大殿。 殿内,太后坐在凤椅上,正端茶轻啜,丫鬟在一旁打扇子,季嬷嬷伺候在一旁,除此之外,就没有旁人了。 清韵上前,福身给太后请安。 声音清脆悦耳,在大殿内回荡,很是动听。 太后看着她,态度前所未有的好,笑道,“起来吧。” 清韵就起身了,她有些忐忑,太后怎么今天对她格外的和颜悦色啊。叫她心底觉得毛毛的,有些不适应。 正纳闷呢,就听太后笑道,“你送给哀家的养生丸,哀家昨儿吃了,效果着实不错。” 清韵抬眸,望着太后。 太后没有再说什么。季嬷嬷笑道。“太后夜里难安寝,往常只能睡两个多时辰,尤其是天热的时候。更是少眠,但是吃了大皇子妃你配制的养生丸,太后昨晚睡得格外的好,足足睡了三个半时辰。早上起来,整个人精神焕发。连早饭都比往常多吃了半碗粥。” 季嬷嬷跟着太后大半辈子了,太后心情好,她比太后的心情更好。 她们心情好,清韵心情也好啊。她道,“养生丸,温阳散寒。益气健脾,可治疗心脾两虚、阳气不足所致的失眠。伴有心悸、健忘、神疲体虚、头晕眼花、食欲减退……等症状。肾气亏虚,肾精耗伤,肾藏精,为先天之本,其华在发。肾气充盛,头发自然茂密有光泽,只要太后坚持服用,睡眠会越来越好的。” 清韵说了一通,太后也听不明白,但是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清韵的养生丸很对路,比那些太医们开的苦兮兮的药好太多,她受够了失眠的苦,能一觉睡到天亮,精神饱满,比什么都好。 正因为如此,清韵来给她请安,她才许她进来,看她的眼神都格外的温和。 这会儿见清韵夸夸其谈,太后难得打趣她道,“那些医理,哀家不懂,但你的医术,哀家信得过,你对哀家也很上心,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清韵脸微微红,连忙摇头道,“清韵只是听吩咐办事,不敢要赏赐。” “听吩咐办事?”太后听得眉头一皱,“听谁的吩咐办什么事?” 听外祖父的吩咐啊,不过外祖父的吩咐,十有八九就是皇上的吩咐。 “是皇上吩咐清韵的,他知道太后精神不济,神疲体虚,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正巧清韵医术还过的去,就让清韵多注意些,清韵这才借着敬茶的机会,把药丸送上,还有瑾淑县主,清韵给她治疗眼睛的时候,她也拜托过清韵……” 为了化解太后和皇上之间的矛盾,她只能把功劳往皇上身上摁,她容易么,不过瑾淑县主确实很关心太后的身子。 知道太后也很关心瑾淑县主,她才会说的,没有什么事比子女孝顺更叫人开心的了。 清韵说着,偷偷注意太后的神情,果不其然,太后神情更慈蔼了三分。 屋子里留下的都是心腹,加上太后曾经在清韵跟前因为瑾淑县主的眼疾流过泪,听清韵说瑾淑县主关心她,她就问道,“长公主的眼疾怎么样了?” 一句长公主,叫季嬷嬷侧目,清韵也抬眸看着太后。 太后反应过来,长公主早被她给贬了,倒没有尴尬,只问道,“瑾淑县主的眼疾怎么样了?” 季嬷嬷有些喟叹。 清韵摇头,“清韵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过瑾淑县主了,不知道她眼疾如何。” 这事太后知道,瑾淑县主回京之后,她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她都一清二楚。 这些天,她也没有瑾淑县主的消息,她吩咐过,如果瑾淑县主府,没有什么动静,不必来禀告她,那些人真就听话的不跟她说。 现在瑾淑县主关心她,她忍不住道,“还没有找到医治瑾淑县主眼疾的办法?” 清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清韵翻阅医书,找到几个方子,但是一直没时间调制药水,等过些时候搬出皇宫,清韵会尽快把药水调制好,给瑾淑县主治眼疾。” 太后听着,轻点了下头。 这时候,有公公进来道,“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心情好,就道,“让他进来。” 公公退出去,很快,皇上就进来了。 皇上走上前来,见太后望着他笑,笑的皇上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皇上怎么来了?”太后问道。 皇上请了安,然后坐下来,才回道,“朕有件事要告诉太后一声。” 太后问道,“什么事?” 太后的声音也很和蔼。皇上心底更好奇了,总觉得太后今天对他的态度出奇的好,他道,“今儿早朝,卫国公提出双生子的事昭告天下了,就该将寄养在外的皇子写进皇家玉蝶里,文武百官都赞同。朕顾及和亲的端敏公主。没有答应,这会儿奏折已经堆得小山高了,朕来问问太后您的意思。” 太后听着。道,“朝堂大事,皇上做主就是了,不必来问哀家。” “太后不反对?”皇上有些讶异。 那抹讶异。刺的太后眼睛疼,但想到私下里皇上还是关心她。太后心就软了,“文武百官都赞同的事,哀家有什么好反对的?” 尤其那抱养在外的皇子“楚大少爷”已经死了,写不写进皇家玉蝶了。并不重要。 他却巴巴的跑一趟,太后认定皇上是许久没有瞧见她这个母后,故意寻个理由来看看她。 这么一想。太后的心情就更好了。 她还想跟皇上再说两句话,结果皇上浇冷水了。他起身告退了。 看见他走,太后有些生气了,以前都是写在心底,现在挂在了脸上,“大热天的,巴巴的跑一趟,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也不嫌累。” 清韵也觉得皇上闲的慌,太后那意思,明显是想和皇上聊聊家常啊,他咋就不懂呢。 正走神,就被太后泼冷水了。 “哀家乏了,你也退下吧。” 清韵暗撇了下嘴,就福身告退了。 然后去长信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的心情不怎么好。 一来,她为寄养在外的儿子能认祖归宗而高兴。 二来,她又很心酸。 她期盼这一天,盼了十九年,现在终于能如愿了,可偏偏儿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皇后心情不好,就不怎么愿意说话,清韵只待了会儿,便福身告退,回寝宫了。 临近中午,楚北才回来。 清韵一边给他递帕子擦脸上的汗珠,一边道,“你去钦天监,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楚北抹了把脸,道,“我先去了御书房,再去的钦天监,刚刚从镇南侯府回来。” 清韵还想把皇上答应认“楚大少爷”的事告诉楚北,结果一算时辰,皇上是在他去了御书房之后,才去的永宁宫。 指不定就是楚北说了什么,皇上才巴巴的跑去问太后。 而且他打的什么算盘,她也猜到三分。 他这是咬了鱼饵,踹了吊钩,会把人气死的。 第二天,就证实她的猜测了。 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把修改皇家玉蝶的事交给宁王去办,并吩咐钦天监挑个好日子。 刚吩咐完,兴国公就笑了。 但是很快,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因为镇南侯站出来道,“皇上,臣昨儿回府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件事不妥。” “什么事不妥?”皇上问道。 镇南侯就道,“一旦修改了皇家玉蝶,那北儿就成了二皇子,二皇子就成了三皇子,皇上给二皇子赐了婚,到时候是三皇子娶沐五姑娘,还是依照圣旨所写,让二皇子娶她?未免将来出现争执,臣觉得在修改皇家玉蝶之前,应该让二皇子和沐五姑娘先完婚。” 镇南侯顾虑周全,不少大臣议论纷纷,然后表示赞同。 看着越来越多的朝臣赞同镇南侯的提议。 卫国公傻眼了。 他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现在却成了镇南侯逼迫二皇子尽快迎娶沐五姑娘的理由…… 他这不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吗?! 他赶紧补救道,“镇南侯顾虑太多了,大家都知道皇上赐婚的是云贵妃所出二皇子和沐五姑娘,怎么会起争执?” 可惜镇南侯不上当,鉴于卫国公在“楚大少爷”认祖归宗一事有功劳的份上,他笑道,“以前吧,我是觉得堂堂皇子,要以外室所出庶子的身份活着,太憋屈,一心盼着他能认祖归宗,现在皇家愿意认他,太后也不反对,一时间,我这心还有些空落落的,我养了‘楚大少爷’十九年,在我心底,他就是我的亲孙子,乍一下要认祖归宗,成了外孙,心底百般不是滋味儿,能多留一段时间也是好的,更何况二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难道卫国公就不想抱曾外孙?” 卫国公硬着头皮点头道,“想。” 皇上就笑道,“那就先让二皇子和沐五姑娘完婚,再另择吉日,修改皇家玉蝶。” 再然后,钦天监站出来道,“皇上,下个月十六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 皇上一思量,距离下个月十六还有二十几天,来得及。 “那就下个月初六,让二皇子和沐五姑娘完婚。” 得知这个消息,云贵妃差点气撅过去。 她火急火燎的赶到御书房,求皇上收回成命。 这一回,皇上发怒了,他把手里的奏折重重的拍着桌子上,冷了声音道,“求朕下旨赐婚的是你,让朕收回赐婚圣旨的还是你,你要嫌贵妃的位置做的不舒坦,想找点不痛快,就搬去冷宫住,朕随你在冷宫怎么折腾!” 云贵妃听得脸一白,眼泪就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皇上,沐五姑娘是臣妾求您赐婚给皇儿的,可臣妾已经知道错了,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就不能给臣妾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吗?” 皇上敛眉,问道,“沐五姑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云贵妃没有说话。 皇上就更生气了,“既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那就是些小毛病,你若是看不上眼,就盯着她改了便是。” 云贵妃知道皇上是打定主意不收回赐婚圣旨了,她不敢在这时候再提收回赐婚圣旨的事,只能迂回道,“皇上,沐五姑娘年纪还小,尚未及笄,还是等她及笄了,再让她和皇儿成亲……” 云贵妃话未说完,就被皇上抬手打断了,“朕还记得,当初你嫁给朕的时候,也没有及笄。” 当初他不愿意娶,以云贵妃没有及笄回绝太后,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太后依然逼他娶了云贵妃。 所以,尚未及笄这个理由,别人用可以,她云贵妃和太后用不了。 二皇子下个月十六迎娶沐清柔的事,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兵权 距离二皇子迎娶沐清柔,虽然还有二十多天,但真比起来,比当初楚北迎娶清韵,时间上还要匆忙些。 毕竟当初大皇子定亲的是右相府周二姑娘,她已经及笄了,大家都有那个心里准备。 沐清柔距离及笄还有六七个月,大家都不疾不徐,这会儿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宫里宫外都忙坏了。 尤其是侯府,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二夫人和老夫人,还有侯爷坐在一起商议,决定沐清柔的陪嫁就依照当初侯府给清韵准备的陪嫁的八成来筹备。 天气热,加上怀孕,二夫人受了不少累。 怕她累坏了,老夫人把筹备喜宴的事交给周总管办,结果累的周总管中暑。 就是这样,沐清柔还诸多挑剔,觉得她的陪嫁没有清韵的多,甚至连一半都不到。 也不想想,她凭什么跟清韵比? 清韵的陪嫁多,除了宫里的聘礼外,还有镇南侯府抬来的聘礼和江家送给她的添妆,除此之外,还有皇上和太后赏的,宁王府送的,她自己挣得…… 可以说,就是公主出嫁,也不及清韵陪嫁的一半。 被闹得烦了,老夫人干脆吩咐大厨房,饿沐清柔几顿。 饿了两天,沐清柔就乖了。 相比侯府和宫里忙的脚不沾地,清韵则清闲的很。 皇上敕封楚北为宸王,赏赐了亲王府,那些陪嫁也都抬进王府了,楚北找钦天监挑了个良成吉日,然后搬家。 依照皇上和皇后的意思,搬出皇宫,另辟府邸,应该要大摆筵席,好好热闹一番。 知道清韵擅长办宴会,两人就询问清韵的意思。 谁想到。清韵说不办了。 而且理由格外的善解人意,天气太热了,已经好多天没有下雨了,太阳毒辣的都能把人给晒晕了。 若是要办宴席。文武百官肯定要来送贺礼,自己累不说,还给人添麻烦,何必呢。 尤其她和楚北成亲,两回啊。那些大臣都送了贺礼,当然了,她很清楚,那些贺礼多是看在镇南侯和皇上的面子上,以及楚北将来极有可能是储君的面子上送的,可不管看谁的面子,那些贺礼总是她和楚北收的,而且一回比一回贵重,收的她都心底有愧,因为有一大半的礼不用回…… 虽说送礼讲究个礼尚往来。但是你看皇上过寿,哪个大臣不费尽心思的送贺礼,力求别出心裁,讨得皇上的欢心,可要是臣子过寿,皇上赏一碗长寿面,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了。 就算楚北不是储君,他也是皇长子,那些送贺礼的大臣家办喜事,他们都亲自去送贺礼。可能么? 怕是连喜帖都不敢送上门来。 清韵不办喜宴的理由,听得皇后直笑。 皇上坐在那里,却是哭笑不得,瞥了清韵道。“朕不知道该说财大气粗不缺钱,还是说你天真好?” 清韵,“……” 凌乱了有没有,她不想办乔迁新居宴,可以说她偷懒,但是不能说她天真吧。有这样侮辱人的吗? 清韵有些憋气,她扭头望着楚北,想他好好管管他爹,别以为是皇帝,就可以这样随便欺负人,她也是有尊严的! 谁想楚北坐在那里,也是忍俊不禁。 清韵都有些磨牙了,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她还不敢瞪楚北,只能憋着。 那边皇上道,“大皇子妃善解人意是好事,但我皇家素来重规矩,便是寻常百姓家,乔迁之喜也会摆上两桌,何况是皇家了,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位皇子另辟府邸不大摆筵席的,这乔迁新居宴不但要办,还要大办。” 皇上都这样说了,清韵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乖乖的筹办宴会呗。 出了长信宫,清韵就扭头看向楚北,问道,“为什么我说不办宴会,你们一个个表情那么怪异?” 楚北深邃的双眸,含着笑意道,“办宴会,图热闹只是其一,最重要的目的是就是为了收贺礼,你却因此不想办宴会,怎么叫人不怪异?” 自古帝王就不喜欢臣子结党营私,私下收受贿赂,可办喜宴,却是给他们一个正大光明的送礼收礼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经常有大臣办寿宴,办喜宴的原因。 人家只会嫌弃送的贺礼不够分量,却鲜少有人嫌贺礼太贵重的,这样两袖清风的清廉官员,如同凤毛麟角,皇家那更是没有了,结果却偏偏出了一位,能不惊诧吗? 还有,他现在是大皇子了,虽然有镇南侯府和江家扶持他,但是他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那些大臣为什么扶持你,不就是因为能从你这里得到权势地位吗? 至于跟着他,扶持他,是为了实现理想抱负,扶住明君创太平盛世的,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比凤毛麟角还稀罕。 听楚北一番解释,清韵觉得,她方才说那话,在皇上心底,肯定认为她是奇葩了。 她一直以为世家望族办宴会,只是为了炫富,她还极其鄙夷这样的做法,谁想到炫富的目的是为了敛财啊。 她果然涉世未深,太嫩了。 她望着楚北,道,“方才我说不办宴会,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赞同你的做法,”楚北笑道。 清韵朝他呲牙,净会说好听的哄她高兴,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他要是赞同,会那么笑吗?! 她拆台道,“我一时偷懒,却害你失去一次拉拢文武百官的机会,还有至少几万两银子的收入,我这也算是败家子了吧,你还赞同我?” 楚北闷笑一声。 清韵望着他,“你笑什么?” 楚北捏着她鼻尖,笑道,“为夫就喜欢你这样的败家子。” 清韵,“……” 你才是败家子! 清韵脸微微红,赶紧转移话题,结果一开口,她就先囧了,她想喊楚北相公的。结果一开口喊了楚北一声,“败家子……” 楚北瞬间侧目望着她。 清韵咽着嗓子加了三个字,“……的相公。” 这补救听着怎么怪怪的? 清韵赶紧道,“算了。还是直接喊相公吧,皇上都说了宴会不仅要大办,还要办好,你打算怎么办?” 楚北哪里不知道清韵是骂他败家子啊,只是她知错就改。他也就不追究了,他道,“只有四天时间筹备,尽力就好。” 四天时间,筹办一个宴会,是件很紧迫的事。 尤其她还住在宫里,对王府并不熟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府里人手并不多啊,筹办一个宴会,要多少人。手忙脚乱容易出错啊。 她宁愿被人说是奇葩,她也不想做这样的麻烦事啊。 清韵提议去王府。 楚北看着天上的烈日,望着她道,“你确定要去王府?” 清韵耸肩,她哪里想去啊,实在是不得已好么,“不去王府,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宴会啊?” 楚北笑道,“其实乔迁新居宴,都差不多。暗卫就可以筹备了。” 习武之人,就是在烈日下晒个一两天都没事,可是清韵不同,娇生惯养。多晒一会儿就不行了。 清韵摇头,“还是别了,万一宴会出了什么纰漏,皇上肯定怪我没尽心。” 清韵坚持,加上知道她穿了冰绸,楚北就带着她出宫了。 骑在马背上。清韵忽然问道,“对了,湖心楼修葺的怎么样了?” 楚北握着缰绳,道,“已经修好了。” “重新开业了?”清韵问道。 楚北点头,“修好了就开业了,怎么了?” 清韵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是没有开业,就把湖心楼做些变更,既然开业了,那就算了。” 楚北没有说话。 天气热,路上行人少,马儿跑的比寻常时候快。 忽然,清韵又开口了,“我若是开铺子做生意,不损害皇家名声吧?” 说完,还不等楚北回答,她又自答道,“皇上都开了湖心楼,还将它赏赐给了你,我应该可以开铺子。” 楚北望着清韵的侧脸,笑道,“你想开铺子?” 清韵耸肩,“本来是不想的,因为我不缺钱用,但是我没想到你缺钱,皇上都为你考虑了,我还能袖手旁观吗?” 夫妻一体,既然嫁给他了,总不能看着他独自奋斗吧。 清韵的说话声,被风吹散。 楚北听得心底软绵绵的,心都融化了,他环着清韵如柳腰肢道,“我缺的不是钱,是兵权,你不必为难自己。” 缺钱,清韵绝对能帮他。 但是他缺的是兵权,清韵能帮他的不多,他不想清韵太劳累。 清韵有些错愕,“你还缺兵权?” 楚北缺钱她信,要说缺兵权,她就不信了。 镇南侯手握十万重兵,献老王爷手里也有兵权,逸郡王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献老王爷能不拥戴他? 听着清韵话音中带着不以为然,楚北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只能道,“我和父皇不同,父皇虽然手中没有兵权,但是他曾经叱咤疆场,外祖父和献老王爷都不敢小觑他,就是现在,他们手底下的将军,还有不少是当年随父皇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父皇想,他完全可以借力打力,削弱外祖父和献老王爷手里的兵权,他没有那么做,一来是父皇重情重义,二来是不想给他人做嫁衣裳,而我,没有父皇的震慑力。“说白了,那些大臣拥戴他,不是因为他有那个人格魅力,而是看在镇南侯、皇上还有江家的面子上。 要想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他,他就必须要有赫赫战功。 在外人看来,他确实不缺兵权,但是那兵权是外祖父的,不是他的。 他要攻打谁,外祖父和舅舅会身先士卒,为了他,可以肝脑涂地。 他跟着外祖父和舅舅,可以锻炼自己,却不会有什么战功,更别提赫赫战功了,因为在外人看来,他活在镇南侯的羽翼之下,有功劳也是外祖父送他的。 至于献老王爷…… 他应该和逸郡王打交道更多一些,过不了几年,献老王爷就该收拾逸郡王了,不会再任由他过这样潇洒的日子了,以逸郡王的性子,如果他建立了赫赫战功,他却没有,要想震慑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难道他将来希望看见这样的局面,他不想打仗,逸郡王却坚持,他肯定会说,“你好好做你的皇帝,好好批阅奏折,太闲了,就多纳妃,开枝散叶,至于打仗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这样有着赫赫战功的将军去办。” 还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 如果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皇帝,下的圣旨,会有将军不受军令,可若是一个有过赫赫战功的帝王下的圣旨,哪个将军敢违逆? 在没有中毒,搬离皇宫前,他曾经问过父皇,他喜不喜欢做皇帝。 当时父皇笑道,“父皇如你这般大时,想做一个将军王,手握兵权,有敌人进犯,就挥刀饮血,叱咤疆场,叫敌人闻风丧胆,太平盛世,就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王,纵情山水,恣意快活,可惜你父皇我没有那个福气。” 当时,他说他要做将军王。 父皇摸着他的脑袋笑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想跟父皇一样,首先就要熟读兵书,去战场上历练,各种辛苦,不是你小小年纪能懂得。” 他不怕辛苦,所以在他中毒搬到镇南侯府住时,外祖父打战,他忍着一身的毒,还硬是跟了去。 楚北在走神,忽然被清韵给打断。 她惊吼道,“小心啊!” 楚北回过神来,赶紧勒紧缰绳。 马儿扬蹄,差点将两人掀翻在地。 清韵吓得小脸微白,连连拍着胸口。 等马儿停下后,楚北跃身而起,朝远处一匹奔驰而来,失控的马车跃去。 马车跑的很快,随着越来越近,可以听见清晰的叫救命声。 楚北跃上马背,死死的抓紧缰绳。 就是这样,那马车也还跑了好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好吧,是楚北抽出鞋子里的匕首,划破的了马的颈脖子,马车倒在地上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威胁 清韵坐在马背上,小心的抓紧缰绳,见马车翻到在地,马脖子被割破,血溅了一地,不再动弹,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她没有再管马车,而是看向远处。 方才她之所以喊小心啊,是因为马车冲过来时,有个姑娘正在路中间走。 她是喊她小心的,不过当时距离太远,她没有听见,不然也不会被马车撞翻了。 见她撞到在地,没有爬起来,清韵担心她出事,连忙要下马来。 她三步并两步朝那姑娘走了过去,那姑娘的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被撞的有些严重,那丫鬟脸色刷白,但是手里还握着两串糖葫芦,还有撒了一地的糕点果子。 清韵蹲下帮她把脉,那丫鬟看见清韵,喊了一声,“大,大皇子妃……” 清韵愣了下,“你认得我?” 丫鬟艰难一笑,“奴婢,奴婢是云麾将军府丫鬟,曾,曾经跟三姑娘一起参加,参加安定侯府宴,宴会……” 她受伤很重,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当初她办宴会,来参加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太多,她只勉强记住小部分人。 但云麾将军府苏三姑娘,清韵是印象深刻啊,轻轻松松就吃了一大盘子包子,还说侯府包子好吃。 “你伤的不轻,先别说话,”清韵点头道。 然后手轻轻摁着那丫鬟的胸口,丫鬟原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又白了三分。 岂止伤的不轻,肋骨都断了,得接骨才行。 楚北站在一旁,他是学武之人,别的病他看不出来,但是断胳膊断腿他知道,当即吩咐卫风道,“送她去药铺要大夫。” 卫风领命。然后小心的抱起丫鬟,往前面的药铺走。 清韵站起身来,回头看着那倒在地上的马车。 马车倒地有一会儿了,怎么没见人出来? 而且那叫救命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心中想着,清韵朝马车走去。 马车倒在地上,清韵掀开车帘,等看清楚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她怔住了。“若瑶?” 她望了楚北一眼,眸底带了些担忧,因为若瑶郡主额头有血,好像昏迷了。 不敢耽搁,清韵赶紧把若瑶郡主扶出来。 只是她力气小,哪里扶的动坐在马车里的若瑶郡主啊,楚北道,“我来。” 清韵就让开了,楚北把若瑶郡主抱出来。 也不知道在马车里撞了多久,若瑶郡主发髻凌乱。额头有血,脸色很苍白。 清韵就不解了,天气这么热,她不在王府里陪着宁王妃,跑出府做什么? 前面就是药铺,楚北抱着若瑶郡主朝药铺走去,清韵在一旁紧跟着。 药铺里,有大夫正给人诊脉。 瞧见楚北和清韵进去,他愣了下,脸上腾起一抹欣喜来。赶紧起身。 他是认得清韵和楚北的,他和周大夫很熟,清韵赠医施药十天,以周大夫的药铺那些药哪里够啊。就是人手都不够啊,这不把关系好的杭大夫找了去,那十天,他铺子里的药都送到周大夫药铺里去了,可以说,他也是清韵赠医施药十天的受益者。 尤其。清韵给病人开的那些药方,他没少磨着周大夫给他看,对清韵的药方,用药之诡异,杭大夫是惊叹连连,钦佩之至。 如今看到清韵来他的铺子,杭大夫顿时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激动的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等他瞧见楚北怀里抱着的人是若瑶郡主,大夫又愣了一下,方才马车失控,他瞧见了,却没想到是宁王府若瑶郡主。 宁王妃小产了三回,京都大小大夫都被请去过宁王府,他们帮王妃诊脉时,若瑶郡主就守在一旁,是以京都大部分大夫都认得若瑶郡主。 若瑶郡主受伤了,大皇子妃医术高超,却将她送他铺子里来,显然不是找他看病的,只是借地方一用,或者若瑶郡主伤的太重,需要及时抓药煎药。 不敢耽搁,他赶紧道,“到里间来。” 很快,就进了里间。 楚北将若瑶郡主放下,清韵道,“小心点。” 等若瑶郡主在椅子上坐下后,清韵赶紧帮她把脉,然后大松了一口气,道,“受惊不小,但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 说完,她就抬手轻拍若瑶郡主的脸颊了,喊道,“若瑶,醒醒。” 连喊了好几声,若瑶郡主眼皮子才动了几下,然后才把眼睛睁开。 等看清楚是清韵,她眼眶一红,就搂着清韵的腰,嚎嚎大哭起来,“清韵姐姐,方才吓死我了……” 清韵知道她受惊了,之前她们两个一起坐马车,然后颠簸,若瑶郡主受惊后,还病了一场。 那时候,好歹还有她在马车里,两个人一起,还有个伴,多少心安一些。 这回,就她一个人,肯定是吓坏了。 清韵抬手摸若瑶郡主的头,告诉她没事了,结果碰到她的脑袋,若瑶郡主就倒抽了两口气,喊道,“疼……” 楚北站在一旁,瞥了航大夫一眼,道,“先退出去。” 航大夫就赶紧退了出去。 若瑶郡主醒过来,只看见了清韵,这会儿见楚北也在,她脸一红,尤其想到她方才抱着清韵嚎嚎大哭,实在是丢脸。 再听清韵问她哪里疼,若瑶郡主红着脸,摇头道,“就是马车发狂时,我在马车里多撞了几下,和上回一样,回去抹些药就没事了。” 清韵点头,然后问道,“马车怎么出事了?” 若瑶郡主摇头,“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它就发狂了,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马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发狂呢,定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若瑶不知道罢了,她问道,“天这么热,你怎么独自出府了,连丫鬟也不带一个,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要是若瑶郡主出事了,宁王妃肯定会伤心欲绝,那她就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若瑶郡主被训的低了脑袋,她知道清韵是为了她好,她嗡了声音道,“我也不想出王府的,可是有人威胁我。” 楚北站在一旁,眉头皱了下。 清韵就惊讶了,“谁敢威胁你?” 若瑶郡主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昨儿下午,有人给我送了张请帖,里面夹了封信,邀我在慈云庵见面……” “人家邀请你见面,你去就去了?”清韵有些头晕了,心底后怕不已。 她怎么这么天真啊,这么大的事,她不告诉宁王和宁王妃,就独自去了慈云庵,万一是有心人要害她,她什么人都不带,她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清韵实在忍不住了,替宁王和宁王妃教训起若瑶郡主来。 若瑶郡主觉得委屈,她轻咬了下唇瓣,道,“我也不想去的,可是那人在信上说,如果我不去,就让宁王府名誉扫地,我……“说着,若瑶郡主紧紧的扭着绣帕,把头低着,没有再说话。 清韵就知道,她不会再透露信上的内容,她虽然好奇,却没有再问,只叹息道,“若瑶,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告诉宁王和王妃,若是有人真的要威胁宁王府,也应该找你父王和母妃,找你一个小郡主有什么用?” 她一个小小郡主,活在宁王和宁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别人威胁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要不是一个闹剧,那就是威胁之人脑子有病。 若瑶郡主点头道,“肯定是有人逗我玩,要叫我知道是谁,我一定把他吊在城门上,狠狠地拿鞭子抽他!” 说着,她还做了一个拿鞭子抽人的动作。 清韵见了好笑,要是真知道是谁,以若瑶郡主的性子,抽人家几鞭子或许可能,把人家吊在城门上抽,那绝不可能。 见她气色好转了许多,清韵道,“我送你回王府。” 若瑶郡主望着她,眼神有些飘闪道,“清韵姐姐,母妃不让我出府,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你别跟母妃说我被人威胁的事,我怕母妃担心。” 清韵望着她,慎重道,“不跟王妃说,万一下一次还有人威胁你,你怎么办?” 有些事,她可以帮忙隐瞒,但是有些事,是决计不行的,若瑶郡主虽然小,也有些天真,但不是什么事都不懂,有人写信威胁她,她居然就去了,显然信上威胁的内容非比寻常,她因为好奇才去的。 好奇心害死猫,她去第一次,就难保不会去第二次。 但人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气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清韵没有答应,若瑶郡主拉着她的手,道,“清韵姐姐,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母妃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动了胎气可怎么办,你就应了我这一回吧。” 若瑶郡主举手发誓了。 清韵顾及宁王妃的身子,道,“你要说到做到。” 若瑶郡主点头如捣蒜。 可怜她点头太快,头上的发簪都掉了下来,幸好是金子的,要换成玉的,非得碎了不可。 若瑶郡主脸大红,赶紧把发簪捡起来,然后找人要镜子梳妆。 好吧,她是指望清韵帮她梳发髻的。 可是清韵哪有那本事啊,还是航大夫把她女儿杭小蝶找了来,给若瑶郡主梳了个简单发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入微(二更) 出了里间,卫风过来道,“大夫已经帮那丫鬟接骨了,属下让药铺伙计送她回云麾将军府。” 若瑶郡主站在一旁,有些忐忑的问,“是我的马车撞的吗?” 清韵点头,“撞了云麾将军府苏三姑娘的丫鬟。” 若瑶郡主就有些愧疚了,她也见过有人马车失控,撞到路人,打翻东西的,只觉得那些人很可怜,遭受无妄之灾。 她拜托杭大夫让伙计去看看有谁受伤了,或是连累别人损失了东西的,让杭大夫代为赔偿,明儿去宁王府找她拿银子。 若瑶郡主托付,杭大夫哪有不应的。 而且,他还周到的把马车准备好了。 清韵陪着若瑶郡主坐马车,楚北独自骑马陪在一旁。 这里离王府不远,过了一条街就到了。 航大夫药铺的马车很普通,虽然楚北骑马跟在一旁,但王府守门护卫并未联想到一起,只当他是路过。 结果楚北和马车一起在王府前停下了。 再见到车帘掀开,自家郡主钻了出来,守门护卫有些懵了,赶紧过来请安。 楚北扶着清韵下马车,清韵又扶着若瑶郡主下来。 脚才刚碰到地面呢,那边一青衫丫鬟跑出来,正是秋霜,见了若瑶郡主,她急道,“郡主,你怎么能把奴婢丢下,独自跑了呢?!还有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早上一起出门的,结果走到半倒是,若瑶郡主说落了东西,让秋霜去取,她在前院等她。 结果等她把东西取来,若瑶郡主早坐马车走了! 秋霜急的直跳脚。 当着外人的面,被贴身丫鬟数落,若瑶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方才要不是楚北救她。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会连累秋霜跟着倒霉的,她后怕道,“马车颠簸。我不小心撞了马车,母妃没生气吧?” 秋霜气大了,“郡主还知道担心王妃生气呢,知道王妃会生气,还偷偷溜出府去!” 若瑶郡主给秋霜使眼色。让她给她留点面子。 秋霜这才罢休,然后道,“本来王妃很生气,不过后来琳琅郡主来了,陪王妃说笑,王妃心情好了很多。” 若瑶郡主怔了下,“琳琅郡主来,怎么事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秋霜就道,“哪里没有打招呼啊,琳琅郡主昨儿给郡主送了请帖来。说是郡主答应她过生辰的时候给她送礼物,她就给郡主一个人送了请帖,结果郡主还放她鸽子,她生气了,特地上门来问罪的,结果郡主却出府了。” 若瑶郡主望着秋霜,道,“可我昨儿没收到她的请帖啊。” 秋霜一直跟在若瑶郡主身边,有没有收到请帖,秋霜比她更清楚。秋霜道,“奴婢问过了,东王府确实送了请帖来,最后不知道去哪儿了。昨儿不当郡主有帖子,王爷有,太妃有,宁欣郡主也有,不知道送到谁那里去了,现在琳琅郡主都找上门来了。奴婢也就没去问了。” 清韵听着,眉头一挑。 若瑶郡主会去慈云庵,是因为她昨儿下午收到一封夹在请帖里的威胁信,那封信是错送到她手里的。 应该是送给宁王或者宁太妃的,这样才合乎情理。 送信给宁王或者宁太妃,还扬言要宁王府名誉扫地,以宁王的性情为人,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那肯定就是宁太妃了。 她还真有些好奇,宁太妃做了什么事,被人逮住了把柄了? 正猜测着呢,若瑶郡主就请清韵进王府。 她声音有些弱,好像没什么底气。 没办法,沈侧妃的死虽然不是清韵造成的,可是宁欣郡主却是把清韵给恨上了,尤其宁太妃多事,擅做主张,在太后赏赐清韵的冰颜丸里下毒,要毒杀清韵,若瑶郡主虽然不喜欢宁太妃,可人家到底是她祖母,她替她羞愧啊。 她是真心想请清韵进王府玩的,清韵对她,对王妃都有恩,可是有个讨人厌的祖母,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想杀清韵? 她可是知道宁太妃一心想扶持安郡王登基的,清韵姐姐在祭祀的时候献舞,献出凤凰异象来,那一天,宁太妃回来,可是大发脾气…… 清韵知道若瑶郡主心中所想,虽然她和宁太妃有纠葛,但是她当若瑶郡主是朋友,她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你额头上的伤,小心清洗,一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药膏来,不会留疤的。” 若瑶郡主点头如捣蒜,笑的眉眼弯弯道,“清韵姐姐离我这么近,回头我天天去找你玩。” 清韵点头,然后楚北扶着她上马。 等两人骑马走远了,秋霜就扶着若瑶郡主道,“郡主,咱们该回府了。” 若瑶郡主眉头低敛,道,“去查查,看我的请帖是不是在太妃那儿。” “郡主……,”秋霜望着若瑶郡主,眸底带了些纠结。 她很怕宁太妃,跟她说话,声音都会打颤。 而且琳琅郡主都找上门来了,没有去找请帖的必要了啊。 若瑶郡主转身道,“快去!” 秋霜就点头了,“是。” 再说清韵和楚北骑马往前走,卫律骑马过来道,“爷,若瑶郡主的马会发狂,是因为眼睛被东西砸瞎了。” 只知道马发狂是因为眼睛受伤,但是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受伤的,就算知道,也很难找到下手之人。 上回,清韵还觉得是她连累了若瑶郡主,如今看来,想要若瑶郡主的命的人也不少啊。 卫律禀告完,就退下了。 清韵瞥头看着楚北道,“相公,你还记得那天,那张送到宁王府守门护卫手里,却被赵院使家总管抢回去的请帖吗?” 楚北轻点头,眸光深邃的望着清韵,“你怀疑那封威胁信和赵院使有关?” 清韵摇头,“不是赵院使,是程老夫人,我还记得祖母说的,程大夫是突然暴毙身亡,程家药铺一夜之间破败,程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消失不见了,大家都以为他们死了,你说会不会是被人……?” 清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怀疑是被人灭口的。 她觉得她猜测完全站的住脚,正因为知道了宁太妃的秘密,所以被宁太妃灭口,只是他们大难不死,远遁他乡。 谁想到不孝孙儿能惹事啊,程老夫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子被斩首示众吧,只能铤而走险回京。 要说过了三十多年了,程老夫人不说自己的身份,怕是走在大街上,也没人能认出她来。 可惜,她得罪的人和刑部关系太大,赵院使就是帮忙走后门,都没把握救她孙儿。 逼不得已,她只能想到宁太妃了。 刑部右侍郎是兴国公的心腹,只要宁太妃一句话,刑部右侍郎还能不网开一面? 只是拿三十多年前的隐秘来威胁宁太妃,难免会引来再一次的灭口,估计还会牵连赵院使。 所以赵院使才会那么着急,让总管来找程老夫人,把她带回府。 清韵将猜测说出来,然后望着楚北,想听听他的意思。 楚北看着她,笑道,“观察入微,分析合理,刑部不少官员都没有娘子你这样的观察力。” 清韵两眼一翻,她在说正事呢,好吧,不算正事,她的正事是筹办乔迁新居宴,但也不能这样打趣她吧? 她努了鼻子道,“你就不想知道点宁太妃的把柄?” 好吧,她知道楚北不是那么喜欢八卦的人,但是宁太妃和她的仇,可没有化解呢,她记着,宁太妃也不会忘记。 要是能逮着她的把柄,怎么也能让她安分点吧? 看着清韵一脸八卦神情,眸光坚定,势要挖出把柄来的模样,楚北忍不住捏着她鼻尖道,“卫风已经去赵院使府查探了。” 清韵,“……” 默默的望向远处,清韵再不说话了,楚北的暗卫太自觉了,都不用吩咐,就知道办事,太省心了。 已经到王府前了,楚北下了马之后,然后扶清韵下来。 几日没来,王府变化不小。 首先奇花异草多了,丫鬟小厮也多了。 看着那些丫鬟和小厮,清韵就忍不住想起了想方设法要混到她身边的许姑娘,也不知道这个丫鬟小厮可不可靠。 不过谁家府邸没几个不可靠的丫鬟呢,不是心怀不轨来的,就是被人收买通风报信的,根本就无可避免。 只要不近身伺候,就翻不起浪花来。 听丫鬟说清韵和楚北来了,蒋妈妈赶紧带着秋荷和香兰过来伺候。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蒋妈妈道,“王爷和王妃可是在府里用饭?” 在王府里,大家都早早的改口叫王爷王妃了,王府之外,大家依然喊他们大皇子、大皇子妃。 清韵还不怎么饿,楚北就道,“下去准备吧。” 蒋妈妈就赶紧吩咐香兰。 楚北和清韵往前走,她的陪嫁都送来了,还有准备的床啊什么的,都安置好了。 房间布置的很漂亮,清韵都有一种干脆不回宫了,就在这里住的想法。 清韵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那边卫驰捧了个锦盒进来,清韵手里拿着玉如意看着他。 楚北喊她过去,清韵将玉如意放下,走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楚北笑道,“这是王府布局图,有了它,就不用顶着烈日到处看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治病 丫鬟有眼色的把桌子收拾一空。 卫驰把锦盒打开,楚北拿起画轴,在桌子上打开。 从画轴上,可以清晰的将王府布局一览无余,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可以说是王府机密了。 因为布局图上还标了密室和暗道,这要是落入敌人之手,有此布局图,要想隐藏,伺机刺杀,要容易的多。 其实每一座府邸在修建的时候,最先考虑的就是宴请宾客,所以乔迁新居宴不需要挑地方,但是宴会处要重新装饰。 尤其那天新居宴,来的多是文武百官和贵夫人,大家闺秀和世家少爷要少的多,所以宴会偏中规中矩,说白了,主要在吃上面推陈出新。 清韵看着布局图,瞧见一大块空地,她眉头皱了又皱,总觉得这块地空的太奇怪,怎么说呢,若说整个布局图是块美玉,那那块空地就是瑕疵,越看越别扭,有种毫无用处的感觉。 要说设宴,地倒是很大足够了,就是太偏僻了。 她忍不住指了道,“这一块空地是做什么用的?” 楚北看着她纤纤玉指,笑道,“那里原不是空地,而是个莲池,先皇将府邸赏赐给父皇后,他就着手改造,将那里填了起来,再将这里这里堵了起来,只留了一扇门进出,这块地专门用作练兵之用。” 清韵惊诧,“这里还做过皇上的府邸?” 楚北轻摇头,“先皇只是将府邸赏赐给了父皇,父皇填了莲池,又命人挖了密室和密道,但没有住过一天,还未等他成亲搬出皇宫,先太子就过世了,先皇随后驾崩,他就登基了。” 清韵坐下来,问道。“先太子是怎么死的?” 楚北望着她,深邃的眸底带了些疑惑,摇头道,“先太子死的很突然。有说是突然暴毙身亡,有说是被毒蛇咬死的,也有说被人杀的……各种死法都有,但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楚北说不知道。清韵也就没再问了,她只是有些好奇。 人死如灯灭,历史上不少太子被杀被废,连带着儿子女儿都遭殃的不在少数,她还没有见过哪个朝代跟大锦朝一样,先太子都死了,皇上登基快二十年了,太后还一心想扶持先太子的儿子做储君的,这样明显于江山社稷不利的事,太后逼迫的理直气壮。皇上没狠心斩草除根就算了,居然还纵容。 简直就是一群奇葩啊。 清韵在心底咕噜了一句,然后继续看布局图。 很快,丫鬟就端了饭菜来。 清韵和楚北用了饭,一边遛食一边将王府办宴会用到的地方看一遍,好做到心中有数。 等两人再出王府时,卫风方才骑马回来。 看见他,清韵就问道,“可打探到点什么?” 卫风轻点了下头。 清韵眉头一挑,就听卫风禀告道。“程老夫人病了,是赵院使给她下的药。” 清韵有些错愕。 卫风点头,这些是他亲眼所见。 程老夫人病在床上,病的都下不了床。他去的时候,赵院使正好在她床前,道,“长姐,你别怨我心狠,你久离京都。不懂官场险恶,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让你浑身发软,下不了床,不会害你性命,源儿是程家独苗,我一定会尽全力救他,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程老夫人就像是瘫痪在床上一般,连话都说不利索,但是一双眼睛满是失望和愤怒。 赵院使吩咐丫鬟好生招待程老夫人后,便转身走了。 卫风跟踪了他一会儿,到了正院,赵院使夫人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赵院使不耐道,“有些事,不该你问的别问。” 赵院使夫人还有些生气,“我怎么就不能问了?” 赵院使头大,“你有时间,多找那些贵夫人走动走动才是正经。” 然后,赵院使就借口有事,走了。 卫风见赵院使夫人都问不出来什么,加上这事对清韵和楚北来说并不重要,他就回来了。 听卫风禀告完,清韵就笑了,“如此看来,那封威胁信,十有八九就是程老夫人写的了,她病了,没法赴约,若瑶郡主才会白跑一趟。” 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程老夫人,居然有胆量威胁宁太妃,还手里握着让宁王府名誉扫地的把柄,这事真是越来越邪乎了。 这个程老夫人,她都想会会她了。 宁王府。 若瑶郡主拿着请帖去见宁太妃,道,“这就是下人送错的请帖。” 丫鬟接了请帖,送给宁太妃看。 宁太妃扫了两眼,眉头一皱,请贴上只写了邀请宁太妃去慈云庵,但是并没有署名。 宁太妃就猜测了,她以为是大夫人写的。 这几天慈云庵因为大夫人落发的事是名声大燥,香火一下子就旺盛了起来,况且慈云庵有那么点资格跟她说的上话的只有大夫人了。 想到她偷梁换柱,害她不浅,还敢给她送请帖,让她纡尊降贵去见她? 宁太妃冷笑一声,把请帖往地上一扔。 她不喜欢若瑶郡主,扔了请帖,随即摆手道,“行了,退下吧。” 若瑶郡主看着她,云袖下的小手攒的紧紧的,她没有提信的事,便福身告退了。 只是出了门,若瑶郡主就有些走神。 秋霜伺候在一旁,要不是她盯得认真,若瑶郡主非得摔倒不可。 “郡主,走路时不要想事情,”秋霜叮嘱道。 若瑶郡主没有说话,但是脚下的步子快了三分。 屋内,王妃正在吃燕窝粥。 见若瑶郡主进来,头上满是细密汗珠,她嗔怪道,“往常,让你去给太妃请安,你都不愿意去,怎么今儿下人送错了请帖,不让下人送去,反倒自己跑去了?” 若瑶郡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挨着王妃坐下道,“母妃,你就知道打趣我!往常我不去,你责怪我。催着我,甚至恨不得拖我去,现在我主动去了,你又觉得我奇怪,就不兴女儿懂事了?往后。若瑶会经常去给太妃请安的。” 若瑶郡主说着,娇艳的唇瓣撅的高高的。 王妃听得高兴,拿帕子帮若瑶擦拭鼻尖上的汗珠,笑道,“你这么懂事,母妃自然是高兴了。” 若瑶郡主就依靠在王妃的肩膀上,拉着王妃说话。 从她偷溜出府,到清韵救她,再到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到若瑶郡主小时候调皮的事。聊到这里,若瑶郡主话题一转道,“母妃,你给我说说父王小时候的事吧。” 王妃听得一笑,点着若瑶郡主的脑袋道,“你父王小时候的事,母妃哪里知道的那么清楚,知道的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若瑶郡主脸颊绯红,然后努嘴道,“若瑶也知道母妃知道的不多。可若瑶总不能去问太妃吧,对了,母妃,若瑶听说父皇是早产儿。是真的吗?” 王妃轻点头,笑道,“是啊,你父皇早产了两个月,差一点点就成了先皇的长子,只比先太子晚出生半个时辰。当真是好险。” 这一句好险,透着庆幸。 自古储君之位多是立嫡、立长、再不就是立贤了。 皇长子如果不是嫡子,夭折的居多,没有夭折的,多参与皇储争斗,成功了自然是好了,要是失败了,那真的下场凄凉。 王妃说完,见若瑶郡主脸色有些苍白,她以为若瑶生病了,抬手摸她额头道,“怎么脸色这么白,不舒服吗?” 若瑶郡主连忙摇头,“没有,若瑶也翻过几本医书,都说七活八不活,父皇八个月就出生了,真是好险。” 王妃点头赞同道,“你父皇确实命大。” 说着,她摸着隆起的肚子,她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有他父亲那么命大。 若瑶郡主连连点头,脸上挂着笑,天真无邪,但是一颗心却像是掉进了谷底。 扑倒在王妃怀里,若瑶郡主死死的咬着唇瓣。 她没法想象,万一那封威胁信是真的,太妃没有去赴约,那人将那件事抖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骑马回宫,清韵坐在马背上,也没有闲着。 她在琢磨宴会的事,没办法时间紧迫啊。 就光是一个送请帖,就叫她头大了,她推攘着楚北道,“要不要邀请皇上?” 要是以前没有给皇上送过请帖就算了,偏偏送了,皇上还去了。 乔迁新居宴,怎么也比侯府一个小小宴会要重要的多,以皇上那性子,给他送请帖要挨训,不送估计还得挨训。 楚北搂着清韵的腰,笑道,“不管父皇去不去,还是送一个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清韵的惊叹声给打断了,她手指着前面,惊呼道,“好漂亮的马!” 那是一匹雪白良驹,除了一双眼睛是墨色的,通体雪白,在阳光下,有一种晶莹如玉的感觉。 清韵为那匹马所倾倒,至于马背上的男子…… 年纪和楚北相仿,气质上佳,俊朗出尘,但比楚北还是要逊色许多,所以谈不上惊艳。 估计以后也很难有男子能让清韵惊艳了,除非那人比楚北要美许多。 清韵一双眼睛就在那匹骏马上打转。 那男子瞧见清韵和楚北,骑马过来了。 等近前了,他翻身下马,给楚北和清韵作揖见礼,但是没有说话。 倒是他身侧跟着的中年男子道,“见过大皇子、大皇子妃。” 清韵微微诧异,楚北就道,“免礼。” 然后给清韵介绍道,“他就是齐州江家二少爷,你赠医施药时,他胞妹还曾女扮男装找你过。” 清韵记性不差,一句齐州江家二少爷,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她点头轻笑。 那中年男子刚直起身子,就又给清韵跪下了,请清韵给他主子,也就是江二少爷治嗓子。 这大热的天,地都烫的能烙饼了,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清韵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倒是可以给苏二少爷治病,只是大街上,她总不好帮人把脉吧? 难道要回王府去? 不知道怎么办,清韵就望着楚北了,楚北思岑了几秒,就点头了,“去前面酒楼吧。” 清韵微微挑眉,好像酒楼那样的地方,不是她能去的吧? 不过楚北带她去,有事自然他担着了。 就这样,他们去酒楼了。 这会儿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晚饭又还早,酒楼里的人并不多。 进了酒楼,就有小伙计过来招呼他们上二楼。 清韵和楚北先进的包间,江二少爷随后。 卫风跟在楚北一旁,卫律和卫驰则守门。 进屋之后,清韵正要坐下呢,只听一个好听的嗓音道,“见过大皇子、大皇子妃。” 清韵蓦然抬眸,望着江二少爷道,“你能说话?” 随即,她望着楚北。 楚北摇头,他并不知道江二少爷会说话的事。 江二少爷有些羞愧道,“不瞒大皇子、大皇子妃,我一直能说话,装哑巴全是逼不得已,大皇子妃医术高超,我这点小伎俩,不敢在大皇子妃面前弄虚作假。“清韵听得一笑,她瞥了中年男子一眼,笑意渐深,“江二少爷没有病,却找我治病,这是想砸我招牌呢,还是打算白送我一份功劳?” 她语气云淡风轻,却带了一丝威严。 江二少爷明明是装哑巴,中年男子一清二楚,他却当街跪求她给江二少爷治病,方才是诚心求医,这会儿再看,分明是想大家知道苏二少爷找她治病了。 一个人装哑巴十几年,想说什么,都不能用嘴表达,那种痛苦可想而知了。 如今江二少爷也不小了,他都能独自跟楚北共谋大事,他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 只是,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开口契机。 不巧,医术高超的她正好符合。 利用她在前,坦然认错在后,还顺带表达了信任。 这等心机,也难怪他有胆量算计逸郡王了。 江二少爷心机不浅,被清韵这么当头一问,背脊却是一凉,他什么都没说,大皇子妃就猜到他心中所想了,如此聪慧,难怪大皇子非她不娶,她能在祭祀时献出凤凰异象来了。 慌乱了一瞬,江二少爷又镇定了,道,“我虽然没有病,却诚心恳请大皇子妃给天下人治病。” 第三百五十六章 穷病 “给天下人治病?”清韵听得眉头一挑,这话听着耳熟的很啊,她笑意绵长道,“江二少爷莫不是指穷病吧?” 古往今来,算得上天下人都得的病,只有一个穷病了。 江二少爷惊呆了,看着清韵,愣愣半晌都没有挪眼。 楚北站在一旁,眉头皱了下,咳了一声,江二少爷回过神来,脸腾地一红,连忙给清韵作揖道,“大皇子妃医术之高,只一句话便能断症,且入骨三分,江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清韵倾然一笑,道,“江二少爷太高看我了,天下人的病,病入骨髓,纵然我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好吧,清韵的话,他们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她没有那个本事治疗天下人的穷病,但是他们有些懵,华佗是谁? 楚北已经习惯了,因为清韵口中时常蹦出一些他从未听过的人名…… 上回还因为颜如宋玉,貌胜潘安,至今还被清韵笑话是小心眼,所以他就算好奇,也没有打算问。 楚北不问,江二少爷肯定不会问啊,他轻叹一声道,“今年天气比往年要炎热的多,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我一路进京,不少农田都干涸开裂了,今年怕是……” 江家是世代粮商,江家对粮食的关注程度,不比朝廷少。 江家还有不少储备粮,一旦出现天灾人祸,甚至有前兆,江家的粮食售卖就会收紧,不说发国难财,但也不会少挣了。 江二少爷说了一半,便停顿不语。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清韵却是望向楚北了,她知道江二少爷这是在亮他的筹码。 她可没忘记江老太爷说的话,朝廷会打仗。而且很快。 一旦发生旱灾,那些穷苦百姓能不饿死就不错了,朝廷还怎么收缴粮税,还拿什么来支撑战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楚北笑了。他望着江二少爷道,“都说无商不奸,江二少爷却比我这个皇子还要忧国忧民。” 江二少爷也在笑,“大皇子谬赞了,这些话。谈不上忧国忧民,却是我的一番肺腑之言,我江家和朝廷素来关系匪浅,朝廷有难,我江家愿意毁家纾难。” 清韵坐在一旁,她端茶轻啜,听江二少爷说毁家纾难,她嘴角上扬,清澈明净的眸底有一抹笑意。 江家当初能辅助太祖皇帝打江山,江家的实力自是不用说了。 但是。她记得江家现在好像是二房做主吧。 他江二少爷还代表不了江家许下如此承诺。 他这是要楚北先帮他夺得江家的掌家权,他成了江家当家人,就能实现诺言了,不过这许诺太诱人了,至少她就抗拒不了。 她望着楚北,她知道楚北也抗拒不了。 只听楚北道,“毁家纾难就太严重了,我不需要江二少爷给我许下如此重诺,我可以帮你夺得江家掌家权,我只需要江家无条件捐赠一百万担粮食。” 楚北说的风轻云淡。就跟我只要你给我一百个铜板一样,却是叫清韵倒吸了一口气。 亏得他说无商不奸,他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的土匪了啊! 尤其话还说的好听,不要江家毁家纾难。只要一百万担粮食。 以江家积世的财富,一百万担粮食自然不在话下了,可问题是一旦真的出现旱灾,就算是有钱,凑齐一百万担的粮食也不容易啊。 有江家给的一百万担粮食,在加上朝廷有的。只要不是打持久战,应该够了。 不过楚北开口这么狠,不知道江二少爷会不会答应。 正想着呢,只听江二少爷道,“好,我答应了!” 干脆利落,十分爽快。 等江二少爷走后,清韵忍不住道,“江二少爷还真是忧国忧民……” 听清韵这么说,楚北笑而不语。 卫风是笑出了声。 清韵望着他,“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卫风连忙摇头,“属下不敢笑皇子妃。” 还说没笑,当她耳聋呢。 她也不问,就那么望着卫风。 卫风就怕了,连忙道,“江二少爷这是弃车保帅,江家二老爷有兴国公府做靠山,以他之力根本就搬不倒江二老爷,一百万担粮食在外人看来,确实很多,多到不敢想象,但对世代粮商的江家来说,只能算是断了两根肋骨,修养两年就复原了,还有,江家有自知之明,大锦朝建朝,江家帮太祖皇帝,不正是因为前朝打仗,朝廷缺粮,打江家的主意,江家人很清楚,一旦朝廷需要粮食,江家不站出来帮忙,会是什么后果,当初前朝是内忧外患,皇帝昏庸,宦官当政,民不聊生,江家才有机会一搏,如今,可没有第二个太祖皇帝帮江家了。” 听完卫风的话,清韵就说了一句,“虽然我也是皇家人了,但我还想说一句,真无耻。” 楚北,“……” 卫风,“……” 楚北有些无力,他捏着清韵的鼻尖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皇家人了,还敢这么说?” “我说的是实话,再说了,也没外人在,”清韵嗡了声音道。 楚北无奈一笑,“朝堂上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江家对我萧家有恩,这事我萧家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对江家一直照拂有加,不然朝廷怎么可能允许一介商户,把粮食铺子开遍大锦朝?但恩情是一回事,朝堂又是另外一回事,江家有势力扶持太祖皇帝,就有能力再扶持另外一位君王,有心谋逆的,都会和江家接触,难保哪一天江家人不会动心,到时候乱的是江山社稷,受苦的是天下百姓。” “萧家不会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受天下人唾骂,只要江家忠心耿耿。不谋乱叛逆,朝廷就会保江家荣华富贵。” 清韵点头,表示认同楚北的话。 楚北见了,道。“还说朝廷无耻吗?” 清韵脸微红,死鸭子嘴硬道,“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而已,有本事你说皇上没有派人盯着江家?” 楚北,“……” 见楚北不说话。清韵声音又高了三分,“要确保江家忠心耿耿,只怕从太祖皇帝起,就在江家埋了眼线,盯着江家了吧,要是我对谁有恩,谁还这么看着我,怀疑我,我分分钟扎他成马蜂窝。” 说着,清韵斜了卫风一眼。道,“我好像一直被人看着?” 卫风,“……” 爷,你就不应该在大皇子妃知道错了的时候,激将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楚北嘴角抽搐不止,他无力招架,只能反问清韵了,“要换做你是太祖皇帝,你会怎么做?” 一句话。直接把清韵给问住了。 她是一心想找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结果想来想去,好像除了派人看着江家,确保江家忠心耿耿之外。还真没别的好办法了。 只是见楚北含笑看着她,清韵心里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又不甘心认输,只道,“我一时间还想不出别的办法。等我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说完,赶紧转移话题,“回宫了。” 就这样,两人出了酒楼,骑马回宫。 进了宫,走在回寝殿的半路上,有公公疾步过来,请安道,“大皇子,皇上让你去御书房一趟。” 楚北就去了御书房,清韵则回了寝殿。 回了寝殿之后,丫鬟就端了碗冰镇绿豆汤来,吃进肚子里,凉爽的人毛孔都舒展开了。 放下碗,清韵吩咐道,“把御膳房管事的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很快,公公就把御膳房管事的找来了。 看到清韵,御膳房管事的都哆嗦,没办法,谁让御膳房在清韵才嫁进宫,就犯了那么大一蠢,也是清韵宽厚,要换做别的后妃,就御膳房给她添的堵,就够御膳房上下喝好几壶了,正因为清韵没有追究,皇上也就没有罚御膳房了,可是见到清韵,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两大缸子醋和酱油。 哆嗦就算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不,不知道,道,道……” 听御膳房管事的结疤,青莺忍不住乐了,道,“丁总管,我们家皇子妃又不是那凶猛吃人的老虎,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丁总管更怕了,连忙摇头,“不,不敢……” 清韵忍俊不禁,笑道,“丁总管还在为上回御膳房送我一大缸子醋和酱油的是耿耿于怀吧,那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丁总管不必紧张。” 丁总管大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不知大皇子妃传召奴才来,所为何事?” 清韵就道,“过几日,我和大皇子便要搬出皇宫住了,要办乔迁新居宴,我正为宴会宴席苦恼,丁总管见多识广,宫里大小宴会,用什么菜式都了如指掌,所以请丁总管帮我这个忙。” 听清韵夸赞他见多识广,丁总管有些飘飘然,不是他吹嘘,他任御膳房总管十年了,还没那一次宴会办的不好给皇上皇后丢过脸呢,大皇子妃请他帮忙,那是找对人了。 提到菜,丁总管是滔滔不绝。 只是清韵有些懵,那些菜名取得清新脱俗,她根本就没法从菜名上想到那是什么菜。 雪媚娘、凤穿金衣、带子上朝、青龙卧雪…… 不当她懵了,殿内就没有不懵的,最后丁总管也懵了。 他好像忘记了,大皇子妃进宫不久,这些菜都没有吃过…… 他轻咳一声道,“这菜要品才知味,奴才回去会拟好菜单,然后做了让人送来,等皇子妃品尝过后,再定夺。” 如此,正中清韵下怀了,她笑道,“那就有劳丁总管了,王府厨子少,不足以担当起宴会重任,还请丁总管帮我找几个帮手,宴会筹办的好,我必有重谢。” 丁总管连忙应下。 大皇子妃这是给他面子,才这么说的。以她的身份,大可以直接跟皇上开口,皇上不会不答应的。 当然了,皇上日理万机。这么点小事都要找皇上,皇上估计得累死。 炎炎夏日,要问清韵最想吃什么,那绝对是龙虾,她吩咐丁总管做龙虾。 然后晚饭的时候。丁总管把“龙虾”端上来了。 那虾子很大,大到一个青花瓷盘堪堪装下。 丁总管还委婉的表示,这大虾是进贡之物,在这么闷热的天气,从海里一路运送来,活下来的就这么一只了。 嗯,这一只原本是打算做了给皇上吃的。 既然清韵点名了,那就先紧着清韵了。 清韵很感动,但是她很想说,这不是她要的小龙虾啊啊啊! 可是小龙虾根本就没有。就是前世,小龙虾出现在餐桌上也不过几十年光景,她是别奢望了。 那一只大龙虾,清韵一个人把它干光了,都不用吃饭就饱了。 至于菜,丁总管送了十个来,清韵每个都吃了些,挑了三个。 不是那些菜不好,而是太精致了,满朝文武。携家带眷来道贺,人太多,要是每个菜都如此精致,厨房根本就招呼不过来。 第二天。丁总管前前后后,送了二十个菜来。 到傍晚,清韵才将菜式全部定好。 宴席定下了,就是宴会场地了。 第三天,清韵一大清早给皇后请了安,就出宫去了王府。到傍晚时分才回宫。 一整天,勉强将宴会场地安排好。 第四天,清韵待在药房忙活。 几个丫鬟也不知道她在忙活什么,喜鹊道,“皇子妃,明儿就办宴会了,你要调制什么药,等明儿宴会之后再办也不迟啊。” 清韵正忙活着呢,头也不抬道,“等明天就晚了。” 青莺和喜鹊面面相觑,绿儿凑了脑袋过来道,“要是等兴国公和太后把大皇子的封地湖州弄没了,那才是真晚了。” 青莺看了绿儿道,“皇上都下了旨了,湖州又那么好,镇南侯和江老太爷怎么可能会让兴国公如愿呢?” 绿儿努嘴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大厨房,御膳房来的几个大厨都说悬,大皇子的封地湖州十有八九保不住,因为太后不同意……” 青莺听得眼睛一瞪,“你又去大厨房偷吃了?” 绿儿瞬间炸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封地!” 青莺哪里不知道封地更重要,可这事是她们做丫鬟的能管的吗? 要是太后逼迫,皇上改了封地,连皇上都没辄的事,大皇子和皇子妃更没办法好么! 正想着呢,那边传来敲门声。 有清脆声道,“绿儿姐姐,你要的东西端来了。” 绿儿赶紧去开门,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大盘子。 喜鹊望着她,又看了看盘子,皱眉道,“这是什么怪东西?” 绿儿咽了咽口水道,“吃的啊,昨天皇子妃特别吩咐大厨房准备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都瞧见她咽口水了,我方才特地吩咐大厨房做了,打算来诱惑皇子妃的,我就不信有好吃的,她还继续忙着调制药。” 说着,她眉头上扬,一副我聪明吧,你们不用夸我的神情。 喜鹊抬手,戳她脑门道,“得了吧,我看就是你嘴馋了,打着诱惑皇子妃的名头给自己弄吃的,对了,这东西怎么吃?” “我教你,”绿儿赶紧端着盘子坐的远远的。 青莺和喜鹊围了过去。 几个丫鬟就滋滋有味的吃起来。 清韵几次望过去,那个火大啊,那是她最喜欢吃的田螺啊,这几个丫鬟真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没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有她们这样,主子忙的腰酸背痛,她们吃就算了,还故意吧唧嘴的,唯恐她不知道的吗? “出去吃,吃完你们三个把宴会场地里里外外给我擦一遍!” 第三百五十七章 烟火(二更合一) 转眼,就到了乔迁新居的日子。 一大清早,天才麻麻亮,清韵就被丫鬟从床上挖了起来。 洗漱打扮,匆匆忙用了些早膳,顾不得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就坐马车出了宫。 从出寝殿起,她手里就拎着一个大金壶,里面还只装了半壶水。 风水中有“水主财”的说法,为了保证乔迁新居后,财运不断,所以要从以前的住处拎半壶水到新家,然后从新家井里添上水,烧水煮茶。 这还只是第一步呢,到了新府邸,还得燃放鞭炮,吹唢呐,然后才把东西搬进府里。 当然了,搬的都是些小件,就是清韵和楚北惯常用的,不多,就两个大箱子,象征性的意思下,要是所有东西都今天搬……就是到夜里,估计也忙不完。 等东西抬进府,接着就是祭拜新居宅神,还是在大门口祭拜,土地神方位,敬八份黄纸,寿金八个,寓意八卦方位,四面八方…… 古人迷信重规矩,皇上又点名了乔迁新居宴要办好,所以都不能省了。 大门前,还放了一对开运富贵竹,竹子上还挂着红绸。 放一对竹子的寓意很明显,步步高升。 常言道,花开富贵,竹报平安,竹子管理粗放,病虫害少,容易栽培,象征着大吉大利。 等过了今天,这一对竹子还要移栽进府,小心打理,竹林越茂盛,越代表王府前程似锦。 除了这些习俗之外,还有开门后,进王府的第一个客人,是个六岁或者八岁的小男孩。 寓意很显然,希望住在王府的一对新人,早日添男丁,开枝散叶。 就为了这个习俗。若瑶郡主早早的到了王府前,一直没有靠近,等得她心急的很啊,她堂堂郡主还没有在谁的府邸前等这么久呢。 等第一个客人进府之后。若瑶郡主方才迈步。 这时,那边一驾马车过来。 马车还未停下,马车帘子就被一双芊芊柔胰给掀开,露出一张清秀婉丽的面庞来。 正是东王府琳琅郡主。 马车停下后,丫鬟上前扶她下马车。 琳琅郡主见到若瑶郡主。她忍不住拿帕子捂嘴笑了,“前儿我就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果不其然吧。” 清韵早瞧见若瑶郡主了,她只是点头一笑,这会儿才迈步下台阶,道,“你们两个怎么来的这么早?” 今儿宾客多,就他和楚北,怎么也招呼不过来。 清韵就请若瑶郡主和琳琅郡主帮忙。 至于楚北。帮他忙的人就太多了,逸郡王、明郡王、东王世子、楚家几位少爷…… 若瑶郡主看着清韵,就走到她身侧,挽着她胳膊道,“昨晚,我可是兴奋到半夜才睡着呢,想想以后我们就比邻而居了,我就高兴,就连母妃都羡慕我呢,当初她想跟皇后比邻而居。没能如愿,最后便宜我了。” 琳琅郡主艳羡不已,见不得若瑶郡主太高兴了,她泼冷水道。“比邻而居自然是好了,可你又不是一辈子都住在宁王府。” 况且还有凤凰异象,这府邸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是住不长久的。 虽然今儿是乔迁之喜,但是谁都知道搬出皇宫还封王的皇子再搬回皇宫,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册封为太子了。 这可是比乔迁之喜更值得高兴呢。 被琳琅郡主打趣。若瑶郡主脸红如霞,加上那边明郡王又骑马过来,若瑶郡主就更脸红了。 虽然她和明郡王还没有正式定亲,但是宁王妃和瑾淑县主的意思不当她明白,明郡王也明白。 两人眸光对上,然后都各自望向远处,好像生怕外人看出端倪来似地。 清韵看了眼她,又瞥了眼明郡王,见两人刻意避嫌,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正要笑呢,若瑶郡主已经拉着她上台阶进府了。 迈步进王府大门,然后若瑶郡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 琳琅郡主看着地上好些冰炉,从王府大门,一直往前,都看不到头,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冰炉,得要多少冰块啊……” 要知道炎炎烈日,冰块极其珍贵呢,一大冰块要二两银子,还不一定买得到。 就她一天的份例,也不过是两大冰块,宸王府居然设了这么多冰块,这也太奢侈了吧? 清韵也有些凉,不过不是没法忍受的那种,她笑道,“太阳才升起来不久,等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若瑶郡主点头,然后指着地上的冰炉,望着清韵道,“冰块昂贵,这都不知道有多少冰块了,办个宴会,光是冰块,只怕都花去了上千两的银子,如此奢侈,会遭到御史台弹劾的,清韵姐姐,我看你还是把冰炉撤掉几个吧?” 若瑶郡主是好心,清韵很清楚,她点头笑道,“放心吧,不碍事的。” 琳琅郡主也觉得还是低调些好。 青莺忍不住捂嘴笑道,“两位郡主放心,这些冰块,王妃连二两银子都没花到若瑶郡主不信,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冰块,没有一千两银子绝对买不来,难道宸王府有大冰窖? 这倒是可能,只是这天这么热,往后用冰的地方还多着呢,实在没必要如此铺张浪费。 只是清韵办宴会,丫鬟也没觉得奢侈,她们再提奢侈,就大煞风景了。 不止若瑶郡主和琳琅郡主觉得奢侈,几乎每一个来参加宴会的都在心底啧啧惊叹,哪有这样办宴会的啊? 明明是炎炎烈日,能把人热晕过去的天气,进了王府,却有一种春日融融的感觉,清爽舒适。 镇南侯来了王府后,把楚北叫到一旁道,“办个宴会而已,怎能如此铺张浪费?” 楚北无奈道,“清韵原不打算办宴会,是父皇说要大办。还要办好,办成这样,还是因为时间紧迫,不然还不知道会办成什么样。至于浪费,在用冰块上是过于浪费了,但是要说钱,倒是没有,这些冰块都是她自己弄的。” 镇南侯听得怔住。“这些冰块都是她弄的?” 语气里满是不信,这怎么可能呢? 楚北点头,“我亲眼所见。”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说他也不会信啊。 为此,他还输了清韵一个许诺呢,还不知道她将来会提什么要求。 昨天,清韵在王府药房忙了一天,骑马回宫时,她直接在他怀里累的睡着了。 他是抱着她一路回的寝宫,到了寝宫。丫鬟的请安声把她惊醒了。 她赶紧下来,结果急了,从衣裳里掉出来一小药包,她赶紧捡了起来,就像是丢了什么宝贝似的。 他知道,那药包里装的就是清韵忙活了一天的东西,而且很多。 他敛眉道,“那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清韵扬了扬手里的药包,笑道。“要说重要,得看情况,但是它的威力超乎你的想象。” 她这么说,楚北就来兴致了。什么东西的威力超乎他想象,他认定清韵是夸大其词。 清韵也不与他争辩,回屋之后,她倒了杯茶,递给楚北,道。“你能把这杯茶弄成冰吗?” 楚北摇头,虽然可以用内力,但是要弄成冰,太困难了。 清韵就笑了,“我能。” 楚北看着她,他知道清韵不会无缘无故提冰块的,他指着她手里的小药包道,“你是指它能行?” 清韵把玩着手里的小药包,道,“你不相信?” 楚北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显然不相信啊。 清韵就知道他不信,她笑道,“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 楚北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问道,“什么赌?” 清韵笑道,“赌一个许诺,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我输了,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楚北望着清韵,眸光洋溢着兴致,兴味十足,“这么听着,好像我稳输了?” “敢不敢赌?”清韵激将他道。 楚北凤眸夹笑,“有何不敢?” 然后,他就看清韵拿了一个大碗来,倒上清水,然后把茶盏放在里面,再把小药包里的米分末倒进去。 过了片刻,她把茶盏盖打开。 满满一杯的清茶,就凝结成冰了,快的超乎他想象。 就这样,他输了清韵一个许诺。 他问清韵要他许诺什么,清韵说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会找他兑现承诺的,只要他能做到,就不得拒绝。 听楚北说一个小药包,就能让一盏热茶很快就凝结成冰,镇南侯怎么也不信,可楚北从来不骗他,再者这么多的冰块,也没法解释啊。 镇南侯选择了相信,但是那药米分,他要了一些,说是拿回去亲自试验。 满朝文武,携带家眷来道贺。 清韵和若瑶郡主,还有琳琅郡主陪着她们游园赏花,欣赏王府精致。 太阳虽然大,但是花园有不少冰炉,并不热,大家兴致都很高。 这会儿离用宴席还早,大家闺秀们玩到一处,投壶、扑蝶、猜枚、吟诗抚琴,玩的是不亦乐乎。 她们是许久没有痛痛快快的玩了。 至于那些贵夫人,则坐在凉亭看大家闺秀们玩,聊着天,觉得闷的,就去搓麻将,倒不用人陪着。 清韵虽然是王妃了,但是和那些贵夫人,还真聊不到一块儿去,她更喜欢看那些大家闺秀玩游戏。 若瑶郡主和她们玩的很疯,不知道怎么了,就被人推着过来了。 她走到清韵跟前,道,“清韵姐姐,她们让我来问你,还有没有新的有趣的游戏?” 清韵瞬间头大了,她就知道她办宴会,大家会好奇有没有新的游戏玩,可她哪里知道那么多有趣的游戏啊? 清韵笑道,“我想到的游戏,上次侯府宴会都拿出来玩了,至于其他的游戏,倒也有,不过都极其的考验人的胆量,并不合适在今天玩。” 琳琅郡主一听。就来了兴致了,问道,“什么游戏,考验人的胆量?” 清韵伸手一指。 众人随着她的手望向远处。只见远处碧波粼粼,有几只飞鸟。 若瑶郡主呐呐声道,“不会是让我们抓鸟儿吧?” 清韵扑哧一笑,道,“没有那么难。我说的考验胆量是用一上一下两根铁链横贯湖面,让大家过湖。” 清韵说着,大家在脑子里自动脑补两根铁链,然后借着两根淡薄的铁链过湖,一个个想着就摇头如波浪鼓了。 太吓人了,万一摔湖里去了可怎么办? “这也太吓人了,”若瑶郡主连连摇头。 清韵笑道,“其实这还不算吓人的,在两座陡峭山峰间,有铁链桥。让大家走,看着下面,还会头晕目眩,不过,不论怎么危险,总会确保大家安全的。” 就这样,大家闺门们还是连连摇头,说可怕。 倒是琳琅郡主道,“我觉得有趣啊,倒是可以试一试。就当是练练胆量。” 一群大家闺秀看琳琅郡主就跟看怪物似地,不过想到她连死都不怕,兴国公府大少爷不答应退亲她连跳湖自尽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能吓得住她的? 见大家吓住了。清韵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青莺很有眼色,让丫鬟端茶水来。 大家玩了好一会儿,也都有些口渴了,尤其能喝的东西很多,除了茶水,还有酸梅汤。绿豆汤…… 尤其是酸梅汤里,还放了冰块,冰块里还有花瓣。 冰块含在嘴里,还有酸酸甜甜的味道,就跟吃糖果一般。 解渴之后,大家又玩开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临近正午了。 喜鹊过来道,“王妃,大厨房将饭菜准备妥了,问是不是可以开宴了?” 清韵抬眸看了眼天,都这会儿了,还没有听见公鸭嗓音喊皇上驾到,皇上应该不会来了。 她点头道,“去准备下,半盏茶后开宴。” 喜鹊下去准备,清韵则找若瑶郡主和琳琅郡主。 她很快就在人群里瞧见了琳琅郡主,但是若瑶郡主迟迟没有找到,便问道,“若瑶郡主在哪儿?” 绿儿就道,“王妃忘记了,之前若瑶郡主不小心把酸梅汤洒在了裙裳上,她回府换衣裳去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绿儿还没有说完,青莺就打断打算她道,“那都是半个时辰以前的事了,都够若瑶郡主回府换两身衣裳了。” 绿儿轻吐舌头,“奴婢去找。” 清韵则招呼她们入席。 很快,大家就落座了,绿儿过来道,“王妃,没有找到若瑶郡主,奴婢去问了,若瑶郡主走了后,就没有再回来,怕是宁王府有事耽搁了,奴婢要不要去宁王府找她?” 找她也来不及了,总不好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吧,清韵思岑着怎么办好,外面就有公鸭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清韵,“……” 听到皇上驾到,刚坐下的贵夫人和大家闺秀都望着清韵了,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饭菜都端上桌了,还冒着腾腾热气,这会儿出去迎接皇上,回来饭菜肯定凉了…… 清韵哭笑不得,皇上,你是掐着点来的吧? 那些贵夫人要去迎接皇上,清韵连忙道,“你们先吃着,我去迎接皇上。” 一群贵夫人,“……” 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时,清韵已经拜托琳琅郡主帮她招呼宾客,她则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王府门前,皇上的銮驾缓缓停下。 除了皇上,还有皇后和云贵妃都来了。 他们迈步上台阶时,王府守门护卫赶紧跪下行礼,可是却没有瞧见楚北和清韵。 这就有些失礼了,云贵妃逮着机会道,“宸王和宸王妃呢,怎么还不来接驾?” 守门护卫摇头,他们不知道。 云贵妃就望着皇上了,“皇上,您看看,您辛苦出宫来参加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乔迁新居宴,他们居然不出来迎接,文武百官都在里面瞧着呢,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这也太不懂事了吧?” 听云贵妃数落清韵和楚北不懂事,皇后眉头微皱,有些不悦,今儿是清韵和宸儿乔迁之喜,她却来挑刺,都说了不要她跟着,偏要跟来,皇后有些恼了皇上了,她道,“我就说不来吧,今儿王府宾客多,宸儿和清韵两个应付他们都难了,再分身来接驾,怕是要忙的晕头转向了。” 听皇后替楚北和清韵解围,皇上笑道,“朕知道他们忙,朕又没有怪罪他们,皇后怎么怨怪朕起来了,先进府吧。” 说着,皇上就率先迈步进了王府。 虽然一门之隔,可王府里比王府外就凉爽多了。 皇上看着那些冰炉,然后云贵妃又不满了,指责清韵和楚北太铺张浪费了。 这一回,皇后也不知道怎么帮他们解围了,这确实过于铺张了。 一路往前走,大家的注意力就在那些冰炉上。 倒是孙公公,抬手指着远处道,“皇上,大皇子妃出嫁前,侯府办的宴会就别出心裁,您又吩咐她用心办乔迁新居宴,她岂敢马虎,这冰块就细致周到,还有皇上,您看,那冲天的烟火,一看就非比寻常,是花了心思的。” 皇上抬眸看着,也啧啧点头,“瞧这架势,还算不错。” 刚说完呢,然后就有喊叫声传来,“走火了!” 皇上,“……” 孙公公,“……” 第三百五十八章 观景 是的,王府走水了。 在得知皇上驾到后,清韵不敢耽搁,赶紧去迎接,只是才走到半道上,就听见王府下人扯着嗓子喊走水了。 她当即怔住脚步,瞥头望去,就见王府最高处,浓烟滚滚,火势熏天。 “是观景楼着火了!”青莺焦急道。 清韵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望着那冲天的火势,她知道,观景楼算是完了。 今儿是她和楚北乔迁新居的日子,大家都高高兴兴的,结果却闹这么一出,简直晦气到底了! 要说王府守备,那是不用说,楚北原就有不少的暗卫,皇后怕他出事,又从镇南侯那里讨了十个来,不说王府固若金汤,一只鸟都飞不进来,但刺客要混进来,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偏偏还就出事了! 青莺站在那里,心疼的厉害,观景楼是王府最高的楼了,站在观景楼上,可以眺望整个王府,就连皇宫议政殿都瞧得见,是王妃最喜欢的地方啊! 那贼人太可恶了,要烧你烧别的地方啊,为什么要烧掉观景楼?! 要叫她知道是谁放的火,非得剥他两层皮不可! 青莺在心底咒骂着,可是她也知道,要想找到纵火犯难比登天,因为今天有不下百余人上过观景楼,有贵夫人,有大家闺秀,也有文武百官…… 天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动的手脚?! 出了这么个大意外,清韵早把皇上抛诸脑后了,丫鬟也没想起来,等想起来时,清韵赶紧往前走。 那边,皇上已经走过来了。 见了清韵,不等她请安,就问道,“怎么回事?” 清韵摇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相公已经去查了。” 皇后站在一旁,看着那滚滚浓烟,隔得这么远,都闻得见烟味了。她温婉精致的脸上带了些薄怒,忍的辛苦。 清韵给皇上和皇后请了安,然后请他们去正院。 刚到正院门口,楚北就过来了。 皇后问他道,“观景楼走水是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火?” 楚北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道,“观景楼火势太大,已经扑不灭了,很难找到证据,再加上今儿宾客众多,怕是难找到纵火之人。” 楚北说着,清韵冷哼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查不到纵火之人,要叫我知道他是谁,非扎他几十针,叫他尝尝筋骨断裂之……!” 清韵是气大了,不然以她的性子,不会说这些话。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给打断了,“不得胡说,今天是乔迁之日,忌口。” 可怜清韵到嘴边的话。就这样生生给咽了下去,憋得她脸都涨红了。 皇上说完,迈步朝正院走,这地方。他虽然二十年没来了,但是他熟的很。 看着皇上走,清韵扭头望着楚北,道,“乔迁之日怎么了,观景楼都被人给烧了。给我添这么大的晦气,还不许我发个小火吗?” “许,”楚北言简意赅道。 清韵重重一哼,压低声音道,“我觉得皇上让我忌口是假,分明是在包庇纵火犯!” 楚北眼皮子跳了下,握着清韵的手,让她先消气,清韵能消气才怪了,看着观景楼腾烧的火焰,她就火大。 知道清韵气难平,楚北轻咳一声道,“观景楼是我烧的。” 清韵猛然一怔,抬眸望着楚北,楚北低头望着她。 四目相对,一个带着疑惑,一个带着深情。 清韵抬手,摸着楚北的额头,问道,“没发烧吧?” 好端端的,居然有人烧自己的屋子给自己添晦气,没毛病吧? 楚北扒拉下清韵探他额头的手,道,“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先忙正事,回头我再解释给你听。” 现在确实没时间解释,皇上特地给面子来参加王府乔迁新居宴,他们是王府之主,把皇上干晾着,肯定不行啊。 皇上走远了,两人随后跟上。 等他们进屋时,文武百官已经给皇上请了安,然后落座了。 见他们进去,镇南侯皱眉问道,“方才听下人喊走水了,怎么回事?” 楚北轻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观景楼烧了,重建一下就可以了。” “重建?”镇南侯不悦道,“要是寻常时候,观景楼烧了就罢了,今天是你乔迁之日,王府走水,就意味着这王府和你,和清韵八字不合,怎能如此随便?” 镇南侯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找到纵火之人。 清韵听得有些懵,脑袋根本就转不过弯来,观景楼被烧是楚北刻意为之,皇上知道,那镇南侯也应该知道才对啊。 他现在说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啊,楚北烧的观景楼,不可能找到证据证明是他烧的,难道是要嫁祸给别人? 可楚北的敌人,很明显只有安郡王啊。 当初安郡王派人刺杀“大皇子”,虽然没有证据,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了,那么大的罪,都拿安郡王没辄,火烧观景楼能奈何的了安郡王? 清韵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江老太爷站起来道,“观景楼走水一事,肯定要查清楚,现在宴席已经摆上了,还是先用宴吧,观景楼的事随后再说。” 他这么说,宁王赞同道,“江老太傅说的对,观景楼怎么走的水,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楚,还是先用宴吧,今儿是乔迁之喜,大家高高兴兴来祝贺,就不谈这扫兴的事了。” 然后,宴席继续。 只是宁王说不谈,可是大家根本就控制不住好奇,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起来。 有贵夫人低声道,“你们还记得十几年前京都有个商户搬来京都,也是乔迁那日,大厨房走了水,当时大家没在意,结果几年后,那商户就破败了,当时有算命先生说。那府邸克那商户财运,要是当时警醒,搬了家,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她说着。有贵夫人点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还有云州,乔迁之日,嫡姑娘绣楼纱帐起火的。后来那姑娘疯了,还有,有乔迁之日,府邸起火的,有老爷暴毙身亡的,好像乔迁之日,府邸走水,不搬府邸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们说的很小声,都好奇道。“你们说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会换府邸吗?” “我觉得不会换,”有夫人摇头道。 大家都望着她,“何以见得?” 那夫人笑道,“你们忘记了,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会在今儿搬出皇宫,是钦天监测过后,挑的日子,哪有不吉利相克之说?” 几位贵夫人恍然,还真是这样,要是王府和大皇子、大皇子妃八字不合。钦天监那些大人可就要倒霉了。 那么说来,观景楼走水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众人心底猜测纷纭,一边用着美味佳肴,一边聊热闹。 很快。大家就被端上来的田螺给吸引住了。 那东西,她们以前都没见过啊,更别提吃了。 皇上见了,眉头微挑道,“这是什么?” 皇上的宴席一旁是有御厨的,就是以防皇上有什么问题要问。这会儿见皇上问起来,赶紧解释。 皇上听着,然后拿了一个田螺吃起来,他点头道,“不错。” 皇后瞧着,也要伸筷子,只是刚碰到田螺,皇上就道,“这道菜不合适皇后你吃。” 皇后望着皇上,道,“为什么?” 她刚问完呢,那边云贵妃就炸毛了,“好辣!” 皇后就把筷子收了回来,她可吃不惯太辣的菜。 云贵妃又辣又生气,皇上就记得皇后吃不得辣,就不记得她也不能吃! 御厨连忙道,“皇后和贵妃不习惯吃辣,厨房特地准备了微辣的。” 说着,他把一盘子微辣的田螺送上。 皇后这才尝起来。 那边桌子上,都上了两大盘子田螺,一旁辣的,一旁微辣的。 不少人吃的呼哧呼哧,再加上冰酸梅汤,那叫一个爽啊。 唯一不好的就是要用手拿着吃,影响形象啊,不过好在大家都一样。 两大盘子田螺吃完,宴会就差不多结束了。 皇上净手过后,没有多留,便要摆驾回宫了。 楚北和清韵赶紧起身相送,皇上要走,文武百官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也都打着饱嗝,跟着皇上出门。 等送走了他们,清韵就揉脖子了,累了一天,赔笑赔的腮帮子都僵硬了。 两人转身回府,才迈过门槛呢,就见逸郡王、明郡王、东王世子还有楚彦几个走过来。 他们模样俊美,衣着鲜亮,风度翩翩,唯一破坏美感的就是他们手里拎着的大食盒。 一人手里拎了一个。 清韵眉头轻挑,她不记得她有给他们准备吃的带走啊,那大食盒是怎么回事? 走上前来,逸郡王轻提了下食盒道,“帮忙招呼了大半天的客人,消耗过大,那一桌子菜根本不够吃,所以我们就自己去大厨房拿了点,不耽误你们歇息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了。” 几人跟楚北告辞,然后出了府,翻身上马离开。 清韵没把食盒放在心上,因为青莺提醒她若瑶郡主没参加宴席,她有些担心,吩咐青莺道,“你去宁王府问问,看看若瑶郡主是不是在王府里。” 若瑶郡主对王府乔迁宴很上心,不可能因为弄脏了衣裳,就生气不来了,她怕出了什么事,万一若瑶郡主在来王府的路上出了意外怎么办,虽然两府离的很近很近…… 青莺得了吩咐,赶紧去宁王府打探。 逸郡王几个跟楚北告辞,然后翻身上马离开。 目送他们走后,清韵和楚北方才进府。 才走了百余步,绿儿就跑过来道,“王妃,田螺被逸郡王他们搜刮一空了,一颗也没留下!” 绿儿语气埋怨,他们吃的最多,添了一大盘子不算,吃完了还要带走,太过分了! 清韵知道那大食盒里装的是田螺,她闻得出来,虽然她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因为她还没有吃呢,不过田螺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今儿没了,明儿可以再弄,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观景楼。 她想知道楚北脑子是哪根弦搭错了! 四下都是丫鬟,还有不少生面孔,清韵忍着没问。 等回了内屋,清韵就把丫鬟打发出去了,然后望着楚北问道,“观景楼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烧观景楼?” 楚北坐下来,给清韵倒茶道,“为了兵权。” 为了兵权? 烧观景楼就能有兵权了? 清韵脑门有黑线了,“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楚北望着她,笑道,“要不打个赌?”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这不是她昨天和楚北打赌时说的话吗,她觑着楚北道,“你不会是想把昨天输给我的许诺在赢回去吧?” 楚北不回答,反问道,“不敢?” 清韵呲牙,“不是不敢,只是我不傻。” 她好不容易才赢回来的许诺,那是打算用在关键时候的,要是叫楚北再赢回去,那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再者说了,烧观景楼的事,皇上也知道,她就没见过皇上做过什么不烧脑的事。 只是她怎么也没法把烧观景楼和兵权联系在一起啊。 清韵坐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 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憋不住问楚北道,“烧观景楼,怎么夺兵权?” 结果楚北摇头了,“我也不知道。” 清韵,“……” 脑门黑线成摞的往下掉,根本控制不住,“不知道,那你把观景楼烧了?” 说着,她补充了一句,“是皇上让你烧的?” 楚北妖冶凤眸,闪烁着光芒,道,“应该不算是父皇让我烧的。” “应该不算?”到底是算还是不算啊? 楚北瞥头,透过敞开的窗柩,看向观景楼方向,神情有些晦暗难测,他道,“父皇说过,用计如用兵,他给了我十天时间,让我想出夺兵权的办法,如果我没想出来,就把观景楼烧了,他再教我用兵之道。” 清韵,“……” 清韵满脸黑线,嘴角抽搐不已。 看着她,楚北问道,“这是什么表情?” “……不明觉厉。” “嗯?” “虽然不懂皇上在做什么,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皇上既然有心教楚北用兵之道,就不可能提烧观景楼这么奇葩的条件,显然烧观景楼是有目的的。 现在观景楼已经没得救了,皇上烧观景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把柄 乔迁之日,观景楼被烧,浓烟冲天,整个京都的人都瞧见了。 太后也不例外。 尤其宸王府离皇宫很近,加上刮得又是东北风,宫里都能闻得见刺鼻的烟味,看着那漆黑浓烟,太后眉头皱的紧紧的,难掩一抹怒意。 她甩了凤袍进殿,道,“传兴国公来见哀家!” 太后传召,公公不敢耽搁,赶紧出宫宣召。 兴国公火急火燎的进宫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进来,就听太后质问道,“宸王府观景楼被烧,是怎么回事?” 太后问的不算直白,但是那带了怒意的声音,很显然,她是在怀疑兴国公。 兴国公也知道,宸王府走水,不少人怀疑是他和安郡王派人做的,就是他看着宸王府冒出来的浓烟,他也怀疑是安郡王动的手,可是并不是啊。 被别人怀疑倒也罢了,太后怀疑他,还带了些怒意,兴国公就心底不舒坦了,就算他放了火,那也是为了安郡王,他忍不住道,“宸王府为什么走水,我也很好奇,但不是我和安郡王放的火,太后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兴国公都这么说了,太后就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因为她也不信,兴国公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因为宸王府出什么事,大家首先怀疑的就是他和安郡王了。 只是火不是兴国公放的,那观景楼为什么会被烧? “难道是北晋或者是南楚派人放的火?”太后眸光泛着冷光。 兴国公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北晋和南楚对我大锦一直虎视眈眈,又知道咱们和大皇子水火不容,他们派人烧宸王府观景楼。不会有人怀疑他们,只会怀疑是我和安郡王,倒是替人背了黑锅了,不过……” 兴国公声音带了怒气,眸光狠辣,停顿不语。 太后望着他,问道。“不过什么?” 兴国公深呼一口气。道,“乔迁之日,府邸走水的不是没有。并非有人故意纵火,也有可能是天象示警,再待在宸王府会有大灾,这事得找钦天监询问。如果真的是天象示警,皇上肯定会给大皇子另赐府邸。我们倒是可以借此机会,让大皇子搬去封地,但不是湖州。” 太后听着,若有所思起来。 她懂兴国公的意思。只是上回安郡王和逸郡王都要娶清韵,宁太妃已经出过让钦天监说她是祸水的主意了,还被皇上给逮住了。那时候她的脸面就挂不住了,尤其现在皇上还让清韵关心她身子骨。她故技重施,且不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蒙骗的过皇上,万一再像上回,被皇上逮住了怎么办? 太后并不赞同这样做。 兴国公知道她的顾忌,他道,“可是除了这办法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皇子留在京都,对安郡王威胁太大,他搬去封地,安郡王还有五成希望,他若是留在京都,怕是一成都难有,太后,你当真希望皇储之位落入大皇子之手吗?” 太后犹豫不决的心,听到这话,瞬间就定下了,她道,“办事稳妥些,别给我出什么纰漏。” 兴国公点头,然后忙去了。 半个时辰后,兴国公就又回来了,这一次来,他是满脸带笑,一看就是有大好事。 太后望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兴国公摆手,让大殿内其他人退出去,然后才道,“太后,方才我去找钦天监施大人,正商议着,孙公公就来了,我就在屋子里躲起来,正巧听到孙公公传皇上密诏。” “什么密诏?”太后问道。 兴国公就笑道,“孙公公说宸王府观景楼走水一事,过于离奇,王府有暗卫把守,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就算是有人纵火,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火势蔓延到没法控制的地步,皇上怀疑是上天示警,让钦天监测算,如果宸王府当真不合适大皇子住,能化解尽量想办法化解,如果不能,就再给大皇子另外挑一个府邸,还有,让钦天监说,湖州乃积福之地,让大皇子搬去湖州府邸住半年,以避灾祸,具体该怎么说对大皇子好,施大人就看着办吧。” 听兴国公禀告偷听到的事,太后眉头皱的紧紧的,她没想到皇上居然也偷偷吩咐钦天监作假。 她一直不赞同湖州作为大皇子的封地,皇上这是想借此机会把这事给坐实了啊! 他不照样弄虚作假,上回还指责她,太后越想越生气,然后望着兴国公道,“然后呢?” 要是没有然后,兴国公不可能那么高兴。 兴国公满脸笑容,瘪都瘪不住,他道,“孙公公禀告完,施大人不敢答复,孙公公就有些生气了,说是皇上密旨,不得违逆,施大人对他挤眉弄眼,孙公公还以为他眼睛出了问题,还说如果太医院的太医治不好,他可以帮着求求大皇子妃……” 施大人当时都急出来满头大汗了,偏偏孙公公只逼他答应,没看懂他使得眼色。 反倒是兴国公从屏风后一边咳嗽一边走出来。 当时孙公公瞧见他,一双眼睛瞪的有铜铃那么大,就见活见了鬼一般。 就连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兴,兴国公,你怎么在这里?” 兴国公撇了他,冷不丁一笑道,“逆孙和东王府琳琅郡主退了亲,总要娶媳妇,国公府替他物色了个姑娘,我来找施大人测算八字是否相合,倒是没想到皇上对宸王府观景楼被烧如此关心。” 孙公公脸色刷白,眼神闪乱,有些不知所措。 兴国公迈步要走,孙公公还拦下他,试图说服他,甚至贿赂他,让他别把这事透露给太后知道,他担心太后和皇上关系会闹僵。 可是兴国公是什么人,会是孙公公两句软话就说服的通的吗? 他袖子一甩,就出了钦天监,来永宁宫了,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太后。 这是皇上的把柄啊,连皇上都让钦天监作假了,那他们让钦天监作假,皇上还有什么立场责怪他们? 他们甚至能以此为把柄要挟皇上收回将湖州作为大皇子封地的圣旨,之前苦求而不得的事,这会儿倒是迎刃而解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兴国公很高兴,孙公公也很高兴。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冷眼望着施大人,一脸这事要是闹大,太后找皇上麻烦,皇上生我的气,有你施大人好果子吃! 施大人吓得跪倒在地,连连认错道,“孙公公息怒,兴国公在屋子里的事,我已经提醒您了,只是您没在意,我也不好明说……” 孙公公气很大,“兴国公和施大人再商议什么事呢,我来宣读皇上圣旨,竟然躲起来,是不是再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施大人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孙公公轻哼一声,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施大人只好道,“兴国公确实是来给兴国公府大少爷和议亲姑娘测算八字的,而且那议亲姑娘还是宁王府宁欣郡主,当然了,宸王府今儿乔迁,观景楼却失火了,兴国公也很担心,他询问我是不是大皇子和宸王府八字相冲,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您就来了……” 孙公公凝眸望着施大人,看的施大人额头上冷汗直冒,就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时辰一般。 施大人颤抖着声音求孙公公帮他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怎么也别让皇上认为他和兴国公是一伙的…… 孙公公扶他起来,施大人还有些受宠若惊,道,“是我大意了,没料到兴国公在屋子里,现在事已至此,兴国公肯定会告诉太后,太后肯定会和皇上闹起来,他们吵起来,不只是你,我也要遭殃,现在只能想办法补救了,施大人也知道,皇上是慧净大师的俗家弟子,在测算占卜方面,皇上也略懂一二,湖州是风水宝地,历年来都是风调雨顺,皇上心疼儿子,才将湖州作为他的封地,让他去湖州避祸,如今瞧来,湖州是绝不可能再作为大皇子的封地了,观景楼被烧在皇宫西南方向,那大皇子的封地最好在东北方向,那里最好的封地是献老王爷的,他的封地没人敢打主意,尽量安排近一些,便于大皇子回京,这么点小事,施大人不会为难吧?” 施大人连连点头,“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孙公公听他答应了,这才面露苦色,他不敢回御书房了,他一不留神,让皇上的密旨被兴国公知道了,办事不利啊。 施大人好说歹说,劝孙公公走。 孙公公硬着头皮回了御书房。 如他所料,兴国公把皇上让施大人作假的事禀告太后了,太后一气之下,就来御书房找皇上质问了。 孙公公宣读密旨,被兴国公逮了个正着,皇上恼孙公公恼的牙根痒痒,却无可辩驳。 太后倒也没有揪着此事不放,毕竟这事闹大了,皇上脸面上不好看,有辱皇家威严。 但是这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太后道,“皇上收回把湖州作为大皇子封地的圣旨,这事哀家可以不追究。” 第三百六十章 雍州 被逮住了把柄,皇上只能妥协,但是大皇子总要有封地吧,他要给大皇子另外再赐个封地。 这事太后不反对,但是兴国公反对,大锦朝风水宝地,除了湖州,还有别的呢。 他连忙说,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今天乔迁之喜,观景楼却离奇着火,这事太邪乎,还是应该让钦天监算算,再做打算。 太后表示赞同,皇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这样,兴国公和太后走了。 第二天,早朝上,不少大臣都很关心宸王府观景楼被烧一事。 楚北表示,他没有抓到纵火之人。 钦天监施大人就站出来道,“臣和钦天监其他几位大人夜观星象,觉得宸王府和大皇子、大皇子妃有些犯冲,也是钦天监办事马虎,大皇子让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臣等没有结合他们生辰八字测算,就定了昨天,臣等查阅古籍,找到了化解之法,宸王府在皇宫西南方向,那大皇子的封地最好在皇宫的东北方向,而且不宜离皇宫太近,最好是在雍州。” 施大人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皇上的脸青了,眼神冷如寒芒。 雍州,算得上是大锦朝最贫瘠的地方了,和湖州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雍州离边关堪堪一百五十里! 最最重要的是,边关驻守的是兴国公的十万大军! 可以说,钦天监一席话,把大皇子从湖州富庶鱼米之乡,送到了兴国公的眼皮子底下…… 这根本就是把大皇子往火坑里推啊。 施大人肯定是被兴国公收买了! 皇上望着施大人,一字一顿问道。“施爱卿当真觉得雍州是给大皇子做封地很合适?” 施大人眼神飘散,冷汗直冒,半天不敢说话。 兴国公笑脸相问,“施大人倒是说话啊。” 施大人颤抖了声音,回道,“是,雍州虽然贫瘠。但是和大皇子命格最相配。对大皇子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说着,可以听到镇南侯拳头握紧,发出的嘎吱声。 兴国公瞥了镇南侯。道,“镇南侯这是在吓唬谁呢?” 施大人快哭了,他怎么会那么倒霉啊,先是兴国公找他。接着是孙公公宣读皇上密诏,被兴国公逮了个正着。再孙公公想补救之法,本来以为没事了,谁想到兴国公还回头了,他威逼利诱。他只能把孙公公的补救之法说给兴国公听,当时兴国公就要他说雍州是给大皇子最好的封地,他不敢违逆啊。 现在镇南侯又用拳头威胁他。他真是倒了几辈子血霉了,他弱弱的改口道。“除了雍州,就是献老王爷的明州最合适……” 可怜他话还没说完呢,就听献老王爷道,“我看雍州好的很,当年雍州不正是皇上的封地吗,把雍州作为大皇子的封地,倒是子承父业了。” 镇南侯气煞了,“这怎么能一样?当初先皇把雍州作为皇上的封地,是想皇上镇守边关,现在边关有兴国公镇守,不需要大皇子!” 献老王爷眯着眼睛望着镇南侯,“镇南侯莫不是想本王的明州给大皇子做封地吧?” 镇南侯没有说话。 兴国公就道,“镇南侯这就不应该了,明州作为献老王爷封地几十年了,岂能因为大皇子就换了?” 然后,镇南侯的人和献老王爷的人就争吵了起来。 兴国公帮着献老王爷。 再然后,献老王爷就逼着皇上做决定了。 皇上被逼无奈,只能下旨把雍州作为大皇子的封地。 得知这消息时,清韵正在喝茶,一口茶喷出去,好巧不巧的泼在了桌子上。 两盘子刚端上来的糕点,就这样给毁了。 她咳嗽不止,青莺帮她拍着后背,道,“好好的湖州,换成了贫瘠的雍州,还在兴国公的眼皮子底下,气死人了!” 清韵摆手,不用青莺帮她拍后背,她也没有埋怨皇上,反倒对皇上佩服的五体投地。 昨天楚北就说过烧观景楼是为了兵权。 而他能抢的兵权,除了兴国公,也没有别人了。 可是兴国公的兵权,没法抢啊,但是有句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雍州成了楚北的封地,楚北可以在封地上养两千府兵,封地上的事,他可以全权做主。 若是哪一天,兴国公被北晋逼得退入雍州,楚北有职责协同兴国公对抗北晋…… 若是他和兴国公意见相左时,他还可以写奏折弹劾他,若是兴国公不听劝阻,他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一句话,在封地雍州,楚北就是皇帝! 在雍州,是夺兵权最好的地方。 皇上从一开始,就是想把雍州作为楚北的封地,只是他贸然提出来,肯定会引起兴国公警醒,到时候打草惊蛇。 在祭天时,皇上下圣旨把湖州作为楚北的封地,只是一个幌子。 太后苦苦相逼,他都没有改主意,更表明他的决心。 而观景楼被烧,是给了他一个不得不改主意的台阶,再加上兴国公和太后见不得楚北好的性子,肯定会把最贫瘠的雍州作为他的封地,再加上离边关又近,兴国公根本就不会多想…… 然后,皇上的计谋就得逞了。 把雍州作为楚北的封地,是文武百官逼着皇上做的决定,就算事后兴国公反应过来了,也没有用了。 更何况,兴国公还特别的高兴…… 这就是皇上的用兵之道啊,唯有一个诡字能形容,诡异莫测。 而且他的计谋很活,是因人而异的。 再说的直白点,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就兴国公的手段,跟皇上斗,把他卖了,估计还在帮皇上愉快的数着银子呢。 见清韵嘴角带笑,没有半点生气,几个丫鬟都望着她,季嬷嬷担忧道,“王妃,雍州那么贫瘠,又离兴国公那么近,千万不能去啊,你倒是帮着想想办法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绿儿跑了进来,死死的抓着秋荷的手。 她用力很大,抓的秋荷直呲疼道,“绿儿,你抓疼我了,你……” 秋荷说着,见绿儿小脸刷白,毫无血色,身子还在哆嗦颤抖,秋荷心咯噔一下跳了,脸面问道,“你不是去宁王府找秋霜拿荷包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绿儿声音颤抖道,“秋霜姐姐死了。” “死了?”青莺声音拔高了三分,不信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呢,昨天还和我们有说有笑,怎么可能会死呢?” 绿儿望着她,道,“真的死了,昨天傍晚就找到她尸体了,是溺水而亡的,不过她是被人杀得,不少人都瞧见她脖子上的掐痕了。” 听到秋霜死了,清韵心底也不好受,她问道,“她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若瑶郡主吗,若瑶郡主没出事吧?” 绿儿摇头,“秋霜姐姐死了,若瑶郡主悲痛欲绝,昨晚发起了高烧,好几位太医进出王府,好像很严重……” 绿儿刚说完,紫笺就打了珠帘,进来道,“王妃,宁王妃的贴身丫鬟雪雁来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包庇 听了紫笺禀告,清韵点头道,“让她进来。” 紫笺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穿着淡米分色裙裳的丫鬟进来,她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 她进来,扑通一声就给清韵跪下了,求清韵救若瑶郡主。 喜鹊几个怔住了,虽然方才听绿儿说若瑶郡主病了,而且很严重的样子,她们有清韵会去给若瑶郡主治病的心理准备,只是雪雁跪求,倒是把她们吓住了。 清韵赶紧扶起雪雁来,道,“有什么话,先起来说。” 雪雁就起来了,她抹着眼角,望着清韵道,“郡主病重,高烧不退,开始乱说胡话了,太医们束手无策,说再不退烧,郡主会有性命之忧,王妃心急如焚,差点动了胎气,王爷让奴婢来请您去救郡主……” 昨天见到若瑶郡主还活蹦乱跳的,谁想到她一走,就病重了,就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得病的多严重? 不敢耽搁,清韵随着雪雁出了府。 宸王府和宁王府离得近,出了大门,走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到宁王府了。 进了宁王府,直奔若瑶郡主住处。 刚迈步进院子,那边宁王就迎接了出来,他眼眶也有些红,神情焦急,可见对若瑶郡主病情有多担忧了。 清韵虽然是大皇子妃。但宁王是皇上最信任的兄弟,是王叔,她得给宁王见礼。 宁王连连点头道,“有劳大皇子妃了。” 说着,他在前面带路,领着清韵进内屋给若瑶郡主治病。 屋内,有两位太医在。那两位太医。清韵还都认得。 一位是钱太医,一位是赵院使。 见到清韵,两人是毕恭毕敬的行礼。 宁王妃坐在床榻前。紧紧的握着若瑶郡主的手,眼睛比雪雁的还要红肿,清韵见到她时,她眸底盛满了泪水。像是两汪清泉。 清韵迈步上前,丫鬟扶肚子隆起的宁王妃起来。清韵宽慰她道,“王妃放心,若瑶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宁王妃点头。赶紧给清韵疼位置。 清韵看着病榻上的若瑶,她也吓住了,若瑶郡主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唇瓣因为高烧都皲裂了。 她抬手摸了下若瑶郡主的额头,那热度。清韵心都咯噔一下跳了。 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就算没有温度计,也能粗略感觉到若瑶郡主烧的有四十一二度了,这样的温度,不赶紧退烧,就算能保住命,也要烧坏脑子啊。 清韵手回手,吩咐丫鬟道,“先拿一大坛子烈酒来,越烈越好。” 清韵刚吩咐完,宁王就道,“快去拿酒来。” 很快,王府总管就拎了宁王珍藏了几年的好酒来。 那酒香醇洌,刚打开酒盖,就闻得见酒香了,很熏人。 清韵让丫鬟把酒倒在铜盆里,然后用帕子浸了酒水,敷在若瑶郡主额头上,另外又拿了帕子帮若瑶郡主擦拭手背和颈脖子。 赵院使和钱太医站在一旁看着,对清韵这样退烧的法子,有些惊奇。 两人站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没敢出声询问,现在若瑶郡主情况紧急,救她是当务之急,他们问话,让宸王妃分心,宁王还不得厌恶死他们? 只是两人没动,但是清韵却轰人道,“雪雁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我要给若瑶施针。” 宁王妃就哽咽道,“我也留下。” 清韵望着她,道,“王妃还是先出去吧,有雪雁帮你看着呢,你身怀六甲,要好好歇歇,若瑶我会尽全力医治的。” 宁王扶着王妃的肩膀道,“还是出去吧,别耽误大皇子妃给若瑶治病。” 王爷都这样说了,王妃也没有再坚持,就出去了。 很快,屋子里就空荡荡的了。 清韵让丫鬟把若瑶郡主衣裳解了,然后取了银针帮若瑶郡主施针,然后手指头放血。 青莺继续用酒水给若瑶郡主擦拭身子,清韵则去给若瑶郡主开药方。 抓了药回来,雪雁就在屋子里煎药,然后喂若瑶郡主喝下去。 一通忙活,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 坐在床边,清韵用手探着若瑶郡主的额头,略松了一口气道,“高烧总算是开始退了。” 雪雁站在一旁,听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郡主的高烧开始退了,就代表有救了啊,她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王妃去。 雪雁赶紧去禀告王妃。 屋外,清韵待在内屋一个多时辰,她也不知道若瑶郡主是否有好转,心急如焚着呢,现在听雪雁说若瑶郡主开始退烧了,宁王妃急到嗓子眼的心就落回了肚子。 对于清韵的医术,她是放心的。 她甚至有些责怪宁王,要依照她,昨晚若瑶郡主发烧,她就想到清韵了,只是宁王阻拦了她,说昨儿是清韵和楚北乔迁之日,忙的脚不沾地,若瑶郡主的病有太医医治,不宜去劳烦她。 宁王妃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谁想到一夜过去,若瑶郡主的病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 若瑶郡主的高烧开始退了,清韵也不那么急了,宁王和宁王妃进屋来看若瑶郡主。 对于清韵,宁王和宁王妃是怎么感激都不够。 清韵笑道,“若瑶郡主的高烧开始退了,要完全退到正常,估计还要一两个时辰,我暂且不回府了,等若瑶醒了,我再走。” 她不走,是怕若瑶郡主到时候高烧反复。一旦再起高烧,要想再退下来就不容易了。 她就纳闷了,秋霜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杀了,还丢尽湖里,若瑶郡主又怎么会高烧不退,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听清韵说等若瑶郡主好了,她再走。宁王妃是感激不尽。当即道,“我这就派人去告诉大皇子一声,免得他担心。” 吩咐完。又补充道,“快让大厨房把饭菜端来。” 清韵救治若瑶郡主,总不能让她饿肚子。 其实清韵并没有什么食欲,但是宁王妃一番好意。她回绝,反倒让她愧疚。 只是清韵没想到。她不过是吃了半碗饭,若瑶郡主才退下去的高烧,就又烧了起来。 清韵没敢告诉宁王妃,再一次帮若瑶郡主施针退烧。 只是这一回。她觉察到一点不对劲,因为再施针时,她感觉到了若瑶郡主的恐惧。恐惧的她浑身颤抖,嘴里一直喊着秋霜。 是秋霜的死。让她觉得恐惧。 也就是说,若瑶郡主是知道是谁杀了秋霜,不然她只会伤心,而不会恐惧。 清韵握着若瑶郡主的手,柔声道,“若瑶,别怕,你父王母妃都盼着你早点醒过来呢,还有秋霜,她没有死,我救活她了,我的医术,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清韵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雪雁站在一旁,不懂清韵跟昏睡不醒的若瑶郡主说这些有什么用,尤其秋霜已经死了,念及她是郡主的贴身丫鬟,王妃特地叮嘱将她送回老家安葬,让她能落叶归根。 清韵跟若瑶郡主说话,她的恐惧弱了许多,再次服药后,高烧又渐渐退下了。 等若瑶郡主高烧退到清韵觉得无碍了,天边已经有了一缕晚霞了。 再雪雁给若瑶郡主喂白粥时,她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看到清韵,她直接扑到在清韵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清韵,喊道,“清韵姐姐……” 清韵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有我在,没事的。” 若瑶郡主哽咽着,没有说话。 看到若瑶郡主醒过来,雪雁高兴坏了,赶紧道,“郡主醒了,奴婢去告诉王妃一声。” 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 清韵看着若瑶郡主,她虽然醒了,但是脸色依然苍白,双眸无神,有些空洞。 清韵见了,就有些担心了,若瑶郡主恐惧还在啊,如果不让她安心,只怕还会病倒。 她双手握着若瑶郡主的肩膀,道,“告诉我,昨儿发生了什么事,秋霜怎么会死?” 听清韵提到秋霜,若瑶郡主原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身子哆嗦起来,她哭道,“是我害死了秋霜,是我害死了她……” 她在自责,在哭泣。 清韵帮她抹着眼泪道,“别哭,秋霜不是你害死的,她是被人掐死的,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告诉我,他是谁?” 若瑶郡主摇头,紧紧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说出来是谁。 清韵见了惊讶,若瑶郡主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有人害死了秋霜,她不说是谁杀的,还觉得恐惧? 清韵没有放弃,继续问道,“若瑶,你是不是心里藏着事,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若瑶郡主眼皮有些眨了,像是困极了一般,眼皮子粘的很,合上了,就很难睁开,但是清韵问话,她听清楚了,她迷迷糊糊咕噜了一堆。 她声音原就不大,还有些颠三倒四。 但是清韵听明白了,大约就三句话:父王不是王爷,她也不是郡主,太妃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了…… 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却在清韵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来。 宁太妃在进宫之前就有身孕? 宁王不是先皇所出? 这可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事啊,是要株九族的啊,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若瑶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清韵也知道,就算若瑶郡主信任她,这么大的事,她也不会跟她说的。 她现在之所以会说,完全是高烧刚退,脑袋混沌,内心只知道她是值得信任的,在脑袋转不过弯来之际。才会她问什么,她答什么,完全分不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青莺站在一旁,她听得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见若瑶郡主又睡了过去,青莺道,“王妃。若瑶郡主她方才说的话……” 她还没有说完。清韵就望着她,面色凝重道,“不得泄露半个字。听见没有?!” 青莺连连点头。 虽然她很讨厌宁王妃,但是宁王和宁王妃却是极好的,她怎么可能泄露这么大的秘密呢,到时候宁王妃固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宁王和宁王妃,还有若瑶郡主会跟着倒霉啊。 事关重大。她有那个分寸。 清韵帮若瑶郡主把脉,外面,宁王和宁王妃又进来了。 只是见若瑶郡主睡在床上,宁王妃道。“不是说若瑶醒了吗?怎么……?” 清韵起身道,“王妃放心,若瑶确实醒了。只是她身子太虚弱,所以又昏睡了过去。让丫鬟喂她一碗粥,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再醒的,秋霜的死,对若瑶打击太大,等她醒了,王妃和王爷多陪她说说话,这两日要格外的小心。” 清韵小心叮嘱,她怀疑秋霜的死,和宁太妃有关,指不定就是被她灭口的,她很担心若瑶郡主也会遭到宁太妃的毒手。 可是方才若瑶郡主说的话,她又不能告诉宁王,实在憋得人心里难受啊。 王妃抹着眼睛道,“秋霜和若瑶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如今秋霜没了,我心底都难受的紧,何况是若瑶了。” 清韵点头,又叮嘱了两句,再加上时辰不早了,她便告辞回府了。 宸王府。 清韵刚迈步进二门,楚北就迎了上来,道,“怎么去了一天,若瑶郡主病的有那么严重?” 清韵轻摇头道,“我口渴了,先回屋再说。” 听清韵这么说,楚北多看了她一眼,她不是口渴,而是有话不方便在这里说,哪怕身侧跟着的都是她的心腹丫鬟。 进屋之后,青莺很直觉的没有跟进去,还把门关上了。 楚北给清韵倒了盏茶,递给她,清韵没有接,而是问道,“相公,你觉得宁王如何?” 清韵问的太突然,楚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道,“好好的怎么这么问?” 清韵催他回答,楚北就道,“这几年,我和宁王叔接触不多,但小时候,宁王叔待我如亲子,是父皇最亲的兄弟,哪怕宁太妃一直拥护安郡王,父皇也没有和宁王离心过。” 说完,见清韵面露难色,他问道,“怎么了?” 清韵望着他,道,“相公,你还记得程老夫人吗?” 楚北点头,他过目不忘,程老夫人的事,又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清韵就道,“我怀疑程老夫人手里握着能让宁王府名誉扫地的事,是有关宁王身世的。” 有关宁王身世? 楚北听得眉头皱紧,宁王是宁太妃所出,先皇的二皇子,是父皇的兄弟,他的身世有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清韵这么说,就代表着宁王的身份有叫人诟病的地方。 他望着清韵,清韵一字一顿道,“若瑶说,太妃在嫁给先皇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了,程大夫三十多年前突然暴毙而亡,十有八九就是诊出宁太妃有了身孕,被灭口的,程老夫人想以此为把柄要挟宁太妃救她孙儿,赵院使给她下药,应该是知道这事的。” 清韵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但是楚北觉得此事太过重大了,就算所有的猜测都合情合理,也不能断定。 清韵就道,“事情到底如何,找赵院使问问不就知道了?” 楚北望着她,“这么大的事,你觉得赵院使可能说吗?” 清韵笑了,“的确,这么好的把柄,应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哪怕赵院使犯了天大的错,手里捏着这么大的把柄,宁王府也会想方设法的救他,但是你别忘了,程老夫人曾经给若瑶送过一封信,若瑶还曾去慈云庵赴约,以宁太妃的名义找赵院使谈谈,我想他会说的。” 那把柄,赵院使只能用来威胁宁太妃,所以对宁太妃的“心腹”,他不会不说。 楚北就让卫风去找赵院使了。 卫风是借着宁太妃的名义,有请帖和书信为证,再加上慈云庵……赵院使丝毫没有怀疑他不是宁太妃的人。 但卫风打听回来的消息,叫清韵咋舌。 没错,宁太妃在嫁给先皇之前,就怀了身孕了。 她当时呕吐不止,是程大夫去给她诊的脉,程大夫知道宁太妃是未婚先孕,所以什么话都没说,只开了一些养身的药,就走了。 一般开养身药,就是治不好,要另请高明的意思。 偏巧,给宁太妃找的大夫是赵院使。 只是赵院使并没有去给宁太妃治病,半道上,有个人匆匆忙过来道,“赵大人,你娘病重,让你赶紧回府一趟。” 赵院使就赶紧回府了。 其实赵老夫人并没有病重,是程大夫让人故意那么说的,目的就是不想赵院使给宁太妃治病。 程大夫知道宁太妃有身孕的事瞒不住,总有大夫会说的,而且知道他也知道宁太妃有身孕的事,会杀他灭口。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将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托付给赵院使照顾,然后回了药铺,该干嘛干嘛。 当天夜里,他就被杀了。 是以,宁太妃在进宫之前就有身孕的事,赵院使很清楚。 加上宁太妃怀孕八个月就“早产”了,更是铁证。 虽然卫风以宁太妃的名义找赵院使,但是赵院使并不害怕,他道,“这个秘密我守了三十多年,从未以此要挟过宁王府什么,宁太妃若想杀我灭口,大可以杀,但是我死后,不出三天,太妃进宫之前就有身孕,宁王非先皇所出的事,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宁王府的下场比我会惨上百倍不止,太妃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试。” 说完这番话,赵院使就走了。 卫风禀告完,然后清韵就望着楚北,问出心中困惑来,“宁太妃嫁进宫之前,肯定会先验明正身,她有身孕这事,太后知不知道?” 这一点,清韵实在好奇。 宁太妃唯太后马首之瞻,是太后的得力帮手,她有儿子傍身,难道就没想过要夺嫡? 从宁太妃帮安郡王来看,就知道她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太后这么信任她,莫不知道知道宁太妃唯一的儿子并非先皇所出,皇位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只有依附太后,她才能安享荣华富贵? 这样,倒也解释的通? 清韵问完,见楚北不说话,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道,“怎么不说话?” 楚北握着清韵的手,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混乱皇室血脉,不是小事,这事要是闹大了,宁王府不会有好下场。 宁太妃受罚,甚至是被处死,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宁王…… 这事一旦捅出来,是逼着皇上处置他最好的兄弟。 那样,不论是对宁王,还是对皇上,都太过残忍了。 可是让他们包庇宁太妃……就对自己太残忍了,好像是在助纣为虐。 第三百六十二章 信任 其实,也是他们多操心了。 如果太后知道宁太妃怀的不是先皇的骨肉,他们还真没有立场去指责宁太妃什么。 因为当初皇后生下双生子,其中之一就被替换成了公主,这也是混乱皇室血脉的大事,和宁太妃相比,虽然要轻的多,甚至端敏公主的遭遇叫人同情,但本质都一样。 在太后那里,他们根本不占理。 他们将这事捅出来,只会落得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骂名。 这事太复杂,又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很难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宁王无德倒也罢了,却偏偏和宁太妃行事大相径庭,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纠结了。 清韵在心底轻叹一声,然后望着楚北,转移话题道,“皇上已经把你的封地改了,你什么时候搬去封地?” 谈到封地,楚北脸色缓和了几分道,“父皇虽然下旨把封地改了,但是这事还没有完,明儿,你随我进宫一趟。” 他漂亮双眸闪着耀眼光芒,那抹内敛的风华有一丝的外露,霸气天成。 清韵见了,就知道有好事,她问道,“去找皇上做什么?” 楚北捏着她鼻尖道,“明儿你就知道了。” 这是存心的吊她胃口呢,偏偏她还就上钩了,好奇的心底跟猫挠了一般。 可是楚北不说,她也没辄。 第二天,清韵起的不算早,吃了早饭,就和楚北一起出门,打算进宫。 只是刚走到王府门前。雪雁就走了过来,福身请安。 她皮肤白净,眼睛明亮,清韵见了笑道,“郡主安然无恙了?” 雪雁连连点头,道,“宸王妃医术高超。郡主已经无碍了。但是她从昨晚起,就吵着要见您,王妃没有准许。这会儿再不请您去,郡主该要来见您了,王妃只好让奴婢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宸王妃您什么事?” 雪雁声音有些忐忑。因为楚北陪着清韵一同出门,肯定是有事。 听若瑶郡主要见她。是为了什么事,清韵大约能猜到三分,但是楚北要她一起进宫,她也不知道谁的事更着急些。 正要问呢。楚北却先一步道,“先去见若瑶郡主吧,正好我有事找宁王叔商谈。” 找宁王商议事情。别是谈他身世问题啊。 清韵有些担心,因为楚北和皇上一样。有时候做事实在叫人难以捉摸,结果惹来楚北瞪了她一眼。 把他想成什么人了,在他眼里,宁王和皇上才是一伙的,不是宁太妃之流。 清韵被瞪了,脸颊微红,回瞪了楚北一眼,就迈步下台阶,朝宁王府走去。 她走在前面,楚北落后一步跟着。 雪雁站在一旁,瞧得有些咋舌,她跟随王妃多年,在王府里,王妃和王爷并肩走,太妃瞧见了都说她没有规矩,现在宸王妃走在宸王前面,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要换做是王妃,太妃还不知道怎么呵斥呢。 宸王妃的命可真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有宸王对她的涓涓宠溺,甚至为了她,连右相府周二姑娘给他做平妻都回绝了,她祭天时祭出凤凰异象,是上天认可的未来皇后,更重要的是皇后性子温柔,不像太妃,除了在太后面前会伏小做低,不敢违逆太后之外,在府里,性子阴晴不定,谁敢违逆她半句? 雪雁羡慕清韵,不过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太妃在太后赏赐给她的冰颜丸里下毒,要害她性命,她能不对郡主生份已经是难得了,昨儿为了救郡主,辛苦了好几个时辰,她都看在眼里,郡主有她这样的朋友,是郡主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过,太妃作孽,导致了沈侧妃的死,对王妃来说,却是好事一件。 这么多年,沈侧妃占着太妃偏疼她,没少闹幺蛾子,明里暗里的给王妃添堵,就是宁欣郡主都敢踩在郡主的头上,如今沈侧妃死了,府里倒是安生了许多。 进了宁王府后,雪雁就领着清韵直奔若瑶郡主的住处。 门口有丫鬟等着,瞧见清韵来,丫鬟赶紧转身去禀告。 等清韵进屋时,王妃正好出来,瞧见她,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若瑶太任性不懂事了,昨儿已经麻烦你一天了,今天又吵着闹着一定要见你,我实在拿她没辄。” 清韵摇头笑道,“若瑶大病初愈,任性些可以理解,再说了,宸王府和宁王府离得这么近,来一趟并不费事……” 好吧,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里屋传来若瑶郡主急切声,“母妃,你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我找清韵姐姐有急事。” 大家闺秀大声叫唤,是件很失礼的事,王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打圆场道,“到底有什么急事,都急的火烧眉毛了,连我都不能告诉了?罢了,罢了,我也不留下来碍事了,走便是了。” 声音里,竟带了三分酸味。 毕竟女儿有心事,不同她这个做母亲的推心置腹,还把她轰了出来,王妃心底不大好受啊。 清韵捂嘴一笑,道,“若瑶这么急着找我,那我便进屋了。” 说着,她轻福了下身,便迈步进屋了。 她刚走到珠帘处,就见若瑶郡主穿着一身里衣,头发披散,未戴半点头饰,她脸色有些白,但是又带了些急切的红晕。 清韵手刚碰到珠帘,若瑶郡主就伸手过来抓住了清韵的手,把她拉了进来,好像生怕清韵会转身就走一般。 然后,她瞥了丫鬟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丫鬟很听话,福身就告退了。 但是青莺没有动,若瑶郡主望了她一眼,青莺眨着一双眼睛望着她。 清韵就道,“你也出去吧。” 青莺就福身退下了。 等她们走了,还把门带上,若瑶郡主就拉着清韵坐到小榻上。 清韵望着她,笑道,“有什么事,要这么着急的找我呢?” 她语气有些风轻云淡,可是若瑶郡主却很紧张,她望着清韵,有些局促不安道,“清韵姐姐,我昨儿,我,我有没有……” 一句话,问的吞吞吐吐,半天也没问出来。 清韵知道她想问什么,虽然昨天若瑶郡主病的晕晕乎乎,但是并非没有意识,她问过什么话,她说过什么话,总会有些印象的。 宁太妃进宫之前有身孕,宁王并非龙种的事,太重大了,若瑶郡主不敢贸然问啊,万一她昨天没说,这会儿忽然问起来,显然有问题啊。 清韵望着她,道,“若瑶,有什么话想问的,你就敞开了问吧。” 清韵的眼神透着鼓里,若瑶郡主快哭了,她道,“我昨儿,有没有乱说什么话?” 清韵轻嗯了一声,若瑶郡主赶紧道,“那些都是我胡说的,你别当真了。” 清韵倾然一笑,拉着急的身子颤抖的若瑶郡主坐下,笑道,“若瑶,我知道你着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不错,昨儿你确实在晕乎之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关乎宁王府的前程,我原本可以欺骗你,说你什么都没说,你也能心安,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推心置腹,另外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听清韵说她昨天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若瑶郡主面如死灰,她就知道她说了! 为什么不欺骗她,说她没有说呢,她好歹能自欺欺人。 若瑶郡主眼眶通红,望着清韵,道,“清韵姐姐,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 清韵眸光清澈如泉,带着真诚的笑意,叫人瞧了,忐忑不安的心,好像放松了许多,只见她朱唇轻启道,“宁太妃在嫁进宫之前,未婚先孕的事,你知道,我也找赵院使证实过了,是实情,我也知道这事要是闹出来,对宁王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但我和你父王无冤无仇,我不会去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是你,却因为这事而觉得恐惧,食不安寝不稳,我能救你一次,却没有把握能再救你第二次第三次,若瑶,你要看开这事。” 若瑶郡主苦笑,这么大的事,她怎么看开? 清韵也知道这太为难她了,换做是她,她也难做到,但是她一直记着,担心着,久而久之,会忧思成疾,病入膏肓的,本着一个大夫的立场,她必须要劝她,她继续道,“其实,有些事你得换个立场去想,太后多聪慧,连皇上都被她压制的死死的,宁太妃未婚先孕的事,太后能不知道?若是太后不允许,王爷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让王爷和皇上走的那么近,甚至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因为在皇室,并不是只有皇室血脉才能封王,也有异性王爷,重要的是对皇上的一颗忠心。” “宁王忠于皇上,皇上信任宁王,这样的信任,在充满争斗和杀戮的皇室是极少见的,弥足珍贵,有罪的是宁太妃,不是宁王,皇上不是昏庸之辈,他会恼宁太妃,但绝对不会迁怒宁王,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清韵说完,若瑶郡主就点头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算计 皇上信任父王,皇后和母妃情同姐妹,皇上也疼爱她。 皇上不会杀父王,若瑶很肯定。 她抬眸望着清韵道,“清韵姐姐,你说的话,我都知道,可是这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人知道,甚至威胁上门了,我不敢把信给太妃看,更不敢告诉父王母妃,万一王府没有答应他,他将这事公诸于众,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父王会生不如死的,她不想看到父王难过。 若瑶郡主没有注意到清韵说找赵院使证实,她以为清韵证实的是宁王不足月就早产的事。 清韵宽慰她道,“宁太妃的事过去三十多年了,到今天才有人来威胁,说明那人也顾忌宁王府的权势,她约太妃见面,虽然信到了你手里,但你是宁王府郡主,威胁你也一样,但是那人却没有去,说明她权衡再三,还是胆怯了,她没有胆量捅出这个秘密。” 若瑶郡主连连点头,认同清韵的话。 其实她一直在自我安慰,让自己忘记这事,只是她说服不了自己,现在清韵说服她,她认定清韵说的都是真的。 心稍稍放开,脸色就好转了许多。 清韵见了,眸光动了下,在心底轻叹一声,问道,“能和我说说秋霜的事吗?” 刚问完,若瑶郡主的脸唰的一下又白了。 清韵有些愧疚,她不应该在若瑶郡主伤口上撒盐的,但是她必须要知道,有些话,她可以说出来哄骗若瑶郡主。却骗不了自己。 若瑶郡主咬着唇瓣,低敛了眉头,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连宁太妃未婚先孕的事她都和清韵说了,秋霜的死,她怎么可能不说? 她道,“前儿,我衣裳弄脏了。秋霜要帮我拿衣裳来。我不好意思在王府换衣裳,执意要回府,天气炎热。秋霜怕我累着了,就让我在王府外院等候,她去给我拿衣裳,我等了一会儿。就见兴国公来找太妃,他经常来王府。和太妃接触最多的男人就是他了,我有些怀疑……所以就偷偷跟了上去,他没有去太妃的院子,而是去了梨花院。太妃在那里等她,四下无人,我躲起来偷听。他们也没发现,许是我盯着他们太明显了。被兴国公发现了,他猛然望过来,我吓了一跳,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兴国公就朝我走过来……” 当时,她吓得心都差点跳停了。 要是被兴国公和太妃知道她偷听,还偷看到兴国公扶着她,还夸她皮肤好,会灭了她的。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那边秋霜从一棵大树后面站了起来,朝远跑去。 她知道,秋霜是为了保住她不被兴国公发现,故意引开兴国公的。 兴国公就追了上去,宁太妃也走了。 她背脊湿透的从小道回了住处,受了这么一通惊吓,她实在没心情再去参加清韵和楚北的乔迁新居宴,她更关心秋霜什么时候回来。 兴国公是将军,他去抓秋霜,她根本逃不掉。 她期盼秋霜能侥幸逃过一劫,可她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她。 秋霜是她贴身丫鬟,她不见了,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丫鬟去找她。 找了一个多时辰,丫鬟回来禀告她,秋霜死了。 是溺水而亡。 得知这消息时,若不是丫鬟扶着,她估计会吓得瘫软在地。 若瑶郡主很自责,她不应该好奇,去跟踪兴国公,不然秋霜就不会为了护她丢了性命。 而清韵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兴国公身上。 兴国公和太后是亲兄妹,宁太妃是太后的表妹,那自然就是兴国公的表妹了? 表哥表妹,在古代是经常联姻的啊。 因为表妹久居深闺,很难见到外男,表哥是亲戚,时常往来,一来二去就容易对上眼…… 难道宁王是兴国公和宁太妃所出? 她呢喃出声,若瑶郡主道,“不可能!” 清韵望着她,若瑶郡主就道,“兴国公和父王走的不近,父王一点都不喜欢他,兴国公也不喜欢父王,哪有儿子和父亲互相厌恶的?再说了,兴国公还打算让兴国公府大少爷娶宁欣郡主呢,昨儿亲事都定下了,过不了多久就该办喜宴了,要是父王是兴国公的儿子,那宁欣郡主就是兴国公的孙女了,孙子娶孙女,这怎么行呢?” 若瑶郡主语气笃定,有些急切的解释。 有个宁太妃这样的祖母就够她窝火的了,要是再来一个讨人厌的兴国公做祖父,她宁肯死了算了。 清韵没有说话,如果若瑶郡主说的属实,宁欣郡主会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那宁王肯定不是兴国公的儿子了。 只是兴国公和宁太妃……就冲兴国公和宁太妃私会,还杀了秋霜,两人就清白不了。 只是清韵有些想不通,如果宁王不是兴国公的儿子,那他会是谁的儿子呢? 难道宁太妃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很有可能啊,未婚先孕就算了,还怀着肚子嫁给先皇…… 想到这里,清韵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猛然抬头。 然后,吓了若瑶郡主一大跳,她望着清韵,担忧道,“怎么了?” 清韵讪笑一声,摇头道,“没什么。” 她想多了,她怎么会觉得兴国公和宁太妃狼狈为奸,算计太后,偷换太子呢? 可要是这么想,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过世的先太子是宁太妃和兴国公的儿子,宁王才是太子,偷换了儿子,结果没坐上皇位就罢了,还搭上了性命,恨宁王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疼他呢? 也正因为宁王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的儿子,所以宁欣郡主不是他孙子,嫁给兴国公府大少爷没有关系。 也正因为是血亲兄弟,所以皇上和宁王才关系那么好。 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但是太后呢…… 宁太妃处处以她马首是瞻,最后却被宁太妃算计了,这可能吗? 她不信太后是那么糊涂好被算计的。 为了个假儿子,假孙子,逼迫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她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清韵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雪雁在屋外道,“郡主,你和宸王妃话说完了吗,王妃让你别耽误宸王妃和宸王进宫。” 第三百六十四章 急事 听到雪雁催,若瑶郡主都有些不敢看清韵的眼睛,有些心虚。 不是因为耽误了清韵和楚北的时间,而是心虚她居然辗转反侧了一夜,就因为对清韵不放心,怕她为了要太妃难堪,报复她,就让太妃做的丑事公诸于众。 虽然太妃是她的祖母,但是她为有这样不知廉耻的祖母感到耻辱。 就冲她在太后赏赐给清韵的冰颜丸里下毒,清韵要报复她,她没有觉得有问题,人家能做初一,难道就不许她做十五吗? 可偏偏那件丑事,关系到的不仅仅只是太妃,还有整个宁王府。 好在清韵姐姐对她,对母妃和父王的好感,远胜过对太妃的憎恶。 甘愿为了他们,放弃这么绝好的报复机会。 若瑶郡主不说话,但是丫鬟来催,说明楚北要走了,她站起身来,拍着若瑶郡主的肩膀道,“太妃的事,别多想,更不要去查,你是王爷和王妃的精神支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怎么办?” 若瑶郡主红着眼眶,嗓音也有些沙哑,点头道,“我不会也不敢去查了。” 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何况事情没有查出来,还把秋霜的命给搭上了,她已经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她这辈子是欠了秋霜的了,只能下半辈子再还了。 清韵要走,若瑶郡主原是要送她出府的,只是她身上的衣裳都没换,不敢耽搁清韵,便让雪雁送她。 刚瞧见王府大门,那边楚北就过来了。 两人并肩走出王府。 王府前,卫风早赶着马车等候在那儿,扶着清韵坐上马车后,楚北也钻了进去。 离皇宫近就是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都没说什么话,就进了皇宫了。 下了马车。楚北就带着清韵朝御书房走去。 然后被告知,皇上去太后那儿了。 清韵还以为楚北会在偏殿等皇上,结果他却带着她去了永宁宫。 永宁宫内,济济一堂。 除了太后外。皇上、云贵妃,还有宁太妃都在。 他们正商议二皇子和沐清柔的亲事,现在婚期定下了,等成亲过后,就该跟楚北一样。要赐府邸和封地了。 太后把皇上找来,就是商议给二皇子府邸和封地的。 云贵妃看中了宸王府和湖州,宸王府在乔迁之日,观景楼失火,不吉利,加上钦天监说府邸不合适楚北和清韵住,既然楚北和清韵住不合适,那就赏赐给二皇子啊,那么好的地段和位置,虽然观景楼被烧了有些可惜。可是再重建一下就是了,不烦事。 还有湖州,那就是个风水宝地,能给大皇子,为什么就不能给二皇子? 现在皇上下旨把雍州作为大皇子的封地了,不妨碍云贵妃打湖州的主意。 而且,她是一打一个准。 安郡王和二皇子都是太后的孙儿,她也没少孝顺太后,太后一心扶持安郡王,以前或许不觉得亏欠二皇子。但是上回大家认定大皇子出事时,皇上一道圣旨,就给了二皇子夺嫡的希望,也是那个时候。给太后提了个醒,二皇子也是有资格夺嫡的。 她扶持安郡王,也算是变相的抢了二皇子的储君之位,这对二皇子来说,太不公平。 现在她不求太后扶持二皇子,她只求二皇子能有个富庶之地做封地。将来能帮安郡王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做个闲散亲王,也能锦衣玉食,衣食无忧。 这事,云贵妃是昨天求的。 太后想了一夜,觉得这样安排也挺好,储君之位给安郡王,至于二皇子,也是她疼着长大的,没有储君之位,给他一个富庶的封地,衣食无忧,总比他一心想夺嫡,和安郡王生分了好。 打定了主意,这不,皇上早朝过后,太后就把他找了来。 太后刚把想法说出来,皇上正敛眉不语,那边,公公便进来禀告道,“皇上、太后,宸王和宸王妃来了。” 云贵妃当即就不怎么高兴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云贵妃望向太后,太后坐在那里,瞥了宁太妃一眼,道,“去回了他们,就说哀家有事,让他们一个时辰后再来给哀家请安。” 这些天,太后每日服用清韵孝敬的养身丸,夜里睡的一天比一天安稳,对清韵也是越来越有好感,不再像之前那样,说不见便不见了。 何况,还是皇上让她关心她的,待会儿再见她,也算是给皇上一个脸面。 公公就下去回话了,结果没一会儿又回来了,道,“皇上,宸王有急事找您。” 一句话,太后脸面上就挂不住了,他们两个哪里是来给她请安的,分明是有急事找皇上,知道皇上在她这里,所以等不及赶来的! 云贵妃听得一笑,火上浇油道,“方才我还纳闷呢,宸王和宸王妃这会儿来给太后请安,是不是晚了些,原来是有急事找皇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么急?” 太后的脸隐隐泛青,她瞥了云贵妃一眼,眸光带了些不悦,云贵妃背脊一凉,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她怎么这么没脑子啊,太后已经难堪了,她这么说,太后不是更难堪了? 而且,她说宸王事急,这不是把皇上往外推吗? 这不,皇上把茶盏放下了,道,“怕是真有急事,朕……” 皇上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就打断他,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皇上已经知道她找他是为了二皇子封地的事,他若是一走,就难请回来了,而且以皇上的聪慧,若是给他时间,他肯定能想出回绝的办法。 这事要办成,只能一气呵成。 太后让楚北和清韵进去,皇上就没有借口离开了。 进了大殿,清韵和楚北给皇上他们请安。 皇上坐在那里,点头道。“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朕的?” 皇上的眸光从楚北身上,撇到清韵身上。 清韵头微微低,看着青石地面。暗翻了一个白眼,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楚北找皇上你所为何事,正等着他说呢。 楚北望着皇上,欲言又止。 显然这事不合适当着大家的面说。合适私下里谈。 然而,清韵知道,要是楚北真不愿意说,他就不会来永宁宫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假药吗? 皇上就道,“有话但说无妨。” 然后楚北就说了,“父皇,你已经把宸王府和湖州赐给儿臣了,为何又要收回去?” 清韵。“……” 为什么事情总跟她想的出入那么大,皇上和他的目的不正是雍州吗,怎么现在又来质问皇上不应该出尔反尔? 她都要被他们给弄糊涂了。 这么说,肯定有猫腻。 皇上坐在那里,看着楚北道,“乔迁之日,观景楼被烧,不吉利,换了好。” “那湖州呢,湖州人杰地灵。地产丰富,也不吉利吗?”楚北反问道。 清韵站在一旁,眼珠子在楚北和皇上面前来回打转。 尤其楚北问话,皇上面露尴尬。下意识的瞥了太后一眼。 如此演技,清韵是拜服的五体投地。 表情什么的都安排的很到位。 也是,本来湖州作为楚北的封地完全可以,谁让皇上倒霉的被太后抓到了把柄,才不得不换地方,再加上被钦天监摆了一道。贫瘠之地雍州就成了楚北的封地。 湖州和雍州,有天壤之别。 楚北心中不满,跑来质问很正常,皇上尴尬也很正常。 本来给儿子的是个大西瓜,儿子都抱在怀里,打算开啃了,得,西瓜又被皇上给收了回去,给了他一个酸不啦几的枳子,儿子能开心吗? 只是皇上有苦衷,当着太后的面,又不能说,只能尴尬了。 太后什么话都没说,倒是云贵妃见不得皇上被楚北逼问,道,“皇上将哪里赏赐给你做封地,全凭皇上高兴,岂容得你来质问,况且,皇上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 楚北瞥了云贵妃一眼,道,“我知道父皇是为了我好,不用云贵妃提醒,但观景楼被烧,我不信是上天示警,如果是人为,我换掉宸王府和湖州,岂不正中敌人下怀?父皇,儿臣恳请您收回更改封地的圣旨,如果湖州作为儿臣的封地,将来真出什么意外,儿臣无话可说。” 楚北一定要皇上收回圣旨。 太后敛眉不悦。 宁太妃笑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晚了。” 听她这么说,楚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来,“湖州作为我的封地,我会有危险,是不是雍州作为我的封地,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句高枕无忧,咬字格外的清晰。 “大皇子”被刺杀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是谁派人刺杀的,大家心知肚明。 雍州远在边关,在兴国公眼皮子底下,可以说是把他送到了狼身边,别说高枕无忧了,能睡着就算是心大的了。 要说在湖州是可能会倒霉,那搬到雍州,那可以肯定是会倒霉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当然要选湖州了。 楚北说这话,清韵隐约明白了两分,她望着皇上道,“皇上,还是把湖州做为相公的封地吧,是福是祸,我们自己承担,要是雍州作为封地,距离兴国公十万大军那么近,要是出了什么事,兴国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我们不想连累兴国公受人质疑。” 清韵说着,只觉得有鸡皮疙瘩,她还没有这么虚伪的说过话呢,明明就是怕兴国公会刺杀他们,还要为兴国公着想……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亲孙 皇上听着,若有所思起来,然后撇了太后一眼。 很显然,他动摇了。 不过太后怎么可能允许他再收回圣旨,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不过清韵的担忧倒是合情合理,要是他们真搬去雍州了,在兴国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论人是不是兴国公杀了,这个黑锅都得兴国公来背。 那样后果会不堪设想。 她可以约束兴国公,可约束不了别人要杀他们啊。 太后觉得把雍州作为大皇子封地,有些欠妥了。 只是现在圣旨已经下了,再收回圣旨,或者再更改,百官都该有意见了,当皇上的,岂能把圣旨当成是儿戏? 所以大皇子的封地只能是雍州,不可能换成其他地方。 这一点,皇上妥协了,他道,“把雍州作为大皇子的封地,那他以后就常留在京都,倒也可以。” 这一点,别说太后了,就连宁太妃都不赞同了。 比起湖州给大皇子做封地,留下京都对安郡王的威胁更大,怎么能答应呢? 听到宁太妃迫不及待站出来否定,清韵扭头望着她,道,“宁太妃,我昨儿好歹救了若瑶郡主,我没奢望你对我能有半点感激之心,但这么急的把我轰到封地上去,就太匪夷所思了!现在若瑶郡主病情虽然稳定了,但是秋霜的死,对她打击太大,难保什么时候就会反复,你怎么就不为若瑶郡主想一想,她是你亲孙女,哪怕为了她,也该想法子让我留在京都吧。我怎么觉得她的死活在你眼里,根本无关重要,反倒是安郡王,你一心为他谋算,甚至不惜为了他,手上沾满鲜血,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说实话。我真的很怀疑若瑶郡主和宁王都是捡来的,安郡王才是你的亲孙子。” 清韵说话很快,宁太妃脸色变得更快。 听到清韵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甚至惊站了起来,喝道,“放肆!” 她说着,不少人都望着她。宁太妃这才反应过来。 清韵现在是大皇子妃了,不再是安定侯府三姑娘。放肆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不合适。 不过她倒是没有说错话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道,“当真是放肆,小小年纪。就敢在太后面前,指桑骂槐,暗讽皇上是捡来的!” 清韵听得咋舌。宁太妃的脑子当真是好使,她明明是在讽刺她。她却一把火把太后和皇上都牵扯了进来,这祸水东引的手段,当真是高,偏偏太后和皇上还能对号入座,而且一点都不牵强…… 太后脸色冷沉,有些发怒了。 可偏偏有人叫她怒气撒都撒不出来,只听清韵道,“以前,我确实怀疑过皇上和瑾淑县主都是捡来的,但后来,我改观了,太后对瑾淑县主很严格,甚至很凌厉,但私下里还会关心她,对于皇上,我也能看的出来太后心底对皇上的疼爱,至于宁太妃你,我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半点都没有看出来,而且,我在和你说话,有必要牵扯上太后,祸水东引,让太后给你做挡箭牌吗?” 宁太妃怒气很大,嘴皮都在哆嗦。 皇上笑了,“朕记得小时候,父皇和母后曾说过,朕是他们赏花灯时捡的,朕一度信以为真。” 听皇上这么说,太后难得露出一抹笑来。 这事她还记得,那时候皇上还小,才四岁,他扑在她膝盖上,问他是怎么来的,她当时是这么骗他的。 后来五岁花灯节前,他惹了事,她打了他手心两下,然后皇上就吵着闹着要出宫参加花灯节,说是不当皇子了,要去找亲生爹娘。 这事,她和先皇笑了皇上许久。 后来皇上一想出宫,先皇就笑他,“莫不是又要出宫找亲生爹娘吧?” 清韵没想到,她一句捡来,竟然能让太后开怀,还说这么多话,更没想到皇上小时候这么萌…… 清韵憋着笑,好像每一个小孩都会问他是怎么来的,几乎就没有如实相告的。 清韵对于楚北怎么来的很好奇,她忍不住问了。 结果楚北满脸黑线,嘴角抽搐不止。 其他人也都憋笑,皇上则脸色尴尬。 不例外,楚北也是捡来的。 只是他不是什么花灯会上捡的,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砸破了御书房的屋顶,直接掉在龙案上,皇上见他命大,就把他给捡了…… 后来,他再跑御书房时,皇上就逗他看屋顶道,“父皇有预感,这两天,天上会给你掉个弟弟下来,你要接准了,别摔了他。” 小小年纪真是好骗啊,他就昂望着屋顶。 望的久了,得了脖子病…… 镇南侯知道后,把皇上一顿训了,打那以后,就没有再提他是捡来的了。 清韵,“……” 腮帮子都要笑抽筋了! 她要是笑脱臼了,谁负责?! 皇上重重一咳,绷着个脸皮,道,“说正事!” 然后,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谁也不敢再笑了。 可是封地的事,根本就商议不出来个结果,而让兴国公保证楚北的安全,那更是不可能。 这时候,宁王来了。 看见他来,太后笑道,“宁王怎么来了,还如此神色匆匆?” 宁王恭谨的给太后请安,然后望着皇上道,“皇上,臣方才进宫的路上,遇到了镇南侯,他让臣做说客,臣一时不察,说错了话……” 皇上眉头拧紧,“说错了什么话?” 宁王没有说话,皇上就让他上前来,宁王说了三个字,声音还很低,“龙虎卫。” 太后神情微动。 龙虎卫是当年皇上征战沙场时亲自训练的两千府兵,个个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只是自打皇上登基之后,就没有了龙虎卫的消息,有流言说是解散了。 但具体如何,没有人知道,皇上也不说。 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听到龙虎卫三个字。 “镇南侯怕大皇子在雍州会被人刺杀,让臣劝说皇上把龙虎卫给大皇子。臣当时不察。还很诧异老侯爷怎么知道龙虎卫还在,结果镇南侯笑道,果然龙虎卫没有解散。皇上,他是把主意打到龙虎卫头上了,臣受大皇子妃恩惠不小,但龙虎卫是皇上让臣掌管的。臣实在……” 宁王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太后坐的近。听得很清楚。 皇上没有怪罪宁王,反倒笑道,“朕怎么把龙虎卫给忘记了,有龙虎卫护着。朕也没有后顾之忧……” 皇上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就出声打断他,然后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被轰的莫名其妙。 但是太后都轰人了,谁也不敢留下。 等人走后。太后望着皇上道,“哀家还以为皇上解散了龙虎卫,却没想到还留着,龙虎卫是皇上的,哀家本没有权利过问,但皇上要把龙虎卫给大皇子,哀家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龙虎卫威名赫赫,当年多少人以能成为龙虎卫中的一员而自豪,但是皇上想过没有,龙虎卫当年让北晋和南楚吃了多少苦头,皇上把龙虎卫给大皇子,是在护他,更是在害他。” 宁王很赞同太后的话,皇上则笑道,“朕觉得无妨,朕相信宸儿。” 太后就望着宁王了,这事是他捅出来的,他得负责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宁王苦笑一声,道,“皇上,你看好大皇子,臣也看好他,但是龙虎卫是你带出来的,臣掌管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对臣也没有完全服气,大皇子年纪尚轻,又没有赫赫战功,皇上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但是口服心不服,并没有什么用啊,既然大皇子有那个本事,他完全可以跟皇上当年一样,再建一只龙虎卫,岂不更好?” “再建一支龙虎卫?”皇上眉头皱紧了,“两千龙虎卫可是从十万兵马中选出来的精英,哪来十万大军给他挑选,镇南侯既然打朕的主意,就不可能让宸儿把他十万大军里的精英挑走。” 宁王望着太后了,表示很无能为力,皇上打定了主意,可是很难劝服的。 太后对自己儿子很了解,但是龙虎卫不能给大皇子,更不能去雍州。 那些龙虎卫她见过,个个都是将帅之才,去了雍州,能对边关之战坐视不理吗,到时候手痒痒了,没准儿会帮大皇子夺兴国公的兵权…… 大皇子的事,在皇上离开永宁宫之前,必须做个了结。 再说清韵他们,出了大殿,到偏殿等候。 等了约莫一刻钟,才有公公过来请他们进大殿。 进殿之后,就听皇上对楚北道,“亲王在封地能养两千府兵,朕破例一回,让你养一万府兵。” 宁太妃和云贵妃听了,就要说话,却被太后给阻止了。 宁太妃到嘴边的话,就只能咽下去了。 心底有些恼怒,太后怎么能妥协呢?! 云贵妃想问的是,将来二皇子是不是也能养一万府兵。 等皇上和楚北他们走后,宁太妃就憋不住了,问道,“太后,你怎么能允许皇上破例呢?” 太后敛眉了,对于宁太妃质问她,有些不悦,她道,“哀家累了,都退下吧。” 宁太妃只能出宫了。 但是很快,兴国公又进宫了,问太后一万府兵的事,太后就问了他一句话,“两千龙虎卫和一万府兵,你会怎么选?” 兴国公不知情,回道,“龙虎卫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都可以,自然选龙虎卫,只是龙虎卫不是……” “龙虎卫还在,皇上要把龙虎卫给大皇子,哀家费尽唇舌,才说服他改主意!”太后没好气道。 龙虎卫太过骁勇,先太子当年就打过龙虎卫的主意,想向皇上讨要,皇上没有搭理他,还直接向先皇求了道圣旨,以后龙虎卫只属于他一个人,代代相传,谁也不能打龙虎卫的主意。 所以皇上要把龙虎卫给谁,太后根本无权过问,她只能妥协。 再说清韵,得知楚北能养一万府兵的破例,是因为龙虎卫,太后才妥协的。 她很好奇,“龙虎卫有那么厉害吗?” 楚北没有解释龙虎卫,他笑道,“龙虎卫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但卫风他们都是当年龙虎卫的遗孤,舅舅训练他们时,经常说要是他们父亲还在,准得被他们给活活气死。” 清韵,“……” 卫风他们那么厉害了,还要把亲爹给气死? 那龙虎卫有多厉害,她可以想象了。 然后,清韵就觉得楚北亏了,这么厉害的龙虎卫,岂是一万府兵能换的,一定要换回来啊! 看到清韵一副损失了八百万两,你还乐,你傻啊的表情看着他,楚北失笑道,“龙虎卫令牌就在我手里。” 清韵,“……” 龙虎卫不是在宁王手里吗,怎么又成楚北的了? “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周岁生辰时抓阄抓到的。” 好吧,那时候别说知道了,她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她轻咳一声,掩饰眸底一抹凌乱,“周岁就给你了,给你啃着玩吗?” 楚北,“……” 清韵脑补那场面,想想就乐,问道,“对了,龙虎卫在哪儿?” 楚北摇头。 清韵再次凌乱,“你不知道?” 楚北继续摇头,“龙虎卫令牌确实在我手里,但也的的确确解散了,父皇说,如果我哪一天有那个能力让龙虎卫们看中,他们会聚集到我身边来,助我一臂之力,如果我没有那个本事,龙虎卫令牌就只是一块铁片。” 给了等于没给嘛。 不过想到有两千多个卫风、卫驰他们,想不叱咤僵持都不容易啊。 只是,好端端的这么一支骁勇的龙虎卫,为什么要解散呢,多可惜啊。 其实,楚北能养一万府兵,不只是龙虎卫换来的,还有湖州作为二皇子的封地。 至于宸王府,倒是没换,还作为楚北在京都的府邸。 只是在一个月后,他要搬去封地。 这事尘埃落定,已经是四天后的事了。 而且这事的平息,是因为出了另外一件更大更严重的事。 宣王作为使臣去北晋送贺礼,被北晋给扣下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布局 两国相交,不辱来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从古至今约定俗成的交往、交战规矩。 宣王是以使臣的身份去北晋,而且是去送贺礼,却被扣下了,这绝非小事。 而北晋扣下宣王的理由,竟是大锦朝羞辱了北晋。 大锦朝送给北晋皇帝的贺礼不是什么珍贵罕见,世间少有的夜明珠,而是一个里面掏空,装了萤火虫的寻常玉珠…… 去年,皇上过寿,北晋送来的是份重礼,可大锦朝的的贺礼竟然如此廉价,廉价倒也罢了,还口口声声说是夜明珠,当北晋是傻子,没见识过什么是夜明珠,所以这般愚弄吗? 这对北晋皇上来说,是奇耻大辱,扣下宣王,要大锦朝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至于什么样的答复,能让北晋消气,这叫不好说了。 但最起码,要把真的夜明珠送上。 可夜明珠宣王已经带走了,现在上哪里再去找一颗? 再然后,逸郡王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大家怀疑是他偷换了夜明珠,因为那颗夜明珠是她母亲的陪嫁,他几次想要回来。 而且偷换夜明珠,还拿萤火虫瞒天过海的事,也像是他惯常做事随性而为,不怕捅篓子的顽劣性子才能干的出来的事。 本来夜明珠被盗,逸郡王就一肚子邪火了,他是想要回夜明珠,可楚北当初劝阻了他,他既然答应了楚北,就不会食言而肥,夜明珠暂且寄存在北晋一段时间,他会正大光明的拿回来的,而且是连本带利。 现在夜明珠失窃了,还不知道是被谁偷的! 他本来就有些心急了,结果倒好,还有人把这屎盆子往他脑门上扣,惹了他不算。还要他背这口大黑锅? 逸郡王火大的很,要叫他知道是谁偷了夜明珠,他绝对要剥他两层皮! 宸王府,牡丹苑。 书房内。清韵坐在书桌前,正在用心绘画,将手中青玉狼毫笔放下后,她看着桌子上的图,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天气炎热。墨迹干的很快,她小心的把图纸卷起来。 外面,有开门声传来,香兰进来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清韵拿起未卷好的图纸,就起了身,一边卷起来,一边往外走。 才出门,就瞧见楚北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吩咐卫风事情,离得远,他说话声又不大,清韵听不清楚。 等她走过去时,卫风已经领命离开了。 清韵走下台阶,问道,“事情推掉了吗?” 宣王被扣,夜明珠丢失的消息,是昨天传回京都的。 事态严重。皇上当即召集了好几位大臣商议这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大锦朝有不少地方数日没有下雨了,旱灾初显,北晋在这时候扣下宣王。有存心挑起战乱的嫌疑,而且还是大锦朝不占理。 就算真要打仗,也不能做没有理的那一方。 七八位大臣齐聚御书房,商议了半天,最后把追查夜明珠一案交给楚北去查。 交给楚北查的理由很简单,皇上当初把筹备北晋贺寿的事就是交给楚北办的。宣王去贺寿出了事,他也是要付点责任的。 虽然这责任两个字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夜明珠他是见过,但是都没有经过他的手,直接交到宁王手里的,在宁王手里待了两天两夜,又当着他的面交到了宣王手里。 从始至终,他连摸都没有摸过夜明珠。 现在宣王丢失了夜明珠,却要他来担责任,这罪责扛的有些冤。 不过夜明珠关系重大,这案子交给别人去查,皇上也不放心,所以就交给楚北了。 楚北接了夜明珠一案,也很认真的去查,但是夜里躺在床上,闲聊时,清韵无意中说了一句话,叫他上了心。 清韵说,“逸郡王也真是倒霉,就因为夜明珠是他娘的陪嫁,他想拿回去,夜明珠丢了,就都怀疑是他,其实我很好奇呢,献老王爷在朝中地位显赫,夜明珠对献王府意义匪浅,当年世子妃把夜明珠送给太后,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皇宫里稀罕宝贝又不止这一件,为什么太后要把夜明珠送给北晋呢,留在手里,万一哪一天安郡王惹到了逸郡王,或者献老王爷,夜明珠好歹是个情面,总比送给北晋,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好吧?太后的脑回路,实在叫人想不通。” 因为太后总做一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太后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是有些好奇纳闷,却并未多想。 但却是给楚北提了个醒。 夜明珠丢失,没准儿就是针对逸郡王的。 当然了,逸郡王虽然纨绔了些,但他并没有什么实权,偷夜明珠的贼,最终的目的怕是想通过逸郡王,算计献老王爷。 而有胆量算计逸郡王,盯着献老王爷的,肖想的东西绝非一般,只有献老王爷手中的兵权。 加上夜明珠之前一直在太后手里,一般人,哪怕是皇上,都没那个胆子觊觎太后手里的东西,只有太后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能开那个口。 如果送出去一颗夜明珠,能换回献老王爷手里的十万兵权,哪怕只有一半,也值得了。 要是兴国公得到献老王爷的兵权,哪怕只是一半,后果都不堪设想。 楚北在走神,而清韵的注意力已经从夜明珠上转移到王府观景楼上了,现在观景楼被烧,总不能就不管了,得重建啊。 至于建成什么样子,清韵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知道楚北赞不赞同,所以要和他商议下。 结果她说了一通,结果楚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在清韵问他意下如何的时候,楚北的回答是牛头不对马嘴,“这差事我应该推掉。” 清韵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差事是皇上让他查夜明珠一案的事。 夜明珠一案,清韵除了知道夜明珠是逸郡王他娘的陪嫁,在太后手里待了好多年,由宣王送去作为北晋皇帝的寿礼之外,其他一无所知,这差事应不应该推掉,她哪里知道? 但是,有些事她还是明白的,“夜明珠一案,是你封王之后,皇上交给你办的第一件差事,加上凤凰异象,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你才接手就推掉,文武百官该质疑你办事能力了。” 尤其他一个月后就要搬离京都了,离得远,再亲密的关系都要弱三分,何况安郡王还有太后全力支持,尤其这个太后之霸道,连皇上都敢压制。 夜明珠一案办的漂亮,倒可以让文武百官们看看楚北的办事能力,让他们知道,安郡王和他争斗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在站队和被人拉拢时,能理智点。 清韵说的,楚北何尝不知道。 但推掉差事是他权衡再三,才做的决定。 他有预感,夜明珠做贺礼,到皇上把贺寿一事交给他办,再到夜明珠丢失,宣王被扣,此间种种,怕是一局早就被人下好的棋。 现在矛头都指着逸郡王,逸郡王是他的人,从他们回京起,就算是公开的事了。 他去查逸郡王……如果偷盗夜明珠的人真的志在献老王爷手里的兵权上,那夜明珠肯定会在献王府出现,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出现。 那时,他这个负责查案的人该拿“罪证确凿”的逸郡王怎么办? 证据面前,由不得他徇私舞弊,他只能把逸郡王送进大牢。 以逸郡王的性子,他送他进监牢,就是不信任他,算是仇人了。 还有献老王爷,敢关他宝贝孙子,气头上,估计还会把他送去监牢。 再想的可怕点,要是逸郡王在监牢里出了什么事,献老王爷会疯的…… 这差事,说什么也不能接啊。 知道这差事不好办,楚北进宫推掉差事,清韵才会迫不及待的问。 见楚北点头,清韵这才放心。 见她大松一口气,楚北笑道,“你都让我挑兴国公不在的时候去找父皇推掉差事,怎么可能不成功?” 要是兴国公不在,他和皇上亲父子,有话自然好说了,可她不是担心出什么万一嘛,万一兴国公的人那时候有事去找皇上呢,谁能料的准? 不过现在没事了,就好了。 清韵见楚北额头有汗珠,道,“我让丫鬟冰镇了绿豆粥,你吃一碗消消暑气……” 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闪过来,面孔很生,道,“爷,出事了,逸郡王把宣王世子给揍了。” 闻言,楚北眉头皱的快没边了。 清韵愕然望着他,“你没叮嘱逸郡王小心点吗?” 楚北揉太阳穴,眼神有些无力道,“怎么没叮嘱,我在进宫之前,就知会他了,让他万事小心,他应的很爽快,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事了。” 宣王被扣,结果宣王世子挨揍,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宣王世子去找逸郡王要夜明珠去救宣王,结果惹恼了逸郡王,才会揍他。 揍了宣王世子,事情就闹大了。 原本大家只是怀疑他,还不敢拎到台面上来,只敢在私下里,现在他揍了宣王世子,这事肯定会闹到皇上面前,他嫌疑大,为了撇除嫌疑,肯定会搜查献王府。 他还以为能打断敌人的布局,结果根本没什么用。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奇葩 没辄,楚北只能再进宫一趟了。 清韵闲的没事,也跟了去。 去的也巧,两人坐马车刚到皇宫门前,就瞧见了逸郡王和被揍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眸底火花噼里啪啦直烧的宣王世子。 不但揍了,而且是下了狠手的。 再见他,皮肤白皙,脸色红润。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哪怕宣王世子无凭无据上门质问,不占理,但就凭他弱,别人就偏向他三分了,更何况,大家原就怀疑夜明珠被盗是他干的。 看见逸郡王,楚北额头皱着,逸郡王撇嘴,有些气弱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叮嘱的话,我没当成耳旁风,我是忍无可忍才揍他的。” 楚北没有说话,他看逸郡王的眼神,明显带着怀疑,他怀疑逸郡王是不是真记得他叮嘱的话。 逸郡王知道就凭他揍了宣王世子,楚北不信他还记得,也情有可原,但是现在人也揍了,他后悔当时没再忍一忍也没用了,更何况,他就没后悔。 “就凭他认定是我偷了夜明珠,说我有爹生没娘养,我没废他两条胳膊,已经是看在你千叮呤万嘱咐的份上了,”逸郡王捏了拳头道。 本来楚北还想说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听到那句有爹生没娘养,他就道,“夜明珠的事且不论,如果宣王世子不给你道歉,你就当着皇上的面废他一条胳膊吧。” 楚北说着,清韵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逸郡王的怒气就消了大半了,他笑道,“其实我更想踹他进牛粪的,可惜找了半天都没有,我还真想带一坨牛粪进御书房。” 清韵额头有黑线了,逸郡王的性子还真叫人没法形容,如此凝重的气氛下,他还能说笑自如。 不过宣王世子挨揍完全是活该。 当初兴国公府大少爷羞辱楚北。被他一脚踹进牛粪,这还只是羞辱楚北,那句有爹生没娘养,比伤逸郡王更重。 而且。献王世子是战死沙场的。 他死后,献王世子妃忧思成疾,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大锦朝,献王世子和世子妃活的好好的,岂容他宣王世子辱骂逸郡王? 宣王是被北晋扣了。可夜明珠交到他手里时是真的,被人偷走了,窃贼固然可恶,可也是他失职,更何况,还不排除他是监守自盗。 一个办事不利,一个为国捐躯。 要是宣王世子辱骂逸郡王,还是逸郡王错了,那那些为大锦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该寒心了。 在战场上,他们不会再奋不顾身。因为他们死了,他们留下的儿女会被人辱骂有爹生没娘养,还无处申辩。 不过宣王世子不至于这么说话没分寸,应该是楚北叮嘱了逸郡王,他挑衅,逸郡王不鸟他,才会如此辱骂找揍挨,越是如此,就越显得有问题。 逸郡王笑完,一夹马肚子。就朝前奔去。 等马车进宫停下时,早不见他们的人影了。 楚北是要去御书房的,清韵没有跟去,虽然御书房她也没少去。但是没有皇上传召,她跑去凑热闹,铁定不行啊。 她只是觉得无趣,顺道进宫给太后请安,刷好感的。 至于刷好感,可不是仅凭嘴上请安就行的。讨好拍马屁的话,她就不擅长说。 所以,清韵是带了东西来的。 喜鹊捧着个托盘紧随其后,托盘上放着一个锦盒。 前面有公公领路,朝永宁宫走去。 永宁宫内,太后正在闭眼小憩,丫鬟帮她捏肩膀。 有公公上前,福身请安道,“太后,宸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掀了下眼皮,看了眼窗外,道,“让她进来吧。” 公公退出去后,清韵这才进殿。 太后慵懒的斜靠着凤椅上,望着她道,“三日进宫给哀家请一次安就够了,不必天天来。” 清韵福身请安道,“过不了多久,清韵就会随相公搬去封地住,往后想来给太后请安都难了,皇上那儿……” 说到这里,清韵就停了。 太后明白她的意思,皇上让她好好照看她身子,她不敢不听话。 太后看见了喜鹊手里端着的托盘,想到她服用的养身丸,太后脸色就温和了些,道,“又给哀家捣鼓药丸了?” 清韵摇头道,“不是药丸。” 太后眉头挑了下,有些好奇清韵给她送的是什么了。 清韵转了身,喜鹊就把托盘交到她手里。 清韵接过托盘,道,“这是清韵新调制的面膜,敷在脸面,有美白去皱,可以保持肌肤滑腻有弹性。” 这面膜是清韵给自己捣鼓的,本来她皮肤很好,都不需要涂脂抹米分,但是架不住天气太热了,虽然穿着冰绸,身子凉爽,但是在太阳下多走几圈,皮肤就难免被晒黑一些。 皮肤越白,就越容易被太阳晒黑。 就连丫鬟都没少抱怨晒黑了,躲在屋子里不想出门。 她没事就尝试着面膜,前世她没有做过,可以买现成的方便,但是现在没有,只能自给自足了。 好在她是学医之人,知道如何调理皮肤,所以制起面膜来也不难。 听清韵说了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还对皮肤好,太后就兴致更高了。 虽然先皇过世快二十年了,可女人对容颜的注意,那是伴随一辈子的。 再加上清韵是奉命来照顾她的,她驳了清韵,就等于是驳斥了皇上的孝心。 太后笑道,“那哀家就试试吧。” 见太后要试,清韵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她就知道太后不会拒绝,赶紧端着托盘上前。 先是让丫鬟打了清水来,洗去太后脸上的妆容,再取了一片用绸缎剪成的面膜帮太后贴上。 冰冰凉凉的,敷在脸上,感觉真不错。 尤其鼻尖还嗅到一股淡雅清香,煞是好闻。 帮太后把面膜敷上后,清韵道。“太后,面膜要敷一炷香的时间。” 太后躺在贵妃榻上,轻嗯了一声。 清韵就站在一旁,季嬷嬷见她一直站在。端了个小杌子来,她朝她一笑,然后坐下来。 太后躺着不动,她不说话,没人敢吭声。 过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有个公公进来了。 走到太后什么,想要说话,又顾及清韵在。 太后看着他,道,“有话就说吧。” 那公公就道,“太后,瑾淑县主方才去宁王府了,而且送了不少东西去,像是道贺。” “道什么贺?”太后多看了公公一眼。 公公摇头,他不知道。 宫外是这样传话回来的。他也不知道宁王府有什么喜事。 季嬷嬷站在一旁,恍然道,“奴婢想起来了,今儿是宁王寿辰。” 太后眼神滞了下,摆摆手,那公公就退下了。 她道,“这么多年,哀家都忘记,今儿是先太子和宁王的生辰了。” 季嬷嬷看着太后,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以前先太子没有出事,他和宁王都是一同过生辰的。 后来先太子过世后,宁王就再没有办过寿辰了,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办过。都是顺带的。 先太子的死,是太后心底的痛,宁王过寿辰,太后势必会想起先太子,宁太妃懂事,处处顾及太后。就是委屈宁王了。 清韵坐在一旁,听先太子和宁王是同一天出生,她又忍不住怀疑先太子和宁王是偷梁换柱的了。 她越想就越觉得这样的可能大。 她忍不住好奇,问道,“先太子和宁王一天出生的?” 太后听着,眼神黯淡。 先太子过世太久了,久的人们都忘记他是哪一天出生的了,还有宁王……这么多年也确实委屈他了,要是他过寿辰,大家也能想起先太子来吧? 见太后眸光黯淡,清韵有些忐忑,怕触及太后的伤心事了。 不过太后还是回了她,道,“先太子是和宁王一日出生的,两人前后就隔了半个时辰,如果不是哀家当初生先太子太疼,不小心踹了太妃一脚,让她动了胎气,宁王也不至于早产两个月。” 听到太后话里的愧疚,清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后这是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呢。 不过这么说来,宁太妃和太后是在同一个产房生的孩子了? 那就更有机会偷换孩子了啊。 清韵想提醒太后一声,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已经答应若瑶郡主,不拿这事报复宁太妃,而且,太后对宁太妃的信任,从那愧疚的语气就能听出来了,说了也是白说。 清韵有些走神了。 直到喜鹊推攘她,她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喜鹊脸红着,低声道,“太后再跟你说话呢?” 清韵脸窘了,太后失笑,“想什么呢?” 清韵撒了个小谎道,“清韵在想面膜的事,清韵会好多种面膜,打算在离京之前,都制出来,让太后试试效果,看哪个好,等去了边关,让人给太后送来。” 清韵一番孝心,叫太后动容。 只是想到之前曾下懿旨要赐死她的事,太后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清韵能猜到太后再想什么,她问道,“太后方才和我说什么了?” 太后没有说话,季嬷嬷笑道,“太后想听听宫外的事。” 清韵眸光闪了下,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这不是绝好的打听机会吗,她忙道,“那我和太后说一个清韵最近听到的奇葩事。” 好吧,才说了一句话,太后和季嬷嬷都望着她了。 “奇葩?”季嬷嬷笑问道。 清韵轻咳一声,赶紧解释道,“奇葩是指非正常人,比如正常是狗咬人,奇葩就是人咬狗。” 一句话,把太后逗乐了,“说来听听。” 清韵就道,“相公的封地在雍州,所以清韵对雍州的事多了些关注,这事就发生在雍州。” 清韵多留了个心眼,万一宁太妃未婚有孕的事她知道,那她接下来说的事就有含沙射影之嫌了,所以悠着点。 不过就冲太后的愧疚来看,十有八九是蒙在鼓里。 她继续道,“雍州有个大户,养了两个女儿,一嫡一庶,嫡女出嫁后,两年未有身孕,就有些着急了,想给相公纳妾,好开枝散叶,又怕妾存了私心,不好管教,所以就动了把庶妹给相公做贵妾的心思,哪里知道那庶妹与人有染,还怀了身孕,偏贪慕权势,就带着身孕出嫁了,偏巧那嫡姐在她出嫁没几天,就诊出了喜脉,嫡姐足月生子,庶妹生的是七星子,双喜临门,但是有嫡子在,庶子就没什么前途,那庶妹就动了歪心思,把两人的孩子调换了,一招瞒天过海,瞒过了所有人,本是嫡子,成了庶子不说,还小小年纪,就被那妾室做主,将来放弃应得的家产,只要一间陋铺过日子,还被教养成了假嫡子的跟屁虫,处处以假嫡子马首是瞻,只要他犯错,就会重重责罚,嫡母还会心软,那庶母则严厉万分,但是对假嫡子,庶母却百般疼爱,宠的无法无天,以至于性子顽劣,闯下大祸……” 太后听着,问道,“闯了什么祸?” 清韵临时编故事,有些卡住了,她道,“那假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把家产输光了,一家上下,从富庶之家,沦落街头,那老爷责怪嫡母教子无方,嫡母伤心至极,她性情温婉,贤良淑德,那老爷更是正直无私,人人称颂,两人都不娇惯孩子,却养出来这么个孽障,都不像是他们生的,就因为这一瞬间的念头,那嫡妻就多看了那假嫡子几眼,越看越觉得那假嫡子越不像他们夫妻,反倒有些像是她远房表哥,反倒是那庶子性子像他们……嫡母不敢相信,但他们家道中落,那贵妾没有了图谋,也不装了,就去投奔表哥了,结果被表嫂乱棍打了出来,这事也为大家所知晓。” 清韵说完,太后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贵妾就不知所踪了,有人说死了,有人说是被表哥当外室养了,没人知道。” 太后就道,“包藏祸心,害苦了别人,岂会有好下场?” 季嬷嬷也道,“让人母子分离,还装大度,应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清韵笑道,“这还不是最奇葩的呢。” 季嬷嬷啊了一声,道,“还有更奇葩的?” 清韵点头,“有啊,这事传开了之后,有把表妹庶妹娶回来做妾室的,都存了警惕之心,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有人能对号入座,不过那是一双女儿,嫡女被换成了庶女,不过两个只是被调换了,不是府外带去的孽种,听说雍州出了这事后,极少再有人敢纳表妹庶妹为妾的,就算有,孩子也隔好几岁,毕竟不是没个孩子出生身上都有胎记好辨认,加上丫鬟什么的都还收买,孩子小,不容易辨认,最容易出岔子了。” 太后听着,她抬起手,从贵妃榻上起来,她取下脸上的面膜。 眸光有一瞬间的迟疑。 清韵见了就放心了,她一番话没白说,太后也对号入座了。 不过,很快,太后就眸光清明了。 非但清明,还有些欣慰。 清韵,“……” 白费口舌啊! 算了,一口也吃不出来一个胖子,徐徐图之吧,不管怎么说,至少怀疑的种子是种下了,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回头有事没事再撩拨下,她就不信她宁太妃在太后心底就那么值得信任。 第三百六十八章 花灯 伺候太后敷了面膜,又给她留了几片,叮嘱季嬷嬷每天给太后敷一回,清韵就没事了,然后起身告退。 楚北没让人来找她,应该还在御膳房商议事情,她自然不会去打扰。 宫里认识的人不多,只剩下皇后那里可以去坐坐了。 只是昨天进宫请安,皇后说这两日不用去给她请安,应该是身子不适,清韵不便去打扰,所以就漫无目的的在皇宫里转悠。 走过九曲回廊,穿过茂密树荫,见前面不远处有小桥和凉亭,清韵便迈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桥边,喜鹊就伸手指着前面道,惊喜道,“王妃,有花灯呢。” 说完,又好奇道,“今儿又不是花灯节,怎么会有人放花灯呢,还点了蜡烛,就算要放,也该晚上放才对呀。” 有好几盏花灯,样式很精致,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清韵就迈步上小桥。 刚走到最高处,就听前面有公鸭嗓音传来,带着怒意道,“好啊!总算让我逮着了,原来是你放的花灯!” 寻声望去,之见湖畔有人在拉扯。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公,拉扯的是个年纪不算小的嬷嬷。 那嬷嬷被抓了袖子,努力挣扎,可是那小公公是用了力抓的,嬷嬷根本就挣脱不开。 清韵站在没动。 那边又过来一个公公,瞧穿戴应该是个小总管,身侧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公公。 见他过来,抓着人的小公公就高呼道,“高公公,我抓到放花灯之人了!” 看见高公公过来。那嬷嬷挣扎的更厉害了。 一不留神之下,还真叫她给挣脱了,看见她跑,两个小公公赶紧去追。 那嬷嬷是朝小桥这边跑的,只是太急了,在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摔了一跤。又被逮住了。 而且这一回,那两个公公死死的扣着那嬷嬷,嘴里还放着狠话。 喜鹊站在一旁。有些替她担心,“不过就是放了两个花灯,怎么看着像是犯了死罪一般?” 她刚嘀咕完,那边高公公就走了过来。 正要数落那嬷嬷呢。一抬眼,瞧见清韵站在小桥上看着他们。高公公凌厉的脸色顿时一转,换了笑脸,殷勤备至的迎了上来,给清韵请安。 清韵看着那嬷嬷。笑道,“不过是放了几盏花灯,有必要抓人这么严重?” 那公公忙道。“回宸王妃的话,宫里严禁私放花灯。她犯了宫规,理当严惩,而且她放的还不是普通的花灯,那花灯是祭拜亡灵的,去年,也是今天,但是天气没这么热,才下过一场雨,风清气爽,皇上邀请宁王逛御花园,正聊到宁王寿辰,结果就看到了祭拜亡灵的花灯,实在不吉利,皇上当时动了怒,负责这一带的几个公公都挨了板子,可是一直没找到放花灯的人,原以为那人没胆子了,谁想到竟然又放花灯了,若不严惩,万一再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就不妙了。” 听到公公说那花灯是祭拜亡灵用的,喜鹊身子都哆嗦了下,她方才还想到湖畔,捡一个起来…… 清韵也没想到那花灯是用做祭拜的,也难怪不许人随意放花灯了,这要人人都放花灯祭拜,只怕整条湖都能被花灯晒满了。 虽然那嬷嬷瞧着可怜,清韵还想替她求个情,但此风确实不可长。 她转身要走,那嬷嬷就跪下道,“求宸王妃救奴婢一命。” 清韵脚步顿住,她敛眉了,“救命?” 不过是放了个花灯,不至于要她得命这么严重吧,最多杖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就成了啊。 那嬷嬷连着求清韵救命,清韵就望着那总管公公了,“放花灯,会要她的命?” 总管公公点头道,“她私放花灯,去年就冲撞了皇上和宁王,依照宫规,她那时候就该没命了,已经容她多活一年了,宸王妃仁慈,但宫规如此……” 其实,说来这嬷嬷与他还有点恩情。 因为他能得到这差事,还多亏了她,是她去年私放花灯,让前一任总管挨了二十大板,引发旧疾,扛了半年就病故了,要不然这差事还轮不到他呢。 但是她既然能给上一任总管惹事,就难保不会给他惹祸,有前车之鉴,他不得不防啊。 好在宸王妃心底良善,不然他今儿是难免受罚了。 清韵还真不忍心好好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而且在她看来,放花灯真的不是什么大错,挨板子就算了,要她得命就太严重了。 她看了那嬷嬷一眼,道,“放了她吧。” 总管公公听得一愣,“宸王妃,这……” 清韵望着他,语气平淡道,“不行吗?” 总管公公吓了一跳,连连点头,“行的,宸王妃给她求情,奴才怎么敢不放人。” 说完,赶紧给那两个抓人的公公摆手,让他们放人。 宸王妃那不是一般人啊,祭天是献舞献出凤凰异象来,大家都说她会是未来的皇后,将来这个皇宫都是她做主,放个丫鬟多大点事啊,就是皇上在,她替嬷嬷求情,皇上估计都会饶了她,何况是他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公公了。 清韵点头,摆手道,“下去吧。” 总管公公便告退,带着那两个小公公走了。 那嬷嬷跪在地上,想爬起来,只是脚方才崴了,有些疼,根本使不上力气。 喜鹊过去扶她,那嬷嬷有些受宠若惊。 喜鹊是清韵贴身丫鬟,若是在宫里,那就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了,她们平时连面都见不上,现在这样的人物却来扶她,嬷嬷觉得自己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清韵站在柳树荫下,看着远处的花灯。问道,“去年放花灯出了事,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怎么还敢放花灯?” 这样不要命放花灯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喜鹊也纳闷,“你这是祭拜谁?” 嬷嬷苦笑一声,道。“我何尝不知道宫里不许放花灯。可我们家乡的风俗,女子必须要过六十岁寿辰,活着要大办。死后则要放花灯,尤其不是寿终正寝的,否则灵魂不会安息,去年祭拜的是我姑母。今年祭拜的是我娘,就是冒险。我也要……” 原来是一番孝心,只是什么地方的风俗,竟然一定要放花灯。 喜鹊扶着嬷嬷坐下道,“你娘和你姑母是一天去世的?” 嬷嬷点头。眸光带着怀念道,“是同一天去世的,已经有三十六年了。” 喜鹊惊讶。她还以为去世没两年呢,没想到去世这么久了。 清韵站在。听到去世三十六年,她眸光有些闪烁,今天正好是先太子和宁王出生的日子,尤其宁王今年正好三十六岁。 皇宫里一连出生两位皇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了,普天同庆。 一般情况下,还会大赦天下。 这位嬷嬷的姑母和亲娘却在这一天去世了? 清韵嗅出一点不寻常的味道来,她问道,“三十六年前的今年,正好是先太子和宁王出生的日子,你姑母和你娘犯了什么错,怎么会处死?” 那嬷嬷听得一怔,抬眸望着清韵。 喜鹊也反应过来了,对啊,一般吉利日子是不见血的,见血不吉利。 宫里那一天犯了错的人,都会饶了他,若是要病死的,都会拉到宫外,不会让他们在宫里头咽气的,这位嬷嬷的亲人死的古怪。 见清韵望着她,那嬷嬷有些支支吾吾,“奴婢,奴婢不知道。” 见嬷嬷说话没底气,眸光躲闪,就知道她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 清韵就笑了,“你不必隐瞒,我猜的出来,怕是与先太子和宁王出生有关吧?” 嬷嬷眼睛睁圆,直直的看着清韵。 清韵眸底笑意更深,如她所料,真的和先太子和宁王出生有关。 她今儿还想找到三十多年前给先太子和宁王接生的人打听一二,不过她有心里准备,若果真的偷梁换柱了,当时接生的人一个都活不了,通通会被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没想到从永宁宫出来,就见到一个见证了当初先太子和宁王出生之人的后人,或许能问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和我说说你娘和姑母的事吧,权当我救你一命,你报答我,”清韵声音很轻,但毋容置疑。 若是青莺在,她应该懂清韵这么问是为了什么,但是喜鹊不知前情,这会儿听清韵打听三十多年前的旧事,实在是奇怪。 不过清韵都这么说了,那嬷嬷岂敢不从啊,清韵能救她一命,自然就能要她得命。 再说了,三十多年前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多,那时候她才七岁。 她只知道,她们出生官宦之人,只是父亲犯了错,男的发配边关,女的都做了奴婢。 本来她们是做苦力的,是姑母能拿竹叶吹小曲,有一回被还是皇后的太后看中了,就到她身边当差了。 有个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姑母,她们母女的日子也好过了,她姑母心灵手巧,哄得皇后高兴,她们也到皇后院子里当差了。 她还记得,那一天,是她们休沐的日子。 母亲和姑母打算带她出宫玩一天,谁想到刚准备要出门呢,就得知皇后要生了的消息。 这么喜庆的事,谁还有心情出宫啊,尤其太后根本就没到生产的日子,早了好几天。 不过早几天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出宫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她还记得母亲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出去,说是会很乱,怕她闯祸。 她就在屋子里待着,盼望着太后早点生皇子,那样她们就有赏赐了,可以出宫买许多好吃的。 可是皇子生了,还是两个,但是母亲和姑母却再也没有回来。 到了第二天,她才见到姑母和娘亲的身体,已经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除了她们,还有七八个丫鬟和嬷嬷,都死了。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事,但是后来大些了,才知道那些丫鬟和嬷嬷都是太后宫里伺候她和宁太妃生产的。 生了皇子是喜事,整个宫里都得了赏赐。高高兴兴。普天欢庆。 可她却在那一天没了两个亲人…… 她知道今天是先太子和宁王的寿辰,对于他们,她心底从来就没有过敬意。有的只是恨意,又怎么会管他们吉利不吉利,她只想姑母和母亲九泉之下能安息。 嬷嬷越说,眼眶越红。 喜鹊听得有些心酸。小小年纪就没了两个亲人,那种感受她能体会。要换做是她,对先太子和宁王也不会有半点好感。 但是清韵却是听得眉头皱的紧紧的,都快没边了。 她还以为嬷嬷的姑母和亲娘是被宁太妃杀的,却没想到是被太后赐死的。 太后为什么要赐死那些伺候她和宁太妃生产的丫鬟和嬷嬷啊? 没道理啊。 总不至于是太后偷梁换柱的吧? 那先太子不是她儿子。那她吃饱了撑着为了宁太妃的孙子逼迫自己的儿子,脑子被门夹了也没这么傻的吧? “没人知道那些伺候太后和宁太妃生产的丫鬟和嬷嬷是怎么死的吗?”清韵问道。 那嬷嬷摇头,“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 清韵不信。她问道,“那季嬷嬷呢?” 季嬷嬷是太后的贴身嬷嬷。太后生产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会陪在一旁,要是丫鬟和嬷嬷都被赐死了,她怎么活的好好的? 如果她知情,她说什么也会撬开她的嘴。 嬷嬷摇头,道,“那一天,季嬷嬷吃坏了肚子,没有进产房。” 清韵眉头又皱陇了三分,这么巧? 用膝盖想也知道绝对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季嬷嬷吃坏了肚子,是太后让她避开的,还是宁太妃让她避开的。 不过不管是谁,总归季嬷嬷吃坏了肚子,目的都是让她置身事外。 在宫里,要想活的久,最好是什么秘密都不知道。 但是当时伺候太后和宁太妃生产的丫鬟和嬷嬷都死了,除了太后和宁太妃,根本就没人知道她们是为什么死的,本来还以为季嬷嬷会知道,谁想到她根本就不在场。 清韵心底跟猫挠了一般,就跟喉咙里卡了一根刺,不拔出来,就浑身难受。 有丫鬟见嬷嬷没有回去,就过来找她。 见了清韵,赶紧上前请安,然后把那嬷嬷扶走了。 临走之前,嬷嬷对清韵是千恩万谢。 嬷嬷走了,清韵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往前走。 她还打算去凉亭处歇歇,吹吹凉风,刚到凉亭,就有公公过来,气喘吁吁道,“可算是找到宸王妃了。” 喜鹊见他满头大汗,找的有些急,连忙问道,“可是王爷要出宫了?” 公公连连点头,上气不接下气道,“宸王爷和宁王他们要去献王府搜查,让奴才尽快找到王妃,好一起去。” 清韵愣了下,不应该啊,楚北都知道夜明珠可能会出现在献王府,到时候坐实夜明珠是逸郡王偷盗的事实,让逸郡王背黑锅,他怎么还让人去献王府搜查呢? 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 清韵赶紧往前走,一边问公公逸郡王和宣王世子打架的事。 公公虽然在御膳房当差,但就凭找人这样的事都是他来,御书房里面议论的事,他就不可能知道。 停马车处,楚北在等候她,见到他,清韵就问道,“宁王他们真的去献王府搜查了?” 楚北伸了手,清韵把手抬起来。 楚北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马背上。 一夹马肚子,马儿就跑了起来。 “万一查出来怎么办?”清韵忍不住问道。 楚北笑道,“搜查是逸郡王提出来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提的。” 清韵就没说什么了。 很快,他们就到献王府前了。 看到献王府前一幕,清韵有些黑线。 宁王他们是带人来搜查献王府的,结果在献王府门前,被献王府的人先搜查了一遍。 这是怕他们趁着搜查的机会,把夜明珠带进王府栽赃陷害呢。 要真查出来,那可真好玩了。 不过,显然,清韵想多了。 那些官兵都挨个的搜查过后,别说夜明珠了,连个普通玉珠都没有。 清韵就是顺带来献王府做个客,蹭了一杯茶。 很快,官兵就搜查完了。 没有找到夜明珠。 逸郡王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这下,本郡王的黑锅可以取下来了吧,以后谁要是再敢往我脑门上扣屎盆子,本郡王让他真吃屎!” 他姥姥的,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鸟气呢,都快气出内伤来了,现在总算是沉冤得雪,扬眉吐气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进来一个官兵,急道,“王爷,夜明珠找到了!” 逸郡王听得大笑,“听见没有,找到了!” 宁王站起身来,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官兵连忙回道,“在靖国公府上。” 宁王眉头一皱,他瞥头,要看逸郡王。 结果哐当一声传来。 逸郡王摔地上去了,他嘴角抽搐,欲哭无泪道,“千防万防,还是掉坑里去了……” “要叫我知道是谁在坑我,我非得去刨他祖坟不可!” 第三百六十九章 嫁祸 靖国公府,正是逸郡王的外祖家。 清韵还记得在侯府宴会上,逸郡王是怎么坑他表哥路蒙的,差点笑抽一宴会的人。 夜明珠正是靖国公府给献王世子妃的陪嫁。 这些年,靖国公府有些没落了,没落的原因是子嗣凋零。 当年靖国公就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献王世子妃,本来和献老王爷约好了,生的第二个儿子过继给靖国公府,可谁想献王世子妃还没等到生第二个儿子就郁郁而终了。 路蒙是靖国公在本家偏支抱养回来的,他父母双亡,从五岁起就住在靖国公府。 这些年,靖国公老了,无心管朝堂上的事,就在府里养病,所以偌大一个靖国公府,只有三个正主,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还有大少爷路蒙。 他们是没道理去偷窃夜明珠的,也没那个实力成为别人忌惮的存在,要嫁祸给他们,再借此除掉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夜明珠是逸郡王放在靖国公府的。 没错,官兵也是这样禀告的。 半个时辰前,逸郡王派人送个锦盒去靖国公府,说是存放在靖国公府,回头得空了就去取。 当时路蒙正和几个世家少爷出府,他们约好了去游湖。 刚走到大门前,就听小厮禀告,“总管,郡王爷把什么东西存在咱们靖国公府,肯定非比寻常,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取,咱们把东西放哪儿啊?” 总管捧着锦盒,也是一脸的为难,“我哪知道啊,送去给国公爷收着吧。” 万一丢了,郡王爷的暴躁脾气,可没人忍受的住,还是小心为上。 总管正要捧着锦盒进府。 正好被路蒙一行人看见了。 当时就有世家少爷好奇了,“你们说那锦盒里装的会是什么东西呢。堂堂逸郡王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一个小小锦盒还会送到靖国公府来保管,这是怕人偷了呢,还是担心被献老王爷知道了挨骂?我这灵敏的鼻子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他这么说。有世家少爷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那锦盒肯定装了不寻常之物,诶,你们说。会不会是失窃的夜明珠?我听说大家可是怀疑夜明珠是逸郡王偷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蒙用胳膊搂紧脖子了,“说什么呢?!” 那世家少爷赶紧改口道,“又不是我说的,是大家说的。” 路蒙不以为然,“逸表弟是什么人,你们见他哪次犯怂过?每一回闯祸,他都是理直气壮的好么,再说了,他要是对夜明珠有想法。就不会允许夜明珠被送去北晋做贺礼了,没事别乱猜,小心传到逸表弟耳朵里,我可救不了你们。” 那几个世家少爷连连称是,逸郡王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不过,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他们就更好奇了。 这不,他们几个就怂恿路蒙看看,路蒙不答应,他们就道。“又不是夜明珠,你怕什么,还是你怕逸郡王教训你啊?” 他们激将路蒙,但是路蒙不为所动。 逸郡王送锦盒来靖国公府保管。那肯定是不希望大家知道锦盒里装的是什么,或是怕传扬出去,他当着众人的面看锦盒,那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吗? 这么蠢的事,他会干? 可是他不干,有人不罢休啊。 这不。一粒小小的石子就让总管大人在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手里的锦盒也给摔了出去。 锦盒捆的严实,摔坏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散出来。 但是大家都吓坏了,总管也太不小心了,那是郡王爷存放在国公府的东西啊! 小厮们赶紧去扶他起来。 这一幕,叫路蒙皱紧了眉头,他也没走了。 总管吓得面色苍白,小厮再把锦盒给他时,他说什么也不接了。 小厮捧着摔坏的锦盒,有些忐忑的问,“也不知道里面东西摔坏了没有?” 总管脸色更白,顾不得其他,他接过锦盒,打了开来。 看到一颗圆润大玉珠,还是完好无损的,总管大松了一口气。 倒是没人发现那就是夜明珠。 夜明珠只有在黑暗下,才会散发耀眼光芒,在阳光下,就是一颗寻常的玉珠,毫不起眼。 但是那几位世家少爷就面面相觑了。 夜明珠丢了,而且都怀疑是逸郡王偷的。 现在逸郡王把一颗玉珠存放在靖国公府,这不显然有问题。 “不,不会真的是夜明珠吧?”有世家少爷咽口水了。 路蒙也有不好的预感,再加上不远处有人来报,说逸郡王把宣王世子揍了,闹到皇上面前,皇上让宁王他们搜查献王府找夜明珠…… 听着小厮的禀告,在看着总管手里的锦盒。 路蒙头涨的厉害,几位世家少爷也唏嘘不已。 没想到,夜明珠真的是逸郡王偷拿的。 再然后,夜明珠在靖国公府的事就瞒不住了。 这口黑锅,逸郡王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了,只是背的那叫一个不甘心,几欲发狂。 现在夜明珠在靖国公府,宁王看了眼跌倒在地,口放狠话的逸郡王,没说什么,又望着楚北道,“我先去靖国公府一趟。” 楚北起身,要和宁王一起离开, 只是他没走两步,就被逸郡王给拉住了,“你就别急着走了啊,快帮我想想办法,我现在脑袋已经气炸了,没法想事情了。” 楚北望着他,“没法补救了,除非找到嫁祸之人。” 说了等于没说,他怎么去找嫁祸之人啊? 这计谋简直用的天衣无缝! 夜明珠在靖国公府找到,他理直气壮的让人搜查献王府,都成了是故意的了,正因为知道夜明珠不在献王府,他才会如此理直气壮的让人搜查,洗清嫌疑,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靖国公府太不靠谱了,夜明珠才送去,就把他给出卖了。 想到明儿文武百官的弹劾,逸郡王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这时候,献老王爷回来了,他迈步进屋,问逸郡王道,“夜明珠,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你拿的?” 逸郡王挺直了背脊,望着献老王爷道,“别人污蔑我就算了,你是我亲祖父,你也不信我?” 献老王爷瞪了逸郡王一眼,道,“我知道不是你,偷了夜明珠,还往靖国公府送,这么愚蠢的事,我养大的孙儿不可能干的出来,王府这么大,哪怕随便刨个坑也藏住了,以我看,你随身带着的可能性更大。” 清韵,“……” 其实想想也是,夜明珠多么重要啊,让个小厮送出府,也太草率了。 王府地方那么大,来搜查的又不会掘地三尺,藏地下是最安全的,不过他们都知道夜明珠不是逸郡王偷的,所以才会这么想,可别人不会啊,而且罪证确凿。 听献老王爷这么说,逸郡王笑了,“不愧是亲祖父啊,就是了解我。” “还笑!”献老王爷怒道。 逸郡王撇撇嘴,“我堂堂七尺男儿,就是天塌了,也不带皱眉头的,这么点小事,至于哭鼻子吗?” 献老王爷头疼了。 “现在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逸郡王看的很开。 献老王爷眸底火花四溢,“这话是你说的吗?!” 这应该是他这个做祖父的宽慰孙儿该说的话! 逸郡王连忙道,“外祖父,你刚回来,一定很口渴,就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孙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就去我爹面前反省。” 话音还在屋子里回荡,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献老王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有心思跟他嬉皮笑脸,看来更要反省的是他,他到底是怎么养的孙儿啊?! 气归气,但是现在楚北和清韵还在屋子里,献老王爷站起来道,“敢算计逸儿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我献王府除了兵权,也没什么值得旁人惦记了,大皇子过不多久就要去封地了,那是兴国公的地盘,关系错杂,大皇子万事小心,我也没什么好帮你的,如果大皇子真的想走皇上那条路,再建一支龙虎卫,我手里的十万兵马,不说挑两千人,几百人还是可以任由大皇子挑选的。” 献老王爷说完,楚北便朝他作揖道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献老王爷拍着楚北的肩膀,语气惆怅道,“你父皇他有雄才伟略,只是可惜被一个皇位给拖累了,好在他现在正当壮年,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驰骋疆场,我相信虎父无犬子,倒是逸儿,实在顽劣,等这件事了了,我也会把他带去战场历练,大锦朝的江山,也到了该交给你们的时候了。” 出了献王府,清韵就忍不住望着楚北了,“你真的要从献老王爷十万兵马中挑人?” 楚北笑道,“龙虎卫解散的事,献老王爷应该知道,两千龙虎卫,不可能都解甲归田了,而且朝廷几次征兵,总有龙虎卫再次从军的,兴国公那里肯定不会有,就剩下外祖父和献老王爷了,献老王爷相信我能让龙虎卫心甘情愿的臣服,所以送我这个顺水人情,他送,我岂有不收之理?” 清韵点头,道,“你要亲自去挑人?” 第三百七十章 赐死 “那倒不用,让卫风去就可以了,”楚北声音醇厚,透着自信风采。 两人骑马,朝前走去。 不是去靖国公府,而是回王府。 刚到宁王府,就瞧见雪雁送瑾淑县主出门。 瑾淑县主虽然只是个小县主,再遍布权贵的京都,县主还真没几个看得上眼的,但是她是个例外,没人敢小觑,看见她,还没人敢视而不见。 尤其她还是皇上最敬重的皇姐,是楚北的亲姑母。 楚北勒紧缰绳,抱着清韵下马,给瑾淑县主请安。 看到清韵,瑾淑县主是欢喜的不行,她今儿来宁王府,一来是宁王过寿,二来是若瑶郡主病了,她来探望,她可是把若瑶郡主当儿媳妇看的,清韵救了若瑶郡主,她怎么会不感激? 只是握着清韵的手,太烫了,烫的她都忍不住蹙眉望着楚北,数落道,“你是习武之人,骑马没事,清韵是女儿家,娇生惯养,怎么能跟着你在太阳底下暴晒?” 清韵脸颊微红,她手那么烫,不是太阳晒的,是楚北握的。 不过她肯定不会替楚北辩驳的。 宁王府大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是以清韵和瑾淑县主只是闲聊了两句。 就这两句,清韵还见缝插针,替太后表示了对瑾淑县主的关心。 弄得瑾淑县主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后真的关心我的眼疾?” 清韵点头道,“千真万确,前些时候太后就问我了,只是我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您了,所以没有回太后,但是太后催我尽快找到给县主治疗眼疾的办法。” 瑾淑县主笑笑不语,但是神情明显有些动容。 等瑾淑县主走后,楚北和清韵再次翻身上马,这会儿,清韵才道。“对了,我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伺候太后和宁太妃生产的宫女和嬷嬷全部都被太后赐死了。” 说的时候。她还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楚北正望着远处卖糖葫芦的,他还想着怎么绕过去,他实在怕吃糖葫芦了,闻着都觉得酸。偏偏清韵看见一回,就要吃一回,没有例外。 乍一听清韵说这事,他就望着清韵了,“全部赐死了?” 宁王和先太子出生的事,他还真没关心过,尤其先太子都死了快有二十年了。 清韵轻嗯一声,“没留一个活口,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扭头,瞧见楚北拧紧的眉头。就知道他也觉得奇怪。 他知道清韵怀疑宁太妃偷梁换柱的事,如果人是被她赐死的,倒可以断定了,却偏偏是太后赐死的,就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而且,丫鬟和嬷嬷都是太后宫里的人,又是添皇子的好日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赐死那些人。 等到了宸王府,把清韵抱下马后,楚北又翻身上马了。道,“我再进宫一趟,这件事,实在透着古怪。有必要和父皇说一声。” 清韵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北人已经跑远了。 清韵扯嘴角,好歹给她两个铜板啊,她想买串糖葫芦吃啊! 再说楚北,又一次进宫,去了御书房。 彼时。皇上已经知道夜明珠找到的事了,他以为楚北是来给逸郡王求情的。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皇上就道,“求情就不必了,有些事朕心底清楚,不必多说。” 楚北看着皇上,道,“我不是来给逸郡王求情的。” 皇上怔了下,“不是给他求情的,你这么急着进宫做什么?” 楚北看了御书房的公公们一眼,皇上摆手道,“都退下吧。” 包括孙公公在内,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皇上和楚北两个人。 皇上笑道,“有什么事,这么慎重,连孙公公都要回避?” 孙公公是他的心腹,不得极其重要的事,一般皇上不会避开孙公公。 楚北就道,“不是儿臣慎重,实在只是猜测,而且事关重大,不宜为外人知道。” 皇上敛眉了,只是猜测而已,就来禀告他? 越是这样,皇上越好奇了,“什么事?” 楚北就道,“那日,在永宁宫,父皇也听清韵和宁太妃说话了,她说先太子才是宁太妃的儿子,她不是一时口没遮拦,而是她早就如此怀疑了。” 皇上眉头皱的紧紧的,“这么大的事,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妄言。” 楚北点头,“我知道,不过今儿有件事,叫儿臣实在想不透,所以来问问父皇。” 说着,顿了一下,楚北就把清韵今儿在宫里救了个放花灯的嬷嬷的事告诉皇上,然后道,“不止清韵好奇,儿臣也好奇,先太子和宁王出生,皇宫大喜,可伺候太后和宁太妃生产的丫鬟和嬷嬷都被赐死了,父皇不觉得奇怪吗?” “朕想起来了,去年今日也曾有人放花灯,想必是同一人,不过就凭此断定宁王和先太子被人调换,实在牵强,尤其赐死人的还是太后,”皇上慎重道。 楚北望着皇上,“这事儿臣也十分不解,不过清韵觉得太后很好骗,尤其她对宁太妃很是信任,宁太妃完全可以忽悠的太后为她杀人。” 皇上脸有些黑,这话不明显再说太后愚蠢吗? 太后虽然和他关系差,但到底是他亲娘,是他们的长辈,有这么怀疑太后的吗? 不过,那些伺候太后和太妃生产的丫鬟和嬷嬷都被赐死了,就注定了生产那天,出了什么问题。 “这事,朕知道了,没有真凭实据以前,这样的猜测切莫再与外人言,”皇上叮嘱道。 楚北点头,表示他有那个分寸,就连他会告诉皇上,皆是因为当年知情人都死了,除了太后和宁太妃,他和清韵不可能去问,所以没法再继续查下去。 皇上听着,眉头更皱,“你是让朕去问太后?” 楚北点头,“父皇有把柄在太后手里,太后对父皇没有顾忌,父皇问什么,太后都会说的,尤其太后对安郡王的态度,她是认定先太子是她所出,她不心虚,就更不会隐瞒。” 皇上,“……” “谁告诉你朕有把柄捏在太后手里的?”皇上脸泛青。 “难道不是吗?”楚北反问。 皇上嗓子一噎,站起身来,径直出了御书房。 随即有声音传来,“摆驾永宁宫。” 第三百七十一章 如实 等吩咐完,皇上忍不住望天一笑,他居然也有受不住自己儿子激将的一天。 不过宸儿说的事,他也的确有些好奇,自己的儿子他了解,要不是信任他这个父皇,那样骇人听闻的猜测,他是不会与他说的。 他能帮宸儿的不多,他既然怀疑三十多年前的事,他能帮他释疑,自然要尽力相帮的。 况且,他很看好清韵,她那么怀疑,自然有可疑之处。 只是一堆人听到皇上摆驾永宁宫,都有些心惊胆战,尤其是孙公公,是有苦说不出啊。 宸王避开他和皇上谈事情,绝非是一般的事情啊,现在皇上又要去找太后了,还是那么的急,急的把宸王丢在御书房就等不及去找太后,孙公公担心皇上会和太后吵起来,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那是没法预料的事啊。 只是皇上要去永宁宫,他又不能阻止,只能干着急。 等到了永宁宫,孙公公有些傻眼了。 他没想到瑾淑县主也进宫了,还来给太后请安了…… 她回宫那么久,也不过是进了两次宫,都是见皇上的,没有来给太后请安,今儿怎么独独来见太后了? 瑾淑县主进宫了,皇上也急着找太后,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啊。 看到瑾淑县主,不当孙公公诧异,皇上也诧异了。 皇姐的性子执拗,和太后如出一辙。要想说服她服软来见太后,那是不可能的事啊,她怎么进宫了? 皇上诧异之余,又有些高兴,毕竟瑾淑县主和太后是因为他的事才闹僵的,才会被太后贬斥去封地住了六年,她也期盼瑾淑县主能和太后重归于好。 再说太后。如今已经快到正午了。她早上吃的不多,所以季嬷嬷做主把午饭提前了一刻钟。 丫鬟刚摆了饭,季嬷嬷请太后用膳。 太后才把手搭在她胳膊上。要起身,结果外面有公公急急忙进来禀告道,“太后,瑾淑县主来了!” 公公说的有些急。太后一时间有些恍惚,以为听岔耳朵了。“谁来了?” 公公赶紧道,“是瑾淑县主来了。” 季嬷嬷高兴道,“是长公主给您请安来了。” 季嬷嬷是太后的心腹,也只有她敢在太后面前称呼被太后贬了的瑾淑县主为长公主。 就算她说错了。太后最多瞪她两眼,并不会责怪她。 而且,她知道太后自从把瑾淑县主贬斥出京之后。就一直盼望着再见到她。 太后看了季嬷嬷一眼,眸底一抹欣慰难以磨灭。她道,“让她进来。” 太后刚吩咐完,又有公公进来道,“太后,皇上也来了。” 太后就敛眉了,“都来了?” 她心底有些忐忑,她还记得上回三人见面,是六年前,自打那天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瑾淑县主了,现在瑾淑县主和皇上一起来,太后觉得来给她请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来争吵的可能性更大些。 只是她都说了让瑾淑县主进来,公公也退出去请了,她不许皇上来,那不合适。 罢了,吵就吵吧。 太后的好心情蒙了层阴影。 皇上和瑾淑县主迈步进殿。 看着女儿走进来,步伐从容,脸上带着笑意,和六年前气冲冲的跑出宫时,神情截然不通,太后的嘴角也不自主的划过一抹浅笑。 两人上前,恭谨的给太后请安。 太后六年没见女儿了,现在给她请安,她心情一激动,就要起身去扶她。 只是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起身的太急,有些头晕目眩,又跌坐了回去。 这一下,倒是把瑾淑县主给急了,她急忙喊道,“母后?” 这一声久违的母后,让太后鼻子都泛酸,她道,“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歇会儿就好。” 瑾淑县主想上前,只是走了一步,又停了。 太后眸底有些失望,不过更多的还是欣慰,能进宫来看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哪还敢奢望太多? 她望着瑾淑县主良久,声音有些黯哑道,“怎么今儿进宫来给母后请安了?” 瑾淑县主眼眶也有些红,道,“方才我去宁王府给二王兄送寿礼,陪王嫂解了会儿闷,出府时,正好碰到宸儿和清韵骑马过来,两人给我请安,清韵问我眼疾,我才知道,母后很关心我,我……” 瑾淑县主说着,声音哽咽了,眸底含着泪珠儿,睫毛一眨,眼泪就从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大红地毯上,像是滚烫的炭火掉落在太后的心上,疼的她心一揪。 皇上在一旁看着,有些欣慰。 没想到清韵随口一言,就能让瑾淑县主进宫见太后了,其实她帮太后说情,倒是比谁都管用,因为她对瑾淑县主有恩,而太后还曾经要过她的命,甚至和兴国公他们逼着她和宸儿离开京都,她是最没有理由帮太后说好话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瑾淑县主才更能体会到太后对她的关心。 听瑾淑县主那么说,太后就想起那回在清韵面前掉眼泪的事,她都叮嘱她不许多言了,她竟然还敢在瑾淑县主面前说,简直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太后心底有些责怪清韵,但更多的还是感激,对清韵的好感是蹭蹭的往上长,控制不住啊。 尤其瑾淑县主迈步上台阶,坐到太后身边,太后紧握她的手和脸,心中已经琢磨给清韵什么奖赏好了。 想到把她和楚北赶到雍州那等偏远之地,太后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望着皇上道,“若是宸王和宸王妃实在不愿意去雍州,就给他们再换个封地吧。” 皇上,“……” 他实在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改主意,他笑道,“圣旨已经下了,他们也都准备去封地住了,就算要换,也得一年半载之后,否则就失了圣旨的威严了。” 太后点头道,“如此也好。” 母子三人闲聊了会儿。 季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后,饭菜已经端上来了,再不吃就冷了,奴婢看这时辰,长公主和皇上也还都没用膳,不妨边吃边聊?” 季嬷嬷懂太后,二十多年前,长公主和皇上陪太后吃饭,太后每顿饭都能比平常多用半碗饭呢,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儿女陪伴,尤其长公主这么多年,第一次进宫给太后请安,怎么也得想办法留下她多陪陪太后才是啊。 季嬷嬷看瑾淑县主和皇上的眸光带了些祈求,希望他们别拒绝。 瑾淑县主笑道,“我许久没有吃宫里的御膳了,我还想母后不留我,我就去皇弟那里蹭了呢。” 太后鼻子一酸,看着女儿消瘦的脸颊,她赶紧吩咐季嬷嬷道,“再让御膳房添几个瑾淑爱吃的菜来,糖醋鲤鱼一定要有。” 糖醋鲤鱼是瑾淑县主最喜欢吃的菜,只要她陪太后用膳,必定会有这道菜。 季嬷嬷高兴的应了一声,赶紧吩咐丫鬟去御膳房,然后扶着太后去吃饭。 上了桌,太后一个劲的给瑾淑县主夹菜,很快就堆得小山高了。 再看皇上,面前的碗还空落落的。 瑾淑县主就笑了,“母后,我碗里放不下了,你给皇弟夹吧。” 太后手顿住,然后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轻轻一笑,给太后夹了一筷子菜道,“太后别只顾着皇姐,你也吃吧,往后她会经常进宫看你的,便是留她在宫里陪你一段时间,我想驸马不会有意见的。” 大殿内,其乐融融。 很快,御膳房又送了十几个菜来。 皇上在太后这里用膳,御膳房就把给皇上准备的饭菜都送永宁宫来了。 满满一桌子吃的,太后几乎没给菜都给瑾淑县主夹。 吃的差不多了,瑾淑县主才望着皇上道,“对了,皇弟来找母后,肯定是有事吧?” 皇上轻点了下头。 太后就望着他,见皇上摆手让殿内其他人退下。 太后眉头微皱,等人都走了,她才问的,“皇上有重要的事与哀家说?” 皇上一边夹菜,一边道,“倒也不是很重要,只是事出怪异,不便让外人知道。” 他这么说,太后和瑾淑县主都望着他了。 皇上把筷子放下,望着太后道,“今儿是宁王和先太子的寿辰,但是御花园却有人放花灯,祭拜三十六年前的今天死去的亲人,那一天宫里大喜,宫人犯了什么错,都会网开一面,赦免其罪,却偏偏死了不少人,还都是伺候太后和宁太妃生产的丫鬟和嬷嬷,朕有些好奇那些人为何会被太后赐死?” 皇上说完,瑾淑县主也望着太后了,大喜之日,母后怎么会大开杀戒呢? 太后眉头皱的紧紧的,“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管这些闲事?” “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朕现在再问,确实挺闲的,但是太后不能给朕释疑吗?”皇上望着太后,问道。 瑾淑县主也点头道,“母后,当年为什么要赐死那些丫鬟和嬷嬷?” 听到瑾淑县主也在问,太后把手中象牙筷子放下,道,“大喜之日,赐死宫人,确实叫人好奇,当年你们父皇就很好奇,我没有隐瞒他,如实相告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猜测 说着,太后顿了一顿道,“当年宁太妃会早产,是哀家剧痛之下,不小心踹了她一脚,导致她动了胎气,要说宁王也是命大,未足月生产,还比先太子早半个时辰出生,宁太妃忠心于我,她只求在后宫能安稳度日,不想和哀家生分,让宁王卷进皇权争斗中,她只希望宁王将来能做太子的左膀右臂,所以让宫人禀告是哀家先生下大皇子,她半个时辰后才生的二皇子,但是如此弄混皇子出生时辰,有违宫规,而伺候我两生产的宫女和嬷嬷都知情,未免走漏风声,宁太妃让我将她们都灭了口,免除后患。” 太后说的坦然,因为这事先皇也知道,所以她并不心虚。 只是觉得对宁太妃和宁王有些亏欠,毕竟皇长子和皇次子在皇家的地位,天差地别。 瑾淑县主怔住,她没想到宁王才是皇长子,这对他的亏欠岂是三言两语能弥补的,难怪他们小时候,母后对待他们四个一视同仁。 皇上也愣住了,他恍惚记得有一回先太子闯祸,惹怒先皇时,先皇说要不是他占了个皇长子的位置,论智谋和手段,这太子之位怎么会轮到他,宁王都比他强十倍不止,当年朕就不应该…… 他当时还问,当年什么不应该。 如今懂了,当年就不应该由着太后和宁太妃胡闹,宁王比先太子更合适做储君。 其实,当年先皇不反对太后和宁太妃所作所为。是因为历朝历代,太多皇长子和嫡长子争斗了,后宫腥风血雨,皇子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尔虞我诈,并非好事。 而且宁太妃原就不应该这么早生孩子,宁王会早产,皆是因为太后那一脚。 他做二皇子。而且宁太妃心甘情愿。这是好事一件,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至于后来有些后悔,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若是真的废太子,太后会炸毛,而且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比宁王还要合适一些。 要废太子。再改立储君,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先皇犹犹豫豫,迟疑难决,谁想太子先死了…… 但是现在,皇上为宁王抱屈之余。他又想到来之前,在御书房,楚北和他说的话了。 清韵怀疑那些人被杀是宁太妃忽悠太后的。 没想到。还真的是! 其实当年调换皇子出生时辰,完全是多此一举。就算宁太妃所出皇子是长子又如何,她根本就没有和太后一争高下的可能。 她这么做,倒有些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但是再仔细想,清韵的猜测完全站的住脚。 宁太妃调换了两个皇子,还能凭着宁王早产半个时辰,却甘愿放弃皇长子身份的做法,博取太后的信任之余,还能借太后的手杀人灭口,那些丫鬟和嬷嬷抱过两个皇子,肯定知道怎么辨认,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她偷换了两个皇子的事了。 这分明就是一石二鸟之计! 越想,皇上越是心惊。 要真是如此,那宁太妃这么多年,岂不是把太后当成猴耍,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正是因为先太子是她所出,她才会疼先太子超过宁王。 以前,可以说是她故意巴结讨好先太子,可是先太子死了,她对扶持安郡王登基一事是不遗余力,还有冰颜丸的事,她借太后的手要清韵的命…… 这么多年,她处处以太后马首是瞻,太后厌恶皇后,她也厌恶皇后,连带着对与皇后交好的宁王妃都看不顺眼。 她做的越多,太后就越信任她,又怎么会往她是别有居心上想? 倒是清韵,她是局外人,反倒看的清了。 看到皇上脸色很差,眼神冰冷如霜,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先皇都不责怪她,他生什么气,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们兄弟两好? 瑾淑县主没有想那么多,她抬手摇了皇上一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皇上摇头一笑,道,“没事,只是觉得宁王太委屈了。” 太后不以为然,笑道,“宁王确实有些委屈,不过,也正是因为宁太妃聪明,懂得取舍,才有宁王今日。” 皇上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以前还从未正视过宁太妃,如今看来,是他看走眼了。 他拿起筷子,帮太后夹菜,状似无意问道,“先太子和宁王打过架吗?” 太后有些好笑,她没想到皇上会对先太子和宁王的事这么上心,便一边吃饭,一边说先太子和宁王小时候的事。 太后说的越多,皇上就越觉得先太子才是宁太妃的亲生儿子,哪有先太子砸破宁王脑袋,宁太妃不帮宁王,却在太后呵斥先太子的时候,帮先太子说话的? 正是有宁太妃在太后身边,太后才会娇惯先太子,养成他娇奢淫逸的性子,同样都是太后的儿子,他可就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反倒先太子要他的龙虎卫时,宁太妃劝他让着兄长,不要为了区区两千兵马,就兄弟离心了。 以前,宁太妃是无时无刻不为了先太子,现在是无时无刻不为了安郡王。 其他人通通不在她眼里。 想着,皇上笑了,笑声肆意,笑的太后和瑾淑县主都望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皇弟,你没事吧?”瑾淑县主更担心了。 皇上摆手道,“朕没事,你出来,朕有两句话与你说。” 瑾淑县主讶异了,她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眸光有些黯淡,但没有说什么。 瑾淑县主起身,随着皇上往外走,等走远了些,她就道,“皇上,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母后的面与我说的?” 皇上赫然一笑,“因为我说的事,太后不会信,而你会。” 瑾淑县主笑问道,“什么事?” 皇上低头,在瑾淑县主耳畔嘀咕了两句。 瑾淑县主眼睛睁圆,几乎要瞪出来,声音里满含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皇上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太后,道,“以前,朕也没有怀疑过,这些天,你就住在皇宫陪太后吧,朕知道你和太后的关系只是好转了些,并没有回到从前,但请皇姐看在皇弟的面子上,暂时放下心中芥蒂,因为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让太后对宁太妃起疑,只有你了。“太后对宁太妃的信任如同磐石,一般人根本就撼动不了。 而瑾淑县主不同,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太后并非铁石心肠,瑾淑县主越服软,太后就越觉得亏欠她。 瑾淑县主来挑拨太后和宁太妃的关系,宁太妃必定会在太后面前怂恿她把瑾淑县主再送去封地,只要她提,太后必定会反感她。 皇上有事相求,而且此事又事关重大,瑾淑县主怎么会不答应。 她点头了。 皇上叮嘱她道,“至于宸儿和清韵的事,不要在太后面前提半个字,还有皇后,对他们越漠不关心越好。” 瑾淑县主背脊发凉,手脚都有些颤抖了,她道,“要是你的猜测属实,母后会疯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失踪 宸王府,药房。 清韵正忙活,五六个丫鬟在帮忙。 屋外,有六个小厮抬着大箱子上台阶,见秋荷走出来,忙一脸笑道,“秋荷姑娘,你看这么多可够用了?” 秋荷看了那三大箱子,点头笑道,“今天这么多是足够了,不过还要继续收集,越多越好,快抬进来吧。” 几个小厮听说不够,顿时有些脸色泛苦,就这三大箱子都差点跑断他们的腿了,谁想到还不够呢。 帮忙把箱子抬进屋,看到好些丫鬟在忙,有些好奇她们都在忙什么。 只是才把大箱子放下,绿儿就过来轰人了。 几个小厮退出门外,有些急了,脚步一踉跄,摔了出去,惹的绿儿直捂嘴笑。 她叉腰,娇声道,“我不过是让你们出去,别杵在屋子里碍手碍脚,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几个小厮连忙笑道,“这不是怕误了丫鬟姐姐们的手脚,赶紧出去吗,倒叫绿儿姐姐看笑话了。” 论年纪,他们比绿儿要年长两三岁,可是没用啊,绿儿虽然是二等丫鬟,可跟青莺她们并无区别,小厮们喊她姐姐是尊称,要是大胆的喊绿儿妹妹,那就成调戏了。 几个小厮连连赔笑,然后转身,下台阶离开。 楚北进院子,正好瞧见这一幕。 绿儿她们在药房,那清韵肯定也在药房了。 他朝药房走过来。绿儿瞧见他,赶紧禀告清韵,是以他还没有上台阶,清韵就出来了。 屋子里人多,动静有些大,楚北有些诧异,“又在调制药膏?” 清韵拿帕子抹着额头上细密汗珠。笑道。“不是制药膏,之前你进宫后,老侯爷来王府了。他问我还有没有制造冰块的药米分,现在天气闷热,冰块供不应求,你那一万府兵要自己掏钱养着。用钱的地方多,让我乘机挣上一笔。” 清韵的冰块是用米分末制造的。整个京都都知道。 那天,王府乔迁,用了那么多的冰块,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呢。虽然观景楼着火了,惹人同情,但如此奢靡。实在过分。 第二天,有好几位御史大人把楚北和清韵给弹劾了。 当时楚北不在。镇南侯也没有替他们辩驳,只让孙公公端一大一小两盆清水来。 他将两盆叠在一起,当着百官的面,把药米分倒进大的盆里。 很快,小盆里的水就凝结成冰了,速度快的叫人咋舌。 镇南侯瞥了几位御史大人道,“宸王府的冰块就是这么来的,几位大人都看清楚了吧?” 几位御史大人震惊不已,若非亲眼得见,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啊,制冰块竟然这么容易? “老侯爷放在盆中的米分末是何物?”有大臣问道。 镇南侯摇头不语。 他是不知道,可在大家眼里是不便透露,毕竟这米分末太神奇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那药米分出自清韵之手。 如此好的挣钱机会,镇南侯还以为清韵会利用上,谁想等了两天也没有动静,他那急躁脾气实在忍不了,这不就亲自登门了。 清韵后知后觉,虽然之前她是有过这样的打算,可是观景楼被烧,实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加上若瑶郡主高烧,宁太妃的事,她脑袋光是想这些都不够,哪里顾得上其他。 现在楚北决定把宁太妃的事告诉皇上,她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才着手制冰块挣钱的事。 现在楚北回来了,清韵忙问道,“你进宫那么久,可打听到些什么?” 楚北轻点了下头。 回廊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回了内屋。 皇上去了永宁宫,楚北就一直在御书房等他回来,本以为很快的,只是没料到皇上会在永宁宫用膳,一等再等,就到现在了。 他把皇上告诉他的事,转告清韵知晓。 清韵听得目瞪口呆,呐呐声道,“连皇长子的位置都舍得让出来,也不怪太后对宁太妃信任有加深信不疑了。” 俗话说的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太后还不是狼,就更好骗了。 楚北坐下来,他给自己倒茶,一边道,“父皇已经怀疑这事了,只是想要找到证据,怕是不容易。” 清韵也坐了下来,“你没告诉她宁太妃进宫之前便怀有身孕的事?” “没有,”楚北摇头。 “为什么不说?”清韵不解了。 楚北喝了一口茶,才道,“父皇既然怀疑了,就肯定会去查这事,他肯定会查到这事的,自己查出来的,比我告诉他,更有说服力,而且……” 清韵望着他,只见他嘴角微弧,道,“刑部尚书很快会回京,岳父找刑部尚书要帮程家少爷求情的事,刑部右侍郎很清楚,所以会在刑部尚书回京之前定案,案子一旦定下了,就算刑部尚书回来了,也难翻案了。” 刑部极少有翻案的,尤其程家少爷确实杀了人,虽然是误杀。 可就凭他是在青楼争风吃醋才杀人的,判他死罪,不会有人觉得重了。 可程老夫人就这么一个独孙,她能给宁太妃送威胁信,就知道她要保住孙儿的决心了。 清韵懂楚北的意思。 他是想通过程老夫人把这事闹大。 就冲宁太妃的所作所为,还有这么多年躲在太后身后,把太后当枪使唤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就知道她心机有多深了。 皇上把希望寄托在瑾淑县主身上,楚北并不看好,可要是宁太妃未婚先孕,还带着腹中胎儿嫁给先皇,这是死罪。 到时候,没人能袒护她。 清韵望着楚北,她有些担心道,“那宁王呢?” 先太子和宁王被调换的事,总归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确凿证据,宁太妃的事暴露,受伤最大的就是宁王了。 当初楚北是外室所出庶子,都被人笑话唾弃。 孽种,那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啊。 还有若瑶郡主…… 虽然事情是通过程老夫人抖出来的,可她知道啊,尤其程老夫人现在还被赵院使下了药,连床都下不了,她怎么把事情抖出来? 楚北俊美绝伦的脸上,一双凤眸妖冶无双,带着闪烁光芒,“事情闹大,宁王肯定会受到牵连,但就凭他是父皇的兄弟,而且极有可能是血亲兄弟,父皇会想方设法的找出证据证明他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总比现在父皇不愠不急好,父皇悠闲的太久了,给他施压,才能更快的查出事情的真相。” 既能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还能做甩手掌柜,不用劳心费神,简直是两全其美啊。 然而事情哪能尽如人意? 程老夫人被赵院使下药,下不了床,楚北让暗卫将她带出赵府,想让清韵给她解毒。 刚要做第一步,就出了意外了。 两个负责去带程老夫人回来的暗卫空手而回,还带了一个重大消息。 在刑部等候最后审判定罪的程大少爷失踪了。 可怜他们已经把程老夫人点晕,要扛走了,突然听到赵院使和赵夫人一边说话一边进屋。 带走程老夫人,是因为预料到程大少爷会被定死罪,会被处以极刑,程老夫人会走投无路,再次逼迫宁太妃,可谁想到程大少爷失踪了? 不知道程大少爷人在哪里,还有带走程老夫人的必要吗? 两暗卫又默默的把程老夫人放回床上,躲在悬梁上偷听,只是什么也没听到,就回来了。 听卫驰说程大少爷失踪了,清韵眉头扭得紧紧的。 “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赵院使那么着急,应该不是他做的,那会是谁呢?”她望向楚北问道。 楚北的眉头也皱着,是他大意了,他没想过待在刑部大牢等着处死的程大少爷会被人救走。 “去查查,是谁带走了他,”楚北吩咐道。 卫驰领命,转身离开。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就回来了,禀告楚北道,“带走程大少爷的人,手里拿着宁王的令牌。” “宁王?”清韵睁大眼睛,“你确定没弄错?” 卫驰点头,“没有弄错,属下逼问了两个刑部狱卒,确实是宁王的令牌无疑。” 怎么会是宁王呢? 他昨天才接手夜明珠一案,夜明珠在靖国公府找到,种种证据都表明是逸郡王偷换了夜明珠,可逸郡王拒不认罪,今儿早朝,他还被献老王爷带去了议政殿,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他是怎么也不认罪,还把文武百官批的狗血喷头,差点引起公愤。 不过他态度强硬,要他命可以,但要他替人背黑锅,他宁肯死。 皇上没辄,他总不能给逸郡王用刑,逼他认罪。 好在夜明珠是找到了,得再派可靠之人给北晋送去才行,至于夜明珠是谁偷的,得再查。 皇上把这事交给宁王去办了。 献老王爷当场就催宁王早日找出偷窃贼人,还逸郡王一个清白。 宁王忙着呢,他哪有那心思去管一个程大少爷? 清韵没有怀疑宁王知道了宁太妃的事,虽然她和宁王接触不多,但以宁王的性子,如果他知道了,不可能会若无其事。 略微一思岑,清韵就抚额了,“十有八九是若瑶郡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撒盐 只是她并不知道程家和宁太妃的事啊。 清韵想不明白,所以只好亲自去宁王府一趟,找若瑶郡主问个明白了。 看到清韵来,若瑶郡主是高兴不已,她拉着清韵道,“吃了你开的药,不过两日,我的病就全好了,你看。” 说着,她还给清韵转了两个圈,笑面如花。 清韵拉着她,道,“我有事问你。” 她神情很正,没有丝毫说笑,若瑶郡主怔了一下,就摆手,让丫鬟都退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她望着清韵,问道,“清韵姐姐,你有什么事问我?” 清韵也不拐弯抹角,问她道,“我问你,程大少爷是不是你派人去刑部大牢带走的?” 若瑶郡主身子一凛,眸光有些躲闪,然后否认,只是没有什么底气。 清韵轻叹一声,道,“我让暗卫去打听过了,带走程大少爷的人拿着宁王的令牌,而宁王府知道这事,还拿的到王爷令牌的只有若瑶你了。” 清韵都这么说了,若瑶郡主也没法否认了。 她咬着唇瓣道,“是我偷了父王的令牌,让人把程大少爷带走的。” 听到若瑶郡主承认,清韵大松了一口气,旋即问道,“你杀了他?” 若瑶郡主连连摇头,“我没有。” 清韵也知道若瑶郡主杀人的可能性很小,她没有那个胆量。“那他人在哪儿?” “我把他关在了庄子上,”若瑶郡主扭着绣帕道,然后望着清韵了,“清韵姐姐怎么会关心他呢?” 清韵眸光清澈明净,道,“程大少爷的祖父程大夫与我祖父有恩,在我回门那日。赵院使去侯府找我祖母和父亲救程大少爷。父亲答应了。” 说完,清韵又道,“我不是让你把这事忘了吗。你怎么又……?” 不等清韵说完,若瑶郡主就站了起来的,道,“我是不想管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我收买了前院守门护卫。如果再有不署名的请帖送来王府,就拿来给我,昨儿下午,又有一张夹了信的名帖送来了。护卫让丫鬟给我送了来,依然是威胁信,信上说程大少爷是她的命根子。如果程大少爷死了,她也不活了。她要我们宁王府给她们一家陪葬……而且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我有些害怕……” 就因为那一封信,若瑶郡主昨晚又辗转反侧了一夜。 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救程大少爷,而且她有那个能力去救。 宁王是皇上最信任的亲王,刑部尚书是他提拔举荐的,他要刑部办什么事,刑部不敢不办。 宁王的令牌就放在书房,他极少带在身上,因为不需要。 而若瑶郡主经常去书房找宁王或者找书看,宁王从来没有不许她去过,所以偷令牌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拿了令牌,她就让人去刑部大牢救程大少爷了,安置在庄子上。 之后,她让程大少爷写了封血书,另外和一封信给赵院使送去,这会儿应该到他手里了。 那也是一封威胁信。 程大少爷现在人在她手里,她要程大少爷活,他就活着,要他死,他就得死。 半年后,她会放了程大少爷,但如果程老夫人不信,一定要逼迫的话,那就等着给赵大少爷收尸吧。 她会每五天给她送一封程大少爷的亲笔信去。 她说完,有些忐忑的望着清韵了,“清韵姐姐,你说程老夫人会不会妥协呢?” 清韵哭笑不得,她和楚北巴不得事情闹大,结果若瑶一出手,事情就平息了。 她这样做,她连指责的立场都没有。 她点头道,“如果我是程老夫人,我会妥协的。” 若瑶郡主就高兴了,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端了糕点来,请清韵品茶,清韵拿了一块绿豆糕,一边问道,“那两封信都是一个人写的?” 若瑶郡主点头,“都是一个人写的,字迹一模一样。” 清韵眉头挑了下。 怎么会是一个人写的呢? 程老夫人被赵院使下了药,连床都下不了,哪有提笔的力气,而且赵院使也不可能让她再送一封威胁信给宁太妃啊。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声音很急,丫鬟在外面喊,“郡主,奴婢能进来吗?” 若瑶郡主看了清韵一眼,然后道,“进来吧。” 然后,就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裙裳的丫鬟进来了,她走到若瑶郡主身边,要禀告她事情。 她说的很小声,若瑶郡主有些不高兴,“清韵姐姐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丫鬟的声音就大了,“方才王府在府里抓了个黑衣暗卫,好像是皇上派来的……” 若瑶郡主怔了下,“皇上怎么会派暗卫来王府呢?” 丫鬟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派人监视王府啊,只是被王爷逮到了,这就不是小事了啊。 别的且不说,首先皇上的面子上就抹不开了…… 清韵望着天花板,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暗卫不是来监视王爷的,是监视宁太妃的啊,怎么一碰到宁王府,这案子就越查越不顺了呢? 清韵不知道,宁王抓了暗卫之后,眉头直接扭成麻花了。 他和皇上是好兄弟,皇上的暗卫,他认得不少。 很不巧,被他逮到的暗卫,他正好认得。 他带着暗卫就直接进宫找皇上了。 “皇上什么时候派的暗卫去王府,有什么事皇上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宁王爽直道。 因为他办事公证。并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对人言的。 皇上抚着额头,心头一股火挠啊挠的,“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朕派暗卫去监视的不是你,再说了,有些事,问你也是白问。” 宁王。“……” 被皇上这么鄙视。宁王有些不服了,“皇上都不问我,怎么就断定我不知道?” 皇上望着他。一本正经的问,“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为什么宁太妃不喜欢你?” 宁王,“……” 做儿子的。不被亲娘放在心上,本就是一道伤口了。皇上这话,就跟一大半的盐撒在心口上一般,疼的宁王都张不开嘴了。 宁王望着皇上,反驳道。“那太后不也不喜欢你?” 皇上笑了,“这话倒是不假,但是朕知道太后不喜朕的原因。你知道吗?” 无形中,又挨了一刀。 宁王无话可说。 皇上摆手道。“你,朕了解的很,朕还没有吃饱了撑着让暗卫去监视你,朕派暗卫去监视的是宁太妃,你不想知道宁太妃为什么不喜欢你,朕想知道,还有朕打算让你护送夜明珠去北晋救宣王回来,有暗卫在,可以保护宁王妃和若瑶。” 听到皇上的坦白之言,宁王已经是遍体鳞伤了,他道,“我可以自己去查。” 皇上摆手道,“宣王的事更重要,另外,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朕能下定决心召回龙虎卫,到时候,还需要你鼎力相助。” 最后一句话,叫宣王身子一凛。 他望着皇上,有些欣喜若狂了,“皇上真的要召回龙虎卫给大皇子?” 皇上大笑,“皇位朕现在传给他都行,但是龙虎卫不行。” 言外之意,就是皇上要自己带龙虎卫,这是要重上战场的意思啊。 宁王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问道,“皇上怎么才能下定决心呢?” 宁王有些紧张,他怕皇上会拒绝他。 看到宁王为了他的事紧张忧心,皇上心底就暖洋洋的,他相信眼前的宁王,从小到大护着他,帮着他的宁王,才是他血亲兄长。 从小,他就对宁王很信任,反倒是先太子,他从小就疏远。 他、宁王、还有长公主,在所有皇子公主中,关系最好最亲密,亲密的让先太子妒忌,或许这就是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缘故。 皇上不忍心拒绝宁王,但是有些话又不能说的太直白了,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笑道,“等你告诉朕,宁太妃为何不喜欢你的时候。” 宁王,“……” “皇上,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太妃不喜欢我,那只是臣的家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怎么能和召回龙虎卫一事混为一谈呢,你……” 简直是轻重不分啊! 宁王想指责皇上,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皇上给打断了,他望着宁王,神情前所未有的慎重道,“这事在你看来只是件小事,微不足道,但对朕来说,却像是重活了一回。” 要是宁王真的是他亲兄弟,那他就没有杀自己的大哥。 他可以卸下那副压在他心口二十年的沉重枷锁,他可以活的坦荡,活的恣意。 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没有人能明白。 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活着,没有太后压制,他可以利用皇权,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皇上神情认真,认真到宁王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做梦了。 太妃不喜欢他,他从小就知道,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因为不论他如何努力的做到最好,可是太妃从来不会夸他一句,只会挑剔。 久而久之,他就麻木了。 这到底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怎么皇上说起来,好像比国家大事还要重要一般? 想到皇上派去宁王府的暗卫。 宁王觉得不论皇上是说笑的还是认真的,哪怕为了龙虎卫,他也要查个明白。 第三百七十五章 待见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宁王府很安静,安静的清韵有些浮躁。 以前兴国公是三天两头往宁王府跑,一天去几回都正常,可是这半个月却只去了一回,还是找宁王的! 不用说,肯定是秋霜发现他和宁太妃私会,打草惊蛇了,再加上皇上又派了暗卫进宁王府,还被宁王逮了个正着,兴国公哪还敢有事没事去找宁太妃? 可他要是不去找宁太妃,皇上又怎么会发现他们两个有奸情? 而且从楚北告诉皇上这猜测以来,半个月了,一米米的进长都没有,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随着时间推移,以前就算有些相信,也会慢慢的变成怀疑,不是怀疑宁太妃,是怀疑他们!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搬去封地住了,到时候可就鞭长莫及了啊啊啊! 坐在临窗小榻上,清韵手托着下颚,看着窗外阳光穿透树叶,在地上投下的斑驳碎金。 风拂过,树叶飒飒作响,地上的碎金像是长了脚一般左右躲闪。 身后,秋荷端了冰块进屋,将冰炉里热化了的冰水倒掉,把冰块放进去。 知道清韵在想事情,丫鬟们都很自觉地不去打扰她,动作都轻手轻脚。 外面,绿儿快步进屋来,她打了珠帘走上前,站在小榻边道,“王妃,北晋有消息传来了。” 清韵瞥头看着她,“什么消息?” 绿儿忙回道,“宁王亲自带夜明珠去北晋赔礼道歉,可是到了边关,北晋根本就不开城门,直接放话,说宁王去赔礼不行,夜明珠是逸郡王偷的,好好一个寿宴,北晋皇帝的好心情都被逸郡王给搅合没了。不是夜明珠找到了,双手奉上就算了的。” 听绿儿说,香兰拔高了声音道,“北晋真的要逸郡王去赔礼道歉?” 逸郡王到现在都没有承认夜明珠是他偷的。谁逼他承认,他就跟谁翻脸,皇上也不例外,他怎么可能去北晋赔礼道歉呢? 绿儿看着香兰,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要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办了,她道,“岂止是让逸郡王赔礼道歉啊,北晋要的是献老王爷一起去,北晋认定逸郡王敢偷盗夜明珠,全是因为他这么多年的纵容和教孙无方,咱们大锦朝纵容他,他们北晋不会。” 清韵听着,眸底闪过一抹似笑非笑来。北晋这哪里是要逸郡王和献老王爷去赔礼道歉啊,分明是找理由挑起战乱呢。 大锦朝这一场干旱,灾情太严重,北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太叫皇上和献老王爷他们为难了。 献老王爷手握十万重兵,是赫赫有名的将军王,北晋有多少将士们是死在献老王爷的手里,他去北晋,不说是羊入虎穴。可就算是羊入虎穴也凶多吉少啊。 万一北晋真的有心要打仗,献老王爷去北晋,北晋肯定会竭尽全力将他斩杀,断大锦朝一条胳膊。此消彼长,北晋将来的胜算会更大。 就算献老王爷能活着回来,军威也必定受损,试想一下,他带着逸郡王去北晋赔礼道歉了,回来之后。要是手底下的将士手脚不干净,偷几个馒头,或许去偷百姓的财物,献老王爷还怎么管他们,到时候一句你孙子不也偷过么,就能把献老王爷气吐血了。 可要是献老王爷不带着逸郡王去北晋赔礼道歉,北晋就能以大锦朝蔑视羞辱北晋皇帝为由,兵临城下,要抓逸郡王去给北晋皇帝赔礼道歉。 因为不道歉,就惹出战乱来,只怕整个大锦朝都会怨恨献老王爷和逸郡王了。 不得不说,北晋这一场谋划太精彩了,简直是稳赢不输啊。 几个丫鬟也很关心逸郡王,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议着,只是都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青莺就问清韵了,“王妃,逸郡王和献老王爷会不会去北晋赔礼道歉?” 她刚问完,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紫笺打了珠帘进来,道,“王妃,定国公夫人求见。” 听说是定国公夫人来,清韵下意识的就以为是沐清凌出什么事了,可是一想,又觉得她多心了,要是沐清凌真出什么问题了,也该让小厮来,那样才不会耽误时间,沐清凌是她嫡亲的姐姐,不会因为她现在成了宸王妃就有所改变,她会第一时间赶去的。 只是现在定国公夫人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清韵让丫鬟请定国公夫人进府。 很快,定国公夫人就来了。 看到清韵,她连忙福身给她见礼。 清韵望着她,笑问道,“天这么热,定国公夫人怎么来了,可是我大姐姐出什么事了?” 定国公夫人连连摇头,道,“清凌一切都好,王妃不必担心。” 她着急解释,因为定国公府和清韵牵扯上关系,全是因为沐清凌的缘故,她来找她,清韵会往沐清凌出事了上面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清韵点头笑道,“那国公夫人来找我是……?” 定国公夫人有些尴尬,其实她会来王府找清韵,也是权衡再三才来的,有件事,她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清韵看出来了,她道,“国公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定国公夫人尴尬一笑,道,“几天前,王妃不是派人给清凌送了几盒面膜去吗,那面膜实在是……” 她话还没说完,清韵就笑了,原来定国公夫人不好开口是想要面膜啊,她还以为是多大点事呢,她瞥头吩咐秋荷道,“拿一盒面膜来给定国公夫人。” 秋荷转身就要走。 定国公夫人面红耳赤,直接从花梨木雕花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不是来要面膜的,我……” 清韵瞥头望着她,秋荷也顿住脚步不走了。 定国公夫人一狠心,道,“王妃的面膜。太后最先用,在王妃给面膜给清凌的时候,整个京都的贵夫人估计都知道面膜好了,清凌孝顺。当时就给了我一盒,我用了几日,效果很明显,前两日,我出府买东西。碰巧在绸缎庄里碰到了越国公府大太太,她夸赞我,我就多提了面膜一句,她就表露出想要的意思,我没好意思,就说送她几片,刚巧,兴国公府大太太也在,她耳尖听我说有面膜,也凑了过来……” 都是贵夫人。定国公府和兴国公府也没有交过恶,平常有宴会,也会邀请彼此。 她给了面膜给越国公府大太太,哪好意思不给兴国公府大太太几片? 人家凑过来,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 她不给,就是驳了她面子,而且她也没说自己要,说是兴国公夫人想试试,之前就想向太后讨要。只是天气太热,一直不得空进宫。 听听,太后都给面子的人,她能不给吗? 可怜那面膜本来就不多。这一送就没了…… 送了面膜,本也没事了,可谁想到兴国公夫人对面膜过敏啊,用了面膜之后,别说美白了,脸上起了红疹。 兴国公府大太太急了。就上门来找她了,倒也不是质问她下毒,面膜都放在一个锦盒里,她用没事,兴国公府大太太用也没事,唯独兴国公夫人倒霉了,那只能是她自己的原因啊。 太医们查不出来兴国公夫人是为什么起的红疹,兴国公府大太太就来问她面膜是用什么做的,她哪里知道啊,问沐清凌,她也不知道。 本来沐清凌要来王府问清韵的,她给拦下了。 面膜清韵是给沐清凌的,她孝顺给了她一盒,她拿来送人送出了事,只能怨她自己。 尤其她送的还是兴国公府大太太,兴国公府扶持安郡王,和宸王爷争夺储君之位啊…… 她犯了错,她不来解决,反倒让沐清凌来,可是说是罪加一等了,以宸王妃的脾气,沐清凌别说说服她了,估计还要挨训,左思右想,定国公夫人还是决定自己来,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本来送给兴国公府大太太面膜就心不甘情不愿了,结果还送出来这么个憋屈事来,定国公夫人心底堵得慌,还有些害怕,万一宸王妃不告诉面膜是怎么制的,她该怎么办? 清韵坐在那里,眸光微凝,没有说话。 几个丫鬟就有些愤愤不平了,那面膜是王妃亲手调制的,是给大姑奶奶用的,定国公夫人居然送给兴国公府的人用,也太拎不清了吧? 现在出了问题,又来找王妃帮忙,是存心想气死王妃呢? 见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定国公夫人紧张的望着清韵,她道,“我知道这太叫王妃为难了,只是我……” 不等她说完,清韵就笑了,抬手打断她道,“我去帮兴国公夫人治脸上的红疹。” 听清韵这么说,几个丫鬟都望着她,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定国公夫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其实不用王妃亲自跑一趟,只要告诉我面膜用了哪些药材就可以了。” 清韵盈盈一笑道,“我也不想跑一趟,只是面膜用的药材一旦泄露,医术高超的大夫多花些时间就能琢磨出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定国公夫人更惭愧了。 清韵吩咐秋荷准备马车。 秋荷想劝清韵两句,又怕面膜秘方真的会泄密,只能听吩咐办事了。 她刚要出门,就瞧见楚北回来,她赶紧请安道,“王爷,王妃要去兴国公府。” 楚北眉头皱紧。 等他进屋时,清韵已经起身了,不等她福身,他就问道,“你真的要去兴国公府?” 清韵点头道,“兴国公夫人用了我调制的面膜,脸上起红疹了,我既然打算把面膜推广,就要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定国公夫人赶紧解释下清韵为何要去兴国公府。 清韵答应了,楚北也不好反口,他道,“让兴国公夫人去永宁宫,你在永宁宫帮她治病。” 清韵心底一暖,她知道楚北是怕她去兴国公府,会出什么事,她摇头道,“有定国公夫人陪我去,我再把卫驰带上,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给楚北眨眼,让他同意,别再阻拦,更别提陪她去的话。 楚北拿清韵没辄,他猜到清韵是见兴国公不去找宁太妃了,所以把主意打到兴国公夫人的头上了。 清韵坚持,他也只能同意了。 出了正堂,清韵让定国公夫人稍等她会儿,她去药房拿银针。 丫鬟歪着脑袋望着清韵,因为她们都知道,清韵的银针从来不离身。 出了王府,坐马车直奔兴国公府。 有丫鬟等在那里,翘首以盼。 等定国公夫人和清韵下马车后,便领着她们进府,去见兴国公夫人。 丫鬟原本走的很快,只是清韵走的不疾不徐,饶有兴致的欣赏国公府景致,丫鬟只能慢了脚步等她。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到正院大门。 “就在前面了,”丫鬟道。 丫鬟刚说完,就听见有呵斥声传来,“给我滚开!” 声音出现的很突兀,叫人忍不住寻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有个丫鬟挡住一个姑娘的去路。 丫鬟焦急道,“三姑娘,不是奴婢不让你去见老夫人,是太太吩咐的,一个时辰之内,让你别去正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你别生气,等过会儿再去也一样。” 可那姑娘就是坚持要往前走,丫鬟就是不让。 丫鬟急的恨不得要跪下来啊抱住她的腿了。 那姑娘性子也是暴躁,被丫鬟弄烦了,正要骂她呢,结果一抬头,瞧见清韵了。 她眸光一眯,笑了,笑意阴冷,“原来这就是母亲一个时辰之内不许我去正院的理由,不愧是宸王妃,竟然真有胆量来国公府。” 她边说边往前走,丫鬟阻拦,她把她往旁边一推,就走了过来。 看着她,那神情和冷意,清韵仔细回想,她好像并未招惹过她吧,甚至都不认得她,怎么好像对她充满了敌意呢? 等她走近了,清韵笑道,“陈三姑娘好像很不待见我?” 陈欣儿笑了,笑的恨不得想掐死清韵,牙关咬紧,贝齿上下撞击,“你我还未见面,你就接连坑了我两回了,你倒是说说,你让我怎么待见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挑拨 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还说坑了她两回,清韵越发糊涂了,她很确定,今天是她和兴国公府嫡女陈三姑娘第一次见面,怎么就坑她两回了? 心中正疑问,一旁的定国公夫人眉头微皱了下,她看的出来陈欣儿眸底的怒气,这里是兴国公府,她要想做点什么,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宸王妃是她带来的,她就有责任护她周全,望着陈欣儿,定国公夫人笑道,“宸王妃是来给国公夫人瞧病的,莫要耽误了。” 这是给陈欣儿提个醒,她可是把人带到兴国公府了,要是因为她挑事,惹怒了宸王妃,人家转身离开,她不会再请第二回了。 定国公夫人觉得陈欣儿不会不识时务,只是没想到陈欣儿还没说话,清韵先笑了,“定国公夫人,你先进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陈三姑娘说。” 定国公夫人和陈欣儿,还有青莺都直勾勾的望着清韵。 清韵笑如一朵清艳绽放的山茶花,明媚脱俗,她一双眼睛清澈明净,叫人放心。 定国公夫人朝她轻点了下头,就迈步朝正院走去。 等她和丫鬟走了,陈欣儿就望着清韵了,眸底带了些警惕。 清韵朝她一笑,迈步往一旁老槐树下走,她没有在烈日下和人闲聊的心情。 陈欣儿也走了过来,她道,“这里是兴国公府,你别跟我耍花样,吃亏的是你。” 她嘴上放着狠话,但是眸底明显带着心虚,她怕清韵会故意激怒她,到时候她就不给兴国公夫人治脸了,还有清韵是定国公夫人带进来的,她要想走,谁敢阻拦? 她的心虚,清韵看在眼里,她笑道。“这里是兴国公府,不用陈三姑娘提醒,我也有那个自知之明,但我实在不明白。我和陈三姑娘初次见面,怎么就坑了你两回,这莫须有的罪名,不弄清楚了,我会寝食难安。” 树荫下。清韵和陈欣儿对面而立。 丫鬟则站的远远的,都竖起耳朵来,想听听她们说什么,其实偷听还是次要的,主要就是怕自家主子吃亏。 清韵问的直白,陈欣儿就不得不说了,不然就成了平白污蔑她了,她道,“上回,太后和祖母都商议了。要给我和安郡王赐婚,结果闹出安郡王非你不娶的事来,这么一打岔,我和安郡王的婚事就搁置了,本来我恨你恨得牙痒痒,但最后你差点被太后赐死,这事也就作罢了,现在太后又要给安郡王挑亲事了,祖母原打算今儿进宫找太后商议的,结果又因为你调制的面膜脸上起了红疹。生生给耽误了,我生你的气,难道生错了吗?” 清韵听得一笑,“你生气没错。但生我的气,我未免也太冤枉了吧?安郡王非我不娶,这就是个闹剧,倒霉的人是我,我从始至终都没看出来安郡王对我有半点情义,还险些害我丧命。我原就一肚子冤枉了,现在兴国公夫人病了,没错,她是因为面膜才起的红疹的,可面膜不是我亲手送给兴国公夫人的吧,如果今儿不是定国公夫人上门寻我,我都还不知道这事,况且面膜谁用都没事,唯独兴国公夫人脸上起了红疹,这是她自己的事,我想陈三姑娘吃饭肯定噎着过,那你是不是怨恨那种稻子的人呢?” 清韵语气轻柔,反问的陈欣儿都张不开嘴了。 方才听陈欣儿说坑了她两回,她心底就隐约猜到陈欣儿喜欢安郡王了,这个坑和安郡王有关。 试想一下,兴国公府不遗余力的扶持安郡王,要将他扶上皇储之位,甚至将来的帝王之位,不可能便宜了别人,肯定会把后位牢牢的握在手里。 陈欣儿是兴国公府嫡女,安郡王登基之后,她嫁给安郡王,将来生下嫡子,就是太子了。 兴国公府的地位会很稳固,稳如磐石。 这也是一般人家的做法。 但是现在她怀疑先太子其实是宁太妃和兴国公生的儿子,那安郡王就是兴国公的亲孙子了,陈欣儿是兴国公的亲孙女,孙女和孙子成亲,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兴国公不可能让安郡王娶陈欣儿。 而且,方才陈欣儿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兴国公夫人,没有提兴国公一句。 她就望着陈欣儿了,“我想兴国公应该是反对你嫁给安郡王的吧?” 陈欣儿怔了下,有些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这是兴国公府的事,她不可能知道啊。 清韵笑意璀璨,耀眼如夏夜星辰,美得恍然眼睛,她笑道,“我猜的,不过我想定国公夫人和你爹娘应该是坚持你嫁给安郡王吧?” 陈欣儿点头,这不显然吗,要是都不同意,祖母今儿也不会进宫找太后了。 清韵看着绣帕上的兰花,笑道,“虽然说你说我了坑了你两回的事,我不会认,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如愿,甚至我还会帮你。” 如愿估计难,但她还是可以帮她死心的。 清韵腹诽之言,陈欣儿自然听不见,但是就她说帮她,陈欣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会那么好心?” “自然是不会有那么好心了,我帮你,是因为你也能帮到我,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清韵笑语盈盈。 陈欣儿越发糊涂了,“共同的敌人?谁?” “宁太妃。” 陈欣儿,“……” 她脑子没烧坏吧,宁太妃怎么可能是她的敌人呢? “你少挑拨离间!”陈欣儿有些发怒了。 清韵依然在笑,陈欣儿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她怎么就那么笃定宁太妃是她的敌人呢,正要问呢,话都到嘴边了,就听清韵道,“这会儿兴国公夫人应该等着急了,有什么话我们待在再说不迟,先去给她治脸。” 陈欣儿就只能把话咽回肚中,她和清韵闲聊,到底比不上兴国公夫人的脸重要。 迟迟不去,娘该数落她了。 “我们走吧。” 陈欣儿在前面带路,清韵跟在后面。 刚走到正院门口,就瞧见兴国公府大太太走过来,看到清韵脸上带着笑,她就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瞪了陈欣儿一眼,不知道宸王妃脾气大吗,右相夫人当初病的快死了,也没见她心软半分,兴国公府一直帮安郡王和宸王夺嫡,她能来已经出人意料了,还不小心些。 有求于人,兴国公府大太太笑的格外的温和,只是眸底有一抹暗芒,没办法,楚北一脚踹了她儿子,名声尽毁,她不恼了现在是宸王妃的清韵才怪了。 她请清韵进屋。 屋内,定国公夫人正在喝茶,瞧见清韵来,她起了身,和她们一起进离间给兴国公夫人看病。 兴国公夫人躺在床上,一张脸上起了不少的小红疹,看起来有些渗人,但是比当初右相夫人要好太多了。 看到清韵进来,丫鬟就扶她坐在大迎枕上。 兴国公府大太太就道,“早上老夫人打算进宫见太后,想气色好些,就敷了张面膜,敷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这样了。” 她们怕面膜有毒,刚好面膜还没丢,就给丫鬟敷脸上了,丫鬟没事,所以显然不是面膜有毒。 如太医所言,应该是老夫人的皮肤不合适敷这个面膜。 看着兴国公夫人脸上的红疹,清韵嘴角一抹笑忽闪而逝。 她坐下,帮兴国公夫人把脉,笑道,“兴国公夫人确实不合适用那种面膜,不过没什么大碍,吃两剂药就不碍事了。” 真是倒霉透顶了,人家敷面膜都没事,她就有事! “有劳宸王妃了,”兴国公夫人语气透着郁闷。 清韵起身去开药方。 开了药方后,定国公夫人就起身告辞了,她得把清韵安然送回宸王府,她才能放心啊。 只是她还没有起身,陈欣儿就望着兴国公府大太太道,“娘,你先坐会儿,我有两句话和宸王妃说。” 兴国公府大太太眉头皱着,欣儿有什么话和宸王妃说的? 只是清韵都起身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吩咐丫鬟重新上茶,让定国公夫人再多坐会儿。 陈欣儿带着清韵去了外面的凉亭。 丫鬟端来冰炉和茶水。 清韵端起盏茶,拿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十分悠闲。 陈欣儿就坐不住了,她给她使眼色,她也出来了,现在却只喝茶不说话,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她催道,“你有什么话和我说的?” 清韵呷了一口茶,把茶盏放下,笑道,“关于兴国公夫人的病,方才我并没有说实话。” 陈欣儿睁大眼睛望着清韵,“你是说我祖母病的很严重?” 清韵摇头,“那倒不是,兴国公夫人脸上起红疹,并不是面膜过敏,而是因为中毒。” “中毒?”陈欣儿脸色沉了,怎么可能是中毒呢,谁敢给祖母下药? 她不信。 清韵知道她不信,她道,“我知道这事说出来没人信,所以我没有在屋子里说。”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陈欣儿问道。 清韵笑了,不得不说,陈三姑娘的脑袋转的挺快的,她笑道,“我不保证兴国公夫人还会不会再被人下毒,再起红疹,我心中有些怀疑,说与你听,可以当是说笑,你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要是当着兴国公夫人和你娘她们的面说,可就真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添堵 陈欣儿想想也是,清韵跟她说了,她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只要她不告诉娘和祖母,她说了也是白说。 她倒是要听听她要说什么,“你说吧。” 见她上钩,清韵眸底就笑了,她道,“陈三姑娘应该知道右相夫人和沈侧妃中毒的事吧?” 陈欣儿点头,然后不耐烦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风吹过,清韵将一抹碎发勾于耳际,她笑道,“看来陈三姑娘知道,那我就不用费什么口舌了,当初右相夫人和沈侧妃中的毒是由好几种毒混合的,不巧,今儿兴国公夫人中的就是其中一种。” 陈欣儿惊站了起来。 右相夫人和沈侧妃中的毒都出自宁太妃之手,这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祖母中的毒是宁太妃下的? 她方才说宁太妃是她和她共同的敌人? 绝对是挑拨离间! 陈欣儿有些生气了,“我没那么愚蠢,你随意挑拨,我就信了!” 清韵赫然一笑,“真正的愚蠢是被人骗了,还被蒙在鼓里,我和兴国公府立场对立,我说什么都会被贴上挑拨离间的标签,陈三姑娘觉得我会那么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也不跟陈三姑娘你饶弯子了,老夫人中的毒不是宁太妃下的,就是兴国公下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想老夫人进宫找太后,促成你和安郡王的婚事,再说的直白一点,兴国公和宁太妃不想你嫁给安郡王,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最近太后没以前那么厌恶我了,我有事没事就往永宁宫跑,所以知道的会比旁人多一点。” “不可能,太妃没有反对过我嫁给安郡王,她还很赞同!”陈欣儿反驳道。 清韵笑了,这就是宁太妃做事滴水不漏的地方。兴国公夫人和兴国公府几位老爷和太太都赞同的事,她反对,那她往后再来兴国公府,还有人欢迎她吗? 只要兴国公不赞同就行了。她何必做得罪人的事? 清韵望着陈欣儿,笑道,“我想陈三姑娘有那个本事找太后身边人打听一二吧?” “我一会儿就进宫!”陈欣儿咬了牙道,“你休想挑拨离间!” 清韵耸肩一笑,“还有下毒的事。那面膜我想应该还有剩下的,一样的面膜,等兴国公夫人脸好了,你再帮她敷一回,就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就算真的再起红疹,药方也有,我言尽于此,希望陈三姑娘以后不要随便让我背黑锅,我不是每一回都有心情给自己洗刷冤屈。告辞。” 说完,她迈步下台阶,走了两步后,她又回头了,“如果陈三姑娘非嫁安郡王不可,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陈欣儿哼道,“谁要你帮忙了?不用!” 清韵轻笑一声。 她迈步下凉亭,那边就有丫鬟去通知定国公夫人。 两人一同出了兴国公府。 定国公夫人要送清韵回王府,清韵没要她送。 在她们走后不久,兴国公府大太太就找陈欣儿了。问道,“你和宸王妃聊什么了?” 陈欣儿坐在那里,撅嘴道,“没聊什么。就聊了会儿老夫人的病,她打算开间铺子专门卖面膜,现在老夫人因为面膜起了红疹,咱们国公府若是宣扬出去,她再开铺子,生意就会受损。她还说过两日,给我送几张新面膜来。” 她这么说,兴国公府大太太也没有怀疑。 陈欣儿就对她撒娇道,“娘,我有一段时间没进宫了,我想进宫给太后请安。” 说着还给兴国公府大太太俏皮的笑。 兴国公府大太太哪有不答应的。 要是太后真的今儿给安郡王挑亲事,欣儿去给她请安,她或许会改变主意,而且,太后一直就倾向把欣儿许配给安郡王。 坐上马车,陈欣儿就进宫去见太后了。 真如她所料,太后确实在和瑾淑县主给安郡王挑亲事。 她进殿的时候,正好听瑾淑县主道,“好像挑来挑去,还是兴国公府三姑娘最合适。” 就这一句,陈欣儿对瑾淑县主的好感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她没好意思上前,等丫鬟禀告后。 太后高兴道,“是欣儿来了,到姑奶奶这里来。” 陈欣儿就上前给太后和瑾淑县主请安了。 本来是商议亲事的,但是她来了,商议就打断了。 陈欣儿陪着太后说话,还把兴国公夫人敷面膜脸上起红疹,最后清韵去给她治脸的事告诉太后了。 太后听得怔住,“她去兴国公府了?” 陈欣儿点头,“去了,还给祖母开了药方呢。” 太后很诧异,她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计前嫌的人呢,宸王妃的心胸之宽广,倒是能用宰相肚里能撑船来形容了。 大殿内闲聊着,有陈欣儿说笑解闷,还有瑾淑县主在,太后的心情很好。 陈欣儿待了半个时辰,便起身告退了。 出了永宁宫,她就问丫鬟道,“打听到什么?” 丫鬟就望着她道,“奴婢真没想到,经常在老夫人面前夸赞姑娘贤惠,赞同姑娘嫁给安郡王的宁太妃会在太后面前说姑娘和安郡王不合适,说安郡王的亲事应该挑对他夺嫡有帮助的人家,真是气死人了,咱们兴国公府没少帮安郡王啊,要不是有咱们兴国公府,安郡王他……前儿,宁太妃还说起安郡王的亲事,太后还是觉得姑娘你最合适,宁太妃说要听听兴国公的意思,倒是瑾淑县主,她说姑娘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和安郡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知根知底最好,只是太后很信任宁太妃,加上国公爷又反对,所以太后还有些犹豫不决,要不是瑾淑县主帮姑娘说话,估计这会儿安郡王的亲事都定下了,肯定不是姑娘了!” 丫鬟一心盼望着陈欣儿能嫁给安郡王,现在知道宁太妃从中作梗,她气很大。 陈欣儿气更大。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要不是宸王妃给她提了个醒,她和娘,还有祖母她们对宁太妃是深信不疑,却没想到她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两面三刀! 气死她了! 陈欣儿带着怒气回府,兴国公府大太太还以为她在宫里受了委屈,连忙问她怎么了。 陈欣儿就把丫鬟轰出去,把宁太妃的事告诉兴国公府大太太。 兴国公府大太太听得是脸阴沉如霜,等陈欣儿说兴国公夫人中的毒。可能是兴国公下的时,她就道,“这事不可乱说!” 陈欣儿就道,“我本来一点都不信的,可是我实在没想到宁太妃居然反对我嫁给安郡王,她在娘和祖母面前是怎么说的,只恨自己没有孙儿,不然一定让他娶我,结果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 兴国公府大太太还是觉得这可能是清韵在挑拨离间,觉得是她收买了永宁宫的丫鬟。 陈欣儿努嘴道。“娘,咱们能不自欺欺人吗,那是永宁宫的丫鬟,借宸王妃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收买,何况碧儿还找季嬷嬷求证了,都是真的!就算旁人能被收买,季嬷嬷能被她收买吗?” 兴国公府大太太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怀疑和嫌弃宁太妃。 想到这些年,讨好和巴结她。兴国公府大太太都有种喂了狗的感觉。 回到王府,清韵心情好的直哼哼。 楚北见了,问道,“你真下毒了?” 清韵从腰间把药包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道,“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临时改主意了。” 楚北笑道,“愿闻其详。” 清韵轻叹一声,道。“我现在做的事有些天理不容。” 楚北,“……” “兴国公和宁太妃都反对陈三姑娘嫁给安郡王,百般阻拦,甚至不惜给兴国公夫人下毒,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要促成这桩亲事。” 连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她都去做了,要还逼不出事情的真相来,她可以买块豆腐冻成冰块,然后一头撞死了。 “计划很不错,但容易出现意外……” 清韵斜视着他,打断他道,“你别乌鸦嘴。” 楚北,“……” 清韵看着他道,“已经接连出现那么多次意外了,我就不信这一次还会出现意外!” “……我拭目以待,”楚北轻笑道。 清韵很自信,但她不知道,因为她今天怂恿陈欣儿进宫,导致了另外两件事的发生,有好有坏。 好的事是太后让皇上下旨恢复瑾淑县主长公主的封号。 陈欣儿可以说是瑾淑县主看着长大的,一直都喊她长公主姑姑,现在瑾淑县主被贬成了县主,再喊长公主姑姑就不妥了,所以陈欣儿喊瑾淑姑姑。 很不巧,在宫里头,喊名字加姑姑,这是小宫女对上了年纪没有出嫁的老宫女的称呼,与之区别的正好是嬷嬷。 这称呼太尴尬,虽然瑾淑县主没放在心上,但是太后却上了心。 辗转反侧了一夜,太后都为恢不恢复长公主封号的事犹豫的睡不着,瑾淑县主看着她寝殿里的灯亮着,就披着衣裳来看她。 看到她捧着盏灯过来,轻声喊母后,像是怕把她惊着一般,就跟她未出嫁前一般,太后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那一瞬间,太后就打定主意了。 长公主陪她说了会儿话,她走后,太后就吩咐季嬷嬷道,“明儿一早,皇上上早朝前,去告诉皇上一声,就说哀家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恢复长公主身份,另外赐良田千亩,还有封地,换个富庶点的地方。” 然后,瑾淑县主就恢复长公主的身份了。 再然后,她就搬出宫,回公主府了。 再然后,她不在太后跟前了,宁太妃就钻空子,坏事了。 这些天,瑾淑县主为了和宁太妃抬杠,宁太妃赞同的事,她就反对,宁太妃反对的事,她就赞同。 没少给宁太妃的添堵,宁太妃忍无可忍,也都忍了,现在她出宫了,也该是她给她添堵了。 而且还是一个绝好的添堵机会。 为了撮合安郡王和陈欣儿,瑾淑县主没少夸陈欣儿。 既然瑾淑县主如此赞赏陈欣儿,那就让她儿子娶陈欣儿吧。 而且,她还把太后说动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坏事(三更) 现在兴国公府和安郡王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将来要是安郡王夺嫡失败了,兴国公府不会有好下场。 她现在都有些怕了,觉得应该给兴国公府留些后路。 长公主是皇上最亲的皇姐,陈欣儿嫁给长公主的儿子,将来就算兴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也能留下一条血脉。 若是陈欣儿能得长公主的欢心,还能争取长公主帮安郡王,那样胜算就更大了。 尤其长公主还很喜欢陈欣儿,世子如今还没有定亲,他是太后的外孙儿,太后一直顾着安郡王,冷落了他,这会儿帮忙赐婚,挑个好孙媳妇,正好可以笼络他们啊。 太后觉得这主意极好,就打算给赵世子赐婚,陈欣儿瑾淑县主赞不绝口,两人家世相配,容貌才华都不必说,倒是天作之合了。 太后就打算给他们两个赐婚了。 万幸,赐婚懿旨送出去的时候,清韵正好去给太后请安。 因为好奇,她就多问了丫鬟一句。 丫鬟笑道,“那是太后给长公主府世子和兴国公府三姑娘赐婚的圣旨。” 当时,清韵就傻眼了。 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居然被赐婚了? 这懿旨一旦下了,且不说她的如意算盘飞了,这不是坑赵世子吗? 长公主肯定不赞同啊,到时候她和太后的关系岂不是又要遭了,没准儿会被再贬…… 清韵赶紧转身,拦下了要去宣读懿旨的公公。 动静闹得有些大了,惊动了太后。 太后有些不悦,“拦下哀家的懿旨,你想做什么?” 清韵手里拿着懿旨,有些忐忑道,“太后,你不能给长公主府世子赐婚。” 太后眉头更皱,还不等她说话。清韵赶紧道,“赵世子有婚约在身。” 天可怜见,除了这个理由,她再想不到其他了。 只有赵世子有婚约在身。太后才没有理由给他赐婚。 太后望着她,敛眉道,“哀家怎么都不知道赵世子有婚约在身的事?” 要是知道,她就不给赵世子赐婚了。 清韵嗓子有些冒烟了,她道。“我无意中听长公主说起过,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是两家已经通气了,太后贸然赐婚……” 好吧,莫须有的事,就应该点到为止,说的多错的多。 太后眉头皱的紧紧的,打破砂锅问到底,“长公主给赵世子挑的是谁府上的姑娘?” 清韵,“……” 别问我啊。我不知道啊! 清韵紧紧的握着手中懿旨,额头都冒冷汗了,她这是公然欺骗太后啊! “说!”太后喝道。 清韵就焉了,但是脑袋转的飞快,看她认识的人中,谁的家世、容貌、性情配得上赵世子的。 没办法,要是挑的人不比陈欣儿好,太后不会改主意啊。 终于,在太后问第三遍的时候,她道。“是东王府琳琅郡主。” 太后眉头松了,嘴角带了笑道,“是琳琅啊,哀家还以为是谁呢。” 清韵。“……” 见太后没生气,清韵望着她,举了举手中懿旨,“太后?” 太后就给季嬷嬷使眼色了,季嬷嬷过来接过懿旨。 懿旨算是收回了,这一关算是过了。 一会儿出宫。得赶紧跟长公主通个气,好歹别真的让太后给赵世子赐婚啊。 正想着呢,就听太后笑道,“琳琅不错,瑾淑的眼光,哀家一直很信任,只是这么大的事,她在哀家这里住这么久,也不跟哀家通个气,你若是来的不及时,哀家险些好心办坏事了,既然她中意琳琅,哀家就把琳琅赐婚给赵世子了。” 清韵,“……” 事出突然,清韵有些手忙脚乱了,赶紧劝阻太后。 可是太后听不进去,正巧这时候皇上也来了。 清韵就找皇上求助,结果皇上帮太后,“朕也觉得这桩亲事不错,太后不赐婚,朕给他们赐婚。” 清韵,“……” 皇上,你知道我说的是假话,是权宜之计,你都看见我使眼色了,你怎么能帮太后欺负我呢?! 可是太后和皇上都赞同的事,根本就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清韵没辄,只能匆匆忙出宫,去东王府找琳琅郡主了。 她到东王府,瞧见琳琅郡主时,她正在外院凉亭啃水果。 看到清韵来找她,她有些惊讶,“清韵姐姐怎么来了,还跑的这么急,都满头大汗了。” 看到她,清韵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有些难以启齿。 她望着她,道,“我今天好心办坏事了,但是我是逼不得已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啊啊。” 琳琅郡主有些蒙,清韵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啊,她除了点头只能点头了。 她以为清韵是犯了错,找人说话,然后劝她想开些的,她经常干这事,有经验,她连忙道,“我相信你,你别急啊,有话慢慢说。” 清韵望着她,问道,“琳琅,你觉得长公主府赵世子人怎么样?” 琳琅郡主脸一红,眼神有些飘闪了,想往后望,但是清韵没许,她问道,“你说啊。” 琳琅郡主嗡了声音道,“赵大哥才华洋溢,沉稳正直,人也很好。” 清韵稍稍放心,然后问道,“那将来嫁给赵世子的大家闺秀,你觉得她如何?” 琳琅郡主眨眼了,她想问清韵为什么这么问她,可是清韵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着急想得到结果。 琳琅郡主只能回道,“嫁给赵大哥的大家闺秀,必定才貌双全,家世也好,能嫁给赵大哥,肯定是个人人羡慕的有福之人啊。” 清韵彻底放松了,只是心还没落回到肚子里。 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还带着戏谑,“宸王妃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亲事?” 清韵猛然一怔,瞥头望去,就见那边赵修宜手里拿着鱼竿站起来,他身边站着的正好是东王世子。 清韵嘴巴张大的,机会都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了。 她呐呐声道,“我犯的错,导致太后和皇上给赵世子你和琳琅赐婚了。” 她话音刚落,然后哗的两声传来。 赵世子脚下一滑,摔水里去了。 可怜东王世子受了牵连,被他拖着一起下了水。 琳琅郡主脸红的能媲美西红柿了,她跺着脚,直接跑了。 清韵越是喊她,她跑的越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清韵,“……” 清韵都快哭了。 一个个的能不能别这么大反应啊,她是来求原谅的,现在只是赐婚,又不是成亲了,就算不愿意,也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虽然可能性是小了点,但不是没有啊,你们这样子,还怎么好好坐下来商量对策? 清韵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毛病,之前在永宁宫,那实在是情况万分紧急时的权宜之计,就是现在,她虽然有些后悔,但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抢下太后赐婚的懿旨的。 那边,东王世子爬上岸,然后抓着赵世子起来。 两人全身湿透了,东王世子笑道,“方才我还想湖里会很凉爽,结果就掉下湖了,这是得偿所愿了啊。” 最后四个字,东王世子的音调是七拐八绕的。 清韵先是愣了下,随即她也笑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急智 也是她急糊涂了,没看见东王世子、赵世子还有琳琅郡主在这里玩的高兴。 如果琳琅郡主反感赵世子,怎么会这么大热的天来外院看他们钓鱼? 东王一直是皇上的人,对于长公主,皇上素来敬重有加,不像当初兴国公府大少爷那样,东王府是一心想退亲,只是苦于说不出口。 而且,琳琅郡主退掉的是兴国公府大少爷的亲事,整个京都又有几个世家少爷能不顾及兴国公府大少爷,有胆量上门来求娶琳琅郡主? 若果她是东王,皇上和太后给琳琅郡主和赵世子赐婚,估计做梦都会笑醒的。 想通了,清韵一颗不安的心就算是放下了。 东王世子和赵世子从湖里爬起来,赵世子要回府换衣裳,东王世子笑道,“你在东王府落水,却一身湿的骑马穿街过市,不用半个时辰,整个京都就会流言四起了。” 再加上皇上和太后要赐婚,他这一走,这桩亲事只怕会再起波澜。 他对这桩亲事是满意的不能更满意了,他就是拼着得罪赵世子,将他打晕了也得把人留下啊。 好在赵世子听得住劝,这不就随他去换衣裳了。 临走前,东王世子还朝清韵作揖,笑道,“宸王妃,先失陪了。” 然后吩咐丫鬟好生招呼清韵,就是不想清韵走的这么快,这桩亲事虽然正中东王府下怀,但他记得清楚呢,清韵来之前和琳琅郡主说的话,是她好心办了坏事才有这门亲事的。 万一这其中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得问清楚了,才好避免啊。 凉亭有冰炉,这里又是风口,很凉爽。 丫鬟端了茶过来,她才喝了一口,那边东王和东王妃就风风火火的迎了上来。 看到清韵。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笑的都有些合不拢嘴了。 尤其是东王妃,一近前,就握着清韵的手。笑道,“方才听丫鬟说,你火急火燎的来王府,我还担心是出了什么坏事呢,却是没想到给我东王府带来这么大一好消息。琳琅年纪不小了,我正为她婚事头疼着呢,赵世子是长公主爱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有不满意的?你不是好心办坏事,只是好事,是错有错着了。” 她这么说,清韵就放心了,她看了东王妃一眼,又望向东王。“那琳琅呢,她不会怪我吧?” 她最怕的就是琳琅有心上人,而她无意中乱了鸳鸯谱,这不是好事,而是遭人恨的坏事啊。 东王妃听得一笑,握着清韵的手往前走,笑道,“你帮琳琅牵线保媒,也是为了她,为了我东王府好。我东王府感激还来不及呢,至于琳琅,她只是有些娇羞,哪个大家闺秀听到亲事不害臊的。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况且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后和皇上都要给她赐婚,是她的福气。” 清韵听得直点头笑,哪怕她心底并不是很认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亲事父母做主。女儿的意见不重要这样的看法。 可这是大家根深蒂固的想法,她不想去抨击。 东王妃只顾着高兴了,倒是东王还记得询问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给琳琅郡主和赵世子赐婚了? 清韵看着东王,有些惭愧,因为她不是存心给琳琅郡主找亲事,而是给赵世子找嫡妻才挑中琳琅的,差别大了呢,她倒也不隐瞒,因为她知道隐瞒不住,便如实相告了,“先前我进宫给太后请安,正好碰到太后给赵世子和兴国公府三姑娘赐婚,碰巧我知道兴国公府大太太有心将三姑娘嫁给安郡王,三姑娘她也……这桩亲事并不合适,而且长公主也不知情,现在长公主和太后关系刚刚融洽,赐婚的懿旨一旦宣布,长公主和太后的关系可能会再次破裂,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让我遇上了,我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我抢了懿旨,太后有些生气,我不得已只能说长公主已经在给赵世子挑了,而且有了中意人选,太后一再追问,我不得已这才说是琳琅郡主……” 清韵说这话,那边赵世子刚巧换了衣裳和东王世子走过来。 听到他和琳琅郡主被赐婚的原委,赵世子心有余悸,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不敢想象太后真的给他和陈三姑娘赐婚了,他该怎么办。 他都没见过陈三姑娘,而且长公主府一直都是站在宸王和镇南侯府这边的,和兴国公府是对立的啊,他娶谁也不会娶兴国公府的姑娘啊…… 他实在想不通太后是怎么想的,怎么忽然要给他赐婚呢,幸好宸王妃阻止了。 他正要上前,跟清韵作揖道谢。 那边,一小厮飞奔过来,老远就喊道,“王爷、王妃,孙公公来宣旨了,让郡主赶紧去接旨。” 东王妃赶紧让丫鬟去找琳琅郡主来。 清韵有些唏嘘,有些无力,赐婚而已,有这么着急的吗,简直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好在东王府对这桩亲事很满意,不然她就该找个角落为自己多管闲事忏悔了。 她笑道,“府上忙着,我就先告辞了。” 东王妃送清韵出府,顺带表示择日会亲自登门道谢。 清韵出东王府大门时,孙公公正好下马车,看到清韵,他福身请安。 清韵看都没看他一眼,还哼了声鼻子,就下台阶走了。 东王和东王妃都睁大了眼睛,要知道孙公公可是皇上信任的人,一般人想巴结都巴结不来呢,哪敢怠慢啊。 孙公公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在永宁宫,宸王妃给皇上使眼色,皇上当没看见,惹怒了宸王妃了,尤其他跟在一旁,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宸王妃连皇上的气都照生不误,他哪敢奢望例外啊? 不过,敢给皇上使眼色,要皇上帮她撒谎骗人,骗的那个人。还是太后,他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 再说清韵,坐上马车后。就回王府了。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清韵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问呢,结果车帘掀开,楚北钻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半大锦盒。进来就递给清韵。 清韵下意识的以为是给她的礼物,伸手接了。 打开,里面是一套珍珠头饰,美轮美奂。 “怎么想起来给我送礼物了?”清韵拿着珍珠簪子欣赏着。 楚北笑道,“太后给赵世子赐婚的事,你立了大功,父皇特地赏你的。” 清韵斜视着他,语气带了三分不满,“我立了那么大一功劳,还吓得不轻。皇上就赏我一套头饰就完了?” 看着清韵一脸皇上也忒小气的表情,楚北眸底带笑,伸手捏着她的鼻子道,“阻拦太后把兴国公府三姑娘赐婚给赵世子功劳不小,但为了阻拦太后,就撒谎欺骗太后,若是被太后知道了,连父皇都护不住你,你胆子太大,父皇都怕了。” 明知道清韵欺骗了太后。还大加赞赏,这不是在怂恿她,给她壮胆吗,现在就如此大胆了。有了皇上认同,以后还真保不准她会胆子大成什么样。 皇上只赏她一套头饰,也算是个警醒。 清韵抿唇,不高兴道,“你以为我想骗太后啊,还不是因为当时情况太紧急。我是豁出去了!” 说着,清韵把锦盒盖上,直接塞楚北怀里了。 她不接受皇上的赏赐。 楚北把锦盒放下,笑道,“父皇说你不但胆大,而且还有急智,能得父皇如此赞赏,大锦朝还找不出来两个人呢。” 别以为说好话,她就不生气了。 “赞赏能当饭吃吗?”清韵没好气道。 她说完,楚北就笑了,“别人的赞赏或许不能当饭吃,但是父皇的绝对可以。” 清韵,“……” 她这是一巴掌拍马蹄子上了啊,皇上赞赏,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呢,然后巴结送礼……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了,清韵就换了话题道,“皇上不是知道宁太妃有问题吗,他就没派人盯着永宁宫?” 要不是她凑巧拦下了懿旨,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麻烦事来呢。 楚北点头道,“太后懿旨赐婚的事,父皇知道,但是当时御书房正商议祭天求雨的事,父皇脱不开身,他也没料到太后赐婚那么急,所以等祭天的事商议完,就赶紧去永宁宫了。” “祭天求雨?”清韵额头有黑线。 更让她黑线的还在后面呢,楚北道,“三天后,祭天求雨,你也要去。” 清韵嘴角乱抽,下不下雨是自然现象,岂是皇上去求老天爷就给面子的? “祭天求雨的是皇上,我就不用去了吧?”清韵眸带祈求。 她实在不想顶着烈日去做无用功啊,这不是找罪受吗? 而且,祭天求雨的是皇上,她一个小小王妃,去不去影响不大。 但是楚北告诉,她还非去不可了。 因为祭天祭出凤凰天象来,大家都认定,她是老天爷挑中的未来皇后,别人都可以不去,但是她不能不去。 不然,万一求雨失败了,这过错指不定会落到她头上来。 楚北说了一通,清韵就回了两个字,“愚昧!”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去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因为她没去,就把求雨失败的事摁在她脑门上,她岂不是要受万民唾骂? “只是这样打算,或许不用祭天,就先下雨了,”知道清韵真不想去,楚北宽慰她道。 “但愿吧,”清韵耸肩道。 早一日下雨,灾情就能早一日缓解,不过大锦朝受灾这么久,都没在京都看到什么难民,着实奇怪。 要不是楚北提起,加上天气太热,她都不会往旱灾上面想。 心中好奇,清韵就问了。 楚北笑道,“你还真不像我大锦朝的人。”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听楚北道,“距离京都百里处,有一座望山湖,当年父皇还是三皇子时,曾擅自做主拿南楚休战的赔偿在望山湖修建了许多房子,起初是给那些战场上受伤的将士们养伤之处,后来父皇打仗归来,适逢水灾,不少难民颠沛流离,父皇就做主将他们安置在那里,当时满朝文武就弹劾父皇擅自使用赔偿款了,父皇一不做二不休,左右惩罚是受定了,就干脆把那一带都修建了起来,后来,那里就成了难民们寻求庇佑之处,自那以后,一旦有什么灾情,难民们都会去那里,不说吃饱穿暖,至少也有一碗热粥,所以京都才会这么平静,不然还不知道京都会乱成什么样。” 顶着先皇的压力,擅自做主拿赔偿款给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修建养伤之处,难怪当初皇上带兵打仗时,那些将士们都唯他是从了。 如此为将士们考虑,谁不效忠于他? 难怪楚北说皇上这么多年不上战场,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却没有哪个大臣敢小觑他了。 望山湖的那些房子,就是皇上的军威啊! 想不到皇上当初做三皇子时,那么厉害,比做皇上成功百倍不止啊。 不过,现在皇上有大困扰呢,不知道他怎么解决的。 清韵太好奇,就问楚北了,“夜明珠一案,皇上打算怎么办?” 楚北眸光璀璨,正要说话呢。 结果马车却停了下来,卫驰道,“爷,逸郡王的小厮拦路。” 他刚说完,就有小厮上前来道,“见过宸王爷、宸王妃,奴才奉郡王爷之命,来给宸王爷传话,郡王爷说,他知道皇上把说服他去北晋道歉的事交给王爷了,但是他没有偷就是没有偷,劝了也是白劝,他让你尽量把这事推掉,换别人去,他拳头痒得很,正好出出气,他丑话说在前面,王爷如果还执意劝他,他不会念旧情的。” 小厮一口气禀告完,都不带喘气的。 只是刚说完,就听马车内有说话声传来,很是好听,“回去告诉逸郡王,一个时辰后,我会去找他,让他换身干净衣裳,再把拳头洗干净点。” 小厮,“……” 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 郡王爷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啊,有时候还软硬不吃。 宸王爷说这话,他再去王府,不打架才怪了。 他要是如实禀告郡王爷,以郡王爷的脾气,他会穿最脏的衣物,手干净的也会弄脏…… 小厮默默的转身走了。 马车内,清韵也得到了答案,只是跟她想的出入太大了,她没想到皇上居然真的要逸郡王去赔礼道歉。 至于把这差事交给楚北,清韵很理解,整个京都,在逸郡王那里有点面子的,根本就找不到几个人,很不巧,楚北算一个。 这差事,不交给他才怪了。 回了王府,已经是吃午饭的时辰了。 两人一同用了饭。 然后,楚北就要去找逸郡王了。 清韵拿了一瓶子药给他,一旦动手,肯定会用上的,有备无患。 结果,楚北看着药瓶笑了。 笑声肆意欢快,清韵仿佛听见了瀑布冲石声,又好像是潺潺流水。 看见他笑,清韵撇了下嘴,默默的把手往回收。 不过,药瓶子最终还是到楚北手里了。 清韵收回手时,不巧,打了一个大喷嚏。 手一松,药瓶子就掉了。 楚北脚一抬,就把药瓶子提了起来,抓在了手里。 而清韵揉着鼻子,无辜道,“谁在骂我?!” 第三百八十章 冤枉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在骂她,肯定是宁太妃了。 她不希望陈欣儿嫁给安郡王,好不容易说服太后将她赐婚给赵世子,费尽唇舌,太后也答应了,本以为胜券在握,可以高枕无忧了! 却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她钻了长公主的空子,也被人钻空子了! 听到皇上把琳琅郡主赐婚给赵世子,太后也赞同的消息,宁太妃当时就气的将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一通泄愤,心底恨不得将清韵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宁太妃对清韵是厌恶至极,没少在心底咒骂她。 清韵是一个接一个打喷嚏,虽然鼻子有些难受,但是架不住她心底高兴啊。 宁太妃和兴国公他们是对清韵恨得牙根痒痒,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感激清韵。 长公主府和东王府就不说了,兴国公府老夫人还有大太太,以及陈欣儿,心底对清韵存两分好感了。 尤其是陈欣儿,听到这个消息,跟赵世子想法差不多,劫后余生,老天保佑。 要是太后真的给她赐婚了,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肯定会生不如死啊。 之前她还对清韵的友善表示怀疑,没想到她却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 还有宁太妃! 她两面三刀就算了,居然敢在背后怂恿太后把她赐婚给赵世子,口蜜腹剑的贱人,气死她了! 经此一事,陈欣儿是彻底对宁太妃没了好感,甚至可以用憎恶来形容了。 想到清韵说的,她们两个有共同的敌人,她还可以帮她如愿。陈欣儿有些心动了。 或许她真的可以帮忙呢? 虽然她一直很怀疑宸王妃是挑拨离间,可是她说的都是实情,她固然没有存什么好心思,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宁太妃不是口不对心,将她们耍的团团转在先,还有。老夫人脸上的红疹确实不是面膜过敏。而是因为中毒。 老夫人吃了两剂药,红疹消退后,她又说服她敷了一片。并没有起红疹。 她还找太医问了,证实是中毒。 只是让她找清韵帮忙,陈欣儿有些害怕,若是被兴国公知道了。她没有好果子吃。 陈欣儿犹豫不决。 不过,清韵很笃定。她会找她帮忙的。 书房内,清韵在翻看账册,一本看完了,又拿了一本。 刚翻了一页。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青莺进来道,“王妃。王爷被逸郡王给打了!” 清韵听得一怔,抬眸看着青莺。以为听错了,她问道,“谁被打了?” “……爷被打了,”青莺觉得嗓子有些干。 爷的武功比逸郡王高啊,就算要挨打,也是逸郡王啊,怎么会是爷呢? 肯定是逸郡王耍手段了! 青莺很笃定,还有些不耻,要清韵想办法给逸郡王一个教训,给楚北讨回公道。 清韵听得手脚无力,哭笑不得,逸郡王若是真的连楚北都敢打,她还怎么帮楚北讨公道,这不是开玩笑吗? 看到青莺一脸拿逸郡王当仇敌看,清韵觉得好笑,她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想应该是苦肉计。” 楚北武功比逸郡王高,还带了暗卫去,逸郡王别说揍他了,就是想靠近他都不是件容易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北没有还手。 清韵说完,就继续看账册了。 苦头计什么的,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青莺站在一旁,脑袋歪着,眸底写满了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用苦肉计呢,难道是因为皇上要他劝服逸郡王,他没法拒绝,所以被逸郡王揍了,才可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回绝这倒霉差事? 青莺觉得,就该是她想的那样。 再说,楚北奉皇上之名去劝逸郡王认罪,惹怒了逸郡王,被揍了一顿的事,肯定就传遍京都了。 不少大臣都唏嘘,逸郡王性子真够倔的,脾气也够差,宸王只是奉命去劝他,也没给他用刑,更没有逼他,不过就是劝了几句,他就发飙了,连宸王都敢揍,他就不怕将来宸王被立为储君,会秋后算账? 不过这么大脾气,莫非夜明珠真不是他偷的? 没有偷夜明珠,还被人栽赃嫁祸,正常人都会生气,逸郡王向来受不得委屈,脾气大也很正常。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有偷夜明珠的嫌疑,仅仅靠揍人是证明不了自己清白的,他现在算半个犯人,宸王负责审案,他揍宸王,罪加一等啊。 楚北挨揍,事情一下子就闹得更大了。 皇上得知消息后,大为恼火,将两人都传召进宫了。 询问打架经过,楚北没有什么错,都是逸郡王脾气暴躁动的手,为了让逸郡王消气,楚北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本来皇上就很生气了,听楚北这么说,皇上怒意更大,要逸郡王给楚北赔礼道歉。 逸郡王骨头硬的很,就是不认错。 皇上一气之下,让人打逸郡王板子了。 整整三十大板,噼里啪啦的,就在御书房外行刑的,打一板子,逸郡王就叫一声冤枉,字字委屈,御书房内几位大臣听得面面相觑,觉得是老天爷再整治逸郡王。 皇上会这么心急,实在是干旱逼得啊,旱情再不缓解,一旦起战乱,真的会民不聊生。 为了天下人,皇上只能委屈他逸郡王了。 尤其逸郡王行刑的时候,安郡王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还笑道,“我以为逸郡王你会骨头硬的,挨了打,眉头都不揍一下呢。” 逸郡王气的咬紧牙关,“本郡王受了委屈,为什么要忍着,总有你倒霉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的时候!” 到时候,他会一边喝着小酒,就着小菜,慢慢的看热闹! 二皇子也在一旁,他笑道,“逸郡王,你千不该万不该揍宸王,他可是父皇捧在手心里疼的,谁敢给他不痛快啊,况且如今大锦朝旱情严重,北晋又虎视眈眈,你若是识时务,就服软吧。” 逸郡王趴在椅子上,冷冷一笑,“我就是死,也不会认莫须有的罪!” 板子打的啪啪响,很快,三十大板就打完了。 逸郡王依然不松口。 皇上也没辄,让人把逸郡王送回府。 这事就算完了。 但是第二天,整个朝野都震惊了。 献老王爷迟迟没有上早朝,等到下朝的时候,他怒气冲冲的进宫,杀气腾腾的进议政殿。 指着皇上的鼻子,要皇上陪他一个孙子。 献老王爷那满脸的怒气,不少大臣都背脊发凉了,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不好的猜测,逸郡王……不会死了吧? 皇上听得有些懵,他问道,“王叔,逸郡王太顽劣,朕只是打了他三十大板,不至于陪你一个孙子吧?” 献老王爷气的一脚剁地,青石地面瞬间裂成蜘蛛网了。 他声音暴戾,近乎吼道,“逸儿失踪不见了!” 皇上惊的从龙椅上站起来。 其他大臣大松了一口气,不是死了就好。 镇南侯劝献老王爷别生气,然后问道,“献王府守卫严明,不可能有人挟持逸郡王,他应该是自己走的。” 献老王爷气道,“我知道他是自己走的!但是我找遍京都了,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本王的孙子若是有什么好歹,就别怪本王疯魔!” 撂下狠话,献老王爷甩袖便走。 他走后,皇上就道,“赶紧的,给朕去找逸郡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然后,整个京都都混乱了。 官兵进出酒楼药铺,查找逸郡王,甚至还出了悬赏。 找到逸郡王,赏黄金千两! 一早,就是几个时辰。 最后,才把逸郡王找到。 他在祭坛。 被人发现时,他已经跪在祭坛几个时辰了,被太阳晒得唇瓣干裂,几欲昏厥。 怕他中暑,大家都请他起来。 逸郡王倔的很,就是不起来。 最后还惊动了皇上,皇上亲自去祭坛。 结果逸郡王被晒得有气无力道,“苍天在上,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天爷!我没有偷夜明珠,如果朝廷因为干旱,怕北晋乘虚而入,就逼我认罪,我宁肯求老太爷下雨,跪死在祭坛!如果三天不下雨,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就一头撞死在祭坛,以示清白!” 逸郡王倔强,皇上只能拖他起来了,结果被献老王爷阻拦了。 他望着皇上道,“我的孙儿,我知道,敢做敢当,夜明珠一事,敌人算计太深,我献王府找不到证据,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证明清白了,我献王府宁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献老王爷都舍得逸郡王跪了,皇上还能怎么办。 只能由着他了,但是怕逸郡王真的中暑,他叮嘱暗卫,每隔一段时间,就给逸郡王喂些水。 另外,皇上道,“三天后,朕要率领文武百官祭天求雨,此事已经昭告天下,不能因为逸郡王就往后推,朕只能给他两天时间跪求老天爷。” 皇上走了。 那些大臣都望着逸郡王摇头,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不能什么要能屈能伸,他也不想想,这么多天都没下雨,两天怎么可能会下雨呢,要是真不下雨,他真的要撞死在祭坛不成? 第三百八十一章 庄家 逸郡王跪求老天爷下雨,以示清白的事,一阵风传遍京都。 等传到清韵耳朵里的时候,她正欣赏着天边绚烂的晚霞。 秋荷站在一旁,随着清韵眺目远望,看着天际的晚霞,她眸底有担忧之色。 青莺抬着手,指着远方,道,“秋荷,你看,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金黄色的云彩?” 绿儿歪着头看着青莺,“金黄色的云彩怎么了?” 青莺耷拉了肩道,“秋荷最会看天气了,她以前说过,傍晚夕阳最深处堆积着金黄色的云彩,明天就会是个艳阳天。” 秋荷最会看天气的事,不当丫鬟知道,清韵也知道。 她还向秋荷请教过呢,秋荷教过她不少有关天气的谚语,那都是祖祖辈辈经验之语。 比如,泥鳅跳,风雨到。 再比如,久晴大雾阴,久阴大雾晴,还有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 逸郡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跪在祭坛求老天爷下雨,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明天会不会下雨。 “万一明天真的不下雨怎么办?”青莺有些担心。 虽然秋荷极少看天气,但是她看几回,灵验几回啊,尤其是这些天,天气干旱,她盼着下雨,几乎每天都会问秋荷,但凡秋荷摇头,说明天不会下雨,第二天就保准还大太阳,晒得人都能融化了。 已经灵验了那么多回,她不相信明天会是个例外。 她可不信什么老天爷会看到逸郡王的受的委屈,他是郡王爷,高高在上,而且性子顽劣,如果他受一次委屈,老天爷就同情他,还放在了心上,那那些保守烈日之苦,靠天过活。苦苦哀求老天爷下雨的穷苦百姓呢? 他们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老天爷眼瞎了才看不见。 虽然心底这样想,青莺还是很盼望明天会下雨。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青莺回头。见楚北走过来,她赶紧退开几步。 楚北走过来,和清韵并肩而立,见她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笑道。“你也不信明天会下雨?” 清韵笑了,她转过身,看着楚北嘴角和额头还没有完全消去的淤青,她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仅凭火烧云就断定明天不会下雨,太绝对了,况且逸郡王当众撂下狠话,将自己置于绝境,我想谋的应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她真服了他们了。在夜明珠一案,逸郡王几乎是“罪证确凿”,毫无翻案可能的情况下,还能另辟奇径,找到一条证明清白的路。 而这条路,天下人都看的见,而且还深信不疑。 这和窦娥的血染白绫、天降大雪、大旱三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窦娥是死后。 “对了,京都久旱,赌坊前些天还有赌明天会不会下雨的。逸郡王的事,没有人赌吗?”清韵笑问道。 楚北看向远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笑道。“这是逸郡王给我,托我帮他赌下雨的,只可惜,一年前,他和楚彦在花灯会上比拳脚,永济赌坊设赌了。庄家买他输,逸郡王输了之后,去找永济赌坊晦气了,差点把赌坊给掀了,打那以后,有关他的事,赌坊一概不赌。” 永济赌坊是京都最大的赌坊,连他都不敢拿逸郡王开局涉赌,其他小赌坊哪个敢? 赢的钱,还不够赔的。 清韵听着,额头有黑线,但是她也更好奇了,“逸郡王不会不知道赌坊不敢赌他输赢,还给你钱做什么?” 楚北很无奈,“他知道没人敢赌他输赢,这银票是给我开赌坊的,他要占一半股份。” 清韵,“……” 开酒楼就算了,开赌坊? 如果将来的储君,甚至是帝王开赌坊,还怎么教化于民啊? 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吗? 只是楚北接了钱,这是答应了啊。 没办法,逸郡王在祭坛跪求老天爷下雨的事,是楚北提的,逸郡王觉得很滑稽,他根本就不信。 楚北很慎重道,“这是我能想到唯一能证明你清白的办法了,旱情严重,北晋逼迫,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我去查出偷夜明珠的真凶。” 逸郡王大笑一声,指着天上的烈日道,“跪求老天爷下雨?看见天上那讨人厌的太阳了没有,你确定你是在帮我,不是借故整我,把我晒成人干?” “不会让你晒死的,”楚北道。 “半死不活也不行,”逸郡王一屁股坐下,拒绝道。 他没有偷夜明珠,哪能受那份鸟气? 要依他的脾气,真恨不得一把火将安王府和兴国公府给烧个精光,敢让他不好过,他让他全家都不好过! 楚北知道很难说服的动逸郡王虐待自己,只能苦口婆心道,“让你和献老王爷就这样背了黑锅去北晋赔礼道歉,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很清楚,献老王爷军威受损,而你,将来想摆脱这件事的阴影,树立军威有多困难,两权相害取其轻,有什么仇什么恨,随后再说不迟,这一关迫在眉睫,你必须要扛过去,我从没有骗过你。” 逸郡王磨着牙齿,他望着楚北,“你确定会下雨?” 楚北点头,“必定会下雨。” 逸郡王笑了,“既然是稳赢之局,本郡王豁出去了!我受的罪,终有一日会加倍甚至十倍的讨回来!” 说完,然后就从怀里掏了脏皱巴巴的银票出来,要乘机挣一笔。 楚北拒绝,结果逸郡王道,“我那么辛苦,可以说搭上半条命,捞不到点好处怎么行?既然你笃定会下雨,你完全可以坐庄啊,以一赔七,赢了,我两分,输了,我受罪,你赔钱,将来我不会有军威,你倾家荡产。我好歹心里好受一些,不然我白受那么大的罪,会忍不住掐死你的。” 逸郡王很信任楚北不会骗他,但是下雨是老天爷看心情的事。他是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是看不出这两天有下雨的半点可能。 那么大的赌注,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有些心底打鼓。 让楚北搭上百万两银子,他好歹心底好受一些。那话怎么说的,兄弟与我同在。 他就是跪在烈日下,想想楚北的全部身家,他好歹心底有些安慰,不然他真保不住他会跪到一半,撂挑子不干了。 “你真开赌坊了?”清韵问道。 楚北摇头,“没有。” 清韵惊讶,他都收了逸郡王的钱了,若是不开赌坊,那不是骗他吗? 正要问。就听楚北道,“朝廷虽然不禁赌,但是却不允许皇子亲王开赌坊,若是被查出来,百官会弹劾,而且这么短的时间,我还真没有那本事去开一个赌坊,我让卫律去找永济赌坊了,借地盘正大光明的开庄,我想永济赌坊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到时候百官弹劾。他也认了。 “……这也行?”清韵脑门上有乌鸦嘎嘎乱叫不停。 “别无他法了。” 安王府,凉亭处。 安郡王正在饮酒,他心情极好。 一妖娆女子坐在他对面,举杯笑道。“恭祝安郡王除掉一心头大患。” 安郡王给自己斟酒,笑道,“话说的太早了,本郡王相信明天不会下雨,但不信逸郡王会一头撞死在祭坛。” 那女子嫣然一笑,眉间透着妩媚。她说话声如同黄鹂鸟,悦耳动听,“逸郡王撞不撞死在祭坛,根本无足轻重。如果有一点可能能查出夜明珠偷盗一案的真凶,逸郡王也不会去祭坛跪求老天爷下雨来证明他的清白,大锦干旱严重,就算是曾经叱咤疆场的疯王也没辄,我想皇上不会为了一个献王府,就得罪我北晋,挑起战乱,一旦献老王爷真的去北晋了,献王爷手里的兵权就是郡王爷你的了,逸郡王何足畏惧,况且我北晋不是那么好去的。” 女子说着,安郡王大笑一声,道,“夜明珠一案,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还要多亏了上官姑娘指点。” 女子举杯,很豪爽的一饮而尽。 她刚要将酒杯放下,那边一黑衣暗卫过来,有事要禀告安郡王。 那女子笑道,“安郡王有事要忙,我先告退了。” 安郡王笑道,“上官姑娘不必回避。” 说完,就示意暗卫禀告。 那女子还真就不走了,既然安郡王借此表示对她的信任,她又何必驳了他一番好意? 暗卫站在一旁,禀告道,“郡王爷,宸王要借永济赌坊开个赌局,赌明天会下雨,赌注以一赔七,压了七万两银子,总管不敢拿主意,特来请示。” 那女子听得一笑,“大锦朝的大皇子和逸郡王还真是兄弟情深,被逸郡王打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这么支持他,他就不怕输掉七万两银子?” 安郡王也笑了,“献老王爷手里的十万兵权,换做是我,不到最后,我也不会随便就放弃了。” 连累逸郡王挨了三十大板,这口气,以逸郡王的小心眼,估计能记一辈子了。 宸王不赶紧想办法弥补,怎么行? 暗卫在一旁,问道,“郡王爷,要答应他吗?” 安郡王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上官姑娘以为如何?” 那女子笑道,“永济赌坊是安郡王的,这事我想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一个赌坊,当初得罪不起逸郡王,又哪敢不给宸王一个薄面?安郡王都有主意了,何必问我呢?” 安郡王脸上的笑意依旧,但是眸底明显冷了三分。 那女子瞧见了,一笑置之,道,“难得遇上宸王坐庄,又是稳赢之局,不赌一把就跟钱太过不去。” 一夜浅眠。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胳膊和脖子都酸疼的紧。 楚北早早的就起了,她掀开纱帐,准备喊人。 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丫鬟的人影啊? 往常这时候,丫鬟早在珠帘外等候啊,一个个的都去哪儿了? 掀开被子,清韵下了床,穿了鞋,喊道,“喜鹊?秋荷?” 喊了好几声,才听到门吱嘎一声推开的声音。 几个丫鬟匆忙进来,手里还拿着荷包,随手就塞一旁摆着花盆的高几上,那样子,像是刚数过钱似地。 清韵见了,问道,“一个个的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青莺就道,“爷真的在永济赌坊开局赌逸郡王能求得老天爷下雨,而且赔率是一赔七十,赌一两银子买逸郡王输,如果天不下雨,就会赢七十两银子呢,这赌注太大了,听说一大清早,永济赌坊差点被人挤爆……” 清韵听得眉头皱紧了,“一赔七十?” 青莺连连点头,“奴婢也以为听错了,可是真的是一赔七十。” 昨天楚北说以一赔七的,她亲耳听见的,可是现在变成一赔七十,实在奇怪,王爷不可能骗王妃的啊。 这么大的赔率,加上昨夜的漫天繁星,大家都笃定今儿是个艳阳天,而且,太阳都升起来了。 可是赌局开到申时,她没法想象会有多少人买逸郡王输,赌老天爷不下雨,那时候王府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赌的太大了! 那边,又有脚步声传来。 清韵抬眸望去,就见楚北走进来,他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不明显。 秋荷要帮清韵穿衣服,清韵往前一迈步,问道,“不是说一赔七的吗,怎么变成一赔七十了?” 楚北坐下来,道,“方才永济赌坊的管事来了,说是下人高烧犯糊涂,把赔率弄错了,觉得我堂堂大皇子,宸王坐庄,不可能一赔七这么小的赌,就写成了七十,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永济赌坊如果改回去,会引起骚乱。” 清韵听得两眼一翻,“这哪里是弄错了,分明是故意的。” 她都不知道该说永济赌坊胆子大了,还是胆子小了。 敢做不敢当就算了,还主动来请罪,要楚北给个答复,说赔率弄错了,改不改都听他的。 既然赌了再改,这是赌不起。 既然赌不起,当初就别赌啊! 现在永济赌坊来问了,就是还有改的机会,楚北说不改了,将来不下雨,他输了,就得照着一赔七十赔偿,而永济赌坊就算错了,也不会承担半点责任。 “不知道永济赌坊背后之人是谁,竟然敢算计你,还逼你吃哑巴亏。” 第三百八十二章 洪福 楚北在永济赌坊坐庄,堂堂亲王设赌局,还那么高的赔率,文武百官觉得楚北蔑视国法之余,又觉得他胆子太大了。 这是把所有身家,包括封地雍州都一并赌上了啊。 简直可以说是那前程和命在赌了,如此冲动,将来怎么能做储君,做一国之君呢? 那些大臣准备弹劾楚北,又对赌局感兴趣,一时间倒没顾上,这么高的赔率,再加上头顶上的艳阳天,不偷偷赌一把,真的是跟钱过不去啊。 与其弹劾楚北,惹怒他,惹得皇上不快,还不如跟着赌一把呢? 赌一千两,一转眼就是七万两了啊。 而一千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就是输了也不会皱下眉头的。 打定主意,那些大臣纷纷掏钱,让家丁去买逸郡王输,赌今天不会下雨。 京都权贵遍地,一人就算赌一千两,何况还有想乘机发笔横财的,赌一万两的都有,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一个时辰,永济赌坊就派人来告知,已经下赌注十万两了。 这还是知道的人不多,回头传扬开了,还有再加赌注的,至少会有五十万两,甚至更多。 以一赔十的话,楚北要是输了,得赔三千五百万两…… 数字大的,饶是清韵也有些头晕了。 更叫她晕的还在后面呢,镇南侯和江老太爷,还有侯爷知道这事,都来王府找楚北了。 镇南侯一进门就来了一句,“宸儿,外祖父一直以为你沉稳有加,你做什么事。外祖父都很放心,但是这一回,你设这么大的赌局,你可知道,万一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楚北点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赌!”江老太爷火气也很大。“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侯爷点头,表示赞同江老太爷和镇南侯。他不好指责楚北,就望着清韵了,“你怎么不拦着点儿?” 清韵撇嘴,爹。你看看镇南侯和外祖父,都直接说楚北。你怎么就冲我啊,你这是柿子捡软的捏的你知道么,她道,“等我知道时。事情已经成定居了,而且原本的赔率不是一比七十,而是一比七。是永济赌坊弄错了,才会赌的这么大的。” “永济赌坊?”镇南侯的眉头拧紧。“一个小小赌坊,也敢弄错这么大的事?” “绝对不简单!”江老太爷冷声道。 镇南侯和江老太爷都在想办法补救,可是找来找去,都只有楚北站出来说赌注弄错了。 在前程面前,一时的面子不算什么了。 楚北望着镇南侯道,“外祖父,事已至此,只能静等结果了,或许不是坏事呢。” 镇南侯敛紧眉头,“你也知道是或许,万一真的是坏事呢?” 楚北站起来,道,“如果今儿不下雨,那就证明不了逸郡王的清白,他和献老王爷只能去北晋赔礼道歉,这对献王府来说,可以说是致命一击了,外祖父有把握从兴国公手里抢到献老王爷的兵权吗?如果不能,兵权落入兴国公手里,储君之位必定是安郡王的,我终究会输,又何必再苦苦挣扎?” “就算兵权落到兴国公手里,你未尝就没有了胜算,”镇南侯道。 楚北笑道,“现在离明天还早,我也还有胜算。” 江老太爷坐在一旁,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外面的天有多灿烂,走一圈,身上都湿透了,哪来的胜算? “你就笃定今儿会下雨?”侯爷忍不住问道。 如果不是笃定,不至于做这么冒险的事。 楚北点头,“慧净大师以项上人头担保,今天会下雨。” 侯爷,“……” 江老太爷,“……” 镇南侯,“……” 三人齐齐站了起来,像是约定好的似地。 清韵望着他们,镇南侯道,“没事了,我回府了。” 清韵,“……” 三人头也不回的走了,清韵站起来,喊了一声,都没人回头搭理她。 清韵有些受伤,她望着楚北道,“至于吗,慧净大师说今天会下雨,就一定会下雨吗,万一出现意外了呢?” 楚北看着清韵,笑道,“当初你嫁给我,那一天狂风乱作,会阻拦你成为楚大少奶奶,就是慧净大师算出来的日子,他对天气风云变化的钻研,比他占卜还要厉害。” 清韵,“……” 她默默的坐了下去,然后望着楚北道,“都知道会下雨,还祭天求雨做什么?” 说完,清韵就恍然了,“当我没问。” 皇家会祭天求雨,正是知道这一天会下雨啊,故意掐着时间去求的,让百姓们深信不疑,他们敬爱的天子,是上天的宠儿,老天爷只卖他面子,他们要坚定不移的拥护皇上啊。 本来这功劳都是皇上的,只是现在碰巧出了意外了,只能先紧着逸郡王了。 “这馊主意谁出的?”清韵问道。 楚北轻咳一声,“这主意虽然馊,但胜在管用。” “你真的合适当皇帝,也忒会忽悠人了,”清韵鄙视道,但是眸底更多的是钦佩。 楚北表示,这主意是皇上想到的。 他只是比皇上晚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一个个演技真好,都是影帝级别的,尤其是献老王爷,”清韵感叹道。 明知道都是假的,还敢指着皇上的鼻子,要皇上赔他一个孙子,胆子忒大了。 清韵感叹完,楚北轻笑道,“老王爷还不知道,逸郡王不让我告诉他,说献老王爷一直说宝贝他,一直都没看出来,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 清韵。“……” 逸郡王回头被献老王爷打死打残废,她绝对不会可怜他半分,完全是自找的啊。 再说逸郡王,他一直在祭坛跪着。 每隔一会儿,就有暗卫给他喂水,怕他脱水中暑。 但更多的时候,逸郡王都不喝水。怕中暑就别求老天爷下雨了。 永济赌坊的事。也有人传到他耳朵里来,逸郡王都快感动哭了,更是对楚北佩服的五体投地。 绝对是做大事的人。做事够果决,也够兄弟。 竟然拿自己的前途来赌他会赢,这份兄弟之情,他是无以为报了啊。就是真输了,一头撞死也值了。 这一刻逸郡王是对楚北拜服了。至于后来知道一赔七十是个误会,逸郡王还有些小受伤,白感动了,但对楚北。他从始至终都很信任,毕竟他有改口的机会,但是他没有。 这一天。京都过的很刺激。 这种稳赢不输的局,但凡有一个铜板的。都拿出来赌了。 永济赌坊所在那条街都拥挤不堪了。 永济赌坊也是存心的把楚北往死里整,竟然在京都几条闹街增开下注点。 到申时不再加注时,买逸郡王输,老天爷不下雨的赌注多达一百六十万两,还有不少人匆匆忙赶来,没有许他们买入的,一个个后悔跑的太慢。 一赔七十,这么多赌注,国库一年的税收都不够楚北赔的。 “子债父偿,皇上会被这逆子气疯的,”宁太妃心情愉悦道。 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有丫鬟匆匆进来禀告道,“太妃,皇上给安郡王赐婚了。” 宁太妃脸上的笑意僵硬了,心中有不好预感,急急问道,“皇上把谁赐婚给安郡王了?!” 丫鬟忙道,“是兴国公府三姑娘。” 宁太妃的脸刷的一下惨白。 她赶紧要起身,只是起来的太急,头都有些晕,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丫鬟劝她别急,可是宁太妃却急道,“快备轿,我要进宫!” 声音之急,都有些颤抖了。 丫鬟都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急,这桩亲事多好啊,兴国公那么扶持安郡王,安郡王娶他孙女是应该的啊,不娶才没心没肺呢。 但是宁太妃急着要进宫,丫鬟不敢耽搁,赶紧准备软轿。 很快,宁太妃就进宫了。 她直奔永宁宫,进大殿,正好碰到太后在敷面膜,她心底堵着一团火,一边走一边问道,“太后,皇上给安郡王赐婚的事,你知道吗?” 声音很生硬,不复以往的沉稳和柔和。 太后听得有些刺耳,什么时候允许她这样质问她了? 太后依然躺着,道,“皇上给安郡王赐婚的事,哀家知道,他是问过了哀家之后,得到哀家默许才赐婚的。” 宁太妃听得,身子虚晃,脸色又白了三分。 她头低着,不愿被人瞧见。 但是,没一会儿她又抬头了,脸色恢复了以往的神情,问道,“太后赞同这门亲事?” 她闻着,季嬷嬷在一旁提醒道,“太后,够一炷香的时间了。” 太后就把面膜拿了下来,道,“没两天,二皇子就要娶妻了,安郡王比他还年长一点,不能再耽搁了,本来哀家就打算把欣儿许配给她,只是兴国公和你都不怎么赞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呢,哀家一时拿不定主意,今儿皇上来找哀家,说该给安郡王挑门亲事了,他问过成儿,他愿意把欣儿嫁给安郡王,皇上要把欣儿赐婚给安郡王,问哀家的意思,哀家觉得这样倒好,免得哀家拿不定主意,把安郡王给耽误了,他这个年纪,哀家应该抱上曾孙了。” 太后口中的成儿,是兴国公府大老爷。 人家亲爹都同意,她有什么不同意的? 况且她在帝王家待了大半辈子了,后宫争斗更是没少见,要想保住兴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这后位上坐的必须是兴国公府的女儿。 太后认同,而且皇上也下旨了,宁太妃很清楚,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能另做打算了。 她坐下来,望着太后,道,“逸郡王还在祭坛跪着,天也还晴着,北晋的事也没处理,皇上怎么会有闲情管安郡王的亲事?” 太后喝茶,没有回答。 季嬷嬷道,“逸郡王的事,太过重大,皇上说他静不下心看奏折,所以找些轻松一点的事转移下心情。” 宁太妃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没差点喷出来。 宁太妃很生气,兴国公也一样。 赐婚圣旨送到兴国公府的时候,他不在府里,不然他根本不会让陈欣儿接旨。 而陈欣儿接了圣旨,高兴的欢呼雀跃。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吃午饭的时候,才下定决定找宸王妃帮忙,让丫鬟给她送了封信后,才过了几个时辰,赐婚的圣旨就下了,她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她是不是给皇上下药了,让皇上干什么,皇上就干什么啊? 现在宸王在永济赌坊坐庄,赌今儿会下雨,她那么神,肯定会下雨的。 想着,陈欣儿抬头望天。 天气晴好,连朵乌云也没有。 要说这样的天气会下雨,打死她都不信。 丫鬟在一旁,道,“今儿太太买了两万两银子,赌天不下雨,太太说了,要是赢了,那些钱都给姑娘做陪嫁,还有姑娘的三千两,加起来会比当初大皇子妃出嫁还要风光,虽然宸王是安郡王的敌人,但是宸王妃却是姑娘的福星呢。” 陈欣儿点头道,“将来她和宸王倒霉了,我尽量保她一命就是了,我想着大概也是她不遗余力帮我的原因。” 今儿,过的格外的慢,比往常慢十倍不止。 好像迟迟都不过去。 往常天黑了,大家就犯困了,早早的上床歇息。 但是今儿,却格外的清醒,盼着明天早点儿到来。 京都一大半的灯都亮着,一边聊着逸郡王倒霉的事,一边听打更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过了戌时,迈过亥时,到了子时。 外面和往常比,除了风大了些,并没有什么区别,下雨的可能性太小了。 可是刚过了子时一刻,风就大了起来。 狂风呼啸,犹如狂龙怒吼。 还能看到窗外有闪电。 闪电之后,就伴随着急促的雷同,轰天震耳,连绵不绝。 震得一群人都懵了,“打,打雷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出门,看着天际闪电,耳畔轰隆隆的雷声,一个个内心是欢喜的,也是崩溃的。 接连干旱了数日,这一场雨,比下金子还叫人高兴。 可是崩溃是,这雨下的也太是时候了,晚一点点就到明天了啊,宸王就输了啊! 他们就要托着宸王的洪福,发一笔横财了啊! 那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他们仿佛听到了钱飞了的声音。 “天佑宸王啊!” “逸郡王真的是冤枉的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思 这一夜,连那些下注的人都那么紧张,宸王府有多紧张就不用提了。 多少丫鬟小厮脖子都昂酸了,要是宸王府变成了穷光蛋,他们这些人真不知道何处安身了。 听到狂风怒吼,再到电闪雷鸣,这些人都高兴坏了。 等到下雨时,一个个疯狂的在雨中奔跑嬉笑,那欢呼的笑声夹杂着雨声,谱奏着这世间最美妙动听的曲子。 屋外,欢声笑语。 屋内,春光旖旎。 锦被翻云,娇喘吟吟。 这几日,因为夜明珠的事,楚北有些焦头烂额,逸郡王还在祭坛求雨,他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如今大雨倾盆,压在他心口的巨石被挪开,整个人都轻松了。 当时,他正在书房看书,清韵进来道贺道,“总算是下雨了,可以放心的睡觉了。” 听清韵说睡觉,楚北抬眸看着她,眸光炙热而温柔,闪着细碎的光芒。 清韵脸腾的一红,那样的眸光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转身便走。 身后有爽朗醇厚的声音尾随而至,“夜深了,是该歇息了。” 床儿吱嘎响,娇吟、低吼,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欢愉的清香。 这一刻,很甜蜜,像是掉进了蜜罐子。 可是下一刻,楚北就低吼烦躁了。 屋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急促而用力,“王妃!救命啊!” 是卫律的喊叫声。 外面雨大,丫鬟们或许听不见屋子里的动静,但是暗卫乃是习武之人,耳目聪明。又站在门口,肯定听得见的。 听见了还敢来打扰,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楚北低吼一声,从清韵身上翻身下来。 清韵满脸红晕。也赶紧拿了衣服穿起来,手忙脚乱的,像是做贼了一般,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楚北一眼。 胡乱的把衣服穿好了,两人出了门。 屋外。一黑衣男子背着逸郡王站在那里,两人浑身湿透,才站了一会儿,地上就有一滩水了。 逸郡王伏在黑衣男子背上,昏迷不醒,唇瓣干裂的都见血了。 清韵抬手往逸郡王脑门上一抹,顿时心惊,“怎么这么烫?快扶他进屋,去药房。” 黑衣男子背着楚北进了药房,安置在小榻上。 他刚直起腰来。楚北就问道,“怎么回事,逸郡王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 黑衣男子是皇上的暗卫,听到楚北问话,他脑袋微低,回道,“郡王爷跪了两天,方才下雨,他高兴的大笑,说总算是下雨了。不然就是死也死不瞑目,属下正要去扶他起来,谁想他说了一句,就晕死了过去。属下这才发现他额头和浑身都在发烫,怕郡王爷有什么闪失,就赶紧带王府来了……” 上回,若瑶郡主也是高烧不退,太医院那些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他是暗卫。虽然不会医理,却也知道逸郡王的病耽误不得了。 楚北听得心惊,眉头紧锁道,“父皇让你确保逸郡王不出万一,他高烧了,你为何不禀告?!” 黑衣男子跪下来请罪道,“从午时起,逸郡王就不再喝水了,也不许属下靠近半步,属下实在……” 在太阳底下暴晒,嘴唇干裂,面色赤红都很正常,他没往高烧上面想。 那边,清韵帮逸郡王把脉,越把脉眉头越皱了,她望着楚北道,“不是做戏吗,逸郡王的三十大板为什么挨得那么严重?” 楚北敛眉,道,“确实不重。” 明知要挨打,逸郡王怎么可能不做好防备措施,再加上打板子的人哪个真敢下狠手? 黑衣男子在一旁,道,“逸郡王原本垫了棉絮,可是后来安郡王来了,他借口尿急,去方便了下,将棉絮扔了。” 安郡王在一旁看着,不就是怕逸郡王耍滑头,要盯着人打板子吗。 若是被他发现逸郡王弄虚作假,可就不是三十板子的事了。 清韵听得抚额,她就知道安郡王在,准没什么好事,逸郡王也真是的,挨了三十大板,就算再怎么轻,当着安郡王的面,也轻不到哪里去,三十大板下去,屁股肯定要见血。 再加上在烈日下暴晒,汗水沾染伤口,严重感染了。 只怕午时,他就知道自己发烧了,怕被暗卫发现,所以拒绝暗卫靠近他。 暗卫要是知道他高烧了,他怎么可能不禀告皇上,虽然是苦肉计,但皇上叮嘱暗卫给他喂水,就是要确保他万无一失啊。 献老王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皇上怎么敢让他有什么万一,那样献老王爷会疯的。 逸郡王很清楚,一旦计划取消,他之前的一切就算是白做了,前功尽弃,以逸郡王的性子,他怎么也会死扛着的。 也亏得他有那个韧性,能在高烧时,还忍了几个时辰,等下雨了才晕。 这里就是药房,丫鬟在雨中奔跑,这会儿一个个都湿漉漉的,没有来。 清韵朝药柜走去,从最底下搬出一坛子酒来,这是她提纯的酒,里面浸泡了各种药材。 她吩咐楚北把逸郡王的衣裳脱了。 楚北正要过去,两个暗卫麻溜的就把逸郡王的衣裳趴干净了,就剩下一条亵裤。 看着那亵裤,清韵冷了声音道,“亵裤也脱掉。” 两个暗卫听着,直望着清韵。 清韵面色冷然,绝非在说笑。 暗卫又去看楚北,楚北眉头也皱着,他摆手道,“脱。” 虽然他心底不愿意,可是他知道清韵是在救逸郡王的命,情况紧急,哪里还容得他别扭? 暗卫扒掉逸郡王的裤子,将他翻了个身。 看着他屁股上的伤,都有些化脓了。一个个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什么苦的逸郡王,能为了献王府的将来吃这么大的苦头,叫他们刮目相看。甚至有些钦佩了。 伤口太重,清韵拿了小匕首放火上烤,她必须要削掉那些溃烂的肉。 暗卫拿了棉絮沾了烈酒帮逸郡王擦拭身子和额头。 清韵用酒精帮逸郡王处理伤口,为了以防万一,还拿了麻药将他麻晕。 之后再拿刀削掉溃烂的肉。 楚北站在一旁看着。皱紧的眉头就没有松过。 好一会儿,清韵才将伤口处理好,净手过后,再给逸郡王消毒,再抹上药米分,拿纱布裹好。 这时候,药差不多煎好了。 秋荷端了药来,暗卫接过,给逸郡王喂下去,可是昏迷中的逸郡王哪里喝的下去啊。清韵又让秋荷拿了竹管和小漏斗来,帮逸郡王把药灌了进去。 等逸郡王喝了药,楚北才问清韵,“他会不会有事?” “肯定不会有事的,当初若瑶郡主都没事了,”卫律连忙道。 他知道楚北心急逸郡王的病,逸郡王要是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抢话,是宽慰楚北,也是提醒清韵。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清韵知道卫律的好意,但是病情,她不会隐瞒。她望着他楚北,道,“我不敢保证,因为他和若瑶情况不同,若瑶是心病,他是伤口感染。要比若瑶那会儿严重的多,但是他体质好,心性坚韧,论凶险程度,和若瑶郡主差不多。” 清韵有预感,虽然逸郡王情况凶险,但是他会活下去的,而且会活的很好。 就冲他的性子,跪求老天爷下雨他都扛过来了,夜明珠受冤一案,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差点把命搭上,他会不报复? 不折磨的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不是他有仇必报的性子。 和当初若瑶郡主高烧一样,清韵守着小榻边,帮逸郡王退烧。 窗外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像是老天爷一怒踹掉了洗脚盆。 一夜过去,逸郡王的还烧着,但是比送来时,情况要好转的多了。 至少脸色没有那么苍白,有了些血色。 早朝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雨,渐渐的停了。 楚北冒雨进宫,禀告皇上。 当时,议政殿正在商议事情,御史台弹劾楚北坐庄,聚众赌博,要皇上严惩楚北,将他坐庄赢回来的钱,上充国库,以正国风。 试想想啊,楚北就在永济赌坊坐庄,什么也没做,就赢了一百六十万两银子,那么多的钱,朝廷百官,除了户部几位官员,有几个见过? 妒忌都妒忌死了。 尤其是兴国公,本来以为能一举击垮献老王爷,夺得他手里的兵权,断楚北一条胳膊,谁想到一场雨,把他所有的算计都给冲垮了,还让他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兴国公是气的一宿没睡着,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些钱都流入楚北的囊肿啊! 楚北是亲王,他也是要上朝的,只是他很快就要搬去封地,皇上免了他上朝。 他是带着一本厚实的账册去的议政殿。 那本账册是永济赌坊送给他的,上面记载着所有赌逸郡王输的赌注,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 安郡王笃定楚北会输的精光,他让人把账册给他,是要他记得还每一笔钱之余,更要让楚北知道,都是谁在落井下石,是谁害他倾家荡产的。 却没想到,这一本账册会成为楚北手中的利器。 他把账册交给皇上,皇上翻看了两页,笑道,“这年头,丫鬟小厮也这么有钱了,看来朕也该给宫里那些宫女太监涨涨月钱了,不然这账册一旦泄露,往后哪还有人进宫做丫鬟?” 皇上一边笑着,眸光从大臣们脸上扫过去。 一个个都心虚的低了头。 皇上愤岔的把账册丢地上,楚北上前一步,道,“儿臣在赌坊坐庄,有违国法家规,自知有罪,甘愿受罚,但儿臣是在支持逸郡王,如果哪一天真的发生战乱,儿臣赢来的那部分钱会全部充作军资。” 认错态度极好,而且钱也不会滥用,皇上轻点头道,“你设下那么大的赌注,期盼老天爷下雨,心系百姓,又对边关战况甚是关心,忧国忧民,赢得的赌资将来用作军用,处置得当,朕心甚慰,但身为皇子,又是亲王,设赌局,聚众赌博,影响恶劣,朕罚你一年俸禄,以儆效尤,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钱虽然没有充公,但限制了用处,用在将士们身上,跟充公也没区别了,没得到好处,还罚了一年俸禄。 一众大臣心里舒坦了,就该这样罚。 可是刚高兴呢,一个个就要哭了,就听皇上似笑非笑道,“这账册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朕没想到你们吃着朝廷的俸禄,是百姓的父母官,就为了赢一笔横财,居然昧着良心盼望着不下雨,朕今儿长见识了,我大锦朝的栋梁就是这样的!” 一个个大臣吓得腿软,赶紧跪下来认罪。 皇上也不要他们认罪,依照账册上,他们昨天赌了多少钱,就再上缴多少钱充国库,少一个铜板,就领一板子! 那些大臣赶紧表示,会把钱上缴国库。 等忙完这些,楚北才道,“父皇,逸郡王挨了板子,又跪了两天,伤口溃烂,从子时昏迷起,到现在都没有醒。” 皇上听得,轻声一叹,“朕没想到他会那么倔,要用这样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诸位大臣现在可还认定夜明珠是逸郡王偷盗的?” 皇上眸光从大臣们身上扫过去。 一个个都摇头如波浪鼓,从逸郡王主动跪求老天爷下雨起,他们就不怀疑,也不敢怀疑了。 现在逸郡王求来了雨,是大锦朝的功臣,又昏迷不醒,他们还怀疑,这不是把逸郡王死里逼吗? 那天,献老王爷有多疯狂他们还记得呢,连皇上都敢威胁,何况是他们了?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望着右相道,“八百里加急去边关,告诉宁王,我大锦朝送贺礼失了礼仪,赔罪是应当的,但容不得他北晋无凭无据就指认是逸郡王偷盗,逼献老王爷和逸郡王去北晋赔礼认罪,三个月之内,我大锦会把偷盗真凶送上,找不出真凶,朕亲自去北晋赔罪,若还是扣押宣王,强逼逸郡王认罪,我大锦朝也不是泥捏的,要战,朕陪他们一战到底!” 皇上说完,几位大臣就跪了下来,惶恐道,“皇上三思!” 皇上一甩龙袍,不容质疑道,“摆驾宸王府!” 第三百八十四章 废墟 逸郡王昏迷,皇上亲自摆驾宸王府,是在昭告世人,他相信逸郡王是被人冤枉栽赃陷害的。 皇上并没有待多久,也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要清韵竭尽全力救治逸郡王。 第二件,是宽慰献老王爷,把从百官那里坑来,还没有拿到手里的一百多万两银子拨给献老王爷,让他招兵买马。 第三件,就是奖赏逸郡王,赏的不多,也就几百亩良田,但皇上额外奖赏的一副精致的铠甲,可就意味深长了。 尤其他说的话,叫献老王爷老怀安慰,甚至老泪纵横,“王叔后继有人了,逸儿虽然从小就有些顽劣,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从不含糊,这次夜明珠一案,他的坚韧表现,朕也吃了一惊,世子兄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等逸儿病愈了,王叔该带他上战场历练了,朕相信,有王叔带着,逸儿很快会成为大锦朝的栋梁之才。” 献老王爷听着,心底有了打算。 这一回夜明珠一案,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儿会那么坚韧,着实出乎他意料,把兵权交给他,让他成为大皇子的左膀右臂,他放心,皇上也放心。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皇上安抚献老王爷,尤其把坑来的银子拿来安抚献老王爷,兴国公站在一旁,脸色都变了,偏还不能出来阻拦,那叫一个憋屈。 楚北手里握着一百六十万两银子。将来打仗,充作军资,不用说,他肯定是交给镇南侯啊! 现在皇上又给了一百万多两银子给献老王爷,让他来招兵买马,至少能再添四万人马! 同样握着十万兵权,镇南侯和献老王爷都明里暗里得了好处。唯独他没有! 本来还以为这一次能一举把献老王爷和宸王踩在脚底下。谁想到最后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看着兴国公脸色变了又变,拳头攒紧,眸露狠色。清韵嘴角忍不住上扬一抹愉悦的弧度,这就是所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虽然皇上没有借着祭天求雨,让百姓们感受到天子威严,但是他可是捞足了好处。楚北一本账册交上去,他三两句话。就给国库添了一百多万两,一转手,就给了献老王爷,扩充了兵力。 给的爽快。还没人敢说什么。 人家孙子被冤枉,被文武百官逼迫,现在生死未卜。皇上不给献老王爷点好处,他能平息怒气吗? 他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你们要阻止,他不反对,但是献老王爷的怒气,他不会承受。 还有楚北赢来的赌资,他都说了会用在战场上,而不是留作私用,皇上赞同了,也罚了他一年俸禄,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别忘了,他能有那么多钱,还多亏了他们呢。 楚北若是罚的重,他们只会更重。 理亏心虚,心中有不满,也只能忍了。 兴国公几次想开口,找皇上要钱扩充兵力,终是没敢开口。 只是他不好跟皇上说,却可以去找太后告状,让太后给皇上施压,他同样能如愿。 但是,太后在皇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皇上知道太后为什么来找他,他把账册递给太后看,“这是永济赌坊记载的,兴国公府几位老爷还有女眷,前前后后,买了四万六千多两赌庄家输,赌逸郡王求不来雨,兴国公乃我朝栋梁,早一日下雨,早一日缓解旱情,兴国公府如此所作所为,教子无方,母后觉得朕让户部也拨一百万两银子给他,能平息的了献老王爷的怒气?镇南侯能由着朕偏袒兴国公,会不讨要?” 太后看着账册,上面记载着的账册很清晰,一目了然,看的她一肚子火气,有个这样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顾百姓的娘家,她的脸都给丢尽了。 太后一生气,将账册放下道,“皇上给百官的惩罚太轻了,旁人哀家不管,兴国公府,凡是在朝为官的,一律扣一年俸禄!” 说完,太后就转身走了。 兴国公还在永宁宫等候呢,他有八成把握会如愿以偿,太后不可能坐视镇南侯和献老王爷兵强马壮,壮大大皇子的势力。 可是见太后虎着一张脸回来,不等他询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以后别再给哀家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了!”太后脸色铁青道。 今天,绝对是兴国公最倒霉的一天了。 本来以为太后会向着他,谁想到太后竟然也苛责他,他还不能反驳,只能听训。 训完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太后商议,那就是陈欣儿和安郡王的婚事。 他望着太后道,“太后,皇上把欣儿赐婚给安郡王,这不行啊,欣儿是我的孙女儿,她性情骄纵,绝非是母仪天下的人选,她心性单纯,后宫实在不合适她,你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吧。” 太后心情不好,刚刚才让她去找皇上要银子扩充兵力,她的脸在皇上那里丢差不多了。 现在又要她去找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尤其这份圣旨,还是皇上问过她的意思之后才下的。 她再去找皇上退婚,他以为圣旨是什么呢,小孩子过家家,没事闹着玩的吗?! 太后瞥了兴国公道,“谁也不是一出生就能母仪天下的,况且安郡王还不是皇储,你知道欣儿性情骄纵,心思单纯,就多教教她什么是人心险恶,况且,宫里还有哀家,有哀家护着欣儿,谁敢欺负她?赐婚圣旨已下,就不要再提了,哀家会让礼部尽快准备好聘礼,给他们完婚!” “哀家乏了。退下吧,”太后不想见到他。 一想到皇上把账册给她看时的眼神,太后就如鲠在喉,浑身不舒坦。 太后不是傻子,夜明珠一直在她手里,这么多年,也没人打过她夜明珠的主意。 是兴国公和宁太妃说宫里的稀罕之物。都稀松平常。远比不上去年北晋送来的,唯有夜明珠才能与之相媲美,皇上有心要夜明珠。只是不好张口,让她把夜明珠做寿礼给北晋皇帝贺寿。 她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为了安郡王和储君之位逼迫皇帝太多。一颗夜明珠,把玩了这么多年。也腻了。 除了储君之位,她这个太后还是很好说话的,一颗夜明珠,她不会舍不得。所以主动把夜明珠给皇上做寿礼了。 当时皇上还很惊诧,没想到太后会舍得拿夜明珠出来。 不过夜明珠世间少有,做贺礼极好。 现在仔细想来。夜明珠当作寿礼送去北晋出事了,矛头直指逸郡王。太后能猜不出来点猫腻? 皇上给她留着面子,加上又确实没有证据,所以什么都没说,但是大家心底都跟明镜似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还觉得委屈,太后都觉得羞愧。 见太后生气,季嬷嬷站在一旁,想到长公主跟她聊天时说的话,她道,“太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后瞥了季嬷嬷道,“你跟随哀家那么多年,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季嬷嬷就道,“太后,奴婢觉得这么多年,国公爷和太妃擅做主张的时候太多了,都是出了事后,才来找太后您帮着善后,还都是打着太后您的幌子,是帮你办事才出错的,那回太妃在冰颜丸里下毒就是,不先与您商议,太后最后知道,还得背着错,奴婢都有些觉得您像是个专门给人背黑锅的。” “还有今儿,皇上做事都顾及您,就连给安郡王赐婚,都先来问过您的意思,他怎么敢轻易就委屈了国公爷呢,必定是有原因,不怕您去质问的,可是国公爷什么都不说,只说委屈,却让太后在皇上面前难堪,国公爷若是说了原委,太后不可能再去找皇上。” “还有三姑娘赐婚这事,谁都知道这桩亲事对国公府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太后全是为了国公府的将来考虑,可是国公爷并不领情,还要您去找皇上收回赐婚圣旨,可是他给的那些理由都站不住脚,要换做旁人,哪怕孙女儿是个傻子,估计也巴不得把她往高位上捧,国公爷却一反常态,这太奇怪了,要说三姑娘有什么隐疾,可她并没有什么问题啊,就算有,又不是不能跟太后您坦白的,何必遮掩?” “太妃说把三姑娘赐婚给赵世子,国公爷不反对,您赐婚给安郡王,他就不赞同,奴婢觉得在国公爷眼里,您不是太后,太妃才是。” “当初如果不是太妃怂恿您,您何至于把长公主贬为郡主,还贬去封地,母女一别六年……” 季嬷嬷还再说,太后抬手打断她,“别再说了!” 季嬷嬷就闭嘴不言了,她知道太后心底不舒坦了。 宸王府,药房。 清韵在忙着煎药,暗卫抱着好几大坛子酒来,放在地上。 卫驰笑道,“属下是真服了逸郡王了,昏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醒来小会儿,就惦记上王妃的烈酒了,还越多越好。” 楚北正在一旁书桌上,写请帖,听卫驰说话,他勾唇一笑,“你以为那酒,他是要来喝的?” 清韵听得挑眉,她走过来道,“不喝难道拿来玩啊?” 楚北没反对,只笑道,“这么说也行。” 他将手中狼毫笔放下,把请帖合上递给卫驰道,“送永济赌坊去。” 清韵瞄了一眼,就将请贴上的内容看清楚了,她觉得楚北太腹黑了。 永济赌坊存心算计他,只是没算计成,他还要为永济赌坊得过失道谢,不然他不可能赢一百六十多万两银子,还为空虚的国库添了一笔,永济赌坊功劳不小,作为感谢,他邀请永济赌坊的正主来王府小酌一杯。 堂堂皇子,邀请一介商户来王府,那可是极大的脸面了。 但是清韵却知道人家不会领情,指不定还会被楚北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吐血呢。 卫驰接了请帖,楚北看着酒坛,道,“这些还不够,再多拿些来,我看逸郡王醒了,就要用,他伤一日不好,你们就顺着他一日,不然将来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不敢怠慢,暗卫又去搬了几十大坛子酒来。 清韵教暗卫怎么提纯酒精。 那么多酒,越浓越醉人,清韵多闻了会儿,就满脸红晕,加上太累,天擦黑就扛不住,睡下了。 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得知了一个大消息。 昨夜子时,安王府突然着火。 火势冲天,将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 烧了整整一夜,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令牌 安王府和宸王府离得很近,安王府着火,宸王府看的很清楚。 站在回廊上,能看到安王府上空绵绵不绝的浓烟,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清韵抬手捂鼻子,那边就传来一声惋叹,有些捶足顿胸的味道在,“可怜安王府,遭此厄运,实在是出人意料,要不是我病的实在出不了门,我……” 声音很熟悉,是逸郡王无疑。 听他如此感慨,一众丫鬟婆子都望着他,清韵也不例外。 逸郡王和安郡王虽然不算斗得你死我活,但对方倒霉,心底绝对高兴的啊,怎么还替安王府惋惜起来了? 难道是这两日高烧,烧坏了脑子,敌我不分了? 正诧异呢,只听逸郡王叹息一声后,道,“让我去安王府探望一下,不用吃药,我这病至少也能好一半了。” 一群丫鬟只觉得腮帮子憋疼的厉害。 清韵也是忍俊不禁,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逸郡王,睚眦必报,怎么可能有那份好心呢。 况且安王府着火这事,来的怪异,指不定她还是帮凶了。 酒精达到一定纯度,就能燃烧。 昨天逸郡王从昏睡中醒过来,不知道和楚北他们在药房说了什么,没有片刻时间,就找她要烈酒,还越多越好。 要知道烈酒达到一定的纯度。是能燃烧的。 不过院子里人多口杂,逸郡王幸灾乐祸没关系,她可不能贸然质问逸郡王把烈酒用到何处了。 清韵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季嬷嬷就过来请道,“王妃,先用早膳。” 清韵轻点头,欲转身走。 那边绿儿一溜烟跑过来。她脸颊有些红。嘴角挂着笑,双眼闪亮,她近前来。双手摁着膝盖,粗喘气道,“王妃,昨儿不仅安王府被烧了。宁王府也着火了。” 清韵怔了下,她瞥头望向逸郡王。 逸郡王摇头。他可没有要烧宁王府的想法,他这人恩怨分明,他只是想找安郡王的晦气,让自己心底舒坦些。与宁王府半点关系也没有。 再说了,要是叫若瑶郡主知道他烧宁王府,他可担待不起。 见清韵眸露不解。绿儿赶紧摆手道,“宁王府没有全部烧。因为宁太妃的住处紧挨着安王府,烧的是宁太妃的院子。” 清韵赫然一笑。 安王府很大,就算全部烧成灰烬,那火势也很难蔓延到宁王府来,何况还只烧宁太妃的院子了。 在烧安王府时,还不忘把宁太妃捎带上的,不是楚北特地吩咐的,就是暗卫擅自做主了。 只是她有些担心,怕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要真如此,那可就是偷了狐狸,也惹回来一身骚。 尤其,她还记得皇上派了暗卫守着宁王府,暗查宁太妃的啊。 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烧了宁王妃的住处……这可不是小事呢。 虽然现在皇上也怀疑宁太妃,但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这样烧掉一个太妃的住处,有违国法。 不过现在烧也烧了,担心也没用了。 而且,很快,清韵就知道她白担心了。 安王府被烧一事,安郡王怒不可抑,派人严加搜查,把废墟里里外外都翻了一个遍,总算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在废墟里,找到一块令牌。 那令牌他不认得,但他敢确定不是王府之物。 安郡王也没有多想,毕竟刺客在烧王府时,难免会掉落随身之物,胆敢烧掉他的王府,找他的晦气,这口气,安郡王咽不下。 他带着令牌就直接进宫找皇上了。 当时,皇上正在御书房和大臣商议朝政。 安郡王求见,还是为了王府着火一事,皇上就停了手头的事,让他进去了。 进了御书房,安郡王就将找到的令牌,递给皇上,道,“皇上,这是在王府废墟里找到的令牌,不是我王府之物,应该是敌人留下的。” 孙公公接了令牌,递给皇上过目。 看着那令牌,皇上眉头皱的紧紧的,道,“这块令牌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说着,他把令牌递给镇南侯,让镇南侯看看。 镇南侯拿着令牌,左右翻看,道,“臣没有见过这样的令牌,但是这令牌上的花纹,我倒是见过,皇上还记得臣那件从北晋威远大将军儿子身上扒下来的金丝软甲吗,软甲内侧就有这花纹。” 听到北晋两个字,安郡王眸光一缩。 御书房内其他大臣就交头接耳了,怀疑安王府着火,是北晋所为。 皇上又多看了令牌几眼,恍然道,“怪不得朕觉得眼熟了,朕想起来了,当年朕在战场,曾带兵夜袭北晋,本想杀了北晋威远大将军,他暗卫出来阻拦,朕一剑划破他衣裳,从他怀里掉出来一块令牌来,和这个一般无二。” 安郡王没想到这令牌会是北晋威远大将军暗卫的,但是北晋怎么可能会烧他王府呢?! 这明显是有人嫁祸给北晋! 正想着呢,就听右相道,“宣王送夜明珠去北晋贺寿,被人掉包了,北晋逮着不放,一定要逸郡王和献老王爷亲自去北晋赔礼道歉,为此,差点逼死逸郡王,现在北晋威远大将军的令牌却出现在安王府,罪证确凿,北晋威远大将军是不是也该来我大锦朝给安郡王赔礼道歉?” 皇上左右翻着令牌,道,“要是早两日拿到这令牌,倒也不用逸郡王跪在祭坛以证清白了。” 说完,皇上把令牌放下。道,“北晋仅凭夜明珠是逸郡王母妃之物,他一心想拿回去,夜明珠丢失就断定是逸郡王偷窃,如此草率的断案,朕不屑为之,朕记得北晋威远大将军的暗卫身上都有这图案。胆敢火烧安王府。还烧的那么彻底,只怕躲藏在朕眼皮子底下的眼线还不少,传令下去。全城搜捕!” 令牌只能算是物证,还需要人证。 吩咐完这些,皇上又看着安郡王了,“如今安王府被烧。只怕一年半载都不能住了,朕另外赐一座府邸给你。” 安郡王憋了一肚子邪火。还得乖乖谢恩。 从御书房出来,就有公公上前禀告,太后找他。 安郡王就去永宁宫见太后了,自从知道安王府被烧后。太后就心神不宁,总担心安郡王会出事,如今见安郡王好好的站在跟前。太后一颗心总算是又落回肚子里了。 太后也听说了安王府是北晋烧的,安郡王望着太后道。“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我和北晋无冤无仇,北晋为何要烧我王府,便是要烧,也该烧宸王府才是,然后嫁祸给我,让我和大皇子内斗,岂不更好?” 太后听着,连连点头,“哀家看上回宸王府观景楼被烧,就是北晋所为。” 只是当时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乔迁之日,府里走水不吉利上了,并没有深究,再加上封地的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想来,宸王府观景楼十有八九就是北晋烧的,欲嫁祸给安郡王,只是宸王府没有追究,北晋不死心,所以又烧安王府了。 能在青天白日下烧掉宸王府观景楼,那夜深人静之际,烧掉安郡王,再正常不过了。 太后猜测着,安郡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说他怀疑安王府是楚北烧的,然后嫁祸给北晋的吗? 若是之前,朝廷还逼着逸郡王和献老王爷去北晋赔礼道歉,嫁祸给北晋,还会有人信服,甚至是深信不疑,但是现在没人怀疑夜明珠是逸郡王偷的了,皇上也派人告诉宁王,不会让逸郡王和献老王爷去赔礼道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嫁祸给北晋,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知道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安郡王干脆把怀疑放在心底,半个字都不吭。 太后关怀了一通,还赏了他不少东西,但是安郡王并没有丝毫的高兴,他道,“皇祖母,王府还乱成一团,孙儿先回府了。” 然后,便告退出宫了。 他前脚出宫,后脚宁太妃就进宫了。 听公公禀告宁太妃来了,太后还有些吃惊,等宁太妃上前给她请安时,太后道,“哀家听说你的住处也被烧了,受了不少惊吓,你不好好在王府歇着,进宫做什么?” 宁太妃眼眶通红,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望着太后道,“宁王奉命去北晋救宣王,皇上怕王妃和若瑶出事,就派了两个暗卫去王府保护她们,昨晚,若不是皇上派去的暗卫,我估计早葬身火海了。” 太后听得点头,让宁太妃坐下,并吩咐丫鬟找太医来给宁太妃看看,开几副安神药。 宁太妃谢恩过后,道,“方才我进宫时,正巧碰到安郡王出去,我听他说皇上另外给他赏赐了座府邸,太后,昨晚真是太凶险了,如果真的是北晋放的火,有一回,就难保不会有第二回,不会每回都那么好运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当真放心他住在宫外?” 太后听的眉头皱紧,她确实不放心安郡王再住在宫外,可是他搬回宫住,这怎么行呢? 宫里的皇子,成亲之后,都会封王,然后搬出宫住。 皇上也给他赐了婚,而且她昨儿已经吩咐钦天监挑良辰吉日了,搬回宫,只怕也住不了几天。 太后摇头,“搬回宫和皇子们住在一起,也住不了几天,不是长久之计,回头让国公爷多派些人手给安郡王,务必确保他周全。” 宁太妃听得有些着急,太后怎么就不懂她的意思呢,她不是让安郡王进宫和皇子们一起住,她是要安郡王住在东宫! 太后不明白,宁太妃只好把话挑明了。 她以为太后会赞同她的,结果太后却呵斥她,而且很严厉。“胡闹!东宫乃是储君的寝宫,历朝历代,你可见有哪个皇子在没有册封为太子前就住进的?!你让哀家找皇上,让安郡王搬到东宫住,你还不如直接让哀家让皇上立安郡王为太子,还名正言顺些!” 太后突然发怒,宁太妃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 她惶恐道。“我只是觉得安郡王迟早会被立为储君。东宫才是他的住处,与其在宫外住的担惊受怕,还不如早早的就搬进去……” 太后知道她是关心安郡王。但是有句话,叫关心则乱,她道,“现在安王府被烧。北晋嫌疑最大,但是安郡王若是借此机会搬去东宫住。只怕不少人会认为安王府是他自己烧的了!” 若是烧掉一个王府,能住进东宫,只怕京都所有亲王都会毫不犹豫的烧掉王府。 宁太妃背脊一凛,太后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怀疑安王府是安郡王自己烧的? 但是太后顾虑的,倒也在情在理,安王府被烧。大家都同情安郡王,可他要是趁机搬去东宫住。大家就不是同情他,而是妒忌了。 心中妒忌,那什么样的猜测都会有。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却因为诸多顾虑,就白白错失,实在可惜啊。 心中不虞,但是宁太妃并未再说什么。 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随口问道,“宁王府着火,宁王妃和若瑶郡主没受惊吓吧?” 宁太妃有些怔愣,好端端的,太后怎么关心起她们来了,她回道,“有皇上派暗卫护着她们,怎么会出事呢?” 太后瞥了她一眼,道,“宁王呢,他离京许久,你没给他写封信送去?” 宁太妃摇头,“王爷是奉命去办差,皇上给他传话,都是八百里加急,我哪敢让他们捎带家书给王爷?” 太后听得一笑。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初皇上在边关打仗,不管是六百里加急,还是八百里加急,她总会把信写好了送到御书房,让先皇记得让人顺便带去给皇上。 不一封家书,比鹅毛也重不了多少,能费什么事,不过是无心罢了。 太后觉得自己越发奇怪了,长公主陪她住了一段时间,每日在她跟前提起宁王,还有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闹的事,她越发觉得宁王可亲。 以前宁王离京,她只是偶尔会想起他。 现在,她是经常想起来。 尤其是昨天,皇上让人八百里加急给宁王传信去,她都恨不得让他捎带一封家书,那种心情,和当初皇上在边关打仗时一样。 宁王是太妃亲生儿子,他去北晋这么久,不见她关心过,安王府被烧,她自己也受惊不小,却为了安郡王来找她。 差别如此,也难怪清韵怀疑宁王不是她亲生的,而是捡来的了。 还有长公主问她得话,“母后,你说太妃到底是疼二王弟呢,还是不疼他,她能识时务的,为了保住二王弟,甘愿放弃皇长子的位置,安分的做一个亲王,可是她对二王弟从小就冷淡,从来没有夸过他,反倒是对太子赞不绝口,太妃一直就喜欢太子,爱屋及乌喜欢安郡王,说实话,母后,女儿觉得二王弟可怜,你没见到他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假山里面哭,哭的我心都碎了,我从未见过哪一个母亲有太妃那么狠心的,女儿从小就不喜欢太妃,因为女儿觉得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能那么狠心,绝非是什么善类,母后不信,可以试探一二。” 耳畔依稀还能听到长公主的说话声,太后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她眸光轻闪,望着宁太妃道,“有时候,哀家觉得这么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如你当初那般,让宁王放弃皇长子的位置,安分的做一个亲王,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在安儿肩上压那么重的担子?” 宁太妃正在喝茶,忽然听太后怎么说,她猛然抬眸,直勾勾的望着太后。 那眼神有些冷,看的太后有些蹙眉。 宁太妃反应过来,赶紧把茶盏放下道,“太后,我们走到今天走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如果放弃,安郡王还有兴国公府,都只有死路一条。” 太后望着宁太妃道,“哀家了解皇上,如果这时候放弃,皇上会保证兴国公府和安郡王平安无事的。” 宁太妃有些急了,她看的出来太后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退缩了,她道,“皇上能保证,可是宸王呢,安郡王与他有杀兄之仇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诚心 再说安郡王,他出了宫,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挽香楼找上官姑娘。 看见安郡王俊脸阴沉,一双眸子闪着幽光,像是深夜里怒吼的狼王,上官姑娘看的有些背脊发凉。 看来安王府被烧,安郡王是愤怒至极了,只是寻常时候,挽香楼盼都盼不来他,如今安王府被烧了,他不去抓纵火之人,怎么来找她了? 上官姑娘可没把安郡王来找她是为了寻花问柳上想,肯定是有大事的。 她请安郡王坐,给他斟茶,然后道,“郡王爷找到烧安王府的纵火之人了?” 安郡王没有回答她,只问道,“你是北晋威远大将军的暗卫,身上可有令牌为证?” 这话问的突兀,上官姑娘有些不明白,以前合作时,他都没想看令牌,怎么今儿反倒想看起来了。 既然是同盟,给他看下令牌也无妨,不然该怀疑她是假冒的了。 怔了片刻,上官姑娘忽然就笑了,“我还以为郡王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原来是想证明我的身份,有这必要吗?” 她嘴上说着,脚步已经挪动,往前走去。 她打开花梨木雕花柜子,然后从里面拿了个锦盒出来。 那锦盒极美,上面刻着复杂而精致的花纹,还镶嵌了宝石。 她把锦盒捧过来,直接朝安郡王走去,在他跟前放下。 那锦盒上有一把锁,同样很精致,她道,“令牌就在锦盒里。” 说着,她轻抬胳膊,将头上一根玉簪拔了下来,那是一支桃花簪子,那簪子她每日佩戴。 开锁的钥匙就藏在玉簪里,她轻轻掰开,就将钥匙拿了出来。 钥匙藏得这么严实。可见锦盒里的东西很不一般了,不过她当着安郡王的面露出钥匙来,是在向安郡王表诚心了。 她可是诚心合作,她在大锦朝最大的秘密都在他面前表露了。 芊芊玉手。握着金锁,然后用钥匙打开。 可是等锦盒打开的那一瞬间,她透着温柔媚意的眼睛,倏然变冷,冷冽无比。周身都蒙了一层冰块。 锦盒里哪有什么令牌,只有一坨铁块,还压着一摞纸。 气头一上来,她将锦盒砰的一下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力道之大,桌子都磕碎了。 安郡王嘴角上扬,上官姑娘这点怒气,他怎么可能放在心上,他撇了令牌一眼,笑道,“北晋威远大将军给暗卫的令牌倒是别具一格。” 安郡王的嘲弄。上官姑娘哪里听不出来,但是她的令牌居然被人给偷了,这锁是她特地找人打造的,独一无二,没有钥匙怎么能开?! 现在令牌被偷,安郡王又偏巧来找她要看令牌,这绝不是巧合。 上官姑娘望着安郡王了,“郡王爷为何今儿想看令牌?” 安郡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方才进来时的怒气。从看到令牌变成一铁块时,就消了不少,他道,“我在安王府的废墟里。找到一块令牌,令牌上只有花纹,没有一个字,我还从未见过这里奇特的令牌,就交给皇上了,我认不出来那是北晋威远大将军暗卫用的令牌。但是皇上认得。” 其实,皇上他们说的话,安郡王并不相信。 他听闻过,龙虎卫的令牌也很奇特,他以为那是龙虎卫的令牌,皇上说是北晋威远大将军的,他得证实过后,才会相信。 另外,他要让北晋知道,北晋被人嫁祸了。 却是没想到,那令牌之主,正是上官姑娘。 悄无声息的偷了上官姑娘的令牌,然后嫁祸给北晋,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看到那一坨铁块,上官姑娘就挠心挠肺,她一撇眼,见铁块压着的纸上写的有字,她眼神一冷,将铁块和纸一并拿了起来。 纸上写了几个字:我要和你说的话,在下面。 她眉头皱紧了,本来她不想翻看的,可是又想知道偷窃令牌的人是如何跟她示威的,她一张一张的往下翻。 四五张过后,终于看到了字,可是却叫上官姑娘脸色大变。 只见信上写着:真听话,让你翻你就翻,我就大度的给你提个醒吧,纸上有毒,我很期待看到挽香楼最风华绝代的花魁是怎么慢慢的被折磨死的,我会来看你的,等你死后,我还会给你上香的,不必言谢。 等看完时,上官姑娘就怒不可抑了,她忙将信纸往地上一扔,退后一步。 这是她第二次失礼了,先是砸桌子,现在又丢东西,还从未有人在他跟前如此放肆过,哪怕他们现在是盟友,安郡王也没想过纵容她。 只是他一抬头,就怔住了,只见上官姑娘那娇艳欲滴的唇瓣此刻已经黑的发紫了。 显然,她中毒了。 纸上所写,不是和她闹着玩的,是真的下毒了。 偷了令牌不算,还下毒,实在狠毒。 上官姑娘原就很生气,再加上中毒,直接就晕了。 安郡王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然后喊人,叫大夫。 上官姑娘是挽香楼的花魁,更是背后的主人,她中毒晕倒,整个挽香楼都乱成了一锅粥。 宸王府,书房内。 小榻上,逸郡王正趴着那里,丫鬟蹲在他跟前,一勺子一勺子的喂他吃东西。 书桌前,楚北正在看账册。 他将账册合上,然后起身,走到逸郡王跟前,递给他道,“这次赌局,一共赢了一百六十九万两银子,依照约定,我给你一半,八十五万两。” 账册就在跟前,楚北的意思是让逸郡王对账,可是他哪有那份耐心,他摆手道,“我都伤成这样,只剩下半条命了,看哪门子的账册啊,想想赢了一笔不菲的钱,我受了两天的罪,才没有那么白受,至于钱,我只要十万两就够了。” 听逸郡王说只要十万两,楚北有些惊讶,这么大方,可不是他的性子,他笑到,“真的只要十万两?” 逸郡王两眼一翻,“你我是兄弟,见什么外啊。” 嘴上这么说,逸郡王心底则泪流满面,你当我傻啊,这钱要是能要,我会不要? 这钱你能拿着,还不是因为你说会用作军资,皇上才允许你拿着的,你私用下试试,皇上会不上缴国库才怪了。 将来他肯定会拿到兵权的,国库空虚,这钱肯定会有用,皇上记得呢,皇上肯定会在这钱用完之后,才会从国库给他拨银子,回头一问,这钱分了他一半,皇上会要回去的好么! 就算他死扛着不给,皇上也不会来抢,但是他有的是办法拿钱。 回头皇上断了祖父十万大军的粮草,说钱在他这里,他还是得掏出来。 既然只是放在手里头存着,只能看不能花,他要来干嘛,数着玩吗? 还平白担了个名声,还不如大方的不要了,回头缺钱了,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找他借,拿人家的手短,看他好意思拒绝。 正想着呢,就听到有敲门声传来,“该换药了。” 逸郡王的脸腾地一红,一想到自己尊贵的臀部受伤严重,被人拿刀子割,尤其对方还是个女的,简直是颜面扫地。 门被推开,屋子里光线又亮堂了几分。 卫驰端了托盘进来,逸郡王看见是他,眼睛眨了两下,心下略松。 他方才还纠结呢,万一进来的是清韵,他是该拒绝呢,还是直接装死? 装死太假,拒绝又太不识抬举了。 好在是卫驰,也省得他尴尬了。 其实逸郡王不知道,清韵只是帮他处理伤口时给他上过一回药,其他时候都是暗卫。 清韵把药给了卫驰,就迈步往前走。 那边有丫鬟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信封,老远就到,“王妃,有人给你送了封信。” 她近前,双手恭敬的把信送上。 看着信,清韵嘴角微扬,接过信封,她拿出信来。 如她所料,信是兴国公府三姑娘写的,向她道谢,谢她帮忙,她才能如愿以偿的嫁给安郡王。 除此之外,还表示,如果将来夺嫡失败,她会保她一命。 最后一句话,看的清韵失笑,还只是赐婚而已,现在用如愿以偿也太早了吧? 最近两桩亲事,一个是皇上赐婚,一个是太后赐婚,都给退了,她这么自信,注定要受伤啊。 又看了信几眼,清韵决定给她写个回信。 屋内,清韵在写信。 才写了几个字,紫笺就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个食盒,有些气喘吁吁。 看见她进来,香兰给她倒了杯茶,道,“走了一路,累坏了吧。” 紫笺捧过茶盏,咕噜咕噜喝了个见底,把茶盏给香兰,她抹着嘴角道,“下过雨后,天气清爽多了,我走的不快,不累。” 两丫鬟就聊着天,将食盒里的糕点端出来。 清韵正在写信呢,突然听到什么,她眉头一皱,抬眸望着紫笺,“方才你说什么?” 紫笺被问的心一跳,刚刚说什么都给忘记了,看见她愣在那里,香兰捂嘴笑,代她回道,“王妃,紫笺说她回来经过安王府时,看见有道士在和安王府总管说话,说了几句话,还被请进安王府了。” 清韵点头,“可听到道士说什么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要挟(二更) 紫笺早回过神来了,忙回道,“奴婢只听到说什么不合、相克……” “还有呢,”香兰追问道。 紫笺就摇头了,“其他就没了,当时奴婢想听听道士说什么的,还故意凑过去,可是奴婢身上的衣裳,安王府总管知道奴婢是宸王府的丫鬟,还没有走近,他就瞪奴婢,奴婢有些害怕,就走了。” 她觉得以后出门,有必要换一身衣裳,倒不是为了刺探安王府的秘密,而是穿着宸王府的丫鬟衣裳出去,路过安王府门前时,总能被安王府的下人瞪。 她怕哪一天,安王府的下人揍她。 不合?相克? 不用想也知道是八字不合,命理相克啊! 清韵有些服了兴国公和宁太妃了,安王府被烧,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能想到借安王府着火一事,退掉这桩婚事。 而且,这么好的理由,谁也没理由拒绝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敢拿安郡王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他并非娶不上媳妇,只要他愿意,想嫁给他的姑娘能从安王府排到城门口去,还有陈三姑娘也不是嫁不出去。 楚北和逸郡王烧安王府,是为了解气的,可不是帮兴国公和宁太妃的。 清韵手托着下颚,思岑了几秒,就又写了起来。 写完了信,然后装好,递给秋荷道,“想办法给兴国公府陈三姑娘送去。” 秋荷领了吩咐离开。 这会儿,已经是正午了。 她忙完,丫鬟就端饭菜进来。 摆好饭菜后,楚北就进来了。 两人一起上了桌,然后吃饭。 一边吃着,一边闲聊,清韵望着楚北道,“对了,还有不到十天,我们就要离开京都去雍州了。怎么我一点也没有即将要离京的感觉?” 兴国公和宁太妃的事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走了,实在难甘心。 楚北给她夹菜道,“估计不能按时离京。母后会多留我们三五天的。” 他说着,红笺打了珠帘进来道,“王爷,暗卫有事禀告。” 听红笺禀告,清韵嘴里嚼菜的速度慢了下来。丫鬟肯定告诉暗卫楚北在吃午饭,暗卫等不及让丫鬟来禀告,说明事情很重要,不能耽搁。 楚北就道,“让他进来。” 丫鬟退出去后,暗卫就进来了。 又是一个生面孔的暗卫。 他进来后,先是给清韵请安,然后道,“挽香楼花魁上官清心中毒了,已经请了七八个大夫了。” 听了暗卫禀告。楚北眉心一皱。 他摆手,暗卫就退了出去。 楚北抬眸,就见清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忍不住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清韵把筷子放下,道,“相公怎么对挽香楼的花魁这么感兴趣?” 清韵问完,楚北皱拢的眉头松开,嘴角还带了些笑,清韵见了。忙道,“你别会错意了,我不是吃醋,我就是有些好奇。” 楚北绵长的嗯了一声。然后道,“那枚令牌就是她的。” 清韵惊讶。 那块令牌是北晋威远大将军的暗卫的,她是北晋安插在大锦朝的奸细? 也是,青楼酒肆,是最容易收集机密的。 “逸郡王怎么从她手里拿到令牌的?”清韵很好奇。 她知道令牌是逸郡王给楚北的,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见清韵好奇。楚北就告诉他。 那令牌得来,算是个巧合,而且还是前不多久的才发生的事。 挽香楼花魁,貌美惊人,才华洋溢,多少人想成为她入幕之宾,可都没能得偿所愿。 逸郡王生性顽劣,虽然经常坑人,但身边还是有一群狐朋狗友的,经常开玩笑,拿事为难他,或者刁难他。 让逸郡王拿下挽香楼花魁上官清心。 逸郡王也接受了。 他很看好自己,让小厮去告诉上官清心,他邀请她游湖。 然后,被拒绝了。 逸郡王的暴脾气,他邀请她游湖,也让小厮跟她说了,她如果不接受邀请,他会很没面子,他生气,后果很严重。 然而,人家上官姑娘就是心高气傲,不惧权贵,不鸟他。 逸郡王忍不了,决定亲自去找上官姑娘聊聊。 只是他正大光明的去,被人知道了,实在没面子,所以就换了个打扮。 结果上官姑娘人不在,他扑了个空。 本来心情很糟,结果叫他发现,有人偷溜进上官姑娘的屋子,而且很鬼祟,东张西望的,怕被人发现。 逸郡王好奇心很重,就跟了上去。 只见那姑娘偷进上官清心的屋子,打开柜子,拿出锦盒来,然后打开。 把里面东西拿了个干净,然后从怀里拿了一摞纸塞进去,还掏了个小腰包撒进屋,然后把锦盒锁上,放回原位。 然后赶紧退出来。 等出了屋子,她高兴的大松一口气。 结果还没高兴完呢,逸郡王手一点,就将她点晕了,拖着进了个房间。 然后,那姑娘偷得东西,就全到逸郡王手里了。 尤其那块令牌,看着有些奇怪,他从未见过,但是和银票放在一起,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他是打算拿这令牌和上官姑娘谈一谈。 结果就出了夜明珠被盗一事了,什么风花雪月打赌都抛诸脑后了,在知道逸郡王惹了大麻烦之后,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他眉头。 令牌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昨晚,他和楚北在商议给安郡王一个教训的时候,暗卫提议嫁祸,留下点什么东西。 然后逸郡王就想到了那块令牌。 他让暗卫去他房间里取,看到令牌之后,楚北就觉得眼熟,然后想到了他身上穿着的金丝软甲。 这令牌和北晋威远大将军有关。 他们也知道,京都有北晋的细作,不但有北晋的,还有南楚的。指不定朝中大臣都有北晋的,当然了,朝廷也安排了人在北晋做卧底。 拿这块令牌嫁祸,再合适不过了。 知道上官清心是北晋威远大将军的人。楚北自然留心。 而且那偷盗令牌,还下毒杀上官清心的,只怕是南楚的细作。 所以安王府被烧一事,就成了南楚嫁祸北晋。 清韵听着,很是凌乱。 只是放个火。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不仅牵扯了北晋和大锦朝,南楚也牵扯了进来…… 其实,南楚会卷进来,是预料之中的事。 三足鼎立,北晋和大锦朝打仗,南楚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谁又允许他置身事外,做鹬蚌相争的得利渔翁? 北晋不会,朝廷更不会。 看来。战乱真的不远了。 吃完了饭,楚北就出府了。 清韵歇了会儿,有些犯困,就要上床歇息。 蒋妈妈看着,眉头有些皱,她知道这两日,因为逸郡王高烧一事,她受累了,可是昨天睡的那么早,起的也晚。怎么又困了? 莫不是有了身孕吧? 蒋妈妈有些怀疑,老夫人把她给了王妃,照顾好王妃就是她的职责,她不能因为王妃医术高超。她就能掉以轻心的。 王妃的葵水一向很正常,这一回都晚了七八天了。 虽然她有些怀疑是换了地方所致,再加上劳累,但是不排除有怀孕的可能的。 蒋妈妈在走神,她站在那里不动。 清韵打着哈欠,望着她。问道,“蒋妈妈可是有话要说?” 蒋妈妈回过神来,见清韵眸光清澈,带着询问,她想问是不是怀了身孕的想法便打消了。 王妃医术高超,怎么会连自己怀没怀身孕都不知道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蒋妈妈笑道,“没两天就是五姑娘和二皇子成亲的日子了,按着规矩,王妃得去给五姑娘送添妆。” 清韵轻耸肩,道,“准备好添妆,明儿我回侯府。” 蒋妈妈知道清韵不喜欢沐清柔,可是规矩的事,不愿意也得去啊,就当是回去看望老夫人,顺带送添妆。 清韵哈欠连天,眼皮子都快黏在一起了。 蒋妈妈就福身告退了。 只是她还没有出屋子,外面丫鬟急急忙进来道,“王妃,出事了!” 喊得急切,清韵一个激灵,困意都给吓飞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忙回道,“方才有人拿箭射了一封信来王府,信上说他们是挟持了五姑娘,请王妃你去给人看病,如果不去,他们就杀了五姑娘。” 清韵眉头皱的死死的,“谁这么大胆,敢进侯府抓人?” 丫鬟摇头,“不是的,五姑娘是在街上被抓的。” 听丫鬟说沐清柔是在街上被抓的,青莺就咕噜道,“没两天,五姑娘就要出嫁了,她不待在侯府里待嫁,她出府做什么?” 其实沐清柔出不出府,什么时候出府,她们并不关心,但是她出府,被人挟持了,来威胁她们王妃,丫鬟就愤愤不平了。 她们可没忘记,上一回沐清柔就是被人威胁,然后伤了脸,说是因为王妃才受的伤,治好她的脸是王妃的责任。 而且,那刺客是因为她和大夫人才进的侯府! 如此刁蛮不讲理的人,离得越远越好,却偏偏要凑上来,就跟那讨人厌的苍蝇似的,你轰它,它还在你跟前飞,除非你一巴掌拍死它,否则别想清净。 第三百八十八章 甘心 刚知道挽香楼上官清心中了毒,还找了好几个大夫,转过脸,就得知沐清柔被挟持了,以她来要挟她,要她帮忙去救人。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她沐清柔即将要嫁给二皇子,成为二皇子妃,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有胆量威胁她? 用膝盖想,也知道挟持沐清柔的人是谁。 看来,挽香楼找的那几个大夫都没能医治好上官清心,而且她情况很凶险,不然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堂而皇之的抓了沐清柔来要挟她。 而且,这威胁信还直接就送到王府来了,都没绕一圈,先告诉侯府,再让侯府来找她。 他们就那么笃定,一封威胁信送来,她就吓得屁颠屁颠的去救沐清柔? 虽然她对上官清心中毒一事很关心,尤其知道毒杀她的极有可能是南楚的人,若是她在安王府着火一事明了前死了,有些可惜,有她在,安王府被烧一事,不用绕什么弯子,会以燎原之势烧到南楚。 这是楚北乐见其成的。 但是她可没想过会去帮上官清心医治,尤其还是被人威胁,还是拿沐清柔来威胁她。 这些天,日子过得太充裕,每一天都很忙,如果不是蒋妈妈提起来,她都想不起来她。 她真想问那送信来的人,他们凭什么就认定她沐清柔在她这里有那么大的脸面,她会为了解救她,而不顾自己的安危? 就因为她们是一府姐妹吗? 清韵两眼一翻,又躺了回去,在闭眼前,吩咐丫鬟道,“把信给侯府送去,看看五姑娘是不是真的被挟持了,等证实了,再来禀告我。” 说完,她就睡了过去。 听清韵这么说。丫鬟就知道,她不是不救五姑娘,而是要等事情证实了,再做打算。 对于清韵这么心善。丫鬟有些抱怨,但又无可奈何。 谁叫人家不仅是王妃的妹妹,还即将是二皇子妃了,她被绑架挟持,人家可以不杀她。只要王妃帮忙救人就行了,王妃若是拒绝,她们该说王妃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了。 什么狗屁的骨肉亲情,一府姐妹,以前在侯府是可劲的欺负王妃,现在欺负不了王妃了,又给王妃添乱,整个就一个大烂包袱! 以后成了二皇子妃,还指不定会给王妃添什么乱子呢! 清韵困极了。睡的很熟。 可是沐清柔被绑架一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侯府上下更是乱做了一团,担心她会出事。 老夫人是怒不可抑,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出什么事,被挟持的总是她,之前逛花园,被人挟持,现在逛街,又被人给挟持了。 也是她活该。她要去逛街,老夫人根本就不赞同,说成亲在即,就应该待在府里安心待嫁。可她偏偏闹性子,要出去逛街散心。 而且一不同意,她就闹死闹活的,出嫁在即,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由着她。 老夫人是盼着她赶紧出嫁,那时候侯府就安生了。 沐清柔就高高兴兴的带着丫鬟出府了,而且还带了好几个丫鬟。 她出府,可不是逛街散心那么简单,她是去买东西的。 她的陪嫁,比清韵逊色太多,清韵的陪嫁,不但江家送了不少来,还有皇上和太后赏赐的,她自己挣的,侯府并没有准备多少。 忠义伯府可没有给沐清柔送什么来,但是她不比这些,她认定侯府就是偏疼清韵,给她的陪嫁远远多过给她。 她今天出府,是去给自己添置嫁妆的。 而且出手之豪爽,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尤其是那些铺子的掌柜的,看见她买东西,那是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可惜新进的一批货要明天才送到,不然绝对能大挣一笔,因为沐清柔买东西是这样买的,进铺子之后,转一圈,手一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不要,其他打包给我送侯府去。” 至于银子,当然是货送到了,侯府给了。 那些铺子当然不会怀疑侯府不会给钱了,谁不知道安定侯府出了一个大皇子妃,还是在祭天是祭出凤凰天象来的,人家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眼前这位,即将要嫁给二皇子了,一家出了两个王妃,安定侯是前世烧了高香,祖宗庇佑啊。 别说只是一些绫罗绸缎了,就是十几间铺子买下来,也不带皱下眉头的。 而且,京都世家望族,最在乎的就是脸面了,沐清柔当众买的东西,他们也送侯府去,侯府如果不付钱,那可是会沦为京都的笑柄的。 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侯府会赖账,就担心沐清柔挑的东西少呢。 就这样豪爽的,沐清柔逛了十几间铺子后,连身边的丫鬟都看不过眼了,劝她收敛一点。 但是沐清柔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收敛,她很清楚,她只有这一次机会,狠狠地搜刮侯府了,二夫人现在很受宠,老夫人一心盼着她生个儿子,将来侯府哪里还有阳哥儿的位置,娘亲为了侯府操劳了十几年,结果呢,被剃了度,在慈云庵青灯古佛! 本来整个侯府都是她们的,现在被人抢了去,她不多花一点,叫她如何甘心? 她恨不得花的侯府一贫如洗才满意! 这些东西花钱都不多,沐清柔是带着败家的想法去逛街的,进了京都最奢华的头饰铺子,打算给自己挑头饰。 她沐清韵有皇上太后她们赏的头饰做陪嫁,她也得有! 沐清柔真想全买了,只是她若是这样开口了,铺子里的人绝对会把她当成是疯子看,所以忍了。 挑了六套之后,然后出事了。 沐清柔挑的第七套是人家预定的,预定这套头饰的人还是东王府琳琅郡主。 沐清柔知道琳琅郡主和清韵交好,听到她,就嫌弃不已,尤其她还记得琳琅郡主打过她一巴掌。 气头一上来,沐清柔还就要定了那套头饰。 她一定要,铺子伙计没辙,正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好。 正巧这时候琳琅郡主去了,听到有人要抢她头饰,琳琅郡主没说话,丫鬟就先冷笑了。“从来只有我家郡主不要的,哪有别人敢抢我家郡主的东西过?” 沐清柔没有说话,她丫鬟道,“什么叫抢,首饰上又没写你家郡主的名字!” 琳琅郡主瞥了丫鬟一眼。笑道,“真是不得了了,连个丫鬟也敢在本郡主跟前耀武扬威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首饰上确实没有写我的名字,你这丫鬟脸上也没刻你主子的名字吧,本郡主今儿赏你几巴掌,试问谁又能给你做主?” 丫鬟脖子一缩,再不敢说话了。 琳琅郡主又望着沐清柔了。“不要以为你即将成为二皇子妃就了不起了,抢人东西,别说是一个皇子妃了,就是太子妃,照样没理!” 当时二楼只有她们和铺子伙计在,是以琳琅郡主的话并没有传开。 琳琅郡主拿了首饰就走了。 她走之后,沐清柔也没有在铺子里待,至于首饰,心情不好的她,一件也没有要。 倒是替侯府省了一笔了。 但是替侯府省钱最多的还是绑匪啊。要不是他们挟持了沐清柔,她还不知道要买多少东西呢。 沐清柔很聪明,那些东西她吩咐伙计一个时辰后再送侯府,不然送早了。老夫人一怒之下,会叫人把她带回府的。 沐清柔被挟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 老夫人原就生气了,再加上清韵送回去的绑匪的信,她更是怒不可抑。 但是,最叫她生气的。还是那一张张账单,最少的也有八百两,足足有十几张。 老夫人越看,越生气。 二夫人真怕她气晕过去,连忙劝道,“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这些东西府里也不是就用不着了,还有好几位姑娘要出嫁呢,就这些还不够呢。” 二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些天五姑娘是变着法子的作死,作的老夫人听到五姑娘三个字就厌烦了。 还有,她买一堆东西,二夫人知道她是给自己添置的陪嫁。 可她想的也太简单了,东西进了侯府,还有她做主的份? 她就是把整个京都全买了,她不写进陪嫁了,她一个小木簪都带不走。 沐清柔以为她能气到二夫人,能气的她小产最好,可是人家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全当成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那里蹦跶了。 二夫人一劝,老夫人心情就好转了许多,她这才道,“这些东西倒是次要的,五姑娘被人挟持,他们要三姑奶奶去给人治病才会放她,还不知道挟持五姑娘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是真的有病需要三姑奶奶医治,还是只是个幌子,真正要挟持的是三姑奶奶?” 就凭清韵赠医施药十天,连衣衫褴褛的乞丐都给治病,若是有病,求到宸王府去,清韵不会狠心不帮忙医治。 可是那些人却偏偏选择了挟持沐清柔,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老夫人烦了沐清柔了,这些天,沐清柔早将老夫人对她最后那一点慈爱和怜惜磨得一干二净了,本来她对沐清柔太仁慈,清韵就很失望了,现在她若是再为了沐清柔去要求她涉险,她张不开那个口,也没那个脸。 她摆手道,“朝廷今儿才抓北晋的奸细,五姑娘就出事了,胆敢抓她的,我看也只有北晋了,这事事关重大,我不会为了五姑娘让清韵去冒那个险,让人进宫禀告云贵妃和皇上吧。” 老夫人的语气透着疏离淡漠,就好像被挟持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只是看个热闹。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人质 上官清心中毒了,情况紧急,本以为直接把威胁信送到宸王府,送到清韵手里,能尽快救上官清心。 谁想到,那封信,从宸王府转到安定侯府,又从安定侯府转到皇宫。 这一通磨蹭下来,不是一般的考验人心。 信被送到云贵妃手里,云贵妃那叫一个生气。 既然挟持了,就直接杀了便是,还叫她省心! 可偏偏不杀她,只拿来威胁人,之前脸颊受伤,还是二皇子花了两万两银子买了药才医治好的,这才过了多久啊,又给她惹事了。 本以为她会是慧净大师口中的未来皇后,结果根本就是一丧门星! 云贵妃真心不想管沐清柔的死活,她要是死了,她和二皇子还会拍手叫好。 过两日,二皇子会迎娶她,可人还没有娶回来,生死就归安定侯府管,他们倒好,两手一推,就推她这里来了。 云贵妃气的够呛,还得拿着信去找皇上商议该怎么办。 人好好的被挟持了,如果宸王妃不去救,那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万一被人欺凌了,虽然可以退亲,可二皇子脸面到底挂不住,那种羞辱会伴随一辈子的。 云贵妃去御书房找皇上,皇上得知沐清柔被挟持,绑匪提出要清韵帮忙治病的想法,叫他眉头皱紧了。 宫里喜宴都筹备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事。 他把信放下,撇了孙公公一眼道,“你去宸王府一趟,让宸王府的人送封信去这信上的地址,让他们把人送到宸王府,让宸王妃医治,如若不然,就别搭理绑匪了。” 言外之意,如果绑匪不照做。不把病人送到宸王府,清韵就不用管沐清柔的死活了。 这样倒是可以排除贼人是想借着沐清柔,进而挟持清韵。 与清韵的安危相比,一个沐清柔当然入不了皇上的眼。 虽然云贵妃很期盼沐清柔出事。但是皇上对待沐清柔和清韵的态度,叫她很不舒坦。 不管怎么说,沐清柔即将是她的儿媳妇了,皇上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这一觉,清韵睡得很熟。 睡了足足一个时辰才醒过来。而且是自然醒的,没人吵她。 她从床上坐起来,伸着懒腰,神情透着一股子慵懒,就跟惬意的晒着太阳的懒猫,她问道,“有回信了吗?” 喜鹊上前来,帮着把喜鹊登梅的纱帐挂着,回道,“王妃。上官姑娘来了,这会儿就在正堂等候。” 清韵听得嘴角上扬,这才有点求医问药的姿态。 她慢条斯理的下床,丫鬟帮她穿衣裳。 喝了半盏茶,清韵方才去正堂。 正堂里,有人在翘首以盼,还有些焦躁不耐烦。 刚走到正堂门口,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是逸郡王在说话,他笑道。“之前很仰慕上官姑娘才华,一心盼着和上官姑娘游湖畅谈,可惜,上官姑娘看不上本郡王的粗鄙。狠心拒绝了,那时候,本郡王一颗芳心是碎了一地,如今能得偿所愿,虽然不是在花亭湖,但本郡王也心满意足了。对了,本郡王说了一堆,都口干舌燥了,你倒是吱个声啊,这样傲慢,会死不足惜的,不会真死了吧?” 听到逸郡王口没遮拦,守着上官清心的几个黑衣暗卫睚呲欲裂,恨不得要揍逸郡王了。 只是这里是宸王府,逸郡王是宸王府的座上宾,容不得他们放肆,只能忍着聒噪和怒气了。 见清韵上前,几个暗卫这才稍稍放心。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原本是坐着的,他站起来,给清韵见礼。 那容貌冷峻,有些熟悉。 清韵觉得自己的记性很破,记人只能记一半,可是很难想起来再哪里见过他。 青莺在一旁道,“王妃,你忘记了,你赠医施药的时候,他曾来替他父亲求过药,你还给他写了张药方。” 清韵恍然一笑,“原来是你。” 那男子有些惭愧,给清韵作揖道,“承蒙王妃恩惠,却要挟王妃,实在是逼不得已,还望王妃见谅。” 虽然冷峻,但是彬彬有礼,不惹人讨厌。 清韵笑道,“我这人并不喜欢被人逼迫,你直接带上官姑娘来找我,也不用耽误这么久了。” 逸郡王站在一旁,半边身子都靠在卫驰身上,听清韵这么说,他连翻了两个白眼道,“你还真当他们抓了沐清柔只是为了逼你就范啊,安王府着火,太后震怒,逼着皇上尽快找到纵火真凶,皇上没办法,把近身侍卫都派出来抓人了,他们如果不挟持沐清柔,他们还能活着站着这里?他们可就指着沐清柔出京呢。” 逸郡王说完,男子就道,“只要王妃救了上官姑娘,我们会放了沐五姑娘的,而且不会伤她分毫。” 就冲男子的礼貌,清韵决定信任她。 其实,她只要医治上官清心就成了,至于沐清柔,那全看她的造化了。 上官清心坐在椅子上,人陷入昏迷之中,嘴唇黑的发亮,脸色却惨白,幸好是白天瞧见,否则晚上见到,三魂估计都能被吓走两魂了。 清韵帮她把脉,眉头皱着,等松开时,吩咐丫鬟道,“去拿三粒护心丸来。” 清韵是吩咐青莺的,青莺把头瞥向远处,当没听见。 她就不甘心拿那么贵重的药去救北晋人。 “奴婢去拿,”秋荷道。 很快,秋荷就拿了三粒药丸来,直接交到男子手中。 男子道了谢,然后问道,“是不是吃了这三粒护心丸就安然无恙了?” 男子眸光带着期盼,然而清韵一开口,就让他失望了,“你想多了,我虽然医术高超,但也是有限的,你们也找了不少大夫,应该知道上官姑娘如果不能再三个时辰内解毒,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而且她中的是十三种混合的剧毒。不知道下毒的顺序和分量,贸然解毒,她会死了更快,除非拿到解药。否则必死无疑,我给的护心丸,是护住她的心脉,能让她再多活三个时辰,希望你们能在四个时辰之内找到解药救她吧。” 清韵说完。就有暗卫道,“那再多给我们几颗护心丸!” 他语气不善,好像清韵不给,还就不行一般。 他刚说完,就被男子呵斥了,“不得无礼!给宸王妃道歉!” 那暗卫还以为听错了,可是男子眉头一沉,他就乖乖听话了,“我一时心急,还请宸王妃见谅。” 清韵撇了他道。“虽然你跟我道歉了,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你们拿沐清柔威胁不了我,她的死活,我并不是很关心,第二,就是药丸的抗药性,第一粒护心丸能保她两个时辰,后面两粒只能护她一个时辰。之后你就是把护心丸当饭吃,她也坚持不了一刻钟。” 听清韵说完,男子就朝清韵作揖了,然后道。“我会尽快找到下毒之人,上官姑娘暂且留在王府,劳烦王妃照料一二。” 清韵无语了,她都说了,没有解药,救不了上官清心。虽然她还有办法让她再多活一天,但是她没必要对北晋敌人这么好吧? 男子说完,就迈步走了。 其中一个暗卫跟他一起走的,留下两个照顾上官清心。 看着男子潇洒的背影,逸郡王嘴角有些抽,“我怎么觉得这人把宸王府当成是他家了,想来便来,北晋的暗卫都这么不见外吗?” 卫驰点头,表示赞同逸郡王所言。 清韵也挺无语的,他居然把上官清心就这样丢在王府,还让她照顾,清韵有种被当成小厮使唤的感觉。 “对了,他叫什么?没准儿哪一天,会在战场上遇到,”逸郡王问道。 卫驰他们都摇头,逸郡王就望着站在上官清心身后的暗卫了,暗卫很不情愿道,“他姓洪,叫洪晋!” 暗卫说完,青莺就叉腰道,“你骗人,之前我在街上见过他,他说他姓卫!” 那暗卫有些不虞,什么丫鬟啊,方才宸王妃使唤她使唤不动,呛驳人倒是牙尖齿利,而且,就一个姓名而已,他有必要骗人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屑骗人,暗卫道,“洪大哥是我们大将军麾下第一战将洪将军收留的义子,就算他以前姓卫,现在也姓洪了!” 收留的义子,又姓卫? 还对他们格外的客气,甚至有种恭敬的感觉,还这么的不见外,他不会是……龙虎卫的遗孤吧? 清韵囧了,要他真是龙虎卫的人,那他也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不简单啊。 更不简单的还在后面呢,三个时辰就要到了,在清韵以为希望不大,她要不要出手救人的时候,他把解药带了回来。 喂上官清心服下解药后,他便带人告辞了。 走之前,还给了银子。 是卫驰提的要求,那三颗护心丸,每一粒一万两银子,他都如数给了。 这个时候,他们就更坚信他和他们一样,都是龙虎卫的遗孤,不然就凭着沐清柔在他们手里,他不付钱,他们也没辙。 拿到解药,自然找到了下毒真凶,果然不出所料,是南楚的人。 北晋在大锦朝开了青楼做掩护,南楚更厉害,居然就在北晋眼皮子底下躲着,还是晚香楼艳明远播的前花魁,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过南楚承认了下毒,但是拒不承认烧了安王府,还有她偷了令牌后,被人打晕劫持的事都和盘托出,可惜,没人相信。 而且,东西被偷后,上官清心都没有生气,南楚花魁认定打晕她的人就是上官清心,不然她能那么安静,不正是怕她泄密,所以忍着吗? 本来,北晋还以为找到下毒之人,能洗脱罪名,谁想到最后,纵火的罪名又落到上官清心的头上。 大锦朝,是没有了她们的容身之地。 他们得回北晋了。 当时,已经近黄昏了。 他们带着上官清心和沐清柔出城。 出城之后,就放了沐清柔。 他们很遵守承诺,可是事情没有因此就完了。 沐清柔被丢下马后,她往回跑,结果背后射来了一支冷箭…… 第三百九十章 眼瞎 箭羽撕裂空气而来,疾如闪电。 眼看着就要射入沐清柔的心脏,结果被一颗石子给打落在地。 沐清柔一个劲的在前面跑,丝毫没有发现,反倒是一旁看着的人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惊呼尖叫声,才让她反应过来,刚刚经历了什么,她和死神擦肩而过,有人救了他一命。 她转身回头,就见到一蒙面黑衣人从树上摔下来,卫驰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踩得那男子嗷嗷叫。 那边,侯爷和二皇子骑马过来。 侯爷眉头紧锁。 二皇子脸色阴沉,透着一股子戾气。 卫驰觉得二皇子想剥了他的皮,没办法,谁叫他处处坏人好事呢,大家心知肚明,只怕侯爷也清楚,二皇子不愿意娶沐清柔。 就连沐清柔被挟持,他也只是顾及天下人的看法,才来城门口的,毕竟他就要娶沐五姑娘了,这桩亲事又是云贵妃亲自求回来的,沐五姑娘身陷囹圄,他不来,一来是寡情,二来是不孝。 卫驰救了沐清柔,侯爷向他道谢。 卫驰笑道,“侯爷不必言谢,是王妃怕出什么意外,担心有人会把沐五姑娘的事算到她头上来,要确保她安然回到安定侯府才能放心,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了刺客,人我就交给侯爷您了。” 卫驰一番话,让侯爷想到了上一回在侯府,沐清柔被人挟持,伤了脸,把过错算在清韵头上的事,他脸有些火辣辣的。 卫驰作揖,然后离开。 其实,并不是清韵要他来的,他来只是因为那男子姓卫,是北晋洪将军收养的义子,他需要证实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龙虎卫的遗孤。 如果是的话。那将来大锦和北晋真的仗了,胜算会大不少。 至于救沐清柔完全是捎带手的事,侯爷和二皇子远远的看着呢。 他救了沐清柔,人家不会感激他。甚至还会厌恶他,觉得他多管闲事。 可他要是真如他所愿,那对夺命箭矢视而不见,人家可不会就因此感激他,人家会怪他。沐五姑娘会被挟持,是因为北晋要拿她来威胁王妃,虽不是伯仁却因伯仁而死,他明明可以救沐五姑娘,却见死不救,其心可诛。 这人啊,真是太难做了。 卫驰走后,周总管带人把那被踹断肋骨,爬都爬不起来的蒙面黑衣人给拽起来。 他一把抓下黑衣人脸上的面纱,露出他一张脸来。 周总管望着侯爷道。“侯爷,是不是直接送刑部去?” 侯爷还没有点头,二皇子就吩咐他带来的侍卫道,“送刑部去,务必问出背后指使之人。” 二皇子话音刚落,两个侍卫就过来,从侯府小厮手里接过黑衣人。 侯爷没有阻拦,也没有理由阻拦,他是沐清柔的未婚夫,有人挟持沐清柔。抓到了刺客,他心急问出背后指使之人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些事,问与不问,大家都心知肚明。 侯爷也知道。沐清柔配不上二皇子,但这桩亲是云贵妃求皇上赐的,从始至终都没有侯府说话的权利,当初殷切,赐婚的突然,叫侯府措手不及。到如今的婚期临近,动杀念,这样任性妄为,着实没有把侯府放在心里! 侯爷正想和二皇子说两句,那边沐清柔却过来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眸光却很明亮,她不知道二皇子和云贵妃要杀她,她只看到二皇子的人把刺客带去刑部审问,给她查凶手了。 她给二皇子请安,二皇子关怀道,“让五姑娘受惊了。” 沐清柔苍白的脸,带了些嫣红,她头低着,道,“有父亲和二皇子在,清柔知道会安然无恙。” 侯府小厮都无语了,明明救她的是宸王府暗卫好么,当时侯爷和二皇子站的那么远,就算长了翅膀也救不了她啊。 二皇子根本不愿意和沐清柔多待,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倾慕和喜悦,让他很反感,他不需要一个丝毫没有用处的嫡妃。 “天色不早了,我送侯爷和五姑娘回府。” 二皇子不但将沐清柔和侯爷送回了府,知道沐清柔受惊了,还要找位太医来,帮她诊脉,开了两副静气凝神的药。 温柔而体贴,不少人都羡慕沐清柔,以她的骄纵刁蛮,居然还有这么俊朗的皇子倾心于他,不知道该说老天爷不长眼呢,还是说二皇子眼瞎? 不过也难怪二皇子眼瞎了,他是被眼屎给蒙着了双眼啊,至于那眼屎,就是沐清柔了。 沐清柔在二皇子跟前,还是很能装的,低眉顺眼,乖顺听话,含羞带怯,就连说话都柔柔弱弱的,就跟没吃饱饭似的,再想想她早上出门时的样子,一个个都同情起二皇子来。 等二皇子走后,大家就更同情二皇子了。 二皇子一走,沐清柔就迈步进侯府,侯爷还在她后面,没有一点尊卑。 走了几步,她又停了,回头望着侯爷,之前的怯懦羞涩一扫而尽,她疏离淡漠道,“父亲,女儿受惊不小,又出嫁在即,希望在出嫁前,娘亲能回府陪我住两日,女儿就这么一个小要求,父亲不至于狠心拒绝吧?” 侯爷拢紧眉头,还没有说话,沐清柔就道,“如果父亲不允许,那我也不为难父亲,我可以去慈云庵找娘亲,出嫁那天,我再回来。” 听听这话说的,哪里有半点受惊的样子,出府被人挟持,她居然还敢出去,她就不怕再被挟持一回吗? 还有三天,就是她和二皇子成亲之喜了,她今儿出府买东西,不少人都觉得她有违礼数了,说侯府太纵容她,她还敢提要求。 真是二皇子给了她三分颜色,她就麻溜的在侯爷面前开染坊了啊。 只是这要求,沐清柔觉得很小,但是侯爷可不觉得小,他不答应。 这些天,沐清柔威胁人是威胁出习惯了,一有什么事不顺她的心,她就威胁,这不她威胁侯爷了。 明天应该会有不少人来给她送添妆,如果不许大夫人回来陪她,她可保不准会不会在那些大家闺秀面前发疯,毕竟她刚受了些惊吓,情绪很不稳定,最是脆弱的时候,需要母亲陪伴,侯府却不允许,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狠心,也不用狠心到如此地步。 沐清柔的威胁,字字清晰,甚至有些呵气如兰的意味,却是叫侯爷脸色铁青,眸光冰冷,闪过一抹厉色。 以前,沐清柔多是威胁老夫人和二夫人,为的都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多在吃穿上,她还没有那个胆量,直接威胁侯爷。 今天是第一次,是因为方才二皇子给她壮胆了,她才敢对侯爷如此放肆。 老夫人一心想着息事宁人,以为等到她出嫁了就好,总不能把她打残了,带着一身伤上花轿吧? 忍着忍着,倒是助长了沐清柔的嚣张气焰,现在是越发张狂了。 这一刻,侯爷总算是下定决心了,这桩亲事说什么也不能成,她这性子,要是做了二皇子妃,还不知道会给侯府闯多大的祸,以前只当她是大夫人被休,心底愤愤不平,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是他想的太好了,她现在根本是六亲不认了。 沐清柔还在威胁,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侯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光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看的沐清柔背脊发凉,脸色都惨白了。 “如果你真的以为侯府非要你嫁给二皇子不可,你又脆弱到一定要母亲陪伴,如你所愿,以后就让她陪着你。” 说完,侯爷甩袖便走。 走之前,多看了周总管一眼。 周总管跟随侯爷多年,一个眼神,代表了什么意思他很清楚,侯爷这是不想五姑娘嫁给二皇子了啊。 其实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不敢说,毕竟一个侯府能出两位皇子妃,是祖上积德的好事,可惜五姑娘不惜福啊,她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侯爷也说了,以后就让五姑娘陪大夫人,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损侯府颜面,不让皇家难堪,再加上二皇子不愿意娶,这事好办着呢。 华灯初上,夜色迷人。 清韵站在回廊上,欣赏着天上的繁星,像是一颗颗耀眼的小夜明珠挂在夜幕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清韵打喷嚏。 一晚上,光是吃晚饭,她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听到她喷嚏不断,逸郡王拍着卫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这闲事管的好啊,我敢赌一万两银子,云贵妃和二皇子现在特别的想剥你主子的皮。” 卫驰有些不忍,但是逸郡王幸灾乐祸就过分了,他这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啊,他望着逸郡王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敢拿项上人头赌,逸郡王绝对比他做的过分。 逸郡王笑了,“我不但会救沐五姑娘,我还会顺带向二皇子和定远侯讨要出手费,我可不会白白救人的。” 果然,如果说他救人把二皇子和云贵妃气死,那逸郡王的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能把人气的死去活来了。 这边在议论云贵妃和二皇子,那边昭阳宫,云贵妃气的差点中风。 第三百九十一章 孽缘 那刺客是她派去的,越临近二皇子迎娶沐清柔,她就越无法忍受她即将有沐清柔这样的儿媳妇。 别人出嫁,都安心在府里待嫁,她在做什么?! 她居然带着丫鬟逛街,还大买特买,她什么时候买不行,非得要在成亲之前买,还被人挟持了! 还有花钱那么大手大脚,她和二皇子可没有那么多钱给她败,一个只知道败家却不知道敛财管家的女人,那就是个绣花枕头,取回来当菩萨供着吗? 这门亲事是她给二皇子定的,她怕将来二皇子会恨她。 而且就算沐清柔嫁给二皇子,过不多久就“病逝”了,可是皇上赐婚,一年之内,二皇子是不能再娶皇子妃的,而且除非皇上再赐婚,否则正妻之位永远得空着,这就是圣旨赐婚的威严! 自大上回皇上给了她和二皇子希望过,她就觉得二皇子不是没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他只是缺少人扶助他而已。 云贵妃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望着二皇子道,“我派去的人如何了?” 二皇子坐在那里喝茶,他道,“他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云贵妃稍稍放心,二皇子抬头望着她,道,“母妃,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危险,是因为容易暴露自己,虽然那刺客很忠心,但能力不够。 云贵妃敛眉,“母妃怎么忍心真让你娶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为妃?” 二皇子把茶盏放下,道,“这事我自有打算,母妃就安心帮皇后准备喜宴吧,而且是高高兴兴的,没其他事了,儿臣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走,云贵妃有些无奈,本来儿子娶妻,她这个做母妃的应该是最高兴不过的。可这叫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这一页,不高兴的人除了云贵妃,还有宁太妃。 安王府被烧,她很生气。她还以为是楚北烧的,嫁祸给北晋的,却没想到是南楚烧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郡王被南楚盯上了,他们这是想看安郡王和宸王窝里斗啊! 安王府的事。太过重大,现在不是安郡王和一个兴国公府能管得的了,太后现在都萌生了让安郡王放弃的想法,太后很执着,让她真的坐视宸王做储君,她估计做不到,加上云贵妃在一旁吹风,太后极有可能退而求其次扶持二皇子。 这些事,都不着急,首当其冲是安郡王和兴国公府陈欣儿的婚事。 安王府被烧。又是在皇上赐婚之后没几天,这是一个绝好的理由,让他们解除婚约。 本来算无遗漏,可偏偏就出岔子了。 她刚打算去找太后,聊聊道士之言,谁想她前脚刚进宫,后脚就得知又有道士去安王府了。 说安郡王命里有这一劫,本来极难逃过去,是因为皇上赐婚,他现在正在兴盛头上。可除煞气,若不是皇上赐婚,将陈欣儿许配给他,他是在劫难逃。 再说的直白一点。如果没有陈欣儿,安王府不是被烧那么简单,而是安郡王没命了。 他这些天,运气不佳,道士建议早早的完婚,借着冲喜去煞气。 两个道士。各执一词。 太后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这不就把钦天监找来询问。 还不等钦天监说话,皇上就笑道,“朕倒觉得第二个道士说的不错,喜事可以冲煞气。” 钦天监多聪慧啊,本来太后就盼望着安郡王早日娶妻,现在皇上又怎么说,他还能不知道怎么说对他好? 他就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说,觉得应该早早的给安郡王完婚最好。 宁太妃站在一旁,气的够呛,还只能顺着。 不然,她就是相信一个江湖术士,也不相信钦天监了,这是把人家吃饭的本事往脚底下踩。 就这样,本来太后打算一个月以后给安郡王办喜宴,就提前到半个月了。 皇上另外给安郡王赐了府邸,乔迁新居之日,就是成亲大喜之时,双喜临门,什么样的晦气也给冲没了。 时间紧迫,太后让礼部紧锣密鼓的筹备喜宴。 陈欣儿高兴之余,是把宁太妃彻底给恨上了,恨得是牙根痒痒,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非要搅合她和安郡王的亲事,她是哪根臭大葱啊,居然一再从中作梗! 今儿要不是宸王妃帮她,她早作谋划,宁太妃肯定会把她亲事给搅黄了。 对清韵,陈欣儿是格外的信任了。 知道宁太妃是她和清韵共同的敌人,她就和清韵往来密切了,这不,又送了一封信给清韵。 而且,一大清早,清韵刚起床,信就送到她手里了。 信上表达了她对宁太妃绵绵不绝的恨意,并表示愿意和清韵合作,让宁太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另外知道清韵和宁太妃住的近,还和若瑶郡主往来密切,知道的消息比她多,希望她有什么消息,就及时告诉她。 信上字字恳切,字里行间全是对宁太妃的不满和愤恨。 清韵把信放下,青莺就问道,“需要给她回信吗?” 清韵笑道,“写一封吧,估计正盼着我回信呢。” 清韵的回信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小心病从口入。 看到清韵的回信,陈欣儿脑门上闪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望着她娘兴国公府大太太问道,“娘,宸王妃给我的回信是什么意思?” 兴国公府大太太觉得清韵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连太后赐死都要不了她的命,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让云贵妃恨得牙痒痒的人,突然跟陈欣儿示好,绝对有目的。 她还不清楚清韵的目的,怕女儿被忽悠,所以要盯着点才放心。 看到清韵的回信,她比陈欣儿想的通透。 宁太妃和兴国公那么执意要退婚,连道士都用上了,可见退亲的意愿有多强烈了。 而她是当家嫡母,有些手段,是成亲时。母家就教过的,甚至有些是亲眼目睹的。 圣旨赐婚又如何? 要真想不嫁女儿,有的是理由,生病了。就是最好的理由。 尤其是那种不治之症。 兴国公府总不能把病入膏肓的女儿嫁给安郡王,去祸害他吧? 皇上赐婚是好意,可是欣儿成了安郡王的负担,他会自动自觉地说两人没有缘分,把圣旨收回去。而且百官不会有丝毫不赞同的。 过不多久,安郡王会重新娶妻。 欣儿也能慢慢痊愈,到时候各自嫁娶,再不相干。 兴国公府大太太想到兴国公和宁太妃为了太后不把她女儿赐婚给安郡王,不惜给国共夫人下毒,那给她女儿下毒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她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他们两个脑子进水了,还是有病啊,欣儿嫁给安郡王多好,他们为什么要百般阻拦? 兴国公府大太太想不通,但是直觉告诉她。绝对有问题。 而且她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记得国公夫人说过,宁太妃太夫人嫡妹的女儿,她八岁的时候,亲娘就过世了,太夫人把她接回国公府住了好几年,当成是女儿抚养,直到谈婚论嫁了,老国公觉得她的亲事太夫人不能大包大揽,执意将她送了回去。 她和国公爷青梅竹马,太夫人甚至动心要把太妃嫁给国公爷做正妻。只是老国公不赞同,再者当时太后嫁进宫三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当时太后怀胎两月,找钦天监测算。说可能是女儿,怀了身孕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这时候自己伺候不了,而夫君纳妾了,有多少得宠的正妻,就是怀身孕时失宠的? 太夫人觉得太后要在宫里站稳脚跟。就必须要生下皇子,尤其是皇长子的位置,绝对不能让旁人占了去。 然后国公爷就举荐把太妃送进宫帮太后…… 然后宁太妃就进宫了,而且很快就怀了身孕,然后生了宁王,一跃成为大锦朝最尊贵的女人,仅次于太后! 青梅竹马,又是表哥…… 不正是欣儿和安郡王这样的情况吗? 何况她也是过来人,她也是有表哥的,当初不就曾经想过就此跟随了表哥,甚至不惜忤逆母亲? 宁太妃不会和国公爷有染吧? 兴国公府大太太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吓得手里的茶盏都给泼了,还是陈欣儿埋怨,她才反应过来,“娘,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啊,看我新绣给安郡王的荷包,都被你给弄脏了。” 兴国公府大太太晃着脑袋,把这样可怕的想法给抛诸脑后。 要是国公爷真愿意娶太妃,又怎么会亲手将她送进宫,太妃一直说她当国公爷是亲哥哥,太后是亲姐姐的! 可怀疑就像是种子,一旦发芽,就卯足了劲往上长,枝繁叶茂,控制不住。 ……若是知道太妃怀了身孕,那送进宫,谋的就是那帝王之位,以国公爷的心性,他舍得! 再往后想,那宁王就不是太妃的儿子,因为太妃从来就不喜欢他,她更喜欢先太子……做母亲的都知道,这不正常! 哪有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喜欢别人的儿子的?! 先太子是太妃和国公爷的儿子,那……安郡王不就是国公爷的亲孙子了?! 那欣儿嫁给安郡王…… “不!”兴国公府大太太低吼道。 突如其来的一吼,还带着惊恐和惧怕,吓了陈欣儿一跳,她站起来,跺脚了,“娘,你是怎么回事啊,都快把我吓死了!” 兴国公府大太太有些手足无措了,“你不能嫁给安郡王!” 陈欣儿皱着眉头,垮着小脸,气道,“娘,你吓我不算,你还存心的气我呢,刚刚还巴望我嫁给安郡王,一转眼就改了主意,娘,你怎么这么善变啊?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不能嫁给安郡王?” 兴国公府大太太说不出的苦,这事她也只是猜测,但是直觉告诉她,她猜的都是对的,不然国公爷和太妃为什么要百般阻拦这桩人人道好的亲事? 她宸王妃又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帮欣儿,原来一个个都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唯独她们蒙在鼓里!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欣儿嫁给她亲堂兄? 还有宸王妃都知道安郡王身世有问题,他一个孽种,也敢去奢望那个位置,凌迟都不够! 可欣儿从小就喜欢安郡王,这是孽缘啊,孽缘啊! 兴国公府大太太身子颤抖不止,手脚冰凉,眼眶通红,而且发狂似的把陈欣儿绣的荷包给剪碎了,那癫狂的样子,吓得屋子里丫鬟都不敢大声喘气。 兴国公府大太太发了一通邪气,就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留下一脸懵了的陈欣儿站在那里,一头雾水。 娘是不是病了? “娘肯定是病了,快去找太医来给娘看看!” 第三百九十二章 意冷 陈欣儿以为她娘忽然不正常,是因为病了的缘故,却没想过此刻兴国公府大太太心底是何等的惊涛骇浪,她惊慌所错,六神无主,连走了无数次的路都不记得了,脑袋里如同一团浆糊,一阵阵的涨疼。 她是很喜欢权势,可她还没有胆大到无所畏忌的拿所有人的命去赌那惊天的富贵。 尤其现在,富贵还未到手,兴国公府所有人脑袋上的脖子都晃悠悠的,保不准哪一天,一觉醒过来,兴国公府就会被人团团围住,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刑部冰冷黑暗的死牢。 她不希望她猜测的是真的,可她忍不住把知道的事串联在一起。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都昭示着她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就是真相! 宸王妃那么好心的帮欣儿促成她和安郡王的亲事,她根本就是在怀疑安郡王的身世啊,只是她没有证据,所以想从兴国公府入手。 如果欣儿和安郡王真的是堂兄妹,国公爷和宁太妃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这样作孽的事发生,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 他们阻止的决心越大,越能证明她的猜测属实。 只怕这会儿,她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混乱皇室血脉不算,还权欲熏心,胆大包天的拿一个孽种去偷换太后的亲生儿子宁王,别说皇上了,就是太后和宁王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兴国公府的。 兴国公府大太太一边走,一遍在走神。 丫鬟跟在一旁,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她一直跟在太太身边,方才还高高兴兴的商议着嫁妆,还觉得之前买逸郡王输,老天爷不会下雨,赔了不少银子,太亏了,迟早有一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还生宁太妃的气,可是一转眼,太太就又惊又吼。那种端庄优雅的贵夫人姿态全无,还见鬼的都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 丫鬟正想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结果前面兴国公府大太太踩到自己的裙摆,身子不稳,往前一摔。 这一下。不止丫鬟吓住了,赶紧去扶兴国公府大太太起来,一旁负责清扫和修剪花枝的丫鬟婆子也都惊呆了。 她们进国公府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大太太这么失态过,当初大太太父亲过世,她都没有这么脸色白过啊,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正巧,今儿天气清爽,整个夏天热的人快炸了的国公夫人也没有怎么逛过花园,陈欣儿和安郡王的亲事定下了。她总算是可以舒缓一口气了,丫鬟一提议逛园子,她就让丫鬟扶着出来走走。 谁想竟然让她看见了大太太摔倒,就在地上哭起来的一幕。 国公夫人的眉头都快扭得没边了,国公府这是给她什么委屈受了,要哭的这样撕心裂肺的?! 国公夫人觉得大喜日子,她哭成这样,实在晦气,就让丫鬟扶着她走了过去。 彼时,丫鬟已经将兴国公府大太太扶了起来。国公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兴国公府大太太半边身子都靠在丫鬟身上,见国公夫人问她。她稳了稳身子,让丫鬟都退后,退的远远的,然后望着国公夫人,沙哑着声音,哭道。“娘,咱们国公府怕是要完了……” 才说了一句,国公夫人的脸就漆黑如炭了,她甩了袖子,呵斥道,“混账!咱们国公府有权有势,谁敢拿我们国公府如何?!” 国公夫人也知道镇南侯一心想整垮国公府,可那又如何,人家想了二十多年了,不照样没辙? 只要太后在一天,国公府就高枕无忧一天。 若是将来安郡王登机了,欣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一个小小镇南侯府又算的了什么? 根本不足为惧。 看到国公夫人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愤怒,兴国公府大太太鼻子泛酸,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这样的大太太是国公夫人从未见过的,她也胆怵了,眉头皱的更紧了。 “有太后在呢,怕什么?”国公夫人宽慰她道。 兴国公府大太太望着国公夫人道,“我怕有一天要国公府上下几百条人命的恰恰是太后……” 她话还没说完,国公夫人手一抬,直接给了兴国公府大太太一巴掌,“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乱说什么胡话?!” 太后一心为了国公府,她都看在眼里,说太后要镇南侯府上下几百条人命,她还信,要国公府上下的命,她怎么可能会信?! 如此口没遮拦的话,她竟然也敢说,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祸从口出?! 兴国公府大太太被打了一巴掌,她手捂着脸,哭的是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她很清楚,兴国公和宁太妃把事情瞒的严实,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宸王妃都知道了,如果国公府还不想好退路,到时候被宸王妃杀个措手不及,国公府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不想死。 凭什么他们造的孽,要整个国公府给他们陪葬? 现在谋算,事情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呢。 兴国公府大太太望着国公夫人,哽咽了嗓音道,“娘,你知道国公爷和太妃为何执意不许欣儿嫁给安郡王吗?” 国公夫人眉头皱着,她这样问,肯定不是国公爷给的欣儿性格天真,不合适在深宫内院的尔虞我诈,看来大太太的失态和这事有关,她问道,“为何?” “因为安郡王和欣儿是堂兄妹!”兴国公府大太太低声哭道。 听兴国公府大太太这么说,国公夫人脸上的血色像是一瞬间被人抽空,苍白如纸,在听兴国公府大太太说宁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时,国公夫人身子不稳,往后一晃。 好在兴国公府大太太有所准备,她就知道这么大的消息,国公夫人承受不住,她赶紧扶着她。 她一个人扶不住,赶紧叫丫鬟过来,将国公夫人送回屋了。 等回屋之后,国公夫人就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给轰了出去,然后望着兴国公府大太太道,“这么大的事,不是儿戏,你是如何得知的?!” 兴国公府大太太站在一旁,哽咽道,“娘,这些都是我猜的。” 国公夫人还以为她是有确凿证据,结果一问,竟然是猜的,她当时就怒不可抑了,“你要是闲的发慌了,就给我找点正事做,别整天的胡思乱想!” 拿猜测,无凭无据的事来吓唬自己就算了,还来吓唬她,差点将她活活给吓死! 兴国公府大太太被吼了,她站着没动,她望着国公夫人道,“娘,你还记得那天你打算进宫找太后,结果敷了面膜脸上起红疹的事吗,那不是面膜过敏,是因为有人给你下毒了,那毒就是当初要了沈侧妃的命,冰颜丸里的一种!” “还有昨儿道士去安王府门前说欣儿和安郡王八字不合,那道士是宁太妃派去的!”兴国公府大太太哽了声音道,“娘,欣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她就算骄纵了些,哪里配不上安郡王了,可国公爷和太妃为何就不同意这门亲事,甚至不惜给你下毒来阻拦,还有太妃这么多年,对宁王不闻不问,可是对先太子和安郡王却关心到事无巨细!还有太妃进宫就有了身孕,不足月就生了宁王,八个月生的孩子,就算命大活着,也该有不足之症吧,可你看宁王他有吗,他分明就是足月生的!” “太妃在国公府住了六七年,和国公爷一起长大,太夫人都有心要将她嫁给国公爷,她会不动心吗?宁太妃是如何对待先太子的,我不知道,可是您总该还有印象吧?”兴国公府大太太咬了唇瓣道。 国公夫人面如死灰,眼神浑浊,带着苦笑,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 有些事,兴国公府大太太不提,她都不会想起来。 当初太妃和太后一同产子,当时国公爷高兴的合不拢嘴,她当时怀有身孕,还笑话他,幸好这里是皇宫,不然她都该怀疑是他儿子出生了。 她是摸着自己肚子说的,只是开个玩笑,可是国公爷听了她的话,脸一下子就青了,青的有些骇人,然后教训她要谨言慎行。 还有先太子,国公爷对待他,就跟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般,还有太妃,她对待宁王的态度,就像宁王不是她生的。 还要,她一直觉得太子长得和国公爷有些像,只是一句外甥似舅,她就没有多想…… 呵呵,原来先太子是国公爷和太妃生的孽种! 要是太后知道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从一出生就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给调换了,这么多年骨头分离,还逼着亲生儿子把皇位让给侄孙儿……太后不剥了太妃和国公爷的皮才怪了! 还有太妃,这么多年,国公爷有事没事就往宁王府跑,原来是去会贱人去了! 还让整个国公府,她生的儿子围着孽种和孽孙团团转! 这么多年,国公夫人一直以为国公爷只爱她一个,却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孽种,如果不是他承受不起那惊天的富贵,现在都做了皇帝了。 国公夫人缓缓把眼睛闭上了,她苦笑一声,“这事我知道了又能如何,闹大了,国公府就完了。” 走到这一步,国公府没有退路了,她除了装不知道,根本就别无选择。 难道她还能让国公爷杀了宁太妃,亦或者是和安郡王他们断绝关系吗? 为了安郡王都能给她下毒了,难道她还奢望自己能跟帝王之位相比吗? 看国公夫人不打算管,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兴国公府大太太急了,她道,“娘,你不能不管啊,这事除了你我知道,宸王妃她也知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 福气 国公夫人眼睛猛然睁开,眸底寒芒骇人,声音还带了些颤抖和恐惧,“她怎么会知道?!” 事已至此,兴国公府大太太也顾不得陈欣儿和宸王妃私下通信的事,若是被人知道会挨训斥了,只能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了。 现在宸王妃还没有把事情抖给太后知道,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就还有转机,不然,国公府就真的完了。 虽然她也知道兴国公和宁太妃做的事大逆不道,当诛九族,死有余辜,可谁又甘心真的死了呢,他们这些人何其无辜,他们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她不求惊天富贵,但也不甘心就这样送了命! 等听完兴国公府大太太说的,国公夫人心抖成筛子了,她忙喊道,“来人,快去找国公爷来,我有急事找他!” 很快,丫鬟就把兴国公找来了。 他敛了眉头,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急的找我的?” 国公夫人望着他,看着兴国公眸底的不耐烦,她早已经习惯了,以前不会觉得什么,但是现在,她会忍不住多想,如果今儿是宁太妃找他,他会屁颠屁颠的去,唯恐慢了吧? 心中酸涩,但是国公夫人的脸上还努力不露分毫,她眉头微敛道,“之前你不赞同欣儿嫁给安郡王,现在欣儿和安郡王婚期定下了,我这心总觉得忐忑不安,总担心会出什么事,我看欣儿还是别嫁了吧。” 她脸色微白,眸光满含担忧。 兴国公见她现在又不想陈欣儿出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我就说了不让欣儿嫁给安郡王,你们非要嫁,现在婚期都定下了,太后也已经命令礼部筹备喜宴了,明儿就将六礼送来,哪还有反悔的余地?!” 国公夫人有些担忧。她试探问道,“就一点反悔的可能都没了吗?” 兴国公不知道国公夫人是在试探他,他甩了袖子道,“只能让欣儿病个一年半载了。” 兴国公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国公夫人心在那一刻碎了。 原来,国公爷真的存了让欣儿病重,上不了花轿的想法…… 她本还存了两分奢望,觉得是大太太多心,太疑神疑鬼了。原来都是真的。 看见国公夫人神情不对,国公爷也狐疑了,好好地,她怎么忽然反悔了,他问道,“把欣儿嫁给安郡王,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吗,现在也如愿以偿了,你为什么又不愿意了?” 国公夫人望着兴国公,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她问道,“你若是早告诉我安郡王是欣儿的亲堂兄,我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 兴国公身子一震,脸倏然变冷,声音也冷的仿佛来自无间地狱,“谁告诉你的?!” 国公夫人心中有些惧怕,但她既然敢找国公爷来,就不是个软角色,她道,“是太妃。宁太妃!是她告诉我先太子是你和她生的,宁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太妃的话我不信,但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忍不住会怀疑。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宁太妃告诉她的? 兴国公有些不信,她怎么会这么糊涂?!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随便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国公夫人跟了他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欺骗过他,何况是这么大这么隐秘的事。由不得他不信。 现在都说了,他再反驳也没有用了,这样也好,知道了,就不会再把欣儿嫁给安郡王了,他点头道,“是真的。” 然后,国公夫人就发狂了。 她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摔了一通,吼道,“你要为了一个孽种毁了整个国公府你才安心!” 孽种两个字让兴国公很不悦,那是他儿子! 但是他没有发脾气,是他理亏,这么大的事,国公夫人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他道,“等安郡王登上皇位,我兴国公府会荣耀百年!” 国公夫人冷眼看着他,“先太子是你和太妃的孽种,安郡王是你亲孙子这事,你以为能瞒天过海,瞒的了所有人?我告诉你,宸王妃她知道!就算不知道,也有这样的怀疑了,她在查这件事!你想想,这事如果捅给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国公府是荣耀百年,还是尸骨遍地吧!” “给我滚!” 国公夫人的声音暴戾,透着绝望和恨意。 兴国公面色阴沉,如同六月的天一般,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至,铺天盖地。 他记得宁太妃和他说过,宸王妃曾经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数落太妃,说宁王是她捡来的,安郡王才是她亲孙子,当时差点把她吓死,好在太后不信,还聊起了皇上小时候,大家说他是捡来的事,把这事给打岔了过去。 原来,宸王妃不是说笑的,她是真的有那样的怀疑! 这些天,长公主挑拨宁太妃和太后的关系,太后动了让安郡王放弃皇位的念头。 原本和太后关系不睦的皇上,也越发和太后亲近了,他做什么事,知道他和太妃会阻拦,都会事先问过太后,避免了和太后起争执。 只怕皇上也在怀疑先太子的身世了。 越想,兴国公的心越乱,好像所有的计划都在这一刻被人给打乱了,乱的他心烦气躁,背脊发凉。 再加上国公夫人又跟发疯了一般,东西砸了一地,让他更加的烦躁,心底杂草丛生,他就迈步走了。 院外空荡荡的,只有鸟叫蝉鸣声,丫鬟婆子都被轰了出去,不然就这屋子,一旦吼起来,谁都听得见。 事关重大,就算国公夫人很生气,可是为了国公府,她就得忍着。 站在院子里,兴国公看着天上的云。 眼神阴翳,透着嗜血的杀意。 有些事,必须要提前办了。 清韵不知道她给陈欣儿的六个字短到不能再短的回信会惹出这么多事来呢,她只是想给陈欣儿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等着她质疑和求证,然后顺藤摸瓜,如果她摸不到藤,她就好心的给她提个醒,然后把事情闹大…… 想的很好,只是她忘记把兴国公府大太太算上了。 不过事情倒是朝着清韵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她帮陈欣儿,无非就是想借着陈欣儿的手打草惊蛇,吓得兴国公府狗急跳墙。 不然以兴国公和宁太妃心思之缜密,就连偷换了宁王,这么大的事,都能做到既不惹太后怀疑,还能博得太后的信任和愧疚,还没有留下半点证据,清韵就知道只能用最极端的办法,逼兴国公府越过太后,直接出手了。 驳一把,还有胜算。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坐以待毙了,兴国公不是那样的人。 至于内乱,在清韵看来,现在就够乱的了,迟早会走到那一步,还分什么早晚? 而且目前,她只能证明当初宁太妃生的孩子不是先皇骨肉,至于先太子和宁王调换,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宁太妃她们也不确定她手里有没有证据,毕竟这样的猜测没有点证据谁敢乱猜? 他们不知道她是猫抓了老鼠,慢慢的玩弄,玩够了再吃,还是守着老鼠洞前,拿着诱饵等老鼠上钩。 这事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 兴国公的慌乱,清韵不知道,她正在侯府,给沐清柔送添妆呢。 知道清韵不愿意见沐清柔,再加上老夫人怕沐清柔会伤了清韵,所以没让她去扶柔苑,添妆是让红绸送去的。 很快,红绸就回来了,连带着添妆一起带了回来。 “没收?”老夫人敛眉问道。 红绸很实诚,回道,“五姑娘说三姑奶奶没有诚心,昨天差点害她丢了命,巴巴的回来送添妆,却连她的面都不见,她不稀罕三姑奶奶送的那点东西,所以把添妆给扔了……” 当时屋子里还有七八位大家闺秀看着呢,她都说了,是老夫人让她送添妆来的,五姑娘还扔,真是没有给三姑奶奶留一点面子。 清韵听得神情不变,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而且,她不认为她亲自送去,结果会有区别。 老夫人眉头也没有皱,她望着清韵道,“清柔以前就骄纵,现在更是觉得整个侯府都亏欠了她,看谁都不顺眼,性情暴戾,打骂丫鬟更是家常便饭,她没有那个福气做二皇子妃,你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没有那个福气做二皇子妃? 青莺撇着老夫人,后天五姑娘就嫁给二皇子了,她还没有那个福气呢? 青莺不明白,但是清韵笑了。 居然还能等到侯府下狠心,真是太不容易了,莫非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能知道这么个好消息,也不枉她回侯府一趟了。 后天出嫁,最迟明天就该有结果了吧? 如清韵所料,第二天,就有结果了。 而且是一大清早,她还没有睡醒,就被丫鬟给摇醒了,“王妃,五姑娘出事了!” 意料之中的事,清韵掀开眼皮子道,“别打扰我睡觉,我知道她病了。” 青莺没有停手,而是摇的更厉害了,“不是病了,五姑娘被人给凌辱了!” 一个激灵袭来,清韵猛然睁开眼睛,然后坐下来,望着青莺,“你说什么?” 青莺嗡了声音道,“红绸一大清早就在王府前等候了,她说五姑娘昨晚被人给凌辱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事实 听到青莺说沐清柔被人给凌辱了,清韵最后一点慵懒困意都被震飞了。 怎么可能会被人给凌辱了呢,侯府连不愿意沐清柔出嫁,都到昨儿才下狠心,怎么可能会用这么狠心的办法? 老夫人最爱惜侯府羽毛,父亲更不是那等心狠之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女儿啊。 更何况,在侯府内院,堂堂嫡女被人凌辱了,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敢娶侯府那些未嫁的女儿,这不是把她们都往火坑里推吗? 而且,要真是侯府所为,怎么可能一大清早,就派了红绸来告知她,如此急切,这是要她今儿回府的意思啊。 沐清柔被人凌辱,绝对不是侯府所为,肯定是别人。 这个人是谁,用膝盖想也能猜到了。 之前要借着北晋之手杀沐清柔,被卫驰给搅合了,昨儿宫里忙上忙下,云贵妃亲自过问二皇子的喜宴,细致周到,谁不称道她对即将进门的二皇子妃满意至极? 她还以为那刺客被抓到,云贵妃和二皇子被逮到把柄,心虚了,故意给侯府看的,借此告诉侯府,将来沐清柔过门了,云贵妃会对她宠爱有加,绝不为难她。 如果不是后来得知了老夫人的想法,她还觉得沐清柔是因祸得福了呢。 谁想到,转过脸,二皇子和云贵妃就送给侯府这么大一巴掌。 为了不娶沐清柔,就毁了她的清白,甚至把整个侯府放在火上炙烤,逼侯府咽下这个哑巴亏,她以前还真是小觑了二皇子。手段当真是够狠。 只是现在沐清柔清白被毁,除了退婚,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睡不着,清韵便掀开被子下床了。 比惯常起的稍微早了些,清韵梳洗打扮完,喝了半盏茶,丫鬟才把饭菜端来。 楚北很早就起来了。练了会儿武后。沐浴了一番,用了早饭,就出府了。是不是去上早朝了,丫鬟没敢问,清韵也不关心,所以不知道。 虽然沐清柔的事有些糟心。但并不影响清韵的食欲。 吃了一碗小米粥,几个虾饺。还有花卷和肉包,肚子都有些撑了。 把筷子放下,然后漱口,再净手。一顿早饭才算吃完,然后出门,打算回侯府。 只是刚走到二门处。前面就有丫鬟跑过来,上前福身请安道。“王妃,若瑶郡主有事找您,让您去王府一趟。” 清韵听得眉头微皱,这么一大早,若瑶就有事找她,不会是出了什么急事吧? 虽然侯府的事也很急,不过主要是善后,晚个一时半会儿的没有什么问题,倒是若瑶郡主,不知道找她是因为太妃的事,还是因为王妃? 清韵往前走,随口问道,“可说了,若瑶郡主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我?” 丫鬟跟在一侧,摇头如拨浪鼓,“奴婢不知道,丫鬟没说,只说是有急事。” 那就是因为太妃的事了。 清韵迈步出门,只见王府大门前,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前,站着一个碧色裙裳的小丫鬟,浓眉大眼,清秀可人。 青莺见了就笑道,“之前都是雪雁和秋儿来传话,怎么今儿换成是你来了?” 那丫鬟恭谨的给清韵请安,然后回道,“奴婢是冬儿,雪雁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这时候,应该还在伺候王妃,秋儿身子不适,所以郡主就让奴婢来了。” 青莺就望着清韵了,“王妃,是先回侯府,还是先去宁王府?” 清韵看了那丫鬟一眼,道,“先去宁王府吧。” 说着,她迈步下台阶,朝宁王府走去。 丫鬟跟在一旁,亦步亦趋,很是恭敬。 进了王府之后,丫鬟就在前面带路了。 一路往前走,都很正常,可是进了二门,再往前走,就有些不对劲了。 宁王府,她没少来,这不是去若瑶郡主院子的路,倒像是去宁太妃那儿的,又有些不像。 青莺狐疑出声,丫鬟就道,“郡主在太妃那儿。” 语气平稳,脸上还带着些笑意,说完,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清韵没说什么,虽然听到宁太妃三个字就有些影响心情,但既然都进宁王府了,她还不至于那么不给面子,转身就走,就是不知道若瑶郡主巴巴的找她去宁太妃那儿是做什么。 清韵没有丝毫怀疑,随着丫鬟朝前走。 宁太妃之前的住处被烧了,换了个新院子,似乎比不上之前的清幽雅致,好像奢侈的多。 这院子……不会就是之前若瑶郡主偷偷跟踪兴国公,结果连累秋霜被杀的院子吧? 清韵左瞄右看。 冬儿走在前面,她刚迈步进院子,清韵就听到有丫鬟唤她冬儿,声音很熟络。 清韵听得敛眉,若瑶郡主对宁太妃是打骨子里排斥,她的丫鬟和宁太妃的丫鬟绝对玩不到一起去,怎么这个冬儿……? 只怕这丫鬟就是宁太妃而院子里的。 清韵脸色未变,但是眼神冷了许多。 等进了屋,见到了宁太妃,清韵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根本就没有见到若瑶郡主,她就笑了,“果真是太妃要见我,太妃要找我,直说便是了,何必打着若瑶郡主的幌子呢,怕我不给面子吗?” 说着,清韵就坐下了,丝毫没有想起来给宁太妃见礼,而且说话声也不带半点敬意,很随意,随意到有些鄙视了。 堂堂太妃,要见她,居然还要借着别人的名义,也不怕有损她太妃的颜面。 看到清韵的不敬和轻视,宁太妃有些恼火,但是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借着若瑶郡主的名头,清韵不会这么快就来了,甚至她根本就不会来。 见到清韵,宁太妃就觉得她引以为傲的忍耐性不够用,脑袋里沉静的丝弦紧绷着,好像随时会断裂,然后暴走疯狂。 她活了几十年了,能让她心慌意乱,见一次就恨不得杀一次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个。 她撇了清韵一眼,摆手让丫鬟退出去。 清韵没有请安,她也不让丫鬟给清韵上茶。 宁太妃让丫鬟走,屋子里的丫鬟,包括她身边的嬷嬷都走了,宁太妃望着青莺,很显然,她是要青莺也走。 青莺两眼一翻,太妃是了不起,可惜又不是她主子,王妃不发话,她宁死不走。 清韵坐着,撇了宁太妃道,“太妃有话就直说吧,我忙着呢,没有时间耽搁。” 宁太妃气的咬紧牙关,看着清韵的眼神,泛着冰冷幽光,像是一只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带着剧毒,像是要扑过来撕咬她一般。 可惜,清韵不怕,借宁太妃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宁王府把她怎么样,既然不敢,还有什么好怕的? 把玩着手中绣着空谷幽兰的绣帕,清韵一脸的玩味。 宁太妃气的把眼睛缓缓闭上了,这时候,总算是开口说话了,“本太妃以前还真是小觑了你,你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和兴国公府三姑娘书信往来,还挑拨离间!” 清韵听得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难道太妃找我来就因为我和陈三姑娘有书信往来?比起我去兴国公府给国公夫人治病,这不算什么吧,我想堂堂兴国公府,不至于需要我时,对我笑脸相迎,不需要我时,就两手一推,丝毫不念恩情呢,这恩情,兴国公府不记得,我还记着呢。” “如果兴国公府为了几封没有丝毫恶意的信,就责怪我,往后兴国公府再有谁病了痛了,太医们医治不了,可千万别再来找我帮忙了,心里膈应,还有,兴国公府的事,兴国公府不亲自找我说,反倒你宁太妃来找我,不知道是您吃饱了撑着呢,还是您和兴国公府是真不见外呢?” 最后不见外三个字,清韵的语调七拐八绕的,好像那语调说出来,经过了山路十八弯。 她说完,见宁太妃额头似乎有青筋跳动,她就笑了,她不过才说了两句,就忍不住了? 清韵继续道,“还有,挑拨离间这话,我听不明白,劳烦太妃解释一二。” 宁太妃气的拍桌子了,可惜,除了拍的她自己疼外,根本吓不住清韵。 她抬着手,都气的有些颤抖了,她怒视清韵,“当真是牙尖齿利!挑拨我和兴国公府的关系,还说没有,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清韵轻轻耸肩,嫣然轻笑,笑的恨不得叫人撕碎她那自信从容到叫人抓狂的容颜,她朱唇轻启,笑语盈盈,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能把人气疯了,“太妃不要激将我,我早膳吃的很饱,所以我软硬都不吃,要说挑拨离间,如果太妃觉得我把不赞同陈三姑娘嫁给安郡王,在太后跟前吹冷风是太妃您的事告诉了陈三姑娘的话,是在挑拨离间,我认了又何妨,但我问一句,我说的难到不是事实吗?” “在陈三姑娘和兴国公夫人面前说陈三姑娘和安郡王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转过脸,到太后面前,又说两人不合适,现在被我捅给陈三姑娘知道了,又来指责我挑拨离间,别看太妃你脸蛋不大,但是脸皮真心厚,我觉得那钻鞋底的钻子都不一定能戳破分毫了,至于敢做不敢当,这五个字,太妃还是留着形容自己吧,形容我,不合适。” 第三百九十五章 补脑 清韵语气轻柔,如空谷莺啼。 青莺站在一旁,傻傻的看着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甚至侧过脸,确认跟前坐着的是不是清韵,她从来不知道她家王妃这么能说会道,方才那一番话,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了啊。 宁太妃气的嘴皮直哆嗦,她养尊处优,听得都是恭维的话,几时被人这么骂过,她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着,好像嘴里都尝到一股血腥味了。 清韵看着她,笑道,“不至于这样就被气吐血吧,要真是如此,还是叫丫鬟进来吧,在人前,我说话总会顾及点,不会太狠。” 青莺听着,默默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王妃不会是忘记她站在一旁没有走吧? “你!”宁太妃气的两眼发直。 清韵摸了摸耳朵,笑的挑衅,“我听着呢,太妃有话直说就是。” 宁太妃捏紧拳头,如果眸光能杀人的话,清韵现在已经千穿百孔了,她冷笑一声,道,“别跟我耍嘴皮子,如果太后知道你挑拨兴国公府内乱,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清韵笑容依旧,“不要随便吓唬我,我这人越吓,胆子就越大,有时候大的我自己都害怕,当初太后下懿旨都没能要了我的命,何况我只是和陈三姑娘往来了两封书信,你知道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吗,有陈三姑娘陪着,我怕什么?倒是太妃你,太后可是对你深信不疑,你还是先想想,如果这事真捅给太后知道了,太后知道你在人前人后。心口不一会怎么想你吧。” 宁太妃威胁清韵,结果却反过来被清韵威胁了,心中之呕郁,实在难以形容。 总之,剥皮、抽筋、卸骨也填不满宁太妃心底的愤怒了。 清韵站起来,道,“说了这么半天。口都渴了。太妃还不说正事,我就先告辞了。” 陈三姑娘的事,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她还没有闲到真的为了这事来管她,管好陈三姑娘不就行了,何必还费事的借着若瑶郡主的名义来找她,更不会把丫鬟都支开。 许是在心里琢磨好以后怎么折磨清韵。出了一通气后,宁太妃深呼了一口气。撇了清韵道,“你和宸王当真是大胆,居然敢烧了安王府,还烧掉我的住处。嫁祸给北晋不算,还把南楚牵扯了进来,心机之深沉。叫人惊骇。” 宁太妃努力维持语气沉稳,她紧紧的盯着清韵。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可惜,清韵除了那清丽无双的笑容外,没有半点起伏和害怕,除了翻了个白眼。 都说了,不要激将她,怎么才说的话,就是没听进去呢,要是有证据,她会不告诉太后,一举灭了楚北和她吗,说的越多,就越代表她没有证据罢了。 清韵望着她,虽然宁太妃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可论气势,却凭空矮了清韵半截,她耸肩道,“这样莫须有的揣测和污蔑,也只是私下里信口捏来,如实能存证,我真的要去告御状了,不过太妃你泼我和相公脏水,说我们大胆,我倒是想问问了,比起和北晋勾结,怂恿太后拿出夜明珠,然后栽赃嫁祸给逸郡王,差点逼死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哪个更大?” 宁太妃又拍桌子了,“混账!竟然敢信口雌黄,无凭无据,就敢往兴国公府头上泼脏水!” 清韵再翻白眼,她觉得今儿这眼皮,真的是特别的遭罪,“要是有了确凿证据,我还会跟你说这话,我会直接呈报皇上定兴国公的罪的好么,你放心,宸王府和献王府会找到证据,让你们死的瞑目的。” 本来没找到证据这话,不能随便乱说的,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了证据还不用,那绝对是脑袋被门挤了。 “还有,现在能说正事了吗?”清韵有些不耐烦了,这样绕来绕去,就是不说重点的事,让她很窝火。 宁太妃死死的望着清韵,眼神阴翳,可就是不开口。 清韵忍不住了,把玩了绣帕道,“太妃迟迟不张口,是因为要质问我的事实在难以启齿吗?其实你大可以直接说,虽然屋子里还有个丫鬟,可是她是我贴身丫鬟,就是作证,也没人会相信,你怕什么?” 清韵觉得她没救了,她这话像是鼓舞一个胆怯的孩子大胆表露心中想法的感觉。 不过,她很成功,宁太妃开口了,“你在怀疑宁王不是我亲生的!” 难得,总算等到正题了,她好心纠正道,“准确的说,我是在怀疑先太子是你和兴国公生的。” 虽然早知道有此怀疑,可是真的亲耳听见,宁太妃心肝一颤,直接站了起来,她道,“我对宁王是少了些关怀,可他的的确确是我所出,太后能作证!他是皇子,和先太子又只隔了半个时辰出生,我若是对他勤加教导,难免让太后怀疑我有心让他夺嫡,宁王和皇上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就因为我对他疏于管教,你就如此胆大妄为,胡乱猜测,还当着我的面,在太后跟前胡诌!我当你年轻气盛,又和若瑶交好,替她抱怨,不然我禀告太后,没有证据,就凭你方才说的话,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清韵笑看着她,“禀告太后,就能要我的命,太妃这么自信,是因为宁王其实比先太子早出生半个时辰,却甘愿放弃皇长子的身份,太后觉得愧疚于你吗?” 清韵语气风轻云淡,宁太妃却听得身子一震,眼睛睁圆了,眸底还有不敢置信,“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只有她和太后知道,连兴国公她都没有告诉,当初所有知情的丫鬟和嬷嬷全部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她是怎么知道的?! 宁太妃从未想过这事是太后亲口说的,她觉得背脊发凉。 清韵莞尔一笑。“有些话,没有点证据,能随便乱说吗?我想太妃此刻,肯定在想先太子和宁王被调换一事,我只是凭空猜测,还是真有证据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杀人灭口的心,但是你不敢,因为我不仅是正大光明被你请来的。王府里还有皇上的暗卫在,甚至,我来这么大半天,已经给你下过毒了。一旦真杀了我,那可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而我,没把事情捅的人尽皆知,太后和皇上也没有找你麻烦,就代表我证据不足。只是猜测,或者我还在努力查证,你们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谋算?” 宁太妃跌坐回椅子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因为清韵能看透她心中想的。而且一丝不差。 “你是魔鬼!”宁太妃指着清韵,身子颤抖的如同筛糠,声音都给抖碎了。 清韵无语,你才是魔鬼呢,你咋不拿妖精来形容我,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词,但是妖精好歹漂亮些。 青莺守在一旁,看着宁太妃被吓得魂不守舍,满脸惊恐,她也吓住了,但是又觉得过瘾,就应该好好吓吓她。 不过,很快宁太妃就又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嘴里还在呢喃,“对!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污蔑!” 自我安慰很管用,然后宁太妃就不抖了,但是眼神阴的能掐出墨汁来,脸紫的可怕,她牙关紧咬,一字一顿道,“太后信任我,你没有证据,你想扳倒我,那是痴心妄想!” 清韵霁笑一声,“没错,太后不但信任你,而且是深信不疑,长公主挑拨了半个多月,都没能让太后对你起什么疑心,我不会傻到没有十足的证据,就去跟太后告状,不过这大锦朝当家做主的可不是只有太后一个,还有皇上,还有长了眼睛的文武百官,你和兴国公想只手遮天,更是痴心妄想!” “至于扳倒你,宁太妃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我若是真想要你的命,不论是偷偷的,还是正当光明的,我说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就见不到!”清韵的声音透着自信。 看着她嘴角的笑,璀璨明媚,却是叫宁太妃觉得骨子里发凉。 宁太妃强忍着发软的双腿,她笑了,“你少吓唬我!” 清韵倾然一笑,“吓唬?我举了这么多证据,太妃还以为我只是随便吓唬你呢,那我就再好心告诉你一点儿,三十多年前,程家药铺为什么一夕之间被灭了门,如果宁太妃忘记了,我可以说的再详细一点儿。” 宁太妃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瞬息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如果说她比太后早半个时辰生产这事,清韵是凭着猜测的,可程家药铺被灭门的事,她不可能知道! 她手里到底握了多少证据?! 还有她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和欣儿书信往来,她完全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命啊! 方才清韵一连几个致命的证据轰炸,轰的宁太妃脑袋晕乎乎的,只顾着害怕去了,却没有多想,现在恐惧过后,反倒冷静了。 当初事情做得那么隐秘,就算程家药铺的事走漏了风声,那也只能证明宁王不是先皇的骨肉,而不能证明先太子是和宁王调换了,是她这些年对先太子和安郡王太上心,忽略了宁王,才让她起了疑心。 疑心而已,不足为证。 况且,这事情真捅出去,她是会死,可宁王和若瑶郡主会陪着她一起死,她宸王妃可以对她的生死视若无睹,但宁王和若瑶他们,她能做到视若无睹吗? 既然做不到,那她怕什么? 想着,宁太妃心宽松了,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清韵,“宸王妃,你太心软了,你舍不得若瑶和王妃陪我一起死,你拿什么跟我斗?” 清韵看着她,眼睛睁圆,一脸你居然能猜到我有证据,却不敢说是因为顾及王妃和若瑶的原因,这太不可思议了的神情。 宁太妃看的心里舒坦,总算是被她扳回一局了。 嘴角上扬,正要痛快的笑呢,结果清韵先笑了,她望着清韵,从清韵的眼神里,她觉得清韵再看一个傻子。 那个傻子是她。 那笑声叫她懊恼、憋火、抓狂。 她正要问为什么,清韵却转身了,走了十几步后,清韵脚步顿住,回眸一笑,“太妃,记得多吃点核桃。” 宁太妃没有问为什么,青莺下意识的问了,“为什么?” “吃核桃补脑啊。” 清韵的笑声越来越远。 宁太妃坐在椅子上,因为清韵的羞辱,气的心口疼。 但是她也反应过来,她是真被气糊涂了,自古帝王之位,就没有不是踩着尸骨登上去的,谁又会为了别人的生死,放弃皇位呢? 清韵是在笑她,过于看重王妃和若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了,还有就是笑她,现在王妃和若瑶,有皇上的暗卫护着,事情真捅出去,死的只会是她一个。 越想,宁太妃就越心烦,再加上丫鬟嬷嬷进屋,见她脸色难看,问她怎么了。 宁太妃吼道,“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第三百九十六章 糊涂 来的时候,有丫鬟在前面带路,走的时候,就没有丫鬟送了。 对此,青莺很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 不是她们想要来的,是宁太妃借着若瑶郡主的名号把她家王妃骗来的,现在却不管她们了! 就没有见过这样待客的,不过想到方才屋子里的争执,青莺就觉得浑身充满了昂扬斗志。 以前觉得宁太妃有太后做靠山,简直就跟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样,坚不可摧,只能仰望,可是方才,她觉得最厉害的还是她家王妃,山再高,在巍峨又有什么用,总会被人踩在脚底下的。 只是,方才回头看一眼,宁太妃那嗜血狠毒的眼神,恨不得将她们生吞活剥了,现在想想都还觉得毛骨悚然,估计夜里都难睡着了,她有些担心,“王妃,咱们手里握了证据的事,你怎么都跟宁太妃说了,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虽然她没怎么读书,但是打草惊蛇可不是什么好事,会坏事的。 清韵听得一笑,她抬眸看了眼天上飘荡的白云,洁白无瑕,悠然自在的叫人羡慕,她抬手指着远处的花圃,有只五彩蝴蝶,翩翩振翅,落在一朵开的雍容华贵的牡丹上,她笑问道,“我让你采那朵牡丹花,但是花圃里有两条剧毒无比的蛇,你会怎么做?” 青莺第一想法是,明知道花圃里有蛇,王妃怎么可能让我去采牡丹花呢,第二就是真要采的话,那要肯定要拿根棍子在手里,打了草过后,才能稍稍安心的去采牡丹花啊。最放心的,当然还是把蛇给逮住了,那花想怎么采就怎么采了,可千万别花没采到,却被毒蛇给咬了,那得多冤啊。 想着,青莺就把唇瓣抿着。不说话了。 那牡丹花。就好比是储君之位,是皇位,那毒蛇就是兴国公他们。借着太后这浓密的草丛隐藏,蛰伏其中,伺机使坏,不让大家知道这里面躲着两条蛇。不逮住了,想要采到牡丹花。总会有危险,把蛇给逮住了,灭了,才能安心啊。 只是现在王妃狠狠地朝花圃丢了块大石头。那两条蛇估计也吓得不轻了,现在估计已经吐着蛇信子,准备咬人了。 只是。为什么是两条蛇,而不是三条呢。安郡王不算吗? 青莺歪着脑袋想,正要问呢,那边两道清丽的身影走过来,是若瑶郡主和丫鬟秋儿。 看见清韵,若瑶郡主脸上焦灼神情稍稍安定,快步走过来,她脸蛋红扑扑的,还有些粗喘气,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清韵心底微暖,她进了王府,还是去宁太妃那里,肯定会有丫鬟禀告她和王妃知道,这么急着赶来,是怕她会被太妃欺负呢。 果然,清韵才这样想,若瑶郡主就问了,“清韵姐姐,太妃好端端的怎么会找你呢,她没欺负你吧?” 太妃的霸道,没有人比若瑶郡主更知道了,因为知道,所以更担心,虽然她也没觉得清韵就好欺负了。 清韵没说话,青莺嘴快道,“我家王妃是被骗来的,宁太妃是以郡主你的名义请的王妃来,不过她没能欺负到我家王妃。” 非但没有欺负到,反倒是被王妃气的快吐血,这不是找罪受么? 若瑶郡主听了,脸当即就跨了,心口起伏不定,“她哪里还有半点长辈的样子?!” 见若瑶郡主气的不轻,要去找宁太妃理论,想到宁太妃方才受气的模样,若瑶郡主现在去,不是送上门给人做出气筒吗,不管怎么说,宁王的身世没有明了前,宁太妃就还是若瑶郡主的亲祖母,污泥指责长辈,总是不孝。 清韵拦下若瑶郡主,笑道,“不生气了,虽然太妃是骗我来的,但我没吃亏。” 若瑶郡主撅嘴了,她知道清韵是怕她被太妃骂,可是她忍不住,想到宁太妃做的那些事,若瑶郡主对她是没有丝毫的敬意,她道,“这事不是你没受气就算了的,她居然假借我的名义骗你来,这也太卑鄙龌龊了,我怕有一回,就有第二回。” 次数多了,往后只怕她邀请清韵姐姐来,她都该怀疑是不是太妃找她了。 “不会有下一回了,你放心吧,”清韵看的很开,除非宁太妃今儿还没有被骂够,否则绝对不会再找她了。 清韵拉着若瑶郡主往前走,若瑶郡主想了想,此事就作罢了,不过和清韵约定了,往后她找她,都亲自去,再不行就让秋儿和雪雁去,换成旁人去请,她就别来。 清韵都一一应下。 若瑶郡主到这时,才想起来问清韵,太妃找她来是为了什么事。 清韵说了一半,隐藏了一半,她答应若瑶郡主不说宁太妃未婚先孕的事,就不能食言,免得她胡思乱想,又钻了死胡同,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清韵说的那一半,若瑶郡主听的是嘴角乱抽,她望着清韵,抬手摸她额头道,“也没发烧啊,你怎么就和兴国公府陈三姑娘交好呢,还书信往来,你和我都没有写过几封信呢。”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兴国公支持安郡王啊,和镇南侯和皇后是死敌,她居然跟兴国公府的人往来,若瑶郡主表示十分的不理解。 虽然宁太妃和兴国公府往来密切,但是若瑶郡主长这么大,也只去过兴国公府两回,能不去,就是丫鬟抬着她,她都不愿意去的。 不理解清韵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还是很好心的提醒清韵,她和陈三姑娘往来的事,最好别让楚北和镇南侯他们知道,免得他们多心。 清韵没法解释,只能笑笑不语了。 清韵难得来王府一趟,又是太妃请来的,还是冒着若瑶郡主的名义请的,加上天气好,若瑶郡主拉着清韵。要陪她逛花园。 清韵摇头道,“今儿就不了,我原是打算回侯府一趟的,丫鬟急急忙找我,我还以为是你和王妃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来的,现在没事了。我得先回侯府一趟。” 若瑶郡主听得。一拍脑门道,“看我这破记性,都快没救了。明儿就是二皇子迎娶你五妹妹的大喜日子,安定侯府肯定忙,你得回去帮忙,我还耽搁你。太不应该了,那我先送你出府。改日我再请你来王府赏花。” 王府门前,早有马车等候在那儿。 清韵和若瑶郡主迈步出府,正好瞧见一个半大孩子拿了一张名帖过来,看着若瑶郡主和清韵。被两人华贵的衣裳和容貌给惊住了。 那半大孩子有些衣衫褴褛,但长得浓眉大眼,很是漂亮。 见清韵看着他。王府前的守门护卫就皱眉了,没规矩的小子。居然敢这么直视郡主和宸王妃,真够有胆子的啊。 “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护卫皱眉道。 若瑶郡主听着,就多看了那小子一眼,她记得护卫跟她说过,送名帖和信来的,就是一个穿的很破的小孩,莫非就是他? 若瑶郡主的眼睛落到他手中的名帖上,心头一股气就堵了,她都偷了父王的令牌,把程家少爷给救了,安置在庄子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为什么还不罢手?! 若瑶郡主觉得她迟早会被程老夫人给逼疯了。 若瑶郡主的脸上带了怒气,那半大小子见了有些害怕,他把名帖往护卫手里一塞,撒丫子就跑了。 护卫有些莫名其妙,也不说这名帖是给谁的,是不是给太妃的啊? 那边,丫鬟正扶着太妃出来,护卫正要把名帖给她,结果还未开口,若瑶郡主手一伸,就把名帖给抢了。 抢的有些急,夹在里面的信掉了出来,好巧不巧的掉在宁太妃跟前。 结果宁太妃看了一眼,脚一抬,就把信踢飞了,正巧落到清韵裙摆上。 此等行为,看的护卫眼睛都瞪大了,太妃这也太粗鲁了吧,怎么像是故意针对宸王妃一般? 清韵被信砸了,也不生气,她弯腰,将有些脏了的信捡起来,拿帕子擦干净了。 那边,丫鬟扶着宁太妃坐上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若瑶郡主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歉意,清韵对宁王府有恩,太妃却如此待她,都不说什么待客之道了,分明就是忘恩负义! 但是清韵手里的信,若瑶郡主伸手要拿。 清韵没有给她,反而笑道,“这封信,还是我拿着吧。” “清韵姐姐?”若瑶郡主声音有些抖,轻咬唇瓣。 这封信,能要王府上下的命,太重要了,她不能…… 清韵把信递给了驾着马车的卫驰,见若瑶郡主恨不得扑过来抢的模样,清韵笑道,“对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可不做损害你和王爷王妃的事,甚至将来你还会感谢我,我可提条件了,我要你亲手绣的双面绣牡丹屏风做谢礼。” 若瑶郡主脸一红,跺脚道,“我早不学双面绣了……” 清韵,“……” 前天,才听她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学会绣双面绣啊,今天就放弃了? 见清韵看着她,若瑶郡主心发虚,她耿着脖子道,“我是逗你玩的,我还在学呢,你等着,我肯定能送你双面绣的屏风的,我现在就回去就学。” 说完,眼睛从卫驰手里的信上瞟过去,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王府守门护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封没有署名的名帖和信,是给太妃的,可是郡主却要,现在宸王妃也要了,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啊,还抢起来了? 若瑶郡主走了,清韵也转身下台阶,坐上马车,朝侯府奔去。 坐在马车里,清韵将信拆开看了一眼,老调重弹,还是拿三十多年前的事要挟宁太妃救程大少爷的。 清韵猜,程老夫人应该是知道,赵院使不会给她机会找宁太妃,所以早早的把信写了,然后另外安排人交给宁太妃,亦或者给自己一个保障,万一宁太妃要杀人灭口,这些接连不断送来的信,也算是能给她报仇了。 因为没人知道她写了多少信,又交给了多少人,是慢慢的送给宁太妃,还是哪一天就送到刑部府衙,亦或者是在街上被人传诵,没人知道。 估计这信真到宁太妃手里,她该吓得夜不能寐了。 虽然清韵知道宁太妃未婚先孕的事,但是要说证据,还真没有,若瑶郡主肯定全部烧了,这封信,就是铁证。 清韵怕丢了,还是交给卫驰保管才放心。 马车汩汩朝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卫驰道,“王妃,二皇子就在前面,应该是去侯府。” 清韵听了,当即道,“先他一步到侯府。” 卫驰不解,不过清韵吩咐的,他不敢耽搁,马鞭一耍,就跑了起来。 马车跑的快,就格外的颠簸,颠的清韵有些头晕。 不过,总算先二皇子一步到侯府了。 她下马车,正好见到二皇子起马过来,许是因为得偿所愿了,二皇子心情很好,有些意气风发。 二皇子大驾光临,侯爷亲自到门口迎接,见到清韵,先给她见礼。 清韵哪里敢担啊,她问侯爷道,“父亲,是你派人请二皇子来的?” 侯爷点头。 清韵就扶额了,“父亲糊涂!” 侯爷眉头紧锁了,不解的看着清韵。 那边二皇子已经过来,正要下马呢,清韵就道,“二皇子不必下马了。” 二皇子坐在马背上,望着清韵,眼睛微微眯紧,不知道清韵在耍什么花样,他问道,“不是说侯府出事了,让我来一趟吗?” 清韵笑道,“让二皇子担忧了,府里是出了些事,不过只是些小事,已经解决了,二皇子事忙,不敢耽搁,再者明儿就是你和我五妹妹成亲之日,依照规矩,今儿你也不能进侯府,父亲考虑不周,失礼了,还望二皇子见谅。” 清韵笑容清丽中带着了妩媚,语气更是轻柔如风,有理有据,虽然是拒绝人,却叫人没法生气。 侯爷望着清韵,他找二皇子来是商议亲事,明天就是出嫁大喜之日,清柔出了那等事,还怎么嫁给二皇子,必须要赶紧把亲事退掉才行啊,可现在清韵阻拦他,她这是想做什么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自找 侯爷不解。 二皇子则眉头皱着,他很清楚侯府出了什么事,侯爷找他来是为了商谈退亲的事,可他人来了,现在却不给他进了? 还说只是些小事,已经解决了,他倒想问一句,侯府是怎么解决的了! 还是侯府想将毁了清白的沐清柔再嫁给他? 想到这里,二皇子的眼神就冷了,“侯府是在耍我玩吗?” 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加上又是皇子之尊,脸色肃然,再加上声音大,还真叫人害怕。 不过清韵可不怕他,她笑道,“府里出了事,现在解决了,不用劳烦二皇子了,不是好事吗,怎么二皇子却生气了,你喜欢被人麻烦啊?” 二皇子嗓子一噎,清韵就笑道,“有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女婿,实乃侯府之幸,父亲,你让二皇子白跑一趟,却什么忙都没能帮上,他恼羞成怒了,我看你还是找点事给二皇子做做吧,免得他觉得侯府跟他生份了,回宫之后,胡思乱想,明儿带着一双熊猫眼迎娶五妹妹就不妥了。” 清韵回府,总共没说几句话,可是已经提到两次明天是沐清柔和二皇子大喜了,侯爷还能听不出来清韵话里的意思,她是真的打算把沐清柔再嫁给二皇子啊。 若说方才还只是猜测,现在二皇子已经笃定了,他握着缰绳的手,拽的紧紧的,一双眼睛迸发惊人寒意,像是雪崩要将清韵淹没了。 清韵站着,望着他,背脊挺得直直的。 虽然她不喜欢沐清柔,她是否嫁给二皇子。她并不关心,但是二皇子用这样阴损的手段,去坑害一个从没有伤害过他的姑娘,就太叫人心寒了。 而且,他姿态悠闲,一副要做新郎官了,意气风发的惬意样子。现在忽然告诉他。沐清柔被人毁了清白,还是府里的小厮毁的,这不是在人家兴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吗? 沐清柔清白被毁。这是侯府管教不严,再往深了说,侯府是在抗旨,到时候二皇子提什么条件。侯府敢不答应吗?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坑侯府。坑了不算,完了,还作为把柄要挟侯府,他还真当侯府是那么好欺负的? 清韵都那么说了。侯爷有些为难,他不好驳了清韵的面子,再则清韵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他便望着二皇子了,要请二皇子回去。 二皇子能回去吗? 回去了。就得娶沐清柔了! 一个毁了清白的女人,还妄想嫁给他,那是痴人说梦! 侯爷说他的,二皇子翻身下马了,袖子一甩,径直进了府。 清韵唇畔噙笑,侯爷望着她,问道,“你不会真打算……?” 清韵看着侯爷道,“父亲,女儿有分寸,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想父亲也不想一直有把柄被人捏着吧?” 找不到沐清柔清白被毁,是被人算计的事,这个罪就只能侯府承担。 侯爷哪里不知道被人捏着把柄不好受,他也查了,里里外外,只是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二皇子进府了,清韵随后跟了进去。 周总管前面带路,二皇子吩咐道,“我要见沐五姑娘。” 他吩咐他的,清韵则笑道,“带二皇子去正堂。” 二皇子回头望着清韵,“本皇子今儿一定要见沐五姑娘!” 清韵眼眉带笑,“明儿就成亲了,不过一天时间,二皇子再按耐不住,也得忍着了,这是规矩。” 怎么可能让你见沐清柔呢,见了,你不就知道沐清柔出事了? 就算事情是你做的,可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知道的人不会多,更没人有胆量往外传,所以正常情况下,二皇子不可能知道。 既然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沐清柔出事了,侯府还隐瞒了他? 她就是要逼着他开口,这事,说白了,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侯府已经到这地步了,也没有更差的了,就陪他二皇子慢慢玩吧。 周总管站在一旁,忍不住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说请二皇子去正堂,绝对是火上浇油。 二皇子死死的望着清韵,清韵脸色温婉,还带了一些挑衅。 二皇子气的头冒青烟,这女人是打定主意跟他作对了,接二连三,她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正堂在哪儿?!”二皇子近乎吼道。 周总管赶紧道,“二皇子,这边请。” 二皇子耍了袖子,往前走。 清韵不紧不慢的跟着,侯爷站在一旁,脚步都有些发虚,三两句话就把二皇子气的差点暴走,清韵真是……好本事。 进了正堂,清韵抬手,让丫鬟们都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周总管一人在一旁伺候,他给二皇子奉茶,再给清韵,然后是侯爷。 清韵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还夸茶叶不错。 她越是清闲,二皇子就越火大,手里的茶盏刚端起来,就重重的磕了下去,一盏茶瞬间去了一半。 清韵看着他,笑道,“清茶去火,二皇子火气大,就更应该多喝两杯。” 二皇子气的恨不得掐死清韵了。 清韵觉得她火气也不小,需要多喝两杯茶了,好像今天谁跟她摆脸色,她好像都比寻常时候硬上十倍不止? 想着,她又吩咐周总管再给她添一杯。 这在二皇子看来,又是挑衅了。 他撇了清韵,然后望着侯爷,问道,“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侯爷急着叫人找我来?” 侯爷嘴角微抽,人是他找的,可方才清韵都说了,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再提。不是拆清韵的台吗? 侯爷望着二皇子,道,“是宫里送来的聘礼,有两副字画,是赝品。” 可怜清韵在喝茶,听了侯爷的话,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她够气人的了。没想到她爹更狠呢。 二皇子气的有些头晕了。他站起来道,“告辞!” 说完,他迈步就要走。 清韵看着他。笑道,“二皇子是要回宫,让云贵妃找嬷嬷来侯府吗?” 话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 沐清柔清白被毁的事。二皇子知道,只是不能说。让嬷嬷来明显是为了验处,到时候由嬷嬷说出来,他就能摘个干净了。 二皇子回头,望着清韵。眸底闪着光芒,像是再问:怕了? 清韵觉得好笑,明天就要出嫁了。现在再验处,也不嫌晚了。是了,人家是有理由的,沐清柔不是才被北晋挟持过?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沐清柔是在街上被挟持的,直接被带到了一间茶楼。 可没人听到她大呼救命,更没人发现她被人挟持,而且被绑架时,茶楼有丫鬟陪同。 只要他敢找嬷嬷来,侯府绝对去皇上面前告状,说二皇子侮辱侯府,这桩亲事是皇上赐的,看到时候皇上会不会让嬷嬷验身,到时候非但不会验身,而且他还会挨骂,指不定还会挨罚。 清韵成竹在胸,二皇子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没法和清韵周旋了,他根本就周旋不过,他坐了下来,道,“我听侯府小厮说,五姑娘清白被毁,可有其事?” 他语气冰冷,不带一点温度。 清韵笑道,“不知道是哪个小厮乱嚼舌根,二皇子还记得小厮模样吧,可否画出来?” “你!” “如果画不出来也没关系,总该有些印象,我可以让侯府所有小厮都来给二皇子指认,”清韵很大度道。 大度的侯爷额头都冒冷汗了。 二皇子知道碰到清韵,这亲事是没那个好退了。 可要他忍下这口窝囊气,娶一个残花败柳,他等于找人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想想,就够呕血了。 他不想和清韵说话了,转而望着侯爷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侯府的主,现在都是宸王妃做了吗,不会将来本皇子娶了五姑娘,我屋子里的事,也宸王妃拿主意吧?” 清韵,“……” 居然敢说她多管闲事,她就多管闲事怎么了,他以为他做的事,于她没有损害吗? 虽然她现在出嫁了,她也是侯府女儿,沐清柔在侯府被毁了清白,难保不会有流言蜚语攻击她。 清韵笑了,“二皇子消息够闭塞的,我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的事,二皇子没有听说过吗?” 二皇子无语了,说她不要脸,她还真的敢承认我就不要脸了,你能奈我何? 而且,她不许定国公府大少爷纳妾的事,整个京都都知道,当初楚大少爷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示此生有她足矣,绝不纳妾的吗? 二皇子也笑了,“不会将来宸王妃也不许我纳妾吧?” 居然拿话呛她,清韵笑道,“这一点,二皇子大可以放一百个心,你就是娶几百几千个通房小妾我也不会多一句嘴的,如果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我甚至还可以看在你是我五妹夫的份上,看病买药给你打个八折。” 侯爷,“……” 他扶额了,他在犹豫,是不是要轻咳一声,给清韵提个醒,他还在屋子里,说话不能太无所顾忌了。 还有孙妈妈扶着走进来的老夫人听到这话,老脸都有些红,清韵医术高超她知道,可不是什么病她都能给看啊。 老夫人轻咳一声,清韵便站了起来。 虽然她现在是王妃,不过她可没想过让老夫人给她见礼。 老夫人看着清韵,方才她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虽然知道清韵不怕二皇子,但没必要为了沐清柔和二皇子结怨,她便道,“外面有只兔子伤了腿,你去帮忙包扎一下。” 清韵,“……” 给兔子包扎,这事丫鬟就能办了,需要她去吗。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还有,她不是兽医。 知道老夫人故意支开她,清韵就不参合了,便出去了。 院子里,沐清芷、沐清雪,还有周梓婷都守在外面。 瞧见清韵。三人赶紧行礼请安。 三人要陪清韵逛花园。清韵拒绝了,“不用了,我只是随处走走。” 说完。她就带着丫鬟往前走。 身后,沐清芷改不了嘴欠的毛病,哼道,“还只是个王妃。就这么嘚瑟了,将来要做了皇后。尾巴不得翘上天了!” 周梓婷看了她一眼,捂嘴笑道,“羡慕妒忌,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呢。要换做是你成了王妃,别说尾巴翘上天了,我看你整个人都要翘上天。” “你!”沐清芷气红了脸。 沐清雪在一旁捂肚子笑。“我觉得梓婷表姐说的对。” 沐清芷气的跺脚走了,她承认。她就是妒忌怎么了?! 同样是一个侯府长大的,凭什么人家就能成为王妃,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做皇后? 清韵不知道她们三个吵开了,她正在竹林下吹风呢。 青莺跟着一旁,她可是很好奇,沐清柔的事会怎么解决,二皇子就算承认是他派人毁了五姑娘的清白,难道侯府还能逼他娶了五姑娘? 清韵在府里逛了一圈,那边红绸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三姑奶奶,老夫人让我来问问你,她想让二皇子娶表姑娘,你有没有意见?” 清韵囧了,刚刚才因为多管闲事,被“轰”了出来,现在又来问她,这不是为难她吗? 清韵转悠着手里的牡丹花,笑道,“这事父亲和祖母同意,表姑娘也不反对,我岂会有意见?” 红绸得了答复,福身就赶紧跑了。 青莺表示有意见,“便宜表姑娘了!” 虽然后来,表姑娘和王妃关系好转了些,不像五姑娘那般,见面就掐,剑拔弩张,可是她霸占的流韵苑可从没想过还回来,提都没有提一句,她可是很记仇的。 清韵听得一笑。 现在谈便宜两个字,太早了。 云贵妃怎么可能轻易就范,她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侯府表姑娘做二皇子的正妃,还有这桩亲事是被逼出来的,没有半点真心在,往后二皇子看到她,就会想起被侯府逼迫的事,别说恩爱了,他会觉得这是他的耻辱,虽然是他自找的。 如果周梓婷够聪明的话,拒绝才是最好的选择。 以安定侯府现在的门第,老夫人对她的疼爱,挑个二三品官家嫡次子,将来会过的很幸福。 不过清韵还是高估了周梓婷,她没能抗拒得了一个皇子妃的诱惑,她答应了。 再见到她,看着她脸上的红晕,那明显是幸福来的太快,头有些晕了的节奏。 有时候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一定是馅饼,还有可能是铁饼啊。 事情暂时是这么定下了,沐清柔被人毁了清白的事,是不会有人泄密半句,二皇子会回去告诉皇上和云贵妃,说沐清柔摔了一跤,半身不遂了。 至于为什么是半身不遂,没办法,要是中毒了,毁容了,清韵医术高超,总能治好的,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皇上解除婚约,百官还没有意见。 二皇子回宫之后,很快,云贵妃就得了皇上恩准,出宫看沐清柔。 当然了,她连扶柔苑都没进。 她是来和老夫人商议亲事的。 对于周梓婷做二皇子妃,云贵妃不同意,周梓婷除了安定侯府表姑娘这个身份拿的出手,本家根本就不值一提,在遍布权贵的京都,提出来那就是被人笑话的。 她最多只能接受周梓婷做二皇子的侧妃,侯府其他女儿,不论谁做侧妃都行。 她还可以破例,做侧妃不用给正妃请安,月例都可以和正妃相同,将来生下了少爷,她抱过来养,多加照顾,给他世子的身份都行,唯独正妃的位置不行。 说白了,云贵妃要一个面子。 老夫人听得生气,要面子,看不上梓婷,那就娶清柔吧,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把云贵妃气的够呛。 如果不愿意,也可以让二皇子去跟皇上认错,侯府不会强求什么。 半点都不退让,云贵妃忍无可忍,也忍了。 嫁不出去的外孙女,就往她儿子身边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我同意给她正妃的身份!”云贵妃咬着牙答应了。 等娶回去了,再慢慢收拾,叫他们尝尝什么叫悔不当初。 回宫之后,云贵妃就找皇上把事情说了,当然了,借的是沐清柔的名义,是她恳求云贵妃让周梓婷代替她嫁给二皇子。 云贵妃说的动容,她是这么跟皇上说的,当时沐清柔病的奄奄一息,好像多说两句话,就能断气了,还那么关心二皇子,她这个做娘的见了都惭愧,没忍心拒绝,就答应了。 皇上听的皱眉,不赞同这样做,可云贵妃说她答应了,而且喜宴什么的都筹备了,如果亲事取消,回头再办一回亲事,辛苦皇后不说,还浪费国库,现在北晋虎视眈眈,国库空虚,能省一点是一点儿。 孙公公听得无语,也不知道是谁恨不得把二皇子的喜宴筹备的越过大皇子去的,现在说节省,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云贵妃哭着吵着,皇上头大,然后就答应了。 当然了,皇上会答应,主要还是因为另外一件事,让他顾不上二皇子了。 因为…… 安郡王遇刺了,差点丧命! 得知这个消息时,清韵也晕了,她望着楚北道,“你确定没弄错消息?怎么有人刺杀安郡王呢,要刺杀,也应该刺杀我和你才对啊。” 楚北有些凌乱,他一字一顿道,“什么叫应该刺杀我和你,我两就该被刺杀吗?” 清韵,“……” 好吧,宁太妃今天找她的事,她还没有跟楚北说。 她知道宁太妃现在被逼的狗急跳墙了,可这不是跳墙,是在撞墙了啊,他们不是那样自虐的人啊。 逸郡王在一旁起哄,“就是,你们两个老实交代,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天怒人怨,要下地狱的坏事,为什么不带上我?” 清韵,“……” 两个人直勾勾的望着她,清韵想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她嗡了声音道,“我觉得这是个苦肉计,欲扬先抑,安郡王他们肯定是在憋大招。““憋什么大招,有大招早放了,我看也就憋出个屁来,”逸郡王表示不屑。 说着,他一屁股坐下,太兴奋了,连屁股上的伤还未愈都给忘记了,结果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解药 安郡王不但遇刺了,而且是在闹街遇刺的,当时目睹刺客行凶的不下百人,甚至还有倒霉的池鱼路人,就因为看了个热闹,就葬送了卿卿性命,过程之凶险,不少人都唏嘘,感慨安郡王命大。 如果安郡王没有戴太后赏赐的护心镜,他这会儿都在奈何桥排队喝孟婆汤了。 据一位当时被溅了一身血的受惊路人说,当时他正在路边摊喝绿豆汤,和人闲聊着八卦,聊得正是沐清柔摔了一跤,半身不遂的事,正替她惋惜着。 那边安郡王骑马路过,他走的不快,骑在油毛顺滑的骏马上,俊朗出尘,意气风发,惹得卖绿豆汤铺子老板的女儿频频张望,目露痴情,满面红晕。 路边摊不少人瞧见了,都打趣那小姑娘。 正笑着呢,那边有人喊惊马了。 他们爱看热闹,当时就出了路边摊,想看看马车会不会撞到人。 眼看就要撞到一位拿着拨浪鼓的孩童,安郡王当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孩童抱了起来,眨眼睛,放在了地上,然后去追那发了疯的马车。 很快,他就跃上马车,抓住了缰绳,马车也渐渐的稳住了。 大家都高呼叫好,觉得安郡王干的漂亮。 然后,只见马车的车帘唰的一下先开,未见人,先瞧见了一把明晃晃透着冷冽寒气的匕首。 直接就朝安郡王的后背刺过去,当时他正望着前面,没有看见,还是路人惊呼一声,“小心啊!” 安郡王后知后觉。往旁边一躲,可是还是慢了一步,胳膊被匕首划伤了,当时就见了血。 随即马车炸开,就是这个马车炸开,让不少围观的百姓遭殃了,有被撞晕的。更有倒霉的被直接撞死了。 当时。情况危急,没有人顾得上,都看着那马车里跃出来的六名刺客。拿着凌冽寒刀,直直的对着安郡王。 安郡王也不是一个人,暗处还有两个暗卫守着,见此情形。都出来护着主子。 以三敌六,本来就吃亏了。加上安郡王受伤了,而且刺客的刀上,好像还带了毒,可见是真想要安郡王的命。 那六名黑衣刺客。都带着银色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杀气毕露。 就这样。他们当街厮杀起来。 很快,安郡王就折损了一名暗卫。那名暗卫是为了救安郡王死的,他是给安郡王挡暗处射来的冷箭死的,一剑穿心,当即毙命。 另外一名暗卫死死的守护安郡王,六名刺客紧逼过来。 当时看的不少路人都屏住了呼吸,都觉得安郡王今儿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好在,很快,巡城官兵就来了,虽然他们武艺一般,在武艺高强的暗卫手底下过不了两招,有些甚至一招就挂了,可好歹给安郡王争取了时间啊。 他翻身上马,骑马离开。 那六名刺客是坐马车来的,安郡王骑马走,他们只能用轻功追,当时闹街上,安郡王跑的不快,刺客也不好追。 可是刺客还有弓箭啊,而且似乎预料到安郡王会逃,早早的就瞄准了,那锋利的箭头,直接对着安郡王的胸口,箭羽带着肃杀之气,朝安郡王射去。 也是安郡王命大,注定要逃过一劫,他戴了护心镜,那箭矢被护心镜给弹开了。 那暗处放冷箭的暗卫,也被人兴国公府大少爷一觉踹了下来。 那暗卫死的有点惨,他摔下来,正好掉到安郡王的马蹄之下,安郡王想勒紧缰绳,结果没控制住,马儿一蹄子踩了下去,那暗卫双手往前一抓,然后就嗝屁了。 虽然死的惨,但是没人会同情他,他方才射箭杀人的时候,也没见他心软啊,死在安郡王马蹄之下,算是恶有恶报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从马背上跃下来,他也随身带了两名暗卫,又和追过来的刺客周旋了会儿。 再然后,就来了大批的官兵了。 那六名刺客折损了一名,还有一个被砍掉了一支胳膊,血流了一地,但是没死。 那四名刺客走之前,脚一踢,就将地上的刀踢飞,直接朝倒地的刺客飞去,刺客当时就咽气了,眼睛还睁着,明显的写着死不瞑目啊。 一起来刺杀安郡王,没死在安郡王的人手里,却被同伴给杀死,估计心都凉了。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那刺客伤的那么重,逃不了了,不被杀了,肯定会被俘虏,他们杀他,也是怕他受不住酷刑,到时候泄密。 刺客逃了,安郡王这才扛不住了,苍白着脸色,直接晕了。 兴国公府大少爷赶紧将他带走了,暗卫紧紧的护着他,走之前,还叮嘱官兵,全城搜捕刺客,凡抓到刺客者,赏黄金万两。 那些官兵领了吩咐,就去追刺客了。 再然后,街头巷尾就议论纷纷了,安王府被烧还没两天呢,没被烧死,现在又遇到了刺客,这安郡王也真是够倒霉的,是谁啊,这么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不过,安郡王逃过了火灾,方才晕倒时,嘴都发紫了,中毒不轻啊,也不知道毒性烈不烈,能不能解? 几乎所有人都存了这样的疑惑。 听楚北说完,绿儿就忍不住道,“安郡王会不会中毒而死啊?” 清韵听得两眼一翻,都说了是苦肉计了,怎么可能会死呢,要是死了,那真的是死不瞑目了,而且,都不用动脑子想吗,“安郡王在马车上就被刺客刺伤,中了毒了,如果毒能要他的命,那些刺客再刺杀他,那就是吃饱了撑着,有力气没处使了。” 绿儿脸一红,好像仔细想想,还真是。 然后。她就歪着脑袋了,十分不解道,“刺客真奇怪,既然在刀上抹了毒,为什么不用见血封喉的剧毒呢?” 只要划破安郡王的一点点皮肤,他就会死,多容易啊。 绿儿觉得那些刺客够笨的。刺杀安郡王。要不了他的命不说,还被全城搜捕,安郡王可是太后的心尖肉。就是借他们几双翅膀,只怕也逃不掉。 清韵端茶轻啜,她是笃定安郡王死不了的,她更好奇安郡王遇刺之后。宁太妃他们会出什么招。 刚喝了一口茶,外面。有丫鬟跑进来道,“王妃,太后让你赶快去安王府一趟。” 清韵一口茶卡在喉咙里,两眼上翻。怎么一有人中毒,就让她去啊,她不是谁都愿意救的好么! 可是太后传召。她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了,再想想当初宁太妃找她救沈侧妃她没去。结果沈侧妃死了,宁太妃还把过错怪罪到她头上,幸好后面知道沈侧妃是因为她在冰颜丸里下毒才死的,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怪她呢。 一想到这叫人十分不愉快的先例,清韵再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去安王府啊。 不过,她去不去,都不影响安郡王活命,去白捡一功劳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把茶盏放下,清韵就起身了。 楚北要陪她去,清韵就道,“你还是别去了吧,太后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看到你,加上安郡王受伤,不管是谁刺杀的,太后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镇南侯府和你。” 清韵说完,逸郡王就接口道,“说的没错,别人去,可能是探病,镇南侯和你去,在太后和兴国公眼里,那绝对是去幸灾乐祸的,你去是遭人嫌啊。” 楚北眉头紧锁。 看他那样子,清韵就忍不住想笑,她知道楚北是怕她被太后和宁太妃欺负,她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清韵是好心,怕楚北惹太后不快。 可到了安王府,见到太后,她就后悔没让楚北一起来了,因为太后冷了眉头问她,“宸王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清韵可没觉得太后是想看到楚北,明显是心情不好,把安郡王遇刺一事,归结到镇南侯府和楚北身上,借机找茬的,但清韵随机应变的本事,连皇上都夸赞的,这么点小事,又怎么能为难的了她呢? 在心底默默的跟逸郡王赔礼,然后再盈盈福身,不急不躁道,“相公原是要和我一起来的,只是逸郡王还在王府,他闷得慌,听相公要来看安郡王,他也要来,只是他还躺在病榻上,来不了,相公拗不过他,只好陪他了,等安郡王好转了些,相公再来看他。” 逸郡王的性子,最爱凑热闹,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他是病的下不来床,不然早来安王府了。 而且大家都能想到他会说什么话,“哈,命挺大的呀,居然没死,看来伤的不重啊。” 然后,拿手去戳安郡王的伤口,这绝对是逸郡王干的出来的事。 是以,清韵的话,太后并没有怀疑。 屋子里,除了太后之外,皇上也在,还有宁太妃和兴国公。 皇上看着清韵,他眉头皱着,带了些探究和审视,他派了暗卫守在宁王府,宁太妃借着若瑶郡主的名义找她的事,他知道。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清韵说了什么话,把宁太妃气着了,匆匆忙就出了宁王府,去找兴国公。 还有安郡王遇刺一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是谁要杀安郡王,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有预感要出大事了,大到他都无法控制。 而这一切,都跟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皇上习惯了掌控一些,哪怕他头顶上还压着个太后,时不时的冒出来压他一下,可他能心中明了,可安郡王遇刺一事,他是一点都不知情。 这样的感觉,不好受。 清韵知道皇上在看她,她以为皇上怀疑是她派暗卫刺杀安郡王的,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是想,也没有暗卫可以使唤好么,还那么多个! 她抬眸,望着太后,问道,“太后……?” 话还没有问出来呢。那边有侍卫进来了。 兴国公就问道,“可抓到刺客了?” 侍卫摇头,然后道,“官兵一路追着刺客,到了西郊,然后就不见了,官兵寻着血迹找到一院子。但是不敢进去搜查。” 侍卫这么禀告。太后就怒了,“为何不敢搜查?!” 侍卫就道,“那是镇南侯府大老爷的别院。” 果然啊。这黑锅还是得镇南侯府背,清韵撇了下嘴,那边太后就愤怒的拍桌子了,“又是镇南侯府!” 拍完。就道,“给哀家去搜。违令者,杀无赦!” 皇上坐在一旁,他方才还皱着的眉头,这会儿皱的更紧了。 太后下令要杀无赦。侍卫有些不敢的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点头道,“一切照太后的吩咐办。” 侍卫这才领命,然后出去了。 清韵的话被打岔了。她站在一旁,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太后一下。 那边。太医出来了。 不等太医开口,太后就心急问道,“安郡王如何了?” 太医说话前,先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抖成筛子了,他道,“臣,臣医术浅薄,没,没能……” 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就发怒了,“没有的东西!除了会说这话,还能说什么?!” 太医赶紧望着清韵,语气笃定了不少,“宸王妃医术高超,她定能解了安郡王身上的毒。” 清韵赶紧道,“不是每一种毒,我都能解啊。” 万一解不了,她可承担不起太后的怒气。 宁太妃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就算能解,你也未必肯出手相救,郡王爷死了,你不正好称心如意了?” 清韵眼睛一缩,看着宁太妃,眸光冷的像是蒙了一层寒冰。 她说这话,如果她救不了安郡王,不是她没那个本事,而是她见死不救了。 看来,安郡王中的毒,她是真的没法救呢。 “我一定尽力,”清韵笑道。 太医赶紧请清韵进屋,太后和皇上他们都跟了进去。 等见到安郡王,清韵眉头紧锁了,他中的毒怎么跟上官清心的毒一模一样? 见清韵不动,太医就道,“宸王妃?” 清韵耸肩道,“安郡王的毒,和上官清心的一模一样。” 清韵语气笃定,不像之前两位太医,支支吾吾,觉得安郡王中的毒和上官清心有些相似,只是不敢断定。 “不能救吗?”皇上问道。 清韵摇头,“那天,上官清心来找我,我就没能救她,只是帮她拖延了三个时辰,她能活命,是北晋找到了解药。” 宁太妃就道,“你没有解药吗?” 清韵看着她,眸光轻闪了下,她再次看向安郡王,清冽的眸子,有一抹清润笑意。 看来,是有人知道她手里有解药,所以才故意中这种毒的啊。 她如果说没有解药,倒成了见死不救的把柄了。 清韵没有回答,只看着宁太妃,“太妃像是笃定我有解药一般?” 宁太妃眸底一慌,当然了,她不是对清韵慌,是太后。 她看了太后一眼,就把头低下了。 她和太后认识几十年了,又深得太后的信任,一个眼神,太后就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宸王府有她的眼线。 难怪方才太医说救不了安郡王,她就说宸王妃有办法,她只当清韵医术高超,却没想到她是知道清韵手里有解药。 不过有解药,她就安心了,太后也不想为难清韵。 她直接看向皇上。 皇上就问清韵了,“你有没有解药?” 清韵点头了,“北晋找到解药,当着我的面,喂给上官清心吃的,我向他们讨了一粒。” “那快把解药拿来,”皇上就道。 清韵有些呲牙,转身要吩咐青莺去拿解药,还未说话呢。 那边一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道,“皇上,不好了,皇后中毒了!” 皇上脸色惊变。 太后脸色倒没变,但是眉头皱了下。 宁太妃站在一旁,眸底闪过一抹得意。 听丫鬟禀告皇后中毒了,皇上就要走,太后瞥了他一眼。问丫鬟道,“皇后中了什么毒,可严重?” 丫鬟就道,“太医说皇后中的毒好像和郡王爷的一样。” 一粒解药,却有两个人中毒了…… 清韵再傻,也知道这一回中毒的目的何在了。 这是要她在皇后和安郡王中选一个啊。 安郡王既然敢中毒,自然有解药。不用担心。 他们很清楚。可是文武百官和太后不知道啊,太后不喜欢皇后,她救皇后。就是不顾安郡王的生死,不顾及她,哪怕最后安郡王没有死,在太后看来。那也只是安郡王命大,是阎王爷不收他。 清韵还在走神。宁太妃就推太后了,“太后,只有一粒解药……” 太后眼神冰冷,她望向皇上了。“皇上,只有一粒解药,你是要给安儿。还是给皇后?” 皇上站在一旁,脸色阴冷的可怕。 清韵觉得她好像想多了。他们不是在逼她做选择,而是在逼皇上做选择。 清韵撇头,见青莺还没走,她道,“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去拿解药啊!” 青莺点头一笑,就赶紧跑了。 青莺的笑,有些灿烂,在一屋子凝重表情面前,格外的刺眼。 宁太妃就被刺到了,她不悦道,“安郡王和皇后都中毒了,我们都心急如焚,宸王妃的丫鬟却一脸的很高兴,在高兴什么呢?” 清韵望着宁太妃,笑道,“太妃有所不知,我这丫鬟就是个小财迷,大约是觉得我卖药又能大挣一笔了,所以高兴吧。” “大挣一笔?”宁太妃眼神冷了,“宸王妃真是够冷血的,安郡王和皇后都中毒了,你只有一粒药丸,难不成谁出价高,就卖给谁吗?!” 清韵望着宁太妃,好笑道,“谁说我只有一粒药丸了?” 宁太妃脸色僵硬。 皇上也望着她,“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清韵眉头低着,道,“皇上,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的是我向北晋讨要了一粒,我讨了一粒,不代表我就只有一粒啊,我闲着没事,把药丸溶解了,然后查出配置成分,多制了几粒,不但安郡王有,皇后也有,还有的多呢,丫鬟高兴是因为觉得刺客能杀安郡王,又能给皇后下毒,没准儿哪一天,给皇上您还有太后都下毒,这解药啊得买一颗放在身边才放心,所以我就又能大挣一笔了……” 皇上有些想吐血了。 他方才差点纠结死,结果到她这里,却成了大挣一笔,要不是她是他儿媳妇,皇上真的想将她吊起来打。 清韵一番话,说的皇上又是生气,又是高兴。 可是宁太妃脸上挂着笑,心里差点呕死。 一双眼睛,阴冷中透着狠辣,额头都有些青筋暴起了。 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面呢,等青莺拿了药丸来,清韵倒了一粒出来,道,“虽然安郡王的命很值钱,不过我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这一粒药丸,给我两万两就好了。” 宁太妃差点气晕过去。 她根本就不稀罕清韵的药! 可再不愿意,也得乖乖掏钱啊,难道要说安郡王有解药,不用买吗? 这不是耍太后和皇上玩吗? 清韵拿了银票,然后把剩下的解药都给皇上了,并跟随皇上一起进了宫。 太后没有走,安郡王虽然服了解药,但人还没有醒,她得看着他醒过来才安心。 彼时,天边晚霞绚烂。 服了解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安郡王唇瓣上的紫色就褪去了,太医诊脉断定毒已经解了。 宁太妃就劝太后道,“太后,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宫吧。” 太后看了眼窗外,问道,“刺客还没抓到吗?” 宁太妃摇头,“还没有。” 太后又留了一刻钟,然后才起身回宫。 看着夕阳下,安王府断壁残垣,太后的心有些刺疼。 刚走到安王府大门,侍卫就上前禀告了,“太后,那些刺客都死了,死在别院暗室里。” “全死了?”宁太妃重复了一遍,然后惨笑道,“死无对证了,郡王爷是福大命大,不然就步他爹的后尘了……” 太后脸色阴的,就跟泼了墨的天空一般。 宁太妃望着太后,还要说话呢,太后凤袍一甩,就迈步走了。 太后坐上凤撵回宫。 那边兴国公出来,望着宁太妃,问道,“太后答应了?” 宁太妃摇头,“我还没开口,太后就走了。” 兴国公望着太后离开的方向,道,“方才太后对安儿的关心,你我该放心了,只是宸王妃,终究是心腹大患。” 宁太妃笑了,“你不要指望太后,太后就算真有那个狠心,也没有那份魄力,哪一回,不是我替她拿主意?” 这一回,也不例外。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三思 安郡王和楚北争夺储君之位,一争就是十几年,两人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安郡王出事,楚北显然是受益最大的。 所以他当街遇刺,受益最大的楚北,就成了嫌疑最大,再加上刺客逃逸和躲藏的地方正好又是镇南侯府的别院,绝大部分人都怀疑真的是镇南侯府派人刺杀的。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大臣觉得这是栽赃嫁祸,镇南侯可没有那么愚蠢,派了人刺杀安郡王,还把追兵引到别院,这不是引火自焚吗? 而且,安郡王遇刺就算了,还给皇后下毒,除非脑袋锈逗了还差不多。 可还是有一部分人坚持怀疑是镇南侯府派人刺杀的,皇后是中毒了,但有解药在,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遭了点罪而已,可如此一来,就能混淆视听,帮镇南侯府洗脱嫌疑了,而且很成功,本来大部分人是怀疑镇南侯府,现在不就因为皇后也中毒了,没有怀疑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出其不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真是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都行啊。 而且,人家说的还不是没有道理,都说的通,然后安郡王当街遇刺一案就跟安王府被烧的案子一样,变得扑朔迷离了。 这样七拐八绕的案子,会造成很大的轰动,但没点时间就想查清楚,很难,而且十有八九会成为悬案,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了了之。 虽然不知道安郡王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给皇后下毒。如果不是清韵心血来潮,对难住她的毒感兴趣,多研制了几颗解药,那唯一的一颗解药给了安郡王,皇后会如何,谁也难预料。 清韵跟随皇上进宫,帮皇后解毒。 楚北早就在宫里了。也查到皇后中毒的经过。很简单,皇后吃的燕窝粥碗口被人抹了一圈药米分,就算银针试毒。也不会去查碗口。 而且,燕窝粥是御膳房做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尤其为了明天的喜宴。御膳房忙成一团,可以说是脚不沾地了。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想查出来,难比登天。 这个时候去御膳房查案子,势必会影响明天的喜宴。加上天色已晚,皇后中的毒也有解药,只能先以明天的喜宴为重。等喜宴办过后,再去查了。 守到皇后醒过来。确定她无碍后,清韵才和楚北一起出了宫。 马车内,楚北眉头一直皱着,深邃的眸底有寒芒,但更多的还是纳闷和不解,他实在想不明白,安郡王这一回中毒,目的何在。 清韵坐在一旁,道,“安郡王这一回中毒,一来是试探太后,二来是挑拨离间。” 楚北望着她,不知道清韵这话从何说起,清韵扭着绣帕道,“今儿早上,宁太妃借着若瑶郡主的名义找我,她知道我们怀疑并在查先太子和宁王身份调换的事了,这事如果太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长公主这些天一直在挑拨离间,宁太妃怕了,只是不敢去问太后,怕弄巧成拙,才设计了安郡王遇刺一事,太后的态度可以知道,她并没有怀疑什么。” “至于母后和安郡王中了一样的毒,我想安郡王他们肯定知道北晋给了我一粒解药,太后一直针对母后,皇上如果把解药给了母后,对安郡王见死不救,太后和皇上才刚刚有了些好转的关系,势必会再次恶化,而且再也不会有半点和好的可能了,到时候我们再说什么,太后也不会信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样好的办法,清韵对宁太妃他们的手段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怪他们能把太后耍的团团转。 “只是这一回,他们的算计没有成功,肯定还会再想别的办法,我怕会防不胜防,”清韵目露担忧。 虽然这是她希望看见的,逼得宁太妃他们狗急跳墙,然后露出破绽,只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她并不知道太后和皇上到底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 她不知道,宁太妃则是一掐一个准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对于太后,宁太妃的胜算远远大过她。 今天如果不是侥幸,她真没法预料到后果。 楚北望着清韵,问道,“先太子和宁王真的被调换了,这事已经确定了?” 清韵点头,“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取信于天下人,但这是事实了。” 楚北若有所思起来。 外面,卫驰勒紧缰绳,有说话声传来,“大少爷,老侯爷让您回镇南侯府一趟。” 虽然楚北做回大皇子,并且封王了,但是镇南侯府依然将他当做大少爷,连称呼都没有变。 楚北掀开车帘,清韵便瞧见一个眸光肃然,不苟言笑的穿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是镇南侯的贴身暗卫,他来请,肯定是有要事。 楚北就跟他去了镇南侯府,清韵则先回王府。 彼时,王府华灯初上,灯火通明。 看见她进院子,蒋妈妈忙迎了上来,问道,“王妃,皇后没事吧?” 清韵摇头,“不碍事。” 蒋妈妈就放心了,然后问道,“皇后中毒,王妃肯定没在宫里吃饭吧,饭菜还热着,王妃用点儿,还有王爷呢,怎么没陪您一起回来?” 平常一个时辰前就该吃晚饭了,加上中午吃的又不多,清韵是真饿了。 “爷去镇南侯府了,不等他了,”清韵一边回答,一边朝前走。 蒋妈妈让丫鬟把用炭炉温着的饭菜端上来,清韵吃了小两碗饭,肚子都有些撑了。 吃了饭,然后去书房拿了两本书,回屋翻阅。 楚北迟迟未归。也不知道商议什么事,需要这么久的,她扛不住了,就泡了个温泉浴,然后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又没有见到人。 不过清韵很肯定楚北昨晚回来了,一般情况。都是楚北睡在外面。她睡床里边,昨晚楚北不在,她就霸占了他的位置。夜里被他抱到里间睡的,她当时还咕噜了两句,楚北拍了她两下,道。“睡吧。” 然后,她又睡熟了。 现在没见到人了。清韵有些后悔,昨晚应该醒来问两句的,好歹知道他忙什么啊。 睡醒了,清韵揉着脖子。问丫鬟道,“爷什么时候起的?” 青莺摇头,怕被清韵责备。有些小意道,“奴婢也不知道。” 清韵看了眼窗外。这时候时辰不早了,今儿是二皇子迎娶周梓婷的大喜日子,他们是要进宫道贺的,他不在,难道她要一个人去啊? 吃了早饭,清韵左等右等,都没把楚北等回来,她就带着贺礼先进宫了。 虽然昨天安郡王在街上遇刺,皇后又中毒了,但是二皇子的喜宴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依旧热热闹闹的,只是皇后卧床,没有参加而已。 迎新娘,拜天地,入洞房。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到了吃喜宴的时候,就热闹了,大臣们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议论着安郡王被刺杀一事,还有成亲在即,沐清柔却摔了一跤,半身不遂的事,看着满堂喜气,都为沐清柔觉得可惜。 唾手可得的富贵,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实在是福薄啊。 酒足饭饱,歌舞也欣赏够了,就散宴了。 从宫里回来,清韵累的是直揉脖子,回屋,见楚北坐在屋子里喝茶,她嘴角抽了下,揉着脖子道,“二皇子成亲,你怎么不参加啊?” 她还以为楚北会进宫,谁想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个脸,云贵妃几次瞥向她,那不悦的眼神,就跟拿针扎她一般。 楚北望着清韵,解释道,“我也是刚刚回府。” 清韵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眸底一抹疲惫,她问道,“忙什么去了,到这会儿才回来?” 楚北拉着清韵坐下,道,“兴国公这一回,怕是有大动作了。” 听到大动作,清韵有些兴奋,“什么大动作,谋反吗?” 楚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我和你说过齐州江家的事,江牧枫这些天一直为夺江家的掌家权在忙,昨天夜里,他发现,好有几封密信从京都送出去,要江二老爷调运粮食,运送之地,正是兴国公府兵马所在,而且粮食数目之大,足够支撑十万兵马三个月之用。”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兴国公的十万兵马所需粮草,都应该由朝廷供给,而不是江家帮他筹备。 如此大规模筹集粮草,显然另有所图,有拥兵造反的嫌疑。 “真的是把他们给逼太急了,”清韵弱声道,“我没闯祸吧?” 如果不是她,就算兴国公要谋反,也不会这么快。 楚北望着清韵,笑道,“你怎么会闯祸呢,如果不是你大胆猜测,先太子和宁王的事会一直蒙在鼓里,安郡王是先太子遗孤,太后扶持他,他有争夺储君之位的可能,如此一来,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反贼了。” “话虽然如此说,我们也知道宁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可当年的事,我们手里并没有铁证,没有证据,就奈何不得他们,”清韵惋叹道。 楚北轻点头,但是他很从容自信,他笑道,“证据总会找到的,况且他们现在如此急乱行事,极容易出错。” 这一点,清韵很认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今天很累了,她答应周梓婷明天她敬茶,她会陪同在侧,等明天见到太后,她说什么也要见缝插两根针下去。 打定主意,清韵就去沐浴了,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睡的很熟,但是一早起来,清韵的心情并不美好,因为眼皮子一直在跳,而且是两只眼睛一起跳。 以往,眼皮子跳,湿些水就没事了,可是今天湿水不管用了。 清韵一直碰眼皮。楚北发现了,问道,“眼皮跳了?” 清韵点头,“跳了十几下了。” “那今天就不要进宫了,”楚北眸光温柔,带了担忧道。 清韵摇头,“这怎么行呢。我都答应人家了。今儿要进宫的,不能食言。” 如果只是右眼皮跳,她就不进宫了。可问题是左眼皮也跳啊。 “既跳财,又跳灾,我今儿进宫,不会天上掉金锭子。把我砸晕吧?”清韵说笑道。 她刚说完,青莺就在一旁道。“一个金锭子有什么好稀罕的,没有一万两,在王妃眼里,都不能算跳财。” 喜鹊也笑道。“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黄金,可就不是把人砸晕了。能把人砸成肉饼了,王妃。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进宫了吧?” 清韵听得嘴角乱抽,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起来了,说的好像真的会有一千两黄金从天上掉下来砸她一般,要是真有,被砸扁了,怎么也能流传百世了吧? 清韵执意要进宫,楚北都拿她没辙,几个丫鬟又怎么能拦得住她? 吃过早饭后,清韵就进宫了,楚北要陪她一起,被清韵拦下了,“你先去看望下母后,再去找皇上,太后那儿,我自己去就行了,宫里人来人往的,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我陪你去给太后请安不好吗?”楚北皱眉头。 清韵耸肩,有些惆怅道,“没办法,你不跟着我,太后对我还有两分好脸色,你在旁边,太后嫌弃你,连带着我也一并嫌弃了,我不是白忙活了么,一直以来,都是长公主在离间太后对宁太妃的信任,可惜收效甚微,我打算亲自出马了。” 清韵一脸的昂扬斗志,眸光坚定不移的表露了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楚北,“……” 清韵都泼他冷水了,楚北哪还敢跟着清韵啊,万一不成功,可就全算在楚北头上了,谁让他跟着了。 “你小心些,”楚北无奈,只能应了。 然后,清韵就带着青莺,朝永宁宫走去。 去的有些晚了,等她到永宁宫时,周梓婷和二皇子都给太后敬过茶了,正跪着给云贵妃敬茶呢。 周梓婷穿戴奢贵又不失婉约,面容娇媚,初为人妇,难掩一抹羞涩,眼神娇柔的都能掐的出水来。 二皇子俊朗,但是脸上看不出来成亲的喜悦,更多的还是敷衍,尤其是见到清韵后,连最起码的敷衍都没了。 云贵妃对清韵,就更没有好脸色了,侯爷都请二皇子去了,是清韵坏了事,不然亲事退了,哪里还用得着娶周梓婷,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表姑娘? 等周梓婷给云贵妃敬茶过后,清韵才上前给太后请安。 前天,清韵才救了安郡王,虽然要了两万两银子,但依然功不可没。 太后看到她,满意的笑道,“你和二皇子妃是表姐妹,又是一个府里长大的,关系原就亲厚,现在成了妯娌,往后更要互相扶持,切不可勾心斗角,毁了姐妹情分。” 清韵没有说话,周梓婷就道,“梓婷谨遵太后教诲,和清韵一定相亲相爱,就如太后您和宁太妃那样,虽然是表姐妹,却胜过亲姐妹,叫人羡慕。” 清韵,“……” 亲如太后和宁太妃,这是打算坑她么? 太后满意的点头,觉得她和宁太妃一起给后宫塑造了一个好榜样,心情很好,叫清韵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太后望着清韵,等着她表态。 拜托,她是来挑拨离间的,不是来帮宁太妃说好话的好么! 清韵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她一时间实在想不到怎么回太后。 云贵妃坐在一旁,就笑了,“宸王妃怎么不说话,难道不希望将来和梓婷相处的就和太后和太妃一样吗,还是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对宁太妃的成见,甚至对太后还有不满?” 清韵两眼一翻,道,“云贵妃,你想听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云贵妃眉头一皱,“自然是真话了。” 清韵就道,“那我不喜欢将来和梓婷表姐的相处和太后和宁太妃一样。” 周梓婷就望着清韵了,太后也望着她,眉头皱着,“为何?” 清韵望着太后了,问道,“清韵斗胆问一句,太后对太妃真的了解吗?” 云贵妃噗嗤一笑,“宸王妃这话就问的奇怪了,太后和太妃是表姐妹,打娘胎里就认识了,能不了解吗?” 虽然她并不喜欢宁太妃,但是太后和宁太妃的感情却是叫人羡慕的。 清韵笑了,“那可未必。” 云贵妃脸一哏,被清韵当众反驳,面子上挂不住了。 她正要呵斥清韵,那边一丫鬟跑进来,从后面直接走到云贵妃身后,附耳低语了两句。 云贵妃听后,脸色一变,惊站了起来。 她反应太猛烈了,太后望着她,眉头微皱,“一惊一乍的,出什么事了?” 云贵妃就望着太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红着眼眶,“太后,你要三思啊。” 云贵妃扑通跪下,跪的突然,清韵站在一旁,都听到了膝盖砸地的声音了,听得她都觉得膝盖疼。 对于云贵妃这样娇生惯养的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她绝对不会这么虐待自己的膝盖的。 太后眉头皱的紧紧的,望着云贵妃道,“哀家要三思什么?” 第四百章 禅位 云贵妃咬着唇瓣,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了,她苦苦哀求道,“太后,就算皇上没少忤逆您,可您也不能这时候让皇上禅位给安郡王啊……” 不等云贵妃说完,太后就发怒的拍桌子了,“胡闹!乱嚼舌根的话,岂能相信?!” 云贵妃到嘴边的话,听太后这么说,就噎住了,她直直的望着太后,抹掉眼角的泪珠,带了忐忑和怀疑道,“太后,不是你让兴国公宣读圣旨,让皇上禅位给安郡王的吗?” 皇上禅位给安郡王了?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了。 她望着太后,太后已经从凤椅上站了起来,她脸色有些难看,她什么时候让兴国公宣读圣旨,让皇上禅位给安郡王了? 没有的事! 可是云贵妃方才那惊吓的跪下求她三思,不像是作假,这么大的事,也开不得玩笑,她望着云贵妃,冷肃道,“仔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二皇子站在一旁,也有些急了,“母妃,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禅位,这可不是小事啊,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了些吧。 云贵妃还跪在地上,方才跪的太急,心中震撼,也顾不得膝盖疼了,可是这会儿膝盖是疼的她倒抽气,也没一个有眼色的,知道扶她一把。 心中抱怨了一句,等不及的清韵就问丫鬟了,“你来说。” 丫鬟就道,“方才议政殿上,兴国公拿出一道圣旨,说是太后让他宣读的。圣旨上说三十多年前,先太子之死,不是暴毙,而是被皇上杀的,只是当时安郡王年幼,没有能力扛起大锦朝的江山社稷,所以皇位暂时交给皇上打点。如今安郡王已经长大成人了。该把江山社稷还给他了,圣旨上还说三十多年前先太子死的冤枉,太后每每想起来。都心如刀绞,旧案不明,先太子九泉之下就难以安息……” 丫鬟越说越小声,因为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青黑的泛光了。 清韵站在下面,听到皇上禅位给安郡王。她心湖震荡,像是被人投进去一颗巨石,掀起巨浪来,可是丫鬟的话。却把她整个心湖搅动的天翻地覆,惊涛骇浪,日月无光。 先太子是皇上杀的? 这怎么可能呢! 清韵不敢想。可是在这个前提条件下,一切都说的通了。 太后为什么会坚持要皇上立安郡王为储君。因为他确实有那个资格,如果先太子不死,这皇位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皇上杀了先太子,才得了皇位,他已经是安郡王的杀父仇人,还抢了属于安郡王的皇位,所以每每安郡王一受到委屈,太后就去御书房逼迫皇上,而且无例外的,每一次都成功了。 他们只觉得皇上窝囊,太后霸道,却没有想过皇上理亏在前,他除了顺从,他没有别的选择。 除非他能狠心斩草除根,可惜,皇上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安郡王理直气壮的派人刺杀大皇子,就因为大皇子要抢他储君之位,虽然有把柄,但是太后并不亏心,所以才逼的皇上把这事压了下来。 因为皇上杀了先太子,所以皇上在太后面前,从来就没有底气,太后说什么是什么,把他逼急了,也不过是说不当皇上了,皇位给太后,她爱让谁当皇上,就让谁当。 她一直就猜到,皇上有把柄捏在太后手里,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致命的把柄! 好了,因为她不知道还有这么大一件事,她逼得宁太妃和兴国公狗急跳墙,人家真的跳墙了,而且还成功的翻过墙去,海阔天空了…… 清韵有些慌乱,但是一瞬间,她又镇定了。 她乱什么呢,她有什么好乱的? 安郡王的确有资格去抢皇位,可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先太子真的是太后所出,就算不是太后生的,最起码也该是龙种吧。 先太子不过是宁太妃和兴国公苟且所生,他连皇子都算不上,他哪来的资格去继承皇位? 他安郡王应该抢,能抢的只是兴国公的位置好么! 清韵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边,太后气的身子都在颤抖,她转身,朝内殿走去。 进了内殿,太后就翻箱倒柜了,从箱子里,她拿出来一个奢贵的锦盒,哆嗦着手,拿着随身佩戴的钥匙打开。 锦盒里什么都没有。 看着空无一物的锦盒,太后怒气上头,双手一挥,就把锦盒甩地上去了。 紫檀木的锦盒,很结实,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丝毫都没有损坏。 太后歇斯底里的吼道,“让兴国公来见我!” 气大了,太后都忘记说哀家了。 丫鬟嬷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季嬷嬷扶着太后道,“太后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季嬷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长公主说的对,兴国公和宁太妃做什么事,都是先斩后奏,借着太后的名义先做了,再让太后去背黑锅,以前她还不觉得,这一次,兴国公和宁太妃做的太过分了。 那道圣旨,他们偷了,哪怕写让皇上立安郡王为储君也好,为何一定要写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为何一定要皇上现在就禅位。 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位禅位的皇帝,哪个不是驾崩之后传位的,有些甚至连传位的圣旨都没有写。 兴国公将三十多年前的旧事抖出来,还昭告天下,这不是把皇上往死里逼吗? 太后就算不满皇上,也没想过让皇上身败名裂,更别说想逼死皇上了啊,兴国公这一回做的太过分了,伤了太后的心了。 有公公去宣兴国公,可是兴国公迟迟不来。 议政殿出了这么大的事。满朝文武都吓住了好么,兴国公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太后坐在大殿里等兴国公,等的额头青筋都暴起了。 二皇子走了,但是云贵妃、周梓婷都在,清韵也没有走。 云贵妃急的屁股跟椅子排斥,根本就坐不住。 清韵倒是坐在那里,她在喝茶。 云贵妃见不得她太悠闲了。按理她更应该着急才对。她咬了牙,一字一顿道,“宸王妃还真是气定神闲。永宁宫的茶就那么好喝吗?” 清韵抬眸看着云贵妃,笑道,“圣旨都宣读了,云贵妃觉得着急就有用了吗?” “你!”云贵妃气的嗓子一噎。 她何尝不知道着急没有用。可除了着急,她能做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云贵妃忍不住问道。 她很想去找皇上的。可是她知道,皇上不会见她,她待在永宁宫,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清韵起身。走到云贵妃身侧道,“没有什么好办法,大家都知道。太后手里有一道圣旨,是皇上给的。但没人知道就是兴国公手里那一道圣旨,兴国公说是太后让他宣读圣旨的,大家才会深信不疑,只要太后说那道圣旨是假的,那兴国公就是假传圣旨了,别说皇上禅位了,他兴国公府上下九族的脑袋都得搬家。” 现在,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只有太后了。 太后和兴国公是同胞姐弟,是骨肉至亲,太后为了维护安郡王,更没少逼迫皇上。 现在圣旨下了,其实太后是如愿了,只是被人欺骗,假借名义行事的滋味不好受,再就是兴国公做的太过分了些,他不应该伤害皇上,因为皇上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在满朝文武看来,太后对兴国公和安郡王,远胜过皇上。 在安郡王和皇上之间,太后肯定会选择安郡王。 现在大家都认定圣旨属实,太后却站出来说圣旨是假的,大家肯定相信太后啊,如果太后手里另外还有一道圣旨,那就更叫人相信了。 圣旨什么的好说,可是让太后站出来说兴国公假传圣旨,这是要兴国公的命啊。 太后一时间,估计还很难下那个决心。 不过,她会帮她的。 云贵妃望着她,她比清韵年长一倍,可是遇到事情,却不及清韵一半的沉稳,她都有些惭愧了,但是她怕啊,“万一圣旨上说的都是真的,事情昭告天下,皇上会疯的。” 她是贵妃,依靠皇上而活,皇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她哪里还有将来可言。 清韵摇头道,“放心吧,皇上不会疯的。” 如果杀的真的是亲兄长,皇上估计会承受不起天下人的指责,会疯。 可是他杀的只是一个混乱皇室血脉,死有余辜的孽种,况且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杀先太子,圣旨上没有说,显然先太子该死啊,说出来对先太子不利,不然兴国公会不说么? 太后坐在凤椅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算清韵要走,季嬷嬷也要拦着她了。 清韵望着季嬷嬷道,“季嬷嬷,你派人把赵院使传来。” 季嬷嬷望着清韵,“王妃要走吗?” 清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快去吧。” 季嬷嬷就让人去传赵院使了。 赵院使没来,长公主先来了。 她是带着一脸怒气进来的,进来没有行礼,她就望着太后,哽咽了嗓子道,“母后,你真的就那么狠心,一定要逼死皇弟吗?” 长公主说着,太后原就怒极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其实,太后也是可怜人,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宁太妃和兴国公,一个是同胞兄弟,一个是表姐妹,都是血亲,谁能想到他们会联手欺骗自己。 一道禅位圣旨,把皇上逼到了绝境,太后也手足无措,现在女儿也来逼问,太后承受不起了。 但是太后可不能晕,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忙呢。 清韵上前,扶着长公主,劝道,“长公主误会了,圣旨不是太后下的,是兴国公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长公主凄惨一笑,“这么些年,如果不是太后给兴国公撑腰,兴国公的胆子能大到敢假传圣旨的地步吗,他又哪来的圣旨?说白了,都是太后在纵容,以至于他们无法无天了!” 清韵知道长公主说的都对,这些话,别说长公主,她都想说,可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啊,把太后气晕了怎么办? 清韵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太后也是被人蒙蔽了,一家人,应该同仇敌忾,哪有敌人未灭,自己人就先斗起来的,这不是让敌人称心如意吗?” 她们现在要做的是拉拢太后,让太后去收拾兴国公和宁太妃。 不然就凭兴国公手里那道圣旨,她们说什么,做什么,估计都没人信啊,圣旨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有清韵劝着长公主,长公主也知道先太子和宁王的事,知道太后为了一个外人逼迫她和皇上,她很生气,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太后了,可清韵说的对,太后也是被人蒙蔽的,如果太后知道,她怎么会为了外人来欺负自己的亲生儿女呢? 太后有错,错在她信错了人,错在她容易被人挑拨。 清韵扶着长公主坐下,太后就望着长公主,长公主没有看她,太后眼泪就滑了下来了,她是众叛亲离了。 很快,赵院使就来了。 他还以为太后病了,见太后坐在那里,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没有晕,他问道,“太后找臣来是?” 不等赵院使说完,清韵就起身来,“是我找赵院使来的。” 赵院使茫然的看着清韵,更不解了,如果还有宸王妃医治不了的病,找他来也是于事无补啊。 清韵起身后,对云贵妃和周梓婷道,“麻烦你们先出去下。” 云贵妃哼了一声,屁股都没挪动。 周梓婷见云贵妃没走,不敢走,只能歉意的望着清韵了。 她能成为二皇子妃,有一大半是清韵的功劳,她心底还是感激的。 云贵妃没有动,清韵也不好再请,但是这不代表她不能请云贵妃走了啊,别忘了,长公主还在呢,她撇了云贵妃道,“先出去。” 语气冷硬,透着毋容置疑。 云贵妃敢不给清韵面子,却不敢不给长公主面子,只能起身退下了。 连云贵妃都走了,大殿里那些丫鬟嬷嬷谁还敢留下啊,连季嬷嬷都走了。 太后望着清韵,心情不好的她,没有说话。 清韵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封信,亲自递给太后道,“太后,清韵这里有一封信,请您过目。” 第四百零一章 隐瞒 看着递到跟前的信,太后看了清韵一眼,又去看长公主,还有赵院使。 赵院使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想不出来清韵找他来所谓何事,若是给人治病,不需要他,而且方才宸王妃让云贵妃和二皇子妃出去了,就连太后身边的季嬷嬷都走了,却留下了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得宸王妃和太后他们的信任了,他怎么不知道? 赵院使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宫里的事,除了该知道的,其他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更何况,议政殿的事都传开了,他岂会没有耳闻? 皇上禅位给安郡王,虽然不是皇上心甘情愿,是太后逼迫的,可总归是禅位了啊,圣旨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安郡王登基了,宸王和镇南侯府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会儿宸王妃已经急的跳脚哭出来才对,她却给太后看一封信,这也太奇怪了吧。 别说赵院使纳闷了,长公主也不解呢,圣旨宣召,皇上禅位这么大的事,难道一封信就能解决? 有什么话,当面说不更直接了当吗? 不过清韵都把信送到太后跟前了,太后眸带迟疑,却也伸手接了,就是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太后接了信,拆开之前,还看了清韵一眼。 等拆开信,太后把信纸展开,眼睛横扫了两眼,眉头就皱紧了。 再看两眼,她就惊站起来了,她脸色铁青,看着清韵道,“这信上写的,都是真的?!” 清韵回望着太后,然后转身,指着赵院使道,“信上的事,是不是真的。赵院使在这里,太后一问便知。” 听清韵这么说,赵院使心就咯噔一下跳了,跳的有些快。额头都冒冷汗了。 清韵语气笃定,太后就望着赵院使了。 她虽然身居后位,皇宫有皇后打点,却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一些大臣的来历和背景。她就算不清楚,也知道一二。 赵院使有个一母同胞的长姐,嫁给的就是当时名燥京都的程家药铺的程大夫,程家一夜之间被灭了门,程家药铺也毁了的事,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太后依然还记得。 当年程家药铺一案,并没有查清楚,只说是窃贼所为,谋财害命。 现在这封信却是已经“死”了三十多年的程老夫人写了。为了救自己不孝独孙,逼不得已才威胁宁太妃的,信上写着程家药铺是因为宁太妃才被灭门的,只因为当时她要宁太妃进宫伺候皇上,而她当时已经身怀有孕了……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 太后不相信,却也忍不住问赵院使了,她问道,“宁太妃进宫之前,就有了身孕?三十多年前。程家为何会一夜之间被灭门,如实说来!” 果然,果然宸王妃找他来是问这事,可这件事。宸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应该知道啊。 赵院使心中胆惧,他扑通一声跪下,道,“太后,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太后手握着信,然后望着清韵了。 清韵看着赵院使了。她笑道,“赵院使,你果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今儿找你来,是给赵家一条活路,明知道宁太妃混乱皇室血脉,身为太医,却知情不报,是什么罪,要受怎么样的处罚,你心知肚明,你若从实招来,我会替你向太后还有皇上求情,保你赵家平安无事,你若还欺瞒,我只能让人去请程老夫人来了。” 清韵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挑动着赵院使的心,让他感到害怕。 圣旨已经下了,宸王已经输了,他们现在重提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不过是要了宁太妃的命,皇位还是安郡王的啊,他现在帮宸王妃灭宁太妃,安郡王和兴国公会饶了他吗? 说,没有好下场,不说,更没有好下场。 赵院使现在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了,再加上他犹豫不决,太后发怒,赵院使一咬牙,豁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慧净大师说了安定侯府会出以为皇位,宸王妃又在祭天时祭出凤凰异象来,虽然有太后帮着安郡王,圣旨也宣了,皇上禅位给他,可宸王妃如此气定神闲,显然是不怕啊,别忘了,镇南侯手里还有十万兵权呢,逸郡王现在就在宸王府养伤。 以兴国公手里的十万兵权,根本斗不过镇南侯和献老王爷,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鹿死谁手呢? 他这时候帮安郡王,太不明智了。 赵院使心中百转千回,左右权衡,最后一握拳头,望着太后了,“太后,三十多年前,程家被灭门,确实和宁太妃怀了身孕有关,若不是臣命大,只怕臣也要没命了,太妃食欲不振,找了程大夫去帮她号脉,程大夫知道她尚在闺阁,过不多久就要嫁给先皇了。““本该是黄花闺女,却怀了身孕,这是辱没家门的大事,更是诛九族的大罪,程大夫当时没说什么,只开了两副静心的药给太妃服用,便告辞了,他出来时,正好瞧见臣也要去给太妃号脉,就让人拦下了臣,不让臣去给太妃号脉,臣才躲过这一劫。” “当天夜里,程家就被灭了门,臣胆小怕事,加上太妃又进了宫,臣就告假三月,帮程家操持后事,太妃进宫一个月,就怀了身孕,不足月就生了宁王,在大家看来,宁王是早产儿,却比足月的孩子还要健康,都说宁王福大命大,臣却是知道宁王是足月生的,他不是先皇龙种……” 说完,赵院使就开始认罪了,“臣虽然知情,可太妃是皇妃,更是太后您的亲表妹,也是您提拔进宫的,受您宠幸,臣甚至想过,您生了长公主,当时又有人怀疑您腹中怀的还是个公主,所以存了心,让太妃……臣不敢拿身家性命做赌,所以当不知道这事……” 赵院使越说,太后的脸越青,但不否认,赵院使说中了当年太后让宁太妃进宫的真相。 当时,她怀了身孕,梦到自己又生了个女儿,而当时先皇很宠幸的容妃,她怀了身孕,没法伺候先皇,先皇一半的时候都睡在容妃那里,有一回,一后妃为了讨好容妃,就说晚上做梦,梦见她怀了身孕,还有一条龙绕着她肚子,很是可爱。 当时,她们是在御花园说的,太后听见了。 一边梦见自己生女儿,一边又听到这话,太后心急了。 要知道,皇家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哪怕她贵为皇后,生不出来儿子,也没有用。 后来,太夫人进宫看她,无意中听太夫人说起有意把太妃嫁给兴国公,但老国公爷就是不同意,他不喜欢太妃。 太夫人拗不过老国公,就打消了这念头,她还惋惜,觉得太妃是她养大的,知根知底,贤良淑德,温婉大方,便宜了别家小子,她舍不得,而且她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能生儿子的。 就是最后一句能生儿子,让太后动心了。 加上太夫人一心想给太妃物色一门好亲事,太后就提了一句,“要不让她进宫陪我?” 太夫人当时就反对道,“这怎么能行呢,你表妹又不是嫁不出去,至于往皇上身边塞吗,将来看见她和皇上卿卿我我,你心里能好受?到时候姐妹争宠,是亲姐妹都会反目,何况你们只是表姐妹,这事就别提了。” 太夫人反对,太后当时就把这主意给打消了。 后来,兴国公来找太后,说是宁太妃的亲爹要把她嫁人,嫁的并不是什么好人,太委屈她了,让太后帮着说情,让她进宫帮她。 太后也心疼太妃这个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初来国公府,抓着她袖子怯生生的喊她姐姐的表妹,再加上后来太夫人也不反对了,太后就做主把太妃抬进宫,帮她伺候皇上。 太后承认,她让太妃进宫,就是为了帮她巩固后位,可她不知道太妃当时已经怀了身孕啊,若是知道,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让太妃进宫的啊! 况且,每一个进宫的女子,都会验身,太妃进宫时还是处子之身啊。 可程家灭门的事是真的,太妃早产也是真的,宁王不足月生产,却和寻常孩子一样健康,也是真。 和这些做不了假的事相比,收买一个验身的嬷嬷太容易了。 太后坐在凤椅上,脸色冷的可怕。 也是,被人骗了三十多年,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呢,哪怕这事对太后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因为宁王从小到大就没有对她构成过威胁,她甚至还很喜欢宁王。 赵院使跪在青石地板上,心底有些忐忑,他这一说,算是把宁王给毁了。 他望着清韵,想告退了。 可是刚看着清韵,清韵就望着他了,“赵院使,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没说?” 在知道宁太妃混乱皇室血脉的情况下,就算装聋作哑,也会偷偷关注吧,万一逮到点证据,在必要的时候,可就是保命符了。 能做到院使的位置,就不可能没点心机和手段。 赵院使背脊一凉,太后就望着他了,他赶紧道,“臣知道的都说了,除了……” “除了什么?!”太后喝道。 第四百零二章 残酷 赵院使心一横,道,“太后当年生先太子,早产了十天,虽然没出什么意外,但却是被人下药才早产的……” 生孩子,早几天晚几天都很正常,只要孩子生了,健康无恙,没人会在意。 “是谁下药的?”清韵忙问道。 她眸光闪亮,比夏夜星空还要璀璨,本来宁太妃偷换太后的孩子,她没有一点点的证据,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太后开口,没想到赵院使居然有证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不用说,也知道给太后下药的是宁太妃啊,她的孩子要生了,太后还没生呢。 孩子一旦出生,那就是见风长,生下来几天的孩子和刚出生的孩子还是有明显差别的,再想偷换孩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重量、胎记,哪怕是肤色都能辨认。 赵院使知道清韵是明知故问,他也老实回答了,“去太医院拿药的是太妃的贴身丫鬟,臣还记得她叫湘儿,那天她穿了件耦合色的裙衫,太后赏了她一对珍珠耳坠,她落了一只在太医院里,后来还回去找了,太妃生孩子那天,她就死了,她拿药的第二天,太后就早产了……” “够了!” 赵院使还在说,就被太后给打断了。 清韵觉得赵院使太给力了,三十多年前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听着,都觉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就算太后记不得了,赵院使如此提醒她,她怎么可能没印象呢。 没印象,就不会发怒了。 见太后气的嘴皮都在哆嗦了,清韵摆手。对赵院使道,“你先出去,方才说的话,不得对外人泄露半个字。” 赵院使连忙应下,像是得了特赦一般,赶紧告退了。 等赵院使走后,太后就眼睛赤红了。长公主走到她身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道,“母后,你信任宁太妃。可是她却欺瞒了你三十多年,还有宁王,他其实……” 不等长公主说完,太后就道。“宁王怎么可能不是先皇的骨肉呢,先皇不止一次说宁王像他啊!” 宁王当然像先皇了。因为他是龙种,怎么会不像呢! 清韵站在一旁,望着太后道,“太后。你有没有想过太妃怀的孩子是谁的?” 太后猛然抬头看着清韵。 她眼眶通红,还有些冷意。 清韵知道她有怀疑,只是不敢相信。被亲兄弟和亲表妹联合欺骗,还一骗就是三十年。不心寒才怪了。 她自顾自道,“太后还记得若瑶郡主高烧的事吗?” 太后缓缓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哀家知道。” 清韵笑道,“太后知道的只是若瑶郡主高烧这件事,却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高烧,那一天,王府乔迁之喜,我一个人招呼不过来,若瑶郡主和琳琅郡主帮我,后来,若瑶弄脏了裙衫,就回宁王府换衣裳了,她瞧见兴国公去宁王府了,就跟踪他,看到他去了偏院,太妃在那里等着他,两人关系不仅亲密,而且暧昧,若瑶吓坏了,怕被发现,所以要走,可是无意中踩到了一根树枝,打草惊蛇了,她的丫鬟秋霜为了保护若瑶郡主不被发现,铤而走险,引开兴国公,最后被兴国公杀了。” “大家只知道若瑶郡主是因为丫鬟死了,受惊之下,才会高烧不退,却不知道真正吓他的是兴国公……” 太后心中有怀疑,因为宁太妃一直住在兴国公府,后来才搬走的,在兴国公府里,她就喜欢粘着兴国公,太后也曾想过,她和兴国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老国公不愿意,才有太妃后来的进宫。 “至于若瑶郡主为什么会怀疑和跟踪兴国公,不是一时起意,方才那封信,就是我从若瑶那里拿来的,程老夫人威胁宁太妃,可是信却送错了,误打误撞,到了若瑶郡主手里,这些天,若瑶一直在查这事,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原本我怀疑宁王是太妃和兴国公的儿子,可是后来我觉得我想错了,因为太妃把宁欣郡主许配给兴国公府大少爷,如果宁王是兴国公的儿子,那宁欣郡主和兴国公府大少爷就是堂兄妹,这桩亲事说什么也不能成,当时,我就怀疑宁王不是太妃的儿子了,因为太妃根本就不疼宁王,兴国公也不疼他。” “自己生的儿子不疼,却格外的疼先太子,先太子死后,又格外的疼安郡王,太妃和兴国公对待宁王和先太子的态度,有天壤之别,还有最近,皇上把兴国公府三姑娘赐婚给安郡王,太后还记得兴国公和宁太妃的态度吧,他们十分不赞同这桩亲事,想法设法的强加阻挠,因为……陈三姑娘和安郡王是堂兄妹!” “先太子才是宁太妃和兴国公生的儿子!” “宁王才是太后您生的!” 清韵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像是一块大铁锤捶打在太后的心口上。 太后面如死灰,她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歇斯底里的吼着,“不……!” 她拼命的摇头,否认,“不,不会的!”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太后极力的否认。 她吼声一声比一声大,仿佛声音越大,就更有说服力一般。 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她从内心里排斥这样的事实。 可是长公主却没有给她否认的机会,她双手抓着太后的胳膊,将事实血淋淋的呈现在太后面前,“母后,你告诉我哪里不可能了?!清韵说的,哪一点是假的?!宁太妃不疼宁王是事实!她从小就宠溺先太子,远胜过你和先皇!这些都是事实!你信任的同胞兄弟和为了你能上刀山下油锅的表妹,联起手来骗了你几十年!” “宁太妃挑拨你,就因为我护着皇弟,便将我贬到了封地,她怂恿你,逼着皇弟立安郡王为太子,现在呢,他们还偷了圣旨,现在正在议政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皇弟禅位给安郡王!这一切,都是他们借着母后你的名义去做的!你知道吗?!他们要借着天下人,借着母后你的手,逼死皇弟,逼死你亲生儿子了!” 说着,长公主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了,“母后,我、宁王、还有皇弟,都像先皇,可是先太子呢,骄纵淫逸,好逸恶劳,好大喜功,睚眦必报,连皇弟的龙虎卫,他都要抢,他甚至还想玷污皇后!他哪一点像父皇了,又有哪一点像你了,我问你啊,他哪一点像了?!” 长公主歇斯底里的吼着,她眸光带着疯狂和愤恨,使劲的摇晃着太后。 太后的凤髻都给摇散了。 长公主一边吼,一边哭,像是要将多年的隐忍给爆发出来。 亲娘为了一个孽种,折磨自己的亲生儿女,连亲生儿子被人偷换了都不知道,想到太后的愚蠢,因为外人的挑拨,可以将她贬到封地,长公主就对太后有恨,恨她的愚蠢,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为了两个心怀叵测的人,可以一次又一次逼皇上,让皇上和皇后一双有情人,连痛快的笑都做不到! 还有宁王,他才是她的亲弟弟,和宁王妃相敬如宾,可被宁太妃害的呢,到现在都没能生下小世子! 为了一个孽种,太后直接间接的害了他们三姐弟! 还有“大皇子”,那是她亲孙子啊,她纵容一个假孙子去杀亲孙子,还处处维护他! 说什么,长公主都觉得太后没法原谅。 因为到这一刻,她都没有丝毫的反省! “你不相信,难道你要等所有人都被兴国公他们逼死了,才知道什么叫后悔吗?!”长公主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失望道。 清韵在一旁,赶紧去拽长公主的手,道,“别激动啊!” 她努力的先摆证据,慢慢的把实情告诉太后,就是怕太后不信,或者太激动了,到时候嘎的一下晕了,后面的事没法再继续。 现在,太后没被气晕,要是被长公主摇晕了,下一个疯的就该是她了。 别看长公主看着柔弱,力道还真不小,她死死的抓着太后的胳膊,清韵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勉强把长公主的手掰开。 太后面色惨白,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凤椅上。 清韵望着长公主道,“这么大的事,太后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捋捋清楚。” 清韵说完,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季嬷嬷在敲大殿的门,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她说的很大声,“太后,议政殿快打起来了,镇南侯他们不信圣旨上写的是真的,百官要见您。” 在宫里,说话向来是轻声软语,唯恐惊着了贵人,季嬷嬷许多年不曾这么大声喊了,喊完,就一阵咳嗽起来。 先太子暴毙而亡,是太后对外宣称的,并没有人给先太子验尸过,现在突然说先太子是皇上杀的,满朝文武不敢相信。 虽然这么多年,太后处处压制皇上,可皇上杀兄夺位的事也太过骇人了,皇上当年多么骁勇善战,让敌人闻风丧胆,论谋略手段,十个先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抢皇位,根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啊! 皇上怎么会做这样天良散尽,人神共愤的事呢? 第四百零三章 解释 圣旨上写的事,百官不敢信,却也免不了有些怀疑。 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老大臣,是见证了太后对皇上态度巨变的,这么多年就没人知道原因过,但一个仁慈和蔼的皇后,自打先太子和先皇相继去世后,就性情大变,尤其是对皇上,那几乎就没有什么母子情分了,这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啊。 如果皇上当年真的杀了先太子,不论是国法,还是道德,这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啊,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 今日太后要皇上禅位,他们就是想帮皇上都帮不了,不然传扬出去,人人效仿,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百官急需要太后给一个解释,兴国公的话,他们不信。 大殿外,季嬷嬷敲了门过后,一阵咳嗽,可是大殿内却没有了动静,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之前还隐约能听见的争执也没了。 怕自己喊得太小声,殿内的人没有听见,季嬷嬷又一阵敲门,喊太后。 大殿内,清韵站在一旁,她望着太后凌乱的发髻,忍不住挠额头了,太后这样子,像是被她们欺负了一般,要是嘴角带点淤青,就更像是被人给打了一顿。 这要叫大殿外那些丫鬟嬷嬷门瞧见了,还不知道会传出怎么样的流言蜚语来呢。 见没人说话,她忍不住先出声了,“议政殿肯定乱成一锅粥了,清韵让季嬷嬷她们进来,帮太后您重新梳妆,摆驾议政殿吧?” 太后脸色苍白,但是眼眶又赤红,两相对比,看着有些骇人。 清韵看的脑壳疼,这样子绝对不能去见百官啊,不然太后说什么,反倒成了被她和长公主逼迫的了。 太后看了清韵一眼,又去望着长公主了,眼神带着希夷,希望长公主能和清韵一般,跟她说句软话,哪怕看她一眼也好。 长公主知道太后在看她,她身子侧着,在气头上的长公主,怎么可能有好话说呢,她道,“母后不要看我,去不去议政殿,去了又该帮谁,如何选择,我不会左右你,但做了选择之后,就不要后悔。” 太后去议政殿,无非两个选择。 一个是帮皇上,一个是帮安郡王。 帮了安郡王,就是承认圣旨上说的都是真的,那皇上肯定要禅位给安郡王,一个曾经做过皇帝,还对即将继任的新皇帝有杀父之仇,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识相的,写道圣旨将自己的罪行公告天下,然后自刎去九泉给先太子赔罪,这样还能叫人敬佩他,如果还活着,游走于街头闹市,百姓看他的眼神估计都能叫皇上撞墙了。 当然了,安郡王和兴国公也不可能让皇上活着,总归逃不了一个死的下场。 可要是帮了皇上,那安郡王这辈子就再没有了继承皇位的可能了,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先太子和宁王被调换,而且他还是宁太妃和兴国公所出一事,太后知道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平心而论,换做是她,这么短的时间内,估计也没法接受,毕竟这事太过重大了,事先没有一点点的心理准备啊,尤其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在太后心里,估计还会怀疑是她联合长公主,还有赵院使在欺骗她,好让她去帮皇上。 清韵有些后悔,她应该早点跟太后说的,可谁能想到兴国公会直接逼皇上禅位啊,而且还偷太后的圣旨,借太后的名义,敢情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把太后放在眼里过,估计在兴国公和宁太妃眼里,太后最大的用处,就是帮他们逼迫皇上,再就是出了事,给他们做挡箭牌用的。 想到她现在做的,倒有点像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不知道是矛厉害,还是盾厉害。 正想着呢,就听太后吩咐道,“让季嬷嬷进来吧。” 说完,她就起身去内殿了。 清韵屁颠屁颠的下台阶,开殿门,让季嬷嬷去帮太后梳妆。 她和长公主就在大殿内等候,倒也没有太着急,议政殿既然派人来请太后,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就不会下朝的。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季嬷嬷才扶着太后从内殿出来。 太后重新梳妆,发髻梳理的一丝不乱,虽然脸色还难掩一抹苍白,神情也有些憔悴,但比方才已经好太多了。 太后看了清韵一眼,又看了长公主一眼,清韵笑着福身,长公主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太后走了几步,长公主倒是在后面跟着。 永宁宫距离议政殿,有些距离。 宫殿外,准备了步撵,季嬷嬷要扶太后坐步撵去,被太后拒绝了。 清韵知道,太后想多些时间,把事情想想清楚。 季嬷嬷扶着太后往前走,清韵跟在后面,看不到太后的神情,但是她却能感觉到太后的脚步渐渐的快了。 但是,快到议政殿的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 清韵纳闷了,长公主眉头也皱着,想开口问太后,可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清韵往前走了一步,见太后望着议政殿外,严肃以待的侍卫,眸光冰冷,愤怒的她,手握的紧紧的,可怜季嬷嬷就遭罪了,疼着还不敢哼声。 清韵多看了两眼,正要问太后呢,结果还不等她开口,太后又走了。 脚步比之前更快,清韵抬眸看了眼天空,只能默默跟上。 到了议政殿前,那侍卫统领就过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脸色肃冷,声音更是不带一丝的温度,“是谁让你包围议政殿的?!” 那统领应道,“是国公爷。” “给哀家退下!”太后声音冷硬,眸底难掩一抹愤怒。 她没料到兴国公不仅偷了圣旨,他还让禁军包围了议政殿,这是在逼宫! 禁军统领有些为难,他看了太后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道,“太后,国公爷有令,除非他亲口吩咐,否则臣不能擅自离开半步。” 太后笑了,“国公爷吩咐的事,你听,哀家吩咐的话,你就要当作耳旁风了不成,别忘记了,是谁提拔的你!” 禁军统领姓也姓陈,虽然不是嫡枝,却也是兴国公府一脉。 太后问话,禁军统领忙回道,“臣不敢忘,是国公爷举荐,太后向皇上提拔的臣,太后和国公爷的话,臣都不敢不听,但国公爷吩咐在前,他听太后您的,一会儿进了议政殿,您让国公爷撤了吩咐,臣即刻带着禁军撤离。” 禁军统领的话,看似很圆滑,其实并没有给太后面子,既然明知道兴国公听太后的,为何他不直接撤退,不明摆着没把太后放在眼里吗,人家是记着太后的提拔之恩,可人家更没忘记是兴国公向太后举荐的他,没有兴国公,太后会知道他是谁吗? 之前她才向太后说,兴国公有异心,并没有太后想的那么听她的话,以她马首是瞻,本来只靠嘴上说说,没有什么说服力,现在好了,一个禁军统领都敢不将太后放在眼里了,这不是用事实证明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尤其长公主在旁边,笑了一声。 那声音,温柔动听,可听在太后的耳朵里,却比什么鞭子都凌厉,叫她难堪。 她凤袍一甩,就迈步朝议政殿大门走去。 离得有些远,就听到有公鸭嗓音在喊,“太后驾到!” 等太后进议政殿时,一堆大臣跪下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声音平和,道,“都起来吧。” 献老王爷没有跪,他有那个特权,他望着太后,问道,“太后,圣旨上说的可是……” 还不等献老王爷把话说完,太后就抬手打断他了,转而看着兴国公,问道,“禁军包围议政殿,是怎么回事,哀家只是让你宣一道圣旨,用得着闹得跟逼宫一样吗?!” 听太后说这话,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眼眶通红。 她要说话,结果清韵抬手握着长公主的胳膊了,朝她摇头,让她别开口。 长公主就忍住了,但是脸上满是失望。 清韵也很无奈,现在这局面,只有太后能应付了,胜败全在太后一念之间了,她不信,兴国公都做到如此地步,事都做绝了,太后还会纵容他。 这么说的目的,应该是要把禁卫军撤掉。 听太后承认让他宣读圣旨了,兴国公的心稍稍宽松,方才看见太后来,清韵和长公主跟着,他还真有些担心,怕太后被她们蛊惑了,看来并没有。 心中高兴,兴国公就道,“皇上禅位一事,太过重大,臣担心有人不服,所以让禁军包围了议政殿,维护太后威严。” 太后听得一笑,维护她的威严? 禁军统领把她的话都当成是耳旁风了,还是维护她的威严? 一边维护,一边放在脚底下狠狠地践踏吗?! 太后看着兴国公,她努力控制心中那股想要质问的想法,她缓缓闭上眼睛,喝道,“让禁军撤下!” 兴国公望着太后,他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心很慌乱,因为太后极少会如此呵斥他,哪怕是在盛怒的情况下,他努力告诉自己别多想,但禁军却是不能撤退的,他道,“太后,禁军守在外面,并不妨碍议政殿什么,还是先谈皇上禅位的事吧。” 左相也附和道,“是啊,圣旨上写的关于二十年前,先太子一事,实在叫人惊骇,臣等着实被惊着了,到现在还不敢置信,二十年前,先太子暴毙,是太后您亲口说的,如今又成了是皇上杀的,皇上登基将近二十年,太后对皇上的态度,又极力扶持安郡王,是否和先太子之死有关,臣率领百官,求太后吐露实情。” 左相带头跪下,其他大臣也纷纷跪下,求太后告知二十年前,先太子突然暴毙的真相。 太后抬头,望向大殿最高处。 龙椅上,皇上还坐在那里,只是姿态不复以往的沉重,他一脚踩在龙椅上,坐姿极其的随意,可以说对那人人羡慕的龙椅没有半点的爱惜。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当皇帝,这皇位于他从来就可有可无,见太后看着他,皇上笑了,“既然百官想知道,太后就如实告诉他们吧,这事由朕来说,朕怕天下人不信。” 从兴国公宣读圣旨后,对于二十年前的事,皇上一个字都没有吭,他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百官争吵。 百官问的多了,皇上也有些不耐烦了,也很疲惫,如果不是极力忍着,他真想就认了,可惜,他杀的那人就不是先皇的龙种,更不是他的亲大哥。 他一旦认罪,就等于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亲者痛仇者快。 可先太子和宁王被调换一事又不能说,更不能此时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样,非但不会有人信,反倒成了他舍不得一个皇位,往兴国公和宁太妃身上泼脏水了,这样的行为,他打心眼里鄙夷,又怎么会去做呢? 所以,皇上就不屑解释了,他一旦开口,事情会变得更加的复杂,所以干脆等太后来。 皇上态度随意,脸上的笑却很熟悉,熟悉的太后鼻子都酸了,眼泪盈眶,那姿态笑容,像极了皇上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好像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也没有难得住他的事。 是她,硬生生的给逼得不像他了。 太后眼睛被后悔的泪水模糊了,但是她忍着,因为百官还在跪求她说二十年前的真相。 她转了身,看着兴国公。 兴国公跪在地上,一脸欣慰道,“先太子枉死了二十年,今日能沉冤得雪,也能含笑九泉了。” 字字铿锵,沉稳有力,还有些老泪纵横。 若是以往,太后看见了,会感动,觉得兴国公能将她生的先太子,还是死了快二十年,她印象都有些模糊了的先太子时时刻刻的记在心里,可今日清韵告诉她的事,再听这话,只觉得嘲笑和讽刺,讽刺她的愚蠢,被人耍的团团转,玩弄于鼓掌之间。 太后拳头攒紧了,随即又松开,她缓着声音,满含哀痛和追悔,哽咽道,“二十年前的事,是到了该给一个解释的时候了。“ 第四百零四章 颠倒 听太后说要解释二十年前的事,不少大臣的呼吸都屏住了,尤其是兴国公,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m… 移动网但是很快,他就皱眉了,因为太后望向他了,而且伸手了,说话声瞬间从哽咽变的冷冽,“但在解释二十年前事情之前,哀家要亲眼看看圣旨!” 圣旨有什么好看的,他又没有假传圣旨,说的也都是实情。 但是太后要看,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看的,兴国公不敢不给。 兴国公府大老爷就跟在兴国公身后,双手捧着圣旨,兴国公看了他一眼,他就把圣旨捧到太后跟前了。 太后伸手,接过圣旨,然后打开,横扫了两眼。 圣旨是真的,是皇上给她的那一道圣旨。 圣旨上的笔迹,如果不是太后确定自己从没有写过圣旨,更没有交给过兴国公,她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圣旨上的笔迹跟她的一模一样,连她都分辨不出来真假了。 太后知道这圣旨是谁写的,是宁太妃! 宁太妃自小就搬到兴国公府住,她年长她几岁,她教她写字,教她写诗,就当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着,她也喜欢拿她写的字临摹,久而久之,写的就和她一般无二了。 看着圣旨,太后一股怒气腾上心头,手一挥,就将明黄威严无比的圣旨丢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惊住了百官,更是惊的兴国公脸色唰的一白,他忙道,“太后……” 太后望着他,声音愤怒道,“这不是哀家给你的那道圣旨!” 兴国公要说话。可是太后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昨天,哀家是给了你一道圣旨。但不是让皇上禅位的,夜明珠丢失一案。到现在都没有查清,北晋咄咄逼人,安王府被烧在前,安郡王又当街遇刺,皇后住在深宫,竟然也被人给下毒,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毒就送到哀家和皇上嘴里了。北晋欺凌我大锦,南楚也没安什么好心,哀家的圣旨,是让皇上重整龙虎卫,扬我大锦君威的,你告诉哀家,这圣旨怎么就变成了禅位圣旨!” 太后越说,越激动,指着地上明黄圣旨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 百官听得有些蒙,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就没有明白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边是让皇上禅位,一边又要皇上重整龙虎卫,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啊? 听太后这么说,兴国公心都凉了半截了,太后到底舍不得皇上身败名裂,她舍不得皇上禅位啊,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了,今儿皇上必须禅位。他跪在地上道,“太后。你昨儿给臣的圣旨就是这个啊!” 太后怒了,“混账!哀家亲笔写的圣旨。哀家会不知道?!” 兴国公眉头皱紧,眸底深处有寒芒,但是看向太后的时候,则是痛心和不忍,“太后,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臣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抖出来,皇上会遭到百官指责,甚至天下人都会唾弃他,可他杀了先太子是事实,你不能睡一觉起来,就反悔了啊,现在圣旨已下,这会儿只怕整个京都都知道了,事已至此,何不让二十年前的事大白于天下?你就真的忍心先太子含冤枉死,本该属于安郡王的皇位被人一抢再抢,甚至被人刺杀,先太子已经死不瞑目,咱们已经委屈了安郡王二十年了,还要让他继续受委屈,甚至被人迫害吗?” 听兴国公不带喘气的说了一通,清韵听得,都惊滞了,她望着兴国公,眼睛盯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努力的想看清楚,兴国公的脸皮是有多厚,他和宁太妃联手骗了太后三十多年,把太后当抢使不算,还偷太后的圣旨,假传圣旨要皇上给他孙子让位,太后说圣旨不对,他居然说太后出尔反尔,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口的,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就跟真的一样。 清韵知道这些都是兴国公信口拈来,可大家不知道啊,兴国公和太后私底下是怎么商议的,天知道,还有兴国公说的也不无道理,昨天决定的事,事后想想,也确实有反悔的可能,可这么大的事,反悔了,不应该早早的派人跟兴国公说一声吗? 事情发展到现在,百官已经糊涂了,不是逼皇上禅位吗,怎么太后和兴国公掐起来了? 右相站在一旁,他看了眼兴国公,又望了眼太后,一旁有大臣在咬耳朵,他要说话,那边左相却先他一步,道,“太后,您说圣旨给了兴国公,是让皇上重整龙虎卫,这是好事,但兴国公宣读的圣旨是让皇上禅位的,圣旨臣看过了,是真的,但圣旨上写的事,臣等就不知道真假了,太后,咱们还是先说二十年前的事吧。” 左相说着,不少大臣跟着附和。 清韵看了左相一眼,眸光微闪,太后进大殿才这么会儿功夫,左相就提两次二十年前的事了,以他左相的聪慧,不知道太后不想提二十年前的事,故意把话题岔开吗,可他偏偏就提醒大家,二十年前的事更重要。 他很会抓住重点,只要二十年前,先太子是死在皇上手里这事真相大白,这道传位圣旨其实到底是重整龙虎卫,还是禅位圣旨都不重要了,皇位肯定是要还给安郡王的。 方才太后就说了,二十年前的事该给一个解释了,方才打岔,现在重提,没法再避开了。 太后瞥了左相一眼,然后眸光从文武百官脸上扫过去,道,“既然大家那么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想知道先太子是怎么死的,哀家若是再隐瞒,还不知道你们会如何揣测。” 大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太后苍老的说话声。 她望着献老王爷,道,“满朝大臣,论辈分。没人能同献老王爷你比肩,你历经三朝,是看着皇上和先太子长大了。你说说先太子和皇上都是怎样的人。” 被点了名,献老王爷就望着太后了。他眉头挑着,道,“太后让臣品论先太子和皇上,臣不敢不从,但臣说话可不好听,如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太后可别生老臣的气。” “但说无妨,”太后点头道。 献老王爷就道。“那臣就直言了。” 说着,献老王爷顿了一下,见大家都望着他,他笑了下,脸皮绷紧,大声道,“先太子给皇上提鞋都不配!” 清韵,“……” 忽然觉得,逸郡王毒舌不是没有原因的,根本就是遗传啊。 不过这话。说的叫人痛快。 只听献老王爷道,“朝中为官二十年的大臣,少说也有二十来人吧。你们都认得先太子,他做的那些事,还有皇上做的事,想必大家没忘记吧,先太子在京都声色犬马的时候,皇上跟着我在边关打仗!” “先太子大修别院的时候,皇上还是跟着我在边关打仗!” “皇上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组建了一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龙虎卫。可先太子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专门捡现成的,皇上凯旋回京。恰逢有贼匪占山为王,他就奏请先皇,把龙虎卫给他,他要带兵去剿匪,当年鄙视先太子此等行为的将军不在少数,只是他是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大家敢怒不敢言,说实话,他除了比皇上早生了两年,占了个嫡长子的位置,他拿什么跟皇上比?” 说着,献老王爷话锋一转,道,“虽然先太子并不合适做一个君王,尤其是宁王和皇上都远胜过他,但他死的确实突然,叫人匪夷所思,事隔二十年,旧事重提,还和皇上有关,不说清楚怕是不行了。” 太后听着,眼神黯淡。 她其实让献老王爷品论先太子和皇上,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想听听,在旁人眼里,先太子和皇上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是她对先太子的宠溺蒙蔽了她的双眼,是兴国公和宁太妃每日在她耳边夸赞先太子,夸得她觉得先太子哪哪都好。 她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眼瞎。 她还记得兴国公和她说的话,“皇上太宠溺三皇子了,宠溺的都忽视太子了,虽然他们都是皇后您生的,但长幼有序,储君已立,皇上如此偏疼三皇子,势必会动废储之心,到时候他们兄弟该如何相处,还有皇后您加在他们两兄弟之间,岂不是左右为难,您该好好劝劝皇上了。” 太后眼眶赤红,往事想的越多,心就越痛。 她把自己的儿子撇在一边,可劲的疼一个孽种,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她甚至还帮他去抢龙虎卫。 太后想说话,但是声音哽咽,她忍了一会儿,才道,“先太子是先皇的长子,更是哀家生的第一个儿子,哀家待他如珍如宝,呵护有加,当年他忽然离世,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只觉得天都塌了,哀家隐瞒了他的死因,对外宣称是暴毙而亡,不是哀家有意要隐瞒,实在难以启齿,说出来,只会令皇家蒙羞!” 太后这么说,不少大臣去看皇上了,不会……先太子真的是皇上杀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太后选择了隐瞒了,除了长公主,太后就生了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了,难道要说出来,要另外一个儿子的命吗,而且当时先皇的身子骨已经不好了,命不久矣,先太子离世的消息,他都承受不起,何况是先太子是被皇上杀了的消息了。 此事说出来,皇上肯定会被贬为庶民,指不定还会流放千里,那皇位就流落到宁王手里了,太后不傻,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选择隐瞒,让皇上登基,然后约定等安郡王长大,就禅位给他,事情肯定是这样的,这样才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还有一个不解的地方,那就是皇上为什么要杀先太子呢? 脑袋灵活的大臣,就想到皇后身上了。 当年,先太子死后,太后极其反对皇上娶皇后啊,只是先皇赐婚,最终还是娶了。 大臣们都望着太后了,太后就笑了,“皇上太优秀,他哪哪都好,如果太子不是哀家生的,先皇早立他为太子了,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弟,先太子很自卑,皇上有的,他都想有,抢龙虎卫,甚至抢皇后……” 果然,真的跟皇后有关! 镇南侯脸黑如炭,“为何这事我不知道?!” 太后看了镇南侯一眼,道,“当年皇上还在边关,皇后和宁王妃合奏一曲,倾国倾城,当时为之倾倒的少年郎不在少数,先太子也不例外,他不止一次跟哀家提议想娶皇后做侧妃,哀家知道镇南侯不会答应,所以回绝了先太子的请求,但哀家没有想到,他会动邪念,欲强占皇后……” 不少大臣偷偷去看皇上了,自己的女人被亲大哥惦记上了,还想强占,真是难为皇上了。 太后继续道,“先太子是借着皇上的名义约皇后出来相见,当时,边关大捷,皇后没有多想,就答应赴约,先太子更没想到,皇上真的回京了,当时有多愤怒,可想而知,一脚将先太子踹翻在地,先太子也知道羞耻,就是那一点点的羞耻心,要了他的命,他仓皇而逃,失足滚下山坡,一头撞死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太后一直在说,皇上在回忆当时的情形。 从他发现有人要强占皇后,当时的愤怒,只恨不得将那人凌迟了,当时先太子戴着面具,他没有认出他来,只当是登徒子,觊觎皇后美色,所以下手并没有留情。 在先太子要逃的时候,他一剑了结了他,丝毫没有给先太子逃走的机会。 可到了太后口中,却成了先太子逃走了,他是失足跌下山坡,自己摔死的。 皇上眉头皱了,虽然先太子会死,全是他咎由自取,但他杀兄有过,可太后这么说,就将他全部撇开了。 先太子一事,太后怪了他二十年,现在却改口了…… 皇上看向清韵和长公主了。 长公主在笑,清韵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大殿内,议论纷纷。 全是指责先太子的。 兴国公有些急了,他望着太后,道,“太后,先太子是被皇上用剑杀死的啊,你怎么能颠倒是非黑白呢。” 第四百零五章 秘密 这一刻,兴国公就是一个为了儿子枉死讨公道的慈爱父亲,因为儿子的死因,被人歪曲,所以愤愤不平。 兴国公很生气,但太后更生气,因为兴国公对先太子越好,就越能证明清韵说的都是真的,先太子是他和宁太妃生的! 欺骗她在前,还妄想抢皇位,逼皇上禅位,甚至要逼死皇上,太后看着兴国公那一副你还是不是先太子亲娘,之前的疼爱全是假的不成的神情,太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喝道,“混账!先太子死的时候,你还在回京的路上,你回京,他都入了棺敛了,哀家亲自送葬的成了颠倒是非黑白,你说的反倒都是真的了?!” 太后的声音透着威严和凌厉,在偌大的议政殿回荡。 兴国公脸色一白,直直的看着太后,拿太后没辙,因为他确实没有见到先太子最后一面。 满朝文武许多人都没有见到,因为误杀先太子的是皇上,事关重大,所以当时的知情人,几乎就没有留活口,就连宁太妃知道,都是后来旁敲侧击,从太后口中得知的。 太后呵斥的兴国公无话可说,然后望着百官道,“先太子死了快二十年了,哀家也心痛了二十年,虽然哀家不愿意承认,但先太子全是咎由自取,皇上和皇后也脱不了干系,但这事哀家瞒了所有人,却没有隐瞒先皇,他当时病重,不久于人世,哀家怕他在九泉之下,见到先太子,知晓实情,怪罪于哀家,所以坦白相告。先皇还是执意将皇位传给了皇上,哀家没有权利去管皇上禅位的事,也没有权利左右皇上将来会把皇位传给谁。哀家这么多年逼迫皇上和皇后,执意要立安郡王为太子。是因为哀家厌恶皇后,哀家知道她无辜,但先太子之死,和她有脱不了的干系,哀家见到她,就会想起先太子的死,哀家不想见到她,甚至不愿意和她共处在一个屋檐下。更不愿意这皇位落到她所出的大皇子手里!” 清韵站在一旁,见太后越说越激动,她挠了下眉毛。 不愧是太后,撒起慌来,连她都分辨不出真假来了,好像这就是事实一般。 但太后当众说这话,就等于是宣告将来她不会再干涉皇上立储了,甚至连皇后都洗白了,她承认了皇后是无辜的。 最最重要的是,太后说先皇知道先太子是死在皇上手里。还执意把皇位传给皇上,这就杜绝了百官的质疑啊,虽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皇上有权利赦免,先皇不怪罪皇上啊。 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就已经了了,百官没有必要知道,他们要做的,就是跟着皇上治理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都不重要。 至于太后说他告诉先皇了。谁又知道是真的告诉了,还是撒谎呢。知情人除了太后,就只有死了快二十年的先皇了。谁还能求证不成,这就是死无对证。 况且,先皇把皇位传给皇上是不争的事实。 百官都当成是热闹看看,可是兴国公就做不到了,一颗心像是掉进了冰谷,凉透了,他望着太后,急道,“太后,你今儿说的话,和前告诉臣的,截然相反,你告诉臣,是不是有人挟持了你,是不是宸王妃给你下毒了,逼你这么说的?!” 兴国公声音很慌乱,他手指着清韵,有些急不可耐。 本来在大殿里,清韵就是一个凑热闹的,结果却硬是有人要将她拉出来,让她立在风口浪尖上。 清韵也不生气,看着兴国公,似笑非笑道,“我还真是纳闷了,兴国公,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皇上禅位给安郡王呢?安郡王的治国本事比皇上强吗,他做了什么丰功伟绩了吗?你对安郡王好的也过了份吧,要说安郡王是太后的孙子,皇上是太后的儿子,你这样顾着安郡王,却把皇上往死里头逼,有你这样做舅舅的吗,太后都说了,二十年前先太子的死她虽然痛心,却是死有余辜,做爹的都原谅了,你一个做舅舅的,反倒耿耿于怀,你就没想过,你的亲姐姐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你可劲的往死里逼得是她另外一个儿子,知道的是你在帮太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太后有仇,要将她逼成一个孤家寡人呢。” 兴国公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冷的泛光。 清韵看着他,笑容灿烂,她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吧,还是你帮安郡王,不是因为太后,而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兴国公拳头攒紧,骨头嘎吱作响,他咬了牙道,“我没有私心!我只是看不得先太子枉死,我只想还他一个公道!” 兴国公说着,清韵就啧啧声笑了,“好一个大义凛然了兴国公,为了外甥,能抛头颅洒热血啊,对了,给结发妻子下毒,让她脸上起红疹,还让她误会是我的面膜有问题时,怎么没见你有这样的大义凛然啊?” 说着,清韵又加了一句,“不要这么看着我,你要说我污蔑你,那我就当着百官的面,将那日去给兴国公夫人治脸的太医找来,当面对质!” “对陪伴了你几十年的结发妻子都能如此狠心,却对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外甥这般关怀备至,要给他讨一个莫须有的公道,兴国公,你的脑袋构造绝对我们常人不一样,一般人干不出来这事,对吧?” 清韵说着,还去问一旁站着的大臣。 那些大臣都唏嘘不已,点头赞同清韵的观点。 在这时候,有一个很突兀的声音传来,“呀,这么热闹啊!” 声音很熟悉,是逸郡王的。 众人寻声玩去,只见阳光下,逸郡王半边身子搭在明郡王身边,一手扶着屁股,一边迈步进大殿,有些呲牙咧嘴,“议政殿的门槛有点高了,有必要降低一点……” 看见他走过来,献老王爷就皱眉了,“一身的伤,赶紧给我回去,议政殿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逸郡王看着献老王爷,道,“不是我能来的地方,祖父,你这眼神,有必要让宸王妃给你看看了,她一个女人都能来的地方,我和明郡王怎么就不能来了,你这是歧视我们你知道吗,我和明郡王深表不服!” 逸郡王说的大声,明郡王赶紧道,“我只是搭把手,送你来的,有什么事不要算上我。” 逸郡王斜了明郡王一眼,一脸的鄙视,真是没骨气,我祖父虽然霸道,可他敢在太后和长公主面前给你难堪么。 清韵嘴角微抽,伤成那样,刚刚才有了些好转,就四处蹦跶了。 见清韵撇着他,逸郡王一拐一拐的靠着明郡王走过来,问道,“对了,大殿里聊到哪儿了,到宁王才是太后亲生儿子了没有?” “……你来早了,还没有,”清韵翻着白眼道。 逸郡王嘴角抽了抽,“来早了?怎么会早呢,我紧赶慢赶,就怕赶不上,屁股都差点颠开花,居然来早了,你们这也太磨蹭了……” “没打算说,”清韵无奈道。 她已经把事情告诉太后了,并没有十足的证据,怎么处理,说还是不说,全看太后的意思,她就不淌三十多年前那趟浑水了。 逸郡王无语了,“不打算说?这么大秘密,你留着过年呢……” 逸郡王在抱怨,结果还没说完,就被献老王爷一把抓了,他身子一斜,就撞到了一旁的大臣身上,好巧不巧的屁股碰到那大臣了,疼的他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听得整个议政殿的大臣都蹙眉。 但再蹙眉,也抵不上心底的震惊啊,方才逸郡王说什么来着,宁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们好奇,但是献老王爷已经帮他们问出声了,“你方才说什么,宁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没有证据的事,你敢胡说八道,小心回去我抽你。” 逸郡王摸着屁股,一脸的我真是倒霉透顶了的表情,“我就是来凑个热闹,我哪有什么证据啊,对了,先太子是宁太妃和兴国公生的算证据吗?” 百官,“……” 献老王爷恨不得当场就要抽逸郡王了。 他抬了手,只是被东王给拦下了,他道,“老王爷先别急着动怒,这么大的事,郡王爷要是没点证据,不敢胡说。” 逸郡王双手抱头,好像怕献老王爷抽他一般。 百官也哄闹起来,一定要逸郡王为说的话负责,这么大的事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百官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逸郡王头大,他道,“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好么,当然了,比你们还是要多一点的。” 然后,他就把眼睛望着清韵了,挤眉弄眼的。 一个个傻啊,都在这么明显了,还不知道该问谁呢! 江老太爷就望着清韵了,他眉头微皱,“清韵,逸郡王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清韵轻点了下头。 侯爷看着她,神情凝重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 第四百零六章 挟持 清韵点头笑着,从容自信,“外祖父、父亲,这么大的事,没有证据,岂敢乱说?” 然后,一堆大臣就催了,有证据,也有证人,那赶紧说啊。 清韵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眼神有些黯淡,但并没有阻止她。 兴国公府生养了太后,那是太后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兴国公有私心,罪该万死,可兴国公的列祖列宗没有错,混乱皇室血脉,还要抢皇位,是诛九族的大罪…… 清韵原想给太后一个私了的机会,让她好好出这口恶气,免得憋坏了,当然了,她更想看看太后是如何对待欺骗了她三十多年的血亲兄弟的,可她愿意给机会,楚北和皇上不愿意啊。 逸郡王虽然爱凑热闹,但这么大的热闹,没有楚北的允许,他连宸王府都出不来,何况是进宫了。 不阻止,在清韵眼里就是默认了。 兴国公双眸赤红,他一双眼睛狠毒的盯着清韵,“没有证据,你敢污蔑我和宁太妃,我会要了你的命!” 没有理会兴国公的威胁,清韵深呼一口气,便道,“三十多年前,宁太妃在进宫之前,就怀了身孕了,当时给她诊脉的是程大夫,三十多年前,程家药铺一夜之间被灭门就是证据,至今还活着的程老夫人和赵院使就是人证,还有若瑶郡主,在宸王府乔迁之日,她和丫鬟秋霜亲眼目睹兴国公和宁太妃私会,为此,丫鬟送了命,若瑶郡主吓得高烧不退,这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想必大家还没忘记。” “三十年前,宁太妃和太后同一天生产,大家都知道宁太妃早产,其实真正早产的是太后,是宁太妃给她下了药,才会提前十天生产,这事,赵院使可以作证。” “早产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偷梁换柱,太后生的宁王成了宁太妃生的二皇子,宁太妃和兴国公生的儿子就成了先太子,这也是为什么兴国公会极力扶持安郡王的原因,因为安郡王是他亲孙子,太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陈三姑娘赐婚给安郡王,兴国公和宁太妃百般阻拦,只因为他们是堂兄妹,这事有陈三姑娘的亲笔书信为证……” 说着,清韵望着兴国公道,“前天,宁太妃假借若瑶郡主的名义将我骗去宁王府,恐吓于我,却被我抖露三十年前的事,宁太妃已经亲口承认了,她当时急急忙离开宁王府,应该是去找兴国公你商议对策吧,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商议的对策是苦肉计,安郡王当街遇刺,刺客又是在镇南侯府的别院消失的,所有的证据直指镇南侯府,还有皇后中毒,你们知道我手里有一粒解毒药丸,安郡王和皇后都中毒了,药丸只能救一人,你们在逼太后,逼皇上在安郡王和皇后中选一人,说白了,你们是在拿二十年前先太子一事折磨皇上,狠狠地撕扯太后的伤口,如果皇上真的狠心放弃安郡王,救皇后的话,安郡王不会死,但今日你们再让皇上禅位,先斩后奏,太后会因为对皇上失望,选择帮你和安郡王,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什么都算在内了,可惜你们低估了我,没想到我手里不止有一粒解毒药丸,你们的挑拨离间之计没有得逞。” “不得不说,蒙骗了太后三十多年,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计谋手段都好,可是,你们走错了一步,身为父母,没有不疼爱自己的儿女的,宁太妃放着宁王这样的好儿子不疼,却可劲的宠溺先太子,先太子死了,又往死了宠爱安郡王,这是违背人之常情的事,宁太妃隐藏的很好,她一直以太后的心腹来伪装自己,太后疼爱谁,她就疼爱谁,活的没有了自我,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却能擅做主张,在冰颜丸里下毒要害我,她说是为了太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太后相信了,但我不相信,因为她要真是为了太后,她何不把罪名都揽下来,却让我们去责怪太后,这在我看来,不是忠心,是让太后背黑锅!” 清韵说完,江老太爷就望着她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说?” 清韵囧了,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儿说啊,这不是不知道吗,尤其是先太子和宁王调换这事,根本就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抖出来,只会让宁王成为众矢之的,他从头到尾都无辜,她不想伤害无辜的宁王,尤其她还答应了若瑶郡主。 太后被下药早产,这是关键,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如果早知道这证据,兴国公这会儿估计都进刑部大牢了。 议政殿内,百官纷纷指责兴国公,让他认罪。 兴国公会认罪才怪了,他双眸红的骇人,指着清韵道,“她是在污蔑我,赵院使是被她收买的!” 他不但指着清韵,还走过来,像是要掐死清韵一般。 太后胳膊一抬,拦下了兴国公。 兴国公望着太后了,“太后,她伙同赵院使在欺骗你啊,我怎么会骗你呢,我们是同胞血亲啊,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吗,安郡王是你的亲孙儿啊,先太子是皇上杀的,是被他一剑刺死的,这些事实啊太后,你被他们给骗了!” 兴国公喊得大声,听得还有些无助,太后眸底闪过一抹失望,嘴角的笑也嘲弄和讥讽,“到现在了,你还要骗我吗?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写的禅位圣旨?!” 清韵听得想笑,兴国公这是在用力的煽自己耳光呢,就一个禅位圣旨,他就跟太后解释不清了。 这是他欺骗了太后的铁证,假传圣旨和混乱皇室血脉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清韵高兴了几秒,就笑不出来了。 她低估了兴国公的丧心病狂,他抓太后做人质了。 他面目狰狞的可怕,本来计谋都得逞了,有禅位圣旨在,太后不说话,他都能如愿以偿,可偏偏太后站出来,帮皇上了。 太后还扭曲了先太子的死,给皇上脱罪,坏他的算计,这口气,兴国公忍不住了。 他手掐着太后的颈脖,望着清韵了,到这时候,还不忘记泼脏水,“我知道你给太后下毒了,把解药教出来!” 清韵两眼一翻,指着他的手道,“我今天是真的长见识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关心人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看着太后黯淡空洞的眸光,清韵指着的手,微微弯曲了下,然后收了回来。 虽然太后以前很可恨,但这一刻,最可怜的就是她了。 被血亲兄弟欺骗了几十年,最后还被他当作人质,连反抗都不会,太后是心冷到极点了吧。 这样也好,能彻底对兴国公府死心。 一直坐在龙椅上,不说话的皇上,看到兴国公挟持了太后,也坐不住了。 他迈步下龙椅,那边长公主呵斥兴国公,要他放了太后。 兴国公惨笑一声,“放了?你们给太后下毒,太后颠倒是非黑白,我只是想给先太子讨一个公道,你们却污蔑我和宁太妃!本来我还不想大动干戈,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他就喊了,“陈远!” 喊了一声,没反应。 兴国公又连续喊了两声,还是没反应。 逸郡王瘪嘴了,“行了,别喊了,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捂着肚子,应该是肚子疼,指不定这会儿已经拉的腿软,掉进茅坑里也说不一定了,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那力气管你谋反的事啊,识相点的,就乖乖投降,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兴国公一口银牙咬的紧紧的,他望着清韵了。 清韵无辜的翻了个白眼,能不要一有事就往她身上想吗,不是她下的巴豆好么! 你就不能往皇上和太后身上想吗,这皇宫到底是他们的,再说了,皇上一直没说话,明知道安郡王身上没有一点皇家血脉,怎么可能让皇位落到他手里,还动用禁军,不给就逼宫,皇上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这样胡闹啊。 都不用出大招,一点巴豆就能将禁军统领撂倒了,以皇上气定神闲的态度来看,禁军副统领绝对是皇上的人。 正的倒了,自然而然就副统领做主了。 这不,皇上喊了一声,副统领屁颠屁颠的进来了,有些大腹便便,一看就像是个混吃混喝的,一脸的狗腿笑,“皇上,属下在呢!” 兴国公没差点气吐血,因为这货是他提拔的,当时皇上还不同意,谁想到竟然是皇上的人! 他忘记了,当年的龙虎卫就稂莠不齐,从最初的不被人看好,到最后提起来便肃然起敬。 兴国公一生气,后果就是抓着太后的脖子更用力了。 他挟持太后,一步步往大殿退。 虽然他做了必胜的谋算,也抱着这样的期望,但今天的行动,是被清韵逼出来的,清韵知道三十年前秘密的事,就有失败的可能,所以他也做了计划失败的打算。 但边关十万大军,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筹谋了三十多年,怎么能允许它毁之一旦! 太后步子有些踉跄,在迈过门槛的时候,连脚上的精致嵌着明珠的绣鞋都掉了。 逸郡王指着门槛,大大咧咧道,“一定要把门槛做低一点!” 语气里,对太后没有丝毫的关心,只是纯粹的凑个热闹。 这么多年,太后护着安郡王,帮着兴国公,助纣为虐,逸郡王早看她不顺眼了,哪怕是太后,他也不会给面子的,现在太后受罪,全是她自找的,这样的人,逸郡王可不会同情。 非但不会同情,心里还巴望着兴国公多给太后一点苦头吃吃,让她后悔莫及,然后再……自相残杀,最后同归于尽。 第四百零七章 纵虎 兴国公挟持了太后,一步步退出议政殿,之后便被他安排守在议政殿外,只许进不许出的禁卫军给包围了,明晃晃的刀对着他,等候皇上吩咐。 太后从被挟持起,就一句话都没有说,像是被人毒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了一般。 但清韵肯定,兴国公没有毒哑她。 被禁卫军团团包围,兴国公可就指着太后离开皇宫,甚至离开京都了,太后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希望太后害怕了,然后开口,向皇上求饶,让皇上放他走,当然了,他更希望太后将先太子被杀一事的真相说出来,让安郡王能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 可是太后,就是一句话都不说,没有呵斥兴国公,更没有向皇上叫救命,好像生无可恋了一般。 信任了几十年的骨肉兄弟为了皇位挟持她,要她的命,而她竟然为了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逼迫了亲生儿子二十年,还把女儿贬到封地吃了六年多的苦头,她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先太子和安郡王,她哪来那个脸面去跟皇上和长公主求救? 太后从小娇生惯养,进宫之后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生的皇长子很快就被封了太子,地位稳固,无人可与之相比,先皇过世后,又成了太后。 除了先太子的死,给了她沉痛的一击之外,太后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威胁她性命的时候,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最信任的手足。 可太后不求救,皇上和长公主又怎么忍心太后被人挟持,有性命之忧呢? 朝廷以孝治国,就算这么多年,太后做错了。可她毕竟是皇上和长公主的亲娘,不救她,天下人都会戳皇上和长公主的脊梁骨了。 皇上穿着龙袍。他抬起手来,示意禁卫军退下。然后道,“兴国公,放了太后,朕网开一面,给你一次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机会,不牵连你族人!” 言外之意,只要兴国公的命,而不诛九族。 皇上这样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可兴国公又怎么会满足呢。 没错,皇上是许诺只罚他一个,但他并不想死! 还有不牵连他的族人,不过是不杀了他们,可没说还留着兴国公府,更没有说镇南侯也饶了他们,流放千里,过着人人欺凌的生活,对那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锦绣罗裳的世家子弟来说。流放对他们来说,比死了更痛苦,那才是绵绵无尽的折磨。 况且。他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到最后一步,谁又知道鹿死谁手?! 皇上给的机会,兴国公不屑一顾,他只抓着太后的颈脖,狠狠地用着力,因为呼吸受阻,太后苍白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青紫,她狠狠地抓着兴国公的胳膊。手上雍容华贵的护甲,掉落在青石地板上。传来一阵清脆之声。 感觉太后要断气了,皇上喝道。“让他们走!” 镇南侯当即皱眉道,“皇上,你这是在纵虎归山!” 兴国公手里还有十万大军,一旦放他走了,他势必会卷土重来,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胜算,可一旦他投鼠忌器,投靠了北晋或者南楚,对大锦来说,可就是一场无法预料的灾难了啊。 为了一个瞎了心眼的太后,就拿天下人的性命来开玩笑,镇南侯觉得皇上太冲动了。 可皇上坚持,“让他们走!” 献老王爷叹息一声,朝镇南侯摇头,让他别再做无谓的阻拦了。 现在镇守边关的是兴国公府二老爷,不论兴国公去不去边关,边关都会起战乱,何必为了留下兴国公,让皇上良心不安呢,虽然太后这么多年做错了,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皇上,已经是难得了。 皇上已经为了先太子的死,愧疚了二十年,颓废了二十年,难道接下来二十年,要活在有能力救,却没有救太后的阴影里吗? 如果能让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疯王”回来,别说放掉一个兴国公了,就是十个,他也愿意! 献老王爷都不反对了,镇南侯冷冷一哼,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禁军副统领手一挥,那些禁军很快就撤退了,兴国公就拽着太后的脖子,一步步下白玉台阶。 走了几十步后,太后的另外一只鞋也掉了,还有头上的凤簪,发髻凌乱,狼狈不已。 一步步退走,皇上和百官远远的跟着,直到退到皇宫大门。 皇宫外,有几百护卫等候在那里,那都是兴国公的心腹,接应他的。 兴国公出了皇宫,那些护卫就将他包围在中间,到这时候,兴国公才放开太后,不过还是有两个护卫抓着太后,太后连挣扎都做不到。 兴国公远远的看着徒步出宫的皇上,问道,“安郡王呢?” 护卫忙回道,“奉国公爷之命,已经护送郡王爷出京了。” 兴国公大松一口气,安郡王出京了就好,但是很快他眉头又皱了,道,“宁太妃还在宁王府,属下派人去接应,她不出来……” 兴国公试图想通过圣旨让皇上禅位这事,虽然胜算不小,但失败的可能性也大,一旦失败,再留在京都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宁太妃那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本来宁太妃昨晚就想逃了,等安郡王顺利登基了,她再回京也不迟,只是宁王府里有皇上的暗卫,虽然名义上是保护若瑶郡主和宁王妃,可宁太妃知道,那些暗卫更是看着她的。 她如果夜不归宿,或者让嬷嬷装扮成她的样子回王府,必定会惹人起疑,到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左右权衡,宁太妃还是回宁王府了。 宁王府里有若瑶郡主和宁王妃,她要想逃,挟持她们,绝对能逃得掉。 只是一大清早。她吃粥的时候,忽然碎了碗,然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宁太妃有预感。今儿逼宫会失败,就开始局促不安了。她让人去找若瑶郡主来。 若瑶郡主昨晚贪嘴,吃了一碗冰淇淋,早上起来有些闹肚子,正心烦着呢,加上宁太妃找她,从来就没有好事过,若瑶郡主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宁太妃没辙,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她让嬷嬷假扮她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她则打扮成嬷嬷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府。 而且很成功过的混出府了。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她混出府的时候,因为太心急,太害怕了,一出来就跑的快,然后和一卖货郎撞上了。 多年的习惯害死人啊,宁太妃发脾气了,骂了一声,“混账!” 然后,出府买糕点。正一蹦一跳的回府的绿儿听见了。 她是看着那“嬷嬷”跑,然后撞上了卖货郎,结果卖货郎没骂人。她先骂了,宁王府的嬷嬷就了不起啊,就可以蛮不讲理了吗?! 宸王府的丫鬟对宁王府的下人有很深的敌意。 绿儿就准备上去帮那卖货郎说句公道话了,如果必要的话,她还会帮那卖货郎掐架。 可是走近了几步,绿儿眼睛就睁大了,那嬷嬷看着有些眼熟啊。 一般时候,跟着清韵出门的都是大丫鬟,绿儿虽然在王府的地位和青莺她们差不多。但她年纪偏小,给人一种稚嫩感。蒋妈妈不许她跟着清韵出府。 正常情况下,绿儿是不认得宁太妃的。可谁让宁王府和宸王府紧挨着了,走过路过的多了,见到宁太妃也就不稀罕了。 当然了,绿儿还不敢确定那嬷嬷就是宁太妃,只觉得太像了。 她就多看了两眼。 宁太妃许是发现绿儿看她了,带着一个小丫鬟就赶紧走。 绿儿就一路目送她走远,看的太入神了,以至于没发现自己站在大路中间,挡着逸郡王和明郡王的路了。 逸郡王认得绿儿,他趴在马背上,道,“你这丫鬟比爷还霸道啊,人来人往的路上,你哪站着不好,偏要站在大路中间,爷是受伤未愈,不然爷真的要骑马从你头上过了。” 绿儿脸一红,赶紧解释不是故意的。 逸郡王望着远处,问道,“我看你对那老嬷嬷很感兴趣啊,你娘啊?” 绿儿恨不得骂人了,要是她娘那么讨人厌的不讲理,她宁愿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不敢顶撞逸郡王,就道,“那嬷嬷好像是宁太妃,我不敢肯定,但越看越像是她。” 逸郡王,“……” 明郡王,“……” 两人当时就互望一眼,然后逸郡王就笑了,“你快去,不管是不是,先抓了再说。” “你怎么不去?”明郡王没有在大街上抓人的习惯,就算宁太妃装扮成嬷嬷,也不妨碍他们什么事。 逸郡王两眼一翻,“我要不是屁股疼,我还懒得使唤你呢,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啊。” 明郡王只好认命得骑马去抓宁太妃了。 把宁太妃逮着了,抓进了宸王府,两人方才继续进宫的。 也是宁太妃太倒霉了,她没有让人在王府外接应她,怕耽搁时间,所以就自己出来了,她以为只要出了王府,到安王府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谁想到小阴沟里翻船了。 她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出宁王府呢,还不会有人疑心她。 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宁太妃其实在宸王府里关着。 听护卫说没有找到宁太妃,兴国公眉头皱的紧紧的,因为受挫,所以兴国公心情颇不爽,他当年就叮嘱过她,对宁王多些疼爱,那毕竟是他的外甥,没有了太子之位,原本就委屈了,还这样对他,如果她听了他的话,对宁王多一些疼爱,哪怕是偶尔的嘘寒问暖,也不至于会被人看出不对劲来! 多年的算计,就毁在了她手里,现在计划失败了,她还待在宁王府,等死吗?! 兴国公对宁太妃很信任,虽然宁王府里有皇上的暗卫在,但宁太妃要真的想逃出来,还没人能拦得住她,昨晚就商议了,如果真的失败的话,她会想办法逃出来,或许已经出来了,只是护卫没有找到她而已。 兴国公对宁太妃很相信,再加上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实在没那心思再去找她了。 他想着必须尽快赶到边关才能安心。 抓着太后,兴国公上了一驾马车,然后就往城门跑。 看着马车跑远,逸郡王拍清韵的肩膀了,“你没兴国公下毒?” “下了,”清韵点头。 逸郡王嘴角抽了,“怎么还不毒发?” 清韵有些凌乱,拜托,今儿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事好么,如果知道,她就带剧毒在身上了。 她既然给人下毒,自然是那种慢慢反应,至少不能让人知道是她下毒的吧,不然还下毒做什么? 她能给兴国公下毒就不错了,还怪她磨蹭。 “还有多久毒发?”逸郡王性子急,忍不住了。 清韵斜了他道,“还要半个时辰。” 逸郡王,“……” 马车内,兴国公望着太后,他没有为方才绑架太后而道歉,只道,“你随我一起去边关,等安郡王登基了,你就是太皇太后。” 太后笑了,她白皙的脖子上,一圈淤青,格外的刺眼,“太皇太后?我若是太皇太后,她宁太妃又是什么?!” “先太子是你的儿子!安郡王是你亲孙子!和她没有关系!”兴国公低吼道。 他不会承认也不敢承认安郡王是他亲孙子。 安郡王是他孙子,称帝就是造反。 但安郡王是太后的亲孙子,是先太子的儿子,那就是名正言顺。 “亲儿子?亲孙子?”太后呢喃了一声,嘴角的笑苍白而讽刺。 兴国公望着太后,他甚至给太后倒了杯茶,道,“宸王妃说的那些话,是在欺骗你,那些所谓的证据,分明就是诬陷,你怎么就信以为真了呢。” 那杯茶端到太后跟前,太后一抬手就给打翻了,直接泼在兴国公的身上,然后吼道,“够了!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我对你,对宁太妃深信不疑,可结果呢,你们联起手来耍了我三十几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如此对待我?!” 第四百零八章 好心 太后的声音歇斯底里,沙哑带着哭泣,却充满了恨意,她不明白,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老国公在世的时候,还怪他不知道长进,将来国公府交给他,迟早要败落,临终前,还不忘记叮嘱她,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多帮衬着他点儿。 这么多年,她明知道兴国公府没有领军将才,还极力的压制皇上,不让镇南侯和献老王爷抢了他的兵权。 可结果呢! 老国公眼里不知道长进的儿子,却在三十多年前,就有雄心要抢皇位了,还布局的那么好,天衣无缝,耍了她三十几年,太后觉得讥讽。 “以前哀家责怪皇上,不念手足之情,为了一个女人就杀了自己的兄弟,哀家责怪了皇上二十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觉得皇上杀得好,不然这大锦江山真的被你算计了去,哀家就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先皇和萧家的列祖列宗了!” 太后的声音起伏不大,脸上还带着笑,很欣慰,却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狠狠地捅向兴国公。 一瞬间,兴国公的脸就变得狰狞了起来,他一把掐着太后的脖子,“你再说一句!” 兴国公在愤怒之下,掐太后的脖子,太后喉咙一噎,顿时呼吸困难,可便是如此,太后还说话了,“哀家庆幸老天爷有眼,你机关算尽又如何,做皇帝的始终是我儿子,这大锦的江山终究姓萧!” 太后一字一顿。兴国公眼睛红的骇人。 太后盯着他,不顾掐着她脖子的手,狠狠地扑过去。吼道,“既然先太子是我儿子,皇上杀了他,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意见,你一个做舅舅的生哪门子的气?!” 兴国公登时就知道太后方才说那话,是在故意激怒他。 这一刻,他再否认先太子是他和宁太妃生的。已经不能够了,他方才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了。 兴国公掐着太后脖子的手。缓缓松开。 马车跑的很快,所以很颠簸。 外面,有说话声传来,“国公爷。不好了,宸王带人追上了国公夫人他们,大少爷反抗,已经被宸王杀了……” 兴国公拳头攒紧,是他疏忽了,今儿逼皇上禅位,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宸王,他不可能闲着什么事都不干。 兴国公眸光冰冷,虽然他对安郡王寄予厚望。可兴国公府大少爷他也疼,如今被人杀了,他岂有不恨之理。 他望着太后。脸皮铁青,“看来宸王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 明知道太后还在他手里,还敢杀兴国公府的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激怒他。 听着兴国公说的话,太后笑了,笑的很大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手足血亲,为了皇位都能拿她做要挟了。她从来就没有疼爱过半分的宸王,她敢奢望他会顾及她的死活吗? 如果真的顾及了,那才是狠狠地扇她的巴掌! 太后在笑,兴国公则烦躁不已,他在后悔,他应该抓宸王妃做威胁,拿太后只能威胁的了皇上和长公主,却威胁不了镇南侯和宸王。 别说救太后了,他们估计更巴不得太后死在他们手里! 要不是太后挡在宸王妃面前,他就抓她了! 兴国公越后悔,就越觉得太后坏事,加上太后在笑,越听越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兴国公手一抬,就将太后打晕了。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又将太后给泼醒了。 马车也不走了,因为楚北带着几十名暗卫把去路给挡住了。 兴国公抓着太后出马车,站在车辕上,远远的看着骑在马背上的楚北。 阳光之下的他,耀眼如星辰,透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身后是一溜烟黑衣劲装暗卫,暗卫中间是囚车,里面塞满了兴国公府的人。 此刻,正拼命的叫着救命。 兴国公睚呲欲裂,把刀架在太后的脖子上,拿太后威胁楚北。 楚北看着兴国公,皱眉道,“你以为拿太后能威胁的了我?” 兴国公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不在乎太后的死活,但皇上和长公主在乎!你枉顾太后的死活,我就不信你带着太后的尸体回去能交得了差!” 兴国公说着,楚北手一抬。 卫驰就打开牢笼,把兴国公府三老爷抓了出来,一脚踹翻在地。 那三老爷也是个怂人,哭喊着兴国公救命。 楚北看着兴国公,笑道,“兴国公,你所犯下的罪,罄竹难书,不用我多说,你和太后都知道兴国公府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抓了太后,可以逃到边关,但这些人被斩立决的时候,你连给他们送行都做不到,我今天心情好,破例给你一次给他们送行的机会。” 楚北话音刚落,卫驰手起刀落,一刀劈了下去。 陈三老爷顿时倒在了血泊里。 一颗头颅往前滚了几圈,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兴国公。 兴国公一双眼睛都红了,像是能滴血,眸光狠绝,恨不得将楚北千刀万剐了。 太后的脸也白了。 卫驰一刀砍了陈三老爷,刀上一滴血都没沾上,敢威胁他们王爷,还拿太后威胁,不让你们看看随便威胁人的下场,还真当自己是棵葱,随便栽哪里都能活了。 “在去边关之前,你还想送谁上路,国公夫人?”楚北声音醇厚,十分大度的问道。 卫驰就过去要抓兴国公夫人出来了。 兴国公夫人亲眼看到陈三老爷死,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被人一刀砍了,那种恐惧,在听到楚北提到她时,直接吓晕了。 人晕了,再抓也没什么意思了。 而且,卫驰发现,耽误了这么半天,居然没追兵过来,太匪夷所思了,都不打算救太后,让兴国公真的把太后带到边关去吗? 真的到了边关,回头攻城时,把太后往前一放,谁还敢放箭,这不等于是把城池拱手送人吗? 卫律道,“爷,真的没有追兵。” 这太不正常了,他们就没打算紧跟着,伺机营救太后吗? 楚北眉头挑了下,又看了兴国公一眼,看着他唇瓣有些发黑,他笑了,“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放行!” 第四百零九章 心狠 宸王府门前,马车缓缓停下。 清韵掀开车帘,那边守门小厮殷勤的搬了凳子过来,青莺扶她下马车。 脚刚碰到地呢,就听到有呼唤声传来,如空谷莺啼,“清韵姐姐。” 清韵撇头望去,就见不远处,若瑶郡主带着丫鬟小跑着过来,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远远的跟着,应该是皇上的暗卫。 看到若瑶郡主,见她脸色微白,清韵眉头皱了,问道,“气色欠佳,可是身子不适?” 若瑶郡主撅了下嘴,道,“夜里受了些凉,早上可受罪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议政殿的事,我和母妃都听说了,本来我想进宫的,可是不许,知道你快回来了,所以我来问问,她们说的,我和母妃都不相信。” 虽然她一直不希望有宁太妃这样的祖母,可这么多年,她也认命了。 结果今天,忽然有人告诉她,宁太妃不是她祖母,太后才是,可在她眼里,太后和太妃差不多啊,这换了祖母跟没换也没区别啊。 当然了,这话若瑶郡主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她睁着一双琉璃般璀璨的眼睛,勾勾的望着清韵,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在她恳切的眸光下,清韵笑着点头了,“丫鬟们禀告的都是真的,宁王是太后生的长子,一出生就被宁太妃调换了。” 听清韵这么说,若瑶郡主大呼了一口气,“真是万幸。” 因为程老夫人送的那几封威胁信,若瑶郡主可没少受折磨,她没法想象父王不是先皇龙种,宁王府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么多天,虽然有清韵开导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事。 尤其是今天早上,知道兴国公在议政殿宣读圣旨,要皇上禅位给安郡王的时候,若瑶郡主就有预感清韵要把宁太妃的事给抖出来。 因为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以后估计就没有机会了。 兴国公和太后他们欺人太甚了,就算要死,也要拉一两个陪葬的才甘心。 那时候,若瑶郡主觉得就算清韵违背了对她的承诺,她也不会怪她,你对敌人仁慈,敌人却赶尽杀绝啊,她的要求太过分了,再者,如果安郡王真的登基做皇上了,那些她关心和喜欢的人估计都没什么好下场,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得宠的都是安郡王和兴国公的心腹,而清韵、长公主还有皇后她们都没有好下场,唯独她还活着,上面还有宁太妃压制,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还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呢,反正她这条命也是清韵救的。 若瑶郡主想的很开,清韵也真的把宁太妃未婚先孕的事抖了出来,只是不是垂死挣扎拉两个垫背的,而是击垮了敌人,将他们击的溃不成军,现在都要逃命了。 这样的逆转,太神奇了,若瑶郡主高兴之余,又有些责怪清韵了,“你早知道父王是太后生的,你知道我那么担心,你都不告诉我,枉我那么信任你!” 嘴里责怪着,若瑶郡主扭了头,精致的娇容写满了生气。 清韵拉着她的胳膊,小意赔罪道,“我知道隐瞒你是我不对,尤其你还对我掏心掏肺,什么话都告诉我,但我不是存心隐瞒你的啊,这么大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没人信呢,就算我告诉你了,你相信吗?” 清韵越拉若瑶郡主的袖子,若瑶郡主头撇的更远了,就跟小孩子闹别扭一般。 清韵拉了两下,见若瑶郡主都快背对着她了,就松了手。 她没有说话,只看着若瑶郡主。 若瑶郡主见清韵松开了,她眼睛眨了两下,又把身子转过去了,她以为清韵走了,哪知道,一撇头,清韵正笑看着她呢,“总算是不生我气了。” 若瑶郡主脸腾地一红,原本她就没有真生清韵的气,只是对清韵隐瞒她,让她白白担忧了那么多天,有些不甘心。 方才端了半天架子,现在又主动转过身来,再生气就太矫情了,她自己都脸红了。 “这一次就算了,但绝对不许有下一次了,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若瑶郡主慎重道。 清韵失笑,“这么重大的事,一生遇到一次就够惊吓的了,哪还敢再来一次?” 若瑶郡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想再经历一回,当即呸呸两声,改口道,“我说错了,是以后有事不能瞒着我,小事也不行。” 清韵笑着应了。 若瑶郡主也笑了,然后问道,“三十多年前的事,你是怎么找到证据的,我也派人去查了,可是一无所获。” 可怜她知道的那点证据,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她住在宁王府,和太妃也算是每日见面了,却找不到一点证据,太打击人了。 看着若瑶郡主一脸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清韵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但是若瑶郡主自己给出答复了,“我知道原因了,你祭天献舞,出现了凤凰天象,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老天爷保佑你呢,如果真的让安郡王得逞了,那你将来不就做不成皇后了。” 若瑶郡主一脸我就知道是老天爷偏袒你。 然后,被人给打击了,“不要把责任推给老天爷,这只能说明你笨,要好好反省了,知道么?” 听到逸郡王打击人的话,若瑶郡主气的直瞪眼。 她扭头,要瞪逸郡王,结果明郡王无辜的替逸郡王挨了一记大瞪眼。 瞪错了人,若瑶郡主脸红的能滴血了,明郡王下了马之后,然后扶逸郡王下来。 刚着地,逸郡王就叫疼了,若瑶郡主哼了鼻子道,“活该!” 逸郡王也不生气,他知道,这是明郡王在呢,不然他说若瑶郡主笨,她这么轻易就算了的,他靠着明郡王,望着若瑶郡主,问道,“宁太妃人呢?” 若瑶郡主不乐意跟说她笨的人说话,可是不当逸郡王问了,清韵也在问。 若瑶郡主就道,“皇上派了暗卫守着王府,太妃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啊,我让人把她院子围着了,她在大发雷霆呢。” 逸郡王听着,拍了拍明郡王的肩膀,有些叹息。 未来媳妇笨成这样,太可怜可叹了。 明郡王脸微微红,不愿意被逸郡王靠着了,可是想走,逸郡王拽着他呢。 逸郡王望着若瑶郡主道,“你确定宁太妃还在宁王府?” 若瑶郡主翻了小白眼,“当然肯定了!” 逸郡王连连点头,然后笑道,“你来看看,这是谁。” 他示意明郡王先走,他好借力。 若瑶郡主狐疑的看着他,然后看了清韵一眼,不懂逸郡王那话是什么意思。 但清韵却是明白的,逸郡王不会凭白问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迈步上台阶,跨过门槛,往前走了几步,逸郡王就停下来了。 他抬起胳膊往右边一指。 众人望去,只见那边悬梁上,吊着一个衣裳素朴的老嬷嬷,她脑袋低着,看不清她的脸,但可以瞧见她嘴里塞着布条。 “这是谁啊?”若瑶郡主好奇了。 据她所知,一般逸郡王吊的都不是小角色,绑一个嬷嬷,还是头一回听说呢,也没有哪个嬷嬷胆子大到敢得罪逸郡王啊。 实在是好奇极了,若瑶迈步走过去,想看清楚是谁。 她歪着头,宁太妃忽然抬头,那双骇人的眼睛,迸发出冰冷的眸光来,吓得若瑶郡主小脸一白,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清韵也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是宁太妃时,清丽无双的脸庞上,绽放一抹明媚动人的笑来,她看了逸郡王一眼,问道,“你们怎么把太妃吊在房梁上了,吊多久了?” 逸郡王轻轻耸肩,“没多久,也就半个时辰吧,可别告诉我,你想放她下来。” 清韵莞尔一笑,“我看着像是那么心软的人吗?” “……不像。” 清韵双手环胸,看着宁太妃,笑道,“不要那么看着我,一副恨不得饮我血食我肉的样子,我早跟你说了,我手里有证据,偏不信,要抱着侥幸的态度碰运气,撞破头了能怪我吗?不过你这幅样子,特别适合你。” 宁太妃眸光冷的能把人冻死,如果在地上,估计恨不得要扑过来咬死清韵了。 她挣扎着,呜呜的叫着,可惜说什么,没人能听懂。 清韵微微仰头看着她,笑如春风。 宁太妃知道清韵不会心软,她只能看着若瑶郡主了,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若瑶郡主见了生气,看她做什么,她就会心软吗?! 别说现在知道她不是她亲祖母,就是以前知道她被人吊在房梁上,她也是会偷着乐的好么! 若瑶郡主撇过头去,望着清韵道,“看着她,我就心烦,我们去正堂说话吧。” 说完,还小声加了一句,“多吊她一会儿。” 清韵笑着点头,吩咐小厮道,“一会儿记得把绳子放低一点点,再拿几条皮鞭过来。” 小厮听得一愣,以为清韵要他们抽宁太妃,虽然宁太妃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是朝廷还没有定她的罪,她现在依然还是宁王府太妃,得悠着点才行,本着谨慎不出错,小厮问道,“要抽多少下?” 清韵笑道,“东西放着就行了,不用你们动手。” “那谁动手?”逸郡王问道。 “太后。” 清韵几个有说有笑的往内院走。 回了正院,坐下了喝了一盏茶,丫鬟就进来禀告,“王妃,爷回来了。” 清韵便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楚北回来,她问道,“抓到安郡王了吗?” 楚北摇头,眸底有些失望,“没有。” 卫驰就道,“安郡王不但狡猾,而且心狠,他用一个假安郡王引我们去追了半天,不过抓到兴国公府众人也不算白跑一趟。” 想想,方才他们让道的时候,爷走到兴国公身边,笑道,“见到安郡王,代我向他道一声谢,如果不是他让假安郡王带路,我还真抓不到兴国公府众人,空着手回去,实在难以交差。” 当时兴国公那脸色阴狠的,根本就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因为没有假安郡王带路,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兴国公府众人,更别提这么快,而且是一网打尽了。 本来,依照常理,兴国公逼宫失败,只有边关才是他们的安身之地,他们一定要尽快逃到边关才安全。 可谁想到,他们并没有往边关逃,而是躲在京都十里外的一个庄子里,拼命往前奔波的是兴国公府的家奴,走的也是另外一条路。 听暗卫说着,清韵赫然一笑。 不得不说,安郡王够心狠手辣,也够果断。 兴国公为了安郡王,把兴国公府上下都给连累了,兴国公府上下必定对安郡王诸多不满,加上边关真正领兵的是兴国公府二老爷,既然都是谋反,凭什么就要让他安郡王捡现成的,登基做皇帝?兴国公府大少爷的机会都比他大,安郡王不是蠢人,兴国公府只有死绝了,兴国公才会极力的捧他做皇帝。 想想,当初侯府只是被贬,侯府上下都埋怨侯爷,把怒气撒她头上。 兴国公做的事,知情人只有宁太妃一个,他有事没事就往宁王府跑,等于是养了个外室。 为了外室和孽种,连累整个兴国公府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兴国公府二老爷会不怨恨安郡王? 尤其兴国公府众人受到牵连就算了,当务之急,是先保命,可安郡王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把原就站在悬崖边的兴国公府众人一脚踹了下去。 楚北更狠,直接就告诉兴国公,他是托安郡王的洪福,才抓到兴国公府众人的。 她就不信了,安郡王在兴国公心底,会比兴国公府那么多子孙的命更重要。 那边,逸郡王回屋换了药,就开始叫了,“午饭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吃午饭呢,一个个铁打的啊?” 逸郡王不说,清韵还没觉得饿,一提吃饭,肚子都在抗议了。 进了屋,很快,丫鬟就把饭菜端来了。 大家上了桌,唯独逸郡王是站着吃的,那叫一个憋屈窝火。 一顿饭,逸郡王叫嚣了不下十回,一定要抓到兴国公和安郡王,好好的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刚刚吃完,丫鬟就来报,太后已经救回来了,听说宁太妃在宸王府,没有回宫,就直接来宸王府了。 第四百一十章 邀功 宁太妃在宸王府,太后知道了,肯定会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清韵并不诧异。 但太后来的比她预料的要快,只能说兴国公怕死吧,其实她给兴国公下的毒,毒性看似很猛,一旦毒发,会折磨的人死去活来,分分钟能要人命,但并不会致命,不用解药,挨个三天,脱掉一两层皮也就没事了。 但是兴国公逃命时,肯定不会带大夫在身边,加上又是她下的毒,估计兴国公下意识就认为没有解了,毕竟皇上还想拿解药换太后。 要是兴国公知道那毒不用解药,也不会致命,估计没被毒死,也会被活活气死。 太后来了,清韵他们就起身去外院了。 本以为王府大门会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堆看热闹的,谁想人并不多。 远远的就瞧见皇上一身明黄龙袍,负手而立,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那么的威严气势。 长公主站在一旁,再就是孙公公,孙公公旁边还有一抹娇小绿影…… 其他人都在十几米开外站着。 太后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鞭子,握的紧紧的。 只是那鞭子…… 清韵远远的看了一眼,眉头就皱紧了,那鞭子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的鞭子就是寻常马鞭,可太后手里握着的鞭子上面有细小的针,很细密,别说抽人了,就是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这要抽在人身上,比寻常鞭子要疼死十倍不止啊。 鞭子太狠,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宁太妃嘴很硬,她和兴国公一样,坚持先太子是太后生的,所有的证据都是污蔑,都是清韵在算计和欺骗太后,让他们内斗,她还口口声声让太后别中了清韵的圈套。 事到如今。兴国公都挟持了太后,把刀架在太后的脖子上。要她的命了,还说是被人算计。 真的是把太后当傻子糊弄。 之前太后拿兴国公没辙,现在宁太妃已经被吊起来了,旁边还有鞭子。太后气头上,能不拿了鞭子抽宁太妃? 不但抽,而且是往死里抽,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宁太妃娇生惯养,被吊了一个多时辰都坚持不住了,何况是那样的鞭子了。 挨了两鞭子,她就承受不了,发狂了。 她眸光狰狞,眼睛布满了血丝。透着浓浓的恨意,她望着太后,又看着皇上。狰狞一笑,望着老天,骂老天爷不长眼,对她不公平。 宁太妃从来没有觉得是她觊觎太后的东西,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事情要从兴国公府太夫人那一辈说起了。太后的亲娘和宁太妃的娘是亲姐妹,一母同胞。只隔了一岁半。 亲姐妹,关系自然密切。 惯常出门,都是形影不离的,有一回去大昭寺进香祈福,在四下游玩的时候,宁太妃的娘眼尖看见了一块掉在草丛里的羊脂玉佩,她就捡了起来。 大家闺秀,拾金不昧是人人称赞的好名声,何况那块玉佩之精致,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她们就去找是谁掉了玉佩,两人分开找的。 太后她娘运气好,先碰到了来找玉佩的兴国公府老夫人,哪怕玉佩不是太后的娘捡的,可就冲她这份拾金不昧的心,就值得称赞了。 那时候兴国公府老夫人来大昭寺求得就是帮她儿子挑个好姑娘,妻贤夫祸少,又碰巧见到了太后她娘,这肯定是她诚心祈求,老天爷赐福啊。 就这样,兴国公府老夫人看中了太后她娘,回去之后,就下聘要娶她过门。 那时候宁太妃她娘还小,尚未及笄,她并不羡慕太后她娘能嫁进兴国公府,因为半年之后,宫里要选秀,她更愿意进宫。 可惜,她没有那个福气被挑中,折返回府,另行婚配。 那时候,她就有些羡慕太后她娘了,羡慕容易变成妒忌,妒忌久了会成为恨,尤其是她千挑万选的夫婿不上进,远远比不得姐夫。 自己不幸,而太后她娘则过得太幸福,就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被人给抢了,因为那玉佩是她捡到的! 本来该嫁进兴国公府,过着人人羡慕生活的是她。 这样的埋怨,太妃她娘死后,又通过嬷嬷传给了太妃,尤其是太后她娘接太妃进兴国公府教养,寄人篱下,难免听到些闲言碎语和所谓不公平的待遇,太后有的,太妃也要有,哪一次没有,就会心里不舒坦。 后来,太后嫁给了先皇,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兴国公府更是炙手可热了,荣华富贵,远非其他世家望族能比的。 宁太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与其舍近求远,何不嫁给表哥,亲上加亲,姨母宠爱她,她的胜算很大。 本来她能如愿的,可是有一回,在花园,她和丫鬟赏花时,丫鬟埋怨她都快要及笄了,老国公夫人还不跟她提亲,她太自信了,就笑道,“姨母疼爱我,表哥的心又在我这儿,世子夫人的位置是我的囊中之物,急什么?” 当时丫鬟附和道,“是呢,世子爷最听姑娘的话了,姑娘让世子爷往东,他绝对不往西走,姑娘让他摘月亮,他绝对不摘星星。” 却不曾想,这些话被老国公听见了。 当时,他的脸就铁青的。 自古女人都依附男人活着,哪有女人叫男人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道理,儿子都没有这么听他爹的话,却对一个女人的话言听计从,还被一个丫鬟在背后如此笑话,简直把他的脸都给丢尽了! 老国公当时很生气。却没有呵斥宁太妃什么,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没两天,她就被送回府了。 再后来。就被诊出了喜脉,那么丢脸的事,自然不能泄密。 她找兴国公商量,要他娶她,兴国公是巴不得,可是老国公发话了,他娶谁。哪怕娶头母猪都可以,就是不许他娶宁太妃。 兴国公很怕老国公。不敢张那个口,偏偏宁太妃的亲爹和继母要将她嫁人,而且嫁的人很一般,绝对入不了宁太妃的眼。 兴国公很着急。一着急就把之前太后提议,却被老国公夫人否决的事提了出来,送太妃进宫。 有太后护着太妃,她在宫里不会受委屈。 太妃当时就动心了,她没少进宫,很羡慕皇后,加上现在她没有路可以走了,进宫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兴国公只是一时着急。他并不希望太妃进宫。 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去伺候另外一个男人,尤其她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骨头。 他更愿意买个庄子把宁太妃当金丝鸟养起来。 但这只是兴国公一厢情愿的想法,宁太妃怎么可能给人当见不得光的外室? 衣裳在华美。也没法穿出去给人看,要来何用? 太妃打定主意要进宫,她就劝兴国公,好说歹说,兴国公才同意。 只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处置。 太妃舍不得打掉他,兴国公也舍不得。那是他第一个孩子,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哪舍得要他的命? 太妃决定留下他,本来就不是完璧之躯了,反正要隐瞒,瞒一件和瞒两件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时她就笑道,“表姐不是担心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儿吗,我若生的是个儿子,不正好可以帮她巩固后位,皆大欢喜啊。” 兴国公还有些担心,毕竟是混乱皇室血脉的大事,如果泄露,是要诛九族的。 太妃胆子很大,她笑道,“这事只有你我知道,知情的人都死了,怕什么,将来你儿子做皇帝,这样做梦都能笑醒的事,你还不高兴?” 兴国公被高兴冲昏了头,然后就答应了。 太妃进宫之后,一个月就查出有身孕。 当时,她也是这么跟太后说的,如果太后真的生了女儿,那她生的皇子就养在太后膝下,帮她巩固后位,等将来生了皇子,再把儿子还给她,这储君之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有这么通情达理,为她着想的表妹,太后是不能更满意了。 可是过了几个月之后,太后的肚子就显怀了,和当初怀长公主大不相同,会看的都说是皇子,就连太医诊脉,都断定是皇子。 太后高兴不已,可是宁太妃就不高兴了。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想扶儿子登上帝位,将来做高高在上的太后? 宁太妃不高兴,兴国公也不怎么高兴了,做了几个月将来我儿子是皇帝的梦,忽然梦碎了,心底就会很失落。 但是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把孩子换一下就是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而且很成功。 一切都跟想象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出入。 大皇子刚满周岁,就被封为了太子,和宁王相比,先太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骄纵溺爱下长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懂事的,先太子做错了,太后要罚她,宁太妃出来阻拦,兴国公出来帮着说情,越护着,先太子就越肆无忌惮。 后来,太后生的三皇子,也就是皇上长大了,懂事聪明,过目不忘,甩先太子几条街。 先皇动了易储的心,兴国公和宁太妃怎么会同意呢。 当时,皇上一心想去边关打仗,先皇和太后都不同意。 战场凶险,哪里舍得皇上去吃那苦头啊。 可兴国公和宁太妃觉得这主意甚好,把皇上弄去边关,不在跟前了,先皇能看到先太子的好,再者边关凶险,战场上刀枪无眼,战死沙场都有可能啊。 这不,两人一合计,拾掇先皇,把皇上送到边关去跟镇南侯还有献老王爷打仗。 本来是盼望皇上送命的,可偏偏皇上命大啊,而且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军威赫赫,兴国公和宁太妃非但没有如愿,反倒让先皇更满意皇上了。 两人又可劲的拾掇太后和先皇把皇上招回来。 太后好劝,但是先皇就不那么好哄了,再加上皇上在外,学会了那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来应该生气的先皇,结果出人意料的高兴,“这小子,小小年纪,翅膀就硬成这样了,这才上了几天战场啊,就敢不听他父皇我的话了,朕当年是有这心没这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先皇纵容,皇上又远在边关,他们鞭长莫及了。 眼看着先皇易储的心越来越大,再加上镇南侯拥戴,这储君之位迟早保不住啊。 当时,先太子又看上了皇后。 宁太妃就拾掇他找太后赐婚,太后没答应,她觉得皇后不可能给太子做侧妃,再者她和皇上更相配一些。 宁太妃当时就不高兴了,帮先太子说好话,可太后不改主意,她就没再劝了,见先太子实在喜欢皇后,都快茶不思饭不想了,就给他出了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只要先太子娶了皇后,镇南侯必定不会再奏请皇上易储了。 计划是好的,可谁想到会出意外,而且这意外,会害先太子送掉性命。 当时,太妃只觉得天都塌了。 那是她亲生儿子啊! 知道先太子是皇上杀的,先皇还要把皇位传给皇上,宁太妃恨不得杀了皇上和皇后给她儿子陪葬,可是她得忍着,她只能站在太后的身后,默默拭泪。 她努力的挑拨太后对皇上的怒气,帮太后出主意,要皇上在登基之时,就写禅位圣旨,她儿子不能做皇帝,她还有孙子! 这皇位迟早是她的! 可大皇子和当年的皇上太像了,同样的过目不忘,同样太聪明,再加上镇南侯府拥护,是安郡王的劲敌。 不用她挑拨,太后就很嫌恶大皇子。 后来,百官奏请皇上立太子,皇上有些动心了,她趁机让太后宣读圣旨,可是圣旨丢了! 宁太妃回忆以往,眸光冰冷。 如果那道圣旨不丢的话,他们何至于会沦落到今日地步?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圣旨被谁给偷了! 宁太妃愤愤不平,狠狠地咒骂偷圣旨的贼。 逸郡王打了个打喷嚏,狠狠地揉了下鼻子,然后举手道,“我觉得我有必要要邀功请赏了,做好事不留名不是我的性子……”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打岔 逸郡王的说话声很突兀,很清晰,而且很大声。 不少人听得有些懵,因为好半天都只有宁太妃在说过往的事,他们听得入神,逸郡王却忽然插嘴了,而且还是邀功请赏。 他做了什么事要邀功请赏啊,就算要邀功请赏也不该是现在啊。 众人瞥了逸郡王一眼,又去看宁太妃,只见宁太妃盯着逸郡王了,眸光狠辣,像是要吃人一般。 “是你偷了圣旨?!”宁太妃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比方才指着老天爷骂不公还要大声。 多少梦回夜里,宁太妃都想将偷圣旨的贼给找到,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来泄愤,可是找了六年都没有找到,她怀疑过是皇上,是镇南侯,可她做梦也没想过坏她大事的会是逸郡王,六年前他才十一岁啊! 如今知道偷圣旨的贼了,可是她却无能为力了,那种愤恨,岂是语言能形容的。 宁太妃怒不可抑,可是逸郡王却笑的一脸的吊儿郎当,十分的欠揍,他抬手弹了弹身上的绣着祥云的衣袖,道,“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啊,我好歹也是堂堂郡王,用得着去偷一份跟我关系不大的圣旨么?” 这是大实话,大家都相信。 而且逸郡王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是他做的,他绝对承认啊。 可是献老王爷不信,原本他一直站的远远的,方才宁太妃骂老天爷时。孙公公就让他们过来了,宁太妃招供了,这么大的事。仅凭皇上和太后他们知道不够,天下人都得知道,免得百官猜测,说先太子是皇上为了不禅位而蒙骗世人的。 从宁太妃嘴里吐出来的,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会儿听逸郡王说话,献老王爷一抬手,直接朝逸郡王的脑门拍过去。道,“不是你偷的圣旨。你打什么岔?!” 就算是你偷的,侥幸做了好事,说与宸王知道就足够了,他记着这份情。将来少不了他那份赏赐,有必要弄得天下人都知道吗? 要知道,偷圣旨是死罪啊! 可怜逸郡王正得意洋洋着呢,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是干了那么一件扭转乾坤的大事,心中十分快活,然后就被自家亲祖父一脑门拍了,差点没直接拍飞他。 逸郡王捂着后脑勺,望着献老王爷,眼神哀怨道。“祖父,你总说我不分敌我,性子不知道像谁。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分明就是像你,宁太妃想抽我,你看不见啊,她动不了手,却有你帮他。你是我亲祖父不是啊……” 不等逸郡王说完,献老王爷的手又抬的高高了。这浑小子,几天没抽他,皮是越来越痒了,居然敢教训起他来了?! 只是献老王爷这一回,没能抽着逸郡王,被皇上给挡下了。 皇上把献老王爷抬起来的手缓缓拂下,道,“如果朕能有逸郡王想的多,宁王被调换一事,也不至于到今天才被发现。” 献老王爷无言以对。 其他大臣也唏嘘,逸郡王被献老王爷当众训斥,拍后脑勺,踹屁股不止一次,他们都习以为常了,没当众喝一声踹的好,已经是给献老王爷面子了,而每一回被打,逸郡王总是一脸受了委屈,然后就大声叫嚷着献老王爷是不是他亲祖父,大家只笑笑不语,觉得献老王爷太宠着他了,要换做是他们的孙儿,敢当众顶撞,绝对会往死里抽。 可如今再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宁太妃对宁王确实不够上心,如果宁王有逸郡王想的多,一抽他,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那如今当皇帝的可就是他了。 就算当初先太子比宁王早生了半个时辰,是先皇的长子,但不是嫡子啊,宁王是嫡子,论品德才智,远胜过先太子,先皇绝对会立他为太子,而不是皇上了。 就因为宁太妃的一己之私,害的宁王没了皇位不说,甚至至今都没有嫡子,当真是害人不浅,死不足惜。 还有宁王,虽然宁太妃不疼他,但他却是孝顺有加,如果不是他和皇上亲如手足,宁王妃和皇后从小就是闺中好友,宁王指不定还会遵从母意,帮宁太妃扶持安郡王做储君,所幸的是宁王一直保持中立,没有听从宁太妃的话,和镇南侯府还有宸王为敌,不然宁王这辈子算是被宁太妃给坑死了。 如今宁王人在北晋,朝中发生这样的变故,他还不知道,不然他们还真想瞧瞧他是如何对待宁太妃的,换做是他们,将宁太妃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不够。 但是,现在他们更好奇逸郡王说的话,那道圣旨是不是他偷的。 他们好奇,宁太妃更心急知道,她不想死不瞑目,她朝逸郡王吼道,“是不是你偷的圣旨?!是不是?!” 声音很大,逸郡王忍不住掏耳朵了,“别喊那么大声,我听得见,都说了我没偷圣旨了,没听见啊,还是又想跟之前一样,逼我认罪?” 宁太妃拼命的挣扎,发髻凌乱,衣裳褴褛,还有触目惊心的累累鞭痕,要不是她罪行滔天,看她那样子,只要不是心硬的跟磐石一样的,都该动恻隐之心了。 逸郡王翻白眼道,“行了,别挣扎了,看在你即将要死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让你死的瞑目。” 死的瞑目? 不少大臣被逸郡王的话给逗乐了,兴国公和宁太妃的算计,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他偷了圣旨,安郡王早就是储君了,宁太妃别说瞑目了,只怕死了也不甘心啊,他就不怕宁太妃下了地狱,还咒他吗? 他到底是好心,还是存心的想把宁太妃给活活气死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摇头好笑,他们可不信逸郡王会有什么好心。 逸郡王清了清嗓子,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我还忘不掉那道醉烧鸡的味道……” 众人,“……” 一个个脑门上全是黑线,他们就不该指望逸郡王的嘴里能吐出正儿八经的话来。 这么严肃的气氛下,他居然还不忘记吃的! 别说那些大臣了,清韵都恨不得拿鞭子抽逸郡王了,能不能说快点啊,忘不掉醉烧鸡的味道,一会儿多吃几只就是了。 逸郡王说醉烧鸡,大家都当他是故意吊大家的胃口,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和醉烧鸡有关。 小时候的逸郡王,不算纨绔,只是个小吃货,瞧见好吃的,那根本就走不动路。 多年前,那一天,御膳房给太后做了一道醉烧鸡,香气诱人,老远就闻见了。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他和宫里的皇子还有太监打雪仗,玩的是不亦乐乎。 玩的尽兴,东奔西跑,饿的快。 闻着醉烧鸡的味道,什么兴致都没了,跟着味就往远处走。 这一跟,就跟到了太后住的永宁宫。 那一天,太后食欲不振,御膳房做的饭菜特别的用心,饭菜直接端到太后的寝宫,太后没动一筷子,就去找皇上了,至于找皇上什么事,逸郡王不知道,更不关心,他只知道,太后走了,丫鬟也出去了,他可以独自干掉一整只的醉烧鸡,想起来就口水直咽。 他扑过去,也不嫌弃手脏,抓起醉烧鸡就掰下来一只大鸡腿,狠狠地啃着。 才啃了一口,外面就传来丫鬟的脚步声。 逸郡王当时就吓着了,想找地方躲起来,最后没办法,只能往房梁上躲。 丫鬟进屋后,倒没发现醉烧鸡少了一只腿,因为拿盖子盖着呢,太后有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敞开着,哪怕有铜炉温着,也凉的快。 丫鬟搬来个烧的旺旺的大炭炉,因为不小心,手碰到了炭炉,烫的她直叫疼,嗦着手,丫鬟赶紧出去抹药了。 逸郡王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耽误我偷吃鸡腿,遭报应了吧。” 他一路目送丫鬟走远,然后不小心看见太后寝宫的匾额后面藏了东西。 一般东西藏得越严实,就越珍贵,而且堂堂太后,居然也藏跟祖父一样藏东西,难道她也怕家里有个不着调的孙子偷拿吗? 逸郡王歪着脑袋,有些迟疑。 偷吃一只烧鸡什么的,不伤大雅,最多被祖父骂两句,不能饿肚子更重要,而且他不觉得会被发现,但是要偷拿人家藏的东西,祖父知道了,会剥掉他两层皮的,不过不拿总可以看看吧。 逸郡王叼着鸡腿,往匾额那边爬过去,麻溜的把一锦盒给拿了出来。 锦盒很精致,而且上了锁,不过逸郡王在家玩惯了,献老王爷越瞒着他,他越久跟他作对,那些锁在箱子里的东西,他哪个没撬过,熟练着呢。 他从怀里摸出一铁丝来,三两下就把锁给开了。 本来还以为里面有什么稀罕的珍宝,结果是一道明黄的圣旨,顿时大失所望,简直是白费他力气啊! 有这时间,醉烧鸡都啃一半了。 不过既然都费了力气了,不看看圣旨上写了什么,都对不起自己。 逸郡王把圣旨拿起来,正要打开呢,那倒霉丫鬟又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感动(二更) 丫鬟有些鬼祟,许是手烫着了,没有药膏,她偷偷的拿了太后的药,倒出来抹在手上,有些心虚的她,东张西望,毕竟未经主子允许,就偷用主子的药,那是犯了死罪的,尤其太后的药那都是极好的贡品。 不过只要不被主子知道,偷偷的用一点点,是不会被发现的。 慌乱的抹了药,丫鬟就赶紧出去了。 从头到尾,逸郡王都不敢大声粗喘气,因为丫鬟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等丫鬟走了,逸郡王突然发现,圣旨被他给弄脏了,上面全是烧鸡的油,他赶紧要拿帕子擦干净。 一着急,然后就出事了。 手一滑,圣旨掉了。 他赶紧要抓住,他忘记自己还在悬梁上,就在他要掉下去的时候,楚北伸手抓紧了他。 他用力把逸郡王拉了起来,可是圣旨就掉了,本来逸郡王不抢救还好,会直接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救,结果太快,直接把圣旨给拍飞了,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炭炉里。 炭炉里火烧的通红,圣旨一掉下去,眨眼睛就着火了。 楚北把逸郡王拉起来,道,“你胆子真大,居然敢来永宁宫偷东西。” 逸郡王方才吓坏了,这一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啊,这算是被人逮着把柄了,逸郡王望着楚北道,“光知道说我,你不也来了吗?” 楚北看着被烧掉的圣旨,道,“我是见你鬼鬼祟祟的跟着御膳房的传膳太监,我才跟来看看的!” 逸郡王拍着胸口道,“我不管你为什么来,反正你来了,方才救我的事,以后我会谢你的,现在那东西也被烧了,你可不能告我的状,更不能拿来威胁我,不然我就说是你烧的。” 简直是倒打一耙,楚北都有些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了。 不过他是献王府最宝贝的孙子,父皇都宠爱他,对他有求必应,他也是怕他在宫里惹祸,到时候父皇还得帮他求情,所以来看着点,果然如他所料,还真的闯祸了。 现在丫鬟不在,楚北跃下底面,朝炭炉走去。 圣旨已经烧没了,可是木棍还在呢,若是烧起来,烟味熏人,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楚北把两根棍子捡起来,拎着逸郡王就跳窗走了,当然了,那锦盒还锁好,原封不动的放回匾额后面。 逸郡王不知道他烧掉的是什么,楚北就更不知道了。 那几天,逸郡王是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啊,生怕楚北为了立功,或者讨太后的欢心,去跟太后和皇上告状,太后知道了,然后发怒,满世界抓他。 可是他等啊等啊等,愣是没听说太后动怒,或者永宁宫进了贼的消息,那时候他就知道楚北够义气,值得深交。 久而久之,逸郡王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再后来,太后的圣旨被偷的消息才传开,逸郡王两眼一翻,这也太后知后觉了吧,亏得那时候他还吓个半死呢。 什么时候丢的圣旨都不知道,更没有证据,还想抓他? 逸郡王没傻到送上门去认罪,再加上楚北又中毒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以前都没有抖出来,现在就更不会了,所以逸郡王很放心。 至于太后的愤怒,她认定是皇上偷的,逸郡王还小小的有些不好意思,在心底跟皇上道了个歉,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吃吃喝喝,纨绔不羁了。 在述说这事时,见皇上脸有些黑,逸郡王还很狗腿的向皇上道歉,“让皇上替我背黑锅,我当时实在是恨不得去跟太后认罪了,可是一想到我爹娘已经没了,祖父就我一个孙子,我就忍着没去了,皇上,你是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 皇上听得嘴角抽搐,望着献老王爷,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么多年,朕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孝顺,朕感动了,王叔可感动?” 逸郡王,“……” 献老王爷,“……” 一群大臣险些憋出内伤来,怎么觉得皇上好像一下子就活乏了啊。 什么感动,献老王爷是老脸通红啊,他就不知道自家孙儿的脸皮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厚呢,明明是自个儿怕受罚怕死,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他就是能装看不见,说的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他这张老脸都挂不住了,他还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他还是小觑了自己的孙儿啊,难怪他明知道烧掉圣旨是死罪还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敢情是宸王也知道呢,再加上不是故意的,少不更事,又错有错着…… 更重要的是,现在太后对宁太妃是恨得牙根痒痒,他坏了宁太妃的算计,太后高兴啊。 这不,听了逸郡王的话,太后笑了,笑声酣畅淋漓,“确实该赏!” 太后看着宁太妃,嘴里念着给逸郡王的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绫罗绸缎不计,还有稀罕的宝贝,差不多有几大箱子。 太后每念一句,宁太妃眸底的恨意就深三分,因为太后在往她伤口上撒盐。 太后撒完了,若瑶郡主难得凑趣,她望着皇上道,“皇上,太后赏了,您呢?” 皇上笑了笑,道,“比着太后的,朕也赏一份行了吧?” 若瑶郡主就望着逸郡王了,眸底就一个意思:一定要分我点儿。 逸郡王是笑的合不拢嘴啊,不要客气,大把大把的赏赐冲我砸来吧,哪怕是一座金山压过来,我也顶的住。 太后赏了,皇上也赏了,逸郡王就瞄着楚北了,虽然你救了我,但你也要自觉点知道不? 楚北有些无力了。 逸郡王想起来,楚北没什么东西可赏赐给他的,就算要赏,肯定没太后和皇上的多啊,按理,他才是最应该赏赐他的,现在赏赐他,太亏了。 逸郡王很大度的拍着楚北的肩膀道,“你的就先记着,等我把太后和皇上赏的用完了,我再找你要。” 用完…… 败家子啊,赏赐还没拿到手,就想到用完了,那么多的赏赐啊,都足够他奢侈的用一辈子了。 大臣们有些眼热,逸郡王的命也太好了吧,人家烧圣旨是死罪,他烧就成有功了,还大把大把的赏赐,简直就是没天理啊。 而且,不是他犯错,宸王早三振出局了,宁太妃和兴国公如愿,安郡王登基,镇南侯府和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份恩情,足够庇佑逸郡王一辈子了。 只有一个献老王爷护着,他都这么纨绔了,将来再多一个太后、皇上,未来的皇帝…… 大臣们又开始面面相觑了,欲哭无泪了,从现在起,往后数几十年,逸郡王绝对是京都不能招惹的存在啊,回家一定要记着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凡是本族子孙,碰到逸郡王,都给他绕道走,绕不了的,都把尾巴给夹紧了! 献老王爷看着大家的神情,当即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孙儿了,再如此纨绔下去,以后真的会没人敢跟他说话了。 正想着呢,就听那么宁太妃吼道,“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献老王爷抬头,就见一道明黄的影子往前一动,快如疾风。 皇上扼住宁太妃的下颚,手一抬,就将她给打晕了。 再晚一步,宁太妃就咬舌自尽了。 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宁太妃晕了,吊在悬梁上,如果不知道知道她晕了没死,估计会直接叫人拉去乱葬岗。 季嬷嬷也出宫了,别的事她不关心,她一直盯着太后还留着血的脖子,想让清韵帮太后上药,可就是找不到机会开口,等有机会时,太后却打断她,让她招呼好宁太妃,绝对不许她自尽。 吩咐完,太后就摆驾回宫了。 太后走了,一堆人浩浩汤汤的也跟着走了。 青莺忍不住咕噜道,“就没见过宁太妃这样的,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记威胁人,她这样的,下了地狱,阎王爷还能放她出来祸害人?地狱那么好逃跑么?” 青莺望着清韵了,结果被蒋妈妈给拍脑袋了,自己不知道,问王妃就知道了? 绿儿在一旁,偷偷捂嘴笑,她道,“方才要不是皇上,宁太妃都已经咬舌自尽了,她要想寻死,可没人能拦得住。” 绿儿说着,逸郡王就看着她,笑容有些毛骨悚然,阴风阵阵,“你这小丫鬟就不知道了吧,想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的是办法呢,拔掉舌头,再挑掉她的手筋脚筋,就是刀放在她跟前,她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的话,折磨她几天就让她解脱,不好的话,几年都死不了,苟延残喘,那才叫生不如死啊,就宁太妃犯的错,太后这么对她都算是轻的了,她也清楚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想寻死解脱,方才没能成功,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等过几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逸郡王一脸我带你去长见识。 绿儿听得脸色刷白,摇头如拨浪鼓,直往清韵身后躲。 而清韵则听得直作呕,而且,她是真吐了。 蒋妈妈和青莺她们都责怪的看着逸郡王,还是那种小眼神,敢怒不敢言。 逸郡王有些嘴角抽抽,“至于这么夸张吗?” 这还只是听听呢,这要真见到,还不得生生吓破胆子啊,他还以为她胆子挺大的,没想到小成这样,比丫鬟还胆小,好歹丫鬟只是有些作呕,但好歹没吐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抄家 清韵呕吐,几乎所有人都把这过错算在了逸郡王身上,怪他说的太呕心和吓人。 蒋妈妈站在一旁,倒是多看了清韵两眼,她是清韵的贴身嬷嬷,旁的事不用她去操心,只要照顾好清韵和楚北的身子就好了,清韵的葵水迟迟不来,她比谁都上心,只是不好意思张口询问。 这会儿清韵又吐了,她就更怀疑是有了身孕了。 正要问呢,好了,几个丫鬟见清韵吐了,也都呕的厉害,有扛不住的,跑远了吐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看到这场景,逸郡王,“……” 他算是见识到女人的胆量了,比老鼠还小啊,以后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在女孩子面前说这些话了。 楚北送皇上他们离开,没有送到皇宫,只是送到街尽头,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瞧见一堆丫鬟作呕,尤其是清韵,脸色最苍白,他有些担心的问,“中毒了?” 绿儿胆子最大,抬手就指着逸郡王,“是他害的!” 逸郡王是欲哭无泪,他这比背黑锅还冤啊,背了黑锅还能辩白两句,觉得委屈了,甚至可以吼可以叫,现在呢,却只能认了。 “我承认跟我有关,但我可没有下毒,”逸郡王委屈道。 若瑶郡主在一旁,只捂嘴笑,她还从未见他这么吃瘪过呢,“看你下回还敢无所顾忌的乱说话。” 逸郡王瞥了她,然后又望着清韵和丫鬟们,然后笑看着若瑶郡主,道,“她们都吐了,没吐的也作呕了,这才是女孩子,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女孩子要娇滴滴的你懂么?” 若瑶郡主气的两颊绯红,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虽然逸郡王说的是挺呕心的,可她并不觉得凄惨,许是心底对太妃积怨太深,再加上太妃伤害最大的是父王,她都做好了就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她都要去观刑的准备,不过是拔掉舌头,挑掉手筋脚筋而已,她没觉得残忍,自然不会呕吐了。 可是其他人都吐了,就她嘻嘻哈哈的站在一旁,也算是鹤立鸡群了,结果被逸郡王逮着了攻击她不是女孩子,不够娇滴滴的,气死她了。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算得上是针尖对麦芒了。 可是胜利的是逸郡王,他手一拉,把一旁装死的明郡王拉过来,挡在他面前,若瑶郡主哪里还好意思瞪啊。 只脸红着,望着明郡王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 逸郡王大笑一声,正要说话呢,就被明郡王捂住嘴了。 就逸郡王那张嘴,甭指望他能说什么好听的话,尤其若瑶郡主和明郡王还有婚约在身,还没出嫁,就管起夫婿来了,这不是要羞的他们当场找锄头挖地洞吗? 明郡王捂着他的嘴,逸郡王用力的扒拉下,似笑非笑的看了明郡王一眼,又去望着若瑶郡主了,“我不是好人,那你还要不要我分你一点奖赏了?” 若瑶郡主轻哼一声,道,“本来只想坑你一千两的,谁让你笑话我的,我现在要一万两了!” “我给你两万两!”逸郡王十分豪迈道。 清韵拿帕子捂嘴,努力把那股作呕给咽下去,见逸郡王出手那么阔绰,她凑趣道,“见者有份,逸郡王是不是也分我一点儿?” 逸郡王两眼一翻,“最不缺钱的就是你了,一粒药丸就能坑一万两银子,还有比你更一本万利的吗,现在不缺钱,将来就更不缺了,我那么点赏赐,你好意思来分啊?” 逸郡王话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懂。 安郡王虽然走上了谋逆的道路,可没人觉得他能成功,皇上那些皇子,除了二皇子还有那么一米米的可能之外,谁能跟楚北一争高下? 大锦江山就是他们的囊肿之物。 都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坐拥整个天下,能缺钱么? 清韵嘴角轻笑,看着逸郡王道,“现在让你修座宫殿,你能办到吗?” “有钱就行,”逸郡王想都不想就回道。 清韵点头,“的确,有钱就行了,爱建几个就修建几个,谁也管不着,可皇上就是有钱都不行。” 逸郡王,“……” 他嘴角又忍不住抽抽了,尤其清韵挑眉含笑,等他接话,他败下阵来,他总不能说做个昏君就行了,这不是在怂恿楚北么,回头传到皇上和百官耳朵里,少不了一顿训斥,要传到祖父耳朵里,那就直接上棍子了,好狠。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把皇上说的这么可怜,就不怕我不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去?”逸郡王不服输的性子,想扳回一局。 清韵倾然一笑,“没准儿皇上会引我为知己。” 皇上那位置是挺招人眼的,可清韵还真就没觉得当皇上好,尤其做一个贤明君王,更是不容易,下面百官盯着呢,吃穿行走,就没一个是能随心所欲的,就冲一盘子菜,哪怕爱的不行,也只能吃三筷子,就足够清韵嫌弃了。 要她说啊,最好最幸福的莫过于太子的亲弟弟,相隔个七八岁,那真是爽到爆,八个字形容:权势滔天,责任没有。 本来皇上可以这么幸福的,有个当太子的兄长,如果不是宁太妃和兴国公太溺爱他了,在太后耳旁吹风太多,先太子就算性子随母,也不至于养歪到那境地。 不过皇上正当壮年,就算真的传位给楚北,也还早着呢,她会悉心帮皇上调理身子的,怎么也能在宫外过个二三十年,那时候她都四十多岁了,山川河流再美,也跑遍了。 想着,清韵心情就美好了起来。 逸郡王眼皮都在跳,她不知道清韵在想什么,全凭猜测,他觉得清韵是想到楚北将来做皇帝这也凄惨,那也凄惨,幸灾乐祸的。 别说,越想越凄惨。 他都有些同情他了。 他在心底把皇上和献老王爷做了下对比,好像皇上能做的事,祖父基本都能做到,只是没有皇上那么便利,但绕点弯子同样能办到。 就拿最重要的立储一事来说吧,祖父手握兵权,也能做一半的主…… 楚北站在一旁,真的是哭笑不得,你们这样考虑过他的感受吗,还有那是什么眼神啊,同情他,不要太羡慕他们? 蒋妈妈听得直笑,她望着清韵道,“王妃可好些了?” 丫鬟端了茶来,清韵漱了口,拿帕子擦拭嘴角,点头道,“好多了。” 蒋妈妈又忍不住想问清韵是不是有身孕了,只是到嘴边的话,实在不好张嘴问,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还是等没人在的时候再问吧,以前觉得王妃会医术好,可现在就不好了,要是王妃不会医术,她要真怀疑,大可以直接找个太医来帮着诊脉,哪怕是请平安脉也好啊。 大家有说有笑的往内院走。 若瑶郡主笑道,“原本过两日你们就要搬去封地住了,现在不用了吧?” 逸郡王还是搭在明郡王的肩膀上,边走边道,“兴国公逃了,安郡王那么狡猾,我看就是派再多的暗卫也杀不了他,边关起战乱是铁定的了,雍州距离边关那么近,可以说是在眼皮子底下了,这会儿去边关,那不等于送肥羊入虎口吗?” 就算楚北再利害,可十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就算用血,也能把雍州城给淹了。 青莺听得一笑,推了秋荷道,“我就说不用那么急着收拾包袱,你不信,现在又要把东西归为原位了吧。” 秋荷性子稳,事情早早的办好才能安心,青莺则属于那种,明儿动身,今晚收拾也来得及的人,临时抱佛脚的大多是这样性子的人。 丫鬟们笑成一团,不用去雍州,她们比主子还要高兴呢。 雍州贫苦,做主子的都觉得清苦了,何况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了。 大家都高兴,但楚北高兴不起来。 安郡王逃了,就是大锦之灾。 大锦朝旱灾在前,朝廷就担心北晋和南楚会乘人之危了,如今兴国公起兵谋乱,就算以前北晋没有和兴国公联手,现在也会主动找兴国公了。 边关要塞,一直是兴国公府二老爷镇守,占据天时地利,易守难攻,北晋要想入大锦,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只要说服兴国公,边关城门大开,北晋便能长驱直入…… 如果,这时候,南楚再来凑一脚,大锦还真的难逃被瓜分的命运。 楚北忧心的,也正是镇南侯和献老王爷忧心的。 回宫之后,御书房就在讨论这事了。 右相提议,“如今南楚的态度还不明显,我们应该尽力拉拢,如果南楚愿意与我们结盟……” 右相话还没说完,镇南侯就道,“南楚不是蠢人,大锦和北晋之仗势在必行了,他们怎么可能放着渔翁不做,来蹚浑水和我们大锦结盟?” 镇南侯不看好结盟一事,他性子霸道,最不喜欢受制于人了,大锦求南楚结盟,上门求人,那就等于是给人提条件,如果是联姻那还是简单了,就怕张口要城池,这不是找气受吗? 若是联姻的话,南楚要的肯定不是个寻常位置,只怕是要帝后之位。 皇上有皇后,肯定不会是他了,那就是宸儿了,这不是跟清韵抢位置吗? 镇南侯不想清韵受委屈,更不想楚北身边多一个南楚公主。 右相也知道南楚不蠢,可为今之计,除了尽量拉拢,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几位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议着,皇上坐在龙椅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神情纠结,好像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困境。 几位大臣发现了,还以为皇上是在为和不和南楚联盟而苦恼,皇上虽然二十年没上战场了,可没哪个大臣敢不将皇上的意见放在眼里。 献老王爷轻咳一声,望着皇上道,“皇上,您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皇上回过神来,问道。 他问的很随意。 几位大臣就凌乱了。 皇上,边关战乱,比什么事都重要啊,您怎么能这时候走神呢? 献老王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问道,“皇上方才走神,在想什么?” 皇上也不隐瞒,只笑道,“朕在想,朕是不是该召回龙虎卫。” 镇南侯当即就道,“自然要召回。” 皇上有些犯难,“如果朕要召回龙虎卫,那二十年前朕说的话,岂不当成是放屁了?” 他当年解散龙虎卫,是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在上战场了,谁想到老天爷待他不薄,他愧疚了二十年的事能有放下的一天,他可以毫无愧疚的做自己。 龙虎卫有多厉害,没人比皇上更清楚了。 可他更知道,没有什么比御驾亲征更难的了。 说服百官答应很容易,可别忘记了,还有宸儿呢……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天天忽悠他看兵书,就是一身的毒,都没有一日落下过。 他期盼着能上战场,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他蹦出来让他留下了监国,他去驰骋疆场…… 皇上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会跟他翻脸。 要是宁王在就好了,留他监国,可以父子齐上阵。 不过宁王在,他估计也希望兄弟齐上阵…… 可是能监国,能让百官心悦诚服的,除了宁王和宸儿,没有旁人了,他可不希望上了战场,一边为了战事绞尽脑汁,一边还要批阅奏则。 献老王爷听得一笑,“皇上多虑了,当年解散龙虎卫也算是逼不得已,臣想应该没谁愿意,他们都在等着皇上召回他们呢。” 献老王爷一说完,皇上就道,“朕决定了,召回龙虎卫。” 至于其他的事,等龙虎卫齐了,再决定不迟。 这时候,右相方才上前一步,问道,“皇上,那大锦和南楚结盟的事?” 皇上抬手打断他道,“结不结盟,容朕想一晚,再做决定,先将兴国公一党给朕连根拔了。” 这话,要换做别的皇帝说,军机大臣会认为他令不清轻重,可皇上纵横沙场,杀伐果决,他说考虑一晚,那不是说着玩的,是真考虑。 明儿一早,就会给决定,而且是毋容置疑的。 既然皇上拿主意,他们也不用多费心,先把兴国公一党的残余给拔了。 兴国公在朝中势力不小,占了四分之一,他谋逆了,而且失败了。 那些坚定不移的扶持安郡王做太子的大臣都蒙了,尤其是看见兴国公挟持太后离开,一个个脸色刷白,背脊发凉。 他们是瞎了眼啊,居然扶持的不是龙子龙孙,只是一个逆臣子孙,兴国公是把他们给坑惨了。 可谋逆大罪,那是宁肯错杀一万,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啊。 就在皇上做决定的时候,兴国公一党,已经跪在宫门外,求皇上开恩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他们并不知道先太子不是龙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生的,太后都被蒙在了鼓里,何况是他们了,不知者不为罪,求皇上饶了他们。 兴国公逃了,皇上派人去抄兴国公的府邸,扩充国库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查找众大臣结党营私的证据。 去抄家的人是明郡王。 帮他讨这差事的是右相,至于为什么讨……不是右相想趁机巴结明郡王,而是逸郡王帮他讨的! 当然了,逸郡王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更多的还是帮自己,因为明郡王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方才一堆人走,逸郡王就拖着明郡王去找右相了,跟他打招呼,他屁股上有伤,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尽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 右相很无奈,他哪里是为朝廷尽力啊,分明是趁机占便宜呢,那么多的赏赐还不够。 抄家,那就是个油水差事啊。 很轻松,就露给脸就行了,可是好处那就是无止境,就看心有多大了。 只要在抄家的时候,看中了什么,多瞄两眼,多放在手里把玩两下,有颜色的官兵就懂了,小心放在一边,不登计在册,回头装好了给逸郡王送去,因为这是他喜欢的。 拿国库的东西,讨好明郡王和逸郡王,给自己谋前程,傻子才不干呢。 逸郡王开口了,还是以明郡王为幌子,右相能拒绝吗? 这两尊佛,一尊都惹不起,还两尊,谁敢惹啊。 他一提议,皇上只笑了笑,就答应了。 然后这两货,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要了四大箱子。 还明目张胆的抬了一箱子给清韵,一箱子给若瑶郡主,因为那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头饰,他们用不着…… 当然了,还是为乱说话,惹清韵吐,赔礼道歉的。 以为清韵高兴了,丫鬟们就不戳小眼神了。 可是东西清韵收了,也大方的给每个丫鬟都赏了,丫鬟们也很上道,得了赏赐,给清韵道谢之前,先谢逸郡王。 可是谢完之后,依然对他没好脸色,完全没有一点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的觉悟。 因为,清韵吃饭的时候,他嘴欠提了一句宁太妃,然后清韵又呕吐了。 丫鬟们恨不得一拥而上,拿饭菜盘子堵他的嘴了。 逸郡王都快哭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有孕 逸郡王觉得他在宸王府是待不下去了,因为所有人都不待见他了。 宸王妃胆小怕吓唬是他的错吗? 一个个忠心护主,再加上多年好友见色忘义,那眼神就跟飞刀似的丢过来,就算他可以装瞎当没看见,可也够心塞的了。 献王府子嗣单薄,偌大一个王府,就祖父和他两个人,外加一群玩烂的护卫小厮。 哪有宸王府热闹啊,他也就伤了,能死皮赖脸的在宸王府多蹭一些日子,当然了,以他和楚北的交情,宸王府的大门是永远为他敞开的,就算关了,他也是能翻墙进来的,可那时候,只能住外院客院了,哪能住在内院,还是住他们的正院。 住客院,和住在献王府有什么差别啊,最多就是找他的时候快那么一两盏茶的功夫。 正因为待遇好,机会难得,所以逸郡王才借着受伤多住两天。 不然他高烧退了,就该被送回献王府了。 原本吧,他打算借花献佛,清韵和丫鬟们都高兴了,他再回去,那时候,估计丫鬟们也该依依不舍了,到时候肯定会盛情挽留,至于留不留下,看心情再决定。 可是现在,因为清韵吐了,丫鬟们都用小眼神瞄他,他改主意了。 他堂堂逸郡王,因为几个丫鬟的小眼神,还是那种敢怒不敢言的,就缴械投降,落荒而逃了,传扬出去也忒丢脸了。 逸郡王觉得有必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帮清韵壮胆量。 逸郡王正要说呢,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因为丫鬟们又是端茶又是拍后背,忙的手忙脚乱的,还不忘记抽空瞪他,还是从背后瞪…… 不要问为什么从背后瞪,他能发现,他那么纨绔,经常和人打架,就是因为他感觉太灵敏了,有献老王爷护着,有几个不怕死的敢正面瞪他啊,不就是从后面瞪么,这恰恰是他最厌恶的,有本事当面瞪,保证不打死你。 这一吐,闹得一桌子人都没法吃了,若瑶郡主捂着嘴,好像也受到了感染。 逸郡王在一旁瞄她: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不,再来一个,估计他真的要被“请”走了。 清韵漱了口,可依然忍不下那种想吐的感觉,蒋妈妈忍不住了,问道,“王妃,可是有喜了?” 她的声音很突兀,一桌子的人外加丫鬟齐齐望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惊人之语一般。 蒋妈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群没嫁人的丫鬟和几个什么都不懂的爷,她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王妃懂就成了,再说了,就不兴她说错一回话啊。 清韵自觉地脑袋嗡的一声叫了,她下意识的回道,“不会吧?” 嘴上说着,脑子里却已经百转千回了,她上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 心中一算计,清韵心底就突突了,好像是晚了许多天,古代的时辰计算和日子,她不习惯,所以很少关注,如果丫鬟不说,她估计都抓瞎。 清韵赶紧给自己把脉,因为心情起伏很大,心跳的很快,清韵给自己诊脉了好一会儿,都没敢下定论。 以清韵的医术,把一次脉就能断症了。 可是她把脉的时间都够她给别人把两三回了,蒋妈妈就有些失望了,心底恼了自己多嘴,哪个女人出嫁,不盼望着早早的替夫家开枝散叶,尤其是皇家了,长子那就意味着是权势地位,她不说,王妃估计还不会往上头想,她这么一提,估计就从希望变成失望了,她赶紧劝道,“王妃出嫁日子还短,老奴也只是盼望着,这一次没有,下一次保准就有了。” 蒋妈妈说着,逸郡王就拍楚北的肩膀了,语重心长道,“还是不够努力啊。” 楚北嘴角微扯,肩膀一抖,就把逸郡王的手给抖开了,他有没有努力,他还能不知道,要是再努力,估计清韵要跟他反目了。 其他丫鬟见清韵还在帮自己把脉,那模样看在她们眼里,就是不死心。 一个个轮番上阵,劝清韵别太着急了,小世子总会有的,而且还会有许多个。 清韵知道她们是好心,可能不能别在她把脉的时候说话,让她分心啊,本来就因为心情起伏太大,心跳加快了,影响她给自己判断了。 医者不自医就是这个道理,脉搏一跳动,脑袋里就会闪现出各种可能病症,想的太多太杂,反而失了准头。 清韵深呼两口气,示意她们都别说话,她再给自己把最后一次脉。 其他人都屏气凝神了,清韵给自己把脉,越把脉,眉头越皱,她这神情,太熟悉了。 一般病情复杂时,她才会表露出来。 眉头越皱,就代表病的越重。 王妃只是没有怀孕而已,用不着这样皱眉头吧,这不是吓唬她们吗,还是说不小心给自己把出别的病了,王妃的胆子就没有小过,不可能因为宁太妃受罚就觉得呕心吐啊,肯定是有问题,别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被人给下毒了。 丫鬟心中担心,偏不敢问,只能干着急。 楚北握着清韵的手道,“没有身孕不打紧,以后总会……” 还不等他说完,清韵就抬头看着他了,“好像,真的有了。”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喜悦有,但是不多,更多的还是欲哭无泪,虽然楚北不止一次说过想早些生孩子,但她还没有那个心理准备啊啊啊! 听清韵说有,楚北怔了一下,就狂喜了。 如愿以偿,自然高兴了。 丫鬟们笑咧了嘴,方才真是吓死她们了,有身孕了是好事,她们还以为王妃身子出问题了呢。 蒋妈妈有些后怕,她早就怀疑王妃有身孕了,只是一直不敢问,就因为王妃医术高超,可没想到,王妃在给自己诊脉时,还不及寻常大夫那么利索,实在是出乎她意料,要知道刚怀的身子最弱了,稍有不小心就会出问题,尤其宁太妃还假借若瑶郡主名义找清韵去宁王府过,还有……王爷和王妃还睡在一张床上,这太危险了。 蒋妈妈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把某人支去书房睡,可是想到怀胎十月……让王爷在书房睡差不多一年时间,也太不近人情了点儿。 算了,还是找个机会和王妃说吧,她实在不好意思在王爷兴头上去泼冷水,这不是招人嫌么? 若瑶郡主听清韵说真坏上了,就高兴的站了起来,当然了,那句好像没人放在心上,医术高超的让太医们自惭形秽的宸王妃,连个喜脉都把不出来,说出去不笑掉人大牙啊。 丫鬟们大胆上前讨赏赐。 清韵红着脸,去看楚北,然后眉头皱了。 之前,楚北还是狂喜不止,如果不是若瑶郡主他们在,他估计会抱起她转几个圈来表达雀跃,可是这会儿,他那脸上是什么表情? 都说女人变脸如同变天,她看男人更甚。 方才还那么高兴,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得闷闷不乐了。 想早早的生孩子的不是他吗? 清韵看着楚北,讨赏赐的丫鬟也跟着她望着楚北了,楚北脸色她们都看的出来,一个个都把嘴闭紧了,不敢再说话。 当然了,不敢说话的不包括逸郡王。 他望着楚北,一脸古怪的笑着,“你这表情不对劲啊,方才还那么高兴的,我都恨不得泼你冷水了,这会儿怎么就这副表情了?” 楚北斜了逸郡王一眼,“如果你想讨赏赐,就去皇上面前报喜,估计除了皇位,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逸郡王一拍脑门,“对啊,得去报喜!” 说着,他就转身要走。 可是走了两步,他又转身回来了,看着清韵笑的像是得了羊癫疯一般,也不走了,又原样坐了下来。 他笑的太古怪,清韵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瑶郡主忍不住问道,“清韵姐姐怀了身孕不是好事吗,你们怎么那么奇怪啊?”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在泼冷水知道么,清韵姐姐是脾气好,要换做是她,估计都让丫鬟轰人了,太不识趣了。 逸郡王笑道,“你不懂的。” 若瑶郡主两眼一翻,就你能耐! 若瑶郡主朝逸郡王一呲牙,就去望着明郡王了,没问出声,怕会被拒绝第二次,到时候面子上挂不住,但眼神可都写满了好奇。 明郡王脸微微红,他脸皮可没有逸郡王那么厚,他都说不出口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清韵眉头微皱,她望着逸郡王了,“有什么话能直说么?” 她现在脑袋有点晕,不想转动想问题了。 逸郡王轻咳一声,笑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安郡王虽然谋逆了,估计还会在边关自立为王,都不值一提,现在的宸王是皇上的嫡长子,太后绝对不会再反对皇上立他为储君了,若只是一个小小亲王的话,生几个孩子没几个人关心,可如今大家看他,可是看储君,看未来的皇帝,哪里准许他专宠一人,现在你怀了身孕,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举国欢庆,但是过不了两天,就会有大臣出来奏请皇上给他纳妾了,百官奏请,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好吧,逸郡王是没好意思说怀了身孕是好事,楚北要憋好几个月,跟他们一样了,想想就爽。 丫鬟们就开始替清韵忧心起来了,然后又用小眼神看逸郡王了,她们都在兴头上,他们就算想到这事了,也不用表现的这么直白吧,好歹许她们乐呵两天再说啊,根本就没有一点值得高兴的地方,她们就不明白了,逸郡王为什么就能笑的那么高兴,还笑的差点抽疯,也不怕笑岔了气。 逸郡王说的时候,清韵一直望着楚北,没有错过他皱眉头。 很显然,逸郡王说的事和楚北想的不是同一件。 她望着楚北了,方才他的高兴不是装的,是发自肺腑的,可越是这样,越叫她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楚北摇头,望着清韵清澈明媚的眸子,他声音轻柔的能掐出水来,“他原就是我期盼的,他什么时候来,我都高兴,只是父皇那儿……”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了。 完了,她和楚北的美梦可能要碎了。 皇上已经下旨召集龙虎卫了,她记得楚北说过,皇上把龙虎卫令牌传给他了,只是传了等于白传,他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威望让那些龙虎卫臣服于他,皇上这时候召集龙虎卫,楚北根本就使唤不动他们,皇上这是有意要亲自上战场啊。 而楚北,从旱灾初显,他就计划夺取兴国公的兵权了,到雍州作为他的封地,一步步都依照计划来,可计划之外,还有诸多的变数,她随便一吓唬宁太妃,就把所有事都挑明白了。 雍州肯定不会再作为楚北的封地了,皇上从始至终就没想当皇帝,他更喜欢驰骋疆场,以前是因为误杀先太子一事太愧疚,耿耿于怀,才阔别战场二十年,如今先太子一事明了,皇上不再愧疚,他想敞快的做自己。 他想重上战场,挥刀饮血,挥斥方遒。 皇上想御驾亲征,就要把朝政交给信得过的人,太子最稳妥,谁也没话说,可不巧,楚北也想上战场啊。 本来楚北可以回绝的,边关战乱,他这个做儿子的应该替父分忧,现在好了,清韵怀孕了,皇上正好有理由把他留下,让他处理国家大事之余,还能照顾清韵,两全其美。 可如此一来,清韵就得和楚北搬回皇宫住了,再搬回去,最好的理由就是被立为太子。 一旦以储君的身份进宫,再想出宫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被废黜。 想着,清韵都快哭了。 要不要这么坑爹坑娘啊。 屋子里,寂静的有些可怕。 丫鬟们眼睛从这个瞥向那个,尤其是清韵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叫她们一头雾水,爷不对劲就算了,王妃怎么也不对劲起来了? 清韵和楚北是既高兴,又失落,心情很复杂。 但皇上和皇后得知清韵有了身孕,那叫一个高兴啊,赏赐如流水,把宸王府堆得小山高,要不是皇上正当壮年,历朝历代也没有几个禅位的皇帝,他真恨不得写一道圣旨把皇位传给楚北,自己去战场了。 可想想还是忍了,他如果禅位了,就该好好颐养天年了,怎么还能去战场杀敌呢,这不是让天下人戳着楚北的脊梁骨,骂他不孝么,让老爹去替他打江山,他却住在金碧辉煌的宫里,享受锦衣玉食。 清韵有孕,皇上和皇后高兴很明显,从赏赐就看的出来,宫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人很高兴,那就是太后。 只是太后高兴之余,更多的还是心酸。 清韵腹中怀的是她的小曾孙啊,她要做曾祖母了,本来是件极其高兴的事,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她对楚北的不理不睬,纵容安郡王和兴国公他们迫害他,就算她没有主动参与,却也在事后,百般袒护和纵容。 如果不是清韵医术高超,大皇子如今还一身的毒,甚至有可能都…… 还有流落在外的“二皇子”,虽然有传闻说他没死,皇上和镇南侯都在派人寻找,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她几次想问皇上,可是始终都张不开嘴。 清韵怀孕,她心中高兴,可是她连赏赐清韵的勇气都没有。 先太子一事,真相大白不过两日,太后就像是颓废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季嬷嬷看着不忍,她多想去找长公主和皇上,可是太后不许。 她跟随了太后大半辈子了,太后想什么,她很清楚,为了先太子,她逼迫皇上废后,立安郡王为太子,长公主无意中得知先太子死的真相,知道太后逼迫皇上的原因,替皇上抱打不平,惹怒太后,被太后贬到了封地,还有宁王…… 他就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太后看着宁太妃偏心,却从未想过那才是他亲生儿子。 本该是皇长子,却因为宁太妃和兴国公的私心,错失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甚至三十多年来,从未享受过母爱,至今膝下都没有嫡子,宁王受的委屈,如何弥补? 太后这两天,眼睛一直肿着,也没个人来探望一下,好像将太后给遗忘了一般。 想到太后的落寞,夜里哭泣,连枕巾都哭湿了好几条,这才两天,太后就消瘦了两圈了,如果不是她和丫鬟们长跪不起,太后连那碗粥都不会吃,长此以往,太后的身子骨还要不要了。 越想,季嬷嬷就越心疼。 宁太妃作孽太深,就算拔了她的舌头,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放在外面日晒雨淋,都弥补不了太后心中的恨意。 清韵怀孕,还有不少人跟着受益。 兴国公一党,牵连甚广,受到牵连的大臣细数起来,不下百人,如果都抄家灭族的话,至少也是上千人了。 这样的杀戮太重,江老太爷帮着求情,皇上免了大约一半人的死罪,被灭族的只有二十二人,这些人坚定不移的拥护安郡王,就算当初皇上打算扶持二皇子时,也不曾动摇过,部分被流放千里,有些甚至只是官职降了一级。 但无一例外的都抄家了。 边关战乱,随即会掀起,国库空虚,恰逢兴国公一党谋乱,这不是绝好的抄家机会,给国库挣上一笔吗? 至于贬官,而不是斩草除根,那也是逼不得已。 兴国公一党的官员实在太多了,而且不少都身居要职,如果全部斩杀的话,朝廷必定会有一段时间的动乱,朝廷没法一时间提拔那么多人,尤其皇上打定主意要去战场的,就更不能留一个烂摊子给儿子了。 借着清韵怀孕,给孙儿积福的机会,皇上从轻发落,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那些大臣们得了豁免,谢了天恩之后,还来宸王府前跪谢那还没出世,就庇佑了他们的小世子。 至于家产,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还敢有不满? 查抄一百多大臣的府邸,这重任一直是逸郡王和明郡王负责的,从中捞了多少好处,就不说了,抄到一半,两人嫌太累太枯燥,撂摊子不干了。 当然了,太累太枯燥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逸郡王抄家从自家府邸前路过时,看到王府张灯结彩,他有些懵。 王府好多年没有办过喜事了,就连老王爷的寿辰,都直接省了的,因为没人招呼啊。 现在却这么喜庆,逸郡王不解了,他向来口没遮拦,尤其是在自己家,更是无所顾忌了,逮了总管就问,“王府这么喜庆,祖父这是要给我娶新祖母吗?” 总管,“……” 幸好老王爷刚走,不然要知道郡王爷这么口没遮拦,估计要被气晕了。 “郡王爷,这是给你娶媳妇用的。” 逸郡王,“……””我娶媳妇,娶谁啊?“逸郡王嘴角有些抽抽。 没听说他下聘了,要迎娶哪家姑娘啊。 总管轻咳一声,道,“暂时还不知道,老王爷给了皇后十万两银票做聘礼,托她和长公主在物色。” 逸郡王,“……” 第四百一十五章 掌心 献老王爷和逸郡王相依为命,献王府没有女主人,就连丫鬟婆子都少。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逸郡王的双亲已经过世了,他的亲事自然老王爷做主了。 可老王爷不好办啊,他又不认得几个大家闺秀,更不知道她们脾性如何,没法挑。 他倒是知道要找媒人,可媒人也不好找啊,他也不认得几个贵夫人,而且自家孙儿的顽劣性子,名声在外,虽然家世是一等一的,可这浑水一般人不愿意接,老王爷也拉不下脸面去求人。 这不,两手一推就把给逸郡王挑媳妇的重任丢给皇后和长公主了。 献王世子是为国捐躯的,老王爷把逸郡王的亲事丢给皇后,皇后就算很为难,也不得不答应。 老王爷更干脆,连带着聘礼什么的都丢给了皇后,钱,献王府不缺,可缺的就是掌舵的人啊,王府好多年不办喜事了,一群大男人的眼光,准备的东西估计未来孙媳妇也看不上,既然如何,又何必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既然卖了情面了,所幸干脆点,让皇后和长公主包圆了。 献老王爷觉得他的安排很妥当。 可在逸郡王看来,分明就是胡闹啊。 “给我定亲,不先问问我的意思就算了,还没定下来,就先把大红绸缎给挂上了,这是想干嘛啊?”逸郡王恨不得扑上去把大红绸缎给扯下来了,看着碍眼的很。 “都给我取下来!”逸郡王皱了眉头道。 总管头有些大,在心底呼嚎命苦,他怎么这辈子尽伺候难缠的主了,只要打定主意了,谁劝都没用。 他就说了郡王爷知道了会闹,老王爷不信,这才刚挂上呢,郡王爷就不满意了,他都怀疑老王爷是不是知道郡王爷抄家过来,所以脚底抹油先溜了,让他独自面对郡王爷。 可郡王爷的怒气,他可招架不住啊,总管面露苦色,“郡王爷不要为难我们,这是老王爷吩咐的。” 逸郡王两眼一翻,“祖父吩咐你们听了,现在我吩咐的,你们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来搪塞我。” 他实在搞不懂祖父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总管眼角有些扯,郡王爷总会说些叫人无法反驳的歪理,老王爷让他们挂红绸,他们是挂了,也算是完成了交代,可再听郡王爷的取下来,这不是把老王爷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总管望着逸郡王,眸光落到明郡王身上,希望他能把他家郡王爷拖走。 明郡王看懂了,但是他摸了下鼻子,表示如此重任他承担不起。 总管轻叹一声,道,“郡王爷,您让我们把红绸取下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老王爷定下了,七天之内让你迎娶新媳妇过门,这不是又要挂上去吗,这来回的折腾就不必要了吧?” 总管在献王府混了大半辈子了,知道这麻烦事,他是解决不了了,只能踢皮球丢给老王爷了,原本这就是他闹出来的。 看到红绸,逸郡王就不耐烦了,再一听总管说他七天之内就要娶媳妇,逸郡王直接就在风中凌乱了。 明郡王掩嘴轻咳了,肩膀抖不停,尤其是见到逸郡王一脸懵逼的表情,心底更是乐开了花。 逸郡王算是他见过最雷厉风行,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了,却没想到献老王爷更甚。 亲事还没定呢,还不知道逸郡王将来要娶谁,就把大喜之日定下了,有这样娶亲的吗? 逸郡王凌乱之后,直接暴走了,“七天时间,让我上哪里去找个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姑娘去?!” 没让你找啊,知道你不靠谱,老王爷这不是把重任交给皇后和长公主了吗? 你只要抬着花轿去把郡王妃抬回来就行了,至于感情,慢慢培养就是了,有几个世家少爷是自己选的,不都是掀开盖头才见到媳妇的么。 “告诉他,我不急着娶媳妇!”逸郡王呼哧喘气。 总管一脸为难,他抬手指着红绸,道,“郡王爷,老王爷连红绸都挂上了,聘礼也准备了,决心很大呢,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逸郡王跳起来了,“爷我决定的事,也很难改变!” 总管点头,表示他知道,可是有句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啊,怎么说,老王爷也是长辈,是王府最大的主子,在郡王爷和老王爷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心是偏向老王爷的啊,再说了,老王爷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郡王爷年纪不小了,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郡王爷,老王爷过不多久就要上战场了,这一回的情况不容乐观,老王爷怕三年五载的都没法回京,他不在京都,管不了你,虽然也能写信托付皇后,可他还是想亲眼看着你把孙媳妇娶进门,喝孙媳妇敬的茶,七天时间老王爷都等不及,他原是想三天的……” 总管说着,明郡王跟着点头,老王爷坐镇京都,逸郡王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天,这要不在,他都没法想象,有谁能管的了逸郡王,还是得娶个媳妇管着才行。 拍着逸郡王的肩膀,明郡王点头道,“老王爷考虑的不错啊,他上了战场,确实没法为你的亲事分心,早早的定下,才能安心。” 嘴上说,明郡王心底却不这么想,纵观整个京都,管的了夫婿的都寥寥无几了,管的住逸郡王的……明郡王都不敢想那会是怎么剽悍的一位姑娘。 总管说的动情,很明显,他打动了明郡王,自家主子没打动,“祖父要上战场,难道我就不用去了吗?” “战场要去,可郡王妃也是要娶的啊,”总管苦口婆心道。 “等战争结束了,再娶不迟,”逸郡王很干脆。 总管眸底都带祈求之色了,“迟早要娶,郡王爷何不现在娶?” “我不想现在就娶媳妇!”逸郡王有些狂躁了。 哪有这样的,不想娶还硬逼着,懂不懂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啊? 他微微皱眉,斜总管了一眼,“好端端的,祖父怎么会起意让我赶紧娶媳妇?” 总管就道,“这不是宸王爷比郡王爷你也大不了一点点,他都要当爹了,你媳妇还没娶,老王爷心底不舒坦了……” 逸郡王两眼一直,破口便骂,“我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宸王妃怀孕了呕吐,我背了黑锅,挨了那么多瞪眼,现在又害我提前娶媳妇,还不知道娶谁,她是不是天生克我啊!” 明郡王笑出了声。 对于丫鬟瞥逸郡王,丢小眼神的事,逸郡王确实委屈,难为他忍了,没把丫鬟丢出去。 逸郡王气的跃身而起,直接把王府匾额上挂着的红绸给摘了下来,不步流星的就进了王府,直奔外院书房。 一般情况下,老王爷都会在书房里。 小厮守着门,见逸郡王怒气冲冲的过来,红绸在他手里飘荡着,带着凌凌杀气,小厮们很识时务的跑远了。 逸郡王双手一推,书房的门就大开了。 书房内,献老王爷正在看兵书,还有边关地形图,在为不久就要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正看着呢,就听到门被愤怒的推开,有脚步声传来。 他还没有抬头,一大红绸就飞了过来。 “我不想娶媳妇。” 红绸丢在桌子上,献老王爷也不生气,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把红绸拿起来,丢到跟进来的总管手里,道,“现在娶媳妇,对你有好处。” 逸郡王眉头一皱,一脸祖父你别想忽悠,我不会上当的表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好处?” 献老王爷坐下来,看了明郡王一眼,笑道,“宸王妃都有身孕了,明郡王也定了亲,就你还慢吞吞的不着急,将来他们的儿女都出世了,你媳妇都还不知道在哪里,等你再生儿子,估计他们的儿子一只手就能拎着你儿子到处跑,就跟拎小鸡似的,你不觉得屈辱吗?” 献老王爷说着,逸郡王脑子里就闪现一副画面。 楚北的儿子在前面跑,他儿子在后面追,摇摇晃晃的,路都走不稳,被嫌弃了,然后一手拎着,行走如风。 而他儿子没被吓哭,故意也吓蒙了。 那绝对不能忍啊! 他老爹我潇洒不羁,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养个跟屁虫还被嫌弃的儿子,他这爆脾气,会忍不住抽死丫的。 看着逸郡王一脸愤愤不平,绝对不允许此事发生的表情,明郡王看献老王爷的眼神带着崇拜了。 他这是掐住了逸郡王的七寸啊,知道他不能容忍自己儿子给他丢脸,而年龄是最不容跨越的。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一个两三岁孩子能比的吗,就算是妖孽也不行啊,更何况是宸王和宸王妃的生的……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逸郡王会败下阵来了。 献老王爷见逸郡王有些松动了,他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来。 自己养大的孙子,能叫他蹦出手掌心? 他可没忘记自家孙儿的抱怨,“当初要不是我年纪小,武功差,我会给宸王救我的机会,我救他还差不多!” 心高气傲,不服输的孙子,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错再犯一回? 这个理由,足够说服孙儿娶媳妇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祸害 逸郡王心底挠的很,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团鹅毛进去了一般,极不舒服。 见孙儿还有些纠结,下不定决心,献老王爷笑着添了一把火,不疾不徐,“你要是能忍,那祖父就许你晚几年也成,但这几年,你是别想上战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多留在京都修……” 不等献老王爷说完,逸郡王就道,“我娶!但我有一个条件!” 献老王爷挑眉,他就知道自己孙儿没那么好说话,他问道,“什么条件?” “我要自己挑!” 献老王爷笑了,“你挑可以,但只能在大街上挑,别给我去闯人家香闺,你闯几个,祖父就给你娶几个。” 明郡王,“……” 总管,“……” 老王爷的话,真是听得人手脚无力,不能闯香闺是对的,可媳妇为什么只能在大街上挑啊,那是娶郡王妃,不是买大白菜啊。 逸郡王也黑线了,他如此慎重对待的事,怎么觉得在祖父眼里就是个儿戏呢,他凑上去,挑拨他祖父了,“听说有公鸡拜堂的,祖父你让我在大街上挑,不担心我挑只老母鸡回来?” 老王爷笑了,云淡风轻,“你要觉得老母鸡能给你生儿子,祖父不反对。” 逸郡王,“……” 明郡王是彻底憋不住了,哄笑出声。 逸郡王两眼一翻,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见明郡王笑弯了腰,又回头,将他拖走了。 两人走好,总管有些忐忑的看着献老王爷了,“王爷,你就不担心郡王爷他真的……” 献老王爷笑了,“他会答应,是因为我激将了他,怎么可能跟我赌那一口气,不过我有预感,他挑的媳妇必定有过人之处。” 献老王爷有些期待,自家孙儿的眼光,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入的了他的眼的。 总管在一旁陪笑。 他也很期待,王府好多年没有女主人了,他里里外外一把手,累啊。 可是大街上能随便挑到有过人之处的好媳妇吗? 而且还有家世背景……这些老王爷没想过,郡王爷就更没想了。 本来交给皇后和长公主,她们肯定会考虑到的,可偏偏老王爷答应郡王爷,随他的意。 可也不想想,大家闺秀,有几个没事整天的往外蹿的? “王爷,要不要透点口风,让大家知道郡王爷要在大街上挑媳妇?”总管提议道。 他怕啊,大街上多是寻常百姓,万一郡王爷脑袋一抽,挑个歪瓜裂枣的可能性小,但挑一个目不识丁的可能性大啊。 那样,他非但没有减轻负担,反而更累了。 献老王爷大笑了,“这主意不错,去办吧。” 总管得了吩咐,就赶紧下去忙活了。 献王府办事,向来别具一格。 这不,连透点口风都格外的招摇。 总管让小厮骑马,手里拿着锣鼓瞧着吸引人主意,然后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家郡王爷要娶媳妇了,以后多一个人管他了!” 然后就有人问了,“是哪位郡王爷要娶媳妇?” 小厮得意道,“献王府逸郡王。” “是他!” “也是,只有他被人管着,对咱们来说是好消息。” “天啦,有人能管得住他吗,他这是要祸害哪家姑娘啊?” 小厮,“……” 老王爷让他们来告诉郡王爷要娶媳妇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他怎么觉得这一喊,这两日大街上没有大家闺秀了? 小厮本来还高呼,结果听到祸害两个字,然后就喊不出来了。 有人催问,“郡王爷娶哪家姑娘啊,怎么之前都没听到?“小厮扯了嘴角道,“宸王妃怀了身孕,老王爷觉得郡王爷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临时起意,暂时还不知道,所以京都大家闺秀都有可能,我家郡王爷行事向来特别,他不喜欢强扭的瓜,希望挑个有眼缘的姑娘,最好是碰巧遇到,老王爷怕他是搪塞,所以让我等来告诉大家一声,共同做个见证。” 做个见证? 话说的好听,不就是告诉大家逸郡王要在大街上挑媳妇么? 不过献王府的身份,足够大家趋之若鹜了。 小厮溜达了一圈,然后就回府了。 这事一阵风传遍整个京都。 逸郡王没有再管抄家的事,他正为娶媳妇的事头疼呢,他觉得他是不是太冲动了,谁能保证宸王妃生的就是儿子,万一是个女儿呢? 这厢头疼不已,结果更让他头疼的还在后面,他回了宸王府。 若瑶郡主就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绣球,“给你。” 逸郡王一脸狐疑,“我要绣球做什么?” 若瑶郡主笑的眉眼弯弯的,“你不是要在大街上挑媳妇吗,总不能看中了,直接扛走吧,你可以拿绣球丢她。” “你丢轻点啊,别把人扔坏了,”若瑶郡主还不忘记叮嘱他。 逸郡王脸有些黑,他路上都没有耽搁,就直接回府了,这破事至于传的这么快吗?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逸郡王问道。 若瑶郡主捂嘴笑,“一刻钟以前。” 她前脚出王府,就听到小厮敲锣打鼓,她心中一动,然后折返回去拿了绣球来。 逸郡王呼嚎,“祖父坑我!” 明郡王笑道,“这还不是怕你出尔反尔,这段时间,京都糟心事太多,正好趁这个机会,乐呵乐呵。” “你怎么不给人乐呵!”逸郡王没好气道。 可事到如今,他答应祖父了,祖父也广而告之,他不挑郡王妃也不成了。 可是一想到骑马在大街上挑媳妇,他心底怎么那么的堵呢。 看见逸郡王一脸郁闷,清韵觉得好笑。 不过这事发生在逸郡王身上,大家不觉得有什么,要换成旁人,大家会惊呆的。 若瑶郡主表示,她想去凑热闹。 清韵正想赞同,结果逸郡王没好气道,“你要是去凑热闹,看我笑话,我可不管你许没许人,和我同姓,我把你娶了!” 若瑶郡主脸一红,“我才懒得去呢!” 怕逸郡王真的会拿她做搪塞,若瑶郡主真的没去。 不过逸郡王第二天骑马过八大街时,眉头扭了又扭,火气很大。 街上人不少,都是一些长得不入眼的小丫头涂红抹腮,就跟猴屁股似的,看的人嘴角抽抽,他这是得多眼瞎才会选她们啊,还有不知道是想嫁给他,还是送女儿来顺道瞅瞅的大娘…… 大家闺秀,根本就没两个,还是那种恨不得扑过来,叫郎君娶我的花痴。 逸郡王忍着恶寒,把八大街逛了一圈,然后就回来了。 献老王爷知道后,眉头皱了,他没想到他都让小厮去通知了,居然没人给他面子。 他火大。 他孙儿是顽劣了些,但没有那么差吧?! 总管劝道,“老王爷息怒,京都那些世家望族的小心思,您还不懂么,郡王爷娶媳妇,他们巴不得嫁女儿过来呢,只是又怕早了,被人笑话攀龙附凤,才故作矜持,明后儿,街上人肯定多,您要等不及了,在朝堂上跟皇上抱怨一两句,估计明天八大街要人满为患了。” 献老王爷性急的很,他觉得总管说这话只是在宽慰他,还是他这些年的宠溺,逸郡王纨绔不羁,坏了名声,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皇上笑问他,“王叔,逸儿挑到媳妇了?” 献老王爷看着皇上,心底有些堵,他这脸色像是有孙媳妇的人吗,明知故问,“别提了,我看逸儿要是选媳妇选个一年半载的,八大街上的铺子有八成要关门歇业了。” 皇上不厚道的笑了,但是努力忍着。 不少大臣都憋笑。 皇上轻咳一声,道,“大家闺秀,原就极少出门,在大街上挑媳妇实在有些荒谬,不过献王府情况特殊,没有主母,皇后和长公主倒是可以帮忙,只是逸儿性子纨绔,他那性子,朕实在想不出来哪样的姑娘嫁给他合适,皇后和长公主也不好做主,还是让他自己挑个有眼缘的稳妥,众爱卿若是有意和献王府结亲,愿意有逸郡王这样的女婿,不妨给个薄面,让丫鬟陪同,出府逛逛,也不用刻意,就当是寻常逛街即可。” 皇上发话了,谁敢不给面子啊? 然后,第二天,八大街拥堵了。 当然了,主要造成拥堵的还是丫鬟和小厮。 大家闺秀出门,一个得带好几个人啊。 那么多大家闺秀都出府了,就是皇上选秀也没这么多姑娘啊,雍容端庄的有,娇媚无骨的有,环肥燕瘦……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当嫡女出门了,庶女和丫鬟都出来了,逸郡王既然在大街上挑,那就是不挑家世背景的,只看眼缘,都来碰碰运气,万一就走了狗屎运呢? 是以,人多的有些惊人。 然而,逸郡王却早早的就离开了。 没办法,谁让他逛到一半,就开始流鼻血了。 大家捂嘴笑,郡王爷这是姑娘看太多,挑花了眼,血气上涌了啊,确实该娶媳妇了。 对此,逸郡王就两个字,“狗屁!” 他哪里是招架不住啊,分明是被熏的! 各种香味混杂,对鼻子那叫一个折磨,他就不明白了,他挑媳妇靠的是眼睛,不是鼻子好么,用的着每个人带一个花园在身上吗? 还走到哪跟到哪儿,好像存心跟他过不去似的。 想发火,还得忍着。 现在好了,纨绔之名就算了,又多了个好色的名声。 逸郡王有些泪流满面,他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就有了这么个倒霉名声? 他们出门是不是都忘记把脑子落家里了。 他要是好色,用得着被逼着在大街上挑媳妇吗?! 想到他昂着鼻子,看到的那些大家闺秀羞怯中带着惊恐鄙夷,在心底骂他登徒子色鬼,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眼神,可脚步却跟着他挪动,逸郡王就想哭,能真诚一点吗? 他的目标是将来生的儿子能碾压手提将来的小太子…… 可那些出门都能忘记带脑子的大家闺秀,就算美成天仙,他也不敢娶好么! 第四百一十七章 浪费 从献老王府下定决心给孙儿娶媳妇起,就拿了银票去找皇后,皇后答应了,便去了钦天监,挑黄道吉日。 只是挑日子,至于八字合不合的,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东西他不信,况且也没八字可以合的。 钦天监知道献老王爷心急,赶紧的挑了两个日子,一个是三天后,一个是七天后。 依老王爷的性子,他肯定是希望越快越好,但皇后也要有时间准备,才选择了七天后。 逸郡王抄家路过王府,就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了。 是以,老王爷只给了他五天时间选媳妇,留一天时间送聘礼,第二天迎娶郡王妃过门。 时间太短,太紧迫了。 第一天,街上没什么人,浪费了。 第二天,流鼻血,又给浪费了。 第三天,倒霉的下雨了,老天爷浪费了他一天时间。 看着窗外的雨,逸郡王是两眼婆娑,欲哭无泪,本来时间就不够用,让他心烦意乱了,他来凑什么热闹啊,这不是玩他吗? 而且,这一场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万一下个两三天…… 那可真跟总管说的一样了,盖头掀开,才知道他未来的娃他娘长得是何模样。 逸郡王望着天,一脸郁结难舒。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真的故意和他作对,他越是祈祷雨停,雨越下越大,缠缠绵绵从早上下到傍晚天擦黑。 一天,就这么在风声雨声中过去了。 好在第二天起来,天放晴了,空气清爽,天蓝云白。 吃饱喝足,逸郡王摇着玉扇准备出门,清韵笑道,“希望你今天能挑到将来的郡王妃。” 逸郡王嘴角微微抽,“你这么说,我有强烈预感今天会失败。” 清韵,“……” 好吧,正是因为觉得会失败,她才会有这样希望。 清韵看了喜鹊一眼,喜鹊就端了个托盘来,上面放着一个天蓝色锦缎口罩。 “这是什么?”逸郡王有些好奇。 清韵笑道,“你不是怕被香味熏吗,我让丫鬟给你做了个口罩,虽然不能绝对的阻止香味,但很管用,你可以试一试。” 逸郡王正为这事苦恼呢,他昨天觉得要是真的扛不住了,那他只能上屋顶了。 拿了口罩,逸郡王蒙上了,然后凑到桌子上去闻饭菜香。 闻的见,但比不戴口罩好太多了。 “谢了,”逸郡王道谢一声,便大瑶阔步的走了。 只是多走几步,步伐就有些古怪,没办法,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等他出王府,就左右张望,找明郡王了。 说好了,在这里等他,怎么还没来啊? 明郡王没来,逸郡王就站在大门前等他,左等右等,等的他不耐烦了,明郡王才骑马过来。 “怎么这么慢啊?”逸郡王望着他,再多等一会儿,他都怀疑他撂挑子不来了。 明郡王勒紧缰绳,笑道,“八大街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法骑马,我绕道从西街过来的,多耽误了会儿。” 别说他不敢不来了,就是长公主也催着他盯着点逸郡王,别让他被逼急了,就胡作非为,这也是老王爷叮嘱的。 他的任务,就是看着逸郡王挑郡王妃。 小厮扶着逸郡王坐上马背,虽然垫了软垫子,但屁股还是有些疼。 不过他能忍,只是不能骑太快。 只是刚上马背,逸郡王就觉得肚子一阵叫唤,他眼角有些抽。 明郡王察觉了,问道,“怎么了?” 逸郡王抓紧缰绳道,“我肚子疼,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不行了,我要上茅厕!” 说着,他就翻身下了马,捂着肚子进王府。 明郡王就坐在马背上等他。 然后,他就看见逸郡王迈步出来,然后一上马,又赶紧下马,去茅厕。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 再出来时,逸郡王的脸都有些苍白了,脚步虚浮无力,要不是小厮扶着,他都能直接摔地上去了。 那样子,看的明郡王都不忍心了,他赶紧下来,扶着他道,“你这样子,还能去吗?” 逸郡王嘴角挤出一抹无力的笑来,“不能去,也得去啊。” “肚子不疼了?”明郡王觉得如果还疼的话,真的没必要上马,这样反复,那受了摧残的屁股受不住啊。 “上马吧,”逸郡王艰难道。 小厮扶着他上马,然后朝八大街走去。 好在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要说也真是奇怪,宸王府门前为什么就没有大家闺秀来呢,这样不是近水楼台吗? 明郡王不知道,其实那些大家闺秀还真想来,只是不知道是谁传的流言,逸郡王只在八大街挑郡王妃,其他地方不去,所以哪怕他们明知道宸王府前好,也没人来。 更何况,她们出来是打着买东西的幌子,宸王府那条街也没有商铺啊。 屋内,清韵正在修剪花枝。 绿儿打了珠帘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脸颊有些红,气喘吁吁的。 清韵看着她,问道,“逸郡王服药了?” 绿儿摇头,“没有,奴婢一路跑着去,还是晚了一步,郡王爷已经骑马走了。” “走了,那应该是没事了,”清韵放心道。 清韵继续修剪花枝,外面,紫笺进来道,“王妃,若瑶郡主来了。” 离得近就是好,若瑶郡主一天可以来好几趟。 看见她来,清韵把剪刀放下,笑道,“今儿这么晚来,莫不是存心避开明郡王吧?”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若瑶郡主脸红了,但是嘴还硬着,道,“才不是呢,他又不能吃了我,我避开他做什么,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有个下文。 清韵的笑就变得揶揄了,若瑶郡主脸更红了,她坐下来,转了话题道,“太后病了。” 清韵微微一怔,“太后病了?” 这事,她怎么都不知道,她撇头望着青莺了,青莺也摇头,她不知道啊。 这么大的事,她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王妃呢。 若瑶郡主就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母妃听说太后病了,让我进宫探望太后,可我极少进宫见太后,加上又出了兴国公府的事,我进宫可以,可我都不知道跟太后说什么……” 她借口街上人太多,加上逸郡王说她要是去看他的热闹,就把她抢了,搪塞住了宁王妃。 宁王妃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去,只是她出门的时候,多留了个小心眼,在屏风处站了一会儿,听到母妃和嬷嬷说话。 宁王妃摸着肚子,问道,“街上一直那么多人吗?” 嬷嬷笑道,“人挤人,奴婢还从来不知道京都有那么多的大家闺秀。” “大约什么时候散?”王妃问道。 嬷嬷就道,“王妃莫不是打算进宫吧,你这身子……” 王妃轻叹一声,道,“身子很稳,进宫倒是不妨事,只是太后还病着,若瑶不去,我去探望她,我怕太后会多想。” 以前,她不知道宁王妃为何处处针对她,不喜欢她,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先太子因皇后而死,那是太妃的亲生儿子,她和皇后的关系几十年如一日,太妃恨不得剥皇后的皮,又怎么愿意看到她和皇后亲近。 还有王爷,太妃换了儿子,是希望儿子能登上帝位,可是天不遂人愿,先太子死了。 她想,宁太妃看到宁王,估计心都在滴血。 只是她不能拿宁王怎么办,因为整个宁王府还靠宁王撑着呢,他若是倒下了,宁太妃还能一心为安郡王谋算吗? 她拿宁王没辙,只能拿她出气。 她挺着大肚子去见太后,这不是在提醒太后,她长子如今都还没有嫡子呢。 嬷嬷知道王妃守礼,可是她还怀着身孕呢,多走两步,嬷嬷都担心,何况是进宫了,嬷嬷劝道,“太后病了,宫里有的是太医,王妃当以腹中胎儿为重,奴婢多劝着点郡主,郡主懂事,她会进宫的。” 王妃摸着肚子道,“若瑶去最合适,只是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去,我怕她到时候会说错话,容我再想想。” 嬷嬷叹息了一声。 然后丫鬟端了燕窝粥给宁王妃,这事就给打岔了过去。 知道宁王妃今儿不会进宫,若瑶郡主也就没进去了,免得她偷听被训斥,然后就来找清韵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和皇上都不去探望太后,她母妃急着要她去呢? 见若瑶郡主不明白,清韵笑道,“三十多年前的事,真相大白了,你父王才是太后的亲儿子,只是被宁太妃调换了,太后才没有怎么疼过他,将来再想疼你父王,也不知道从何疼起,而你父王,和太后也不怎么亲厚,宁太妃虽然不怎么疼你父王,可你父王却是一直当她是亲娘,孝顺有加,两人生分了这么多年,不是说是亲母子,就能亲厚的起来的,估计还会比以前更疏远,你母妃让你去探望太后,是为了你父王好,将来你调皮些,拽着你父王多去几趟永宁宫,走动的多,关系才能亲厚起来,你父王这辈子最期盼的估计就是被亲娘疼了,你母妃这是在帮你父王如愿呢,估计也是长公主和皇上的心愿。” 只是这难度,怕是有点大。 虽然宁王被调换,不是太后愿意的,可这么多年,亲生儿子被调换,她都不知道,这就说不过去了。 还有,如果不是宁太妃,龙椅上坐的就是宁王了。 光是这一点,太后就没有办法弥补了,难道她还能逼着皇上把皇位让给宁王吗? 除非皇上自愿。 以皇上那不在乎皇位的性子,估计还真有可能。 可皇上愿意了,百官会答应吗,宁王到现在都还没有儿子呢,宁王妃是怀了身孕,可她已经落了几胎了,这一胎能保住,还全靠清韵。 况且,当年先太子死了,宁王就是先皇的长子了,他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可先皇还是选择了皇上,因为皇上更合适做皇帝。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既然当年错了,就只能一路错下去了。 这么多年,没有太后护着,宁王是皇上最信任的兄弟,宁王府什么都不缺,她想弥补宁王,靠给赏赐可不行,宁王府不缺。 如果没人从中劝和,拉亲关系,太后和宁王的关系亲和不起来。 原本,做这事最好的是皇上和长公主,可惜了,他们两个估计不怎么愿意。 然后,这个重任只能落到若瑶郡主身上了。 她既是宁王府郡主,又是将来的长公主儿媳妇,两边都能拉和。 想到若瑶郡主和明郡王的血缘关系,清韵眼皮都在跳,太近了。 可在古代,表哥表妹什么的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清韵说着,若瑶郡主坐在那里听着,她有些扭帕子,“你的意思是,母妃想让我把太后当成亲祖母一般尊敬,然后撒娇?” 清韵点头。 若瑶郡主就苦着一张脸了,这也太为难人了吧,“我做不到。” 清韵笑道,“这事急不来的,慢慢来吧。” 若瑶郡主点头了,惆怅道,“我多么希望自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能帮我分担一下。” 感慨着,她忽然笑了,“我怎么这么笨啊,我可以把琳琅叫上啊。” 说着,她就吩咐丫鬟了,“你去东王府一趟,就说我吃了午饭,就去找她玩。” 丫鬟得了吩咐,就福身出去了。 外面天气好,昨天在屋子里闷了一天,这会儿地上全干了,清韵就有些坐不住了,便和若瑶郡主逛花园去了。 花园里,花团锦簇,蝴蝶翩翩飞,空气中有一抹淡淡的混合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清韵站在湖畔柳树下,徐徐清风,带着花香袭来,吹过耳畔一缕散发。 远处,若瑶郡主和丫鬟在扑蝴。 欢笑声传的很远。 怕她久站,丫鬟还抬了桌椅来。 清韵坐着,一边看着,一边吃酸梅。 看着彩绘碟子里的酸梅吃完了,香兰就道,“秋荷姐姐去买酸梅,怎么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她这边刚抱怨,那边红笺就抬手一指,笑道,“那不是来了吗?” 远处,秋荷瞧见红笺指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三分。 见秋荷过来,手里虽然拿了东西,但是太少了,香兰就道,“王妃酸梅吃完了,你买了吗?” 秋荷将手里油纸包放下,道,“街上人太多了,又多是姑娘,爱吃这些小吃食,惯常买的铺子都卖完了,我又另外找了一家,买了好几种,可是出来的时候,被人一挤,给挤散了,就剩下这么点了。” 秋荷把油纸打开,把酸梅放在盘子里。 清韵拈了一颗,塞嘴里,咬了一下,一股子酸味袭来,以前她估计会觉得酸掉牙,这会儿觉得够味道,过瘾,她点头道,“味道不错,倒是比之前的还要好吃,对了,可看到逸郡王了?” 秋荷点头,表示看到了逸郡王。 绿儿凑过来,睁着一双闪亮眼眸,捂嘴笑道,“他戴了口罩,没有再流鼻血了吧?” 秋荷轻摇头,嘴角的笑也有些憋不住,但是努力忍着,“郡王爷没有戴口罩,也没流鼻血,但是他……有点惨。”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三妹 秋荷忘不掉从醉香楼里传来的吼声,现在想想,还忍不住想打哆嗦。n,有点惨逸郡王怎么会惨呢,那么多大家闺秀出门,让他挑选做郡王妃,他比许多人都幸福了,就是流鼻血,丫鬟们都不同情他,觉得他是幸福过了头,怎么秋荷会用有点惨来形容他呢。 太好奇了,丫鬟就催问秋荷了。 秋荷便娓娓道来。 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她只是去买酸梅,凑热闹只是顺带的。 街上人太多了,大家都想往逸郡王身边凑,离的近,才能看的更清楚些啊。 可近处的位置就那么多,大家都来抢,难免会发生争执,你推我攘,力求最先。 两个姑娘挤来挤去,惹恼了一旁的姑娘,那姑娘脾气火爆,猛的一推,就把其中一位姑娘推到前面去了。 那姑娘身子不稳,往前一倒。 人摔倒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抓东西,这不,就拽到了逸郡王的马尾巴。 当时,马儿就受惊了。 逸郡王极力的勒紧缰绳,才没有踩到人,可是马儿受惊太大了。 逸郡王也控制不住,大家一吓,就赶紧把路让开。 可是那么多人,一下子,哪能全部退开啊。 为了不伤及无辜,或者在必须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伤害的人越少越好。 逸郡王当机立断,掉转马头,朝一旁的醉香楼跑去。 马跑的不慢,酒楼只有那么大,一路狂奔,然后找不到出路,还刹不住蹄子,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朝墙撞去许是因为逸郡王死死的勒紧缰绳,再加上跑的速度不是特别快,墙又很结实,所以没有撞破,马也停下了,估计是晕的。 但一撞之下,因为惯性,逸郡王往前一扑。 直愣愣的扑在了墙上。 那一扑不算什么,习武之人,撞两下没事,重要的是滑下来,别忘记了,逸郡王屁股上还有伤啊。 他一滑下来,屁股着地的 受了伤的屁股,又来这么一下,饶是爱面子的逸郡王,也顾不得了,吼出了声。 是真他娘的疼啊,屁股都不想要了。 不过,在逸郡王的当机立断下,醉香楼损失不少,但没有人死在马蹄下,除了逸郡王倒霉了之外,就一个传菜小厮撞破了脑袋,没有性命之忧。 逸郡王疼的趴在地上,都不起来了。 明郡王担心他疼的受不住,要送他回来,或者去看大夫,都被逸郡王给拒绝了。 “别碰我,让我缓缓,”逸郡王眼泪没差点疼出来,钻心的疼啊。 这一缓,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等屁股缓过来了,逸郡王才爬起来,还不用明郡王扶他,自己起来的。 那三个姑娘就吓坏了,尤其是拽了马尾巴的那个,更是吓的腿软。 可怜她们连跑都不敢,怕罪加一等。 尤其见逸郡王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怕他有什么万一,到时候大祸临头,罪及家人。 等逸郡王起来,她们三个赶紧过来请罪,求逸郡王饶了她们。 逸郡王看着她们三个,扯了嘴角道,“算了,你们也是无心的。” 多么的大度,大度的一堆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寻常时间,谁得罪了逸郡王,那觉得要脱掉两层皮的,现在,这几个姑娘害他疼的那么惨,他居然就算了逸郡王什么时候幡然悔悟,这么好说话了不会是撞坏了脑袋吧 明郡王有些担心,他望着逸郡王道,“你没事吧” 逸郡王斜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明郡王就道,“她们连累你撞墙,就这样算了” 逸郡王呵呵笑了两声,“算了你觉得可能吗” 那三个姑娘脸顿时一白,正要求饶呢,就听逸郡王磨牙道,“这笔账,我会算在未来郡王妃头上的,本郡王为了娶他,遭这么大罪,还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里凉快。”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愤岔。 众人表示,替未来郡王妃默哀。 那三个姑娘如释重负,再不敢奢望做什么郡王妃了,灰溜溜的回家了。 还有其他人,因为方才的意外,都心有余悸,不敢再靠逸郡王太近。 逸郡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屁股遭了那一通罪,就算缓过来了,也还是够疼的,走路疼的不行,哪还有心思挑郡王妃啊。 一条街走到底,逸郡王就不干了,“回去” 秋荷回来,约莫过了一刻钟,他就回来了。 清韵帮他把脉,确定无碍,便不管了,至于上药,有的是人帮他。 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第二天,逸郡王起的有些晚,刚要吃早饭呢,献老王爷就派人来了,对逸郡王道,“郡王爷,老王爷让我来提醒你一声,你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了,让你不要太挑剔。” 逸郡王一听,就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不吃了” 然后,就起身走了。 那小厮要跟着他走,结果逸郡王一手拎着他,直接丢树上去了。 好凶残。 逸郡王出了内院,朝外院走去。 见小厮手里捧着衣服,逸郡王眸光一动,嘴角划过一抹笑。 他拦下小厮,挑了身衣服换上,然后徒步出门。 看见他那样,明郡王眼珠子没差点掉下来,“你怎么这样打扮” 逸郡王笑道,“今天不用你陪我了。” 明郡王骑在马背上,笑道,“这是打算出奇招了” 这样子,要不是他多看了两眼,谁能认出他是逸郡王啊 逸郡王轻叹,“不是什么奇招,就是怕了。” 时间不等人,逸郡王不敢多耽搁,就迈步走了。 好在屁股养了一夜,不那么疼了。 只是多走一会儿,肚子就饿了,他昨晚没怎么吃,早上就喝了一杯茶啊,好饿。 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逸郡王往前走,一路头微低着,没办法,认识他的人太多了。 他现在是小厮,那些酒楼不是他消费的起的,只能吃路边摊了。 刚看见有面条的,正要过去呢,一摸腰间,荷包没了。 逸郡王脸都黑了。 他转身回头,就见到一消瘦男子掂着荷包,还转身回头看他,眸光带了些诧异,一个小厮身上居然带了那么多银子。 四目相对。 那消瘦男子一惊,迈步便跑。 逸郡王能不追么,一大早上的,就让一个小毛贼寻了晦气,这一天都不会有好心情寻常时候,逸郡王还能动用武功,现在屁股疼,连跑都有些吃力。 饶是如此,逸郡王还是追了他两条街。 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方才作罢。 就在他作罢的时候,有另外一个青衫小厮拎着那贼过来了,直接丢到他跟前,道,“你这小厮真笨,不知道喊抓贼吗,你只要喊,会有许多人帮你的。” 居然有人敢说他笨 还有这小厮怎么看着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逸郡王努力想,可就是想不起来。 这时候,那贼要跑。 逸郡王脚一抬,直接将人踢飞了。 青衫小厮,“。” 原以为他追不上贼是太弱了,可能一脚将人踢飞,弱不了啊。 逸郡王拿了荷包,转身就走。 时间不多了,他还有重任在身呢。 青衫小厮看他不说话,连句谢谢都没有,就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是哑巴。” 逸郡王,“。” 你才是哑巴 他刚要开口呢,好了,肚子叫空城计了。 青衫小厮笑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饿的没力气了。” 说完,青衫小厮呀的一声叫了起来,“糟了,可能来不及了。” 说着,他就要往前跑。 可是跑了两步之后,又回头了,拽着逸郡王的袖子,道,“前面有比赛,不要钱,还可以随便吃,你跟我一起去吧,等我得了第一,分你一半。” 不容逸郡王拒绝,拉着他便跑。 逸郡王就跟着他去了。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包子店新开张,用举行比赛的方式来打响名声。 四下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参加比赛的却不多,只有十个人。 馒头虽然好吃,但是一箩筐的馒头就不好吃了,会撑死人的,还是看别人吃,涂个热闹吧。 包子店总管手里拿着铜锣,笑道,“还有没有人参加了,一会儿锣鼓一响,就不能参加了。” “快开始吧” 有人催了。 总管正准备敲,青衫小厮老远就喊,“我参加” 他手举得高高的,扒拉开人群,然后拉着逸郡王挤进去,笑的一脸灿烂。 总管看着他,又看着比他高一个脑袋的逸郡王,道,“你们两个都参加” 青衫小厮连连点头,“都参加。” 总管笑道,“行” 这样的比赛,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了。 两人入了桌,又有伙计端了两竹箩包子来,腾腾的热气,香气四溢。 这包子的味道,有点熟悉啊。 刚想着呢,铜锣就敲响了。 大家都吃起来,逸郡王也不例外,他倒不是为了得奖,他是真饿了。 一口咬下去,包子清香四溢。 果然熟悉,和当初安定侯府宴会上的包子味道差不多,还有比赛吃包子的法子,不会是清韵开的包子铺吧不过很快,逸郡王就把这想法抛诸脑后了,包子铺利润太低,绝对入不了清韵的眼。 他在走神,吃的也不算快。 一旁的青衫小厮看不过去了,“你不是饿了吗,你这样子吃,肯定赢不了的。” 逸郡王望着他。 小厮又改口了,“对了,我要赢,那你慢慢吃。” 然后,就飞快的吃起来。 那模样,越看越眼熟。 逸郡王恍然了,他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了,安定侯府宴会上,她吃包子,惊呆众人啊。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比试一番,只是找不到机会。 没想到她云麾将军府上的姑娘,居然会打扮成小厮出来和人比试吃包子,这得是有多喜欢吃包子啊机不可失,逸郡王浑身充满了斗志了。 他两顿没吃了,他觉得他能吃下一头牛,要是输给一个姑娘,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逸郡王扭了扭脖子,正式发威。 他速度很快,和之前慢条斯理的啃包子,天差地别。 青衫小厮压力很大,一边盯着他,一边飞快的啃着包子。 竹箩里的包子迅速的减少。 其他人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速度奇慢。 再看逸郡王和青衫小厮的比他们吃的多,而且速度还不慢,他们就知道没有胜利的希望了,一个个相继败下阵来。 最后,就成了青衫小厮和逸郡王斗了。 一堆人在一旁替他们喝彩。 太特么能吃了,谁家小厮啊,替他们主子擦汗,要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铁定养不起啊。 很快,就到最后一个馒头了。 逸郡王先拿手里。 青衫小厮紧随其后,只比他慢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一局,逸郡王赢了。 但肚子也够撑了。 总管敲锣,宣布他赢。 再一众的鼓掌声中,把十两银子的奖赏端给逸郡王。 逸郡王有些得意,能跟他斗的人,还没出生呢。 青衫小厮摸着肚子,撑的有些站不住了,直打饱嗝,“我,我吃太饱了,我回家了,你小心点,别又遇到贼了。” 说着,他往前走。 吃太多,步子都迈不开了,好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儿。 逸郡王也觉得迈步子有点难受,不过今天吃的痛快。 等他走到八大街,差不多就到午时了。 有马车停在那里,看见他过来,公公赶紧下来,道,“郡王爷,你怎么这身打扮啊,难怪没人找着您了,您有中意的郡王妃人选吗,如果没有的话,皇后和长公主帮你物色了两个,你随老奴进宫挑。” “已经有了,进宫吧。” 说着,他往马车里爬。 半个时辰后,有侍卫骑马出宫,传召云麾将军和夫人进宫。 两人诚惶诚恐,唯恐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直接就被领着去了长信宫,皇后和长公主在那里见他们。 两人有些懵,尤其听到皇后问他们苏三姑娘许没许人的时候,就更蒙了。 两人没往逸郡王要娶他们女儿上头想,配不上啊。 但还是如实的点头了。 没有。 皇后就高兴了,“没有就好,逸郡王看中府上三姑娘了,要娶为郡王妃。” 苏夫人当时就睁圆了眼睛,“看,看上小三妹了为,为什么啊” 没道理啊,她一直担心会嫁不出去的女儿,居然入了逸郡王的眼,这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吗长公主乐了,她笑道,“逸儿说府上三姑娘极好,能吃,不挑食,好养活,最重要的是,以后有意见不一的时候,可以比赛,谁吃的多就听谁的,不会有矛盾。” 这样奇葩选媳妇的理由,也真是没谁了。 云麾将军有种被馅饼砸晕的感觉了。 逸郡王这是打算以后大小事都听他女儿的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矜持 看着云麾将军夫妇从进门起,就一直处于懵怔的状态,长公主和皇后是你看着我摇头,我看着你轻叹,眸底俱是无奈好笑。 她们这几日也给逸郡王挑了几位家世门第,容貌才情皆上佳的姑娘,以备后选。 可逸郡王看不中,她们也没办法啊。 强扭的瓜不甜,尤其逸郡王那更是没法强扭,既然老王爷答应让他自己挑选,那娶什么样的姑娘还不是随他心意了。 云麾将军府上的姑娘,她们了解不多,甚至没什么印象,但皇上还记得,在安定侯府宴会上,云麾姑娘特别能吃。 能吃是福。 尤其是吃了还不胖的姑娘,那是不知道修了几世才修来的口福,她都羡慕。 “对于这桩亲事,不知道云麾将军可愿意?” 他们那表情,皇后实在看不懂,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索性问的干脆点儿。 云麾将军眼皮抖了下,望着自家夫人了,虽然府里大小事他可以全权做主,可是有个逸郡王这样纨绔到三天不惹事,估计就皮痒的女婿,夫人不亲口应承,回头吵起来,她一句话抵了,说是他答应的,她不好当着皇后和长公主的面拂他的脸面,他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现在一起答应,将来有什么事也能一起承担。 云麾将军看着自家夫人,大殿内其他人嘴角就带了笑了,想不到云麾将军还是个惧内的。 苏夫人脸皮薄,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在她身上,脸红着,更是站立不安,她用小眼神唆云麾将军了,看什么看,皇后问的是你,你看着我做什么,往常在府里,也没听你这么听话过! 苏夫人头微低着,当没看见。 献王府上门求亲,就是借她十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不答应啊,何况还是皇后和长公主共同保媒,这是京都独一份的,指不定一会儿皇上还会下旨赐婚,将军府几时得过这样的青睐了。 可逸郡王和棠儿…… 苏夫人是怎么想怎么不配,尤其逸郡王说的那话,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就比谁吃的多,比别的就算了,在吃这方便,虽然说出来不是什么长脸的事,但说句良心话,她女儿可从来没弱过谁呢。 女儿还小啊,她还想多留个一年半载的啊! 大殿内,很安静。 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安静的皇后蹙眉了,长公主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声音像是击打在云麾将军的心头,突的一下跳了,他赶紧问道,“夫人,这桩亲事你意下如何?” 苏夫人抬头,狠狠地瞪了下云麾将军,然后才看着皇后和长公主,她声音惶恐道,“苏府门第浅薄,做梦都没想过能高攀上献王府,棠儿年纪小,她前头还有一个姐姐未出嫁,我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要嫁人,许多规矩都还没有教……” 苏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噗嗤笑声给打断了。 苏夫人到嘴边的话愣是生生给忍住了,她望着长公主,长公主笑意浓烈,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规矩二字,苏夫人在逸郡王身上看到过?” 苏夫人,“……” 苏夫人尴尬了,尤其四下低低的笑声,想要不敢笑,憋得辛苦,更是叫她脸红。 逸郡王是出了名的不讲规矩,要真讲规矩,那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他在大街上挑啊。 他都不讲规矩了,哪好意思要求旁人讲规矩? 所以棠儿没有学规矩不重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虽然苏夫人不反对,当然了,她也知道反对没用,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她望着长公主和皇后,有些忐忑的问,“逸郡王他真的说,以后和棠儿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就用比试吃的来解决?” 长公主眉头皱了,眸光有些不悦,“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长公主的说话声不似方才那样温和,带了些威严,苏夫人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赶紧补救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小女在吃方面,随了她爹,我怕逸郡王比不过小女……” 不是怕,而是铁定比不过啊。 听了苏夫人的解释,长公主的眉头松开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她和皇后同时保媒,苏三姑娘除了特别能吃,力气大之外,实在没有其他优点入的了她们的眼,苏夫人和云麾将军还迟疑不决,这不明显看不上逸郡王吗? 逸郡王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说等同亲生儿子,半个儿子是有的,儿子被人轻视,做娘的能高兴? 皇后看着长公主,嗔了她一笑,方才笑道,“这事,苏夫人大可以放心,逸郡王那话是当着皇上的面说的,本宫和长公主都可以作证,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以找献老王爷聊两句,本宫想,献老王爷不会不答应的。” 云麾将军连连称是。 虽然皇上知道,但这事还得老王爷亲口许诺才行,不然回头逸郡王输给棠儿两回,他变卦了怎么办? “那这亲事就这么定了?”皇后面带笑容,声音轻柔如湖畔清风。 “定了,定了。” 云麾将军和苏夫人两个连连点头。 亲事商议定了,接下来便是商议聘礼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看着两人道,“献王府没有当家主母,也多年不曾办过喜宴,老王爷对这些事也不热衷,但逸郡王是他唯一的孙儿,亲事是一定要办的体面热闹,献老王爷纵横沙场几十年,献王世子更是为了朝廷血撒疆场,献王府一家是我大锦朝的功臣,逸郡王的聘礼,除了老王爷准备的十万两银票之外,另外准备了八十抬,明儿会由礼部尚书送到府上,后天迎娶府上三姑娘,凤冠霞帔就用世子妃当年出嫁的,如果不合体,宫里还有不少,虽然时间紧迫,但这些还是要尽量做好。” 苏夫人点头如捣蒜,出嫁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岂能马虎。 只是逸郡王后天成亲,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要不好张口推迟几天,要是多给几天的话,逸郡王指不定选的就不是棠儿了。 想到成亲,苏夫人就头大,喜宴什么的,真是的一点都没有准备啊。 好在这些年,府里多少也给几个长大的姑娘准备了陪嫁,少不得先挪用,回头再补上了。 亲事定了,喜宴也商议了下,知道苏夫人会很忙,皇后就没有留他们了。 两人福身告退,然后急急忙回府。 本来云麾将军还打算去找献王爷,结果刚出宫门就碰上了。 云麾将军就问了下,献老王爷嘴角有些抽,但还是努力维持笑容道,“既然逸儿当着皇上和皇后他们的面说的,就不会食言,苏将军大可放心。” 云麾将军就放心了,然后告辞回府。 再说苏将军府,宫里突然传召,府里上下都忐忑不安呢,生怕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等听说逸郡王要求娶苏棠儿,一个个下巴差点掉地上去,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苏老夫人惊站了起来,道,“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云麾将军哭笑不得,他就知道,听到这消息,大家都是这反应,他道,“这么大的事,我敢随便开玩笑吗,就是不知道小三妹什么时候入了逸郡王的眼,对了,她人呢,回府了?” 苏老夫人就道,“这时辰应该回来了。” 丫鬟有眼色道,“奴婢去问问。” 很快,丫鬟就回来了,她是扶着苏棠儿进来的。 苏棠儿发髻有些凌乱,看的苏老夫人直蹙眉,“这是怎么了?” 丫鬟没敢说话,苏棠儿摸着脑袋,她当然不会说她是吃撑了,行动不利索,方才一惊吓,一着急,差点摔倒的事,她道,“爹爹,丫鬟说逸郡王要娶我,是真的吗?” 云麾将军点头。 苏棠儿小脸微白,“为什么啊?” 云麾将军,“……” 他还想知道为什么呢,找她来就是想问问清楚,结果女儿还问她。 苏夫人看着苏棠儿,问道,“你上午都去哪儿了?” 苏棠儿不敢隐瞒,就道,“我去西街了,八大街人太多了,人挤人,都能把人挤成肉饼,我就没去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打了个饱嗝。 声音之大,叫苏夫人眼皮都在跳。 要是以往,女儿吃的这么撑,她肯定少不了一顿呵斥,可如今,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人家挑中她,就是因为她能吃,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挑媳妇的理由,偏偏挑的还是她女儿,要是她自己挑媳妇,她铁定不会挑这么能吃的姑娘。 将心比心,她一直控制女儿的饮食,只许她和她几个哥哥吃一样,绝对不能多,不就是怕将来嫁不出去,或者嫁到婆家被人笑话。 “不管什么原因,这桩亲事已经定下了,后天你就要出嫁了,”云麾将军坐下道。 苏棠儿当时就抓着苏夫人的胳膊了,“娘,我能不能不嫁啊?” 苏夫人拍着她的手,正要说话呢,一旁的苏蜜儿笑道,“三妹,我看你就别想爹爹娘亲改主意了,娘整日里把你会嫁不出去挂嘴边,好不容易盼到有人上门求亲,她怎么会把人往外推呢,况且求亲的还是献王府逸郡王,你要是不嫁,是把他面子往地上踩,逸郡王那性子,岂会善罢甘休,再说了,在府里,爹爹娘亲束缚着你,不许你多吃,逸郡王就看中你吃的多,力气大,嫁进献王府,你可以敞开了吃,多好啊?” 好吧,这个理由实在叫人心动。 苏棠儿有些动摇了,她饭量大,娘亲要她跟大姐二姐她们吃的一样,她软磨硬泡才跟大哥他们一样,就是这样,也才吃了个半饱,经常夜里饿的睡不着,偷偷让丫鬟买糕点垫肚子,被逮到了就是一通数落,说的什么话,自然是怕她嫁不出什么的,她的愿望不多,只是想填饱肚子啊。 二姐说的对,她这么能吃,娘亲都怕她嫁不出去,逸郡王愿意娶她,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逸郡王那么纨绔,最喜欢捉弄人了,他要是欺负她可怎么办啊。 她虽然想顿顿吃饱饭,可也不想被人欺负啊。 等苏夫人说,逸郡王说她和他意见不一时,就比赛吃东西,谁赢了就听谁的,苏棠儿瞬间放心了。 “我嫁。” 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苏夫人扶额了,叮嘱苏棠儿道,“虽然逸郡王是看中了你能吃,但你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儿家,不比你父亲他们是要上场杀敌的,出嫁了,娘也不能再时时管着你,但有一条,你必须答应娘。” 苏棠儿望着苏夫人,问道,“答应娘什么?” 苏夫人就道,“不能比现在胖。” 敞开了吃,那纤弱柳腰还怎么保持啊,五大三粗的,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苏棠儿没有犹豫,很爽快的就应了。 刚答应完呢,外面就有丫鬟来禀告了,说是有大家闺秀要给她送添妆。 苏棠儿脸红的跟猴屁股有一比了,她们消息也太灵活了吧,她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云麾将军府,忙着筹备喜宴,忙的是脚不沾地,苏棠儿是收添妆收到手软。 相比较她,逸郡王就清闲多了。 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借着这个理由,楚北让他回献王府,他都可以不回去。 “等成亲那日,我再回去也不迟。” 明郡王看着他,嘴角微微抽,“你挑中云麾将军府苏三姑娘,真的只是因为她能吃?” “还有力气大,”逸郡王补充道。 要只是能吃的话,他还不如养头母猪呢。 能吃,力气大,还是女的,整个京都就这么一个了,况且她心地还挺善良,就更难得了。 明郡王扶额,“女孩家,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逸郡王笑了,笑得眸底闪亮,透着一抹坏笑,明郡王有些头皮发麻,这笑容他太熟悉了,他每次要算计人,就会这样笑啊。 “将来你就懂了。” 等着被我儿子女儿当小鸡仔拎吧。 逸郡王越想越得瑟,觉得自己选择没有错。 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一天,逸郡王早早的就被卫驰喊醒,送回献王府。 回府之后,换上新郎礼服,就骑马去云麾将军府迎亲了。 各种热闹,就不多说了。 亏得用好药养了几天,逸郡王屁股好的七七八八了,不然在马背上一连坐几个时辰,也够他受的了。 绕城一圈后,方才回献王府。 射花轿,迈火盆,跨马鞍,然后拜天地。 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再就是入洞房了。 苏棠儿顶着凤冠安静的等他回来,逸郡王则被人拉去喝酒了,他狐朋狗友多,新婚之喜,怎么可能让他早早的就入洞房。 一通灌酒,逸郡王有些醉了,老王爷心急抱孙子,眼睛瞥过来,那些狐朋狗友方才罢手。 逸郡王带着一身酒气被送回新房。 什么规矩的,且不说了,逸郡王也不是那样守规矩的人啊,一把掀开了苏棠儿的盖头。 他还没看清楚苏棠儿,苏棠儿先惊呼了,“是你!” 逸郡王打着酒嗝了,“没错,就是我!”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的苏棠儿脸大红,想到她在大街上和逸郡王比赛吃包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还奇怪呢,她又不认得逸郡王,甚至没说过话,他怎么就要娶她了,她甚至猜他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她望着逸郡王,有些忐忑道,“你是因为吃包子比赛赢了我,才娶的吗?” 逸郡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苏棠儿就道,“那一天,我是吃饱了才出门的,一路吃到西街,不然我才不会输给你。” 逸郡王,“……” 一个激灵袭来,逸郡王的酒瞬间就清醒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苏棠儿,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 逸郡王一脸你不可能这么能吃的表情。 看着逸郡王那不可思议的模样,苏棠儿嘴忍不住上扬,有些得意道,“你比不过我,以后你都要听我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可要说话算话。” 脖子昂着,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 逸郡王,“……” 他哆嗦了下身子,几乎瞬间就转了身,还没打开门就喊了,“祖父,我不娶了!我要退亲!我之前说的都是闹着玩的,祖父啊啊啊……” 门被反锁了。 逸郡王喊得很大声,声音穿透力很强,隔得好远的,吵闹不休的宴席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虽然这桩亲事是有些滑稽,出人意料,可才刚拜堂啊,而且逸郡王从头到尾都一脸的意气风发,没有丝毫的强逼之意,他们都觉得苏三姑娘有福气,有本事能驯服逸郡王这个大纨绔,结果现在就又说不娶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大家望着献老王爷了。 献老王爷面不改色,微微笑道,“黄毛小儿,初入洞房,有些矜持是难免的,大家不必在意。” 众人喷酒。 第四百二十章 阴影 在兴国公和安郡王谋逆失败的阴影中,逸郡王欢喜热闹的,以雷霆之势,迎娶了云麾将军府上的苏三姑娘。 至于逸郡王为什么挑中了苏三姑娘,旁人不得而知,所以越发好奇。 尤其在洞房之时,逸郡王还高呼要退亲,就更叫人匪夷所思了。 不过,已经拜过天地了,既成夫妻,就算再百般不愿,逸郡王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宴席上,不少人听到逸郡王那后悔而无助的呼喊和呐喊,不少大臣心底暗爽。 有逸郡王的悲惨呼唤下酒,宴会上,觥筹交错,一个个吃的红光满面。 这一天,京都是热闹的。 可是第二天,京都就开始蒙上一层阴影了。 献老王爷喝了孙媳妇敬的茶,就带着亲卫兵离京了。 兴国公谋逆逃亡边关在前,献老王爷匆匆忙给逸郡王成亲,火速离京在后,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献王府怎么会如此急慌急乱的行事? 怕是要打仗了啊。 随着献老王爷的离开,一个个人心惶惶。 而且,这样的惶恐不安很明显。 京都各大粮铺的粮食涨价了。 献老王爷离京的那一天,到傍晚时分,粮价涨了一成。 第二天,各大粮铺开张不到一个时辰,又涨了两成。 粮食越涨价,买粮食的人就越多,唯恐它还会继续涨,到时候买的更少。 买的人越多,粮食就越涨价。 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再加上有趁机发国难财的,晾准了战争爆发,粮价会翻番,战争越残酷,打的越久,粮价就越高,就是翻两番三番,甚至是十番都有可能,这会儿粮价还便宜,手中又有银子,还不赶紧的买入,回头再卖掉,能可劲的赚一笔。 繁华大道上,一驾奢华马车停在那里,绣着暗纹的车帘子被一只纤弱无骨的手撩起来。 看着前面拥堵的街道,若瑶郡主一双眼睛东张西望,透着些迷茫和好奇,问卫驰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卫驰坐在车辕上,听到若瑶郡主问话,他嘴角微微抽。 真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亲王府郡主,街上抢粮都抢成这样了,她都不知道,便解释了两句。 卫驰赶马车,清韵自然在了。 宁王妃希望若瑶郡主进宫看望太后,若瑶郡主纠结了好几天,这才答应。 只是不巧,琳琅郡主身子不适,没法陪她,她就来找清韵了,正好清韵也有好几天没有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就陪她一起。 若瑶郡主是欢呼雀跃,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有清韵在,哪怕太后不是她亲祖母,她也乐意进宫的,尤其她还怀着身孕,宁王妃根本就不许她跟清韵提这事,她怀了身孕只敢在屋子里,甚至是在床上待着,以己度人,也觉得清韵还是待在王府里安全些,尤其她和若瑶郡主出门,还遇到马车出事过。 可是若瑶郡主嘴快啊,宁王妃刚吩咐的话,她转过脸就给忘记了。 清韵要进宫,楚北不反对,但派了八个暗卫,外加卫驰九个,把马车前后左右都给围了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大牢笼。 虽然清韵觉得没有这样的必要,两三个暗卫足够了,可她要不答应,楚北就不许她进宫。 她除了妥协,也没别的法子了。 这会儿掀开车帘,入眼就看到马车前两个骑在马背上的黑衣暗卫,他们背脊挺得直直的,纹丝不动,如果不是马儿不耐烦的甩着尾巴,她都要以为马车之所以停下,就是因为这两个大雕塑立在那里。 多看了会儿,清韵眉头就皱了,“要多久才能通行?” 卫驰站在一旁,道,“京都怕是还有不少铺子和这个一样,被人堵得水泄不通,巡城官兵不够用了,等他们来,估计还要一会儿,属下让人去开道。” 卫驰是看着清韵说的,见她没有反对,便让暗卫去开道了。 一般情况下,清韵不赞同他们用王府特权,强行让百姓让道。 但买粮食除外,她并不希望看到人们哄抢粮食,抬高粮价。 宸王府的名头很管用,暗卫一亮出来,拥挤的街道,愣是挤出一条车道来。 不过,这一段过去了,没一会儿,又堵上了。 衣食住行,这吃是最重要的。 一条街上,粮食铺少说也有四五家,就这样走走停停,寻常一刻钟的路,愣是多走了一倍的时间。 若瑶郡主掀着车帘望着窗外,她望着清韵道,“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打仗需要很长时间,以后京都都会这样吗?” 清韵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若瑶郡主轻吐了下舌头,清韵比她大不了多少,她没见过,清韵自然也没见过啊,她怎么净是问下傻话啊。 看着巍峨的宫门,若瑶郡主心思就转开了。 一会儿,见了太后,她要说什么话啊,要不要提父王呢,可是提了父王,她又能跟太后说什么呢? 要是寻常时候,她只要请安就行了,可是她是来讨太后欢心的,她要主动说话啊。 可她和太后又不熟,也不知道太后喜欢什么啊。 若瑶郡主还没想好和太后聊什么,马车就停下了。 只是她想的入神,清韵喊她下车,她还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到了?” 清韵知道她在走神,她当不知道,笑问道,“方才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若瑶郡主望着清韵,有些不好意思道,“清韵姐姐,一会儿我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可要拦着我点儿。” 清韵失笑道,“你不必太紧张,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真,真的吗?”若瑶郡主双眼闪亮,透着一抹欣喜。 母妃就是担心她在太后面前说错话啊,她想知道什么不能说,母妃又摇头说不知道,让她看太后脸色说话。 她哪里懂看人脸色啊。 也正是因为怕说错话,她才不想来,想着清韵说她可以随便说话,她自然高兴了。 清韵笑着点头。 她说什么,若瑶郡主都相信,这不之前的担忧和纠结一扫而空了。 等丫鬟扶着清韵下了马车之后,她也下来了。 有公公在前面带路,两人朝永宁宫走去。 两人刚走到永宁宫,就瞧见丫鬟领着一位太医过来。 那太医身上穿的衣裳还有些眼熟,和一般的太医不同,像是赵院使穿的。 莫非这位就是新上任还没有两天的王院使? 看到清韵,王院使赶紧上前,恭敬的给她和若瑶郡主请安。 他能接任院使一职,还多亏了宸王妃呢。 赵院使明知道宁太妃进宫之前就怀了身孕,隐瞒不报,就是助纣为虐。 虽然最后,他将所有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了,在兴国公逼皇上禅位一事上,功不可没,再加上清韵许诺他,会饶他一命。 逼宫一事后,皇上重新召见了他,询问当年的事,然后罚了他三十大板,官降两级,罚俸三年。 这样的惩罚对赵院使来说,已经不算是惩罚了。 请了安后,王院使就望着领路公公了,他虽然是院使大人,可论起医术,宸王妃甩他好几条街,有她在,哪里需要他给太后看病啊,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而且,宫里头治病和宫外不一样,万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时候用药会下意识的轻一些……这在宸王妃看来,估计就是庸医了啊。 那是会影响仕途啊。 王院使心中百转千回,他不想当着清韵的面给太后看病,但又想凑在一旁,看看清韵是怎么给太后看诊的,好从旁偷师。 清韵不知道王院使在想什么,若瑶郡主拉着她迈步走了。 虽然清韵医术不错,给人看病也不费什么事,可给宫里头人看病又不是她的义务,那都是太医分内的事。 王院使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清韵身后了。 远远的,就听到季嬷嬷催了,“太医来了没有,怎么这么磨蹭?” 有丫鬟回道,“已经去请了,很快就来了。” 再然后就是,“来了,季嬷嬷,太医已经来了!” “宸王妃也来了!” 季嬷嬷原是要转身回去的,听丫鬟说宸王妃来了,她脚步顿了下,又转了身。 她快步过来,瞧见若瑶郡主,她眸光亮了三分,赶紧过来,福身给清韵和若瑶郡主请安。 不等她福身,清韵便扶起她来,笑道,“嬷嬷多礼了。” 季嬷嬷眼眶一红。 怎么会多礼呢,给宸王妃行礼,原就是她应该做的,况且她揭穿了宁太妃的阴谋,化解了太后和皇上之间的仇怨,她就是跪下给她磕几百个响头,她也甘愿啊。 更何况,她有膝盖疼的老毛病,太后开恩,她也吃了不少太医开的药,都没什么效果。 可是前些时候,宸王妃进宫时,让丫鬟塞给她几贴药和方子。 她服用过后,腿疼的毛病虽然没有根治,但是好太多了,她觉得她能多活个几年。 正不知道如何感谢清韵好,就听清韵问道,“方才我听嬷嬷急着找太医,太后的病很严重吗?” 清韵问完,见季嬷嬷面上一喜,她就不解了,她问太后的病,她高兴什么? 清韵哪里知道,季嬷嬷早就想找她给太后看病了,只是太后不许她去请,而且谁敢擅自做主,她会重重责罚。 季嬷嬷知道太后执拗,不敢违逆。 这会儿清韵主动问,那她说就不算忤逆太后了,她赶紧道,“自打兴国公谋逆,到今儿,太后就没有笑过,吃的更是少,身子哪里受的住,再加上昨晚,太后又梦魇了,浑浑噩噩,一晚上,奴婢也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睡着,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劝她吃,她只说不饿,奴婢没辙,只能请太医来了……” “梦魇?太后做噩梦了?她做了什么噩梦?她发烧了吗?”若瑶郡主一连蹦出好几个问题。 季嬷嬷听得既欣慰,又心酸。 这话若是当着太后的面问该多好,这些天,皇上和长公主冷着太后,不闻不问,她能看出来,太后心里不好受,太后希望有人来看她,哪怕只是来责怪她,可是关心没有,责怪也没有,好像将她给遗忘了一般。 被人遗忘,比被人怨恨更残忍啊。 看着若瑶郡主眸底的担忧,季嬷嬷替太后高兴,连若瑶郡主都关心她,皇上和长公主他们哪会不关心呢。 只是她没法回答若瑶君主的话啊。 太后做噩梦,梦到的是宁王被北晋挟持了,说出来,不是多添一个人担心吗? 她只能挑能回答的回答,“太后做了噩梦,但是没有发烧。” 若瑶郡主稍稍放心,一脸过来人,经验充足道,“没发烧就好。” 清韵听得一笑。 季嬷嬷就领着两人进殿给太后请安了。 老实说,见到太后,清韵吓了一跳。 若瑶郡主更是没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太后的寝殿,她们真不敢相信眼前脸色苍白,双眸无力,头发白了大半的人是她们认识的太后。 那保养得宜的,全然不似五十多岁人的皮肤好像几天之间不见了,换了副寻常人家老太太的肤质,暗淡、松弛,没有一点光彩。 任凭你如何寻找,也瞧不见一点高高在上的帝后威严。 和印象中的太后,简直判若两人。 清韵在心底一叹。 这些天,太后是把自己折磨了个够啊。 她连自己都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宁太妃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看着清韵和若瑶郡主眸底的惊讶,季嬷嬷鼻子酸的厉害,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了一般,她也不想太后变成这样,可是太后不听,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忍着心痛,随手抹掉眼角的泪珠,季嬷嬷迈步走过去,轻声唤道,“太后,宸王妃还有若瑶郡主来看您了。” 太后望过来。 迎着阳光,她看见了好几个朦胧的身影,晃动,然后重叠。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楚哪个是清韵,哪个是若瑶郡主。 看见太后紧闭眼睛,然后再张开,如此反复了三次,嘴角才渐渐划开一抹带着苦涩的欣慰笑容。 清韵见了,心咯噔一下跳了。 太后……不会要失明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吃完 心中担忧,清韵还是找了个理由给否决了,这么多天了,太后估计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饱饭,头昏眼花再正常不过了。 可在没有吃什么,身子极度虚弱下,愤怒、忧伤、伤心哭泣个几天,失明也是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啊。 虽然她对太后没有多少感情,哪怕有,也只是一点点的同情,但她也不能坐视太后真的眼瞎啊,哪怕有这种可能,她也得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毕竟太后是皇上和长公主,还有宁王的亲娘,皇上和长公主怨恨疏离太后,只是因为这么多年太后太蠢,对包藏祸心的兴国公和宁太妃信任有加,帮着他们来欺负他们姐弟,如今兴国公谋逆了,可以说太后是最大的帮凶,如果不是太后压制皇上,皇上平衡朝堂,兴国公手里的兵权早被人给抢光了,没有兵权在手,他还谋逆个屁啊。 估计在兴国公没有落网之前,他们都不打算原谅太后了。 至于太后不吃东西,身子虚弱,他们并不担心,当年先太子被皇上杀了,太后都熬过来了,何况是现在了,太后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强的多,何况宁王还在北晋,太后怎么也会等到宁王回京,母子相认的。 那时候,他们母子和好了,太后眼瞎了,太医们不得尽量医治啊,万一太医们治不好,她这个外传的医术玄而又玄的孙媳妇能独善其身? 眼睛没失明,治疗起来容易,要是真失明了,那可就难多了。 为了将来不麻烦,清韵觉得她得好好的给太后把把脉。 看见太后对着她们笑,清韵就迈步上前,福身给太后请安了,“这些天,清韵都没来给太后请安,实在不孝。” 清韵上前了,若瑶郡主只好跟着上前了,听到清韵的话,她歪头看了她一眼,见清韵脸上带着真诚,她精致的脸庞上,就有些窘红了,她才几天没进宫给太后请安啊,这就不孝了,那她好多天没来,不是更不孝了? 对了,现在好像轮到她给太后请安了,她该说什么好啊? 一着急,若瑶郡主心有些慌了,看到太后这样,她心底也不是滋味儿,尤其见太后让清韵起身后,就看着她。 看的很认真,好像要将她看清楚了,刻进心底一般。 那想疼爱却心酸的眼神,让若瑶郡主有些不自在。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啊! 太后鼻子有些酸,眼眶一红,就更看不清楚了,任是她再怎么努力,都觉得模糊不清。 更模糊的是宁王小时候的身影,她最疼先太子,其次是皇上和长公主,宁王她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只知道他很懂事,先皇夸过他两句。 可先皇夸了他之后,就夸皇上,她连一丝宁王会威胁到先太子的想法都没有过,又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 还有这个亲孙女,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抱过她一下,她孙子孙女不少,抱得最多的是安郡王,其次是二皇子,再就是长公主府赵世子和明郡王。 只是六年前,长公主一家被她贬到封地之后,她就极少再见到两个外孙儿了。 看着太后眼眶越来越红,若瑶郡主彻底慌了,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啊,太后看着我哭了,我现在该说什么啊? 对,太后看着我哭,肯定是想父王了。 可是母妃叮嘱过她,她不能在太后面前提父王…… 不能提父王,那提母妃好了。 若瑶郡主为自己想到一个好话题,纯真的脸上流露一抹笑容来,她上前,福身道,“若瑶给太后请安。” 甜甜脆脆的声音,精致如玉的脸庞上笑意如春,好像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驱走了黑夜的阴霾。 太后心中一软,竟是迫不及待道,“快起来。” 若瑶郡主清脆的应了一声是,只是等她起身之后,又再一次的福身了。 连着请两次安,还从未有过呢,季嬷嬷有些惊讶,正要开口呢,就听若瑶郡主再一次开口了,这一次说话声更甜,就像是抹了蜜一般,“若瑶进宫之前,母妃再三叮嘱若瑶,要代她给太后请安,她身子重,街上又拥堵,等过些日子,她会亲自来给太后请安的,这一次就让若瑶代劳了。” 太后听着,眼眶又湿润了三分。 她没想到宁王妃没有怨她,反倒这么有心,太后越发愧疚。 二十年来,她厌恶太后,又何尝对宁王妃有过好脸色,她和皇后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当年先太子因皇后失了魂,不正是因为她和皇后合奏了一曲吗? 这么多年,所有和皇后交好的人,她都不待见,但她从未对宁王妃下过手。 可先太子是宁太妃的亲生儿子,她怎么能容的下宁王妃,宁王妃嫁给宁王这么多年,宁太妃不许她生下宁王的子嗣啊,当年宁王妃生若瑶郡主,如果不是若瑶郡主命大,只怕是一尸两命的下场,想到自己的漠视和纵容,差点让若瑶郡主丧命,太后再次哽咽。 若瑶郡主努力保持的镇定,再一次崩溃了。 为什么又哭了啊,方才还对她笑来着…… 看着若瑶郡主扭头望着清韵,一脸苦瘪,害怕说错了话,季嬷嬷就慌了,赶紧小声提醒太后。 这么多年,宁太妃几乎每日都来给太后请安,没少说宁王府的事,她很不待见若瑶郡主,因为若瑶郡主不怎么喜欢给她请安,当然了,进宫给太后请安就更少了。 好不容易给盼来了啊,而且瞧着胆子不大,不过太后哭,给人瞧见了,有些害怕是在所难免的,可这一回吓住了,以后不来了怎么办啊? 现在的永宁宫不比从前了,最是需要热闹的时候,来的人越多越好。 太后回过神来,赶紧拿帕子擦掉眼角的泪花,连道了三声好,夸王妃有心了,然后问道,“你母妃她身子……可好?” 若瑶郡主心道,你都这样了,应该关心自己先啊,母妃好吃好喝,心情也好,自然好了。 不过这话,若瑶郡主不敢说出来,嘴上道,“母妃以前身子不大好,可是清韵姐姐医术高超,母妃现在气色红润。” 太后欣慰一笑,“气色红润就好。” 她刚说完,若瑶郡主就拉着清韵上前了,她道,“虽然王院使在外面,不过论起医术,没人比的过清韵姐姐,太后气色差,让清韵姐姐帮你补过来。” 若瑶郡主将清韵拉倒太后跟前,又将她摁坐了下来,那样子,倒像是不许太后拒绝一般。 这样的太后,没有精气神,她看着害怕。 清韵坐下后,就望着太后了,“太后,我帮你把脉。” 太后原想说不用的,可是清韵说完,就直接把她的手拉过去了,细致的帮她诊脉。 太子身子很虚,愤怒、生气久了,伤了肝,肝开窍于目,泪为肝液啊! 肝好,则目光有神,看东西才清楚明亮。 这事,有必要跟皇上说一声。 太后这是心病,喝药是有用,可补回来的,还抵不了哭出去的。 尤其这会儿,比起吃药,太后最需要的还是吃饭。 清韵帮太后把脉,季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紧张。 等清韵收了手,她就要问话,结果清韵先开口了,她道,“太后几日没有吃饭了,身子太虚,影响我断症。” 季嬷嬷连连称是,然后抱怨道,“自打那天起,太后就没有好好吃过几口饭,身子哪里受的住,奴婢劝,她又不听。” 说着,她又问太后了,“奴婢让御膳房准备吃的端来?” 太后摇头,正要说没胃口。 若瑶郡主就先她一步道,“季嬷嬷,你让御膳房多烧几个小菜,我早上吃的不多,也有些饿了。” 季嬷嬷听得眼睛都亮了。 若瑶郡主这是要陪太后用饭啊,她连连点头,生怕若瑶郡主反悔一般,迈了脚步就走了,太后的意见反倒不重要了。 结果季嬷嬷走到珠帘处,清韵又加了一句,“我想吃酸菜鱼。” 季嬷嬷高兴的回头,“奴婢记得呢,一会儿就端来。” 御书房时刻准备着太后要吃的菜,永宁宫的人什么时候去,都能端十七八盘子菜来,而且是荤素皆有,浓淡事宜。 反倒是清韵要吃的酸菜鱼,是现做的,稍微耽误了些时间。 偌大一张桌子,宫人们鱼贯而入,将桌子摆的满满的,香飘四溢。 这些天,清韵也有些食欲不佳,早上孕吐,吃的不多,这会儿闻着香味,真是的食欲大动。 有若瑶郡主和清韵陪着,饭菜又端到了太后的寝殿,太后不吃,她们两个小辈哪好意思动筷子啊。 哪怕太后虚脱无力,也得打起精神啊,何况她还没有蠢到,看不出来若瑶郡主和清韵要吃饭,多半是为了她。 她们再怎么喜欢御膳房的吃食,只要吩咐一声,要几个御厨都不是事儿。 这份孝心,太后没有理由拒绝,她伤的人已经够多了。 上了桌,若瑶郡主先给太后盛了一碗粥。 腾腾热气中,若瑶郡主笑道,“太后许久没有吃东西了,先喝一碗粥垫垫肚子先。” 若瑶郡主没有把碗放下,太后伸手接了。 若瑶郡主俏皮一笑,“不许浪费哦。” 季嬷嬷听得想笑,这一碗粥分量可是不少呢,就是寻常时候,太后能吃半碗就不错了。 听着若瑶郡主的话,太后眸光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她点头答应了。 若瑶郡主笑的更开心了。 清韵姐姐都赞赏她了,等一会儿回府,说与母妃听,母妃肯定会夸她懂事。 太后拿了汤勺,给自己舀了一勺子,刚放进嘴里,外面就传来一阵说话声,“好香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家丑 话音刚传入耳,便有丫鬟进来禀告,“太后,逸郡王和郡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季嬷嬷脸上就笑开花了。 今儿,永宁宫可真热闹。 逸郡王那性子,走到哪儿都注定是个活宝,有他在的地方,就不可能不热闹。 要是以后天天能这般热闹,太后也没有心思胡思乱想,心情好,身子自然就好了。 季嬷嬷高兴,她看着太后,笑道,“逸郡王迎娶了郡王妃,奴婢还没有见过郡王妃是何模样呢。” 逸郡王娶亲闹剧,宫外传遍了,宫里自然也不例外。 季嬷嬷为了逗太后高兴,这些有趣的事都会告诉太后知道,但太后并未说什么。 当初,逸郡王和安郡王抢清韵的事,为此,她还下了懿旨要清韵的命,每每看到清韵,便会想到这事。 太后将手中碗放下,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丫鬟就福身退出去了。 很快,逸郡王就进来了。 进来的只有他一人,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不是说郡王妃一起的吗,怎么没瞧见她进来啊? 若瑶郡主张望了会儿,问道,“苏棠儿呢,不是说她也来了吗?” 逸郡王迈步上前,耸肩道,“不小心惹毛了她,甩脸子,不乐意跟我一起进来。” 逸郡王惹毛人的本事,若瑶郡主再清楚不过了,一点都不好奇,只是没想到苏家三姑娘这么有个性,因为逸郡王惹毛了她,就连来给太后请安都不愿意一起啊。 可是没一起来,宫人怎么会那么禀告,不会是在外面等着吧? “你怎么惹毛她了?”若瑶郡主很好奇。 逸郡王进来,没有请安,很自来熟的就在她们对面坐下了,“宫外街上买粮食的人太多了,还大打出手,我一时看不过眼,就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把她给惹毛了。” 他说一半,留一半,若瑶郡主心就像是被猫挠了一般,催道,“不带这样说话的,这不存心吊人胃口吗?” 逸郡王就是故意的,这会儿见她太好奇,再加上眼角余光瞄见苏棠儿走到珠帘外了,他就笑了,只是不等他开口,清韵先捂嘴笑了,“他嘴里几时蹦出来过好话啊,肯定是见买粮食的人多了,就吩咐人多买一点,他新娶的郡王妃特别能吃,别被人买光了,到时候郡王妃饿肚子。” 逸郡王,“……” 他一脸古怪的看着清韵了,拔高了声音问,“你是不是在一旁偷听到的?” “用膝盖猜的,”清韵笑容明媚,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若瑶郡主庆幸嘴里没塞吃的,不然非得笑呛了不可。 都不用脑袋就猜到了,清韵姐姐真厉害。 屋子里,其他人都在憋笑。 就连缺少笑容的太后,都忍不住笑了。 逸郡王甘拜下风了,“你厉害!” 那边苏棠儿脸红如霞,恨不得钻了地洞好。 清韵朝她招手,让她赶紧过来,笑道,“逸郡王喜欢损人,京都谁人不知啊,当是耳旁风刮过就算了。” 苏棠儿连连点头。 结果逸郡王就叫了,“什么叫喜欢损人啊,我说的是大实话!大实话!” 他还特意的强调了一遍。 清韵飞过去一记眼刀,“也不知道是谁跟皇后说,就看中了云麾将军府上三姑娘能吃,好养活,力气大的?” 逸郡王,“……” 看着逸郡王语噎,苏棠儿心情特别好,还是有人眼睛是雪亮的,但是很快,原就微红的脸就大红了。 因为清韵揶揄一笑,“打是亲,骂是爱,吵吵闹闹才痛快,要不了几天,就习惯了。” 苏棠儿恨不得扭头就走了。 一个逸郡王,她就招架不住了,再加一个清韵说笑,若瑶郡主捂嘴笑的花枝乱颤,她虽然能吃,但是脸皮不厚啊。 苏棠儿止步不前,清韵怀了身孕,不能向以前那样走动随意。 若瑶郡主起身,将她拉过来,也没有给太后请安,就直接摁到逸郡王身边坐下了,道,“你现在是献王府郡王妃了,老王爷离京了,他就越发无法无天了,我猜老王爷走之前,肯定把管他的重任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管着他。” 我哪里管的住啊。 苏棠儿眸光有些委屈,他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 逸郡王来之前就夸饭菜香,进来就坐下,季嬷嬷就给丫鬟使眼色,添了两副碗筷来。 逸郡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扭捏,拿了筷子,很“恩爱”的给苏棠儿夹菜,那速度,很快碗就堆的小山高了,他还一脸柔情似水道,“你早上吃的不多,多吃一点儿。” 苏棠儿磨牙,“我早上吃够了。” “哪够啊,才吃了六个包子,两个馒头,一碗粥……” 一屋子人,“……” 六个包子,两个馒头,一碗粥,都够她们吃一天了。 苏棠儿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当着太后的面咬死逸郡王了。 可是逸郡王一脸有本事你就咬啊,这话人前人后我都敢说,人后你敢咬我,人前你敢么?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一屋子人都感觉到两人眸光你来我往间,火花四射,杀气腾腾。 逸郡王手抬着,袖子微微落下,就让人看见他手腕上的牙齿印子。 不用说,肯定是苏棠儿咬的。 逸郡王眼角余光瞄到若瑶郡主看见了,他等若瑶郡主问他呢,可是若瑶郡主看过后,看着苏棠儿的眼神带着崇拜了。 咬的好! 逸郡王心酸,他这是无言的陈述家暴啊,你们都看见了,为什么不帮我说两句话啊,日子没法过了。 苏棠儿气红了眼睛。 清韵瞪了逸郡王一眼,人是他吵着闹着要娶的,怎么又嫌弃人家吃的多了。 她拍着苏棠儿的手道,“他故意激怒你,肯定是有目的的,千万别生气,不然就上当了。” 苏棠儿郑重的点头,“就是,他以为他能赢我,才娶我的,却不知道我能轻轻松松就赢他,他不服气,所以这几天,有事没事就找我茬,我才不会上当!” 轻轻松松就赢逸郡王? 天可怜见,要不是逸郡王那喷火的小眼神,她都要笑喷了。 她还纳闷呢,逸郡王怎么会定下谁吃的多就听说的,敢情他是以为自己赢定了,至少也是旗鼓相当,谁想到低估了苏棠儿的本事啊。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了下去,难怪火气这么旺盛了。 “他还拿三从四德要求我,还好,老王爷帮我了,”苏棠儿语气带着感激。 她多么希望老王爷能多待几天再走。 彻底憋不住了,清韵笑出了声音。 不用说,肯定是逸郡王见吃的没希望赢了,就要求苏棠儿出嫁从夫,很理直气壮,可别忘记了,他经常忤逆老王爷啊,他能要求苏棠儿三从四德,老王爷就能要求逸郡王听他的话啊。 总不能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事。 一环扣一环,直接把逸郡王压死。 “家丑不可外扬,知道么?”逸郡王黑了一张脸道。 苏棠儿反驳道,“是你先说的。” 逸郡王唆了她一眼,耷拉了双眼,“我那是替你自豪。” 苏棠儿,“……” 看着两人不挑地方的斗嘴,一群人笑的腮帮子都疼。 太后也觉得这两人是冤家,一般人可招架不住逸郡王,难为苏三姑娘了。 这样小打小闹,你掐过来,我咬过去,一顿饭吃的是有滋有味。 太后一碗粥吃碗,若瑶还给她添了一大勺。 吃饱了,太后有些乏了。 一行人便告退了。 出了永宁宫,若瑶郡主就拉着苏棠儿问了,“洞房花烛夜,那一晚你们……” 唰,苏棠儿脸红成了猴屁股,羞的脑袋恨不得钻地里去。 若瑶郡主脸也红了,别想歪啊,她只是好奇那天逸郡王说不娶她,最后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苏棠儿脸红的能滴血,她道,“他是说要退亲的,吵了好半天,老王爷丢了一把小匕首进来,说退亲不可能,他要真不愿意看见我,只有出家一个法子了……” 然后,逸郡王就不闹了。 她还以为自己要独守空闺了,因为逸郡王说要退亲,当然了,她也做好了逸郡王是闹着玩的心理准备。 可是,他们还是圆房了。 好像吵着吵着,就你咬我,我咬你了。 最后气氛就不对劲了。 好像这几天都是这样,吵到最后,就咬起来了。 他的肉硬邦邦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原谅 出了永宁宫,一行人迈步朝长信宫走去。 走了约莫百来步,就远远的瞧见周梓婷带着丫鬟走过来。 她今儿穿了一身漩涡纹纱绣裙,梳着同心髻,金镶玉的头饰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面颊红润,肤如凝脂,齿如瓠犀,端的是楚楚动人。 看见清韵和若瑶郡主几个,她脚步快了几分,迎上前来。 相互见了礼,周梓婷看着巍峨的永宁宫一眼,问道,“你们见过太后了?” 显然,她也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清韵点头道,“见过了。” 周梓婷明亮带笑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三分。 自打兴国公谋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太后的面了,哪怕她不落一日的来永宁宫,太后也不见她。 可太后病了这么多天,清韵到今天才来了一趟,就见着了太后的面,周梓婷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不过想想,云贵妃来了几趟,太后也没有见她,她心底就舒服了许多。 眼角余光瞄到若瑶郡主揽着清韵的胳膊,还有逸郡王妃他们的说笑声,周梓婷眸光又黯淡了三分。 原先有那么一点渴望二皇子能做储君,将来能母仪天下的心也跟着黯淡了三分。 有镇南侯府,江老太傅,还有献老王爷拥戴,二皇子拿什么跟他们争皇位? 她甚至庆幸,当初“大皇子”出事的消息传开,皇上让江老太傅教二皇子,离间了他和安郡王的关系,打那之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然安郡王谋反一事,二皇子能不受到一点牵连? 想开了,周梓婷眸底的黯淡化开,她看着清韵的眼神真诚了许多,还夹带了几分担忧,“宁太妃那事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太后了,云贵妃问过太医,只知道太后情绪不好,消瘦了许多,却没有见过她,我每日来也只是碰运气,希望太后能见我,你们见过太后了,她还好吧?”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些羡慕和妒忌。 清韵听得一笑,道,“太后确实清瘦了许多,精神不济,如果今儿不是若瑶郡主,太后估计还吃不下半碗粥,她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睡下了。” 就算不睡下,估计也不会见周梓婷。 周梓婷希望太后身子健康是真,一直以来,太后都是云贵妃和二皇子的庇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二皇子当初有一线希望跟楚北争储君之位,依靠的不正是太后。 寻常时候,太后心情好,小辈侍奉跟前,权当是热闹,可现在太后心情抑郁,怎么会见她们呢。 听清韵这么说,周梓婷轻轻一叹,感慨宁太妃害人不浅,既然太后歇下了,她不便去打扰,瞧她们是要去长信宫给皇后请安,就顺道一起了。 若瑶郡主暗撇了下嘴,虽然周梓婷没有得罪过她,但她和她又不怎么熟,多她一个人在,说话都得留心三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说出口的话要在心中绕三圈,唯恐说了什么忌讳,被人寻了把柄。 只是周梓婷毕竟是清韵的表姐,聊的又是侯府的事,她不好插嘴也插不上嘴,她和苏棠儿互望一眼,然后落后两步,聊自己的。 若瑶郡主对苏棠儿和逸郡王的亲事,既同情又羡慕,同情的自然是太匆忙了,什么都没准备好,羡慕的也是太匆忙。 匆匆忙忙的,就不需要自己绣嫁衣了啊,她和明郡王的亲事定下了,连婚期都大概定下了,等父王从北晋归来,就让钦天监挑定日子,让她出嫁。 昨天,她已经挑好了嫁衣的样式,母妃要她亲手绣,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她真怕到时候嫁衣丑的,沦为京都的笑柄。 前面,周梓婷和清韵聊侯府的事。 自打清韵出嫁后,侯府的事她就没有怎么留心了,知道她事忙,老夫人和侯爷也不来打扰她。 沐清柔被人辱了清白,对外宣传摔断了腿,半身不遂,前些时候,在风口浪尖上,一直养在府里,后来就送到庄子上去了,连着大夫人一起派了人严加看管起来,据说已经疯了。 但,没人在意。 倒是另外两件事,让清韵上了心。 兴国公逼宫失败,楚北最大的劲敌安郡王并非龙子龙孙,可以说没有人能跟楚北争了。 当初,祭天时,她献舞献出凤凰异象来,大家更是认定她会成为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尤其楚北还对她宠爱有加,她还怀了身孕。 安定侯府就更炙手可热了。 府里没有成年的少爷,没法娶亲,可还有两个未嫁的姑娘呢,虽然是庶出,可联姻更多看的还是她们的爹,而后才是嫡庶。 没看见人家一个表姑娘都成了二皇子妃吗? 寻常人家,表姑娘只比庶出好一点点,有些甚至还比不上,侄女儿能比得上亲生女儿? 这不,这些天,侯府门槛差点被人踏破。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收到的邀请函都能有厚厚一沓,几乎每天都有。 好像之前,她们高攀不上,甚至不敢想的人,都能想上一想了。 她们喜滋滋的做着世子妃郡王妃的美梦,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给她们挑的亲事是远嫁。 晴天霹雳,直接把两人劈傻了。 怎么可能是远嫁呢! 大锦朝最富庶,最奢华的地方就是京都的,没有别的地方能比的,这里是她们从小生长熟悉的地方,亲人朋友都在这里,早已经习惯了,她们不愿意背井离乡。 可将她们远嫁的主意,是侯爷、二夫人还有老夫人一同商议决定的。 上门求亲的人的确不少,也有侯府世子,郡王府嫡次子,老夫人闲的没事,就和二夫人挨个的分析,觉得以沐清芷和沐清雪的心性,如果真嫁给了这些人,尤其是嫡次子,她们能安安分分的不对世子之位动心? 一旦动心,就会造杀孽。 两人不算聪慧,嘴又欠,心眼小,但心却很大,还很擅长利用自身的优势,借侯府的势力为自己谋好处,让她们和世家联姻,没得联出祸端来。 如今的侯府,也不需要她们联姻,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还是远嫁了好,眼不见为净,万一将来清韵真做了皇后,她们是皇后的庶姐、庶妹,身份水涨船高,一旦惹什么事了,会连累清韵。 为了以防万一,决定将她们远嫁。 虽然远嫁,但毕竟还是侯府女儿,亲事上,老夫人不会马虎。 她和二夫人挑的是那种为官清廉,颇有贤名,家风肃严的官员,品级低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人品,而且当家主母还要很厉害,能管的了夫君和儿子的。 能把夫君管的死死的,媳妇在她们手里还能蹦跶的起来? 在这样人手底下,只要安分守己,有侯府做靠山,日子会过的很舒坦,可要是居心不良,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当年,侯府被贬,为了恢复侯爵,不惜将嫡长女嫁给缠绵病榻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如今侯府权势日盛,却破天荒的选择将女儿远嫁,还真是叫人诧异。 不过,当初拿主意的当家主母不同,一个连女儿赏赐都惦记的当家主母,能有什么好心思? 到底是御前二品女官,眼界就是不同。 至于大夫人的娘家忠义伯府,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因为大夫人坏了名声,没少磨难清韵,除了和楚北作对的兴国公,谁还敢和他们走的近? 而兴国公还真看不上忠义伯府,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养大的女儿还坏了宁太妃大事,没灭他满门就算不错了。 是以,但凡和忠义伯府有点关系的都给断了,忠义伯府上下是如履薄冰,夹着尾巴做人,之前还指望沐清柔翻身,谁想到她半身不遂了,忠义伯府是彻底没了前程了。 这些都是清韵意料之中的事,但听周梓婷说起来,心情还是很好。 很快,就到长信宫了。 来的不知道该说巧,还是该说不巧,公公禀告之后,她们迈步进去。 走了没几步,还没看到人,就听到云贵妃说话声了,“姐姐,你就去看太后一眼吧,妹妹知道,这么多年,太后因为先太子的事,一直记恨着你,没少刁难你,甚至逼迫皇上将你废了,可皇上并没有听太后的,而且太后是被宁太妃给蒙蔽了,她已经后悔了,太医说了,太后这几天,消瘦了好几圈,再没有了以往的光彩,如果再不放开心怀,身子会吃不消的,你当真就那么狠心吗?” 云贵妃声音带了些哭泣了,十分忧心太后的病情。 皇后坐在凤椅上,精致白皙的脸带了些怒气,不为所动。 云贵妃咬咬牙,直接就跪下了,“求姐姐原谅太后!” 珍珠站在皇后身边,看到清韵几个进来,再见云贵妃跪下,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气死她了,云贵妃来长信宫有一会儿了,之前东拉西扯说宫里的事,方才有丫鬟过来,在云贵妃耳边嘀咕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她就把话题往太后上面引,若瑶郡主她们进来,她正好求皇后,还是跪下来求,要说不是掐着时间的,她会信? 她这是逼着皇后去看太后! 不然传扬出去,她这个贵妃把太后当亲娘疼,皇后却漠不关心,她也不想想,太后这些年是怎么对皇后的! 两位皇子一位差点被兴国公他们毒死,一位至今生死不明,就因为太后恨皇后,所以对自己的亲孙子的生死视若无睹,这些事,旁人忘记了,皇后怎么会忘记?! 皇上和长公主这么多天,没有迈步进永宁宫一步,不正是因为皇后吗? 太后伤了他们不假,可伤害最深的还是皇后。 皇后不原谅太后,皇上和长公主哪好意思原谅太后。 她倒好,跪下来求皇后,回头长公主和皇上还得承她一份情。 越想,珍珠越来气,气的胸口直起伏。 看见云贵妃跪在地上,一口一句求皇后原谅太后,清韵也不舒坦了。 皇后原不原谅太后,那是皇后的事,她这么苦苦相逼就太过分了。 她迈步上前,恭敬的给皇后行礼,然后又看了眼云贵妃,笑道,“贵妃娘娘跪着,清韵还真不知道如何给你见礼呢。” 云贵妃心中不虞,但脸上不动声色,她望着清韵道,“你应该是从太后那儿来的,对太后的病情,你应该最了解,你快帮我求求皇后,让她……” 她吩咐的理所应当。 不过没等她说完,就被清韵给打断了,“要是云贵妃你早从中调和,太后和皇后的关系也不至于僵硬二十年,更不会闹到今日地步。” 云贵妃脸一哏,到嘴边的话生生忍住了。 清韵心下好笑,她才说了一句,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太后和皇后不合,她应该最高兴才对,怎么可能劝太后原谅皇后呢,杀了皇后,给她腾位置才好呢。 可现在轮到皇后恼太后了,她又跑来求皇后原谅太后,说白了,她从始至终都是在抱太后的大腿,她凭什么要皇后为了她能好好的抱太后的大腿,太后能一直庇佑她和二皇子委屈自己呢? 脸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你,你就不管太后的死活了?”云贵妃捏了拳头问。 清韵轻轻一笑,笑意璀璨的有些晃人眼球,她笑道,“我会管,但不会跟云贵妃你这样管,你以为母后去太后跟前,说一句我原谅你了,太后的病就好了?太后的心病可不止这一处,兴国公谋逆,大锦百姓会遭受战乱之苦,宁王还在北晋,比起母后一句原谅,这些更让太后惶惶不安,贵妃有办法帮着解决?” “国家大事,自有皇上和百官操心,哪轮得着我管?”云贵妃不虞道。 国家大事轮不到你管,就有理由把手伸到皇后这里来? 你伸就算了,还要拉着她一起,她还没有迷糊到那份上。 清韵不愿和云贵妃说什么,转而望着皇后了。 皇后也当云贵妃是空气,眸光落到清韵小腹上,眸光炙热,久久不挪开,看的清韵有些脸红,她轻声唤道,“母后?” 皇后这才把眼睛挪到她脸色,见她气色红润,她道,“你怀了身孕,不在府里养胎,怎么进宫了?” 语气带了些嗔怪,但闪着光芒的眼睛,表示着高兴。 听到清韵怀了身孕,她恨不得出宫看她,只是她贵为皇后,一旦出宫,必定是大阵仗,到时候一翻折腾,反倒让清韵劳累,只能忍了。 如今看到,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挟持 听着皇后看似责怪,实则宠溺的话,若瑶郡主不好意思道,“母妃一定要若瑶进宫给太后请安,若瑶笨嘴拙舌怕说错话,才拉着清韵姐姐一起来的,有若瑶陪着,还有九名武艺高强的暗卫,不会有事的。” 皇后听得一笑,她问道,“你母妃安好吧?” 若瑶郡主点头如小鸡啄米,“母妃很好,就是许久都没有见到您呢,想的慌。”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皇后的声音里也透着思念。 自打出了先太子之事后,太后明里暗里的打压她,她心情糟透了,以前的闺中好友就断了往来,就只剩下宁王妃一人了。 当年,她和皇上,宁王妃和宁王,四个人一起爬山,游湖,她和宁王妃抚琴奏曲,皇上和王爷比剑,做什么事都痛快,原以为能这样过一辈子…… 想到二十年前的事,皇后还心如刀割。 “是我害了你母妃,”皇后声音哽咽。 如果宁王妃不是和她交好,宁太妃怎么会那么狠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手。 若瑶郡主看着皇后,她连连摇头,母妃这些年是受了不少罪,可怎么能算在皇后头上呢,母妃连太后都没有责怪啊,又怎么会怪皇后呢,要怪就怪太妃和兴国公,是他们狼狈为奸,害了母妃! 再想开一点,二十年前,要不是先太子被皇后迷倒,被皇上失手误杀,现在做皇上的就是他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若瑶郡主大着胆子坐到皇后身边,揽着她的胳膊,脆生生道,“母妃昨儿还说,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就是皇后您呢,她还自责,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您心底的苦,您要这么说,母妃知道了,该伤心,觉得您跟她见外了。” 若瑶郡主挨着皇后,向小狗一般蹭着,把皇后的伤感都给蹭飞了。 她一边蹭,一边看着跪在大红牡丹地毯上得云贵妃,眼睛乎眨乎眨,修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翩翩振动。 云贵妃凭空就生出一股子懊恼来了,总觉得若瑶郡主是在笑话她:难怪皇后不要她起来了,坐的高高的,看着她跪着,心里就是舒服,我要多看一会儿。 云贵妃暗暗咬牙,知道自己劝不动皇后了,又何必跪着给人看笑话呢。 她斜了一旁跟着跪着的丫鬟一眼,丫鬟跪的认真,云贵妃更气了,没眼色的丫鬟,也不知道扶她起来! 还有儿媳妇,也不知道扶她起来! 一个两个的笨成这样,是要活活气死她吗?! 正恼火着呢,那边逸郡王丢了坚果壳在丫鬟脑袋上,丫鬟一惊,扭头看着逸郡王。 逸郡王无语了,云贵妃身边的丫鬟也太蠢了点吧,真不知道笨成这样的丫鬟,云贵妃也好意思带出门,尤其丫鬟还一脸害怕和迷茫。 郡王爷进殿之前,她就跪在这里了,也没看他一眼,不应该得罪郡王爷啊,他为什么要拿坚果壳丢我脑袋啊? 心中忐忑,哪还顾及的上云贵妃啊,还是周梓婷先反应过来,她也跪在一旁,她先起来,然后伸手去扶云贵妃,一边道,“母妃,宸王妃难得进宫一趟,和皇后肯定有体己话要说,咱们先回去吧?” 云贵妃看了坐在一旁,端茶轻啜,笑意点点的清韵,然后又看了皇后一眼,才顺着周梓婷的手起了来。 她身子娇贵,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膝盖酸疼,有些受不住了。 等云贵妃一行人走了,大殿内就热闹起来了。 正说说笑笑呢,外面有公公进来了,给皇后行礼道,“娘娘,皇上知道宸王妃进宫,让她去御书房一趟。” 皇后就看向清韵了。 清韵已经把茶盏放下了,她起身道,“那我先去御书房。” 若瑶郡主就道,“我陪你一起去。” 清韵笑道,“你陪母后说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福了福身子,便跟着传话公公走了。 长信宫离御书房稍微有点远,好在现在已经入秋了,空气清爽。 因着她怀了身孕,领路公公不敢走太快,闲庭踱步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 远远的瞧见她过来,守门公公就进去禀告了,等她到的时候,不用等候,直接就进去了。 御书房内,除了皇上和孙公公之外,还有一男子。 清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子年纪看着比皇上年长几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泛着健康的光芒,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武艺高超的,远非卫驰他们能比的。 在清韵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也看了清韵几眼,他突然抱拳,给清韵跪了下来。 清韵吓了一跳,干嘛跪我啊,我不认识你啊。 清韵有些无措的看着皇上,皇上笑了,却是对那男子道,“卫离,你吓着朕的儿媳妇了。” 姓卫啊。 清韵有些懂暗卫的身份了。 别看卫离看着孔武有力,听到皇上说话,他挠了后脑勺两下,道,“属下和龙虎卫上下两千兄弟都感激宸王妃和宸王殿下,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唯有一跪了。” 当年,龙虎卫叱咤风云,叫敌人闻风丧胆。 他们龙虎卫哪个不自豪,不骄傲? 可有一天,先太子突然暴毙而亡了,皇上就开始发疯了,他们只当是皇上痛失兄长,受了打击,不过先太子他们并不喜欢,没本事不说,还心大,想抢他们,做他们的统帅,他死了,龙虎卫上下可没人心疼,因为他们知道,先太子死了,皇位就是皇上的了。 龙虎卫会成为皇上的近卫兵,只听皇上一个人的吩咐,还有比这个好的事吗? 他们等到皇上登基了,正高兴呢,结果当头棒喝,一盆冰水浇下来,凉了两千龙虎卫的心。 皇上要解散龙虎卫! 他们抗议,可皇上不为所动,执意要解散,他们哪里甘心啊。 两千兄弟跪求皇上收回旨意,跪了一天,皇上都没有改主意,只说他以后都不会再上战场了,也不再需要龙虎卫,不解散,只能养在那里,他们会颓废。 他的龙虎卫是一群枭雄,他宁肯解散,把最辉煌留下,让他们各谋前程去。 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顺从皇上的意思解散了。 可他们生是龙虎卫的人,死是龙虎卫的魂,这辈子,他们只认皇上为主。 他们解散了,而且一群兄弟在解散的那一天,用铁烙在身上留下龙虎卫的印记,为的就是将来皇上会改主意,他们能重逢。 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年。 说是望穿秋水也不为过。 等的绝望,心都快死了。 可是前几日,他上街售卖猎物,无意中看到朝廷公告栏上挂了一张别具一格的告示,上面没写什么字,就一个符号,那是龙虎卫的符号! 皇上召集龙虎卫了! 当时,他就热泪盈眶了,盯着那告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看错,皇上真的召集龙虎卫了。 他没敢耽搁,当即收拾了包袱,赶到京都。 到了京都,一打听才明白,二十年前,皇上为什么会解散龙虎卫,全是因为先太子是皇上杀的,皇上心灰意冷,只想等安郡王长大,把皇位传给他。 他们不再埋怨皇上的狠心了。 但是对于清韵,他们是感激万分的。 是她和宸王查到了兴国公和宁太妃的野心,查到了先太子并非龙种,皇上杀的不是自己的亲兄长,皇上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杀一个外人,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孽种,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别说愧疚之心了,只会觉得痛快。 皇上放下了,才重拾雄心,才有龙虎卫的重聚之日。 叫他给宸王妃当牛做马,他也心甘情愿啊。 果真是龙虎卫呢,清韵赶紧请他起来,“卫将军多礼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快请起。” 皇上也让卫离起来。 卫离这才起来,可怜一魁梧汉子,眼角都又了泪花儿。 清韵朝他一笑,然后上前给皇上行礼。 皇上给她介绍道,“他叫卫离,是龙虎卫副将,宸儿身边的护卫卫律就是他亲侄儿,一会儿让他随你去王府,见见卫律。” 清韵点头应下,“卫律一心盼着龙虎卫能重建,卫将军去见他,他肯定会高兴坏。” 卫风他们是龙虎卫遗孤,这些龙虎卫就是他们的长辈。 卫将军高兴不已,然后道,“皇上,属下先告退了。” 皇上笑道,“没什么是龙虎卫不能知道的。” 卫离就不说话了,他感受到皇上的信任,站在一旁,不动如山。 皇上这才望向清韵,问道,“见过太后了?” 清韵点头,“见过了。” “太后身子还好?”皇上问道。 难道这么多天,皇上都没询问过太医吗? 清韵思岑了几秒,望着皇上道,“太后可能会失明。” 言简意赅。 却是叫皇上脸色一变,“怎么会失明?” 清韵微微耸肩,怎么会失明,皇上您稍微想一下不就知道了。 偶尔哭一哭,对眼睛好。 可是哭多了,就伤眼睛了啊。 皇上眉头皱紧,问道,“你跟皇后说了?” 清韵摇头,嗡了声音道,“没有,清韵不想母后为难,太后只是露了些苗头,只要照顾得当,就不会失明。”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需要调制一些药丸给太后服用。 皇上坐在龙椅上,点头道,“不告诉皇后是对的,朕让她受了二十年委屈,不能再让她委屈求全了。” 他也不奢望皇后和太后的关系有融洽的一日,他只盼着皇后能有痛快欢笑的一天,那一天,估计只有找到北儿了。 可暗卫派出去一拨又一拨,始终没有消息,估计还得宸儿去找,他们是双生子,找起来,应该比暗卫容易些。 可是他要御驾亲征,宸儿得留下来监国啊。 要是宁王在就好了…… 这一刻,皇上特别的想念宁王,他们是亲兄弟,应该痛饮庆祝。 正想着呢,有一道黑影一闪,出现在御书房内。 清韵的小心肝扑通一跳,御书房也许暗卫神出鬼没,不怕吓坏皇上啊。 暗卫出现之后,他手里拿着两个小竹筒递给皇上,道,“皇上,边关有消息传来。” “快呈上来。” 暗卫赶紧把竹筒送上。 皇上打开其中一个,看过后,欣喜万分。 孙公公笑道,“皇上,可是有好消息?” 皇上笑道,“兴国公的十万兵马收复有望!” 孙公公听了,当即笑开了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还有一个呢,皇上快看看,肯定也是好消息。” 皇上将信放下,打开另外一个。 可是才看了一眼,皇上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变得铁青。 他一拍龙椅,冷声喝道,“北晋当真是找死,居然敢扣下宁王!” 皇上双眸冰冷,他手一用力,那信就在他手里成了一团米分末。 孙公公站在一旁只感觉到温度下降了许多,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到方才他还说是好消息,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宁王被北晋扣下了,怎么可能是好消息呢。 这消息坏透了,比当初宣王被扣下还要糟糕。 当初北晋扣下宣王好歹还有个正当理由,可扣下宁王,明显是故意的啊。 皇上还等着宁王回京呢,还有先太子从皇家族谱上除名,变更宁王身份,还有皇后所出双生子,这些事,一直都是宁王负责的,现在全乱套了。 清韵站在一旁,嘴角一抽。 还指望太后的心情有所好转呢,宁王被北晋扣下的消息,够她哭好几天了…… 真是多事之秋。 宁王被扣这么大的事,皇上当即要召见镇南侯还有几位大臣商议,清韵不好再待下去,便福身要告退。 皇上看着她,本来想开口,最终忍了,道,“下去吧,这事暂时不要告诉若瑶郡主。” 这是要清韵隐瞒呢。 其实不用皇上叮嘱,她也不敢告诉若瑶郡主啊,可是这么大的消息,又能瞒得住几天呢。 还有皇上方才欲言又止,不知道想说什么。 想说就说啊,您是皇上,又什么不能直说的啊,闹得人心里跟猫挠了似的,直痒痒。 皇上不说,清韵就告退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如何 出了御书房,方才领着她来的小公公,又负责将她送了回去。 本来聊天正欢,却突然被皇上传召去了,一个个都好奇皇上找清韵去是做什么,但又不敢随便打听,忍的辛苦。 清韵知道她们好奇,她选择性的说了点,“皇上知道我去永宁宫了,找我去问问太后的病情。” 太后的气色,若瑶郡主几个是亲眼见了的,皇后不甚关心,是以这个话题没有继续。 大殿内,又闲聊了会儿,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退。 走之前,皇后赏了不少东西,给宁王妃补身子的,还有苏棠儿的……几乎人人有份。 坐上马车,出了宫门后,就和逸郡王和苏棠儿分道扬镳了。 街上依旧拥堵着,好像比来时还要拥挤些,她甚至透过车帘,观看了一场因为争抢买米而发生的斗殴。 这场斗殴平息的很快,巡城官兵过来,没有询问闹事经过,手一挥,直接吩咐将两个闹事者拖走。 闹事者挣扎叫嚣,虽然清韵没听说那名号,但似乎有些来头,可是抓着他的官兵可不管这些,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那男子当时就疼的嗷的一声叫了起来,身子蜷缩,倒在地上,哪还有方才那副趾高气扬,一副你惹我,你祖上几辈都要倒大霉的神情,只差没抱着官兵的大腿喊爷爷饶命了。 官兵懒得瞥他,手一抬,道,“带走!” 就有两个官兵过来,拎起他,拖着往前走。 打人的官兵眼神冰冷,眸光扫了一圈,道,“方才只是警告,如果还有买米发生争执斗殴,阻碍交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他,都给我进大牢,牢房饭菜管饱!够你们吃下半辈子!” 声音充满了暴戾之气,听得人背脊发凉,身子不自主的往后缩,唯恐触了官兵的冷眼,惹祸上身。 好在官兵撂下狠话之后,就走了。 经过方才一闹,道路倒是畅通了许多。 马车徐徐朝前,若瑶郡主一直掀着车帘,看着窗外。 马车不大,走走停停,又有些颠簸,清韵不晕马车,也觉得有些头晕想吐了。 她拿了酸果塞嘴里,借着酸味儿,让自己清醒些。 她拿绣着空谷幽兰的香罗帕,擦拭着指尖,无意间抬头,忽然瞥见一袭淡紫色身影。 那身影身姿曼妙,体态婀娜,只是罩着一方淡蓝色纱巾,倒是和她腰间的淡蓝色绣着复杂而精致的花纹束腰相得映彰。 起初,清韵只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不知道是谁呢? 正好奇呢,忽而一阵风吹来,吹起女子的纱巾,清韵眉头微微一挑,复而抬头看了眼她头顶上的匾额。 那是一家药铺。 堂堂右相府周二姑娘居然亲自来买药,而且还不带一个丫鬟,街上人来人往,拥堵不堪的时候,这也太奇怪了些吧? 马车朝前走,她忍不住把帘子再掀开一点,眼睛往后看。 便看到一个模样瘦高的丫鬟拎着四五包药出来,站到她身侧,生生比她高了小半个脑袋。 当真是奇怪呢。 大家闺秀身边的丫鬟,尤其是带出门的贴身丫鬟,仪容都不是随便的,丫鬟站在一旁,是为了衬托主子的貌美端庄,这丫鬟站在旁边,倒显得周二姑娘矮了不少,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大家闺秀甘愿牺牲自己来承托丫鬟的呢。 清韵看着,突然被一袭锦袍给挡住了视线。 楚北骑马过来,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呢,我来了,都没有察觉。” 话里带酸,好像空气中都嗅到一股子酸味儿了。 清韵摇头一笑,“我在看周二姑娘和她的丫鬟呢,对了,一大清早就不见你人影,你忙什么去了?” 马车没有停,汩汩朝前。 楚北的马蹄和马车保持一致,他看了眼远处,眸光深远道,“这一次京都粮食涨价,一天发生几次哄抢,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煽动,去查了下。” 献老王爷离京,大家猜到会起战乱,这很正常,但天子脚下,不比边关,就算边关打的水深火热,对京都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如今战乱还未起,京都却先乱了,这太不正常了。 原来是去找江牧枫了啊。 想到楚北和江牧枫的协议,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他帮江牧枫夺得江家掌家权了没有? 清韵正要问呢,那边有侍卫骑马过来,声音带了些急切道,“王爷,皇上召见,让你去御书房一趟。” 本来皇上召见,那是越快越好。 可惜街上拥堵,马儿别说痛快的跑了,悠哉踱步都做不到,这不是妨碍他传话吗,皇上今儿召见了不少大臣,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王爷去晚了,皇上指不定会怪罪他,影响前途啊。 皇上召见,楚北只好先进宫了。 楚北走后,清韵将车帘放下。 若瑶郡主坐在一旁,轻轻叹息道,“也不知道父王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在,也能帮皇上和宸哥哥分担一二。” 若瑶郡主声音里透着想念,她很想父王了。 清韵听着,想到在御书房,边关送来的密信,宁王被北晋挟持了,不说有没有生命危险了,一时半会儿是绝对回不来的。 宁王在一众的亲王中,最得皇上的信任,现在他是皇上亲兄弟的事,更是人尽皆知。 北晋挟持了宁王,这是要皇上投鼠忌器啊,只怕,北晋的目的还不仅于此。 毕竟,宁王才是先皇的长子,大锦朝立储素来讲究立嫡立长,如果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这皇位可就是他的,再加上他在朝中,威望不小,要是能说服宁王争皇位,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边,清韵这样想。 那边,远在北晋的宁王打了个喷嚏,正揉脖子呢。 他身前桌子上,丫鬟刚将饭菜摆好,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光看色泽,就知道好吃了。 可是方才,宁王那一喷嚏,打的实在不是时候,全喷饭菜上了,这菜他是不会吃了。 他对面还坐着一男子,年纪约莫五十岁左右,手里正拿着筷子呢,手指很粗,象牙玉筷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的清秀。 见宁王捏鼻子,他眸光一冷,有一抹寒芒闪过。 但是很快,他又笑了,丝毫不介意的把手中筷子放下,道,“看来,是有人想宁王你了。” 回应他的,是宁王愉悦的笑声。 这世上会想他的人不多,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并不难猜测,但他就是高兴,因为他也想她们,想的心头碎了,恨不得能长一双翅膀飞回京都。 他不敢想象,如果若瑶和王妃知道他被北晋挟持了,会担忧成什么样儿。 男子也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抬手,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丫鬟便上前,将桌子上的饭菜端走。 “被人惦记的滋味很不错,宁王就不想早点回去看王妃和女儿?”男子笑问道。 宁王斜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未变,“我很想回大锦,但北晋既然挟持了我,会轻易放我回去吗?” 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男子大笑一声,“宁王未免太小看我威远大将军的气度了,我不但会放了你,我还会送了一场惊天的富贵。” 宁王嘴角的笑更深了三分,他不是傻子,威远大将军是什么善茬吗,还送他惊天的富贵,他贵为宁王,是皇上最信任的兄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什么惊人的富贵? “人知足才能常乐,”宁王眼里没有一丝对惊天富贵的好奇。 “知足才能常乐?”威远大将军玩味似的咀嚼这几个字,眸底流露出一抹戏谑讥笑来。 他可不信,世上有人真的会知足,说这话的,十有八九是个懦夫而已。 不过对于宁王,他以前也知道不少,宁太妃和太后扶持安郡王,他却能和皇上做好兄弟,成为他最信任的人,虽然不排除血缘使然,但在皇家,杀兄弑父,又哪来的亲情可言? 总之,宁王不简单。 不过,再不简单,比起大锦朝那疯了的皇帝,还是要简单许多。 威远大将军看着宁王,笑道,“宁王来我北晋多日,怕是还不知道大锦朝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宁王听了,心咯噔一下跳了。 他确实有多日没有朝廷的消息了,北晋准许他入关之后,他就被一层又一层的暗卫包围起来,明面上,他好吃好喝好玩,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一点自由。 送出去的消息,他也清楚,多半是被劫了下来。 他很想问,可是看着威远大将军一副等着他问的神情,宁王心就冷了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然他心情不会这样好。 看到宁王眸底的光芒从好奇到平淡,几乎是眨眼睛间,威远大将军有些恼火了,他一拳头砸过去,本来想断对方几根肋骨,却打在了软软的棉花枕头上,叫他如何不窝火? “你当真不好奇?”威远大将军按耐不住性子了。 宁王没有笑,他笑不出来,“大将军也说了,我消息不通,你说的话,我如何能判断真假,既然判断不了,不如不知道。” 威远大将军有些心口郁闷,他真不应该把他看的太紧了,本来还想边吃边聊,如今他实在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也不想绕什么弯子了,他直言道,“兴国公偷了太后手中圣旨,逼你们大锦皇上禅位,我实在没想到,大锦朝先太子,二十年前是死在自己亲弟弟的手里,难怪太后处处压着皇上了……” 威远大将军说着,宁王惊站了起来,他脱口便道,“这不可能!” 威远大将军呵呵一笑,“有什么不可能的,别说是皇家了,就是寻常世家,里面的肮脏又少了?先太子垂涎皇后美色,夺弟所爱,被弟弟给杀了,这很正常,换做是我,我也会痛下杀手。” 这世上的仇,最深的就两个。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威远大将军觉得很寻常,可宁王不觉得,皇上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他不会做杀害亲兄弟的事! 可威远大将军说的话,他又不得不相信。 太后手中有皇上的圣旨,这事他知道。 当初他没少劝皇上,不要意气用事,他几次三番的举荐皇上将圣旨要回来,可是皇上没有答应。 兴国公心胸狭隘,手段却狠毒至极,偷圣旨逼皇上禅位的事,他做的出来。 还有太后逼迫皇上,嫌弃皇后…… 皇上性情大变,从意气风发到颓废甚至战场寻死,好像就是从先太子过世开始的? 不会……先太子真的是皇上杀的吧? 宁王有些心颤。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有可能真的会禅位给安郡王啊! “皇上他……如何了?”宁王声音像是抖筛子一般。 威远大将军笑了,“皇上会如何,宁王你可是皇上最好的兄弟,猜不出来吗?” 宁王眸光冰冷,再不复方才的温文尔雅。 威远大将军站起来,笑道,“历朝历代,杀父弑兄的人不少,可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的,你们大锦朝的皇帝不够狠心啊,居然容的下安郡王活着,一个没有了皇位的皇帝,能有什么好下场?” 宁王睚呲欲裂。 威远大将军笑了,“大锦朝已经变天了,安郡王登基,血流成河,你来北晋,反倒是躲过了一劫,我愿意帮你对付安郡王,但我有一个条件。” 宁王拳头攒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血液沸腾,像是要爆体而出。 “你不会那么好心!”宁王咬了牙道。 威远大将军爽快一笑,“的确,凭白送你一个皇位那是不可能的,我要你登基之后,将肥水之西全部给我。” 肥水之西,有大锦朝十座城池。 他手中没有兵权,要想杀安郡王,只能依靠威远大将军。 他既然有能力灭了安郡王,却只要十座城池。 宁王眸光一闪。 他威远大将军吃的下一头牛的胃口,却只吃了一个玲珑虾饺就说饱了,他会信? 就算皇上真的杀了先太子,可他的皇位是先皇传的,镇南侯会任由安郡王登基? 第四百二十六章 细作 他宁王不是傻子,会任由他威远大将军糊弄,而且,他想威远大将军也不会将他认为是傻子,以为他好骗,就随意信口开河。 如果他们真的要合作,首先便是要坦诚。 如果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只要给他自由,哪怕只是半个时候,他也会查的一清二楚。 宁王眼神晦暗不明,总觉得大锦朝是出现了前所有未的危机,叫他一颗心惶惶不安,他望着威远大将军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听到宁王这么问,威远大将军笑了。 他眼神透着自信的风采,宁王既然这么问,就代表他相信了他的话,就算没有全信,至少也信任了一部分。 他还以为他是一块磐石呢,没想到也没想象的那么难以撬动。 正好这时候,丫鬟端来酒水来。 威远大将军心情不错,他亲自给宁王斟酒,一旁跟着的护卫目露不善。 他宁王不过是北晋的阶下囚,何德何能,大将军居然给他斟酒,连皇上都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大将军也太给宁王面子了。 宁王也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很给威远大将军面子,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酒喝了,该聊正事了。 威远大将军还没回答宁王的问话呢。 可是威远大将军连喝了三杯,然后喝了一声,“好酒!” 然后,他将酒杯放下。 一旁的护卫就端了笔墨纸砚来,直接放到宁王跟前,道,“不用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在这布帛上写上你宁王的大名,盖上印章即可。” 宁王眉头皱紧,他斜了威远大将军,笑道,“这就是大将军合作的诚意?” 什么都不知道,就要他签字画押,谁知道这锦帛上会写些什么? 他这不是跟皇上把空白圣旨给太后一样了吗? 当初他不赞同皇上那么做,今日他又怎么会答应呢。 威远大将军有些不悦了,“宁王,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是在帮你打江山!” 宁王笑了,笑意酣畅淋漓,“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把威远大将军比作黄鼠狼,威远大将军眸光一冷,他身后的护卫就拔刀了,他不许任何人侮辱他的主子,就冲宁王说这话,他就想砍了他。 不过威远大将军抬手阻拦了他,“你这冲动的性子,几时能改一改?” 那护卫没有说话,哗的一下,将刀放回剑鞘中。 正好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黑衣暗卫,他进来,对威远大将军道,“大将军,萧妃挟持了皇后,要您放了宁王。” 威远大将军的脸唰的一下就铁青了。 宁王也怔住了。 萧妃,便是大锦朝和亲北晋的端敏公主封号。 宁王没有想到,柔弱的端敏公主为了救他,会胆大到挟持北晋皇后,她实在是太冲动了。 北晋皇后可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啊,她这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宁王替端敏公主捏一把冷汗,尤其威远大将军怒气冲冲的离开。 他当即离了桌,要跟着他一起出去。 可是刚走了一步,又被那脾气暴虐的护卫给拦下了。 明晃晃的刀,被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一照,泛着冰冷的光芒。 宁王眸光微凉,透着一股子寒芒,好像护卫要不把路让开,他要硬闯了。 护卫重重一哼,手里的刀比方才合上更加的大声。 他蓦然转了身,吩咐道,“把门锁好,要是让宁王逃了,你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守门护卫连忙应是。 门哐当一声被合上,将宁王愤怒的脸色一并关了起来。 他眉头微皱,眸光落到门角落里。 那里有一个很小的纸团。 是方才护卫合刀时,因为震动,从他袖子里掉出来的。 他心中一动,走过去将小纸团捡了起来。 纸团上写了两行蚂蚁大的字,却是看的宁王身子僵硬。 不! 这不可能! 先太子怎么可能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生的孽种?! 他怎么可能是太后生的?! 宁王几欲暴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问问清楚。 可是他手抬起来,却在碰到门时停了下来。 他眸光落到手中小纸上,这张纸应该是方才那护卫故意留下的,他一问,岂不是将他给暴露了? 他知道皇上安插了不少眼线在北晋和南楚。 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兄弟,他知道皇上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再驰骋疆场了,少年意气风发,想灭了北晋,夺了南楚的雄心,在太后的一再逼迫下,早已烟消云淡。 可皇上放弃了自己,却没有放弃大皇子,他从小就教他读兵书,运用兵法,是为了有朝一日,大皇子能完成他的心愿。 二十年来,皇上一直为大皇子铺桥搭路,为的是让他能走的顺畅些。 方才威远大将军的护卫莫不是皇上留在北晋的眼线? 宁王越想越激动,皇上的眼线已经走到威远大将军的身边了,而且连来和他谈合作,他都在场,明显是威远大将军的心腹啊。 屋外。 那护卫吩咐完,就阔步上前,追上威远大将军。 威远大将军撇了他一眼,护卫就道,“将军放心,属下做的滴水不漏,接下来该怎么办?” 威远大将军笑了,“先晾他一日,这一回,务必要从宁王口中将大锦朝隐藏在北晋的细作一网打尽!” 越说,威远大将军嘴角的笑越冷。 敢烧掉京都西郊一半的粮仓,等抓到那些细作,会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再说宁王,从收到小纸团起,就一直盼望着再一次收到护卫的消息。 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端敏公主挟持了北晋皇后,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如何了。 等待,最漫长。 宁王被关在奢华的屋子里,想逃,逃不掉。 且不说屋外有护卫看着,暗处还有暗卫,就连这屋子,他都逃不出去。 这屋子是威远大将军府上特制用来看押犯人的,屋子看着和普通房屋并无区别,但它其实是钢铁打造的,就连窗户都上了锁,纵然他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开。 宁王尝试了几回,就认命的放弃了。 而且,从他打喷嚏之后,威远大将军府就没有再送吃的来,只两个时辰给他一碗清水,像是拿断粮来逼他答应。 饿了一天,宁王只能躺在床上来保持体力了。 正闭眼假寐呢,忽然听到一熟悉的声音传来,“开门,大将军让我来问话!” 宁王眼睛猛然一睁。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 光线黯淡的屋子,因为门被推开,忽然亮堂了起来,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护卫进屋之后,看到宁王不适应屋子光线,想转身把门关了。 但是他手碰到门之后,先是要关上,随即迟疑了一瞬,开的更大了。 那样子,像是关心宁王,又像是怕被人知道一般。 护卫转身,朝床榻走过来,他问道,“大将军提议之事,不知道宁王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问的很大声,像是说给屋外人听的。 宁王看着他,护卫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帕出来,递给王爷,小声道,“王爷先吃。” 帕子里就藏了一个白馒头。 这对饿了两天的宁王来说,堪比鲍参翅肚了。 因为信任,宁王伸手接了。 要不是要在护卫面前端着宁王的架子,估计他都要大快朵颐了。 他把帕子藏起来,道,“先告诉我,萧妃如何了?” 护卫大声道,“萧妃太天真,以为挟持了皇后,就能威胁大将军放了你,她一介女流,胆子不小,可惜太蠢!” “萧妃如何了?!”宁王再次问道。 护卫笑道,“萧妃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说完,然后小声道,“但是没有性命之忧,大将军原是要杀了萧妃的,皇上和百官没有允许。” 宁王明白,每一个朝代,有主张打仗的,就有反对打仗的。 萧妃是大锦和亲公主,也是镇南侯嫡亲的孙女儿,杀了她,这一场战争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留着她,好歹将来谈判的时候,还有些筹码。 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宁王提了两天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一点了。 他既然来北晋了,得想办法把萧妃救出去才行。 不过看着这牢笼似的屋子,宁王自嘲一笑,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端敏? 护卫见宁王很信任他了,他道,“王爷,我会联系人手救你出去。” 宁王忙道,“不可!” 护卫就望着宁王了,“王爷?” 宁王摇头一笑,“太冒险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 皇上花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才让那么多人在北晋站稳脚跟,而且只怕都不是寻常身份,一旦暴露,肯定会坏皇上大事。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看来是全心的信任他了。 护卫心中高兴,连忙道,“大将军信任我,我知道府中花园有一处密道,可以直通府外。” 从密道进出,只要安排的好,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宁王有些心动了。 “你万事小心,”宁王叮嘱道。 护卫连连点头。 没有再小声说话,继续大声交谈威远大将军吩咐的事。 谈不拢后,宁王就开始轰人了。 护卫发了一通火后,就走了。 他走之后,宁王就开始吃馒头了。 到了半碗,守门护卫给了他一碗粥,这是怕他饿死了。 第二天,在宁王饿的饥肠轱辘的时候,护卫又来了。 这一回,他脖子上多了一处明显的划痕,像是被刀给划的,他进来道,“王爷,我去找了其他人,商议营救你的事,一部分人赞同,一部分人觉得不能铤而走险,差点打起来,甚至还怀疑我是细作,是易容的。” 护卫摸着脖子,那道血痕就是被人怀疑是易容,验证而留下的。 不过,他能活着回来,就证明他的身份了。 宁王看着他颈脖上的血迹,眸光有一瞬间的闪动,他摇头道,“我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不必急着救我。” 不急? 你自然是不急了,可是大将军急啊! “王爷,安郡王方才还飞鸽传书来大将军府上,兴国公举兵谋反了,有他打头阵,朝廷……” 护卫不敢多说,因为宁王额头青筋暴起了。 护卫心急如焚,“王爷,你倒是赶快拿主意啊,我不能久待。” 宁王拳头握的嘎吱响,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一句话,直接把护卫给问懵了。 皇上什么意思? 他哪里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啊?! 他赶紧道,“皇上重召龙虎卫了,像是要和北晋一决雌雄,王爷在,皇上和龙虎卫必定会束手束脚。” 听到龙虎卫三个字,宁王就激动了,双眼都泛光。 护卫就道,“王爷?” 宁王笑道,“我高兴呢,既然龙虎卫重聚了,皇上肯定会亲自上战场,别说一个威远大将军了,就是十个,也不是皇上的对手。” 护卫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冷,很快又恢复原状,连连称是。 宁王就道,“你去找过万春楼二掌柜没有?” 护卫摇头,万春楼他知道,还去玩耍过,大掌柜他经常见到,为人八面玲珑,和不少达官显贵都有交情,二掌柜的他也见过,只有一面之缘,他第一回见到,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大掌柜的对他很敬重,点头哈腰,唯恐招呼不周,看着就不像是个简单人物。 “没有,”护卫老实道。 “他手里有不少毒药,无色无味,可杀人于无形,你小心些,别暴露身份。” 要他给大将军下毒? 从屋内出去后,护卫就去找威远大将军了,把李掌柜的事告诉威远大将军。 威远大将军听得脸色冷沉,没想到他一直要找的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派人将万春楼围起来,把二掌柜的给我带来,务必从他口中问出同党,”威远大将军的声音透着一股嗜血冷意。 护卫领命,“是!” 护卫带着百名护卫将万春楼团团围住,里面的人不管是嫖客还是那些姑娘们,通通都关了起来。 万春楼二掌柜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查抄给吓住了,当即过来打招呼,问理由。 护卫一个反手,就将他扣住了。 二掌柜的下意识之下,就反抗起来。 他武功很高,护卫和他周旋了许久,都没能赢他,但是护卫多啊,一哄而上,将他擒住了。 护卫很生气,一怒之下,将二掌柜的胳膊废了一只。 然后,将李掌柜的带回将军府,严加审问。 一问之下,懵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桂花 那二掌柜的身份可不寻常,他是南楚成王爷,是南楚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 大锦朝、北晋,还有南楚,三国鼎立。 如今北晋和大锦朝开战,那是铁定的了,三国平衡被打破,南楚想作壁上观,也不会有人给他机会。 之前,右相还主张拉拢南楚,许以好处,皇上犹豫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作罢。 南楚不是那么好拉拢的,没必要受那等鸟气,人家估计等着大锦朝去谈联盟,越是这样,越不能做送上门的给人宰割的事。 现在他重整龙虎卫,当年龙虎卫的厉害,南楚是领略过的,皇上的疯王之名,不正是南楚先喊起来的,可见有多惧怕了。 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大锦朝还不去拉拢南楚,以皇上对南楚君王和群臣性子的了解,他们反而会忌惮一二。 如今,成王在北晋受伤了,且不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晋,人家或许只是觉得北晋山川景致秀美,前来欣赏,人家既不偷,也不抢,更没在北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被北晋给废掉了一只胳膊,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南楚会善罢甘休? 这时候,南楚隔岸观火,可比南楚和大锦朝联手要好的多啊。 知道闯下大祸,护卫差点没吓尿裤子,威远大将军一张脸也青的可怕。 他威名赫赫,手段狠辣,却没想到,他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时候! 他想借着宁王的手,将大锦朝安插在北晋的暗卫一网打尽,却被身陷囹圄,是他阶下囚的宁王反算计了一回! 这要传扬出去,他一张老脸都给丢尽了! 威远大将军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知道成王的身份后,他杀气腾腾的去找宁王了。 宁王依然倒头大睡,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事可做,他多么想翻翻兵书,临摹下字帖,或者垂钓,下棋,绘画……哪怕最简单的,去看一眼蓝天都做不到。 不睡觉,难道傻坐在那里发呆吗? 门被一脚踹开,将睡的香甜的宁王从美梦中惊醒过来,他刚要起来呢,就被威远大将军拎了衣领子起来。 宁王很无语,他已经五六日不曾洗澡了,脏的他都快疯了,威远大将军竟然也不嫌弃…… 他正想着呢,忽然嘴角一疼,挨了一拳。 一股甜腥味伴随着疼传来,紧跟而至的是威远大将军的愤怒,“你敢算计我!” 虽然挨打了,但是宁王很高兴,威远大将军怒气而来,他就知道他的计谋成功了,虽然他远在北晋,成了阶下囚,也能帮皇上一点忙,哪怕就是现在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不过威远大将军的话,他就不喜欢听了,什么叫算计他? 要说算计,也是他威远大将军算计在前吧,他在北晋霸道惯了,没少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但他宁王不在其内! 他抹着嘴角的血迹,瞥了护卫一眼,“我倒想问问,这算计二字从何而来?” 护卫睚呲欲裂,恨不得将宁王给剁碎了喂狗。 他在大将军身边,兢兢业业五六年,从未办错过一件事,就因为他宁王,他给大将军惹下这么大祸端来,指不定他将来的前程都给葬送了,叫他如何不生气愤怒? 护卫拳头攒的紧紧的,努力压制心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我不是大锦人的?” 他自认自己做的够好了,却还是被宁王给发现了,他不甘心,不知道原因,他就是死也会死不瞑目的。 宁王赫然一笑,指着他脖子上的伤道,“画蛇添足。” 皇上安排在北晋的人,身上不会留什么印记,那样会极容易被人识破,大家联系的时候,会带上自己的匕首。 匕首的样式很普通,种类繁多,但有一点,他们的厚度都是一样的,重量有区别,但是很明显,有五钱之差。 而他脖子上的刀,伤口很细,像是用软剑划伤的。 而且易容术,一般看的是耳后,那个地方最容易忽视,不会是脖子。 再退一步说,他是威远大将军身边的护卫,整个北晋,做卧底有他这么成功的,就算有,至多一两个,跟在威远大将军身边,不应该经常给朝廷送有用的消息吗,怎么可能陌生的还会被怀疑是细作? 这不明显告诉他,这人有问题吗? 宁王指出护卫不足之处,护卫神情一松。 还好,不是他言语之间,泄露了自己,是脖子上的伤闹的,这伤可不是他要弄的,是和他作对的另外一个护卫提议的,误事的是他。 他可以两手一推,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去。 想到这些,护卫的脸色好了许多,怒气也消散了不少,他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南楚成王在北晋的?!”威远大将军怒道。 那种怒气,恨不得席卷一切。 其实也不怪他恼火了,北晋是他的地盘,连皇上都忌惮他,可南楚成王来北晋了,他不知道,阶下囚宁王却知道,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他都觉得自己的脸被宁王给打肿了! 而且,自从宁王来北晋,一直有他的人暗中看着,他跟什么人接触,护卫都会调查一二,但凡有一点嫌疑,都入了大狱。 威远大将军问话,宁王带着血的嘴角笑意很深。 果真是成王。 之前,被北晋几位大臣陪着,逛北晋闹街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了万春楼二掌柜。 他衣裳不算华贵,但是手中一把紫檀木扇子却是格外的惹眼。 上面镶嵌了八颗红宝石,皆是菱形的,而且大小不一,很是华贵。 那红宝石,是大锦朝珍宝阁里卖的。 有一回,他将若瑶给惹恼了,哄她高兴,就陪她去珍宝阁挑头饰。 若瑶挑了两套,另外看中了这八颗宝石,一定要买下。 当时南楚厉王世子跟随思辰来大锦给太后贺寿,也去了珍宝阁,他也看中了这八颗宝石。 他当时还拉着另外一少年道,“成王兄不是一直在找玉石镶嵌在扇子上吗,还有比这八颗宝石更合适的吗?” 另外一少年点头称是,“你将这八颗宝石买下送给成王兄,他肯定高兴。” 那少年就要掌柜的把宝石包起来。 当时,掌柜的很为难。 这宝石已经被人买下了啊,他不能再卖给别人了啊。 少年语气霸道,好像没什么是他不能买的,若瑶听得生气,要开口说那是她的。 宁王拦下了她,几颗宝石而已,就算再珍贵,它也只是宝石,他们来大锦朝给太后贺寿,来者之客,就算闹大了,闹到皇上跟前,皇上也还是会将宝石送给他们。 既然结果一样,又何必争一时之气? 宁王哄若瑶道,“父王库房里还有不少稀罕宝石,你喜欢什么,随你拿。” 若瑶当时还赌气,“我就喜欢那个。” “非要不可?”宁王问道。 若瑶郡主就撅嘴了,父王真是的,她要买那八颗红宝石,还不是方才他多看了它几眼,目露赞赏吗? 父王待她好,她当然也希望送父王一点可心的东西,虽然是父王付钱的。 “那我不要了,”若瑶郡主眸光不舍道。 她这么懂事,宁王很高兴,亲自给她挑了一只上等玉镯。 是以,那宝石宁王认得。 厉王世子买的宝石,价值不菲,又明言了是给南楚成王的,就不会另外送人,就算要送,身份只会比成王只好不差。 不管是谁,那人总归是南楚人,而且身份不差,这就足够了。 至于说他手里有毒药,倒也没有说错,既然是卧底,就肯定会备有毒药,一来杀人之用,二来可以自尽。 而告诉护卫,是让他以防万一,一不留神,中了敌人的招,或者让人咬舌自尽就不好了。 护卫也不失所望,居然废了南楚成王一条胳膊,手段够狠。 宁王哪里知道,护卫会废成王一条胳膊,正是因为他提醒的那话,成王要抽出腰间软剑,护卫以为他要下毒,毒那东西,很多时候可以逆转处境啊,没得被他全部撂下了,反正他是细作,迟早是死,所以下手才毫不留情,直接废了他一只胳膊。 然后,就倒霉了。 成王倒霉在前,威远大将军还不知道南楚会怎么生气呢,这股怒气,全部转到宁王身上了。 之前,对待宁王,以他的手段和性子,算是手下留情了,如今却是不会了。 各大酷刑,轮番加在宁王身上。 很快,北晋威远大将军废了南楚成王一条胳膊的事,通过飞鸽传书送到皇上手里。 皇上看后,大笑了半盏茶的功夫,“北晋威远大将军心思缜密,没想到居然也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废了成王一条胳膊,而且废的很彻底。 北晋太医们束手无策,没法补救了。 成王是南楚太后的心尖儿,南楚对北晋不会再有半点好感,就算北晋说是被人算计的,可他说的话,南楚会信吗? 他威远大将军是那么好被算计的? 笑了一通之后,想到什么,皇上笑声戛然而止。 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当时,御书房内还有不少大臣,一个个都惊呆了,皇上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方才还高兴,怎么一转眼又脸色阴沉了。 有擅长揣摩的,心中就忐忑了,不会和宁王有关吧? 宁王被挟持,人就被关在威远大将军府呢。 牡丹苑内。 花园内,清韵正和丫鬟们摘桂花,打算做桂花糕和桂花酿。 她要亲自动手,丫鬟们不许,怕她胳膊抬久了,会动胎气。 清韵很无语,她又不是豆腐渣做的,至于那么脆弱吗? 她执意要亲自动手,没办法,她太闲了,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丫鬟们怕啊,尤其见清韵踮起脚,要扒拉高处的桂花。 正扒拉着呢,秋荷重重一咳,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清韵斜了她一眼,“这一招,已经用烂了!” 秋荷望着她,“爷是真回来了。” 清韵没好气道,“真回来了又怎么了,我不过就是采点桂花,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秋荷就看着远处走过来的楚北,一脸无辜,然后看着喜鹊她们笑。 你们都听见了,我可是告诉过王妃,王妃回来了,王妃自己不信的,一会儿王妃被修理了,肯定会拿我出气,你们要帮我说话啊。 几个丫鬟会心一笑,别看秋荷最老实,她狐狸起来,谁都扛不住。 楚北走过来,就看到清韵努力的往上抓,那脚尖踮着,好像要摔倒一般。 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脚步快了三分,过去将她高举的手一把抓住。 可怜清韵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桂花枝往上一弹,震落了一地。 头上,身上,全都是。 可是清韵嘴角微抽,“你,你怎么回来了?” 一副被逮到心虚怕被责骂的模样。 楚北看着就心软了三分,道,“有事,就先回来了。” 他牵着清韵往回走,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清韵好奇了,这不像是他啊,她现在怀了身孕,前两日走路不小心崴了脚,他是恨不得连屋子都不让她出了。 难道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正要问呢,就听楚北问道,“被废掉的胳膊,能不能复原?” 清韵听得一怔,“谁的胳膊被废了?” 楚北就把南楚成王的事告诉清韵了,然后道,“父皇打算趁此机会和南楚联盟。” “我不知道南楚成王伤的怎么样,没法判断,”清韵摇头道。 楚北大致的形容了一下,清韵就道,“只有一半的把握,而且就算复原,也只能恢复一半,想拿笔写字,几乎没有可能。” “一点希望都没有?”楚北问道。 清韵耸肩道,“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就看他成王有没有毅力了,如果他能做到十年如一日的锻炼,还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就好。 右手被废,一个人基本就被废了。 大锦只有给足了希望,南楚才会心动。 清韵回屋坐下,就听到屋外传来砍伐的声音。 她脸一黑。 第四百二十八章 安心 听着屋外一声又一声砍伐传入耳内,清韵胸口都起伏不定了,一张脸红似天边绚烂的晚霞。的话,就被送还了回来,心眼真小。 她敢肯定,这是在杀鸡儆猴。 下一次,她还自己去摘桂花,她摘一棵,他就让人砍一棵,还美其名曰是怕她累着,这样更方便她摘桂花,她就是想生气,都没法生了,不然人家该说有这么一个宠爱她的夫君,她还百般不满,太不识好歹了。 有个如此疼爱她的夫君,她甚是感动,好像不投桃报李,都有些良心不安了。 是不是该给他下点巴豆,帮他排毒养颜一番 一阵风吹过,桂花飘香。 地上的桂花花瓣夹着几片落叶,翻滚远去,香气渐浓。 楚北望着远处,被砍掉的桂花树干,眼角余光却是瞄着清韵,看着她一会儿扭眉,一会儿舒展,眼神明亮。 他背脊就有些发凉了,这小女人没安好心。 正想着呢,就听清韵笑道,“牙齿印是有些深了,我去给你拿药。” 楚北当即就道,“不用了。” 清韵看着他,露出一抹璀璨笑容,“怎么不用呢,夫君肤白如玉,万一留下点伤疤就不好了。” 楚北眼皮扯了一下,想要说没看见,他刚肯定,他要这样说,清韵会说他得眼疾了,要给他治眼疾,他眸光一转,笑道,“牙齿印可爱,我喜欢留着。” 清韵,“。” 她没想到楚北会选择这么不要脸的理由,叫她一时间招架无力。 眼角余光看到四下丫鬟们,脸红一片,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清韵想掐死楚北了,他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望着楚北,楚北笑看着她,眸底情深温柔,清韵磨牙道,“夫君喜欢,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咬几个。” 楚北,“。” 听着清韵的话,楚北脑子里自动闪现一大清早,他还睡的朦朦胧胧的,就被一阵刺疼给惊醒,清韵伏在他胸前,一脸邀功的问,“你看,这牙齿印好看不” 不好看,重新给你再咬几个。 好看,那就再给你咬几个。 女人,得罪不起。 怀了身孕的女儿,更是不能惹,万一动怒,伤了胎气,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谴责他。 楚北在心底一叹,捏着清韵的手道,“娘子喜欢就好。” 清韵脸又没骨气的红了。 这个话题是不能再继续了。 明明是吵架,最后就变成了打情骂俏,她的脸皮没他那么厚。 清韵看了楚北一眼,迈步要下台阶。 那边,有一道清丽的身影跑过来,环佩叮当作响。 清韵抬头望去,就见若瑶郡主拎着裙摆跑过来,她眼眶有些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这是怎么了 清韵心中腾起疑问,紧接着便有一个猜测,不会是宁王被北晋挟持的事,她知道了吧若瑶郡主每次来,脸上都挂着笑,而且她天性乐观,丫鬟还从未见她哭的这样伤心过,一个个都怔在那里,祈祷别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若瑶郡主跑过来,她一句话没说,就直接把清韵抱住了。 方才还是梨花带雨,这会儿抱紧清韵,她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清韵拍着她的肩膀,担忧道,“出什么事了” 她虽然猜到了,但是不能直接了当的问,她可没忘记,她答应过若瑶郡主,以后有什么事,不会瞒着她。 前几日,楚北告诉她时,她就想到若瑶了,她知道隐瞒她不对,但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因为这事,若瑶和宁王妃知道了,除了多两个担心的吃不下饭的人之外,并无用处。 若瑶郡主没想过清韵知道,她相信清韵不会隐瞒她,她哭着道,“父王被北晋挟持了。” 她一直盼着父王归来,可是一天一天过去,父王非但没有回来,甚至连半点消息也没有,她几乎天天都派人去问孙公公。 孙公公总说,“王爷福大命大,就是刀山火海,他进的去,就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何况是北晋了。” 她也一直相信父王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可方才丫鬟再进宫询问,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王爷被北晋挟持了听到这消息时,母妃手里端着的茶盏直接就摔在了地上,脸色唰白。 她心中担忧,还得先宽慰母妃,让她别担心,不然动了胎气可怎么办等安慰完母妃,她再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偌大一个王府,除了王妃和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她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她想到了清韵,总觉得就是天塌下来,有她在,就会没事,所以她就哭着来找清韵了。 她需要清韵给她一个宽心的回答,她眼泪糊在清韵身上,她含糊不清的问道,“我父王他会不会有事” 清韵拿了帕子,帮她擦拭眼泪,道,“若瑶,你不要太担心,王爷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那是皇上的亲大哥,虽然这么多年,皇上和宁王的关系一直很好,可知道宁王是皇上的亲兄弟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见过呢,皇上怎么可能让他出事呢。 当年先太子死,皇上就自责了二十年。 宁王会去北晋,是皇上吩咐的,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皇上的下半辈子估计都会在自责中度过了。 还有太后,她如何承受的起这样的打击 若瑶郡主抽泣着,断断续续道,“父王他真的会没事吗” 清韵知道她只说没事,太苍白了,没有说服力,她看着若瑶郡主,眼神坚定道,“北晋挟持宁王,是为了要挟咱们大锦朝,王爷对他们有用处,他们不会把王爷怎么样的。” 至于受点皮外伤,那是不可避免的。 若瑶郡主就道,“可是南楚成王,北晋威远大将军就废了他一只胳膊。” 南楚成王是南楚太后的小儿子。 父王是大锦太后的长子。 论身份,两人除了长幼顺序不同之外,并无差别。 北晋威远大将军都敢断成王一只胳膊,难保不会对父王怎么样。 万一他们也废掉父王一只胳膊怎么办 越想,若瑶郡主越是担忧。 清韵拉着她往屋子里走,一堆人看着,总归不好。 进了屋,她道,“方才我还和相公谈起南楚成王的事呢,北晋不知道怎么回事,废了成王一条胳膊,又找太医帮他医治,应该不是故意废掉的,王爷是以使臣的身份去北晋的,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北晋不会把王爷怎么样的。” “可我还是害怕,”若瑶郡主红着眼眶道。 害怕担心是肯定的,就连她,都替宁王担心,何况若瑶郡主还是宁王的女儿了,骨头相连,血浓于水,要是不害怕,不担心,那都不正常了。 楚北坐在一旁,他道,“皇上在北晋安插了不少眼线,他们会确保王爷没有性命之忧的。” 清韵想起之前上官姑娘中毒时,那态度恭敬的姓卫的男子,他是北晋威远大将军麾下洪将军收留的义子,是龙虎卫的人。 清韵说的话,若瑶郡主信了三分。 楚北话不多,身份又特殊,他都说王爷不会有事了,若瑶郡主信了七分了。 眼泪渐渐止住,还有些抽泣,但没来的时候那么担心了。 清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说那么一堆,还不及楚北说一句管用呢。 不过不哭了就好了,她问道,“王妃如何了” 若瑶郡主拿帕子擦干眼泪,道,“母妃受了不少惊吓,我怕她会动胎气,给她服了一粒你给的安胎药。” 想到什么,若瑶郡主就看着清韵了,“前几日,你给我安胎药,是不是知道父王被北晋挟持了” 清韵知道宁王被北晋挟持的消息瞒不住,怕王妃伤心担忧之下,会动胎气,所以先制了几粒安胎药,让若瑶郡主带回去,当时若瑶郡主还吓住了,怕王妃有事。 清韵以皇上做幌子搪塞了过去,皇上和太后一定要王妃平安无事,为了以防万一,多备几粒安胎药,太后和皇上才能心安。 若瑶郡主这才没有多心,这会儿,她总算是想起来了。 但是,清韵能承认吗 两手一推,又推到皇上身上了,“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怕是皇上早就知道了,才叮嘱我的。” 然后,她就望着楚北了,眸光还带了些自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楚北,“。”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接近 看着清韵责怪楚北,若瑶郡主连忙拉住她,把话题给岔开,她知道不论是清韵还是楚北隐瞒她,终究是为了她和母妃好,她不能因为自己,让两人起矛盾。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楚北起身去了书房,若瑶郡主担心王妃,所以急着要回王府。 清韵正好闲着没事,就陪她一起去了。 若瑶郡主来宸王府找清韵也没一会儿,她走的时候,王妃还睡着,回去的时候,王妃不但醒着,眼眶也肿着。 很显然,她根本就没有睡着,怕若瑶担心,故意装的。 宁王妃记挂宁王,清韵没少劝她,加上皇上派了孙公公来传话,说他会竭尽全力救宁王回来,让她放心。 当着孙公公的面,宁王妃歇不住的眼泪硬是忍住了,旁人她可以不信,但是皇上,她必须要相信。 孙公公走后,清韵帮宁王妃把了脉,又宽慰了一通,许是哭的太久,加上怀着身孕,宁王妃这回是真睡着了。 不凑巧的是,这边宁王妃刚睡下,长公主就来了。 宁王被背晋挟持的事,瞒的很死,饶是长公主也不知道。 现在皇上让右相和越国公去南楚商议联盟之事,这事才传开来。 长公主可是一心盼望着宁王回来,兄妹三人痛痛快快的聚一场,再就是把若瑶郡主和明郡王的亲事办了。 可是现在宁王被背晋挟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宁王子嗣单薄,若瑶郡主又是他心尖儿肉,不让他亲自送嫁,也说不过去啊。 除了这事之外,还有一事。 宁王府,除了若瑶郡主之外,还有宁欣郡主,之前宁太妃将她许配给了兴国公府大少爷,太后口头答应了,但是没有正儿八经的下旨赐婚,现在兴国公府谋逆,兴国公府大少爷更是身首异处,这桩亲事自然无疾而终了。 总不能让宁欣郡主给兴国公府大少爷守寡一辈子吧? 怎么说她也是宁王府郡主啊。 她娘沈侧妃虽然是宁太妃选的,可最终也死在宁太妃手里,她一个女儿家,就算以前没少和若瑶郡主作对,可死了亲娘,宁太妃虽然没死,但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呢,王爷又远在北晋,可以说她一下子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好在宁王妃为人厚道,又身怀有孕,之前小产太多回,对腹中胎儿是千般宝贝,唯恐出半点纰漏,而且隔几天,就会让府中下人施粥救济穷苦百姓,为腹中孩子积福,是以对待宁欣郡主和以前一般无二,甚至还要好两分,吃穿用度,但凡公中给若瑶郡主多少,就有她多少。 若瑶郡主以前和宁欣郡主不对盘,最近也改观了不少,甚至有些同情她,兴国公府大少爷那就是个混人,可是太妃那么疼她,不也将她往火坑里推,而且她娘沈侧妃还是太妃害死的,有仇都没法报,再者沈侧妃死了,王府里不会再有别的妾室来给她母妃添堵,将来王府会很平静,她一个及笄郡主,过不多久就要出嫁了,没必要和她抬杠。 宁欣郡主待嫁之龄,宁王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只是她身怀有孕,不便操心太多,加上,她认识的世家少爷也不多。 这些年,她一直盼望能给宁王添个嫡子,怀孕了,就努力保胎,没有怀孕,就吃药增加怀孕的几率,是以极少出府。 前些天,她和长公主闲聊,无意中提到这事,她是想长公主帮她留意一二,毕竟长公主府有两个少爷,结识的世家少爷多,但凡去长公主府玩的,总会去拜访她,如果有合适的,还请她从中保个媒,宁王子嗣单薄,宁欣郡主也是他可心疼的,她没能为宁王添嫡子,心中有愧,宁欣郡主嫁的好,他也高兴。 宁王高兴,她就高兴。 长公主知道太妃和沈侧妃没少坑王妃,不过坏事做多的,肯定是太妃,再者,人死如灯灭,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 宁王妃拜托她的事,她应下了。 这不,物色了这么多天,她总算挑到一个不错的,打算和王妃商议一下,再看看宁欣郡主的意见,如果都没事,就定下来。 毕竟不是她女儿,不能大包大揽。 而且,宁欣郡主的亲事也没有那么着急。 虽然沈侧妃不是嫡母,但侧妃也是上了皇家玉蝶的,她死了,宁欣郡主不用守孝三年,但也不能这么急着就出嫁,怎么着也要守个一年半载的。 她的亲事可以慢慢挑。 只是她已经及笄了,再过几个月,就该十六了。 那时候再议亲,年纪大了些。 再加上,家世、容貌、才情都合适的少年郎不多见,宁王妃又心急,长公主又是个急火性子,这事早定下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长公主风风火火的来,除了这两桩事之外,更多的还是怕王妃担心,寻个理由来劝她宽心的。 只是太不凑巧了,王妃歇下了。 要是平常时候,丫鬟肯定将王妃喊起来,这一回,倒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长公主不在意道,“是我来的太不凑巧了,不要吵醒她。” 其实,她也猜到清韵会宽慰宁王妃,只是她毕竟太年轻,她不放心,才跑这一趟的。 这会儿王妃还能睡下,她稍稍心安。 不过,既然来了,就这样回去,长公主却是不干的,左右府里没什么事,就等王妃醒过来也好。 她知道,宁王妃心里积着事,就算睡,也睡不了多久。 若瑶郡主领着她去花厅喝茶吃点心,清韵作陪,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因为宁王的事,王府上下蒙着一层阴影,欢笑声好像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强颜欢笑。 喝了半盏茶,宁欣郡主过来给长公主请安,她脸色有些憔悴,但还算精神,眼眶有些红,应该是为宁王被北晋挟持的事担忧哭泣过。 长公主有心提起那桩亲事,可是还得宁王妃先点头了,才能与她说。 这边,正聊着呢,外面丫鬟来报,“郡主,琳琅郡主来了。” 长公主听着,面露愉色,琳琅郡主来的目的,只怕和她一样,怕宁王一事,若瑶郡主太担心,来劝着点。 她们两个都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能这般和睦相处,她高兴着呢。 将来世子继承长公主府,皇上也会封他为郡王,和明郡王封号一样,两人现在是郡主,将来是郡王妃,不会像寻常世家那样,为了个爵位,争破头去,什么样的兄弟情也给争没了。 琳琅郡主没想到长公主也在,进门就先闹了个脸红。 她和若瑶郡主不同,宁王妃和长公主是几十年的好姐妹,若瑶郡主可以说是绕着长公主的膝盖长大的,如今宁王更是长公主的亲兄弟,远非她能比的。 至少看到长公主,若瑶郡主只是有些羞涩,而她,都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步子迈的不够好,一会儿又担心手放的位置不对,怕失了礼仪,有些惶惶不安。 以前,她也不这样,这不是婚期将至,即将嫁进长公主府,紧张的。 好在若瑶郡主看见她脸红,知道她羞于见长公主,拉着她上前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看着她满意的笑,她的紧张感才消了几分。 几个人在屋子里聊着。 小半个时辰后,王妃就醒了。 听丫鬟说长公主来了,王妃当即一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怎么不喊我起来?” 丫鬟有些惶恐道,“是长公主不让奴婢喊的。” 宁王妃也知道长公主对她的关心,知道她怀孕在身,没什么人敢来打扰她,一个人闷在王府里,会寂寞,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来,有时候还带着自己做的糕点,这份情,她都记在心里呢,这会儿听丫鬟说长公主来了许久了,她赶紧道,“快扶我起床。” 丫鬟们不敢耽搁,赶紧帮宁王妃更衣梳头,然后扶着她去花厅。 长公主见她过来,赶紧起了身,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宁王妃惭愧道,“你来了,我却还睡着,实在失礼。” 这话,长公主不爱听,嗔怪了她了,“这话就太见外了,和我还说什么失礼,你睡着了,我还来,岂不是我失礼在前?” 宁王妃当即称自己该打,“是我笨嘴拙舌,说错了话。” 长公主扶着王妃坐下,然后看着若瑶她们道,“难为你们耐着性子陪我坐了半天,都玩去吧,不用陪在这儿了。” 这是有话和宁王妃单独说呢。 也是,长公主来了半天了,说完正事,也该回府了。 若瑶郡主就起了身,和清韵她们出去了。 还没出院门呢,丫鬟又过来了,“宁欣郡主,王妃让你进屋说话。” 宁欣郡主微微一怔,指着自己道,“只我一个人?” 丫鬟连连点头。 宁欣郡主看了若瑶郡主一眼,若瑶郡主就捂嘴笑了,她知道是什么事。 宁欣郡主脸红了,转身进了屋。 长公主给她挑的是顺国公府嫡长孙,这些年,顺国公府有些没落,但这嫡长孙着实不错,去年中了举人,今年会参加秋闱,高中进士不在话下,能凭着真本事,不像一般的世家少爷,一味的蒙祖荫,是个有志气的。 有才学,家世不差,将来宁王府扶持一把,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他和赵世子是好友,能入得她儿子眼的,品性自然是不必说了。 本来儿女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宁王妃还是觉得应该征求下小辈的意见,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宁王府不需要女儿来联姻,自然宁欣郡主满意更重要。 宁王妃看着宁欣郡主道,“王府最近半年,出了不少变故,你的亲事,王爷不在,也只有我给你定了,我身子不便,拜托了长公主,长公主挑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顺国公府大少爷和赵世子是好友,人以群分,品性可见不错,但婚姻大事,讲究个缘分,长辈觉得合适,小辈未必会中意,我也不强求你答应,你且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宁欣郡主心中感动,太妃和她娘以前没少磨难王妃,王妃能以德报怨,不趁着父王不在的时候,往死里折腾她,她就感激涕零了。 她的亲事,是长公主挑的,肯定不会差,不然她也没法跟父王交待。 她再考虑,不是驳长公主的面子吗? 况且能做赵世子的朋友,还能比兴国公府大少爷那酒囊饭袋差? 她现在不比从前了,母妃死了,还是太妃间接害死的,从那时候起,她便没有了飞扬跋扈的资本。 宁欣郡主心中感激,连声音都带了些哽咽,她点头道,“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妃和长公主给女儿挑的人,必定是极好的,宁欣心怀感激。” 这是答应了。 王妃点了点头,她便福身高退。 她走之后,长公主便说起若瑶郡主的亲事来,她拍着宁王妃的手道,“我原想着将若瑶和琳琅一起迎进门,双喜临门,也省的我再操一回心,谁想到宁王他……你也别担心,宁王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皇上不会让他出事的,我急着儿媳妇进门,但也不能不顾及你,若瑶出嫁了,没人陪你,我于心不忍,我看,世子的亲事先办,等宁王回来,再迎娶若瑶进门。” 王妃听得鼻子泛酸,本来亲事都商议定了,也就最近半个月的事了。 长公主却顾及她,将明郡王的亲事延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握紧长公主的手。 再说清韵,她来宁王府也有半天了,便没有多留,带着丫鬟回府了。 刚出宁王府大门,绿儿便迎了上来,道,“王妃,表姑娘来了。” 听到表姑娘三个字,清韵第一反应是周梓婷。 可是一想,她现在是二皇子妃了,那表姑娘应该是江家表姐了。 果然,来的是江筱。 江筱难得来王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清韵赶紧回王府。 江筱没有去内院,而是在外院正厅喝茶,顺便等她。 一盏茶才喝了两口,就见清韵回来了,她赶紧放下,起身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清韵笑道,“不知道表姐来,不然我早回府了。” 她现在怀了身孕,谁见了她,都会扶着她,她也习惯了,顺着江筱扶着,她坐下来,问道,“表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江筱嗔了她一眼,“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清韵失笑,“自然是能来了,我欢迎之至。” 江筱也坐下来,道,“要说事,还真有一件。” 清韵望着她,“什么事?” 江筱微微耸肩,“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右相府周二姑娘和我走的很近。” 要说她和周瑜姑娘也没什么交情,以前来往也不多,自打祖父被贬之后,以前偶尔的往来也断了。 而且,周二姑娘和清韵,还有大皇子的事,京都人尽皆知。 周二姑娘和清韵的关系好不了,她是清韵的表姐,关系也不可能会好。 可就是这样,前几日,她参加越国公府宴会,就明显感觉到周二姑娘存心交好。 本来,她也没多想,表现的不亲厚,也不疏远。 谁想到,回府之后,周二姑娘给她送香包还有团扇等闺中好友才送的小玩意,还邀请她去相府玩,一副很熟稔的模样,叫她摸不着头脑。 人家盛情相邀,她又不好拒绝。 可是不拒绝,真要她去右相府玩,她还真有些怕,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听到江筱提到周二姑娘,清韵就想起那日在街上看到周二姑娘,之前不正常,现在就更不正常了。 周二姑娘骨子里是骄傲的,她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却故意接近江筱,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第四百三十章 嘚瑟 至于会有什么目的,清韵一时间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和周二姑娘虽然有过激烈交锋,但并不熟。 青莺站在一旁,眨巴着一双闪亮眼睛,猜测道,“周二姑娘不会是看上了表少爷吧?” 听她这么说,江筱蓦然抬眸看着她,水润清亮的眸子满是惊诧,还有些惊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白天,她活见鬼了,她嘴角微微扯,“不,不会吧?” 青莺被她的表情给吓住了,她只是随口一说,都是些寻常话,没有惊动天地的威力,别这么吓她啊,她赶紧道,“表少爷才华洋溢,在京都一众的世家少爷中,是响当当的,想嫁给表少爷的姑娘数不胜数,周二姑娘有此心思,也不奇怪啊。” 不仅不奇怪,而且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然她一个右相府千金,为什么要讨好巴结她啊。 江筱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是没往这上头想,如今被青莺点破,她就着急了,“她要真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可就坏了!” 青莺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觉得江筱太大惊小怪了,她都觉得这不像是她了。 她瞥头望向清韵,见她脸色也有些难看,青莺这才觉得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轻便,有些严重,因为她家王妃是最气定神闲的人物,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动声色的。 青莺努力想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可是任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点端倪来。 她就望向喜鹊和秋荷了。 喜鹊直摇头,秋荷眉头微蹙,像是知道一点苗头。 如果说,清韵这会儿在想什么,她绝对是给江远默哀。 以前,她嫁不出,江老太爷就要将她嫁给江远,硬塞的,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当然了,他自诩表哥,救表妹出苦海是应该的。 现在,如果周二姑娘真的存了心嫁给江远,那绝对是被她给连累的啊! 当初,如果不是她,周二姑娘现在已经是宸王妃了,将她赐婚给大皇子的是皇上,她并无过错,就因为楚北心系于她,不愿意娶她,便退了亲。 皇上对她存了愧疚之心呢,虽然封她为郡主了,可一个郡主封号,比起亲王妃,甚至太子妃,将来的皇后,那根本就没得比。 皇上也说了,将来不论她看上了哪位世家少爷,都会给她赐婚。 当然了,皇上虽然给了承诺,但她一个大家闺秀不会真的去求皇上给她赐婚,她只要透露下话锋给右相,右相再去跟皇上提一声,这事不就成了。 不论江远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已经一而再的为她牺牲了,要是还被她连累,清韵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江远了。 希望这只是她们胡思乱想,不是真的。 清韵望着江筱,道,“不一定就是真的,对了,江远表哥也有十八了吧,祖父和舅舅他们没有给表哥挑选媳妇吗?” 江筱轻摇头,语气有些怅然,“大哥年纪确实不小了,换做寻常人家,指不定都有嫡长子了,可是你也知道,祖父被贬了两年,没人知道会不会起复,更不知道他把皇上得罪到了哪种程度,是以门庭冷落,这两年,娘亲根本就没有参加过什么聚会,也不认得几个大家闺秀,大哥的亲事就给耽误了,现在祖父起复了,娘亲就开始物色了,可是再过不多久,便是三年一度的秋闱了,大哥要参加科举,祖父让娘亲别着急,不能耽误大哥温习功课,等放榜了再物色也不迟……” 然后,就给耽误了。 要是因此耽搁,大哥就落到周二姑娘手里,那也太冤枉了。 娘亲和她都不喜欢周二姑娘,因为她们是向着清韵的,周二姑娘明知道现在的大皇子是镇南侯府大少爷,是和清韵有婚约,还当众扬言此生有她足矣的楚大少爷,可她却硬拿着赐婚的圣旨嫁给大皇子,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宁太妃一番算计,害清韵,却无意中帮了她一把,指不定就让她得逞了。 大家闺秀,相府贵女,又不是嫁不出去,至于这样吗? 反正,她不喜欢周二姑娘,她可不要这样一个大嫂。 而且,清韵表妹和江家关系好,她嫁进门,清韵表妹以后还怎么去江家,见了面不尴尬吗? 大哥又不是娶不到媳妇。 回去得跟娘亲打声招呼,以防万一。 只是…… “右相和祖父关系还不错,她邀请我去相府赏花,我若是不给面子,好像不大好,”江筱有些苦恼。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周二姑娘送来的玩意,她想不收,又不好让人送回去,就收了。 收了人家的东西,还对人家不搭不理的,就太过分了,虽然她每次收了东西,都还了礼。 江筱一脸郁结。 清韵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毕竟周二姑娘身份摆在那里呢,她可是皇上御封的郡主,还有右相……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想到什么,清韵眸光一滞。 过两天,右相就要启程去南楚了。 山高皇帝远,右相府,右相夫人和周二姑娘独大啊,没人约束,还真不知道两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清韵心中警惕,却是不敢说出来,叫江筱再添担心。 她朝江筱道,“表哥的事,我会留心的。” 江筱放心一笑,其实清韵不说,她也知道清韵会留心的。 江筱陪着清韵闲聊。 这时候,差不多午时,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江筱难得来一趟,清韵自然要留她用午膳了,至于楚北,他方才出去了,在书房待了会儿,便进宫了。 吃了午饭,两人又去花园逛了逛,天晴清爽,鸟语花香,心情很不错。 遛了一圈后,江筱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回去了。 清韵要送她,被江筱拦下了,她嗔怪道,“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怀了身孕,还陪我走了这么久,我还真怕你累着了,你回去歇着吧,有丫鬟带路就够了。” 说完,她摆手一笑,就朝那边走。 笑容爽朗,步履优雅。 她走了百余步,绿儿就凑上来了,“王妃,你知道表姑娘定亲了吗?” 清韵怔了一瞬。 青莺就伸手戳绿儿脑门了,“你个机灵鬼,方才拉着表姑娘的丫鬟吃果子,原来是套话去了啊,快说,表姑娘许给谁了?” 绿儿咯咯笑,她们关心表少爷的亲事,她更关心表姑娘的亲事,她可是比王妃还大几个月呢,王妃都嫁人,怀了身孕了,她都没定亲,这说不过去啊。 这不,抓了丫鬟一打听,就给问出来了。 这会儿,见大家都看着她,绿儿有些得意道,“是楚二少爷。” 楚彦? 清韵勾唇一笑,明媚的笑容,比打在她身上的阳光还要耀眼三分。 她也猜到是他了。 外祖父一共才收了几个学生,二皇子那是皇上塞过来,不得不收的,楚北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镇南侯要外祖父教的,主要是制衡之术,剩下的可不就是一个楚彦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楚彦原本就名声在外,又是外祖父的高徒,这样的天之骄子,不拉过来做孙女婿,不是平白便宜了别人吗? 况且,以江筱太傅嫡孙女的身份,原本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可惜,外祖父被贬了两年,出了岔子,现在身份恢复了,可是楚北已经娶了她了。 楚北娶了她,楚彦又娶江筱,江家和镇南侯府死死的绑在了一起,好的都快成一家人了。 别开家世不说,楚彦和江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清韵替他们高兴,绿儿捂嘴道,“表姑娘今儿会来王妃,是表少爷逼的呢。” 清韵看着她,抬手拍她脑门了,“不要一句话分好几截,信不信,我让你晚饭吃一口,歇半天,吃到明儿早上去!” 这些,青莺几个笑翻天了。 绿儿目露惊恐,赶紧道,“奴婢不敢了,是这样的,表姑娘的和楚二少爷的亲事是今儿上午定下的,正好今儿楚大少爷去跟江老太爷学习,表少爷就打趣她,说去看未来妹夫,说是看楚二少爷和看妹夫的感觉不一样,表姑娘羞红了脸,正巧那时候楚二少爷迎面走过来,她就说是来看王妃您的,然后就来了……” 本来没打算今儿来的,临时起意,马车都没准备,在大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原来是刚定下啊,她就说嘛,这么大的事,她不知道,楚北也没跟她说,不应该。 青莺看着清韵,道,“表少爷这回有的嘚瑟了,看到爷,他一口一个表妹夫,现在看到楚二少爷,肯定一口一个妹夫了,都矮他一截。” 有个将来是太子甚至是皇上的表妹夫,再有一个未来镇南侯的亲妹夫,自己将来做太傅…… 难怪他的亲事,江老太爷不着急了,根本就不愁娶啊,只要吭一声,江家门槛都要被踏破。 青莺说着,大家都点头表示,这事江表少爷干的出来。 清韵忍俊不禁。 那边,楚北走过来,迎着阳光,他身姿如松柏,俊美的容颜,引人神晕目眩,嘴角带着笑意,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第四百三十一章 痛绝 清韵迎上去,笑道,“是江筱表姐,她和楚二少爷定亲了。” 楚北听得一笑,“这么快就定亲了?” 速度还真是快。 和他们相比,当初他娶清韵,实在是太磨蹭了。 清韵点头,揶揄一笑,“刚知道呢,一个两个的亲事都太急了,我看还是早早的把贺礼备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楚北深以为然。 他想到昨天下午,他骑马过街,和逸郡王一起,碰到了楚彦。 楚彦请他们去酒楼喝酒,逸郡王以前最积极,现在一听就摇头了,“别跟我提吃的,我感觉我早上吃的还卡在喉咙里。” 楚彦就笑话他了,“一大清早就和郡王妃比谁吃的多?” 逸郡王两眼一翻,见不得他嘚瑟,“你也别笑话我,你迟早娶媳妇。” “我不急,”楚彦笑如春风。 逸郡王就看他了,摸着马毛道,“当真不急?” “不急。” 听他说不急,逸郡王将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道,“还真是一点都不急呢。” 楚彦就不解了,“我应该着急吗?” 逸郡王点头,“方才来的路上,我以为你是着急的,我还以为你喜欢江老太傅的孙女呢。” 楚彦皱眉了,他看了楚北一眼,“什么意思?” 他都听不明白。 逸郡王就摸着马毛笑了,“方才来的路上,我听明郡王可惜,说你和江筱姑娘是绝配,谁想到江筱姑娘要许给被人,替你惋惜,不过你不喜欢人家江筱姑娘,她嫁给谁都无所谓……咦,你这脸色不对劲啊。” 楚彦脸色僵硬,“我怎么没听说这事?” 逸郡王耸肩了,“我也是刚听说,你没听说,不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 楚彦温文尔雅,难得一见他爆粗口,他天天往江家跑,他怎么都没听说这事。 他怀疑逸郡王是骗他玩的,反正他也没少骗人。 他不信,就问楚北了。 楚北想到镇南侯在他面前的感慨,看人家献老王爷的雷霆手段,连逸郡王那炸毛狮子都捋顺了毛,乖乖娶媳妇了,彦儿怎么就不知道急呢,我是不是也该学着点儿? 楚北觉得有必要帮外祖父一把,就道,“你跟江老太傅学习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要是对人家姑娘有意,就该上门提亲,你不开口,江家如何知道你的心意,江大姑娘比清韵还大,她许人很正常。” 楚彦这才有些急了。 他实在拿不定逸郡王和楚北是不是联手忽悠他,不过他还是着急了,随意寻了个理由,然后就去江家了。 他走后,逸郡王还和楚北打赌,赌这亲事几天能定下。 要说,江远和逸郡王性子也有些相似,喜欢开玩笑。 楚彦没好意思找丫鬟小厮问,就抓着江远旁敲侧击。 江远人精似的人物,楚彦一张嘴,他就知道这小子心属他妹妹,以前没见你着急,现在知道我妹要许人了,就急的乱跳脚了,早干嘛去了? 他一脸高兴又惆怅不舍,大把大把的往楚彦心口上撒盐,一点都不含糊道,“是啊,这两日娘是在帮妹妹物色夫婿,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定下了,筱儿已经及笄,出嫁很快,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一杯喜酒的,不过酒可不是白喝的,要帮忙做拦路官,我可是琢磨了许久,必须拦到他叫爷爷。” 江远摩拳擦掌,好像撒了盐,拍手似的。 嗯,得先请逸郡王吃两顿,感谢一番。 要不是他推一把,这木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表明心意呢,他身为大舅子,想催又不好张口,人家都不急,他急什么,他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 楚彦到这会儿,才真急眼了。 不过江筱只是议亲,还没定下来,要是再晚两天,估计真的就迟了。 再不敢耽搁,楚彦赶紧回府,让楚大太太上门求亲。 然后,亲事就这样迅速的定了下来。 话说,这会儿楚彦正杀向献王府,找逸郡王算账呢。 他随口拈来,却是吓得他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辗转反侧,总担心江大太太有了中意的人选,或者和人口头定下了,他不是没能力抢亲,他是镇南侯府二少爷,撇开楚北不说,他才是真正的大少爷,抢一两个媳妇,不用祖父出马,他自己就能兜住。 一晚上没睡,他都琢磨要怎么抢了。 到了天亮,才勉强睡下。 这笔账不算算怎么行? 可是他要算账,逸郡王能让他讨了便宜去,他道,“你不是不着急娶媳妇吗,我开江大姑娘的笑话,你急个什么劲啊,再说了,你要不娶她,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娶她过门呢。” 楚彦眉头皱紧了,“你才娶的郡王妃!” 逸郡王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我现在已经打算休妻了,娶媳妇,还是应该要温婉如水的,过来人,肺腑之言。” 脸上难得一见的沧桑,好像在后悔当初没听老人言,吃了大亏,后人要引以为鉴。 和那副纨绔样子,太不搭调了。 楚彦,“……!” 休妻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尤其郡王妃还走过来,他是当真她的面说的,最奇葩的是,郡王妃居然面不改色。 面不改色就算了,她居然还笑。 可见,绝对不是第一次说了。 他们两个不尴尬,楚彦尴尬了,他觉得他就不应该来,“我……” 他开了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棠儿不在意的笑道,“他一天要说好几回,可是一上桌,吃不了一半,他就会改主意的。” 吃不赢她,这辈子都别想休妻。 想到逸郡王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拍胸口道,“吃不下了,算了,还是过两天再休妻吧。” 明明是吃不下了,却一脸大义凛然,我是看在你被休了,会很可怜的份上,让你多在王府待几天的,不是真甘拜下风了! 苏棠儿就觉得自家夫君特别的可爱,看着特别的顺眼。 她觉得她嫁进献王府没几天,就学坏了,她喜欢看逸郡王一脸讨厌她却干不掉她的无奈眼神。 那样她会觉得,我也很强大。 逸郡王看着她,就想到自己屡战屡败,士气基本已经磨光了,有些不耐烦道,“能不要在我眼前晃荡吗,看到你,我就想到包子。” 他娘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吃包子了。 深恶痛绝。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笑谈 看到逸郡王娶个媳妇都憋屈成了这样,楚彦就算带了一腔怒火来,也消了个七七八八了。 想到自己即将要迎娶的媳妇温柔端庄,才貌动人,将来能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心中说不出的满意。 最后,对逸郡王捉弄他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改日请你喝酒,”楚彦抱拳谢道。 “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请吧!”逸郡王弹跳而起,抓着楚彦的手就往外走。 他现在已经排斥在王府里吃饭了,总觉得吃什么,都带着一股包子的味道,食难下咽。 自打娶了媳妇,几乎包子不断,大厨房没少做包子,他们吃不完,下人们吃,王府的伙食向来不差,这么多天连吃包子,别说他了,他们都有怨念了。 要说楚彦,来找逸郡王,在府里看了回笑话,在王府外,还看了一出。 他们刚出门,要迈步下台阶,就看到王府一旁,有人抬着轿子倒着走…… 倒着走路的都没见过,抬着轿子倒着走的,楚二少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见,太新奇了,这简直就是神技能啊,也不知道轿子里做的是什么人。 刚这样想,那边轿子出问题了。 本来抬轿子,讲究就是一个步伐协调,才能将轿子抬稳了,倒着走,这步子可不好控制,这不一下没抬好,哐当一下,轿子落地了。 逸郡王瞥头望过来,嘴角抽了一抽。 正巧那边,小厮牵马过来,逸郡王翻身便上马了,见楚彦没动,催道,“别磨蹭了。” 楚彦眉头轻挑,也跟着上马了,等骑马走远了几步,他问道,“你知道轿子里坐的是谁?” 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对这么奇葩的人和事不感兴趣。 逸郡王两眼一翻,道,“轿子里面坐着的是我的岳母大人。” 楚彦,“……” 再说,轿子忽然落地,苏夫人有些头晕目眩,丫鬟也吓坏了,赶紧掀开轿帘道,“夫人,姑爷走了。” 苏夫人扶着发髻出来,骂抬轿小厮笨,让他们避开逸郡王,不知道掉头走吗,居然往后退。 掉头走,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府里出了急事,赶紧回去。 倒着走,这不明显是存心避开他吗? 幸好逸郡王没过来拆台,不然她这张脸哪还挂的住? 几个小厮被骂的委屈,又不敢出言辩驳,只能在心底嘀咕,他们倒着走,还不是夫人您的贴身丫鬟摆手示意的,怎么能埋怨他们呢。 苏夫人整理好鬓发,就赶紧上前,进王府找女儿了。 她有几日没来王府了,本来女儿出嫁,不应该来打扰,有什么事,让丫鬟跑一趟也够了,可是有些事,丫鬟没法代劳,少不得她这个做娘的亲自跑一趟。 昨儿,她给女儿挑的陪嫁丫鬟回去了一趟,她找来询问了两句,知道不少女儿嫁进王府的事,听到女儿几乎天天和逸郡王比赛吃包子,而且吃的是在将军府的两倍,丫鬟都看不过眼了,她不来看看,她还真怕回头再见到女儿,她都认不出来了。 而且,逸郡王是天天把休妻挂在嘴边,万一真休了回来,可怎么办啊。 苏夫人怕见到逸郡王,所以才要避开他,毕竟现在献老王爷不在京都,万一逸郡王要她将女儿带回去…… 现在逸郡王不在府里,她心稍安。 就是不知道逸郡王什么时候回来,她实在不想跟他碰面,有什么话,得赶紧和女儿说了。 外院偏房内,几个小厮围着总管抱怨吃包子的事。 包子是不能再吃了,可又不能跟郡王妃提,郡王爷爱面子,他们去抗议,没得叫郡王妃以为爷怂了。 爷是那种宁愿噎死,也不后退半步的人。 这厢正为难,那边护卫过来禀告苏夫人登门的事。 总管眯眼一笑,“机会来了。” 然后,几人勾头一合计,在苏夫人去内院的路上,不动声色给她上演了一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主子相争,下人遭罪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后偷偷抱怨的戏码来,并含蓄的表示天天如此,难以招架,要是老天长眼,郡王和郡王妃能夫妻恩爱,他们少活十年也甘愿,哪怕两三天吵一回,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苏夫人听的是两脚生风,面红耳赤,恨不得转身便走。 好在她忍下了,故作镇定的往前走。 见到女儿,把门一关,苏夫人就不管女儿嫁人了,她要管也要收敛一点,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了。 苏棠儿很委屈。 明明吃包子绝大部分是逸郡王提出来的,他要以卵击石,她顺着他也是错? 以卵击石四个字,苏夫人听得头晕目眩,女儿这是多能吃啊。 她这才嫁过来几天,献王府下人就怨声载道了,长此以往,没得为了讨好郡王爷,给她女儿下毒。 苏夫人只能下狠招了,以后她再这样,她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苏棠儿还真有些害怕,哪敢不答应苏夫人啊,只是她能管的了自己,管不了逸郡王啊,他挑衅人的本事太强了,她控制不住。 苏夫人也知道逸郡王那性子,也不能全然委屈了她女儿。 苏夫人略微一思岑,就想了个辄。 让苏棠儿给逸郡王鞋子,做好一双鞋,才许她和逸郡王争一次,其他时候,坚决不行,而且做鞋绝对不能假手于人,否则,她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苏棠儿讨价还价,苏夫人寸步不让,她只能答应。 苏夫人很满意了,逸郡王穿的鞋子,她见过,很精致,以她女儿的手艺,就算不眠不休,也要两天才能做好。 母女两的谈话,暗处的暗卫听得是一字不落,太高兴了,赶紧去禀告郡王爷。 逸郡王听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亲岳母啊! 虽然刚入秋,但他感觉到春天来了,回头得好好奖赏总管。 他这厢吃饱了回府,想着苏棠儿答应了苏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万一说到做不到,他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为了一颗定心丸,然后寻由头挑衅、试探。 结果…… 苏棠儿被气的脸颊通红,放话道,“你等着!” 说完,扭头就走。 逸郡王很得意,他这郡王妃还是很守信用的,气成这样也没想食言,他可是卯足了劲气的,想试探出她的底线出来。 他喜滋滋的哼着小曲。 等看到苏棠儿拿着一双鞋出来,他脸上的笑就僵硬了。 嗯,苏棠儿这些天给他做了一双鞋,一直想送给他,只是天天争吵,没好意思送,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逸郡王,“……” 他抬眸望天,只觉得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好像忽然就起了些阴霾。 他更没想到,他光明磊落的人生,打今天起,开始有了污点,那就是偷鞋、藏鞋…… 而苏棠儿这一辈子就开始了做鞋、攒鞋、藏鞋、找鞋…… 这些事,外人知道,已经是许多年以后的事了。 牡丹苑内,清韵告诉楚北楚彦和江筱定亲之后,然后问楚北道,“方才你说我心情好,我见你心情也不错啊,有好事?” 楚北抬眸看着天边悠然浮云,声音透着愉悦道,“齐州江家给兴国公准备的粮草,已经被劫下来了。” 清韵听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批粮草,楚北从知道起,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兴国公有兵马,再添上粮草,那可真是后患无穷。 现在被劫持了下来,总算安心一些了。 不过十万大军没有了粮草,必定会大乱,边关只怕会比以往战乱更不太平,她仿佛看到了兴国公十万大军在边关附近烧杀抢掠。 兴国公拥戴安郡王的理由是安郡王是先太子之子,皇上杀兄夺位,天理不容。 可皇上这么多年,把国家治理的还算安稳,安郡王谋逆,为的不是天下苍生,为的只是他自己,百姓们并不关心谁做皇帝,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明君,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太平盛世的明君。 兴国公只要纵容手下人去抢粮食,就失了民心。 十万大军,绝大部分都是穷苦出身,投身军营,为的是吃饱饭,能有银饷送到父母妻儿手中,供养度日。 这边银饷刚送到父母手里,就被人给抢了,他们不心酸? 到时候,再一挑拨,边关大权要回到手里,容易的多。 清韵在想事情,就听耳畔传来楚北的说话声,“宁王被北晋挟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父皇不打算等他回来,就先修改族谱了。” 修族谱,也就是皇家玉蝶,可是大事。 这一回,主要是把先太子名字从玉蝶上划掉,修改宁王身份,还有寄养在镇南侯府的楚大少爷是二皇子,以及刚刚成亲的周梓婷写上皇家玉蝶。 和以往相比,这一回的工程着实浩大。 礼部准备,钦天监挑选了黄道吉日。 三天后,皇上亲笔修改,以示看重。 修改玉蝶这一天,清韵坐马车进宫了,不是去围观的,她是去给皇后道贺的。 毕竟,能给“楚大少爷”一个皇子身份,是楚北和皇后他们盼望了许多年的事。 虽然之前就知道了,但毕竟没写上皇家玉蝶,那就是一句空话。 就算将来提起来,那也是野史。 她到的时候,长信宫里已经有不少贵夫人了,都是来道贺的,因为皇上修改玉蝶时,说了,二皇子并没有死,他还活着,只是当初重伤,不知道流落何处了,凡是提供二皇子消息的,赏侯爵! 一个传闻死的皇子,还活着,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不来道贺怎么行? 只是清韵没想到,右相夫人也在。 当初,右相夫人用冰颜丸,差点丧命,虽然后来毒解了,但脸上的伤疤还有不少,清韵卖了药膏给她,如今再看,脸上已经看不见一点伤疤了,而且皮肤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不少贵夫人都盯着右相夫人的脸看,右相夫人有些高兴,可是想到她受的罪,又觉得窝囊。 尤其看到清韵,眸底的寒芒忽然大盛,转瞬,又换了副笑脸,起身给清韵行礼。 好像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伸手不打笑脸人,右相夫人恭敬行礼,清韵自然不会摆脸色。 她点头一笑。 那边云贵妃就笑了,“宸王妃来的真巧了,方才正说起你呢,你就来了。” 清韵眸光轻动,心中好奇说大家什么,但还是先给皇后和云贵妃请了安,才问道,“方才我在殿外就听到说笑了,很是热闹,但听不真切,不知道在笑谈什么呢?” 皇后看了右相夫人一眼,欲言又止。 云贵妃就笑了,“右相夫人当初脸伤的那么重,不仅能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好,宸王妃的医术,实在是叫人惊叹,这不,听说你手里头还有比冰颜丸更好的药膏,都想问问是不是真的呢。” 右相夫人努力维持的笑脸,总算绷不住了。 不少贵夫人的眼珠子在她和清韵身上打转。 清韵听着,心思就活乏开了,当初她说手里有比冰颜丸更好的药膏,就是为了把名声传开,只是当初听到这话的人并不多,没有达到她预想的效果。 不过右相夫人用的药膏,她却是用了心的。 这就是一个活招牌啊。 她点头道,“我手里至少有七八种养颜的膏药比冰颜丸好。” 一言出,满大殿的贵夫人都倒抽气了。 一种就了不得了,居然还有七八种,亏得宸王妃够镇定,要换做是她们,怎么也会做出来换成银子啊。 不过,她不缺钱,大家是知道的。 而且,那药膏之昂贵,就算做出来了,她们也用不起。 一万两银子,就买那么一小瓶子,简直就是抢钱啊。 这些话,她们敢想不敢说,但是不包括右相夫人,她笑道,“药膏是好,可惜用得起的寥寥无几。” 右相夫人打开了话匣子,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小声交谈。 大体是,要是能便宜些就好了。 皇后看大家都想要,她们都是身份不低的贵夫人,和她们交好,有百利无一害。 她就望着清韵了,用眼神询问价格能否商榷。 自然是能商榷了。 当初,她是逮一笔算一笔,开铺子做生意,不是价格越高,盈利就越多的。 毕竟能花一万两买一瓶子药膏的,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她不能存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侥幸想法。 只是当初价格定的太高,如今降下来,没人会相信她是赔本做买卖,会显得她太黑心了啊。 只能割肉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耽误 大殿内,议论纷纷。 清韵眼睛从她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望着皇后道,“这两天,相公查户部账册,盘算银子,看国库有多少钱支撑战争,国库空虚的事,想必大家都有耳闻,相公为此很是担忧,大锦才刚刚经历过旱灾,如果为了战事而增加赋税,是将百姓往火坑里推,皇上是明君,断然不会这么做,清韵和相公盘算了下,打算多调制些药膏,所得银钱全部用于战事。” 清韵的说话声清冽如泉,温柔似风。 吹的一众贵夫人有些懵。 在她们眼里,打仗是朝廷的事,是男人的事,与她们关系不大,她们只要守着内院一亩三分地,伺候好夫君,教导好儿女就够了。 哪会管打仗缺不缺钱的事啊,只要不打到京都来,她们就能高枕无忧,当然了,前提是夫君和儿子不上战场。 现在,清韵要开铺子卖药膏,所得的钱全部用于战事,倒有点毁家纾难的味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安郡王已经从皇家玉蝶上给除名了,没人能跟宸王一争高下,大锦的万里江山是她们夫妻的囊中之物,将来十有八九是她腹中胎儿的,她这般尽心也是应该的。 想通这些,那些贵夫人就纷纷称赞清韵了,顺带将她出嫁前赠医施药十天的事拿出来歌颂一番。 见气氛差不多了,清韵方才抛诱饵出来,“当初药膏的价格确实有些贵了,那会儿并未打算开铺子,全看心情卖的,如果真开铺子,那小瓶子药膏,价格自然要便宜不少。” 不少贵夫人都点头了,是该便宜些,就是不知道便宜多少。 毕竟一万两银子,八千两是便宜,五千两也是便宜。 云贵妃坐在一旁,她瞥了周梓婷一眼。 周梓婷会意一笑,就望着清韵了,“清韵,像那一小瓶子药膏大概要多少银子?” 清韵思辰了下,道,“五千两一瓶子。” 便宜了一半啊。 不少贵夫人都惊叹了,只听清韵继续道,“玉瓶子比之先前还要大一倍。” 这下,那些贵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一万两银子一瓶的药膏,这一开铺子,瞬间就降低到两千五百两了,既然是开铺子自然是有的赚了,至少也是一倍的利润。 宸王妃当初卖药膏,赚的实在是狠啊。 不过她现在要把卖药膏的钱全部用于战事,再黑的心也比她们够亮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 然而,清韵再抛出来一个诱饵后,大家就淡定不了了,因为清韵说,铺子开张那一天,铺子里所有东西都会打五折,也就是五千两银子一瓶的药膏,只要两千五百两,打折三天,之后会慢慢涨价,一个月后,会涨到原价五千两,之后就不会再降下来了。 当然了,适逢节假日,会看心情打折的,还有各位贵夫人和大家闺秀的寿辰,只要在铺子里做了登记,寿辰那日在铺子买东西,能享受八折优惠。 也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再有铺子开张前三天那么大的优惠力度了。 如果要买,千万不要错过这一波,会后悔的。 贵夫人们激动了,比养颜丸还要好的药膏有七八种啊,旁人的话可以当吹牛听,宸王妃的医术摆在那里,她们想不信都不行啊,况且她是亲王妃,将来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宸王宠溺她,她没有骗人的必要。 买,一定要买! 贵夫人是迫不及待的希望清韵的铺子快点开张,但是,又有问题蹦出来了。 像药丸那之类的东西,都必须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吃完,不然药效会大打折扣,她们想要在价格低的时候多买一些,可是留不住怎么办? 价格便宜自然好了,可谁都知道刚出来的东西才新鲜,要是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听得点头,“这倒是个问题。” 清韵略微一思岑,就给了答复,“铺子刚开张,倒是可以破例一回。” 周梓婷就赶紧问了,“怎么个破例法?” 清韵就道,“比如,铺子开张当日,你以两千五百两的价格买十瓶子药膏,花了两万五千两,原本十瓶子药膏都要带回府,我可以破例让你只带一两瓶,甚至一瓶子都不带,以后需要时,再来拿,那时候药膏就没有过期的问题了,但是如果药膏要退的话,只能以当日购买价格退。” 最后一句,完全是废话。 贵夫人这下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了,这样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在铺子开张那一天,交给铺子一万两,以后买东西,都能享受五折优惠,直到一万两银子买完为止?”有贵夫人脑袋灵敏道。 清韵点头,“说的没错,那三天都是五折,晚几天可能是五五折,六折了。” “对了,铺子哪天开张?” “十天后。” 还要十天啊,有些等不及了。 贵夫人互相小声议论了,“你打算买多少钱的?” “怎么也要买一两万两吧?”被问话的人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这么大的优惠,错过了,以后就没有了呢。 “铺子开张那三天,我们都去看看,好的话,就多付一些钱,”有贵夫人道。 其实,多付钱是肯定的,像养生丸这样的药丸,家中有长辈的,肯定要每日服用的。 宸王妃当初金叉,送给太后和皇上他们的就是药丸呢,听说用了都说好。 太后服用都说好,效果可想而知了,五折优惠,就等于是买一送一,不多订些,傻啊。 而且,战争结束之前,大家买的钱都用于打仗,宸王妃不要一钱银子呢,她们多买些,全当是为朝廷做贡献了。 大殿内,气氛空前的热闹。 云贵妃坐在那里,只觉得大把大把的银票朝清韵砸过去,别说砸晕她了,她看着都觉得脑袋晕了。 同样都是安定侯府养大的女儿,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不说说安定侯府更宠溺周梓婷些吗,连嫡女住的绣楼都让给她住了。 云贵妃心底泛酸,那边右相夫人就笑了,“宸王妃的铺子开张,许下这么好的优惠,只怕那一天,不用卖多少东西,就能轻松入账百万两银子,只怕还不止,大家闺秀中还真未见过有宸王妃这么会做生意的呢。” 百万两,这数字听得人倒抽气。 可是一细想,可不是得上百万。 大殿内,贵夫人就有一二十了,都说至少买一两万两银子的,到时候估计还有可能更多,还有没来的贵夫人,那数字加起来,只会更惊人。 一个铺子几天就入账这么多钱,只怕京都还从未有过呢。 右相夫人的话,皇后听了,觉得有些刺耳。 做生意,那是商贾之流,清韵是宸王妃,怎么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清韵也有些不虞了,她瞥了右相夫人一眼,笑道,“那几天,我的确有可能入账百万两银子,但,那些钱都是用于战事,我不会要一两,比起盛世时期,那三天我收入多少,就意味着我亏损多少,我今儿可是看在诸位贵夫人高兴的份上,我调制出来的药膏,大家能喜欢,我也很高兴,我宁愿少赚一点,大家都能用的高兴。” 说到最后,清韵的声音冷淡了三分。 那些贵夫人见了,心都有些打鼓了,因为清韵说了,她会许这么好的优惠,是因为大家高兴,她也高兴,她要是不高兴了,优惠保不齐就没了。 想到五折优惠会飞,一个个对右相夫人都生了不满之心,你要是觉得宸王妃挣钱太多了,不乐意,你可以不买啊,你吃哪门子的酸醋,还给宸王妃添不痛快,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 幸好当初周二姑娘没有嫁给大皇子,有这样的娘,女儿也不可能有多大度。 看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冷了两分,笑脸也没了,右相夫人心底那叫一个呕郁,好一个有心机的宸王妃,居然挑起大家对她的怒气! 也是她大意了,要是寻常时候,大家估计会乐得瞧她和宸王妃掐起来,甚至可能还会同情瑜儿没了王妃之位,可现在不同了,她们能从宸王妃那里得到好处! 见大殿内气氛不对劲,而且右相夫人和清韵的矛盾是因为圣旨赐婚,说来这事还是她和皇上的错,皇后就是想帮清韵,都不好张口,便有些尴尬了,赶紧打圆场,催清韵道,“我看大家都盼望着铺子早日开张,你多用些心……”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清韵还怀着身孕,又改了口,“但也别累着自己了,你还怀着身孕呢,有什么事多使唤宸儿。” 虽然国库空虚,一百万两银子能起大作用,可比起清韵腹中胎儿,一百万两晚几天到皇上手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清韵点头应下。 楚北的那些暗卫,个个都是好手,不但武功高,办事更是麻溜,只要把方子交给他们,他们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你没想到的地方,他们都顾及到了,省心。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刚打住,就又来了两个贵夫人,看到一大殿的人,微微有些惊讶和惶恐。 她们还以为来的很早,谁想到算晚的了。 两人上前,跟皇后道贺,然后祈祷早日找到流落在外的二皇子,阖家团圆。 “借你们吉言了,”皇后语气含着期盼道。 说完,便道,“赐座。” 丫鬟就添了两张椅子,两位贵夫人道谢后,就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便小声问一旁的贵夫人,“你们来多久了,聊了什么?” 被问的贵夫人笑道,“也没来多久,也就一两盏茶的功夫。” 然后顿了下道,“宸王妃打算开铺子,卖比冰颜丸还要好的药膏,这事等回去的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那贵夫人连连点头。 她也不打算现在听,因为有八卦听呢。 两人都望着一贵夫人,那贵夫人则看着右相夫人,问道,“安瑜郡主怎么没跟你一起进宫,我可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右相夫人笑道,“江老太傅府上大姑娘约瑜儿赏画,她去江家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可是在这时候说出来,不少贵夫人都惊讶了。 前几天,江筱姑娘才和镇南侯府楚二少爷定亲,两人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当初,周二姑娘赐婚给大皇子,大家都认为只有江筱姑娘和与周二姑娘一争高下呢。 如今江筱姑娘都许人了,周二姑娘还嫁杏无期。 而且,江家可是宸王妃的外祖家,右相夫人和宸王妃不对盘,江家却邀请周二姑娘过府上画,这也太奇怪了吧? 大家眸底都带了些好奇之色。 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江家大少爷好像还没有定亲? 江家不会是存了迎娶周二姑娘的心思吧? 这倒是有可能了,江家门第不低,比右相府还高不少,如果迎娶了周二姑娘,倒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尽释前嫌了。 清韵坐在那里,偶尔听到两句,她眉头皱紧了。 明明是周二姑娘几次三番约江筱表姐过府赏花,她都不大乐意去,怎么现在就成了江筱表姐邀请周二姑娘去江家了,这也太断章取义了吧? 只怕,她们之前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右相夫人今儿会进宫,又引出江家,只怕不是巧合。 这不,刚这样想,那引出周二姑娘的贵夫人就笑着谈论起江筱和楚彦的亲事,大家纷纷附和,觉得这桩亲事极好,还顺带恭喜皇后,添了这么一个侄媳。 皇后很高兴。 再然后,话题就从江筱身上,转到江远身上了。 江远是江老太傅的得意嫡孙,才情卓越,这一届科举的状元非他莫属。 这样的人中龙凤,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配的上他。 云贵妃就笑了,她看了眼右相夫人,望着皇后笑道,“周二姑娘先前耽误了一回,如今还没许人,怕是没人敢上门提亲,姐姐可想过再帮她指一门亲事?” 这话说的妙绝了。 当初是皇后和皇上做主,把周二姑娘赐婚给大皇子的,现在大皇子退了亲,娶了清韵,夫妻恩爱,都怀了身孕了,人家周二姑娘还无人问津,听得人心酸。 皇后和皇上有责任在帮周二姑娘指一门亲事。 当初能做大皇子妃,可见品性端庄,给她再指婚的人必定不能差。 京都身份够的,除了逸郡王之外,便是楚彦和江远了。 前两个已经娶亲了,可就只剩下江远了。 江远年纪可不比楚彦小,指不定人家江大太太已经在物色中了。 再不赶紧下手,指不定就晚了。 宸王肯定是不会再娶周二姑娘了,她总不能再一棵树上吊死,一辈子不嫁人,误了终身吧? 云贵妃说完,右相夫人眼眶通红,她起身,跪下。 跪求皇后再给她女儿赐婚。 皇后头大。 她赐婚不是不可以,可是江老太傅的孙子,她就不能随便做主赐婚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清韵。 清韵巴巴的望着她,欲言又止,她已经委屈了周二姑娘了,再阻拦皇后给她赐婚,就太没心没肺了。 清韵没有说话的份,只能用眼神表达了。 她眸光明亮,含了祈求。 可千万别答应啊! 表哥那性子,不大可能会喜欢周二姑娘的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谦虚 皇后踟蹰不决。 右相夫人就跪在地上,眼眶红着,好似皇后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了。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右相夫人抬头,望着皇后道,“瑜儿性子执拗,原先皇上和皇后您给她赐了婚,她便认定了大皇子,谁想到大皇子是和安定府府三姑娘有婚约的楚大少爷,他们感情深厚,瑜儿又孝顺有加,为了我甘愿放弃,如今过了许久,宸王妃怀了身孕,瑜儿也放下了,她年纪不小了,我这个做娘的,舍不得女儿出嫁,却哪狠的心真不让她嫁人?可瑜儿曾经被皇上赐过婚,又有谁敢上门求亲,求皇后怜惜瑜儿,给她再指门亲事吧。” 一番话,右相夫人说的动容。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很正常,可要是没人上门求亲,那可是脸上无光的事。 可右相夫人说起来,并没有丝毫的惭愧,旁人家女儿没人上门求亲,要么是品行不端,要么是身有残疾,或者丑到极致,看到都实难下咽。 她女儿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之所以没人上门,那是旁人太有自知之明,知道高攀不上,不想来自取其辱。 况且,当初周二姑娘那么坚决的要嫁给大皇子,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心里惦着别人的女人为妻? 一来二去,右相府就门庭冷落了。 在听右相夫人的话,云贵妃点头轻叹,“周二姑娘孝顺有加,为了救母甘愿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如此孝顺,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儿。” 云贵妃嘴上说着,眸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细细探究,竟是有些幸灾乐祸。 周二姑娘的确很好,她不是没想过娶她做儿媳妇,也曾当着右相夫人的面试过话锋,可惜人家看不上她儿子,说什么女儿还小,想在身边多样几年,悉心教导。 那时候,周二姑娘只差几个月就及笄了,京都这么大年纪的大家闺秀,嫁人怀身孕的都有,拿这样的理由搪塞,明摆着是看不上她儿子! 后来,没多久,周二姑娘就赐婚给了大皇子。 虽然是皇上赐婚,但皇上向来不专横独断,尤其是给人指婚这样的事,必定是先问过右相的意思。 嫁给她儿子,就不答应了。 嫁给大皇子,就高兴的屁颠屁颠的,活该最后赐婚的圣旨被收回,到现在都没人敢上门求亲了。 不过右相在朝中权势不低,虽然不能跟镇南侯和江老太傅相比,却也不容人小觑。 左右不过是动动嘴的事,能卖右相夫人一个好,将来保不齐就有求人的时候。 以前有太后护着,安郡王挡在前头,云贵妃也没想过去争皇位,是皇上把她争夺皇位的心给撩拨了起来,最后再一点点的给熄灭掉。 现在太后不说自身难保,却也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压制皇上了,更不会反对皇上立宸王为太子,二皇子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可想到二皇子和大皇子之前的过节,没少帮着安郡王和大皇子作对,将来会不会被报复,还真难说。 她让周梓婷和宸王妃交好,她们是表姐妹,又是一府长大的,关系亲厚,或许将来宸王能看在宸王妃的面子上,对二皇子宽厚一些。 要是再有不少朝臣认同二皇子的才能,将来在朝中谋个好职位,总比做个名声好听,人前被人羡慕,人后被人唾弃的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好。 想着,云贵妃就望着皇后了,“京都世家少爷有不少品性都好,但论身世、才貌都能和周二姑娘配的上了,我看也只有江老太傅的嫡孙了吧。” 本来右相夫人还只是求皇后赐婚,没有把人挑明,云贵妃这么说,皇后是想逃避都不行了。 再加上四下贵夫人都在议论,好像还真的只有江老太傅的孙子和周二姑娘配得上。 清韵坐在一旁,听得眉头拧着,颇有些不悦。 江远的身份自然配的起周二姑娘了,可不能因为配的起,就硬要皇后拉过来将他们凑成一对吧,也得看别人愿意不愿意吧。 在周二姑娘亲事上,皇上和皇后是亏欠了她,可也给了她郡主的封号,也就皇上和皇后厚道,不愿意做的过分,君臣离心,才会纵容,现在好了,纵容的人敢往他们脑门上爬了。 别说周二姑娘嫁不出去,还是那话,她根本就不愁嫁。 只要右相夫人和右相相中了女婿,对方也同意,一起求皇上赐个婚,皇上会乐意之极。 哪有这样,剃头挑子一头热,什么都不做,就直接说没人上门求亲的,这不是明摆着还是怪他们吗? 敢情现在脸好了,皇上又对右相委以重任,右相在去南楚的路上,她们母女就是闹出什么事来,家里没人管,外人不好管。 皇后还是不说话。 云贵妃嘴角一勾,道,“姐姐不会是认为周二姑娘配不上江大少爷吧?” 这话问的,周二姑娘配大皇子都够了,还能配不上他江大少爷? 要说配不上,也该是江大少爷配不上周二姑娘才对。 嗯,这话太得罪人了,谁不知道江大少爷是江老太傅的寄予厚望的得意嫡孙? 皇后淡淡的瞥了云贵妃一眼,“江大少爷的家世,才貌,自然是无可挑剔,可性情如何,本宫还真不知道,赐婚不是儿戏,不是家世匹配就够了,况且,江大少爷那般优秀,本宫就算要赐婚,也要知道他有没有婚约在身吧,万一有婚约在身,本宫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皇后眸光带了些不悦,云贵妃赶紧认错,“是妹妹疏忽了,只是觉得周二姑娘可惜了,才会急人之所急,毕竟当初是皇家亏欠她在前,咱们皇家做事向来敦厚,不留人话柄,要是周二姑娘这辈子不嫁人,姐姐肯定也会良心不安的,妹妹这一着急,反倒忘了最重要的,不过宸王妃是江大少爷的亲表妹,他有没有婚约在身,她应该清楚。” 言外之意,就是问清韵了。 不少人都望向清韵了,清韵有心想说,表哥有婚约在身,又张不开嘴,万一人家刨根问底,她能随便给江远表哥找个媳妇吗? 当初赵世子和琳琅郡主是凑巧! 不是每一回都有那么好运气的。 她不能坑表哥。 清韵心中一回转,就抬头看云贵妃了,笑道,“外祖父未曾给江远表哥定亲。” 语气笃定。 云贵妃就笑了,宸王妃看着挺精明的啊,怎么这么傻啊,皇后的意思明显是希望有婚约,她居然不顺着皇后的话说。 那边,皇后也有些不解了。 当初太后要给长公主府赵世子赐婚,她不是急中生智给阻拦了吗,怎么今儿却……? 这叫她如何办了,哪怕她说的委婉一些也好啊。 还是清韵希望她赐婚啊? 皇后心中微动。 云贵妃笑意浓烈,“姐姐,江大少爷还不曾有婚约,你给他指门如意亲事,江家会感谢您的。” 云贵妃说完,清韵就起身了,“贵妃娘娘,我话还没说完呢。” 云贵妃就望着她了,眸光微冷,你话还没说完,你就赶紧的说,谁知道你说没说完,她这一说,反倒成了她一个贵妃打断她话了一般。 只听清韵徐徐道来,“表哥的确没有婚约在身,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但是之前,外祖父曾两次要表哥娶我,表哥不愿意,也听了外祖父的话,虽然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成,表哥却是听话的,前些天,外祖父和舅舅要给表哥定亲,表哥这才表达了不满,他已经听长辈两回话了,成亲是他终身大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作儿戏,他希望能自己做一回主。” “外祖父也是个开明的,表哥素来听话,没有忤逆过长辈,再加上前两次给他定亲,都无疾而终,对表哥来说,也是委屈,外祖父一时动容,就答应了,当然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的,如果表哥这次科举能高中状元,就许他自己挑媳妇,如果不能中,哪怕是榜眼,也还是要听爹娘安排。” 这是清韵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说辞。 虽然不能说能尽如人意,但好歹有退路。 做儿女的,估计都希望自己的亲事自己能做主。 做爹娘的,当然希望儿子听话,娶自己看中的儿媳妇。 她这么说,也算是两边都照顾了。 江远要想自己挑媳妇,就得奋发读书,高中状元,才能心随所愿,将来抱得美人归。 可要是没法高中,那只能听从爹娘安排了。 对江老太傅来说,孙子能高中状元,才华洋溢,前途自是不必担忧,又何必靠联姻来锦上添花,还不如就随了孙儿的意,自己养大的孙儿,眼光还能信不过? 清韵是晾准了江老太傅会答应,才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有板有眼。 虽然江大少爷没有定亲,但他和长辈还有约定,给他定亲,绝对不妥。 之前不知道,赐婚就算了,知道了,肯定不能随便赐婚了啊。 正说着呢,外面丫鬟进来禀告,江大太太来了。 清韵,“……” 来的这么巧,不会是掐着时间来的吧,哪怕早一点点,都没她什么事了啊。 江大太太来了,皇后当即让丫鬟去请。 江大太太满脸笑容的进来,恭敬的福身给皇后请安。 皇后笑道,“来的巧了,正说府上大少爷的事呢。” 江大太太有些懵,聊她儿子,她儿子有什么好聊的? 看到江大太太一脸不解,云贵妃就笑了,“方才宸王妃说江老太傅准许江大少爷自己挑媳妇,府上很开明呢。” 江大太太就扭头看清韵了,有这事吗,她怎么都不知道? 见江大太太要说话,清韵怕露了馅,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她道,“舅母,外祖父不是说了,只要表哥高中状元,就许他自己挑选媳妇吗?” 一边说,一边给江大太太眨眼,还顺带看了右相夫人一眼。 江大太太哪还能不明白?那天,江筱来宸王府,回去之后,就把顾虑给江大太太说了,她没放在心上,觉得女儿想太多了,人家周二姑娘未必就看得上她大哥。 莫不是,右相夫人真的存了这心思吧? 不过,儿子要是高中状元,就准他挑媳妇,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江大太太会意一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倒算不上什么开明,答应他,也权当是激励他,不然他该埋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对他没信心了,左右科举在即,也耽误不了几天,我们做长辈的却是没放在心上,状元哪是那么好考的。” 语气含着谦虚。 虽然对儿子很看好,可天下才子那么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话不能说满了,万一将来江远没高中,也不至于面子上不好看。 她这么谦虚,那些贵夫人却是奉承道,“江大太太太谦虚了,江大少爷才华洋溢,又有自信,状元必定手到擒来。” 江大太太连连摇头,“旁人我不知道,镇南侯府楚二少爷论才情,就胜过小儿呢,天下才子那么多,哪敢自夸?” 胜过夸张了些,旗鼓相当差不多。 可这么说,就不是谦虚,而是自满了。 “楚二少爷才情高,大家都知道,可那还不是江大太太您未来贤婿么?”有贵夫人打趣道,“哪有只顾着夸女婿,就贬低儿子的?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孩子别人家的更懂事。” 江大太太是哭笑不得,“我哪有。” “分明就有,还不承认,”有贵夫人附和一笑。 大殿内,其乐融融。 好像右相夫人求赐婚的事被人给遗忘了一般。 右相夫人早起来了,坐在那里,脸有些青,她没想到江家居然允许江大少爷自己挑媳妇! 亏得江老太傅,当世大儒,满腹经纶,连最起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能抛掉! 右相夫人没能如愿,一肚子邪火,只能坐在那里干生气。 赐婚的事,也没谁不长眼的旧事重提,找不痛快。 从宫里出来,回了王府。 清韵刚迈步上台阶,护卫就禀告道,“王妃,江家大少爷来了。” 清韵眼皮子跳了下,青莺就一脸兴奋了,王妃料事如神,她猜到表少爷会来找他,果不其然真来了。 他肯定是来道谢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酸梅 青莺迫不及待的扶着清韵往前走,那边江远得知清韵回来了,赶紧出了正厅来找她。|一见面,江远就表达了不满,“表妹,你这样帮人只帮一半,可是要不得。” “帮一半?”清韵故作不解。 江远知道她装傻,他索性直说了,“状元啊,那是那么容易考的,你怎么不算上榜眼和探花呢。” 状元,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榜眼和探花,他却是自信十足。 清韵回了一句,叫江远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因为我觉得表哥你可以啊。” 清韵说不算,青莺还点头如捣蒜,“就是,表少爷你肯定能高中状元的!” 江远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清韵见了想笑,道,“外祖父可是教过好几个状元门生,你是他教的最用心的,我要说只要高中榜眼和探花都答应你挑媳妇,这可不是夸你,而是在贬低你和外祖父了,你说是不是?” “……说的也是,”江远扯了嘴角道。 清韵嘴角勾了勾,问道,“外祖父他们没生气吧?” 江远两眼望天,“除了我,其他人都高兴。” 清韵轻咳一声,“表哥,你不会有压力吧?” 江远就觑她了,“什么压力?” 得,白担心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不满意就好。 江远没有多留,就走了。 她走后,青莺就好奇了,“不知道表少爷将来会挑什么样的媳妇?” 清韵耸肩,“等科举过后,不就知道了,很快的。” 科举是很快,几乎是迫在眉睫。 可是江远挑媳妇,那就是天边的浮云啊,看得见,摸不着。 意料之中,不负众望的,他高中了状元,江老太傅当众承认,许他给自己物色媳妇,不论家世,只要他满意就可以了。 大家都很好奇江远会给自己挑什么样的媳妇,他肯定干不出来逸郡王那样的奇葩事来。 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可怜江老太傅肠子差点悔青,就不应该答应他,万一一直没有看中的,难不成这辈子都不娶妻了? 清韵忐忑不安,都不敢见他,只能想办法补救,代替江家长辈,有事没事就催江远赶紧找媳妇,不然她都快无颜见江家长辈了。 在清韵琢磨要不要来狠的,又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科举。 然后,身为上一任的状元郎,迎娶了这一届的探花郎。 不是断袖。 探花郎是个女的,出身书香世家,上头有八个姐姐,爹爹想儿子想的发狂,八姐出生时,病了整整三个月才好,祖母和娘亲怕他知道又是个女儿,会两腿一蹬,撒手人寰,不得已,只能谎称她是儿子,然后悉心教导…… 可怜老爹躺在病榻上,就想看到她高中,不然死不瞑目。 她不得已硬着头皮上进京赶考,然后得了个探花。 放榜那一天,她爹一高兴,死了。 爹爹是含笑九泉了,可她却是犯了欺君之罪,进京面圣,没敢接受皇上钦点为探花,而是跪下来求皇上饶了她欺君之罪。 满朝文武听得既唏嘘,又惭愧。 好端端的女儿家,居然做了十八年的男儿,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能恢复女儿身,能嫁人了,老爹又死了,再守孝三年……还能嫁的出去? 这般有孝心的大家闺秀,却这样命苦,也太时运不济了。 江老太傅对她很是看重,当即站出来了,“皇上,前些日子,探花郎来我府上做客,和我那不长眼的孙儿共眠一榻,这不是毁了人家姑娘清白吗,求皇上赐婚。” 然后,江远就娶了探花郎了。 因为她孝顺了十八年,父亲是含笑九泉的,不守孝,也没人说不对,然后就成亲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在莘莘学子们进京赶考中,北晋攻打大锦了。 边关战况传到京都的第一天,皇上就决定御驾亲征,朝政暂交给楚北代理,江老太傅辅政。 那一天,楚北回来时,一脸郁气,手里还拿着一道明黄圣旨。 那是立楚北为储君的圣旨。 清韵见了,很是诧异,“这份圣旨没有宣读?” 要是宣读了,她早知道了。 楚北看着那圣旨都喷火,“孙公公要宣读,我给拦下了,一旦立为太子,以父皇那性子,他去了战场,不打到敌人求饶,他是不会再回京的。” 他苦读兵书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能驰骋沙场。 现在却被摁着不许去,真是越想越窝火。 清韵默默的把圣旨放下,当初要不是她激的宁太妃狗急跳墙,如今上战场的就是楚北了。 楚北自然不会生清韵的气了,可是皇上一决定御驾亲征,奏折就不看了,说是要温习兵书,好多年不怎么看了,有些生疏了。 楚北又不愿意搬进宫住,然后一摞一摞的奏折搬到宸王府来。 还没做皇帝呢,就先体会做皇帝的辛苦了。 清韵有些同情他,想帮忙,偏自己还很忙,铺子明天就要开张了。 正忙着呢,外面,绿儿拿了张名帖进来,直接递到她跟前来,“王妃,周二姑娘给您送了拜帖。” 清韵,“……” 给她送拜帖? 清韵有些错愕,没搞错吧? 她接了拜帖,翻开一看,还真是周二姑娘要来拜访她。 绿儿站在一旁,努嘴道,“周二姑娘真是奇怪,王妃和她又不熟,她要见王妃你做什么?” 天知道她想做什么。 之前右相夫人要把她嫁给江远,被她给打岔了,她应该恼火才对,怎么还会登门呢,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好端着架子不见,清韵点头了,“让她进来吧。” 绿儿就出去传话了。 清韵则继续看账册。 很快,周二姑娘就进府了。 丫鬟领着她去正厅,清韵将一本账册翻完,才去见她。 进屋时,周二姑娘正在吃酸梅,吃的是津津有味。 青莺就瞪丫鬟了,那是宫里送来给王妃吃的,就只剩下这一盘子了,她们怎么端给外人吃啊,哪有端酸梅招呼客人的,没糕点果子吗?! 丫鬟被瞪的委屈,她们端来是给王妃吃的,可是周二姑娘要吃,她们也不好拦着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试探 原本,丫鬟端了糕点果子摆在周二姑娘跟前,知道清韵要吃酸梅,复又端了来。的很坦然。 她犹豫了一瞬间,决定照做了。 人家不懂礼,她不能不懂啊,堂堂宸王府,要什么没有,何必计较一盘子酸梅现在被青莺瞪,丫鬟有些后悔了。 青莺可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啊,虽然院子里的事多是蒋妈妈在管理,可她却是知道蒋妈妈跟随王妃的时间并不久,在王妃那儿,青莺和喜鹊几个面子比蒋妈妈还大,现在她惹得青莺不快,以后她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啊丫鬟吓得背脊发凉,她小心翼翼的抬眸,去觑清韵的脸色,却见她神色如常,心下略微放松。 要是王妃没生气,青莺再生气,最多挨几句骂,再就是院子里的丫鬟为了讨好她,没事刁难自己,只要她能忍,都不是问题,要是王妃生气了,那王府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青莺会生气,完全是看不惯周二姑娘一副主人做派,她会忍不住想起之前她态度强硬的要嫁给大皇子的事,她好歹也是右相府千金,又闺誉在外,要换在别处,绝对不会如此失礼,可来王府,她就不懂什么叫见外了,肯定是想借此给王妃添堵,告诉王妃,如果当初她没有退让,王府就是她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样的人,还伺候她做什么,直接晾在那里就是了。 看到周二姑娘吃酸梅,清韵眉头挑了一挑,那梅子有多酸,她再清楚不过了。 上午,她不小心掉了一颗在桌子上,青莺本着宫里送来的东西,不应该浪费,就丢嘴里了,还没嚼呢,就直接炸毛跳脚了,“酸,好酸,牙都快酸掉了。” 然后一溜烟跑出去吐掉了,回来时看她的眼神是一脸崇拜,“那么酸的梅子,王妃是怎么吃下去的啊。” 那是宫里秘制的酸梅,其酸度,非一般人能承受的,皇后知道一般果子她吃得都不觉得酸,特地吩咐宫里做了送来的,没想到却是很合周二姑娘的口味。 口味很重啊。 清韵嘴角上扬,迈步进屋。 周二姑娘芊芊玉手,正拈着一颗酸梅,看到清韵进来,她怔了一下,还是拿着塞进了嘴里,方才起身。 她脸上带着笑,盈盈福身,恭敬道,“见过宸王妃。” 语气轻柔,并未因为口中含了酸梅,就吐字不清,不过嘴里吃东西,还说话,对人当真是没有半点尊敬。 不知道她来王府找她目的何在,一进门就如此失礼,不过人家给她请安,清韵还是很客气道,“周二姑娘多礼了。” 周二姑娘直起身来,清韵请她坐。 周二姑娘便坐下了。 秋荷端了盏热茶来给清韵。 等秋荷退下,清韵便望着周二姑娘,问道,“不知道周二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语气客气,却也透着疏离和淡漠。 周二姑娘绞着手中绣着荷花的香罗帕,低眉抬眸间,眼眶已经红了,好像谁给了她委屈受一般,清韵看的皱眉,丫鬟不喜。 方才吃酸梅吃的那么欢,可没见她脸上有委屈 丫鬟眸底掩藏了鄙夷之色,都不知道当初皇后和皇上是走了什么眼,居然要将她嫁给大皇子,这不是存心的坑大皇子吗心中嘀咕,却见周二姑娘起了身,她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一时存了些私心,却给江大少爷添了那么多麻烦。”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清韵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眉头扭着,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周二姑娘望着清韵,她眸光莹莹,含着朦胧雾气,加上她容貌姣好,当真有几分我见犹怜,“如果不是我,宸王妃你也不会当着皇后的面说江大少爷高中状元,就许他自己挑选嫡妻。” 清韵眸光一滞。 不等清韵开口,周二姑娘继续道,“你不要否认,我已经让丫鬟去江家打听过了,江家规矩严,却没有人的嘴是银子撬不开的。” 话语里只有委屈,却没有责怪。 这样子有些违和,既然不是责怪,那又要提这些做什么 还有,江家下人的嘴这么松吗,而且,那事她临时提出,虽然不是当着皇上的面说的,却有不少贵夫人在,她信口拈来,阻挠周二姑娘的亲事,说的轻点,是不愿意江远被人盯着,说重点,就是不愿意周二姑娘嫁的好。 这是有损她名声的事了,江家怎么可能闹得人尽皆知 这是诈吓她呢 清韵笑了,笑声清冽如山泉溅石,“如此,周二姑娘怎么不带着丫鬟一起进宫面见皇上” 声音温和,让人感觉像是站在湖畔,清风拂过脸颊,远山之上,白云悠然自得。 不带半点心虚。 周二姑娘眸光闪了下,她以为能诈吓的清韵手足无措,可是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就算她真的从江家下人那里打听到什么,可她能去跟皇上告状吗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周二姑娘赫然一笑,“江大少爷的事,我心底是感激你的,前些日子,我的确没少和江筱姑娘亲近,之前我和她并不亲厚,忽然故意和她示好,难免会叫人觉得我对江家存了什么心思,莫说是你们了,就是我娘,不也这样觉得的不跟我商议一番,就求皇后给我赐一门亲事,如果不是你阻拦一下,没准儿我娘真的会如愿。” 说着,她竟是大松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并不像是作假。 难道她真的会错了意 周二姑娘其实对江远表哥没有兴趣 还是她没能如愿,故作轻松 清韵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 丫鬟又端了一盘子酸梅来,清韵拿了一颗,丢进嘴里。 周二姑娘有些泄气,宸王妃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她不问,但是她还是会说的,“我和江筱姑娘交好,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爹被皇上派去了南楚,最近出使的都出了事,先是宣王,再是宁王,爹爹去南楚,我真的怕。” 说着,她眼眶又红了,一副女儿担心父亲安危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宽慰一番。 清韵也宽慰了,撇开周二姑娘不说,右相却是不错的,她道,“皇上派右相出使南楚,是看重右相,你不必担心。” 周二姑娘点头,“我知道皇上信任爹爹,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爹爹一去南楚,我和娘亲就再没有爹爹的消息了,我想他,爹爹走之前,娘曾问过他,皇上重整龙虎卫,是不是要御驾亲征,爹爹说是,皇上一旦御驾亲征,朝政肯定交给宸王管,宸王年轻,之前又病了六年,才刚刚好,对朝政尚不熟悉,皇上肯定会让江老太傅辅政的,南楚以后有什么消息传回来,肯定最先到江老太傅手中,我和江筱姑娘交好,是为了以后南楚有消息传来时,能拜托江老太傅告诉我一声,我和娘亲能捎带一封家书给父亲,仅此而已。” 最后四个字,弱的快听不见了。 可是却像是一巴掌扇在大家脸上一般,明明她只是一番孝心,却被人误解成了她想通过江筱姑娘谋江远,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清韵听得眸光一闪,她把玩着手中绣帕道,“周二姑娘和江筱表姐交好,是为了全一番孝心,这是好事,右相大人奉命出使南楚,谈结盟之事,更是忠君,有何不能说的,外祖父为人和善,对小辈更是宽容有加,你和他直说,朝廷如果有什么新的指示送去南楚,他还会派人去告知你一声,着实没必要兜这么大一圈子。” 清韵笑看着周二姑娘,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听出了清韵话里的弦外之音。 明明是一件坦荡的事,非得绕圈子,弄得跟个见不得人的事一般,被人误会了,有什么好埋怨的连你娘都误会了,你该好好反省了。 周二姑娘的脸火辣辣的烫着,像是被清韵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一般。 屋子里很安静,却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 清韵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眼角余光却是看见周二姑娘手中的绣帕撕扯着,还好绣帕够结实,不然都能被她扯成一团破布了。 虽然说了不少话,可她愣是没明白周二姑娘登门所为何事,她不至于吃饱了撑着跑来找她,就为了和她说她并没有图江远,是她误会了吧好像那事过去有好几天了,之前怎么不来,唯独今儿来清韵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见招拆招就是了。 她自顾自的喝茶,周二姑娘看着她,松了绣帕,道,“是我大意了,才叫人误会,现在我再找江筱姑娘玩,她疏远我,我。” 嗯 疏远她 好像一开始就疏远,只是顾及右相和江老太傅的交情,不好直言拂她面子,才勉强赴宴,她人精似的人物,会没有察觉现在江筱不和她交好了,她来找自己,莫非是想她从中游说这个忙,她可帮不了。 清韵望着周二姑娘,正要说话,却听周二姑娘继续道,“人与人相交,贵在真诚,我欺瞒在前,不怪江筱姑娘误会我,和我疏远,我今儿来,是想和宸王妃你化干戈为玉帛,冰释前嫌的,以前的事,我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么多天,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初皇上是给我和大皇子赐婚了,可那时的大皇子,不是你的楚大少爷,而是受了伤,至今下落不明的二皇子,是我太执着了,才会闹出来这么多事,牵连了无辜的你。” 她声音里,满是后悔。 却是听得清韵目瞪口呆。 周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嫁的人是二皇子 别说,她要是真存了要嫁给二皇子的心思,还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毕竟当初皇上和皇后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她可以阻拦她打江远的主意,却没法阻拦她要嫁给才写进皇家玉蝶的二皇子啊。 这些破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清韵轻抚了下额头,道,“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是啊,已经过去了,”周二姑娘附和道,然后望着清韵,眸光带着几分真诚,“你当我是朋友吗” 清韵,“。” 她能说不当吗 这样说好像有些太伤人了。 清韵笑笑,“周二姑娘当我是朋友吗” 清韵拿反问避开问题,周二姑娘跟她一样,以问题来回答,“宸王妃有二皇子的消息吗” 清韵笑了。 果然够聪慧。 她要是真选择嫁给二皇子,那她们就是妯娌了,不做朋友也不行啊。 “还没有,”清韵摇头道。 周二姑娘的眼眶立时又红了三分,她轻咬唇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挂在修长的捷羽上,晶莹欲滴,分外惹人怜。 清韵瞧了,都觉得她要反省,她方才说了什么戳人心窝子的话。 她和二皇子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吗 当初二皇子出事的消息传来,她的反应和现在差别很大啊。 清韵是嘴软,不然非得说的她下不来台。 这时,周二姑娘站起来了,她看着清韵,哽咽道,“如果你有二皇子的消息,请告诉我一声。” 声音娇弱,脸色苍白。 清韵觉得她要是拒绝,就太没人性了,她点头了,“好。” 其实,要是真有二皇子的消息,举朝皆喜,她不会不知道。 得了答复,周二姑娘就福身告辞了。 清韵送她到院门口,之后则让秋荷送她出府。 她走后,青莺就噘嘴了,“还以为周二姑娘打表少爷的主意,没想到她想嫁给二皇子。” 一想到二皇子和楚北一模一样,回头和周二姑娘站在一处,青莺觉得她可以自剜双目了。 清韵不知道青莺想什么,她只看着周二姑娘身后跟着的碧裳小丫鬟出神。 这丫鬟,不是当初她在药铺门口瞧见的那个。 清韵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啊的一声传来。 是那个青裳小丫鬟在叫,她捂着腿蹲了下来。 周二姑娘对她很关心,问道,“怎么了” 那丫鬟道,“不碍事,只是腿忽然疼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给砸中了。” “该”青莺嗡了声音道。 不过没一会儿,那丫鬟又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周二姑娘走了。 清韵也没放在心上,转身要进院子。 那边,卫驰从树上下来,青莺就道,“是你砸的吗” 卫驰点头,“我只是想试试那丫鬟有没有武功。” 清韵望着他,“为何” 卫驰就道,“之前,爷派我们去安王府放火,我曾经见过一个暗卫,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方才属下试探了下,可以断定,那丫鬟不会武功,应该是属下认错了,”卫驰轻声道。 清韵惊了一下的心,听了这话,又恢复了平静。 她回屋,继续看账册。 一盏茶后,秋荷就回来了。 她进屋来,将一粒药丸放在清韵的账册上。 那药丸不大,珍珠大小,却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清韵拿起来,置于鼻尖轻嗅,笑问道,“这安胎药效果不错,哪来的” 秋荷眼睛猛然睁大,“安,安胎药”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奏折 看到秋荷一副见鬼了的模样,清韵额头有黑线滑下。 青莺就望着她,好笑道,“药丸是你给王妃的,你不知道是安胎药?” 秋荷摇头如拨浪鼓,她虽然没少帮王妃制药丸,可是她哪里会分辨药丸啊,她只是好奇,所以才给王妃瞧瞧的,却没想到居然是安胎药,秋荷背脊有些发凉,她望着清韵道,“这是奴婢方才送周二姑娘出府,回来的路上捡到的。” 听秋荷这么说,屋子里的丫鬟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了。 这药丸不是王妃的,府里只有王妃怀了身孕啊,难不成还有别人怀了身孕? 这可不是小事啊。 清韵眉头微皱,她望着秋荷,这药丸很小,效果却很强,若是丢在地上,秋荷根本就不会捡,明显是知道是谁的,才会有此疑问。 果然,只听秋荷声音微颤道,“方才周二姑娘的丫鬟忽然脚疼,蹲在地上,从她身上掉出来一玉瓶,摔碎了,掉出来好几粒药丸,她慌乱捡起来,奴婢当时也没在意,可是回来的路上,多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这颗药丸……” 秋荷的说话声很小,好像怕声音大了,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听了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那轻柔的声音却是叫清韵色变,青莺几个更是嘴巴张大的几乎能轻而易举的塞进去一个咸鸭蛋。 周二姑娘的贴身丫鬟身上带着安胎药? 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要传扬出去,她还有闺誉可言吗? 还有方才周二姑娘吃王妃的酸梅,她看着都觉着牙酸,她居然吃的那么津津有味…… 心中有什么猜测呼之欲出,可青莺不敢说出口,因为太惊骇了,她不敢相信。 虽然是在屋子里,平素大家说话也经常口没遮拦,可她要是猜测周二姑娘怀了身孕,传扬出去,便是她是王妃最信任的贴身丫鬟,王妃也护不住她啊。 丫鬟再次面面相觑,面色难看。 虽然她们不敢相信,可心底却是信了几分的。 清韵脸色有些发黑,浑身冒着汩汩寒气,嘴角一勾,清冽明亮的眸底蒙了一层阴霾。 之前,右相夫人求皇后赐婚,是把主意打到江远身上,被她给搅黄了,现在又打到二皇子身上了吗? 她倒是会挑人。 右相府站着先前楚北退亲,皇家有愧于她们,再加上皇后素来好说话,就来逼迫,到时候圣旨赐婚,周二姑娘嫁给表哥,就算她怀着身孕出嫁,这口黑锅不背也得背了。 现在,没能扛上江远,就又盯上二皇子了。 要说,二皇子更合适。 朝廷一直在寻找他,至今还下落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她迟迟不嫁,外人还能说她性子贞烈,一旦认定,便矢志不渝,倒是可歌可泣了。 将来等个一两年,二皇子回京了,周二姑娘他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还有卫驰说的,那丫鬟他曾在安王府见到过…… 卫驰的眼力,清韵不会质疑。 虽然方才试探了,没能试出什么来,难保不是那丫鬟暗卫心里有所防备,故意隐瞒了武功,来麻痹卫驰的。 只是周二姑娘怎么会和安郡王勾搭上?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清韵心中冷冽。 老实说,她也不敢相信啊,右相和镇南侯关系不错,和献老王爷也说的上话,没少和安郡王为敌,在立储一事上,他是坚持扶持楚北的。 做父亲的和安郡王为敌,女儿却和安郡王勾搭上,这不明显是挖自家老爹的墙角吗? 还是,她和楚北退她的亲,让她受了委屈,被安郡王钻了空子? 这倒是有可能。 周二姑娘性情高傲,当初一定要嫁给大皇子,为的应该是那母仪天下的位置。 楚北给不了她,安郡王还有可能。 他们因此勾搭上,不是不可能。 只是,当初太后要给安郡王赐婚,甚至把陈三姑娘赐婚给安郡王,怎么没见周二姑娘出来蹦跶? 她难道想不到,一旦陈三姑娘真的嫁给了安郡王,只要兴国公府在一日,后位就与她无关。 还是说,她是顾忌右相,不敢蹦跶? 脑子里有太多猜测和想不通的地方了,将清韵清明的思绪给搅的天翻地覆,加上又身怀有孕,一想多,就脑壳生疼。 见她揉太阳穴,青莺赶紧道,“王妃,还是告诉王爷,让他拿主意吧。” 就算周二姑娘打江远表少爷和二皇子的主意,可是江远少爷她是别想了,她自己都说了,二皇子又没有回京,根本就不用着急。 王妃要做的,是养好身子,乖乖将小世子生下来就好了。 清韵摆手道,“这事先别告诉爷。”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周二姑娘要是真怀了身孕,她到处跑做什么,还来王府,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要吃酸梅,还吃的那么津津有味,她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怀了身孕吗? 总觉得有些刻意了。 这事,得让暗卫去查查。 “嘴巴严点,不得跟旁人提半个字,”清韵慎重道。 几个丫鬟连连点头。 秋荷端了杯茶来,清韵喝了几口,继续看账册。 明儿铺子就要开张了,她的心思都要放在铺子上。 只是她现在是宸王妃,还怀了身孕,楚北根本就不许她出门,更别说去铺子视察一番了,她一提要去看看,卫驰几个就一脸受伤的望着她,“王妃是不信任属下们吗?”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事好么! 他们办事,她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可是铺子是她开的,她去看两眼总可以吧,却偏偏说的,好像她要去,就是在质疑他们办事能力一般。 清韵一口气堵在胸口,气的抓狂,却也没辄。 她知道,暗卫会这么一副委屈模样,分明是某人吩咐的。 她让几个丫鬟去铺子里看,丫鬟们回来一致说好,非常好,她可以将心放到肚子里,就没有然后了。 一个个都说好,无可挑剔,明儿挣不到钱,她再秋后算账。 清韵都想好了,要怎么跟他们算账了。 正想着呢,清韵就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目露哀怨。 几个丫鬟就捂嘴笑了,“肯定又是谁家夫人磨着她们老爷要胭脂水米分钱,那些老爷埋怨王妃您开铺子让他们破费了。” 自打那天,清韵说她要开铺子,从宫里回来后,就时不时的打个喷嚏,一天十几个都很正常,真是受罪。 想到那天吃的正兴,忽然一个喷嚏打了,一口饭全喷在了楚北脸上,楚北的脸当时就黑成锅底了。 要是叫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数落清韵的不是,牵连到自己,楚北绝对会灭了他。 清韵抬头看了眼窗外,快到午时了。 这不,丫鬟来请了,“王妃,午膳准备妥了,可是现在端来?” 清韵轻点头,是有些饿了。 丫鬟麻溜的把饭菜摆好,然后去请楚北。 清韵净手时,丫鬟就回来了,“王妃,王爷说他就在书房用饭,不陪您吃了。” 清韵撇撇嘴,问道,“他问我有没有打喷嚏了吧?” 丫鬟连连点头,“问了。” 清韵嘴角猛抽,这是有阴影了吗? 不过,清韵也没想楚北陪她吃,别看她现在有胃口,一会儿指不定吃两口就会作呕想吐,每回,她都看见楚北端着碗,看着她,再看看碗里的饭菜,真是不知道吃好,还是不吃好。 她看着,都觉得他有些实难下咽。 现在皇上撂挑子不批奏折了,他开始要日理万机了,吃不好,身体哪里扛的住啊。 清韵轻耸肩,无奈叹息。 丫鬟不知道她叹息什么,只觉得楚北没来陪清韵吃饭,清韵心底不好受了,赶紧劝她道,“爷肯定是忙的脱不开身了,晚上,他肯定回来陪王妃您吃晚饭的。” 这倒是,晚上楚北只要在府里,都会来陪她吃,因为,她晚上极少孕吐。 楚北没来,清韵就自己吃了。 吃了午膳,然后去花园逛了逛,回来小憩了一个时辰。 醒来时,透过朦胧薄纱,见看见楚北在屋子里看奏折。 清韵有些恍惚,她坐下来,掀开紫绡纱帐,道,“你怎么把奏折搬这里来看了?” 屋子里很安静,清韵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动听。 楚北眸光从奏折上挪开,落到清韵的身上。 她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慵懒,加上天气还有些热,她只穿了件里衣,衣襟半露,露出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那傲人的沟壑。 尤其怀了身孕后,那处更添风采。 这些天,他看着兵书,只要看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八个字,他就会想到那里……都快没救了。 清韵坐姿随意,神情慵懒,她不知道她这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样子有多勾人。 尤其某个男的,自打她怀孕起,就一直禁、欲到现在。 没办法,清韵肚子里的孩子太重要了,没人敢掉以轻心。 这不,得知清韵怀了身孕,蒋妈妈先是把楚北叫到一旁,含蓄的给他普及了一番,怀孕不满三个月,行房会有多危险。 蒋妈妈普及完,皇后又把楚北叫进宫,耳提面命了一番。 第四百三十八章 干政(二更) 皇后更狠,她直接跟楚北说的,“现在清韵怀了身孕,没法伺候你,按理是应该给你纳几房妾室,母后知道你不会同意,也不想给清韵添堵,左右憋个一年半载的,也憋不坏人,这事就不提了,但你可得给母后老实点儿,不可冲动莽撞伤了清韵腹中胎儿。” 然后,楚北就一直憋着。 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初尝滋味儿,更是忍的辛苦,每天晚上,软玉在怀,却只能摸摸,不能吃,那种痛苦,不提也罢。 更要命的是,碰到清韵往他怀里钻,没事还撩拨他,那更是苦不堪言。 感受到某处涨的发疼,眼睛看着奏折,都有些发晕。 他索性把奏折放下,出去了。 清韵一直目送他离开,不由得噘嘴,问个话而已,不回答就算了,至于走吗? 楚北走了,丫鬟就进来伺候她起床。 刚穿戴好,清韵看着一摞高的奏折好奇,拿了一本瞅着。 青莺跟在一旁,看清韵拿了一本,扫几眼,撇撇嘴,翻个白眼,然后放下,又拿一本,继续翻白眼,然后放下,她觉得有必要给她提个醒,便道,“王妃,后宫不得干政。” 清韵,“……” 她扭头看了青莺一眼,啪,一奏折打在青莺的脑门上,“想什么呢,看两本奏折就是干政了,我又不想做皇帝。” 况且,奏折而已,居然还是文言文的,辞藻华丽,她虽然也能看懂,但是很费力,请她看,她都不想看。 清韵没用力拍,可青莺还是捂着脑门,一脸王妃你好狠心,奴婢这么细皮嫩肉的,你怎么都下的了手的表情,然后道,“女人也能做皇帝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清韵好笑道。 她将奏折放下。 这还不奇怪啊? 女人做皇帝,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可怕呢。 青莺眼睛睁圆了,不敢相信,她拔高了声音问道,“真的有女人做皇帝吗?” 外面,楚北进来,正好听到青莺问这话,他脚步顿住,透过晃动的珠帘望着清韵。 清韵坐下了,拿了酸梅塞嘴里,笑道,“站在外面做什么?” 青莺扭头,就看到楚北站在那里,她脸色一白,就有些打摆子了。 不知道王爷站在那里多久了,她说女人做皇帝,是不是惹到王爷了? 楚北嘴角轻扬,他伸手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他望着清韵,道,“你真觉得女人能做皇帝?”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信。 清韵望着他,反问道,“怎么就不行了,你看不起女人?” “盲目自信,”楚北回道。 清韵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憋得脸都红了,想说有,可是又不知道说了,该怎么解释,只能瞪着楚北了。 楚北走过来,捏了她鼻子,眸光璀璨带着笑意,道,“你不会一恼火,就下定决心想做史上第一个女皇帝,让为夫涨涨见识了吧?” 清韵哼了鼻子道,“那可保不准。” 青莺站在一旁,腿一软,差点摔地上去了,王妃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青莺恨不得咬掉舌头了,她胡乱接哪门子的话啊! 更要命的是楚北,他居然拉着清韵走到奏折前,拿了奏折给她,道,“让你尝尝做皇帝的滋味,这只是一小半,以你的速度,我想估计得看到明天中午。” 清韵看书很慢,而且还有许多字不认识,或者不知道什么意思,明天中午能看完,已经很看得起她了。 清韵,“……” 清韵眼皮子都在跳了,虽然她承认楚北了解她,但是也太看不起人了点,她望着楚北,笑如牡丹雍容大方,“你就不怕我试过后,觉得做皇帝好玩,真的想做皇帝?” 楚北大笑,“别人我不知道,但你,我觉得我得叫卫驰看好了,免得一不留神,你就将这些奏折都给我丢茅坑去了。” 清韵,“……” “你还真是了解我,”清韵两眼一翻,就把奏折拍楚北胸前了。 楚北接了奏折,笑道,“现在还觉得女人能做皇帝?” 清韵不想说什么了,只望着楚北,笑的碧波流转,笑的楚北刚沐浴完,心头又冒火了,只见她那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张一合间,吐气如兰,如葱玉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听说过女儿国吗,你觉得女儿国,谁做皇帝?” 楚北,“……” 女儿国他听过,可世上哪里真有女儿国? 一把抓住清韵调皮点火的手,再任由她闹下去,他又得去泡澡了,楚北无奈苦笑,转了话题道,“卫驰让我告诉你,周二姑娘回了右相府后,吐了。” 吐了? 不会真怀孕了吧? 楚北望着清韵,不解道,“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清韵耸肩,将今天周二姑娘来,和她说的话告诉楚北,并将怀疑一并说了。 楚北一张脸黑如百年老锅底,浑身寒气直冒。 清韵望着他,道,“你也别太生气了,万一是我猜错了呢,左右孩子要生下来,至少还得七八个月,并不着急。” 她就不信,周二姑娘之后十个月都不出门了。 要是谎称病了,以她的医术,还可以登门给她看病。 她想逃都逃不掉。 看着清韵自信的笑容,楚北将周身的冷气收了,点头道,“小心为上。” 清韵点头,可是心里总觉得不大放心。 有时候,不是他们小心,就能避免祸事的。 她总觉今儿周二姑娘来王府一趟,会给她和楚北带来不小的麻烦。 清韵瞥头,看着小山高的奏折。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要是当初二皇子没有离京,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啊。 楚北坐下来,继续看奏折。 清韵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在书房看,要搬到内屋来。 清韵哪里知道,楚北连看了两个多时辰的奏折,有些烦闷了,总放心不下他。 左右他看书的时候,清韵都不会打扰他,在这里看奏折也是一样。 起先,清韵还觉得很好。 可是没过一个时辰,清韵就把楚北轰走了。 没办法,过不了一会儿,丫鬟就送几本奏折来,一会儿来一会儿来,搅合的她连绣活都做不安生。 太嫌弃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鞭痕 翌日,天气晴好。 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微风徐徐。 这么好的天气,不冷又不热,极合适逛街。 可惜,清韵从起床起就开始磨楚北,愣是没磨动他松口,寻什么由头,他都两个字答复。 不行。 清韵气结,怎么就不行了?! 今儿铺子开张,会有很多贵夫人和大家闺秀卖她薄面,光顾她铺子开张大吉,结果她这个背后的当家人都不露面,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楚北就是不为所动,而且理由很充分。 昨儿卫驰或许没有看错,跟在周二姑娘身边的那丫鬟就是安郡王的暗卫。 安郡王和兴国公府在京都盘踞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虽然兴国公府那些老爷夫人都入了狱,甚至当众处以极刑,可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他现在还不知道安郡王是在边关,还是在北晋,没准儿还躲在京都呢。 安郡王和兴国公之所以会失败,当初可全靠清韵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比起他,估计他们更想除清韵而后快。 万一出门,被人盯上了怎么办? 她还怀着身孕,岂能掉以轻心。 等安郡王一党彻底清除干净了,再出去好好游玩也不迟。 楚北言辞恳切,不容置疑。 最要命的是,她那么多丫鬟没一个赞同她的,全部站在楚北那一边,她孤掌难鸣。 开玩笑,谁敢认同她,爷可是说了,谁要是让王妃真出去了,一顿板子是轻的,直接卖到边关苦寒之地去。 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吭一句啊,还得帮着楚北劝清韵。 清韵没差点喷血,早知道就不和他说周二姑娘的事了,结果却是给了他理由来桎梏自己。 清韵也是个不屈不挠的,此路不通,就另外再想办法了。 吃着早饭,清韵咬着筷子望着楚北道,“我有好几日没有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了,我一会儿进宫。” 听着清韵孝顺有加的话,楚北嘴角勾了一勾,他会不知道她是想趁着进宫的机会,瞄一眼铺子开张的情形? 一早上了,还不死心。 铺子开张而已,有那么有趣吗? 他头也不抬道,“母后吩咐过,让你安心养胎就好,不用进宫给她请安。” 这话,皇后不仅仅叮嘱楚北了,更是一而再的跟清韵提,她怎么会忘记,“母后是说过,可我总不能在孩子生下来之前,都不去给她请安吧?” 楚北稍稍抬眸,望着清韵道,“你要想进宫,我们可以搬进宫住。” 清韵,“……” 一下就掐住了清韵的七寸,她最不喜欢的估计就是进宫了。 清韵再不说话了,若说方才还有些食欲,这会儿是半点食欲也没了。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粥,轻咬唇瓣,一看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楚北忍不住想扶额,他抬眸望着清韵,眸光璀璨如星辰,“你真的想进宫?” 清韵轻抬眸望着他,见他温柔的望着自己,她觉得有希望,赶紧点头。 结果楚北一张口,没差点把她气晕,只听他声音醇厚如酒,道,“铺子和皇宫不在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她进宫可以,要想借着进宫的机会看铺子开张,那是打错算盘了。 清韵脸色一僵,再见楚北眸光带笑,怎么看怎么欠揍,她有一种想将手里的碗朝他脸上呼去的冲动。 她忍。 清韵狠狠的剜了楚北一眼,真想抽他几鞭子出出气。 磨了一早上,一块石头也给磨圆了,却没法说服楚北,清韵很是挫败,她现在已经放弃了,就在她收回眸光的一瞬间,她眼睛滞了下。 带着不满的眸光凝滞,眼珠子越睁越大,不敢置信。 只见楚北那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忽然出现一条鞭痕,触目惊心。 刚想抽他,就有了鞭痕,老天爷这是让她心想事成了吗? 可怜楚北正夹玲珑虾饺呢,被这突如其来,触不及防的鞭痕疼的手一抽,虾饺掉落下来,要不是清韵眼疾手快,都要掉她裙裳上。 清韵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可是楚北却是一脸狂喜了。 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手指经常有针扎的疼,可是疼了十几天后,就没有了疼痛感觉。 直到方才,才感觉到被人鞭笞…… 楚北脸上的狂喜之色瞬间褪去,看着手背上的鞭痕,他脸上渐渐被寒芒覆盖。 有人在抽他二弟! 清韵后知后觉,赶紧将筷子放下,问道,“没事吧?” 楚北看着手背上青紫鞭痕,轻摇头,“没事。” 一鞭子,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了,她想问的是,“除了手背,身上有感觉到疼吗?” 楚北摇头,正要说没有,就感觉到右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 那是他踹人的时候才有的。 皇弟这是在跟人打架吗? 楚北眸底又有了狂热之色。 他没有动,他想清楚的感受到身上的反应,可是除了一鞭子和右脚传来的些微感觉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楚北眸光就带了些失望了。 仅凭一鞭子,人海茫茫,暗卫上哪里去找他啊? 清韵也觉得二皇子应该是痊愈了,不过当初从楚北身上看到的伤痕,伤的不轻,就是她治疗起来都有些吃力,看来给他治病的不是一个寻常大夫。 见楚北有些失望,虽然他不许她出门,但是清韵觉得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她安慰他道,“能打架,那说明二皇子已经痊愈了,或许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甚至已经回京了都说不一定。” 听清韵说这话,一旁站着的青莺几个就开始面面相觑了。 二皇子回京,那肯定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问题是,周二姑娘打二皇子的主意啊。 楚北知道清韵在宽慰他,他也希望清韵说的能成真,“但愿他能自己回来,不然,天下之大,想找到他谈何容易?” 清韵点头表示认同,她望着楚北道,“对了,当初二皇子为什么要离京啊?” 要是知道二皇子离京的原因,从此着手,估计能找到他,漫无目的的找,找个十年八年的都有可能。 楚北摇头,“他离京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和皇上赐婚有关。” 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离京,一给他赐婚,他就离京了,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事。 清韵嘴角微抽,要是二皇子当初离京,是因为皇上要他迎娶周二姑娘,他不愿意才出去散心的,要是知道周二姑娘还存了想嫁给他的心思,他还会回京吗? 要说周二姑娘在京都一众大家闺秀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了,皇上和皇后给他挑选的皇子妃,不可能会差,他怎么就不愿意娶呢? 就算抵触,他也可以反抗啊。 皇上和皇后都通情达理,他要是真不愿意娶,皇上和皇后也不会给他赐婚吧,牛不喝水,还能强摁牛头吗? “一会儿,你同我一起进宫。” 清韵在走神,就听楚北轻声道。 想到皇宫和铺子不在一个方向,清韵撇了下嘴。 青莺有眼色的下去让人准备马车了。 等两人用完早饭,便迈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两人坐上马车,朝前驶去。 这条街,刚刚看不见,那边若瑶郡主带着丫鬟过来了,看着秋荷和香兰站在大门前,她笑道,“怎么傻站在王府前啊,对了,清韵姐姐呢,她说服宸王兄让她逛街了没有?” 若瑶郡主知道清韵想看铺子开张,更知道楚北不许她去,更知道清韵想去的决心很大。 她觉得清韵想做什么事,总会成功的,再加上,她喜欢跟她一起。 这不,特地起了个早来寻她。 要是楚北不许清韵去,她还能帮着说两句好话,没准儿宸王兄看在她那点薄面上,就答应了呢,虽然她觉得这可能微乎其微,但保不准呢,她觉得她挺有面子的。 见若瑶郡主四下张望,好像王妃知道她来,故意藏起来让她找一般,要是她们两个胆大一些,这么说,若瑶郡主铁定是信的。 可惜,她们没那个胆子。 秋荷性子沉稳,她道,“从昨儿晚上起,王妃就一直求王爷,可是王爷都没有答应让她去看铺子开张,方才,王爷带王妃进宫了。” “进宫?”若瑶郡主有些傻眼了,“今儿进宫做什么?” 她怀了身孕,皇后不是不让她进宫吗,怕马车太颠簸,累着清韵姐姐了。 秋荷几个伺候清韵和楚北吃早饭,自然之道他们进宫是因为楚北手背上的鞭痕,可这事太离奇了些,不好跟若瑶郡主是说。 所以,两人只能摇头。 若瑶郡主有些小失望,不过清韵进宫了,她还约了琳琅郡主,倒也不会烦闷。 再说楚北和清韵坐了马车,直奔皇宫。 清韵还以为他是要把二皇子已经能和人打架的消息禀告皇上和皇后,让他们高兴高兴,谁想他根本就没有进后宫,而是直接朝一个清韵没有去过的地方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清韵好奇的问道。 楚北就道,“二皇子以前的住处。” 清韵眨眼,疑惑道,“去那儿干嘛?” 你去就算了,干嘛还要带着我一起,还一直牵着手,她会走路好么! 见四下丫鬟和公公一脸羡慕的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笑,清韵觉得脸有些燥热。 第四百四十章 喜欢(二更) 清韵步伐小,加上又怀着身孕,楚北握着她的手,走的不快,他道,“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点皇弟出宫的原因。” 她声音透着些希夷。 毕竟二皇子离京之后,他的住处就被皇上和皇后里里外外的查过了,他也找过,都没有发现什么。 这一次再找,他并不抱什么奢望。 很快,就到二皇子之前住的宫殿了。 这里,准确的说是楚北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换成了二皇子住,再后来他搬回来,却没有动之前二皇子的东西。 宫殿很大,能住人的屋子更是多,而且那时候,楚北更习惯住在镇南侯府锦墨居。 看到楚北和清韵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一个丫鬟。 宫殿里负责清扫的公公和丫鬟赶紧给他们行礼,还有些纳闷,宸王怎么带着王妃来这儿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目的,但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是好的叫人羡慕妒忌恨了,他们在宫里许久,还从未见过哪对小夫妻是牵着走的呢。 楚北让他们起来,然后轻车熟路的带着清韵往前走。 进了寝殿,楚北扫了屋子一眼,眸光落到清韵白皙的脸庞上,道,“你观察细致,帮我找找。” 清韵有些为难了,她笨手笨脚的,哪里会找东西啊。 这样的事,秋荷最擅长,早知道,应该带她进宫才对啊。 而且,她对二皇子并不熟悉啊,要是她都看出不对劲来了,他不是早看出来了吗? 不过楚北要她帮忙,她人也来了,自然不能推辞了。 青莺跟在一旁,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会儿看东西,一会儿看楚北,一会儿看清韵,她实在憋不住了,小声问道,“王妃,你和王爷在找什么?” 找东西,她可以帮忙啊。 清韵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她也不知道找什么,就那么找呗。 屋子里多是一些摆设,精致昂贵,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至于二皇子的衣服,那更是不用看的。 不过,还有几口大箱子。 清韵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想着看看里面有什么,只是不好开口。 楚北见了,就吩咐一旁的公公道,“打开看看。” 公公麻溜的就把箱子打开了,一边道,“这几口大箱子装的都是皇上赏赐给二皇子的东西,那边几口是皇后赏赐的,还有那边……” 箱子里装着什么,公公如数家珍。 清韵觉得这些赏赐之物,没有看的必要,倒是另外一口箱子,公公没有介绍,她便问道,“那半大箱子装的呢?” 公公连忙回道,“那里面没装什么,只是端敏公主送给二皇子的一些东西。” 那就没有看的必要了。 清韵正要转身,就听公公为难道,“那箱子,奴才没有钥匙。” 他以为清韵要看箱子里的东西。 “没钥匙?”清韵惊讶。 皇上赏赐的东西,公公都有钥匙,那半大箱子却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 难道端敏公主送的东西还能比皇上送的贵重? 楚北走过来,看着那箱子道,“里面没什么奇特的,我都看过。” 清韵就问道,“你有钥匙?” 楚北摇头,“没有,以前进宫的时候看的。” 清韵便没再说什么了,想到楚北说的,二皇子希望能踏平北晋,迎回端敏公主,可见他们兄妹感情很深了。 内库房就是大箱子,没别的了。 清韵转身走。 路过二皇子床榻的时候,她脚步停了下。 她看着床幔上挂着一个镂空玉球,精致玲珑,而且是淡紫色的,格外的漂亮。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好漂亮,”青莺忍不住惊叹道。 公公就道,“那是二皇子最喜欢的东西了,每回换床幔,都会挂上。” 楚北见清韵看着那玉球不错眼,他笑道,“你喜欢?” 清韵想点头,但是不能点头啊,倒像是她觊觎人家东西似的。 结果楚北笑道,“那是我八岁那年,母后给我和端敏公主的生辰礼物,一人一个,我见它太小巧了,就全给了端敏,后来皇弟进宫后,知道了,厚着脸皮又讨了回来,倒是不知道他这么喜欢。” 他总觉得这东西太像是女儿家用的,从未放在心上过,却没想到皇弟居然每日挂着,视若珍宝,是他没眼光吗? 楚北多看了那玲珑玉球几眼,原谅他,真的没看出来哪里好了。 清韵也看着那玉球,再想着库房里的大箱子,心有所动。 楚北没将玉球放在心上,拉着清韵去书房。 只有这两个地方重要,其他地方估计二皇子自己都不去。 书房里,除了笔墨纸砚,就是书了。 满满一书架。 书桌旁,还有一大瓷瓮,里面摆着七八幅画。 清韵好奇,随手拿了一幅,缓缓展开。 上面画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 清韵欣赏了下,就放下了。 她又拿了一幅,继续看着。 青莺站在一旁,她以为清韵想每一个都看,就帮忙打开。 结果一打开,她就惊艳了,“王妃,你快看,好漂亮的姑娘!” 清韵瞥头。 然后,也被惊艳到了。 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 一身大红嫁衣,容貌惊艳,倾国倾城。 “这,不会是端敏公主吧?”清韵心中猜测。 楚北点头,“是她。” 清韵望着楚北了,因为他的声音很平缓,没有半点起伏。 清韵嘴角微抽,她知道为什么楚北他们不知道怎么找二皇子了。 因为他们从来没想过二皇子可能心悦端敏公主。 他当初离京,极有可能是要去北晋,甚至去过北晋。 清韵摆手,让公公退出去。 楚北见了惊讶,问道,“怎么了?” 清韵就问道,“二皇子是不是喜欢端敏公主?” 见楚北扭眉头,清韵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兄妹那种喜欢。” 楚北眉头更皱,“这怎么可能?” 清韵两眼一翻,“这怎么不可能,二皇子知道端敏公主和他不是亲兄妹,你也说过,皇后和皇上存了将端敏公主嫁回镇南侯府的心思,镇南侯府能娶端敏公主的,只有楚大少爷,也就是二皇子,我想他应该知道这事吧。” “知道,”楚北点头,“当初端敏公主要和亲北晋时,他就曾要我娶端敏,不过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可是,对于端敏公主,他实在没半点男女之情。 端敏公主对他也一样。 况且,当时他一身的毒,他岂能害了端敏公主? 清韵,“……” 难道是她想歪了? 清韵脸颊燥热,可是她总觉得她真相了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账册 对于二皇子可能倾慕端敏公主这事,虽然楚北不信,但清韵始终觉得她的猜测是真的。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清韵亮出杀手锏,“当初宁王不是宁太妃亲生儿子,是谁觉察出不对劲的?” 她语气轻柔,眸光清澈,透着自信的风采。 楚北当时就张口无言了。 当初能查出宁太妃和兴国公狼狈为奸,全靠清韵大胆猜测。 楚北败下阵来,他道,“一会儿回府,我就让暗卫去北晋找皇弟。” 能找到皇弟自然是好,要是找不到,北晋也不是就白跑一趟了,宁王还被北晋挟持着呢,多去一些暗卫,就多一分希望。 出了二皇子的寝殿,楚北让丫鬟领着清韵去长信宫给皇后请安,他则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上正擦拭他的铠甲。 钦天监站在下面,恭谨的禀告,“皇上,臣等夜光星象,算出五天后是点将出征的大好日子,皇上御驾亲征,必定能大胜而归。” 皇上听了,擦着铠甲的手顿了下,道,“五天?” 钦天监屏住呼吸,他们是知道皇上喜欢打仗的,正担心五天是不是晚了,就听皇上道,“有些晚了。” 钦天监赶紧道,“其实三天后也是个好日子,只是有些仓促了些。” 皇上勾唇一笑,道,“军情紧急,岂能磨磨蹭蹭。” 钦天监连连称是。 皇上转了身,吩咐道,“吩咐下去,三天后,朕率大军出征。”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楚北走进来,他脸色有些不虞,皇上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闪动,道,“你不在府里看奏折,怎么进宫了?” 皇上有些心虚啊。 本来应该楚北带兵出征,被他给拦下了,他已经二十年没有上过战场了,自从召回龙虎卫,他一颗心就飞到战场上了。 他们父子性子相似,他想去战场,儿子也一样。 现在,他们父子相见,一个眸光带着埋怨,一个则心虚惭愧。 钦天监很有眼色,见楚北进来了,他赶紧道,“皇上,没什么事了,臣就先告退了。” 皇上轻点了下头,钦天监就麻溜的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楚北方才抬了下手,露出手背上青紫的鞭痕。 皇上看了,眸光微凝,随即笑道,“清韵打的?” 楚北,“……” 不怪皇上会这么想,楚北现在是宸王,只要他愿意,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了,谁敢动他一根寒毛? 如果是刺客,早有人进宫禀告了,不会等到楚北来告状。 受了伤,还来告状的,除了被媳妇欺负了,皇上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楚北一脸黑线,他都不想跟皇上说什么了。 倒是一旁孙公公,嘴角有些抽,他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皇上,双生子……” 皇上怔了下,猛然抬眸,眸光带着希望道,“有二皇子消息了?” 楚北摇头,“没有,早上用饭的时候,手背忽然有了这么一道鞭痕,应该是皇弟被人给打了。” 听到二皇子被人给打了,孙公公就替那人默哀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可皇上却很高兴。 虽然儿子被人打,他应该很气愤,可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二皇子是生是死,被人抽鞭子,好歹知道他还活着,能和人打架了,这是好消息啊。 再说清韵,由丫鬟领着去了长信宫。 现在,清韵进宫,都不用通传,可以直接进入了。 只是大殿内,并没有瞧见皇后的人影儿。 丫鬟见清韵寻觅,赶紧上前道,“王妃,皇后在内殿,请随奴婢来。” 清韵脸微微红,方才听丫鬟说皇后在内殿,她下意识的就认为皇后还没起床,她可是听说了,自打宁太妃和兴国公的陈年旧事昭告天下后,皇上就每日宿在长信宫,哪像以前啊,只在规定的初一十五才来长信宫。 丫鬟带路,清韵就随丫鬟朝内殿走去。 殿内,皇后正在做绣活。 看见清韵来,皇后放下手中的针线,一脸笑意,带了些嗔怪道,“怎么进宫了,方才听丫鬟说,你和宸儿去栖霜殿了?” 清韵福身给皇后请安,只是身子还没弯下去,就被皇后扶起来了。 清韵笑道,“方才相公用早饭,忽然手背上有一条鞭痕,相公说是二皇子被人给打了一鞭子,二皇子踹了别人一脚……” 听到清韵说这话,皇后眼眶就红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双生子之间的感应了,当年如果不是楚大少爷感觉到手腕疼,发现她割腕了,及时赶回来,她早就死了。 感觉到皇后紧握着她的手,清韵反握住她道,“相公肯定会尽快找回二皇子的,母后别担心。” 皇后赶紧抹掉眼角的泪花。 清韵把这事告诉皇后,是想她高兴的,她落泪,也是喜极而泣。 清韵眸光落到绣架上,皇后绣的是战旗,她见了,有些惊叹道,“母后的针线原来这么好。” 皇后被夸的脸微微红,道,“就会寻母后开心,母后还担心皇上举着这战旗出京,会有损他颜面。” 皇后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针线了,宫里的绣娘,绣艺无与伦比,她又贵为皇后,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么多年,她也只是在大皇子和端敏公主小时候给他们做过两件衣裳。 现在,二十年前的恩怨解了,她和皇上又像是回到了从前。 前些天,聊着皇上御驾亲征的事,皇上回想当年,笑道,“朕还记得当年,朕和宁王去战场,你和宁王妃一人给我们做了套衣裳,结果你大哥心生妒忌,偷偷将衣裳换成了小厮衣裳,朕不知情,还穿的挺高兴……” 少年情窦初开,别说送衣裳了,就是送块破布都能乐半个月。 不过后来,他认出那不是皇后的针线,知道是楚大老爷干的好事,差点没忍住要将他痛揍一顿,最后看在他是大舅子的份上,忍了。 是以,他认得皇后二十多年了,还没收到过皇后做的针线呢,哪怕一个荷包都没有。 听着皇上话里带酸,皇后笑道,“那我给你做一身衣裳,也不知道时间赶不赶的急。” 皇上穿的意思,精致,不得有一点问题,绣娘做都要半个月,皇后怕来不及。 皇上就握着她手道,“给我做个荷包吧。” 皇后就道,“这个是不是太容易了?” 皇上就笑道,“你要觉得容易,那就再绣个战旗,我带着它出征,带着它凯旋而归。” 皇后一口允下。 这战旗,她绣了好几天了。 看着她一天绣好几个时辰,皇上又后悔了,他舍不得皇后吃那个苦。 听见皇后自谦,清韵道,“清韵还以为自己的绣活做的很好了,和母后您一比,都快拿不出手了。” 皇后听得一笑,眸光落到清韵还未隆起的小腹处,道,“绣活是该捡起来了,母后还要给孙儿做几套小衣裳。” 两人坐下来闲聊,知道清韵进宫了,皇后早吩咐丫鬟去御书房端了酸梅来。 清韵一边吃着,一边陪皇后说话。 聊得都是楚北小时候的事。 清韵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二皇子和端敏公主身上引,本来是想问出点什么的,结果弄的皇后伤心了,“端敏,母后欠她太多了。” 怕皇后伤心,清韵赶紧把这个话题打住了,没敢再继续。 聊了会儿后,清韵便告退了。 出了长信宫,她又去了永宁宫。 清韵没想到,她会在永宁宫外,碰见赵世子出来。 看到清韵,他抱之一笑。 清韵点头一笑,然后问道,“赵世子是送长公主进宫的?” 赵世子摇头道,“王妃铺子开张大吉,母后和其他几位贵夫人约好了去买东西,估计要下午才能进宫。” 这些天,长公主几乎天天进宫给太后请早安。 每日如此,今儿却例外了,怕太后多想,所以他才先进宫告诉太后一声。 这么说,清韵倒不好意思了。 赵世子笑了笑,不耽误清韵见太后,就作揖走了。 清韵迈步进大殿。 太后坐在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礼单,看的仔细。 见清韵进来,她赶紧招手道,“快过来。” 语气和蔼,眉间皆是笑意。 清韵就想到上回她和若瑶郡主来给太后请安时,太后的脸色可没有现在的一半好。 清韵下意识的看了眼季嬷嬷。 季嬷嬷苦笑一声,轻点了下头。 宁王被北晋挟持的事,皇上和长公主再三给永宁宫的丫鬟嬷嬷下封口令,不许在太后面前泄露半个字。 是以,太后还不知道宁王被北晋挟持的消息。 太后每日盼着宁王回宫,她们母子四人可以团聚。 这些天,若瑶郡主隔一日进宫一趟,长公主天天进宫,太后心情好了不少。 心情好,胃口就好,脸色就跟着好了。 太后要她上前,清韵就没有请安,上前坐到太后身边。 太后把礼单给清韵看。 清韵扫了两眼,就道,“这是太后给赵世子准备的?” 太后摇头道,“这是给你的。” 清韵惊讶,“给我的?” 为什么要给她东西啊,她最近没做什么好事啊? 太后看着清韵,她眸光带着感激,道,“昨儿,长公主无意中说漏嘴,哀家才知道,当初哀家给赵世子赐婚,差点错点了鸳鸯谱。” 清韵听得脸一红,赶紧道,“太后不怪清韵撒谎,清韵就感激涕零了。” 看到清韵惶恐不安,太后握着她的手道,“哀家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要不是清韵,她怕是到死都会被人蒙在鼓里。 清韵挠额头,看着礼单,笑的一脸财迷。 她把礼单给青莺收着。 太后要她帮着看看给赵世子和琳琅郡主大婚准备的贺礼,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到这时,清韵才知道赵世子和琳琅郡主的大喜之日定下了,在十天后。 陪着太后坐了一会儿,太后虽然气色好了不少,但坚持不了一会儿,便目露疲惫。 清韵帮她把了个脉,然后告退。 她这边出永宁宫。 走了百余步,正好见楚北过来。 看到楚北,清韵笑道,“早知道你来,我应该多留一会儿的。” 她知道太后想见楚北。 她更知道楚北来,只是找她一起出宫,并不是来见太后的。 楚北不想提到太后,他道,“不是想去看铺子开张吗,我带你绕一回道。” 清韵登时兴奋起来。 两人一同往回走。 身后远远的跟着好几个公公,抬了好几大箱子,那都是太后赏给清韵的。 楚北带着清韵绕道,公公们不知情,跟着绕到铺子去了。 结果在街上,堵了半个时辰。 清韵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着前面人山人海,有些傻眼了。 “这么多人?”她都觉得自己眼花了。 不过,人多很正常。 这三天,可是铺子优惠最大的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再者,贵夫人和大家闺秀出门,都会带好几个丫鬟,人想不多都难。 楚北看着远处,笑道,“还想下去?” 清韵撇撇嘴,一言不吭。 楚北就吩咐卫驰赶马车回王府了。 约莫到傍晚时分,暗卫就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送到清韵跟前了。 清韵看了几张,她眉头皱了皱。 有一页上,写着宁王府十万两。 长公主府十万两,还有东王府十万两。 她嘴角轻抽,翻到最后一页,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两百五十万两?” 暗卫连连点头,“王妃没看错,是两百五十万两。” 清韵倒抽一口气,“怎么会有这么多?” 楚北也惊住了。 他以为第一天有一百万两就不错了。 绿儿凑上来道,“两百五十万两不算多了,王妃不知道,逸郡王带着郡王妃去了铺子,当时甩下十万两,吩咐管事的,把他名字写在第一位,那样账册送到皇上跟前,就知道他为了国库添了十万两。” 清韵扶额,“我没打算把账册给皇上看啊。” 皇上连奏折都不看了,可能看账册吗? 绿儿睁大眼睛,嘴角猛抽。 要知道,自打逸郡王说了这话之后,那些还有些犹豫的贵夫人,掏起钱来,就没有半点犹豫了,原本买一万两的,都买了两万两。 买两万两的,都买三万两,掏钱掏的那叫一个干脆,还生怕买少了,偷偷问铺子管事的,明儿来买,账册上能不能记在一起。 这是怕分开了,买了三万两,皇上只看到一两万呢。 管事的也是人精,当即笑道,“夫人放心,回头账册送到皇上手里,不但会重新统计,而且还是王爷和王妃亲自统计。” 那些贵夫人就激动了。 清韵翻着账册,有些哭笑不得。 一句话,就让铺子的生意多了一倍,也只有他逸郡王了。 看来,明儿铺子怎么也会有一百万两的收入的。 铺子里的东西,是她的方子,有多受欢迎,她很清楚。 没人能抗拒的了这样的诱惑,而且,她还打算往首饰上发展。 这些天,沐清凌送了十几套首饰图纸来,每一套,她都挑不出什么瑕疵来。 不但沐清凌会设计首饰,定国公府大少爷更是不遑多让。 清韵已经让人赶制了,大约半个月后,首饰就能在铺子里卖了。 她觉得,她开这间铺子,会让不少铺子生意一落千丈。 没办法,因为她们先付了钱了,回头拿东西,会毫不眨眼的。 现在,铺子打五折,优惠极大,再加上逸郡王说会把账册呈给皇上看,要知道那些钱,都是用于战事上,买的越多,对朝廷的贡献就越大。 夫人们得好处,大臣们得圣心,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那些贵夫人还不赶紧的劝自家老爷把私房钱掏出来给她们用? 想着,清韵又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尖,眸光璀璨,泛着琉璃般的光芒。 “这一回,肯定是夸我的。” 只是……可能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受辱 傍晚,清韵将账册粗略的过目了一番,做到心中有个大概。 第二天一早,清韵刚吃完早饭。 铺子就抬了几口大箱子来。 箱子里装的自然是昨天的收入,经过一晚上的整理,归拢成厢,抬来给清韵和楚北看。 楚北不在,他早早的就起了床,进宫上早朝去了。 早朝时,皇上随口问了一句,“朕听说,昨儿你和清韵的铺子开张,引起了轰动,那条街都给堵了,收入不菲?” 不少大臣都望着楚北。 楚北倒也不隐瞒,他回道,“昨儿铺子收入两百五十万两。” 当时,皇上正在喝茶,乍一下听到这么个数字,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 可怜皇上登基二十年,还从未在议政殿如此失仪过。 孙公公赶紧送上帕子,皇上胡乱的擦拭了下。 连皇上都如此震惊了,其他大臣可想而知了。 “一个铺子,能在一天之内有这么惊人的收入?”皇上语气透着不信。 皇上在登基之前,也经营过铺子,月收入过五千两,那铺子在京都就了不得了。 两百五十万两啊,皇上扪心自问,他就是开一辈子的铺子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楚北看着皇上,道,“铺子收入确实有些惊人,不过那两百五十万两,没准儿是今后五六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的收入。” 大臣们稍稍点头。 他们家夫人昨儿大手笔,花了一万两银子,就买了两盒五十两的胭脂回来,那么多钱,可不是能用五六年么? 想到这钱花了,全部用来打仗了,倒是花的值。 就是不知道宸王妃将这么多钱全部捐给朝廷了,这本钱怎么扣的? 可别告诉他们,那两百五十万两,只算昨儿卖出去的,那样的话,估计十万两都顶天了。 有大臣实在好奇,就道,“臣听内子说,宸王妃开铺子,前一个月的收入全部上缴国库,那两百五十万两全捐?” 皇上就望着楚北了。 皇上的眼神带了些期盼,不过一瞬间就改了神情,开玩笑,他现在还是皇上呢,又不是二十年前的将军了,他怎么能用这样期盼的眼神看自己儿子,好像等着他给军中将士们发饷银一般。 这江山,他一托手,就是宸儿的了好么! 他为国操劳了二十年,养肥了一众大臣,活该到宸儿手里,想法子刮他们一层油水下来。 想着,他握拳轻咳一声,然后继续看着楚北。 楚北回道,“昨儿收入的二百五十万两,虽然有今后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本钱在,但是儿臣和清韵商议了一番,那钱全部用于战事,一个月后,铺子正常经营,应该能保持铺子不亏损,就是亏损一些,也不碍事。” 明明是一个超级能挣钱的铺子,结果闹得连能不能保本都不知道,不少大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像历朝历代,还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亲王妃。 就算是皇后,哪个不是为自己谋算的? 将来这皇位不传给宸王,不传给宸王妃所出嫡子,都说不过去了,要换做是他们,铁定会气疯。 听楚北这么说,皇上大喝了几声好,然后就是夸赞清韵了。 至于楚北,皇上就是顺带夸了一句。 要知道铺子卖的都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自己儿子,他还能不知道,没有那份耐心,很明显,那全是清韵的功劳,他可是分的很清楚的。 夸了清韵,接下来就是夸清韵他爹安定侯和江老太爷。 大殿上,安定侯和江老太爷两个凝视了好一会儿。 女儿能这般懂事,对皇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件了,只是她如此掏心掏肺,能否保证宸王对她一直宠爱有加,他们都是男人,知道男人本性,男人可没有几个是长情之人,万一将来宸王做了皇帝,移情别恋,女儿还不得气得吐血而亡啊。 当然了,他们对宸王还是很有信心的,清韵如此心善,宸王若是辜负她,肯定会遭受天打雷劈。 罢了,清韵素来懂分寸,知道怎么做对她好。 要换做他们,就绝对不会如此掏心掏肺了。 侯爷在心底一叹,尤其身后有大臣朝他作揖,在议政殿小声咬耳朵,“侯爷养了个德才兼备,视金钱如粪土的好女儿,实在叫人艳羡。” 夸完,就道,“府上还有未嫁的女儿吗?” 侯爷就有些得意了,然后叹气道,“都定亲了。” 那大臣当即就从心底蹦出来一句:谁家小子这么有福气! 大殿格外的热闹。 宸王府,清韵正和丫鬟看铺子送来的大箱子。 看着一大箱子的黄金,在阳光下,闪着晃人眼的光芒。 想到这么多的钱,一会儿就全部送进宫,一屋子人都肉疼的紧,包括清韵。 之前只看到账册上的数字,除了惊骇之外,没别的想法。 如今亲眼看到,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把箱子盖上吧,”她别过脸去,生怕多看两眼,会忍不住食言而肥。 青莺不舍的摸了黄金一把,缓缓把箱子盖上。 除了一大箱子黄金,三大箱子白银外,还有一个大匣子,银票就装着匣子里。 本来清韵想亲自数一数银票的,这会儿倒是提不起兴致了。 倒是管事手里还捧着一个很精致的小匣子,叫她上了心,她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铺子管事的是楚北的暗卫,自然姓卫了。 听清韵问起来,卫管事赶紧把匣子送上道,“回王妃的话,这匣子里装的也是银票。” 清韵眸光就流露一抹疑惑了,都是银票,怎么分开装? 卫管事的就送上一个你懂的眼神。 清韵恍然。 昨儿账册上,除了记载了一个总数两百五十万两之外,还用朱红笔记了个二十五万两,她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当时想问,只是送账册来的暗卫不知道,暗卫要去问他,被她给拦下了。 这会儿看来,那二十五万两,是卫管事做主扣下来做本钱的啊。 也就是说昨儿的收入其实是两百七十五万两。 清韵嘴角上扬,心情又愉悦了起来,有这二十五万两,足够铺子周转了。 清韵一高兴,就挨个的打赏了。 卫管事的打赏了一百两,卫风他们一人六十两,几个大丫鬟一人三十两,二等丫鬟二十两,三等丫鬟十两,王府上下,其他人每个人赏三个月月钱。 王府上下,人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看清韵高兴,卫管事就知道他做对了,这一个月,每天的收入扣下百分之十做本钱,余下的才上缴国库。 打赏完,清韵就让卫风几个把这些钱送进宫给皇上。 皇上看过后,狠狠的心颤了下。 虽然他是皇上,坐拥万里河山,可要真说起来,他还是很穷的。 至少他的小库房,就没有超过五十万两的银子,当然了,那些稀罕玩意不算,当皇上的,总不能把进贡和逢年过节送的贺礼拿去变卖吧,就是丢在库房停灰,也不能卖啊。 看过后,皇上就吩咐道,“把这些黄金和银票变换成银子,朕后天带着他们去边关。” 将士们的饷银,他稍稍放心了,就算欠,应该也欠不了多少。 除了饷银,再就是粮草了。 宸儿派人劫持了齐州江家给兴国公准备的粮草,能顶一段时间,这期间,他能痛痛快快的和北晋干一仗。 想想就爽。 这边皇上爽了,那边清韵火气很大。 因为她被人泼脏水了。 她每天都要吃酸梅,每天都会有丫鬟出府买。 今天轮到紫笺。 她高高兴兴的出府,结果却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她进院子时,绿儿瞧见她,老远就道,“紫笺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王妃打赏了你二十两银子……” 她捧着银子过去,走进了,眼睛就瞪圆了,“你,你这脸是怎么了?” 紫笺眼泪就流了出来。 绿儿吓坏了,紫笺模样标致,她以为她是出府买糕点,遇到了歹徒,当即破口大骂,“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都敢打?” 她一脸火气,只差没撸衣袖拉着她出府,给她找场子。 绿儿嗓门很大,她一喊,一院子人都听见了。 她们素来团结,欺负她们任何一人,就等于是欺负了她们。 更何况,紫笺是清韵的丫鬟,俗话说的好,打狗还的看主人呢。 看着紫笺一脸的伤,清韵脸色也很难看。 可是紫笺说了为什么鼻青脸肿,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紫笺抽抽泣泣道,“奴婢脸上的伤,是右相府上的丫鬟打的,当然了,奴婢也不是弱的,她也没讨到好处,她的脸,都被奴婢抓花了。” 清韵听得眉头皱紧了,她对和紫笺打架的丫鬟伤的如何不感兴趣,她好奇的是,“你和右相府上的丫鬟怎么打起来了?” “是啊,你们怎么会打起来?”喜鹊追问道。 紫笺就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传遍了,说周二姑娘怀了身孕,这流言还是咱们王府传出去的,周二姑娘的丫鬟正好来买酸梅,听了就生气了,就拽着奴婢的衣领,说是奴婢传的,奴婢说她无理取闹,她就生气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青莺听得直眨眼,问道,“周二姑娘真怀孕了吗?” 紫笺捂着嘴角的淤青,快哭了,“我哪知道?” 她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在她伤口上抹盐,有这样的吗? 清韵看了紫笺一眼,道,“先去上药。” 紫笺就福身退下了。 清韵站在那里,眉头拧紧了。 青莺和喜鹊几个面面相觑。 之前,秋荷捡到周二姑娘丫鬟落下的安胎药,她们的确怀疑过周二姑娘是不是怀了身孕。 可是王妃下过封口令,不许碎半句嘴啊。 她们出了门,没有往外吭一句,就是晚上躺在被窝里闲聊,都没有说过。 知道这事的只有她们几个大丫鬟,这流言是怎么传到外面去的? 几个丫鬟反省了下,确定没有露过半句嘴,然后才望着清韵,“王妃,周二姑娘的事……” 不等她们说完,清韵就抬手打断她们了。 “我知道你们不会乱说。” 自己的丫鬟,她还能不信任? 碎周二姑娘的嘴,坏她的名声,对她又没有好处,她的丫鬟不可能干这么愚蠢的事。 想到周二姑娘吃酸梅,还有那粒送到她手里的安胎药。 清韵眸底有一抹寒芒闪过。 她就说周二姑娘如果真的怀了身孕,应该尽量隐瞒才对,偏她闹的唯恐大家不知道一般。 原来,是给她设局呢。 她这样自毁闺誉,到底目的何在? 清韵抬眸望天。 天边有一朵洁白的云,阳光照射下,散发一层淡淡的金光。 院门口,一个穿着碧色裙裳的丫鬟拎着裙摆跑进来,跑的有些急,差点摔倒。 她脚步踉跄的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妃,李公公来了。” 青莺就问道,“李公公来做什么,是不是皇上有赏赐送来?” 青莺下意识就想到这理由了。 王妃那么大手笔,给皇上送了二百五十万两银子去,皇上高兴,让李公公来宣读赏赐的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平素皇上赏赐王妃,都是孙公公亲自来宣旨啊。 李公公好像还不够分量。 那丫鬟正努力的深呼吸呢,见青莺猜错了,四下丫鬟还很高兴,猜测皇上这回赏赐的肯定是极好的东西,她赶紧摇头道,“不,不是,李公公来不是宣旨的,他是来传王妃进宫的,说是街上流言四起,周二姑娘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 至于为什么不堪受辱,丫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她受辱了,皇上却传王妃进宫,太奇怪了。 王妃还怀着身孕呢! 青莺几个心一抖,脸色就苍白了。 清韵却笑了,恍如牡丹盛开,“是不是右相夫人带着上了吊却没有死的周二姑娘进宫,找皇上讨公道了?” 那丫鬟眼珠子瞪大了,跑的太累,再加上一震惊,就有些结巴了,“王,王妃,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都还没说呢。 丫鬟忽然觉得她拼了命的跑来禀告,太不值得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清韵嘴角划过一抹鄙夷的笑。 费尽心思算计,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舍得真死呢? 第四百四十三章 清白 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来污蔑她人,也亏得她周二姑娘做的出来。 她倒要看看她这般釜底抽薪,是在打谁的主意。 李公公还在前院等候,清韵迈步便下台阶。 青莺紧随其后,她快步上前道,“王妃,咱们是不是先换一身衣裳再进宫?” 清韵身上穿的衣裳是云锦的,可是偏素净了些,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就一根白玉簪,哪有堂堂宸王妃的气派啊? 周二姑娘百般算计,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权势,总归打的不是王爷的主意,就是二皇子了。 王妃长得比她美,比她有钱,就算周二姑娘真如愿的嫁给爷了,那也只是一个妾,她拿什么跟王妃比? 青莺觉得她家王妃就应该穿一身大红衣裳进宫,要知道,只有正妻才能穿大红。 她打二皇子的主意便罢,要是打王爷的主意,那一身衣裳就能气的她吐血了。 青莺的提议,清韵只笑了笑,脚步未停,直接朝前走。 她现在不需要穿金带银来彰显什么,才往宫里头抬去的两百五十万两银子还不够吗? 清韵不为所动,青莺不敢再问,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李公公在前院偏厅喝茶。 丫鬟过去禀告王妃来了,李公公赶紧把喝了一半的茶放下,随即起身,跑大门口等候清韵。 清韵很客气,见了他笑道,“让李公公久等了。” 李公公赶紧摇头,一脸狗腿笑道,“不敢,王妃您怀着龙孙呢,奴才等您多久都是应该的。” 说着,他把路让开。 清韵迈步下台阶。 那边,卫驰赶了马车过来,护卫搬了凳子来,青莺扶着清韵上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远处,有八名暗卫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远远的,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势压过来。 和暗卫们比,李公公就太弱不禁风了。 不过宸王妃怀着身孕,谨慎些是应该的,倒是右相夫人和周二姑娘…… 想着他们在皇上和皇后跟前哭的梨花带雨,要死要活的,再瞧见宸王妃的气定神闲,两相一比,简直上不了台面。 一走神,那边马车和暗卫都走远了。 李公公回过神来,麻溜的爬进马车里,紧跟着朝皇宫奔去。 进了宫,李公公便领着清韵朝长信宫走去。 右相夫人是诰命夫人,她们有什么冤屈,一般都是皇后管,谁敢贸贸然去御书房打扰皇上? 况且皇上都打算御驾亲征了,“忙”的连奏折都丢给楚北了,哪有功夫管这破事? 右相夫人带着上吊未遂的周二姑娘进宫后,直接去找皇后。 只是事情太大了,因为右相夫人口口声声说,右相大人奉命去南楚办差,留下她们母女在京都,却被人这般欺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听着很刺耳。 皇后虽然不管前朝的事,可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右相夫人打江老太傅嫡孙的主意,甚至咄咄逼人,皇后都忍了,不正是因为右相在南楚吗? 如今大锦和北晋已经开战了,能不能和南楚结盟至关重要。 要是因为朝廷对右相夫人怎么了,寒了右相的心,在结盟一事上不说从中作梗,若是漫不经心,那时候损害的可就不知道是多少百姓的利益了,她必须要顾全大局。 如今,也是一样。 不得不说,右相夫人会挑时辰哭诉。 后天,皇上就要御驾亲征了。 这桩流言案子不处理好了,传扬出去,会影响皇上的军威。 皇上治军,素来规矩严,要是偏袒自己的儿媳妇,还谈什么公正? 清韵才让人送了两百五十万两银子来,他正高兴的算着这一仗打赢有多大的胜算,心情正美好着呢,就闹出来这么一桩破事来给他添堵,皇上心情很不好。 要不是他不是一个滥用皇权的昏君,右相又为朝廷鞠躬尽瘁,皇上真想将两人拖出去砍了脑袋。 真没点子眼色。 他之前怎么会想着将周二姑娘许给大皇子做皇子妃,觉得她够端庄温婉,便是将来母仪天下也够了,他真是瞎了眼了。 皇上心中不耐烦,尤其周二姑娘还在哭哭泣泣,听着格外的心烦。 皇上只能一盏茶接一盏茶的喝着。 茶喝多了,就容易内急。 这不,清韵来长信宫时,皇上正巧方便去了。 看着皇后坐在那里,清韵有些愣,不是说皇上在吗,怎么没瞧见他人啊? 她从容不迫的迈步上前,给皇后请安。 看着清韵未施米分黛,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皇后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温婉一笑,道,“快起来。” 声音里满是疼爱和宠溺,唯恐清韵屈膝久了,身子承受不起。 听得右相夫人手都攒紧了,涂着丹蔻的指甲嵌入手心都没觉察到疼。 她们还跪着呢! 右相夫人这么想,就听皇后看着她们道,“你们也起来吧。” 右相夫人就磕头了,声音哽咽道,“请皇后和皇上给小女做主。” 那边,皇上方便完,龙行虎步的过来。 听到右相夫人说这话,他眉头就皱紧了下,随即又松开了,问清韵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清韵轻轻耸肩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直觉告诉我,我是被人泼了脏水,而且还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那一种。” 皇上脸一哏。 他是相信清韵的,能那般大方,舍得一挥手,就将二百五十万两,甚至更多的钱送进宫的大家闺秀,会是那等随便污蔑人的人? 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他自然是听右相夫人哭诉了,可他是皇上,不能偏听偏信,就算要偏袒清韵,总要听听她是怎么辩驳的。 结果倒好,她上来就一句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还能怎么办? 真的要罚她吗? 皇上头大了,只差没喊了,你倒是直接喊冤,并证明自己是冤枉的啊。 清韵头微低着。 右相夫人听清韵说自己是被人泼了脏水,当即就炸毛了,“宸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母女往你身上泼脏水吗?!” “难道不是吗?”清韵云淡风轻的反问了一句。 右相夫人差点气晕过去,一张脸铁青着,恨不得冲起来,撕了清韵。 周二姑娘扭头看着清韵,因为愤怒,她那张姣好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许是哭了许久,她眼睛有些红肿。 清韵站着,她跪着,她要看清韵,就必须要昂着脖子,就露出她上吊自尽的脖子来。 嗯,淤青很明显。 看来上吊一事,并没有作假,很真实。 见清韵盯着自己的脖子,周二姑娘咬了牙道,“宸王妃,你已经赢了,又何必苦苦相逼于我?我知道,皇上将我赐婚给大皇子,惹得你不快了,可你最终不是如愿以偿了吗,我只是想知道爹爹的消息,存心和江筱姑娘交好,她因为顾及你,所以疏远我,甚至京都,那些原本和我玩的很好的闺中好友,就因为你是宸王妃,甚至将来的太子妃,就不敢和我来往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这么对待我?!我放下尊严,去宸王府和你交好,就因为一时嘴里泛味,吃了几颗酸梅,宸王府的丫鬟就碎嘴,到处说我怀了身孕!我清白之身,岂能被她们这般糟践!” 周二姑娘越说声音越大,声音颤抖,满含委屈和心酸。 周二姑娘在哭。 右相夫人脸僵硬着,望着皇上和皇后道,“女儿家,清白重于天,瑜儿是我和相爷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从未受过这般委屈,要不是我发现及时,只怕这会儿瑜儿已经成了一具尸骨了,等相爷回来,我该如何跟他交待?” 话里话外,都在控诉清韵在赶尽杀绝。 而且,还听着挺可怜的,如果不是事情关己,她都忍不住要鞠一把同情的眼泪了。 清韵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大殿内,有些安静。 丫鬟们屏气凝神,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一个个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明显是在心底盘算谁更可信一些。 皇上皱了皱眉,望着清韵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清韵挠了下额头,笑道,“清韵虽然是女子,却也翻过两页兵书,懂什么叫穷寇莫追,况且以我的医术,要真想周二姑娘不好过,有百八十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让丫鬟散布流言,毁她清白,这么低劣的手法,清韵实在是很……” 清韵说到这里就停了,接着笑了两声。 笑声很清脆悦耳,但是那股子鄙夷和不屑却是毫不遮掩啊。 皇上,“……” 他怎么觉得周二姑娘没上吊死,会被清韵的三言两语给活活气死? 周二姑娘差点气厥过去。 右相夫人气的胸口直起伏,“宸王妃!你欺人太甚!” 清韵碰了碰耳朵,仿佛是在嫌弃右相夫人说话声音太大了,她轻叹一声道,“以前天天说自己医术凑合,还有待提高,一个个都说我太谦虚了,今儿好不容易不谦虚一回,又说我欺人太甚,到底要我怎样说才满意?“语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听得皇上差点憋出内伤来。 如此悲愤气氛下,她还能说笑,能不能严肃一点? 第四百四十四章 检查(二更) 皇上又打算咳嗽了,提醒清韵收敛一点,还是那话,穷寇莫追。 只是他刚抬手,那边右相夫人疯了,“皇上,宸王妃这是不逼死瑜儿不罢休啊!我就瑜儿一个女儿了,要是瑜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皇上脸色一变。 他听得出来,右相夫人这话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说真的。 他看了清韵一眼。 右相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若是真一头撞死在长信宫,将来史官记上一笔,那就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垢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她道,“流言多是空穴来风,右相夫人可有人证?” 右相夫人望着皇后,这一哭,脸上的妆容有些花了,她道,“这事哪里还需要什么人证,瑜儿在宸王府吃了几颗酸梅的事,只有宸王府的人知道。” 这会儿,青莺忍不住说话了,“当时看见周二姑娘吃酸梅的,除了王妃,就只有我们几个大丫鬟,右相夫人是在说我们在外面传的流言了?吃几颗酸梅就怀疑是怀了身孕了,往后还有哪个大家闺秀敢随便吃酸梅了,这么不长脑子的话,我们宸王府的丫鬟不会说!” 周二姑娘咬着唇瓣,她身后的丫鬟,则道,“不只是酸梅,还,还有……” 说着,她顿了不说话了。 清韵笑了,“还有什么?” 那丫鬟咬牙道,“还有安胎药。” 这下,皇上和皇后,甚至右相夫人都皱眉了,“什么安胎药?” 与右相夫人一同出声的,还有周二姑娘。 丫鬟快哭了,“就是那安胎药啊。” 右相夫人越发不解了,她望着周二姑娘,问道,“到底什么安胎药?” 周二姑娘眼神有些心虚,望着丫鬟了。 右相夫人看丫鬟的眼神就很凌厉了。 丫鬟颤巍巍道,“夫人,都怪奴婢,表姑奶奶怀了身孕,一直心事重重,总觉得那一胎保不住,姑娘没少为她担心,姑娘不忍心表姑奶奶受罪,又听太医说,她身子骨好,那一胎保住不是问题,只要不那么紧张就好,正好姑娘要找宸王妃,奴婢就想着,要不借着宸王妃的名义给表姑奶奶送一瓶子安胎药,宸王妃的医术,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开的安胎药保准能让表姑奶奶放心,可是奴婢笨手笨脚,在出府的路上摔了一跤,把安胎药摔了出来……一共十粒安胎药,奴婢慌乱之下,只找到八粒。” 也就是说,还有两粒落在了宸王府。 只要下人认真扫地,就能找到安胎药。 酸梅,再加上安胎药,怀疑她主子有了身孕再正常不过了。 丫鬟说完,就轮到周二姑娘发怒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丫鬟缩着脖子道,“奴婢不敢……” 好一出双簧。 清韵听得快要喝彩了。 方才酸梅不足矣证明流言是王府传出去的,再加上两粒安胎药,丫鬟传这样的流言,就很正常了。 就算周二姑娘的丫鬟犯错在前,可人家是一片好心,是想帮助表姐安胎,哪怕是撒谎,也是善意的谎言。 可是王府丫鬟碎嘴,就是她御下不严了。 周二姑娘受的委屈,丫鬟们承担不起,可不得她这个主子来,毕竟丫鬟们碎周二姑娘的嘴,到底是因为当初周二姑娘和她争大皇子妃的位置,结下的旧怨。 事情不会善了的。 清韵站的有些久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右相夫人望着皇后,赶紧的把眼泪擦干净,道,“臣妇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才导致瑜儿被人误会,可瑜儿是清白的啊,现在传的整个京都都知道了,瑜儿还怎么做人?之前就没人敢上门求亲了,现在只怕更没有了……” 清韵无语,怎么又绕回到周二姑娘亲事上了? 几次三番,她真怀疑周二姑娘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周二姑娘就表态了,“娘,女儿不嫁人,女儿就守着您和爹过一辈子。” 右相夫人更伤心了,满眼婆娑的看着皇上。 她女儿至今嫁不出去,可全是当初皇上您和皇后赐婚闹得,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却不嫁人,这说不过去啊。 皇上眉头皱紧,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一时间,上哪儿挑个男儿给周二姑娘赐婚? 然后,这时候,云贵妃来了。 她来的巧了,笑道,“这事还不简单吗,宸王妃如今怀着身孕呢,大皇子身边好像也没有通房,怀着身孕,可不宜行房,应该给宸王挑两位侧妃了。” 言外之意,让周二姑娘给楚北做侧妃。 清韵看着云贵妃,她都不知道云贵妃在想什么,给她添堵,有好处吗? 还是觉得她从她这里得不到好处了,不如破釜沉舟,支持周二姑娘,将来周二姑娘得到楚北的欢心,周二姑娘会说服楚北对三皇子好一些? 正想着呢,云贵妃就恍然大悟道,“看我这破记性,怎么忘记了,宸王还是楚大少爷的时候说过,此生有宸王妃足矣,绝不纳妾,堂堂几尺男儿,食言而肥肯定是不行的。” 云贵妃不请自来,还说了一大通。 皇上有些不虞了,“没什么好主意,就闭嘴。” 云贵妃委屈了,“臣妾这不是想着帮皇上您分忧解难吗,要说周二姑娘这事,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了,让宸王妃当众给她道个歉,大家知道是宸王府的丫鬟乱说话,误会了周二姑娘清白,这事自然就揭过了。” 清韵气笑了,让她给周二姑娘道歉,云贵妃的脑子被门夹了吧。 “我和我的丫鬟,没有污蔑过周二姑娘清白!”清韵冷了声音道。 云贵妃只说她的,清韵声音冷冽,她也不生气,只道,“右相还在南楚呢,宸王妃能舍得铺子一个月的收入,怎么这会儿倒不会顾大局了?” 清韵笑了,“顾大局,就一定要委屈我吗?我舍得黄白之物,不代表我就舍得尊严!要是随便谁传点流言,在往我头上栽,我都要认下?况且,要证明周二姑娘清白,没有怀身孕,宫里有的是办法。” 听到清韵说这话,周二姑娘的脸白了一瞬。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好像那一瞬间,是错觉一般。 但是,清韵还是捕捉到了,她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见鬼了,她不是口口声声喊自己是清白的吗,怎么要嬷嬷证明她是清白的,反倒怕了? 云贵妃笑道,“不错,宫里的确有的是办法证明周二姑娘清白,但流言不是证明了,就算没了的,宫里的流言,外面信的人并不多,要我说,最好的办法,是证明了周二姑娘清白,再给她赐婚。” 说着,云贵妃顿了下,道,“只是周二姑娘的身份有些特殊,原本江老太傅的孙子极好,可惜,江老太傅许诺让他自己挑选媳妇,除了江大少爷,臣妾想来想去,只有二皇子合适了,原本周二姑娘就是赐婚给他的。” 皇后眼神一冷。 周二姑娘和清韵关系这般恶劣,成了妯娌能好的了? 没得连累北儿和宸儿一起生分了。 她以前是挺喜欢周二姑娘的,可是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也喜欢。 云贵妃的提议,皇上和皇后还未表态,右相夫人就先说话了,“我们老爷也是中意二皇子的。” 清韵站起来道,“事情一码归一码,二皇子的亲事,等二皇子回来再说不迟,现在更重要的是还周二姑娘清白。” 皇后也点头了,吩咐嬷嬷道,“带周二姑娘下去。” 周二姑娘这下是真急了,她抓着右相夫人的袖子,急道,“娘!女儿清白之躯,却要受人检查,这不是在侮辱女儿吗?!” 清韵轻然一笑,侮辱,敢情你能侮辱自己嫁祸给我,我就不能让人检查一下你了? 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真金不怕火炼,周二姑娘是清白的怕什么,多少大家闺秀入宫选秀,都要经历这一关,难道也是在侮辱她们吗?还是周二姑娘觉得,宫里这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以后可以不要了?” 周二姑娘眸底闪着恶毒光芒。 这规矩的确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可是皇上赐婚,都不用检查,因为皇上相信她们,才会赐婚。 右相夫人瞥了清韵一眼,她不喜欢清韵说的话,总觉得刺耳,但是女儿是清白的,检查一下又何妨,也好堵住她们的乌鸦嘴。 右相夫人拍着周二姑娘的胳膊道,“乖,跟嬷嬷去,一会儿就好了。” 不用多麻烦,检查一下处子之身就成了。 周二姑娘急了,她不能去啊。 周二姑娘苍白的脸色,右相夫人看在眼里,但是并未多想,毕竟女儿家,宽衣给嬷嬷检查,确实够羞涩的。 周二姑娘不去,她还劝她,“去吧,没事的。” 周二姑娘快哭了,她望着清韵道,“要我检查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清韵无语至极。 真是邪了门了,给她验身,是还她清白好么,居然跟她谈条件起来了。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问了,“什么条件?” 周二姑娘就道,“我不要嬷嬷检验,如果宸王妃一定要我检查,那我要嫁给宸王做侧妃!” 第四百四十五章 杀人 声音清脆,铿锵有力,如金玉掷地。 听到周二姑娘说这话,皇后眉头微拢,心底轻叹,方才清韵就不应该顺着她的话问,现在,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女儿家,不喜欢嬷嬷检查清白,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再加上,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是不是宸王府丫鬟传的,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也就是说,宸王府还没有洗脱嫌疑。 方才,清韵那一番话,又像是执意要周二姑娘验身,周二姑娘不愿意,她不松口,她现在提的要求,明显是反将清韵一局啊。 而且,这局在她看来,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清韵敛了眉头,没有说话。 周二姑娘就笑了,“怎么,宸王妃不敢答应吗?” 不敢吗? 清韵在心中反问了自己一句,老实说,她还真有那么一点不敢。 周二姑娘比她想的要狡猾的多。 不过,被人这么激将,那一点点的不敢也烟消云散了。 她的眸光从周二姑娘脸上,挪到右相夫人身上。 右相夫人一手拍着周二姑娘的手,那样子像是老鸡碰到老鹰,努力护住小鸡仔的模样,如果不是那眸底的冰冷和敌意,清韵真的会动容。 她笑了笑,道,“右相如今人在南楚,右相府自然是右相夫人你当家,右相中意未归的二皇子,现在周二姑娘又要给我相公做侧妃,都说儿女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道右相夫人你是中意宸王府侧妃之位,还是二皇子的嫡妃之位?” 这一问,倒是将右相夫人给问住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皇上,她是笃定女儿是清白的,只要宸王妃执意要验身,宸王就要娶她女儿做侧妃。 可是侧妃是妾啊。 哪有嫡妃来的好听的? 可宸王府的侧妃又有些不同,宸王是将来的太子,甚至是皇上,历朝历代,不是没有侧妃做皇后的先例。 比起皇后,一个亲王王妃又不够瞧了。 右相夫人是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选择好。 因为这样的选择只有一次,选了宸王,就不能再选二皇子了,人家是皇子,又不是大街上小摊铺上的货物,这个买不起,可以再买便宜点的。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安静。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右相夫人身上,想知道她怎么选择。 右相夫人一会儿凝眉,一会儿蹙眉,显然是陷入了纠结。 倒是周二姑娘跪在一旁,抓着她胳膊的手动了下。 右相夫人恍然一悟,她可真是糊涂了。 二皇子妃的位置固然好,可二皇子人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是生是死还是残了,谁知道? 万一找回来,缺胳膊断腿了,或者七八年才找回来,瑜儿最美好的青春都给耽误了。 想着,右相夫人就笑了,“宸王妃不要岔开话题,相府,虽然是相爷当家做主,可是瑜儿的亲事,老爷离京之前,也说了,如果皇家不给瑜儿赐婚,就以瑜儿的意思为主。” 青莺站在一旁,听得忍不住撇了好几下嘴。 真是不要脸,既然以周二姑娘的意思为主,那你纠结权衡半天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不就是在王爷和二皇子之间,你还是选择女儿嫁给王爷做侧妃就是了,话还说的这么好听,这大殿内,有谁听不出来这意思? 青莺就望着清韵了,有些焦急不安。 她们一开始,就是被周二姑娘算计了,王妃可不能掉她坑里啊。 要是王妃添她这么一个侧妃,别说王妃了,王爷都能被呕心个差不多。 见清韵要说话,青莺赶紧拉扯了她一下。 在大殿上,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青莺一个丫鬟如此行径,是要挨罚的。 好在她聪慧,赶紧道,“王妃,有鹅毛。” 清韵哪里不知道青莺是在阻拦她啊。 周二姑娘更知道,她瞥了青莺一眼,然后问道,“宸王妃不敢答应我吗?” 清韵听得一笑,“周二姑娘,你三番两次的激将我,到底是想我答应你,让你验身清白,做宸王府侧妃,还是不想我答应你,免了你验身?” 周二姑娘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艰难的蹦出来几个字,“不要欺人太甚!” 又是这话,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清韵也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了,她转了身,望着皇上和皇后道,“虽然相公不在,但给相公纳妾,原就是我的职责,我答应周二姑娘的要求了。” 皇后听着,糊涂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生生给忍住了,憋得脸都红了。 清韵素来沉稳,怎么今儿反倒受不住周二姑娘几句激将了呢,虽然宸儿对她宠爱有加,她还怀着身孕,又有一身高超的医术,不怕内宅阴私,可后宅多一个人,心底能舒坦的了? 况且,这事宸儿还都不知道。 实在是太冲动了。 皇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然是清韵自己的选择,也没人逼她,将来会如何,还是靠她自己承担。 看着皇上和皇后都不怎么满意清韵做出的选择,大殿内丫鬟和嬷嬷们都把头低下了,她们也觉得宸王妃太意气用事了,比起将来,一时的脸面又算的了什么? 况且,这里是长信宫。 今儿发生的事,皇后只要下了封口令,谁敢往外传一句? 不过,好像不能让右相夫人和周二姑娘闭嘴…… 这两人,真是讨厌。 听到清韵和皇上说她答应了,周二姑娘的背脊就开始发寒了,那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气,连带着脸上都有了青色。 只是她头低着,没人能看见。 清韵见嬷嬷不动,催道,“带周二姑娘下去吧。” 嬷嬷连连点头,然后过来道,“周二姑娘,请。” 周二姑娘双腿发软,根本就起不来。 嬷嬷只当她是羞涩,再加上从进宫到现在一直跪着,膝盖受不住,所以起不来,好心的扶她起来。 嬷嬷扶着周二姑娘走了,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等她们走后,皇后就道,“右相夫人也起来吧。” 右相夫人一脸高兴。 那样子,像是宸王府侧妃之位是她囊中之物一般。 跪了许久,累就不说了,着实渴了。 丫鬟端了茶来,右相夫人端起来,小心吹凉。 好不容易,温度适宜了,正要喝呢。 那边嬷嬷就进来了。 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绕到皇后耳边,和她嘀咕了两句。 皇后脸色就有些铁青了,“果真如此?” 嬷嬷就道,“这事,岂能开玩笑。” 她虽然是皇后信任的嬷嬷,可周二姑娘可是右相府千金啊,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胡言乱语啊。 她实在闹不明白了,周二姑娘到底是闹哪样啊? 嬷嬷过来,右相夫人就望着她了,方才瑜儿不是她带走的吗? 给瑜儿验身的应该是她才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要跟皇后咬耳朵? 别说右相夫人不明白了,皇上也纳闷呢,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皇后想着,要不要把皇上支开,毕竟那事,她都有些说不出口,可是右相…… 皇后硬着头皮道,“嬷嬷检查了,周二姑娘非完璧之躯。” 右相夫人猛然站起来。 一惊之下,忘记手里还端着茶盏,这不,直接摔了。 茶盏砸地,清脆悦耳,可是那茶水则是将地上铺就的大红牡丹地毯给浸成了暗红色。 “这不可能!”右相夫人脱口就道。 然后,就指着嬷嬷了,口不择言道,“是她!肯定是她被人收买了,泼我女儿脏水的!” 说着,右相夫人就拿眼珠子剜清韵了。 很明显,她认定收买嬷嬷的人是清韵。 嬷嬷脸色有些难看,本来还想替周二姑娘留两分颜面,谁想人家压根就不想领情。 那她还遮掩做什么? 嬷嬷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声轻笑传来。 她瞥头,就见清韵慢条斯理的捻了一颗酸梅塞进嘴里,然后看着右相夫人道,“我还以为右相夫人怀疑是皇后让嬷嬷乱说的,原来怀疑的人是我啊,到底嬷嬷有没有泼脏水,右相夫人不会自己去检查一番吗?到底谁泼了谁脏水,咱们回来再算也不迟。” 其实不用清韵提议,右相夫人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皇后身边的丫鬟嬷嬷,偏向谁,她还能不知道? 右相夫人胡乱一福身,就退了出去。 清韵吃了一颗酸梅,又拿了一颗。 正要丢嘴里呢,就听到一声惊叫传来,“啊!” 那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清韵听得一惊,这不是右相夫人的声音吗? 就算知道女儿不是完璧之躯了,也不用叫这么大声吧? 清韵轻翻了个白眼。 很快,那边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丫鬟,脸色刷白道,“周,周二姑娘死了。” 若是方才说周二姑娘不是完璧之躯,叫人震惊。 这会儿,则是惊骇了。 皇上和皇后直接惊站了起来。 倒是清韵慢了半拍,还坐在那里,脑袋回不过神来。 怎么就死了呢? 看着皇上和皇后往外走,青莺赶紧把清韵扶起来,跟着一起往外走。 偏殿内,周二姑娘躺在小榻上,她眼睛睁的老大,很明显,她死的不甘心。 右相夫人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皇后也手足无措了。 人死在她的长信宫啊,一条鲜活的生命,说没了就没了。 就是见惯了死人的清韵,心底也有些犯怵。 她上前,想看看周二姑娘是怎么死的。 结果就看见周二姑娘心口上插着一支银簪。 那簪子并不起眼,清韵觉得有些眼熟。 想到什么,她扭头去看嬷嬷。 那嬷嬷面如死灰,见不少丫鬟嬷嬷看着她,她扑通一声跪下来,“那簪子是奴婢的,但人不是奴婢杀的啊!” 第四百四十六章 完璧 嬷嬷声音颤抖,带着恐惧。 她只是检查周二姑娘是不是完璧之躯而已,检查完,她就回去禀告皇后了。 谁能告诉她,她头上的簪子怎么会丢了,还插在周二姑娘的心口上? 嬷嬷觉得她今儿是大祸临头了。 嬷嬷脸色很难看。 皇上的脸色更难看。 他自然是相信人不是嬷嬷杀的了,周二姑娘就算不是完璧之身,德行有失,她也还是右相府千金。 嬷嬷根本就没有杀人动机,她甚至顾及周二姑娘的颜面,只偷偷告诉皇后,这是在敬重相府,又怎么会杀她呢。 而且,这杀人的证据太明显,太拙劣了。 大殿内,大家都相信周二姑娘不是嬷嬷杀的。 可右相夫人疯了,她猛然起身,朝清韵扑过来,要清韵给她女儿偿命。 她认定是清韵指使嬷嬷杀了她女儿。 不过,右相夫人没能扑过来,就被孙公公拦下了,他道,“事情到底如何,还有待查清。” 右相夫人痛失爱女,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指着清韵的鼻子道,“就是她,是她指使丫鬟散播流言在前,又害死我女儿在后!” 清韵真是恨不得爆粗口了,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么坑她。 想到卫驰说,周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是安王府暗卫,也只有暗卫才能悄无声息的取下嬷嬷头上的簪子杀人。 她正要说那丫鬟,结果就见小榻边,躺着一个丫鬟。 丫鬟侧躺着,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是死了,那周二姑娘之死,是另有其人。 要是还活着,那明显就是她了。 “那丫鬟死了没?”清韵声音冰冷,透着不耐烦。 一而再的嫁祸给她,死了倒也罢了,活着,定叫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清韵问话了,就有嬷嬷过去检查,然后道,“还有气。” 清韵就看着皇上了,“皇上,那丫鬟一定要严加看管,小心她身上藏着毒药。” 藏着毒药? 听着清韵的话,皇上又多看了丫鬟一眼,要知道,只有暗卫才会随身带着毒药。 他神情凝重起来。 周二姑娘和丫鬟两个人,嬷嬷就算杀一人,也有足够的时间给另外一人叫救命了。 可是他们就在大殿内,什么呼叫声都没有听见。 丫鬟真晕了,被孙公公叫人给抬了下去,并吩咐暗卫看押。 暗卫将丫鬟检查了一番,虽然没能找到什么毒药,但是那丫鬟一双手,明显是习武之人的。 一个习武的丫鬟,能被一个宫里的老嬷嬷当着她的面杀了主子,这太可笑了。 暗卫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她五花大绑了,捆的严实。 偏殿内,右相夫人还在闹腾。 还是那话,她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了,绝对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也就是,宫里常用来顶罪那一套,别想用在她女儿身上,以为只要嬷嬷以命抵命就算了,她要清韵给她女儿陪葬。 清韵听得是气的够呛。 青莺都恨不得扑过去和她同归于尽了,人又不是她家王妃杀的,她凭什么就这么认定了?! 清韵一受呛,再加上周二姑娘确实死的吓人,她一时不顺,就作呕起来。 皇后就有些急了,要知道,受惊最容易小产啊,她赶紧吩咐青莺了,“先扶你主子出去。” 清韵也不愿意多待,就出去了。 她刚转身,就听皇上吩咐道,“让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即刻进宫。” 清韵迈步回正殿。 等了好一会儿,皇后才回来。 回来时,皇后的脸色比方才在偏殿时,还要差些。 清韵觉得,事情可能变的更严重了。 “还出什么事了?”她忍不住问道。 皇后动了动唇瓣,没有说话。 倒是身后跟着的云贵妃,眸光带着笑,语气却可惜道,“方才嬷嬷又检查了,周二姑娘的清白是在嬷嬷检查时,被毁的。” 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先前见周二姑娘不愿意让嬷嬷验身,是因为清白被毁了,一检查,必定露馅,她说要宸王府侧妃之位,也是要吓得清韵改主意。 谁想到,清韵会固执己见。 嬷嬷检查的结果,也是她并非完璧。 可现在又峰回路转了,她是清白的。 若说那层膜没了,那也是刚刚被嬷嬷戳破的。 如此一来,周二姑娘的死,就成了嬷嬷为了讨好宸王妃,故意戳破周二姑娘那层膜,来造成清白被毁的假象,结果周二姑娘反抗,嬷嬷一惊之下,就杀了周二姑娘。 只是,这里应该有周二姑娘的惊叫声才对。 可惜并没有。 云贵妃想着,觉得脑袋都有些疼了,后宫坑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都能去邢部帮把手了。 她又不是皇后,管的了这么多,安心看热闹就成了。 当然了,这么低劣的杀人手段,云贵妃是不相信清韵干的出来的。 明明人家手里有百八十种要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没必要挑这种杀人不利己的办法。 可是,不妨碍她看热闹啊。 云贵妃心情极好。 要是这事发生在安郡王和兴国公没有谋逆之前,太后还和皇后作对的时候,她会高兴的哼小调的。 听到云贵妃说这话。 清韵只觉得头晕的厉害。 她都能想到,回头宫里宫外怎么传这件事了。 肯定是她指使丫鬟毁周二姑娘闺誉在前,只是没想到周二姑娘性情刚烈,闹到皇上和皇后面前,她一计不成,又再施一计,和周二姑娘打赌,输了就要给她侧妃之位,她输不起,又善妒,所以指使嬷嬷杀了周二姑娘…… 如此心狠手辣,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清韵抬头揉太阳穴。 尤其云贵妃还唯恐天下不乱,“皇上后天就要御驾亲征了,这时候闹出这事来,实在不吉利,不查清楚,只怕皇上让宸王暂时执政,万民都该有微词了。” 皇后瞥了她道,“微词?什么微词?周二姑娘虽然还不知道是谁杀的,但绝对不是宸儿,万民对他能有什么微词,还有清韵,为了这一场战争,她铺子生意都不顾了!” 云贵妃暗捏了下绣帕,道,“姐姐,这是两码事,有时候功过是不能相抵的。” 那边,皇上迈步进来,听到云贵妃和皇后的对话,他有些不悦。 皇上进来,清韵起身行礼。 皇上道,“宫里不大安生,你先回王府吧,周二姑娘被杀一案,朕已经责令邢部明天日落之前查清楚了。” 皇上说的很轻松,可是邢部尚书却在隔壁偏殿差点哭晕。 皇上,你不能急着出征,就这么把他们当成牲口使唤啊。 邢部什么时候查案这么迅速过,尤其这案子还特别的不好查。 简直都不知道从何着手,可是邢部几位大臣却不得不认命,甚至连商量一句的勇气都没有,谁让皇上发话了,不查清楚,通通告老还乡! 可怜他们正直壮年啊! 偏殿,几位邢部大人的心中憋闷,清韵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皇上发话了,她要回王府了。 而且,明天日落之前查清案件。 这是禁足的意思。 虽然,只有一天。 第四百四十七章 资质 出了长信宫,清韵迈步往前走。 天边,彩霞绚烂,悠然自得。 青莺紧随其后,见清韵步子不疾不徐,就好像往常饭后散步一般,只是本应该惬意的步伐,她却凭空感觉到了压抑。 周二姑娘一条人命啊,说没就没了,方才还张牙舞爪,要侧妃之位,一转眼,就没气了。 生命当真是无常。 虽然她很讨厌,还咄咄逼人,之前气的恨不得亲手掐死她,现在真死了,心底又不是滋味了。 她死不足惜,可是却用性命把王妃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还有皇后,也无辜受到了牵连。 真是死了,都要拉几个垫背的,真是讨厌。 最可恶的,还是那个杀了周二姑娘,嫁祸给嬷嬷和王妃的人,到底是谁杀了周二姑娘呢,是那个晕了的丫鬟吗? 要是人真的是她杀的,她怎么不逃走呢? 青莺想不通,她望着清韵,忍不住问出声来。 清韵听得一笑,怎么可能会逃走呢? 她可是周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又是在皇宫,如果逃了,不用查了,这杀人的罪名就得她来背。 费尽心思,用嬷嬷的簪子杀人,怎么可能不想法子把自己摘出去? 只是,她怕是不知道卫驰已经认出她来了,所以选择了真晕。 到时候案子一闹大,她再出来指认嬷嬷,嬷嬷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可以确定,那丫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丫鬟为什么要杀了周二姑娘。 周二姑娘要是真的是清白的,她们主仆就赢了,依照先前之言,她要准备花轿抬她入宸王府做侧妃,不论将来楚北进不进她的房,她都是宸王府侧妃。 再耍点手段,没准儿将来嫡妃的位置都有可能是她的。 借着周二姑娘的手,那丫鬟可以随意进出宸王府,套取机密不容易的多? 一局稳赢之棋,为什么要放弃呢? 而且,丫鬟杀周二姑娘,是因为她提出要嬷嬷验身,也就是说,丫鬟杀人是临时起意,而不是事先算计的。 是什么事,让她改了主意? 清韵想不明白。 她往前走,刚到停马车处,青莺正要扶着她上马车呢。 那边,楚北骑马过来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逸郡王和明郡王。 还未上前,逸郡王就大大咧咧的笑了,“我还以为案子要一会儿才查清楚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好了,太叫人失望了。” 清韵看着他,嘴角微扯,“谁说案子查清楚了?” 逸郡王嘴角就抽了,“没有吗?” “没有!”清韵没好气道。 她巴不得案子早点查清楚,他居然说失望,有这么拐着弯幸灾乐祸的吗?! 逸郡王就睁大眼睛了,“没查清楚,你这个嫌疑人怎么就出宫了?” 就算不暂时关进邢部大牢,好歹在宫里禁足到案子查清楚吧。 清韵心口窝着一口老血,恨不得喷他一脸,她暗磨牙,眸底盛满了怒火。 逸郡王见了,默默看了楚北一眼。 怀了身孕的女人,脾气真的很大。 “连堂堂宸王妃都敢算计,京都真是太不安全了,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要去北晋躲两天,”逸郡王拍着胸口,一脸怕怕道。 清韵,“……” 楚北,“……” 明郡王默默的骑马走远两步,表示他跟这货不是一路的。 就算要去北晋,也不用找这么荒诞的理由吧? 北晋还能比大锦安全了? 在说了,人家坑宸王妃,不代表就会坑他啊。 “快答应了吧,”逸郡王伸手拽楚北的锦袍了。 楚北要避开他,可是两人站的近,根本避不开。 楚北头大,“你去问皇上。” 逸郡王忍不住发飙了,“这是第四次回答你了,是皇上让我来找你的!” “我不答应,”楚北坚定道。 逸郡王脸一僵,然后就呼哧呼哧喘气了,“兄弟,做人不能这样。” 然后一脸祈求,只差没抱楚北的大腿叫他松口了。 清韵见了是一头雾水,“这是闹哪样啊?” 楚北扶额,一脸拿逸郡王没辙道,“谁知道他抽哪门子风,一大清早,进宫找皇上要去北晋,皇上不答应,他就在御书房耍赖,皇上就把他这大麻烦一脚踢给了我,我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非得要我答应不可。” 要他答应,总要给他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可是他怎么问,他就是不说,那他能答应吗? 献老王爷就这么一根独苗了,走之前,对皇上,对他,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耳提面命,就是那些用来代表身份的玉佩令牌什么的,全部都交给他保管了。 逸郡王要想出京去北晋,没有令牌,就要路引。 负责颁发路引的官员不敢给他,哪怕揍的他们鼻青脸肿也不敢松半句口,不然他也不会闹到皇上跟前了。 皇上不敢答应,又拗不过他,加上逸郡王向来比较听他的话,天知道这一回,他怎么就一定要去北晋不可了。 清韵听着,多看了逸郡王两眼,“是因为夜明珠吗?” “不是!”逸郡王很干脆的回道。 夜明珠在宁王手里,宁王被北晋挟持了,夜明珠肯定在北晋皇帝手里了,他说了去北晋看风景,楚北都说太危险了,他要是去偷夜明珠,楚北指不定会把他捆了送到祖父那里去抽鞭子。 他就是想去北晋啊,很单纯的,没有目的。 这么说,好像不会有人信? 他自问,他就是出个稍微远点的门而已,他有那么不靠谱吗? 清韵挑眉了,她是知道逸郡王性子的,不屑撒谎,“既然不是去找夜明珠,那北晋有什么值得你去的?” 逸郡王掀开眼皮,瞅了清韵一眼,“北晋值得我去的地方多了去了,人家皇帝都能住,我怎么就不能去了,又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清韵瞬间哑然。 她都不想跟逸郡王说话了,全是歪理。 明郡王过来,瞪了逸郡王道,“宸王也不是一定不让你去北晋,他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去北晋,就不能如实相告吗?” “就不许人家有点小秘密吗?”逸郡王轻声道,像极了内宅受了委屈的娇媳妇。 明郡王,“……” 明郡王凌乱的转过头,望着楚北和清韵,眸底就一个意思:他的小秘密,那肯定是天大的破事了,千万别让他出京,会捅大篓子的。 楚北不欲搭理逸郡王,他翻身下马,要扶清韵上马车。 清韵上了马车之后,他也要钻进来。 一路骑马,他算是被逸郡王折磨够了,就跟和尚念经似的。 只是他没钻进马车,就被逸郡王抓住了,他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我去北晋是去找人的,我发誓,我若是骗你们,天打五雷轰。”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 但是他发誓了,楚北回头看着他,问道,“找谁?” 逸郡王望着他,心中百转千回,老天爷,我接下来说的可全是假的,你可得听准了,别到时候乱拿天雷轰我,那我可就太冤枉了。 逸郡王一脸无辜道,“我昨晚,做梦梦到我又娶了个媳妇,那模样倾国倾城,比她还美,她还给我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我们夫妻恩爱一辈子,可是我们相遇在北晋,她是北晋人,我是去找她的……” 逸郡王是指着清韵说的。 他梦里的大家闺秀比清韵还要美。 现在理由也给了,可以答应了吧? 结果楚北不悦了,你一个娶了媳妇的,还是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你不好好守着,还要去北晋另寻新欢,老王爷知道了,不剥你两层皮都怪了,还比他媳妇美? “比我媳妇丑的,你可以去娶,漂亮的,就算了。” 逸郡王,“……” 清韵听得腮帮子都疼,她还没发现,楚北存心气人,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的。 逸郡王差点憋出内伤来,他仰天流泪。 真是要把人逼疯了。 楚北钻进马车内,吩咐卫驰赶马车。 卫驰同情的看了逸郡王一眼,就赶着马车走了。 不过,逸郡王又骑马追了上来,很是锲而不舍。 只是磨了半路,楚北都不松口。 也不知道逸郡王是认输了,还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去北晋,他改口了,“不让我去北晋也行,那宸王妃,你答应收个徒弟行么?” 清韵听得敛眉,“我收徒弟?你要给我做徒弟?” 逸郡王两眼一翻,他做什么徒弟,做了徒弟,岂不是平白矮了他们一截? “不是我,是另有其人,你就答应我吧,不然就给我令牌,我要去北晋。” 语气,没得商量。 楚北就望着清韵了,显然,他希望清韵答应逸郡王的条件。 清韵从未想过收徒弟的事,尤其是周二姑娘的事还没有解决,她就更没这心思了,但是她知道逸郡王,不答应他,估计有的磨,便道,“我要看资质才能答应。” 逸郡王当即就道,“放心,我给你找的徒弟绝对差不了。” 明郡王就笑了,“你这帮人拜师的圈子兜的有点大。” 简直是峰回路转,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结果惹来逸郡王一个大瞪眼,“这叫两权相害取其轻!” 明郡王,“……” 这么说自己的,也真是没谁了。 明郡王还欲再说,可是逸郡王白了他一眼,骑马走了。 明郡王耸耸肩,朝另外一条路走去。 明郡王进了酒楼。 逸郡王则进了一家客栈,刚走到一房间前。 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带了些迫切道,“答应没有?” 逸郡王瞥了他一眼,眸光透着得意道,“我出马,有什么事办不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等回京,她就收你做徒弟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着火(二更) 男子点了点头,问道,“你真的能出京?” 逸郡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虽然不是我自己的,但去北晋不成问题。” 令牌上,赫然一个明字。 很明显,偷的是明郡王的令牌。 不当只是令牌,还连着人家的钱袋子一起偷了。 嗯,明郡王请客。 结果付账时,潇洒的把钱袋子丢给掌柜的。 掌柜的从荷包里倒出来一堆石子,可怜掌柜的,看看石子,又看看明郡王。 堂堂明郡王不可能没钱付账,他怀疑手里拿的不是石子,而是某稀罕石头,只是他眼拙没看出来。 掌柜的忐忑的找明郡王询问。 明郡王当时脸就黑了,哪个小贼,换了他的荷包! 再一摸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来。 那令牌分量和他的相差无几,可是看后,差点将他气晕。 他拿着令牌,火急火燎的来找楚北。 看到令牌后,楚北也是嘴角猛抽。 只见令牌上写着一堆字:逸郡王亲手打造,世间独一无二。 “他偷了我的令牌走了,”明郡王咬牙切齿。 是他大意了! 逸郡王估计一开始打的就是他的主意,拽着他一路找楚北,根本就是转移他的视线,不让他发现。 楚北揉太阳穴,“就一定非去北晋不可吗?” 明郡王望着楚北了,“我去追回来!” 楚北赶紧拦下他,不是他不看好明郡王,而是他根本就不是逸郡王的对手。 他这一去,带不回逸郡王,只怕自己也会被忽悠去北晋。 “逸郡王去北晋的事,不宜声张,我让暗卫去追,”楚北无奈道。 明郡王只能点头了。 清韵站在一旁,道,“逸郡王走了,郡王妃知道吗?” 别这边瞒着,那边郡王妃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楚北和明郡王齐齐望着清韵。 这是献王府的事,他们哪里会知道。 清韵扶额了,“我让青莺去献王府一趟。” 青莺得了吩咐,赶紧出门。 等她回来,天边已经是晚霞绚烂了。 彼时,清韵正在看账册。 青莺回来,上前道,“王妃,奴婢和郡王妃说了。” 清韵应了一声,道,“她可说什么了?” 青莺就道,“郡王妃说,昨天下午,她和逸郡王做马车回王府时,路上遇到了一个俊美的男子,那人和逸郡王相谈甚欢,逸郡王还打趣他说,虽然你赵神医医术不错,但是京都你是混不下去的,那男子说他知道,还说学无止境,来找王妃你切磋、请教医术,逸郡王一听,就说你说过不收徒弟,尤其不收男子做徒弟,因为王爷心眼特别小,王妃你多看旁的男子几眼,就吃酸醋,不过他面子很大,有他从中游说,估计有几分可能,然后就将他带回了献王府,而且秉烛夜谈到半夜,然后人就怪怪的,说要是他出去几日,叫郡王妃别把王府吃穷了。” 想到她说逸郡王出京了,郡王妃就红了眼睛,咬牙道,“拐走我相公的,是不是一个长得比我还漂亮的男人?” 当时,青莺就凌乱了。 “赵神医?”清韵捕捉到这个关键人物。 青莺摇头,她不知道是谁。 倒是走进来的楚北,听到青莺这话,眉头皱的紧紧的。 “赵神医还活着?” 他忽然出声,吓了清韵和青莺一大跳。 清韵摇头,“我不知道啊,应该还活着吧,他死了吗?” 楚北迈步进来,道,“之前我托逸郡王找过他,逸郡王告诉我说,赵神医死了!” 他找赵神医是为了易容改貌,他不想戴着面具过一辈子。 因为赵神医死了,他才去找清韵,只是清韵不会。 听楚北这么说,清韵也想起来一件事,她道,“之前,逸郡王知道我医术不错时,曾让我别答应你改变容貌,我说不会,他还挺高兴。” 楚北眉头皱紧了。 很显然,他是被逸郡王给骗了。 他知道逸郡王是为了他好,但是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受。 现在,他和赵神医一起去北晋了。 楚北想到清韵的猜测,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清韵说过,从他身上的伤,可以判断出,皇弟当时伤的很严重,几乎是命悬一线,能救他的人,必定是医术不凡的。 他想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赵神医了。 肯定是他和逸郡王说了什么,逸郡王知道皇弟去北晋了,所以才拉着赵神医去北晋找他。 他拦着赵神医不让他来宸王府,不就是怕他知道他骗了他,找回皇弟,才能将功折罪。 楚北当即再加派十名暗卫,去追逸郡王,能让他回来最好,不能回来,就听他调遣。 暗卫得了吩咐,很快就离开了。 而且,很快追上了逸郡王。 逸郡王很坦然,他偷令牌出京,证明了他要去北晋的决心,谁也拦不住,楚北知道了,就算派人来,也不会像是献老王爷那样粗暴,会让人抓他回去,而是派人来护着他,所以一路走的都是官道,没有躲藏。 半夜十分,楚北刚看完奏折,打算歇息了。 就收到暗卫送回来的飞鸽传书。 信上所言,证实了他的猜测。 二皇子当初被安郡王等人刺杀,是赵神医救的他,只是他不知道他是大皇子,救了许久,好药不要钱的往他身上堆,才捡回来一条命。 不过,大半个月前,他就已经离开了,伤并未好全,只算是好了七八成,而且,他还央求他给他换了一张脸,当然了,他原本就伤的很严重,容貌被毁,不过容貌虽然改了,但是不比毁容之前差。 这样的好消息。 逸郡王居然怕他责怪,就选择了隐瞒,只带着赵神医就去北晋找皇弟,楚北觉得等他回京,一定要重重责罚! 不过,现在确定皇弟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地,他总算是能安心几分了。 正高兴着呢,忽然一道身影闪进屋来。 卫风道,“爷,京都有地方着火了,看方向,像是右相府。” 楚北一惊。 他赶紧起身,走到窗户旁,往远处看。 右相府方向,火光冲天,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五月 右相府,半夜起火的事,清韵睡着了,并不知道。 早上起来,听丫鬟禀告这事,清韵的脸色八辈子没有这么难看过。 到底是谁?! 要往死里坑她! 原本,周二姑娘死了,京都就流言四起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 是她御下不严,让丫鬟败坏周二姑娘一个大家闺秀的清誉,好在人家性子贞烈,上吊以示清白。 可惜,没吊死,却进宫求伸冤,被人活活给害死了。 可怜右相奉旨去南楚商议结盟一事,不在京都,女儿被人害死了,右相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跟宸王妃斗? 不少人都不看好右相夫人,觉得这件案子,周二姑娘是铁定白死了。 结果,晚上,右相府就走水了。 杀人灭口的嫌疑是洗脱不了了。 知道清韵很生气,进屋之前,蒋妈妈是一再的叮嘱丫鬟们,不要在清韵跟前抱怨,多劝着她点。 丫鬟们也怕清韵生气,导致动胎气,都在劝她。 可是,她能不恼火吗? 穿戴洗漱完,清韵顾不得吃早饭,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楚北回来。 今儿是休沐的日子,楚北不用上朝。 见清韵脸色不好,楚北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正要说话呢,就听清韵问道,“右相夫人死了?” 楚北走上台阶,道,“卫风他们赶去的及时,将她给救下了,只是烧伤很严重。” 听楚北说右相夫人没死,清韵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是狂喜了,“没死就好。” 看着清韵一脸高兴,楚北想着街上的流言,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不过楚北不说,总有丫鬟会禀告的。 不过,那时候,清韵已经安心的用完早饭了。 暗卫的确救下了右相夫人,可是街上的流言却成了清韵在故技重施。 当初,右相夫人脸受伤,周二姑娘孝顺,为了医治母亲,不得不放弃大皇子妃的位置。 如今,右相夫人又烧伤了,要想不留疤,估计只能靠清韵了,指不定人家就要她放弃替周二姑娘讨回公道,不然人家就不给她医治了呢。 甚至,有流言说右相府着火就是清韵派人去放的,而且暗卫赶去的那么及时,都是掐着时间的。 总之,这一切,都是清韵为了洗脱罪名闹出来的。 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清韵怒极了,反倒不生气了,人家存心针对她,她要是气出好歹来,岂不正中人下怀? 她起了身,吩咐道,“准备马车,我要去邢部。” 丫鬟连忙道,“去邢部做什么?” “去准备,”清韵敛了眉头,脸上露出一抹厉色,不容人拒绝。 蒋妈妈想劝一句,她还怀着身孕了,不宜去邢部那种煞气重的地方。 可是一想到昨天,王妃连周二姑娘的尸体都见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很快,马车就准备妥了。 蒋妈妈让几个大丫鬟都跟着清韵出门。 只是刚走到大门口,就瞧见若瑶郡主走过来,得知清韵要去邢部,若瑶郡主就道,“我陪你一起去。” 若瑶郡主一番好意,清韵也不好拒绝,便一同坐了马车,去往邢部。 楚北就在邢部,这案子发展到现在,邢部尚书是叫苦连连,一夜间,愁白了几十根青丝,明知道楚北忙着看奏折,还是硬着头皮将他请了来。 这案子,他和邢部上下,是无能为力了。 皇上有令,查不出来,他和两位邢部侍郎就告老还乡,他们哪里舍得邢部啊,皇上上下嘴皮一番,可定人生死,可着实叫他们头疼,好在一夜大火,将宸王妃架在了火堆上,不然还真请不动宸王呢,以宸王的聪慧,这案子都查不清,皇上也不好真的让他们都回家不是? 楚北是来了,可案子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跟着周二姑娘一起进宫的丫鬟了,那丫鬟骨头硬的很,不论怎么问话,一口咬定有人打晕了她,她不知道是谁,但是当时偏殿内只有嬷嬷一人。 她话未说满,但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她嘴硬不招,邢部侍郎准备用刑逼供,丫鬟就一句,“我就知道我家老爷不在京都,一个个都偏袒宸王妃,要对我屈打成招!我家姑娘死的冤枉啊!” 当时,邢部外,不少人都看着。 这板子、夹棍还能近丫鬟的身吗? 只要打了,丫鬟就算最后招认了,那也是屈打成招。 这也是邢部尚书头疼的地方,他苦着一张脸望着楚北,“王爷,这丫鬟嘴硬,又不能打板子,没法继续审问啊。” 邢部尚书眸带哀怨,一脸无奈。 没人知道他在心底埋怨清韵。 因为清韵给邢部传话了,这个案子公开审理,审问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给人看。 不然,把丫鬟往邢部大牢一拖,什么酷刑都轮番上一遍,任她丫鬟喊破喉咙,也没用。 正想着呢,就听官兵上前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邢部尚书一惊,赶紧将心底那点子埋怨给收拾干净了,起身相迎。 听人禀告清韵来了,楚北也愣了一下,随即起身,只是走了没两步,清韵就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楚北问道。 清韵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笑道,“这案子越闹越大,流言满天飞,我就是待在府里,也还是关心这案子,不如直接来邢部,好歹有什么进展了,我能第一时间知道,对了,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楚北摇头,“没有。” 他让暗卫都去查了,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清韵就猜到是这样,她瞥头扫了那丫鬟一眼,眸光落到一旁站着的一年轻男子身上。 那男子,看着很陌生。 见清韵多看了那男子几眼,邢部尚书赶紧道,“这是工部右侍郎府孟大少爷。” 这么介绍,怕清韵不知道,又加了已经,“孟大少奶奶是右相夫人的侄女,周二姑娘的表姐。” 清韵恍然一笑,“原来周二姑娘买的安胎药,就是给尊夫人的。” 孟大少爷站在一旁,尴尬的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这两位,可是未来的太子、太子妃,将来的皇上和皇后啊。 他是要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的,如今却要因为周二姑娘,和他们有了不好的牵扯,一个弄不好,将来的前程就毁了。 孟大少爷赶紧给清韵见礼,态度很恭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清韵不是一个喜欢迁怒别人的人,她不会将周二姑娘和他混为一谈。 人家跟他见礼,她很自然的抱之一笑。 孟大少爷道,“右相府正院被烧,右相夫人伤的不轻,正在救治,相爷不在京都,这案子和内子说来,也算是有几分牵扯,右相夫人便托我来照看一二。” 清韵听着,点头道,“应该的。” 要是右相府不派个可信的人来,这案子审问出什么结果来,只怕人家也不会相信。 楚北扶着清韵坐下。 邢部侍郎上前,将案子禀告清韵知道。 案子和她昨天知道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周二姑娘死于心口的发簪,那层膜被刺破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邢部侍郎禀告时,那丫鬟就跪在地上,用一种愤恨的恨不得杀了清韵替她主子报仇的眼神仇视清韵。 清韵见了,眉头敛着。 这丫鬟的演技真的很到位,谁会往可能是她杀了周二姑娘身上想? 见清韵看着丫鬟,邢部尚书道,“这丫鬟嘴硬的很,而且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只怕不用刑,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清韵听得一笑,“还是别用刑了,屈打成招,名声不好听。” 邢部尚书顿时哑然,不上板子,又找不到别的罪证了,这案子没法继续审了啊。 正在这时候,那边拥闹得人群散开一条小道,走过来一个挺着肚子的少夫人。 丫鬟扶着她走过来,提醒她小心脚下。 那少夫人走过来,孟大少爷就赶紧起身过去扶她了,有些责怪道,“不是不让你来吗,你怎么还来了?” 怀了身孕的女人,很忌讳见到死人的,能避则避。 那少夫人眼眶有些红,哽咽道,“表妹一心惦记我,她走了,我不来送送,我良心不安。” 身份不言而喻。 原本,她一直坐在马车里,这不是听说清韵也来了,她也就下马车了。 人家宸王妃都不忌讳这些,她还忌讳什么? 清韵站了起来,她紧紧的盯着孟大少奶奶的肚子。 忽而,她笑了。 “孟大少奶奶,你这身子,几个月了?” 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 现在不是关心人家怀了几个月好不好,人家是觉得周二姑娘死的冤枉,来看望她最后一眼的,是敌人啊!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她们家王妃想问什么。 丫鬟们很不解,孟大少爷和孟大少奶奶就更不解了。 孟大少奶奶赶紧过来给清韵请安,然后回道,“已经五个足月了。” “五个月了?”清韵听得一笑,笑容灿烂的有些恍人眼睛。 楚北有些扶额,人家少奶奶怀了五个月身孕,她高兴个什么劲。 第四百五十章 仵作(二更) 这么高兴,孟大少奶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不应该先叫她起来么,她还挺着大肚子屈膝呢,有些顶不住了,她不敢贸然起身,便唤了一声,“宸王妃?” 清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快起来吧。” 孟大少奶奶刚起身,就听清韵道,“传仵作来,给周二姑娘验尸。” 仵作就在不远处伺候着,听了清韵说话,赶紧过来。 难得能在大人物面前露脸啊,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表现。 仵作上前,还未说话。 孟大少奶奶就先问了,“不是已经验过尸了吗?” “还需要再验,”清韵回道。 转头吩咐仵作准备刀。 孟大少爷一听,就上前来道,“宸王妃,您要在周二姑娘身上动刀吗?” 这不很显然吗,不动刀,拿刀来欣赏吗? 孟大少爷就一脸为难了,“右相夫人吩咐过,不许人,尤其是男子碰周二姑娘的玉体。” 孟大少奶奶也点头道,“表妹很爱美,生前就不喜欢身上留着伤疤,她已经死了,还是让她完好的入土为安吧。” 听着两人的阻拦之言,清韵眉头皱着了,“我让仵作给周二姑娘验尸,是为了还我清白,更是为了查处杀周二姑娘的真凶,难道为了保证周二姑娘能完好的入土为安,就要让我被人质疑一辈子,她自己也死不瞑目?” 说到最后,清韵的声音带了些凌厉了。 孟大少奶奶脸色微变,可是表妹是因为她才卷进流言蜚语,搭上一条性命,她怎么能让仵作碰她的玉体? 可是不答应,就是和宸王妃过不去。 孟大少奶奶左右为难了。 孟大少爷很聪明,他站出来道,“要不,派人去问问右相夫人的意思?” 原本,尸体抬进邢部,怎么查案,都由邢部说了算。 只是邢部尚书根本就不知道清韵为什么要在周二姑娘身上动刀子,在他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是以,孟大少爷的提议,他不反对。 清韵只好坐在那里等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邢部派去的官兵回来了,结果不出意料。 右相夫人不同意仵作验尸。 孟大少爷就望着清韵了,他希望清韵能放弃这个想法。 结果清韵撇了他一眼,道,“找七八个大夫来,我要仵作当着他们的面验尸!” 声音清脆,毋容置疑。 孟大少爷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了,人家根本就没将他和右相夫人放在眼里。 邢部官兵赶紧去找大夫。 差不多一刻钟,就找了八位大夫来。 不但大夫来了八位,就连太医也来了两位。 一行人,站在邢部大堂里,不知道清韵找他们来干什么。 就听清韵道,“我怀疑周二姑娘有身孕,找你们来,只是做个见证而已,孟大少爷如果不怕,不妨一起去。” 清韵说的云淡风轻,可是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说人家周二姑娘是黄花闺女吗,还是清白之身,怎么可能怀着身孕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要说之前,清韵让丫鬟散布谣言毁周二姑娘清白,只是捕风捉影,这会儿却是亲耳听见了。 邢部尚书看着清韵,又望着楚北。 楚北摆手了,“照办吧。” 邢部尚书就摆手,让几位大夫和太医一起去验尸了。 孟大少爷本来不愿意去的,结果被孟大少奶奶推了一把,他硬着头皮跟去了。 他们走后,清韵就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了。 丫鬟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眸底的恨意比之前更甚了。 清韵端起茶盏,姿态优雅的喝着。 楚北想问两句,瞧见她这样自信,倒是忍住了。 一盏茶堪堪喝完,那边就有结果传来了。 如清韵所料,周二姑娘有身孕了。 八位大夫加两位太医,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断定是一多月,将近两个月。 听到这结果,清韵笑了,“总算是还我清白了。” 邢部尚书觉得自己的乌纱帽稳定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毫无头绪,为何见了孟大少奶奶,宸王妃就提出要仵作验尸? 邢部尚书太好奇了,所以问出了声,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 清韵撇了丫鬟,道,“有些事尚书大人知道,但或许并未在意,这丫鬟当初在王府摔了一瓶子安胎药,她说是给孟大少奶奶服用的,那药丸我见过,药效确实不错,但那药丸却是在怀胎三月之内服用的,超过三个月,效果就弱了,摔药丸距离今日不过几日,孟大少奶奶五个足月的身子,再服那药丸,效果甚微,我想周二姑娘要是真买安胎药,只要是个大夫总要问一下,怀了几个月身孕吧,只要问了,就不会开这样的药丸,可见药丸并不是给孟大少奶奶准备的,不过只是个幌子而已。” 邢部尚书大人汗颜了。 孟大少奶奶是来送周二姑娘的,觉得她死的冤枉,谁想到,她的到来,却是证明人家死的不冤。 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却有了将近两个月身孕,这也太不知检点了,还妄想做宸王府侧妃,甚至是二皇子妃,太不知礼义廉耻了。 只是,凭着安胎药是怀孕三个月之内的人服用的,就怀疑周二姑娘有孕在身,这是怎么怀疑上的? 邢部尚书虚心求教。 清韵笑道,“尚书大人忘记周二姑娘喜欢吃酸梅了?还有这丫鬟,是安郡王的暗卫,安郡王离开京都了,她不跟着安郡王一起走,却留了下来,还跟在周二姑娘身边,太叫人奇怪了,这段时间,周二姑娘先是打我表哥的主意,又要嫁给我相公做侧妃,这么着急嫁人,我猜应该是怕肚子大了,到时候遮瞒不住,所以赶紧嫁人,这样的算计,尚书大人不觉得很眼熟吗?” 确实很眼熟。 宁太妃不就是用的这样的算计,差点将皇位给弄到手。 不过两人同样倒霉,都栽在了宸王妃的手里。 “只是没能依照计划进行,嬷嬷查出周二姑娘并非完璧之身,她会受尽指责,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对于安郡王来说,周二姑娘没人娶了,孩子也保不住,就是一颗弃子,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很干脆的杀了她,嫁祸给嬷嬷,拖我下水。” 能将一颗弃子用到这种程度,清韵也是服了这丫鬟了。 “多亏了那粒安胎药了,不然这黑锅,我是背定了,”看着丫鬟,清韵笑道。 那丫鬟一口老血卡着喉咙里,险些将自己憋死。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丫鬟看着清韵,她大笑一声,朝清韵冲了过来。 只是还未近前,就被楚北高抬一脚,直接给踹飞了。 丫鬟重重砸地,口吐鲜血。 她惨笑一声,道,“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你们会输的很惨!” 说完,她嘴角有血流出来。 咬舌自尽了。 死的时候,一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清韵。 清韵嫌恶的别过头去。 只是丫鬟那话叫她不安。 她抬眸看着楚北。 和她一样,楚北脸色也很难看,甚至神情还凝重三分。 右相还在南楚啊。 周二姑娘和安郡王搅合在一起的事,他知不知道? 现在周二姑娘死了,右相府被烧,右相夫人虽然没被烧死,也毁容了,如是被有心人歪传到右相耳中,结盟一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出征 丫鬟死了,且是畏罪自杀,当时目睹这一幕的人不少,渐渐传开。 从之前一边倒的相信周二姑娘是清白的,到被现实啪啪打脸,实在是叫人唏嘘。 之前大家有多信任周二姑娘,帮她说话,知道她怀了将近两个月身孕后,就有多落井下石,那些数落的话,都不忍入耳。 而且,谁也没料到,案件居然将安郡王给搅合了进来。 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人都败走边关,不知所踪了,居然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将京都搅合成一锅粥,要不是宸王妃福大命大,得山场庇佑,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的破落名声算是背定了。 再想到之前,他们居然相信周二姑娘,也不愿意相信宸王妃,着实该打脸。 大家默默反省了下,觉得他们之所以会支持周二姑娘,完全是在同情弱者,毕竟宸王妃怀了身孕,理应给宸王纳妾,她却偏霸占着不让,太过分了。 男人么,觉得这样的女人太善妒了,不是什么好人。 女人么,那肯定是羡慕妒忌恨了,同样是女人,凭什么自家老公三妻四妾,穷的养不起妾室,还一有银子就往那勾栏院里钻,一定要换个肚皮睡,恨不得死在那不知道被人蹂躏过多少遍的牡丹花下。 而宸王妃呢,有疼爱她的夫婿,又是凤凰异象,又是风生水起的铺子,老天爷未免太厚爱她宸王妃一人了,什么好东西全都给她,何曾想过分她们一星半点儿啊? 一妒忌,就影响了她们的判断,很自然的就偏向了周二姑娘。 虽然她们依然妒忌宸王妃,可是比起周二姑娘和人私通,还珠胎暗结,还要给肚子里的孽种找便宜爹,这样的女人被杀,已经是老天爷网开一面了,应该浸猪笼,活活烧死才对。 案子了结了后,楚北就送清韵回王府了。 孟大少爷尴尬的不知所措,孟大少奶奶更是摸着肚子,后悔来这一遭了。 虽然她也很唾弃表妹的所作所为,甚至拿她做筏子,可到底是她的姐妹啊,如今人已经死了,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也于心不忍。 这一切,算是因果轮回吧。 如果她不是知道这流言四起,是因为表妹关心她怀孕,她也不会怀着身孕,还不顾阻拦,来邢部看她最后一眼,也就不会碰巧撞上宸王妃,让案情出现逆转。 孟大少爷知道孟大少奶奶心里愧疚,只是还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真相不大白,冤枉的就是宸王妃了。 “右相夫人还等着我去告诉她案情,现在这样了,我……,”孟大少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叹息一声。 伤的那么重,他一个大男人看着都觉得残忍,如果不是她拼着一口气,要给女儿讨一个公道,只怕当时就去了。 孟大少奶奶握着孟大少爷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去。” 这事,瞒不住的。 两人一起去了右相府。 右相府只是正院被烧了,其他地方并未受到牵连。 其实,右相夫人派了下人去邢部,案子审问的结果,下人们自然知道,只是不敢告诉右相夫人罢了。 右相夫人问起来,只推脱说时辰还早,案子还在查。 右相夫人就耐着性子等,等得不耐烦了,总算是盼到孟大少爷来了。 右相夫人伤的极严重,胳膊和脸上都绑着绷带,还能瞧见血迹,动一下,都疼的她整个人脸都扭曲了,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案子查清楚了吗?”右相夫人靠在迎春花大迎枕上,一脸迫切的问道。 她脸上并未有多少凄哀之色,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恨意。 孟大少爷轻点了下头,淡声道,“查清楚了。” 右相夫人就问了,“邢部是怎么罚宸王妃的?” 孟大少爷心中一哏,孟大少奶奶就忍不住问道,“姨母,你知道表妹和安郡王来往的事吗?” 右相夫人想知道结果,却偏偏被打岔了,心中有些不虞,说出口的话就带了些冲,“瑜儿怎么可能和安郡王有往来。” 右相和镇南侯关系一直不错,算是大皇子一党,和安郡王和兴国公从来没有搅合到一起过,瑜儿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和安郡王有往来? 孟大少奶奶就猜到她不知情,表妹实在是太过分了,她这样,蒙蔽父母,害了自己不算,还害的右相府家破人亡,她怎么忍心啊。 孟大少奶奶哽咽了。 右相夫人心底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这两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亲事也是她一手撮合的,明知道她着急知道案件,却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案件审理的结果和她期望的不一样,不敢告诉她。 右相夫人眼神黯淡,道,“案子到底如何了,如实告诉我吧。” 孟大少奶奶就道,“表妹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右相夫人眉头低着,忽然听到孟大少奶奶说这话,她猛然抬眸,正好听到孟大少爷补充道,“孩子是安郡王的。” 右相夫人脸色慢慢皲裂,几乎是破口吼道,“不,这不可能!” 声音歇斯底里,喊的不少丫鬟心惊胆颤,背脊发凉。 她不相信! 女儿因为街上的流言,都要上吊,以证清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 可是孟大少爷将查案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包括清韵找了八位大夫和两位太医共同见证的事,还有他,亲眼瞧见仵作将那一团拿出来…… 那一团很小,可是却能辨认出是孩子了。 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嫌疑。 孟大少爷的话,一字一顿,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的击打在右相夫人的心口上。 伤的那么重,她一直靠着女儿是清白的,被人害死了,要帮她讨公道的信念支撑着,如今这唯一的信念也没了。 一个没忍住,右相夫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孟大少爷和孟大少奶奶离的近,血喷到两人衣摆上了,如一朵朵妖娆绽放的梅花。 吐了血,右相夫人就歪到在床上。 屋子里,顿时慌作一团。 请大夫,叫太医,手忙脚乱。 好在孟大少奶奶在,帮着拿主意。 很快,就来了两名太医,两人一把脉,互望一眼,摇摇头,轻叹一声。 孟大少奶奶问情形如何,两位太医就道,“准备后事吧。”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孟大少奶奶就问道,“当真一点希望都没了吗?” 两位太医就道,“在下医术浅薄,实在是回天乏术了,倒是宸……” 太医说了一个字,就停了。 右相夫人身心受创,要说有人能救她,估计也只有宸王妃了,可是,宸王妃和右相府的纠葛,右相府有脸去求她救命吗? 况且,谁敢去找宸王妃。 右相夫人伤的这么重,便是宸王妃,估计也只有一两分的把握,救的好,自然是美事一桩,可是救不活,天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来? 这事,能避则避。 两位太医赶紧告辞了,这浑水少蹚为妙。 可是两位太医倒出了清韵,孟大少爷和孟大少奶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要能抢救,总要尽量救治吧? 回头右相回来了,知道他们连试都没试一下,就放弃了,他们有何颜面见他? 可是,右相夫人还愿意瞧见宸王妃吗? 这府里,谁知道还有没有安郡王的暗卫在,万一宸王妃来了,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是几十条命都担待不起。 孟大少奶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就不应该出府! 孟大少奶奶留在右相府,孟大少爷回府找爹娘商议,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好。 孟大人是坚决不让侍郎府和宸王府交恶的,他老奸巨猾,让孟大少爷拿了右相的名帖把京都的大夫和太医找了个遍,都去救治右相夫人。 这么大的动静,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了,却没有让宸王妃救治,那明显是不想救了,回头右相知道了,也不会埋怨他们的。 他们尽力了。 当天夜里,右相夫人就死了。 她的死,并不算意外,加上翌日,又是皇上御驾亲征的大日子,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毕竟,比起边关战乱,一个相府夫人离世,只能算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了。 皇上御驾亲征,而且是时隔二十年,再重上战场,不少年长的人,都在跟小辈讲述二十年前,皇上是多么的英勇善战,叫敌人闻风丧胆。 一大清早,清韵还睡的正香,就被楚北给唤醒了。 他们必须要去送行。 皇上一身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容貌偏俊雅,可是穿上铠甲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眸光犀利如鹰隼,就连嘴角的笑,都带着三分霸气。 不得不承认,皇上穿战袍,比穿龙袍看着更俊朗,更顺眼。 他举碗和将士们豪饮,声音雄浑,吐字如金玉掷地,有一种穿透忍心的魅力。 饶是清韵是女儿家,听着皇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也热血沸腾的恨不得举刀去战场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和将士们说完,皇上让清韵和楚北上前。 皇上先是看着清韵,笑道,“这三日,你给朕送去了三百四十万两银子,朕还未去边关,你就给朝廷立了一大功,朕心甚慰,还有那些大臣和夫人们,为朝廷做的贡献,朕也都铭记于心,朕为有你们这样的臣子们而万分高兴!” 然后,百官和贵夫人们都激动了,皇上感谢他们啊,当即说应该的。 场面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 皇上连着摆了好几下手才安静下来,然后就是望向楚北了,皇上语重心长道,“朕知道,你也想上战场,朕何尝不想我们父子能一同上战场杀敌,父皇处理朝政二十年了,有些疲乏了,朕喜欢战场上驰骋的感觉,比起做皇帝,朕更合适做一个将军,从现在起,你要肩负起一个君王的责任,清韵立了那么大一功劳,你身为男儿,可不应输给她,她负责饷银,这粮草就归你负责了,将士们吃什么,朕就吃什么,不要让朕和将士们饿肚子。” 楚北,“……” 清韵,“……” 皇上,你当着将士们和百官的面给我们戴高帽子就算了,可是用不着上锁吧? 这话一说出来,将来银饷发不出来,将士们吃不饱肚子,不成了她和楚北办事不利了吗? 清韵想哭。 没见过这么坑人的。 坑人就算了,还顺带给自己立威,实在是太过分了! 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看把将士们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怎么那么心塞呢。 还有皇上说让楚北肩负起一个君王的责任。 这等于是将皇位传给楚北了啊。 两人一肚子憋闷,还得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行礼,表示一定尽力,不负皇上一番期望。 看着两人那模样,再看着高涨的士气,皇上的心情是格外的美好。 他望向皇后。 要说真对不起的,就只有皇后了。 他在皇宫二十年,有足够的时间陪皇后,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些浪费的光阴,皇上就恨不得将兴国公抓住,狠狠的鞭笞泄愤。 这一去边关,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 看着皇后眉间淡淡的疲惫,皇上多希望带着她一起出征。 收回不舍的眸光,他怕再多看两眼,会忍不住真的扛起皇后上马。 皇上翻身上马,手一挥,同时喝道,“出发!” 鼓声阵阵,号角长鸣。 皇后亲手绣的战旗,迎风舞动。 皇上一夹马肚子,就朝前走。 楚大老爷紧随其后。 之后是三万大军,井然有序,士气磅礴。 皇上没有坐銮驾,只和寻常将军一样,骑马而行。 清韵虽然怀着身孕,还是跟着楚北他们送了皇上十里地。 等将士们走远了,看不见了,方才打算返回。 楚北是骑马来的,当着百官的面,他也不好钻马车,和清韵说悄悄话。 清韵和楚北站在最前面,周梓婷的眸光就一直看着两人。 等两人转身了,若瑶郡主拉着琳琅郡主走过来。 她快步走到清韵身边,道,“清韵表妹,我和你乘坐一辆马车吧。” 清韵愣了下。 周梓婷是三皇子妃,准确的说现在应该是敬王妃了。 皇上率百官修改皇家玉蝶时,就册封三皇子为敬王了,只是这段时间忙的很,他们还没有搬出皇宫。 她提出共乘一驾马车,又是喊得表妹,清韵还真不好拒绝。 她知道周梓婷一直看着她,这会儿这么殷勤,肯定是有话要说。 她点头答应了。 那边若瑶郡主和琳琅郡主互望一眼,有些失望。 她们还想和清韵姐姐一起坐马车回京啊,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十里地,马车走的又慢,真是折磨人。 上了马车后,没一会儿,马车就朝前走了起来。 车帘晃动,可见看见远山秋色,草木枯黄。 周梓婷坐在一旁,看着清韵,见她并不热忱,就笑的有些尴尬,寻话题道,“我好像惹若瑶郡主和琳琅郡主她们不高兴了。” 清韵笑笑,并不接话。 虽然她和周梓婷是表姐妹,但是她很确定,她的心是偏向若瑶她们的。 这一点,周梓婷也很清楚。 清韵看着她,问道,“表姐找我有事?” 周梓婷就有些局促不安了。 第四百无十二章 封地 她的局促不安很明显,一个劲的在绞手中的绣帕,呼吸也不平稳,好像很紧张。 这倒是叫清韵好奇了,这么局促,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吗? 一府姐妹,大家都了解的很。 只怕她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清韵想着,轻汗颜了下,她好像想太多了,什么时候有好事,人家想到过她? 她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的喝起来。 既然人家不说,她不会傻到催人家说,最好是别开口。 茶水是温的,清韵端起来一咕噜喝掉一半,只觉得茶香扑鼻,甘甜回味,整个人毛孔都舒张开来了。 见清韵沉浸在茶水中,周梓婷手中的帕子扭的更厉害了,都快被她给戳破了。 清韵将茶盏放下,靠着车身,打算小憩了。 昨晚睡得晚,又起的早,又是站半天,再加上坐车,怀了身孕的身子,有些扛不住疲惫了,哈欠连天。 这时候,周梓婷再忍不住开口了,万一清韵睡着了,她总不能将她摇醒吧。 她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柔声唤道,“表妹。” 清韵掀开眼皮,望着她。 周梓婷就道,“表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清韵挑了下眉头,笑道,“表姐如今是静王妃了,还需要我帮忙吗?” 周梓婷嘴角划过一抹苦笑,“表妹就别打趣我了,皇上御驾亲征,还需要你帮忙筹集军饷,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亲王妃。” 说着,她顿了一顿,声音带了感激道,“我能做三皇子妃,还全是托表妹你的福。” 当初,三皇子不愿意娶沐清柔,让人玷污她的清白,侯府根本就奈何他不得,是清韵见不得三皇子欺人太甚,压了他一头,逼得他不得不再迎娶侯府女儿,这皇子妃的位置才轮到她头上。 她也知道,三皇子被侯府逼迫,心中憋闷,对她不会有好脸色。 但是,她有那份自信,能俘获二皇子的真心。 新婚之夜,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使出浑身解数来迎合他,总算是哄的三皇子心花怒放,说娶到她是娶到了一个宝贝。 她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她怕啊,三皇子能那么害沐清柔,难保不会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在内宅中。 身为皇子妃,表面风光,人人羡慕,可谁又知道,她每一天都过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伺候三皇子,哄云贵妃高兴,这其中的疲惫,连倒苦水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没有人逼过她。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她别无选择。 清韵听着,不知道周梓婷旧事重提做什么,只笑道,“你能成为三皇子妃,是你自己的福分,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当初,她只是见不得三皇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他添堵而已。 周梓婷嘴角扬着,真诚道,“表妹不居功,可我却记在心里,一日不敢忘。” 清韵眼角动了下,没再说话。 铺垫了这么久,也该说正事了。 果然,周梓婷开口了,她握着清韵的手,清韵下意识的要挣脱,可是周梓婷握紧了,她恳求道,“表妹,你能不能跟表妹夫说说,别让我们搬去封地?” 清韵愣了下,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三皇子搬去封地的事啊。 也是,当初楚北封王之后,很快就搬出皇宫了,而且,还将雍州那等贫瘠之地做他的封地。 而原本的富庶之地湖州,则由太后做主,做了三皇子的封地。 当时,三皇子和云贵妃还高兴不已。 如今,要搬去封地了,却百般不愿意了? 京都,天子脚下,大锦朝绝大部分的权贵都云集在这里,纵然湖州再富庶,也没法相提并论的。 离了京都,就等于离开了权利中心。 加上,三皇子当初没少帮着安郡王,现在可以说皇上已经把所有权利都放给楚北了,要是楚北小心眼记恨三皇子,这辈子,除了给皇上和太后他们贺寿等大日子,他是别想再回京了。 想着,清韵笑道,“湖州多好,风景秀丽,山河壮观,又是三皇子的封地,在那里,可没京都这么多的规矩,当初,皇上把湖州给我们做封地,我们都高兴的夜不能寐,最后,连雍州那等贫瘠之地,我们都坦然接受了。” 周梓婷听得心一哏,满腔的委屈卡在胸前,憋得她脸的紫了。 湖州是好,可是能和京都比吗?! 根本是天上和地下好么! 可偏偏,湖州是当初云贵妃从太后和皇上那里讨来的,如今不愿意去了,不占理啊。 周梓婷望着清韵,眼眶红着道,“表妹,你就帮帮表姐吧,云贵妃那里,我实在……” 言外之意,她其实并不想来麻烦清韵,实在是被云贵妃逼的,不得不来。 清韵听着,神情微动,周梓婷心上一喜,她就知道表妹素来心软,好说话,看来加把劲,就不用去湖州了。 正高兴呢,就听清韵道,“云贵妃是有些难以相处,不过,她又不能跟去湖州,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管不到你了,日子就好过了。” 周梓婷,“……” 顿时像那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提不起半点精神来,好像所有的理由,到了清韵这里,都是湖州千般好。 周梓婷哪里还不懂,清韵根本就不想帮她。 周梓婷咬了咬牙,就在马车里给清韵跪了下来,她哽咽道,“表妹,就当是表姐求你了……” 清韵赶紧扶她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三皇子搬去封地住的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是朝堂大事,后宫不得干政,我没法管啊。” 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叫周梓婷握着清韵的手都紧了。 什么后宫不得干政? 当初,太后少干政了吗? 还有,方才出征前,皇上当着那么多的将士和文武百官的面,可是说了,银饷就交给她负责了。 这原是户部该忧心的事,皇上不照样教给她了。 “表妹,你就权当是怜惜表姐了,应了我吧,宸王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只要你说一句情,他不会不答应,”周梓婷双眸含泪,嘤嘤凄凄,我见犹怜。 她一直跪着,清韵见了难受。 可要她答应,她做不到啊,前几日,云贵妃还在宫里帮右相夫人,她帮她,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你快起来,我试一试就是了,”清韵嘴上应道。 周梓婷这才起来。 继续坐了会儿,清韵就借口作呕难受,让马车停了下来。 周梓婷所求之事,也算是得了个结果,加上楚北很关心清韵,所以她就下马车了。 歇了会儿,马车继续往前走。 楚北坐在马车里,眉头皱的紧紧的,“你真的要帮三皇子求情?” 清韵两眼一翻,“我又不傻。” 楚北就笑了。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想找清韵算账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当初,她要检查周二姑娘清白,周二姑娘要她答应给他做侧妃,她可是答应了! 虽然最后周二姑娘作茧自缚,葬送了性命,可是她拿他作赌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事,他可不希望看到第二回。 其实,当初她答应的时候,就知道楚北会秋后算账,躲过了昨天,躲不过今天了。 她知道自己理亏,她巴巴的望着楚北,道,“如果当时我不答应,周二姑娘或许就被皇上赐婚给二皇子了,你忍心吗?” 楚北嗓子一噎。 清韵心中一乐,面色不动声色道,“再说了,我既然敢赌,总有几分胜算的,再说了,我相信你,就算周二姑娘每日在你眼前晃荡,你也不会看她一眼的。” “你倒是信任我,”楚北磨牙道。 这磨牙声,清韵听着格外的悦耳,她道,“你我夫妻一体,我不信任你,还信任谁?” 她声音温柔,像是湖畔清风,拂过杨柳,轻点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楚北的心湖猛然一震,他什么都没说,紧紧的将清韵搂在怀中。 可是这样的姿势,并不好受。 清韵挣扎着,楚北就面露痛苦之色了。 清韵感觉到有东西抵着她,脸不期然红了,暗唾了一声,“无耻!” 楚北气笑了,宽厚的手掌摸在清韵的小腹处,仿佛在说,孩子都有了,现在说无耻是不是太晚了。 他没说话,清韵都觉得词穷了。 只能转了话题道,“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让三皇子去封地?” 楚北低头,摸着清韵的脸,道,“是母后提的。” 清韵讶然,居然是皇后,她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的,清韵不由得更好奇了,“为什么?” 楚北没有笑,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道,“云贵妃并不怎么敬重母后,以前母后不争不夺,恨不得没人关注她,现在她将所有的心里负担都放下了,和父皇一样,像是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以前对云贵妃百般容忍,是因为有太后护着她,可是母后也是有底线的,云贵妃帮周二姑娘打我和皇弟的主意,若不是你阻拦,皇弟就被坑了,当初宁太妃换了宁王,让母后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如今又想用同样的法子来害皇弟,母后忍无可忍,云贵妃多管闲事,管到皇弟头上,母后哪还会姑息她?” 前天,皇后让清韵回府之后,云贵妃还喋喋不休,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周二姑娘死的冤枉。 皇后瞥了她一眼,不虞道,“贵妃好像很闲。” 云贵妃还吃味道,“后宫有姐姐您管着,再加上,这些天皇上只宠幸你一人,后宫风平浪静,不止臣妾闲,其他妃嫔都闲的很。” 皇后就笑了,“你不是闲,你是忙里偷闲,三皇子如今也封王了,是时候准备搬去封地住了,该收拾的东西不少,你这个做娘的,要早上心才是,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三落四就不好了。” 当时,云贵妃就变了脸色。 皇后没搭理她,只说了乏了,就让人退下了。 云贵妃求皇上,皇上两手一推,就全推楚北这里来了。 云贵妃估计是没将三皇子要搬去封地的事记在心上,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帮周二姑娘给清韵和皇后添堵? 如今,后悔却是晚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避嫌 对于三皇子搬去封地的事,清韵压根就没想过帮着说情,加上,又是皇后提出来的,她就更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了。 这事,清韵就抛诸脑后了。 可是周梓婷却很高兴,清韵答应帮忙,那就肯定会帮忙的。 可是回宫之后,等了一天又一天。 迟迟没有给答复,云贵妃就着急了,催她了,“不是说帮着说情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梓婷觉得委屈,清韵是答应帮她,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敢撒谎,她哪里知道会没音讯了啊。 只是,她又不好催清韵。 周梓婷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在清韵那里没多大的脸面,所以她回安定侯府了,找老夫人和侯爷帮她。 她的话,清韵不放在心上,转过脸就忘记了,可是侯爷和老夫人的话,她总不能不给几分面子吧。 周梓婷想到很好,可是她忘记了侯府现在不是老夫人当家做主了。 有了中意的儿媳妇,将侯府打点的妥妥当当,老夫人很放心,她一心盼望着二夫人给她生大胖孙子,将来能含饴弄孙。 是以,府里人情往来等事,多是二夫人在打点。 便是有什么事单独求老夫人,老夫人也会找她商议一番,皇上身边的御侍女官,见识短不了,她又上了年纪了,万一头昏脑热,办坏了事就不妙了。 周梓婷很聪慧,她说不想离京去封地,不是舍不得京都的富贵荣华,她是舍不得老夫人。 老夫人抚育了她多年,她都没有报答过就嫁人了,如今能报答了,却又要搬去封地了,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甚至几年都难见一面,她舍不得她。 早知道以后都难见到老夫人,当初她就不应该选择嫁给三皇子。 她边说边掉金豆子,动情至极。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心都碎了,她望着二夫人,想听听她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很聪慧,她知道老夫人心太软,而且,不否认,表姑奶奶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老夫人哄得心疼不已。 可是,有些事,不是心疼就够了的。 她笑着,摆手道,“要是寻常小事,我倒是可以帮着出主意,三皇子搬去封地这是大事了,我哪敢随便发表意见,我看侯爷要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事要帮忙,也还是要侯爷出马的。” 这话听着很顺耳,的确,要想劝清韵,老夫人年纪大了,肯定不能随便出府的。 二夫人又怀着身孕,也不便去宸王府,可不得侯爷来么? 但这话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呢。 那就是,这是朝堂大事,她不便发表意见。 她不便发表,老夫人就能随便发表了吗? 同样不能啊。 周梓婷只觉得二夫人很懂事,可是老夫人吃的盐比她吃的饭都多,当即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 那点心软又硬了起来,这事不能随便答应。 很快,侯爷就回来了。 老夫人把这事跟他一说,侯爷就露了为难之色,“这事,今儿早朝商议过了,三皇子肯定是要搬去封地的,具体什么时候,倒是没定下。” “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了吗?”周梓婷迫切道。 侯爷摇头,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余地,因为几乎没人帮着三皇子说好话。 谁敢说好话? 如今宸王的地位稳如泰山,而三皇子当初是存了争夺皇位的心思的,帮三皇子,还怕担心会被宸王误以为有拥护三皇子的嫌疑。 避嫌都来不及呢。 说来,湖州还是三皇子抢去的,要是当初没存心思抢,如今皇上忙成这样,宸王不会擅自做主给三皇子封地,怎么也会等到皇上打仗归来,如今后悔却是晚了。 他是清韵的亲爹,将来的国丈,安定侯府是外戚。 他帮三皇子说情更不合适,手伸的太长,再说了,搬去封地,没什么不好。 只是周梓婷求上门来,他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也说不过去,便道,“这事,回转的余地怕是没了,我或许能舔着脸面,让宸王将三皇子搬去封地住的时间往后挪一挪。” “那就尽量挪一挪,”老夫人惋惜道。 周梓婷就知道是真的没有余地了,而且,侯爷也不给她再苦苦相求的机会,起身走了。 没两天,三皇子搬去封地的日子就定下了。 之前,皇上就给他在宫外赐了府邸。 钦天监挑了日子,三天后可以搬。 准许他在新府邸住满一个月,之后就要启程去封地住了,没有传召,不得擅自回京。 这一天起,云贵妃就焉了。 她没少去永宁宫求太后,让太后出面,将三皇子留下。 只要太后说留三皇子在京都侍疾,他就不用去封地了。 云贵妃求了太后许久,可惜,太后根本就没见她。 也是云贵妃傻,太后和楚北的关系,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缓和,她还求太后压着楚北,太后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这样做。 只要她真做了,保管第二天,长公主再不见她了,指不定连若瑶郡主都不进宫了。 宫里,云贵妃后悔不迭。 却还是打起精神盯着三皇子和周梓婷,认真筹备乔迁新居宴。 只是,知道一个月后就要搬去封地住,谁又真心高兴的起来? 笼罩一层阴霾,乔迁新居宴还是办完了。 清韵没有去道贺,楚北也没有去。 但是该送的贺礼却是没少,管家送去的。 静王府的乔迁新居宴办完了,紧接着就是长公主府赵世子迎娶琳琅郡主的大喜日子。 赵世子亲自写了请帖并送来,邀请清韵和楚北去喝他的喜酒。 这一回,楚北倒是没有强硬的不许清韵去长公主府。 两人争执了几句,楚北就松口了。 只是,真到赵世子和琳琅郡主大喜的日子,清韵却去不了。 见鬼的,一大清早起来,吃什么吐什么,昨天还爱吃的菜,今天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楚北是想笑不敢笑,一边心疼清韵受罪,一边又觉得清韵肚子里的孩子向着他,他道,“这回,不是为夫不让你去的,是你自己去不了。” 清韵是欲哭无泪。 早知道,她还是去不了长公主府,当初又何必和他争。 她这样子,吃什么吐什么,去长公主府参加喜宴,没得害大家都吃不下。 清韵认命了。 楚北走后,清韵恹恹的,什么都不想吃。 蒋妈妈怕饿坏了清韵肚子里的小世子,将大厨房一通折腾,做了几十道菜,清韵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勉勉强强吃饱了。 吃饱了,外面天气又好,清韵便要出门散步。 结果刚要下台阶呢。 一只雪白的鸽子从远处飞来,先是落在一旁的花圃上,后又扑腾了翅膀落到她肩膀上。 第四百五十四章 琵琶骨 看着落在肩膀上的小东西,雪白精致,喙硕长而稍弯,歪着脑袋,颇有精气神。 清韵看着它,又看着从树上一跃而下,伸手要抓它的卫驰,清韵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鸽子的反应倒是挺快的,还会挑人。 卫驰虽然跟她很熟了,可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从她肩膀上抓鸽子啊。 青莺就站在清韵身侧,牡丹苑里经常能看到有鸽子飞入飞出,可是她还从未抓过鸽子呢。 王妃的衣裳多贵重啊,这鸽子还不止从哪里飞来的,一双脚站在花圃上,又落在王妃的衣裳上,别将王妃的衣裳给弄脏了。 她大着胆子伸了手,犹豫着要不要抓它,方才它可是没给卫驰大哥面子呢。 卫驰用眼神催她赶紧的。 青莺暗吐了下舌头,在心中祈祷了两声,就将鸽子抓住了。 鸽子很乖巧,没有挣扎,而且羽毛很柔顺,摸着很舒服。 “抓住了,奴婢抓住信鸽了,”青莺欢呼道。 “多大点事,也值得这么高兴的,”喜鹊没忍住打趣她道。 青莺闹了个脸红,赶紧转移话题道,“鸽子脚上还有信呢。” 清韵就看向卫驰了,笑道,“要送去给爷吗?” 卫驰就道,“爷在长公主府参加赵世子和琳琅郡主的喜宴,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不应去打扰,王妃且看看,这信上的内容再作打算。” 虽然,信鸽传信多是机密。 可清韵在他们眼里,和楚北一样,没有什么是不能看的。 清韵也不扭捏,从信鸽脚上把信取了出来,缓缓展开,生怕将小信纸给弄碎了。 信纸上的字小的可怜,又是在阳光下,看的人眼睛不舒服。 清韵原打算往树荫下走,可是走了一步,脸色就惊骇了起来。 瞧见她这样一副神情,傻子也知道,这信纸上的内容不是什么好事。 “王妃?”卫驰问道。 清韵没有说话,把信纸递给了他。 其他人也都好奇,眼睛随着信纸打转。 看了信后,卫驰的脸色也是难看的紧。 信上寥寥几十个字,却禀告了三件事。 第一件,暗卫尽力营救宁王,可惜都失败了,而且损失惨重。 第二件,就是安郡王人在北晋,而且下个月十八迎娶北晋威远大将军最小的女儿为妻,聘礼是兴国公那十万兵马,以及这些天,攻下的雍州城。 第三件,就是宁王被人穿了琵琶骨。 对习武之人来说,穿琵琶骨是一种极其惨烈的酷刑,生不如死。 一旦被穿了琵琶骨,武功不说被废了,但是基本上也难施展了,只能靠一双腿了,逃跑的机会更渺茫了。 宁王被穿琵琶骨很严重,可是比起安郡王将十万兵马的兵符帅印交给威远大将军,要微不足道的多。 “此事事关重大,属下要尽快告诉爷知道。” 说着,卫驰一行礼,便赶紧转身走了。 清韵眸光微凝,她还是太小瞧安郡王了,他居然这么有魄力,拿十万兵马做聘礼,迎娶威远大将军的小女儿。 据她所知,威远大将军只有一个女儿是嫡出,嫁给了北晋皇帝为后。 安郡王这是自己得不到大锦,也要破罐子破摔,不让大锦好过了吗? 心胸如此狭隘,为了一己之私,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顾,这样的人要是真做了君王,那可真是百姓之祸。 这边,清韵觉得安郡王够狠,手段够毒。 可是北晋威远大将军却是对安郡王青睐有加,因为他们是同类人。 而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则闷闷不乐,要说,十万大军再加一座城池做聘礼,便是当初她嫡姐嫁给北晋皇上,也没有这么风光,她应该偷着乐才是。 可她并不高兴。 她虽然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而且是唯一没有出嫁的女儿,但她过的并不开心。 因为,从来没有人真心关心过她。 她娘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只因貌美,入了她爹的眼。 和府里众多姨娘一样,入府的那半年,很是受宠,之后就再难看见大将军人了,因为他又有了新欢。 但是她娘比大多数姨娘要幸运,很快就怀了身孕。 可是,不是怀了身孕就幸福的。 内宅多的是阴私,同样都是妾室,凭什么她就有那个福气能给大将军生孩子,将来就算不受宠,也比她们日子好过? 各种肮脏手段,层出不穷,也是她命大,她娘吃了堕胎药,都见血了,还是把孩子保住了。 可是躲过了九月怀胎,躲不过生产那一关。 她娘难产死了。 本来,她可以不死的。 产婆问他爹是保大还是保小,她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小。 说来,她娘算是被他爹给害死的,可是他爹却救了她一命,真是讥讽。 她那般命硬,将军府都认定她娘怀的是男孩,可偏偏生下来,只是一个女儿。 大将军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将她丢给奶娘照顾了。 可她再不受宠,也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 尤其她两个姐姐都风光大嫁了,多少人盯着她,期盼着能娶她为妻。 她有骄纵任性的资本,在北晋都城,她可以横着走,而且,她也的确横着走了。 但是,她并不傻。 安郡王像她父亲,这样的人,心里只有权势和地位,今日能放下身段迎娶她,将她捧上天,他日,就能将她碾进尘埃里。 甚至,如果她随了她娘,将来怀孕难产,是不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小? 心中恐惧,就越加烦躁不安了。 一烦躁不安,就想骑马。 在大将军府,只要她不做危害大将军和几个大哥的事,她就是拆房子,也没人管她。 是以,她要骑马,没人阻拦。 可是马厩处,却是格外的热闹。 准确的说,马厩处,已经热闹好多天了,因为来了一个俊美的天怒人怨的小厮,王府里,从来没有这么俊朗的小厮过,几个少爷也随了大将军,粗狂无比,跟俊朗出尘四个字,那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如果说眼前的小厮是天鹅,那她们伺候的少爷就是癞蛤蟆。 他们多么希望眼前的小厮是她们的主子啊,不说别的,看着就赏心悦目,能多吃两碗饭了。 几十个丫鬟把马厩围着,叫邬三姑娘眉头皱成一朵麻花了。 她身侧跟着的丫鬟就喝道,“作死啊,没看见三姑娘来了吗,还不把路让开,一个个的都不用干活了吗?!” 丫鬟的声音颇具威严。 一众丫鬟顿时做鸟兽散,因为她们家三姑娘的脾气特别不好,喜欢拿鞭子抽人。 以前,她们是恨极了三姑娘的鞭子,抽在身上像是剥去了一层皮,可是现在是又爱又恨。 因为那俊朗的人心都碎了的小厮,就是她们三姑娘用鞭子抽回来的。 现在,可别一个不顺心,就又抽小厮的脸啊,尤其别抽脸,万一抽毁容了可怎么办? 邬三姑娘一身火红的骑马装,手里拿着一条精致的马鞭,那马鞭是大将军赏赐给她的,所以她打谁,从来没人敢躲。 眼前的小厮是第一个,所以他的下场很明显,已经扫了半个月的马粪了,而且还要继续扫下去,她不发话,他得继续扫一辈子。 她走上前,见小厮认真的在刷马背,他虽然穿着小厮的衣裳,可是却没有半点卑谦,背脊挺的直直的,怎么看都跟小厮不着边,尤其那双手,比她的看起来都要精致,叫人妒忌。 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马刷,竟然叫人生出几分妒忌来,妒忌那马太幸福了,有这样精致的人伺候它。 她弹了弹手里的马鞭,笑道,“好能耐啊,你一来府里,就将将军府这些丫鬟的芳心撩拨的如一池春水,连活都不干了,专门来欣赏你刷马!” “所以,三姑娘是打算放我走了?”小厮望着她,问道。 邬三姑娘笑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你倒是想的挺美的,我若是放你走了,只怕这些个丫鬟要怨恨死我了。” 小厮脸上就染了一层薄怒。 他肤色白润,眼睛黑亮如明珠,五官精细,无一处不精致,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都心生妒忌。 “都说大锦大皇子长得美,也不知道跟你比起来,谁更美一些?”邬三姑娘笑问道。 她说的很随意,丝毫不觉得美这个字用在男子身上,是多么的不合适。 可是眼前的小厮是傲娇的,他轻哼一声,“谁更美,府上又不是没人见过锦朝大皇子。” 言外之意,是叫都见过的人来回答她。 仿佛,他也有意跟大锦大皇子一较高下。 邬三姑娘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就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要奴婢去找人吗?不过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这样子,哪能跟锦朝的大皇子比?” “肤浅!”那小厮轻翻一白眼,随即道,“三少爷身上的衣裳料子就不错,给我来一身。” 这粗布烂裳穿在身上的感觉真不好受。 丫鬟咋舌。 好一个不要脸的小厮,给他两分颜色,居然就开起了染坊,敢在她面前狮子大开口! 三少爷只穿云锦的衣裳,他能穿,他一个刷马小厮能穿吗?! 比容貌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邬三姑娘笑他自信,但是她就是要击垮他这份自信,要他牵马过来。 可是,人家牵着马,就是不露半点卑谦。 她觉得好生无趣,好像怎么践踏,他还是那么自信,像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一般。 邬三姑娘转身走了。 她是主子,出门不是不能从侧门走,但是从觉得见不得人似的,和她高傲的性子不符。 只是要是知道,从前门走,会碰到她不想见的人,她就是钻狗洞,她也愿意。 她前脚出门,那边安郡王就骑马过来了。 不期而遇。 安郡王倒是一脸笑意,倾慕之色毕露。 可是邬三姑娘却提不起兴致来,只淡淡敷衍。 不过,一会儿,小厮就牵着马过来了。 小厮容貌太俊朗了,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这不,安郡王注意到他了。 邬三姑娘心中一动,笑问道,“都说大锦朝大皇子美的惊人,不知道与我这小厮比如何?” 拿大皇子和一个小厮比,真是够侮辱人的。 安郡王喜欢。 尤其那小厮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把原就挺直的背脊,又挺直了三分。 安郡王就笑了,“大皇子略输一筹。” 小厮嘴角勾了勾,恍然罂粟绽放,不少人见了,呼吸都滞了下,真是要命啊,快别笑了,都快流鼻血了! 安郡王眸光动了动。 这笑容,怎么觉得有那么一分眼熟呢?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那边邬三姑娘翻身上马,由着小厮牵马离开。 看着她走远,安郡王身侧的护卫忍不住问道,“这小厮看着不像小厮啊。” 将军府小厮笑道,“他原不是小厮,是一个进京投奔亲友的落难少年,这不倒霉的撞我家姑娘手里了,我家姑娘心善,就带他进府,让他扫马厩,能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心善? 威远大将军府有心善的人吗? 护卫笑了笑,像是信了小厮的解释,并夸赞了邬三姑娘两句。 邬三姑娘坐在马上,小厮还以为她要去闹街逛,谁想她去了城门口。 站在城门前,看着巍峨的城门,人来人往,心中有一份渴望。 她若是骑马冲了出去会如何? 她注目良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再说,那一边。 逸郡王和赵神医乔装打扮,入了城。 两人身后并没有跟着暗卫,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这样反倒不显眼了。 只是一进城,赵神医就傻眼了。 二皇子真乃神人啊。 知道他们今儿进城,所以巴巴的来城门口迎接他们,不枉费他那么多好药往他身上砸,瞧瞧,哪怕穿着小厮的衣裳,都掩盖不住那股子风华来。 “那小厮,我看着不顺眼!”逸郡王见他盯着那小厮,颇不虞道。 赵神医笑了,“但凡长得比你好看的,就没顺你眼的。” “刚进城,就有小厮给我添堵,我觉得此行会很不顺利,”逸郡王语气不爽道。 赵神医乐了,“去,把他打晕了,我们回大锦。” 逸郡王看着他,眼珠子越睁越大,“你,你是说,他,他就是……不是吧?” 赵神医得意了,“没错!就是他!” “哎哎哎!怎么走了?!”不是迎接他们的吗? 赵神医要追上去,结果被逸郡王给拦下了,他眼珠子一转,笑道,“别轻举妄动,看我的。” 赵神医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这货要闹幺蛾子了。 一路上,他只要一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心惊胆颤。 只见逸郡王一摸袖子,也不知道拿了什么,往眼睛上一抹,眼眶就红的厉害了。 他对自己狠就算了,还不忘拉上他。 眼睛好辣,好像眼睛一眨,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第四百五十五章 赌坊 他都没反应过来,就带着一脸婆娑,被逸郡王拉着朝前奔去。明一切了。 他也知道他们很熟,可是有必要抱着不撒手吗 而且,他们知不知道安郡王也在北晋,马背上坐的是威远将军府三姑娘,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们刚来,就敢如此行事,没得坏他的事儿。 二皇子心中叫苦,他是知道逸郡王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句没良心,他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因为说的多,错的就越多。 他挣扎着,可偏偏挣脱不开,只听逸郡王道,“你不是说你来上京投奔亲友,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风流快活似神仙,把我羡慕的挠心挠肺,要不是我亲眼见你穿着小厮的衣裳,给人牵马,我都信以为真了,我巴巴的跑来,是想投奔你的啊,我家中祖宅都卖了” 眼眶红的像是一朵桃花,只是容貌一般,唯独一双眼睛着实美,好像放在他身上,暴殄天物了一般。 逸郡王说了一通,二皇子无言以对。 好在一句来投奔亲友没有出错。 一旁坐在马背上的邬三姑娘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笑道,“想不到,你也是个爱吹牛的。” 而且吹的还挺成功,把人忽悠的连祖宅都给卖了来投奔他,这是不打算衣锦还乡了啊。 二皇子,“。” “我不管,你我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虽然只是邻居,我可是一直拿你当亲大哥,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你可不能不管我死活,”逸郡王拽着二皇子,一脸你要抛弃我,你会遭天打雷劈的表情。 二皇子只恨不得老天降下一道雷,将他给劈给外焦里嫩才好。 他磨牙,看着这个以前跟他并不算亲厚的逸郡王,他觉得,还是不亲厚的时候比较好,这样,他实在是招架不住。 他瞥了眼坐在马背上,一脸看热闹神情的邬三姑娘道,“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我现在在威远大将军府上做事,将军府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 “威远大将军”逸郡王惊诧了一瞬。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宁王就关在威远大将军府上 好能耐啊,一下子就打进威远大将军府。 如此,想要他跟自己回北晋,肯定是不容易了。 也是,千里迢迢来北晋,要是不多住几天,就回去了,实在对不住这些天的颠沛流离。 打定主意,逸郡王眼珠子就转开了。 转过脸,逸郡王脸就拉的老长了,但隐隐的好夹着几分狗腿,一把扒拉下二皇子的手,殷勤的牵起了马,道,“威远大将军的威名,我是如雷贯耳,没想到今儿来上京长见识混日子,第一个见到的漂亮姑娘就是威远大将军府上的,小的实在是三生有幸啊,他一脸殷勤,那眸光真是叫人不忍直视。 二皇子站到一旁,望着邬三姑娘道,“要说刷马,扫马厩,他比我有经验的多,有他伺候邬三姑娘你的爱驹,你大可以放心,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啥走 逸郡王懵了,他一脸困惑的看着二皇子。 不是千辛万苦混进威远大将军府上,没达到目的,死活都不愿意走的吗怎么自己要逃这剧情不对 而且,都远在异国了,有必要提之前扫马厩那档子破事吗见二皇子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逸郡王也松了缰绳,那样子,还真是二皇子走哪儿,他就跟哪儿了,把邬三姑娘气的够呛。 她一夹马肚子,走到二皇子跟前,拿鞭子指着他,“本姑娘准你走了吗” 二皇子赫然一笑,“姑娘,我没有签卖身契与你,我去哪儿,不用你准许。” 他的声音透着霸气,和身上的小厮衣裳太不符合了。 但是邬三姑娘比她更霸气,“本姑娘是没有你的卖身契,可本姑娘今儿就是将你当街活活打死,也没人敢吭半句不是” 逸郡王深以为然,为这样霸气的姑娘刮目相看。 只可惜,是威远大将军府上的姑娘。 “真要走吗”逸郡王问道。 他也摸不准二皇子想干嘛了,难道是因为他找来了,怕他在北晋多待几天惹事,所以要跟他一起回京他看着,有这么通情达理吗逸郡王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喜猜测,所以直接问了。 回答他的是二皇子的反问,“你不会说甘愿为我去死吗” 说着,他瞄了一眼邬三姑娘手里的鞭子。 逸郡王,“。” 然后,逸郡王往邬三姑娘身边一站,道,“他穿着是将军府的衣裳,就算要走,衣裳也要留下,让他脱衣服,果奔。” 二皇子,“。” 二皇子凌乱了,他就知道逸郡王不能惹。 他居然敌我不分到这种程度 看着他变脸,邬三姑娘觉得自己被取悦了,她耍着手里的鞭子,笑道,“你要走也行,衣裳留下。” 二皇子,“。” 他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都是威远大将军府上的。 这还不算呢,逸郡王出馊主意道,“还要请了画师来,将这一幕留下,回头我带回去,我看他还怎么娶媳妇,让他孤独终老。” 够狠。 狠的邬三姑娘侧目了,“你们不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吗” 有这样做兄弟的 逸郡王赫赫一笑,“我们两是兄弟不错,却是从小比着长大的,他处处压我一脑袋,尤其是这容貌,我是见一次,恨不得想掐死他一次,你不知道,我们那里的姑娘,看见他,就恨不得扑过去,就连我的心尖儿,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害的我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娶媳妇,我见惯了他风光时候,最盼望的就是看他果奔丢脸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我觉得上京就是我的风水宝地,一来就能如愿了呢。” 邬三姑娘看着小厮,不得不说,他这幅容貌是挺招人嫌的。 只是让小厮果奔,她还真做不出来。 她虽然任性,却总要顾着自己的面子。 不过小厮倒是挺怕她的,吓唬吓唬他,总是不错的。 “想好没有”邬三姑娘摸着胯下有毛顺华的毛,笑问道。 二皇子看逸郡王的眼神,都能活刮了他了,几乎是咬牙道,“我不走可以,你把他关大牢里去” 逸郡王瞪眼了。 邬三姑娘笑了,“你觉得你在我这里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她说着,逸郡王附和一句,“有些人就是忒不要脸了,占着自己模样好,就以为世上的女人都围着他打转,为他要死要活的。” 语气里,是一股掩不住的浓浓酸味。 听着两人斗嘴,倒是挺有趣的。 邬三姑娘骑马上前,道,“我还有事,不必跟着我,把几人都带回将军府” 说完,她骑马走了。 身后有人跟上,也有人留下。 逸郡王凑上去,问二皇子道,“我初来上京,人生地不熟的,给我介绍介绍呗” 二皇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别问我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逸郡王笑骂了一声土包子,见远处有叫卖糕点的,赶紧拿了钱去买吃的,请大将军府的小厮们吃,然后问话。 吃人家的嘴短,逸郡王问什么,人家都说。 很快就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议论路过的姑娘,哪个屁股更挺翘,一脸猥琐笑容。 二皇子惊呆了。 他简直服了逸郡王了,他怎么跟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啊 他感慨一声。 一旁赵神医呵呵一笑,“哪一天,他跟威远大将军称兄道弟,我都不觉得稀罕。” 正说着呢,就听有小厮道,“你先看着他们回将军府,我们去赌场摸两把,赢了钱分你们。” 被指名的小厮道,“是不是啊,他真的会赌吗” 被人小瞧了,逸郡王冷笑了,好像被人质疑了,是在侮辱他一般,他竖起食指,霸气侧漏道,“一个铜板” “大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神一样的赌技。” 有人大笑了,“不要吹破牛皮” 逸郡王也笑了,笑声比他更大,“我吹牛得,不让你们亲眼见见,你们怎么会信呢,挑一家赌坊,本大爷今儿让他们赌坊输的哭爹喊娘” 二皇子真是怕了逸郡王了,他道,“你不要太嘚瑟了,到时候惹出事来,没人替你兜着。” 逸郡王两眼一翻,“有威远大将军府罩着,怕什么啊” 二皇子凝眉。 逸郡王就望着其他小厮了,“只听说过威远大将军府威名,可别告诉我,我多赢了几个钱,将军府罩不住我。” 那几个小厮觉得被逸郡王轻蔑了,当即道,“你放心,绝对罩得住你” 逸郡王笑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走起” 说着,昂首阔步的往前走。 身后几个小厮紧跟着,倒像是他跑腿的。 二皇子倒不担心逸郡王,只是觉得他有些拎不清轻重,如今更重要的是救宁王啊。 他苦心激将邬三姑娘,不就是想留下他吗 他却要去赌两把。 二皇子回了将军府,继续扫马厩。 他不知道,逸郡王带着威远大将军府上的小厮,不到半个时辰,就用一个铜板,赢了人家一间赌坊。 他很大方,每个跟着他一起的小厮,一人赏了一百两银子。 乐的那些小厮直喊他大哥,以后以他马首是瞻。 只是也有疑惑的,“大哥这一手绝技,怎么会混到卖祖房的地步” 逸郡王苦恼一笑,“知道云家镇么” 有小厮就点头了,“知道,据说那镇子上一家赌坊都没有呢。” 逸郡王点头了,“没错,那就是我老家” 他一脸惆怅,那是被屈才了啊。 几个小厮了然一笑。 只见逸郡王把赌坊房契地契拿出来,递给其中一个小厮道,“一会儿回将军府后,帮我把这房契地契交给你们总管,算是孝敬他的。” 小厮不解了,“这如何使得” 逸郡王摇头,“做人眼皮子不能太浅了,你们虽然是将军府小厮,但是这些赌坊毕竟是有后台的,你们罩不住我,不过你们放心,以后我每赢一个赌坊,每年给你们一人两百两,总管给他两千两孝敬。” 听到逸郡王说每赢一个赌坊,小厮就倒抽气了,“你打算赢多少赌坊” 逸郡王斜了他一眼,“只要将军府罩得住我,通通赢回来” “大爷我来上京,是为了一展宏图的,不是来闹着玩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价值 “对了,这些赌坊的背景要弄清楚,可别到时候惹出事来,大将军罩不住我,我就死的太冤枉了。” 那些小厮连忙道,“放心,这点子小事,我们包管给你打听的一清二楚。” 有小厮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将军府了。” 逸郡王揉着脖子道,“我就不去了,扫马厩,太屈才了,帮我告个假,就说我吃多了,拉肚子,过两日再去。” 得了好处,小厮们哪有不答应的。 就这样,二皇子盼望着他进将军府,结果就得回来这么一个消息。 可怜赵神医被他拖累,扫马厩,他却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 而逸郡王说的两天,可不止两天。 这几天,逸郡王带着几个将军府小厮,以雷霆之势,赢了上京十三座赌坊! 每天逛青楼,结识上京那些出了名的纨绔,和他们混成了一团。 加上他出手阔绰,很快大家就知道威远大将军府上大总管有个纨绔侄儿了。 这事,连威远大将军都惊动了。 他问总管道,“你那侄儿不是说病着吗,在休养中,怎么来上京了?” 总管这些天,得了不少好处,都快赶上他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得的好处了,拿人家的手软,再加上,那侄儿并不是对将军府有图谋,便认了,他道,“是另外一个侄儿,远了些,初来京都长见识,我是没想到,他居然有一手的好赌技,可惜身份太差了,又不学无术,不然倒是可以跟将军麾下效力。” 威远大将军听得一笑,“这不学无术,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将军抬举他了,”总管笑道。 威远大将军笑道,“能这么快跟京都权贵打成一团,不容小觑,改日让他进府,本将军倒想见识见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总管就笑了,“那我不成器的侄儿仰慕将军呢,将军要见他,保准屁颠屁颠的就来了,只是他是个混不吝的,将军可别跟他置气。” 这么好的小子,要是因为得罪了将军,就被砍了脑袋,那太冤了。 很快,总管就把逸郡王带进了将军府。 那一天,正好安郡王也在。 看到安郡王,逸郡王小声的问总管,“这俊朗少年是谁,不是说府上少爷都随了大将军的容貌,伟岸的很,这位看着挺儒雅的啊,瞧着有些手无缚鸡之力。” 他说话声虽然小,但是威远大将军和安郡王都听见了。 手无缚鸡之力? 安郡王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如此形容过他呢。 威远大将军被这句话给取悦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逸郡王一脸狐疑和拘谨,总管笑道,“别太紧张了。” 威远大将军询问了下,逸郡王的赌技,还问了问他有什么想法。 这么好的赌技,赢钱太方便了,威远大将军想招揽他。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够聪明啊。 他赢了十三间铺子,送了九间来给他。 就这份心意,也足够打动他了。 逸郡王还未说话,总管就先拍头了,“将军,快别这么问他了,你可知道方才他进府时,怎么问我的,他居然问我买个五品官要多少钱,还问我有没有什么路子,钱不是问题。” 这做官,想的都快疯了。 而且,一上来就是五品官。 人家考状元,也没有五品官啊! 逸郡王傻笑了,还有些后怕道,“我爹生前就想我能读书中个举人什么的,能光宗耀祖,可是我一碰到书就头疼,现在想来,我爹是有些死不瞑目了,尤其这些天,我混赌坊,总能梦见他,心底瘆得慌,以前没见识,不知道做官除了科举,还有别的路,这一来上京,眼界一下子就打开了。” 一脸,我已经不是土包子的神情了。 这样子,倒是惹得威远大将军大笑不止。 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少年呢。 人家想招揽他,他先表露了对做官的向往,一点都不扭捏。 威远大将军就喜欢这样的,这不,给吏部传了个话。 当天,委任状就送到他手里了。 五品官,而且是文官,不用随他去边关。 得了官,又置办了新宅子,逸郡王是大摆筵席,加上大家都知道他走的是威远大将军的路子,哪个敢不给脸? 连几个一品大员都亲自来送贺礼。 一时间,逸郡王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少年郎。 要不是长得离俊朗稍微有点偏,估计要收到不少荷包帕子了。 哦,他还给安郡王送了一个大赌坊,亲自送去的,目的很明显,和威远大将军未来贤婿交好。 安郡王很看好他,觉得他天生就是*的,这样的人,结交对他有好处。 这些事,传到马厩处,二皇子已经望天无语了。 他居然能做到不计前嫌,去巴结讨好安郡王,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赵神医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去撞墙了。” 论忍辱负重,扫马厩,明显比不上跟心底恨不得捅刀子的敌人把酒言欢啊。 逸郡王做官的效果太明显了。 一个新居宴,轰动京都,在宫里的皇上怎么能没有耳闻呢? 这不,新居宴第二天,他就应召进宫了。 当然了,这原就是逸郡王的目的,做官当然要做的轰轰烈烈,既然借威远大将军的势了,自然要一借到底。 只有这样,官路才能亨通。 如今见了北晋皇帝,他一片赤诚,对北晋皇帝很敬重,甚至有一种我居然见到了皇上,太幸福了,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回去之后,一定要跟那群没见识的小伙伴们吹牛。 北晋皇帝被他这样子逗乐了。 “你这样子,是在讨好朕?”北晋皇帝笑道。 他的讨好太明显,但是不惹人厌恶。 逸郡王很大方的承认了,“是啊,我就是在讨好皇上你啊,威远大将军慧眼识珠,让我得了个五品官,可以报效朝廷,我回去想了一想,再加上诸位大人都夸赞我,我觉得以我的才能,将来往上升一升不是问题,但我不好意思跟大将军开口,他忙着要去边关打仗呢,这不,老天爷疼我呢,让我见着了皇上,连大将军的职位都是皇上您给的,您给我升官,那不是小菜一碟么?” 这么明目张胆的求升官的,还是第一回见。 御书房内,其他大臣都惊呆了。 最重要的是,皇上居然没生气,甚至还在笑,“你有什么才能觉得自己能升官?” “脸皮厚算吗?”逸郡王嗡了声音道。 一群人,包括皇上在内都怔住了。 随即又大笑不止。 “脸皮当真是够厚的!” 逸郡王脸不红气不喘,笑道,“当然是说笑的了,我为什么能升官,这是秘密,我只能跟皇上你一个人说。” 北晋皇帝眸光一凝,“你过来。” 竟是好奇了。 一旁的公公忙道,“不可。” 可是皇上摆手了,逸郡王大大咧咧的上前,凑到皇上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却是叫北晋皇帝身子一怔。 来进城的路上,高僧无极大师帮我算过命,说威远大将军会死在我手里,我将来会位极人臣,和皇上您称兄道弟。 这句话,嗡的一声在北晋皇帝耳旁炸开。 北晋皇帝多看了逸郡王两眼。 见逸郡王笑的成竹在胸。 在想着他这几日展露的手段,连威远大将军都提携他,北晋皇帝背脊发凉。 但他对自己够坦诚,他决定相信他。 就算他不能杀了威远大将军,有能与他抗衡的实力也不错了。 他笑了,“你想做几品官?” “这还不是随皇上您高兴么?”逸郡王笑的狗腿。 出了御书房,几个大臣就围着他转了,问道,“你方才和皇上说什么了,皇上答应封你三品官?” 逸郡王斜了他一眼,抓他过来,在他耳边道,“我告诉皇上,我有让人金枪不倒的神药。” 大臣,“……” 大臣咳嗽了,老脸微红。 不过想到皇上,他又抓住了逸郡王了,“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可逸郡王多聪明啊,拍了他的胸口道,“我懂的。” 回去之后,就抓着赵神医配药,当天晚上就送到几位大臣府邸了。 这办事速度,那些大臣都感慨。 合该这样的人物得宠啊,再没有比他更会揣摩人心意了。 就这样,逸郡王在北晋上朝了。 威远大将军等女儿出嫁之后,就要出征了。 而逸郡王走马上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说服威远大将军不要带着宁王出征。 当然了,这任务是他说服北晋皇上交给他的。 开玩笑,宁王被穿了琵琶骨,要是让他随大军出征,千军万马中救他,难比登天好么! 北晋皇帝好忽悠,没准儿宁王留下来,说服北晋皇上放了他都有可能。 他怎么觉得,他在北晋混的比在大锦朝还要好? 是了,在大锦,上面有祖父压着,下面有宸王堵着,可怜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忽然在北晋找了人生价值,他喜欢北晋了怎么办? 听到逸郡王这样感慨,隐隐还有些嘚瑟,眉飞色舞的,二皇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泼他冷水,免得他得意忘形,到时候坏事,“要不是那些暗卫在北晋卧底十几年,将北晋朝廷的官员喜好摸了个七七八八,东西都准备妥当的,你能有现在这样顺畅?” 逸郡王能这么快和北晋大臣们打成一团,固然和他会来事有关,但更重要的还是会投其所好。 就这些天,逸郡王送出去的美人,都不下二十了。 亏得皇兄够信任他,简直将朝廷花在北晋的心血全拿出来给他用了,要北晋所有暗卫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包括他在内。 一旦失败…… 二皇子都不敢想。 第四百五十七章 美事(二更)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不用给你准备的那些美人儿?” 逸郡王笑了,“不敢用。” 那些美人儿固然好,婀娜多姿,可是都是暗卫啊,虽然妩媚,但是会杀人。 他初来京都,哪来这么多漂亮女人送人? 这不明显有问题吗? 送了人家也不敢用好么。 还是从青楼里挑美人送人比较好,来路正当,不怕查。 再说了,有金枪不倒在,那些大臣经得起诱惑吗? 送了美人,再送药丸,有他这么贴心的真是不多见了。 “对了,有好几个大臣想把女儿嫁给你,”赵神医幸灾乐祸了。 要是拒绝,就是看不上他们女儿,这是要结怨的节奏啊。 逸郡王很苦恼,摸着自己的脸,苦大仇深道,“都这样丑了,还这么多人喜欢,眼瞎啊。” 二皇子笑了,“你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做大官的,现在才刚发达,以后估计就高不可攀了,聪明人,现在就要巴结讨好你。” “不能拒绝,更不能只拒绝一部分,难不成要我全娶了?”逸郡王头大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有我的金枪不倒,不怕宠幸不过来,”赵神医笑道。 逸郡王斜了他一眼,然后起身道,“我去找安郡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二皇子,“……” 说干就干,逸郡王拎着一坛子好酒去找安郡王了,一通倒苦水。 安郡王笑道,“这不是美事一桩吗?” 逸郡王两眼一翻,“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这事,我是爱莫能助,”安郡王笑道。 逸郡王闷头喝酒。 安郡王眼神微动,他从怀里拿来一锦盒,递给逸郡王。 逸郡王看着那锦盒,笑了,“送我的?” 赶紧接了。 锦盒一打开,顿时被光芒闪住了眼睛。 锦盒里装的,竟然是夜明珠。 “这难道,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逸郡王又一副乡下来的土包子形象了。 安郡王一直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出来端倪。 他总觉得眼前之人行事有几分熟悉,像是逸郡王。 越接触,就越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容貌不像,但是背影像啊。 而且,逸郡王不在京都,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万一眼前之人是逸郡王,那太可怕了。 这夜明珠,是他拿来试探他的。 “这是大锦的夜明珠,是这场战争的源头,”安郡王笑道。 逸郡王小心捧着夜明珠,笑道,“为了一颗夜明珠就打仗,老实说,太不值得了,再怎么美,也只是一颗珠子,对了,你真打算把这颗珠子送给我?” 安郡王笑道,“不喜欢?” “喜欢!”逸郡王回答的很干脆,“只是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有些不安呢,你不会是打我什么主意吧?” “自然是打你主意的,将来还需要你多提携一二呢,”安郡王笑道。 逸郡王也在笑,“别逗了,你可是威远大将军的贤婿。” 两人喝酒。 第二天,就有人听说逸郡王收了一颗夜明珠,要欣赏。 而提出这话的,是北晋一个有权势的王爷。 逸郡王见他实在是喜欢,就把夜明珠送给他了,当然了,不是白送的,要了不少好东西。 而这颗珠子转过手,又到了威远大将军手里。 他看着夜明珠,对安郡王笑道,“现在还觉得他是大锦朝逸郡王?” 安郡王笑道,“许是我感觉错了。” 威远大将军笑道,“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这样一个人,太会做官了,八面玲珑,不容小觑。” 然后,威远大将军赏了逸郡王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很明显,是派去看着他的。 逸郡王一脸荣幸的接了,道谢道,“这些天,我送了不少美人出去,唯独大将军你没送,你还送我美人儿,就愈发显得那些大人没良心了。” “嫌少了?”威远大将军笑道。 逸郡王摇头,“我这个人不大爱美色。” 嘴上说着,一双眼睛却是往丫鬟身上瞟,恨不得黏在上面,口水直咽。 威远大将军笑了,“果然是个不好美色的!” 逸郡王闹了个大红脸。 在将军府吃了饭,逸郡王就一本正经的走了。 只是走到半道上,忍不住四下张望,见没什么人,就忍不住左拥右抱,这里摸那里摸了起来,叫两个丫鬟连连讨饶。 被人看见了,又一本正经了起来,好像方才调戏人的不是他。 那样子,不少人见了都笑的直不起腰来。 谢大人真逗。 回了府,就摸着两个丫鬟的脸,道,“洗干净,等爷来疼你们。” 两个丫鬟羞涩的被人领着走了。 赵神医过来,道,“你疯了,什么人都往府里头带。” 这府里,全部都是暗卫,是放心的人。 逸郡王笑道,“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真要宠幸他们?”赵神医轻咳一声道。 逸郡王两眼一翻,“怎么可能,要是叫祖父知道了,非得剥我两层皮不可,找个人,帮我好好的宠幸她们,最好是下不来床。” 说着,他摸了自己脸一下。 显然,是要一个跟他一样的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只雪白的鸽子飞回威远大将军府,信上写着:谢大人很威猛,好女色,一切正常。 这一天,早朝的时候,逸郡王迟到了。 眼眶有些青,一脸纵欲过度,哈欠连天,强作精神的模样。 大家都懂的。 早朝商议出征的事,逸郡王昏昏欲睡,一句话都没有插嘴,往常,他话挺多的。 下了朝之后,他被皇上留了下来。 然后,把说服威远大将军不带宁王出征的事就交给他了,当时御书房内,还有好几位大臣。 逸郡王装模作样的推迟了好几回,最后硬着头皮接受了。 出了御书房,就跟大臣抱怨了,“皇上是不是欺负我是新来的啊?” 几位大臣笑而不语。 很明显是啊。 出了宫,他回府睡了一觉。 等精神足了,才去的威远大将军府。 还有三天,威远大将军就要出征了,他必须要尽快说服他。 只是威远大将军是出了名的执拗,他打定的主意,不好说服啊。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这样的人,你只能顺着他。 而且,威远大将军并没有停止试探他。 他带他去见宁王了。 看着被穿了琵琶骨,瘦的快皮包骨的宁王,逸郡王觉得威远大将军将来的下场必定是挫骨扬灰。 “何不直接杀了他?”逸郡王看过后,道。 威远大将军笑道,“宁王,是大锦皇帝的亲兄弟,留他一条命,大锦皇帝必定有所顾忌。” “他这样了,会不会还没到边关,就断气了?”逸郡王弯着腰,想看看宁王的脸。 “不会让他死的,”威远大将军笑道。 说完,他就转了身,叮嘱人看好宁王。 那人腰间挂着钥匙,正是锁着宁王的。 逸郡王心动了。 但是他知道,这是在试探他,他要是没忍住,那就是真的前功尽弃了。 别说救宁王了,没准儿自己都要搭在这里给宁王作伴。 “将宁王带去边关,有助于将军攻城,只是皇上还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将来好和谈,我若不完成任务,皇上就贬我的官,我好不容易才做到三品官啊,舍不得……,”逸郡王只差没掉眼泪了。 只是他说不容易,其他人都侧目看着他。 他还不容易? 没人比他更容易了好不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 威远大将军笑了,“你要我为了你三品官,留下宁王?” 逸郡王惶恐,“不敢,只是咱们可以略施小计。” 威远大将军笑问道,“如何个小计法?” 逸郡王就笑了,“皇上是想留宁王在京都,可他也不会真来看宁王了,咱们弄个假的忽悠过去不就行了,真的宁王,您还带去边关,到了边关,还不是大将军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到时候我也只说是被骗了,皇上肯定会体谅我的,毕竟我又不认得宁王。” 这一下,威远大将军真的相信,他不是大锦朝的细作了。 哪有细作如此为他谋划的? 而且,这计谋能帮他省不少事。 “我且想想,欺君之罪,不是儿戏,”威远大将军道。 逸郡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连翻了几个大白眼。 你会把欺君之罪放在心上? 这不是逗我玩吗? 逸郡王走了,但是他笃定,威远大将军会接受他的提议的。 而且,既然明面上顺应了皇帝,就不会大张旗鼓的带上宁王。 他会把宁王交给他的心腹悄悄看押送去边关。 这个重任,自然交给他手下第一心腹将军了。 不巧,那将军身边有他的人。 北晋这边,危机暂缓。 南楚那边才叫人焦头烂额呢。 别说和南楚结盟了,南楚差点没杀了右相和越国公。 大锦之所以有机会和筹码和南楚结盟,就是因为南楚成王被废了一只胳膊,大锦有希望能治好他。 只是希望不是嘴上说说的,要用实质性来证明啊。 右相去南楚,清韵是给了药的,虽然不能根治,但是总要给成王一点希望。 清韵是很相信右相的。 可是那会儿她不知道右相府有安郡王的人啊。 药被人动了手脚。 南楚成王生性多疑,在服药之前,留了个心眼,让人先试药了。 药没有问题,他才服用的。 可是,不是每一种毒,银针都能试的出来。 他服药过后,当即口吐鲜血。 要不是太医们救治及时,成王一条命估计就交待了。 北晋要成王一条胳膊,大锦却差点要他一条命啊。 还怎么和谈? 要不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再加上还是有通透人的,既然来结盟,会傻到送毒药来吗? 这不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南楚怀疑是北晋,但是没有证据,只能干生气。 再加上太医们查了药,如果不是被人下了毒,这药的确是好药。 成王想治好胳膊啊,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然后,南楚派人送了信来,要大锦朝派人去救成王。 没有指名道姓要清韵去,但明显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啊。 求结盟不成,还要把清韵搭上,怎么看都有一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看着手里的信,楚北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清韵却在笑,“你总是拦着我不许出门,这一下,我要出远门了。” 只要她去南楚治好成王被废的胳膊,就能结盟,这样的事,楚北就是不答应,也拗不过百官。 不然,他该落下一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骂名了。 楚北望着她,眼神坚定道,“就算落下一个骂名,我也不会让你去南楚。” 清韵心中感动,但是她摇头道,“我决定去。” 楚北站了起来,“我不许你去!” “他成王被废的是胳膊,不是一双腿,他不能来大锦吗?”楚北冷笑道。 清韵错愕,“你能要他来?” 她觉得楚北是被气糊涂了。 虽然治病求医,应该成王来大锦求她。 可问题是,求结盟的是大锦啊,有求于人,自然人人欲予欲求了。 “不能也得能!” 第四百五十八章 南楚 让清韵去南楚给南楚成王治病,楚北说什么都不答应。 可百官觉得,若是能结盟,在确保清韵安全的情况下,送她去南楚并无不可。 可是如何确保清韵安全呢? 这事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右相负责送到南楚的药,都能被人动手脚,难保不会有人打清韵的主意。 楚北不会也不敢冒这个陷,拿女人去谋求江山稳固,他嫌丢人。 楚北很明确自己的态度,百官也很清楚他对清韵感情深厚,舍不得她去冒险。 可是送宸王妃去南楚是去治病,不是去送死啊。 不少大臣都劝江老太爷了,皇上御驾亲征前,可是让他和宸王一起管理朝政,他又是宸王妃的外祖父,于公于私,他去劝说宸王最合适。 江老太爷为难啊,一边是南楚,一边是外孙女,于公,他应该劝楚北送清韵去南楚,于私,他自然是不想清韵去涉险的。 这叫他如何选择? 江老太爷犹豫许久,最后选择了踢皮球。 一封奏折写好,八百里加急送到边关,请皇上定夺。 是送还是不送,他全听皇上的。 再说边关,战火纷纷。 边关是第一要塞,雍州是第二,易守难攻,被兴国公轻而易举的攻下,又给安郡王做了聘礼,双手奉送给了北晋。 皇上带着兵马驻扎在距离雍州百里的前山镇,盘算着,必须要尽快收回雍州,甚至可以说是要不惜一切代价。 一旦北晋威远大将军带着兵马驻扎雍州城了,再想攻下来,就难比登天了。 皇上正看着边关地形图,奏折就送到他手里来了。 听到有奏折送来,皇上还怔了一下。 他这人,打仗的时候不喜欢被其他的事分心,尤其是看奏折了,看了二十多年,还没看够吗? 他出征前,就一再的和江老太傅还有楚北说过,就是天被捅破了窟窿,自己想办法补,别告诉他。 现在,却送奏折来了,可见出的事情不一般。 看着奏折,皇上的心情很凝重。 他担心,是宁王被穿了琵琶骨的事被太后知道了,太后一个没忍住…… 皇上不敢往下想了。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皇上打开了奏折,扫了两眼后。 龙颜震怒。 那股子愤怒都能将军中大帐给掀翻了。 当时,大帐内还有不少将军在,就连献老王爷和楚大老爷都在,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看着皇上,心底腾起不安来。 正要问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就听皇上骂道,“芝麻绿豆大点的破事都拿不定主意,八百里加急来告诉朕,朕有那么清闲吗?!” 活了几十年了,还没受过方才那般惊吓,皇上是越想越来气。 一生气,江老太爷就倒霉了。 皇上送了信回来,结盟一事,他本来就没存多少希望,只是凑巧而已,既然不能结盟,又何必强求? 他就不信了,北晋伤成王在前,又在药里动手脚在后,南楚能放下成见和北晋结盟。 只要南楚不和北晋结盟,袖手旁观,存了渔翁之利的心又如何? 存了心,不见得就真能做渔翁。 况且南楚太后和皇上的性情他了解的很,你越是捧着他们,给他们面子,他们越是会拿乔,你拿他们不当一回事,他们反倒掂量你三分。 这事,在皇上眼里,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却在朝中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来,还蔓延到了边关。 尤其这奏折,江老太傅还是背着楚北送来的。 那老狐狸,自己不想做坏人,就抬他出来,说了让他有事和宸儿商量,他居然把自己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了。 这不,皇上远在边关,还下令罚了江老太傅三个月俸禄。 本来楚北已经有打算了,就因为百官反对,他现在还不是皇上,只是暂代皇上行天子之职,况且,就算是皇上,在百官都反对的情况下,也不能一意孤行。 好在,八百里加急,信件很快就送了回来。 江老太傅被罚,这事很快就平息了,没有哪个大臣敢再吭一句,连江老太傅都挨罚了,何况是他们了? 宸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皇上都放心,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江山姓萧,又不是跟他们姓! 这一回的信,楚北派卫风带人亲自送去北晋的,除了信,还有药,交给其他人,他不放心。 天可怜见,南楚群臣都笃定大锦会派人护送宸王妃去南楚,给他们成王治伤,结果就等回来这么一封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信。 信的内容大约是:大锦有心和南楚结盟,不曾想被人算计,险些害成王丢了性命,大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好在成王福大命大,不然结盟不成,反倒结仇了。 为此,大锦特送上一些稀罕药物,望成王收下,将来有机会,宸王会亲自来南楚给他赔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药,成王收了。 南楚皇帝问卫风,“怎么没人来给成王治伤?” 卫风歉意道,“能治疗成王伤的只有宸王妃,她身怀六甲,不便长途奔波,要想治病,只能成王殿下纡尊降贵去大锦了。” 一句话,让南楚君臣变了脸。 南楚皇帝当即拍桌子大怒了,“这就是你们大锦朝求结盟的诚心?” 南楚皇帝发怒,卫风面不改色道,“如果没有结盟的诚心,也不会派右相和越国公来南楚了,可是再有诚心,也不会送一个怀了身孕的王妃来南楚,王妃来,宸王必定要来,皇上又御驾亲征,宁王被北晋挟持,宸王离京,朝堂必定生乱,比起结盟,朝堂内乱更严重。” “来之前,王爷和百官商议了,本来求结盟一事,就是我大锦朝强求了,原本也只抱了三分希望,现在南楚又提这样的要求,王妃是肯定来不了大锦的,其他太医,就是来再多,也于事无补,结盟一事,就此作罢,这些天,难为南楚君臣为结盟一事忧心,我在这里,代大锦群臣跟大家说声对不住。” 说着,他作揖的行了一礼。 态度说不出的恭谨和虔诚。 南楚群臣脸色变了又变。 大锦朝这是想做什么,只要送一个王妃来,就答应结盟了,他们居然舍不得。 一个女人,比起江山社稷有那么重要吗? 还是说,大锦朝根本就有足够的信心,不需要结盟,便有足够的把握赢北晋? 想到此,那些大臣们,心中都惶惶不安了。 大锦和北晋斗个你死我活,固然是好,他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可要是大锦很快就灭了北晋,坐拥北晋的江山,那时候南楚还是大锦的对手? 没有结盟,到时候人家一鼓作气,对着南楚出手,那时候南楚都没地方哭去。 要是结盟了,还能分些好处,灭了北晋,怎么也能分几座城池,而且,有结盟的情分在,大锦想对南楚如何,还得顾及一个天下悠悠之口。 卫风送上信,又道了歉,并当众跟成王表示,就算大锦和南楚没有结盟,一两年后,战争平息了,成王去大锦游玩,到京都,也是可以去找宸王妃治伤的,宸王妃宅心仁厚,不会以身份高低来看待上门求医的人。 之前,右相和越国公来南楚,受到的待遇只能算一般。 后来,成王的命差点被毒死后,两人的待遇可以用羞辱两个字来形容了。 现在轮到卫风了,可以说是座上宾的待遇。 本来卫风是想尽快带着右相和越国公回去的,可是被南楚留下了,说他快马加鞭赶来,肯定疲乏了,在行宫歇上几日再启程不迟。 南楚想的如此周到,卫风要是不领情,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卫风就心安理得的在行宫住下了。 而南楚朝堂上则吵的不可开交,为的还是结盟一事。 有大臣赞同要结盟,有大臣觉得大锦用的是以退为进的法子,目的还是为了结盟,不能上当。 不管南楚朝堂如何争吵,卫风是再不提结盟两个字,每日由南楚官员陪同,把南楚京都大小酒楼招牌菜尝了个遍,着实满足了下口腹之欲。 过了几天,卫风摸着圆润了的脸,道,“最多只能留两日,就该启程回大锦了,再待下去,又要胖一圈了。” 卫风胖了,是南楚官员有目共睹的事,当即打趣他道,“还是我们南楚的水土养人啊。” 卫风也大笑,知道他们下面的话就该是招揽他了,他笑道,“南楚的饭菜味道不错,可来了这么多天,夜里,会忍不住有些想念家乡小菜了,以后回京了,一定要禀告朝廷,以后再出使,一定要带个厨子随行。” 这话,要是由别人说,就觉得此行慢待了他。 可谁让他长胖了呢,每一顿都吃的特别香。 南楚官员笑了笑,重提结盟一事。 卫风笑着把话题岔开,议论饭菜。 酒足饭饱后,南楚官员送卫风回行宫,然后进了宫,把今日之事禀告南楚皇帝知道。 南楚皇帝听得更不安了,大锦朝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不打算结盟了,还是以退为进啊? “诸位爱卿怎么看?”皇上问几位大臣意见。 几位大臣都摇头了,“臣等愚钝,看不透大锦朝的想法。” 南楚皇帝若有所思了起来。 两天后,宫里设宴,给卫风还有右相等送行。 歌舞升平,欢笑宴宴。 第二天,就送卫风等人出京了。 右相有些不安,小声问道,“真的不结盟了吗?” 这一走,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越国公也道,“我看南楚有结盟的意思,你何不再提一提?” 虽然皇上有信心,他对皇上也有信心,可对老天爷没信心啊,万一出现天灾人祸,结盟了,就是一条退路。 卫风哪里不知道南楚这些天已经松动了,可是让王妃来南楚,那是不可能的,他笑道,“不送王妃来南楚,不仅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我此行,只是转达皇上和王爷的意思,并接两位大人回京,皇上之前并未有结盟的打算,是成王被北晋伤了,皇上才动了心,如今南楚强求,朝廷没法满足,结盟一事,自然作罢。” 谈话声很小,可还是被侍卫听到,并传到南楚皇帝耳中。 南楚皇帝当时就下定决心和大锦结盟了。 南楚在大锦也是安插了人的,当初皇上不打算结盟,后来又改了主意的事,他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后来大锦又来求结盟,他才端着架子的。 南楚官员送卫风他们出京,正要分手。 成王带着人骑马过来了,浩浩汤汤,足有百八十人。 卫风见了,就问道,“成王爷这是……?” 成王抬了抬胳膊,道,“我要去大锦治伤。” 第四百五十九章 添堵 南楚。 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璀璨。 天碧蓝如玉,连云彩都没有一朵。 一大清早,逸郡王就叫苦不迭,扫了二皇子和赵神医,还有一众暗卫一眼,道,“有好办法没有?” 在他热切的眸光下,二皇子等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的回道,“没有。” 逸郡王就苦大仇深了,眼刀横扫过去,叫嚷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能一点主意都没有呢,快想!” 二皇子看着他,道,“不是我们不想,而是实在想不出来。” 逸郡王就苦大了,“那现在怎么办?” 他要骂人了,是谁告诉皇上,他来北晋的,昨儿傍晚,居然给他送了密信来,要他务必尽全力拖延威远大将军上战场的时间。 今天,是威远将军府邬三姑娘嫁给安郡王的大喜日子。 明天过后,威远大将军就要上战场了,他能阻挡的了吗? 可皇上在密信里,下了死命令,不论他用什么办法,必须要拖延几天。 一晚上的时间,他愁的感觉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了。 他以为是楚北告诉皇上的,哪里知道他这边咒骂,远在京都的江老太傅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伤寒了。 知道逸郡王很着急,赵神医劝他道,“安郡王迎娶邬三姑娘,守卫森严,根本没法下手。” 而且,他不认为劫持了邬三姑娘就能拖住威远大将军,一个把权势看重的人,会在乎女儿的死活? 邬三姑娘存在的意义,估计也只有和安郡王联姻了。 逸郡王两眼一翻,他压根就没想过在威远大将军府动手,这些天,他和威远大将军打的火热,知道不少内幕,今儿的威远大将军府,鱼龙混杂,威远大将军怕大锦会伺机营救宁王,所以防范胜过以往数倍,意图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会儿威远大将军已经派人悄悄押送宁王出京了。 他傻了,才会把暗卫的命往威远大将军手中送。 不过,今儿这么难得的机会,如果不闹出点动静来,也说不过去。 这做卧底的破事,真是难办,尤其上头还有吩咐,就更难做到随心所欲了。 逸郡王有些咬牙。 二皇子看着他,挑眉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会送给安郡王一个永生难忘的喜宴吗?” 逸郡王斜眼瞥他,“我是说过,最多也就是把喜宴弄砸,给他们添堵而已,没法阻拦威远大将军。” 之前不早说,不然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谋划,如今仓促的很,他是没辙了。 正想着呢,那边有小厮跑过来道,“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威远大将军府道贺了。” 逸郡王深呼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皇子紧随其后,道,“辛苦走到这一步,不要冲动行事。” 逸郡王点头,表示他有那个分寸。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如今二皇子已经沦落成逸郡王的跟班小厮了,这感觉挺好的。 赵神医的易容术,天衣无缝,加上逸郡王很机灵,性子多变,不易察觉。 二皇子更是改了容貌,估计这会儿他就是跟安郡王说他是二皇子,安郡王也不一定会信。 两人出了府,骑马去威远大将军府。 邬三姑娘出嫁,将军府张灯结彩,热闹一片。 威远大将军在朝中地位显赫,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出嫁,但几乎所有大臣都到场了。 瞧见逸郡王过来,那些大臣都跟他这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朝中新贵打招呼,有玩的好的,凑过来道,“你送的是什么贺礼?” 结果被逸郡王一抬手给推远了,唾骂道,“又不是送给你的,你凑什么趣,等哪日娶媳妇了,贺礼保管让你乐三天。” 说着,他挑了下眉头,一脸坏笑。 那世家少爷当即有不好的预感,他怎么觉得要送他金枪不倒的节奏? 他还年轻,不需要啊。 他一把拉过逸郡王,道,“别说,你那金枪不倒,当真是厉害,我爹一把年纪了,还能让府里的姨娘下不来床。” 逸郡王轻笑一声,“我的药,能差吗?” 那世家少爷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逸郡王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便斜了他道,“还有事?” 那世家少爷搓手笑着,“大哥年上有为,是京都一众少年之中的楷模,我娘让我跟你多学着点吗?” “说人话!”逸郡王没好气道。 那世家少爷轻咳一声,道,“我娘希望以后我爹再跟你委婉的表达那啥那啥的时候,你能别搭理他。” 逸郡王挑眉了,“不搭理你爹,然后把东西给你,交给你娘?” 那世家少爷的脸红了,和他说话就是压力大,你都不用张口,他就猜到你什么意思了。 其实不用猜,因为他不是第一个这么来提要求的人了。 而他呢,向来是有求必应。 他抬手,拍了拍他胸口道,“答应你了。” 那世家少爷当即喜不自胜,连唤了好几声大哥,被逸郡王嫌弃聒噪。 两人一同进了将军府,一路和那些同僚寒暄,当然了,多是他们奉承逸郡王。 聊着聊着,就聊到宁王身上了。 有大臣好奇逸郡王是怎么说服了威远大将军,让他放弃带宁王出京的,要知道,威远大将军打定的主意,至今还没人能让他更改呢。 逸郡王嘚瑟的笑了笑,“我哪有那本事说服威远大将军啊,是他自己想通的,倒叫我在皇上跟前捡了份大功劳,实在惭愧。” “这样的功劳可不好捡,大人不愧是有福之人,”那些大臣不疑有他。 虽然威远大将军挺信任他的,可要说他能说服威远大将军,除非他给威远大将军下了什么迷魂药,否则绝无可能。 只是宁王留下,那些大臣就道,“大锦朝在京都应该还有不少暗卫,想着伺机营救宁王,大将军一旦去了边关,真怕他们会得手。” 逸郡王拍着他的胸口,笑道,“这就杞人忧天了不是,威远大将军辛苦扣下宁王,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就救走他,否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不过今儿府上办喜宴,我还真怕有人会混进来,我不通武艺,万一打起来,伤了我的细皮嫩肉怎么办?” 站的近的几位大人,听着逸郡王说自己细皮嫩肉,他们是想笑硬憋着,肩膀直抖,就那粗糙的皮肤,也算是细皮嫩肉? 逸郡王眼睛四下乱瞄,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他那动作,没有瞒过邬大少爷,他走过来,拍着逸郡王的肩膀道,“别担心,我会护你周全的。” 逸郡王听得一笑,“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个女儿家,都想嫁给你了。” 邬大少爷哈哈大笑。 其他大臣也习惯了逸郡王这样没头没脑,拿自己开玩笑,也拿别人开玩笑的随意性子。 有逸郡王在的地方,就有笑声,很欢乐。 大家坐下,把酒言欢。 很快,大门口就传来一阵唢呐和鞭炮声,有人高呼,新郎官来迎新娘了。 北晋和南楚在迎亲上,习俗大体相同,新郎官进将军府,是要刁难刁难的。 是以,大家都去大门口,看新郎官是怎么过五关斩六将的。 在众人面前,安郡王和邬家几位少将军比试了下弓箭。 安郡王很聪明。 他在不丢面子的情况下,输给了邬大少爷和邬二少爷,比他们查,但是差不了一点点。 不少人都称赞他一生年少有为,邬三姑娘觅得良婿了。 铺天盖地的称赞,让安郡王意气风发,威远大将军更是高兴。 过关之后,便进府迎接新娘子。 等新娘子被塞进花轿,安郡王便着高头大马,神采奕奕的离开了。 逸郡王碰了碰鼻子,但愿一会儿,他还能笑得这么高兴。 他们回将军府,继续喝酒。 安郡王还要带着花轿绕着京都走一圈,这边吃完,再去他那里道贺也不会迟。 这边吃到一半,就有人来报,说是出事了。 没错,出事了。 安郡王带着花轿,走了两条街。 刚到第三条街,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就出现不少黑衣暗卫,手里拿着鞭炮,一点着,就往下人。 可怜井然有序的送亲队伍,被噼里啪啦直响的鞭炮炸懵了,顿时慌作一团。 肩上抬的东西,也在慌乱之中,摔的摔,倒的倒。 十里红妆,笼罩在一片硝烟气中。 而且,慌乱之中,还有人喊道,“傻啊,那箱子里抬得都是民脂民膏,还不趁乱抢!” 然后,原本混乱的街道,更加混乱了。 安郡王骑在马背上,看着这一幕,一张脸黑的能滴墨了。 他冷眼看着,让人护着花轿,别人敌人钻了空子。 大家只以为暗卫会在将军府动手,营救宁王,这送亲队伍,光天化日之下,倒疏于防范了,被炸的措手不及。 这一场乱,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等到硝烟散去,暗卫离开。 好好一条街,乱成一锅粥,唯有花轿被小厮团团围住,没有受影响。 北晋不少人都唏嘘,他们还从未见过哪个成亲嫁娶,一场喜宴闹成这样的。 不过他们没吃亏,趁乱之中,抢了不少好东西,那玉佩怎么也值个十几两了吧? 怕被人查,这些得了便宜,也在争抢中,受了罪的百姓,匆匆忙离开。 街道两旁的铺子都把门关上了。 一条热闹无比的街道,凌乱不堪。1 这时候,威远大将军府邬大少爷亲自带人过来,看着凌乱的街道,脸黑如炭,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欺人太甚!” 安郡王深呼一口气,明明气的不行,他还道,“至少邬三姑娘没事。” 邬大少爷点头,喊道,“三妹,快出来。” 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安郡王赶紧下马,去掀轿帘了。 人还在里面,没有被劫走,只是好像晕了? 安郡王怕她是死了,赶紧扶她起来,盖头掉落,露出新娘的容貌来。 哪里是邬三姑娘啊,一张新面孔,虽然清秀,但绝对不是她。 邬大少爷皱眉了。 这不是三妹的贴身丫鬟吗? 大锦劫持了三妹?! 这消息一阵风刮到威远大将军府。 正在喝酒的逸郡王一口酒喷老远,好好一桌子菜全毁了,还有不少倒霉的,脸上都有了。 逸郡王咳嗽着,给他们赔罪。 可是心底却百转千回。 他没让人劫持邬三姑娘啊,他只是让人搅黄了安郡王的喜宴而已,怎么人会失踪呢? 不过,邬三姑娘失踪了,倒不是件坏事。 看着威远大将军愤怒的脸色,他忽然觉得生活太美好了,想什么来什么,简直就是口渴了有人送水来,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 第四百六十章 世子 大喜之日,新娘子在花轿里,在众人眼皮子地下失踪了,这对安郡王和威远大将军来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不抓到挟持了邬三姑娘的大锦暗卫,不足矣平息他们的愤怒。 大锦暗卫就这样背了黑锅。 不过,逸郡王觉得这大约是他背的最高兴的黑锅了,他都有一种想背着黑锅上蹿下跳,欢呼雀跃的冲动。 不过此时此刻,不适合太嘚瑟了,他还得和北晋其他官员一起,劝慰威远大将军别太生气了。 可是越劝,威远大将军的火气越大。 来喝酒的宾客,人人自危。 尤其还有逸郡王在一旁危言耸听,要知道新娘子被人劫持了,这亲事没法再继续了啊,方才抬走的十里红妆,又要被抬回来了。 之前街上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再加上鞭炮硝烟,根本就看不清楚人的容貌。 谁知道哪些抬着聘礼的小厮有没有混进大锦暗卫? 比起杀进将军府,混进来要容易太多了。 当时,已经有不少小厮进将军府了,那些宾客一听,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万一真是这样,大锦暗卫手起刀落,他们葬送了小命就太冤枉了啊。 威远大将军点头,夸赞逸郡王道,“还是你机警。” 逸郡王被夸的很不好意思。 然后,威远大将军就吩咐下去了,那些小厮要经过检查才能进将军府。 再然后,总管带人去检查,还真发现有小厮鬼鬼祟祟的离开,总管派人去追,可惜杳无踪迹了。 就这样,逸郡王在威远大将军跟前再一次刷了功劳,赢得了赞赏。 威远大将军府出了事,逸郡王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同其他大臣一起告辞了。 他得琢磨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威远大将军把邬三三姑娘失踪的事算在了他头上,可他却知道邬三姑娘是逃婚了,很明显啊,将军府守卫森严,谁能悄无声息的挟持了邬三姑娘,还逼丫鬟穿上她的嫁衣,代替她出嫁? 分明是她和丫鬟自愿的,来了这么一出好戏。 就是不知道这会儿邬三姑娘人在哪里。 还有到现在,居然都没人问丫鬟,她家姑娘去哪里了,北晋人真是太奇怪了,都不动脑子吗? 不过他倒是可以将计就计。 回府之后,逸郡王就让暗卫着手去办这事了。 他让暗卫些了封勒索信,没有射到威远大将军府,而是挑了个热闹的酒楼,一剑射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酒楼掌柜的把信取了下来,看着上面写着:威远大将军亲启。 倒霉掌柜的差点没吓尿,又不敢毁了信,他只在心里咒骂写信的人是狐狸,不敢去威远大将军府,只要敢射箭,必定会被人团团包围,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可是射到酒楼,他就得代他去送信,众目睽睽之下,有大家给他作证,知道此事与他无关,可确保他性命无忧。 掌柜的骂过后,拉着几个人,朝威远大将军府走去。 知道信是怎么送来的,威远大将军又是一通火气,要不是掌柜的唯唯诺诺,他都忍不住将掌柜的当成是大锦奸细,拖出去砍了脑袋。 信上写着:大将军太霸道,邬三姑娘不愿意嫁给安郡王,你硬是逼迫,枉为人父,邬三姑娘和丫鬟合谋逃婚,如今落在我的手中,拿宁王来交换,否则后天早上,有劳大将军去城门口给邬三姑娘收尸。 信下面,还画了个璀璨的笑容,能气的人挠心挠肺。 可是信上的内容,叫威远大将军脸色变了又变,近乎吼道,“把丫鬟带来!” 丫鬟自然是邬三姑娘的贴身丫鬟了,也就是穿着嫁衣的丫鬟。 丫鬟几乎是被人拎着来的,进了屋之后,护卫松了手,丫鬟就如同一滩烂泥跪在地上。 瞧见她这样,威远大将军一双眼睛冷水寒霜,问道,“三姑娘人在哪里?!” 丫鬟摇头,颤巍巍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威远大将军冷笑了,“到如今,还敢嘴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如实招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语气森冷,仿佛来自地狱。 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她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大将军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他没闲工夫和她一个丫鬟周旋,更不会把她一个小丫鬟的生死放在心上,他是说到就会做到的,姑娘待她恩重如山,可也比不过自己的命啊,况且姑娘已经逃了,丫鬟一吓,就道,“昨儿晚上,姑娘就出府了。” 听到丫鬟说这话,威远大将军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但也更生气了。 女儿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联合丫鬟一起欺骗她。 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只是他不要的女儿,也是他女儿,落入大锦暗卫之后,就是他的耻辱,不找回来,还有何颜面在世上立足? “来人,给本将军去找人,就是把京都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威远大将军喝道。 然后,整个京都都惶惶不安。 谢府。 逸郡王躺在摇椅上,两个小妾,一个喂他吃葡萄,一个给他倒酒。 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再想想他在大锦娶了郡王妃,几时这么惬意过? 也不知道郡王妃惹事没有? 正吃着呢,小厮就来报,“爷,有官兵来搜查。” 逸郡王眼皮子轻抬了下,道,“别妨碍公务,让他们进来查。” 真是太好说话了,都让来搜查的官兵不好意思了。 尤其见到逸郡王和小妾打情骂俏,还请他们吃葡萄,真是和善的紧啊。 而且,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小妾是威远大将军赏赐的,谢府一举一动都在小妾的眼皮子底下,根本就不用查啊。 胡乱的查了下,官兵们就走了。 这个大锦暗卫扎的窝,再安全不过了。 那两个小妾一边喂逸郡王葡萄,一边道,“大锦真是太坏了,居然绑架了邬三姑娘,爷不帮着威远大将军找人,乘机立功?” 逸郡王挑着小妾的下颚,笑道,“立功谁不想,但也要量力而行可爷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碰到大锦暗卫,一个弄不好,你们可就要守寡了,爷还年轻,往后立功的机会多,没必要做冒险的事。” 听到守寡两个字,小妾的脸色微变,连忙摇头。 进了谢府,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白日里吃香的喝辣的,爷风趣幽默,不像旁人,喜怒无常,就是和他打趣,甚至闹脾气,都没事,晚上和爷颠鸾倒凤,只恨天亮的太早。 谢府也没有主母,爷又是个出手大方的,那些绫罗绸缎,都穿不完。 就算将来有主母,凭着她们是威远大将军府上出来的,哪个主母敢小瞧她们? 这样的好日子,都是爷给她们的,要是爷有什么万一,将军府她们回不去了,天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下场? 爷好,她们才能更好。 两个小妾不要逸郡王去做冒险的事了。 看着两个小妾态度变化太快,逸郡王都唏嘘不已,尤其赵神医对他挤眉弄眼,不愧是逸郡王,魅力惊人啊,连威远大将军派来盯着他的卧底都被他收买了,一心只为他了。 二皇子倒是担心,万一威远大将军找到了邬三姑娘,那这出戏就没得唱了。 逸郡王倒是放心的很,他可没忘记,他和赵神医进城时,邬三姑娘对着城门外张望的情形。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邬三姑娘十有八九已经离开京都了。 这些人再怎么找人,也绕不开京都的圈子,能找到人才怪了。 而他的目的,只是拖住威远大将军去边关的脚步而已,拖一天,也算是完成皇上交待的人物了。 威远大将军派人找邬三姑娘,找了一夜,都没一点消息。 那些官兵怕办事不利,会被责罚,一大清早就挨家挨户的敲门搜查。 如此闹腾,威远大将军还怎么去边关打仗,左右不过挨一日,就等着呗。 威远大将军不知道,就着一天,至关重要。 他等到傍晚,他没交出宁王,城门口也没有出现邬三姑娘的人影。 到这时,他才反应出不对劲来,要求邬三姑娘的信物做证,否则别想交出宁王。 然后,他就猜到邬三姑娘并不在大锦暗卫手里。 再加上朝廷又催他去边关,邬大将军第二天就出征了。 他这边刚到边关,那边皇上将雍州城攻破了。 就差了一天。 威远大将军没差点气撅过去。 但是威远大将军不是个受人气的,有仇必报,而且是当场就报。 他让人带宁王来,要当着皇上的面,狠狠的抽宁王鞭子来泄愤。 宁王带来了,他也兵临城下。 皇上一身战袍,站在城池上,笑道,“威远大将军眼神不好啊,先看看你威胁的人是不是宁王再说。” 威远大将军当即有不好的预感。 他一把抓过“宁王”的脑袋往后一扬,露出他的脸来,是宁王无疑。 可是却是易容的,他将面具撕下来,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哪里还是宁王。 这一次的威胁,成了个笑话。 威远大将军回去之后,就质问护送宁王来边关的大将。 那大将还浑浑噩噩,赶紧跪下请罪,道,“定是那一次,我们路过时,口渴了,就停下来喝了水,然后晕了过去,等醒来时,所有人的钱袋子都丢了,宁王肯定是那一回被人调换了,只是钱袋子丢了,宁王还在,所以属下没有多想……” 随即,他又道,“属下护送宁王来边关的事,没人知道,大锦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有细作呗! 不过没人往逸郡王身上想,他又不知道宁王是什么时候被送出府的,那么多条道路,又是走的哪一条。 威远大将军到了边关,有皇上和他周旋。 逸郡王在北晋京都,混的更是风生水起。 宁王成功解救,他留下来的唯一任务,就是营救端敏公主。 只是她待在后宫,他一个大男人没法混进去啊。 愁。 这事且不提,再说宁王被救一事,有官兵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都。 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可是喜过头,就是悲了。 宁王妃笑着笑着,就有了动静,要生孩子了。 宁王府忙成一锅粥。 太医、稳婆来了不少,若瑶郡主还不放心,把清韵也请了来。 除了王妃,长公主和皇后都来了,只是她们没有留太久,皇后待了一个时辰就回宫了,长公主倒是待了两个小时。 一堆人守在正堂,听着宁王妃叫疼。 若瑶郡主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急哭了,望着清韵道,“我母妃会不会有事?” 清韵宽慰她道,“别担心,王妃胎位正,又生过一胎,不会有事的。” 若瑶郡主这才稍稍放心。 可是听久了,她又开始着急了,然后又问,清韵接着安慰她。 从上午胎动,一直守到下午,到傍晚的时候,宁王妃总算是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均安。 别说若瑶郡主了,就是清韵,也是吓出来一声冷汗。 疼了足足四个时辰啊,到后来,喊得嗓子都哑了,产婆一度拿人参吊气。 她摸着隆起的小腹,心底担忧了,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让她遭这么大的罪。 不过遭罪是值得的,所有人都替宁王和宁王妃开心呢。 皇上的亲大哥,要是膝下没有嫡子,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产房收拾干净,清韵和若瑶郡主一起去看宁王妃。 宁王妃累着了,不过睡了一刻钟就醒了过来,看见清韵,她眼眶通红,哽咽道,“难为你怀了身孕,还守着我,若是没有你,这孩子……” 对清韵,宁王妃充满了感激。 清韵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只笑道,“是小世子有福,如今王妃的身子调理好了,等宁王回来,还可以给小世子再添一两个伴。” 若瑶郡主在一旁,嘟着红唇,故作不满道,“为什么不算上我?” 清韵扑哧一笑,“等宁王回来,你都要出嫁了,你倒是可以给小世子添几个侄儿侄女。” 若瑶郡主脸大红,几乎是跺着脚跑的。 可是跑出去后发现,这是她家啊,她要守着母妃和刚出生的弟弟,就又红着脸跑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将所有人都逗乐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献给 宁王妃疲乏中,笑出了眼泪,见大家都高兴,难得跟着打趣若瑶道,“是该筹备你出嫁适宜了,等你父王回来,就把你嫁出去。” 若瑶郡主气咻咻的,为什么啊,都打趣她,别以为她不知道呢,“母妃是想轰我出屋子,我才不上当呢,我就不出去。” 说着,一屁股坐下,大有人抬,她都死赖着的架势。 清韵捂着有些笑疼了的腮帮子,道,“那可不行,是你派人请了我来,你得负责将我安全送到宸王府。” 若瑶郡主嘴巴顿时张成噢形,竟是无从反驳。 她红着一张脸,默默的站了起来。 一群丫鬟乐不可支。 宁王妃直摇头,以前只知道逸郡王是活宝,如今他离京了,若瑶成活宝了,想到女儿就快要嫁人了,宁王妃心里有些酸。 好在长公主是她信的过的,好相处,不然她还真放不下心来。 清韵倒不是真要若瑶郡主送她,只是这样一直乐着,宁王妃就是困,也睡不着。 若瑶郡主也尽职尽责,将清韵送到宸王府,送到了二门,再送到牡丹苑,绝对的万无一失。 然后,看见有丫鬟端盘子,若瑶郡主傻眼了。 这会儿早过了晚饭时辰了,清韵姐姐还没吃晚饭呢,今儿大起大落,心思全在母妃生小孩上了,都没顾及到肚子。 这会儿,是饿的肚子叫了。 若瑶郡主脸大红,眼睛就开始乱飘了。 清韵笑道,“饿了吧,我见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要不在我这里吃点再回府?” 若瑶郡主哪好意思留啊,她脸红如狗屁股道,“我拘着你在王府待了一天,都没顾上你吃东西,哪还能耽误你用饭,我先回王府了,明儿我再来给你赔罪。” 说着,一溜烟跑了。 那边,楚北过来,听见若瑶郡主说这话,眉头皱了下,望着清韵道,“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清韵笑道,“哪能不吃东西啊,只是没正儿八经的吃饭而已,我吃了不少糕点。” 糕点怎么能当饭,只是今儿清韵去宁王府是因为宁王妃生产,宁王府忙成一团,顾不上再正常不过了。 怕楚北瞪她,清韵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宁王妃给你添了个小堂弟。” 说着,她又笑了,“对了,逸郡王妃怀了身孕的事,你有没有派人告诉逸郡王?” 想到苏棠儿,清韵也是醉了。 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居然不知道。 不过也难怪了,她一不孕吐,也不会没胃口,吃什么都香。 还多亏了进宫给太后请安,正巧碰到太医给太后请平安脉,就顺带多问了一句,“你多久请一次平安脉?” 苏棠儿懵懵懂懂的道,“还用请平安脉吗?” 她是郡王妃,每隔两个月可以叫太医去请一次平安脉,这也是规矩。 瞧她一脸懵懂,显然是没有了。 太医也上道,就道,“不如就现在把下脉,回头递牌子来回也麻烦。” 苏棠儿最怕麻烦了,而且她吃嘛嘛香,怎么可能会生病呢,她觉得没必要。 只是太后发话了,她不敢不听。 这不一把脉,太医都无语了。 看着太医那神情,太后也吓住了,别是有毛病才好。 结果一问,才知道怀了身孕。 太后,“……” 有出嫁了的小媳妇这么马虎大意的吗,两个多月的身孕,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小日子晚个七八天就该着急了吧? 这要不叫太医查一下,别哪一天孩子都要生了,都还不知道,只当自己吃多了长胖了。 苏棠儿听到自己怀孕了,还一脸懵怔的表情,太后已经询问胎儿如何了。 献王府子嗣单薄,这些年,承蒙献老王爷支持皇上,皇上才没有被她给比跨,让兴国公夺了大权。 她对献老王爷是感激的,苏棠儿肚子里怀的是他的曾孙,是个宝贝疙瘩呢。 太医讪笑一声,郡王妃的身子虽然不胖,却是壮如小牛,怎么可能有问题呢,好着呢。 苏棠儿大大咧咧的进宫,小心翼翼的回府。 苏夫人是高兴坏了,带了一堆补品来探望她,顺带告诉她如何安胎,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 献王府可就苏棠儿一个女主人,也没有婆母,下人都是惯伺候逸郡王和献老王爷的,哪里懂这些。 总管也是一万个小心,不敢随便给苏棠儿吃的,有苏夫人在,他们放心啊。 他们是恨不得把苏夫人挟持在献王府里,一天到晚陪着苏棠儿,唯恐她脆弱出事。 苏夫人来了两回,就开始有脾气了,她女儿都怀孕了,也没见着女婿的面,有这样做女婿,做人夫君的吗? 对于逸郡王出京的事,苏棠儿知道一点,但是不多。 她倒是问过清韵两回,清韵则笑道,“逸郡王性子开朗,又聪明的紧,他到哪里都混的好,你不必担心他,况且,他是献王府的独苗,没人敢让他有事。” 这一点,苏棠儿倒是知道。 尤其跟逸郡王在一起的,还有个神医,就更不担心了。 只是许久没见他了,她有些想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苏棠儿不知道,苏夫人就来找清韵问了。 清韵知道她心疼苏棠儿,便道,“逸郡王这会儿在建功立业呢。” 苏夫人望着清韵,道,“我知道逸郡王离京,肯定不是去玩的,可棠儿如今怀着身孕,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这心难安啊,王妃就告诉我了吧,让我心里有数,别的我不敢保证,嘴严,我确实敢对天发誓的。” 她都这样了,清韵还能不告诉她? 清韵笑了笑,道,“逸郡王如今在北晋做官呢,混的不错,已经是三品大员了。” 苏夫人,“……” 当时就凌乱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清韵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苏夫人呆呆的望着清韵,只有这时候,清韵觉得苏棠儿和她是亲母女,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跑北晋做官去了?”苏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堂堂郡王爷,跑北晋去做哪门子官啊,他要当官,皇上还能不给他职位了不成? 不过,三品大员肯定是不会给的。 她这女婿,居然在北晋混的这么开,她这个做岳母的也与有荣焉。 苏夫人知道逸郡王是去做卧底了,也知道是和营救宁王有关,她震惊过后,就道,“出了院门,我就会把这事给忘记的。” 清韵笑了笑道,“郡王妃怀了身孕的事,应该告诉逸郡王一声,你让棠儿写封信,一并送去。” 苏夫人一口应下。 可是她走了之后,一直没有信送来。 过了好几天,清韵忍不住,让喜鹊去问一问,才知道,逸郡王嫌弃苏棠儿的字写得太丑,之前存心气她,说多看两眼,都有种想挖掉双眼的冲动,她才不要给逸郡王写信。 算是拗上了。 而且,苏棠儿说了,也不要把她怀孕的事告诉逸郡王,他离京只留下一封信,拍拍屁股就走了,有好消息了也不告诉他。 这是赌气了。 清韵当然选择顺从她了,想着过几日,她或许就想通了。 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后,苏棠儿支支吾吾来问她,逸郡王有没有回信给她。 清韵,“……” 好吧,她会错意了,苏棠儿只是害羞,她还以为她是真不打算告诉逸郡王呢。 这不,赶紧告诉楚北,给逸郡王送信去。 只是送去北晋的信,要格外的严格,要和机密文件一起,不然太浪费人力物力了。 是以,信送没送出去,清韵也不知道。 楚北笑道,“前几日送出去了,算算日子,也该收到了。” 进屋之后,丫鬟已经将饭菜摆好了,清韵净手吃饭。 一边吃,一边道,“等逸郡王从北晋回来就好了,对了,他问你怎么营救端敏公主,你给他出主意了?” 楚北给清韵夹菜,道,“倒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这些天,逸郡王在北晋,完全就是混日子。 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混进后宫去,怎么想都绕不开两个字:太监。 虽然宫里的守卫不比威远大将军府。 可端敏公主的看押,却是一点都不松懈。 想在皇宫里,偷一个大活人不容易啊。 逸郡王没辙,正好要送信回北晋,就把这难题丢给楚北了。 左等右盼,总算是盼到回信了。 逸郡王看了信之后,拍了脑门道,“我怎么没想到这办法?” 二皇子在一旁,问道,“什么办法?” 逸郡王看着他,上下扫视了好几眼,眼神透着邪恶笑容,笑的二皇子毛骨悚然。 “你打什么歪主意?” 逸郡王挤眉弄眼道,“你大哥给我出了个主意,把你献给皇上,我虽然觉得这主意有点馊,但决定照做,你别怪我。” 二皇子,“……” 赵神医当时在喝茶,一口茶喷老远,没差点呛死。 开什么玩笑啊,有把自己皇弟送给北晋皇帝的吗,没听说北晋皇帝好这一口啊。 二皇子炸毛了,“我不信!” 逸郡王把信给他看道,“不信你自己看。” 二皇子就解了信,扫过来,就朝逸郡王扑过去,要抽他。 有这么话说一半的吗,皇兄是要把他献给皇上做乐师! 乐师才是重点! 二皇子追,逸郡王跑,屋子里上蹿下跳。 暗卫道,“还有一封信呢,不知道是什么事。” 逸郡王正在房梁上呢,二皇子气道,“别给他看了,就会断章取义!” 二皇子拿了信,扫了两眼,就望着逸郡王了,“恭喜你啊。” 逸郡王狐疑的看着他,“恭喜我什么?” 二皇子就道,“郡王妃怀孕了。” 逸郡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反驳,“你少骗我!” 二皇子顿时没好气,这么大的事,他会开玩笑吗,他又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他把信丢给逸郡王。 逸郡王接了,扫了两眼。 震惊之下…… 嗯,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来不及反应呢,就有小厮来报,“爷,两位姨娘过来了。” 逸郡王从地上爬起来,两位姨娘就到大门前了。 一看,顿时叫了起来,“爷这是怎么了?” 逸郡王傻笑了两声,“有喜事,我当然高兴了。” 两个小妾,其中一个就脸红了,“爷,你知道了啊。” 逸郡王狐疑的看着她,他知道什么了? 一问才知道。 小妾怀孕了。 逸郡王,“……” 凌乱过后,逸郡王轻咳一声,道,“赏!” 虽然只有一个小妾怀孕了,但另外一个也得了不少赏赐,将两人哄走了。 二皇子就憋不住了,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那小妾怀的是暗卫得孩子。 逸郡王耸肩道,“先晾着呗,孩子生下来,也是龙虎卫的一员,现在,更重要的还是你。” 二皇子萧吹的不错,也擅长抚琴,但会的都是大锦的曲子,北晋的可不会呢。 他要进宫,怎么也要熟悉北晋的曲目,才不会露陷。 现在,耽误之急,是要把曲子联熟了,才好混进宫啊。 “平白耽误了好些天,浪费了。” 听着逸郡王的感慨。 二皇子笑道,“总算想起大锦的好了,想早日回去了?” “我想我那未出世的女儿了,不行吗?” 二皇子语噎,“为什么不是儿子?” 逸郡王扬天一叹,“你不懂。” 儿子虽然也要,但他更想看到的还是他女儿手拎楚北的儿子啊。 想想那画面,就够他乐一天了。 儿子以后再生也一样。 而且,他有预感,一旦有了儿子,他就会被抛弃了。 看着逸郡王脸上洋溢着一抹淡笑,渐渐的扩大,最后几近抽风。 没人知道他乐什么,但笑成这样,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进宫。 二皇子就不敢掉以轻心了,他必须要尽快练好琴曲,才能进宫,才能见到……她。 已经两年多未见了,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摸着自己的脸,她肯定认不出自己来了。 不过,他从不后悔换掉自己的容貌。 他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见她,让她忘掉兄妹之情。 第四百六十二章 琴曲 北晋。 半个月后。 逸郡王陪北晋皇帝,还有几位大臣在御书房内商议朝政。 难得,边关有捷报传来,北晋皇帝心情大好,吩咐御膳房在御花园设宴。 设宴,必定会有歌姬献舞。 觥筹交错间,有大臣笑道,“听说谢大人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听上一曲?” 逸郡王正喝酒呢,听到那大臣这么说,一口酒喷老远,连连咳嗽起来。 北晋皇帝笑了,“倒是没听说谢爱卿还有此大才,朕倒是想听听了。” 逸郡王瞪那大臣了,“坊间传闻,岂能作数?” 那大臣和逸郡王也是闹惯了的,笑道,“空穴不来风,谢大人不要太小气了。” 逸郡王囧了,“我说柳大人,你是不是存心破坏我在皇上跟前的形象啊?” 柳大人忙道,“岂敢,岂敢。” 逸郡王就道,“分明就有,我弹琴倒也行,只是万一出了人命,柳大人,你可是要负责的。” “杀伤力这么强?”有大臣惊讶了。 北晋皇帝就道,“那朕要见识见识了。” 逸郡王都快哭了,脸就没那么难看过。 公公们很有眼色,抬了架琴来,摆好。 逸郡王一脸赶赴邢台的表情,逗的大家直笑,要是朝中多几个这样的有趣的大人,上朝不是枯燥的事,反倒有趣的很了。 逸郡王坐下,看着眼前的琴,轻轻一叹。 他一个大老粗,就不是弹着东西的料啊。 虽然祖父是想他能抚的一手好琴,也没少找人教他,可是学了一个月,面前五音全了,可也弹坏了好几架琴。 最后,还是祖父请回来的先生劝祖父放弃他,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宜强求。 所以,他的水平,低到极点了。 他怕这琴会毁他手里啊。 逸郡王深呼一口气,然后看了眼北晋皇上,老神在在的,努力呈现一幅温文尔雅的形象。 别说,装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只是一抬手,什么形象都没了。 北晋皇帝一口酒喷了,其他大臣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哪里是弹琴啊,简直是要人命啊。 偏逸郡王还一脸陶醉,一脸这琴真好,弹起来就是有感觉,其实我弹琴也没那么难听,看来我还是有两分天赋,往后多学着点的表情。 不少大臣开始瞪柳大人了,没事干什么提弹琴! 柳大人快哭了,是哪个在他跟前碎嘴,说跟皇上举荐谢大人会弹琴,能博得皇上一笑,谢大人有功,他举荐功劳也不小的,要他想起来是谁,非得抽死他不可。 一曲还没弹完,北晋皇帝借口更衣逃了。 其他大臣是硬着头皮,不敢捂耳朵的听完了。 等逸郡王弹完,过了一会儿,北晋皇帝方才回来。 逸郡王一脸讨赏的表情看着北晋皇帝,北晋皇帝觉得,他没抽他两鞭子,算是他仁慈了,好讨赏,真不要脸。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要脸的臣子,处起来轻松有趣。 北晋皇帝笑了,赏了逸郡王一块玉。 逸郡王赶紧道谢,表示会好好学琴,回头还弹给皇上听。 北晋皇帝轻咳一声,道,“谢爱卿,你的忠心,朕知道,不过朕赏赐你玉佩,是让你以后想弹琴了,就看着玉佩,不要再学了,你的琴音,太伤人耳朵了。” 逸郡王,“……” 众大臣直在心底大呼皇上英明。 北晋皇帝看到逸郡王那一脸你们怎么能如此侮辱我,我是会报复的神情,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宴会之后。 京都上下都知道,谢府广招乐师,甚至摆了擂台,谁琴弹的好,有赏。 比试,不拘男女。 举办的规模又大,来参加的人不在少数。 大家都知道谢大人的琴艺被皇上给鄙视了,这是奋发图强了,或者选了送给皇上的,当即更卖力了,况且,奖赏还很丰厚。 谢大人出手,出了名的豪爽大方。 休沐的日子,热热闹闹一整天。 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夺魁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两人,比他差不少。 谢大人亲自把二皇子迎接进府,当着大家的面,就勾肩搭背,称兄呼弟了。 入府之后。 第二天,早朝。 逸郡王办的事,就上达天听了。 逸郡王表示,人是帮皇上选的,目的是赔罪,想抚平他的琴音给皇上尊贵的耳朵带来的伤害。 一番忠心,听得北晋皇帝动容。 回府之后,逸郡王就把二皇子和其他两个乐师一并送进宫了。 听过二皇子的琴音后,北晋皇帝赏了逸郡王不少东西。 只是二皇子那张脸,一进宫,就惹了不少风波出来。 比后宫美人还要漂亮啊,惹人妒忌,好在是个男人,皇上是正常人,不然真忍不住要给他下毒了。 想见的公主见不到,不想见的公主却偏偏往跟前凑,真是造孽啊。 北晋的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边关,战火如涂,两军对垒,厮杀惨烈,血流成河。 而卫风,带着南楚成王来大锦了。 成王是来治病,也是顺带商议结盟的事,楚北暂摄朝政,让礼部迎接成王,并设宴款待。 宫里办的宴会,清韵没去参加。 不过第二天,王府又办了个小宴会,宴请成王。 第一天,谈朝政。 第二天,只谈风月。 第三天,成王忍不住了,带着厚礼,登门拜访清韵,求医问药。 清韵见了他,才帮他诊脉。 成王的胳膊,比她预料的要好,北晋威远大将军发现抓错了人,及时找了太医补救,虽然效果甚微,但不是没有效果,至少稳定了病情。 她有七成把握能治好成王。 七成,虽然不是绝对把握,但也是极大的希望了,成王心中雀跃。 他还年轻,废了一只胳膊,就算是半个废人了,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成王在南楚,就相当于宁王在大锦,甚至更甚。 成王问清韵,“宸王妃有什么条件?” 治病,肯定是有条件的。 清韵笑道,“大锦和南楚结盟了,我帮成王你治病也是应该的,要说条件,倒也算不上,我希望南楚和大锦能一直友好下去。” 成王惊讶,问道,“如何友好法?” 他想到了联姻,寻常结盟,多是联姻。 清韵要说的,和联姻有关,但不绝对。 她道,“我希望大锦和南楚能往来更方便一些,也就是互通贸易,正大光明的,而不是一些商人偷偷摸摸的买通官府,私下往来。” 成王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事。 不过,互通贸易以前不是没有,只是关系差了,就禁止来往了,毕竟紧挨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可能成为借口,大兴兵马,不往来,矛盾就少了。 如今结盟了,再互通贸易,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她一个女人跟他说,宸王呢,她能做的了主吗? 成王表示要和楚北商议。 然后,清韵就把楚北找了来。 三人就着结盟,互通贸易一事讨论了一番。 互通贸易可以,但是要加以约束,万一大锦的兵马乔装打扮去南楚可怎么办? 南楚答应互通贸易,但每天,只许一千人进出,而且大锦人进入南楚,是要收过路费的,每人每次五个铜板。 南楚人来大锦,也一样要收费。 虽然过路费不多,但一般的穷苦百姓,一个铜板都是好的,没事,不会跑到南楚去串门。 还有商人,买东买西,要交税。 三人商议,定下价钱,两成。 不是利润的两成,而是买东西的货物单子上成交价,交两成给南楚,才能进入大锦。 如此一来,且不说别的,国库就多了不少收入了。 成王高兴至极。 送信回南楚,竟是立了一功。 而清韵和楚北,也是高兴的很。 如今打仗,最缺的就是粮食了,清韵完全可以把那些药膏啊什么的,送到南楚去卖,然后得了钱,买粮食,送到边关去。 当然了,这事要做的隐秘。 掌管边关往来的南楚大臣,自然是要塞不少好处的,不然人家上奏南楚朝堂,边关贸易就没法进行了。 等南楚反应过来后,毁的肠子都青了。 这一仗,南楚虽然没有打,却是帮了大锦天大的忙啊。 在三年后,南楚一场雪灾,国库无粮,百姓流离失所。 那时候,南楚以结盟之名,让大锦借百万石粮食给它度过难关,大锦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借了。 此举,博得了南楚百姓的好感。 却也让南楚反应过来,大锦打了将近两年的战,至少两年才能缓过劲来,哪里来的粮食借给南楚? 大锦这是下了一局狠棋啊。 拿南楚的粮食,来博得南楚百姓的称赞,野心不小。 打那以后,边关贸易就渐渐收紧,最后关了。 过了一年,大锦有了一场不算大的天灾,以国库吃紧为由,催南楚还粮食。 南楚就不愿意还了。 关系就此恶劣,就连南楚百姓都觉得他们皇上做的不对,边关贸易,买东卖西,人家能买南楚粮食,南楚也能买大锦粮食啊,没人拦着不许。 没人家聪慧,却比人家会耍赖,失了国君气度。 加上南楚皇帝骄纵淫逸,大兴土木,增加赋税,早已怨声载道。 加上互通贸易,南楚没有以前那么闭塞了,对大锦了解很多,都向往大锦的宽民政策,尤其大战过后,朝廷免赋税三年。 南楚朝廷失了民心,大锦赢得了民心。 这一仗,输赢早已经定下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的南楚成王,正每日往宸王府跑,让清韵帮他治胳膊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冻死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迟,但比往年大。 从傍晚下起,夜间屋顶上就蒙了一层雪。 第二天起来,那雪都有一尺厚,整个京都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树上挂着冰溜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来。 清韵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铺着红毯的门前,欣赏着雪景,看着丫鬟们在雪地里打滚,那雪球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清韵喜欢雪,见了忍不住想去凑热闹。 只是沉沉的身子,容不得她太任性。 只能过过眼瘾了。 正玩的开心呢,那边一丫鬟跑进来,许是急了些,脚下一滑,就摔到了厚厚的雪地里。 抬起脸来时,沾满了细碎的雪花。 “快起来,”绿儿离的近,赶紧去扶她,帮她拍身上的雪,问道,“雪天路滑,也不知道慢点,这么急的跑来,可是有什么事?” 丫鬟抹着脖子,方才那一摔,脖子进了雪,那感觉,能把人冻哭了。 她捂着脖子上前,道,“王妃,宁太妃死了。” 丫鬟声音很大,听到她的话,玩的热闹的人都停了下来,围拢过来。 青莺走过来,道,“怎么就死了呢?” 丫鬟就把宁太妃怎么忽然死了,详细的说了一遍。 宁太妃和兴国公狼狈为奸,欺骗了太后三十多年,害了不少人,其罪,罄竹难书。 太后恨极了,容不得她那么轻易死了,断了她双手双脚,还不给她咬舌自己的机会。 让丫鬟悉心照顾她,务必让她活的越久越好,因为活多久,就痛苦多久。 照顾这样一个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因为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会突然要见宁太妃,所以要时刻保持宁太妃身子干净,不会侮了太后的眼。 那些丫鬟是巴不得宁太妃早点死。 这些天,宁王妃生了小世子,太后高兴,倒没之前那么经常见宁太妃了。 丫鬟们就开始偷懒了。 白日里,只要不下雨,就把宁太妃抬出来晒太阳,夜里再抬回去。 昨天夜里下起了雪,丫鬟们烤着火,身子暖着呢,不想出去,想让她吃了苦头。 说是等一会儿出去,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被窝里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丫鬟赶紧去找宁太妃,可惜已经成了个雪人了,把她从雪堆里挖出来时,身子跟雪一样的冷,竟是活活冻死了。 这样死法,当真是残忍。 可想到宁太妃做的那些事,又觉得她是活该,咎由自取。 该是自己的,自己应该去争去抢,可心太大了,想谋多皇位,就该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悔。 本是身份最尊贵的太妃,如今被从皇家玉蝶上划去封号,就连死后,也不得入土为安。 没人给她求情,太后也没有去看最后一眼,只摆手道,“烧了吧。” 只有三个字,之后宫里宫外,再没人提过宁太妃三个字。 不过,大家却知道,边关捷报频频,兴国公和宁太妃团聚的日子不远了。 半个月后,边关传来消息。 兴国公被俘了。 宁王护送他回京。 宁王早就得救了,只是被穿了琵琶骨,受了不少罪,不宜长途奔波。 而且,他形容消瘦,不忍吓着王妃和若瑶,就在边关调养了,正好还能帮皇上出谋划策。 如今身子大好,又护送兴国公会来,是双喜临门。 兴国公进京都的那一天,天气有些阴沉。 街上围了不少百姓,往囚车留丢臭鸡蛋,烂菜叶,还有丢石头的。 如果不是他和宁太妃心存异心,还把大锦朝的十万将士作为迎娶北晋威远大将军女儿的聘礼。 他不知道大锦有多少好儿郎,好丈夫是死在北晋人手里的吗?! 那些人,见不到北晋人,一腔愤恨,只能撒在兴国公身上了。 兴国公被束缚在囚车里,一言未吭。 倒不是他哑巴了,而是无话可说。 估计这会儿,他肯定后悔了。 他一心扶持安郡王,最后却被安郡王双手奉送给了大锦,只为换回邬三姑娘。 没错,邬三姑娘落到了皇上手里。 之前逸郡王猜到她逃离京都后,一面让暗卫假装挟持了她,一面就是派人去找她。 寻了好些天,最后才将她找到。 邬三姑娘也是倒霉,她在京都,无人敢惹,横着走都没事,可是出了京都,没有威远大将军府帮她撑腰,又有谁会给她面子,挨了鞭子不吭声的? 要不是暗卫及时赶到,她都要遭人欺凌。 暗卫要送她回京,她不愿意。 暗卫只好擅自做主,把她送到军营交给皇上处理了。 皇上倒是没为难她,逃婚不愿意嫁给安郡王,这性情刚烈,皇上很赞赏,只叫人看着她,别让她逃了。 后来被威远大将军知道了,兵临城下,要皇上交还他女儿。 皇上笑了笑道,“把邬三姑娘交给你可以,我大锦的十万兵马还有兴国公,劳烦威远大将军交还我大锦。” 双方僵持不下。 最后使臣谈判,最后拿兴国公交换邬三姑娘。 十万兵马是兴国公一辈子的心血,给安郡王做了聘礼,最后他还被拿来换他的新娘,这就是他一心扶持的孙儿。 原本,兴国公府多好,是太后娘家,风光无限。 只因他被宁太妃三言两语挑拨起了野心,一发不可收拾,走到如今,幡然悔悟,已经晚了。 是他葬送了兴国公府的前程,他是兴国公府的罪人。 兴国公进了宫,跪在太后跟前忏悔。 可惜,冷了,死了的心,又岂是几句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能暖的起来的? 而且兴国公的话,不是道歉,是刀子捅在太后的心口上。 还妄想求得太后的原谅。 太后只宁愿她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血亲。 太后高高在上,听着兴国公跪在地上哭诉后悔。 字字带泪。 太后看着他,问道,“说完了吗?” 兴国公听着这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慌了,喊道,“太后……” 太后把眼睛闭上了,笑了,甚至有些释然道,“你的后悔我听见了,可陈家那些因为你一己之私而死的亡魂还不知道你后悔了,你去跟他们忏悔吧。” 说完,太后摆了摆手,侍卫就上前,把兴国公拖了下去。 这下,兴国公是真慌了。 他后悔了,他不想死。 可惜,没用的。 他犯的罪,依照大锦律法,要在五马分尸和千刀万剐中选一个。 这两个酷刑,还真难以抉择。 邢部把这难题交给兴国公自己选。 兴国公选了五马分尸。 邢部尚书想了想,这样遵照他的意思,有纵容之罪,遂改了千刀万剐。 清韵有些唏嘘,“安郡王当真是够狠,竟然拿兴国公来换一个不愿意嫁给他的姑娘。” 楚北环抱着她,笑道,“他自取灭亡不更好?” 一个能狠到连亲生祖父都能舍弃的人,谁又敢信任他? 第四百六十四章 结怨 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就放晴了。 又过了几天,积雪消融,天暖和的像是春天到了。 虽然春天没到,却是有了两件大喜事。 第一件,自然是若瑶郡主要出嫁了,宁王回来了,长公主急着要把儿媳妇娶回家疼呢。 宁王舍不得女儿早早的就嫁了,打算在多留些日子,长公主死活没答应,最后竟然把皇姐的身份抬了出来,以大欺小,宁王败下阵来。 大喜日子定下了,在十天后。 得知这消息的当天,还有另外一件好消息,那就是沐清凌怀了身孕了。 来告诉清韵这个大好消息的是定国公府大少爷顾一川,经过这么久的治疗,他总算是彻底把轮椅给甩了。 他来一来是道谢,二来还是道谢。 谢清韵治好了他的腿疾,更谢清韵治好了沐清凌,让她能怀上他的子嗣。 得知这消息,清韵也是高兴不已。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沐清凌的身子就恢复了,可是就是没有好消息传来,老夫人着急呢,虽然定国公府是答应她三年之内不给沐清凌纳妾,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沐清凌走在哪里,都是人们巴结讨好的对象,可是出了嫁的女人,生儿育女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说呢,早早的生了,也是颗定心丸。 二夫人没少劝老夫人,怀孕生子这也是要靠缘分的,母子缘分到了,自然就怀上了。 如今,缘分是到了呢,老夫人总算是能放下心了。 看着顾明川,清韵道,“可惜了,我如今身子沉,不能去看大姐姐,大夫说胎儿可好?” 清韵不忌讳什么胎儿不满三个月,不宜出门的说法,但是其他人是很在意的,甚至有怀胎不满三月,都不向外吐露风声。 顾明川连忙回道,“好,太医检查了,说胎儿一切安好。” 初为人父,让他看起来愈发成熟稳重了,只是还有些拘束,想到当初清韵给他治病那股子剽悍劲,他说话总放不开。 同样是姐妹,清凌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一直那么温温柔柔的,不像宸王妃,温柔之中带着坚硬,你软,她也软,你硬,她更硬。 顾明川坐了会儿,楚北就和他去书房说话了。 清韵去了小库房,给沐清凌挑贺礼,自打怀了身孕起,吃的补品就不知道有多少。 清韵觉得,要是真把这些吃下去,会补出毛病来的。 是以,有些补品,她拿来入了药,调制成药丸,放在铺子里卖。 还有不少,就留下了。 如今,一股脑的让青莺和喜鹊装起来,送去定国公府给沐清凌养胎。 青莺装着药材,一边替沐清凌高兴,一边又担忧,“那铺子怎么办,这些天,大姑奶奶画了不少首饰图,这一怀了身孕,应该就不会再画了吧?” 这还真是个问题,清韵有些头疼了。 铺子虽然也有专门负责画图的,但一整套的头饰,多是出自沐清凌的手。 画图挣钱,哪有腹中胎儿来的重要。 不过,她那大姐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估计肯定还会继续画图,劳心伤神可不好。 清韵让秋荷去找顾明川,告诉他,等沐清凌把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要她再画图纸了。 屋子里,清韵在绣小肚兜。 楚北打了帘子进屋来,见她摸着绣着祥云的肚兜,笑容闪着光芒,有些晃眼,还有些无可奈何。 他不止一次说过,不要她绣什么肚兜,府里有绣娘,宫里更是有一堆,要什么样式的小肚兜,吩咐一声就行了,就是不听,而且是绣了一件又一件,像是上瘾了。 用清韵的话来说,大冷的天,不许她出门,看书又看不进去,不找点事做做,坐在那里两眼望天,发呆吗? 楚北想了想,道,“你还可以给我做身衣裳。” 清韵当时就两眼瞪直了,这厮居然吃自己孩子的醋,敢情给肚子里孩子绣肚兜,没给他做不乐意呢。 清韵看着肚兜,嘴角闪过笑意道,“我现在只想绣肚兜,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给你绣一件。” 楚北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肚兜,何况她自己都不穿。 青莺几个,死死地捂着嘴,忍着憋不住的笑意,一溜烟出去了。 刚走到珠帘处,就听清韵摸着肚子,道,“又踹我。” 楚北的怒气就消了,挨着清韵坐着,手摸着她肚子,道,“乖,别踹你娘。” 清韵听得一笑,赶紧把他的手拂开了,“每次只要你一开口,他踹的更厉害了。” 楚北就盯着清韵了,瞥了她肚子道,“你是说他想踢我?” 清韵微微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还没这么说,明摆着就是这意思。 楚北不信邪了,手摸在清韵的肚子上,没一会儿,就感到手摸到的地方有动静,仿佛要把他手给踹开一般。 清韵看着楚北,见他一张脸臭的,好像要教训儿子一般,忍不住想笑。 这还没出生呢,就要父子结怨了? 清韵摸着隆起的肚子,转了话题道,“你将大姐夫找去,聊什么了?” 楚北抬眸看了清韵一眼,他和定国公府大少爷能聊什么,不过是看她一直盯着顾明川看,心底有些不舒坦,寻个理由把人支开而已。 当然了,这话他是不会跟清韵说的,只道,“许久没有下棋了,正巧他来了,所以在书房下了一局棋。” 这话听的,真是叫人心疼,清韵拿了块糕点往楚北嘴里塞,笑道,“一天不落的上朝批阅奏折,感觉如何?” 糕点是甜的,楚北心里却是苦的,尤其还有个幸灾乐祸的,“越批阅奏折,我就越害怕父皇回京,到时候一丢手把朝政全加在我身上。” 一听这话,清韵眼睛一亮,“父皇快要凯旋而归了?” 楚北听后,斜了清韵一眼,“还早呢,少说还要半年时间,就看父皇想要打到何种程度了。” 这个程度就不好把握了。 是就此灭了北晋,还是打到北晋求饶,然后收兵归朝。 “能一举灭了北晋吗?”清韵问道。 楚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些难,就看老天爷站在哪一边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雪崩 宸王府的日子,随着清韵身子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平静。 平静的日子,清韵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看奏折。 知道清韵无聊,楚北把奏折搬到内屋,一边看奏折,偶尔歇息的时候,就陪她说说话,有时候还会询问她。 清韵是贤惠的,看着小山高的奏折,楚北一坐就是许久,实在不忍心,就拿了奏折帮着看着。 起初只是帮着把奏折区分开,有时候一件事,好几个大臣会写奏折发表意见,比如弹劾哪位大臣,御史台能送七八分奏折来,夹在一堆奏折里,有时候看了别的,拿了一本,又是弹劾的。 清韵看两眼,就帮忙分开,如此一来,楚北看奏折,处理起来速度就快了许多。 区别奏折很快,清韵坐在一旁很无聊,就拿了奏折帮着看了。 她不是纯古代大家闺秀,这些朝堂大事,她也是能说上几句的,比如修建河提,挖渠引水,帮着出了不少的主意。 尤其是那年年夏天就会发洪闹水灾的地方,清韵更是关心,她笑道,“这些地方,十年里有七八年会出现水灾,种的那些粮食,收成有时候还不到三成,年年靠朝廷赈灾也不是个办法,我看不如明年就直接免了这里的赋税吧,让每家每户,出一个月的劳动力,让工部出个章程,开春了就着手挖一条引水渠道出来,虽说不能全部缓解了灾情,好歹能提高点收成。” 楚北伸手,接过清韵递给他的奏折,他道,“洪山县,我记得父皇两年前曾经让工部挖过渠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了了之了,回头我问问。” 清韵关系过的地方,楚北格外的重视。 他一重视,工部就更看重了,这可是未来的储君,当皇帝的,在初登基时,总是格外的励精图治,为了能青史留名,后人称一声明君,后来,习惯了当皇帝的滋味,顾不得后世人看他的眼光,及时行乐,这才走到了昏君一列。 宸王如今还不是皇上,只是监国,就更要做出点名堂来了,他如此重视,工部要是敢马虎,没准儿宸王就拿工部立威了。 几乎是命令下达的第二天,工部就将洪山县历年来的水利方面的资料送到了宸王府。 楚北是没什么时间看这个,都是清韵在研究。 两年前,皇上的确让工部在洪山县组织人开挖渠道,可是洪山县多山石,开挖起来就格外的费力,朝廷给的钱财不足矣支撑耗费,就停工了,打算等明天国库充裕了,再拨给洪山县一点。 清韵看到这个,脑子里就一个想法,“石头阻拦,不能炸开吗?” 楚北看着她,问道,“怎么炸?” 青莺在一旁,嘴快道,“用油炸吗?” 原谅她吧,炸东西,她只听说过用油。 清韵,“……” 清韵就给楚北解释了下什么是炸弹,楚北听得眼睛都亮了,激动的问道,“真的有这样的东西?” 清韵两眼轻翻,“我骗你做什么?” 想到炸弹的用途,清韵觉得她愚蠢了,她居然没想到把炸弹用于战争上! 只是她对炸弹的了解并不深,只知道用硝石、硫磺和木炭来制的,也知道大约的比例,但具体怎么制,她是不知道的。 不过,就是这样,也足够楚北兴奋的了。 他望着清韵,问道,“你是从哪儿知道火药的?” 清韵最害怕的就是楚北问这话了,不过她有办法糊弄过去,她道,“炸药,自然是医书里记载的,有大夫在炼制药丸时,出现了差错,把一间屋子都给炸飞了,命名为炸药,威力无穷,因害怕记载在医书里,为有心人所用,危害他人,所以并未详细记载,又担心流传不下去,所以记载了主要部分,供人专研。” 清韵这样解释,楚北不疑有他。 他已经决定让人研制炸药了。 用炸药开凿渠道,倒是能行,只是如今在打仗,就算有炸药,也要用于边关,便问清韵可还有别的办法。 清韵想了想道,“我倒是还知道一个办法,就是一块巨石,先用火烧,再用冷水浇,会变得很脆弱,轻轻一敲便碎了,用于挖掘渠道,应该也行。” 楚北惊诧,他还不知道这样能使石头变的脆弱。 炸药一时半会儿还见不到,但是火烧石头,他还是能办到的,他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楚北吩咐下去,很快,几个暗卫就抬了块大石头进院子,又从厨房搬了不少干柴火来,点了火烧起来。 等木材差不多烧完,几桶冷水浇下去,一阵烟冲起来。 卫律拿了铁锤过来,动了动手腕,用了三分力气砸下去。 啪嗒一声传来。 一块大石头在铁锤下,瞬间四分五裂了。 卫律惊诧,“真的碎了!” 卫驰瞥了他笑道,“王妃说的,还能有假?” 卫律尴尬的看着清韵,清韵笑道,“管用就好,这些都是从书上看到的,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如今确定了,可以让人送到洪山县去。” 工部得了吩咐,赶紧去办这事。 楚北的心思就放在了炸药上,从军中挑了两个官兵,分成二十组,研究炸药。 人多,又有清韵提供的大方向,研制起来就事倍功半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研究时,出现意外,炸死炸伤了不少人。 这也让楚北看到了炸弹的威力。 这边,楚北高兴不已。 那边三皇子出了事。 皇上去了边关,楚北让三皇子和周梓婷搬到封地去住,山高皇帝远,三皇子在封地上做什么,还真没人管的到。 再加上楚北又要监国,没想到三皇子居然擅自离开了封地,去了边关。 他怎么想的,大约能猜到几分。 皇位他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他没少帮安郡王对付楚北,还曾经和楚北争过皇位,虽然那时候大家以为大皇子死了,还是皇上给了他三分希望。 可毕竟是有雄心的人,谁愿意守着封地,做一个闲散王爷,整日游手好闲,在吃喝玩乐中度日? 三皇子就想去边关了,现在还不是楚北当皇帝,他去边关,是去尽孝心,帮皇上分忧,只要皇上不责怪他,楚北还能把他怎么样? 在军中,最容易和将军结交了,再立份功劳,皇上给不了他皇位,总能给他一个像模像样的官做做吧? 三皇子想的很好,也容易实现,可惜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为避人耳目,三皇子只带了十几个亲信赶赴边关,路上遇到了大雪阻路,他急于赶赴边关,所以冒雪前行,然后倒霉的,遇到了雪崩。 那些亲信都被大雪淹没了,当时三皇子骑马走在前面,后面的亲信也没看见,被从山崖两边滚下来的雪给阻拦了,前面看不清楚。 出了这么大的事,亲信吓坏了,当即告诉当即的府衙,组织人营救三皇子。 要是人真的埋在雪里,那是必死无疑。 府衙官员怕啊,三皇子路过他们管辖地,他们并不知情,不然要差人护送三皇子到下一个州郡,否则是要担责任的。 这不,赶紧写了奏折呈报朝廷。 然后,三皇子的事就瞒不住了。 云贵妃听到这消息时,直接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去找皇后闹了,大有跟皇后拼命的架势,她认定皇上根本就没想过送三皇子去封地,是皇后怂恿的,要是三皇子还在京都,他怎么可能会出事。 她就三皇子一个儿子,要是三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云贵妃的闹腾,清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三皇子擅自做主去边关,在半路上出了事,这也能怪皇后? 如果是皇后怂恿三皇子去的,她怪皇后还说的过去,三皇子擅自离开封地,就已经犯了国法了好么! 当初逼她和楚北去封地的时候,怕是忘记了,如今怪起皇后了,倒是理直气壮。 清韵身子沉,没法进宫,只能帮皇后调制了去伤疤的药,云贵妃一抓狂,把皇后的手抓了两道长长的血痕出来。 楚北虽然监国,但后宫的事,他是不能插手的。 皇后把云贵妃禁足在宫里,可云贵妃在后宫的势力不小,她要真的出寝宫,还真没丫鬟拦的住。 皇后念在三皇子如今生死未卜的份上,怜惜她两分,一次两次闹她忍了,第三回再闹,皇后让人摁着云贵妃,打了她二十大板。 挨了板子,躺在床上不能动,人不老实,也老实了。 以后再闹,还继续打。 三皇子可能出事了,这事非同小可,在百官看来,比起当初送清韵去南楚,只大不小。 毕竟王妃没了,还能有许多的王妃。 三皇子没了,就没了。 再加上楚北也要避嫌,免得有人怀疑他趁机除掉三皇子,所以给皇上送了信去告知他三皇子的事,另外派宣王去找三皇子。 宣王妃和云贵妃是同胞姐妹,派宣王去找三皇子,再合适不过了。 再说,信送到皇上手里的时候,皇上刚好打了个胜仗,不少将军奏请皇上奖赏将士们,宰牛杀羊,好好庆祝一番。 皇上也比较热衷于这事,都要答应了。 这奏折就送到皇上手里了。 看到奏折,皇上当时没了好心情,那些大将军们哪好意思在三皇子可能出了事的情况下,还继续请皇上犒赏将士们?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些将士们在心底埋怨三皇子,好好的在湖州待着不好吗,非得要到边关来。 战死沙场就算了,这在来边关的路上死了,这不闹笑话吗?! 还把他们好好的宴会给搅合没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生子 可怜三皇子上战场,就是想和战士们打好关系,谁想到人还没到边关,就先惹恼了将士们,第一印象差了,以后再想更改,可不容易。 三皇子很倒霉,也很幸运。 那场雪崩并没有要他的命,他骑马在最前面,刚好在雪崩的边缘,那场雪崩埋了他,他爬了出来。 只是右脚被雪里夹着的木头给砸伤了,是唯一活着的近身侍卫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到了临近的山庄,找了赤脚医生包扎了,然后就在那里养伤。 山旮旯里,消息闭塞,他并不知道他还有侍卫活着,而且找了人来找,更是捅的朝廷人尽皆知。 他带着那么多亲信出来,还没到边关,差不多就全军覆没了,唯一活着的侍卫求他回去,安心在湖州养伤,差一点死了,格外的惜命,与那些战功和权利相比,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可三皇子不这么想,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么多兄弟都死了,要是就此回了湖州,那出来这一趟做什么,只是送掉他们的命啊? 只有他到了边关,建功立业了,他们的死才有意义,况且让他去边关跟随皇上,是母妃的意思。 养好了伤,三皇子就执意去了边关。 看到他来,舟车劳烦,风尘仆仆,皇上并没有很高兴,看着他,就说了一句话,“既然来了,就住几天,朕会派人护送你去湖州,路上别在给我惹出什么事了。” 三皇子并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他差点丧命的事,他说路上没惹什么事。 皇上瞥了他一眼,“遇到雪崩,命大活着已经是万幸了,还叫没惹什么事?” 三皇子脸色有些难看,无话可说,皇上还忙着军务,让人带他下去歇息。 皇上准许三皇子在军中待了四天,就派了五十名官兵护送他离开边关,回湖州。 而他到了边关的消息,皇上也让人写了奏折,快马加鞭送回京都。 彼时,距离他出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三皇子生死未卜,云贵妃每日以泪洗面,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如今听到三皇子安然到了边关,云贵妃的心这才安定下来,捧着边关送来的报平安的信,又哭又笑。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是她全部的依靠。 听到三皇子遇到了雪崩,生死不知时,只觉得天都塌了,那时候她就后悔叫三皇子去边关找皇上了,是她害死了儿子。 可是这样的打击,她承受不了,就把过错推在皇后身上,要不是皇后要送三皇子去湖州,她怎么可能会出此下策? 如今,皇上不要三皇子待在边关,云贵妃求之不得。 她不求儿子有权有势,只盼着他活的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三皇子这一出事,云贵妃反倒是想开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而这一个月,楚北收获不小。 炸药的研制,虽然艰难,不少参与制造的将士被炸死炸伤,最终,炸药研制成功了。 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里,楚北带着卫驰几个去实验了下效果。 一间砖头屋,被炸药一炸,顿时分崩离析。 当时,宁王也在场,可以说,这一炸主要就是给宁王看的,楚北打算亲自去边关一趟,只是他一走,监国的责任只能落到宁王身上,宁王不愿意插手。 他现在身份有些尴尬,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大哥,是太后生的皇长子,只因宁太妃和兴国公狼狈为奸,偷梁换柱,才错失了皇位。 要是有他在,这皇位肯定是他继承。 现在皇上继位二十年了,儿子也已经成年,眼看着要抱孙子了,况且他对皇位从未奢望过,他可以做皇上做信任的亲王,却不能再管理朝政,要避嫌。 可是他一避嫌,楚北就没法去边关了,只能一天往宁王府跑三趟,努力劝说他。 他说了炸弹,可是宁王不信,楚北就给他来一个眼见为实。 这会儿,宁王被炸懵了。 楚北望着他道,“王叔,炸药的威力你见过了,要是用于战场上,这一场战争会很快结束,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将士们来说,损失都会降到最低,只是炸药还不够稳定,我若是从京都制好了,送到边关去,路上颠簸,难保会出什么事,所以我打算带了人和原料亲自去边关一趟,朝廷上的事,就有劳王叔你了。” 宁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了。 楚北去边关的事,清韵知道,她不反对。 这一场战争,早早的结束,也是她期盼的。 只是,她没料到,楚北走的那天夜里,她就胎动了,明明还有十天才是预产期…… 从夜里疼起,太医和产婆来了一屋子,听着内屋传来的叫疼声,直擦汗。 皇后闻讯,夜里就坐凤撵出了宫,还有宁王妃和长公主,都来了王府。 没办法,这一胎太慎重了,要是个男孩,那就是皇长孙了,谁敢不慎重? 只是从夜里疼起,到了早上,再到中午,清韵都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疼的她死去活来,几次说不生了。 皇后进了产房,握着她的手道,“母后要知道你今儿就生孩子,说什么也不让宸儿离京,守了十个月,到最后,反倒错过了。” 清韵也后悔啊,可是后悔有什么用,还能叫人把楚北叫回来不成,比起她生孩子,边关战事更重要。 只是她实在没力气了。 要说胎位也很正,宫口也开了,可就是迟迟生不下来,她嗓子都喊哑了。 产婆看着她,道,“王妃,再不生,你和孩子都要危险了。” 清韵哭笑不得,说的她好像舍不得生一般,她也盼着把孩子早点生下来啊。 一阵疼痛传来,清韵抓紧了被子。 她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着脸颊,皇后拿了帕子帮她擦拭。 清韵没忍住,抓了皇后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彼时,天边晚霞绚烂。 一声婴儿啼哭,大而洪亮,守在外面的太医和丫鬟婆子们都松了一口气,高兴道,“生了,生了,可算是生了。” 屋内,稳婆抱着孩子,报喜道,“可喜可贺,是个小世子!” 听到这一句话,清韵嘴角勾起一抹笑,困意袭来,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可是把皇后吓坏了。 有些人是累晕的,有些却是产后雪崩的前兆,妇人生产,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可不是白说的,赶紧传了太医来,以防万一。 太医进了屋,帮清韵把脉后,回皇后道,“宸王妃只是累着了,皇后娘娘请放心。”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身边的丫鬟看着皇后的手腕,都被咬出血来了,看的她心疼,丫鬟就道,“皇后,您手腕被咬伤了,让太医帮您包扎下吧。” 看着胳膊上的咬痕,皇后笑了笑。 当年,她生孩子时,也疼的咬了皇上一口,要是宸儿没走,这一口应该咬在他手腕上。 皇后包扎了伤口,就抱着孙儿不撒手了。 长公主和宁王妃在一旁看着,想抱抱都不行。 长公主笑道,“不用派人去跟皇上报喜吗,这可是他第一个孙儿。” 皇后笑道,“这事还用你我操心吗,这会儿估计报喜的人都离京都百十里地了。” 皇长孙出世了,朝廷八百里加急把消息送到边关,报喜的人竟是比楚北还先一步到边关。 他去的时候,皇上正犒赏三军,喝酒吃肉,一片喜气。 楚北进了军中大帐,笑道,“父皇又打胜仗了?” 皇上瞥了他,问道,“你怎么来边关了?” 楚北还未说话,皇上就道,“这两日北晋休战,并无战事。” 楚北惊讶,没打胜仗,怎么军中上下这么高兴? 见他太好奇,皇上白了他一眼,“我大锦朝添了皇长孙,不值得好好庆祝下吗?” 然后一群将军过来跟楚北道喜。 楚北,“……” 将军们道贺,楚北自然要说同喜,清韵给他生了儿子,他也确实高兴。 只是心中纳闷不已,出发那一天,清韵还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他人都到边关了,她还没生孩子,白白等她生孩子,再来边关,是耽误战事,所以让他尽早出发,怎么消息都送到边关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相知 军营了,热闹一片。 楚北虽然好奇,却没有问清韵是什么时候生的,他大概能算的出来。 他坐下来,接受将士们的道贺,觥筹交错,酒意盎然。 喝了尽心处,皇上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还不知道楚北丢了生产在即的清韵来边关的目的,要是没有大事,皇上是不打算轻饶了他,因为他出征之前就说过,不许他离开京都一步。 皇上虎着脸,问道,“你来边关有什么事?” 皇上问话,楚北站起来,回道,“儿臣此番起来,是给父皇送东西的。” 皇上脸就拉了下来,“送东西用的着你跑一趟吗?” 上回三皇子来,就差点出了事,雪崩这是天灾,岂是人力能避免的,他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楚北点头道,“那东西非比寻常,一般人送来,儿臣不放心,就亲自来了,朝政有宁王叔打理,父王还不放心?” 宁王,皇上自然是放心的,他更对楚北送来的非比寻常的东西更感兴趣,他道,“你送了什么东西来,呈上来看看。” 楚北就让人把东西抬上来。 其实他来边关有半天了,只是这会儿才得空进军营而已,他知道皇上不乐意他来边关,嘴上说送了很重要的东西来,把炸弹描述的多么的威力无穷,根本没用,一定要亲眼见过,才有震撼力。 这半天,楚北就让人制造炸弹去了,时间紧促,只造了十个送来。 看着官兵抬进来一口半大箱子,将士们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些像是煤炭一般灰不溜秋的东西,顿时大失所望。 宸王是在逗皇上玩吗,这东西也能用得上非比寻常四个字来形容,更劳驾他宸王丢了王妃千里迢迢的给送来? 宸王怎么会这么的不成熟稳重呢,要说这是逸郡王干的出来的事,那还差不多。 皇上也很失望,他已经在心底琢磨,怎么罚楚北,不让他在军中丢了威信,又不显得自己太偏袒儿子,还能敲打儿子了。 楚北见皇上压根就不看炸弹,就知道他在想怎么罚自己了,他好歹也是宸王,至于把寻常东西当宝贝一样送来吗? 楚北神情淡淡的吩咐道,“丢一颗出去,小心别砸到人了。” 抬箱子的官兵点点头,拿了一颗黑球走了出去。 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吹出火苗来,将黑球一点,往远处空地一丢。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地上被砸出来一米多的深坑,灰土四扬,几米外的啃着羊腿的官兵都被炸懵了,羊腿掉了都不知道。 皇上正在喝酒呢,听到这声音,犹如惊雷,手里的酒杯也摔了。 那些将士们更是惊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平淡,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威力。” 镇南侯就道,“这东西要是用来攻城……” 能炸出那么深的坑,用来炸城墙不在话下。 然后就有将军看着箱子,目露炙热了,这东西当真是不比寻常,只可惜只有这么多,威力有限啊。 皇上也觉得可惜。 楚北就道,“我带了两百官兵过来,开了个作坊,专门制这东西,这是下午敢出来的,威力有限。” 威力有限四个字,就像是方才的惊雷声,一下子在他们脑中炸开,炸的他们都懵了。 方才那一下,还算是威力有限? 要不要这样吓人啊? 而且,这一箱子一个下午就赶制出来了…… 那些将军们兴奋了。 皇上也说不出来话,呆呆的看着楚北。 楚北就道,“父皇觉得这东西,儿臣该不该亲自护送来?” 这东西威力之大,要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患无穷,就是他送来,还带了二十多名暗卫一路尾随,慎重又慎重。 皇上瞪了楚北一眼,“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早的送来?” 楚北有些黑线,他连清韵生产在即都顾不上,还不够早的吗,父皇是不是被炸懵了。 皇上也反应过来了,他起身道,“你随我来。” 本来这里是军中大帐,只是不少将士们在用宴,他让将士们出去就是扫兴,他就自己出来了,到了偏帐,也就是他住的地方。 皇上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皇上怕这东西楚北有,别人指不定也有,这东西一定紧紧的捏在手里,否则朝廷危矣。 楚北就道,“这是清韵从医书上看到的,我让人研制了许久,才研制成功,应该没人知道。” “清韵?”皇上惊诧,他没想到炸弹还和清韵一个女儿家有关。 想到出征之前,清韵立了一大功,但和炸弹比起来,那功劳都有些不够瞧了。 “回去一定要好好奖赏她,”皇上笑道。 楚北笑笑不语。 皇上轻咳一声,问道,“你母后还好吧?” 楚北摇头,“不好。” 皇上没有就皱拢了,“怎么会不好,还有人刚欺负她不成?!” 欺负倒没有,可是云贵妃因为三皇子的事,闹得后宫人仰马翻,皇后都发脾气了,她可是极少动怒的人。 楚北有别的打算,他道,“母后和父皇以前关系虽然不好,却同处一个皇宫,只要有心,总能碰到,如今父皇来边关几个月了,母后想念父皇了……” 皇上听得心情极好,没有什么比自己思念的人也思念自己更叫人愉快的了。 他瞥了楚北道,“不要跟你父皇我耍小心思,有你和清韵在,还能让你母后有什么事?如今清韵也生了,朝政交由宁王打点,我也放心,你就在边关多待些日子吧。” 说完,皇上就迈步出去了。 楚北跟在身后,问道,“有逸郡王的消息吗?” 这些天,他一直在奔波,收不到逸郡王的消息。 皇上绷紧了脸道,“昨儿送了信来,说是北儿和端敏见到了,还惹怒了北晋公主,差点阉了他。” 皇上也摸不准逸郡王送来的信,能信几分。 那小子禀告事情,要么避重就轻,要么就往死了禀告,二皇子在宫里险些遇难的事,皇上也不知道能信几分,唯一知道的大体就是他现在还算安全。 二皇子现在,的确是安全的。 可之前也确实吓坏了,他进宫,成了北晋的乐师,宴会的时候给皇上抚琴奏曲,他琴技高超,加上又是逸郡王送进宫的,很得北晋皇上看重。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乐音坊也不例外,他取代了第一乐师的位置,把前第一乐师给惹毛了,处处给他难堪,找他麻烦,好在二皇子都一一化解了。 但二皇子是带着营救端敏公主的心进宫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她。 也让他如愿的见到了,看着端敏公主消瘦的他都快认不出来了,二皇子心如刀绞。 远远的见一次,远远不够,他还想见第二次,第三次。 次数多了,就容易出事了。 这不被人发现了,前第一乐师抓住了把柄,然后告诉北晋公主,北晋公主脾气冲,二皇子那一张绝世的容颜,她羡慕嫉妒恨,有事没事就传他去给他弹琴奏曲。 第一乐师还给她出主意,不如把他阉了,只要成了太监,就能时时陪伴公主左右了。 公主觉得这主意很好,她就喜欢二皇子天天陪着他,最好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才好。 然后,北晋公主就让人抓了二皇子,要阉了他。 真是无妄之灾啊,因为二皇子以乐师的身份进宫,他不会武艺,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就不能反抗。 好在逸郡王在宫里养了不少耳目,这事很快就告诉他了。 在二皇子被送进去前,及时将他解救了下来。 虽然是北晋公主下的命令,但逸郡王混的开啊,还没人敢不给点面子。 他把二皇子带走了,去见了北晋公主,人是他送进宫的,也跟皇上手里,以后听腻的他的琴曲,就把乐师还给他,他还没听腻。 是以,乐师北晋公主是不能随便杀了的。 北晋公主对逸郡王也很有好感,因为他送了不少好玩的东西给他,而且,她根本就不懂做了太监对男人来说有多痛苦,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看着二皇子,想他陪着她。 逸郡王就帮她出了个主意,笑道,“他是个琴痴,精通咱们北晋的琴曲,如今在钻研大锦的琴曲,宫里有大锦的人,还精通音律,所以才偷偷去请教,公主想和他朝夕相处,不如求皇上给个恩典,一起学习大锦的琴曲,大锦一向自傲,说大锦的女儿家腰肢如柳,其实咱们北晋根本就不差,同样的舞姿,我北晋的女儿跳的更好。” 北晋公主也喜欢跳舞,如今听了逸郡王的话,再见他挤眉弄眼,她就懂了。 她可以借口和大锦端敏公主学跳舞,让乐师抚琴,这样就能相处好久了。 就这样,二皇子成功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和端敏公主见上了。 起初她还不愿意教北晋公主跳舞,最后逸郡王出面了,骂她,“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话,骂的很粗鄙。 端敏公主出嫁才两年,她是认得逸郡王的,当时就惊呆了。 闻名北晋,深得北晋皇帝宠幸的年轻大臣谢大人,没想到竟然是逸郡王…… 端敏公主仿佛被这一骂就想开了,教北晋公主跳舞。 二皇子留下来抚琴。 他的琴声悠扬婉转,仿佛在诉说情意,端敏公主觉得琴声有些熟悉,仿佛来自故人,可那张脸,分明很陌生。 二皇子和端敏公主一句话都没说,说有的话都在琴声里。 他们以琴相交,以琴相知。 那琴声越接触越熟悉,像是二皇子。 端敏公主不笨,她追问他,二皇子没有承认,他怎么敢承认,端敏公主从来只当他是兄弟,不敢有儿女情长。 但是,他知道,她对他,有情。 二皇子告诉她,逸郡王留在北晋,就是为了救她回大锦。 而她要做的,就是教北晋公主跳舞,哄她高兴。 北晋皇帝寿宴在即,逸郡王决定了,就在他寿宴那一天,救端敏公主出宫! 不要咒我胖~~~ 好吧,亲们应该知道了,最近更新渣,打算挖新坑的…被咒好几回胖了,我不会告诉你们,我真胖了!!! 新文悄悄的挖了,有存稿,十几天不码字,完全没问题。 今天开始更新世嫁直到完结,不会断的。 新书《盛世医香》—— 楠竹是纨绔,有多纨绔,比连轩和逸郡王更纨绔…… 简介奉上: 一朝穿越,惹上了京都最为纨绔之人。 各中酸爽……当真是一言难尽。 第四百六十八章 敬酒 北晋皇帝四十大寿,普天同庆。 就是远在边关,受到战争困扰的威远大将军脱不开身,都差人送了寿礼来。 寿宴之前,百官斋戒三日,为北晋皇帝祈福,而后是大赦天下,这是逸郡王求的,本来北晋皇帝和有些大臣不愿意答应,逸郡王说了几句话,说服了她们。 而且,北晋皇帝的寿宴是逸郡王负责准备的。 事无巨细,哪怕是寿宴用到什么菜,他都会过问,尽心尽责,寿宴筹备期间,北晋皇上和皇后都赏赐过他,还不止一次。 寿宴当天,热闹非凡。 可以说是北晋皇帝过了几十回寿宴,就没有哪一回如此热闹。 逸郡王把清韵当初办宴会那些有趣的小游戏换汤不换药的搬到北晋皇上寿宴上了,还一脸义正言辞的告诉北晋皇上,大锦有多么的不要脸,当初这些游戏是他一个同乡想出来的,结果在大锦流传开来,几乎是有宴会就会玩,不要脸之极!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都跟着骂大锦,骂完了,然后愉快的一起玩耍了,丝毫不介意这是大锦玩过的游戏。 在玩游戏之前,是皇子和公主们献上寿礼,之后是百官贺寿。 再后面是公主们给皇上献舞,等北晋公主献完舞,就轮到端敏公主了。 本来这样的场合,不应该让她出来的,但是逸郡王说服了北晋皇后,如今大锦和北晋边关打的火热,端敏公主身为和亲之人,岂能那么便宜的待在冷宫里,一定要让她为皇帝贺寿,而且要她给北晋的百官挨个的敬酒。 端敏公主长的极美,当年和亲,皇上有一段时间特别宠她,以至于她受到了冷落。 如今两国交战,端敏公主作为人质关押在后宫,她没少磨难她,她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北晋皇后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但是逸郡王提起来,北晋皇后又想起那段日子,心里一股恨意萦绕,听了逸郡王的话,竟然心中腾起一抹快感来。 公主之尊,说来也不是公主,她是镇南侯府嫡长女,只是从小养在宫里,有公主的名分,金枝玉叶,估计只给大锦皇帝和皇后等寥寥数人倒过酒,让她给北晋群臣倒酒,是在侮辱她,拿她当宫婢看,想到那场景,北晋皇后就心情舒畅。 然后,她就答应逸郡王了,在北晋皇帝大寿那一天,先是让端敏公主献舞,然后给群臣敬酒。 就这样,端敏公主从团团包围,连只鸟飞出来都要惊动两三个护卫的冷宫正大光明的走了出来,恍然如同是在做梦。 端敏公主不愿受辱,不想给北晋皇帝献舞,逸郡王看着她,笑道,“你不献舞?那就让被关在威远大将军府里,锁了琵琶骨的大锦宁王来献舞!” 北晋朝堂,大家都知道宁王已经被救回大锦了,可是端敏公主不知道啊,没人告诉过她,宁王被人救走了,前不多久,她还跟北晋公主打听宁王的事,逸郡王打过北晋公主招呼,不要告诉她实情,就说人还关在威远将军府。 端敏公主一听,果然是愤怒交加,却不得不隐忍了。 她受辱,总比宁王受辱强,好歹她无病无痛,宁王还被人穿了琵琶骨。 她冰冷了脸色,给皇上献舞,献的是当年和亲来那一天跳的舞。 舞姿依旧,甚至比当年更加的动人了。 当年只是少女,被送来和亲,心中苦闷,如今在北晋住了两年,忍受了两年的煎熬,人生的体会不同了,对舞姿的领悟自然也不同。 一曲舞,惊为天人。 只是仿佛她见不得群臣高兴,最后的时候,竟然脚下一滑,摔了。 在皇上的寿宴上如此扫兴,要换成是旁人,那都是要砍了脑袋的,她是大锦和亲公主,不能轻易杀她,但就这样算了,肯定不行。 逸郡王就顺理成章的提出让她给北晋群臣倒酒,还顺带给北晋皇后投去一个你懂得眼神。 北晋皇后失笑,还真没见过像谢大人这样懂人心思的臣子,想事情面面俱到,只要一句话,他就能帮你办的妥妥当当,难怪皇上宠信他,好在他是向着自己的。 端敏公主就被压着给群臣倒酒了。 一圈之后,北晋皇后也高兴够了,不想见到她,就让人送她会冷宫。 就在回去的路上,逸郡王派人调换了端敏公主,赵神医连二皇子的脸都能换了,将女暗卫易容成她的模样,那是信手捏来。 再加上,宴会场上,群臣百官做游戏,热闹一片,谁还主意到这些。 将端敏公主打扮成一个进宫表演的姑娘,宴会过后,得了皇上的打赏,轻轻松松就混出宫了。 那一天,逸郡王喝的烂醉如泥,是被人抬着出宫送回谢府的。 皇上还特别恩准,这些天他受累了,给他放两天假,在家好好歇歇。 逸郡王也很听话,当场谢恩,然后表示这两日要在府里睡他个天昏地暗,谁也别上门,否则乱棍打出去。 大家笑笑,都说不去打扰。 谢府大门紧闭了两天,到第三条早朝,也没有打开。 逸郡王没有上早朝,北晋皇帝和群臣还很担忧他,派了人来谢府传他,人刚到谢府,就看到谢府冲天的浓烟。 谢府着火了。 火势大的,隔了好几条街都闻得见浓烟火熏味儿。 再加上逸郡王没有上早朝,大家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少官兵前来救火,可是火势太大,还是将屋子给烧了个干净。 有人还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具坐着的尸体,那具尸体手指上还有一枚戒指,是当初皇上赏赐给逸郡王的。 谢大人死了,在北晋皇帝寿宴过后被人杀了。 谁杀的,没人知道。 这案子轰动整个京都。 而此刻的逸郡王,正带着赵神医和端敏公主乔装打扮,以买东卖西的商人身份带着一堆货物往边关赶。 两国交战,边关几乎就断了往来,想出去,难呢。 一行人在边关耽误了好几天,还差一点露了馅,不过花了大笔的银子后,最终顺利的出京了。 踩着大锦的地盘,逸郡王跳了几下,笑道,“这感觉就是和在北晋不一样!” 二皇子见他欢快的样子,笑道,“别耽误时间了,先去军营吧,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回来了。” 逸郡王就笑了,“是该去军营了,我立了这么大一功劳,怎么也能封王了吧?” 救了宁王,又救了端敏公主,再加上当初阻挡了威远大将军的脚步,给皇上争取了时间,将雍州夺了回来,这功劳,封王是足够了。 逸郡王美滋滋的想,他的功劳比祖父大,他现在是郡王了,郡王之上就该是亲王了,和祖父平起平坐了。 只是他去军营的不凑巧,进了军营,看见了皇上,皇上拍着他的肩膀,夸他好样的。 逸郡王正觉得脚底飘飘然,仿佛要飞起来了,其他大将军也都跟他行礼,敬佩有加。 他正打算谦虚两句,好了,外面战鼓敲响了。 然后,就没人理会他了,皇上亲自去城门上看两军交战。 逸郡王那个窝囊啊,心底把北晋恨的牙根痒痒,太过分了,他长这么大,除了在北晋,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夸过他呢,正享受着这样别具一格的感觉,北晋就来扫他的兴! 他也要跟去看看。 可是走到一半,就被接二连三的惊雷声给炸懵了。 什么情况?大白天打雷也没这个打的吧? “好像不是雷声,”二皇子就道。 两人循着声音,追到了城门处。 看着大锦的将士们奋力的往下丢黑球,逸郡王有些醉醉的,不应该丢石头吗? 可是临近了,才知道那惊雷声就是炸弹发出来的。 一颗炸弹丢下去,在北晋攻城的官兵中炸开,炸的是人仰马翻。 逸郡王有些呆呆的了,什么时候打仗是这样打的,不是拼刀枪矛盾的吗? 他抓了最近一个将军,在此起彼伏的炸弹声中,那将军给他解释了什么是炸弹,还笑道,“这是第一次用炸弹上阵杀敌,郡王爷回来的真凑巧。” 这一仗,大锦百来名官兵死在北晋的箭下,而北晋则被打的是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这一仗,赢的漂亮! 再加上逸郡王和二皇子,还有端敏公主回来了,皇上高兴,军中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大锦军中热闹,北晋则死气沉沉,威远大将军是怒不可抑,他没想到大锦居然有那么厉害的东西,攻击力胜过弓箭百倍还不止,这叫他如何攻城? 这一仗,损失了六千多人,不少将士们都怕了,动了求和的心。 不过提出来的那官兵,被威远大将军砍了脑袋,杀一儆百,他没说求和,谁也不许吭半个字。 可还是有将军偷偷送了奏折给北晋皇帝,顺带把逸郡王和端敏公主的事禀告皇上。 北晋皇帝后知后觉,才知道端敏公主被人掉了包。 他赶去冷宫,哪里还有端敏公主的人影啊。 端敏公主失踪了,再加上逸郡王之前要她献舞,谢府着火,大家还能不明白? 他们的谢大人是大锦派过来救宁王和端敏公主的细作啊! 就这样一个细作和他们勾肩搭背,笑嘻嘻的,称兄道弟……竟然没一个人怀疑他是细作,这也太可怕了吧? 北晋群臣甚至是北晋皇帝都毛骨悚然,汗毛林立。 而此时,边关大败,损失惨重的消息接连传来。 朝中不大部分臣子都主张求和了。 北晋皇帝下了圣旨,派人送去边关,要威远大将军鸣金收兵,和大锦和谈。 大锦答应和谈。 但有一个条件。 杀了威远大将军。 第四百六十九章 琵琶骨 这个和谈的条件传回北晋,威远大将军当时就气的叫人鸣战鼓,要和大锦再开战。 可是威远大将军气头上,其他将军虽然惧怕他,却还有几分理智,那炸弹的威力,他们是亲眼见过的,血肉之躯如何抵抗的了? 顽强抵抗,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炸的血肉横飞。 他们是将军,渴望建功立业,可谁不惜命呢,明知道抵抗没有什么好结果,那坚持还有什么用? 北晋挑衅在前,现在又主动求和了,要是北晋拒绝了,一旦再开战,大锦是绝对不会再接受和谈的,那样,北晋就完了。 可要北晋杀了威远大将军,这也太为难人了。 北晋皇上哪不想除掉威远大将军,威远大将军在北晋可以说只手遮天,不少臣民只知道有威远大将军,而不是有他这个皇帝,当初逸郡王能轻易说服他,不就是因为逸郡王说他能帮他除掉威远大将军吗? 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威远大将军虽然霸道,不敬皇帝,但谁也不能否认,威远大将军骁勇善战,要不是大锦有炸弹在手,这一仗,北晋不是没有赢的胜算。 正因为威远大将军太霸道,北晋一大半的兵权都握在他手里,其他将军也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威远大将军说怎么打,他们就怎么打,极少有提反对意见的,因为威远大将军不止霸道,而且专横。 是以,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如果威远大将军死了,还有谁能取代他。 那时候,兵权四分五裂,那些将军们为了争夺兵权,尔虞我诈,还谈什么共同御敌? 北晋皇帝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拿威远大将军去和谈。 一来,威远大将军确实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于朝廷有赫赫战功,对于这样一个战功彪炳的大将军,一旦战败,大锦提出和谈,要他的命,朝廷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大锦的请求,这不是寒了那么多将士们的心吗? 二来,威远大将军虽然抵抗不了大锦,可连他都抵抗不了了,其他将军还有指望吗?万一大锦嘴上答应和谈,等将威远大将军的命送上,就不和谈了,那北晋岂不是灭亡的更快? 有威远大将军在,好歹还有些回转的余地。 北晋答应和谈,但是坚持不交出威远大将军,让大锦提别的条件。 大锦还是那话,就这一个条件,否则就继续战。 双方僵持不下。 就这样过了半月。 北晋打算拖的更久一些,让北晋的将士们能有喘息的机会,可皇上什么人,能看不出北晋那点小心思? 半个月期限一过,就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三天之内,必须要给一个答复! 北晋还打算拿安郡王作为求和的条件,被大锦给鄙视了,安郡王虽然谋逆了,犯了死罪,可他还是大锦人,拿大锦的罪人来跟大锦和谈,北晋的诚心真是够足的。 皇上被惹怒了,宣布和谈失败,然后和楚北他们制作了新的作战计划,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攻下北晋。 计划是好的,不好还有炸弹弥补,那东西就是无敌。 可真到开战那一天,皇上没差点被气死。 北晋居然抓了两百多大锦百姓,捆着他们到了城墙上,而且都是老弱妇孺。 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在,皇上还怎么下令叫人丢炸弹,将他们都给炸死? 和谈失败后,大锦的主动攻击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看着皇上叫人退兵,北晋还沾沾自喜,觉得找到了一条极好的对抗炸弹的计划,却不知道这一举动,不止激怒了皇上,还有大锦那么多的将士,个个义愤填膺,觉得北晋龌龊。 打仗就打仗,拿无辜百姓做挡箭牌算什么? 皇上是将军,更是君王,他不能枉顾那么多大锦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于是召集了几位大将军,重新制定了新的作战计划。 几天内,皇上天天带人攻城,可都因为一群被抓的老弱妇孺,不得不带人而回。 北晋喜不自胜,之前被炸弹打的哭爹喊娘的惨状都给忘记了,站在城墙上羞辱皇上,说他怎么没胆量攻城,太妇人之仁了。 殊不知,他们骂的那天夜里,楚北和逸郡王几个带了龙虎卫,趁着朦胧夜色,潜入了北晋军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炸的北晋军营人仰马翻。 有多少将士们在睡梦中,被惊雷声炸醒,有些是再也没能醒过来。 这一场战,北晋损失惨重。 大锦不仅胜利了,而且还将安郡王给活捉了,那叫一个痛快。 天麻麻亮,楚北和逸郡王还有两千龙虎卫偷袭回来,皇上正好起床。 逸郡王压着安郡王到皇上跟前,见他望着皇上也不行礼,脚一抬,就将安郡王给踹跪下了。 对安郡王,没人有好脸色,带着大锦的十万将士,做了聘礼,迎娶威远大将军,结果人家女儿逃婚了,他居然还不知羞耻的投靠威远大将军。 虽然兴国公犯了欺君死罪,可对安郡王,却是疼爱有加,为了他,连整个国公府都搭上了,可结果呢,不还是被他哪来换邬三姑娘,一个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他的姑娘。 如此狼心狗肺,实在不配为人。 皇上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怕看见,怕让他受了一丁点儿委屈,惹的太后动怒的“侄儿”,如今正一脸仇视的看着自己。 皇上淡淡的瞥了他,问楚北道,“怎么抓住他的?” 楚北就笑道,“要是晚去一步,还真就让他给逃了。” 安郡王很识时务,北晋这些天虽然耀武扬威,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北晋要拿他做交换,大锦没有同意,是因为根本就不想和谈,但他要是还待在北晋军营,迟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天下之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地,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所以,他就想趁着夜色,骑马离开。 可惜人倒霉,逃跑没挑到好时辰,正好碰到楚北带人去夜袭北晋军营。 安郡王就算武功不错,可比楚北还差远了,再加上逸郡王和龙虎卫在,他就是插翅也难逃。 可以说,出了北晋军营,不费吹火之力,就将他给逮住了。 皇上听着经过,轻点头,望着安郡王道,“威远大将军穿宁王的琵琶骨,是你怂恿的?” 安郡王望着皇上道,“是我又如何?!” 皇上笑了一声,“没有冤枉你就好,来人,穿了他的琵琶骨,送进京,交给太后处置。”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官兵走过来,手里拿着铁钩,抓着安郡王的胳膊,狠狠的钩了下去。 顿时,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穿破云霄。 第四百七十章 下场 被穿了琵琶骨,安郡王脸上的血色瞬间全无,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两侧滚下,看起来特别凄惨,但是没有人同情他分毫,只觉得皇上对他的处罚太轻。 安郡王和兴国公的罪行,罄竹难书,尤其安郡王,之前借刀杀人,坑了兴国公府满门,后来为了救邬三姑娘,讨好北晋威远大将军,不惜将亲生祖父兴国公交给大锦,如此行径,且不说有多叫兴国公心寒了,就是在外人看来,就是畜生都比他懂的恩情,就连乌鸦尚且知道反哺。 可皇上并未打算处置安郡王,三十多年前偷梁换柱,造成了多少悲剧,他不愿回想,尤其想到这么多年,太后是如何宠爱安郡王的,处处维护,皇上就算放下了当年的事,可是看到安郡王,还是忍不住想起来。 如今安郡王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只要他一句话,让安郡王这一刻丧命,他绝对活不过下一刻。 让他死很容易,可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他还想借着安郡王的手,看看太后到底反省到了何种程度。 虽然之前兴国公被千刀万剐了,但那是邢部下的命令,太后只是闷不吭声而已,他再将安郡王送去交给她处置,太后总该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吧。 他想太后亲自处置安郡王! 安郡王被穿了琵琶骨,皇上还有军务在身,所以让二皇子和逸郡王押送安郡王回京。 二皇子和逸郡王对皇上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安郡王都被穿了琵琶骨了,让个中将军带两百护卫完全可以护送他回京都,实在没必要让他们押送。 被大材小用的两人,沆瀣一气。 皇上看着新打下来城池的布局图,心情很好道,“护送安郡王回京是次要,是你们两个应该回京了。” 二皇子当初是偷溜出京的,险些丢了性命,如今更是改了容貌,对于换了容貌,皇上是高兴的,皇家忌讳双生子,怕的就是他们容貌一样,到时候群臣分不清谁是谁,便是后宫那些妃嫔也分不清哪个是皇上,要是其中之一生了异心,更是祸患无穷。 要是两人容貌一样,皇上还真是犯难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头上又有祖宗规矩压着,皇上也为难。 如今容貌改了,心口压着的石头也算放下了。 至于当初二皇子偷溜出京,回京之后,皇上要重重处罚的,如今看在他在北晋立了大功,和逸郡王一起救了宁王和端敏公主,还有当初更换容貌的痛楚的份上,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罚他了。 当年双生子的事昭告天下,大家都知道大皇子和镇南侯府楚大少爷长的一模一样,后来二皇子和逸郡王一起进了军营,还引起不小的轰动。 赵神医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引得众人惊叹,就是皇上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赵神医救了二皇子,于皇家有恩,只是他这一手骇人医术,又叫人忌惮。 万一他哪天存了异心,被人利用,将一个心怀不轨之徒的容貌易容成楚北的,那大锦岂不危矣? 那几天,赵神医是躲着不敢见皇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万一被皇上咔嚓了,死的太冤了不说,一身医术还失传。 加上军中一堆粗狂的官兵,对自己粗糙的容貌不甚满意,见天的往他跟前凑,希望他能高抬妙手,把他们变得稍微俊朗一点的,而且着重表示稍微一点儿就行了,千万别整的跟二皇子那样的,这要走在大街上,保不准就遇到见色起贼心了…… 赵神医一咬牙一跺脚,当众表示,为了给二皇子更改容貌,压箱底的药材都用了,那是他爹收集了好多年的,要想再改,少说也得十几年后了。 大家纷纷表示失望,不过对赵神医,还是热情依旧。 人家可是神医啊,岂是军中那些大夫能比的,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缺胳膊断腿是常有的事,一旦失血过多,就是个死。 可是赵神医入了军营,许多军中大夫摇头说救不了,让他留下遗言的将士,赵神医却将他们的命从阎王爷手里给抢了回来,赵神医可以说是军中除了皇上和楚北几个大将军之外,最受他们敬重的人了。 久而久之,皇上看赵神医的眼神就正常了。 二皇子找到了,而且入了军营的消息,早早的就送回京都,告知皇后,好让她心安。 皇后派人送了回信,让皇上好好照顾二皇子和楚北。 可皇上知道,皇后不见到二皇子安然无恙的站在她跟前,她的一颗心就不会彻底放下。 还有逸郡王,他立下大功,本来皇上要赏他的,被献老王爷给拦下了,说逸郡王在北晋学的一身的坏习性,虽然这个学字叫人唏嘘,大家心中都在嘀咕,在纨绔这方面,不知道还有谁值得逸郡王去学习了,但逸郡王之前是纨绔,现在是纨绔加张狂,这要不敲打,还奖赏,回头大锦朝廷真的不知道要被他带成什么样子了。 献老王爷这么拆自家孙儿的台,逸郡王是有苦说不出,谁让他是自己的亲祖父呢,尤其还不等他开口,皇上就笑道,“逸郡王此番立下的功劳足矣封王了。” 献老王爷摇头道,“皇上太抬举他了,要不是有皇上这么多年在北晋精心布局,又有宸王出谋划策,还有二皇子等人从旁协助,就凭他一人,哪能立下这些功劳,他年纪太轻,功劳太大,越发容易骄傲,皇上就当是心疼我这个皇叔,将来等我百年之后,允许他继承献王封号。” 也就是不削爵位。 所有的亲王、郡王,除非特例,都是降爵承袭的。 献老王爷诚心恳求,皇上想拒绝都不好意思了,就答应了。 逸郡王撇嘴,敢情他去北晋兜了一圈,劳心劳力陪笑脸,结果什么好处都不给,卸磨杀驴呢? 呸!你们才是驴! 不给好处就算了,皇上准许他将来继承献王封号,也是给他封王了,只是迟到了好多年而已,但让他回京是什么意思啊? 献老王爷一巴掌呼过去,“你偷了明郡王的令牌出京,吓的长公主连夜给我送信,新娶的媳妇怀着身孕,算算日子,也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偌大一个王府,连个正经主子都没有,你不回去谁回去?” 献老王爷的手劲很大,一巴掌把逸郡王打的往前踉跄,他稳住身子,指着楚北道,“那他呢,宸王妃孩子都生了,他不也没回去。” 这是要和楚北拼上,楚北不回去,他也不回去。 献老王爷特别的想抽他,他能和宸王比吗,宸王送来的炸弹,立了多大的功劳,远比营救宁王和端敏公主要大,而且,他这辈子能封王已经是极限了,他还想怎么样呢,如今边关战局,胜利是迟早的事,不需要他继续待下去了,与其在军中四处晃荡,回家陪着苏棠儿更重要。 献老王爷发话了,而且不容置疑,逸郡王很委屈,也得生受了。 但是,这样白白的被祖父逼迫,他脸上无光啊,他道,“我和安郡王的旧怨,你们都知道,我可是看他很不顺眼的,一路上,要是他惹毛了我,我可不会心软的,万一他还没见到太后就死了,你们可别怪我办事不利。” 皇上听得一笑,道,“明儿就启程回京吧。” 逸郡王,“……” 当天夜里,皇上还让人设了宴席,给逸郡王还有二皇子两人送行。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押着铁铸的牢笼出了军营。 马车晃荡,安郡王被穿了琵琶骨,一颠一颠的,那种痛苦……说是钻心的疼一点都不为过。 这要再火上浇油,估计真的就没命到京都了。 逸郡王见了就笑道,“这一路,够他受的了。” 一路上,逸郡王没有再为难安郡王,安郡王也很识时务,并没有存心挑衅逸郡王,沦为阶下囚,他跟逸郡王斗,那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就是这样,等他们回到京都时,安郡王也被折磨的皮包骨了,哪有半分往日的风采,若不是知道他回京了,估计都没人认出他来。 逸郡王在北晋立了大功,把北晋朝廷混的风生水起的事,早有人传回京都,今日回来,不少人都换了一种眼神看他,毕竟一个纨绔,救了宁王和端敏公主,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当初只觉得逸郡王离京,是要换个地方祸害人去了,没想到还真是…… 还有一群玩的还算不错的狐朋狗友,更是夹道欢迎,等着给他接风洗尘呢。 逸郡王凭空就生出了一股衣锦还乡的感觉来,着实不错。 在一片欢呼声中,逸郡王徐徐朝皇宫走去。 身后一堆人感慨,感慨逸郡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感慨安郡王。 明明是郡王之尊了,当年皇上要封他为亲王,太后压着不许,要是当初封了亲王,有太后的宠爱,不参与什么皇储之争,这京都,比的过他的人没有几个。 偏偏,人心不足蛇吞相,愣是让人查出了三十多年前的旧事,更一步错步步错,走到如今阶下囚的地步,这是何必呢。 “话说回来,当初兴国公被除以千刀万剐之刑,安郡王的罪行不比他轻,那么痛苦的死法,怎么不选择自尽呢?” 要换做他们,早咬舌自尽了,也省的活受罪。 一旁的人也纳闷了,“是呢,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何不自己了断了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下令 众人想不通安郡王为何活着回京了,就连清韵也没想明白,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生不如死就另当别论了吧。 可安郡王就是活着被押送回了京,而且顺利的见到了太后。 自打安郡王出生,太后就对他呵护有加,如珠如宝的护着,所有的孙儿外孙加起来都不及他安郡王一个。 为了他,为了先太子,太后把几个亲生儿女的心都伤透了。 虽然现在长公主偶尔会进宫陪她,但太后很清楚,长公主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皇上更没有。 还有宁王,对她很恭敬,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但要说母子之间那种亲昵,却没有半分。 太后不敢强求,她怕强求的太多,反而把宁王推的更远,不管怎么说,就算兴国公和宁太妃心怀鬼胎,可宁王是她怀胎十月生的,母子连心,儿子就在眼前,自己却不知道,还眼睁睁的看着宁太妃要他做先太子的跟班,对他唯命是从。 每每回想起来,太后都心如刀绞。 而且,自打逸郡王和二皇子护送安郡王回京的消息传回来,长公主就没有再进宫看她了,太后不傻,知道长公主是在看她的态度。 太后更知道,安郡王一死,不论是三十多年前,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就都了结了。 能不能挽回长公主和皇上的心,就看这一回她如何对待安郡王了。 清韵也拭目以待。 安郡王被送进宫,不出半个时辰,宫里就有消息传了回来,听得清韵是目瞪口呆,嘴巴张大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 安郡王居然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的亲孙子! 清韵没回过神来,喜鹊就问道,“这怎么可能呢,安郡王怎么可能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的亲孙子?” 传话丫鬟回道,“宫里是这么传回来的,说当年安王妃生的其实是个女儿,只是兴国公和宁太妃不甘心,就偷梁换柱,把女儿换成了儿子,也就是安郡王,安郡王告诉太后,说他谋反是他不对,可把兴国公交给皇上,交换邬三姑娘他问心无愧,如果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心怀鬼胎,他原本能过平静的生活,与世无争,是他们害他到这种地步……” 清韵抱着孩子,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笑道,“然后呢?” 丫鬟望着清韵,什么然后啊,“这消息这么大,宫里的人没敢耽搁,就赶紧来禀告王妃您了。” 清韵听得一笑。 她还纳闷安郡王怎么会忍这么一路回京呢,敢情是想好了对策呢,不管安郡王做了什么,这二十年来,太后是真心疼他的,而且太后对兴国公府尚且存了两分不忍,杀宁太妃和兴国公,那是他们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尤其兴国公还拿刀架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可安郡王不同,太后一直对他就存了几分怜惜,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所以格外的疼他。 精心养育了二十年啊,就是一条狗,养个三年五载的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人了。 安郡王在赌,赌太后会心软。 他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的亲孙子,这么多年,他是被他们利用了,他也是受害者,值得人同情。 不得不说,安郡王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 而且他还有人证。 虽然兴国公和宁太妃谋逆了,安王府也被烧了,但是安王妃还活着,她是太后挑给先太子的太子妃,因为先太子过世,一直寡居,甚少出门见客,存在感很低,但是她并没有死。 就连宁太妃被杀,兴国公被处以千刀万剐之刑,太后也没有要她的命,只是监禁了她。 安郡王抖出这么大的事,想必太后会找安王妃做证。 可是做娘的,要是能护着儿子,能不拼命护着吗? 也不知道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清韵虽然很好奇,但是却没想过进宫,大家的态度都摆在那里呢,这事只能太后处置,谁也不许插手过问。 屋子里,几个丫鬟在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安郡王到底是不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的亲孙子。 要说也不是不可能啊,安郡王是个遗腹子,先太子死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有出生。 先太子是宁太妃的亲生儿子,她是想谋皇位的,可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宁太妃怎么可能甘心呢,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全部的希望,生了个女儿,那就是什么都别争了,所以把女儿换成是儿子,再正常不过了,反正这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经验丰富着呢。 几个丫鬟越想越觉得这太可能了,到最后竟然认定就是这样了。 清韵在一旁听得好笑。 几个丫鬟齐齐看着她,正巧这时候她们的小世子哭了,清韵就抱着他哄起来。 小世子直往她怀里拱,明显是饿了要吃奶。 清韵是自己奶孩子的,虽然几个丫鬟和蒋妈妈都不赞同,但清韵固执己见,谁也没辙,而且这么点在清韵看来是应该的事,还惊动了老夫人和皇后,她们都劝清韵,清韵依然没有改主意。 生了孩子自己喂养,天经地义,又不是没有奶水,何必假手于人。 喂了奶,吃饱喝足,孩子就睡了。 清韵就将他放在摇摇床里。 几个丫鬟站在一旁看着,等清韵直起身子,青莺就望着她了,她们实在好奇清韵在笑什么。 可清韵就是一句话不说。 几个丫鬟挠心挠肺啊,青莺忍不住要问了,外面进来一丫鬟,上前福身道,“王妃,太后下令明日午时西街菜市口处死安郡王,处以绞刑,而且爆嗮三日。” 这回,不止青莺几个愣住了,就连清韵都诧异了,问道,“太后见过安王妃了?” “见过了,”丫鬟点头道。 清韵更惊讶,“是太后亲自下的令?” 丫鬟点头如捣蒜,“是太后亲自下的命令。” 说了这一句后,丫鬟把知道的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安郡王在太后跟前说了一通,大体他是无辜的,兴国公和宁太妃死不足惜,丫鬟听到这里,就赶紧禀告清韵知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后宫里的丫鬟急于想清韵通风报信立功,就错过了后面的事。 安郡王是一口一个委屈,一脸孺慕的看着太后,可太后听了非但没有感动,而且脸更冷了。 她一句话没说,让人传安王妃进宫,询问于她。 安王妃自然是向着儿子的,她跟太后坦白,她当年生的的确是个女儿。 太后笑了。 然后……赐死了安王妃。 这样的结果,叫人大吃一惊。 就连安郡王自己都想不到哪里出了纰漏,明明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一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叫委屈计策虽然好,可惜他对他当年出生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宁太妃和兴国公死了,死无对证,安王妃是他亲娘,肯定会护着他的,所以他说的一板一眼,就像是真有其事。 安王妃生产,太后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进产房的,可是太后不去,季嬷嬷却是进了产房的,她是亲眼看着产婆把安郡王抱起来的,也是她向太后抱的喜。 安王妃生的是个儿子,太后没有亲眼见到,季嬷嬷却是看见的,现在再跟她说,这是兴国公和宁太妃的计谋,这不是逗太后玩吗? 死到临头了,还百般狡辩,欲博取太后的怜惜,把太后当傻子愚弄,太后能轻饶了他们? 之前,太后一直对安王妃存了几分怜惜,她是先皇赐给先太子的太子妃,安王妃的父亲是位将军,早些年为先皇挡箭而死,先皇对她多有疼爱,才将她赐婚给先太子,再加上先太子被偷梁换柱的事,和她无关。 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太后才对她网开一面,没有杀她。 可她为了安郡王撒谎,太后就不能容忍了。 就这样,安郡王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亲娘给搭上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冤枉 太后懿旨,处死安郡王,并暴尸三日。 那三天,阳光灿烂。 可是三天之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的从天上落下来,冲刷着地面,像是要将所有的尘埃和污垢洗净。 雨下了一天两夜。 这一日早上,天才麻麻亮,清韵就被哭声吵醒了,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把睡在一旁的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然后喂奶。 青莺几个已经起了,正等在屋外呢,听到哭声歇了,就知道清韵起来了,便推开门,进屋伺候。 要她们说啊,王妃根本就没必要吃这个苦,什么样的奶娘请不到,一定要自己喂,夜里要起两三回呢,身子骨哪里熬的住? 丫鬟进屋时,清韵刚喂好奶,小世子在怀里咯咯的笑呢,清韵抱着孩子站在自己的双膝上,一脸的温柔和满足的笑。 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就是孩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取名字。 虽然儿子是她生的,她有权利决定他叫什么,可这里是古代,尤其她抱着的这个还是皇长孙,取名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是要皇上赐名的,连楚北都不能擅自做主,可皇上知道有了皇长孙,就是不传信回来说给他取什么名字,这一拖再拖,就到现在了。 清韵就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南儿。 这会儿清韵一口一个南儿,南儿嘴里吐着泡泡,一双眼睛像极了楚北,黑亮如墨玉,泛着褶褶光辉。 青莺几个端着铜盆进屋来,喜鹊去把窗户打开。 顿时一股徐徐清风吹进来,清新怡人。 喜鹊就笑道,“今儿是个好天气呢,阳光灿烂,下午能抱小少爷去花园走走。” 昨天雨下的大,清韵窝在屋子里一整天,就盼着雨停呢,她摇了摇南儿,又将他放在床榻上,拿了东西给他玩,就起了身。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里衣,秋荷捧了衣裳过来,伺候她穿戴。 那边紫笺几个已经摆饭了,嗅着香味,清韵就觉得肚子好饿。 只梳了个寻常发髻,清韵就坐下来用饭。 等她吃完,天边朝霞绚烂,像是云锦横扑天际,美的惊人。 刚歇下象牙银筷,香兰就打了珠帘进来,一脸高兴的道,“王妃,王爷有信送回来。” 她将信送到清韵跟前。 清韵伸手接了信,她是难得收到楚北的信,倒不是他不愿意写,而是边关的战况极少送回来,皇上御驾亲征,边关大小战事,皇上了如指掌,边关没有派人送信回来的必要,一般送信回来,十有八九是缺了什么,要宁王和朝廷帮忙筹备,送至边关。 也就这时候,楚北才会捎带一封信回来。 清韵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来,信上只有寥寥数字,但清韵看了却是高兴不已。 楚北说,两个月之内,皇上就会班师回朝了。 这是满朝文武都期盼的事,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一仗能这么快就结束,要知道战争打的是民脂民膏,打的越久,战争带来的伤害就越大。 而且之前北晋有和谈的想法,只是大锦提出来的要求,北晋做不到,就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了,看来皇上是要在两个月之内灭了北晋朝廷。 有炸药在,两个月之内灭了北晋,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把北晋融入大锦,虽然大锦朝朝廷对待百姓温和,叫北晋百姓羡慕,可他们期盼的是他们有这样贤明君王,而不是被大锦给灭了。要知道,大锦有多少将士死在北晋人手里,北晋又有多少男儿死在大锦的刀枪之下。 要想他们能和睦相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任重道远着呢。 清韵把信叠好,塞进信封里,交给喜鹊拿下去收好。 她净手,然后去看南儿。 小孩子就是好,无忧无愁,吃饱了就睡了。 清韵闲来无事,拿了绣篓子做针线,刚绣好一朵梅花,外面就传来一阵哐啷啷东西,铜盆摔地的声音。 青莺眉头皱了皱,“谁啊,这么毛手毛脚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要去呵斥人了。 还没走到珠帘处,紫笺就快步走了过来,一边道,“王妃,有急事。” 清韵抬头望着她,紫笺进屋来,福身道,“献王府派了人来说逸郡王妃动了胎气,要生孩子了,总管怕出什么事,特地来请王妃您去一趟。” 清韵听得一怔,“好端端的,怎么会动胎气?” 紫笺摇头,她不知道。 清韵不敢耽搁,苏棠儿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太医每日去给她请脉,好着呢,怎么会动胎气早产呢。 怕有什么急事,清韵就要赶去献王府。 只是她走了,南儿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太小,不能带她出门。 不过好在清韵虽然自己奶孩子,但是王府里还是请了奶娘的,就怕清韵什么时候有事要离府,饿了孩子。 简单叮嘱了几句,清韵都没有重新梳妆,就带着青莺出了门。 火急火燎的赶到献王府,总管赶紧迎了上来。 清韵一边下马车,一边问道,“情况如何了?” 总管忙回道,“府里请了稳婆,这会儿正给郡王妃接生。” 接到消息,她没有耽搁就来了,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很正常。 她一边往王府里走,一边问道,“郡王妃怎么就动胎气了?” 总管就有些支支吾吾了。 清韵瞥了他,问道,“不便说吗?” 总管苦笑一声,“这不是郡王爷回来了么……” 言外之意,苏棠儿动胎气和逸郡王有关。 清韵也猜到苏棠儿动胎气可能和逸郡王有关,他不在京都时,可从未听说苏棠儿哪里不适,她身子骨好,连安胎药都不用吃,结果逸郡王回来,这才几天,就动了胎气了,这不明显和他有关系么? 清韵担心苏棠儿是被气的动了胎气,因为苏棠儿没少在她面前说逸郡王有多气人。 总管不敢说逸郡王的坏话,清韵也就不继续追问了,现在更重要的是苏棠儿别出什么事才好。 总管领着清韵朝前走。 才看见苏棠儿住的院子,就听到她歇斯底里的骂人声。 骂的自然是逸郡王了。 清韵进院子,就看到逸郡王在院子里踱步,一边着急的看着正屋的门,一边道,“这么久了,还没生吗?” 一旁的嬷嬷嘴角微抽,哪有生孩子这么快的,又不是老母鸡下蛋,知道逸郡王是急性子,嬷嬷耐心道,“郡王爷,这还早着呢,女人生孩子,就是生三天三夜的都有。” “她这样骂三天三夜,我不得疯啊,”逸郡王有些抓狂。 一旁小厮道,“郡王爷,宸王妃来了。” 逸郡王听了,赶紧转了身,见到清韵,就跟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道,“不说别的了,你一定要救我!” 清韵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要是苏棠儿出了什么万一,献老王爷觉得不会轻饶了他的。 清韵看了眼产房,问道,“你怎么着她了?” 逸郡王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冤字,“我冤枉,我真没怎么着她。” 逸郡王说着,他身后一堆人两眼望天,你要没怎么着郡王妃,郡王妃怎么可能动胎气,就是你害的。 清韵就望着逸郡王。 逸郡王一脸无辜道,“你别不信我啊,我真没把她怎么样,我还能给她下毒害她不成,她吃着吃着,好好的就肚子疼了……” 不用逸郡王说,清韵也没怀疑他故意害苏棠儿,而且也不可能有人给苏棠儿下毒。 清韵要进产房看看,青莺凑上来道,“王妃,王府丫鬟说,郡王妃今儿早上又和郡王爷比赛吃包子了。” 清韵嘴角微抽,“她吃了多少?” “……听说有十六个包子,没比试完,就动了胎气,”青莺回道。 清韵就回头看着逸郡王了。 青莺说的声音不小,他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见清韵望着他,逸郡王就道,“吃包子也会动胎气?”这不是逗他玩吗? 清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吃包子自然不会,可吃的多,吃的急,就会。” 而且,苏棠儿都肚子那么大了,他怎么还不知道让着她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定要和苏棠儿一争高下的。 清韵慎重其事的问他们争什么,逸郡王就道,“纳妾啊。” 语气云淡风轻的清韵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九霄云外去,苏棠儿那么大的肚子,为他生儿育女,他居然还要纳妾,还是人吗? 清韵眼神不加遮掩的带了指责,逸郡王就更委屈了。 明明是苏棠儿提出来这个话题的,他只是逗她玩的,谁想到她竟然当真了,媳妇这么笨,心酸。 事情是这样的。 逸郡王在北晋的事迹,早有人传回京都,苏棠儿知道不少,尤其是他在北晋,威远大将军曾经送给他两房妾室,听说不仅得宠,而且还怀了身孕。 这事,苏棠儿一直记在心底,而且知道这事时,很不开心,苏夫人开导了她半个月,她才想开。 可是逸郡王回来了,她又想不开了。 她一想到他有了别的女人,还有了孩子,心底就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逸郡王回来后,几乎是夜不归宿,都不踏进她房里,苏棠儿就胡思乱想了。 献王府子嗣单薄,虽然那怀了他孩子的女人是北晋人,可将来皇上要灭了北晋,也就没有所谓的北晋和大锦之分了,逸郡王肯定不会允许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就算他不在乎,献老王爷也在乎啊。 他肯定是把那两个得宠的小妾带回京都了,只是怕惹恼了她,所以安排在了外面,这些天,就是去陪她们了。 苏棠儿越想越笃定就是这样,她不是什么忍耐性子,忍了这么几天,已经快忍出病来了,这不就直接了当的问逸郡王了。 她是这么问的,“你把她们安排在了哪里?” 这话问的逸郡王有些莫名其妙,“她们是谁?” 苏棠儿磨牙道,“就是你从北晋带回来的,那两个怀了身孕的小妾!” 逸郡王当时就睁圆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带了小妾回京,他怎么都不知道,不过看苏棠儿那气呼呼的样子,逸郡王心情就很好,决定逗逗她,就笑道,“安排在了府外,等你把孩子生了,我再把她们接回府陪你。” “谁要她们陪了?!”苏棠儿当即就生气了。 逸郡王望着她道,“那让她们伺候你。” “我也不要她们伺候!”苏棠儿更生气。 逸郡王就道,“你这是不答应让她们进府了?” 苏棠儿不说话,明显是不同意。 逸郡王就笑了,“没想到你还善妒。” 苏棠儿气的直拿眼睛瞪他。 逸郡王就叹气道,“想我在北晋,为了博取威远大将军的信任,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话还没说完,苏棠儿就气道,“你哪里牺牲了,你是占人家便宜!” 逸郡王就道,“是啊,我占了人家姑娘便宜,自然要负责了。” 苏棠儿无话可说,她总不能不要逸郡王负责吧,这么没担当的男人,她都看不上。 可要她接受,她又做不到。 只能不吭声,算作默认了,娘说了,不就是几个小妾,再得宠那也是妾,还能蹦跶的比她高? 见她默认了,逸郡王恼了,还以为她会吃醋呢,她居然大度的问他,把两个小妾安排在翠竹苑住行不行,眼不见为净。 逸郡王一恼,就道,“翠竹苑太偏了,而且太小,安排在绿柳苑吧,离的近,好照顾。” 苏棠儿不同意。 两人就吵了起来。 一吵起来,最后只能比试吃的定听谁的…… 然后一吃多,就动了胎气了。 听到事情的经过,清韵都有些无力了,她想要是献老王爷知道了,估计想抽死逸郡王的心都有了。 正要说两句,就听那边稳婆道,“郡王妃,你用力啊。” 紧接着是苏棠儿问,“我不知道用多大的力……” “吃奶的力气使出来!” 稳婆话音刚落。 一声婴儿啼哭传来。 清韵,“……” 一旁逸郡王笑了,“看我挑的媳妇,力气大就是好,生孩子都比别人快,快快快,把我女儿抱出来给我看看!”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结局 他笑容璀璨,像是夹了蜜汁一般,从心里甜到了脸上。 高兴很明显,但是一众人都望着他。 孩子是生了,有啼哭声为证,可哭声而已,他怎么就断定是女儿,她们知道他耳目聪明,可这也听的出来吗?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稳婆笑面如花的出来了,一口一个恭喜,“恭喜郡王爷,郡王妃生了个小少爷!” 逸郡王脸上的笑顿时僵硬,“是儿子?” 他脸上的笑僵硬了,稳婆也笑不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那么高兴,怎么一听说是儿子,脸色就这样难看了,献王府子嗣单薄,应该最盼望生儿子才是啊,怎么逸郡王这脸色,像是不稀罕儿子似的? 是了,逸郡王自己就纨绔惯了,没少叫献老王爷头疼,要是生个儿子随他,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真是不敢想象。 稳婆帮人接生这么多年,但凡生了儿子的,给的红包都比生女儿的多,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前些日子,还帮人接生了个女儿,给的红包就比生的儿子多,可那一家特殊啊,那家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庶子,就盼着生个女儿呢,得偿所愿,所以出手格外的大方。 可逸郡王妃这是头一胎啊! 稳婆心里苦,方才开门还喜滋滋的想,献王府身份尊贵,又得了嫡子,少说也有一百两的喜钱,结果…… 那边,逸郡王眉头皱的没边了,“怎么会是个儿子呢,确定不是女儿?” 稳婆嘴皮子动了动,要不是逸郡王身份尊贵,她真要骂了,她还没有眼瞎到男女都分不清的程度了! 逸郡王有些失望,又接着问,“她肚子那么大,有没有可能是龙凤胎?” 还是盼望着有个女儿。 稳婆想哭了,没见过连儿子都没有,就这么盼女儿的,也不怕人多口杂,将来小世子长大了,传到他耳朵里,徒惹不痛快,她赶紧笑道,“郡王妃身子骨好,这一胎动了胎气都生的这么快,是个好生养的,休养个半年,就又能怀上了,下一胎保准是女儿。” 她就想知道逸郡王为什么那么想生女儿! 屋外的谈话声不小,苏棠儿躺在床上,身子疼的紧,可是她并没有受太多的罪,所以很清醒,听逸郡王的话,她就不争气的流眼泪了,他肯定是想那两个小妾给他生儿子! 一旁伺候的丫鬟见了赶紧劝她别哭,会坏了眼睛的。 丫鬟说的很大声,传到屋外头来。 清韵听了就瞪逸郡王了,“刚生了孩子就哭,对眼睛的损害可不是一点两点,误会是你造成的,还不赶紧去解释清楚。” 逸郡王嘴角抽搐不止,再见四下丫鬟婆子都看着他,带了指责,他仿佛看见了这些人凑到祖父跟前告他的状,祖父冲着他横眉怒目的样子。 一个哆嗦起来,逸郡王拔腿就往屋子里走。 孩子生了,他可以进产房了。 屋子里,丫鬟已经将产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是被子没有换,丫鬟抱着被子站在那里,见逸郡王进来,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苏棠儿哭的伤心,她不是替自己伤心,是替刚生的儿子伤心,她以为生了儿子,他会很高兴,谁想到他根本就不希望她生的是儿子,他希望她女儿! 刚出生就不被喜欢了,以后还不得被嫌弃死。 苏棠儿是越想越伤心,眼泪就止不住了。 逸郡王见了头大,这女人不是很坚强的吗,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简直就是无坚不摧,难以撼动,现在居然哭的这么脆弱,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苏棠儿了,而且看着她哭,他居然特别心疼,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措,他道,“你别哭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苏棠儿哭的更凶了。 逸郡王脑袋涨疼,更无措了,他赶紧道,“之前,我是逗你玩的,在北晋,威远大将军确实送了两个小妾给我,但我可没有碰过她们!” 苏棠儿哭的正伤心,一抽一泣,身子特别疼,就越发觉得委屈,乍一下听逸郡王说是逗她玩的,他根本就没有碰过那两个小妾,苏棠儿就怔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晶莹欲滴,分外惹人怜惜。 苏棠儿不相信的问道,“你没有骗我?” 逸郡王就道,“骗你我有好处吗?” 苏棠儿嗓子一噎,特别的想咬死他,“没好处,那你之前还骗我!” 火气很大,逸郡王有些无辜道,“你那么傻乎乎的,逗你有趣啊。” 他逸郡王要身份有身份,要容貌有容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稀罕北晋威远大将军送给他的两个女人,还怀他的孩子,是谁都有资格怀的吗? 苏棠儿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气死了,他这是劝她别哭吗,分明是想将她活活给气死,她是真傻,居然指望他嘴里能蹦出什么好话来! 苏棠儿瞥过脸去,不想搭理逸郡王。 逸郡王怕她还在哭,凑过去看她,认错道,“之前是我错了,你那么大的食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一屋子丫鬟婆子没差点憋出内伤来。 吵架就好好吵架! 连吵个架都这么的不正经,除了她们家郡王爷,也真是没谁了。 苏棠儿气出内伤来,还无话可说,谁让她食量真的很大。 苏棠儿扭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逸郡王,“你为什么不喜欢儿子?!” 逸郡王就道,“我没有不喜欢儿子,我只是更喜欢女儿而已。” “为什么?”苏棠儿不解。 逸郡王就道,“女儿像你啊,能吃,力气大,多好。” 苏棠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能不要总是把她能吃挂在嘴边上吗? 不过,逸郡王喜欢女儿是因为像她,心底又忍不住偷着乐,她道,“儿子也可以像我。” “别,儿子还是像我比较好,”逸郡王赶紧道。 苏棠儿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她爹就盼望着她几个哥哥随他,可偏偏她随了他,每次爹爹看她的眼神,都有些长吁短叹。 苏棠儿哪里知道逸郡王在想什么,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特能吃的了,再来一个特特能吃的,还有他的地位吗? 他当初就不应该因为一时赢了得意忘形,现在悔之晚矣。 丫鬟见屋子里气氛缓和了许多,抱着被子上前来,道,“郡王爷,奴婢们要帮郡王妃换床褥子。” 逸郡王没说什么,长臂一伸,就把苏棠儿抱了起来。 嗯,比离京之前沉了许多。 等屋子收拾干净,清韵也进了屋,陪苏棠儿说了会儿话,看到她精神充沛,清韵是说不出的羡慕,她是知道有些人生孩子特别容易,但是她没有遇到过,没想到今儿有幸能瞧见。 小坐了片刻,清韵就起身告辞了,虽然苏棠儿不怎么累,可到底受了一翻折腾,露了疲色,再加上,她心中记挂南儿,就回去了。 等回到王府,清韵就庆幸她早回来了,南儿哭的正伤心呢,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她走之前,叮嘱奶娘给南儿喂奶,她只想到奶娘,却没考虑到南儿,不是谁喂他奶,他都吃,他宁肯饿着,也不吃奶娘的奶。 喜鹊又不知道献王府的情况,要是情况紧急,又不能去找清韵回来。 小少爷饿一顿,饿不坏,而且要是真饿狠了,估计就让奶娘喂了,去告诉清韵,她肯定会分心,到时候心底担忧,还回不来,是备受煎熬。 见清韵回来了,喜鹊还有些诧异,“王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韵没有说话,快步过去从奶娘怀里抱起南儿。 原本哭的伤心的南儿,被她一抱,轻轻拍了两下,就不哭了,直往她怀里拱。 奶娘连连惊叹,又大失所望。 宸王将来必定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南儿是嫡长子,必定继承储君之位,做他的奶娘,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可偏偏宸王妃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定要自己喂奶,她们几位请进府的奶娘,本来还暗暗较劲,想办法抓牢小少爷的胃,结果进府这么多天,连小少爷的面都没见过两回。 清韵给孩子喂奶,青莺就把苏棠儿生了孩子的事告诉喜鹊几个知道,对于苏棠儿一用力就把孩子生下来的事,几个丫鬟是面面相觑。 南儿哭了许久,哭累了,吃着奶就睡着了,叫清韵好一阵心疼。 她把南儿放入摇篮里,轻轻的摇着。 外面紫笺进来道,“王妃,端敏公主来了。” 清韵听的一笑,她也猜到她今儿会来。 端敏公主回京,和逸郡王还有二皇子一起进了宫,见了皇后之后,并没有住在宫里,而是回了镇南侯府。 大皇子和镇南侯府大少爷是双生子的事,已经昭告天下,大家都知道端敏公主是楚大太太的女儿,母女分离十几年,是该让她们团圆了。 况且,二皇子钟情于端敏公主,如果端敏公主不恢复身份,那他们就还是兄妹,如何结亲? 对于这个从小被抱进宫,为了朝廷安危,和亲北晋,受了不少苦的公主,清韵是怜惜的。 等她见到端敏公主,又被她的容貌惊艳了。 端敏公主来宸王府,倒不是找清韵有什么事,只是一路上,听逸郡王还有二皇子说了不少清韵的事,神交已久,要不是下了三天的雨,不便出门,她早来了。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认识许久一般,相谈甚欢。 对清韵,端敏公主打心眼里感激,如果不是她医治好了楚北,二皇子为了大局,这辈子都不会动出京寻她的念头,若不是她和楚北查出了三十多年前的事,皇上不会御驾亲征,她也不会有回京的这一天。 从踏出大锦,迈入北晋,她就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如今能再回来,恍如做了一场梦一般。 清韵笑道,“就当是一场噩梦吧,醒来就好了,二皇子对你情深义重,定然不会辜负你的。” 端敏公主脸红着,低了声音道,“他值得更好的,我不配……” 清韵看着她,勾了唇角,笑道,“为了你,二皇子不要江山,也能放弃性命,要是叫他听到这话,该伤心了,他能为你放弃这么多,在他心底,肯定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虽然你们是表兄妹,并不合适成亲,可谁让这里是古代呢,表哥表妹什么的,知根知底是良配。 清韵这么说,端敏公主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脸红着,头低着。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等南儿醒过来,端敏公主又抱着他逗了回来。 她给南儿带了不少的小玩意来。 两人在王府里闲聊,皇宫里,皇后在训斥二皇子呢,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皇后高兴。 可高兴之余,他贸然离京,差点送了性命的事,皇后也不会忘记,不好好的数落一顿,难保还会有下一次。 二皇子举手发誓道,“母后,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二皇子发了誓,再加上一旁的嬷嬷帮着说好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二皇子见皇后不生气了,就道,“母后,我想娶端敏。” 二皇子钟情端敏公主的事,皇后以前并不知道,只当他们兄妹感情深厚,并未多想,后来还是楚北和清韵说了这样的猜测,皇后才想到这一层。 儿子为了救端敏公主,不惜孤身离京,这份情义,皇后动容。 再者,他们母子三人欠端敏公主太多,这辈子都还不完,要是端敏公主这辈子没有个好归宿,她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况且,当年,她和父亲就商量好了,把端敏嫁进镇南侯府,嫁的自然是“楚大少爷”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难料。 三个孩子,皇后一样的心疼,她道,“母后同意你娶端敏,但这么大的事,还得你父皇点头才行。” 二皇子就笑了,“父皇说的,和母后您说的差不多。” 皇后嗔瞪了二皇子一样,这个话题打住,没有再提。 就等皇上回来,亲自下旨给二皇子和端敏公主赐婚了。 日子一天天在期盼中过去。 大锦气势雄浑,打的北晋节节败退。 南楚在一旁围观,看的心惊肉跳,庆幸当初答应和大锦结盟了,不然下场只怕和北晋一样。 北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北晋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放低了姿态,诚心求和了。 不诚心也不行了啊,大锦兵临城下了。 只是诚心用错了地方,北晋皇帝居然要迎回端敏公主,许以皇后之位,将来传位于她所出皇子,年年向大锦进贡…… 一个皇帝,向另外一个皇帝纳贡,是奇耻大辱。 可惜,皇上不稀罕。 大锦也不会把端敏公主再送回北晋来,他已经带着兵马到了北晋京都城下,就要灭了北晋。 北晋的求和,皇上不答应。 北晋群臣怕死,更有不少大臣见北晋皇帝大势已去,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竟然捆了北晋皇帝,大开城门,迎接大锦将士们。 从皇上踏进北晋皇宫,坐在北晋皇帝的龙椅上那一刻起,北晋就不复存在了。 不过,皇上没有杀了北晋皇帝还有北晋皇室子弟,而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严加看管。 皇上在北晋皇宫待了半个月,将后宫遣散一空,安排了得力将士接手北晋的朝政,并在北晋颁发了第一道大锦圣旨。 那就是免赋税三年。 北晋百姓刚刚遭受了国破家亡的痛楚,没想到皇上居然给他们来了这么一道圣旨。 要知道几年,北晋大灾小难不少,再加上要打仗,征兵征粮,他们食不果腹了,这一道圣旨,就是一道雨露甘泉,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其实,对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他们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没别的奢求。 而且,皇上对北晋百姓挺好的。 有将军纵容手下抢北晋百姓的钱粮,被皇上知道了,当街斩杀,杀一儆百。 他们期待有这样圣明的君王。 一个月后,皇上和楚北率领大军,凯旋而归。 无数百姓夹道欢迎。 皇上一身铠甲,气势凛然。 楚北骑马在他身侧,不遑多让。 其实,三天前,楚北就已经回京了。 他快马加鞭的赶回王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那时候,清韵正好给南儿喂奶,迷迷糊糊中,被一道暗影笼罩,差点没把她活活吓死。 可是不等她反应,那熟悉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手一拎,就把初次见面的儿子丢到了角落里,铺天盖地的吻带着思念席卷而来。 清韵迷失在了这炙热而浓情的吻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天。 等皇上凯旋而归的时候,清韵拖着疲惫的身子,还有淡淡的黑眼圈,抱着南儿守在城门口迎接他们。 看到盼望许久的孙儿,皇上龙心大悦,当着众将士的面,就给南儿赐了名。 萧照。 皇上希望南儿像初升的太阳,普照大地,润泽万物,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 楚北和清韵代替南儿谢皇上赐名。 皇上抱着南儿不撒手,就这样一路抱着回了宫。 身后,楚北抱着清韵坐上马背,当着一众的将士,还有无数的百姓,清韵的脸红了又红,虽然不是第一次了。 清韵想挣扎,可是楚北不为所动,她只得败下阵来,转了话题问道,“那事,你和皇上商量的如何了?” 她声音压的低低的,生怕被人听了去。 看到她这样,楚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多少人盼着能册封太子,住进东宫,唯独她,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他紧了紧胳膊,笑道,“和父皇讨价还价了一番,父皇答应六年后再册封我为太子。” 也就是,还能在宫外再住六年。 清韵有些惊讶,她扭了头,看着楚北,“皇上这么好说话?” 之前,皇上是恨不得立刻就册封他为太子,圣旨都在他手里了,忽然变的这么好说话,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楚北闷笑出声,他道,“这一仗,能如此迅速的结束,打的北晋毫无还手之力,你功不可没,这么点小要求,父皇哪好意思不答应?” 清韵想想也是,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但是楚北没有告诉她,六年后,他再进宫,就不是住东宫了。 坐在马背上,听着凯旋的号角。 清韵脑中勾勒出一幅美好的景象来。 六年时间,足够她和楚北走遍大锦和北晋的山川河流了,只是南儿太小了,不宜舟车奔波,怎么也得他过了周岁才行,到时候走走停停,应该不妨事。 清韵想的很好,可架不住意外横生。 等南儿满周岁时,她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离京游玩的事,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女儿。 清韵虽然想出去玩,可女儿年纪小,哪能奔波,只能再等。 好不容易盼到女儿满周岁了,大锦和南楚又在这节骨眼上起了些冲突,楚北走不开,清韵只能等南楚的事处理完。 这一等,又过了半年。 好在大锦威名远播,南楚投鼠忌器,不敢太过分,冲突没有闹大,南楚太子亲自来大锦解释。 为此,又耽搁了两个月。 等这些事磨蹭完,清韵麻溜的收拾好包袱,启程了。 出了京都,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月,就又回来了。 没错,她又怀孕了。 回京的一路,清韵捶了楚北一路。 但,某男甘之如饴。 周而复始。 六年时间,弹指一挥间,就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身边有了两儿一女,再加上楚北并不是太子,也没人盯着他的后宅,日子过得很平顺。 唯一的遗憾,还是离京那事,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耽误,已经成了清韵心中的执念了。 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出京了。 清韵决心很大,可架不住南儿软磨硬泡,又耽误了半个月,南儿要陪逸郡王的儿子萧翊过五岁生辰,答应了的事,不能反悔。 儿子重信守诺,她得支持。 可陪萧翊过了生辰,二皇子和端敏郡主生的儿子萧骞的生辰不能不过,不然就厚此薄彼了,得参加。 等支持完,又碰到太后病了,她医术高超,断然不能在这时候离京。 又给耽搁了。 一来二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不知不觉的没了。 清韵挠心挠肺,磨着楚北去跟皇上抗议,再往后挪两年。 楚北很听话,进宫找皇上抗议了。 皇上听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就笑道,“容朕考虑两天。” 然后,第二天。 皇上就没有上早朝了。 宁王主持朝政,当众宣布皇上禅位给楚北的圣旨…… 皇上和皇后连夜离京,连包袱都没有收拾。 清韵留下两行清泪,“是不是我以后都没有机会离京了?” 楚北揽她入怀,许下承诺,“十年后的今天,我就把皇位禅让给南儿。” 清韵没有说话。 身后的大红漆柱后,冒出来三个小脑袋,一个比一个俊俏漂亮。 最大的一个,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相拥远望的一双璧人,泪眼婆娑。 这皇位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爷爷不要,送给父皇! 父皇也不想要,打自己的主意了! 皇爷爷算计父皇,父皇算计他,他能算计谁啊? 南儿低头看着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弟弟萧承,若有所思。 萧承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抬头看着自家大哥一脸弟弟我对不住你了的表情,直接哭了出来,“大哥,你不能欺负我。” 他一哭,萧照就心软了,赶紧道,“你别哭,我不欺负你。” “不欺负他,那你还能欺负谁啊?”小公主萧瑶歪着脑袋笑道。 “欺负父皇!” 萧照和萧承异口同声道。 不远处,楚北一口喷嚏打了,吓的三人一哆嗦,转身就跑。 三人一跑,就有嬷嬷和丫鬟喊他们跑慢一些。 清韵回头,看着他们三个撒丫子跑远,活像有恶狗在后面撵他们似的,不由得好笑。 楚北就皱眉了,“他们三个在打什么歪主意,要欺负朕?” 清韵摇头,表示她不是一伙的,不知情。 等跑远了,萧瑶就笑道,“等十年后,咱们跟皇爷爷一样,偷偷溜出京,看父皇能拿我们怎么着。” “把母后带上,不带父皇!”萧承嘟嚷道。 欢笑声,传的很远。 PS:想看谁的番外,记得留言撒~~~~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