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书名:枕上痴 作者:尤阡爱 文案: 苏拾花自以为行侠仗义,救下一位美弱公子,哪知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阴狠狡诈,不择手段的疯子。 最后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承认—— “没错,我就是卑鄙,我就是下流,你要如何?” 凤眸一挑,笑容太坏。 好,她奈何不了他,那就干脆一刀两断,互不相见,可、可是……他怎么还是阴魂不散? 原来,有一种爱,叫死缠烂打。有一种痴心,叫非卿莫属。 这一辈子,究竟是她栽了?还是他栽了?   ☆、[遇]   春寒料峭,冰面消融,险峻峰崖间由巨瀑凝固成的千万道冰挂,久经日晒,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裂响,最后,终如滔滔江河般急泻而出,织溅起一片白色雾霭,涌出万马奔腾的气势。   距离巨瀑不远,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山洞,约莫十丈方圆大小,洞穴内被拾掇得十分干净,角落处铺着厚厚的蒲草,也就是所谓的“床”,“床”边摆着一块不大不小磨滑平整的圆形岩石,被当成桌子使用,上面放置着火折子及蓄水的竹筒等杂物,而在洞穴中央,正盘腿端坐着一道娇小身影,两手搁在膝头,阖目运气行功,在她面前的石地之上,横放着一本翻开的武功书册。   洞外暗下来,黄昏后的夜晚尚未黑得彻底,偏近冥蓝色,隐约还有点晚霞艳丽的痕迹,那月光来得悄无声息,银白银白的,像水晶发出的光,一种摸不着的透幻感,从洞口映上她的半张小脸,仿佛她是从月里幻化出来的,只成形一半。   不久之后——   咕噜咕噜……   空荡的洞穴里,回响着某种古怪的声音。   小姑娘嘴巴紧紧瘪成一条线,选择无视。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肚子里像是锅碗瓢盘乱撞一气,又像是肠胃吵得不可开交。   她忍无可忍,终于睁开眼,一张桃花般的小脸青白分明,并非走火入魔之势,而是……   好、好饿。   苏拾花从旁边敞开的包袱里拿出一颗青桃,也是最后的一颗,然后重重地啃了下去。   明天起,又要开始寻找食物了。   从离开师门,到住进这个山洞,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天气开了春,山林里的小动物虽然陆陆续续出来觅食,但也要讲究运气,好的时候,兴许能捉到山鸡野兔,运气不好,便能找些野果充饥了。   想她自幼无父无母,被师门收留,三十多名弟子里,她是功夫最弱、悟性最差的一个,平日都是被师姐们左右使唤,当个跑腿的,而明年,师父就要从诸名弟子里挑选出十二人,重新排练师门的独创绝技——迷影剑阵!   如果,如果她也能被选中,该有多好。   所以,不能再让自己颓废下去了。   继续留在门里,每天只能当个跑腿的,被师姐们暗地里笑话,因此她下定决心,跟师父说,她要出外历练,增进武功,师父有些意外,却也答应了她的请求,其实,师父也是不太看好她的吧,毕竟师父只疼爱聪明慧智的二师姐,门里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背着小包袱离开师门,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后来发现这座山洞,就暂且当成了她可以栖身的小窝,开始一门心思地修炼武功,但一日日下来,也不见功力有多大长进,反而一个人孤苦伶仃,盘缠也不多,为了维持生计,日子苦得要命,现在才知道,原来行走江湖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   唉,怪她一时逞强好胜,可为此再折回师门,肯定……肯定又要被师姐们笑话了……   苏拾花垂头丧气,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衫换上,便拿着竹筒出了山洞。   距山林不远,有一处村庄,明日,还是先到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哪户人家需要帮手的,暂且讨个活谋生一下吧。   虽然很饿,但苏拾花还是强自打起精神,脑际间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抹翩翩尔雅的人影来,他一笑,四周春花遍地。   对方的样子,她闭着眼也能描绘出来。   苏拾花一边走一边傻笑,每次只要想到简公子,腹饿就能缓解,犹如以前在师门,她偷偷躲到树后望着那背影两眼,心情啊,好比是夏日吃了一百碗冰镇酸梅汤那么满足!   巨瀑下方,汇聚着一汪大水潭,潭水清澈见底,触手凉幽幽的,苏拾花把发辫往后一甩,蹲下身,手捧着喝了好几口,接着打开竹筒上的小塞,往里装满水。   冷不丁抬头,忽然发现对面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白衣,颜色极白,没有任何绣饰花纹,就像经过烈火烧造出的汝窑白瓷,那种干净、纯粹,脱胎换骨的白。   他背对而立,身量极为高挑,看上去也很清瘦,衬得身上的白衣略微宽松,随着夜风,飘飘而举,宛如轻灵的雪蝶,在月下弄舞,一头长发及腰,不曾束冠,在肩处仅以一根白色的发绳松松束着,垂于衣后,仿佛一泓流动的美丽黑泉,令人想着,如果没了发绳的约束,那长发凭空肆意飞散的样子,一定美极了、美极了……   悬挂的月亮似碎了一地,洒入幽潭,银光潋滟,折射着他,让他有种非人非妖的剔透,亦有种海市蜃楼的迷幻。   清风雅月下,他静伫,淡淡一抹影,犹如梦境,犹如幻觉,犹如虚无……总之,真的很美。   苏拾花生怕自己看错,使劲用袖子揉揉眼睛,再重新定睛,而他始终面冲着树林,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   他在看什么?   顺那视线一瞧,苏拾花才发现黑魆魆的林中,闪烁着好几簇绿光,正朝水潭的方向一点一点临近。   糟糕,是狼群!   此刻明悟,这人哪儿是被吸引,分明是被吓傻了啊,瞧他瘦瘦弱弱,又孤身一人,这种时候遇见野兽,可谓危险至极。   “小心——”苏拾花血液如炸开的火炉一样沸腾,一提丹田真气,几步跃至他跟前。   那人转过身,脸浸在月色暗处,模糊不清。   “你别怕,快跟我走!”苏拾花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触及之间,只觉那肌肤细腻柔滑,像是上等雪缎要从掌心里滑了出来,当即怔愣下,不过,触感却是真真实实,看来,他的确是个人……   背后传来一阵狼嚎,苏拾花立马甩甩头,扫掉自己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拽起他就跑,对方倒也没反抗,十分顺从地跟着她。   两个人,快速穿梭在林间,他果然不会武功,只是徒步跑,苏拾花心中暗叹,幸亏她挺身而出,否则他一个人留在原处,岂不要葬送于狼口?   背后嚎叫不断,被惊动的狼群正穷追不舍。   “去哪儿?”他忽然问。   苏拾花不敢慢下步伐,喘着大气:“跟、跟我回山洞,那里有火,可以吓跑它们。”   “这些狼紧追不舍,想必挨饿许久,怕是不好对付。”   苏拾花想也不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对付强!”   对方沉默片刻:“它们要追上来了,你还是放开我吧。”   “那怎么行!”苏拾花顾不得回头,焦急张口,“我怎可眼睁睁见死不救,丢下你一个人。”   跑了几步后,他倏地刹那脚步,苏拾花也跟着停下,疑惑转首,不遑看清他的表情,一头恶狼已经跳着从他背后扑上来。   “当心!”苏拾花一把推开他,左臂被锋利的狼齿狠狠刺入,钻心的痛楚当头袭来,她咬紧牙,额头冷汗涔涔滑落,努劲抽出长剑,插入恶狼腹中。   她不忘他,趁其它的狼还未赶上,拖着血淋淋的伤口,仍带着他继续跑。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血的甜腥味,更引得狼群兴奋,而她也没有看到,背后那人幽暗的眸子,陡然一烁。   一段路,像是变得好长好长,怎么也抵达不了尽头,她逐渐失力,脚步慢下来,肚子又开始咕噜噜作响,唉,偏偏在这种时候……   眼前景物仿佛洇了水的水墨画,模糊成片,她觉得好痛,好饿,头晕目眩,脚底虚浮,终于,再也跑不动了,她松开那个人的手,一头栽在地上。   撑开眼皮,映入一片雪白的衣角。   他怎么还不走,怎么还留在这里。   她像是生气,又像是着急:“快……一直往前……跑……就能看到山洞了……”   他问:“那你呢?”   “我……我……”她有些迷茫,仿佛荡在菜汤里的浮叶,六神无主,失魂落魄。随之想到,她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他说:“你会被吃掉。”   苏拾花蠕动嘴唇,声音低若叹息:“那、那也比两个人,都被吃掉的……好……”接着又催促,“你,快点逃走吧……反正我也无亲无靠……可你要是还活着,你的家人会高兴的……”   他不走,依旧问:“你的家人呢?”   “家人……我不知道……师门……”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心内却焦急如焚。   快走吧,不要再耽搁,否则便来不及了。   如果她成了诱饵,说不定,他可以逃过一劫。其实,真的有点悲伤,她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笨手笨脚,出来这一遭,武功没长进,结果还要丧命狼口之下。   她再也不能回师门了,师父跟众师姐会不会为她担忧?会不会为她着急?简公子他……以后,偶尔会想起她吗?   她昏厥前,最后吐出的两个字是——快走。   一袭白衣的兰顾阴慢慢蹲下身,唇畔有点诡异地勾起。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居然说要救他?   还说这样也比两个人,都被吃掉的好?   有趣有趣。   他像发现一具新奇的玩物,俯首托腮,端详起那张桃白小脸,眉毛很细,眼睫很长,鼻子很巧,嘴唇很粉,肌肤很嫩,虽不是绝世容貌,却胜在澹秀清婉,比之奇花初胎,无一处不散发着天然的纯。   别人不知,至少,让他觉得怡目怡神。   没有雨,她睫底却已湿濡,隐隐汪出水来,他用指尖轻挑,凝成小小的水珠。   到最后,还是哭了吗?   兰顾阴将她打横抱起,就觉得分量真轻,骨架瘦小,没有肉一样,再观察她肩处的伤口,尽管被咬得很深,但索性未伤到要害,她的血,温腥中有股奇异的香。   那不是一般人的血,是纯阳之血。   身为术者最强大一族的现任主公,兰顾阴当然知道,所谓的纯阳女,必须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尤其还是这等妙龄之际,对于术者而言,纯阳女的血气,简直是补身增强功力的绝佳之品。   呵呵,竟让他发现了这么一个灵丹妙药吗?   想起她受的伤,兰顾阴眉宇不自觉一蹙,回首望向停在几丈之外的狼群。   他周身闪动着妖异的光,强大的气,令这些兽不敢靠近。   他的猎物,谁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新坑,希望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__^*)   这回题材里带了点幻术元素,不过并非重点,我YY的成分居多,大家一看便罢,不用太在意。说说男主吧,有点变态,有点卑鄙无耻,有点三观崩裂,偶尔也有点小可爱,不知道能不能合大家的胃口啊。   最后恳请大家能收藏一下文章,撒个花,这些对我真的很重要,在此诚心跪求。   ☆、[术]   就在树林深处,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骨埙之声,狼群纷纷呲牙咆哮,弓起背,蓄势待发。   兰顾阴鼻尖发出“哼”地一声,不屑,傲慢,但极其好听。   下刻,埙声齐成一调,忽地拔高,饿狼们犹如得到指示,迅速群起攻之。   电光石火间,兰顾阴中食两指已夹着一张符纸,挥掷而出,扩散出耀目的红光,那些狼不管是在奔跑,还是跃在半空,顿时如被冰雪封冻住一般,凝固不动,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时间亦像静止了,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而狼群,一个个像是石块碎裂,由头到脚,化为了灰烬。   他凤眸微眯,挑高秀雅的眉梢,嗓音不高不低,徘徊林间,是恰到好处的悦耳:“不想死的难看点,就乖乖出来。”   数道灰影,从树上跳下,逃命一般往后狠奔,却被兰顾阴设下的结界反弹回来。   很快,鲜血四溅,肉沫横飞。   这些来自西域的幻术蛮族,闯入中原,蛰伏茂林,更在兰氏一族的领地边界四处祸乱,主公兰顾阴亲自出马,不过一夜光景,就将这群西蛮人灭得干干净净。   作为主公的暗卫,这会儿主子大开杀戒,他们却躲在结界外的一棵树后,袖手旁观。   不是不帮忙,而是主公正玩的乐呵呢。   他们这位主子,生性冷血,喜怒无常,幻术高强到令人发指。   所以,他们根本无用武之地。   一女两男沉默着,女子终于按捺不住,问:“无痕,到底用不用咱们帮忙?”   无痕往结界内望了两眼:“别急,就快完事了。”   无意两手环胸,闲闲靠着树干:“主公出手,咱们不是一向只有收拾残局的份儿?”   无霜看着那些残肢断臂在空中飞来飞去,情不自禁颦起眉。   片刻后,结界消失,他们迅速有所反应,一齐奔到对方跟前。   兰顾阴抱着苏拾花,盘膝趺坐,一对幽邃的眸子正兴致盎然地目注前方,横尸遍地里,两名蛮族男子相对而立,手执长刀,眼神木然,他们的额际正中,都有一个针头大小的血窟窿。   兰顾阴抬指一比划,他们就互往对方身上捅一刀,兰顾阴比划的快了,他们的动作也就变快,左捅一下,右捅一下,前面,后面,那里也不放过……   无霜无感,无痕与无意却看得毛骨悚然,尽管这些人早已死去,此刻不过是被术法控制的行尸走肉,但主公今夜这是怎么了,玩得如此兴起?   “走了。”兰顾阴终于起身,两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犹如失去线控的木偶,“扑咚”两声倒在地上。   无霜留意到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儿:“主公,这女子要如何处置?”   “留着。”两个字,十分简短。   这样年轻、上等的纯阳女,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又怎可放走?   无霜一惊:“带她回悉雾岭吗?”   兰顾阴扬眉吩咐:“让无意先回去好了。”难得遇见好玩的事,他可不想让那老婆子插手。   好玩?无霜瞥瞥他怀里的女子,分明是一只傻羊主动蹦进了狼窝,悄自一叹,不免有些同情的意味。   ********   “苏师妹,该去打水了。”   “苏师妹,今天的地板就拜托你了。”   “苏师妹,你的步法怎么又走错了,师父之前明明教过很多遍了!”   “苏师妹,茶壶里的茶又凉了!”   来了……就来了……   苏拾花心内又急又乱,眼皮却沉甸甸的像被石头坠着,怎么也睁不开,可她如果去晚了,只怕师姐们又该生气,寻她不是了吧。   她眉心紧颦,结出粒粒汗珠,仿佛叶尖上的露水滴子。   一只修长的手伸来,被纱罩内一点金红烛影映着,呈现出颇梨色,为她轻轻抹去汗水。   幽滑似玉。   这个人的手,真凉啊。   脑额泛起的汗湿热意,就像被那幽凉汲取了,逐渐适应后,她呼吸变得平稳,思绪空白,慢慢睁开眼睛。   “你醒了,觉得好些了没有?”耳畔传来男子温润轻淡的声音。   他一身白衣,长绳束发,面色似雪,唇薄偏淡,眸子极黑极黑,犹如养在清泉中的玄玉,有些冷,也有些深邃,凝人的时候觉得这双眼睛尤其美,随时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真是个好看的人……   苏拾花对着他出神一阵儿,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是……”   “你不记得了?”兰顾阴替她掖了掖被角,不紧不慢地启唇,“昨夜遇见狼群,然后,你救了我。”   听完他的话,苏拾花努力回忆,彻底恢复了清醒:“对……我记起来了。”神经绷紧,似乎还身临其境,她猛地坐起身,左右张望,脱口而出,“我们是在哪里?”   这是一间竹舍,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薄如蝉翼的帐帘罩着卧榻,旁边是一张翠竹矮几,斜上方的裱纸窗扇以小棍低低撑起,有风儿吹进来,垂着的珠帘子摇晃,跟一串串雨滴似的,要把地面溅湿。   “是我家。”他回答。   苏拾花侧过脸,珠帘在摇,他的睫毛也在颤,让人想到梦里飞舞的蝴蝶,总有种虚幻感。   原来她还活着啊。   苏拾花像是叹息,又像是松了一口:“总之,你没事就好了,对了,后来的狼群……”其实她想问,他们是如何逃过狼群的追杀的。   兰顾阴却明白她的疑惑,言简意赅道:“我的朋友赶到,把它们赶走了。”   “这样……”苏拾花低下头,十指交攥,眼神有点颓然,唉,救人反被人救,她可真没用。   小手绞着被褥,略微发紧,促着肌肤泛起青白,那玉指又细又长,带着女子天生的秀气,此刻微微颤抖,仿佛寒风里的花骨朵,很需被人暖着,捧着,尽情爱怜。   她脸上难掩惭愧的表情,莫非,是在自责?   兰顾阴从她手上移目,苏拾花却盯着角落处的竹桌,上面放着长剑,竹筒、火折子、几叠衣物:“我的包袱……”   “你放在山洞里的行李,我都已经替你拿回来了。”说完,他蹙了蹙眉头,意思似乎是,你一个女儿家,住在山洞里做什么?   苏拾花脸颊蹭地飘红,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我,其实是……”不小心牵动手臂上的伤口,她小脸吃痛地拧皱一起。   一双手,轻柔地扶稳她,鼻尖隐约嗅到那人衣衫上散来的香,迷缈淡雅,不像香粉,也不像花香,说不出是什么香,仿佛是他骨子里自带的。   “你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当心裂开。”他声音软而柔,含带担忧,再配合着那张白玉般俊美的脸庞,当真叫人魂不守舍。   自小到大,苏拾花还是头一回与男子如此接近,喉头略动,紧张莫名,一口唾沫下咽,当察觉到自己左臂上绑着白色绷带,下意识问:“是你帮我包扎的?”   “嗯。”看到她不知是诧愕还是因不自在,更为失色的花颜,兰顾阴一颤,垂落眼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他声如轻烟,半空低低散去,眉目亦笼着轻郁之色。   他有些黯然的模样,令苏拾花意识到失言。哎哎,真是的,人家帮了她,还好心帮她包扎伤口,自己还去在乎那些礼数干什么?他明明一番好意,自己,自己却是伤了他的心吧。   苏拾花唯恐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不是的,你千万别乱想,我们江湖儿女,一向不拘小节,倒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她使劲笑,使劲笑,嘴角展现出两个梨涡,像窗外盛开的灿烂春花。   真傻。   兰顾阴嘴角淡扬,没让自己笑出声。   不过,倒也不令他生厌。   作者有话要说:  萧亦: 霸王票 2014-05-30 10:05:53   郑西西: 霸王票 2014-05-30 22:43:17   谢谢两位土豪君,深一鞠躬 ^_^   继续求花花、求收藏,明天还来更新!   ☆、[伪]   他双唇浅浅一动,虽不明显,但应该是表示他已经不介意了吧?   苏拾花方宽下心,同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兰、顾、阴。”   苏拾花把这名字暗念了七八遍,牢记后,便自报姓名:“我叫苏拾花,拾取的拾,小花的花,兰公子,昨夜你怎么会一个人逗留在树林里?”   某人“实话实说”:“我到山下村庄卖茶叶,回来的途中有些怠倦,便倚在树下寐着了,醒来时,发现夜色已经入幕了。”   苏拾花紧张得眼睛睁大两圈,像教导着小孩子一样告诉他:“那可是很危险的,树林里经常有野兽出没,况且你又是孤身一人,怎可粗心大意的就睡着了。”   兰顾阴似乎被她说得抬起不头,嗓音低低的:“嗯,我身子不太好……”   他脸色的确略显苍白,说话总是轻而无力,温和文雅间又有一股孱弱的病气。   是啊,是啊,原来他是个病弱之人。   苏拾花抿抿唇,不由自主放缓声音:“既然你的身子不好,难道没有亲人与你同行吗?”   兰顾阴摇头,眉间那抹轻薄的忧郁总也挥之不去:“我一个人住的。”   苏拾花继而问:“那你的亲人呢?”   “他们丢下我,走了。”   苏拾花瞪大眼,不敢置信:“走了?为什么?”   “大概,是因我孱身病体,怕日后成为他们的累赘吧……”仿佛提到难言的伤楚往事,他徐徐偏过脸,不去与她对视。   坏了坏了,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惹他伤心。   苏拾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对眼前人更是泛起一丝心疼,一丝怜惜:“不过,好在你还有朋友。”   “他们偶尔才来……”轻轻一缕叹息,弥漫开,空气都寂寥了。   该死,该死。苏拾花干瞪双目,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过去一会儿,肚子突然一阵敲锣打鼓的作响。   “我……”她神情大窘,忙捂住肚子,两朵红晕,跟小太阳似的升上娇靥。   兰顾阴会过意,善解人意地道:“你饿了吧?我去准备些饭菜,只是乡野山上,食物粗糙了些……”   “不会不会,有东西吃已经很好了。”苏拾花摆摆手,可惜刚挪开,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乱叫,她觑眼对方,表情尴尬且无奈。   兰顾阴却毫无取笑之意,温言开口:“你先躺着休息,等等我就来。”   真是个好人啊。   苏拾花望着他的背影想。   约莫一盏热茶的功夫,珠帘外便飘来阵阵的饭香,她猛地咽下一口唾沫,虽然想留在床上,但腿脚已经不听大脑使唤,循着味道起床下地。   兰顾阴正在外间的木桌上摆着碗筷,见她捂着肚皮出来,两瓣薄唇淡动:“正想叫你。”   一碟豆干,一碟腊肉炒豆角、四个紫菜团子跟一碗鸡蛋萝卜汤,苏拾花傻傻眨了眨眼:“你做饭好快。”   那眼波如抓不着的暗水,在睫下无声流转,他轻描淡写道:“之前就已经备好了。”   苏拾花坐下来,眼角觑觑他,口水再次狂咽一下。   兰顾阴却有所误会,低下头,满脸忧郁:“饭菜实在太过粗陋,你是不是嫌弃……”   “没有的事儿!”苏拾花发现了,这个人心思细腻,有些敏感,但实际上心底是十分善良的,在他面前,绝对不能遮遮掩掩,否则定会要被误会。   说完,她拿起一个菜团子,大口大口地咬下去,不时看他几眼,那意思,你的手艺真不错,味道特别好,我可真喜欢……她吃相狼吞虎咽,女儿家应有的矜持与细嚼慢咽,与她完全擦着不干系,食物在她跟前,就仿佛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半点都不曾浪费,可似乎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吃个饭,也能是一副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   嗯……总要养得肥一些才好……   兰顾阴一旁单手支颐,狭长的方寸开始缓缓下移,落向她的嫣嫩小嘴,一张一阖,形旎红润,令人想到一颗水盈盈的甜桃,咬上一口,仿佛能溢出满满的甜汁来。而她,似乎本身就是一个绝世无双的美味……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不吃吗?”她饿坏,一吃就停不下来,猛然想到还有他,螓首一抬,明眸中含着歉意与微微赧然。   兰顾阴不动声色地敛起目光:“我吃过了。”   半晌,她道:“谢谢……”   “谢什么?”   “你的饭……”   一顿饭,就恨不得让她感激涕零。   侧过头,对上那双水汪汪真诚的眸子,纯澈不掺杂一丝杂质,很明显,她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让他连探寻的欲望都没有。   因此那晚,她的目光就如现在这般清亮,说她不会见死不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不会丢下他……   而她,真的做到说到。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只是现在……我得走了。”苏拾花想了想,撂下筷子,整顿着措辞道。   兰顾阴回过神:“走?去哪里?”   她一时语噎:“我……”   他琢磨过来:“山洞?”   苏拾花点点头。   兰顾阴问:“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山洞,你的亲人呢?”   苏拾花有点感伤:“我没有亲人……我自小就父母双亡,是师门收留了我。”   他不答,等她继续说。苏拾花只好道:“我想把自己锻炼的更加强大,所以才离开玉牙山,一个人出来历练。”   难怪当时,她说自己无亲无靠,叫他快点逃走。   可是这样,她就应该留下等死吗?该说她是太傻,还是太单纯。   胸房如窒着一口气,令他皱下眉头:“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住在这里吧。”   “啊……”苏拾花反应过来,差点以为听错,“住、住下来。”   “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见她缄默,兰顾阴垂着睫,嗓音中有幽幽的郁气,“我知道……你不放心,又或者,讨厌我……”   “不是,我信任你,你是个好人。”苏拾花赶紧纠正他的想法。同时心下认真思考,是啊,反正她也无处可去,不如就住下来,习武之人,何必再讲什么顾忌,况且,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体不好,又被亲人抛弃,更加的可怜寂寞啊……想到他的遭遇比自己还要惨,苏拾花同情心就有点泛滥,仿佛发着什么誓言一样:“好,那我就住下来。”   至少现在,她还能陪伴他,保护他,不让他孤单。   好人么?   兰顾阴眸底逝过隐晦的影。   鱼儿乖乖吞了饵,可他,还不想那么早收钩呢。   一转眼,苏拾花住在竹舍已有三天,兰顾阴略通药理,也不知给她用的什么药,每隔两个时辰便敷一次,左臂本是极深的伤口,如今看来已经格外浅淡了。   清晨早早醒来,坐不住,她出门到隔壁,那里就是兰顾阴的房间。   可惜叩门许久,也无人应答。   这么早,难道是出门了吗?   她闲来无事,又颇为好奇,往竹舍后方走去,发现那里有一处以篱笆单独围筑的闲院,里面种植着一小片茶田,相隔不远,便是药圃。   一抬头,她寻到那个人,提着竹筐,伫立在茶田之中,一袭白衣,干净到接近透明,整个人似乎都能被阳光由外至内穿透而入,长长的黑发依旧被发绳简单束着,就像浮在半空绽放的黑莲花。   他太瘦,身上的衣衫总显得宽大,那般单薄削瘦的背影,宛如裁下的剪纸,呵口气便飘走了,如此怜弱,令人心里泛着疼。   他忽然转身,看见她,一筐青叶撒落在地上。   苏拾花狠敲下自己脑壳,连忙赶上前,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没事……”他摇头,长发软软晃动,蹲下身拾捡。   苏拾花也来帮忙,动作比他快,抢先一步拾着地上的青叶,不料他的手恰好也覆上来,就在她的手背之上,肌肤重叠着,看上去,就像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一般……她略微惊诧,偏偏对方并没有立即挪开手,反而……五指拢紧……   ☆、[护]   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气冲上双靥,苏拾花脸蛋一红,胸膛无端端乱震,发呆之际,他已经松开手,起身,面色平淡地开口:“你醒了。”   “嗯、嗯……”她清清喉咙,赶紧恢复镇定,“多亏了你的药,如今我的伤口基本痊愈,总算不用卧床休养了。”   他颔首,将竹篮放在架子上,又走到篱笆门旁的木桶前:“我去打水,一会儿再弄饭。”   “我来!我来!”苏拾花自告奋勇,几乎是抢着上前,拎起木桶迈出四五步后,突然又折回来,“这里……有井吗?”   她模样颇为尴尬,阳光下睫毛闪闪的,像一群乱舞的蝴蝶,让人有着很想伸手拈住的冲动,今日她穿着粉白相间的衣裙,点缀得玉颊如樱花般的艳,青丝被梳成两条长长的发辫,搭在双肩处,看去尤为娇俏可爱。   兰顾阴有短暂的移不开眼。   没得到回答,苏拾花抬目询望,他撇过脸:“有,我带你去。”   厨房前的一株梨花树下,有一口小小的井,苏拾花把木桶挂上钩,放入井中,然后盛满摇上来,再倒进厨房的一个大水缸里。   她见水缸里的水不满,便干脆一鼓作气,来来回回打了好几桶,兰顾阴被她阻止,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累呼呼的两头跑。   不久,水缸里终于装满水,她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抹着额头的汗,突然感觉头顶上有阴影覆盖。   兰顾阴掏出帕子,俯身为她轻轻地擦拭,苏拾花一时没反应来,呆呆的任他为自己擦汗,也在这一刻,意识到彼此的身量差距,他真的很高啊,自己的额头才到他的下颌,要仰着头才能看清那张俊容。   “其实不用这么多水的。”他收回帕子,凝注她发呆的小脸。   “啊,没关系,我有的是力气!”苏拾花怕他不相信一般,弯弯自己的小手臂展示威力,接着一拍胸口,“你身子不好,以后这些粗活累活,就全交给我来做好了。”   她把自己当成什么,大力神么?   她用手蹭下鼻子,嘿嘿傻笑:“你不知道,以前在师门,这些事我常常做的。”   “哪些事?”兰顾阴皱下眉。   “比如擦地板、端茶倒水啊,打水这种事,我也经常做的。”   “为什么要你做?”凤眸不易察觉地眯了眯,“她们欺负你?”   “不是欺负啊……”苏拾花摆摆手,解释,“不怪师姐她们,我功夫不好,平时只好多当当帮手。”   兰顾阴想到她一双玉手又小又弱,让人一掌便能握住,以前却总要用来做打水的这些粗重活,不管春夏秋冬。   咔嚓一响,树上的一截枝条折断。   苏拾花发觉他雅眉凝锁,雪面略蕴阴郁,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兰公子,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兰顾阴声音淡淡:“以后就不必叫我兰公子了。”   不叫兰公子?那该叫什么,难道,直呼他的名字?可是他们的关系……   但又一转念,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住在竹屋,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常往来,如今身边只有她,想来,他在心底早已把她当成了朋友,当成了伙伴,只是不善言辞,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吧……   对,一定是这样,可恨她竟胡思乱想,差一点就误会了人家。   “阿阴……”   她轻轻地唤,声音宛若四月烟雨里飞舞的絮,绵软绵软的,带着哄小孩子一样的温柔。   阿阴,她叫他阿阴。   兰顾阴觉得身体哪里一震,低下头,额发遮住眉目。   “阿阴,你怎么了?”苏拾花有些慌张,“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他摇摇头:“没有,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连名字都没被人唤过吗,真可怜。   苏拾花凝视他的眼神愈发充满怜惜:“阿阴,我们做朋友吧。”   他抬眸,像是吓了一跳:“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看,就连做朋友,都能让他感到惊慌失措,这个人,他实在太孤单了。苏拾花很认真地颔首:“我的功夫虽然不好,但至少不会让自己吃亏。你放心,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太温润,太柔弱,让人像对待琉璃一样小心呵护,以前在师门,她显得一无是处,然而现在面对他,她可以为他做许多的事,哪怕打水的一件小事,都能让她感到微不足道的满足与快乐,原来,她还是有些用处的。   兰顾阴听完,背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苏拾花怔在原地,不知他是何意,待他挪出几步后停住身,缓缓落下一句:“嗯……我知道了,小花。”   小花……   他唤她的名字,是不是就表示,他同意跟自己做朋友了?   苏拾花吊紧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胸房,阳光中,无暇容颜犹如漫开飘飞的纯白梨花,笑得灿烂透彻。   听到她在背后轻微的舒口气,兰顾阴嘴角一扬,竟无奈地笑了下。   *******   深夜,弦月如勾,挂在天穹,浅浅淡淡的一痕,好似美人残留下的半抹胭脂印。   一只小纸鸟飞进窗,落在那人白皙如玉的掌心上,泛起一闪一闪的朱红光晕。   兰顾阴略微眯眼,从中了解到传递来的信息——   玉牙峰属于七脉山主山,也是紫荆派的所在之处,以独门绝技‘迷影剑阵’闻名江湖。掌门是圣云师太,座下共有三十名弟子,自从大弟子两年前嫁给风嗖一刀毕秋文,便将对爱徒的关爱之情转移到二弟子身上,似乎将来也有意将掌门之位传让给她,至于苏拾花……   灵力消散,小纸鸟变成普通的折纸。而他脑中回荡着最后几句话——   众弟子中,武功最弱、悟性最差……   不被圣云师太看重……   平日里,经常被门里的师姐们使唤,做些杂七杂八的粗活儿……   总之,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兰顾阴眉宇冷不丁颦紧,面前的烛火“咻——”地一下熄灭,最后晃过他的脸,竟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所以,才会被排挤、受欺负,总是去做那些粗重累活,却还任劳任怨。   凭借这点本事,居然还敢一个人跑到江湖历练?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她,有副热心肠,行侠仗义,挺身而出,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与他,素未谋面。   傻丫头,真是傻丫头,傻到轻易就去相信别人,傻到别人稍稍一施好,她便感动得要命。   今日,她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一定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那时她的心里,眼底,只有他。   她要保护他。   想到这里,兰顾阴微微一笑,竟觉得十分受用。   烛光重新燃亮起来,他起身,走出房间,晚风徐徐,小虫低鸣,风儿里挟着他身上的香,那道清影被朦胧的月色笼罩着,飘幻如非实形,一点即灭。   如此和谐的气氛,昭示着某人心情似乎极好。   紫荆派中全是女弟子,紫荆派与南流山庄有世交之谊,两方虽动辄来往,但苏姑娘在门中除了做些杂活之外,余下时间都在习练剑术。   这么说来,她心里当真只有他了。   “主子……”无痕见他独自立在院内发呆,从暗处出现。   “没什么事,你退下吧。”复又一笑。   不爱笑的人一旦笑了,难免叫人心惊肉跳,无痕竟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谁?”远处,传来苏拾花的喊声。   无痕睨见兰顾阴的眼色,迅速消匿在暗夜中。   与此同时,苏拾花提着长剑冲上前,当看清树下之人,吃了一惊:“阿阴,原来是你。”   “怎么了?”听她这样唤他,嗓音就情不自禁柔和起来。   苏拾花还举着剑,见那单薄伶仃的身影朝自己临近,忙放下剑,解释说:“我在屋子里有些闷,便出来走走,然后,听到这里有人说话。”   兰顾阴闻言迷惑:“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可能是风声。”   风声吗?苏拾花歪着脑袋奇怪:“可是我刚刚,好像见着一条黑影……”说罢,仍不放心地往他背后张望。   “黑影?”兰顾阴想了想,“那大概……是野熊什么的吧?”   “野熊!”苏拾花一下子当了真,把他拉到自己背后,长剑横于胸前警戒着,那模样,好像真会有一只野熊跳出来袭人。   兰顾阴从后注视着她纤瘦的背影,个头儿不高,肩膀紧紧绷起,像一把打开的小伞,平凡之中却又透出一股意外的坚强,只因她,正在竭力保护着什么。   在保护他。   苏拾花紧张道:“我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的让它闯进院子就不好了。”   “没关系……闯就闯吧。”   苏拾花没有留意到背后,他的声音已经离得越来越近:“那怎么行呢,要是被它乱闯到茶田,你辛辛苦苦种的茶叶就要被它糟蹋了,总得想个法子把它吓走才是。”   见她要走,兰顾阴开口呼唤:“小花……”   苏拾花一回头,那清弱身形竟像折掉的柳条一般,微微前倾,吓得她当即弃剑伸出双臂,将他牢牢接在怀中。   地面映着两条影子,此时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55 文文好冷,打滚求收藏打滚 大家花一个嘛 T T   ☆、[诱]   盈盈腰肢被那一双手环紧,他的脸顺势埋在她的颈窝处,喘息若有若无的,有温热之气,呵在肌肤上,惹得人阵阵发痒。   苏拾花手足无措,却又不敢推开,只因眼前人瘦弱无骨,而自己正是他唯一的依靠:“阿阴,阿阴,你怎么了?”   “我觉得头疼……”鼻尖蹭过软软青丝,她好香,是少女特有的清甜馨香,忍不住想要更深地寻嗅,吸汲、再吸汲……   身体依稀灼烫。   “不舒服吗?”苏拾花明白后,一叹气,“你说你,身体不好,偏偏还出来吹夜风,以后不许一个人晚上出来了。”   “嗯……”他嘴角上扬,尽情享受着她的关心,至于姿势么,依旧不变。   一股沉默暗昧的气氛,萦绕在彼此之间。   苏拾花觉得真奇怪,明明这样柔弱不堪的一个人,可是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却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力道,仿佛把她禁锢在小小的空间里,不准摆脱,不准逃离,连呼吸都变稀薄了,她突然感到自己像是一条撞入渔网的小鱼,随着起收的渔网越拢越紧,再也无处可逃。   好热……他的身体好热,是发烧了吗?   空气里,全是这个男子的气息,那体内的热,将骨子里的香也醺了出来,吸入鼻尖,好似一盏泛着月光的梨花香酒,流渗肺腑,使人昏朦朦的要醉去一样。   拥抱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   有些沉醉,觉得安逸,还很温暖……   星目猛张,她溘然一醒,不不不,为何又在乱想,他只是不舒服,而她不过是借自己的身体让他依靠,所以他们,并不算是拥抱的……   苏拾花有点慌乱,毕竟十六年的人生里,她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抱着啊,脸依偎在那平坦而坚实的胸口上,犹如被他保护着,外界一切风雨皆化为乌有,在他的怀里,自己似乎变得好小好小,难道男人的怀抱,都是如此温暖宽阔的感觉吗?   像被他的体温传染了,苏拾花面儿阵阵生热,被风一吹,更有些微的晕眩感,过去许久,她声音带着点飘忽地问:“你,你觉得好些了吗?”   兰顾阴身体一颤,亦如酒醒一般,埋在她颈窝的头动了动:“嗯……”   “在这儿吹风不好,我还是先扶你回房吧。”苏拾花被他蹭的痒,不自觉缩下脖子。   他只是沉默,一言不发。   “阿阴?”她又唤。   环着腰肢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彼此拉开距离后,他很快侧过脸,没去看她。   苏拾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那模样,简直像个别扭的小孩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意味。   依依不舍?对着她吗?   记得他说家人丢弃他不顾了,刚刚一刻,他是不是忆起自己的娘亲了?   很少有肩膀能让他倚靠吧。   苏拾花又开始母爱泛滥了,小心翼翼扶着他,表情说不出的怜惜。   回到房间,兰顾阴刚坐到床畔,一只温软小手就贴上他的额头,不禁一怔,随即明白到她是在为自己试探温度。   她离得他极近,发辫都快扫上他的面庞,视线一个不小心,落在前方她膨胀的胸脯上,离着他不过三寸距离,两团浑圆被轻薄的衣衫紧紧兜着,像是已经长得成熟,就快掉落的果实,大小看起来足以一手掌握,很、柔软的感觉……   喉咙不自觉动了动。   “真的很烫呢。”苏拾花专心致志地给他试完温度,待缩回手时,发现他的脸也红红的,“啊,脸也这么烫,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她不知道,她才是那罪魁祸首。   兰顾阴呼吸微促,有点艰难地迫使目光从两团浑圆处移开:“没事,歇一会儿便好了,你走吧。”   “真的没事吗?”苏拾花实在不放心。   “嗯,以前我也这样过……睡一晚上就没事了。”走吧,在他没后悔之前。   苏拾花只好替他盖紧被衾,神情忧郁地离开。   兰顾阴双目交睫,平复着身体欲起的冲动,但过去一会儿,眉头又蹙起来,因为外面始终没有传来合门声,不由得睁眼,隔着珠帘,外室正点着一盏烛火,而她坐在桌旁的小榻上,盘腿端坐,面前放着武功书册,娇小的侧影在灯火中摇曳着,好比一幅神秘的美人图忽明忽暗着。   她不走,是因为不放心,要留在这里守着他吗?   “咔嚓”一响,万年寒冰恍若在一息间崩溃融化,变成水,汇成溪,细细流淌,所过处,草长花开。   珠帘的每颗晶石上,皆映出她的影子来,被光一折,梦幻迷离,那时,她似乎无处不在。   兰顾阴一直睁着眼,入了神的看着、看着……   翌日清晨,他从床上醒来,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如此安心的睡过一觉,他的睡意一向清浅,可这回,他居然还做了梦,梦里有她,做些什么忘记了,只是听她不停地唤着自己的名字,阿阴,阿阴……跟魔咒一样。   很快抬目,又朝帘外的方向望去,然而,她已经不在。   兰顾阴起身,出屋来到隔壁,举手,又放下,她陪了他一夜,恐怕这会儿正在熟睡中吧。   欲离开,却留意房门敞开一条细缝,里面并未上闩,他下意识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收拾得十分干净,雪白的被褥被整整齐齐地堆叠在床角,桌上茶具保留原位,不曾被动过,空气里暗香流动,是她的气息。   可是她不在,她不在。   去哪里了!   他又转身去了茶田,没有,又去了药圃,没有,接着又来到厨房,依然没有。   她就像凭空消失,一张字条也没留,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彻彻底底消失了。   为什么!   她不是说过要保护他,要留在他身边么!   但为什么不说一声的就离开了?   两手用力攥紧。   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   脚下的地面开始一阵震摇,周围房屋、门窗皆在微微颤晃,犹如可怕的火山即将爆发,一切,随时随刻会坍塌殆尽。   “啊……怎么、怎么地在晃?”院落门前,一道清越的女声惊呼而出。   兰顾阴本是隽美如斯的脸庞,正因极大的愤怒而变得阴沉扭曲,直至耳畔传来她的声音,迅速调过头。   苏拾花站立不稳,单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她背后负着一个大竹筐,装在里面的木柴正陆陆续续地往下掉。   兰顾阴静静看着她,瞳孔尽处,漆黑如幕,唯独她的影子成为一点明亮,似是无穷黑夜中唯一的星光。   原本剧烈震动的地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苏拾花刚一缓过神,立即冲到他跟前:“阿阴,你有没有事?刚才好像是地震了!”接着把他拉到中间平坦的地方。   兰顾阴眸底尚残留着一层阴霾,垂落眼帘,没去瞧她。   “你还在难受吗?”瞅着他一副孤伶伶的样子,简直像只被抛弃的小兽,苏拾花便觉一阵心疼,探探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肩膀随之一松,啜口气,“还好,已经不烫了呢。”   “你去哪儿了……”他依旧不抬头,声音似从墙角的阴影中发出,藏着幽幽的怨。   “我?”苏拾花眨眨眼,当反应过来,星眸笑得弯成小桥,“我上回瞧厨房里的柴火不多了,今儿一早便下山砍了点柴,足够这几天用的了。”   只是砍柴,原来只是砍柴去了,并没有离开他……   双唇绷成一条紧紧的线:“那你,怎么也不留张字条?”   苏拾花挠下头发,心里却觉得奇怪,今天她的样子很难看吗?怎么他一直不肯看她?   “你昨晚不舒服,我是想着你或许还没睡醒,所以才……”忽然灵光一闪,她像察觉到了什么,“阿阴,难道你在找我吗?”   兰顾阴额角分明抽跳一下,吐字:“没。”转身,风轻云淡地走了。   苏拾花愣愣盯着那人背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这家伙,怎么看起来像在生气呢?   正欲去追,但想到方才掉落一地的木柴,只好又折回去捡,一不留神,被木柴上的粗刺扎破了食指,数颗鲜红的血滴子,迅速从皮肉里挤了出来。   她丢掉木柴,疼得呲牙咧嘴,一个“啊”字刚是脱口呼出,手腕已经被兰顾阴握住。   苏拾花略微傻眼,想着他的动作好快,明明没有听到脚步声……又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手上的伤,秀雅如画的眉宇紧锁,看上去仿佛紧张,又仿佛生气,捉摸不透的神情,叫她有些无措,刚想说没事,他却俯首,用嘴巴轻轻含住她的手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是感情培养期,看样子,小阴已经迅速进入状态了。^_^   ☆、[虚]   他像个出生的婴儿,用嘴一点一点地吸吮,小心翼翼,带着一种温柔的安抚。   她的笨手笨脚,惹他气恼,偏偏心里又有些疼了,情不自禁做出如此举动,然那纯阳之血入喉,腥气全无,立化为甘甜的味道,似一团暖流滋润着五脏六腑,修护心脉,运气无阻,舒服得每个毛孔都透着畅快,身轻若飘。   真是好血……   这等珍稀之品,怎么可以浪费……   而一想起是她的血、她的血,在他的胃腹中,就仿佛彼此已经血肉相融,合成一体,浑身变得愈发颤栗,他被那甜美的滋味引诱,一饮入口,几乎无可自拔,唇舌舔净伤口,又在边缘处爱缠蜿蜒,一滴都不肯遗落。   苏拾花被他的举止吓傻,原地呆若木鸡,根本不能动弹,伤口被他软软的舌尖舔-弄过,有点痒,有点痛,又、又好像有点舒服……十分微妙的感觉,难以形容。   至于他,长睫低垂,表情认真,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血,倒像是一副……很好喝的样子?   错觉,错觉!她摇摇头,人家明明是在帮她止血,哪里是在品尝美味,可是这样的举动,总觉得有些暧昧……温柔过了头一样……   娇靥燥热生红。   “没、没事的。”她出声,低如蚊蚋。   兰顾阴从某种沉浸中醒过来,发了一会儿怔,才肯放开她,那脸色本就略微苍白,偏偏唇畔还残留着一缕殷红,被他不经意地以舌尖舔了,眼波斜斜流转,竟是邪魅艳丽到了极致,犹如一只绝美妖狐,专门来迷惑人间,来,迷惑她……   苏拾花双颊更红了,像一把火,直烧到了脖子根。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他把脸庞一侧,任由乌发遮面,像被她看得害羞了。   苏拾花忙收回眼,恨不得抽自己两下,真是,她怎么跟得了花痴病一样,一个劲盯着人家瞧呢,实在失礼啊。不过,原来一个人长得好看,也是可以看入神的。   她急急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兰顾阴以袖掩面,吃吃一笑:“你道歉做什么?”   苏拾花被他问得噎住,只好道:“谢谢你……替我止血。”不知所措,干脆弯身捡剩下的木柴。   “我来吧。”兰顾阴强行取下她背后的大竹筐,将剩余的几块木柴装进去。   他往厨房的方向走,苏拾花心内有事,一路跟随,想了想,决定跟他商量:“阿阴,我想到村庄里给人当帮手。”   兰顾阴身形一顿,转过身:“怎么了?”   苏拾花解释:“以前你一个人住,靠卖茶叶为生,温饱总能自足,如今我住进来,生活上肯定多了负担,所以我想到村里找个活干,这样一来,日子总归好过些。”   兰顾阴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怔了两怔,反而不知该如何接话:“其实,不用……”   “不。”苏拾花很坚定地摇头,打断他,“你肯让我住下,我心里已经十分感激,所以不能继续白吃白住,况且……阿阴,我也想好好照顾你,多出一份力,就当是为了表示感谢吧,否则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她一字一句说的真诚,兰顾阴看在眼底,她肯跟他商量,肯说出她的想法,证明她已经把他当成了知己伙伴,是相信他的,不是吗?   但,心魂深处,欲望已经不能满足。   他要的,不单单是感激,也不是所谓的朋友,他要的……他迫切想要的……   “好吧。”至少,让她先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答应,苏拾花自然欣喜,眨动的双眸宛若涤过一般,是一澈见底的亮,被天光耀映,兰顾阴总觉得那里有繁星闪烁。   “今天我在回来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说起来……有件事很奇怪呢。”随着他一路进了厨房,苏拾花若有所思地道。   兰顾阴搁下竹筐,想着她一早定没吃饭,正欲掏袖,突然反应过来,又把手缩回去,平静如常地问:“什么事奇怪?”   苏拾花开口道:“我本是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帮手,但他们一听我住在山头上,都摇头说,那里根本没有人家,我说真的有,他们却不相信,总说山头荒芜好许了,不可能有人住的。”   兰顾阴半边俊容浸在暗影里,如薄云笼罩,神情总也看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不经常下山,每逢到了采茶季节,才会出几趟门。”   “嗯,我知道,可我说的话他们怎么也不肯信,那樵夫居然还说上个月他来山头看过,根本一个人都没有,明明是他在说谎啊。”她黛眉一竖,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塞了满嘴榛子的小松鼠。   兰顾阴不以为忤,唇角勾起令人难解的弧度:“那你……信我吗。”   “我信,当然信!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吗。”她只是生气,生气别人不信她的话,更生气别人当他不存在一般。   玉手被一双幽凉的手握住,她微愕抬首,撞上那极黑的眸子,差一点点,魂魄就要被吸入。   “你信我便是了,又何必在乎他人的说法。”   他声音依是那般轻而无力,如烟散,如雪飘,如花落,可眼神,凝着她不动不摇,被她痴缠住似的,渐渐变得深邃,弥漫出了一种近乎痴情的味道:“反正现在,我有你了。”   像一把锥,重重砸在心头,苏拾花呼吸发紧,似被他逼得有短暂的窒息。   他说,现在……有她了。   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呢?   就好像、好像她是他的唯一,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心底,再无旁的,只要有她就好了……   他孤单太久,所以对自己,有了一种依赖感吗?   可那样的眼神,又给她似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苏拾花迷惑的神情中掺杂着纠结,一低头,他还握着她的手呢。   她慌忙缩回来,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去练功了。”一溜烟跑开了。   她动作太快,让兰顾阴不遑反应,怔怔望着那有点仓皇的背影,又想到她红得无比好看的脸蛋,居然为之失笑。   下一刻,厨房木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合,他袖中飘出四片小纸人,落在地上,白光一闪,竟变得与人大小,能说能动,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主人,今天的膳食需要做些什么?”   嗯……做些什么好呢。   兰顾阴托腮沉吟,今日喝了她的血,总该有点补偿啊。   蜜汁燕窝?鲜汤玉鲍?不不不,这样会令她起疑的。玫瑰酥?梨花糕?她喜欢吃甜的吗……   他皱着浓墨俊眉,眉梢间,却不经意泄露出一丝罕有的温存宠溺来。   这两日,苏拾花都忙着到山下的村庄里“串门”,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巧赶上村庄的打猎团在招人,苏拾花报名参加,她有武功底子,身法又不错,小露几招后,引得在场成员一阵喝彩鼓掌,首领瞧她虽是生面孔,但为人诚恳直爽,功夫也的确不错,便同意让她加入了。   苏拾花喜滋滋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山路两旁长着许多小野花,白白的,中间是紫色,叫不上名字,遍及在草地间,仿佛成片的紫白绸带浮在碧泉之上,有风吹过,荡漾起伏,煞是好看。   苏拾花正想着要不要采些野花,放在屋内熏香,突然听到“哎呀”一声,前方一位妇人正挑着担子,不巧脚底一滑,前筐半空歪斜,里面的毛桃掉落一地。   苏拾花不多想,赶上前帮忙拾捡,同时关心地问:“大娘,您怎么样,摔到哪里没有?”   大娘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崴了脚,天喽,这鞋底咋就打滑了呢。”   苏拾花将毛桃一颗不漏地装回竹筐里:“大娘,您要是脚疼,不如我帮您挑着担子吧。”   大娘端详她几眼,笑道:“好姑娘,不妨事,瞧你细胳膊细腿的,哪是干这等力气活的,你住哪里呀,以前咋没见过呢。”   苏拾花连忙回答:“大娘,我住在山上。”   “噢,是在山上啊。”   听她语气颇为熟络,苏拾花下意识问:“大娘,您知道那里吗?”   “知道知道,我记得那里有户人家,姓、姓啥倒是忘了,不过有位少年,有时会到山下卖茶叶。”   “对对!”自从上回村民众口一词,说山头根本是片荒地时,她虽不相信,但心内总是存着几分疑虑,今天听大娘一讲,两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头,告诉她,“那位少年姓兰,我是他的朋友。”   “喔,难怪呢,都是一副好心肠,你那姓兰的朋友是个好人啊,他家的茶叶又嫩又香,卖的还很便宜,改日再来,我一定多买些。”   “嗯嗯!”苏拾花一个劲点头,就跟夸她自己似的。   大娘掸了掸衣裳,起身重新挑起担子,苏拾花见她没问题,才挥手道别,继续往山上行去了。   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走出一段距离的大娘停住脚步,周身冒出奇异的红光,接着化成一道灵符,在半空慢慢烧尽,剩下的灰烬被风吹散,再无迹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开心不开心,没花花没收藏,5555 哭给你们瞧 (*>﹏<*)   ☆、[鸦]   回去的一路上,苏拾花又陆陆续续遇见不少人,有牵着老牛的农夫,有采野果的爷孙,还有上山劈柴的樵夫,见着她,都乐呵呵的打招呼——   “哦,是住山上的吧?知道知道。”   “那户人家是姓兰吧,哎呀,真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可惜身子貌似不太好啊……”   “你是那家的朋友啊,太好了,以后常来我家做客,到时候俺宰只鸡,给你们熬鸡汤喝。”   苏拾花虽不认识这些人,但人家跟她主动攀谈,便也连笑带应,耳边听到的,全是对那个人的夸赞——   卖的茶叶好,乐施于人,不贪心不贪财,更重要的是为人亲切,随和,心地善良。   对呀,他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之前的疑虑统统烟消云散,苏拾花觉得心情格外愉悦,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即赶回去,赶回……家。   突然一顿,她对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她已经,把那里当成家了吗?   没过多久,便望见围在屋外的那排篱笆,院内一抹白色修长的人影,就像孟冬里的第一片雪花,毫无预兆地飘入眼帘,他背对着身,手提洒壶,正在给花架上的紫藤花浇水。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他动作一滞,转过身,那时暖风徐动,紫花流香,宁谧的气氛里,彼此就这么静静凝视。   像一幅画,天长地久。   无论时光荏苒,他们永远这般存在着。   “回来了。”那人率先打破沉默,目光似乎舍不得离开她,始终不移半分。   苏拾花回神后盈盈一笑,三步并作两步,急着要把好消息告诉他,刚是脱口:“我……”   额角渗出的汗水,被他举袖轻柔地拭了。   “说什么?”兰顾阴放下袖子,雪面淡然,仿佛刚刚在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拾花脸颊莫名其妙一阵小热,但想起今日的经过,兴高采烈地道:“村子里的打猎团在招人,我今天一展身手,首领终于首肯,同意让我参加啦。”   兰顾阴闻言,有些出乎意外,眉头一蹙:“你参加了打猎团?”   苏拾花使劲点头,打猎团主要是为保护村庄不被野兽袭击而建立的,约有二十多名成员,以青壮年男子为主,没点真本事的话,是无法参加猎团的。   兰顾阴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怎么了?”苏拾花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整张脸显得十分难看。   “你一个女孩子家,在那种地方,或许不太妥当……”他竭力维持着情绪,但声音仍勾出点儿隐怒的颤音。想到她夹杂在一群臭男人堆里,成日被那些视线侵犯,他就觉得不可忍受,不,简直是窝火!   苏拾花哪知他的想法,还笑着安慰:“你别担心,岳首领人很好的,在村子里极有声望,大伙儿都听他的,而且团里不止我一个女子,岳首领的两个女儿也在其中,还有负责伙食的阿芳,打扫屋子的小月,缝补衣物的浣浣……”摆着手指头数。   他咬牙切齿地冷笑,挤出了一股子酸味:“才一天而已,你就跟她们混得这般熟络了啊。”   苏拾花当然听不出某人那股酸腔,挠着脑袋瓜傻笑:“因为大伙儿待我都很热情啊,阿阴,你不知道,今天我特高兴呢,一路上急着赶回来,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兰顾阴不禁一愣:“你,急着告诉我……”   她点头:“以前我在师门,做什么都一无是处,这还是我头一回,用自己的本事获得大家的认可,所以我想告诉你,希望你也能为我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高兴了,我心里就觉得特踏实……”   只要他高兴,她就觉得特踏实……   兰顾阴看着她,整个人像被定住了几瞬,随之偏过头,神情居然有点忸怩。   苏拾花却一头雾水,没得到回答,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听他慢慢道:“你既然喜欢,那就去吧,只是不许争强好胜,要顾及自己的安全。”   “嗯!”得他同意,苏拾花简直像在枝头上蹦跳的喜鹊,欢喜不已,唇畔两朵梨窝轻颤颤的,令那张娇容仿佛绽在花间。   兰顾阴不敢多看,背身往屋内走,而她就在后面唧唧喳喳:“阿阴,今天我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不少村民,我说住在山上,结果他们都说认识你呢。”   “哦……”某人表情淡然,佯作不知。   苏拾花继续兴致勃勃地讲:“我一提起你,他们几乎全在夸你,说你卖的茶叶又好又便宜,为人又亲切随和,原来你的人缘这么好呢,让我也跟着沾光。”   “嗯,还好吧。”他笑笑。脸皮厚也是一种本事。   回到屋内,桌上预备着一盘蒸好的甜枣雪花松糕,苏拾花早知他的手艺,不由得胃口大开,净手后马上拈了一块入口。   “好好吃。”雪白的腮帮子都被塞满了,完全是一副满足又贪馋的吃相,明明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但就是让他……越瞧越顺眼。   兰顾阴坐在旁边,单手托腮,目光静静投注在她脸上,听到她的夸赞,嘴角才若有若无地勾动下:“你喜欢就好。”   一盘糕点很快入腹,香甜的味道仍在口中回味无穷,稍后他端来一盏白瓷茶,苏拾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是我调配的药茶,有提神醒脑之效,对你练武或多或少有些帮助。”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捧着白瓷茶,几乎融为一体,叫人快区分不开了。   听他说是为自己特意调配的,苏拾花只觉胸房内一股暖热流淌,连眼眶都泛着暖意,不由得开口:“阿阴,你真好。”拈开茶盖,顿觉清香扑鼻。在对方深邃的目光中,她想也不想地喝了下去。   傍晚,兰顾阴轻叩两声房门,没得到回应,便推了开,发现本应坐在榻上练功的苏拾花,此刻却身形斜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双目交睫,竟是跌入了梦乡。   有时候她就是这样,为了练武,连晚饭都顾不得吃,或者像是现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如此下去,能有长进才怪。   兰顾阴无奈一叹,搁下汤羹,从衣架上取过一件外衣披在她肩上,也不知是衣服太大,还是她太过娇小,整个身子竟被完全覆盖了,黑而柔软的青丝服帖地垂在脖颈根,衬得那张脸好小好小,散发出浓浓的孩子气,垂睫如帘,肌肤幼嫩,被外衣包裹住,简直像个小婴儿……   兰顾阴禁不住伸手,拂了拂她脸侧的发,倏地,她嫣唇蠕动几下,逸出含糊不清的呢喃:“师父……我……想……变强。”   兰顾阴失笑,眼神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而她无意识地侧了侧脸,窗外的月光正映在她脸上,独添了一层皎光华韵,晶莹得要化成水一样,随着方才呓语,樱红小口微微张开,含香吐息间更近似诱惑的意味。   兰顾阴眸色渐渐深不见底,探近身子,温热的鼻息,已与她交缠叠绕……   蓦然,他浑身一震,感觉到屋外的结界有所波动。   他全然警觉,却不曾惊动睡熟中的人儿,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来到院落前的紫藤花架下,他负手而立,目视前方,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不时传来促织的鸣叫,深夜中的山林,总是给人一种可怕的静谧感,仿佛最深处潜伏着妖魔鬼怪一般。   兰顾阴抬头,篱笆外的几株大树上,不知何时,多了数道黑影。   是乌鸦。   一排排,密密麻麻,挤满树枝,两眼闪着血色的光,一声不响地盯着他。   仿佛他,是它们的美味佳肴。   冷风飕飕,气氛诡谲异常。   哼,是那个家伙么……   兰顾阴冷然一笑,端雅的眉形间透着玩味的讥诮。   作者有话要说:   ☆、[心]   苏拾花的脑袋重重往下一沉,不由得自梦中惊醒了,困顿地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练功的时候睡着了。   唉,怎么这样不争气。她暗骂自己几句,刚一动身,有什么从肩膀滑下,是一件外衣,接着看到桌上搁着一碗汤羹。   是他来过了吗……   衣衫上染着那人幽缈的气息,像场云雾向她围拢,莫名生出一股亲昵而温暖的感觉来,她脸上多出赧然的歉意,起身下床,将那碗汤羹一滴不剩地喝完,稍后闲来无事,她推开房门想透透气,却瞧见院前的紫藤花架下,静伫着一抹人影,依旧是那身式样简洁的白衣,浸染在月光中,犹如一掬清水,沁凉心扉。   那般看着……总觉得……很孤寂,很孱弱,还有着说不出的淡淡冷意,像遗落的谪仙,身上仍未褪去不食烟火的飘逸漠然。   苏拾花一愣回神,不禁唤了声:“阿阴?”   兰顾阴身形轻微一动,偏过头,几缕黑发随风而起,恰好拂过那张雪丽容华,一片倾城美色。   半明半暗间,他凤眸眯了眯,暗邃波光流转,更添几许迷离妖魅。   苏拾花连忙奔回房,取出那件外衣,又匆匆赶回来,语气略带责怪:“风怪大的,怎么又一个人出来吹风?”   兰顾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给自己披上外衣,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末了,她还动作体贴地给他系着襟前绳绦。   苏拾花嘟囔着嘴:“你说说,要是再为此害了病怎么办?”   他目不斜视,面前的莲白小脸就好似绝世瑰宝,将他深深吸引着。   那话音甫落,他便问:“你生气了?”   生气?苏拾花摇头:“我是担心啊,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为什么还非要半夜里跑出来。”   她这样坦然地说出担心他,兰顾阴心脏无预警地疾跳两下,既像狂喜,又像难以言喻的激动,直愣愣瞅着她,冲动欲出,很想将她一把抱进怀里,但面前人却绕开他,往院前望去,嘴里好奇地嘀咕:“刚刚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眼尾余光斜着睨去,树上的那群乌鸦,已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那家伙识趣……   苏拾花自然瞧不出个所以然,随即想到他出来发呆,以及那瘦如薄纸的孤寂背影,心底霎时一凉,恐怕,恐怕他是在想家吧,一个人生活久了,难免会忆起伤心往事的……   兰顾阴一低头,就掉进她一双水滢滢的眸子里,冲着他眨也不眨,溪水潺潺,夹杂着同情与怜惜,难过得简直快哭出来。   这丫头,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果然,她问:“阿阴,你以后都不去找你的家人了吗?”   兰顾阴暗自一叹,抬首面对她时,深邃的眼神已是要多忧郁,有多忧郁:“找了又有何用,反正我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声音轻飘飘的,有点喘不上气的虚弱乏力。   苏拾花心疼,也为他焦急:“但你们总归是一家人,难道他们真就如此狠心,丢下你不管不顾了吗?”   她青丝如泉瀑披散着,好香,带着花蜜一般的甜,有意无意地,加深了呼吸……   他沉默不语,苏拾花当他正黯然神伤,讲话也变得吞吐:“这些年,你的亲人……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摇摇头:“没有,如今我连他们置身何处都不知道,他们若想起我,或许……会回来看看吧……”尾音凄凉,分明已成一种奢望。   苏拾花忽然有点难过,与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心里对他,竟渐渐蕴存了一份不舍的情感,大概因为他们是同样的孤单,同样的无依无靠吧,而他,比她还要脆弱许多,让她不仅仅把他当做单纯的朋友,更像在照顾亲人一样,不由自主想对他好,想为他做许多力所能及的事。   那将来呢?   她兀自伤感起来,一向清亮的眸,覆上黯淡的朦意,也许只想叹息,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这个样子,以后我要是走了,该怎么办才好……”   头顶恍如炸开个响雷,兰顾阴脸色迅速一变,心惊肉跳:“你要走?”   她回答:“是以后,等练好功夫,我还是要回师门的,到时候又剩下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她因若有所思,没留意到兰顾阴正浑身发抖,胸口跌宕起伏,那眼神,要活活把她瞪穿似的。   待喘上一口气,他掀唇冷笑:“是了,反正像我这样的残躯病体,注定要被人嫌弃,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孤独到死了。”   “阿阴……”他突然自暴自弃,惹得苏拾花惊慌无措,偏偏他一扭脸,不肯再与她对视,“你既然早有这个打算,早走一时晚走一时又有什么区别?何苦继续留下来为难自己,反正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倘若命犯不测,也不会拖累你。”   苏拾花瞠目,结结巴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听,全身犹如长满荆棘,孤注一掷地想把自己刺伤:“我就知道,像我这种一无所有病怏怏的人,哪儿会有人真心待我?又有哪个姑娘肯嫁我,喜欢我?”   “不啊,不是这样!”苏拾花急着握住他的手,表明心迹,“ 阿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   他一怔,满脸不可置信:“你、你喜欢我……”   苏拾花狠劲点头:“你这么善良,处处为人着想,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所以,我喜欢你!”   他望了她一会儿,随之垂落眼帘,幽幽地问:“是哪种喜欢?”   呃?苏拾花脑际有片刻空白,手下意识一松,却被他掌心反扣。   头颅一仰,视线被那深不见底的凤眸牢牢锁视住,五脏六腑,几乎要被洞穿。   他略微俯首,近到鼻息与她交缠,轻灼着脸颊——   “你对我……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的喜欢吗?”   苏拾花傻傻张着嘴,回答不出,不知怎的,心脏砰砰乱跳,紧张得厉害,脚下不自觉倒退,偏偏他向前跨近,竟是步步紧逼——   “是一生,一辈子,只想着我,只想跟我天长地久的喜欢吗?”   “我……”   “不是安慰,不是感激,更不是同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吗?”   苏拾花狠咽一口吐沫,脸上覆着他的阴影,像被他逼得无所遁形,立刻要瘫软的感觉。   对这个人,究竟是哪种喜欢?   明明是她自己说的,到最后,却又回答不出。   好比挖了一个坑,跳进去,自己把自己陷入极度的困惑中。   “我……不知道……”吞吞吐吐,一团迷糊。   兰顾阴却不放过她,一步一步,抽丝剥茧:“那么,除了我以外,你心里有没有想过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   思绪慢慢飘空,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某个翩翩尔雅的身影。   天光之下,挥剑如虹,姿长俊逸。   脸蛋居然绽开两朵胭脂小花。   兰顾阴察觉到她的反应,表情分明一僵。   “……有?”吐字略微不稳。   苏拾花迟疑下,然后用力一点头。   静,死一样的静。   苏拾花以为他在等自己说话,主动张口解释:“我们紫荆派跟南流山庄称的上是世交,简公子……他是南流山庄的少庄主,有时候会来师门作客,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能文善武,从来不摆架子,每次他一笑,就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某人沉默。   苏拾花先是一阵甜蜜,尔后又发出低渺的叹息:“不过,简公子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毕竟师门里那么多弟子,又岂会注意到我……他常常跟二师姐在园内比试剑法,大伙儿都说他们十分登对,二师姐应该也是倾慕简公子的,或许将来……师父肯把二师姐许配给……”   “这么说来,你是相当倾慕你的简公子了?”他似笑似嘲地打断,声音含着浓重的阴森之气,如从阴曹地府里传来。   倾慕?算是吧。   苏拾花点下头,刚要去瞧他的表情,却觉得地震山摇,哐啷一响,紫藤花架一侧突然坍塌,她躲闪不及,被砸到后脑,竟是眼睛上翻,昏迷了过去。   兰顾阴阴沉着脸,正值怒火焚烧,他动起怒来,一向不计后果,然而这一次,却没料到伤了她,愤热的心口分明拧出一丝痛紧,不曾犹豫地上前,让她落入自己的臂弯中,随即打横抱起,走回房间。   将她平放在床上,细细在那脑后鼓起的青肿涂上药,但当凝视着那张沉睡小脸,心底仍是又怨又气,一俯身,便狠狠吻上。   啃她的唇,咬她的舌,迷乱的、贪婪的,歇斯底里,饥饿如狂,窗外的月色流连而过,他的脸孔早已一片阴郁扭曲,分不清是魔,是妖。   可恨,她是如此可恨。   前一刻还说喜欢他,下一刻,又说心里有别的男人。   让他刚是高兴,又很快坠入冰窖。   她是他认定的人,从此便是他的,自然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该完完全全属于他,心心念念想着他才是。   然而,她喜欢别人,她竟然喜欢别人,她怎可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还不能这么快。   反正她迟早是他的,不是么。   再有下一次,他绝不放过。   狂怒的风暴渐渐平息下来。   “今日,就当做是惩罚好了……”他轻拂她的面,吐息低喃,那般耳鬓厮磨的亲昵,如两只交缠的猫儿一样,呼吸仍灼。   兰顾阴又朝那柔软的唇瓣吻了好几遍,才肯歇止,弯身为她盖好薄被,指尖顺着眉梢流滑至唇际,弧度饶是优美……昏黑的空间,定格住他一个俯身的侧影,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险]   天色熹微,一缕晨光穿透窗纸,在睡颜上焕出晶莹的薄亮。   眸角像被碎片不小心划过,苏拾花睫毛猛地颤抖两下,便如轻蝶展翅一般徐徐掀开,目光往两边顾视。   她……躺在床上。   全身盖着一层薄被,衣衫仍旧是昨日穿的那件……但,发生什么事了,简直毫无印象,仿佛是自己昏迷不醒,被人抱到床上一样。   昏迷不醒?   苏拾花蹭地坐起身,初醒后,脑际尚是一片空白,她使劲敲敲小脑壳,直至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才努力去回忆昨夜的情形……   当时兰顾阴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背影很孤单……她跑上前安慰,说了许多的话……她说她喜欢他,他问是哪种喜欢……然后提起简公子,这时候紫藤花架突然塌了,她急着要拉他离开,一回头……结果,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任她一番绞尽脑汁,也忆不起后面发生的事了,不得已,起身下床,嘴角稍稍一动,差点没让她叫出声来,忙去照镜子,一瞧不要紧,原本两片桃粉色的樱唇,现在竟红肿得厉害,下唇还破了一道小口子,用指尖按按,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奇怪,她的嘴怎么会肿了呢,简直、简直像被毒蜂蜇过似的……   嘴巴一肿,模样看起来怪怪的,女孩子家到底爱美,苏拾花委屈地皱起小脸,跟含着苦瓜一样苦。   梳洗完毕后,她走出房间,瞧见兰顾阴正在院前把一摊摊茶叶铺开晒着,刚要打招呼,他已经若有所觉地回头,瞧了她一眼,又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儿。   视而不见啊……   回想昨晚的事,苏拾花有点尴尬,但还是打招呼:“阿阴……早上好……”   没反应。   只好又扩大点音量:“阿阴……早……上好……”意外就结巴起来。   兰顾阴终于重新抬头,一张雪容精致如画,仍是面无表情:“饭做好,放在厨房。”   苏拾花点头。   他在生气吗……态度冷冷淡淡的……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苏拾花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很对不住他似的。   抿着唇,偷偷摸摸瞄了瞄紫藤花架。   兰顾阴发觉她欲言又止,略一沉吟,开口解释:“昨晚花架突然倒塌了,正好砸到你。”   “砸到我了?”苏拾花立马摸摸自己的后脑壳,没有发现鼓起的小肿包,“后来呢?”   “后来你被砸到,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他说话时连一丝微笑也没有,空气都仿佛是绷紧的,偏冷偏淡的表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更使人相信他所说的真实性。   难怪呢,看来她当时一定是面朝下昏倒,所以才会撞到嘴巴……   她又抚下红肿的唇,没留意到兰顾阴眸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这些日子,苏拾花白天到村庄参加打猎团,闲时回家,就在房内修炼武功,但心情总仿佛胸口里塞着一团棉花那么堵闷,因为近来兰顾阴鲜少与她对话,做什么都是不理不睬,好像真的生她的气了……   是那句“我喜欢你”,让他误会了吧?   都怪自己不好,毫无顾忌地就脱口而出,明明是自己说的,却又回答不出是哪种喜欢,难怪他会不高兴。   很想找个机会解释,但他一向心思敏感,自己又是个嘴笨的人,只怕越解释误会越深,况且,该怎么说?不喜欢吗?不,她喜欢他,她真的喜欢他,然而耳畔,瞬间响起他那时步步紧逼的问话——   是一心一意,心无旁鹫的喜欢吗?   是只想着他,只想跟他天长地久的喜欢吗?   对于他,苏拾花心内的确有着更多的同情与怜惜,甚至是同病相怜的感觉。   所以,这种“喜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苏妹,怎么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打猎团成员之一的岳大泽走到旁边,拍拍她的肩膀。   这段日子一到半夜,苏拾花就开始思考“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结果解不开理还乱,不止没想通,还把自己纠结得头晕脑胀,整宿整宿的失眠。   她斜靠树干,耷拉着小脑袋,被对方一唤才抬起头,因睡眠不足,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占据着一张本就不大的白净小脸,愈发显得可怜巴巴。   “不舒服吗?”岳大泽见状担忧,“你要是难受,今天就别跟队伍出行了,回家好好休息。”   面对他的好意,苏拾花不由得振作起精神:“没事的大泽哥,就是昨晚被蚊子扰的没睡好。”   她一笑,眸光轻漾,梨涡浅浅,犹如一朵栀子花在微风中摇曳着甜香,令周围一切都变得温暖可爱起来,直叫岳大泽有些移不开眼了,稍后叮嘱她:“今天要逮黑霸王,你没经验,一定要多加小心,跟着大伙儿行动。”   黑霸王并不是指山寇贼匪,而是一只黑熊,近一两个月经常在村庄出没,毁庄稼咬死家禽,又攻击村民,之前一对夫妇就被蹿出的黑霸王攻击,听说丈夫满身是血,右腿大片肌肤脱落,伤情十分严重,随后又陆陆续续有村民被咬伤,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小孩子老人都不敢出门。   为了让村庄恢复以往的平静,岳首领决定带领成员猎杀黑霸王,根据它经常出现的路线,将全团分为两队,各自守在西南口。   今天他们一律黑衣束装,头勒额带,手上拿着长矛、虎叉、弓箭等武器,蹲守在巨石后或者大树上。   苏拾花这一队总共十人,除了她还有一名女子,是岳首领的四女儿绣芸,也是岳大泽的妹妹,两道娇小的身影,半蹲在高树上两条粗大坚实的枝干上,距离不远的另一棵树上,是岳大泽跟其他同伴,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是一片平地,中心挖了一个约莫五丈来深的巨坑,坑底是一片尖锐的竹刺,坑口铺着杂乱的荆草树枝用做掩盖,上面放着新鲜的生肉做诱饵,一旦猎物踏入范围内,便会掉入下方的陷阱。   此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但大伙儿没有一个偷懒松懈,全是聚精会神,留意着周围动静。   春夏交替之际,天气已经潮湿闷热,生肉的血腥味,迅速引来众多的苍蝇与蚂蚁围绕,透过枝叶缝隙,苏拾花两鬓已结出一粒粒晶碎的汗珠。   “嘘!”站在高处的岳大泽突然有所反应,目光紧盯丛中某个方向,作了个“来了”的手势。   收到信号,众人一下子屏息凝神,苏拾花也握紧手中的弓箭。   山风无声无息地从颊旁滑过,隐隐约约间,寂静的草丛中开始有轻微的响动传出,而且越来越清晰,正顺着平地的方向悄然临近。   纷乱的杂草被一层层拨开,最后出现一条黑影,体型巨大,迈步如铅,在地面留下一痕痕沉重的脚印,正是黑霸王!   苏拾花暗自抽口气,这黑霸王比她至今见过的任何野兽还要高大威猛,直立起身,只怕比成年男子还要超出近两个头来。   它虽体型肥大,但步履间看去十分轻松,当接近中心的食物时,它的脚步明显有所减慢,仿佛察觉到什么,开始四处张望,然而又抵挡不住食物的引诱,使劲探着头,用鼻子嗅着前方的鲜肉。   随着黑霸王的各种举动,苏拾花一颗心也犹如提到了嗓子眼,喉咙用力动了动,才把紧张的心绪给强压下去。   食物明明近在眼前,偏偏黑霸王就是不肯靠近了,原地徘徊着,不时抬鼻嗅着鲜肉的美味,却始终不肯走向那堆杂草枝。   它的犹豫不决,令隐蔽在巨石后的老坤有些心急,伸长着脖子,身体往前微倾了半寸,鞋前的一块石块忽然松动,翻滚几下。   原本是极小的动静,但动物的敏感度永远高于人类,周围出现异样,黑霸王一下子放弃食物,调头往回跑。   机不可失,岳大泽放声大喊:“快,别让它跑了!”   所有成员此刻不再躲藏,纷纷跃下树干或者从岩石后跳出,苏拾花也利索地从大树上纵身落地,此时号角声起,连恐带吓,岳大泽与老坤等四人拿着虎叉挡住黑霸王逃往的方向,其余成员则手执利器,左右围拢,企图将它逼回平地的陷阱处。   黑霸王似乎有所惧怕,停止前行,在他们的逼迫下,慢慢往后倒退,本以为它会乖乖“束手就擒”,哪料下一瞬,黑霸王突然一声吼叫,朝前直奔而去,显然不顾一切地要冲破困局。   作为本队指挥,岳大泽目睹黑霸王朝他们的方向奔来,镇定下令:“放箭——”   嗖嗖嗖!   左右两侧同时放箭。   黑霸王发出震撼树林的狂嚎,四五根利箭分别戳进它的腰侧、背臀,黑黝黝的毛色间一片鲜血淋漓。   然而,事情偏出轨迹,让人难以预料。   黑霸王非但没被制服,反而受伤之下,兽性大发,它疯狂地朝着射箭的人群冲去,并撑起半身,如巨人一样,不停挥着庞大的熊掌,那掌劲非同小可,一截树干居然被硬生生拍断,它狂奔乱抓,见人就攻袭,吼声滔天,震得飞沙走石,一时间场面大乱,众人措手不及,只得四处逃散,而岳大泽勇猛地举着虎叉,趁野兽回头之际,狠狠刺入它的背后,黑熊再次仰天咆哮,目透凶残的血光,转头扑向岳大泽,巨大的熊爪挟风而下,仅仅毫厘之间,幸亏岳大泽惊险闪避开,否则整条右臂怕是已被熊掌撕扯掉了。   但危机未过,被激怒的黑霸王显然认定他,不停袭击,岳大泽手上失去武器,只能逃奔,然而黑霸王穷追不舍,其他成员意识到情况不妙,开始射箭或掷矛,黑熊也无动于衷,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天,这头熊已经疯了!”不知谁大声喊着。   “大哥!”绣芸害怕的掩面哭泣,不敢再往下看。   众人慌乱之际,唯有苏拾花一路追至,因背后箭筒中的箭早已用尽,她弃了弓,运行轻功,纤瘦的身影宛如青雀飞快穿梭在林中,逐渐接近黑熊的位置。   只见那暴狂的兽遍体是血,全身不下四五个血窟窿,却依旧不影响它的行动,而疾奔中的岳大泽一时慌神,被脚下的粗藤一绊,摔倒在地。   黑熊直立身体,高大的阴影全全覆盖住他,那千钧般的巨掌冲着岳大泽面门砸去。   此时赶上来的苏拾花,想也不想,飞扑上黑熊的后背,用双臂死死勒住它的脖颈,黑熊往后一仰,利掌停滞半空一阵乱挥,苏拾花快速抽出靴中匕首,去刺它的要害——眼睛。   双目被毁,黑熊一阵惊澜狂哮,随着熊身强烈摇晃,苏拾花被那股力量甩出两丈多远,重重撞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只觉筋骨欲裂,一口甜腥咔在喉咙又退了下去,余下的剧痛波涛汹涌般袭来,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苏妹——”岳大泽大惊失色,拾起地上匕首,近乎发疯地冲着黑熊脖颈刺去,失目的黑熊果然六神无主,又被他割喉乱刺,终于瘫倒于地。   众人赶来后,齐心协力将黑霸王制服,这凶猛无比的兽终于一点一点失去了呼吸,大伙儿才纷纷松口气,就觉得疲惫上涌,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了。   回到村庄营房,岳大泽崴伤了脚踝,而苏拾花的伤势较为严重,后背紫了一大片,被小月包扎上药的时候,痛得她大呼小叫,眼泪都快蹦出来。   “小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拜托……轻一点!”太了解她的火爆脾气,苏拾花呲牙咧嘴地叫,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黑霸王还要狰狞恐怖了。   “痛,现在知道痛了。”小月是药师陈叔的孙女,平日在团里负责打扫房屋或者给爷爷当帮手,“你的脊椎和肋骨受到剧烈撞击,幸亏没有骨折,否则你这一辈子,就等着坐在轮椅上吧。”说完,扎紧了她背部缠的绷带,苏拾花猛地一个深呼吸,青白的小脸上,无奈痛苦懊悔的表情紧紧揉和在了一起。   等她系好肚兜,穿上衣服,小月打开房门,“呼啦”一下子,从外涌出来好几条人影,全是打猎团的成员,他们担心苏拾花的伤势,在门外等了好久,此刻看到苏拾花安然无恙地坐在床上,便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   “妹子,你没事吧?”   “肯定没事,被小月下那么重的狠手都还好好的,肯定不会……哎呦,小月,我说着玩的,你别动手啊,别打别打!”   “妹子,你真是好样的,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胆量过人的姑娘!”   “是啊,当时那场景,吓得我两腿都有点打软了。”   “苏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大哥……”   “首领跟大伙儿已经把黑霸王的尸首抬回来了,听说打死了黑霸王,村里的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全围着看呢,首领说你替全村人除害,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苏拾花红着脸,用手揉揉鼻子:“不是我的功劳啦,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   “苏妹。”人群里挤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孔,岳大泽半蹲在床边,仿佛她是他的阳光,近乎虔诚地凝着她,“苏妹,当时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现在我早就进阎王殿见阎王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今后我、我……”   “哎呦,大泽,你脸红啥呀?”   “是啊,人家姑娘救了你,你一个劲的‘我我我’什么,难不成要以身相许啊,哈哈哈哈……”   此话一落,顿时哄堂大笑。   “去你的。”岳大泽用胳膊肘撞着旁人,平时一向侃侃而谈的他居然没有反驳。   “你们别这样,大泽哥不是这个意思的。”苏拾花正欲替他讲话,却看到岳大泽与她目光接触时,脸竟微微地红了。   一股紧张的感觉窜上心头,周围谁也不吭声,骤然沉寂的气氛,让她略微不自在起来,想了想道:“天快黑了,我得回去了。”   岳大泽闻言一惊:“你伤成这样,怎么好回去?”   小月应道:“是啊,你现在最不能大走大动,要不,就先留在咱们这儿养伤,反正也有多余的房间,还方便照顾你。”   岳大泽连声附和:“苏妹,你就留下来吧。”   苏拾花摇头:“没事的,已经上药绑了绷带,感觉好多了,只是行动时有点痛,我会注意的,我……一定得回去……”   因为那里有个人,在等着她呢。   如果不见她回去,他一定会担忧,一定会无法安心的。   真奇怪,一想到回家,心口就仿佛被什么充盈着,一点点膨胀,温暖而安逸,好似回到那里,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一个目标,哪怕疲劳不堪,受伤再多,也要挺着,再挺着,直至回来了,才能彻底地松懈,才肯一头栽在床上,痛快地睡着。   尽管再三劝说,但她仍旧坚持,岳大泽只好同意,并交代她这些天不用来了,先好好休养身子要紧,还将自己的那匹枣红大马借给她。   苏拾花一路牵着马儿,虽然有伤在身,脚步却显得格外轻快,日头渐渐偏西,已是近了黄昏,终于,她远远地望见院落前,那一抹伫立的雪白身影,面朝着她的方向,神情模糊不清。   这些日子他对她冷冷淡淡,但每当她快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守在这里,不吃不喝,静静等着她映入视线。   “阿阴!”苏拾花一边喊,一边加快脚步。   兰顾阴暗自放下心,本欲转身离开,却见她牵着一匹枣红骏马,不由得蹙眉:“这马是哪儿来的?”   “噢,是大泽哥借给我的。”苏拾花将扛在马背上的包裹拿下来,喜笑颜开地解释,“我们今天猎杀了一只黑熊,作为奖励,我分得了一只熊掌,正好拿来炖了,给你补补身!”   兰顾阴却瞧也不瞧,两道目光,唯独牢牢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这章字数还是挺多的吧。   看到留言了,真的很谢谢大家,有时候心里老没底,我在想是不是我真的老了,一上了岁数,就老患得患失的囧……   谢谢大家,记起俺的时候,就常来看看吧T T   ☆、[怨]   熏暖的山风,以着一种悠哉的轻调,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不说话,不动弹,衣袂、发丝,飘然而起,似乎除了彼此的身体,一切都在轻轻动荡。   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他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拾花手心莫名其妙地渗出一层密汗来,总觉得那眼神格外幽邃,蕴藏着所想象不到的锐利,连海底都可穿透。   有些无法直对那无形中带来的压力,苏拾花开始东张西望,很希望能寻到一面镜子,看看自己脸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受伤了?”那人终于张口,却是一语惊心。   “啊?”苏拾花听明后,不遑反应,他已经上前,单手撩开她颈侧的一绺发丝,俯首凑近,细端详,白嫩如水的肌肤上,正清晰现着一道殷红伤痕。   适才山风吹起她的长发,不过须臾间,就被他瞧见了。   苏拾花不禁抖了一个激灵出来,暗付这家伙的眼力居然这么厉害?   当然,她更重的伤在后背,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他担心。   此刻兰顾阴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了,还想看看别处,苏拾花却往后一退,将发丝重新捋顺在两肩,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唔,是被树枝刮伤的,你也知道,这点小伤打猎的时候在所难免……小意思啦。”   兰顾阴眉骨不经意一皱,并非往昔所流露的轻忧抑郁,而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复杂神色。   苏拾花趁他沉默间,赶紧把包裹揣进他怀里,再三叮嘱:“这么好的东西,你千万别浪费了,炖的久一些,一定要记得吃啊。”   她五官明净,一笑之际,将整张小脸都点缀得灿烂耀目,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仿佛包裹里的熊掌是绝世妙药,他一吃,病弱的身体就能彻底复元了。   她堪比枝头麻雀,罗里吧嗦一通后,兰顾阴终于淡淡吐字:“知道了。”凤眸一挑,又继续盯着她,似能望入心魂深处。   苏拾花心虚地缩下身子,佯作困得不行,仰头打个哈哈:“唉,我好累,得回房休息去了……这次打死黑熊,终于能好好休息几天……我要睡到明儿个天亮,晚饭就不用给我准备了……”   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往后睨,见兰顾阴毫无反应,她陡地加快脚步,简直溜之大吉了。   回到房间,刚一沾床,就被强烈的睡意席卷全身,苏拾花什么都顾不得,像只趴趴熊一样倒在床上,阖目睡着了。   可惜还是没能一觉到天亮,睡梦中无意翻个身,就被后背的淤肿痛醒,她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早已黑透,窗纸被月华照得泛白,好似糊着一层乳白色的奶皮,薄薄的,随时可以揭开。   她睡不着了,用手按住肚皮,正一阵咕噜乱叫,想着厨房里应该还有剩下的窝窝头吧。   正在寻思,孰料房门被人叩动,响了三下后,吱呀一声,居然被推开了。   事情毫无预兆,她不由得懵住,明明该知来者是谁,却还是结结巴巴地问:“谁、谁……”   “是我。”传来他一贯温润轻淡的声音。   苏拾花有些傻眼,脑子乱作一团,咦,门怎么就开了?难道她之前没上栓吗?要是被他看到自己……他,他……当然,这些想法快如雷电闪过,因为对方已经举步入内。   “唰”地一下,他用火折子点燃蜡烛。   隔着帘,他的嗓音也仿佛缥缈了,是种恍恍惚惚的好听:“我熬了暖羹,你晚上没用膳,想着吃。”   “嗯……”苏拾花心底暖暖的,他到底还是没有完全生她的气。不过想到眼下状况,她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开口道,“先搁着吧,我一会儿再吃。”   帘内,她的影子只是一道朦胧轮廓,兰顾阴幽幽地望了几眼,什么也没说,搁下膳盘离开了。   苏拾花正饿得要命,待他一走,颇为费力地下地穿鞋,三口两口就将暖羹跟搭配的两块糕点解决掉,随后发现兰顾阴还留了一桶热水给她,感动到差点没痛哭流涕,慢慢擦净身子后,又解掉裹伤的绷带,她一边吸溜着气,一边给自己上药,因伤在背后,使不出劲也不方便,只能涂抹到局域,其它地方就等着慢慢痊愈了。   这一番下来,着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额头又冒出密密麻麻豆大般的汗珠来,最后她精疲力竭地卧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沉入梦乡……   月过中天,幽凉似水。   桌上的蜡烛燃到半截便已熄灭,室内一片漆黑。   床上,有着女子平稳轻浅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兰顾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指尖一弹,残烛霍然明亮,他缓缓靠近她所在的位置,轻飘飘的移动姿势,犹如一缕幽魂,安静中更透着偏邪诡异,即使那人身负武功,也未被惊醒。   他来到床边,俯下身,嗅到她身上独有的芳甜馨香,情不自禁地靠近、靠近,近到鼻息都在相互缠绕,她两片嫣唇轻抿,似粉花香蜜,能诱来蝴蝶一般,让他脸庞斜偎,仅仅半寸之距,彼此的唇,就要贴至一处。   但,像被他温热的呼吸灼了下肌肤,苏拾花眉心浅皱,翻身欲醒,他直起身,指尖轻落,咒光由那额际扩散,苏拾花浑身一抖,便是睡的更沉,更香。   敛去方才的一时迷离,兰顾阴微微挑起凤眸,一个简单动作,却美得足令尘世女子情难自拔。   今日她言行古怪,对他若避若离,他知道,她定是有事瞒他。   掀开薄被,她身着一件白色中衣,黑压压的青丝铺展背后,阖目垂睫,娴静宛如墨上睡莲。   他不被表面迷惑,伸手往绵软的娇躯上摸索着,举止间,不负任何罪恶感,他不是谦谦君子,男女顾忌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当察觉到什么,一扯腰带,中衣由两侧滑开,露出她纤细瘦骨的玉肩,那左腋下正缠着裹伤的绷带。   瞳孔一凝,沿着伤势将她翻转过身,背部竟是一大片紫红的肿痕,分明是受到剧烈的撞击所致。   他冷笑、冷笑,一直冷笑。   好,太好,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在所难免,所谓的小意思?   伤成这样,她居然还敢在他面前一声不吭,竭力隐瞒?   太了解她的性格,即使不知经过,也清楚她当时定是自不量力,挺身而出,才落得如此伤痕累累的结果。   这个人呵,从来不顾及自己,哪怕陷入险境,也只会一心替别人着想。   他好恨,恨她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微笑;恨她明明受伤却还惦念着他的身体;恨她竟是这般不爱惜自己,惹他生气。   胸房内恍如掀起滔天骇浪,起伏欲破,他双目红得妖狞,愤怒已是不可平息,低下头,紧密的吻,沿着背后的青紫淤肿,一路蜿蜒辗转,绽开朵朵缱绻粉晕,仿佛抚慰着伤处,又仿佛在坚决地落下烙印。   是不是很疼?   上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翻一下身,是不是都会觉得疼?   可她瞒着他,无论任何事,都不需要他的帮助,她把他想得一无是处。   再次恼了,又恨了。   他绝华的容颜上妖怨十足,一把扯掉那胸前肚兜,少女光滑雪白的胴体,在目下一览无遗。   她毫无知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张纯洁无暇的睡颜,直直冲击着眸底的欲望,激起体内毁灭的细胞。   他由上抱住她,覆住她,像回归母体的婴孩,贪婪着、眷恋着,迷惑着,紧紧贴着她,紧紧的,身子扭摆磨蹭,犹如一点点蜕皮的蛇,不断摩挲着她柔软如绵的娇躯,热意蔓延,根处暴涨,让他目中绷出鲜浓的血丝来,一度渴望融合。   怪她,都怪她……   总是如此气他,惹恼他。   原本微乎其微的欲,一旦接触到她,就会不受控制的燃烧,如火一样狂烈,恨不得那骨成灰,肉成烟。   此时此刻,只有少女的体温,才能慰藉他渴求的身体。   只有唇与肌肤的触碰,才能平复他的无名怒火。   他在她身上,亢奋,发疯。   是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彻彻底底的恶魔,她遇见他,注定一场浩劫,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亲她的小嘴,咬来咬去,磨了又磨,滋味太美,居然百尝不厌。   手下一阵乱摸,胡作非为,那是精致的玩具,就要被他玩坏。   他发泄了一通愤怨之气,却险些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想到,她……还带着伤,无法过分承受。   伸手,爱怜地抚摸她的小脸蛋,他薄唇附于耳畔,无限缠绵地吐字:“乖,我来给你上药,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   手指沾了灵膏,在她柔嫩含伤的肌肤处均匀涂抹,偏偏他忍不住,不时去吻她的唇,咬下她的肉,既似恶意,又似爱缠,当真要把她一口吞下去才好。   整整一夜,她身上沾染的全是他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后台有点抽,如果大家在文里发现有乱码乱字的情况,可以留言告诉我,我会及时改过来的。   世界杯开始啦,终于可以趁着周末好好看了(其实这货完全是来凑热闹的),有兴趣相同的小伙伴咱们一起呦^_^   然后,咳,大家如果喜欢这文,还请撒个花,收藏下吧。   ☆、[敌]   苏拾花睁眼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这一觉睡得极好,似乎是自她出生以来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次了,大概,是狩猎太过劳累的缘故吧?   起身后,她揉揉惺忪睡眼,很随意地伸了个懒腰,牵动背后肌肉,有些微的疼意传来。   她忽而反应到自己还有伤在身,这样的举动极不适合,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啊。   脱掉中衣,苏拾花将绑在原处的绷带一条一条解下来,然后对着镜子侧身照了照,发现背后一大片紫淤明显浅淡许多,用手一按,也不如昨日那般让她疼得呲牙咧嘴,看来小月给她的药膏,效果的确十分管用。   只是奇怪的一点,伤口周围又平白无故地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痕,有深有浅,遍布不均,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脖颈,肩膀,甚至胸口……皆有不甚起眼的红淤,而且嘴唇,怎么又肿起来了?   苏拾花照着镜子,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接连三天,她都是一觉到天明,醒来后脑际空茫茫的一片,居然连梦都没有做过,每日早晚,涂抹上小月交给她的药膏,背后的紫淤不止一日浅淡一日,而且痊愈的速度竟是快得出奇,如今她行动自如,又有点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不过背伤倒是好了,出现在她身上的一块块红痕却是有增无减,尤其在脖颈、胸口……连乳-尖那里……也有微微的胀疼。   “熏虫的药草?”兰顾阴听她提及,略显不解地问,“你要那个做什么?”   苏拾花耸着眉,一本正经道:“最近我身上总会出现一些小红痕,也不痒,就是微微的疼,我想着,肯定是被什么毒虫咬到了,特别脖子这里,前日明明都淡下来,结果今天一照镜子,颜色又加重了。”说罢,还把领口拉低点让他瞧。   兰顾阴咳了声,敛回眸子,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异状,启唇附和:“嗯……好像是挺严重的。”   应该说,是被他……咬的挺严重的。   不过,这怎么能怪他,是她先惹恼他、招怒他,一念此,就恨不得咬下她的肉来,起初的确是为她疗伤,后来却发展成恨意的惩罚,让他一时情难忘我,总是把握不住力道。   他出声解释:“这里每逢入夏,山里的毒虫便会变得多了些,而且经常……会溜进人的衣服缝里。”   溜进衣服缝里!苏拾花一听,小女孩家的天性犯了,心内直有些发毛,下意识拢紧衣襟。   兰顾阴故意忽视她的举动,慢条斯理地吐字:“我会尽快调配些药草,你晚上留做熏虫用吧。”   “嗯。”苏拾花还欲说什么,却瞧他把脸一偏,仅余下一个弧度优美的侧面。   她嘴角略一抽搐,本以为这些天他肯主动与她讲话,便代表彼此已经“和好”的意思,哪料现在对她,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苏拾花垂头丧气地叹口气,起身离开房间,没看到背后人正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兰顾阴面色阴沉,左手攥紧。   好,事到如今,她仍然选择对他隐瞒,毫无悔过之意,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扭头走掉,而且,她……她……难道哄一哄他……就这么困难吗……   苏拾花站在门前,随着一缕徐风刮过,挺胸做了一个深呼吸,空气里有山的气息以及淡淡的茶叶香,此时临近正午,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骨头都变得松懒了,一仰头,树上由杂枝筑成的巢里,一窝子小喜鹊唧唧喳喳地叫着,天很蓝,云在飘,一切都是说不出的宁静美好,让她渐渐留恋起这样的日子,若能如此……一直平平凡凡的生活,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吧……   眼角余光被什么占据,她猛地笼回神思,院落门前出现一个人影,正探头探脑地往院里望。   “大泽哥……”苏拾花不自觉张大嘴巴,活像做梦,委实吃了一惊。   岳大泽还在东张西望,当听到她的声音,迅速循声望去,脸上泛起欣喜的微笑:“苏妹!”   苏拾花小跑着上前,将竹栅栏门拉开,见他手上拎着一只活鸡跟好几包糕点,简直诧愕到不知所措:“大泽哥,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岳大泽笑呵呵地道:“你不是在家养伤吗,正巧我这几日闲着,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原本绣芸老坤他们也说一道来的,结果临前又各自说有事,才剩下我一个人来了。”   当然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实际是被那群笑得不怀好意的家伙硬生生推出营房的,不仅如此,还塞了一大堆东西给他,一人一句地嘱咐,好像他这一趟是回丈母娘家似的。   苏拾花一听,以为绣芸他们当真有事,丝毫没有怀疑,点了点头。   岳大泽则关心道:“苏妹,你怎么没在床上好好躺着,小月之前不是特别嘱咐你,不要大走大动的吗?”   “哦。”阳光照射下,苏拾花星眸如水晶般一闪一烁,显得精神奕奕,抬起胳膊给他展示,“小月给的药膏十分有效,我才敷了没几天,背伤就基本痊愈,骨头也不觉得痛了。”   岳大泽大出意外,没料到她比自己恢复的还快,不过一瞧她几乎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头也跟着高兴:“那太好了。”   他手里大包小包,苏拾花不好意思让他干站原地,一边帮忙拎过几样,一边开口道:“大泽哥,别光站在那里,先进来再说。”   “欸。”岳大泽一应,忙跨步跟着她进去。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院落中央时,蓦觉周围空气恍凝从炎夏过渡到隆冬一般,刺骨的寒意,激得毛孔收缩,叫人冷不丁打起寒栗来。   苏拾花连打两个哆嗦,感受到空气的变化,想着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抬起头,撞见一抹白,房檐下,一袭雪白长衫的兰顾阴长身而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那张苍白的脸,透着寂寞雪色,仿佛整个人都是雪化成的,跟此刻诡异幽冷的气氛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   “阿阴。”苏拾花眸底映着他,一下子忽略周围其它,三步两步跑到他跟前,想笑,却因那人冷冰冰的容颜,冷的她牙齿似乎都在做疼,只得转变成一脸窘迫的表情,启唇介绍着,“阿阴,这位是大泽哥,是我在打猎团认识的朋友,今天他刚好方便,所以上山来看看我。”   话音落下许久,兰顾阴却根本不说话,视线始终落在前方年轻英俊的男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熬夜看球,顿觉身子有些吃不消,嘤嘤嘤,岁数一大,战斗力明显不行了T T   萧亦:2014-06-14 12:49:48 霸王票   在此深深一鞠躬。   ☆、[争]   岳大泽抬头之际,也是吃了一惊,那人白衣长衫,面如琉璃,肤若腻雪,两片薄唇偏淡,除去背后一束乌墨长发,浑身上下,皆是冷然色调。   他身形削瘦,细细长长,立在房檐下,是一抹白飘飘的影儿,仿佛漫天飞雪间的幽灵,接近一种透明虚无,几乎难以辨别他究竟是个人,抑或是……鬼?   大白天的,岳大泽居然莫名其妙地沁出一身冷汗来,尤其当触碰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美的凤眸,眼角细长,微微上挑,让人对视之下便有些沉沦,本是极美极美的,但这一刻,岳大泽竟被这双眼睛看得头皮发紧,呼吸困难,好似那目光中,蕴着某种无形可怕的力,穿透胸膛,攥紧他的心脏,只要那瞳孔一凝,就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摧毁。   岳大泽再次毛骨悚然,额角一滴冷汗沿着颊旁缓缓滑过……   这个人,感觉好奇怪……   过去半晌,兰顾阴依旧紧抿薄唇,不发一言,在这样的尴尬冷场中,苏拾花不得不干笑两声,打破沉寂的气氛:“大泽哥,他就是阿阴,也是这间竹舍的主人。”   然后呢,没了?   兰顾阴顿时脸色一沉,双唇抿得更紧,连带下颌绷成一道倔强的弧度,在苏拾花不觉时,狠狠瞪去一眼。   在他面前,她称对方是朋友,到了他这边,就仅仅是竹舍的主人?那她跟他呢?连朋友都不算?   光是这层关系,就差了一大截!   岳大泽虽对眼前人有些不适感,但苏拾花说完,还是憨然一笑,刚要张口跟他打招呼,兰顾阴却哼哧一声,一转身,“砰”地将门撞上了。   二人被吃闭门羹,一时没回过神,徒留在原地发呆。   片刻后,苏拾花马上打破僵局,挠着头发一阵傻笑:“大泽哥,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有的时候就会这样子……你别介意。”   “没事。”岳大泽表现得十分大度,反正今天是专程来看她的,少个人在,正中他心意。   苏拾花只好将他拎来的东西搁置好,随即开口:“那先到我房里坐会儿吧。”   “好。”岳大泽最喜欢看她的笑容,像两簇明朗的曦光从唇畔升起,还伴着可爱的小梨涡,真真让人移不开眼,刚要动身,适才进屋的某人突然又把门打开。   兰顾阴一脸铁青,死死瞪着苏拾花,仿佛跟她有仇似的。   苏拾花不明所以,就觉得他脸色不好看:“阿阴,你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居然胆敢当着他的面,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当然,某人对于自己犯下的种种“恶行”,是没有半点罪责感的。   喉结剧烈滚动一下,他克制着情绪,下巴微翘,神情愠怒又偏傲:“厨房里没水了。”   “噢。”苏拾花想也不想,很自觉地开口,“那我去打水。”   “苏妹。”岳大泽连忙阻止,“你的伤不是才好,打水的地方在哪儿,我来就好。”   被他当面提起伤势,苏拾花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抖出个激灵,心虚地瞟瞟兰顾阴,赶紧接话:“没关系,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岳大泽坚持:“没事,我陪你一起。”   兰顾阴眼见二人并肩同行,恨得原地咬牙,又叫住她:“等等。”   当苏拾花回首,他磨磨唧唧一阵儿,才慢吞吞地道:“我、我不舒服……”   苏拾花大惊失色:“阿阴,你哪儿不舒服?”   在她赶来的同时,兰顾阴突然浑身晃悠两下,亦如断了线的风筝,不偏不倚,正朝她的方位倒去。   苏拾花双臂牢牢一接,及时将他搀扶住,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变成青莲色,着实吓坏:“怎么回事,打不打紧?要不我到山下去找个大夫?”   她衣际间散来温软甜馨的气息,兰顾阴用力吸了一口气,奄奄病态有如画中美人,举手抚额,眉眼低垂:“不妨事……就是有点头疼……”说完扭了扭身,使劲将半拉身子偎进她怀里。   他整个人几乎靠在她身上,好似依附母体的婴儿,死死黏着,推都推不动。苏拾花自是没多想,一心惦记他的“病情”:“真的不打紧吗?那我先扶你回房坐一会儿。”想起什么,回头略带歉意地道,“大泽哥,打水的事……只好麻烦你了。”   他们相贴得这般近,岳大泽面上有些挂不住,奈何对方身体不适,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勉强笑笑:“没事的。”   交待几句后,苏拾花扶着兰顾阴回房,让他躺在榻上休息,刚一起身,手就被他握住。没多久,岳大泽打完水回来,兰顾阴又说衣服没晾,柴火不够,药圃要浇水,口渴了想喝茶……   苏拾花每次要跟去帮忙,手却被那人紧紧攥住不放。   岳大泽忙叨一通后,累得满头大汗,苏拾花心里过意不去,终于摆脱掉某人的禁锢,给他端茶倒水,又递来汗巾:“大泽哥,你快坐下歇会儿吧。”   岳大泽咕噜咕噜几口就干掉一碗茶,用汗巾揩揩脸上的汗,稍后往帘内扫去一眼,隐隐约约可见着一抹苍白的影子,不由自主的,想起儿时听过的夜话奇谈,经常在深更半夜飘忽的鬼魅……   浑身汗珠像结成冰碴,他莫名打个寒战,踌躇片刻,开口道:“苏妹,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苏拾花感到意外,但看他坚持的模样,点点头,随他出去。   来到紫藤花架下,苏拾花主动询问:“大泽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岳大泽表情认真:“一直以来,你都是跟他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如此直白的问话,令苏拾花娇靥迅浮两朵云霞,唯恐他误会,急急摇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初……是我无处可去,阿阴他知道后,不做计较地收留了我,他身子不好,所以家里一些粗重累活,都是由我主动替他做的。”   岳大泽听她一直为对方说好话,又把这里当成“家”,心中颇不是滋味:“苏妹,你跟他非亲非故的,相处一起,日后若是传开来,难免会招来些闲言闲语,要不,你搬到我家来住,怎么样?”   “你家……”苏拾花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   岳大泽继续劝道:“你自己也说了,你现在无处可去,不如搬过来,反正家中兄弟姐妹很多,多个人也没什么不便,绣芸平日里常吵着没人陪她作伴,如果你来了,刚好能和她就个伴,住在一起也无妨,毕竟都那么熟悉了,况且这里离打猎团很近,以后也不用你上山下山的来回奔波了。”   “我……”苏拾花沉默,他的提议不是不好,可想到自己一旦离开的话,阿阴他该怎么办?   本来,他就孤伶伶的一个人,失去亲人,没有伙伴,性情孤僻,又不愿与人往来,如果她搬走,就真的剩下他一个人了吧?这样子,她跟抛弃他的亲人有什么区别?而且,她若是离开,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尽管不知他的想法,但她自己的心已经开始难过了……   ——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孤独到死了。   脑海里,回响起他当日说过的话。   胸口蓦如被抽走氧气一样的闷窒。   不,她不要,她不要抛下他,只要她一日不回师门,她就一日不离开竹舍。   “对不起,大泽哥……”她下定决心,“我不能跟你搬到村子里。”   “为什么?”岳大泽既像吃惊,又像失望。   苏拾花低着头,依心而言:“我要留下来陪阿阴,他被亲人抛弃,已经孤苦伶仃,我实在不忍心,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她不肯走,岳大泽显得心急火燎:“苏妹,不是我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个陌生男子独处在一起,委实不太妥当,况且……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古怪,我住在村庄这么久,都没听说山头上住过人家,况且他究竟什么家底,你哪里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他现在没有表现出怎样,但保不齐有朝一日……”   “大泽哥!”苏拾花娇声打断,整张小脸微微愠怒,“请你不要这么说阿阴,他既是竹舍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在我困难的时候,他帮助我,在我受伤的时候,他照料我,尽管有时候……他爱生气、耍小性子,但却是个处处为人着想,心地善良的人,你这样说他,实在太过分了。”   “苏妹……我……”岳大泽结舌,万万没料到这番话会惹她动怒。   苏拾花将目光调向别处,不肯与他对视:“大泽哥,谢谢你今天来探望我,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苏妹——”惹恼心上人,岳大泽懊悔不已,目睹她转身离开,情急之下,伸手搦住那芊芊柔荑。   “阿阴……”苏拾花看到兰顾阴站在房门前,正面冲他们的方向,心内霎时一道霹雳划过,糟糕,刚刚的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   兰顾阴的视线却牢锁在她被旁人握住的那只手上,此时此刻,眼神完全被一团黑郁占据,是极其可怕的黑,不见半点光亮,尽处狂戾乍现,怒海翻腾,那瞳孔狰裂似的一凝——   “哐啷”一声轰响。   岳大泽头顶上的紫藤花架直直坍塌下来。   “小心!”苏拾花见状,手疾眼快地将岳大泽拉至一旁,最后只见得满地残花碎木。   惊险过后,她出声问:“怎么样?”   岳大泽捂住半边肩膀,摇摇头:“没事,就是擦伤了肩膀。”   苏拾花万分抱歉:“这个花架可能搭建的时间久了,所以不太结实……”   岳大泽瞅了一眼她身后人,心有不甘地咬下牙,启唇道:“苏妹,既然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回想之前发生的不愉快,苏拾花也是呐呐无言,点了点头,尔后想到什么:“等一下。”   岳大泽以为她是改变心意,一缕欣喜丝丝蔓延开,怎料她从后院牵来一匹枣红大马:“大泽哥,上回谢谢你……你骑马下山吧。”   岳大泽简直有气说不出,原地干瞪着眼,最后长长一吁,愁眉苦脸地牵着马儿离开了。   等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苏拾花也如释重负地松口气,随即慌忙转过身,兰顾阴依然站在檐下,投下来的淡淡阴影笼罩着那端秀如绘的眉宇,也模糊了他的表情。   但实际上,他怒火中烧,绷着一张俊容,不等她开口,便转身进屋,然而脚步……竟是慢的出奇……   一步、两步……   内心近乎狠咒似的念着:   快点叫住他、快点叫住他、快……   “阿阴——”背后终于传来她的呼喊声。   心弦骤然松弛,他唇角轻勾,适时止步,再回首,已是面无表情。   苏拾花焦急地追上来,看着他一副爱理不睬的模样,一颗心吊紧,嗓音也降低好几分:“阿阴,刚才的话……你、你听见了……”   他冷冷扯唇,如笑似嘲:“有什么呢,反正他说的没错,男女有别,你跟我住在一起,指不定将来要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倒不如跟他走了,一伙人热热闹闹的,总比在我这清冷之地强上百倍。”   “不!”苏拾花似被他的言语激得胸口激荡,一挺腰板,意态坚决,“我才不管什么流言蜚语,我不走,我就是要留下来陪你!”   兰顾阴稍稍一怔,雪白的面颊隐现微红,略垂下头:“陪我,陪我做什么呢……你的大泽哥对你关怀体贴,无微不至……比我要好的多……”   苏拾花刚要开口,却听他继续道:“他又年轻,又温柔,又英俊……又、又待你好,哪里像我……”   即使被乌发遮着侧容,但苏拾花也知道,此刻的他该有多么黯然神伤,那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充分透露出他内心的忧郁、伤感、自卑……   “不是这样。”苏拾花情难自禁地握住他的手,“阿阴,你不要如此说,其实,其实你也待我好的,对我关怀体贴,无微不至……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罢了,而且,你也年轻,也温柔,也……”面对那张精致无双的容颜,她心如擂鼓乱撞,无端端羞红了脸,“也特别特别的好看……”   他抿着嘴,仍一副别扭神气:“可是比起你的大泽哥……”   她急声打断:“你比大泽哥还要好的!”   听到她仿若发誓一般,坚定诚恳的语气,兰顾阴一颗自尊心终于得到满足,优美的唇弧浅浅上扬,但想起什么,面色又是一沉,发出冷哼:“不过比起简公子来,只怕我就相差甚远了。”   方才他的声音还是轻孱无力,这刻却是利若薄冰,刺肌割肤,挟着十足幽怨。   他须臾间的反应变化,着实让苏拾花一头雾水,不明白好好的,他怎么又提起简公子来了。   尽管如此,她刚才握着对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紧紧揪住不放了。   “阿阴,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她一鼓作气,全全坦白道,“还有……之前打猎黑熊的时候,我背部受了伤,因为怕你担心,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今日,她终于选择不再跟他隐瞒,兰顾阴深蹙的长眉渐渐舒展:“既然明知我会担心,你还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你说,教我如何能不生气?”   虽是轻言责备,但细听之下,似乎还混合着一丝无奈宠溺的味道?   苏拾花自是乖乖的,有错认错:“我发誓,今后绝不再瞒你了。”   话音坠地,他却没有回答,而是将她的手反扣,那双修长白皙的五指,与她牢牢交缠。   这样,就算是和好了吧……   她笑了笑。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眉睫从眼睑上轻滑而过,是一羽淡墨痕,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幻生成水墨丹青的美,“今后不许再让自己受伤,也不许再勾三搭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分量比较足吧,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花花也要多呀。   郑西西:2014-06-15 21:29:40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6-15 22:58:25 霸王票   谢谢两位亲的霸王票,受某爱深深一拜!!   ☆、[玉]   勾三搭四?   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   好像在说,他是她的?他不许她勾三搭四?   无缘无故……她就被他加上这样的罪责了。   苏拾花急忙摇头,仿佛真如他所说,是自己犯了错一样:“我没有!”   兰顾阴心里微微一舒,口气却咄咄逼人:“是么,那你说,他为何好端端的跑到山上来?”   “大泽哥……他只是来探望我……”   “既是来探望你,又为何让他握你的手?”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劈了那人的手!   “不是这样的、因为……我……当时……”苏拾花语无伦次,简直像掉进陷阱里的兔子,被他搞得晕头转向。   她一脸急于辩解,又辩解不清的无辜相,着实可爱得紧,兰顾阴冲动欲起,其实他当然知道,她这个人单纯迷糊,只会想着如何对别人好,别人对她自然毫无差别,其实她根本不懂,对方明明是对她有意啊。   所以,这让他既是担忧,又是生气。   “我当时是想离开,真的没料到大泽哥会……”   不想听了,此刻,只想、只想……   他身形一倾,将她揽入怀中。   苏拾花声音戛然而止:“阿阴,你……”   “别动,也别说话……”像在命令她,又像在诱惑她,把脸埋进青丝,使劲蹭着她的颈窝,尽情摄取芳香,“就这样、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苏拾花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很老实地任他抱着,时间久了,还伸出两手,拍拍他的后背。   天光下,二人相拥紧贴,宛如胶漆粘合一般,再无一丝缝隙。   苏拾花听到砰砰砰地极重心跳声,响彻彼此之间,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这个……是什么?”   他从颈项取下玉坠,挂在她的脖颈上。   “是块玄玉石……被我从小戴在身上,听说可以驱邪佑吉。”那低垂的墨黑长睫轻颤,眼波悄无声息地流淌。   苏拾花一听是他贴身之物,迅速摇摇头:“既然被你从小戴着,说明十分重要,怎么能给我?”   “你留下吧,戴着它,能保一份平安,况且我成日不出家门,也没什么危险可言。”他略偏过头,阳光下的侧脸绝色清透,有些不真实的美感,隐隐约约又流露出一抹细腻的忧伤来,“还是说,你嫌弃我的东西,毕竟不值什么钱,比不上那些金银珠宝……”   “当然不是!”苏拾花本要摘下,听到这话,停止住动作,“不是的……我很喜欢……其实,长那么大以来,还没有人送过我东西呢。”   指尖摩挲着它,只觉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润滑得不可思议,形状就像一颗放大的眼泪,被光一晃,玄色愈发通透,一点殷红在深处流转,仿佛人的鲜血沁入其中,贴在洁白的肌肤上格外幽凉,似一泓泉水涌遍全身,炎炎夏日,她竟滴汗未出。   “这玉坠真好看。”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兰顾阴勾唇,嗓音幽幽的:“你喜欢就好……”   这块玉石,是以他的血修炼而成,灵气十足,与主人心息相通,一旦对方发生危险,便能立即有所感应。   苏拾花还在对着玉坠好奇,没料到某人唇畔扬起一道近乎奸计得逞的笑意。   今后,她便时时刻刻在他的掌控中了。   苏拾花觉得自己伤势大好,一下午都在闭门练功,等结束时,已经是黄昏日落了,用完膳,她煮好香茶送到兰顾阴的房间,见他无事,便回房休息去了。   兰顾阴掀开茶盖,一股幽幽的茶芳扑鼻,犹如闻着她身上的香息那么舒服,呷了一口、两口、三口……因为是她用心煮的茶,一滴都不肯浪费。   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是睡下了?还是继续钻研武功,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阖目,运动意念,透过玄玉石,所看到的画面渐渐呈现清晰……摇曳的烛火、用过的茶具、以及竹制的桌椅,四周环境呈现静止状,很显然,玄玉石是被搁置在桌上的。   怎么,她没有随身戴着?   眉头一蹙,格外不满。   他再继续观察,不久,一抹人影晃闪在橘红色的烛光间,正是苏拾花,她靠近桌前,倒下一杯清露慢慢喝掉,然后转身走到一个半人多高的木桶旁,将预备好的热水慢慢往里倒。   等等,她难道是要……   兰顾阴本正一边闭目一边啜着茶,这一下,送到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木桶里装满热水后,苏拾花伸手试了试温度,接着拨掉发带,一头黑压压的青丝覆泻肩后,她垂颈,开始逐一脱掉身上的衣物。   扑通……扑通……   兰顾阴喉结剧震一下,双手微微发抖,几乎握不稳茶杯。   该死的,她居然在这个时候……   他心中一阵气恨,且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窘迫,那满是阴郁的面色,正充分昭示出胸口的思潮起伏。   可恶的女人,偏偏选在这个时辰沐身,是在考验他的耐性么?   伴随衣衫一件件褪下,他的心神也随之动荡迷惑,呼吸渐渐乱了,那寸寸雪白的肌肤,好似磁铁一样,吸引着他全部焦距。   反正,她迟早是他的,不是吗……况且,又不是没看过……   纠结一解,某人便继续心安理得地看下去。   此刻,苏拾花身上脱得仅剩下肚兜与里裤,刚一挪身,突然脚底打滑,一屁股跌在地上。   兰顾阴“蹭”地直起身,想也不想地往门外冲去,但几步后,猛地恢复清醒,摇了摇头,折身坐回原处,只在心内恼恨地骂着,笨蛋,迷糊虫,洗个澡也能摔倒!   他凝神镇气,运行意念,再看……   苏拾花揉了揉腰臀,皱眉苦脸地站起来,解开肚兜红绳,脱掉里裤,终于一丝不-挂,那纤细胴体在水雾萦绕下,就似薄纱轻裹的美人雕,袅霭热气扑上肌肤,慢慢化成晶莹的水滴,在娇躯上悬而未落,流光浅浅,惊心动魄。   她伸出一条玉腿,用脚尖挑了挑澡桶里的水,全然不知另一厢,兰顾阴面若失神,几乎痴了。   无痕推门而入,就瞧兰顾阴端坐桌前,如尊石像,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感应不到他的存在。疑惑着,单膝一跪:“主公……”   意念被扰,活色天香的画面很快消失。   兰顾阴溘然睁眼。   无痕发现他脸生红泽,气息略微紊乱,直跟发了烧一样,有点不确定地问:“主公,您不舒服?”   兰顾阴凤眸一挑,狠狠扫去,无痕哪里知道,根本是他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觉一股森寒的煞气迎着面门袭来,整个人竟跪着被拂退了三、四尺远。   “说,什么事。”他言简意赅,余气未消。   “是、是……”无痕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有些打磕。   兰顾阴早有预料,冷哼一声:“难道是那老婆子发话了?”   “倒不是。”无痕整顿下措辞,“上面并没急着催您回悉雾岭,反而说,您想在外面玩多久就玩多久好了。”   搞什么名堂?   老婆子一向狡猾多端,这回居然肯老老实实的放任他不管?   兰顾阴沉眉不语,心中算计着,摇曳的烛光映上他的脸庞,恍恍惚惚间,腰际又浮现那一抹朦胧婀娜的玉影……扰得难思量。   他颇为头痛地揉下额角,终是罢休地一叹:“知道了。”随后想到什么,“那个家伙呢?”   无痕很快明意:“一直在您设下的结界外徘徊,但没有动静。”   兰顾阴不屑地哼了声。   无痕略一迟疑,开口:“要不要我跟无霜先……”   “凭你们二人之力,还不敌那家伙的一根手指头,我可不愿让自己人吃亏。”   听着他森冷彻骨地一笑,无痕有点毛骨悚然,知道主子跟对方,可是素来不对付的。   ********   一个月后   夏日午后,本该烈炎的太阳却一反常态,隐在快扎成棉花堆的云絮里,风微湿,扑在脸上有潮湿的水汽,半空飘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花瓣,因为风急,嗖嗖嗖地往脸上扑,只觉得那天,越压越低。   要下雨了。   近来打猎团里没什么事,一旦清闲下来,苏拾花都会提前赶回家,上次岳大泽探望过她后,她依旧嬉笑如常,反而岳大泽心中别扭,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来绣芸也劝苏拾花搬过来住,没料到再被拒绝,岳大泽只当她一心舍不得那人,今后见面,开始远远躲到一旁,害得苏拾花还以为是对方讨厌自己了,关系渐渐疏远。   嘀嗒几声,云层里终于坠下雨点来,不大,就像傲慢的美人,千辛万苦才挤出那么几滴子眼泪,很有初春酥雨时的味道。   临近山脚下时,远远看到高树下有一剪白影,清孱修长,执伞而立。   “阿阴!”她诧异地眨眨眼,三步两步跑过去,不敢置信,“你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吗?”   她问的如此直白,让兰顾阴神色微不自在,将伞檐压低了点,半遮住秀雅的眉目:“没有。”   苏拾花一怔,吃吃着:“那你……”   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但兰顾阴已经转身走掉,或许是她迟迟不曾跟来,片刻后,他又停住身,回头催促:“还不走,一会儿雨该大了。”   “嗯……”   原来真的不是在等她……否则,一定会多带一把伞的。   苏拾花饶下脑袋,暗付原来是自己多想了,跑到他旁边,并肩前行,但彼此之间仍隔着缝隙,兰顾阴见她一半肩膀露在伞外,衣衫渐渐沾湿,沉下脸:“你是想把自己淋得害病?”   “啊?”苏拾花不明白。   “你……”兰顾阴咳了声,稍后,吐出几个字,“靠过来点……”   他声音太小,恨不得是微风里的雨点落地,苏拾花没听清,只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兰顾阴咬着牙齿,瞪向那张迷惑小脸,接着一偏头,硬邦邦道:“你靠过来点。”   伞不是很大,两个人挨在一起肯定有点挤,苏拾花自认为身强体壮,对方则是弱不禁风,在他跟前,理应爱护有加,所以行走时特意朝伞外站出了一点。   此刻听他说完,苏拾花不理解他为何显得一脸不高兴,但还是很听话地往里挪了挪,二人相贴着,在一把伞下,空间似乎也变得促狭起来,离得近了,愈发觉得他身姿高挑,她的头顶才仅仅凑着他的肩,明明是一个柔弱的人,可衣衫间散发来的男子气息,却犹如洪浪般近乎霸道地将她包围住,抬眼,那眉目神隽,轮廓弧线美得欲人窒息,菲薄的唇紧抿着,居然有些不可一世的意味,自己在他身边,显得那么小,那么小,就仿佛被他保护着一样,心脏莫名地突突乱跳。   兰顾阴见她挨着自己行走,模样像只缩头小乌龟,只觉可气又好笑。   “阿阴,你今天也下山了啊。”她斗不过乱跳的心,生怕被他听见似的,找机会出声。   她刚一抬头,兰顾阴快速敛回目光,不冷不淡地“嗯”下。   “去做什么?”她好奇。   那人却泼冷水:“没什么。”   他不愿意说,苏拾花很识时务地闭口,稍后,傻兮兮地笑了笑:“其实刚刚,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等我的呢。”   “……”兰顾阴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她微笑:“不过真的好巧,回来的路上就能撞见你。”   其实不是巧,而是哪怕她在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她。   兰顾阴问:“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会怎么办?”   苏拾花吃惊:“你会离开竹屋?”   她还当他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么。兰顾阴答得略微模糊不清:“也许……”随即换上催促地语调,“你会怎么办?”   找不到他了……有一天,会找不到他……   这个问题太突然,害她有点茫然无措,甚至他不提,苏拾花还以为他们会永远像现在这般,她外出,他等她,每次快到家的时候,眼帘映入那一抹白影,便感到轻松放心,可……明明不是的……她迟早要回师门,甚至以后会见不到他……   “我、我不知道……”她黛眉紧颦,像在苦恼,半晌,启唇吐字,“可是,如果你叫我不放心了,我就会一直找……一直找……”   兰顾阴深深凝睇她,眼神深邃,复杂难明:“若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呢?”   他一再提问,仿佛刻意为难,苏拾花终于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想了想,继而摇头:“不,你不会让我找不到你的。”话音里含着一股出乎意料的笃定,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肯定。   她说,他不会,让她找不到的……   兰顾阴心口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抓紧,呼吸震了空气,而她抬首与他对视,眼睛很亮,那种正直纯净的亮,潋滟生辉,尤为动人,是其他女子所不属的,与众不同的美……   他望着,像坠入一片星海中,手撑伞柄,在她的眸光中恍惚迷失。   呀——呀——呀——   下一刻,山林中蹿出一大群乌鸦,从他们头顶上铺天盖地的飞过,仿佛乌压压的云层铺卷而来,天成了黑色,无数通黑的羽毛哗啦哗啦地飘落,在他们周身飞舞。   “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多乌鸦?”苏拾花显然被眼前怪异的情景吸引,一只手伸出伞外,恰好接住凭空飘落的羽毛,触在掌心上,犹如被舌尖舔了下,痒痒的。   兰顾阴眉宇一压,阴霾迅从眼底隐现。   是那个家伙……该死的!   苏拾花突然感应到什么,警惕地留意向四周:“什么人?”   就在前方,一道道黑影从树木后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组团看《哥斯拉》,期待很久了,有点小激动,不知道会不会好看。然后到了周末晚上,继续熬夜看球。   话说,突然想写虐文了……   萧亦: 2014-06-18 09:00:55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6-19 13:03:45 霸王票   非常感谢两位亲,快来接受我深深一拜!!!   ☆、[羽]   那是约莫七、八名男子,身穿灰色裋褐,头上裹着黑巾,长得人高马大,手中各自拿着一把带刺的铁棒。   糟糕,竟然是贼寇!   见此情形,苏拾花并不畏惧,“嗖”地拔剑而出,想也不想地挡在兰顾阴身前。   兰顾阴似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小花……”   “阿阴,你快逃!”她紧紧盯向这群贼寇,只见他们面无表情,肌肤黝黑出奇,就像庙里的泥石头,每个人皆是一副木讷无神的表情,让苏拾花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总感觉他们长的是同一个样子。   兰顾阴没有动,看着那道挡在自己跟前的娇小背影,正全身绷紧,警惕十足,仿佛一只竭尽全力保护着幼崽的母豹,不允许……他,受到半分的伤害。   刚才,她说叫他快逃,不禁想到当年那个夜晚,她也是叫他快逃,然后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危险,孤军奋战。   那群贼寇一言不发,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步近,行走间的姿势十分奇怪,步履蹒跚,一摇一晃,如同是刚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再加上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气氛烘托得说不出的诡异。   但苏拾花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方已经出招,她身法敏捷,流矢而去,转瞬便避开两名贼寇的攻击,说来也出乎她的意料,通过几个月来的专心习练,她的功力与日俱增,尤其是内力修为大有长进,再配合武功书册上的招式,学起来几乎是手到擒来一般,快到超出自己的想象。   如今她出手,早已不同往日,剑法连绵完整,巧妙犀利,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根本不是她的敌手,只是当局者未曾察觉而已。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占据优势,因为这群贼寇虽然动作古怪僵硬,但每次苏拾花出招,他们都仿佛提前预知似的,总能及时避开。   兰顾阴立在一旁观望,树荫下的那张清雅面目显得隐晦不明,他当然知道,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贼寇,根本不是人,而是,被幻术操控的木偶。   当着他的面,还敢玩得如此愉悦。   他藏于袖中的两指拈有一张符纸,趁苏拾花转身之际,松指一抛,符纸宛如轻巧的蝴蝶贴上她的背心,当“贼寇”们靠近苏拾花身边时,迅速受到强大灵力的干扰,动作有所凝滞,而不曾察觉的苏拾花一剑挥去后,左掌顺势拍中一方的胸口,触碰间,只觉那人高马大的莽汉,居然跟团棉花似的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不及回神,面前又有人影晃动,她本能地擎剑劈下,对方没能躲开,一只手臂“咔嚓”一响,被硬生生削掉,苏拾花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那不是手臂,而是一块被砍掉的木头……   不遑想,临近的二人又被她的剑风纷纷扫向两旁,撞到树干上,浑身发出咯吱咯吱古怪的声响,最后他们瘫的瘫的,倒地的倒地,苏拾花收回剑势后,贴在背后的符纸也随之消失,与此同时,耳畔传来兰顾阴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匆匆回首,看到兰顾阴身形半瘫半软,扶着树干勉强站立。   “阿阴!”她顾不得留意周围动静,惊惶地跑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崴到脚了?”   兰顾阴点点头,浑身发抖,脸容惨白,显然被方才一幕吓得不轻。   “别怕,有我在呢。”苏拾花一阵心疼,伸手搀扶他,同时笑着安慰,“阿阴,你别担心,这群家伙全都被我打败了,不信你瞧……”   一回首,不由得傻眼,只因前方一个人都没有,地面毫无血迹,甚至连对方的那只断臂也不见踪影,而在他们之前倒下的地方,只残留着一小堆木块,像是散了架的木偶,至于先前的那场打斗……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拾花呆呆睁着眼,有些无法置信,心中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原因,最后只好挠挠头,得出一个结论:“他们……逃得好快……”   她没有怀疑,兰顾阴暗自放下心,继续装成脚腕很痛的样子。   苏拾花不敢多做停留,搀扶着他上山回家。   原本有些担心,但兰顾阴一直说没有大碍,苏拾花只好交待他好好休息,便合门离开了。   外面的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泥土芳香透过敞开的窗扇,洗涤着屋内的空气,兰顾阴坐在桌前,斟杯清茶,呷了一口,被润得生出红泽的薄唇方缓缓启开:“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窗外,男子咯咯轻笑。   兰顾阴长眉斜挑,不紧不慢地开口:“趁我没改变心意前,你最好赶紧消失。”   男子仿佛没听出他的警告,仍是轻轻一笑:“可怜了我的那些木偶,全被你的那个小美人毁掉了,怎么办?”   兰顾阴毫不犹豫,冷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男子讶然地倒吸口气,尔后又忍不住发笑,故意用着充满挑衅戏谑的语气道:“好吧,既然你不赔,我也没有办法,倒不如,去找你的小美人……”   话音未完,兰顾阴手中的茶杯已经化为四分五裂的碎片,其中一枚快如闪电般射去,正中窗外男子的眉心。   男子满脸呆愕,被碎片刺入的额际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从他的脸上迅速扩散到全身,一刹间,整个人支离破碎,变成了无数暗黑色的羽毛,四散飞扬。   兰顾阴切了一声,慢慢侧过脸来,看向坐在自己身旁,一脸坏笑的男子。   他面如春风,玉簪绾发,身穿一袭纯黑锦袍,在俊魅的容貌衬托下甚是雍容华贵,最特别的是那对凝人的瞳孔,尽处幽迷影叠,恍若能折射出海市蜃楼的幻境。   是重眸。   “下手这么狠……幸好那只是我的幻影。”他半笑半抱怨地讲。   兰顾阴重新给自己斟了杯茶,低头浅嗅,小口慢啜,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对于不请自来的人,我出手一向不留余地。”   虽说破了他的结界,但未必会叫他放在心上,羽楼扇太了解这个人了,心性冷薄,喜怒无常,骨子里都是冰一样,即使真的动怒,也是阴冷冷地笑,而这一次颇动肝火的模样……他倒是心知肚明:“怎么,生气了?我又没有伤害到你的小美人。”   真的伤害到,恐怕现在他就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了。   兰顾阴眉头一皱:“你这么玩,就没想过会被她察出端倪?”   羽楼扇耸动肩膀,显得大不以为意:“察觉出来又怎样,这还不是你轻轻一咒的事,不愿意让她知道,封印住她的记忆便是了。”   一旦封印住她的记忆,那么她将会忘掉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事物。   兰顾阴撇过脸,没有作答。   ——————   “怎么,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似乎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重眸狭眯,愈渐莫测冥黑,“看来传言是真的。”   兰顾阴拧眉疑惑:“什么真的?”   “悉雾岭岭主那里放出消息,说是……”羽楼扇托着腮帮子,故意卖下关子,方才闲闲笑道,“说是一向薄情寡欲冷血无情的兰主,如今终于春心大动,被个凡俗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现在看来,倒未必是假的。”   对于兰顾阴不肯回悉雾岭的事,悉雾岭岭主可是好奇的要死,可惜族中人人惧怕兰主的威慑,没个敢过来找死的,所以才联合外族的这个家伙,过来试探口风。   兰顾阴嘴角一抽,就猜到老婆子不是省油的灯,八成是她故意走漏风声,让这家伙来寻自己的麻烦。冷冷开口:“你看完了,可以滚回去了。”   偏偏羽楼扇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看来悉雾岭岭主果然找对了人选:“你看上她哪里了?胸大?屁股大?唔……好像都没有,不过呆呆蠢蠢的,倒也蛮讨人喜欢。”一道阴森的杀气猛然袭上面门。   “你跟踪她?”一眼,足以使人心惊胆寒。   羽楼扇泰然自若,笑了笑:“这么凶干吗,我又没吃了她,不过是观察几天,嗯……我有嗅到她身上的气味,纯阳体质,你想用她来增强法术?”   兰顾阴不置可否。   羽楼扇纳罕地啧啧两声:“真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纯阳女浪费这么多的时间,让她丧失心智,心甘情愿成为你的禁脔,不是很好?”   兰顾阴哼笑,形态优美的下颌轻抬,颇具傲慢:“怎么,许你玩,就不许我玩?”   对,只是好玩,喜欢看她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喜欢把她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他沉浸其中,玩得乐不思蜀。   不过,她只限于他,只能让他一个人玩。   羽楼扇挑眉讶叹:“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兰顾阴不耐烦地警告:“黑乌鸦,这里不是你们羽氏一族的地盘。”   “但也不是你们悉雾岭,不是么。”羽楼扇嘿笑着反唇相驳,继而无奈,“阿阴,咱们许久未见,你怎么依然是这副臭脾气,莫不,还记着小时候的事呢?对啊,说起来,你差一点就成为我的……”   作为术族中两大年轻的宗主,他们的关系似敌非友。尤其对兰顾阴而言,这家伙简直讨厌的要命!   至于原因么,羽楼扇依稀记得那么一点点……大概是在儿时吧,尽管兰顾阴年纪还小,但容貌已经可说是美得惊人了,一袭白衣,长发如墨,清清瘦瘦的,看着根本不像男孩子。以致七岁时他们第一次相见,他居然脱口喊对方“兰妹妹”。   那时悉雾岭岭主“扑哧”一声,几乎笑得合不拢嘴,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可惜小阴不是女孩子,否则将来一定嫁给他当媳妇。   原来是男孩子啊……当时他还觉得好惋惜来着,自然没有留意到兰顾阴一副要杀人的眼神。   轰隆——轰隆——   地动屋摇。   提及往事,果然又令某人大动肝火。   “阿阴!”苏拾花急忙推门而入,当步进屋内时,发现他身旁竟然坐着一位容貌俊魅的陌生男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她看看对方,又看看兰顾阴,一时不知所措。   兰顾阴才知对方刚刚是故意激怒自己,直恨不得扒下他一层皮来,迟疑下道:“他是……”   “哦,我是阿阴的弟弟。”羽楼扇笑嘻嘻地打断,开口向苏拾花自我介绍,同时还分外亲切地搂住旁人的脖子,表现得十分熟络。   兰顾阴脸都绿了。   “弟弟……”这么说来,他是阿阴的亲人?苏拾花惊愕到张大嘴巴,吐字打起结巴,“可、可是……你们看上去不太像……”   “他不是。”兰顾阴立即否认,随手拨掉那只令人讨厌的胳膊。   “嗯,具体说来,我是他的表弟。”羽楼扇定定看着她,眼睛眨啊眨啊,闪亮亮的,仿佛无数璀璨星光,完全是副无害可亲的模样,“我叫羽楼扇,你叫我小羽就好了。”   “小羽……”苏拾花忙不迭点头,仍有些回不过神的怔仲,“小羽,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他哂笑解释:“就在刚刚。”   提起刚刚,苏拾花突然一脸紧张:“对了,地震!”扭头寻望四周,发现门窗寂静,一切如常。   “没关系,这里经常动不动就地震的。”羽楼扇不在意地挥挥手,故意扭头,冲旁人意味深远地一笑,“对吧,阿阴?”   兰顾阴瞪他。   苏拾花这才放下心,想到终于有亲人上山来探望阿阴,简直又惊又喜:“小羽,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吗?”   羽楼扇刚要答,兰顾阴森冷冷的声音已经传来:“不,他一会儿就走。”   苏拾花闻言颇感失望,小声呢喃:“一会儿就走吗……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的……”   背后正笼罩着一团咄咄逼人的杀气,羽楼扇只好摊手道:“没办法,我这回也是顺道路过。”   苏拾花点点头,不好继续挽留,沉吟片刻道:“那你还没有用饭吧?我瞧着天不久也该黑了,我去准备晚饭。”   不等兰顾阴开口阻止,她已经兴高采烈地跑到房门口,留下一句:“阿阴,今天的晚饭就交给我,你留下来陪小羽吧。”想着他们好不容易团聚,一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等她离开,羽楼扇一边挠着下巴,一边面露欣赏地道:“这样的女子,好贤惠……讨来当老婆不错耶。”   “滚。”兰顾阴冷冷吐字。   但羽楼扇是何等功力,那是死皮赖脸浑然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体质:“人家说好要留我做客吃饭的,我若不辞而别,岂不让她白费辛苦,大失所望?”   真敢往脸上贴金。兰顾阴冷笑:“你现在走,她还不至于白费辛苦。”   话音甫落,苏拾花又推门而入,捧着沏好的茶水端至二人跟前。   “好香啊。”羽楼扇一揭茶盖,深吸一口气赞叹。   “嗯,这是阿阴自己种的茶叶,村里人尝着都说好呢。”苏拾花揉揉鼻尖,不太好意思地道,“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兰顾阴一抬眸,看到她娇美的脸靥上流露着甜甜笑意,就跟逢年过节似的,那眼底眉梢满是欣喜之情。   她在高兴什么?是以为他的亲人来了,所以在替自己高兴吗……如果,那个人离开,她是不是又会失望了?   兰顾阴将头一低,缄默不语。   不久之后,苏拾花眉开眼笑地将几道炒好的小菜摆上桌面,有摊鸡蛋,酸溜白菜,干煎河鱼……以及荤素馅搭配的包子,满满一大桌,看起来颇是下了一番功夫。   羽楼扇瞪大眼睛,口中称赞有词,兰顾阴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她略带愧意地跟羽楼扇解释:“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一时没来得准备,小羽你别嫌弃。”   “不吃就让他饿着好了。”兰顾阴嘴角冷勾,端起主人的架子。   苏拾花听他语气不好,不知道又怎么了……尴尬地瞟眼羽楼扇,唯恐对方生气,赶紧打起圆场:“阿阴,你来尝尝看。”将筷子递给他,新月般的秀气小脸红扑扑的,有些紧张。   是她亲手做的菜肴……想到这里,兰顾阴目中冷意瞬间转化为一缕不易察觉的温柔,还没尝,就已经觉得很好吃了。   在苏拾花紧张兮兮的注视下,他举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突然之间,手指微微发抖,脸色阴晴不定。   他低着头,半晌不言,害得苏拾花一头雾水:“阿阴,味道怎么样?”   “嗯……还不错……”吐字,缓慢。   听他说好,苏拾花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继而喜笑颜开地招待对方:“小羽,你也尝尝看。”   “好啊。”羽楼扇早就迫不及待了,很想尝尝她的手艺,笑呵呵地也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仅仅片刻,筷子便由手中掉落。   他迅捷捂住胸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更是冒出层层冷汗,抬首时,恰好接触上兰顾阴的视线——正朝他笑得阴测测的,一副大仇得报幸灾乐祸的神情。   顿时明悟——   这个阴险恶毒的家伙,自己不好受,居然也要把他拖下水!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味道……的确、很不错……”羽楼扇断断续续地答着,实际却恨得咬牙切齿。死小子,有本事你就再尝一口,看谁能忍!   苏拾花见他们俩各自捂着胸口,动也不动,就跟受了极重的内伤似的,不明所以地问:“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花花~~求收藏哦~~   ☆、[吻]   话音落下半晌,两个人只是相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先动筷子,暗中较劲。   苏拾花一旁觉得古怪,皱眉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难道这鱼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实在不忍心让她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眼见她动筷,兰顾阴出声阻止,“鱼肉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不新鲜了……”   苏拾花眨下眼睛,搞清楚原因,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   羽楼扇咳了声,没忍不住问:“你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哪料苏拾花脸蛋一红,真如绽开两朵艳艳的桃花来,她挠了挠头,像个稚涩小书童,坦然交待:“其实,这是我一次做饭呢,一开始还很担心,怕做的不好呢。”   她不知道自己说完,兰顾阴与羽楼扇在心底,同时发出一声感慨,难怪了……   苏拾花又催促他们用其它菜肴,羽楼扇笑得十分牵强:“那个……我对鸡蛋过敏的……而且,吃不惯酸的……”兰顾阴则干脆拿对方当挡箭牌,“他的口味比较挑,我还是重新去做吧。”   羽楼扇虽恨透了这个狡诈的家伙,但闻言也连声附和:“对对对,我的口味一向独特,只有阿阴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样的。”至于眼前……咳,他是没勇气再吃第二口了,否则就是自虐!   苏拾花呆呆地点了点头,兰顾阴离开前,似乎不太放心,用眼神狠狠跟他警告了一番,羽楼扇当然视若无睹啦,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苏拾花还在对自己做的一桌子饭菜感到可惜,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小花,你来陪我聊聊天吧?”   苏拾花诧异:“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后一想,问的真是多余,肯定是阿阴告诉他的。   羽楼扇笑而不答。苏拾花只好先问:“小羽,你知道阿阴的家人如今住在哪里吗?”   他出乎意料:“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拾花低着头,仿佛提及伤心事一样,神容有些感伤:“阿阴他没什么朋友,身体也不好,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可怜的。”   羽楼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等省回神,心里像刮北极风似的,一阵呵呵呵呵冷笑,那个家伙,他可怜?   苏拾花不知他的想法,还在提对方着想:“所以,若能知道阿阴的家人住在哪里,我想找到他们,然后劝说他们把阿阴接回去一起住。”   “看来你很关心他。”羽楼扇深深投来两眼,随即语带歉意,十分干脆的回答,“不过他的家世比较复杂,这一点,我无法插手。”   苏拾花一愣,低头绞紧袖中的两手,他说得的确不错,毕竟那是兰顾阴的家事,连对方都不肯开口多说,她更没有权利去多管闲事。今天是她问的逾越了,但心里还是有点淡淡的失落。   羽楼扇察言观色,微微一笑:“ 咱们还是聊些别的吧?”   “什么?”她抬头,正撞上那一对狭眯含笑的重眸,仿佛暗夜里藏着万千幽魅,专门来迷摄人魄,他话题一转,也笑得不正经起来,“比如说……你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呢,还是他好看?”   “啊……”苏拾花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整个人呆若木鸡,张口结舌。   “你不答,就表示是我好看啦。”某人大厚脸皮一张,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迅速又换另一个问题,“那如果要你选,你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他?”笑意缠绕在他的眼角和唇畔,一袭黑袍衬托下,雍容华贵的气质中更透出一股魔性的魅力。   苏拾花两颊洇开胭脂色的粉浅,也不清楚是窘迫还是紧张:“小羽,你别闹了。”   羽楼扇笑道:“瞧你,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这么紧张,莫非你真的对我……”   苏拾花连忙摇头。   她这般急着否认,羽楼扇更禁不住捧腹失笑:“如此说来,你是喜欢那个家伙了?”   “我……”刚欲反驳,但话语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似咔住了鱼刺,吐不出来,发不出声音,进退两难,苏拾花一惊,对自己的这个反应感到迷惑。   羽楼扇双眸略一眯,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意味深长地讲:“其实你要小心一点才好,说不准某一天……会被吃掉的……”   苏拾花还没来得及听仔细,此际门被打开,兰顾阴走进来,目光几乎习惯性地落在她身上,见她几绺青丝零散地拂过侧颊,因肌肤太白,隐约可见薄薄的红霞。   他问:“怎么了?”   “唔……没事。”她正被对方问得尴尬至极,见他来了,当然高兴,“饭做好了吗?”通过长时间相处,她知道兰顾阴做饭的速度一向快得惊人。   兰顾阴狐疑地瞟了他们两眼,没说什么。这次只做了三盘菜,不多,但胜在精致,石耳百合一盘,五香鸽蛋一盘,清蒸素丸一盘,外加口蘑玉米羹一碗。香喷喷的,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   苏拾花虽搞不懂他从哪里搞来的食材,但已经习以为常,而羽楼扇正要开动,却被兰顾阴挥袖一拦:“这些不是做给你的。”   “什么?”一个砂锅端到跟前,羽楼扇打开一瞧,差点没气晕了,“萝卜豆腐汤?”   兰顾阴投来报复性的冷笑:“是啊,今天你就喝它吧。”   暇眦必报的家伙!不就是提起小时候的事了么!   两个男人的眼电波隔空对峙,几乎能听到滋滋滋的激烈碰撞声。   苏拾花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许久未见,相处起来却像在吵架一样,火药味十足,顾不得自己,忙着给二人碗里夹菜,这一餐才算风平浪静。   晚膳后,羽楼扇原本还赖着不走,但被兰顾阴连拉带扯地拖出了屋,无奈下,羽楼扇只好笑着告辞。   “等一下。”苏拾花追了出去,站在他面前,然后用眼尾余光扫扫背后,欲言又止。   “有悄悄话要跟我说?”羽楼扇心领神会,立马扯开嗓门,得意洋洋地朝门口某人道,“偷窥狂,你可不可以躲远点,我们有话要谈哦!” “哦”字还是上挑的。   苏拾花小脸蹭地红了,兰顾阴咬牙启齿,一转身,把门撞上。   三言两语交待完,苏拾花垂颈松口气,而羽楼扇留意到她项前挂的一枚吊坠:“这玉坠……”   苏拾花反应过来,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不知不觉间,唇畔泛起梨涡浅笑,宛如静谧的湖水荡开涟漪:“嗯,是阿阴给我的,他说有驱邪佑吉的作用。”   羽楼扇有些失神,更像无比吃惊,接着弯腰狂笑两声。看来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啊。   苏拾花被他搞得云里雾中,稍后听他道:“给你。”将一支鸣镝交到她手上,“以后如果有事需要我,把这个弹到空中就可以了。”   苏拾花纳罕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正想问什么,再一抬头,那抹黑色的俊影已是渐渐远去。   听到喊声,羽楼扇转过身,只瞧苏拾花站在院落前,踮着脚尖,正朝他使劲挥手。   这丫头,傻的天真呢。不过,也算是她的不同之处吧。   他笑,莫可奈何地举起手,跟她道别。   不久后,他走在半道上,半空飞来一只白纸折成的小鸟,落于他的肩头,又是啄他的脖子,又是叼他的耳朵。   “好了好了。”羽楼扇实在被它闹的没法子,一副求饶语气,“我服你了还不行?”   白纸小鸟停止动作,浑身闪着朱红幽光,传来兰顾阴的声音:“她刚才找你说什么?”   “你想知道,干吗自己不去问?”话音甫落,耳朵又被狠狠啄下。   真的很疼耶……羽楼扇叹口气,拿他没辙,如实交代:“其实也没什么,她以为我真的是你的表弟,希望我以后经常上山来探望你,看的出来,她倒是很关心你。”   过去良久,肩膀上一直没有动静。   羽楼扇扭头,发现白纸小鸟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丝丝红晕。   “还有吗?”他问。   “嗯……我当然答应了,然后告诉她,其实你人还不错的,就是脾气臭了点,比较小心眼,有些尖酸任性,动不动就无理取闹,还喜欢钻牛角尖……”尚未说完,白纸小鸟突然扑腾着翅膀,用力叼他的嘴,显然气急败坏。   “好疼好疼!” 羽楼扇捂着嘴哇哇大叫,等它重新落回肩上,没好气道,“兰顾阴,你打算在她面前装到什么时候?”   “我乐意。”趾高气扬。   羽楼扇眼角上挑,像只狡黠的狐狸咯咯一笑,有些不怀好意地警告:“小心有一天作茧自缚哦……”   “我的事跟你无关,少管闲事。”清傲不屑地丢下一句,白纸小鸟便振翅飞走了。   口是心非的家伙……   羽楼扇托着下巴坏笑,嗯……指不定将来会有一场好戏瞧呢。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唇瓣被啄伤的血口,痛得他呲牙咧嘴一下。   ********   兰顾阴立在紫藤花架下,闭目凝神,片刻后,徐徐睁眼,一只白纸小鸟从山林里飞来,落到他的手心上,伴随灵力消失,化成一个普通的折纸小鸟。细瞧之下,翅膀上还夹着一根头发,想来是对方的,他解气地哼哼两声。   “阿阴。”天近黄昏,他一袭白衣被晚霞洒遍金辉,似是琉璃碎光,流散着幻丽之美。   他背身相对,一动不动,像在发呆,苏拾花赶紧把他从花架里拉了出来,显得心有余悸:“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了,免得它又倒塌了。”一抬头,发现他正定定望着自己。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没有什么东西啊……目光随之留意到他左手里的纸鸟,颇为好奇:“咦,这个是……”   “随便折着玩的。”兰顾阴答得风轻云淡,也不给她瞧,塞进衣襟里。   居然喜欢折纸,明明都这样大的一个人了……回想方才场景,苏拾花问:“阿阴,你刚刚是在想小羽吗?”毕竟是亲人,就算相处一起时闹气别扭,但分离后还是会依依不舍的吧?   想他?兰顾阴嘴角忍不住冷抽,可看她眨着大眼睛,一副唯恐他伤心欲要安慰的模样,无奈的情绪从心底慢慢沉淀开,罢了,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吧。   “你今天跟他在一起时……脸红什么?”他仿佛不高兴,声音听上去沉沉的像闷雷。   苏拾花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所指的意思,那个时候,她正被羽楼扇逼着强迫回答问题。犹犹豫豫:“我……”   她一紧张,细长的睫毛就跟花枝似的乱颤,兰顾阴警觉,语气也跟着骤降:“莫非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苏拾花赶紧解释,“就是……小羽问了我一些问题……”   问个问题就会脸红?兰顾阴蹙眉:“什么问题?”   苏拾花抬眼皮瞅瞅他,一副心虚模样,唇瓣启阖几番,磨唧着吐字:“他问我……是你长的好看,还是他长的好看……”   低级无聊,这个神经病!   他满脸不屑,那意思,这种简单的问题还用问么,挑挑眉:“你怎么说?”   “我没回答,他说那就是指他好看了。”   天下居然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跟他计较就是神经病!兰顾阴鄙夷地哼了下:“就问了这个?”   苏拾花低头盯着脚尖,竟是连头都不敢抬了,等得兰顾阴一阵起急,良久,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然后他又问我,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他……”   兰顾阴略微一惊,突然不自在地把脸偏到一边:“那你……怎么回答的。”   苏拾花不说话。   他一急:“你喜欢他?”   “没有。”苏拾花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到,登时摇头。   他又问:“那你说讨厌我?”   “没有!”她狂摇头,稍后一琢磨,这两个问题,怎么意思差不多?   此回轮到兰顾阴安静了,抿着唇角,仿佛姑娘家一样,露出微微忸怩的神态:“那你既不喜欢他,又不讨厌我,是怎么个意思……”   怎么个意思……既不喜欢羽楼扇,又不讨厌他……苏拾花完全被这个问题绕进去了,呆懵半天,接着灵光一动,脱口而出:“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兰顾阴猛一抬首,凤眸闪亮亮的。   然后,苏拾花脸红了。   彼此面对面,气氛有些僵持。   其实这样的话,她曾经对他说过吧,可那时完全没有心跳的感觉,哪里像现在,一颗心没缘由的砰砰重跳,肺里好像无缘无故缺氧,整个人,更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敢去瞧他的表情……   淡淡清渺的男子气息扑面袭来,她仰起头,视线里逼近那对熟悉的凤眸,本该如夜色一般的黑,此刻却又流露一份意料之外的温柔,不等想,唇已被他轻轻贴上。   苏拾花傻了,化成风中石柱,连十根伸张的手指都成了僵硬状态。   他腰身微俯,清姿优雅,黑幕似的长发恨不得将那整张小脸遮住,仿佛不愿让人对她进行半分窥视,他在她的唇上轻触摩挲,像只颤舞的蝴蝶,受不住花蕊的香甜,一不留神间,便探了进去……   彼此的舌头……就这样紧紧交缠住了……   苏拾花恍若浑身触电,大脑是一张空白的白纸,任由他揽在怀里,一味索取、辗转……吻得好深、好腻、好缠人……舌头都快融化掉了……   她娇躯发软,就觉得天在转,地在摇,晕晕乎乎的,等他终于松开手臂,苏拾花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兰顾阴藏在眸底的柔情,倏然一凝、呈现裂痕。   因为苏拾花一把推开他,捂着红得如熟柿子一样的脸蛋,飞快跑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快速穿梭在林中,犹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路横冲直闯,最后停在一棵大树下,剧烈喘息,脸上红潮未褪,也不清楚是跑的太快,还是羞到不能自己。   她伸手抚着唇,上面仍残留着男子温热的气息。   阿阴他……亲了自己。   有些不可思议……那种感觉,似乎是软软的、麻麻的、痒痒的……还有一点微甜的味道,并不让人感到讨厌……   可是,他为什么要亲她……   苏拾花脸颊又开始发烫,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见人了,可是,唉,她怎么就这样六神无主,甩开他直接跑掉了呢。   但,想起那个人,一时间,无从面对。   她抱膝蹲在树下,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子,竟是发了一夜的呆。   天近拂晓时,她才赶回来,刚要推开房门,却听隔壁的门吱呀一响,兰顾阴从房内步出,苏拾花暗自讶异,她明明竭力放轻动作了,是碰巧……还是他一宿未眠特意在等自己……   他面无表情,但下颌绷得紧紧的,眼睛盯着她,总觉的像在生气。   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幕,苏拾花心跳情不自禁加快,好不容易白下来的脸蛋,又微微生热:“我、我回来了……”匆匆落下一句,她做贼心虚般冲进屋,将门关上。   苏拾花打喷嚏,浑身发热,躺在床上一整天,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发烧的前兆。夕阳西下,她饿的不行,起身下床,就感到脚底一阵虚浮,力气被抽走大半似的,推开门,却瞧见院落前,兰顾阴正静静倚着紫藤花架。   修长的身姿,削瘦如纸,衣衫被风儿吹得轻飘飘的,是一种叫人痛到骨子里的孱弱,他仰着头,目注着天端日落,仿佛大千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背影是难以描述的孤单寂寥。   一股深深的愧疚与自责猛地撞痛心口,叫苏拾花一下子清醒过来,直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她,到底在躲什么,在怕什么,他已经这样孤单了,难道连自己也要将他“孤立在外”?   不,她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阿阴……我……”她急着走上前,却发觉身体有些不听使唤,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像荡在高高的秋千上,视线里他转过身,那张俊脸倏然转变苍白,苏拾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只是“我”了几声,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说话!!!!否则人家真的会桑心的写不下去了啊啊啊啊……收藏君,请你涨一涨吧,好不好!!!   ☆、[离]   苏拾花记得以前在师门的时候,每逢自己生病,日子反而变得清闲起来,因为不必练剑,也不必被师姐们唤来唤去,那时整张小脸都烧得红彤彤的,身上裹条薄毯,额头搭着一块凉毛巾,白日里,师姐们习武练剑,只有她孤零零地躺在木板床上,就像一个被大伙儿遗忘的人。有次烧得很厉害,浑浑噩噩,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其他师姐都没放在心上,唯独四师姐不放心,向师父说明后,下山请了郎中来,之后帮她煎药、送饭菜的人也是四师姐。   至今,她都无法忘记四师姐为她煮的那碗粥,味道平凡,却很温暖。   她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光怪陆离,具体梦的是什么已经记不清,但是不再同以往,没有晦灰的天,没有一直一直地往下坠落,没有黑暗也没有感到孤单……   一只修长细腻的手指,轻轻探上她的额际,不久移开,又慢吞吞地滑过她的眉梢、眼角、鼻尖……最后停留在嘴唇上,来回摩挲,痒痒的,仿佛是小虫儿在咬,隐约有股缠绵的味道……   苏拾花眉心纠紧地一颦,那人马上挪开手。等苏拾花睁开眼后,发现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旁边,坐着兰顾阴。   发生什么事了……她揉揉额角,快速思忆,凌乱的画面一点一点往脑际里回聚,终于记起最后的情形,当时她正要喊他,但身体不听使唤,头晕脑胀的,然后,然后她就……   “阿阴……”她看着床畔的水盆跟搭在边缘的凉毛巾,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生病了。   “醒了?”兰顾阴口动身不动,笔直的姿势,几乎让人以为他坐在这里,已经等了三生三世。   接着,那声音轻轻冷冷,言简意赅,宛如命令:“起来吃药。”   苏拾花可能是被他阴沉沉的脸色吓到了,缓缓靠着枕垫坐起身,见他端来药碗,却没交给她,反而舀了一勺凑在唇边吹着,倒像要喂她似的,苏拾花心头微跳,一下子腼腆起来:“我、我自己来就好……”   “张口。”他恍若未闻,径自将药匙递到她唇边,此刻无论是他的表情,动作、还是声音,都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成分。   苏拾花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可是,他究竟是在气自己生了病?还是在气自己那时候丢下他一个人逃走?   她听话地张开口,兰顾阴则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着,尽管绷着俊颜,但动作可谓十足的小心,仿佛当她是娇气的小婴儿,随时有可能被呛到。   喝着喝着,苏拾花忽然流下眼泪。   兰顾阴手一抖,差点没把药汤洒出来,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眸底藏着焦急与担忧,竭力克制住情绪:“怎么了?”   苏拾花摇摇头,用手抹着眼角,声音听上去有点呜囔囔的:“没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喂她吃过药,也没有人这样留在床边守着她,虽然他在生气,可他还肯管她,还肯关心她,他对她好,她就感动。   兰顾阴却是误会了,将药碗搁回原处,撇开脸,长发遮住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侧面:“既然讨厌我,直接说清楚就好了。”   他平白无故冒出这么一句,令苏拾花有些诧异,吸了吸鼻子,摇头:“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他固执、坚持。   她也犯起执拗。   “是么……”最后他冷冷地昂起下颌,“你不讨厌我,那为什么我……你就头也不回的逃走,整宿未归,故意避着我,你、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吗?”话到最后,他快要语无伦次,更近似某种痛苦的暴怒。   她不知道一个人在山林里很危险么?不知道这样一整晚会发烧害病么?她宁愿在山林里发呆,也不愿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就这么讨厌……他亲了她?   “没有……”依然是那两个字,苏拾花如同努力缩进壳里的蜗牛,手抱膝盖,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去,低言吐字,说出心里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不理你……”   兰顾阴一怔,竟是无言了。半晌,他开口,语气有所缓和:“昨日,是我不好。”   苏拾花想了想,回答:“没关系。”   “没关系?”他又像被什么刺激了下,冷笑,“你是说,随便一个人亲你,你也觉得没关系?”   苏拾花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她是想告诉他,那个吻……她并不讨厌,也没有不高兴……   兰顾阴胸房上下起伏,攥紧手,等待她的回答,偏偏最后,她只是摇了摇头。   手指松开,他似乎被气到无奈,明明再清楚不过她的性子,却还要逼她,逼她……只怕她现在……已是迷惑成一团浆糊了吧。连他都开始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跟她怄气,还是在跟自己怄气。   投去目光,她正蜷着身,肩膀轻微颤抖,不时吸着鼻子,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兰顾阴越看越觉得她像一条没人要的小狗,晶莹的泪从她眼角坠落,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拿出帕子为她擦拭。   苏拾花万万没料到,他居然还不嫌脏地替她擤了擤鼻涕,一时间大为窘迫,想他把白衣都穿得纤尘不染,应该是个极其喜洁的人吧。   过会儿,他问:“饿不饿?”   “嗯……”她眨巴两下眼睛,抬头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更像小狗了。   有一种人,明明能叫你恨到咬牙切齿,却总也拿她没法子,到最后才发现,缴械投降的原来是自己。兰顾阴不易察觉地一叹:“想吃什么?”   她烧了一天一夜,肚子早是空荡荡的状态,她很认真地思付下:“我想……喝你煮的粥。”   兰顾阴有些意外,同时也没有忽略那三个字——你煮的。   无霜收到小纸人的求救信号,来到后院厨房,余下的三个小纸人正畏畏缩缩地守在门口,见她来了,一窝蜂地围了过去。   无霜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讲:“主人说要煮粥,不准我们进去。”“而且什么吩咐都没说,也不让我们帮忙。”“怎么办,主人是不是不需要我们了?”“霜姑娘,你替我们求求情。”“我们要是变得一无是处,主人就该把我们撕掉了。”   他们叽叽喳喳的,惊惶失措,六神无主,把无霜听得也是一阵错愕:“煮粥?”   小纸人们齐齐点头。   无霜半信半疑,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门口,刚巧门没关紧,露出一道细缝,无霜眯眼一瞧,简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的主公此刻在做什么?坐在矮凳上,两条袖子撸到肘弯,正低头挑着筛子里的米粒,他弓着身,凤眸轻眯,动作多少显得生涩,可神色间没有半分不耐,就像姑娘家绣花一样,仔细到不肯出现一点瑕疵。   无霜仿佛看到了世上最荒谬不可置信的事,他们至高无上的主公……居然、居然在一个人挑米?而且,挑得好认真,唇角还微微上扬,稍后水煮的沸腾了,他连忙起身,根本没留意到门外的动静。   无霜莫名打了个寒战,这种情况下,如果被主公发现她在偷窥,会不会干脆把她灭口?   已是不敢多想,她慢慢后退了十几步,小纸人们围上来,又开始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她只好一叹:“没事……不会撕掉你们的。“   小纸人们这才松口气,犹如一锅迅速冷却的热水,纷纷安静下来。   ********   本以为兰顾阴很快就会做好,哪料这回苏拾花竟是等着等着睡着了,不知过去多久,才被他唤醒。   在对方的注视下,苏拾花倚着靠枕,用小匙舀着碗里的米粥往嘴里送,几口后,眉心稍微凝紧。   “怎么了?”他在私底下已经尝过,味道应该没问题才对,尽管糊了两次锅底,但这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兰主来说,已属相当不易了。   苏拾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摇了摇头,等喝完,抿着嘴角,两朵梨涡浅浅隐现,看上去就像撒娇似的:“阿阴,我还想喝……”   兰顾阴意外,隽美的脸容竟莫名其妙地红了下,随即举手柔柔地理下她鬓侧的碎发,仿佛哄着心爱的孩子,薄唇轻启,嗓音柔得发腻:“好,我去给你盛。”   他嘴角上扬,一副挺高兴的模样,倒把苏拾花看的一头雾水,不过心底却是暖暖的,好似一把小文火在心窝处细煮慢熬着,大概……是喝了那碗粥的缘故吧。   苏拾花忽然有所明悟,比起以往,这次他做的饭中……原来是多了一种温暖的味道。   立秋后,天气明显偏于凉爽,尤其早晚,已经需要增添衣衫,那山林里葱葱郁郁的树叶,被风一吹,飘下来的就是一大片,场景颇为壮观,仿佛大批大批的彩蝶群飞而上,绕山寻云,消逝远方。   黄昏日落前,苏拾花赶了回来,兰顾阴见她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裹,有些奇怪,打开一瞧,才知里面装着一盒月饼,一壶酒还有两碟点心。   她兴致勃勃地讲:“这是李大娘亲手做的月饼,在村里子出了名的好吃,有蛋黄跟枣泥馅的,你喜欢哪种?   兰顾阴一脸发怔,苏拾花见状轻吁一口气,就猜到他忘记了,笑吟吟的,温言提醒:“阿阴,今天是中秋啊。”   中秋……兰顾阴这才恍然。   以前的这个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吧,所以,才会不记得,才会不在意,在师门,她起码还有师父跟师姐们,而他呢,在亲朋团聚的节日里,他却永远是孤单的一个人……   “阿阴,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过中秋。”   她声音不大,却犹如无孔不入的清泉,渗透身体,蔓延至五脏六腑,兰顾阴就觉得那声音里仿佛蕴藏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可以把他的心抓得紧紧的,呼吸若断。   他背过身,半晌,“嗯”了声,而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流光熠熠,像甜又像喜。   晚上,二人坐在院落里的石桌前,一边吃月饼,一边饮酒,一边赏月。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苏拾花的兴致显得特别高,跟他讲了许多自己在师门里发生的事,当然,大多都是她的糗事,听得兰顾阴一阵皱眉头,直至月近中天,她才似乎是讲累了,渐渐安静下来。   “别喝了。”他劝道。   苏拾花却摇头,坚持着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连续几杯入腹,她眼饧耳热,脸烧灿云,一瞧就是酒量不行。兰顾阴叹了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半责半怨:“不会喝还逞什么能?”   苏拾花倒没反抗,朝他傻兮兮地笑了两下,一对迷离星眸轻轻掀起来,面前的男子长眉凤眸,薄唇隆鼻,肤白如雪,阿阴他……长得真的好好看啊。   当瞳孔中的他出现重影,苏拾花才不得不摇晃几下脑袋,接着整个人伏在石桌上,就像醉去了一般,声音喃喃的,仿佛自言自语:“阿阴,今天你觉得开心吗,我……很开心呢……”话虽如此,她眼帘一垂,却流露出几许伤感的意味来。   兰顾阴不作答,只当她喝醉酒,胡言乱语呢。稍后,她居然拿过他跟前的酒杯,再次斟满,仰脖一饮而入。   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你今天怎么回事?”   苏拾花不禁吸下鼻子,眼睛隐约浮红,乍一看,倒像要哭似的,令兰顾阴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到底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头。   他想了想:“难道想吐?”   她继续摇头。   受不了她这副样子,兰顾阴干脆站起身:“走,我扶你回房去。”   然而苏拾花一动不动,仿佛跟身下的石墩化成一体,她垂眉顺眼,当兰顾阴的指尖快要触及她的肩膀时,才突如其来地说出一句:“阿阴……我该走了……”   时间,有片刻的凝滞。   原本凉爽的山风,在拂过脸庞时,忽然带了一种扎人的刺痛感。   “走?”兰顾阴竟是扯唇一笑,明知故问,“走到哪里?”   苏拾花沉默,良久,慢慢答出几个字:“回师门。”   兰顾阴没说话,手依然僵在半空,耳畔,只响着她低低絮絮的话语:“师门所传授的武功,我基本上都已经掌握了,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功,可以进益得这么快……”   是啊,真的很快,一转眼,她从与他相识,到住在竹屋已经有半年的光景,而她,把武功书册翻到最后一页时,把所有的招式练到熟得不能再熟时,才终于意识到,她的出山修炼已经完成,可以返回师门了。   然而,心里为何没有一丝欢喜?想到离开竹屋,想到跟他说这句话,为何她会感到这样的不舍?这样的难以启齿?明明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可是她的心,为何难过到好想哭呢。   “阿阴,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如果当初不是遇见你,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在山洞里住上多久呢。”她试着换上轻松的语调,眸角稍稍抬起,却只扫到那人绷到僵硬的唇角,忙又缩回目光,两手一紧,终于鼓起勇气,“包袱我已经收拾好,大概,在这一两日就会出发吧。”   包袱……收拾好……在这一两日……出发……   轰隆——轰隆——   这回不是地震,而是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就像断崖,一层接一层的断裂,理智与思绪正在一点点的坍塌殆尽。   不知过去多久,兰顾阴缓缓收回那只手,挺着剧烈发颤的身子,一字一顿问:“你决定了?”   苏拾花低头沉吟,最后好像说服自己似的,用力一点头。   “还回来么?”他的脸上已毫无血色,苍白到近乎渗人。   苏拾花这次没回答,抑或,她自己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那你……”就像琴弦不小心走了调,他的尾音终于泄露出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抖,“一定……要走么……”   听到这句,苏拾花肩膀轻微一震,只觉有醋水滴进眼睛里,酸涩极了,可她想不出来,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留下来。又或许,她已经喜欢上这样的日子,喜欢与他生活在一起,所以,她在害怕,在胆怯,她怕自己会越来越留恋,留的越久,就越舍不得离开,因此,倒不如当机立断。   “我……得回去。”话音落下,仿佛铁了心的决绝。   而兰顾阴的一颗心,彻底凉至冰点。   好,很好,原来在她心里,他什么都算不上。居然还说什么今晚要两个人一起过节,实际上,她早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她早就主意已定了?这哪里是过节,分明是在同他告别!没有一分愧疚,更没有一分留恋!   他冷笑,出生至今,他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扭曲的、惨烈的、撕绞的、难忍的、窒息的……痛过!   月光之下,他笑得阴森可怕,恍凝古墓里的人偶。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收藏,不间断地求收藏……   郑西西:2014-06-27 19:54:28 霸王票   萧亦: 2014-06-28 07:53:01 霸王票   向两位土豪君深深一鞠躬!!!   ☆、[夜]   苏拾花还想说什么,但他已是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   “砰”地撞门声,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他这样的反应,令苏拾花一时手足无措,想不出该拿怎样的话语来安慰他,又或者来安慰自己。他,是在生她的气吧,气她的坚持离去,气她丢下他从此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他,有没有跟自己一样,心里会有难过的感觉呢?   借着酒劲,她又独自连饮了几杯,直至酒壶见底,才撑着摇摇晃晃的身躯回到房间。她的酒量本就差,今夜又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喝,以致现在头晕脑胀,连路都走不稳,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儿冲上云端,飘啊飘的……最后晕的不行,她一下子跌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也懒得再起身,干脆就这样倚着床,迷迷腾腾地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置身在浓雾里,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只好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不久之后,看到一抹隐于雾中的清长人影。   她欢喜地跑上前,刚要喊出那两个字,孰料对方一转身,不由得呆住:“简公子……”   简公子微微一笑,气质温雅如兰,朝她举步而来,然后伸臂,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苏拾花完全吓傻了,呆若木鸡地偎着那结实的胸膛,不敢置信:“简公子,你、你怎么……”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笑,搂着她不肯撒手,“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苏拾花瞪大眼睛,几乎连话都吐不出来了,心口砰砰重跳:“我……”   他一撩她的鬓发,附耳低语:“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出现了。”   那声音蕴含着某种迷惑人心的温柔,让苏拾花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渐渐沉浸在他的怀抱中,周围空气越来越冷,深一呼吸,吸入的似乎全是小小的冰渣,刺心锥骨,她冷不丁打个哆嗦,倏然间恢复清醒,不,不对,她想起来了,刚刚她一直在找,一心想见的人,并不是他……   “怎么了?”简公子被她推开。   苏拾花摇了摇头,跟他道歉:“简公子,我不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她本想这么说,可惜没机会了,一阵强风刮过,简公子在她面前灰飞烟灭,而脚下地面崩裂开一条巨缝,她直直往下坠落,陷入万丈深渊。   现实中,苏拾花依旧伏在床边沉睡,兰顾阴则宛如幽灵一般伫立在她背后,听着她在幻觉里,一遍又一遍唤着那三个字,眸底涌现的阴霾渐渐浓到极致,恍凝地狱最深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   原来,这才是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说是回师门,实际上,是为了回去找那个人吧?   她怎可如此欺骗他、玩弄他,把他的心捧的高高的,最后再一把摔个粉碎!   他蹲下身,脸偎贴着她的脸厮磨,宛若猫儿黏缠,一根修长的指抵住她绮粉的唇,来来回回地摩挲,自言自语:“傻瓜,你想离开我,怎么可能……你想着,我会放你离开吗……小傻瓜……”他轻轻笑着,一字一句,却是咬牙切齿。   苏拾花本就因酒醉生热的脸蛋,被他的脸磨蹭得越来越红,欲要滴血一样。她迷迷糊糊的,意识似乎依旧停留在某处,嫣唇启阖,细喃的呓语,从齿缝间透了出来:“简公子……我……”   三个字,永成禁忌。   地面震摇,房顶砖瓦嗡嗡颤响,桌案的茶具纷纷跌碎地上。   他瞳如疵裂,彻底恼了,仿佛妖化成一只兽,目中仅余下滔天怒火与满腔的恨!   狠狠吻上她的唇,不准说,不要听,这一次,他的愤怒,她必须承担,否则地毁人亡,无论多少代价都无法补偿!   把她放在床上,他犹如恶霸一样,毫无章法地剥落她的衣裳,腰带、外衫、中衣、肚兜、里裤……接着重重压在苏拾花身上,嘬着她的小嘴,揉碎香红桃花,苏拾花嘤咛了一声,发出既像痛苦、又像舒服的呻-吟,她醉生梦死,完全不知自己的躯体,此刻正被人百般蹂-躏,攻城掠地的肆虐,或许最后的一点点知觉……就是痛了。   无形的纯阳之气,好比源源不断的甜美甘霖围绕全身,灌溉根基,修复经脉,强劲的元气窜在四肢百骸中,让他满足得直想深深叹息,然而更多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亢奋,今后,她就是他的了,血肉相融,牢牢拴住,再也不让她逃脱,从此,她是他的玩物,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玩物,他要她,疯狂地想要……   无痕与无霜倚着院落外的一棵大树,几乎与此同时,二人感受到了什么,相互对视,无霜迟疑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   无痕颔首,肯定道:“是结界。”   主公设下的结界,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了。   无痕还在琢磨原因,无霜却心有所悟地朝竹屋望去一眼,脸上闪过同情之色:“看样子……是被吃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忙,公公住院了忙着照看,所以能写多少就写多少了,请大家见谅。   西西: 2014-06-30 02:24:13 霸王票   郑西西: 2014-06-30 21:22:48 霸王票   谢谢两位西西亲的支持,鞠躬感谢!   ☆、[誓]   翌日清晨,苏拾花同往常一般堪堪醒来,不过才睁眼,就发觉头痛的厉害,太阳穴也鼓鼓作跳,她试着起身,一颗脑袋瓜却好比灌了铅,沉甸甸地快抬不起来。   她只好又躺回枕头上,揉揉额角,一点一点笼回神智,不经意翻个身,竟看到旁边还有一张正在沉睡的俊颜。   她尚是睡意朦胧,面对此情此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对方依旧存在,睡得很熟,也很好看。   她静了片刻,紧接着大脑“轰隆”一声爆响,仿佛千军万马碾压而过,又仿佛山河崩裂咆哮奔腾,让她觉得天翻地覆,差一点就要昏了过去!   这、这是什么回事!   兰顾阴,他……他怎么会躺在她旁边?怎么会与她枕在一处?怎么会与她盖着同一条毯子?他们……同床共枕……   正处于极度慌乱时,兰顾阴似乎被她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尴尬。   苏拾花说不出话,再瞧他呢,秀眉雾眼,惺忪迷离,举手闲闲揉着眼角,一副恍然不知置身何处的模样,那身慵懒写意,正如海棠初醒,美人半寐——标准的美人晨起图!   真美啊……   苏拾花都看得痴迷了一阵儿,接着猛然摇晃脑袋,混蛋,这种时候乱想什么!   “阿……阴……”她大着舌头,“你、我……为什么……”想问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结果喉咙像是噎了一块馒头。   兰顾阴看着她,慢慢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嘴唇一抿,伴随眼睫落下,白皙的脸颊居然微染红晕。   苏拾花瞠目,还在想着他为什么会脸红,结果目线稍稍往下一移,竟瞧见他脖颈下精致的锁骨以及赤坦的胸膛,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是浑身光溜溜的,像蜕皮的蛇,一丝不-挂。   她冷汗涔涔,快速坐起身,下意识用毯子遮住身体,却忘记兰顾阴也正不着片缕,毯子轻然滑落,露出那精瘦的身躯还有一对修长的美腿……   苏拾花何曾见过这等绝色春-光,顿时“啊”地尖叫一声,甩开毯子,背过身,慌忙去找自己的衣物,然而那景象,又叫她倒吸口冷气,褪去的衣衫凌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上,不止她的、还有他的……暧昧地堆放在一起,像是交叠的两个人……空气中,依稀残留着昨夜旖旎爱欲的气息……   就在她彻底石化的时候,兰顾阴从床上慢慢支起身,乌发披垂,雪肌似玉,一手执着薄毯,恰到好处地掩住下身,慵懒之间愈发显出妖娆美惑,宛如刚刚化成人形的狐仙,万般春魅风情。   他凤眸微眯,眼波暗动,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惊醒后,开始慌慌张张地将衣服一件件拾起穿上……   苏拾花系上腰带,正要舒口气,但呼吸立马一紧,调过头,脸红到不敢看他:“阿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顾阴垂下眼帘,想了想,薄唇轻启:“昨晚你喝醉了,我不放心,就进屋来瞧瞧,结果发现你醉倒在床边,我本是想把你扶到床上,但没料到那个时候你却醒了……”   醒了?她脑子里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酒醉的太厉害,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   “然后呢?”她急于追问,但话一脱口,旋即就后悔了。   因为兰顾阴略偏过脸,美如雅月般的雪容上泛起胭脂般薄薄的红:“然后,你……你就抓住我不放,把我按到床上,伸手解我的衣带……还……还……”话音一顿,他咬咬牙,仿佛难以启齿一般。   苏拾花简直头皮发麻。   “还对我又啃又咬……最后我不依,你就扒我的裤子……”像是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浑身瑟瑟发抖,一副被伤害的模样。   苏拾花傻眼,最后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抱着脑袋一阵狂敲,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混蛋啊混蛋,阿阴他这么单纯,这么善良,这么柔弱,可是她呢,居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为什么还要喝个不停,酒醉之后的她,不止非礼,还粗暴蛮横,竟然去扒人家的……简直不是人啊!   她无法原谅自己,恨到无地自容,真希望老天咔嚓一声劈死自己算了!   她抓耳挠腮,风中凌乱,经过许久,神智才稍微冷静下来,眼珠子微微往后一睨,只见兰顾阴低着头,菲薄如玉的唇紧紧抿成一线,长发半披半散,羞答答地用毯子遮着身子,看上去很受伤。   再次凌乱……   “阿阴,我……”她结巴,不知从何提起。   “你后悔了吗。”他忽然打断。   后悔?苏拾花表情怔仲。   他别扭地转过头,不去与她对视:“跟我在一起……你后悔了吗……”   苏拾花耳廓一热,终于不那么迟钝了,焦急解释:“不是啊,我只是,其实……我……不是这样子……唉,是我对不起你……”   她嗫嗫嚅嚅到最后,只是道歉,兰顾阴睫毛下的眸光幽烁,语气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怨,哝哝的,自嘲的味道:“是了,只是对不起……但对不起又能怎么呢,咱们已经……”   苏拾花神经被勒紧。   是的,事情已成定局,生米煮成熟饭,他与她,确实有了肌肤之亲。   她侵犯了他,像一头可怕的狼,推倒无助的他。   此刻,他蜷着身子窝在角落里,颤颤巍巍,好似惨遭暴风雨蹂-躏后的孤花,一脸迷惘脆弱、害怕被遗弃的神情,那眉心尖尖颦着,睫毛每抖一下,都散发出月色般的忧悒,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苏拾花的心疼了,扯了、绞了,同时还混合着浓浓的懊恼、自责、惭愧、怜惜……   怪她,都怪她,竟然那样伤害他,欺辱他……如此哀伤的神情,充满自嘲的语气,他不会想不开吧?   苏拾花心内担忧,并且想到师父自小的教诲,一个人倘若做错事,就要敢作敢当。   她点点头,挺起胸膛,似乎鼓足了勇气:“阿阴……我,会对你负责的……”   兰顾阴闻言,掀抬眼皮,眼波流水似的斜斜滑过来:“负责,怎么负责?”   苏拾花张了张口,忽然又觉得自己这话不伦不类的,对啊,一向只说男娶女嫁,她既身为女子,又该如何“娶”他?   她犹犹豫豫,兰顾阴垂眸,嗓音细弱如烟:“我知道,你只是说话哄我玩的,反正,像我这样的人……”   又开始自卑伤感了。   “不!”苏拾花胸房血脉激荡,深深吸一口气,最后毫不犹豫地道,“阿阴,我嫁给你好不好?”   兰顾阴眨了眨目,像被她吓到。   所以苏拾花又异常坚定地,一字一顿地张口:“咱们成亲吧!”   兰顾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样的眼神,仿佛错愕,震惊到难以置信……太多太多的情绪汇聚在一起,以致愈发显得隐晦难测。   半晌,他移开目光,口中喃喃着:“成亲……”   “嗯。”苏拾花点头,脸也红起来,“是我做了错事,所以,咱们总不能像现在这样子……你,愿不愿意……”   “可是我很穷,身体也不好……”   “没关系,我会照顾你。”   “我的家人,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没事的,其实我也是一个人……”   他道:“我娘曾经说过,一旦成了亲,就得做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两个人过一辈子的,不分离,不抛弃,不背叛,至死,不渝。”末了,凤眸一挑,凝她入心魄,“你能做到吗?”   不嫌弃他,不丢下他,不背叛他,心里只有他,跟他作夫妻,一生一世,过一辈子,到死到老。   愿意吗?   苏拾花胸口急剧,只觉心脏好似被他牢牢操控在掌心里,随着那每一个字呼出,撞入空气,她的心也在颤栗,颤栗……连带着灵魂一起颤栗着。   愿意吗?   她问着自己,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喜欢在竹屋的日子,喜欢与他在一起的生活,与世无争,简单安逸,总能感到淡淡的甜,淡淡的温暖,她,是喜欢这个人的,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想到回师门,她才会难过,才会不愿意离开,其实,她是舍不得他啊。   眼角莫名地热润了:“我愿意……”   被那三个字狠狠撞击到一般,兰顾阴呼吸一窒,握紧手,忍住,忍住,连他也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情绪,差一点点就要失控,撇脸,暂且不去看她,否则,冲动呼之欲出,他又会做出不可想的事来。   他脸上呈现一种忸怩与赧然的表情:“口说无凭……你,总得让我相信。”   让他相信?苏拾花陷入思索。   就这样,她与他在院外,跪地对天盟誓,愿今世结为夫妻。   “不是今世,是永世。”讲到半截,他纠正。   “哦。”苏拾花点点头,继续启唇祷道,“是永世……结为夫妻……”后面打了嗑。   兰顾阴叹口气,教她说下面的:“今与兰顾阴对天缔盟,永世结成夫妻,白首偕老,生死与共,海枯石烂,矢志不移,若有二心,天诛地灭,诚心立誓,神明共鉴。”   好长啊……他说完一大串后,苏拾花也赶紧跟着念了一遍,言讫,二人拜天拜地,从此,命运牵绊,生生世世,无可避免,注定纠缠。   苏拾花如释重负,侧头望去:“现在你能相信……”   话音未落,整张樱桃小口就被完全封锁住,他的吻猝不及防,叫人头晕目眩。   苏拾花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然而这一次,却是阖上眼,乖乖的,没有逃跑。   因此她没能看到,那人一脸奸猾得逞的笑意,眉梢轻扬,满足与得意并存。   还要去哪里呢,她永远都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不到30岁,可是已经有好多白头发了。   ☆、[缱]   夜晚,苏拾花静静坐在床边发呆,是真的发呆,表情麻木,目如掏空,除了还有呼吸,几乎让人分辨不清,她是不是一具手捏的泥塑小像了。   不知过去多久,门被推开,一束月光流泻进来,映着满地皎皎银华,那人便踏着月光翩然而入,白衫清风,淡银萦烁,衬得清雅的容颜宛如夜下昙花一般,雪白端秀,比世间佳人更为倾城。   兰顾阴搁下手中的托盘,眼波斜着往帘内扫去,昏暗之中,有个小人正坐在床边纹丝不动,他勾唇浅笑,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晃燃:“犯什么傻呢,连个灯都不点。”   火焰亮起,整个房间顿陷入一片明馨的光芒里。   苏拾花终于从神游状态中清醒,见他进来,磕磕巴巴地应着:“唔……嗯……”赶忙掀帘而出,看到他立于桌前,将一盘子糕跟一碗奶香小酿摆好。   她满脸懵然,兰顾阴见状,慢条斯理地解释:“今晚你总共就动了三次筷子,其中一次还把姜当成了豆片,余下的时间全在发呆,我想你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又特地准备了些。”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神情,他都观察得细致入微,不肯遗漏半分。   苏拾花先是错愕,随即一股暖心的感动又如潮覆来,唉,其实她当时哪有心情吃饭呢,今日发生的一切,叫她彷如做梦一样,恍恍惚惚,那么不可思议,从来没有想过,自幼失去双亲的她,突然之间,就与另一个人紧紧栓在了一起,与她的生命变得密不可分,这般铺天盖地的变化,让她委实无法太快接受。   但此时此刻,他对自己充满关怀的举动,瞬间就将那份慌乱与不安抚贴平整,徒留下柔软的酸暖在心田四处蔓延,阿阴他好体贴,好温柔,他待自己……真的很好。   苏拾花“嗯”了声,坐下用膳,但始终不太自在,因为无法忽视旁边那双柔情注视的眸子。   “吃饱没有?”等她用完,兰顾阴替她拂了拂她秀发,因离得太近,气息呵在玲珑小巧的耳垂上,勾得她泛起轻微痒意。   她摸摸肚子,笑道:“嗯,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兰顾阴跟她对视,也笑。   本以为他要回屋休息,孰料他不仅没走,反而径自步入内室,坐到床上,开始宽衣解带。   苏拾花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怎么了?”他褪去外袍,十分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接着又把束缚的发绳取下,一头墨色如华丽黑缎般的长发轻轻披散。   面对他不解的眼神,苏拾花嘴里支支吾吾:“你……你……”可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时辰不早,早点歇息吧。”兰顾阴眉目淡静,神态如常,倒仿佛是她在大惊小怪着什么,低头继续解自己的。   苏拾花脸一红,羞赧赧地调开视线,刚刚被他一语点明,终于省悟过来,是啊,他们已经许下誓言,拜过天地,从今起就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自然应该同床共枕,形如一体了。   可是好紧张,她还没做好准备呢,眼前人突然变成自己的夫君,也就意味着今后他是最能亲近自己的人了,虽然他们……亲过了,抱过了,那种事也做了……但毕竟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如今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她还是觉得好不习惯。   转眼,兰顾阴已经脱掉鞋袜,掀被躺上床,面冲墙壁。   苏拾花踌躇一阵儿,才上前吹灭蜡烛,坐在床畔解衣,当仅剩下一件白色亵衣时,也钻进了被窝。   气氛很安静,兰顾阴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怕是已经睡去了,苏拾花暗叹一声,这才觉得是自己紧张过度,总爱胡思乱想,神经渐渐松弛下来,闭上眼,等待着倦意一点一点侵袭。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兰顾阴翻过身,把脸偎进她的颈窝里。   “阿阴?”他的身体正微微发抖,令苏拾花一惊。   “我觉得冷……”他启开唇,声音在黑夜里听来,有丝别样的低沉暗哑。   冷?可是他的身子明明很热啊。   苏拾花察觉他一直抖个不停,但是也没发烧,焦急开口:“那你靠过来点,咱们在一起总会暖和些。”   “嗯。”兰顾阴使劲蹭啊蹭的,跟八爪鱼似的黏了上来,脸庞贴着她的耳鬓,像小孩子撒娇。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果然变得温暖不少,不,不是暖,是热。   他紧紧挨着她,像个火炉,没多久,苏拾花额头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出来,接着一哆嗦,感到他在耳畔轻轻呵气,还伸出舌头舔着。   她忍不住发笑两声,忙用手拨开:“阿阴,别闹了。”   “你不喜欢吗?”他停下来,黑暗间虽看不清神容,却能叫人知道,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脸。   暧昧的味道在咫尺之间徘徊,像暗夜生长的花,越发浓烈,苏拾花有点娇羞,宛如软怯的乳燕,细声哝啼:“不、不是,就是……好痒的。”   “嗯,那我不舔了。”   还当他终于肯老实睡觉,但在苏拾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花瓣似的嫣唇迅速就被他灼热的气息占据,那是一记深长缠绵的吻,软软的,浓浓的,温柔十足,好似儿时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块糖果,含在嘴里,慢慢融化,任由甜蜜泛滥。   “阿阴……”明明躺在床上,苏拾花整个人却有些轻飘飘的,仿佛被无数云朵托在天上,他一步步加紧,她开始有了窒息的感觉。   “怎么了?”被她推开点距离。   苏拾花霞飞双面,一刹间,恰好被帐外的月色晃过,是种说不出的娇羞美态,宝珠般晶莹迷人:“我……头晕呢。”   兰顾阴有些痴,随即轻笑,不可理解似的:“这样就头晕了……”亲昵地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尖,“那一会儿还怎么继续?”   继续?她眨目,不知所以。   兰顾阴讲道:“咱们成了亲,难道不应该……洞房花烛吗?”不待她答,声音倏又转冷,“还是说,你与我对天缔盟,只当做是儿戏?”   “当然不是。”唯恐他误会,苏拾花慌忙摇摇头,“我没有当儿戏……我、我是真的……”似被他的体温烘热,两个眼眶渐渐干燥生红,一股湿气弥漫,竟是流下泪来,“我只是有点害怕……一直以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现在有了你,我觉得心里很踏实,嗯,很踏实,像是有了依靠,说不上来的感觉,所以……总会感到不真实,好像有一天会失去……”   她患得患失般地说着,叫兰顾阴浑身情不自禁地一震,明知这样问,会惹她慌乱无措,但还是忍不住欺负,欺负她,看着她的着急、紧张、惊惶,心底是如此的满足,是任何稀世珍宝都代替不了的满足,俯首,一遍遍亲吻着她的泪:“小傻瓜,今后我就是你的了,只要你不推开我,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是啊,只要不推开他,不推开他……   像被下了咒,苏拾花脑中反反复复回响着这句话,眼角的泪花很快被他吻得干涸,不一会儿,他便欺到身上来,而苏拾花伸手抱住他,紧紧的,再不放开……   这一夜,他让她尝到了销魂欲死的滋味。   ********   次日清晨,苏拾花一睁眼,浑身只感抽筋裂髓一样,又酸又疼,差点起不来床。   “醒了?”帘外传来兰顾阴的声音。   苏拾花惊愕自己居然睡的这么死,连他何时起来的都不知道。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吧,回忆昨夜那场激烈而缱绻的欢爱,苏拾花已经脸红到几乎滴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此当兰顾阴一进来,她赶紧把脸埋到枕头底下,像只吓坏的鸵鸟。   兰顾阴笑了笑,坐到床边:“怎么这副样子?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苏拾花一味摇头。   他忍俊不禁,附耳凑近:“早膳我都做好了,起来吃好不好?”   “我……现在不想吃……”其实是看到那张脸,她就羞呀。   对方沉默一阵儿:“是不饿,还是不想见我?”   那语气中隐隐夹着生气,苏拾花有所察觉,立马从枕头下抬起脸,但换来的却是一个深吻,他用嘴紧紧纠缠着她,气息灌入,灼她骨髓,烫她心房,苏拾花脑际一片空茫,半晕半醒,慢慢翻过身,被他压倒在床上,两只手让他掌控着按在脑袋两侧,成为一种被驯服的姿势。   香津被尽情吸取,整个人也像被他吸干,只剩下空空的躯壳,苏拾花被他吻得麻木乏力,仿佛化成春风里飘舞的柔软柳絮,当那张薄唇移开,彼此一个仰视,一个低头,面对着面,重重喘息。   “我没有……”她眼波迷离,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却仍不忘解释。   “我知道。”每一次,都要骗一骗她才肯罢休。兰顾阴动作轻柔地把她裹在毯子里,抱到膝盖上,当她是小宝宝一般拥着,“还疼不疼?”   昨晚她哭了太多次,枕头都被洇湿,让他又亲又哄,简直快手足无措。   话语方落,苏拾花脸蛋涨得通红,如雪间红梅,正浓正艳,连她自己都感受到,那种接近发烧的感觉,抿着嘴儿,不吭声,在他怀中,怕是要一直烧着了。   兰顾阴当然知道她在害羞,吻着她芬芳的青丝:“怪我不好,昨晚没控制住,太用力了些……”   “你还说!”苏拾花真是无地自容了,彻底将脑袋瓜窝进他臂弯里。   这般羞涩的小女儿情态,着实让兰顾阴暗自偷笑,她不知道,这一次她清醒地在他身下,与他契合欢融,是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如花一般,绽放美好,令他好似膨胀的种子,在体内爆裂发狂。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夺取,不再是一个人的寂寞空虚。   “咱们既是夫妻,这话有何说不得?”故意恼她,气她,看着她因自己娇羞,他喜欢,更爱的要命。   苏拾花这回连头都不肯抬了。   兰顾阴只好为娇妻一件件穿上衣服,像是一位父亲,照顾着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对于女子的贴身之物,他从未深入了解,将那粉红肚兜上套下系,他琢磨、研究,唇弧轻勾,做起这种事来竟是颇为享受,乐此不疲。   “是什么……”此时苏拾花穿着一件宽大中衣,下面依旧衣不蔽体,掩在薄毯中。   “那里不是还疼吗,抹上会舒服些。”兰顾阴从矮几上拿过一枚青莲纹盒药膏,打开来,膏体剔透莹白,散着淡淡芬芳。   苏拾花吓了一跳,连忙夺过他手里的药膏:“我、我自己来。”   她脸上一片旖旎嫣红,好似蝴蝶扑入晚霞中,被染上的靡幻绮光。   兰顾阴没料到她做出此举,凤眸微闪,藏着难以察觉的调谑之意:“自己真的可以吗?”   “嗯……”哎呀,他怎么还问。   面对满脸不自在的妻子,兰顾阴强忍不笑:“好,我在外面等你。”   他知道,她一向孤立惯了,是他硬生生挤入她的生命中,不过没关系,他有太多太多的时间,让她来慢慢适应。   那药膏十分温润,涂抹完,苏拾花果然感到灼疼处变得幽凉凉的,撕裂的疼痛渐渐褪去,她脸一燥,迅速穿好裤子,下了床。   今天,算是他们新婚的第一日吧?尽管没有大红喜轿,没有凤冠霞帔,但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胜过一切,让她好……幸福。   “阿阴……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她坐在桌前,摩挲着手中的筷子。   “怎么了?”兰顾阴正替她夹菜,那轻柔的语气,仿佛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毫无条件的答应似的。   苏拾花犹豫,这件事她思前顾后,从与他拜过天地就一直在想,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我想回师门一趟。”   兰顾阴亲眼看着那块青笋从自己的筷上掉落,然后,以着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你说什么?”   苏拾花当他真的没听清,又重复一遍:“我想回师门。”   兰顾阴胸口狠力暗绞,传来模糊不清的痛意,但很快被一股窜升上来的炽怒掩盖,冷冷哼笑着吐字:“才一天而已,你就已经忘记昨日许下的誓言,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我记得。”苏拾花察觉他面色有点阴沉,嗓音不自觉放低,小小声地,试探性地问,“你在生气吗?”   生气?他差点忘了,她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泼他冷水。   好吧,看来真是生气了……苏拾花把头低下来,有如犯了错,抠弄着手指头解释:“阿阴,你听我说……我自幼就被师门收留,对我而言,师门恩重如山,这一点我不能忘记,如今咱们成了夫妻,我总不能、不能一去不返……我回到玉牙峰,向师父禀明一切,然后再回来,咱们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回来?”兰顾阴吐纳急促,连声冷笑,“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说不准呢,我怎能相信你肯去而复返?不会改变心意?又或许你碰见了你的……”他脸色一变,禁忌不提。   苏拾花不料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我说过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我只是,想上山跟师父拜别……”   兰顾阴不愿听,把脸一撇:“如果我不同意呢?”   苏拾花缄默。   兰顾阴胸口又开始剧烈起伏。好,她不答,意思就是跟他杠上了是不是?回师门,对她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   起身,他往门口走去,而她没有追上来,兰顾阴定住身,下一步怎么都迈不开,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又狠狠回首瞪去,她仍坐在原处,眼圈依稀泛红,急的快哭的样子。   该死的!   “你真一心要去?”   苏拾花还当他生气走掉了,此刻听他问及,连忙抬首,泪眼汪汪的,含着期盼。   他咬紧牙根,不知是在恼她,还是在恼自己:“好,那你带我一起去。”   苏拾花惊咦声,好像听错了一样,显得那么不可置信。   “你答应过我的……从此以后,不会再丢下我……”所以无论到哪里,她都休想甩开他,抛下他,休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苏拾花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懵懵然的,再看他,立在门口,眼睛也不往她这厢扫,执拗又憋气。   但,这是表示同意的意思吧?苏拾花禁不住解颐一笑,嫣然如花,宛若纵飞的蝴蝶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搂住那纤瘦的腰身:“好,咱们就一起去……”   兰顾阴叹息,到底败给她,反手揽她入怀,瞧那小人儿笑得眉梢弯成月牙,忍不住又气,俯首贴近,似有着切齿痛恨,“你这折磨人的……”   “疼呢……”这人,干嘛好好的咬她耳朵。苏拾花眨巴着眼,撅嘴无辜,好生堪怜的模样,让人真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兰顾阴顿觉那处热的发胀,险些又快遏制不住,是了,他答应她,但也绝不做徒劳无获的事:“既然我同意了,你……总得补偿我。”   补偿?   苏拾花怔怔地发呆,被他用指尖辗转描绘着唇形。   兰顾阴暗叹,这个小笨蛋,之后发生的事,或许只有行动,才能向她解释得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的收藏成绩很差,恳求大家帮帮忙,收藏一个吧。   郑西西:2014-07-05 12:12:20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7-05 23:04:10 霸王票   十分感谢两位的支持,某爱深一鞠躬!   顺便推荐下爱檬的《幸福曙光》,喜欢现言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点击文案上的链接就可以噢!   ☆、[辰]   经过一番商量,最终决定三日后出发。   玉牙峰座落于南方的七脉山中,如果从竹屋出发,以苏拾花的脚程,约莫需七八日的光景,唯一担心,就是兰顾阴孱弱单薄的身子,毕竟路途艰苦,她吃得了苦头,但阿阴的体质未必经受的住。   不过,这个看法……渐渐在苏拾花心中发生了一些改变,又或许,连她自己都迷惑不解了。   自从他们结为夫妻,兰顾阴每晚总会要她好几次,少不得颠鸾倒凤,意乱情迷,一番香汗淋漓下,着实把苏拾花折腾的够呛,只恨自个儿白学了一身武艺,竟连招架的能力都失去,反倒是兰顾阴,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柔弱到被风一吹就走的人呀,为何总有那么大的精力?每每她累到半死不活,他却越战越勇,腰段尤其有劲,非得把弄个几回,任是云雨酣畅淋漓才算尽情。   等到天亮,苏拾花全身似散了架,疲惫得连眼皮都懒的抬一下,偏偏那人容光焕发,时辰一到,起床梳洗,与平日全无两样。   苏拾花百思不解,总感觉每次一行房事,阿阴就像变了一个人,难道这便是男与女的差别?如今也弄懂那日他所谓的补偿是何意,唉,谁叫她认定他,给了他,只得由着他了。   出行当天,二人收拾好包袱,苏拾花对着竹屋依依不舍,不曾想到,短短半年光景,这里已经变成她真正的家了,虽然很小,布置简单,却让她感受到十六年里不曾体会过的温馨平静,这次出山历练,她真的不一样了,不止修成武功,还得了个夫君,俊美,温柔,体贴,待她极好极好。   时间在她的感慨中一点一点流逝,直至那人握住她的小手,轻言道:“走吧。”   他如雪的侧颜被阳光焕出柔美的辉光,白衣飞扬,飘逸出尘,恍凝云端仙人般美到不真实,一刹间,看的苏拾花都有些神思恍惚,不过,却能清晰感触到他指尖递来的温度,那骨节修长的五指,总会将她的小手扣得牢紧,好似怕她随时跑掉一样。   “嗯。”她乖乖点头,轻微用力地回应,被他牵着手下山。   此次远行,苏拾花已经想好自己的职责,不能仅仅当个妻子,还要像名随侍一样保护他,照顾他,不可让他太过劳顿。   如今她对自己的武功相当自信,自认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可惜事情往往偏出轨迹,来到山脚下时,她傻了眼。   树下站着一男一女,除此以外,还有三匹骏马以及一辆马车。   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见着他们,并不诧异,似乎是专门在此等候他们的,朝兰顾阴的方向一颔首,开口道:“都准备好,随时可以上路了。”   兰顾阴点头,一脸风轻云淡,反观苏拾花,模样仿佛吞了个鸡蛋,张口磕巴:“阿阴,他们……”   因事先未跟她商议,兰顾阴紧了紧她的柔荑,抚平着妻子不知所措的情绪,启唇柔声细语,颇像哄着小孩子似的解释:“他们是我的朋友,这次跟咱们一道上路。”   “朋友……”苏拾花喃喃思付,继而反应过来,“是上回,替咱们赶走狼群的朋友?”   “嗯……”兰顾阴微笑,眸光闪了闪,顺着她的话一应。   苏拾花大惊,快速打量二人,显得激动又欣喜:“谢谢你们上回救了我,以前听阿阴提起过你们,我、我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奔至跟前,咧出大大的笑颜,就差没逐一握手表达感激了。   无痕与无霜尴尬,关于眼前人,他们自然知根知底,但……偷偷觑眼她背后的人,心内警钟敲起,时刻谨记某人提前下达的命令,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擅用武功,不能表现死板,更不能说错话,总之,一路装到底!   “没事……”   “不客气……”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咯咯发笑,呲牙咧嘴,竭力装出所谓的亲切形象,笑得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映入苏拾花眼中,就觉得他们真亲切,真和善啊,怪不得是阿阴的朋友呢,也跟着一阵傻笑。   他们叫无痕与无霜,是兄妹俩,十七八岁,在山下另一处村庄居住,跟兰顾阴算是打小就熟悉了。   成员变多,苏拾花特别高兴,一来是结识到新朋友,二来是气氛热闹,能够相互照应。许是无霜与她同样身为女子的缘故,令苏拾花对她一见如故,连马车也不乘了,非要骑马与她并辔而行,无霜不善言辞,被她黏着问东问西,总是答的支支吾吾。   “霜姑娘,阿阴小的时候是不是很可爱呀?”苏拾花显然对她夫君的事颇感兴趣。   主公小时候?   听到她说“可爱”这个词,无霜嘴角猛然抽搐下,恐怕就是剥了她的皮,也想象不出他们的主公能有什么可爱的地方来,嘴里勉强答着:“唔……还好吧……”   “跟我想的一样呢。”苏拾花误以为她是认同了自己的话,兴奋得星眸亮闪闪的,仿佛盛着晶石碎光,“我猜小时候的阿阴,一定乖巧听话,脾气温顺,跟个女孩子似的,人见人爱。”   她讲话的同时,无霜冷不丁打个寒颤,要知道她从七岁那年就跟随在主公身边,主公是个什么样子,自然再清楚不过。   好吧,乖巧听话,脾气温顺,人见人爱……那是样样都沾不上边啊,兰顾阴尚且年幼时,已经拥有十分强大的灵力,平日里白衣束发,不喜不怒,气质阴沉,在悉雾岭是出了名的小魔煞,没事就闹个地动山摇的,谁若敢招惹了他,就得倒霉上整整一天,是以除了悉雾岭岭主,族里人人都惧怕他,恨不得躲得八丈远。   所以……唉,无霜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瞅着旁边这位毫不知情的姑娘。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兰顾阴的生辰,苏拾花掐指一算,顿时慌了神——   阿阴的生辰,不就是在明天吗?   ——   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居然一无所知!不,其实应该说,对于兰顾阴的许多事,她都知之甚少。   作为妻子,苏拾花顿感自愧于心,咬咬嘴唇,急着追问:“霜姑娘,以前阿阴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生辰?”无霜面色平静地想了想,倒不是不重视,而是主公一向不过生辰的,印象中的最后一次,大概是在主公十岁那年吧?听闻是被悉雾岭岭主连哄带骗地灌下迷魂汤,再醒来,居然是梳着团子髻,扑着红脸蛋,一身桃粉色烟纱罗裙的女儿家装扮,充分满足了某人的恶趣味,至于结果,听说是主公恼羞成怒,把整座地灵宫都震塌了,这个由悉雾岭岭主特意为他举办的生辰宴,最终以惨烈的结局收场。从此以后,主公再不过生辰。   苏拾花不明真相,见无霜欲言又止,泛着酸软的内心混杂着三分怜惜,三分自责,以及七分决心。   看来,从小时候起,就已经没有人给他庆祝过生辰了,而她,至少每逢年庚还会收到四师姐给她缝制的新鞋新衣,所以这一次,她发誓,一定要让他开开心心地过一次生辰!   可是,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应该给他……什么样的礼物好?   一路上,苏拾花就像关上话匣子,策马低头,默默无声,这种骤然安静的反应,倒把无霜弄的一头雾水,思付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然而不再被她追着问东问西,唯恐露出马脚的无霜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临近黄昏,他们抵达一座小镇,很快寻家客栈落脚。   步下马车,整整一路被忽略的兰顾阴便开始绷着一张脸,昭示出他的不高兴。偏偏苏拾花心事重重,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夫君正在跟她闹别扭呢,竟就擦肩而过的走进客店,半点慰问之意都没有。   兰顾阴觉得她今天不对劲,话少,走神,目光不集中,更重要的一点,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晚膳时分,苏拾花一个人慢慢夹菜,看去细嚼慢咽,实则却形同嚼蜡,若有所思,一会儿歪着脑袋皱眉,一会儿托着下巴沉思,一会儿想到什么面有所悟,但马上又摇摇头打消,颇为苦恼的样子。   兰顾阴坐在一旁干瞪眼,瞪的眼珠子都疼了,换做平时,她定会紧张的对他嘘寒问暖,可惜这回,连头也不抬。   “你今天怎么了?”在客房内,他忍不住问。   “呃?”苏拾花正要倒茶,被他冷不丁一提问,差点没让热水烫着手。   兰顾阴眉宇暗压,愈发狐疑。   “没事啊,没事,就是今天赶路……有点累呢。”她一心要给他惊喜,坚决不肯露出破绽。   “你……”兰顾阴还欲再问,却被她摆摆手打断,“我好困,还是早点歇息吧。”说罢打个哈哈,脱掉鞋袜,翻身上床。   兰顾阴一听“早点歇息”,不由得眸光轻湛,心神领悟似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极快地宽衣解带,跟着钻进被窝。   被衾间弥漫着妻子芳软的气息,兰顾阴从背后伸臂环住她,细细密密的碎吻犹如杏花小雨,落在她的耳根蜿蜒至脖颈,缠绵入骨,整个人也不安分起来。   苏拾花一慌,扭过头,他正要亲来,忙用手抵住那张薄唇:“不,不行。”   兰顾阴转而含住她的晶莹玉指,用嘴细细吮着:“怎么了?”因情动,他的嗓音也染上几分低哑迷离。   苏拾花已经规划好明日的行动,生怕他这一折腾,耽搁自己起不来床,寻着借口:“还是休息吧,这些日子都得忙着赶路,你……不能太劳累……”   “那有什么的……反正赶路时也是在马车上。”他倒巴不得累呢,今儿个她一天都是骑在马上,也不理会他,害得他好生无趣,只能掀开帷帘,不知瞧了她的背影多少次。   他往她身上蹭,耍赖,撒娇,表示想要、很想要。   苏拾花坚决不同意,无奈下,捧着他隽雅的脸庞,仿佛安慰一般,往那雪颊上大大地亲上一口,接着拍拍他的后背哄劝:“乖,这段日子……咱们、咱们就先各睡各的好了。”   什么,各睡各的?   兰顾阴瞠大凤眸,简直听懵了似的,呆若木鸡地凝睇她。   苏拾花探头,又亲下他的额际,细声细语地落下句:“睡吧。”从旁扯过另一条被子,翻身兀自睡去。   兰顾阴张着口,双唇轻轻启阖两下,先是惊呆,随即欲言又止,最后转换成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好,她真是好狠的心,他甘愿放下身段,放下坚持,同意陪她前往玉牙峰。可她怎能如此冷漠他?居然说、说这段日子要各睡各的?明明每晚一次他都嫌不够呢,现在,居然连这点权利也给剥夺了?   他黑着脸,又气又怨,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可惜苏拾花此刻早已沉入梦乡了。   这一夜,苏拾花睡的并不算好,因为周身总仿佛被一股浓浓的怨气缠绕……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花花、求评评。   夏日属于多发病季节,大家一定要做好预防措施,不贪凉,注意卫生饮食,身体健康最重要。   郑西西:2014-07-06 21:39:59 霸王票   萧亦: 2014-07-07 12:48:48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7-07 22:40:40 霸王票   向三位土豪君深深一鞠躬!!!   ————————————————————————   其实以前觉得没必要说,但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我不知道自己是得罪到哪位作者了,这文从最初上榜就被人刷收藏并且举报,后来一直没上榜,却依旧被人盯着不放,昨日又被举报说我刷点击跟收藏,还说我给自己投雷,说“雾一样的尘埃”是我的精分小号。“雾一样的尘埃”可以说是我的老读者了,从我头几篇文开始,她就一直支持我至今,记得那会她还在上高中,现在都已经上大学了,就因为她的专栏里专门收藏了我的几篇文,就被对方一口咬定,她是我自己开的小号。如今投票的也就四位读者,有我的新读者也有老读者,在对方眼里,也变成了是我自己给自己投雷,甚至自言自语?每个读者的IP都不一样,又何来的精分一说?   1.点击:听说这几天网站抽,许多作者点击都出奇的少,而我的点击所谓的“高”,大家都知道,近来我的章节都是半章半章更的,每次更完大概二三百左右的点击,完整的更完一章,累积叠加之后,点击自然就显得多了。   2.收藏:有了前车之鉴,我周一上午特意站短了管理员,帮忙查看本文是否存在点击收藏数据异常的情况,如果有,请帮忙删除,晚上管理员最后的回复是,该文没有问题。(看来这种举措,今后我会定期进行)   举报我的作者,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以上的话,其实何必呢,大家写文都不容易,这文写的也不好,从成绩就能看出来冷的要命,作为同行,彼此更该明白其中写作的艰辛与不容易,多一些宽容鼓励难道不好吗?算上这文,我都写了七本小说了,每本成绩都不理想,我要是想刷分,何必这么多年苦苦熬着自己?从11年冷到14年?一篇文写下来,至少还能获得几个忠实读者呢,难道我写了将近4年,连几个老读者都不能有吗?她们连霸王票都不可以给我投吗?   公公昨天出院,紧接着妈妈又住院,这些天我真挺心力憔悴的,还请这位朋友高抬贵手,放人一马,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钻这些牛角尖里,心放宽了,活的也就更自在了。每篇文都会成长的,大伙儿一起相互鼓励难道不好吗?唉……后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这样吧。如果扰了大家看文的心情,还请见谅。   ☆、[踪]   苏拾花像是提前给脑袋瓜里上了弦,天近破晓时分,不自觉就从梦里醒来。   徐徐翻过身,兰顾阴正躺在她身畔,乌发披散,鼻息均匀,偏淡的唇粉里透灰,宛如九瓣睡莲上的一点艳烬,轻轻合抿着,那样好看,原来一个人生的好看,任何地方都无可挑剔。   他一张雪容埋在乌发堆中,浓密的长睫静顺遮垂,看起来就像个单纯无暇的婴儿,尤其薄唇弧度带翘,即使睡着,仍仿佛在闹着别扭一样。   每晚都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是以平日里,极少看到他安静沉睡的样子,苏拾花支着脑袋,看得有点着迷,忍不住,很想很想亲他一下,轻轻凑近,彼此的鼻息逐渐交融一起……他的睫毛随着呼吸抖动下,苏拾花这才恍然一惊,想到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万万不可再对着那张脸沉迷了。   唉,皆说红颜祸水,怎奈她的夫君,偏是生了一张比女子还要倾国倾色的脸呢?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好比小偷入室,不敢惊动对方半分,下床进行一番简单梳洗,确定兰顾阴还没醒,便执笔留下一张字条,合门离开。   当房门关上刹那,本是睡熟中的兰顾阴溘然睁开眼睛,那目底黑而幽邃,好似墨华重染,又好似夜色沉淀,竟是无比清醒。   他翻身坐起,两手将长发往肩后一撩,举步至桌前,字条被茶盏压在圆木桌上,留有一行娟秀清丽的小字:有事外出,黄昏前必归,切勿挂心。   哼。   他生气地掐紧字条,昨日她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他便知,她是有事瞒他。   但究竟是什么事,能够让她愁眉苦脸,缄口不提,背着他偷偷摸摸行事!   对,背着他,不跟他说,不把他放在心上!一想此,兰顾阴只觉五脏六腑被一股难以忍受的情绪冲击,几乎绞乱错位。   他无法允许他的妻子……有任何事情隐瞒他,即使,他本身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用种种卑劣手段得到她,但,他们已经结成夫妻,她注定是他的了不是吗?所以,他要她心内只有他,容不得半点欺骗和隐瞒!   手指掐着字条,胸口闷窒发胀,一腔愤懑之下,却又隐藏着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伤心与委屈。   好,他倒要弄个明白,她究竟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去了。   阖目凝神,运动意念,画面开始透过玄玉石扩大——   此际天色尚早,但街巷两畔已经陆陆续续摆起摊点、人头攒动了,身戴玄玉石的主人,似乎正漫无目的地行走其间,左看看,右看看,前方包子铺的笼屉里飘来阵阵香气,她忍不住揉揉肚子,看样子连早饭也没吃。   到底要做什么?   兰顾阴被她搞得如坠五里雾中,长眉轻蹙。   一名卖麻花的男子挑着两个大箩筐,正一边疾走一边吆喝着行人让路,箩筐内被白布盖着,里面装满了油黄香脆的麻花,刚巧胡同里有个推杂货车的出来,他躲避不及,仰身往后一栽,扁担上的一个箩筐随之甩了出去,眼瞅筐子横飞半空,里面的麻花就要掀翻满地,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她瞧见了,施展轻功,追花捧月一般,快速伸出双臂,右脚足尖点地,以一种难度极高的姿势托住筐底,接着又来了一记漂亮的“巧燕旋身”,最后稳稳抱着箩筐交给对方。男子又是激动又是感谢,还裹上一包麻花要送她,她含笑推辞,脸蛋红彤彤的,似是不好意思。   好吧……尽管依然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是这一上午,她真的很“忙”,帮着摊主捡掉落的水果;在行人的叫喊下捉拿偷钱囊的小贼;从飞驰的马车前救下女童……并且,获得在场人的一片鼓掌叫好。   没过多久,她走进一家足衣店,店内柜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鞋子,有绣花鞋、千层底布鞋、木制帛屐、长短靿靴……她翻来看去,终觉不满意,摇摇头离开,后又来到一家布料店,看着各款成衣,她选了又选,还是摇头离去,酒坊、胭脂坊、香料铺子,一一去过,最后,她终于在玉-器店看中一支羊脂白玉发簪,简直爱不释手,直至掌柜提起价格,她吓得小脸一白,慌慌张张地还了回去,走出店门,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看,又掂了掂悬于腰际的小钱囊,垂头丧气……   画面从脑际消失,兰顾阴慢慢睁开眼睛,神容复杂难明。   “主公。”无痕与无霜守候在他身旁许久了,自然清楚苏拾花一早出门的事,无霜见他张眸,出声问,“用不用我们现在去把苏姑娘找回来?”   兰顾阴沉吟下,居然淡淡道:“不必了。”   二人面面相觑,无痕纳罕:“这苏姑娘也真奇怪,不是着急赶路吗,怎么今天突然一个人出门了?”   无霜本也不解,但蓦一转念,忆起昨日曾跟她提到过某人的诞日,半是诧异半是意外地望向兰顾阴,不太确定地开口:“会不会是……”   兰顾阴却抬手打断,那张绝色容颜宛如无暇冬雪一般,带着捉摸不透的沉寂:“由着她吧。”言讫,慢慢呷了一口茶水。   日落黄昏时,苏拾花急匆匆地奔回客房,一边唤着一边推开房门:“阿阴,阿阴!”   兰顾阴转过身,面前便出现一张放大的阳光灿脸,汗水晶莹,碎碎发光。   “回来了。”他笑了笑,垂目打量,忍不住捏下她嫩欲滴水的靥颊,“瞧瞧,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出了这一头的汗。”掏出帕子,温柔地为她细细抚汗,举止饱含无限宠溺。   苏拾花一脸兴奋,直湛湛盯着他,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兰顾阴收回帕子,居然不作详问,直接就答应。   跟无痕无霜打过招呼后,苏拾花便拉着他的手离开客栈。   那是距离小镇不远的后山上,入秋后,天黑的早,明月好似一盏莲花灯,初上夜穹,尽显冰清玉洁之态。   苏拾花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拿着标有记号的薄纸,带着兰顾阴在树林里左拐右绕,兰顾阴也不多问,就乖乖跟在她背后。   “到了!”确定是纸张上面标注的地方,苏拾花松口气,熄灭火折子,拉着他的手往山上攀登。   那是一个独自凸出的石崖,约莫与山林高树的树顶平行,登上崖顶,视线霍然开朗,仿佛他们已走出人间,离着天界更近了一些。   “你看,好美!”苏拾花的注意力并不在天上,而是伸手指着下方,对那大自然缔造出的美景发出感叹。   原来石崖下有山涧之水,顺着谷地流淌,汇聚成层层叠叠的小水潭,一个个紧邻着,都不过丈许方圆,就像无数面放大的镜子镶嵌在地上,亮澈清心,银光潋滟,恰好月升当空,轻影倒映,这些小水潭内都仿佛盛着一个个月儿,亮闪闪的,好似满地皆是新月,徐风一吹,涟漪四起,有的先是破灭了,但很快又重新生出影来,无穷无尽,如梦似幻……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呢,当时听打猎的大伯说完,我就记下大致的方位,这一路,我还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呢。”她犹如自言自语,低头沉醉地欣赏着水潭月影,想她住在玉牙峰多年,也从未见过这般的良辰美景呢。   身旁一直很安静,她出神大半晌,才抬起头来,却见兰顾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完全没有被下方的风景吸引。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留言我泪崩了……真的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真的,没法逐一感谢,正如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后不提了,大家开开心心看文吧!说说剧情,后面即将有小转折了,不知道大伙儿能不能猜到^_^ 猜到有热吻噢,好吧,或许你们不需要……   郑西西:2014-07-08 19:10:55 霸王票   赵曦月: 2014-07-08 21:28:57 霸王票   白雪飞:2014-07-08 23:12:10 霸王票   雾一样的尘埃:2014-07-08 23:19:44霸王票   萧亦:2014-07-09 07:22:02霸王票   非常感谢几位土豪君!!!请受某爱深深一拜!!!   ☆、[萤]   他漆黑的目,被银潋月色刷上一层淡淡的清辉,似乎勾起太多不可得知的意绪,在光影间沉浮不定。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那般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仿佛她才是那难得一见的风景。   苏拾花似被风吹的身抖,一颗心亦在他的目视下颤个不停,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地发慌紧张。   受不住那人眼处隐带的灼意,她细长的羽睫垂下来:“今天,是你的生辰……”   “我知道。”他面色如常,答得十分平静。   不知是他答的太快,还是脸上的表情太过淡静,苏拾花微微犯愣,如被噎住。   他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天色已经入幕,这里又是深山密林,他本该留在客房好好休息,毕竟明日还需起程赶路,可偏偏,她硬是强行拉着他来到这里,他是……不高兴了吗?   倏然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错事,两手绞紧衣袖,却又控制不住心底涌上来的难过,一时眼眶发热,在瞳底渐渐蒸出雾气,小小声地嗫嚅着:“因为、因为我想让你开心……我以为,你不记得今天是你的生辰了……我想为你庆祝,我以为……你看到这里的风景……会开心……对不起,我……”   终是哽咽,泪水也跟着摇摇欲坠,下一刻,整个人却是被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她脑壳一震,错愕瞠目,两颗雨点大的泪珠受到了惊吓般,濡溅上他白洁的衣肩,她被他搂得好紧,快被嵌进去似的,面颊牢贴着那因体热而升烫的胸膛,窒感渐浓,开始头晕目眩。   “阿阴……”在他怀中,迷迷糊糊,不知所措了。   “干嘛说对不起……”脑顶上传来他的声音,飘忽轻迷,浮着云意一样。   苏拾花闻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以为你会不高兴……”话落,腰际一下子被环得更紧,快要折掉了。   “小笨蛋、小傻瓜……”他骂她,一遍遍的,不间断的,却又好似亲昵的细语,吻着她软软的青丝,总给人一种小动物绒毛般的温暖,久久不愿离去,“我怎么会不高兴?”   她今天鬼鬼祟祟的瞒着自己行事,原来只是为了给他庆祝生辰,只是为了换他笑颜。这般煞费苦心,一心在他身上,叫他岂能不高兴?岂会不高兴?明明、明明欣喜得都快发狂了,哪怕她现在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不遗余力地给她。   苏拾花听傻了眼,当他拉开距离,还在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他刮下她雪白秀丽的俏鼻,目蓄浓浓宠意:“真的,二十年里,第一次那么高兴,以前……从来没人像你这样给我过过生辰。”   苏拾花仰头,明白了,原来他是高兴的,没有生自己的气,一不小心,笑得泪花流窜。   兰顾阴俯下身,腻腻吻着,好似她的泪,是暮春里的花露甜蜜,一滴都不肯错过:“你今个儿一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明明清楚她的一切行踪,但,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那双薄唇仍在颊肌间游走,缠绵揉磨着肌肤,苏拾花脸不自觉地红了红:“我……我想送礼物给你的,可又不知道该送什么好,去了很多的店铺,可是,看着那些鞋子衣服,我就想着,要是自己能亲手做一件给你该有多好,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其它的,又没有相中的。”   她声音渐低渐弱,兰顾阴紧接着笑:“真的没有相中的?”   一对漂亮的凤眸里仿佛潜藏着魔性,凝视之下,足能夺人魂魄,苏拾花觉得自己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口:“我本来,相中了一支白玉簪子,想着你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是,好贵的,我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银钱……等以后攒够了,我再买给你。”   兰顾阴居然被她逗得轻笑两声,极为珍爱地把娇小的她揽入怀中:“我才不要什么白玉簪子。”   苏拾花疑惑着抬抬眼皮,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就要小花一个。”   天那么大,那么黑,可那一刻,她看到的唯有他的眼,视线之内,唯有那深邃如渊的目光将她全全笼罩,望见的唯有他。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心:“其实,何必想着送什么礼物,我只要你,只要你就足够了……”   苏拾花呆呆睁着乌滢大眼,不遑回答,唇瓣就被他一根修长的食指抵住,来回的,勾勒着,描绘着,摩挲着,轻柔低语:“我要你的心,你的身,你整个儿的人,你,给不给我?”   要她的心、她的身、她整个儿的人……苏拾花听得脸红耳热,完全答不上话来。   偏偏下巴被扣住,抬高,紧接着,樱红檀口竟被他突如其来的侵入,男性的唇霸道强悍,吮缠住那片柔软,搅着她,搅得她翻天覆地,使那纤细娇躯,亦在怀中左挪右移。   “快说……快说……”吻了又吻,吻够了,他又胡乱啃咬她的唇,逼她,折磨她。   “嗯……”苏拾花有些情迷意乱,如只被擒获的小羊羔,轻呼般发出嘤咛。   “‘嗯’是什么意思……”他追问,非要弄清,行动却始终未停,在她颈侧烙下一块块红淤暧痕。   抵挡不住他火热的攻击,苏拾花偏过脸,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艰难地逸出几个字:“就是给你,都给你……”   那人终于满足,一边吻着她,一边开始乱摸乱动。   “阿阴……”苏拾花晕头转向地就被他半褪了衣衫。   “咱们在一起……”兰顾阴气息再难持平,说话间已是急急喘息,把她抱起放在草地上,随即欺上,两躯相并。   他,他怎么可以……   她有些惊吓,却又无力抗拒,听着那魔音般的嗓音在耳畔勾魂:“小花,咱们在一起……我……等不及了……”   吐纳再被吞噬,苏拾花阖上眼,被他呷着睫毛,两手展开在地上,与他十指交缠。   “别……阿阴、我……嗯……唔哼……”   她仿佛叫那人下了迷魂药,竟就糊里糊涂地依了。   星辰之下,彼此贴附亲缠,满满的旖旎春意。   一切都变得恍惚迷离,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身体像是一次次发烧,又一次次瘫软,偶尔睁开眼,那张绝色的容颜在面前晃动,他目光邃中透亮,凝她之深,好似,飘拂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浓挚爱意……   事后,她才意识过来他们做了什么,娇靥红到不能再红,真真羞极。   然而折腾下来,身子虚脱无力,连衣裳都是叫他给穿上系好的,被抱在怀中,彼此裹着同一件披风,在崖边欣赏着水潭月景。   “可惜,现在这个时节的萤火虫已经很少见了,否则一定会更美、更美的。”她颇为遗憾地叹息。   兰顾阴听入耳中,凤眸不易察觉地挑动眯起,趁她不注意间,右手夹着一张灵符,慢慢掩到背后。   苏拾花脑袋瓜正倚着他削瘦的肩膀,忽觉眼角闪过亮晶晶的东西,而且不止一个,是两个、三个、四个……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她看到了什么,竟然是萤火虫!   就像月华里撒下的一粒粒金光,它们落在草丛、树叶间,慢慢飞起,由四面八方地向他们围拢聚集,这些山林里的小妖精,宛如提着玲珑小巧的灯笼,在暗夜里编织出一场绮丽迷离的幻境。   苏拾花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迅速起身跑过去,熠熠闪烁的萤火虫,在她周身上下浮动,好似是她自身发出的璀璨华辉,苏拾花举手轻轻一捞,像是抓住一把金砂,几只没逃走的小精灵,就在她的指缝间萦绕发光,待慢慢松开手,它们又轻灵地腾空飞走,点点密密,始终围绕身畔,不离不散。   “阿阴,你瞧,是萤火虫,真的是萤火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多的萤火虫!”   她惊喜的大叫,撒欢,原地转圈圈,像个玩疯的小孩子,裙摆飞扬,来回追逐着萤火虫。   兰顾阴始终静伫在另一端,看着他的宝,眼神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没多久,苏拾花脸蛋红扑扑地跑至他跟前,两眸笑成小拱桥,神秘兮兮地道:“阿阴,你看——”   猛地放开拢紧的衣摆,刹那间,无数萤火虫争先恐后地飞起来,在他们中间形成一道美丽的流星屏障,流萤漫天,胜似迷梦,而他清雅如画的容颜,在这刻被映得几乎化为虚幻,月光下,流淌着无边美意。   本是一番玩闹,但苏拾花看着那张脸,竟是渐渐的看呆了,兰顾阴则俯下身,趁虚而入地朝那樱唇缠缠绵绵地落下一吻。   “小花,我现在,还有力……”他话语隐晦,目中的渴求之意却不加掩饰。   苏拾花一惊,继而小脸儿烧得火热,略偏过去:“可是之前明明才……而且这里……”   “这里多好,既无人,又安静,上有月夜,下有清潭,哦,还有你喜欢的萤火虫。”他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半哄半诱,居然没有半点脸红心跳,也不知这人是脸皮厚,还是真的不知羞,偏偏他还凑过来,附耳低语:“而且方才,我感觉很好……”   羞死,羞死,明明做了难以启齿的事,他还敢明目张胆地说出口,莫非在这种地方,他竟上了瘾?   她摇头,使劲摇头,像一只柔弱幼猫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兰顾阴最喜她这副样子,着急又娇羞,可爱又堪怜,让人忍不住想霸道的占据,却又舍不得一口气吞下去,跟她讲道理:“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本该事事都依着我对不对?”   苏拾花想了想,点头。   “这种事食髓知味,戒不掉,忘不了,尝过一次还想尝,现在你的夫君想跟你亲昵,你便该听他的话,顺他的意,是不是?”   他讲的似乎头头是道,条条有理,今日他是寿星,她自该听他、让他、顺他,苏拾花驳不上话,又或许想说什么,可惜已经没机会了,衣带松开,再一次被那人压在了地上……   他送她飘上九霄云外,激动之处,苏拾花眼角情不自禁地迸出晶莹的泪花……好吧,她被他带坏了,就像他说的,这种事食髓知味,尝过一次还想尝,今后,她怕是也戒不掉了,彻彻底底的被他带坏,随欲而行,没有顾忌,然而、然而……好温暖,也好甜蜜……无数的萤火虫,围绕在他们身边,美得仿佛飘置于另一重天地……她的意识一点点朦胧迷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紧紧的抓住……   次日起程,苏拾花可是没有精神头骑马了,老老实实陪着兰顾阴歇在车厢里,对于昨晚的事,每每一想,她都羞到无地自容,怎奈她的夫君越来越上瘾,连马车里还要来一次,事后她又恼又悔,掐他,拧他,偏偏他一喊疼,她又舍不得了。   连续赶了五日的路程,尽管大多时候是在车上,但苏拾花肢乏体虚,倒比自己第一次下山时还要累,有苦说不出的累。   不久后他们终于来到潍城——是距离玉牙峰最近的一处小城,以前苏拾花会定期下山,到这里帮师姐们买所需的日常用品,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苏拾花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继续出潍城,再行一个多时辰的路,便可抵达玉牙峰了,因为尚有时间,苏拾花便拉着兰顾阴在城里逛逛,每逢赶上春秋两季,各地村民都会四面八方的涌到城里摆开集市,熙熙攘攘,卖什么的都有,十分热闹。   “这家的烫面角特别好吃,味道独特,尤其冬日里吃,浑身都觉得热气腾腾的,还有李阿婆家开的糕饼店,那里卖的红枣糕松软绵甜,逢年过节总要排很长很长的队才能买到,那家是飞鹤楼,属于潍城内最好的酒楼了,不过很贵,我从来都没去过……”   她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给兰顾阴作介绍,稍后,跑到对面的街道买来四串糖葫芦,递给他以及无痕无霜,她自己也拿了一串,嚼的津津有味。   无痕与无霜面面相看,平日里拿剑拿惯了,突然变成一串糖葫芦,总觉得……有些怪异,而且,他们的确都没吃过这东西,觑觑眼,再瞅兰顾阴……   “吧嗒”,糖葫芦掉在地上,他一脸惋惜。   “啊,要不我再去买一串。”苏拾花刚要走,却被他拉住手,“没关系,反正一串我也吃不了,咱们……就吃一个就好了。”   苏拾花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举着糖葫芦,让他咬下一小口,结果二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完全感受不到旁人的目光,甜甜蜜蜜,剩下无痕与无霜在后面抽搐着脸,对自家主子的演技,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爷,买把扇子吧!”   “滚开,现下冷了个天的,买什么扇子。”   “大爷您行行好,就买一把吧,我爹去了,就剩下娘跟弟弟,家穷的没钱过冬,您施恩救济,将来必定好人有好报!”   大汉被女娃缠得甚是不耐,呼啦一抬掌,便要朝她的脑袋瓜掴去。   恰好这一幕被苏拾花瞧见,眼疾手快,飞身上前阻止,怎料对面出现一位蓝衣公子,比她抢先搦住大汉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醋]   苏拾花大吃一惊,不禁投目望去,但见那蓝衣公子,年约二十上下,头戴嵌玉华冠,一身浅蓝锦纹长袍,剑眉如峦,黑瞳似墨,既有春风拂面的雅韵,又有英气摄人的神采,真可谓灵容秀骨,气宇轩昂。   轰隆……   好似平地惊雷,贯彻耳膜,这一望不要紧,惊得苏拾花几乎神魂离体,气息大乱,差一点点,就要站立不稳。   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熟悉的轮廓……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料到,眼前的蓝衣公子,他、他竟是……   简公子……   苏拾花瞠圆乌眸,那一刹如遭雷击,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完全化成了风中石柱……   简应辰握住对方手腕,紧接着施力反扣,大汉吃痛地嚎叫两声,随他运劲一推,一下子跌退五六步远的距离。   “想你一介七尺男儿,当众欺负个弱小女童,心中不觉羞愧吗?”他目光正亮,带着旭阳般的炫耀明辉。   周围路人纷纷聚拢过来,听少年公子一说,明白到实情,开始对着大汉指手画脚。   面对四周的议论指责,大汉脸燥生热,又瞧那位公子衣饰不俗,背后还跟着几名家仆,嚣张气焰顿时消弭无踪,起身冲开人群,灰头土脸地逃了。   在简应辰的示意下,家仆将一袋绸囊交给卖扇女娃。   女娃之前受惊,显得不知所措,听他安抚道:“别怕了,这些银钱你好生收着,届时买些所需之物,跟你的家人好好过冬。”   女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等回过神,脸上涌现感激之情:“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她跪地连拜三下,将绸囊十分宝贝地塞进衣袖,又朝简应辰扯开一抹大大的笑颜,才欢喜地离开。   人群陆续散开,简应辰忽然想起方才也要出手相救的女子,待抬头寻望,却发现她呆呆立在原地,眸子凝着他瞬也不瞬,仿佛他脸上有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时四目相对,简应辰竟是身体一震,莫名的熟悉感泛上心头,仔细审视,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苏姑娘?”   咦?苏拾花终于从石化的状态中一点一点恢复知觉,眨眨眼,又眨眨眼,唇瓣启阖两下:“简公子……”   “原来真是你。”简应辰只觉诧异不已,笑了笑,朝她走近。   苏拾花却手足无措地倒退两步,仿佛他的脚步压在她的心尖上,每踏一步,那颗心便跟着砰砰乱跳。   “简公子……”她依旧如往昔那般,看见他便不由自主地赧红脸,接着更加一惊,他认识她,他刚刚说她是苏姑娘,他怎么会认识她?   扩大的星目中映着那临近的少年公子,表情错愕间,还混合着一种迷惑不解:“你、你知道我……”   简应辰似被她问得一怔,尔后忍俊不禁:“当然,你是紫荆派门下的弟子,名唤苏拾花,对不对?”   他知道,他竟然连她的名字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以前在师门,他们明明连话都没讲过一句,总是她偷偷躲在暗处张望,他、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怔仲同时,简应辰忍不住打量她,穿着粉白相衬的软底裙裳,腰系朱红绦带,被打成一朵精致的祥云,因她骨架瘦小,衬得四肢也更为纤细,黛眉长睫,粉唇俏鼻,脸蛋小小的,像初开的白桃花,髻上插着唯一一支蝶形簪饰,在阳光烘托下,好似真是一只蝴蝶寻香而来,栖于鸦鬓,使她整个人看去愈发的娇憨可爱,比春季里的蝴蝶……还可爱。   忆起刚刚说出她的名字时,她似乎分外吃惊,简应辰不禁哂笑,是了,她当然不知道,以前他到紫荆派做客,动辄会在诸弟子中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忙着打水,忙着擦地,忙着被师姐们唤来唤去,即使这样,那张小脸上依是笑得明媚灿烂,不惹眼都不行。   “我听紫鹃提过你。”记忆里还有一次,他刚坐下,她就为他端茶倒水,脑袋瓜垂得低低的,小手一直抖,险些没把茶水洒出来,害得他当时,还以为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料一问话,她抖的更加厉害,居然连茶也不倒,一溜烟逃走了,令他更加印象深刻。   紫鹃是二师姐的名字,那会儿,他们就出双入对,相互切磋剑法,如今,二师姐的闺名被他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似也暗含了无限的亲昵情怀。   换做以前,她的心情一定会十分失落吧,然而此刻,苏拾花只是从与他相遇的震惊中渐渐恢复平静,疑惑一消,不由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简应辰笑道:“对了,后来我听闻你离开师门,出外历练,想想现在也过了半年光景,今日你……”   “嗯,我完成历练,正准备赶回师门,没想到、没想到会在城里看到你……”她一副小女儿情态,半低着头,睫毛像大蝴蝶似的忽闪忽闪,这是她的小毛病,一紧张,睫毛就会扇个不停。   简应辰视线也为此停留在她的羽睫上,觉得那一眨一眨的样子颇为可爱,正欲说什么,却是若有所觉,目光投后。   他默不作声,苏拾花也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兰顾阴高挑的身影就伫立在他们几步开外,神态寻常,面无表情,唯那黑幽幽的瞳仁儿紧盯着他们,像是看着一场荒唐可笑的闹剧。   “阿阴。”因与对方意外相逢,苏拾花差点把他给忘了,匆匆几步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笑道,“阿阴,说来真巧,我在这里碰到了一位朋友。”   朋友?   他心里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冷笑。   真当他是瞎子么?还是耳背?没有听到他们适才的对话?   明明、明明有听见她喊他——   三个字。禁忌。   “苏姑娘?”简应辰跟了上来。   苏拾花突然夹在二人中间,没来由的有点尴尬,开口解释:“阿阴,这位就是简公子,我、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南流山庄的少主人。”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仿佛心虚似的。   兰顾阴不说话,细长漂亮的凤眸一挑,直勾勾盯向对方。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彼此。   简应辰作为南流山庄的少主人,生的英俊温雅,金相玉质,没少被人称作一代骄子,但今日他看见兰顾阴,却觉其姿容甚美,更胜一筹,只是面色偏于苍白,薄唇冷抿,美中显得毫无生气,阳光底下,白衣轻衫近乎虚透,浑身透着一股子阴柔病态的妖异。   恰好简应辰抬头,发觉那人也正盯着他,极黑极黑的眸子尽处,分明无半分情绪,但就是那种静、那种黑、那种一瞬不瞬,仿佛带着强烈的冲击,让他蓦生出暗然惊悚之感,好似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孤魄幽魂……   他被看的一阵不自在,这些年他虽遇过许多厉害的对手,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过,浑身犹如被一股庞大无形的压力压制逼迫,叫他几乎喘不上气,而对方,却不过是一个弱不胜衣之人……   “苏姑娘,这位公子是与你随行的同伴吗?”眼前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苏拾花脸蛋一红,不知该怎么介绍,孰料小手被旁人用力握住,本是面庞无波的兰顾阴,居然朝着对方微微一笑:“我是她相公。”   --------   简应辰怔了两怔,还当是自己听错了,看看他,又看看苏拾花:“苏姑娘,这是……”   苏拾花没料到兰顾阴就这样当众说出口,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神态尽显娇羞,像只垂项小猫,轻轻颔首:“嗯,简公子,他、他说的没错,阿阴他……是我的相公……”   她亲口承认,委实出乎简应辰的意料:“你不是出外历练了,怎么已经……”   “是我与小花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决定从此相濡以沫在一起,这才拜过天地成了亲。”兰顾阴抢话替她回答,末了,还柔情款款地替苏拾花拨过鬓侧一绺小头发,不忘问一句,“是吧,娘子?”   苏拾花闻言,赶紧傻傻地一点头:“嗯……”   简应辰先是意外,继而笑道:“实在突然,苏姑娘,那真是恭喜你了。”   苏拾花笑颜腼腆,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简应辰随即想到:“对了,既然你们要赶往玉牙峰,不如咱们一道同行吧。”   “咦,简公子你也要去师门吗?”苏拾花马上问。   他颔首:“嗯,近年内家父身体抱恙,幸得贵派掌门将炼制的金仙丹赠送,每月都需上山一取。”   “是这样。”苏拾花没留意到旁人正黑着一张脸,想也不想,含笑答应,“好啊,反正咱们顺路,正好一起同行!”   她眉目清灵,笑容甚是甜灿,芙蓉般白皙的脸蛋好似罩在灵气之间,叫人不知不觉忘却一切烦杂忧扰,只感到,哪怕发生天大的事,似乎也不要紧了。   简应辰目光不自主在那娇靥上停留几瞬,接着吩咐随从:“去牵马来。”   苏拾花顺势望向后方,但见四人里的其中一名男子,个头瘦瘦矮矮,服侍与其他三人略微不同,黑衣便装,头顶羊皮小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目。   “苏姑娘,你也骑马吗?”简应辰似待那黑衣男子颇为客气,交谈几句后,回首问她。   “嗯,我……”苏拾花收回眸子,刚准备答应,柔荑却被兰顾阴使劲一拉,他凶狠狠地瞪着她,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替其回答,“她坐马车。”   “那个……简公……我……”苏拾花无措地望望简应辰,连句完整话都来不及说,就像只小鸡似的被丈夫强行拽走了。   回到马车上,苏拾花告诉无痕方位,驶到刚刚的小巷口,简应辰几人皆已上马,整装待发,苏拾花把脑袋探出窗外,跟他打招呼,简应辰笑了笑,点头示意,调转马头在他们车前行进,但见马背之上,他蓝袍招展,英姿飒爽,阳光在他身上跳跃着闪闪金辉,当真叫人着迷。   “还没看够呢?”兰顾阴阴恻恻地窝在角落里,皮笑肉不笑地道。   “……”苏拾花被他一唤,从窗外缩回脑袋,她心境简单坦然,以往偷偷暗恋的情愫,如今早已不知不觉间转化为一种单纯情谊,并没往深处寻思,是以笑道,“阿阴,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简公子,而且,他竟然知道我是谁。”   兰顾阴脸更黑了。   左一句简公子,右一句简公子,她不知道这个人对他而言,究竟有多讨厌呢么!   好、好,她还在他面前提,兰顾阴耸肩直颤,胸腔里一个劲地犯酸,犯酸,醋坛子翻了一地,绞得胃疼,抽搐紧缩,偏偏如此,更要带笑:“是啊,终于遇见你心心念念的简公子,你现在是相当开心了吧?”   苏拾花一下被他的话噎住:“什么……”   “怎么,难道不是么。”死死瞪着她,阴阳怪气地冷笑,“否则现在你紧张个什么劲?”   苏拾花下意识答:“我没紧张……”   “没有,那你眼睫毛为什么一直眨巴?”这就是铁证。   听他一说,苏拾花眼睫毛果然又开始忽闪个不停。   “你、你……”他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一瞧见他,便只顾着跟他笑,只顾着跟他讲话,当我不存在了是不是?”   “不是!”他急,她也开始急,使劲摇头,可惜刚一张口,就被他抓着手腕,狠狠咬上一口。   啊……他、他怎么咬起人来!苏拾花疼得倒吸口冷气,目底泪花朦胧闪现,焦急又难过:“我没当你不存在,也没有对他心心念念。”   他不信,把她抱到大腿上,按在怀里,发狠似的揉着、蹭着,仿佛要把她弄成一团烂泥,再塞进身体里,以这种尽情蹂-躏的方式,来发泄他的不满与爱意:“你没心心念念,那为何他一出现,你就不理会我,全然不把我放在了眼里?”   他切齿般地逸出一字一句,略微挑高的尾音,冷傲中却又透露着委屈幽怨,像个失宠的小孩子,闹着脾气。   此刻苏拾花再傻也明白了,她的夫君,不高兴,生气了。   她从怀中仰起头,伸手摸他的脸扳正过来,他却把脸扭到一边,她再扳过来,他又偏到另一边,就是不看她。然而环住她腰际的一对手臂,力道却是越来越紧,不准她脱离开那结实的胸膛,不给她半点活动的空间,苏拾花只好重新贴靠着他的胸骨,隔着衣衫,听到他内处的心跳与她不过近在咫尺,鼓鼓撞入耳中,亦如听着他此刻恨恼躁动的意绪。   “阿阴、阿阴……”她轻唤,隐隐约约明白到他生气的原因,“你别乱想,我……我岂会不把你放在心眼里?”   兰顾阴睫毛轻微颤了颤,目光终于垂视,凝着臂弯里的女子——拥有着那样一双亮如碧潭般清澈的眼睛:“你如实说,你喜欢的人究竟是他……还是我……”   他嗓音略带一丝不稳,头一回,竟流露着担忧与不自信,苏拾花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是你。”   “可你说过喜欢他。”薄唇抿动,仍显执拗倔固。   苏拾花叹息似的:“那是以前,现在,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   只有你!   她的话比利剑还猛,让他着了道,失了魂,胸膛剧烈起伏,绷得紧紧的也依旧好看无比的下颌,终于终于变得柔缓了几分:“对他……一点也没有?”   点头。   “一点点都没有?”   继续点头。   “真的一点一点也没有?”   ……   好,他问一遍,她就答一遍,不嫌烦,不怕累,只要他能踏实、安心,答上多少遍都没问题。   “小花……”   她抬头,却被他捧着脸蛋,深情吻着。   车厢里的空间局促起来,好似他们装在一个容器里,将全部的氧气一点点吸尽,然后窒息。   他盯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把方寸中小小的她容纳在整个心房里,说着老生常谈一样的话:“咱们是夫妻,我……可就是你的了,今后决不许丢下我。”   “嗯……”   “还有……不许想别的男人,不许看别的男人,更不许为了别的男人……欺我。”   唉,说到底,他还是芥蒂难解,就差点名道姓了。苏拾花有些想笑,但面对他罕有的认真表情,不由得敛住笑,拥住他的腰。   兰顾阴这才颇为得意地勾动唇角,趾高气扬的神态又复现了:“其实,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呃?”苏拾花刚一问,就听某人宛如藏着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齿地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那个简公子,长得那么讨厌,说话也招人生厌,尤其他当时看你的眼神,讲话的表情,还有动作,简直讨厌讨厌极了……”   一路上,他都在对着简公子发牢骚。   苏拾花不敢吭声,生怕自己一个说错话,又惹他不高兴,干脆佯作睡着,充耳不闻,由着他一个人碎碎念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评论,有的亲可能有疑问的地方,我来解释一下,就是阿阴所用的招式并非武功,而是一种法术,能够控制人的躯体以及一些不具备生命的东西,目前他用的最多的是幻术,就是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却能让人感觉是真实的,比如萤火虫,其实女主看到的只是由幻术变来的假象,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当然啦,文里也不排除有夸张和我YY的成分,大家就当逗乐的看看就行啦,不必太在意^_^   萧亦: 2014-07-12 16:54:33 霸王票   vivianfq0604:2014-07-12 13:36:14 霸王票   谢谢以上两位亲的支持,鞠躬鞠躬再鞠躬!!!   ☆、[乱]   玉牙峰乃六脉山的主峰,一路松柏高木苍青,拾阶而上,需进百层,峰顶长年雾霭笼罩,将如画风景氤氲得极淡极淡,好似被一笔青花水墨浅浅勾勒出,眺目远望,茫茫不着际。   途中看着雾里苍翠重树,鸟啼掠影,由里而外渗出一股孟秋的清凄味来,风吹过,愈发叫人感到精神抖擞,此处避开了世俗喧嚣,有种恒古不变的寂静氛围,的确是修行的绝佳之境。   两队人一前一后,打从上山起,苏拾花便开始忙着照顾兰顾阴,因为他一会儿喊累,一会儿又说走不动,总要停下来歇息片刻,苏拾花不好意思,欲让简公子他们先行,但简应辰显得十分大度,不仅不介意,还自愿停下等候他们,这让故意想拉开距离的兰顾阴恨得牙痒痒,自然对他越瞧越不顺眼,尤其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似乎对方就是个讨厌的综合体,哪怕露出一个微笑,都叫他说不出的讨厌!   “阿阴,感觉好些没有?”苏拾花跑过去搀扶,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他周身散着一小团黑压压的气团,挥之不去,怨念极重的样子。   他哼哼唧唧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苏拾花有些啼笑皆非。   瞧瞧,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老是喜欢耍小性儿,闹别扭,苏拾花想了想,趁四下无人时,朝那玉面上亲了一口。遭到香吻“偷袭”,兰顾阴果然愣在原地,木头一样半晌没有反应。   她执起他的手:“走吧。”   “嗯……”某人这才老实了,听话了,脸色缓和下来,甚至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乖乖由她牵着手走。   即将抵达师门时,前方却传来一阵激烈的金戈交击声。   霎时间,苏拾花与简应辰相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她让无霜无痕留下保护兰顾阴,便纵身而上。   紫荆派门前,两拨人手正打的不可开交。   苏拾花赶来时,场面已是混乱不堪,扩目望去,倏然一抹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界,她大喊一声:“四师姐!”   不远的石塑雕像前,四师姐与另两名弟子正护在师父跟前,听到呼声,她举目寻望,既惊且喜:“苏师妹!”   苏拾花腾空掠起,凌波踏水一般,越过众人头顶,落至他们面前。   她的轻功身法尤为出色,令四师姐眼中流露出几许赞意,欣喜地对旁人道:“师父,您快瞧,是苏师妹!”   “师父!”一瞧对方,苏拾花迅速单膝跪拜。   面前是名四旬左右的道姑,灰袍椎髻,淡眉寂面,手执拂尘,一股明华高尚风范。圣云师太意外道:“拾花,你回来了。”   苏拾花目眶盈泪:“承蒙师父悉心栽培,此番弟子在外历练圆满,故以返回师门。”   “好、好……”圣云师太欣慰地点点头,随后手捂胸口,冷汗下坠,双唇渐变霜色,显然受伤所致。   苏拾花一慌:“四师姐,师父她怎么了?”   “是黑煞帮干的,他们起初乔装成江湖义士,欲借本门宝物奇鳞软甲,不料被师父识破拒绝后,竟然暗箭伤人,中伤师父,并且在门外设下埋伏,咱们这才打起来。”   苏拾花心口腾腾腾的跳,怒气陡涨,两只粉拳紧握:“四师姐,你在这里保护师父,我去帮忙!”   “苏师妹!”四师姐担忧她的安危,想叫她别去,怎奈话音方落,她已经没影儿了。   “紫鹃。”简应辰及时振剑一挥,击退斜刺里袭来的敌人,将失去重心的她揽在臂弯中。   “应辰……”程紫鹃还当是自己眼花了,怔怔凝着那张俊容,红晕轻染丽颊,“你、你怎么来了?”   “一会儿再说。”简应辰察觉她身上受了几处轻伤,将她扶至一处安全角落,尔后觑见一道粉白衣的人影,如香飘飘的蝶儿飞跃入战斗中,她虽身体娇小,身法却是灵捷无比。   “咦,这不是苏师妹?”程紫鹃先是疑惑,继而颦了颦眉,“她何时回来的?”   予她的话,简应辰恍若未闻,目光像被牵引住似的,一直随那纤细的影子移动:“我去帮忙。”   程紫鹃把住他的手腕,关切提醒:“你小心些,这群人功夫诡异得很,不宜对付。”   简应辰点点头,不遑与她多说,闪身而出。   “啊——”紫荆派中一名女弟子被踢飞三尺多远,她两眼紧闭,等待重重一落,然而下刻,背脊被人用手臂一托,带着她腾飞半空,旋转两下后,脚底平稳落地。   她睁开眼,映入一张清丽的女子面容,跟她讲:“快静坐下来,运功调息。”   少女发懵半晌,稍后回过神:“是!”   背后有敌来袭,苏拾花敏捷地错开身,随即娇叱一声,长剑出鞘,唰唰使出两招绝技。   她轻功上乘,一提丹田真气,举步如飞,所到之处漫天剑光流波,她施展的正是紫荆派中最为精妙的二十一式武学,配合掌法剑招,巧取敌人要穴部位,本是繁杂奇奥之术,连门中本领最高的二师姐,亦不曾完全掌握,但因苏拾花本身具备十分精纯的内力,再加上每日勤劳苦练,如今用来可说是驾轻就熟。   她执剑的那只雪白柔荑,细如凝脂,在光照下耀眼生花,先是一招“捕风捉雨”,接着又蓄发内力,左掌闪电劈出,凌厉而强猛掌风,竟将直攻来的敌人纷纷震伤。   这一下,让黑煞帮的手下们心生惊骇,没料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稚嫩少女,居然是个身怀高超武学的一流高手,同时不止他们,连师门里的所有人也看傻了眼。   原本还在打斗中的女弟子,也被苏拾花精妙绝伦的剑法吸引住了,渐渐退到一旁,就瞧着苏拾花单枪匹马一个人,将那群黑煞帮的恶人打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   “撤——”眼见形势不利,其中的领头人开口下令,一干人等迅速四面八方散去,遁入林中。   他们溜得速度之快,又无具体追踪方向,令苏拾花不得不放弃追逐,而她甫一停下脚步,耳畔便传来一连串的喝彩赞叹声——   “瞧,真是苏师妹,是苏师妹帮咱们来了!”   “天哪,小师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寄封书信?”   “阿花,你的剑法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是啊,刚才那一招‘捕风追影’,还有那一招“翼上登天”,实在用的太巧太妙。”   “阿花好样的,几招就把那群恶人对付了,看的师姐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就是、就是,小师妹好样的!”   ……   师姐们简直把她当成了崇拜对象,团团围住,一阵连夸带赞,听得苏拾花不知所措,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   方才她急红了眼,只顾着生拼硬打,没想到自己的武功,竟在师门引起巨大轰动。   她不好意思,举手饶着头发。   “呀,阿花,你的手受伤了。”   “瞧瞧,都流血了。”   “快去拿药、快去拿药。”   师姐们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要炸开锅。   “没事,可能是刚才,被剑不小心划破了一条口子,无大碍的。”被大家这样担心,苏拾花有些受宠若惊。   “还是先包扎一下吧,别让伤口感染。”男子温润的嗓音如风拂来,仿佛眨眼已是春季,简公子秀逸的脸庞在眼前扩大。   “我……”苏拾花张口结巴。   简应辰笑了笑,正要用绢帕为她包裹伤口,怎料旁边伸来一只宽袖,阻在他们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一更的快,你们反而都没反应了呢→_→   下篇新坑(捂脸求包养>_<):   ☆、[留]   兰顾阴冷眼冷面,瞧都不瞧对方一眼,身形微微凑近,便把简应辰挤到一旁去,他小心翼翼捧起苏拾花受伤的左手,端详间黑隽的长眉颦起:“是不是很疼?”   苏拾花怕他担心,拨浪鼓一般摇着脑袋:“没事没事,不疼的。”   兰顾阴不顾众人瞩目,低头替她吹了吹伤口,然后掏出一方雪帕为她包扎,他的动作温柔仔细,仿佛做着一生里最重要的事,呵护着他最珍贵的宝贝,让人觉得,哪怕此刻山崩地裂,亦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这位平白冒出来的白衣公子,容色如雪,姿若玉树,因着眼前女子,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轻郁色,好似受伤的人不是苏拾花,而是他自己……那些温柔、怜爱、疼惜、深情的情绪,在一个男子身上统统体现出来,无不把在场人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些女弟子,掩嘴惊叹,已是若痴若迷。   此际程紫鹃与四师姐搀扶着师父上前,程紫鹃一瞄见简应辰,心就飞了,赶紧跑到他身侧,“应辰,你没事吧?”   然而简应辰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二人,握住绢帕的手掌不自觉变成一种拢紧状态,不久眼帘慢慢下垂,掩盖住一丝落寞。   “拾花,这位公子是?”圣云师太问。   苏拾花喉咙紧张地颤动下,声量压得小小的,如实交代:“师父,他叫兰顾阴,也是……徒儿的夫君。”   “什么?”圣云师太大惊,“拾花,你之前不是跟为师说,要出外历练,如今怎么……”   苏拾花像刺猬一样缩着脖子:“是,是徒儿不对,未经师父允许,擅自就……”   圣云师太不可置信,自己这个憨纯老实的小徒儿,竟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许婚嫁人了,不由得看向那个男人,白衣长衫,容姿清雅,一派悠然自若之态,只是翩翩一立,便可入画可成仙,当真是世间难觅的绝色人。   似乎察觉到注视,他也不卑不亢地望过来,凤眸狭眯,薄唇浅扬,逆光中的眼神如有幽诡之意,暗波流转,竟深邃得令人心惊,莫名遍体生寒!   而他,紧紧握着旁人的手,似乎除了对方,他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就好像、好像世间万物,他皆可信手拈来,弹指湮灭,全无顾忌一般……   这个男子,浑身上下充盈着诡谲深郁的风气,古怪地很。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对视,但圣云师太竟不由自主地暗运功力,仿佛无形中,在抵抗着某种强大的力量,直至回神后,暗自吃了一惊。   她没有多说,只是对苏拾花道:“你先随我进来。”   苏拾花不敢违逆她的话,正欲跟上,发现手还被兰顾阴拉着。   “阿阴,师父有话要跟我谈,你在外面等等我。”哄他似的,反过来用两手握住他的。   她语气略含歉意,脸上更出乞求谅解的笑意,而他,不愿让她为难,兰顾阴眼帘低垂,半晌,幽幽地吐出一个字:“好。”修长的五指松了开。   来到三合殿内,圣云师太道:“拾花,你伸出手来。”   苏拾花尽管疑惑,但依言而言,探出右手。   圣云师太仔细替她把脉,眉心忽凝忽松,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方收指徐徐道:“你脉搏强劲,可见体内真气充沛,拾花,你老实告诉为师,你出山半年间,可曾遇到过什么奇人,抑或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拾花意外师父会这般问她,低头沉吟,努力回想,片刻后摇头:“没有。”   圣云师太大感吃惊:“这倒怪了,方才为师见你与那些人对抗,功力招式,皆有精深造诣,连你同门师姐们,也要逊色一筹。”   “咦……怎么……”这回换做苏拾花星眸瞠圆,仿佛听到十分不可思议的事,经过半年苦练修行,她的确发觉自己的武功大有长进,却不晓得已经发展到如此厉害的地步。   当然,她更不晓得,一切缘由,皆来自每次兰顾阴让她服下的药茶,那绝非普通的“药”,实际其中汇聚了世间诸多罕见稀有的药草,融入茶水,一旦习武之人服下,便如同脱胎换骨,功力比起常人骤增三倍,更别提她每日饮用,自然效果显着,学起那些繁复武学,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师父,我想一定是苏师妹下山后每日勤学苦练,不畏艰辛,这才使得功力突飞猛进,日益精进,师父传授咱们的那些繁奥精奇的招式,师妹用来却如行云流水,武学不必其它,难以偷天换日,师妹有今日成就,可见平日里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四师姐一边解释,一边替小师妹高兴。   圣云师太认为她说的有道理,颔首赞同:“不错,拾花能有如此出息,实在令为师大感欣慰,只是,你与那位兰公子之间……”   提起兰顾阴,苏拾花脸不红都难,活像是烤在火架上的青梨,生生被烧红一圈。   她删繁简要地将经过讲述一遍,最后断断续续道:“是、是徒儿当时酒醉不清,犯下糊涂事,可是阿阴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徒儿不想辜负了他。”   圣云师太默不作声,绷着面,万万没料到她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苏拾花羞愧得抬不起头,幸好四师姐在旁圆场:“师父……既然事成定局,苏师妹不愿丢下兰公子不管,做出这等决定,也能证明是师妹她重情重义,况且她心念师门,特意赶回来请罪,今日更打退那群黑煞帮恶人,也算是将功补过,还请师父不要惩罚师妹了。”   圣云师太虽未言语,但看着跪地的小徒儿满脸诚挚愧疚,反倒叫人觉得有些楚楚怜人,眉廓宽舒,叹息一声,低头捂着胸口,呛咳几声。   “师父。”苏拾花过去替她抚背。   四师姐一边扶着师父,一边想了想,问:“苏师妹,你当真决定要离开师门吗?”   苏拾花一怔,紧接着螓首垂下:“嗯……我答应了阿阴。”   四师姐耐心讲道:“咱们紫荆派并不限制门下弟子婚配,你跟兰公子结为连理,想与他平静度日亦是理所当然,不过师妹,眼下情形,师父遭受暗算,其他几位师姐也受了轻伤,黑煞帮又对本门宝物虎视眈眈,只怕这一走不肯善罢甘休,是以师门现在极需你的帮助,依我看,不如你先暂住师门一段时间,将兰公子安顿在后山客房,等师父伤势痊愈了,再走可好?”   ********   这两日,苏拾花都忙着在师父身边侍奉,毕竟师门对她有养育之恩,如今正值需要她的时候,她实在无法因一己之私而袖手旁观。   白天她被师姐们缠着问东问西,比如山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有没有遇见什么奇人异事,当初是如何跟兰顾阴结识的,他家中还有没有未婚配的兄弟表亲……没事还让她当众展现一下高超的剑法,如今苏拾花在师门里,简直被当成了香饽饽,待遇与以往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忙到脱不开身,事后一直未能与兰顾阴见上一面,他被安排在距离三合殿不远的后山客房里,有小童专门伺候起居,倒让苏拾花免去挂心之忧,但由于紫荆派大多为女弟子,行动有所限制,以致无法与他明目张胆的见面。   四师姐见她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坚持守在师父身侧,便劝慰几句,让她回房歇息。   此刻已是深夜,圆月高高挂上中天,夜越黑,越是银白至极,撒的满地似无数玉石跳动闪烁,林间朦气袅漫,总觉得某一处藏着精灵。   原本苏拾花想溜到后山偷偷探望兰顾阴,但子时已至,恐怕他早已歇下,苏拾花不愿扰他休息,这才收了心思,独自离开屋舍,踏上三合殿南侧的数层石阶,前往山上的一片杉树林。   她曾经在那里种下一小田芹菜地,如今未见荒芜,可见自己离开后,四师姐有特意帮她打理。   以前她动辄跑到杉树林里,看着自己辛勤种植的小芹菜一日日茁壮成长,心内便开怀不已,没事冲着它们说说话,谈谈心,可以说是她排除寂寞的秘密场所。   “谁?”草丛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警觉地探手扣住剑柄。   “苏姑娘?”随着月亮在云层间轻移淡走,简应辰那张分外英俊的脸孔从暗影内脱现而出。   他们,一个蹲在芹菜田旁,一个立在不远的树下,静静四目相顾。   ☆、[暧]   在这种场景下相遇,彼此皆有些错愕,以致过去良久,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远处,寒鸦“呀”地突兀一叫,惊破岑寂,振翅而飞。   “简公子……”苏拾花这才神魂归体一般,慌忙站起来,“怎么、是你……”   她的容颜入目,恍凝夜空里乍现的璀华辰星,一点点摄亮眸底,简应辰吃惊之余,心境居然难掩莫名而升的愉悦感,微微展笑:“我一个人睡不着,所以到山上逛逛,你也睡不着?”   “嗯、嗯……”苏拾花呐呐应着。   简应辰举步朝她临近,当看向旁边的芹菜田,忍俊不禁道:“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种的芹菜小田,夏日里长势极好,葱绿葱绿的,可惜天气入秋,基本就不怎么长了。”   苏拾花惊奇:“简公子,你知道这里?”   他点头:“是啊,有次上山无意发现的,在这种地方种芹菜……想来对方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吧……我还记得有回刚好要赶上下暴风雨,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想到这片芹菜田,匆匆赶过来搭布罩上……”回想当时,或许他也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些傻,忍不住一笑。   苏拾花却呆若木鸡,万万没料到他曾这样费心尽力地替自己照顾过芹菜田,感激之绪像清泉一样从泉眼里点点冒出,脱口道:“谢谢你……”   简应辰听的莫名其妙,稍后一寻思,恍悟:“是你种的?”   苏拾花略带赧然,绞着手指头颔首:“嗯……”   简应辰凝视她,诧愕的眼神中似乎又蕴藏着一些特别的情绪,很快,浅笑如云,玉唇轻逸两个字:“好巧。”   他口中所指的“巧”,也不知是指他们今日的相见,还是另指其它。   沉默,亦如深谷弥漫的雾气,开始在彼此之间徘徊不散。   借着月色,简应辰目光凝聚于她的面容上,既像打量,又像刻意流连:“听闻这两日,你一直侍奉在掌门师太左右……人看着都有所清减了。”   “啊,有吗?”苏拾花闻言,忙捏捏脸颊上的肉,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小猪一样掐着,那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让简应辰哭笑不得。   想到他因黑煞帮的事自愿留在门中帮忙,苏拾花心中过意不去:“简公子……其实,你完全不用留下来的。”   简应辰淡笑:“这有什么,南流山庄与紫荆派有世交之情,如今遇到麻烦,自该挺身相助,况且,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言讫,仿佛说了心虚话一般,眼尾余光隐约复杂地落在她脸上,尔后又缓缓移开。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吧,并非如适才所说的那样名正言顺,其实留下来,只是为了、能多看几眼……想想好像颇为可笑,连他自己也理不透那份真实的想法。一本正经道,“苏姑娘,这么久以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身负如此高强的剑法,那日,你凭借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便将那群恶人击退,着实令简某佩服不已。”   苏拾花挠着脑袋瓜,其实对于武功进益的事,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不是的……哎呀,没有那么厉害啦。”   “不,是真的厉害。”她的谦虚,反而令简应辰对她愈发欣赏,声音带着点不清不楚的恍惚,“至今我仍记得……当时的你显得如此镇定沉着,即使面对敌人,脸上也不现半分惊恐之色,总能挺身而出,用精湛的剑术替师姐妹挡下危急关头的一剑,光是这份胆气,就已看得我心生敬仰……一直、一直无法忘怀……”   那样的顾盼神采,那样的衣衫飞舞,那样的清冽气魄,就像一束强烈磁光,把他的目光、身体、乃至心魂都牢牢吸引住,那幅画面更仿佛化成永恒,深镌刻于脑海中。   尽管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却有着偏于淡薄的心性,为使南流山庄的剑法在江湖上发扬光大,他一心都专注于习武,那些个儿女情长,从未真正放在过心上,然而从那一刻,从她挥剑击敌的那一幕伊始,似乎有股难以描述的情愫疯狂涌入胸口,在原本平静的心湖上,泛开千层万涟漪。   他倏然感慨万般,在幽寂的夜晚,发出一声若梦般的长叹:“我年少时就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言,日后若是娶妻,就一定要娶个温善贤良、才貌尤绝,拥有卓绝非凡武艺,能与我游遍三山五岳,并肩应敌的巾帼女杰……”   他滔滔不绝说出一大堆,让苏拾花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附和应道:“嗯……二师姐她,很好的。”   “二师姐?”简应辰不懂她提程紫鹃做什么。   苏拾花颔首:“二师姐才貌双绝,跟简公子……的确很配。”   简应辰听她将自己与程紫鹃联系在一块,一时间,没缘由的有些恼意:“苏姑娘,我想你是否误会什么了。”   “呃?”苏拾花眨动眨动眼,“可是你对二师姐难道不是……”想当初他来师门做客,与二师姐最显亲近,练剑谈天都在一块,不知羡煞门中多少弟子,包括她也在内。   她想法皆盈脸上,让简应辰一瞧即知,心内微恼微怨,最后却还是无奈一叹,开口解释:“紫鹃是你师父的得意门徒,因我年岁稍长,这才让我时常带着她切磋武技,指点一二,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情分,我待紫鹃,始终如对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   亲妹妹一般……苏拾花吓住似的睁圆星目,方知一直以来完全是自己想错了,她一直认为二师姐与他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哪里料到与事实相比,根本是差到了十万八千里。   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说错了话。”   简应辰摇头:“没关系,只要你不再误会就好。”   只要她……不再误会?苏拾花分辨不明其中的意味。   不待她回答,简应辰又径自启唇:“其实许多事,谁都无法料想先知,倘若料想到了,也就不会发生令自己悔不当初的事……如果那时候,我能早一点……”倏然抬睫,定定望她。   苏拾花就像中箭,心口砰砰一阵乱动,他、他为何这样看她?为何欲言半止?后悔……他想说后悔什么呢,隔着短暂距离,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宛如湖潭月色,存着柔意留恋,将她困惑在一方小小天地中。   换做从前,她多希望多希望,他能这样凝睇她。   可是现在,只感觉气氛说不出的怪异,要被那眼神绞住似的,很想逃离。   她下意识慌乱,觉得不该再继续久留,脚步往后一退,却险些跌倒。   “当心——”他手疾眼快,出于本能反应,一手托住她的肩,一手抓住那芊芊柔荑,而她,也如同一片落花,自然而然跌进他的怀中。   苏拾花瞪大眼,面朝上方,后背正被男子结实有力的双臂托住,那一股好闻的松木清香自他衣襟处窜入鼻尖,叫她的脸宛若发烧。   而简应辰瞧着怀中秀丽无暇的玉颜,被月华一晃,几是澄透发光,随着红晕上染,更像一夜桃花遍地,虚幻间尽呈绝丽之色。   他体内蠢蠢欲动,一颗心恍被什么抓的牢紧,十指渐拢,几乎忍不住,要将她死死抱住不放,可惜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她已是脱离开,任那胸怀空虚。   简应辰也如梦初醒,放下胳膊,两手却毫无缘由的紧握:“抱歉……适才多有冒犯。”   苏拾花摇头,脸颊红润未褪,尴尬难掩。   “这么晚了,山上风大,你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他关切道。   “嗯……”刚一转身,又被他唤住。   “苏姑娘。”一瞬不瞬盯着她娇小的影儿,眼神很深,宛如烙印瞳底,“那个人……他待你好吗?”   苏拾花细肩有丝微颤,没有回首,然后,用力用力地一点头,继续迈开脚步,消失在薄雾深处。   她一口气跑下山,显得心慌意乱,不敢停顿,就像背后有人在追赶一样。   简公子,他、他今夜不对劲吧,跟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而且那些话,她听不懂,闹不明白,又隐隐约约觉得是与自己有关……唉,然而为何她又觉得自己一旦真的弄清楚,就好像会变得更加烦恼了呢,所以,还是永远不要明白好了。   她晃着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思绪,深一呼吸,推开房门。   刹那间,一股寒气迎面而袭,颤栗由她脚底沿着背脊直窜头顶。   有人!   是谁,是谁在她的房间!   苏拾花提聚丹田真气,迅捷拔剑欲攻,但当看清楚匿在阴影中的人影时,宝剑差一点点从手中脱落。   她傻了眼:“阿阴……”   兰顾阴雪白长衫,一双广袖顺垂,像个幽魂似的,站在角落里动也不动,当真吓人。   ☆、[吵]   苏拾花擦掉脑门冒出的一串冷汗,赶紧跨步合门,拉着他来到桌旁,燃起火折子。   “阿阴,你、你怎么偷偷跑来了……这里是专供门中弟子们休息的地方,要是被发现……”抬首触及到他的眼神,声音莫名咔住。   兰顾阴瞳仁儿黑幽幽的,冰凉凉的,宛若两泓深潭,看上去无波无澜,却又仿佛拢着太多不可得知的情绪。   “这么晚,你到哪里去了。”他眼珠子不动,好像除了盯着她,其余什么事都不会做。   他本是安静近如空气,此刻冷不丁迸出一句,叫人有种招架不住的惊心。   许是心虚作祟,苏拾花一时竟不敢与他盯得人发麻的目光对视,缓缓调开目线:“我,只是出去……透透风。”   “去哪里透风?”他追问,眼神更暗。   “唔……”隐隐察觉他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原因,苏拾花眼珠子转来转去,答得支吾,“就是我以前……常去的杉树林……”   兰顾阴面无表情,半晌,问:“一个人么?”   气氛蓦如拉满的弓,绷得紧紧的,一不小心,就会崩裂。   一个人么?   不,她还遇见了简公子,听他说了一些叫她匪夷所思的话,可是,一旦跟眼前人提起,被他继续追问,自己该如何解释?当时氛围,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别扭,连她也讲不清楚的事,被他知道后,是不是更会胡思乱想?   “嗯……”苏拾花润润干燥的唇瓣,在那人专注到深不可度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她没留意到,兰顾阴脸色陡然一变。   好巧。   你凭借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便将那群恶人击退,着实令简某佩服不已。   一直、一直无法忘怀……   只要你不再误会就好。   倘若料想到了,就不会发生后悔的事……如果那时候,我能早一点……   通过玄玉石的灵力,他听到简应辰晦涩之中流露着情意的话语。   她在山上,跟那个人在一起。   彼此凝视,谈天,甚至身体接触。   他曾经说过,他们成了亲,他就是她的了,在他眼中,并非是他用卑劣的手段得到她,而是认为是他将自己给了她,所以她不能丢弃他,欺骗他,辜负他。同样的,她也对他亲口承诺过,不是么?   然而现在,她到底因为那个男人,背叛他!   从她上山到现在,闷烧在体内的一肚子火气,此际终于翻腾欲破。   恨着、怨着,从未如此愤怒,又好似被尖锐的东西扎着,生生作痛,五脏六腑扭曲成一团。   他表面如常,内心却已翻天覆地。   “阿阴,你还没说,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未吐出的字音被噎在喉咙里,他的唇凶狠狠地凑上来,像是饿极了,扑食撕咬一样,她被迫仰着头,后脑叫他的手固定,粉嫩嫩的嘴唇就这样被占据蹂-躏。   她瞪大眼,发觉那黑邃的瞳眸底闪着幽火,一簇一簇似能烧进她的心,她被他用双臂禁锢般地拥着,像是身处蒸笼,肺里的氧气开始一点一点蒸空掉,渐渐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可他还在吻,好深好深,舌头几乎要探进嗓子眼里,怎么办,她要窒息,要窒息了……   唔……快放手……她、她真的……快喘不上气了……   开始挣扎,捶他的胸,推他的肩,究竟何时起,他的力气大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一丝殷血自他唇角淌至颌下,像被咬的严重,兰顾阴终于放开她,苏拾花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滴血,重重喘息着,见他唇角悬挂着一缕血丝,懊悔又难过,她咬疼他了吧,她、她并不想这样的,可是当时,真的真的要窒息死掉了。   “阿阴,疼不疼,你今天怎么了……”想为他拭去,怎料一抬手,被他牢攥掌内,用力一拎,整个人跟着跌入怀中,仰首而视。   “阿阴……”   “跟我走。”他神情平静,更甚无情。   苏拾花闻言一惊,想了想,开口道:“阿阴,师父她受了伤,黑煞帮的人极有可能去而复返,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走的,都怪我,这几日忙着在师父身边照料,没有跟你解释清楚,你再忍一忍,好吗?”   他凤眸一眯:“不,你跟我走,现在就走。”   他如此执拗坚持,让苏拾花为难:“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兰顾阴只简短道:“跟不跟我离开?”   苏拾花觉得他简直像个乱闹脾气的小孩子,叹气:“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没闹。”抓紧手腕,带她朝门口走去。   苏拾花见状,赶紧挣脱开,手抽出来的同时,兰顾阴身体一僵,徐徐转过身。   “我说过了,我现在真的不能走。”   他额角隐现青筋,胸膛高低起伏,瞪着她,许久,许久,勾唇冷笑:“你是真的不能走,还是舍不得走?”   “什么?”她一头雾水。   “你曾跟我说好,来了这里,只要向你师父讲明,咱们就离开过平淡如水的日子去,可、可是……你现在反悔了,你其实是见着他,舍不得走了是不是?”讲到最后,他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不待她答,已经一步一步逼近,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近乎将那小小的人儿融入一片晦色里,“你对他还有情,心里还念着他,是不是?是不是?”   他要疯,箍住她的肩膀摇晃,逼至角落,苏拾花只觉背脊重重一震,撞得她快要头晕目眩:“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他沉着脸,浑身直哆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   承认,承什么认?摇头:“我听不懂……”   好,他一次次给她机会,她就是咬牙嘴硬,死活不承认!   她、她让那个人碰,跟那个人暧昧不清,她不知道,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吗?   恨到极致,他低下头,对着她一阵胡乱亲吻,鼻子,耳朵、嘴巴、下颚……   不、不行……他怎么能在这里……   苏拾花感受到他的热度变化,竭尽全力用手推开,彼此凝视,呼呼喘息,这一次,她也是真的急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如果你当真着急,要走,你就自己走好了。”   兰顾阴面庞瞬间一变,像刷上雪,惨白惨白,大脑轰隆隆、轰隆隆的……   她说,要走,他就自己走好了……   自己走……自己走……   她、是要丢弃他了吗?   桌面上杯盏开始颤动,整个房屋也跟着剧烈摇晃,不,不止是房屋,是地震了!   苏拾花惊惶,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冲,然而他脚下像生了根,死死杵在原地,怎么拽也拽不动。   “快啊,阿阴,快跟我出来……”房梁上开始坠下细碎的木屑,苏拾花急的大叫。   但兰顾阴依旧纹丝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受伤太深,接近魂飞魄散。   “苏师妹——”   地震惊动所有人,门外传来四师姐担忧的喊声。   破碎的砖瓦木屑从他们身侧坠落,但苏拾花拼死也不撒手,正欲去点他的穴道,倏然一条黑影破窗,身法敏快无比,她不遑回首,人便昏了过去。   无痕暗叹声,把受了刺激的兰顾阴扛在肩上,然后快如疾风掣电,又跃出窗外。   ********   苏拾花一睁眼,就听到旁边有人喊她。   “苏师姐,你可算醒啦,之前真是吓坏我了。”守在床边的无邪少女抚抚胸脯,满脸惊喜地道。   苏拾花意识恢复后,慢慢转过脸望去,觉得她有些面熟:“你是……”   少女笑眯眯的,娇声解释:“苏师姐,我叫耿小蝶,是师姐出山后拜入师门的新弟子,所以苏师姐先前并没见过我的。”   “是……耿师妹……”苏拾花闻言,较为缓慢地一颔首,两个人皆是水灵乌瞳,此刻你瞧我,我瞧你,小眼瞪大眼着。   耿小蝶则兴奋道:“苏师姐,上回我被黑煞帮的恶人打伤,幸亏有你出手相救,才让我免去危难,入师门以来,我一直以为二师姐的剑法最为厉害,但没想到原来苏师姐才是最厉害的!苏师姐,以后你也多教教我剑法好不好,我也想变得跟师姐一样那么强大!”   “唔……”苏拾花怔怔然。终于想起,当日那个被打飞的女弟子,原来就是她。   耿小蝶眼睛闪亮,简直把她当成了巾帼英雄来崇拜:“苏师姐,我还听师姐们说,你自从历练回来之后,功力一下子增进不少,是不是有什么秘诀或者窍门呀?”   面对少女充满好奇期盼的提问,苏拾花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像噎了一下吞吐着:“呃……并没有……”坐起身,就觉脑仁阵阵作痛,才发现额头上正缠着绷带。   “啊,小心小心。”耿小蝶暗暗自责,忙扶着她靠在枕垫上,“苏师姐,你昨晚被碎砖磕伤了头,不要乱动呀。”   苏拾花打个激灵,昨夜的事终于如潮水一般纷沓涌至,旋即抓住她的一条胳膊,焦急之下,反而口齿不清:“昨晚……昨晚……”   还好耿小蝶明白她要问什么,不等开口,主动解释:“昨晚地震了,师姐们说,这还是住在玉牙峰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见地震呢,所有房屋都在摇晃,好吓人的,还好苏师姐你没事,不然真是担心死我啦!”   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苏拾花才想到自己额头上的伤,是当时拽着兰顾阴时被坠落的碎石擦伤的,后来,后来她就失去知觉,不省人事,如此一想,更加心惊!   “阿阴呢?阿阴他在哪儿?”昨晚他们吵架,争执,他无缘无故不讲理,她被他惹恼,所以说了一些气话,但此刻苏拾花的脸色白里透灰,很急、很怕。   “阿阴?”耿小蝶怔愣片刻,恍悟,“是指兰公子吗?”   苏拾花狂点头,就怕对方有个闪失。   耿小蝶摇头:“兰公子没有事啊,昨晚我跟四师姐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师姐你一个人躺在地上。”   “什么……”苏拾花大脑放得空白,紧接着又听耿小蝶道:“不过兰公子已经离开玉牙峰了。”   “离……开……”亦如听错般,她咬着颤音一个字一个字迸出,带着稍稍的不确定,尔后耳膜嗡嗡作响仿似炸开,无法置信,“这怎么可能?阿阴他走了?”   耿小蝶唯恐她不相自己,一挺腰,拍着小胸膛道:“是真的,小蝶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骗师姐半个字,是侍奉的小童说的,说今儿个一早推门,发现兰公子的房里已经没人了,他的两位朋友也不在了。”   苏拾花顾不得再问,匆匆穿上鞋子,一推门,便施展轻功提纵术,待赶到后山那间房舍,果然空无一人。   苏拾花立在门口,化成泥塑石像。   阿阴他……真的不在了,两位朋友……应该是指无痕无霜吧,难道他们,一起回竹屋了吗?   耿小蝶从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忍不住赞叹:“苏师姐,你的轻功真好。”稍后瞅她没反应,奇怪地问,“苏师姐,难道你不知道兰公子提前离开了吗?可、可你们是夫妻呀,兰公子离开,你应该知道的才对呀。”   把屋内每个角落看过后,那个人,是的的确确不在了,苏拾花落寞地垂下头:“我……并不知道。”   她神情郁郁,让耿小蝶的心情也如覆阴云,跟着哀伤起来:“苏师姐,你们吵架了吗?”   苏拾花点头。   耿小蝶惊惶失措:“那该怎么办?苏师姐,要不你赶紧去把兰公子追回来吧!”   追回来……苏拾花下意识就往回跑,但几步后刹住步伐……如果追上了,又该怎么办?她执意留下,他执意要走,只怕到时候,又该争吵不休吧?   她攥紧两手,想着一路上有无双与无痕跟随,应该不会有大碍,等师父痊愈后,她再马上赶回竹屋去。   “苏师姐?”耿小蝶跟在她背后。   “不,我……要暂且留下来。”她决心已下。   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矛盾的呀……耿小蝶端详后,颦着眉担忧。   二人走在花园中,没多久,看到程紫鹃从一个拱形石门里跑出来,捂着脸,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二师姐……”苏拾花错愕,对方头也不抬,差一点就撞上她们。   耿小蝶见状也吓了一跳,等程紫鹃抬起头,不禁惊呼:“二师姐,你、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程紫鹃也没料到会遇见她们,目线从耿小蝶脸上移过,最后死死盯着苏拾花,竟似一柄尖锥,恨不得穿破胸口。   苏拾花被她盯得头皮发麻,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二师姐,你……”   程紫鹃冷笑两声,一言不发地绕过她们离去。   二人云里雾中,面面相觑,耿小蝶小声嗫嚅道:“二师姐性子一向高傲,可能是被咱们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所以不高兴了吧……”   苏拾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待穿过拱形石门,恰好迎面遇上简应辰,简应辰显得一惊:“苏姑娘……”看向耿小蝶,礼貌地示意下。   苏拾花见他外罩披风,背后跟着来前的那四名家仆,一副即将出行的模样:“简公子,你这是……”   简应辰解释:“今日收到飞鸽传书,家父状况不太好,急需我赶回南流山庄一趟。”   苏拾花关切道:“那的确不容耽搁,简公子一路小心。”   简应辰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明,似有一丝脉脉眷恋萦蕴其中:“苏姑娘,你会在紫荆派多停留些时日吗?”   “咦?”她抬首。   简应辰淡笑,声音极轻,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若是有缘……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回忆昨晚相处的情景,苏拾花在他面前,略微不自在,但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简公子,你适才可曾遇见二师姐?”   简应辰被她一问,显得有些意外,继而微笑:“嗯,遇见了,她刚刚来为我送行。”   那……二师姐为什么会哭呢,而且还那么狠狠地瞪着她,简直要将她剥皮剔骨一样。   她欲言又止,令简应辰有所察觉,毫不隐瞒道:“就像昨晚说的,有些话还需当面讲清,否则让对方一直误会下去,总归不好。”   当面讲清?   二师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以前动辄把她当成小差唤来唤去,对待其他师妹,态度也是冷冷淡淡,但她从来都不讨厌二师姐,相反,她觉得二师姐才貌兼备,武功又好,是她一直想要追寻的目标,二师姐喜欢简公子,她能够清楚感受得到,因为二师姐只有看到简公子的时候,才会露出小女儿家那种赧然的笑容,所以,她对简公子,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吧。   可现在,简公子所说的当面讲清,难道是指昨晚他跟她讲的,一直把二师姐当成亲妹妹一般来看待吗?   若如此,结果可想而知,二师姐一定会很伤心,但为什么,她又会拿那样的眼神看自己?难道简公子还说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充完毕。   都10万字了,收藏还没破400……呜呜,恳请大家帮帮忙,喜欢的话还请收藏一下文文吧 爱爱感激不尽了T T   米米:2014-07-20 13:47:43 霸王票   用力鞠躬,灰常感谢!   ☆、[劫]   到底没有问出口,待简应辰领着家仆告辞时,有那么一刹,苏拾花忽觉芒刺在背,似乎……似乎有人正在盯着她,回过头,却只有简公子以及四名家仆的背影,甚为奇怪。   “苏师妹!”一名女弟子找到她,匆匆忙忙赶上来,传话道,“师父要见你。”   方才她与简应辰谈话时,耿小蝶远远躲到一旁不敢打扰,此刻冒出来,拉着苏拾花的手臂笑道:“师姐师姐,那咱们一起去三合殿吧。”   这位纯真少女,除了对她特别崇拜外,还有一股依赖亲近之情。   苏拾花朝她笑了笑,跟女弟子讲:“好,我这就到。”   她们离开后,程紫鹃从树丛后闪身而出,哭红眼中闪烁的意绪——竟是怨恨滔天。   *******   师父决定闭关一个月,应老人家闭关前的要求,苏拾花也暂且留在师门里帮忙,比如与四师姐她们轮流值守,或者带领新入门的弟子们习练剑法。   转眼过去三日,门里上下防守戒备,黑煞帮那边也无任何风吹草动,入夜时,苏拾花摩挲着颈下的玄玉石,每每想到与阿阴最后一次争吵的情景,心内就十分十分难过,为何他执意要走,为何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做法,这般一言不发地离开,想来,他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吧?   明明思念,却不敢用力去想,总怕晚上会辗转反侧,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究竟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在他怀中入眠,喜欢被他耍娇痴缠着,他一离开,身体好像从头到脚变得空虚,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等师父闭关期满,伤势痊愈,她便能离开,然后马上赶回竹屋去,不管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总之那时,是能与他见面了吧……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手握玉坠,一点一点沉入梦乡……   “砰哧哐啷——”   屋外一片刀剑击响,惊破原本岑寂无声的深夜!   怎么回事?   苏拾花瞬间被惊醒,翻身一跃,拿起榻边的宝剑。   “苏师姐,不好了!”耿小蝶破门而入,可以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相搏声。   苏拾花旋即问:“小蝶,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样吵闹?”   耿小蝶眼圈像被蜡烛滴过似的,殷红痕痕,急得直快哭了出来:“是……是黑煞帮的那群人攻来了,他们带了好多人,悄无声息的就潜入殿内,那会儿大伙儿还在睡觉呢,是李师姐敲我的房门让我快跑,呜呜呜,李师姐被他们打伤了,还有好多弟子,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苏师姐,我好害怕……我都不敢看呜呜呜呜……”   她说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苏拾花还是大致听明白,又惊又急,抓住她的手腕问:“你说他们悄无声息的攻进殿内,这怎么可能呢?这段期间,全派上下俱戒备严密,怎么可能对他们的突袭毫无所觉?”   被她追问,耿小蝶吸溜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讲道:“苏师姐你不知道……这群人,这群人是通过后山的柳苑闯入的,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到……”   后山柳苑!   苏拾花登时脸色煞白,好比敷着一团浆白,暗间看来尤为触目惊心,要知道后山柳苑与外界相通,周遭一带被师父设下九天阵法,入阵如入迷宫,别说外人,就是门中大部分弟子都难晓破阵之法,而黑煞帮又是如何破阵的?   糟糕,眼下师父还在闭关之中,一旦被敌人闯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苏拾花不敢耽搁,带着耿小蝶直奔三合殿……一路上,只见紫荆派的弟子们伤的伤,死的死,地面上鲜血蜿蜒,凄惨淋淋,像一片血海染红她的漆目,她拔剑而出,连拼带杀,直至终于赶到三合殿,情况却更糟——   四师姐正率领众弟子,摆开剑阵,与敌人厮杀成一团,而圣云师太已是惨面无色,唇挂鲜血,由其他两名弟子搀扶看护。   “师父——”苏拾花一提丹田真气,避开正面,斜里飞身跃至。   四师姐见她赶来,将肩负的一包袱丢去,喊道:“苏师妹,快拿上奇鳞软甲,带师父离开,我们随后掩护!”   “好!”苏拾花二话不说,把包袱垮在脖颈上,背着受伤极重的师父,往南侧的杉树林奔去。   寂静林间,有人影疾逝,擦过枝叶,簌簌作响。   “拾花……放下为师……带着你师妹还有奇鳞软甲逃走吧……”圣云师太虚弱地道。   苏拾花闻言惊急,半侧过头:“师父,您在说什么呢,徒儿怎可丢下您不管!”   圣云师太脑袋靠在她瘦小的肩膀上,被颠得一震一晃,然而偏偏是这样的肩膀,竟给人一种不可摧倒的坚韧感:“为师在闭关的时候,被那群恶人打伤经脉,损坏根基,只怕……撑不住多久了……”   “师父……”苏拾花眼眶一红,跑得又喘又累,却根本不敢停下脚步,“师父,您别这么说,等出了杉树林,咱们就安全了。”   圣云师太幽然叹息:“经过这一遭,只怕咱们紫荆派损失惨重,拾花,你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护好本门宝物,万不可落入恶人手中,将来你跟紫鹃……还有你四师姐……要团结一心,一起重振师门……”   苏拾花眼泪吧嗒就流下来,使劲摇晃脑袋:“师父,您不会有事的,在徒儿眼中……您一直、一直是最厉害的人,所以绝对不会有事的……”   圣云师太感慨:“你这个孩子……曾经为师,总认为你根基不好,人又老实笨拙,日后难成大器……可如今看来,你这孩子重情重义,反倒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唉,是为师看错了,也想错了……”   苏拾花用腾出的手,寻隙擦掉一把热泪:“徒儿不在乎师父的想法,只要师父平安无恙就好,师父……您坚持住,等等四师姐她们就能赶上来了……”   她坚持不肯丢下自己不管,圣云师太暗自一叹,有些昏昏沉沉,陷入无言。   月光穿透树叶缝隙,撒下斑驳阴光,苏拾花内心焦灼,一路背着师父往前跑、往前跑,只希望能尽快甩开背后追逐的敌手,当前方线豁然开朗时,一颗心却好比直坠谷底,因为前方竟是万丈悬崖,无路可走!   尽管时值秋夜,山风甚凉,但苏拾花额际依然泛起一排细碎的冷汗来,她咬咬牙,没有放弃,调转身,背着师父继续寻路再走。   倏然,草丛中闪现出一道人影。   “谁?”苏拾花定住脚步,下意识举剑,运气行功。   “苏师妹,是我!”程紫鹃马上出声,款款从阴影中走出。   “二师姐!”见着她,苏拾花绷紧的心弦才算松弛下来,既惊且喜,跑至跟前。   “苏师妹,师父她怎么样?”程紫鹃担忧地问。   提此,苏拾花声音微微哽咽:“师父,师父她伤的很重……”   程紫鹃赶紧催促道:“那先不多说了,让我背着师父吧,师妹你武功好,在后面挡着那帮恶人。”   “嗯!”苏拾花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半昏半沉的师父放下来,刚要转身,右肩处却传来一股钻心般、热辣辣的剧痛……   滴滴答答……   衣衫间,恍凝绽开大朵朱花,腥味甜香,饶是惊艳。   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落……   随着什么贯入、抽出,顿时血液飞溅,襟前沾满上浓浓的胭脂色,连颈前的玄玉石也被覆溅上……   ********   距离玉牙峰不远的一座篱笆小院里,无霜端着膳盘推开门,看到那人背对坐在桌前,身姿僵硬。   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无霜将新一轮菜肴摆上,随后离开。   无痕候在屋外,等她出来,开口询问:“主公如何了?”   无霜摇头:“还是老样子……”   唉,也不知道苏姑娘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话,竟把主公刺激到这等地步……   从住进篱笆小院至现在,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已经发了整整三天的呆。   好吧,原本小两口吵架,他们不该掺合,也不敢掺合,但主子不比常人啊,发个脾气,闹个别扭,哪次不得来个翻天覆地。幸亏当时无痕赶来的及时,否则任由主子这么闹下去,怕是一眨眼全派就变成残砖断瓦,所有人皆得遭了殃。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大老虎发怒,不给顺顺毛怎成?偏偏据他们这几天的观察,对方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来这次,两个人不仅吵架,而且还闹僵了。   “要不,我把苏姑娘抓过来,让她哄哄主公。”无痕思来复去,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无霜不赞同:“苏姑娘虽然呆了点,可人又不是真的傻,把她抓来,咱们的事岂不露馅了,你忘记主公曾经交待咱们的话?千万别适得其反。”   无痕颔首,认为她说的在理,但眼下对方的样子……“也不知道主公还要这样把自己闷多久……”   越是沉默,才越让人摸不着底,心里发憷啊。   二人同时一吁,为这事绞尽脑汁,愁眉苦脸,下刻,门“吱”地一声被推开。   “主公!”他们异口同声地唤道。   太好了,看样子总算是恢复清醒了!   但即将临近,又察觉到不对劲。   主公、主公的气息很乱……好似在生生压抑着什么……四周明明毫无变化,但那就是比狂风骤雨更令人恐惧、不安的感觉!   所以,是主公的心绪在翻滚叠伏!   出事了!二人绷紧神经,警觉大起。   “玄玉石……”   兰顾阴脸上浮现罕见的慌乱,胸口火热滚烫,血液汩汩奔流亦如沸腾。   玄玉石是由他的血凝练而出,亦是抽离身体的一部分,一旦遭遇变故,自会有所感应。   而现在,身体有这样强烈的感觉,说明——   小花有难!   ********   血,沿着上弯的剑尖,滴滴答答地从半空坠落。   好疼……真的好疼……   怎么,会那么疼呢?   苏拾花略带迷惑地往肩膀处摸了一把,然后伸在面前五指箕张,上面沾着一片湿黏黏的液体,才意识过来——   那是,她的血啊……   苏拾花终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后贯穿自己肩膀的雪亮剑头,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程紫鹃将剑往后一抽,甩溅开一蓬鲜红,霎时,苏拾花只感一股浓烈的晕眩感,身形前倾踉跄,双腿渐软,跪倒在地。   “二师姐,你……”她慢慢翻转过身,像是受了极度惊恐,看着收回剑势的程紫鹃。   程紫鹃冰冷一笑:“小师妹,你带师父一路至此,真是辛苦你了。”   苏拾花始终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两颗嗔黑的眼珠子扩缩轻颤:“为、为什么……”   程紫鹃只是哼哧声,夺过她脖颈上的包袱,随即听到背后传来呼喊声:“苏师姐!”   耿小蝶与四师姐还有几名弟子,此际赶了上来。   耿小蝶一瞧苏拾花倒在地上,忍不住惊呼,上前把她搀扶起来:“苏师姐,你怎么受伤了!”   四师姐与另两名弟子护在圣云师太身旁,发觉程紫鹃冷然立在一旁,剑上有血,四师姐回神之后,脸色大变:“紫鹃,你……”   “二师姐,你刺伤了苏师姐!” 耿小蝶扭头怒视程紫鹃,义愤填膺道,“你为什么要伤害苏师姐!”   程紫鹃不以为意地轻笑:“既然你们都到齐了,也免得我再逐个儿寻找,浪费力气了。”   什么!   在周围藏匿的诸多黑影,纷纷出现在她背后。   程紫鹃随手将包袱丢给一名黑衣壮汉:“喏,这里装的就是本门宝物奇麟软甲,你们也该兑现诺言,助我登上掌门之位了。”   黑煞首领点头:“这是自然,程姑娘一言九鼎,我们也理所当然要信守诺言,日后两帮派相互扶持,共立江湖,这样方能处于不败之地哈哈。”   “程紫鹃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背叛师门!”四师姐惊怒交加,双目直欲喷出火来。   程紫鹃呵呵一笑:“四师妹,你动那么大的肝火做什么,如今师父不行了,自然该有人重整师门,倘若与黑煞帮联手,势必能壮大咱们紫荆派,不是很好的事么。”   四师姐不屑地啐去一口:“呸,如此三下九流的帮派,岂能与紫荆相提并论,简直有辱师门名声。”   “原来……是你打破阵法,放他们进来的……”圣云师太声音带着虚弱喑哑,颤颤抖抖地伸手指着她,“紫鹃,枉为师一向看重你,没想到你为了贪图一己之利,不惜背叛师门,伤害同门姐妹,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来。”   “师父……”程紫鹃不以为忤,扯唇淡淡吐字,“一直以来,您待徒儿的确不错,但这种好,又可曾是出自真心?不过因为大师姐出嫁之后,您将对大师姐的关爱之情转移到我身上,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忍受了多少艰辛,才得以有了今日成就?您说您看重我,只怕也是因为我的能力逾过众弟子之上,日后能为师门发扬光大罢了,其实,原本这样也挺好,挺好的……可是,自从她回来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程紫鹃说到最后,声音徐缓,尤其将那个“她”字咬碎在齿间,她徐徐移目望向苏拾花,眼中跳跃着激越火焰,恨不得要把她烧得寸骨不剩:“要怪,您就怪她好了,自从她回来,您待她的态度大有改变,师门所有弟子皆以她为首,就连、就连应辰,也是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充完毕。   话说,俺都日更了,你们、你们还不……嗯,收藏一个吧 >_<   萧亦:2014-07-21 21:31:33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7-22 17:14:04霸王票   谢谢萧卿、谢谢赵卿,向两位鞠躬感谢!   ☆、[现]   提到心爱男子,她已是难掩心绪,语气透着激动颤栗,宛如挣脱出地狱的女鬼,张牙舞爪地要将怨恨之人吞噬入腹。   “程紫鹃,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苏师妹早与兰公子结为连理,哪里像你所说,与简公子另存私情!”四师姐开口斥责。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程紫鹃哼笑两声,目光如尖刀拖到苏拾花脸上,活活要戳出两个洞来,“以前应辰对我关怀体贴,眼中只有我一人,可打从她出现之后,应辰就变得心魂不定,视线总会落在她身上……旁人不知,难道我还察觉不出来吗?”   “二师姐……”苏拾花忍着伤痛,借耿小蝶的手臂,挺直身解释,“我想你误会了,我跟简公子,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但程紫鹃哪里肯信,咬牙切齿道:“是吗,那你告诉我,为何他会无缘无故的突然跟我说,对我一直只是兄妹之情,而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他却默认不语?”   简公子他……   怎么会……他竟然……   苏拾花一时惊愕无措,舌头像被猫叼走,变得哑口无言。   程紫鹃仿佛早将她看透,冷冷道:“我私下已经打探过了,你的那位相公兰公子,毫无家世可言,而且孤苦无依,又是个病秧子,只怕没几年好活了,此次你一回来,便对师父百般讨好,趁机勾引应辰,图的还不是这掌门之位?”   “你胡说!”苏拾花胸膛起伏不定,猛一喘息,疼得腹内肠子都要绞在一起,满面涨红。   程紫鹃轻蔑道:“我胡说?那你相公离开师门,你为何不去追?为何一直赖在师门不走?我看你根本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被你迷惑,让整个紫荆派落入你手中,而我多年来的努力,却要付诸东流!”   “够了程紫鹃,明明是你贪图掌门之位,不惜杀害同门弟子,如今还要冤枉苏师妹!”四师姐厉声喝断。   程紫鹃眼波斜斜一滑:“四师妹,我知道,以前你就一心偏袒这个小贱人,现在自然也事事替她说话了。”转而对黑煞首领道,“擒住这几人,暂且关押地牢,至于门中其他弟子,我自有办法让她们听信于我。”   稍后装出一副恭敬神态,不紧不慢地对圣云师太开口:“师父您放心,徒儿不会对您怎样的,只是您年岁大了,也该早早让出掌门之位,徒儿为您找个清静之地,日后您在那里好好闭关休养可好?”   “你……你……你这个……”圣云师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戟指指向她,气得浑身痉挛,一弯腰,喷出一大口浓血。   “师父!”   “师父——”   四师姐转过身,用力一攥剑柄:“好,今夜我们几个就跟你拼了!”   耿小蝶也紧跟着擎剑:“师姐,我不怕死,我跟你们一起!”   程紫鹃昂起下颚,微微一笑:“我本有心留你们一命,既然不识抬举,也休怪我不念姐妹情分了。”   黑煞首领开口:“程姑娘,何必再与她们浪费唇舌,她们有心要死,咱们何不就成全她们。”   程紫鹃微一眯眼,提剑举于脑侧,剑尖直冲苏拾花:“这个贱人,由我来收拾!”   “二师姐……”苏拾花右臂受伤,执剑已有些困难,只得用剑支撑着身子,仍在一喘一喘地劝说,“二师姐,我求求你,不要执迷不悟下去了,我对掌门之位,从未存过半点妄念,二师姐,你、你回头是岸……”   程紫鹃讥嘲反问:“我回头是岸,那你能把应辰还给我吗?”   “简公子他……”苏拾花脑际一团麻乱。   因着某种执念,程紫鹃原本秀丽的五官被怨毒吞噬,变得微微扭曲:“明明就是你勾引了应辰,你死了,应辰就会忘记你,他的心才能回来,等我成为紫荆掌门,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嫁他为妻了。”   话落,欺身而近,苏拾花运气抵挡,但负伤之下,架不住程紫鹃狠快咄咄逼人的招式,最终被她一掌拍中胸口,连退三步,“噗”地呕出鲜血。   “苏师姐!”耿小蝶冲上前,打算拼了。   四师姐也领着另两名弟子陷入激战,面对众多敌手,即使明知陷入绝境,却仍要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   然而,就在此际——   呼——呼——呼——   原本平寂的山林,蓦然疾风骤起。   枝摇树晃,落叶飞卷,风势如此浩大,竟是暴雨欲来的前兆!   出什么事了?   整座山峦都仿佛被吹得震动摇晃,群人皆惊,几乎睁不开眼。   “什么人——”   随着谁一声喊叫,所有人齐齐循声望去,一剪白影,伫立在树下。   他雪衣乌发,纤瘦孱弱,深夜里好似清透的月光,没有实形一般。   他静静站着,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何时出现的,浑身散着幽魂一样气息,不像个人。   “阿……阴……”苏拾花颤着音,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又或者一切全是自己的幻觉,仔细瞧、仔细瞧,继而耳膜嗡鸣作响,不敢置信,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尽管离的远,夜太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苏拾花就是可以肯定,他的视线正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   一下子,眼眶发红,弥漫起潮湿雾气,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不行,不能留下,危险啊!   脑际神经绷紧,令她的身体好比一把拉满弦的弓,已是顾不得多想,失声喊道:“阿阴,这里危险,你快走,快一点走!”   兰顾阴一动不动。   泪水蓄满目眶,苏拾花既是焦急,又是震惊,同时还掺杂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害怕,像是来自梦魇深处的恐惧,堪堪笼罩全身,随时能把她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不能让眼前人有事,哪怕死,也不能让他有事!   眼瞅着他像泥塑雕像一样杵在原地,不曾动弹,苏拾花急的咬裂唇角,再次扯开嗓子,拼了命的喊:“阿阴……千万不要过来,你走啊……快点走啊……”   泪水如破堤洪水,忍不住喷薄而出,她气急了,真的气急了,为何他不听她的话呢,为何他要惹她着急心碎!   “他是这个小贱人的相好,杀了他!”程紫鹃显然也对兰顾阴的出现大感意外,但等回过神,阴狠狠地下令。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更新啦,求花花,求收藏^_^   那个,我把下篇新坑的链接放上来了,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收藏一下(捂脸):   郑西西:2014-07-23 15:02:44 (霸王票)、2014-07-23 15:04:12(霸王票)、2014-07-23 15:05:28(霸王票)   如筝: 2014-07-23 15:27:33 (霸王票)、2014-07-23 15:29:46(霸王票)   客官乙:2014-07-23 17:37:57(霸王票)   谢谢西西、谢谢筝筝、谢谢阿乙,某爱向你们深深一鞠躬!   ☆、[灭]   苏拾花一听,玉石俱焚般地扑上前,与对方大打出手,程紫鹃不料情急之下的她突然力量大增,差一点抵挡不住,忙挫腰闪身,避开攻势,而苏拾花便快如流矢,趁机朝兰顾阴的方向奔去。   “杀了那个病秧子,我要叫她痛不欲生!”程紫鹃五指掐紧袖口,好比一个妖怨妒妇。   左右两侧出现一条条黑影,直逼而来,苏拾花强忍伤痛,长剑破空,嗖嗖两下,划开数道潋滟银光,招数攻的愈发凌厉。   她内心急迫,一边击退敌人,一边朝着兰顾阴大喊,脸上带着惊慌与害怕。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尽一个妻子的职责,保护他。   其实,能够遇见他,跟他做夫妻,该是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了吧……从一个人,到有他陪伴,经历一段不长不短的甜蜜,她也该知足,满意了。   那个时候对天缔盟,不是说生生世世吗,如果这一世不行,那就下一世,下一世,她还遇着他,还跟他在一起……   一点点临近,一点点临近……终于,她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庞,隽雅的眉目,秀挺的鼻梁,菲薄的嘴唇,优美的下颌……她的夫君,真的真的生得很好看啊,可是现在,他面无表情,似他又不似他,显得那么陌生,那么无情,那么……可怕。   体力渐渐燃烧枯竭,她弯腰又吐了一口血。   兰顾阴看着、冷冷看着。   他的妻子,被人刺伤,满身是血。   她一遍遍喊着,叫他快走,快走。   她挥剑杀敌,不时朝他望来,一脸的恐慌焦灼……   她眼中……有串串晶莹闪烁,是她的泪……她……流了泪……   兰顾阴就这样看着、看着……直至看得,走火入魔。   她朝他奔来,拼劲全力,似乎想要保护他,然后,又重重地吐了一口血,那么红,流淌过唇畔、下颌、衣襟,染就胭脂残红,是她的血,她的血……刹那间,惊醒后的兰顾阴恍如受到剧烈重创,身形往后一震,惯来平静的左胸处,此时竟是翻天覆地,仿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侵入,捣得五内俱溃,分散割裂。   作为术者一族中最强大的主人,头一回,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她在他面前流泪,他痛;她在他面前嘶喊,他痛;她在他面前拼命杀敌,他痛;她在他面前受伤流血,他,更痛……很痛很痛,痛到无法遏制,痛到呼吸欲窒,痛得他癫乱发狂,痛得他浑身颤栗,痛得他……成魔。   她是他的人,是死是活,皆得由他说了算,别人,胆敢伤她一根手指,乃至一根汗毛,谁就得——死!   “阿阴,快跑啊——”   苏拾花近乎绝望惊痛地嘶喊,眼睁睁看着两名黑衣人举剑朝他刺去!   兰顾阴猛一抬首,目底极黑,阴霾重染,带着令人惊心悚魄的嗜血杀意!   强大的气自他身上骇然爆发,那临近的二人,瞬间被弹飞半空,头骨分离,鲜血飞溅。   疾风飕飕地在林中穿梭狂走,贯透双耳,而他,长身静立,广袖鼓扬,乌发脱离束带张狂翻飞,已是化妖入魔。   “怎、怎么回事……”敌人纷纷胆怯地倒退几步,你觑我,我觑你,谁都没有搞清楚状况,最后有人壮起胆道,“走,咱们冲!”   银剑寒光交错,五条黑影齐攻向同一人。   砰……砰砰……   然而连他身都未近,便已粉碎成骨。   皎洁的月光中,兰顾阴发飞衣舞,妖美至极,全然无惧眼前的众多敌手,以着胜雪之躯,开始朝前,一步一步迈开脚步……   因为他要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啊……”   “救命、救命哇……”   “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哀叫痛嚎不绝于耳,无数残肢断臂从他眼前晃逝而过,他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因为,他本就是无情冷血之人,是炼狱恶魔,谁惹恼他,这就是下场!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会是这样……会是这样?   苏拾花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脸色一片苍白,看着丈夫正朝她一点一点走来,凡是攻击靠近他的人,皆被他周身无形的气震开数丈之远,那些被弹开的完整身躯,一下子四分五裂,血沫横飞,在半空交织成一场血肉腥雨,不过短短瞬间,放目尽是粘稠稠的红,景状甚为凄怖,宛若置身修罗地狱!   耿小蝶跟四师姐已是停手立在一旁,完全吓傻了。   三十多名杀手,转眼仅剩下七八人,他们哆嗦着,跌倒着,犹如看见怪物,几乎连剑都握不稳了,没人敢再靠近一步,而兰顾阴长发飞舞,步履从容,周身血流成河,横尸遍地,他却视若无睹,眼界之中,唯有前方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容颜。   下一刻,风,陡静,他停下来,广袖服贴轻垂。   “你、你是术者?”与他相对而立的程紫鹃,活像看到妖魔鬼怪一样,充满惊恐的脸上早已毫无血色,启开唇,颤颤抖抖地猜测着,“我曾经听闻……中原偏南一带,有一群精通异术的族群,你莫非……就是术族中的人?”   兰顾阴低睫,幽幽定定地站着,雪容迎月,晶莹绝色,白色轻衫罩着修长身躯,恍凝轻轻一动,便要破碎。   他不言,程紫鹃急得咬唇,似给自己壮胆一样,厉声嚷道:“我们武林人与你们术者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惜予她问话,兰顾阴依旧恍若未闻,跨步,又要前行。   想到之前那些人的下场,程紫鹃浑然打个激灵,脚步迅移,举剑架在旁边早已呆成木雕的苏拾花颈上:“别过来!”   兰顾阴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颤,果然不动了。   程紫鹃喘着粗气,指尖微微发抖,狠厉道:“你过来,我就立即杀了她!”剑刃贴在苏拾花白嫩的颈肌上,伴随不稳的动作,割出一丝清晰红痕,血,黏黏腻腻地流淌出来。   但苏拾花毫无所觉,仿佛根本不知道疼,也不知道自己正被对方当做人质,或许现在就算捅上她几刀,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她的样子呆呆的,木木的,好似出生不久的婴儿,以着一种懵懂不解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他。   兰顾阴觉得左胸又痛了,紧缩、紧缩、不断的紧缩,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揉着,捏着,胡乱错位,为所欲为……那是即使有着庞大的气,也无法遏制的疼痛。   “苏师妹!”   “苏师姐——”   耿小蝶与思师姐目睹她颈下出血,慌张一喊,却因着程紫鹃,不敢轻举妄动。   兰顾阴终于徐徐掀睫,一对黑郁郁的眸子,转移到她脸上:“放开她。”   被那样无波无澜的眼神注视,程紫鹃脚底突地生寒,一阵心惊肉跳,随后磨着牙根,故作轻然道:“好啊,要我放开她,你就马上在我面前自尽,这样,我便饶她一命!”   兰顾阴眉目沉静,只是淡淡吐字:“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程紫鹃手腕一紧,抵在苏拾花颈下的长剑又加深了力道,一边挟着苏拾花往安全地带移动,一边威胁道:“我说过了,想要让她活命,你就马上在我面前……”   话音未结,她看到那个男人倏然勾唇,冷冷一笑,月照之下,惊为天雪的容颜宛若妖化,竟是一片阴戾狠色。   她完全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瞧着手里长剑“咚”地掉落下来,不,不光是剑,还连带着自己的两条手臂,断离开身躯,生生掉落地上。   “咔嚓”一响,双腿又跟着断裂,她好似一具被拆得支离破碎的破旧木偶,以着某种扭曲诡异的姿势,一下子瘫痪跌倒。   鲜血暴溅,不断往外喷涌。   死一样的寂静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过神的程紫鹃惊恐到五官变形,开始发了疯似的,一遍又一遍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叫,几乎贯穿整座山林。   “天啊!”   “快逃啊……”   剩下的几名手下连滚带爬地四处逃窜,而黑煞首领目睹程紫鹃的惨状,惊魂未定下,也欲趁乱溜走。   “恶贼,你往哪里逃!”恰好被耿小蝶察觉到,她一提丹田,娇躯轻跃,朝着黑煞首领连发两招剑式,可惜她拜入师门不久,功力尚浅,交手间,不料对方的身法完全逾她之上,蓦觉一股劲风直袭腰段,想躲避却为时已晚,她被对方一掌拍向崖边。   “小蝶!”离她最近的苏拾花终于魂归入体,眼瞅师妹就要坠下山崖,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而黑煞首领与众手下逃脱之际,静静伫立原地的兰顾阴,一头长如华丽黑缎般的乌发无风自飘,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数柄长剑,开始飘起,悬空,银亮亮的剑尖各自对准目标,须臾间,快如离弦流矢一样射出,那群人被刺中心房,气绝倒地。   “苏师妹——”赶不及的四师姐脸色大变。   原来苏拾花趴在崖边,一只手紧紧拽着悬在半空的耿小蝶,她本就受伤过重,血沿着手臂一滴滴往下滑淌,无论耿小蝶怎样哭求,她就是死也不肯撒手,忽然周身一整片岩石松垮下沉,她们二人一齐跌入悬崖。   “小花!”当这一幕映入眼帘,兰顾阴简直心魂如崩。   他发了狂一样,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去,也紧跟着跃下……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明天还来更新,大家喜欢的话,还请收藏一下文文呀(羞羞ing)   米米:2014-07-24 12:39:03 霸王票   灰常感谢米米的支持,鞠躬感谢(*^__^*)   ☆、[揭]   在极速的降落中,凛冽夜风嗖嗖地往脸上蹿涌,刮得苏拾花双颊刺骨生痛,那呼啸风声像从她的左耳灌入,又从右耳穿出,终于,她承受不住了,昏昏沉沉地阖上眼眸……脑顶朝下,衣裙翻扬,像划破天际的一颗流星,直直栽入万丈悬崖……   失去意识前,她感到腰际被一只结实的手臂牢牢环住,接着被拥入怀中,然后,然后,下坠的速度渐渐变慢了,没有风声,没有喧杂,仿佛化成一片羽毛,轻轻地飘啊飘着……   嗯……这样的感觉,真好啊……   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彻底昏迷不醒。   ********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奇怪,是谁在哭呢?   轰隆、轰隆隆……   糟糕,又地震了,得赶紧逃跑才是,但现在她在哪儿呢?四周黑漆漆一片,叫她完全看不清,也分辨不出方向,而且,而且她根本就动弹不了。   头好痛,身体也痛,四肢百骸跟散了架似的,地面还在一阵阵摇晃,唉,好吧,既然无法动弹,那她干脆就再睡上一会儿吧,反正她好累,身上每块肉都仿佛变成累赘一样,压得躯体沉甸甸的。   “呜呜呜呜……”   “苏师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苏师姐,你什么时候才能睁眼看一看我啊……”   不知又睡了多久,她再次被少女的啜泣声弄醒,那声音扩散入耳中,越来越清晰,似乎要将体内沉睡的细胞一个个炸开。   好了,别哭,别哭了,她醒了还不行?   苏拾花眉心拧蹙,唇角紧抿,眼皮轻轻掀动两下,不起眼的动作,却已是耗费出她好大的力气来,终于,上下黏得死紧的眼睑开始露出一条细缝,徐缓的,越张越大,有淡淡的光亮照进目底。   她恍恍惚惚望着上方的石壁,然后,还看到一张男人的脸。   她脑袋瓜枕着他的手臂,娇躯也如小猫一样依偎着,被他抱在怀中。   她睁目一瞬,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本就苍白的面容更白上三分,但,眉是眉,眼是眼,衬得温华的轮廓愈发清晰,依旧美得笔墨难摹。   此刻,他目光如种在她脸上,生了根,始终不挪半分。   苏拾花怔怔盯着那人熟悉的俊庞,等看清,看楚了,记忆也跟着一波一波拉回,蓦地胸口一阵澎湃翻滚,喘息有些急促,她觉得头疼,看着这个人,她就觉得头特别特别疼,似乎不仅仅是头,还有哪里也很疼,偏偏他还这样目不转睛的凝着她,观察着她脸上的每分神情变化,不容她躲,也不给退路。   怎么办,她正来不及摆脱这种感觉,耳畔适时响起少女激动欢喜的声音:“苏师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耿小蝶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眼角泪花泛滥,喜极而泣。   “小蝶……”苏拾花一惊,也终于趁机避开那人的注视,调转过头。发现他们原来处在一个石洞里,约莫能容纳十余人左右,洞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角落处置着一张宽敞石床,似乎是被临时削磨而成的,那个男人就抱着她坐在石床上,而耿小蝶与他们南辕北辙地蹲坐在另一个角落,旁边有些树枝,以及燃尽的小火堆。   “小蝶,你没事吧……”尽管彼此已经平安无恙,到回忆起最后的画面,苏拾花仍心有余悸地道。   想她身负重伤,还不顾安危的搭救自己,耿小蝶的眼泪流得更凶,稀里哗啦地往下掉,直快汇成小河流了:“苏师姐,我……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其实眼下最该担心的人反而是她啊,耿小蝶立在原地,很想靠近,但瞄瞄把她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又显得颇为畏惧,踌躇着不敢动,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气氛陷入一股诡异的静谧中。   突然间,谁也不说话。苏拾花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其中的怪异感,又或者说,这种怪异感其实来自她的内心,她抿着唇,想跟耿小蝶找些话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男人的目光始终投在她脸上,也许,已经发现到她在刻意躲避,那目光变得更灼了,烧得她耳廓肌肤渐渐蔓延开红泽,分外生热,况且自己的一只小手,还被他紧攥着不放呢。   苏拾花尝试抽动下,可惜握着她的那只手没有半点反应,好似牢不可摧。   洞外走进来四个小纸人,排着队,整齐有序地上前,在兰顾阴面前毕恭毕敬道——   “主人,按照您的吩咐,药已经煎好了。”   “主人,这是清晨搜集来的露水。”   “主人,苏姑娘的衣服已经洗干晾好了。”   “主人,这是您要的新鲜野果。”   听着他们一句一句,苏拾花简直看傻了眼,呆呆张着嘴,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面前,这几个长相一样,个头儿一边高的人,不,不对,他们根本不是人!那他们,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仿佛没察觉到她的震愕,兰顾阴淡淡然借过那碗药汤,薄唇轻启:“做的都不错,退下吧。”   得到夸奖,小纸人们兴高采烈地退到门外,继续等候吩咐。   苏拾花被他从怀中慢慢抱到石床上,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右肩受的剑伤被白布条绑着,而他一向干净洁白的衣袍,居然有几处撕破的痕迹。   一时明悟,却也五味陈杂,她垂睫不语。   兰顾阴把药凑在唇边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的,手把手地喂她:“把药喝了。”   苏拾花先是沉默,尔后撇过脸。   他动作一滞,沉下声:“把药喝了。”   苏拾花没反应。   他铁青了脸,咬着牙,宛如愠怒,又重复一遍:“喝药!”   苏拾花就是不喝,也不看他。   “苏拾花!”似被惹恼了。   苏拾花胸口痛窒,低头呛咳两声,他一阵惊慌,忙搁下药碗,替她拍抚着后背:“怎么了,是痛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苏拾花摇头,待气息有所缓和,侧过身。   兰顾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她身上滑落下来,是被她拨开的。   手脚仿佛抽筋,让他维持着僵硬姿态,但很快,一双眼睛怒欲充火,瞪她,狠狠瞪着她。   “小蝶……”现在她恢复意识,思路也理得清晰明朗,等情绪渐渐平稳,她声音略带轻虚地开口,“你先离开一下,我有话,想跟这个人说。”   这个人?   她称呼他……这个人?   兰顾阴胸房突如烹油滚滚,被烈火烧得弥漫四溅,那五脏六腑都快沸腾烧熟了,倘若真有火,只怕此刻他已经变成一个气炸了的火人了。   “嗯、嗯……”耿小蝶听话地点点头,临走前,又不放心地觑觑这二人,一个虚弱憔悴,一个黑着脸直要吃人,心下忍不住担忧,这样子……真的不会出事吗?   山洞里,只余下彼此。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没忍住,率先打破沉默。   苏拾花终于抬头望他,此际仔细瞧来,才他发现眼窝有些凹陷,双目眼白的地方布着浓浓血丝,因着轮廓清减,下颌也就显得更加尖细,一头长发也是散乱的披在肩上,看起来有些疲惫瘦损,就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似的……   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神态、气韵、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完完全全不一样了,与她印象中,那个孱弱堪怜的他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心内一酸,仿若吞下梗喉之物,让她欲哭难哭,欲笑难笑,脸上呈现着一种极其矛盾的表情,半晌,挤出一缕丝弦般的弱音:“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说话。   苏拾花只好径自开口:“就像二师姐说的那样,你、你并非普通人,你是……术者?”   因元气大伤,她小脸白里透虚,说话也是气若游丝,但偏是仰高脸庞,坚持与他对视,那样子,仿佛唯恐自己有所错神,漏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在她专注近乎执着的目注下,兰顾阴暗地里磨牙,接着一抬优美下颌,十分大度的承认:“不错。”   “嗯……”苏拾花点点头,神容淡静,像自己跟自己交待着什么一样,“那那个时候,我在水潭遇见你,你被狼群攻击,现在想来,那群狼,最后是被你消灭的吧。”   她没用问句,只是淡淡陈述,因为答案在心中已经昭然若揭。果然,又听那个人回答——   “是。”   “你说你身子不好,被亲人遗弃,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山上,这些也是假的吧。”   “是。”   “你住在哪里?”   “悉雾岭。”   “无痕与无霜,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我的属下。”   “刚才的几个……”   “是我变出来的纸人。”   她一问,他一答,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好像彼此在相互较劲似的。倒是苏拾花听完最后一句,从他脸上徐徐挪开目线,就觉得头脑晕乎乎的,仿佛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异境,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   她到底,是遇见了怎样的一个人啊?   外面柔弱无害,内心阴险狡诈,会强大的法术,是一众奴仆的主人,只要愿意,轻而易举便能取人性命,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简直以为自己所遭遇的种种,其实是一场荒唐离奇的梦。   她低头沉默的同时,兰顾阴目光瞬也不瞬地戳在她的脸上,看着那些迷惑、错愕、震惊、难以置信的情绪,一一从她面上闪现过,最后似乎弄懂一些事,明白到一些来龙去脉,她从彷徨渐渐转变到坦然接受。   胸口蓦地像被一股紧张的情绪催动,他呼吸微滞,心频急遽,竟是莫名害怕。   明明,明明是在等她说话,却又害怕她会说些什么……   过去半晌,苏拾花努力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睫看他:“嗯,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都明白了。”   她眼圈有点红胀,唇角却是淡然微笑,兰顾阴瞅着她一副自以为大彻大悟的模样,却是没由来的恼火,烧心,冷冷道:“你明白什么了?”   苏拾花内心苦笑,事到如今,他还非要逼她说出口,亲自承认么,她是这样傻、这样傻……:“你这么厉害,是一方主人,说要跟我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实际上,怎么可能呢?你只是在玩我,觉得哄我、骗我,很好玩对不对?”   “砰——”旁边蓄水的竹筒遭了秧,断成两截,清澈的露水从中细细流出。   周遭空气骤然一绷,有无形的飓风在怒动翻卷,令她的长发丝丝飘起,又丝丝飘落,恍如涟漪。   他动怒了,极大的怒火。   苏拾花知道,但依旧心平气和地开口:“也许当初你遇见我,恰好赶上你闷了、无趣了,又或者因为其它什么原因,所以你决定拿我当做消遣的小玩意,让我自以为挺身而出救下你,以为自己比你强,比你厉害,以为自己能保护你,以为……你跟我成亲,是因为喜欢我,但其实,我不过是一条自投罗网的鱼,被你耍的团团转罢了。”   否则,她有哪里好呢?笨头笨脑,傻里傻气,没有绝世容貌,没有强大法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哪里值得他付出真情?他要她活便活,他要她死,也不过如掐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是她傻啊,自以为遇上良人,给了真心,到头来,却被对方玩弄了感情,玩弄了身体,还傻傻不知觉,输得彻彻底底啊。   那个男人瞪着她,眼神挟霜带冰,似乎有气、有怒,但隐忍不发,眸底藏着狂风暴雪。   的确,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一开始,他被她的纯阳之体吸引,再加上无聊觉得新鲜等等理由,他将她留在身边,就是想玩玩她,每次看着她为他担忧、为他难过,便忍不住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他越玩越上瘾,不知疲倦,乐不思蜀,玩到不仅想要她的身体,还想要她的心,玩到想要她的一切一切,然后、然后,他居然打算跟她玩一辈子,玩到生生世世……   所以,当听到她说,以为他跟她成亲,并非是出自真心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感到愤怒,看着她强自微笑,实际一副绝望莫过于心死的模样,他就更加愤怒,说不出的愤怒!   “你说的没有错,我是骗了你。”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咱们不如把事情都挑明了开,我骗了你,难道你就没有骗过我?”   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苏拾花有些摸不着头绪:“你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道:“那日晚上,你到底跟谁在一起?”   那日晚上……是指他们发生争吵的晚上吗?苏拾花仔细回想完,心竟咚咚狂跳两下,难道说,他,他知道了……   她默不作声,睫毛乱眨,分明心虚模样。   兰顾阴忍着一肚子火,替她把话讲完:“那日晚上,你跟你的简公子在一起,我有没有说错?”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那天晚上,他也不过是在试探自己,正如他说的,现在,他们之间,一切都开门见山好了。   苏拾花紧抿下嘴唇,坦白道:“是,我是跟他在一起。”   她不带半点悔过之意的承认,更令兰顾阴脸色阴郁,又恨又气:“那我问你,为什么你当时不敢跟我承认?为什么你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跟简公子,只是恰好碰见而已。”苏拾花两手揪着袖角,垂颈解释,“我与简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兰顾阴冷笑,“你让他碰,让他抱,是不是他要亲你,吻你,你也让?”   她黛眉一颦,焦急地开口辩解:“我没有!我当时,只、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   他追问:“那你为什么不马上走开?还是说,你心里巴不得如此呢?”   苏拾花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被他气的不知所措:“你、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这样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她说他无理取闹?她是他的妻子,她瞒着他,三更半夜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说一两句还不行吗?现在她居然说他无理取闹?   兰顾阴快气疯了,两眼发黑,浑身颤栗:“那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说不会欺我、瞒我,可你又是怎样做的?”   “那你呢?你这样骗我,玩弄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着,如今你还想做什么?” 如此一辩,强自压抑心底的无限委屈、哀伤、悲痛,一股脑儿地涌上来,苏拾花胸口颤的厉害,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人也跟团棉花似的,软塌塌地瘫下来。   兰顾阴面容瞬变惨白,又悔又恨,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连忙上前将她扶在怀里,感觉到妻子的虚弱无力,心也跟着揪紧、作痛。   苏拾花缓了好半晌,才又勉强睁开眼,却依旧觉得头晕目眩,看不太清实物,发现自己正被他搂在怀中,心脏就好似让千万针刺扎着,成个刺球在体内来回滚绞,惹得呼吸一痛一窒,想要挣开,却完全无力。   她断断续续地张口,低若呻-吟:“你、你走开……我这会儿,不想看见你……”   那人没有回答,唯独胸膛僵硬如石。   良久,才听他艰难地挤出一字一句:“先把药喝了。”   苏拾花眼角泛热,不想喝药,也不愿理他,将脸往怀内偏去,点点泪水滴落,濡湿他的衣襟。   但她的坚持很快被打破,她被兰顾阴揽起上半身,托着后脑,就觉一双唇瓣贴附上来,强悍撬开她的唇齿,那股浓浓的干苦味直窜舌底,他竟用嘴来喂她服药。   “唔唔唔……”彼此的舌胡乱搅缠在一起,苏拾花被药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而他一味深入,她一味抵抗,分不清是痛苦还是甜蜜的纠缠,酽酽药汁沿着嘴角徐缓滑落。   “苏拾花!”兰顾阴双目通红,如果可以,他真想亲手掐死她。   他一松臂,苏拾花像失去重心,一手撑着石床,一手捂着胸口连呛带咳,那一口药,不是被她吐就是咳出来,根本没咽进去多少。   气氛紧绷,僵持。   兰顾阴被逼急了,额际有火气冲突,隐隐浮现青筋,撂下狠话:“你真当以为我拿你没辙了是不是?别忘了,你的那个小师妹还在外头。”   听到他拿耿小蝶威胁她,苏拾花终于有了反应,抬头一急:“你,你别对小蝶……”   他冷笑:“我要一个人死,你以为谁能阻得了?”   她终于不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写的不好了,怎么感觉大家都不冒泡泡了啊T T   如筝:2014-07-25 13:37:05 霸王票   雾一样的尘埃:2014-07-26 21:25:26 霸王票   谢谢土豪筝、土豪阿尘的霸王票,一鞠躬、二鞠躬!   ☆、[僵]   耿小蝶正在洞外踱来踱去,稍后见某人沉着一张脸走出来,瞪着她,满目戾气。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被对方这样一盯,冷不防打个哆嗦,舌头跟不听使唤似的,结结巴巴地问:“姐夫……你、你跟师姐她……谈完话了吗……”   她怕这个男人,尤其是见识过他的本事后,毛骨悚然的惧怕简直从骨子里扩散到极致,哪怕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足以使她心惊肉跳,但怕归怕,实际上,她并不讨厌这个人,反而还存在着一点点好奇,大概是因为他跟苏师姐的关系吧,苏师姐对她好,她自然而然也把他当成亲人看待,但对方的脸色现在委实可怕,让她完全不敢亲近啊。   兰顾阴仿佛没听清楚,秀雅的长眉微微一颦:“你刚才说什么?”   啊,刚才她说什么来着,耿小蝶赶紧想、赶紧想,然后想起来,重复一遍:“你跟师姐她……谈完话了吗……”   哪料兰顾阴眉宇沉陷更深:“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那、那难道是……   “姐夫……”她脱口而出,不过再反应过来,简直又惊又怕,懊悔不已。糟糕,她这么称呼他,他是不是不喜欢,不高兴了啊?啊啊啊,他不会一动怒,就让她跟黑煞帮的那伙人一样,一下子四分五裂变成肉泥了吧?   呜呜呜……怎么办,她好害怕,她说错了话,苏师姐快来救她啊。   她急得浑身上下冒冷汗,心内如遭雷弹攻击一般轰轰乱响。   “嗯……”兰顾阴却是淡淡一应,也不知是表示听明白,还是应了她这声“姐夫”,看她的眼神居然不再那么阴戾浓重,甚至面容也有所缓和,嘴角浅浅上扬……   耿小蝶眨眨眼,她没看错吧,这个人……是笑了吗?尽管微乎其微,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但他的的确确是笑了啊,好像,颇为舒畅开怀似的……嗯,这样看起来,显得温和多了啊,他本就生得好看,轮廓线条一旦柔和起来,整张俊颜也被烘托得更加雪华迷人了。   兰顾阴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诧异,略偏过脸,难以启齿般地缓慢吐字:“你进去,喂她……吃药……”   “呃?”耿小蝶以为自己听错,他终于肯让她靠近师姐了?   那人睫毛一颤一颤,闪在暗影里,宛如躲在花阴下的蝴蝶,忸怩着不愿展现出过分的美丽。他沉吟片刻,又仔细叮嘱:“你小心些,她身上有伤,千万别碰疼她……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   “嗯!”耿小蝶立马颔首,笑道,“姐夫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劝师姐好好吃药的!”   一听“姐夫”,他竟不自在地又把脸转到一旁,而且、而且,好像脸微微地红了……   耿小蝶觉得这真是件稀罕事,莫非“姐夫”这个称呼,可以令一个原本阴沉沉的男人害羞吗?   “苏师姐!”她跑进山洞。   “小蝶……”苏拾花靠在石床上,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她容颜惨淡,衬着那件白色中衣,更透出一种雪白颜色,虚得透明,耿小蝶一下子伏在石床畔,情不自禁地泪眼婆娑:“苏师姐,对不起,都怪我剑艺不精,没想到最后还连累了你……”   苏拾花摸下她的头发,浅浅莞尔:“说的什么傻话,咱们都是同门姐妹,眼见你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好了,快擦干眼泪,别哭了。”   耿小蝶听她的话,赶紧用袖子往脸上胡噜几下,接着解释:“苏师姐,你别生我的气……其实师姐昏迷的时候,我一直想守在身边看护照料的,只是姐夫他不准、也不让我靠近……师姐昏迷的四天里,他一直把师姐抱在怀里不撒手,连包扎、更衣、擦身……这种大小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想起那人当时的样子,气息狠戾十足,脸色更是阴霾到可怕,紧紧抱着怀中人,像只悲痛愤怒的兽,谁若靠近,便会被撕咬成两半,仿佛师姐……永远永远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谁都夺不走……   唉,幸好师姐无性命之忧,否则以那个情形看,后果实在难以想象啊。   听她说是兰顾阴照顾自己,还包括那些私密的大小事,苏拾花白无生气的脸上竟也泛起胭红,带着有苦难言的尴尬窘迫。   耿小蝶道:“师姐,不过多亏了姐夫,要不是他随咱们跃下悬崖动用法术,只怕咱们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师姐,姐夫他……真的是术者吗,不然,怎么会这样厉害……师姐,你是没瞧见姐夫这几天的样子啊,面无表情的,笑也不笑,好像师姐不醒来,他就会这样一直等啊等啊的……啊,师姐,你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呀。”   耿小蝶急的手忙脚乱,想到姐夫是让自己来喂师姐喝药的,可现在却把师姐无端端的惹哭了,简直心急火燎。   苏拾花两手捂面,泪水跟珍珠似的从指缝间簌簌滚落,当明白真相后,她一直在努力坚持、隐忍,告诉自己,她只是被那个人骗了,没什么大不了,一定要挺住、挺住,即使刚才面对他,她都没有哭成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又或许,她只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其实是这样难过,如此软弱无助的一面吧。   她不让耿小蝶喊叫,哭了好一阵才止住声,这次真是哭厉害了,眼睛上呈现两圈红红的烙印,映在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尤显突兀,滑稽又分外的可怜,她声音亦有些哽咽沙嘎:“小蝶,咱们……回师门去……”   耿小蝶闻言忙劝:“苏师姐,以你现在的身子,根本没法走动的啊,而且姐夫说,你伤的很重,元气耗损,怎么也得歇养几日才行,师姐,你就听话,把药喝了好不好?这样伤好了,咱们才能尽快返回师门啊。况且姐夫他,也是真的很担心你的,师姐昏迷的时候,他一边用帕子接着,一边用药汤喂你,可是小心了……”   “……”苏拾花不做声,情知她说的有理,凭她眼下状况,只怕没出山洞几步,便又支撑不住了。   见她颔首,耿小蝶眉开眼笑,仿佛是完成重要的使命一样,端来药碗,一点点喂她服药。   过后,苏拾花躺在石床上,耿小蝶本欲去找洞外那个人,但被苏拾花扯住衣角。   她垂睫掩住一丝哀伤的意绪,有些迟疑地道:“小蝶,你别走,你、你就陪着我……”   耿小蝶奇怪:“师姐……”   苏拾花没再说什么,许是今日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与血气,眼皮子这么一沉重地坠下,竟就慢慢地睡去了。   ********   季秋之月,山林里依旧叶阔枝繁,放目望去,树叶由绿渐红渐黄,像是左一笔右一笔刷上的颜料,团团如窝着的璀璨云霞,越入林中深处,树木越是繁多,枝桠交错,充裕的天光只能如筛子一样漏下来,而地面更是盘根错节,藤蔓植物像蜿蜒成天罗地网,往四面八方扩张开。   林中忽有异动,惹得毒蛇猛兽纷纷退避三舍。   树林深处人影渐现,年轻秀丽的少女搀扶着一名虚弱憔悴的女子,而与她们相隔三步远的距离,跟着一名脸色极其难看的白衣男子。   一个不说话,一个生闷气。   比较起死寂沉沉的山林,这二人的关系才更是诡异莫测。   歇养三日后,苏拾花坚持要返回师门,耿小蝶拗不过,只能随她同行,至于兰顾阴,尽管脸色差的要命,却也默许同意了。一路上,他都默默跟随,耿小蝶知道,林中那些毒蛇野兽的退避,完全是因着他的存在,他在保护她们,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在保护苏师姐。可惜,打从那日苏师姐清醒之后,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完全把对方当成透明人看待。   前方不远,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耿小蝶欢喜道:“苏师姐,前面有水源,咱们先停下休息会儿,我去打点水来好不好?”   苏拾花正欲点头,但眼前一花,倏然瘫软下来。   “苏师姐!”耿小蝶甫要抱住她,怎料身后那人比她动作还快,一把托住苏拾花的软腰,打横抱在怀中。   “姐夫,怎么办,师姐她又昏倒了。”耿小蝶求助地看着他,如今她这声“姐夫”是越叫越顺口了,通过连日来的相处,她觉得姐夫虽然脾气差点,但是各种厉害,待师姐又关怀体贴,对她也还算不错,从最初的惧怕不敢接近,到现在发展成五体投地的佩服。如今她反倒想着,姐夫明明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苏师姐还要生他的气,不理人家呢?   苏拾花不知道,自己这位心思单纯的小师妹,眼下已是胳膊肘往外扭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还来更新,恳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收藏一下本文《枕上痴》吧!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如筝:2014-07-27 22:42:59 霸王票   小猪快跑:2014-07-28 00:26:09 霸王票   谢谢阿筝亲、小猪亲的大力支持,么么哒+深鞠躬!   ☆、[聚]   怀中人,静静躺在他的臂弯里,原本清丽无暇的小脸,此刻看来又弱又瘦又苍白,眼帘轻阖,细睫低垂,没有一点动静,就像蔫塌塌的花朵,随时会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今日的元气已经耗尽,必须又要他注入真气方能维持。   兰顾阴咬牙切齿,越瞧那张脸,越觉得可憎无比,明明身子虚弱到如斯地步,却还凭着一股倔劲儿硬要往师门赶,她不知他心里有多气,多气多气,偏偏又莫可奈何,无力阻止……或许,是他不敢再跟她怄气、惹她恼怒了吧……   一向处事不惊,天不怕地不怕的兰族主公,如今也终于尝到痛苦害怕的滋味了。   “只是劳累过度了。”兰顾阴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喂她服下,接着让她双膝盘坐,他则坐于后方,伸出双掌抵住苏拾花的后背运功。   耿小蝶知道他又要开始为师姐贯入真气了,没再言语,默默守在一旁。   约莫半盏热茶的功夫,兰顾阴徐缓吐纳,气归丹田,堪堪睁开眼睛,当收回双臂,昏迷未醒的苏拾花便轻如一片雪花往后一仰,被他牢牢接在怀中。   耿小蝶见状开口:“姐夫,你先陪着师姐,我去打点水来。”   “嗯。”兰顾阴颔首,小丫头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   等耿小蝶跑开,兰顾阴抱着妻子倚在一株树下,微风习习,落叶纷纷,感受着怀里人温软温软的气息,甜美而熟悉的芳馨,忽然让他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意,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的妻子,只是玩累了,在他怀里撒娇睡着了一样。   回想以前恩爱缠绵的时光,他心底竟泛起难言的酸软疼痛,有些空空失落,又有些茫茫无措。   总觉得,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理会过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了……   她,她怎可以对他不理不睬呢?   即使打他、骂他、跟他发脾气,他现在也无所谓的啊,反正他这个人一向脸皮厚、不在乎……总也好过现在这般,碰都不让他碰一下,心魂若失,百般煎熬,每每只能趁她昏迷之际,将她拥抱、在胸前摩挲贴蹭,仿佛揉入体内才能满足……   他知道,她一心系于师门,但更多的原因,恐怕是为了避开他……一念此,他就恨得牙痒痒,同时还混合着一种闷窒喘不上气的痛……   她说,他骗她,是,他的的确确是个伪君子,卑鄙无耻的小人,所有坏事对她统统做了一个遍,可是,又不是完全的骗……他、他的确只想跟她在一起,只想她成为他的妻啊……   怀中人儿发出轻浅平稳的喘息,他突觉一阵不平衡,为何她就能毫无所觉的睡着,他却要眼睁睁看着难受生气,恨不得、恨不得把她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嚼碎吞腹才能解气,然而当指尖触碰到她冰凉凉的面颊,心又开始一点点软化……怜爱的要命……   他俯下首,乌发倾垂,洒成流墨,轻轻吻住她的唇……仿佛已经渴念了太久,让他一下神经绷紧,丹田生热,犹如吸奶未饱的婴儿,在那两片唇瓣反反复复吮过又吮,贪恋渐浓,便有些一发不能收拾,只欲竭力索取,更深更深的探入……好像要的不仅仅是与那人唇与唇的触碰,舌与舌的纠缠,更希冀的是魂与魂的交融,想要离得她更近更近……   想要……想要啊……   他环抱的手臂不自觉拢紧,浑然忘我,犹自吻得激烈沉迷……偏偏昏沉间的苏拾花,意识逐渐苏醒过来,竟在这一刻睁开眼睛。   恰好兰顾阴掀抬睫帘,四目相对,他不由得身躯一震,此刻,他还缠着她的舌头……   细长的凤眸瞠开,他僵滞不动,苏拾花也似乎愣住了,眼神透出微微疑惑与初醒的迷茫……没有言语、没有喊叫,彼此就这样相互凝视……   随即,苏拾花明白过来,不知是羞恼还是气的,娇靥上涌现一抹红潮,呼吸也有点急促。   兰顾阴反倒一派淡定,毫无羞耻心的缩回了舌头,告诉自己,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就是毫无道德良知的人,这种事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况且她是他的妻子,他私下偷吻她,难道还需介意那些道德礼数?   当然他也忘了,现在他的妻子正在生他的气,两个人处在僵局中呢。   苏拾花没说什么,也没大呼小叫,只是往周围寻望几眼,声音含哑地问:“小蝶呢?”   因她过于冷淡的态度,兰顾阴心底有些凉嗖嗖的,凤目瞪着她,隐有火气:“去打水了。”   苏拾花在他怀中轻咳两声,发觉他双臂依旧紧着力道,淡淡张口:“你放开我吧。”   他的脸色更黑,咬了咬牙,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   苏拾花扶着树干站稳,嘴唇被那家伙咬得微微充血红肿,舔一下,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刚才留下的灼热未散的气息。   他居然趁她昏迷的时候……苏拾花简直气到无语,但又没力气跟对方计较,过去一阵儿,迟迟不见耿小蝶归来,她开始紧张,启唇问:“小蝶去多久了?”   他不说话。   苏拾花又问:“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他不理会。   “……”苏拾花急的胸口起伏,没办法,决定自己去找。   她甫迈出四五步,蓦听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纷杂不一,显然来者众多。   苏拾花忙按住剑柄,不料率先撞入眼帘的人竟是四师姐,瞧见她,四师姐简直喜不自胜:“苏师妹!”   “四师姐……”苏拾花出乎意料,看到她背后跟着众多紫荆派弟子,以及拿着水筒的耿小蝶,睁大眼诧异,“师姐、小蝶……你们……”   四师姐提气三个纵掠,眨眼便跃至跟前,目光担忧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太好了,师妹你没有事,自从你们跌入悬崖后,我跟门中弟子一直在山下搜索,可惜一连多日过去,半点线索也没找到,今日我们再次深入幽林,没料到竟在溪边遇见小蝶。”   四师姐端详着她神容憔悴,但眸光却是澈中焕彩,连日来悬挂的心此际终于落下,长长吁了一口气:“苏师妹,这次师门虽受重创,但看着你跟小蝶平安无恙,师姐我总算是放心了。”   “四师姐……”回忆当日惨状,苏拾花目底有薄薄的泪光浮现,“眼下师门怎么样了?”   四师姐握住她细瘦的小手,安抚道:“你放心,黑煞帮首领已经毙命,余下那些恶贼我们已经铲除干净,已无敌患之忧。”   “嗯,那就好、那就好……”苏拾花自言自语般念叨几句,心口倏又一动,反握她的手,“师姐,那师父现在怎样了?她的伤势好转没有?”   四师姐脸色一变,扭头避开她的注视,目光隐晦烁动:“师父她……师父她……”   她吐吐吞吞,背后跟来的弟子们也一应垂首,苏拾花察觉到不对劲,追问:“四师姐,师父她到底怎么了?”   四师姐咬着牙,眼眶红肿,始终不语。   苏拾花心里如被什么挖掉一块,瞳孔渐扩,呼吸微断,仿佛害怕一样紧紧抓住她的手:“师姐……难道师父她……”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师姐省回神,忙眨干眼角的湿气,想她也是伤势在身,受不得太大打击,强自抑住悲痛,迟缓开口:“师父的事……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苏拾花本就忐忑不安,且听她言辞闪烁,心中的不详预兆愈发清晰,一遍遍急问:“师姐,你快告诉我,师父她到底怎么了,师父她是不是出事了?”   四师姐正值犯难踌躇时,目光不经意朝她背后一扫,却见树下男子长身而立,素白的长衫,乌浓的长发,细腻的肌肤宛如融化的雪,那树荫下的阴影越重,衬得那张雪面越白,散着几分阴柔诡意,却也美得惊心动魄,好似古书上记载的夜潭幽魅,那种吸食人魄所凝聚的美。   见着这个人,四师姐仿佛吓了一跳,又或许对当时的场景太过深刻,以致心有余悸:“他……”一时警觉大起,拔剑而出。   “四师姐……”苏拾花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   “师妹,他是异族术者,与咱们武林不为同道中人,还是小心为妙!” 此人非敌非友,实在难以放下戒心。   “四师姐,不要动手啊。”耿小蝶竟是惊惶失措地跑上前,以身正好挡在她的剑尖前,出声解释,“四师姐,你误会了,姐夫不是坏人哪!”   “小蝶……”四师姐意外她竟会维护对方。   耿小蝶满脸焦急:“当时若不是姐夫动用术法,我跟师姐早已摔下悬崖一命呜呼了,是姐夫救了我们,而且师姐身负重伤的时候,全是姐夫在治疗照顾。姐夫虽是术者,但绝对不是坏人。”   四师姐一愣,不禁抬目望去,那人广袖轻垂,容姿淡定,微扬的优美下颌,总透着一抹高傲冷漠的意味,他神情不畏不惧,似乎根本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唯有一对凤眸直勾勾盯着苏拾花,像要把那人的心魂儿都给盯出来。偏偏苏拾花就是不抬头对视。   即便后赶来的四师姐,此时也察觉出二人的诡异关系,又听耿小蝶心急火燎的解释,缓缓放下剑,想了想问:“苏师妹,你当初与他成亲时,可知晓他是术者的身份?”   听师姐问及,苏拾花如吞黄连,就觉一口苦涩上涌,袖里两手的一攥,摇摇头。   四师姐有所预知地暗自叹气,师妹秉性单纯善良,看样子,是教对方用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去。可适才听耿小姐一番言辞,他又的确是对重伤的师妹进行过倾心照料,而师妹现在的模样,迷惘而无措,彷徨而犹豫,矛盾而痛楚,似有情又似无情,连旁人都觉得她的情绪太过纷杂错乱,难以厘清。   四师姐心疼她,但也不愿干涉她的决定,无奈地张口:“师妹,你是随我们一道回师门,还是随这个人走,你自己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继续更新,大家不要走开噢^_^   萧亦:2014-07-30 11:25:04 霸王票、 2014-07-30 11:19:01 霸王票   感谢土豪萧的大力支持,一鞠躬、二鞠躬!   ☆、[抉]   是回师门……还是跟这个人……   四师姐犹如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给她,炸的苏拾花大脑嗡鸣一响,余震不断,连出神的机会都没有了。   师姐的意思……是要让她自己来做决定吗?   她显得措手不及,垂下颈,很想尽快静下心来思索,一只手按住心房,却觉得里面乱七八糟的一片,仿佛体内不止有一颗心,而是两颗、三颗……十颗……一百颗……咚咚咚的,毫无规律的错乱跃动,化成理不清的千头万绪……   是啊,她弄不懂,弄不懂自己的心,从没想到一直以来最信赖的夫君,会有朝一日变成欺骗自己最深的人,还把她骗的这样彻头彻尾、不留余地,若说不痛不怨,那是假的,可心底更多的又是被一些模模糊糊的解释不清的感情占据,让她越想探究,越是迷惑,就像覆上一重又一重的茧丝,最终被围裹成窒息……所以现在,她忽然觉得累了、乏了,很想找个能够栖身的地方,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人静下来,好好休息,哪怕是缩在蜗牛的贝壳,也是愿意……   过去良久,她抬起头,甚至,没有看那个人一眼,徐徐启开嫣唇:“我跟师姐,回师门。”   气氛,忽如漫天冰雪飘过,一股冷却后的寂静。   四师姐点点头:“好。”   “苏师姐,你……”耿小蝶虽然高兴师姐能跟她们在一起,但、但……她难道就这样离开,丢下姐夫不管了吗?   她眼角稍稍瞟去,心头倏然绷紧,看到兰顾阴伫立树下,脸色有点惨白,是真的真的惨白,整个人完全跟木头一样杵着,仿佛过去千百年之后再看,他依然杵在那里,纹丝不动,活似一具失了七魂六魄的空壳,孤零零地与残风为伴……原本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变成这番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怜、心疼呢……   跨出第一步时,苏拾花显得犹豫不决,眼尾余光映入背后一剪孤寂的白影,心仍控制不住地撕扯抽疼下,但一咬牙,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蝶。”四师姐转身呼唤。   耿小蝶有点依依不舍地望了那人几眼,才跟上前,搀扶着苏拾花离开。   待一行人消失后,躲于暗处的无痕与无霜出现在兰顾阴背后,从主公与苏姑娘坠入山崖后,他们虽然料到主公不会出事,但这么久以来主公连个信号也不给他们,便也隐隐有些担心,这段时间只好一路暗中跟随紫荆派的弟子们在林中进行搜索。   兰顾阴知道他们来了,也无半分反应,一直目视着苏拾花刚刚消失的方向。   “主公……苏姑娘她……”   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他依旧站着不动,害得无痕与无霜满腹疑惑,面面相觑——   苏姑娘这可是走了啊,莫非真就撒手不管,不追回来了?况且依照主子的脾气,本不该这般安静才对啊……难道这一次,主公是真的玩够了?失去兴趣了?决定就这样放手让苏姑娘离开了?   正暗自胡乱猜测着,本是形如石雕的兰顾阴突然间像恢复了清醒,攥紧手,修长的身躯莫名地微微发颤,微微发颤……肩后垂落的长发也随之飘起……   果然……   无痕与无霜下意识打个激灵,可谓心照不宣,同时提气转身,开始玩命儿地往后跑,可惜还是被对方迸射出的强大气波震飞开,一左一右地撞到树干上。   “噗……”二人纷纷喷出一口血,脸上布满无奈。   唉,所以说……这样子的主公才是正常的嘛……   ********   秋雨潇潇,细丝交错,山峰间呈现一片水色空蒙之态,那些景致无论近的远的,皆犹如雾中赏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耿小蝶推门而入,见苏拾花长发及腰,肩披一件薄衣,正对着窗外发呆,额际发丝被飞溅在窗沿的雨滴清浅打湿。   “苏掌门,你怎么站在窗前呀,唉,外面还下着雨,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她连忙搁下膳盘,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推到床上去。   苏拾花莫可奈何地笑了笑:“小蝶,我都说过多少次了,称我师姐就好,别老唤什么掌门的。”   耿小蝶眨巴几下眼睛,解释道:“但这是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啊,希望师姐继承掌门之位,日后能将咱们紫荆派发扬光大。”   苏拾花偏过头,看向套在自己左臂上的玉质跳脱臂环,生就白皙的肌肤被这样一衬,更显得娇腻胜雪,触碰即化一般,而这玉质跳脱臂环,正是紫荆派历代掌门,方可佩带的饰物。   圣云师太临终前在众弟子面前说下遗愿,并将它交托给四师姐保管,至于程紫鹃,尽管尚残留着一口气,但人已神智不清,半疯半癫,被关在地牢中由人单独看管。   她一直不说话,耿小蝶还当她是不高兴了,赶紧改口:“苏师姐,这碟水晶银菊糕是我特意做的,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嗯。”苏拾花举指拈起,细慢咬下一小口,果觉味道不错,“小蝶有心了。”   耿小蝶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   苏拾花道:“这段时日也辛苦四师姐了,门中事务全交由她帮忙打点着。”   耿小蝶笑道:“那是因为苏师姐你受了伤啊,要我说,苏师姐你就别整日担心这个,担忧那个的了,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   苏拾花忍俊不禁,其实打从回到师门后,她都歇养大半个月了,哪里还有伤再养,只不过是四师姐她们总不放心,老是把她当成病人一样小心看护。   耿小蝶怕她烦闷,便开始叽叽喳喳地给她讲起近来师门里发生的一些趣事,稍后发觉她呆呆地凝着一根床柱,连眼波多不曾流动过,好像那床柱十分特别,多吸引人似的。   如今她元气已复,面色红润,当初瘦凹的玉颊上也慢慢长回些肉来,看着明丽动人许多,只是偶尔会像方才一样,不知不觉朝着一个方向,发起呆来。   即使此刻耿小蝶关上话匣子,她也毫无所觉,看来人虽在,魂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耿小蝶已经习惯地叹口气,跟着沉默下来,扭头望望窗外,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口中呢喃着:“这种下雨天,也不知道姐夫还在不在外面。”   苏拾花心头“嘎嘣”一紧,飘荡的神思竟被她这一句给捉了回来。   从她回到师门后,兰顾阴就每天守在紫荆派大门前,不说话,不动弹,从白天站到黄昏,因着那术者身份,害得守门的弟子们成天提心吊胆的,只好跑去向四师姐汇报,四师姐想来也是知道其中缘由,但对方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师门的事,吩咐只要他不擅自闯入,便也由着他这么站着了。   耿小蝶叹完气,转头见苏拾花精神紧张地盯着窗外,脑中灵光一现:“苏师姐,你刚才一直发呆,是不是再担心姐夫啊?”   “我……”苏拾花嘴里像吞了个鸡蛋,噎住难言。   耿小蝶起身笑道:“苏师姐你要是担心,要不我就去外面看看吧。”   “不、别……”苏拾花慌忙拉住她的柔荑,几个呼吸吐纳,半晌,才略带迟缓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担心他……”   她垂颈低眸,淡淡的哀伤宛如一股青烟萦罩住娇美的面庞,有时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那个人,曾经来过,就在三更半夜,就在她睡梦酣甜的时候……他来到床边,摸过她的脸,握过她的手,替她盖过被子,甚至是她意识轻浅时,能闻到他身上淡雅清缈的气息,然而当睁开眼,面前空空无人,仿佛一切只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梦象。   耿小蝶似乎想说什么,但她逃避一般地转过头,躺在床上,佯作睡去。   三日后,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苏拾花的身体状况基本已经痊愈,刚好耿小蝶准备与几名弟子下山去潍城买些日需用品,便要拉着她一道去。   苏拾花本是有些犹豫,但听闻看守的弟子说,打从前些天那场秋雨过后,兰顾阴就没再出现过。或许,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苏拾花先是怔怔然出了一阵神,然后低下头,方才同意随耿小蝶她们一起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花花求收藏,求花花求收藏 >_<   ☆、[随]   其实这次下山,苏拾花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歇养太久一段时间,总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   山风迎面扑来,一头青丝肆意飞扬,她立在石阶最高之处,用力深吸一口气,倍觉神清气爽。   如今,尽管紫荆派的上下弟子皆尊她为掌门,但苏拾花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作掌门看待,私下里,总让她们跟自己以平辈相称,此番出行,亦不例外。   临近山脚下的时候,有名女娃从草丛里钻出来,模样慌里慌张,见她们背负宝剑,穿着门派服饰,简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跑上前:“几位大姐姐,请你们帮我看看我娘亲,刚才她走得好好的,整个人却突然昏倒了,她以前就有晕眩的毛病,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厉害过。”   她急的汗水密流,瞠开椭圆般大的眸子满含乞求。苏拾花自然无法置之不理,单手覆上她瘦小的肩膀,轻言安慰:“你别着急,快告诉姐姐地方,我们这就过去。”   女娃这才松口气,一张小小急容转变成笑颜。   在女娃的带领下,苏拾花与耿小蝶几人从后跟随,待穿进树林,来到她所说的地方时,眼前一幕,着实把苏拾花看怔在原地——   “大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男子的声音轻淡温润,犹若雨中摇曳的烟柳,柔到无力一般,十分好听。   大娘被他扶着坐在一块石盘上,朝白衣公子笑道:“好多了好多了,哎呀,我以前犯起头晕病的时候,总得缓上半个多时辰才能好,这些年吃药请大夫也不见效果,没想到被公子你揉几下穴位,我就觉精神大好,一点也不头晕作疼了,公子你真是善心仁德,将来必定好人有好报啊。”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雪容乌发,貌美神丽,透着一股月白风清的雅致。   饶是大娘一大把年纪,也忍不住要将这神仙般的人物多打量上几眼,尔后想到什么,笑眯眯地问:“这位公子,想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像公子这般好看的人儿呢,不知公子家住何处?今年贵庚?成亲了没有啊?像我们村儿有好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等着我给说媒呢。”   大娘生就一副热心肠,就喜给村里人牵线搭桥,面对她的热情询问,兰顾阴只是微笑:“多谢大娘的好意,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成亲娶妻,有一位娘子了。”言讫,凤眸斜斜一转,竟有意无意地朝苏拾花这厢睨来。   苏拾花心脏如被掐了下,陡然一紧,显得惊愕又有点慌乱无措。   怎么是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哎呀,原来已经……”大娘颇为失望的样子,嘴里嘀咕道,“实在可惜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有这等好福气。”   兰顾阴闻言,只是笑而未语。   “娘!”女童见状几步小跑,扑进母亲怀里,“娘,你没事了啊。”   大娘摸着她的脑袋瓜:“没事了没事了,多亏了这位公子,娘现在觉得好多了。”   “姐夫……”耿小蝶瞪大眼,差点惊呼出声,扭头看看苏拾花,又看看兰顾阴,原地踌躇着,也不知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大娘跟女童连声道谢,兰顾阴雪袖顺垂,淡然颔首,片刻后,又略偏过脸来。   苏拾花心头再次“咯噔”一响,唯恐与那人目线碰撞,匆匆低头,跟耿小蝶她们道:“既然大娘无事,咱们就走吧。”   “苏师姐,那……”她几乎一溜烟就不见了,令耿小蝶欲言又止,赶紧拔腿追上。   苏拾花像只无头苍蝇,一路只顾着闷头直冲,直至背后传来耿小蝶的呼唤,她才有所意识的停止脚步,拍怕胸脯,猛喘气,怎奈心脏依旧膨胀剧跳。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走了吗?这些天也没有出现在师门……那刚才,究竟是巧合还是……   她心绪一团麻乱,当慢慢走了一段路程后,忍不住回头,这一瞧不要紧,脸色又变了。   兰顾阴正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背后,隔着约莫两丈远的距离,一袭雪白,清雅绝尘,把周围风景都衬得黯淡无光了,发觉她回首望来,他也停住脚步,掀睫,一对黑幽幽的瞳眸定定望来,没有回避,一直看着她,看得好专注、好认真,好似这双眼睛看过了十丈软红,大千繁华,可能够容入他眸底的,唯有她一个。   咚咚咚……   苏拾花心跳、心跳、再心跳……   “师姐,怎么办,这个人他可是……”其他子弟显然也察觉到了,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兰顾阴身为术者的事情,在紫荆派已经人尽皆知,不过他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样子,行事也从不躲避,总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被他这样一望,苏拾花心绪便控制不住的紧张,仿佛静谧的湖面被雨滴打乱,翻开成千上百数之不清的涟漪。   他这样不言不语的跟随,究竟什么意思?   一股哀酸的味道蔓延至鼻端,苏拾花想着,既然当初他欺骗自己,事情也都挑明了开,眼下他还一直跟着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最后把心一横:“没事……走咱们的吧。”不管他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也决定视若无睹。   她们走,他也走,她们停,他也停,过程中,几名小弟子提心吊胆,耿小蝶是因苏拾花的关系不敢跟对方说话,苏拾花则是闷头赶路,仿佛如此一来,便能甩开背后针扎一般的注视。两方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来到了潍城。   一进城,耿小蝶她们就撒了欢,虽说是下山来买日需用品的,但看到人头攒动、热闹至极的街市,纷纷跟溜出网的小鱼似的,左顾右盼,东张西望,逛过这家又瞧那家,苏拾花也不拦着她们,结果反倒被她们生拉硬拽地进了一家胭脂店。   因为师门并未规定弟子不准使用胭脂水粉,几个小丫头便兴奋地在货架前挑选着,一会儿打开那瓶花露嗅嗅,一会儿打开那盒妆粉抹在手背上对比,个个兴高采烈,充分流露出女儿家爱美的天性来。   苏拾花不施粉黛惯了,因此对这些妆品并不上心,默默立在一旁,便由着她们挑选了,随后,听到几名店铺小婢,在暗处窃窃私语。   “哎呀,外面站着一位好美的公子呢。”   “是啊,是啊,我也瞧见了,就在大门口。”   “你说,他是不是想买脂粉,可是又没有钱?”   “我瞧着不像,衣着什么的也挺讲究,而且你瞧他肌肤又白又细的,比咱几个姑娘家还要好呢。”   “那你说他干吗一直眼巴巴盯着咱家铺子呢?”   “嗯,难道说……铺子里面有他的心上人啊?”   “心上人?那、那会不会是我啊?”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依我瞧,八成是被哪家姑娘给抛弃了,你瞧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好教人心疼,况且身子骨那么柔弱,我真怕他再站一会儿就晕倒了呢。”   “唉,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样不知好歹,这般好看的公子,居然也狠得下心来不要,要是我啊,天天对着那张脸,只怕怎么看也看不够呢。”   ……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通,苏拾花脸色又青又白,一时没忍住,跑到小窗前偷望,果然看到兰顾阴一个人站在胭脂铺门口,因容美俊秀,引起周围不少过路的女子殷勤注视,不过他仿佛察觉不到,只是一味朝着胭脂铺发呆,身姿清瘦,弱不胜衣,形影单只的样子,看去委实可怜。   突然,他若有所觉,抬目往小窗望来。   苏拾花吓坏了,迅速闪身躲开,靠着墙壁呼呼乱喘。   但混乱的脑际很快恢复一片清明,是了,这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自己,扮可怜假柔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装的,曾经她就信以为真,这回,这回,她可不能再上当了……   “苏师姐?”挑完胭脂,耿小蝶几乎在铺里转了一圈,才看到她紧张兮兮地躲在窗户旁边,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副唯恐被人发现的样子。   她心觉奇怪,顺势往窗外张望几眼,一时了然,忍不住问:“苏师姐,你是在看姐夫吗?”   “……”苏拾花尴尬不语。   耿小蝶窥睨着她的神色,口中小声嘀咕:“其实,我想姐夫今天一路这样跟着,大概也是因为苏师姐的关系吧,也许,也许他是希望苏师姐能跟他说说话,在求苏师姐的原谅吧……”   原谅吗?苏拾花胸膛闷窒,心知小蝶是在劝解自己,但她与对方之间的事,旁人不明,也绝非一言两语就能说开,那人所做一切,至今是她的心病,难以消解。   沿途又逛了逛集市,街巷两畔摆满各式摊档,尽是卖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琳琅满目,新鲜出奇,倒是比去那些正经店面还要有趣。   “苏师姐,你瞧这百合簪好漂亮啊!”   “师姐头发又黑又密,戴上去一定很好看。”   “就是就是。”   许是先前买上喜欢的胭脂水粉,几名小弟子瞧她两手空空,便又唧唧喳喳地替她挑选起饰物来了。   这百合簪款式好,花纹雕得也算精细,苏拾花被她们在头上比比划划,一照镜子,也挺心仪:“老板,这花簪要多少钱?”   老板是个矮罗锅,张口露出一排大黄牙:“十五文钱。”   “十五文钱?”耿小蝶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么贵,可不可以再便宜些?”   老板瞧她们喜欢,更不肯砍价:“十五文就是十五文,一个字儿都能不少。”   耿小蝶一脸不满,嘟着嘴抱怨:“同是摊档货,刚才那家的玉扳指也才五文钱一枚,你这要价这么高,也未免太黑了。”她一说完,其他弟子跟着附和。   老板脸色一变,大黄牙磨得嘎嘎响,摆手道:“哼,我卖我的,他卖他的,既然觉得他家好,你便买他家的去呗。”说罢,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百合簪,摆回原处,那意思,爱要不要。   “你……”耿小蝶咬着牙根,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苏拾花也并非一心要买,唯恐她们争执起来,忙将耿小蝶拉到一旁,转过话题,“走了这么久,也有点口渴了,咱们找家茶馆坐会儿吧。”   “嗯……”耿小蝶只好忍下火气,朝那老板扮个鬼脸,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一路尾随的兰顾阴,此时停在摊档旁,目光徐徐调转,落在那个百合簪上。   苏拾花他们找到一家小茶馆暂作停歇,耿小蝶屁股一着地,就开始东张西望,害得苏拾花一副无奈表情:“小蝶,你在瞧什么呢?”   耿小蝶倒是一心惦记着兰顾阴,听她一问,坦言回答:“我在找姐夫啊,这会儿怎么不见踪影了,会不会是之前人多的时候走散了呢?”   苏拾花嘴角抽搐下,敛起笑容,佯作没听见。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端起茶呷了一口,就听小二道:“这位公子,您里面请。”   兰顾阴步履轻如落叶,选在她们对桌的位置坐下。   小二递上茶单:“公子,你要点什么茶?”   兰顾阴却不瞅茶单,淡淡开口:“同那位姑娘的一样。”   “那位姑娘?”小二顺他视线瞅向苏拾花这桌,稍后挠着头,不太好意思地问,“是……这桌具体的哪位?”   “穿着粉白挟花裙的。”他看得专注。   “噢,好的。”小二连忙记下,又笑着问,“公子,既是喝玉露绿茶,搭配些点心就更好了。”   他颔首:“嗯,也跟那位姑娘的一样。”   “好好……”   苏拾花顿时如坐针毡,浑不自在,特别是察觉到他火一样目不转睛的目线,脖颈都跟着发烫,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稳住、稳住……只当自己目盲耳聋,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好了,但那只皓白柔荑还是不听话地微微作抖……终于,她举起茶杯,近乎艰难地喝下一口,还好还好,没有滴溅出来,但额头已是布满细碎的汗珠,可恨被那个人盯得牢紧,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举动,竟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门口步入五名莽汉,本就不大的茶馆,被他们这么一衬,倒显得拥挤了许多。   此时临近晌午,正值人们口渴歇脚的时候,茶馆里几乎座无隙地,为首一人环顾四周,最后走到兰顾阴跟前,凶神恶煞道:“喂!我们人多,你让开点。”   兰顾阴连眼皮子都没抬,不紧不慢地斟杯茶,细品慢酌。   当着众兄弟面,男子顿觉有些失颜面,“哐啷”一拍桌子:“臭小子,你耳聋了是不?老子你说话,你装没听见?”   他这一掌力道不小,震得整张木桌都跟着摇晃,兰顾阴这才停止动作,抬起眼帘。   四目交会的一刹,男子竟被他眸底所蕴藏的阴戾黑暗深深冲击,全身恍如麻痹了一般,有些动弹不得,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袭上心头!   “几位大哥,你们坐这里吧,正巧我们也该离开了。”苏拾花简直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众人视线,匆匆拉起兰顾阴往外冲。   一路出了茶馆,她才算松口气,倒不是怕兰顾阴被欺负,恰恰相反,她是替那群人担心啊,这个人发起狠来不管不顾,当真被惹急了,只怕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清醒过后,发觉还握着对方的手,她慌忙一松,孰料被他修长的五指迅速握住,她一惊,使劲挣脱下,他不放,她用力往外抽,他握得更紧。   光天化日之下,二人你一拉我一扯的,竟是较上了劲。   苏拾花急得小脸泛红,而他也明显耍起性子,一言不发,始终绷着一张俊庞。   背后忽然传来喧哗声,不少行人陆陆续续朝他们这方涌动,兰顾阴被撞到肩膀,身形情不自禁一晃,力道陡松,掌内那只小手便如鱼得水般地溜了出去,苏拾花趁机想跑,扭身抬眸之际,却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好似是伤心欲绝……   她手脚瞬间仿佛不听使唤,莫名僵滞原地,而人群的一阵阵惊呼嘶喊跟潮水般挤入耳中,她这才意识发生到了什么……   一匹毛色无杂的黑马,不知怎的挣脱开主人束缚,闯入集市中横冲直闯,街道两旁的摊货纷纷遭了秧,水果鸡蛋被踩的稀烂,香料胭脂撒落一地,木杆竹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集市像炸开了锅,乱哄哄成一片,路人东躲西藏,妇女把孩子拉到一旁,皆怕被这个撒了疯的牲畜伤害到。   眼瞅黑马连蹦带跳地冲过来,兰顾阴却仍然直直站在慌乱的人流中,恍然未觉。   快点躲开,快点躲开啊!   血液好似“轰隆”一下沸腾到极致,熊熊烧窜入脑顶,苏拾花几乎什么也不想了,几步奔至跟前,拽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提丹田真气,踏着众人头顶飞掠而出。   避开人潮,来到一处窄小的巷道内,她甩开手,脸蛋上仍带着惊魂未定的潮红,简直又急又怒:“你疯了吗?为什么不知道躲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忘记收藏一个喔!>_<   郑西西:2014-08-02 07:05:49 霸王票   谢谢西西的大力支持!深深一鞠躬!   ☆、[断]   话音甫落,她就被扯进一个熟悉无比的怀抱,那人像是说不出的欢喜,用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半边面庞都埋入她柔软芬芳的青丝中。   “小花,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他笑了,近乎得意,但更多的情绪却是欣喜若狂,好似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已经寻了万年千年,如今找到,便再也舍不得撒手。   ——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脑中重复着这几个字,苏拾花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愣住,就像被下了蛊咒的人偶娃娃,一时间无法动弹,失去思考的能力,乖乖任由他搂抱着。   隔着衣衫,男人激跃的心跳震得胸膛动荡起伏,那一声声宛如钟鼓般叩击,忽然将呆怔的她撞醒,当回过神,只觉懊悔不已。   是啊,她怎么忘了,怎就如此糊涂,这个人身手了得,无所畏惧,不过是一匹撒了野的马儿,岂能真的伤害到他?   是他料定她会出手,就像当初,她傻傻地自投罗网,跳入他的圈套,这一次,她显然屡教不改,被他一逼,又轻而易举地跳了下去……   可是,这样熟悉的气息,这样淡淡的幽香,这样温暖的臂弯……会让她忍不住怀念,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迷陷下去……而他环在腰际的手一点点摩挲收拢,带着刻意的亲昵引诱一般,勾起曾经多少缠绵悱恻的夜晚……   不、不行,快醒醒!   她身体微颤,宛如逃离出可怕的魔魇,蓦地推开那人胸膛:“兰顾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骗她,一次又一次,害她为他担忧、为他提心吊胆,之后又被他当成笑料一般嘲弄。   面对她的质问,兰顾阴微微一怔,那满头欢喜活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样?”他凤眸深眯,竟是怒极反笑,“你说我想怎么样?”   半个月里,他为什么每天从早等到晚,她难道不知道?他夜不能寐想她想到快要发狂,她难道不知道?他给她时间让她冷静让她接受事实,她难道不知道?他变得心神意乱越来越不像自己,她难道不知道?   苏拾花被问得一噎,看着他愠怒的眼神中掺冰夹霜,不知怎的,千万哀涩与痛楚瞬息涌上心头,被钝钝磨着,鼻尖无端端的有些泛酸,眼底也隐约有雾气缭绕。   迎着天光,她眸中荡漾的薄光清晰可见,令兰顾阴心脏莫名一揪,凝视她的目光更加隐晦难明,一言不发,拽起她的芊芊柔荑就走。   苏拾花大出意外:“做什么?”   他言简意赅道:“回去。”   “回去……”回哪里?苏拾花竟有些迷茫地想着……曾经她以为自己有家,是属于他们俩的小家,就在后山上的那间竹屋,尽管很小,却是温馨宁静,有茶田、有药圃、有梨花树……最主要的还有他,她想着,以后他种茶叶,她就卖茶叶,两个人相互扶持,恩爱白首,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辈子,多好呢。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的幸福。   被强行拖着前行,苏拾花从恍惚的意识中清醒,经过现实与甜蜜往昔的交替冲刷,一口强烈的酸气情不自禁哽在喉咙处,连带眼圈越来越热,几乎要把她呛出泪来。   “不、我不走!”她摇头,一下甩开他的手。   兰顾阴似乎因她的反应吃了一惊,停步,徐徐转过身。   苏拾花昂起头,咬字坚定:“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兰顾阴眉宇渐染阴霾,攥紧的右手仿佛隐忍着什么,不疾不徐地开口:“我再说一遍,跟我走。”   他的话似带着一股无形压力,像层层厚云迎面铺卷而来,逼仄得让人近乎喘不上气。但苏拾花这回也是铁了心的决绝:“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觉得这样耍着我很好玩吗?你一直骗我,从头到脚骗我,现在你玩也玩够了,还对我死缠着不放做什么?你以为我会再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回去任由你摆布吗?”   兰顾阴猛然沉下脸,先前风轻云淡的姿态已经烟消云散,体内暴戾的因子正值蠢蠢欲动:“苏拾花,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彼此僵直对视,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苏拾花知道他的能耐,恐怕一百个自己都不是他的敌手,然而现在,她心灰意冷,只想过着平静无波的日子,即使一个人孤单终老也无所谓了,所以,就算他狠厉地瞪着她,她也不感到害怕,甚至觉得,现在被他一掌劈死,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声音带着些许低泣的哭腔:“就当是我求你好了……你、你就真的不能放过我?你玩也玩了,骗也骗了,如果你觉得闷,就去找别人好不好,只求你能放过我……”   下一刻高大的阴影直压下来,她竟被他逼至墙壁,后脑撞上墙壁,传来的强烈痛意使她大脑空白一片,连同蕴藏在眼角的泪水,也被震了出来,一颗颗跟水晶般簌簌滚落,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她阖目瞬间,下巴已被扣起,男子温热的唇舌毫无预兆地覆下,吮住那张小嘴,迫使她启开檀口。   “唔……唔……”   苏拾花扭动着身,企图抗拒,但两手被他缠上来的手指交叉握住,继而双臂敞开,被按在石壁上,好比一只被钉死的蝴蝶,濒临绝望的挣扎。   她只能死死抿着唇,不准攻进,兰顾阴简直七窍生烟,恨得双目充血,脖颈上的青筋都根根浮现清晰。   她刚才说什么?放过她?如果觉得闷,就去找别人?   好啊,好啊,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肠子都绞错乱了,痛得难以喘息,脸容被恨怨吞噬一般,令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狰狞,咬牙切齿地讲:“苏拾花,你想得倒美,只要我一日没休了你,你就还是我妻子,就得跟我玩一辈子,咱们,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熬得过谁!”   “疯子……你这个疯子……”苏拾花嘴巴被他啃的又红又肿,举手胡乱反抗,终于不争气地哭泣。   “怎么,你不信?那你就逃个试试,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信不信我也能把你捉回来?”他跟要杀人似的,恶狠狠地吐字。   “你……”苏拾花甫一启唇,竟被他趁虚而入,舌尖无论怎样躲闪,他也如影相随。   “不……要……唔……你放开、快放开……”她涨红着小脸,雨点般的粉拳砸落下来,但他无动于衷,一味竭力侵肆,她用力,他也用力,彼此的舌头紧紧缠在一起打架。   他越吻越深,玩命纠缠,因她的哭泣挣扎,更引发他心中一片怒海狂澜,整个人完全烧在了炽头上。   耳畔响起衣帛破裂之音,苏拾花彻底慌了神:“你做什么!”   “做什么,做咱们夫妻该做的事!”他眼睛殷红,带着血一样的颜色,字字都透出一股子狠味儿,“我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逼急了,什么地方我都干的出来!”   他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没有一丝柔弱,没有半点可怜之处,可恶透顶,无耻至极,不必再装了,现在就叫她看清楚,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他!   “不要……不……”他的唇又如烙铁一般附上来,苏拾花胡乱扭动着脑袋瓜,胸口衣襟都敞开了,他像失去耐心,开始从她的唇边又转移向耳垂脖颈,苏拾花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蛮力,狠狠一推,居然从他怀中溜走开,可刚一转身,就被那人由背后施咒,意识顿失,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最近卡文卡的厉害,可能越接近后半部分,就越没有动力写了,呜呜呜 收藏君乃为什么不涨一涨嘛,非要我哭给你看T T   郑西西:2014-08-03 21:55:33 霸王票   多谢土豪西的大力支持(*^__^*)   ☆、[失]   她娇躯一软,重新落回他怀臂中,兰顾阴隽雅的五官微微扭曲,阴戾狂怒的情绪已经暴露无遗。   她到底是他的妻,可她硬要逃离,他岂能允许?又岂能饶恕?   怀中她昏迷无觉,青丝沿着臂弯委垂,宛如一只尚未断奶的幼猫,只觉柔柔软软,无骨般不可思议。   他身体太热,那股热流,由丹田处下沉,始终难以退减,因她的反抗,终将他迫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他挟带着她,一路腾窜掠飞,来到临时所安居的那处篱笆小院,撞开房门,冲进客厅,将她放置内室的床榻上。   盯着那张白皙娇容,他眼内蹿火,和谐和谐,数日来,他一忍再忍,早已相思成狂,偏偏她又一再激他、恼他,更如火上浇油般,让他彻底失去理智,一个和谐和谐,已是急不可耐,太需发泄……   时间像是过去很久很久,久到记忆混沌分离,精神在最亢奋的时候,让他只觉置身在一场迷茫的梦里,总也没办法醒来,最后,他发出一声低弱的叹息,仿佛出生至今,和谐从未如此满足过,然而灵魂,又好似飘游在浩瀚的银河星际之中,让他即使此刻拥有着,却依旧有种空荡荡的难受。   难受……是真的真的难受……他以手掩住心口,那种源自深处的渴求,始终无法得到彻彻底底的释放。   原来,这样还不够。   他要的,是她与他心身合一,眼中映入彼此,满是浓情爱意,真真正正的契合……而不是像现在,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觉得好孤独、好寂寞……   他、他不想一个人的……   “小花……”   他俯下首,松散开的长发好似流墨重泻,由两侧掩住冰晶皓雪般的容颜,头一回,他感到了一种束手无措的挫败感。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明明是他占据优势,掌控全局,她对他怜惜有加,温顺服帖,至于他,自以为手段高超,得到她,就能永远留住她的人,他玩的踌躇满志,势在必得,却万万不曾料到事情会偏出轨迹,不知不觉间,他已是全情投入,越陷越深,到了最后,竟然到了足陷泥潭,无法自拔的地步。   而现在,她想要放手,他却一头栽了进去。   怎么会想得到呢,自作聪明的他,居然会把自己陷入作茧自缚的困境。   作茧自缚……作茧自缚……   呵,羽楼扇那个家伙,竟是一语成谶,他心底里苦笑,两手微微揪住乱发,似乎被那有心无力的滋味,袭得满身疲倦……   遇见她,他已经尝到了太多害怕的感觉,怕她受伤、怕她生气、怕她不理自己、怕她永远离开……   伏在妻子身上,兰顾阴轻阖双眸,感受着妻子平缓低微的呼吸,那亦如挖空一样含痛的心口,才终于充进一丝温暖,好像唯有依附她,融入她,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寻到安全与慰藉。   好想,好想一直这样,就这样……在一起……不分开……   他抱着妻子,动也不动,仿佛两个人生来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大脑中昏昏沉沉的……就要如此睡着……   不知过去多久,苏拾花睫毛抖动下,渐渐苏醒过来,初醒时,意识尚有些模糊,像是一切都离得自己很遥远,映入眼中的景象,亦似虚似真。   当知觉一点点蔓延上来,她才发觉四肢酸软疼痛,浑身凉飕飕的,身上正被一个东西沉沉压着,以致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眨了眨眼,直至看清楚压在身上的“东西”,神经如同拉满弓的弦,一下子绷到极致——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没穿和谐的男人,脸庞贴着她的胸口,乌压压的长发由后背凌乱漫散,近距离去瞧,那睫毛很细很长,有种黑丝绒的精致漂亮,半侧鼻梁看着十分秀挺,嘴唇薄薄的,抹着一层荷花般淡粉,唇瓣还微蹭着她的肌肤,就像个怕寂寞的小孩子,深深眷恋着母亲身上的温暖……   他趴在她身上,安静得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正处于熟睡中。   苏拾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再一想此情此景,更是由气转怒,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许是她颤得太过厉害,兰顾阴终于有所感应地睁开眼,甫一抬脸,便对上那一双瞪大蕴怒的星眸,浑身一僵,显得出乎意料。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苏拾花几乎气到快说不出话来,看着肌肤上大大小小的淤痕,便可得知他在自己身上干的一番“好事”,更要命的是,现在他还在她的和谐里,苏拾花真的快气哭了,半支腰坐起,玩命地朝他又捶又推,“你这个混蛋!出去,快点出去!”   她一边嚷一边捶,疯了一样,无数粉拳尽皆击打在他的胸口,兰顾阴黑着脸没忍住,一把将她搂近,俯首痛吻。   被堵住声音,苏拾花双目因激烈的情绪扩张撑圆,随后泪光浮现,摇摇欲坠,娇躯在他怀中,带着即将支离破碎般地颤栗。   当他松开,她终于捂住脸失声啜泣。   那一滴滴没完没了的眼泪,惹得兰顾阴心烦意乱,再一想她哭泣的原因,俊庞上更加乌云密布,堵着气道:“哭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能一样吗!至少那时彼此两厢情愿,是爱至深处的缠绵。苏拾花眼睛很快哭肿得像两颗桃子,低泣骂道:“你这个混蛋,混蛋,大混蛋!”   继而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像是醒悟,有点不敢置信:“难不成,中秋那日晚上……其实我并没有喝醉,而是你、是你……”小脸蛋被一股恼怒染红,看着这个天生脸皮厚,全无道德良知的人。   真相被揭穿,兰顾阴不由得青了下脸,但面对她一副“我叫你这个混蛋玷污了”的表情,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耸着肩膀,气梗梗地道:“你以为只有你吃亏、被占了便宜是吗?我还不也是第一次!”   “你……”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般话来,苏拾花张口结舌,跟咽不下气一样,脖根都涨红了,最后省回神大骂:“兰顾阴,你简直卑鄙下流!你怎么可以趁我昏迷的时候做出这种事!”   兰顾阴咬着牙,干脆大言不惭地承认:“没错,我就是卑鄙,我就是下流,像你说的,我现在还没玩够呢,什么时候你让我觉得烦了、腻了,我就放过你!”   话一脱口,看到她苍白如纸的面色,他顿时后悔莫及,恨不得捅上自己两刀,有些慌张地开口:“小花,不、其实我……”   “啪——”狠狠甩来一巴掌。   他捂住左半脸面,难以置信地瞪大凤眸。   她……她……竟然……出手打了他?   他傻傻望去,整个人完全懵了。   苏拾花伤心欲绝,又或许是更多更多的悲愤,导致理智终于出局,打了这一掌,其实她也呆掉了,然后用力深呼吸,一字一顿道:“咱们俩,从今以后,就……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轰……   兰顾阴脸儿惨白惨白,差点没昏过去。   苏拾花捡起衣衫,匆匆穿好,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无痕后脚便紧跟着进来,见兰顾阴光溜溜地坐在榻上,猛一刹步,背过身道:“主子,您说吧,现在是把苏姑娘劝回来,还是把苏姑娘五花大绑地带回来,只要主子一声令下,我们立即照办!”不愧是生死相随的部下,果然同一个鼻孔出气。   可惜过去半晌,也没有传来声音,无痕转过身,看到兰顾阴正双手掩面,弯腰抵在膝盖上,模样仿佛懊悔至极。   “主子……”   “出……去。”   他真是难受得发狂,怎么办,他又把事情办砸了,原本,他只是、只是想敛一敛脾气,把她哄回来的,但她一味抗拒自己,一直想着逃离,他就怒气横生,说出些心口不一的混账话,是啊,她骂的对,他的确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大混蛋,连他都恨死自己了,心中骂了无数遍,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她说……要跟他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又快喘不上气,他觉得心里好疼,像一把刀子剖开胸膛,将五脏六腑绞成一团浆糊,血淋淋的一片。   如果把她追回来,她是不是还要离开自己?他想过,不如就把她变成没有思想、一心侍奉他的傀儡,又或者,抹掉她对他的记忆,一切重新开始……   偏偏,他舍不得,因为无论怎样做,那都不是真正的她了。他要的,是那个善良正直,活得自在,一心喜爱他的姑娘……   额角一阵阵抽筋,他不停揉着,觉得自己应该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该怎么做,可身体又疲累得无法思量,他躺在床榻上,阖上眼,竟就稀里糊涂地睡去了,即便在睡梦中,也是全身发冷……   小花……小花……   迷雾里,他四处迷惘地寻找,当看那条熟悉的娇影,不禁欣喜若狂地冲上去,将她搂在怀中:“小花,你别走,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讲到半截,发觉她衣衫上粘着湿漉漉的液体,摊开两手,居然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你怎么了?”   “阿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我就快死了……”   “不、不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小花,你别离开我……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我只要你,这一辈子就跟你过,你睁开眼睛,跟我说说话……”   ……   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翻越过千山万水,一下子冲撞入心肺,太过强烈的痛感,令兰顾阴颤抖着惊醒过来,目眶竟微微的有些湿润,此际双臂交叉在胸口,像在死命搂抱着什么……   原来,只是梦……   可是那样清晰,那样真实,好像她真的真的永远离开了自己。   他觉得焦心不安,闭目凝神,透过玄玉石,观察她所置身的环境——一条小溪边,潺潺溪水倒映出她痛哭流涕的小脸,她不停伸手捞着水,往面上冲洗,一时间晶光闪烁,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泪,她又吸了一阵鼻子,然后施展轻功飞奔,没多久赶回紫荆派。   “苏师姐,你终于回来了!”耿小蝶与今日出行的几名弟子早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苏师姐,等我们再走出茶馆的时候,就看不到你与姐夫的踪影了,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只能先行回来,四师姐唯恐你遭遇意外,正要出动弟子们四下寻找呢。”   苏拾花略带歉意地低下头,顺势用手捋下耳侧几绺的长发,刻意遮住雪颈处的片许肌肤:“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我一会儿就去跟四师姐解释……”   “苏师姐……”耿小蝶察觉她眼圈红红的,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你跟姐夫还在吵架吗?”   苏拾花吸溜下鼻子,莫名又想痛哭,正欲寻借口离开,一名小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掌门,这是简公子飞鸽传书的书信,请您亲阅。”   简公子?苏拾花没多想,迅速拆开蜡封,内容里只言片语,只道有急事相求,盼能赶往南流山庄一趟。   “苏师姐,简公子在信上说什么了?”她半晌沉吟不语,耿小蝶在旁踮着脚尖询问。   苏拾花握着信纸,有些疑惑不解,简公子并未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但信中寥寥片语,却透露出对方万分急迫的心情,莫非南流山庄遭遇了什么变故?   心弦一紧,她不遑多想,开口吩咐:“小蝶,我这就要动身前往南流山庄一趟,你替我先向四师姐转告一下。”   耿小蝶闻言,不假思索道:“苏师姐,我跟你一道去。”   苏拾花迟疑,倘若南流山庄当真发生变故,小蝶功底薄弱,处境会十分危险:“不,你留下来,我带领其他弟子前行。”   耿小蝶只能满脸失望地点点头,而苏拾花不敢耽搁,带领八名弟子,策马起程。   南流山庄位于玉牙峰再往西几十里的嵩山上,地处钟灵毓秀,风景秀美,简家剑法在江湖上颇具盛誉,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山庄占地面积极大,建筑古朴庄重,很有大家风范。   苏拾花一行人快马加鞭,最后抵达到简家大门前,却是一派祥和宁静的样子,一名守门家仆迎上前,待苏拾花说明来意,便客客气气地引领她们入内。   苏拾花被请到长廊尽头的一间闲厅,八名弟子则守候在外,侍婢奉上茶水,欠了欠身离开,苏拾花独自坐在厅内,只觉四周静悄悄的,连窗外的鸟啼声都听不到,几乎是针落可闻,衬得整座山庄,都仿佛处于一种无人居住的诡寂气氛中。   没多久,简公子推门步入,一袭蓝衫,温雅若水,依旧风度翩翩,看到她,展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苏姑娘。”   苏拾花迅速起身,正色道:“简公子,我之前收到你的飞鸽传书,你在信上说有急事相求,不知所为何事?”   简公子不料她问的这般急,徐徐垂下睫,眼波低徊流转:“嗯,确是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郑西西:2014-08-06 23:27:34 霸王票   么么西西亲,用力一鞠躬!   ☆、[幻]   苏拾花正等着他说,然而简公子抬首,又是款款一笑:“苏姑娘,你一道上快马加鞭,不如先坐下来,喝口茶歇息一下,容后再听简某细谈。”   “呃……嗯……”苏拾花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孟浪,点了点头,重新坐下。   简公子亲自斟茶,递给她。   “多谢。”苏拾花客气地接过,浅浅呷了几口。   简公子坐在对面,两手支颐,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脸上,仿佛扎了根。   苏拾花自然察觉,茶水衔在嘴里,开始吞咽得缓慢,过会儿,眼珠子悄悄一转,很快接触上他的视线,赶紧又溜转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盯着她,始终不言不语,苏拾花心尖像被一根羽毛唰唰挠着,半痒半不自在,故意咳声,打破沉寂:“简公子……”   简公子方回过神,垂下眼帘,嗓音轻得近乎诡异,如雾里刮过的一缕细风:“苏姑娘,看到你来了……我心里……真高兴……”   苏拾花没太在意,开口询问:“你在信中提及的要紧事,到底是指什么?”   孰料简公子唇弧微敛,声音转淡:“倘若没要紧的事,你就不肯来了?”   苏拾花被他噎得一怔,稍后细细寻思,神经不由得提紧:“那你的意思是,其实根本没有……”   “是的。”简公子打断她,不紧不慢地回答,“信上所说的要事,不过是借口罢了。”   苏拾花十分错愕,不解道:“简公子,紫荆派与贵府素有世交之好,若有需要,我们一定义不容辞,这回简公子此举,完全没有必要……”   简公子微微一笑:“你也说了,那是贵派与敝府之间的事,我想见你,却是为了个人私事。”   “见我?”苏拾花更加云里雾中,“简公子要找我?”   他的目光在阴影里显得深诡莫测:“苏姑娘,实不相瞒,自从上回一见,我对你始终念念不忘,回府后,更是朝思暮想,废寝忘食……只盼有朝一日,能再尽快与你相见……”   这般含情露骨的话语,着实把苏拾花听傻,结结巴巴:“简公子,你……你到底再说什么?”   简公子单手托腮,眸子直勾勾地凝睇过来,仿佛她在他眼中,是十二万分美味的珍馐:“方才简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苏姑娘又何必故作不知?简某对苏姑娘心生爱慕,一直希望能借此机会,与苏姑娘单独相处,一起吟诗赏月,共度良宵……”   苏拾花脸色骤变,“蹭”地站起身,厉声道:“简公子,还请自重,我已有夫君,这点你不是不知道!”   “夫君?”简公子咯咯笑了两声,“哦,就是那个病秧子?我瞧他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又如何能满足得了苏姑娘呢。”   苏拾花满面涨红,就算那个人哄骗她、欺瞒她,坏到不能再坏,但总归也是她的丈夫,是她心底里最难割舍的人,是以任何人说阿阴的不好,她都打从心眼里无法接受。   脸上流露着失望:“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简公子却是不以为意:“那苏姑娘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苏拾花只觉胸口被一根尖刺扎入,令肌肤结结实实地抽疼下,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是江湖上具有侠义心肠的杰出才俊,可时至今日,才发现他是一个道貌岸然者……曾经,他是她一心倾慕的对象,即使那份懵懂青涩的情感早已转化为真挚的友谊,但现在,他与她印象中的他差距如此之大,叫她失望中更混合着一份沉重的失落感。   苏拾花面无表情地开口:“简公子,既然无事,请恕我先行告辞了。”起身擦肩而过,却被他一把挪住柔荑。   她一惊:“你做什么?”   简公子勾动唇角,轻笑:“你以为你今天来了,我会这样轻易的就放你离开吗?”   苏拾花心生不祥,下意识运气行功,怎么丹田真气恍被抽空一样无法凝聚,同时全身也变得软绵无力,不由得惊悟:“你在茶里下了药?”   简公子笑而不语。   近在咫尺的距离,苏拾花嗅到他身上有股陌生的气息,并非以往淡淡的松木清香,再一瞧那双如垂涎猎物的贪婪目光,她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用力想、用力想,似乎只差一点点,便能抓住关键……   终于,她瞪大星眸:“你、你不是简公子……”   他笑道:“可惜了,你到现在才发现。”   因震动,苏拾花漆黑的瞳孔一阵扩张收缩,继而试图挣扎,但由于服下药物的关系,别说施展武功了,她几乎站都站不稳,咬牙恨恨:“那你是谁?简公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笑得满含讽刺:“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伴随光晕增强,他的模样,一点一点有所改变。   竟是幻术!   恢复成真正的模样,面前男子穿着黑衣异服,体型枯瘦,面如黄蜡,宽口阔鼻,好似棺材里突然苏醒的干尸,容貌可谓十分丑陋。   苏拾花呆若木鸡,受到太大震惊,一时回不过神,看着对方,最后被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拉回现实,猛然忆起:“我想起来了,当初在潍城,你是跟随在简公子身边的四名家仆之一。”   黑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   “你是术者?”苏拾花那时就觉得此人举止颇为怪异,但因是简公子的随从,并未上心,哪里晓得他的真实身份竟是术者!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反而陷入某种兴奋的臆念里,自言自语道:“真是难得,居然叫我在这里遇见纯阳体质的女子。”   苏拾花不明意。   黑衣男子哼笑:“上回在紫荆派与黑煞帮的打斗中,我嗅到你所流的鲜血,正是纯阳之女所具有的独特气息。   苏拾花仍是一脸迷茫,就听他得意笑道:“或许你不曾想到吧,对于我们术者而言,能用纯阳体质的女子进行修炼,正是提高法术最捷径的方式之一!”   苏拾花头脑有片刻混乱,最后经他一提,终于破雾为明:“所以你才假冒简公子,引我到这里来?”   “不错。”他答道,“原本可以更省事的,可惜这个臭小子始终不同意,我才暂且把他关押起来。”   “你是说简公子……”苏拾花话止一半,软绵绵的身躯已经被他连腰抱起,放到内厅的软榻上。   “你要做什么!”惊恐的情绪从她眼角扩散至整个面庞,几乎失去血色。   纯阳体质的女子本就少见,像这样年轻貌秀的纯阳女更是可遇不可求,在对方眼中,她简直就是绝佳的“仙丹妙药”。   “眼下大好时机,我岂能错过,正好可以利用你自身的纯阳气血,来助我迅速提高功力!”   苏拾花闻言拼命挣扎,可惜在他的禁锢中完全施展不出力气,只能大喊大叫:“放开我!来人,快点来人,来人啊——”然而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喊出的声音却只如蚊蚋一般。   黑衣男子根本不怕她跑,哈哈大笑:“如今南流山庄上下,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你门中的那几名弟子,只怕也已经被我的人手所擒,你就不要白费力气,希冀谁能来救你了,哈哈哈哈……”   苏拾花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咬得嘴唇凹裂,泛出深紫,正值这紧要当口,门外传来哐哐的金戈声响,不多久,门被咚地一声撞开。   “苏姑娘——”简应辰执剑而入,见此情景,睚呲欲裂。   “头儿,这小子装病,趁我们一开门便溜了出来,还把武器也夺走了。”一名小卒带着众人从后追赶。   “哼,一帮没用的饭桶。”黑衣男子暗声冷骂,就知道这群普通人毫无利用价值。   “简公子……”苏拾花没料到冲进来的会是他,有些不敢置信。   简应辰深深望着她,脸上流露着愧疚与懊悔:“苏姑娘,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当目光一转,他两手拳握,内心生起浪涛拍礁般的激荡怒意,“是这个人,当初他谎称自己通得丹道医术,利用幻术为家父治病,那时家父正值病重,我眼见情况有所好转,便以为他是精深医道之人,对他深信不疑,哪料最后,他竟以家父的性命来做要挟,让我将苏姑娘骗至此处,为他提升法术所用,我抵死不从,才被他关押起来。”   听着他满含歉疚的解释,苏拾花也不知该从何开口。   简应辰一咬牙:“苏姑娘,你别急,我这就救你出来!”   黑衣男子笑道:“好个英雄救美,不过凭你这等凡夫俗子,还妄想与我术者作对。”   简应辰大喝一声,长剑挑起一片潋灿寒光,猛朝对方胸膛要穴攻去,但随着黑衣男子念出一串咒言后,周身仿佛围拢起一个透明屏障,简应辰刚是临近,便连人带剑一齐弹飞了开。   黑衣男子嚣狂大笑:“取你们性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若肯束手就擒,乖乖听命于我,日后待我掌控住中原武林,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们。”   简应辰啐了一口:“休想!”不假思索,举剑欲要再攻,而黑衣男子一念咒言,袖中飞出无数篆文符纸,化作漫天短刀飕飕袭去,简应辰躲避不及,宽袖肩衫皆被划出破洞,脸上也出现数条小小的血口,慌乱间,他受到对方欺身逼来的一记拳掌,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最近实在忙的要命,之后就会恢复正常更新了。5555555555 大家都没有离开吧T T   郑西西:2014-08-08 19:57:00   谢谢西西亲的支持,使劲一鞠躬!!!   ☆、[绝]   “简公子!”苏拾花惊急,甫一从榻上起身,便感头晕目眩,全身陷入无力的绵软中,她拔掉发髻玉簪,狠狠往大腿上一扎,神智这才有了几分清明,出声大喊:“简公子,你快逃!”   简应辰坚决不肯:“不,我岂能丢下你不管。”   苏拾花顾不得再说,一扬手中宝剑,平划出半个圈子,在近黑衣男子三步左右时,也被透明的屏障弹到一旁。   黑衣男子冷嗤:“为了这么个小白脸,你莫非还想舍命相救?好,我现在就杀了他,看看你心不心疼!”   “你……”苏拾花背脊受到强烈震撞,只觉气血上涌,腥味在唇齿间徘徊,她以剑勉强支撑自己站立,仍要不管不顾地想去阻拦。   黑衣男子自然不会伤她,想着赶紧把简应辰解决掉,再尽快用她来提升大法,刚要动手,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却从脚底窜至脑顶,他提前感应到那股强大的气,出于本能地闪到旁边,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瞬,门口众多小卒已被呼啸狂风吹得四脚翻天,厅内的茶具瓷器一应扫落,若非窗外还是晴天,当真以为此际正值暴风骤雨!   这一下,令众人措手不及,苏拾花几乎睁不开眼来,紧紧扶着旁边的木椅强撑,当一阵强风过去,厅内已是一片狼藉,而大门口,笔直伫立着一个人,白衣雪容,长姿玉秀,水一般的乌发从眉梢流过,宛如雪夜之下,隔着漫天花絮,美到倾城倾世的琉璃玉人,说不尽的高雅绝俗。   “阿阴……”   瞳孔中牢牢映入那道身影,唯恐一不小心,便会化作幻影破灭,是他来了,真的是他来了……苏拾花呆呆望着、望着,忽然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兰顾阴同样凝着她,心疼而怜惜的情绪堆积胸口,惹得阵阵窒痛,但看到她正站在另一个人身旁时,登时黑了脸:“过来。”   “我……”苏拾花看看他,又看看受伤极重的简应辰,愣在原地。   见她踌躇不决,兰顾阴俊容冷不丁抽搐下,又是切齿又是攥拳,声音带着点失去耐性的燥怒,重复一遍:“过来!”   苏拾花情知他的厉害,也知道他对简应辰有偏见,一旦过去,真怕他会带自己一走了之,倘若丢下简应辰不管,也许今日便将成为简家的灭门之灾。   在兰顾阴的瞪视下,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不能过去……”   不能过去?   在他与那个男人之间,她选择不过去!兰顾阴简直气得浑身哆嗦,心肺都快炸裂了,可惜妻子始终决绝不动,他这才恨恨地把视线调到简应辰身上,直恨不得戳出几个洞来。   “你……”黑衣男子满脸不敢置信,“你原来是术者……怪我当时大意,居然没有察觉出来……”   “哼。”兰顾阴这会儿心情正差的要命,冷傲地略扬下颌,懒得跟他多作废话,“你要是想死的痛快点,就自己动手。”   黑衣男子脸色一变,已经感应到对方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绝非是他这等普通术者所能应对,却又不甘心命丧于此,咬了咬牙,手指交握,咒语声声迭起,散落在地面的瓷片、桌椅、花盆、暖炉等等物品,一齐朝他的方向攻去,但被兰顾阴轻曼一挥袖,转眼就化作碎屑粉末。   兰顾阴原地冷笑:“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黑衣男子不肯放弃,迅速又甩出无数道篆符,整整齐齐飘在半空,随他一声咒下,好比千万狂蝗噬原,铺天盖地密涌而来,让兰顾阴的身影很快化成一抹白点,被吞没在可怕的黑色漩涡中。   但短瞬间,上方闪烁出一圈耀眼的殷红光晕,当头罩下,那些篆纹好比雪山之巅崩塌,轰然爆裂开来,而兰顾阴修长的身姿逐渐脱现而出,白衣胜雪,一派优雅从容,无数篆符碎散成七零八碎的残片,在他周身纷纷飘落,就像下了一场星雨。   黑衣男子惊骇得倒退两步,继而再念咒言,周围冒出众多的简府家仆,一个个面目呆滞,形如僵尸恶鬼,蹒跚着将他围堵中间。   兰顾阴秀眉深深一蹙:“以幻术来控制人的意识,用来为所欲为,这等邪恶法术,正是西蛮术族一贯擅长的手段。   身份被揭穿,西蛮男子只好承认:“不错。”   兰顾阴不屑一哼:“上回我本以为灭掉你们这群闯入中原的蛮族,没料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术族间亦有正邪之分,而拥有至高幻术的正派隐秘一族,非兰氏莫属。   西蛮男子大惊:“你、你难不成是兰氏的……”   问话间,被控制的简府家仆已经齐齐朝兰顾阴身上扑去,兰顾阴长姿而立,意态依旧从容淡定,两袖一拂,散出点点萤白符咒,飞贴向众人额际,繁密的咒印随之涌现,诸名家仆一下子失去知觉,倒地不省人事。   西蛮男子再无招架能力,欲要逃跑,而兰顾阴伸出右手,中食两指齐并,一束朱红术光如同离弦猛射而出,西蛮男子只觉胸口顿痛,迎面栽倒。   他自知身负重伤,已经无法使用幻术,斜眼瞥见倒在旁边的简应辰,决定孤注一掷,拿起长剑,把他拉近跟前威胁:“你若叫我死,我就叫这小子一起陪葬!”   孰料兰顾阴凤眸一挑,长眉斜飞入鬓,倒颇为快活似的,点了点头:“这个人,你杀了他,自然再好不过。”   西蛮男子有些傻眼。   兰顾阴移目向苏拾花,瞬刻又沉下脸,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咱们走。”   “不,我不能走!”苏拾花摇头拒绝,立在原地哀求,“阿阴,你救救简公子,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兰顾阴本就黑如锅底的脸庞又继续覆上一层万年寒霜,咬牙切齿地反问:“救他?我为什么要救他,凭什么要救他,他死不死,与我又有何干系?”   “……”苏拾花被他堵得一噎,扭头看向满脸虚弱的简应辰,转而揪扯着他的衣角,“阿阴,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只要你救了简公子,我、我马上就跟你回去,今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你……”兰顾阴张大着嘴巴,简直快崩溃了,他没听错,他没听错,他的妻子,居然以自己当要挟来跟他讲条件,气急败坏地嚷道,“苏拾花,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妻子,你现在为了这个男人,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苏拾花仿佛走投无路一样,垂下眼帘,掩住流动欲落的泪光:“我不是跟你作对,我是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兰顾阴全身微微颤抖:“那我呢?”   她迷惘抬头。   “在你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说完这番话,他心跳如擂鼓,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这样绝望过,这样害怕过……   苏拾花心头一团麻乱,此际闻言,只是呆呆看着他,想了想,开口逸出字音:“我……”   兰顾阴却像后悔了,突然惊恐地打断她,有些结巴:“你、你如果觉得我重要……现在,就……就跟我走……”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唯恐一松开,那只小手便会溜走一样,由掌心渗透出的汗水,像胶一样黏腻着她的肌肤。   苏拾花神情黯然,摇摇头:“阿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丢下简公子不管……”   兰顾阴先是一痉挛,继而化成泥塑雕像,脸色惨白:“你的意思是,你为了他,不要我了对吗?”   苏拾花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逼她,为什么他非要她在这种情况下做出选择,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们二人发生争执,西蛮男子欲借机溜走,而受伤的简应辰趁他行动松懈时,使出最后一股猛力,伸肘撞向他左肩的肩井穴,西蛮男子果然松开手,可惜这个时候已经引来兰顾阴的注意,逃跑再难,他一口怨念难以咽下,便将满腔怒火转移到简应辰身上,一剑朝他后背刺去。   “简公子——”苏拾花花容失色,奔前一出招,急欲横阻剑势的去路,而她一瞬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兰顾阴的眼。   他冷笑了下,倏然身形一闪,抢先在苏拾花前头,一把推开简应辰,竟用身体生生挡下了那一剑。   胸口被利刃贯穿,原本完好无损的五脏六腑,在受到天翻地覆的震荡后,跟着剧烈发颤。   有什么东西,开始沿着嘴角徐徐溢出,染在雪白的衣襟上。   兰顾阴用手摸了一把。   呵,是血,他居然吐了血,倒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大概,是世上从未有人能够伤到他,只除了……他自己吧。   然后,他听到苏拾花撕心裂肺的尖叫,心底竟泛起一股扭曲强烈的快意,像是刻意报复一样,他突然觉得快活极了,完全淹没掉身体的痛苦,当真快活极了……反正,她也不要他了,也不在乎他了,他还死缠下去做什么呢……或许这一次,真的能一刀两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呀!!!! 求花花花花花花!!!!!   ☆、[别]   “主子——”   无痕与无霜解决掉屋外的残敌,与紫荆派的八名弟子一起闯进来,当面前一幕映入眼帘,他们活似万箭穿心一般,震在了原地!   “……”西蛮男子也没料到兰顾阴会替对方挡下这一剑,惊愕下有些手忙脚乱,正要抽出宝剑,却被兰顾阴伸手抓住双臂,一抬头,几乎要被那双黑到极致的凤眸吸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兰顾阴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线,下一刻,周身炽涨出一圈圈朱红光华,无风之下,他广袖鼓扬,衣袂翻卷,长发也开始肆意飞舞,整座厅屋皆在不安地摇晃震响,所有空气似被挤出去了一般,压抑得快要窒息,即使不懂武功的人,此际也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无痕与无霜大惊失色——   糟糕,主公这回发狂了。   若非极怒极痛的情况下,绝不会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再这样呆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快,快点离开!”在无痕的命令下,几名紫荆派弟子迅速挟着地上昏迷的家仆往外跑,身负重伤的简应辰也被无痕搀扶出去。   “阿阴!”苏拾花不肯走,惊痛地朝着他的方向跑去,但兰顾阴周身的朱红光圈渐渐扩大,将他与西蛮男子的身影罩在其中,苏拾花受到那股强大无形的气流阻碍,越是靠近,脚下越是艰难,肩后的青丝也纷乱飞起,只觉全身血脉像是沸腾燃烧一样,汩汩流动就快渗破肌肤,连四周景物也有些扭曲变形了……   “快走!”无霜近到跟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带走。   苏拾花回过头,眼睁睁看着兰顾阴周身的朱红光圈越扩越大,好似岩浆喷炽,怒浪滔天,几乎覆盖住全部的视线,当她们甫出屋外,便听“轰隆”一声巨响,房屋瞬间爆炸坍塌。   背后受到残余的震力,苏拾花与无霜身形一倾,纷纷跌倒在地,苏拾花低头使劲呛咳着,等省回神,马上放目望去,前方浓烟滚滚,尘土飞扬,整座房屋已经化成一片空地。   渐渐的,尘烟随风散去,兰顾阴的身影重新呈现,一个人伫立中央,周遭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原本一袭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衫,宛如梅花重染,已是变得血淋淋一片,鲜红的血,正从那胸口徐徐渗出,汇聚成一团浓重的胭红。   “阿阴——”苏拾花痛彻心扉,飞奔上前。   兰顾阴转过头,当她临近刹那,周身冒出朱色红光,形成一圈屏障,隔在彼此之间。   苏拾花“砰”地撞在上面,由后跄踉两步,待定了定神,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在阴霾与血腥的熏染下,那张容颜更恍凝画上琼雪,是种透明如幻的美丽。   他……不准她靠近!   苏拾花瞳孔一凝,眼泪簌簌滚落,用力拍打着无形屏障:“阿阴,你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然而兰顾阴没有反应,只是用一对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最深处,仿佛沉淀了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叫人难以解读。   “主公!”无痕与无霜匆匆赶上来。   兰顾阴眉尖纠结紧颦着,若仔细观察,会发觉他的身体正在有一下无一下地颤抖,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薄唇轻启:“你们两个……听令……”   无痕无霜同时跪地:“是!”   他调转目光,再不瞧苏拾花一眼:“马上……带我……回悉雾岭……”   话音甫落,他周身的朱色红光倏然消失,整个人好比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倒。   无痕手疾眼快地接住,而此时的兰顾阴气息十分微弱,完全陷入昏迷不醒,那染红的衣襟处,滑落下一支百合簪。   无霜脸色大变,心知主公这次受到极大重创,必须速回悉雾岭,与无痕眼神快速交换下,心照不宣,不敢多加耽搁,无痕把兰顾阴背在肩上,施展轻功,同无霜一齐消逝在众人的目线中。   苏拾花呆呆留在原地,犹如做了一场迷惘无边的梦,头脑有些白茫茫的,许久许久,目光才从他们离开的方向移开,走上前,拾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那支百合簪,只觉格外眼熟,随后蓦地明悟,一股锥心之痛,竟如排山倒海般全全涌来……她悲不可遏,泪水终于发狂似的一串串坠落,濡湿衣履……   ********   “苏师姐,吃点东西吧?”耿小蝶将膳食摆置在桌上,见她坐在床头,正对着手里的百合簪怔怔出神。   过去一会儿,苏拾花才张口:“小蝶,我不饿,你端出去吧……”   又是这个回答。这回耿小蝶一叉腰,瞪起眼睛:“苏师姐,你都连续三天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   苏拾花不料她竟反驳自己,表情呆了两呆,接着垂落眼帘:“我……没有胃口……”   她一脸难受的样子,并非身体之疼,而是源自内心,惹得旁人见了,都忍不住心情低落,耿小蝶暗自叹气,那日发生的事,她虽没亲眼目睹,但早已有所耳闻,愁眉苦脸地嘀咕着:“也不知道姐夫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拾花背脊仿佛挨了一刀,猛地挺直。   耿小蝶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有些愁急地问:“听说姐夫当时替简公子挡了一剑,伤的很重,苏师姐,你真的不担心吗?”   她……她担心吗?   苏拾花觉得心口好痛,回想他满身是血的情景,心又遭受严刑火烤般痛绞起来,无论白天黑夜、梦里梦外,都在不时作痛着,下意识握紧那支百合簪。   唉,明明就是在担心嘛,而且是非常非常担心。   耿小蝶挠挠头发,心里替对方干着急,毕竟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啊,一念闪过,她咬咬牙,一把拉住苏拾花的手腕,往门口冲去。   “小蝶,你做什么?”苏拾花不明所以,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耿小蝶认真道:“苏师姐,你去把姐夫找回来吧!”   苏拾花呆住。   耿小蝶劝说:“姐夫受了伤,情况不明,现在正需要你的照顾陪伴,苏师姐,你快回到姐夫身边去吧!”   苏拾花内心混乱,犹豫不定:“可是我……”   耿小蝶直跺脚:“哎呀,不要磨磨唧唧啦,快走快走!我到后山备马,等你离开,我再去跟四师姐说明!”   言讫,刚一打开门,四师姐居然就站在门口,二人脸色一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好奇怪,系统最近怎么老是无故删评呢。   我争取明天还来更新呀,继续求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_<   ☆、[悟]   四师姐问:“你们要去哪儿?”   “呃……”被抓个正着,耿小蝶嗫嗫嚅嚅答不出话,苏拾花也紧跟着低下头。   四师姐视线转向苏拾花,神容严肃地问:“你可还记得师父曾经留下的遗愿,以及你如今的身份?”   苏拾花等待挨训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一点,细声细语地回答:“记得……”   四师姐开口:“既是记得,又岂能丢下师门一走了之,作为紫荆派的现任掌门,如此不顾大局,日后传到外人耳中,岂不是要平白惹来笑话?”   苏拾花揪住袖角,默不作声,倒是耿小蝶心急地出声:“四师姐,可是苏师姐她……”   四师姐瞥了她一眼,耿小蝶只好乖乖闭口。重新看向苏拾花:“我问你,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苏拾花不知该怎样答,半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他是我……夫君……”   四师姐道:“既是夫君,你又为何弃他不顾?”   什么?   苏拾花眨了眨眼,仿佛是被她问懵了,抬头傻傻地望来。   四师姐面色一缓:“你们当时对天盟誓,结为夫妻,那些誓言,你还记不记得?”   ——今与兰顾阴对天缔盟,永世结成夫妻,白首偕老,生死与共,海枯石烂,矢志不移,若有二心,天诛地灭,诚心立誓,神明共鉴。   那是她说的,一字一句,至今牢牢镌刻在心版上,那么清晰,那么明确,在脑际中好似洪钟回响,一声声震撼着耳膜,传至神魂深处。   她眼眶莫名泛起潮热:“我记得……”   四师姐眼神柔和,不愿让她左右为难,拍拍她的肩膀:“师妹,这一次,依心而行吧,不管是留在师门,还是去找那个人,只要是你的决定,师姐绝不反对。”   “四师姐……”苏拾花瞠目结舌,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微垂玉颈,整个人像竹竿一般杵在原地不动,内心,仍被一股矛盾的情绪纠结拴缠着。   察觉到她的犹豫,四师姐颦下眉:“我再问你,你喜欢他吗?心里对他到底有没有情?”   “我……”苏拾花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不知道……”   “不知道?”四师姐反倒一笑,“你若不喜欢,为何人家走后,你一直拿着那支百合簪睹物生情?为何一连三天连饭也吃不下去?若不喜欢,当初又为何心甘情愿地与他结为夫妻?”   苏拾花委屈:“可是,他说跟我在一起,只是觉得好玩、有趣,我、我不过是他用来消遣的对象……”   “那你扪心自问,他待你真的如此吗?感情是骗不了人的,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真的连一丝真情也没有?”   苏拾花咬着唇角。不,他待她好,是真的好,至少真相没被揭穿之前,她觉得跟他在一起,是这样的幸福甜蜜,甚至让她傻傻地认为,能跟他结为夫妻,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   四师姐轻浅一叹:“他骗了你,是他的不是,那他有没有向你认错?”   苏拾花摇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指她这样的吧。   四师姐开解道:“那你说说,当你得知他的身份回到师门后,他为何还死缠着不走,每天守在大门口做什么?如果他耍着你玩,凭借他的本事,何需这般费心费力?依我瞧,他倒像是在跟你认错,主动示弱,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他……”苏拾花眸底如惊起的涟漪,倏然荡起粼粼波光。   四师姐又道:“有些人哪,总是口是心非,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不一样,更何况像他这样法术强大的统领者,自尊心一向强的很,往往让这种人主动认错,比登天还难,因此他对你的种种表现,已经实属不易了。”   认错,原来他的意思,是在跟她认错吗……   苏拾花犹如受到暗吓,极度慌乱起来,心口开始砰砰乱跳。   “对呀!”耿小蝶明白到四师姐的用意,也喜笑颜开地从旁附和,“姐夫之所以赖着师姐不走,就证明他是喜欢师姐的呀。”   “否则,他怎么不找别人去?”四师姐握住她的手,“男人如果犯了错,你瞧他着老实了、听话了,也该见好就收,给个台阶下,况且你们又是夫妻,床头吵完床尾和,两个人现在僵着,难道还真的要僵一辈子?”   “四师姐……我……我……”苏拾花终于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四师姐摸着那一头柔软青丝,哄着安抚道:“好了,既然放不下,就去找他吧,把话说清楚,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你,只是耍着你玩,那你就头也不回地回来,师门永远都等着你。”   “嗯!”苏拾花宛若醐醍灌顶,抹了抹泪,双眸不再是之前的迷惘无措,而是闪亮亮的,堪比天上的璀璨繁星。   她取下手臂上的玉质跳脱,交到对方手中:“四师姐,今后师门就拜托你了。”   四师姐会心地点点头。   交待好一切后,她跑出屋,背后传来耿小蝶的声音:“苏师姐,等你跟姐夫和好以后,一定要记得回师门来看看呀!”   嗯,一定,一定……   苏拾花止步一回首,唇角上扬,笑得眼角泪花流窜,朝她们使劲挥了挥手。   当她牵马走出大门时,恰好迎面行来一行人,为首的那名男子,蓝衣招展,黑发束冠,那张俊秀的脸容被天光勾勒出炫耀明华的神采来,当真丰神如玉。   四目相对时,皆吃了一惊,苏拾花启唇喃喃:“简公子……”   简应辰一勒缰绳,摒退几名家仆,然后翻身下马,径自朝她走来。   苏拾花心知他是有话要说,也慢慢上前。   彼此相对而立,一时无话。最终,还是他先打破沉默:“我是来道谢的。”   苏拾花明白他是指南流山庄的事,闻言摇头:“没关系,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简应辰似乎欲言又止。   与上回相比,他的精神已经大好,只是面庞轮廓清减了一圈,但并不影响他本身温润儒雅的气质,一眼望去,宛如春风拂面,依旧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苏拾花问:“你的伤……”   他淡淡回答:“歇养了几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目光,苏拾花并未躲避,反而展颜笑道:“好巧,我今日正要出行,再早一步,也许就碰不见你了。”   简应辰微惊,稍一寻思,明白过来:“你是……要去找他吗?”   “嗯……”她颔首。   简应辰沉默片刻,轻轻出言:“替我谢谢他……若非当时他替我挡下那一剑,只怕现在,简某已经在黄泉路上了……”迟疑一阵儿,忍不住问,“苏姑娘,你,真的不在乎他是术者的身份吗?”   苏拾花有点意外,继而苦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在不在乎的呢?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再说……”   他追问:“如果找不到呢?”   苏拾花笑意里含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自嘲:“他曾经说过,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捉回来,所以这回,换成我来找他,哪怕他是在天涯海角……”   见她心意已决,简应辰眼中似流露着难言酸楚的味道,直至她投来目线,又深敛匿去:“嗯,希望苏姑娘能如愿以偿。”   如今面对他,苏拾花再没有那种尴尬不自在的感觉,有的,只是平静坦然,大概是心上,已经完完全全被那个人占据,这才彻底放下了吧。   简应辰讲:“其实,我今天除了道谢,也是来道别的。”   “诶?”苏拾花惊愕,“简公子你……”   简应辰解释:“家父身患疾病,我不想听天由命,所以在一年的时间里,我决定四处云游,求医问药,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嗯。”苏拾花肯定地点点头,真心诚意地道,“简公子,那、那你也要如愿以偿!”   她唇畔升起两朵小梨涡,被阳光映衬着,真好似春日里的梨花颤颤,娇美无匹。   简应辰看得一阵入神,尔后微微一哂,忍不住伸手摸下她的脑袋瓜:“好……”   苏拾花愣了下,很快,笑得更是灿烂。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苏姑娘……”   “嗯?”   “没什么……保重……”   大概,便是这样了吧,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真的错过了。   简应辰站在原地,一直静静地、静静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在眼界里,和煦的日光洒照在他浅蓝飞扬的衣袂上,令他看去玉秀挺拔之外,也有股说不出的孤寂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下一章,乃们猜谁要出来啦。   郑西西:2014-08-11 21:27:15 霸王票   感谢土豪西的大力支持,深深一拜!   ☆、[寻]   苏拾花再赶到竹舍的时候,面对的却是荒芜人烟的废墟。   残旧的栅栏、破败的竹屋,院后只剩下一口孤零零的枯井,茶田、药圃已是杂草纵生,几乎长到与人的膝盖一边高,显然,这里被废弃很长一段时间了。   曾经那个温馨简单的小家,现在已经变成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地。   一卷冷风吹过,苏拾花裙袂轻飘,像朵伶仃的白色小花,在黄昏残阳之中,倒绘出萧条的身影来。   她出神好半天,才仿佛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一点一点恢复清醒。   其实,这才是它本来的“面貌”吧,怪不得以前总听山下的村民说,山头上荒芜一片,根本没有人家居住。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那人用幻术制造出的假象吧。   而现在,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如今,她连家也没有了,该再去哪里寻找?   悉雾岭?   那是他最后说出的地方,让无痕无霜带他回去,但天下之大,她根本不知道悉雾岭在什么地方,甚至地图上都不曾标注这个名称的所在,怎么办,怎么办……   苏拾花有些心急火燎,一阵绞尽脑汁地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蓦然,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小羽!   那时候他与阿阴显得相当熟络,如果找到他,是不是就能知道阿阴在哪里了?   记得当初分别前,他曾将一支鸣镝交给她,交待若需帮忙,便用此物。苏拾花不作多想,马上从袖中掏出鸣镝,朝着天空弹射去。   “呀呀——”树上几只乌鸦受到惊动,振翅四处飞散。   苏拾花静静等候原地,可惜过去许久,周围半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办,难道不管用吗?   她愁眉苦脸地想,耐心快被一点点磨灭,开始踮起脚尖,左顾右盼。   “你找我?”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轻音笑问。   苏拾花简直吓了一跳,浑身寒毛都快竖起来,转过头,看到背后的那株高树上,一名长相俊美无俦的黑袍男子正悠闲地倚坐树干,朝她咯咯笑着。   “小羽!”她双目一下瞠圆如杏,盛满那人的影像。   羽楼扇露出个洒脱帅气的笑容,身形往前一倾,由高树跃下,飞落的过程中,长发流泻,两袖轻展,宛如一对华丽黑色的羽翼迎风展开,使他落地的姿势看起来,格外翩翩优雅。   “小羽!小羽!”苏拾花连喊好几声,活像见到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   羽楼扇眸角上挑,笑眯眯地问:“有什么事,这样急着叫我来?”   “我……我……”因太过激动兴奋,苏拾花一时反倒说不出话,只是眨巴着眼睛,泪眼汪汪的瞧着他。   这般光景,让羽楼扇恍然大悟,竖起一根长指摇晃着:“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姓兰的那个坏家伙欺负你了?”   “不是的……”苏拾花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摇摇头,脸上被淡淡悲伤的情绪取代,“小羽,阿阴他受了伤……已经回悉雾岭去了。”   “什、么?”羽楼扇先是一愣,接着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他的身份……我已经全部知晓了。”苏拾花略一迟疑,跟他开门见山地讲,“小羽,当初你说你是阿阴的表弟,其实也是在骗我的,对吗?”   事到如今,羽楼扇只好尴尬地笑了两下:“抱歉,我并非有意要骗你的。”   “没关系。”苏拾花唇角淡动,不在意地道。   羽楼扇疑惑地问:“不过,你说那家伙受了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拾花只好将事情的经过,删繁就简地讲述一遍。   岂料羽楼扇听完,忙捂住嘴,把脸偏到一旁去。   苏拾花奇怪地看着他的反应:“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把自己伤成这样……”他肩膀发颤,近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再转首,已是一脸严肃状,当然,谁都不知道他刚刚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唉,我说他这个臭脾气,怎么还是如此任性,就不知道改一改呢。”或许太了解对方,他可谓领悟的最为通透。   苏拾花却是皱着黛眉不解。   羽楼扇一副老成模样:“说到底,他就是在耍脾气,犯小孩子心性,其实啊,他是在生你的气,把自己弄伤,是为了让你后悔,让你心疼他,让你知道他在你心里的重要性啊。”   苏拾花更一头雾水了:“可是,哪有人因为生气,就把自己伤到差点连命都丢掉的……”至今回想,那画面仍叫她胆战心惊。   要怪,就该怪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人吧。羽楼扇暗付着挑挑眉。   苏拾花焦急地问:“小羽,你知道悉雾岭在哪里吗?”   他颔首:“知道啊,那家伙的老巢嘛。”   苏拾花总算松下一口气,恳切地拉拉他的袖角:“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悉雾岭,我现在不知道阿阴的情况,很是担心……”   “呃……这个嘛……”羽楼扇单手托着下巴,眼珠子溜溜的转来转去,佯作犹豫,“你确定要去?”   她肯定:“嗯!”   “不过那个地方,可是很可怕的哦。”他一张俊脸倏然从她眼底扩大,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吓唬道,“比如有食人的花,缠人的树,还有许多毒蛇猛兽,各种沼泽陷阱……你怕不怕?”   “不怕!”苏拾花意志坚定,心如磐石,定定望着他:“我不怕的,况且就算遇见危险,我还有你呢。”   羽楼扇意外她会迸出这么一句,听着倒很受用,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吧!”   苏拾花喜不自胜,发自肺腑地道:“小羽,你真好!”   他眉梢上翘,大咧咧地笑着:“当然啦,因为我也很担心那个家伙啊!”   担心?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苏拾花没再多想,就瞧他取出一根纯黑色的羽毛,掷在半空,小小的羽毛,在一瞬间越变越大,最后形成一叶小舟,两个人坐上去刚刚好。   苏拾花满脸惊奇地张大嘴巴,几乎看傻了,羽楼扇则笑着催促:“上来吧。”   “哦……嗯……”苏拾花仍有些回不过神,小心翼翼地踏入羽毛小舟中,伸手扶住两边的船梆。   待她坐稳,羽楼扇指尖带着咒光在半空一划,轻盈盈的羽毛小舟一下子飘浮起来。   “啊……”苏拾花青丝随之拂动,猛地闭上眼睛,忍不住惊呼了声,一颗心好比小鹿乱撞,扑通扑通急跳,等渐渐适应下来,她重新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们居然飘在天上,而周围,围绕着一群黑色乌鸦,与他们齐飞前行,仿佛在默默地护卫一样。   苏拾花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简直难以置信——眼前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象竟会是真实的,而一只小乌鸦,还十分淘气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结结巴巴地吐字:“小羽,你、你是乌鸦吗?”   “哈?”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把羽楼扇问懵了。   “那、那是乌鸦王?”   “……”彻底无语。   苏拾花眨眨眼,赶紧解释:“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人?”话甫落,脑门就被对方重重弹了下。   “喂!”羽楼扇啼笑皆非,搞不懂她脑袋瓜里究竟都想些什么,一张俊庞朝她探近,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伸手比划,“不信的话,你就摸摸看,这眼睛这眉毛这鼻子这嘴巴,个个都是货真价实,哪里像假的了?”   苏拾花一怔,继而忍不住被他逗笑,主动认错:“好了好了,是我想错了,对不起……”   看来,这也是幻术吧?   穿过天霞云间,越过高山百岭,不知过去多久,原本平稳前行的羽毛小舟斜倾而下,破开厚层迷雾,在重重山谷间如一枚小箭快速穿梭,红火的枫林,遍地绽放的山花,飞流直下的瀑布,成群结队的大雁……一幕一幕景象纷至沓来,多得让人目不暇接,惊叹连连。   羽毛小舟在一座山岭上方盘旋片刻,最后平稳落地,一路跟随的乌鸦们四面散开,落在周围的树枝上停栖,而苏拾花双脚甫是着地,羽毛小舟便开始缩小,最终又还原成一根轻羽,被羽楼扇夹在指缝间,塞入衣襟。   “到了吗?”苏拾花东张西望。   羽楼扇颔首:“没错,前面就是悉雾岭,不过咱们只能停在这里,因为再往前走,便是结界了。”   苏拾花明显听不明白,就瞧他凝神阖目,两手交叉胸前,各拈一张古篆符咒,一串咒语由口中低喃念出,在他背后,渐渐隐现出一幅繁密怪异的图纹,闪烁着金玄之光。   约莫两刻后,羽楼扇陡然睁眸,神光大现,立喝一声:“破——”迅速掷出符咒,在半空好似与什么发生激烈碰撞,一股无形的波动随之震动开来,令周遭树木都微微摇晃。   苏拾花发现在符咒消失的位置,景致突然变得诡异扭曲,与四周的花草树木无法衔接起来。   就在此时,羽楼扇催促道:“快,跟我进来!”说完,人已跨入那个扭曲的小空间。   苏拾花不假思索,也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着急啊,阿阴马上就该出来啦,如果喜欢文文的话,还请撒个花,收藏一个吧!^_^   萧亦: 2014-08-12 21:23:18 霸王票   雾一样的尘埃:2014-08-13 00:11:25 霸王票   真的懒人: 2014-08-13 01:28:13 霸王票   谢谢萧亲、阿尘亲、懒人亲的大力支持,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主]   她几乎是一头栽了进去,与此同时,背后的空间小口已在瞬间收缩化无,再看不出任何端倪。   与方才鸟语花香的景象不同,眼前树木遮天蔽日,浓荫幽深,鲜少有光缕照透进来,地上灌木盘根错节,好似铺着一张张繁密复杂的蜘蛛网,一不小心,便会落入陷阱。   适应环境后,苏拾花情绪刚是稳定下来,很快,又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小羽呢?   环顾四周,羽楼扇就像凭空消失一般,竟然完全不见踪影,她呼喊几声,周围依旧静悄悄的,除了林中深处隐约传来虫鸣鸟啼,再无半分响动。   糟了,难道彼此走散了?但她明明跟的很紧,两个人是前后脚的呀。   苏拾花心凉了大半截,随即转念一想,没关系,毕竟她已经来到悉雾岭,就算没有小羽的帮助,她也是可以一个人应对的。   重新振作起精神,苏拾花一路暗自警惕,唯恐半途上冲出什么凶猛野兽来,慢慢往未知的丛林深境走去,脚底踩着木枝藤条……窸窸窣窣……岑寂的环境中,衬着她的脚步声清晰无比。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瞳光蓦然凝聚于某一点,发现前方有名年迈苍老的老妪,正跌坐在树下无法动弹,她吃了一惊,迅捷赶上前:“老奶奶,您怎么了?”   她一出现,却让老妪神情紧张,赶紧指向她背后,出声提醒:“姑娘,小心背后有蛇!”   苏拾花顺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背后两三尺远的距离,有一条手臂粗细的花斑纹蛇,前身竖立,口吐蛇信,冲着她们嘶嘶欲扑。   苏拾花毫不犹豫,拔剑出鞘,一下子便把蛇身削成两半,确定安全后,她蹲在老妪身畔安抚:“老奶奶,您别怕,蛇已经被我杀掉了。”   老妪满头银丝,一脸和蔼慈祥:“好姑娘,真是谢谢你了。”说完,费劲地动了动身。   苏拾花这才留意她的一条腿被夹在藤蔓交织成的窄隙中,忙道:“不要乱动,我来帮您!”   她颇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砍断一条条粗厚的藤蔓,把老妪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然而老妪崴伤脚腕,行走艰难,苏拾花主动开口:“老奶奶,我背您回去吧。”   老妪温和一笑,感谢道:“那实在是麻烦姑娘了,我家就住在前面的村庄里,从这里走,没有多远的。”   苏拾花沉吟下,嫣唇轻启:“请问……这里是悉雾岭吗?”   “是啊。”老妪仔细端详她几眼,反应道,“说起来,我瞧着你有些眼生,姑娘,你不是咱这儿的人吧?”   “嗯……”苏拾花点点头,如实交代,“我来悉雾岭……是要找个人……”   “找人?”老妪惊讶,“哎呀,会是什么人,让你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   苏拾花面颊情不自禁染出两朵薄红,两手抠着衣角:“他,他是我喜欢的人……”沉默一阵儿,回过神,马上询问,“老奶奶,他的名字叫兰顾阴,您听说过吗?”   老妪摇了摇脑袋:“没听过,不过也可能是我年岁大,记性不好了。”   苏拾花满脸失望。   “不过,我想悉雾岭岭主一定会知道的,要不,你去找她问问看。”老妪提议。   “悉雾岭岭主?”苏拾花口中呢喃两遍,眼中燃起希冀,“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老妪连连颔首:“知道知道,就在距离我村不远的华翾山上。”   “太好了。”苏拾花喜笑颜开,“老奶奶,那咱们尽快赶路吧。”   老妪亲切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等回到村庄,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不用、不用的,您别客气……”苏拾花低着头,有点腼腆,“我姓苏,嗯……您叫我小花就行。”   “小花?挺有趣的名字……呵呵呵……”趁她没注意,老妪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老妪身形偏瘦,没想到背在身上,居然比想象中要沉重许多,有那么一瞬,苏拾花还当自己背的是块石头,但迅速甩掉这股奇怪的想法,小心翼翼背着老人家往前赶路。   没多久,老妪便说口渴,苏拾花把她安置在一处安全地方,开始四处寻找水源,打水给她喝,过会儿老妪又说肚子疼,苏拾花只好停下来休息,一路上歇歇停停,耽搁不少时间,累得苏拾花满头大汗,一边背着老妪一边喘气如牛,即使如此,脸上也无半点不耐神色。   “姑娘,要不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先走吧。”老妪察觉到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劝说道。   “没事没事,反正离村子也不远了。”苏拾花将她往背上托了托,腾出一只手揩揩额头的汗,“况且天快黑了,正值野兽出没的时候,实在太危险,我岂能丢下您一个人不管。”   老妪缄默不语。   苏拾花背着她又行进一段距离,忽然脚下一软,犹如踩在一团软塌塌的泥浆里,行动受阻,瞬刻意识到不对劲——   糟糕,是泥潭!   此际她上身负重,下面两脚扎在深泥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姑娘……”老妪也惊慌起来。   羽楼扇之前早说过,悉雾岭里有许多泥潭沼泽,怪她疏忽大意,没有提前防备,眼下背着老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往下沉陷,她观察下环境,咬了咬牙:“老奶奶,呆会儿我一用力,您就赶紧抓住前面的藤蔓!”   老妪点点头,苏拾花身形前倾,施力将对方使劲一托,老妪扑在泥潭岸边,牢牢抓住离得最近的一根藤蔓,而苏拾花因为方才的剧烈动作,半个身子已经没入腐泥里。   老妪忙将藤蔓投递过去,苏拾花两手抓紧,被老妪一点点往上拉,可惜半途“咔嚓”一响,藤蔓居然断掉了。   老妪年迈体弱,周围又找不到可以继续救人的东西,丢下句:“姑娘,你坚持着点,我去叫人来!”急匆匆离开。   苏拾花越陷越深,沼泽腐泥几乎没过她的胸口,渐渐呼吸困难,此时此刻,她却毫无挣扎的能力……对于老妪,她心中不曾有过任何怪怨与懊悔,也没想过对方或许会一去不复返……眼下唯有的感觉,只是难过以及不甘心,怎么办,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找到阿阴,她真的……真的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脑际变得一片混沌,四面黑暗仿佛洪水围拢上来,她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一层接一层地往下坠落,大概,这就是她的命了吧,在劫难逃,无从改变……坠落的速度越快,心境反而越是平静,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就这样无穷无尽的下沉……不知过去多久,慢慢的,身体似乎轻飘起来,黑暗里,闪烁出无数的小亮光,好比数之不清的萤火虫聚集在周身,包裹住她,给肌肤带来温暖……   “小花?小花?”   是谁在叫她?   很想睁开眼,可惜灵魂尚未归体似的,动作完全不受支配。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怎么样,这回满意了吧?”   “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算是通过我的考验了。”   “唉,你们女人好生麻烦。”   “死小子,破坏人家结界,倒还有理了?”   ……   一男一女的对话陆陆续续传入耳畔,似近似远,听得苏拾花云里雾中,等身体终于恢复知觉,她指尖动了动,堪堪睁开眼睛。   屋内四面皆放下湘竹帘子,偶尔被徐风吹得吱呀吱呀作响,烛光摇曳,带着一层绯红色的光晕,染就床边站立的两道人影。   “小花,你醒了。”黑袍男子笑眯眯地道。   “小羽……”苏拾花呆呆凝着他,眼神仍透着不知置身何处的迷惘,尔后目光又移向旁边的那道人影,有些愕然,“老奶奶……”意识在脑中狂涌,顿时忆起所有。   老妪微微一笑,身躯被一圈红光围绕,随她一个旋转,须臾变成一个手执纨扇,身穿琥珀红裳的美艳女子,顾盼流转间,左眼睑下一颗红痣,愈发添出几许风流妖娆。   苏拾花瞪大眼,结巴到差点吐不出字来:“老奶奶,你、你怎么变年轻了?”   “噗嗤——”羽楼扇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滕凤娥纨扇掩唇,亦是咯咯娇笑:“你这姑娘,真是傻的实在啊。”   啊?苏拾花傻兮兮地看看她,又看看羽楼扇,随即大脑“嗡”地一响,幡然醒悟:“难道之前是你用幻术,变成老奶奶的样子?”   滕凤娥含笑点头。   羽楼扇则从旁为她介绍:“小花,这位就是悉雾岭岭主。”   滕凤娥美目眄流,巧笑倩兮:“苏姑娘,你不远千里,前来要找我家小阴,不知所为何事?”   我家小阴?   面对那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只觉似曾相识,苏拾花大脑再次“轰隆”一声震响,活像炸开了花,眼前人、她、她难不成是——   “你是阿阴的……娘亲?”   也就是,母上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阿阴就出场啦,如果没出场,乃们就把我大卸八块!!!还有还有,不要都不留言嘛 (^人^)   ☆、[眠]   “不错,正是吾儿。”许是对方目瞪口呆的模样太过有趣,滕凤娥一边曼摇纨扇,一边浅笑吟吟,那唇瓣上的胭脂,差一点点,就要在扇纱间留下一抹迷人的玫瑰红痕。   苏拾花坐在床上听完,可谓傻了,彻彻底底的傻了。   她她她,原来就是阿阴的亲生母亲……看上去好美、好年轻啊,就像年长几岁的大姐姐,完全叫人猜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一颦一笑间,处处流露着自然成熟的风韵,好似花开盛期的牡丹,尽是动人流泻,美到无懈可击。   以前从未听兰顾阴提及过对方的事,如今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苏拾花简直呆若木鸡,有点六神无主了:“我……我……”紧张到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滕凤娥又是嫣然一笑:“还是唤你小花吧,听起来更亲切些,话说回来,小花很喜欢我们小阴吗?”   想到之前与她在树林中的交谈,可谓是“不打自招”了,苏拾花整张小脸一下子粉里透红,红里如烧,当真跟发了烧一样。   “哎呀,居然还脸红了,以前我就希望能有个像你这般乖巧可爱的女儿,既贴心又可人疼,我可以给她梳花苞头,穿上粉纱软裙,抱在怀里就跟那年画里的小娃儿似的,总之,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弄的漂漂亮亮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夸赞……哦呵呵呵……”   话匣子打开,她讲起来没完没了,羽楼扇情知某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得不呛咳几声,这才止住她的滔滔不绝。   苏拾花听得一愣一愣的,看来对方……应该是很喜欢小孩子吧,尤其是女孩子?   滕凤娥话锋一转,讲到正题上:“你现在……真的想见他?”   苏拾花也迅速变成正经脸,点点头。   滕凤娥轻叹:“不过小阴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   “他怎么了!”苏拾花吓得喉咙发紧,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滕凤娥又叹了声:“你随我来,一瞧便知了。”   苏拾花心内忐忑不安,连忙下床穿好鞋,随她而去。   走出房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华翾山上,云雾萦绕,鹤群远飞,琼楼绣阁层层叠叠,如许钟灵毓秀之地,直叹似人间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踏上数层青石玉阶,来到一座被无数粉馥桃花簇拥的精致竹阁前,苏拾花好奇地拈了一瓣桃花,才知原来是真的,大概是受华翾山灵力的影响,这里的桃花可以久开不败。   三道人影出现面前,除了无意苏拾花不曾见过外,看到无痕无霜,她显得既激动又兴奋。   “苏姑娘你来了!”无霜也大感意外,朝她笑了笑。   不知怎的,苏拾花竟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仿佛独自在外面漂泊太久,终于落叶归根,一种踏实了、安然了的感觉……看着他们,她目眶潮湿泛热,继续往前走,当跨过大门步入庭园,四个小纸人蹦蹦跳跳地围绕上来——   “快瞧,是苏姑娘!”   “苏姑娘来啦!”   “太好了,苏姑娘一来,主人是不是就该醒啦!”   小纸人们把她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面对这些长相一样的小家伙,苏拾花脑子有片刻的茫然,不过或许是至今经历过太多奇异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况且,她跟它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没料到就这样被记住了,待她还很亲切。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唧唧喳喳的了,当心再把苏姑娘给吓着。” 滕凤娥摇着纨扇,掩口娇笑。   小纸人们这才安静下来,一旁规规矩矩站好。   滕凤娥走至她身旁解释:“如今兰主的日常起居,皆由它们四个伺候照料着。”   苏拾花心弦像被一拨,猛地绷紧:“刚才它们说……”   滕凤娥道:“人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吧。”   苏拾花快速走进竹阁,拾阶而上,一幕珠帘后,便是那人寝歇的地方。   她举手撩开,霎时大珠小珠叮咚相互碰撞,冰脆的响声,覆盖住急遽欲跃出胸口的心脏。   那人乌发白衣,躺在床上,黑墨墨的睫毛柔顺低敛着,窗外洒来半明半暗的光,在他面上舞跃闪烁,衬得那容色白皙美丽,宛如一潭雪池,正在透明地融化。   苏拾花呼吸陡窒,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夺取理智,冲上前去摸他的手,同肌肤一样,像冬日最深层的雪,冰凉冰凉,转而再探他的鼻息,却是有的,尽管微弱,亦平缓。   他静静躺着,仿佛沉入梦里一样,毫无知觉反应。   哪怕苏拾花再傻,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他不能睁开眼睛?为什么他一动不动?为什么他连她也感受不到?   “阿阴!阿阴!”费尽千辛万苦,只为与他相见,那股抑制太久的思念心疼,终于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眼圈灼起红痕,纵使强忍,几颗泪珠仍是顽固地流溢而出,在他洁白的衣襟处,濡湿出小小的水印。   “不必再唤了,他是不会醒来的。”滕凤娥出现在她背后,徐徐吐字。   苏拾花一惊,慌乱地问:“怎么会这样?”   滕凤娥螓首轻摇,唇齿间逸出一缕叹息,若青烟扩散入空气:“怪只怪他为这般任性妄为,居然直接用身体承受住那一剑,当时情况万分凶险,若非他有自身灵力护体,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苏拾花浑身发冷似的作抖,指甲用力刺入掌心的肉里,却完全感觉不到痛,又或许,是心里的痛大过于此:“那他、那他现在……”   滕凤娥扫一眼床上的人,敛目低言:“经过这次重创,导致他心脉受损,不过你别瞧他这样睡着,实际上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让身体处于歇养修复中。”   苏拾花焦急追问:“那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这个么……”滕凤娥略偏过脸,扇面半遮,那角度无论从何看去,皆美得恰到好处,同时也混合着淡淡感伤,“说不好了,也许要很久很久,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永远就这样睡着,再也不会醒来了。”   苏拾花登时脸容苍白,无半点血色。   就这样睡着,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只觉头晕目眩,以一种翻腾倒海的方式不住回旋。   痛,好痛。   比以往任何感觉,更甚更强烈,这一回,她算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对这个人的喜欢,已是深不可拔,痴迷如己,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他融入她的生命,变得那样那样重要,喜欢他,早就喜欢得不得了,所以,现在才会有这种痛如刀割,直剜心肺的感觉吧?   滕凤娥见她呆呆望着自己,星目瞪得滚圆,却是失去该有的神采,两串泪水跟断线的珍珠滚落腮边。   滕凤娥一呼:“小花……你、你别哭呀。”   苏拾花再忍不住了,莫名袭来的痛,挡也挡不住,让她像三岁孩童抹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都怪我,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阿阴他也不会……呜呜呜……全怪我害了他……”   她泪眼婆娑,没多久便肿得像个桃子,显得巴掌大的脸蛋,愈加楚楚堪怜,滕凤娥心头发软,上前安慰她:“好小花,快别哭了,此事与你无关,依我看呀,分明是这个臭小子伤人伤己,连累着旁人也平白难过,倒该吃点苦头。”   苏拾花完全听不进去,使劲摇晃脑袋,沉吟一阵儿,嫣唇方启:“岭主,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说吧。”滕凤娥微微一笑,洗耳恭听。   苏拾花嗫嚅着开口:“阿阴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你要留下?”滕凤娥讶异地眨眨眼。   她颔首,心意已决:“嗯……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他不能讲话,不能动弹,与木头人相比没什么两样,况且,根本不知他何时能醒来,你正值大好年华,留下的话,岂不耽搁了自己?”滕凤娥说的风轻云淡,一对美眸却如蚕丝缠在她身上,绕了又绕。   苏拾花自顾自笑了下,带着些许自嘲:“没关系,我不在乎,如果阿阴不醒,我就一直陪着,一直陪着……直至他睁眼的那一刻……”   不分离,不抛弃,不背叛,这是她允诺过他的,亲口对老天爷发下的誓言。   “真是个傻丫头……”滕凤娥眼波流转,隐约透着意味不明的光绪,“其实,想要让他醒来,也不是没有法子……”   苏拾花怔仲下,接着脱口而出:“是什么?”   “只不过,有些难办。”滕凤娥眉心颦动,颇为犯愁的模样,“眼下他心脉大损,内息虚竭,唯有至阳至纯的女子气血,可助他调和修补,然而这至阳至纯的女子在世间却十分难找……”   苏拾花一听“至阳至纯”,目光“蹭”地烁亮:“我、我或许就是纯阳女。”   滕凤娥惊咦声。   苏拾花如实交待:“先前有个西域术者抓住我,说我是纯阳体质,可以用我来提高功力……”   “哎呀,那便是了。”滕凤娥咯咯发笑,“原来小花竟是纯阳女,看来这回小阴是有救了。”   苏拾花不假思索,拔出长剑,冲着手臂就要割去。   滕凤娥见状吓了一跳:“小花,你做什么?”   苏拾花神情坚定:“不是需要纯阳女的气血吗,要多少,我都给他!”   滕凤娥“噗嗤”一声,险些笑弯了腰,在苏拾花怔愣的注视下,半晌才笑回了神:“说你实在,还真是实在的要命,你的血能有几口,若照你这么个喂法,只怕他还没醒,你自己就已气虚耗尽垮掉了,所以说,最好的法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留言,我只想说,你们这群折磨人的小妖精,非要气死我是不是……肿么样,阿阴这回出来了吧,出来了吧!嘻嘻,一起群么么,明日继续更新啦(*^__^*)   郑西西:2014-08-15 23:09:18 霸王票   萧亦: 2014-08-16 12:39:40 霸王票   灰常感谢两位土豪君的支持!!!一鞠躬,二鞠躬!!!激情满满的!   ☆、[婚]   苏拾花忙竖起耳朵,小脸一本正经:“是什么?”   滕凤娥也不避讳,坦白直言:“最好的法子就是采用双修秘术,一阴一阳,合体滋补,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为他调气护体,正可谓双管齐下的绝佳办法。”   苏拾花听明后,脸一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险些要喷出血来,慌慌张张低头,那模样仿佛想赶紧找个地缝钻下去。   滕凤娥暗自偷乐,语气却不显半分:“不过你一个清白的姑娘家,若是练就此等秘术,委实难为你了……”   “不……我……我……其实、不是……”她已经不是清白的姑娘家了。苏拾花很想这么说,但就是难以启齿,在对方面前,她好似犯下弥天大错一样,头都快低到尘埃里了,“岭主,实不相瞒,其实我与阿阴……已经……已经对天盟誓,结为夫妻了……”   “啊……”滕凤娥瞪大眼睛,显得不可思议,“你们……”   苏拾花豁出去一般,用力点点头。   不过,耳畔很快传来滕凤娥银铃般清越的笑声:“是吗,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这臭小子在外面娶了媳妇,居然还敢对我掖着瞒着,等他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苏拾花傻了眼,因为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滕凤娥亲切地握着她的手:“既然你们成了亲,一切就都好办了,不过这婚事嘛,未免太简单了点,依我瞧,不如重新举办一次,这次一定要办得热闹点、隆重点,嗯,事不宜迟,干脆就定在明天,怎么样?”   “啊?”事情转变太快,苏拾花脑袋一时拐不过弯儿。   滕凤娥笑眯眯的,不待她答,已经传唤:“无意无霜无痕。”三人应声而入,她吩咐道,“速速在岭中传开消息,明日是兰主的大喜之日,叫各方村民都赶来庆贺,甭管男女老少,只要越热闹越好。”接着一转首,跟她热络直如金兰姐妹般,“小花,这桃花竹阁你喜不喜欢?就当你们俩的新房好不好?”   “啊……这……呃……”苏拾花回不过神,吐字结结巴巴。   滕凤娥继而微笑:“至于布置打点,你都无须操心,一切交由我来办,你呢,只要乖乖的,准备当你的新娘子就好。哎呀,咱们这华翾山呀,已经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她又交待一大堆,听得苏拾花昏头昏脑,全都傻傻地点头答应。   “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滕凤娥离开桃花竹阁后,羽楼扇手拈一朵挑花,正懒洋洋地斜倚着树干。   滕凤娥眨眨眼,故意装傻:“小羽,你在说什么?”   羽楼扇真快败给她了,开门见山道:“那家伙明明睡上一年就会醒来,为何你不告诉她实情,而且,还要用那种法子……”   滕凤娥就知瞒不住他,扇面遮唇,眼波溢笑:“你懂什么,我这是替小阴好,难得他动了真心,有了喜欢的人,我自然得帮他把媳妇娶进家门,叫她踏踏实实留在悉雾岭才好,小花这孩子单纯善良,我瞧着很是喜欢,况且法子又不是无效,的确能让他快一点醒来啊。”   羽楼扇浓眉斜挑,重眸轻眯:“帮他娶媳妇?我倒觉得,你是瞧出小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只要把对方牢牢栓在身边,今后还怕他不听话,不言听计从么?”   滕凤娥哦呵呵娇笑几声,彻底不再隐瞒,赞许地点点头:“知我者莫若小羽也,不过话说回来,你肯带小花来这里,不仅仅是单纯的关心吧?”   同被识破,羽楼扇嘿嘿坏笑:“彼此彼此啊。”   滕凤娥婀娜上前,口中啧啧夸赞:“小羽啊,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哪里像小阴打小就板着一张死人脸,他要是能有你一半这么可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想他生性冷血,喜怒无常,与生俱来的强大法术天赋,叫他无所畏惧,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如今,这位煞星碰上命中克星,倒霉的事接踵而来,也是该吃吃苦头,愁眉不展的时候了,总之,只要对方越倒霉,他们就越高兴,毕竟这样有意思的事,岂能错过?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笑得幸灾乐祸。   翌日大清早,苏拾花便被侍婢们唤起身,先是一番梳洗,再被拉到妆台前,任由她们往自己脸上擦脂抹粉一阵摆弄捯饬,最后身着凤冠霞披,盖上大红喜帕,就被搀扶出屋了。   被喜帕盖着,她双眼如盲,什么都看不到,耳畔只能听到炮竹喧天,以及周围人群的欢呼祝福声,虽未亲眼所见,但想来那场景定是热闹至极。   来到大殿内,随着礼赞高唱,她被人一扯一挪,像个牵线布偶,转身,一拜天地,再转过来,二拜高堂,最后一弯腰,夫妻对拜。   阿阴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是沉睡,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跟她成亲?唉,脑子乱七八糟的,不过,相信岭主一定会有法子的。   整整一天,苏拾花感觉自己一会儿像浮在轻飘飘的云朵里,一会儿像踩在流动的泥沙中,由人摆布,完全找不着东南西北,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与兰顾阴拜堂成亲了。   傍晚,她静静坐在洞房里,一切礼数完毕后,侍婢皆退了出去,屋内,仅留下新郎与新娘,那道合门声“砰”地一响,终于把头昏脑涨了一天的苏拾花拉回神智。   她慢慢揭开大红喜帕,红烛高燃,烫金喜字,悬挂的精巧灯笼,房间布置得喜气洋洋,让人仿若置身于一片红色的暖洋中。   苏拾花呆呆出了会儿神,尔后转过头,看到兰顾阴穿着新郎倌服躺在床上,苍白的俊庞,在烛晕映照下,氤氲着朦朦胧胧的蜜红,俊中更有动人心弦的艳美,凤眸轻轻阖起,掩起往昔的幽晦诡魅,衬得双睫倏忽抖动,好似受惊的蝴蝶,即使沉睡不醒,依旧是这样无边无端的好看。   玉炉中合欢香弥漫飘荡,令她的心湖也随之一荡,默凝那人的脸,几乎痴痴如醉。   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细腻的五官,两道浓黑长眉斜飞入鬓,凤眸沉敛静然,鼻子高挺秀气,唇型薄而绮美,以往在对方面前,她总是羞赧不敢抬头,从未像现在这般仔仔细细地看过他呢。   这回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牢牢将那人的面目镌绘在心版上,今日完婚,她心中有喜,有忧,目中隐约泛泪。   “阿阴……娘说咱们之前的婚事太过简单,所以又重新举办了一次婚礼,这回,咱们算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她本想笑,但没忍住,还是将两滴泪珠溅落在那张如雪玉面上。   夜色渐深,芙蓉暖帐,正值春宵入梦。   想到将要发生的事,说不出的滋味在胸口跌宕起伏,一下下搅乱她的心,曾经那些旖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脑际,叫她情不自禁脸红心跳,尽管彼此亲热过多回,但如今,居然还会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感到紧张。   况且这回,与以往又有些不同,娘已经将双修秘术的技巧口诀告与她,还告诉她,如今兰顾阴虽处于休眠状态,但身体应有的生理反应却是如常,只要她卖力,做的好,一步步到位,自然能功成圆满,想起娘之前的交待,苏拾花双颊更是酡红通透,犹如细烹慢熬的小文火,恨不得一直烧到天明。   没办法,为了尽快唤醒他,只得用这个法儿,何况现在也唯有她,才能完成。   苏拾花几个呼吸吐纳,垂睫,俯首吻上那人的唇,好似夜伴风的莲叶,一股幽凉触感,循着记忆,她仿照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小舌由浅入深,辗转反复,起初生涩,后转意境,渐渐吻得身躯染欲,抛开脑中一切纷乱杂念,做到心中只余他,眼中只余他,任由胸口无穷无尽的情愫蔓延……再蔓延……彻底将自己融化了开……   半年后。   竹阁三层的廊台上,四面湘妃竹帘卷落,时值初春晌午,细缝之间,仅容得些许暖光照射进来。   隔着一幕水晶帘,隐约可见廊台里搁着一个盛满热水的橡木桶,桶内坐着一名不着片缕的男子,仅露上身,乌黑的长发浮荡在水面,热雾蒸腾而起,在他面庞上汇着细细密密的水珠,连纤长的睫毛上也掬着几颗,仿佛在静静等待那人睁开眼,坠入目中,漾开昙花般的光辉,他一动不动,人偶似的苍白静止,愈发透出那股难以描述的美丽。   水里撒上花料,在乌发间涂抹上玫瑰香油,小手细细揉搓,苏拾花坐在木桶外的凳子上,正为兰顾阴小心翼翼地洗着头发,动作忙碌而不失伶俐,显得十分熟练。   自从成婚之后,兰顾阴的日常起居,虽由小纸人们帮忙照料,但关系到他自身的私密事,全部由苏拾花一手操办,尤其像每日更衣换洗,擦拭身体,绝不假他人之手。   如今入了春,天气转暖,轮到中午阳光好的时候,苏拾花就会隔三岔五地到廊台为他沐浴。   洗完发,沐了身,苏拾花又服侍他换上干净的里衣里裤,套好外袍系上腰带,他一向喜洁,是以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也一定要保持装容整齐。   守在床畔,苏拾花两手托腮,目光凝定,又开始静静瞧着他发呆。   有时候,她动辄会这样犯傻入神一整天,总觉得下一刻,或者下一刻的下一刻,他就该睁目醒来了,尽管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疯念臆想,但还是忍不住傻傻地凝注,移不开眼。   他的肌肤白皙胜雪,容光奇秀,一日日看着越来越美,大概是由于秘术的缘故吧,每晚日日行功,连她都感觉到自己的玉肌吹弹可破,滋润得几能掐出水来。   现在她掌握要领,熟能生巧,一切都做的顺其自然,让那具身体等不到多久便怒张冲腾,与之揉和,午夜缱绻,她痴醉迷癫,总感觉自己活在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里,在一种幸福的煎熬中苦苦等待。   唉……看来今日,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发怔过后,苏拾花眸中光彩微黯,起身,为他掖掖被角,掀帘离开。   她不知晓,在转身的一刹那,那人指尖,微微动弹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纠结在武侠与宫廷侯爵的题材之间,大家更喜欢哪种呢?话说怎么一日更,留言就少了呢T T   萧亦: 2014-08-17 17:02:54 霸王票   赵曦月:2014-08-17 23:01:09 霸王票   谢谢两位土豪君!!!!请受某爱深深一拜!!!   ☆、[醒]   苏拾花在后山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小田,打算种些果子青菜,眼下一开春,也到了可以播种的时候,她径自忙叨一阵后,又走下山,沿途遇见不少村民,纷纷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如今她跟村里的大伙儿也混得熟络了,小孩子们更爱黏着她,悉雾岭兰氏虽是法术强大一族,但在这里生活的大多村民却不通法术,只是辛劳耕耘的普通人。   为此,苏拾花自己独创了一套强身健体的功法,教给挑选出来的年轻男女,再由他们教给村里的老人小孩,虽说比不过真打实斗,但总归起到一些自保作用。   苏拾花觉得这样很好,避开江湖厮杀,名利争斗,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平平淡淡,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生活,只是……如果阿阴也醒着,该有多好、多好……   日暮黄昏,她跟村里的孩子们告别,来时两手空空,回时手上却拎着一大堆果饼糕点,都是村庄居民硬塞给她的。   一个人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寂静葱郁的林中,几只黑色乌鸦从头顶飞过,在临近的大树上,坐着一名身穿华贵黑袍的俊美男子。   苏拾花抬头一瞧,笑了:“小羽,你来啦。”   羽楼扇咧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是啊,我来看看你。”   打她住进悉雾岭以后,他一个月总会过来两三趟,陪她聊天解闷,问东问西,这一点,让苏拾花心内很受感动。   见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羽楼扇跃下树,帮她接过。   苏拾花已经习惯,也不跟他客套了,投去颇甜的笑颜。   二人一边往山上行走,一边沿途欣赏风景,闲谈几句后,羽楼扇问:“那家伙怎么样了?”   换做以前,苏拾花大概会变得黯然神伤,但现在,她想明白了,心境坦然了,因为那个人即使一辈子不醒,她也会守在身边,不离不弃,是以如今旁人问及,她只是平静地微笑:“还是老样子。”   羽楼扇瘪瘪嘴,替她打抱不平:“他倒轻省,眼睛一闭,凡事不觉,万事不晓,害得身边人操碎了心,小花,要我说呀,如果这家伙再睡个一年半载的,你就干脆嫁给我好了,等他醒了以后,后悔莫及。”他狡黠眨眼,藏着邪邪坏笑。   “小羽,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苏拾花笑着用胳膊肘撞撞他,一脸莫可奈何。   他却大方承认,露出一记好看又欠扁的笑容:“你才知道,我这人一向都很不正经的啊。”   苏拾花气到无语,论起脸皮厚这一点,他跟兰顾阴倒是可以一较高下。   走到半途,左腕上的一串珠链华光闪烁,这是滕凤娥叫她戴上的,一旦有急事呼唤,便会闪出亮光。   “奇怪,珠链怎么亮了。”苏拾花眼中惊疑不定,喃喃着,“难道竹阁出了事……”   “喂,喂!”她二话不说,拔腿就要跑,羽楼扇十分无奈地强行拉住她……唉,这丫头一遇见急事,脑袋就变傻了,不,是更傻了,“有我在,何必那么费事?”   “啊……”经他提醒,苏拾花拍拍脑门,这才回过神,真是糊涂了,有这么一位厉害的术者在身边,总该合理利用才对,“小羽,那就拜托你了!”   羽楼扇得意地勾下嘴角,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伸出长指,将一根黑色羽毛抛在半空,须臾变大,化作一叶羽毛小舟,载着他们二人飞往桃花竹阁。   进了庭院,无意无痕无霜皆不见踪影,苏拾花心内一惊,正欲冲入,却瞧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   “夫人回来了!”   一个小纸人说完,另外三个也跟着蹦出来,接着活像炸开了锅,纷纷把她围拢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道:“夫人总算回来了。”,“我们一直等着您呢!”,“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它们吵吵闹闹,让苏拾花完全听不出个重点,最后大喝一声:“安静!”指着其中一个道,“来,你慢慢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纸人们很听话,叫安静就安静,叫回话就回话,其中那个乖乖地道:“是主人醒啦!”   不过这次,大约是太过高兴,话音甫落,另外几个没老实多久,又开始唧唧喳喳地喧闹起来:“对呀,主人真的醒了!”,“就在刚才,主人睁开眼睛了,还说要喝水。”,“岭主跟无霜姑娘他们都在里面呢,夫人也进去瞧瞧吧!”   苏拾花直愣愣地杵在原地,跟着,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只觉缺氧了似的,头昏脑涨,一阵阵晕眩……   刚、刚才它们说什么……   主人醒了……主人、主人指的是阿阴,这么说来……阿阴他,他醒了?   她仿佛灵魂出窍一样傻掉,前一刻还听使唤的手脚,此刻居然在剧烈地发颤、发软,全身打着哆嗦,只怕比一滩泥巴强不了多少。   “醒了?”羽楼扇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迅速瞄瞄旁人形如木雕的模样,暗自偷笑,也不扰她,兴致冲冲地奔至竹阁。   余下苏拾花,还不知所措地留在原地,感觉体内一阵儿冷,一阵儿热,就像两团极端的气流循着血液充斥打架,让她得了病,一场很严重的病,不能正常呼吸与思考。   许久,她慢慢迈出脚步,一步一步,带着梦游似的恍惚迷离,临近,入内,拾阶而上,终于看到珠帘后,那一抹熟悉又似久违的男子身影。   寝室里,早已聚集满了人,热闹不已。   兰顾阴倚在床头,乌发散肩,本该一副大病初醒的状态,此际却黑着一张脸,被旁边的美妇又搂又抱。   “哎呦,娘的小宝贝,小可爱,咱们盼天盼地,总算是把你盼醒了,来来,快让娘亲一口——”   滕凤娥毫不吝啬地往那雪庞上大大的香了一口,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仿佛亲不够似的,亲个没完没了,害得兰顾阴半边脸上,全是一道道清晰的红色口脂印,看着分外滑稽突兀。   兰顾阴好比一只炸刺儿的刺猬,终于忍无可忍地嚷道:“一大把年纪了,你肉不肉麻啊!”   大老虎发威,可惜上头,是只更更大的老虎,滕凤娥可谓笑得花枝招展:“呦,醒了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一点都不可人疼,早知道,你还不如一直睡着算了,比起现在来,反倒乖乖的,老老实实的,让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想到昏迷期间她在自己脸上又亲又捏的,兰顾阴简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屑地把头一偏,结果瞟到某人,脸色更难看了——   羽楼扇正嬉皮笑脸地与他对视。   “你来做什么。”居然是这个讨厌鬼!可恶,好不容易醒过来,怎么看到的全是一个个不叫人省心的家伙,让他心里一点都不舒坦。   羽楼扇适才还在笑,闻得这句,无辜眨着眼睛,恨不得要痛哭流涕了:“我来探望你,自然是因为关心你啊!”嘴角暗抽,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兰顾阴岂能识不破他的假面目,冷冷一笑,周身阴恻恻的气质逐渐浓郁:“关心?只怕你是听说我受伤不醒,特地赶来看我笑话呢吧?”   趁他不注意,羽楼扇一边朝着帘外挤眉弄眼,一边呜呜咽咽地“痛哭”:“说的好无情啊,再怎么讲,咱俩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不关心你,该去关心谁啊!”说着执起他的广袖,似乎要擦鼻涕眼泪。   兰顾阴差点没跳脚,一把将袖子抽回来:“混蛋,你给我滚开、滚开!”   苏拾花站在珠帘后,面对这一幅充满“亲情友爱”的场景,唇弧淡扬,想着那个人,终于是醒来了,可以说话,能动弹,会生气,精神头看上去还算好……而她,迟疑、再迟疑,最后揭帘而入。   无数水晶珠叮咚作响,兰顾阴胸口似被莫名的情绪催动,止住话音,顺势调过头来,这一瞧不要紧,整个人好比被点中周身要穴,动也不动地凝固住,脸儿也一点点苍白。   她一袭粉白花衫,乌雪青丝流散,软髻独挽一支簪,摇晃的明晶帘光洒在罗纱裙裾上,宛然蝶影舞摆,令她处于虚幻之间。   “你……你……”兰顾阴活似见了鬼,先前的底气被抽得一干二净,表情呆滞,难以置信,半晌,喉结僵硬而艰难地动了动,“你、你怎么在这里?” 像被掐着脖子,那尾音几乎走调。   滕凤娥“啪嗒”拍下他的脑袋:“什么‘你怎么在这里’,小花自跟你大婚之后,都住了大半年了,每天还要照顾你这个活死人!”   兰顾阴左胸剧烈一震,那处被剑刺伤的部位,似乎重新撕裂开来,隐隐窒痛,他忍不住用手捂住,眸光凝定,就那样闷不吭声地盯着她。   “阿阴……”苏拾花垂下玉颈,眼中浮现的泪光险些涌出,可又强撑着给挤了回去,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兰顾阴头脑还在轰轰发响,也不清楚这人究竟有何种能耐,光是往那里一站,就搅得他神魂颠乱,体痛、心痛,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痛的要死要命。   可他偏偏移不开视线,打从她一出现,他便把什么都忘了,什么都看不到了,唯独她,牢牢烙在方寸之内,看到几近入魔。   “你……”许久许久,前尘往事回顾,他咬着牙,眸底含痴,神情却是恼恨。   他仿佛要说什么,又仿佛要吃人的模样,这档口,滕凤娥笑眯眯地挽住苏拾花的手臂:“你瞧他,说话就说话,怎么跟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小花,你也辛苦了这么久,今晚你不如就跟我歇在地灵宫里,让他由小纸人们伺候着,可好?”   “我、我……”苏拾花尚不及回答,已是晕头昏脑地叫滕凤娥拽了出去,留下榻上干瞪眼的兰顾阴。   “娘……”走出桃花竹阁,苏拾花不明白她为何硬要带自己离开。   滕凤娥笑着解释:“你别担心,如今他虽是醒了,但法力尚未完全恢复,这一两天内,是搞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堂来。”   “可是……”苏拾花欲言又止,刚刚看那人的样子,好像没有原谅她的意思……   滕凤娥端睨几眼,对方那份矛盾心思早已跃然脸上,掌心裹住那只凝脂玉手:“莫急莫急,男人啊,你越是上赶的把他当回事,他心里反而越来劲,你为他伤神伤心这么久,娘一直看在眼底,所以这回啊,咱们便趁着这次机会,熬一熬他,拖一拖他,让他悬着一颗心,不知所措,既想着又难受着,憋着那口气,撒也撒不出来。”   “……”苏拾花忽闪着大眼睛,听得半懵半懂。   滕凤娥捏捏她嫩腴的脸颊,嗯,手感比那死小子好多了,将来生出的小娃娃,铁定更可爱。   就这样,苏拾花听了她的话,乖乖留宿在地灵宫,却是辗转反复,彻夜未眠,那人虽已醒来,但今非昔比,也许,他仍记着那一剑,怪她、恨她,怨她,也许也许再不肯理会她……若当真如此,她又该如何是好……明明该是激动欢喜的心,竟带着涩楚的底蕴,让她叹息,呼吸中有苦味……   翌日一早,她习惯性地起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桃花竹阁,哪料小纸人们捧着干净衣物,守在门口不敢进去。   “夫人,主人不肯让我们服侍啊,他、他保持昨天那个姿势,已经坐着整整一晚了,现在谁一靠近,他就翻脸,很吓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明天继续更新哈 ^_^   蓬蓬:2014-08-18 20:15:04 霸王票   萧亦:2014-08-18 20:19:19 霸王票   谢谢蓬蓬亲跟萧亦亲的大力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一鞠躬,二鞠躬!!!   ☆、[非]   经过一夜平复调整,心情已经平静许多,是以听到小纸人充满求救的语气,苏拾花想了想,主动接过那叠衣物,落下句:“交给我吧。”深一吸气,举步上了楼。   临近寝室,隔着珠帘,一股刺骨如霜的寒气已是阵阵透来,难怪纸人们如此害怕,当真能冻得叫人牙根打颤。   “哐——”一盏茶杯应声摔碎。   苏拾花缩下脖子,想到对方此刻乱发脾气,轻叹一声,不言不语地揭开帘子。   兰顾阴正倚靠着床头,披头散发,白袍微乱,同她昨日离开时的装束一样,没有改变,他气急败坏地抄起旁边一个茶盏,又欲再摔,却见苏拾花走了进来,动作陡然一僵,暗沉瞳心极度扩缩两下,自此如扎了根,视线死死黏在她脸上。   苏拾花螓首微垂,缓缓靠近,一步一动,如有重磁吸引,无缘无故牵动着胸口心弦,令他呼吸暗促,面庞亦有些抽搐。   苏拾花将衣物搁置一旁,将地面的碎片一点点拾捡起,然后踩着脚踏坐在床畔,那人也侧过脸,凤眸迸射出两道足能穿透躯体的目光,她视若无睹,抬指,将他凌乱的长发一点一点拂过肩后,捋理整齐。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衣袖间飘来若有似无的芳馨,似乎是睡梦里一直勾缠萦绕的味道,兰顾阴心脏砰砰跳着,忍不住吸了一口,正是那股最难忘、最思念、最熟悉的香,让他带着中毒般的迷恋,心魂飘忽,意志渐远,一不小心,仿佛要坠入未知的所在,差点不能自控。   他猛然一醒,视线恰好落在她发髻上的那支百合簪,额穴不由得突兀鼓跳:“这、这簪子你怎么戴着?”   苏拾花被他一问,顺手摸了摸,才会过意:“嗯……我喜欢……”若非当时他身受剑伤,遗落下此物,她都不知道,他竟然偷偷背着她,买下这支百合簪。   “喜、欢……”兰顾阴有点结巴,狠一掐掌心,提醒自己莫再上她的当,自寻多情,刻意冷下语气,“你为什么会留在悉雾岭?”   苏拾花不说话。   他自以为猜出一二:“是不是无痕他们强行抓你回来的?还有……什么、什么跟我成亲,实际也是受了老婆子的威胁逼迫,才不得已留在这里的,对不对?”他一边说,一边胸膛起伏,好似攒着一团火球,随时能喷薄而出。   “不是……”苏拾花摇头,轻言吐字,“跟他们无关,是我自愿留下来的。”   “自愿留下……”他又傻,胸臆有热浪翻滚,仿佛能听到血液烧着的沸腾之音,她为何留下、为何留下,百思不解,直至回神,冷然一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怀恨在心,日后……日后会报复你跟你的简公子……所以,才一路追至此?”   提到“简公子”,他差点咬到舌头,清瘦的身形若叶片颤抖,含着咬牙切齿的气味。   苏拾花抬首意外望来,好像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我……”   “你放心好了,我可没那么心胸狭窄,今后你是去是留,我不会再管,反正像你说的,咱、咱俩已经一刀两断了!”他梗着脖子,青筋隐约浮现,时隔至今他还记着呢,她为了给那个小白脸求饶,居然跟他谈条件,居然坚决不回他身边,尤其现在,她一脸风平浪静的模样,叫他越看越气,越看越火大,“你以为留在这里,我就原谅你了?告诉你,我现在……我……早对你腻了!”   苏拾花默不作声地听着,雪白贝齿咬唇,刻出不深不浅的粉红印子,喉咙苦涩了半晌,才逸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一愣。   苏拾花垂着睫,像朵睡莲静谧谧的,随着睫毛一抖,阴影刷过白皙的眼睑:“我让你讨厌,厌烦了。”   “……”兰顾阴瞪着眼,薄唇不稳地抿动,险些要说出什么,但又打死不愿启齿。   苏拾花两拳牢握,如蒲垫上泥菩,沉吟再沉吟,直至把纷乱无章的意绪理清理楚,下定决心:“你、休了我吧。”   轰——   轰轰轰——   分不清是大脑还是现实,总之,山崩地裂了,某人崩溃了,彻彻底底崩溃了……   她,她说“休了她”,她,她她她她……居然跟他说“休了她”!   兰顾阴仿佛从天坠地,又从地坠渊,眼前发黑了一阵儿,才能喘气,呼咻呼咻的喘气,像是患上可怕的痨病。   “好啊……”他喉咙咔着血一样,颤抖吐字,笑得五官都狰狞扭曲了,“你、你实在好的很,当真以为我不敢吗……以为我,真……舍不得吗,好啊好啊,既然你说了,我……休就休!”   对,不就是一张休书么。   有什么的,只要几个比划,便可了结与她之间的一切,免得他再心烦意乱、心痛如绞……对啊对啊,早该如此的,为何他早没想到,从今往后,他终能落得个轻松自在,逍遥快活了。   小纸人守在旁边,备好笔墨。   他盯着桌上宣纸,久久没有反应,愣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   窗外鸟鸣清脆,猛地唤醒神思,他一扭头,看到苏拾花垂首坐在木墩上,一声不响,如块发朽的木头。   他咬了咬牙,扯高嗓门,唯恐她不听见似的:“那我可写了!”   苏拾花指尖缩动下,从发怔中省神,表情黯然地点了点头。   他冷笑:“今后,咱们就再无夫妻之名了。”   “我知道。”   他攥紧拳头:“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   兰顾阴胸口烧烫欲裂,不易察觉地颤栗,一张俊庞都绷得青白了:“你不要后悔,将来发生什么事,也别想着再来求我!”   “我……知道。”   他呼吸微窒,继而提笔蘸墨,落定一刹,手指却微微颤抖,像提线玩偶,悬在半空,怎么,怎么也落不下那一笔,最后眼睁睁看着笔尖的一滴浓稠墨汁,溅在宣纸上,染就一片触目惊心。   他突然眼儿一翻,昏了过去。   “啊,主人主人!”小纸人慌慌张张地大喊。   苏拾花也吓得赶紧起身。   稍后无痕进来,替兰顾阴把了把脉,探探鼻息,才松口气道:“夫人不用担忧,主子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这么躺一会儿,缓一缓便没事了。”不过……气急攻心?这得是憋了多大的火气啊。   小纸人举着扇子,从旁给他扇风儿,兰顾阴晕晕乎乎一阵,才逐渐苏醒,唉,他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好痛心,好难受的梦……到现在,还有隐隐的绞痛感,像是五脏六腑置在锅中,熬成了灰……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视线中,浮现一张魂牵梦绕的容颜。   小花……   他心底深情地呼唤,眼睛眨也不眨,唯恐下一刻,她就消失不见,真想、真想伸手拥住她……   倏地,一张白纸出现眼前。   那是小纸人情知他方才有要事要办,不敢耽搁,遂将纸笔重新递到跟前。   他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楚——   纸?休……休书?   大脑“嗡”地一声巨震,他瞠目,又瞠目,神智终于被拽回,恢复清明,原来那不是梦,不是幻觉,现在,他还得面对那张该死的纸!   狠狠瞪视苏拾花一眼,他干脆把头一扬:“我不舒服,浑身没劲,今天写不了了!”   “……”苏拾花不知该说什么,僵持间,恰好羽楼扇掀帘而入,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模样,笑着左右张望,“呦,气氛这么好,你们俩谈什么呢,加我一个啊。”   无痕额角冒出一排黑线,这气氛……到底哪里好了,明明紧绷到都快剑弩拔张了。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羽楼扇发觉除了自己,屋内无任何人出声,某人不提也罢,永远臭着张脸,苏拾花却也是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小花,出什么事了?”他深眯眼,怎么觉得,她的眼眶红红的?   苏拾花摇首。   羽楼扇只好把目光投向最不具威胁的一方——小纸人抖索下,老老实实回答:“主人说……要给夫人写休书……可是现在浑身没劲,没、没法子写……”   “休书?”他长大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眸子斜着一晙,兰顾阴有所察觉,嘴角冷不丁抽搐下,面如黑锅,火气正大的很。   羽楼扇突地大笑两声,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上前拍拍苏拾花的肩膀安慰:“小花,没事没事,反正这个家伙性格差,脾气坏,他不要你了,我要你啊,回头你改嫁给我,我待你一定比这个家伙好千百倍!”笑眯眯地转过头,“来来来,不就是一纸休书,你不能写,我替你写啊,笔呢,纸呢?”   “噗——”兰顾阴活生生被气出内伤,掩住胸,吐出一口血。   “小羽!”苏拾花脸色大变,也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再这么闹下去,真是不可开交了,焦急地思付片刻,一本正经开口,“你们……都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萧亦:2014-08-21 11:33:47、2014-08-21 10:19:45 霸王票   不多说了,深深一拜,以表我对萧君的感激之情!   ☆、[恒]   不是“你”,而是“你们”。   她神情认真,不苟言笑,羽楼扇见状挑挑眉,吹了声唿哨,这才敛起玩闹的心绪,识趣地张罗道:“唉,不管了不管了,咱们都撤吧。”   无痕窥眼主人,率先离开,小纸人尚不明白状况,左瞧瞧,右瞧瞧,最后被羽楼扇捏着纸耳朵,硬给拎走了。   余下二人,气氛不松反绷。   苏拾花盯着榻上之人,一步一步临近,兰顾阴脸庞微搐,不明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不肯示弱地扬高下颌,然而心口一个劲儿砰砰急跳,带着竭力掩藏的紧张。   来至跟前,苏拾花一言未发,只是掏出绢帕,替他把唇角的血渍拭净。   出乎意料的举动,令兰顾阴怔住,隔着薄透绢帕,能够感受到她柔柔软软的指腹,好似小虫儿一样攀在肌肤上摩挲滑痒,那一丁点的触碰,居然也能使他浑身颤栗。微一抬首,近在咫尺,她的小羽睫一抖一颤,仿佛能扇出风来,那鼻尖那唇儿,甚至她脸颊上微不可见的绒毛,都使他看得喉咙干燥,心田骚动,不自觉入迷。   心底某个地方,其实是如此渴望,渴望那只小手的贴触,渴望她气息带来的温暖,渴望两具躯体,能再近一点、近一点……   小花……他唇形张启,极轻极轻,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那声音是否真的发出,莫名而来的冲动,让他很想握住那只软荑,但终究迟了一步,苏拾花收回帕子,垂下玉颈,看不清眸底的神色,唯有两排羽睫颤巍巍着:“你先好好歇息……我走了。”   兰顾阴宛如泥塑雕像,愣在床上,显得那样无助,那样怅惘若失,两颗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目送她离开。   空荡荡的……   身心空荡荡的……   灵魂似乎不在体内,也随着她飘走了……   他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尔后“轰隆——”一声巨声,好比晴天霹雳,意识、思绪、五感全部回归——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她说……她走了?   走?走哪儿去?难道她真的说到做到,要离开悉雾谷,离开他身边吗?   不、不……他还没写休书呢,她怎么能走?怎么能擅自做主?而且……他并不是真的要写休书,他说的只是气话,只是在赌气,其实她不知道,当他醒后看见她的时候,心内有多么激动开怀,苏醒后,他的身体还处于虚软疲弱,只能留在屋内等她,等了她整整一晚上……想着为何天还不亮,她为何还不来,还不来……   他口是心非,总是吐露不出真言,现在觉得好后悔,好懊恼……她不在,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是她,他还跟谁过一辈子?是她,他只要她,天下那么多女子,他独独要她,因为,她是他爱的,只爱只爱她……   他惊惶到脸色惨白,匆匆下床,冲出桃花竹阁,站在门前,看着那一抹熟悉的娇小背影,失声怒嚷:“苏拾花,你给我站住!”   苏拾花脚步一刹,大感意外地转过身,他粗粗喘着息,伸手颤颤抖抖地指去,一副质问语气:“你、你要走哪儿去?”   苏拾花竹竿一样杵在原地,显得惊茫无措:“我……”在那恨不得穿透五脏六腑的注视下,她胃袋如在醋水里酸胀,直窜上眼,静然垂落眼帘,“我要……”   “我要”两个字甫落,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已是侵袭而来,兰顾阴身如中箭,躯体浑然一震,再遏制不住,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我不准!我不准!”   他发了狂地搂住她,发了狂地大喊:“苏拾花你听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我身边,一步都不准,你听清楚了没有,听明白了没有!”   他喊到声嘶力竭,嗓音几近沙哑,给人快哭出来的错觉:“我、我不让走你……小花,你别离开我……”   “阿阴……”玉颊贴着他鼓鼓跃动的胸膛,苏拾花瞪大眼睛,形如木人。   兰顾阴神经错乱般,抱着怀中娇躯不住发抖,仿佛要把自己揉进她体内,跟她一起支离破碎,许久许久,发觉她一直安安静静的,才有些迟疑地、缓缓松开双臂。   苏拾花掀睫,许是被他闷在怀里太久的缘故,白嫩脸蛋上热出两朵红云来,磕磕巴巴地吐字:“阿阴,对不起,我……我……”   兰顾阴一听,脑袋里闪过什么,慌乱中又混杂着滔天怒火,脱口而出:“我不会写休书的!这一辈子你都别想了,你……我……”他气急下,简直语无伦次了,最后拼了似的狂吼,“总之,你别妄想去找其他男人,我、我缠着你到死!”   苏拾花瞠目结舌,像被吓到,呆呆睇着那张气急败坏的俊庞,过去一会儿,居然笑出声,一直笑,一直笑,迎着天光,眸底有水泽闪烁,不知怎的,晶莹的泪花便奔流而出,滚落不停。   这般反应,饶是兰顾阴正在气头上,也看的两眼发直,如陷五里雾中。   她缓了半天,才徐徐张口:“我,没说要离开啊。”   兰顾阴一怔,哪里肯信,铁青着脸反驳:“那你之前说……你要走了。”   苏拾花点头,整顿下措辞启唇:“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走了,去给你打水盥洗……你、你瞧你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像是哪家得了疯癫症的公子,而且,而且,他居然连鞋也没穿,就这样光着脚跑出来。   盥……洗……   兰顾阴眨巴两下眼,明显听懵了,其实,她只是出去给他打水盥洗,是他自己误会了,什么都不管了,抛下一切,跟个疯子似的冲出来,还说出一连串死缠烂打的话。   原来……全是他想多了,是他自己提心吊胆,自愁自怕。   他嘴角古怪地抽动,不久,整张面容更如被一把烈火烧燃,直红到脖子根,终于像是火山喷发,彻底爆了——   “苏拾花,你混蛋!你没良心!”   他咬牙切齿,不知不觉中,自己已是被她耍的团团转,深陷泥潭,情难自拔!当真恨透了这个人。   “我……”不遑开口说话,又被他死死搂入怀中。   “你、你简直……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他脸涨得紫红,怨愤难消,恶狠狠骂着,又爱又恨,纷乱复杂永远理不清,然而心头……分明重重地卸下什么,一种被打通经脉的松畅感,是啊,因为她说了,她并不是要离开,并不是要离开……   “阿……阴……”苏拾花情不自禁地低喃,不知是被骂傻了,还是因震惊完全呆掉了。   他把秀白玉容埋在她温软的青丝里,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却又饱含着无限委屈:“你坏死了……明明知道我……我是这么的怕……你好狠的心……”   此时此刻,他犹如困境小兽,带着一种恐慌害怕,在她面前完完全全放低姿态。苏拾花倏觉眼睛被滴了醋,酸得快要睁不开,连鼻端也在痒痒的发热,阖上双眸,用手环住他的腰,埋入那臂弯中很深很深:“我不会离开,也从来没想过会离开。”   兰顾阴身躯一震,而苏拾花感应到了,偏偏未曾抬头,听着若他若己的急促心跳:“的确,得知你骗了我,我心里怪你、怨你,真的不想原谅你,可是冷静下来,又发现其实,心底是实实在在放不下你,所以,我求小羽带我来悉雾岭寻你,好不容易寻到,你却昏迷不醒,害得我连生气、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小花……”他颤栗未觉,被那一对纤细小手搂着,更欲窒息。   苏拾花阻断:“你别说,听我讲完,阿阴,我心上有你,一直都有,我留在悉雾岭,没有任何人逼迫,也绝非怕被报复,我只是,单纯的想守在你身边而已,我想过,如果等你醒来,说讨厌我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就像今天……其实我早已想通,若是、若是你真的不要我了,不跟我做夫妻,我就在你身边做个小婢,为奴为婢一辈子,哪怕你轰我、赶我,我也死赖着不走,反正留下,是我一厢情愿……”   衣襟被浸湿,她一边说一边落泪,鼻头红红的,唇畔泛着自嘲的笑意。   “傻瓜!傻瓜!”兰顾阴震愕到不知所措,等回过神,气到快断气,一下子搂得她死紧死紧,言辞间蕴着难以言诉的激动,“我怎么会不要你,那些……只是我的气话,是我口不对心,其实说完,我心里好生后悔……小花,是我不对,今后我再不说那些混账话了,我、我只要你,只跟你做夫妻……”   “阿阴……”苏拾花仰起头颅,在他怀抱的映衬下,脸蛋小小的可爱,因适才哭过,眸光晶莹,细睫垂泪,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二人面对着面,时间一久,莫名都烧红了脸。   苏拾花一咬唇角,踮起脚,朝那面颊上烙入一吻。   “你……”兰顾阴咋舌,嘴巴张得几乎能盛下一个鸡蛋。   “我也是……只要你。”苏拾花回答完,静静掀睫,含羞的眸底混合着点点烫涩。   然而下一瞬,唇瓣就被用力堵死,像一株姣美的花儿暴遭骤雨蹂碎,苏拾花睁大眼,对上那一双极黑极黑的眸子,所氤氲的浓烈情意,深到让她根本无法看透,抑或来不及看透的时候,就已经被纷至沓来的甜蜜彻底围拢。她情不自禁闭上眼,感受到他的舌尖萦缠出来的热情,几乎把整张小嘴都霸占满……晕了,真的快晕了……仿佛世界在旋转,围绕着他们俩飞快旋转,腰际好紧……被他搂得呼吸欲断……可还是、还是不愿离开,在这个怀中,哪怕分离片刻都不愿意,伸出舌,回应他,搅着绕着,两个人干脆缠死在一起算了,阳光撒落头顶,被幸福的光环笼罩着。   他们吻得忘情忘我,浑然不顾周遭。   “噢!主人跟夫人和好啦,和好啦!”小纸人们手拉着手,兴高采烈的原地转圈圈。   脚底悬空,竟被他打横抱起,苏拾花一惊,下意识环住他的颈项,兰顾阴径自抱着她回到竹阁内室,小心翼翼将妻子平放在床上。   甫一回神,唇又狠遭揉碾,视线恍惚间,触上那双染了欲念的眸子。   “小花,我……等了好久……”痴痴地凝着,吃吃地讲着,嗓音沙哑。   苏拾花伸手摩挲他细腻的脸面,面对面,彼此的呼吸极热,渐渐形起蒸笼般的氛围,绕裹两具身躯。   他想到什么:“对了……如今是什么时节了?”   苏拾花轻言细语:“天已经开春了……”   “开春?”兰顾阴略微疑惑地蹙眉,“那才不过半年……”当初他心脉大损,陷入沉眠状态,若让身体处于歇养修复,至少也需一年的光景,怎么会……   苏拾花脸一红,撇开他的注视:“是娘教给我的法子……她说,因为我是纯阳体质,对你们术者而言,可谓最好的灵丹妙药,如果,我日日与你双修行功,便可为你调气护体,让你早些醒来……”   狡诈的老婆子!   兰顾阴暗骂,但仔细一想,其实这个法子……倒也不错嘛,嗯……是非常非常不错。   “日日双修?”他故意坏笑。   苏拾花发窘,老实颔首。   “那……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一只手摸索到她的腰带。   苏拾花更加脸红心跳,哎呀,他、他怎么这样问……当然都是她自己啦。点点头。   兰顾阴附耳凑近,吐息惹痒,像在认真跟她商议着什么:“小花,我沉眠时,一直没有感觉,今天,你再给我做一次示范,好不好?”   “什、什么……”苏拾花傻愣愣半晌,直至反应过来,娇羞地抠弄起手指,“那怎么行……”   兰顾阴实在想尝尝被她……的滋味,死皮赖脸地往她身上磨蹭,又哄又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你就当我还昏迷着,依了我这次……”   腰带不知何时解了开,经过长久行功,苏拾花变得愈发敏感,被他一番耍娇,身体已如落雨之花,隐隐湿润。   唉……他不依不饶,苏拾花委实没办法,怜惜他受伤初愈,倒是自己,也该补偿补偿他。   兰顾阴不料被她压倒在床上,两片菲薄的唇瓣叫她亲了又亲,沾染上一层独属她软绵绵的馨香味道,而她停下后,小脸已是红欲滴血,娇赧着吐字:“好,就依、依你……”   兰顾阴睫毛颤了颤,那时她亲缠的小吻铺天盖地而来,直叫人痴而慌神。   身子一震,他发出轻吟,缓缓阖上眼帘……   这一回,他体会到了至今从未有过的滋味,身体颤抖发热,宛如飘浮在虚幻之境,没想到半年光景,她手段已如此了得,不仅……不仅能让他欢愉至巅……更是销魂欲死,当真快被她给折磨死了……   “你这小妖精……”他气海暴涨,忍无可忍,近乎痛楚地吼了声,翻身将她压下,一番狠狠痛吻……   十指交缠,尽情契合,幽帐掩着一室春华旖旎……   终于,在一起了……   仿佛等了一百年、一千年,等了好久好久……   抵达巅峰时,苏拾花脑际一阵迷茫,似有无数星光在闪闪烁烁,眼角挤出一串晶莹的泪花,耳畔,正不断回荡着那人情迷意乱的呢喃,甜蜜得宛若亲吻……她觉得那般甜蜜,在无数次的落泪、愁苦、哀伤、一段大起大落后,终于得到由身至心的幸福,而这样的幸福……永无尽头……   半个月后   苏拾花与无霜在后山的小田地播下菜籽种,忙叨半天后,又下山看村民们练习武技,临近黄昏,二人沿途采了些新开的野花,谁知半道上,就觉一阵地动山摇。   好好的,怎么地震了?难不成是……   彼此心知肚明地互视一眼,有些无奈叹气,却没敢耽搁,加快脚步,急急忙忙跑上山。   小纸人们畏畏缩缩地守在外面,直至苏拾花的身影出现,全像看到救星来了一样围上前,苏拾花将野花交给它们,二话不说直奔上楼。   一掀帘子,果见兰顾阴正窝在床头,黑着脸,撅着个大嘴。   “怎么了?”苏拾花突然就想到三、四岁孩童闹脾气的模样,忍住没笑。   兰顾阴面色有所缓和,但还是绷着下巴,眼波一斜:“你上哪儿去了?”   “唔……“苏拾花眨眨眼,十分平静地回答,“走前不是说过了吗,我带着无霜去田里撒撒菜种,然后下山教村民们学武艺。”   兰顾阴一抿唇角,嘴窝两处凹陷,虽在生气,却泛出点可爱的味道来:“可是,怎么比昨天晚了半个时辰?”   苏拾花诧异他居然还算着时间,忍俊不禁:“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我哪里会算得那么准。”   兰顾阴心内本正憋屈,一听她这副不以为意的语气,更是怨愤不满,捶着枕头:“我现在是病人,你怎么一天到底竟顾着陪他们,也不陪陪我!”   哈?苏拾花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稍后寻摸过来,原来对方发脾气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陪他啊。   不过,这真的不怪她,因为从他苏醒之后,身体尚未痊愈,法力也恢复的不完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段时日在桃花竹阁里好好修养。   当然了,现在他恢复成什么个状态,苏拾花的确没谱,但是想想某人今天一生气,都能地动山摇了,也该是好的差不多了吧?   可惜对方依旧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病人,梳洗穿衣要她服侍,吃饭喝粥要她喂,总之一有闲工夫,就得留下陪他谈天说话,到了晚上,更是开始折腾人,害得苏拾花这些天腰酸腿疼,觉得留在家里比在田里干活还累啊,况且对方一到晚上就精力十足,哪有一点病人该有的模样?   此刻他气呼呼的,目不转睛地瞪着她,眸底却蕴着幽幽的怨,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苏拾花心底暗笑,再清楚不过,这个人,一旦生起气来,就有种小孩子的执拗任性,你若不哄,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理你,让你又气又无奈,真是要命呀。   不过,罢了罢了,谁叫她喜欢他,认定他了呢?   “好啦好啦……”苏拾花坐到床畔,柔声哄劝,“我知道了,下次我注意时间,早些回来陪你好不好?”说罢,往他脸上香了个,还是特别特别用力,大大的一口,嘬嘬有声。   果然,某人脸“蹭”地就红了,神情一下由阴转晴,就像软趴趴的柿子,老实下来:“嗯……那、你得说话算数。”   苏拾花展颜,瞧吧,就知道这法子最管用,可谓屡试不爽,百用百灵,管他是犯脾气耍小性,只要亲上一口,保管变得老实听话。   当然,某男令她头疼的事,可不止一件。   夜幕降临,三层廊台上,小纸人们备好热水离开,苏拾花独自窝在橡木桶里沐浴,疲累一天,总算能舒软舒软筋骨,好好享受一番了。   但很快,她想起什么,立马披上外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入二楼寝室,推开门,气急败坏地大嚷:“兰顾阴,你是不是又再偷看我洗澡!”   正静坐床边的兰顾阴,陡然睁开眼,当场被抓个正着,嘴角不自觉抽搐下。   好啊,他果然又在暗中偷窥!   苏拾花气得七窍生烟,提起此事,其实是上回被滕凤娥无意发现她颈上戴着玄玉石项链,一阵惊愕后,便告诉她玄玉石是兰顾阴以自身鲜血修炼形成,从儿时起一直戴在身上,绝不会轻易交给他人。同时,还笑眯眯地把玄玉石具有的效果,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比如比如……   苏拾花脑子轰然如爆,想起那时,她一直将玄玉石贴身不离地戴着,如此说来,那、那会儿她在更衣、沐浴做些私密事的时候,其实都被那家伙……   面对滕凤娥意味深长的笑意,苏拾花真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了这事,好些天没理会对方。可又舍不得摘下玄玉石,毕竟,也算是他送自己的定情之物吧。   但万万没料到,对方就是这么不自觉!   兰顾阴干咳两声,默默无言地撩开被毯,冒进被窝里去了。   这算什么事!   哼,跟她装聋作哑吗。   苏拾花磨着牙根,脖子一仰:“今晚你自己睡吧,我去偏阁了。”   这话果然比丢颗火药还管用,兰顾阴跟刺猬似的竖起长刺,翻身坐起:“什么?”   苏拾花哼哼:“什么什么,从今儿个起,咱俩分房睡。”   分房?   他急得脖梗子都红了:“不行,我不准!”   苏拾花哪管他,如今背后有婆婆撑腰,胆子也愈发大了,由不得他老使性子,抱着枕头被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剩下他一个人急赤白脸。   半夜,苏拾花在偏阁睡得正香,床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跟着有什么从被褥里溜进,蹭来蹭去,半晌才得以安宁。   苏拾花有点喘不过气,下意识想摆脱脖子上那个勒人的东西,但怎么也甩不掉,最后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兰顾阴居然睡在旁边,两手勾着她的颈,整张脸埋在她温暖的胸脯处,像一个小宝宝。   苏拾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爬上自己的床的,差点没给一脚踹下去,偏偏这家伙睡的挺香,脸又往肉呼呼的地方蹭了蹭。   苏拾花玉颊涌红,真快气死了:“醒醒,快醒醒!”   兰顾阴被她半推半喊的弄醒,揉揉眼睛,还当是两个人没吵架的时候,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苏拾花指责:“你不在你床上睡,跑我床上来做什么!”   兰顾阴看看周围环境,总算睡意全无,先是哑巴片刻,随即黑起脸:“谁、谁叫你非来这儿的!”稍后一慌,唯恐她要赶自己走,上前缠住那只玉臂,死赖着不走,“小花,我一个人在晚上好孤单,怎么办,睡不着呢……”   苏拾花还为今天他偷窥自己洗澡的事生气,这家伙,怎么就不能自觉点呢,况且,他们都是夫妻了,对彼此的身体……可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还有哪里没见过呢……   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苏拾花虽在气头上,但听他说孤单睡不着,一阵耍娇,那股心火竟怎么也燃不起来,直至变成小火苗,一点点熄灭,闻着男子清雅好闻的体香,心底反而泛起软软的怜。   “我依你,以后不看就是了。”暗中睨着她的脸色,这话说的不情不愿,却也不失讨好的味道。   苏拾花不吭声。   兰顾阴撒娇,又开始亲她的嘴。   “好了好了,今晚就睡这儿吧。”她叹气,无奈化笑。   计划得逞,兰顾阴乐不可支,凑过去咬她耳朵。   这部位苏拾花尤其敏感,冷不丁打个哆嗦:“别闹了,咱们赶紧睡吧。”   他不肯停止,磨磨唧唧地开口:“小花,我想了,你、你弄我吧……怎么玩都可以。”自从上回尝着她施展手段的滋味,他可谓上瘾成性,每晚总会央着闹着让她弄。   苏拾花嘴角一抽——这话他也能腆着脸说出口!   “来嘛,好不好?”他乖乖躺在床上,等待她尽情“折磨”自己。   苏拾花头痛抚额,对方染上这等“恶习”,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她给带坏的。   但……其实是喜欢的吧。   因为是他,是叫她打从心底里爱的人,所以,喜欢与他契合,喜欢与他做那种事,尝着人世销魂的滋味,体会快乐欲仙的幸福。   况且若不答应,怕是今晚也不得安宁了……   与妻子日日云雨颠鸾倒凤,如今兰顾阴可说是春风满面,神清气爽,少不了在羽楼扇面前趾高气昂,炫耀一番。   他故意撩开长发,展露出颈处的粉红淤痕给对方瞧,那意思,瞧见了吧,小花是我的,知道我俩多恩爱了吧,你呢?孤家寡人一个,识趣的话就离远点,别来捣乱。   当然,羽楼扇不是省油的灯,情知他现在的小日子是过得如蜜里调油,直快化不开了,嗯,不给点教训怎么成?   目睹他得意忘形的样子,羽楼扇不以为杵,偷乐下,接着一阵唉声叹气。   “你叹什么气?”兰顾阴很想看这个家伙垂头丧气的模样,可惜没达到预期效果,十分不爽。   羽楼扇摇摇头,一副关切友人的语调:“我是替你担心啊。”   “担心我?”兰顾阴不屑耸肩,“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羽楼扇故作神秘,附耳低言:“你不知道啊,女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了,没准今个儿对你好,明儿个就变心了。”   “变心?”兰顾阴眨巴两下眼,随后一睨他充满认真的表情,唇角深瘪,嘴硬道,“不可能,小花心里只有我。”   “嘿嘿,可是万一她遇见比你更好的男子呢?”羽楼扇掰着手指头数落他,“你瞧瞧你,脾气差,爱钻牛角尖,又成天臭着张脸,如果对方是位绝色美男子,又待人温和体贴,别说小花了,要是我,我也选择对方不选你啊,你呀,小心乐极生悲吧。”   “那我就杀了他!”兰顾阴脱口而出,脸色可怕到吓人,那模样,仿佛真要冲出去把谁千刀万剐。   羽楼扇托腮微笑:“杀了?唔……只怕适得其反。说不定在小花心里,对方的地位反而会更深了哦。”   兰顾阴咬着牙,别看表面平静,实际胸膛剧荡起伏,快喘不上气似的。自然不知情,羽楼扇离开后,在门口哈哈哈哈笑个不停,奸诈得像只狐狸。   太阳刚一偏西,苏拾花已经急着往家赶,唯恐家里那位大祖宗又闹别扭,嫌陪他的时间少了,不过,等他身体彻底痊愈后,就可以与她并肩同行,一起看山看水,看村民们练武,陪她在小田里种瓜果蔬菜,形影不离。   她一边想,一边甜甜地笑着,下一刻,发现树后藏着一抹阴影。   “什么人?”她心生警惕。   树后走出一个身穿宽袍的男子,朱唇皓齿,面色如春,眉态间有一股女子的阴柔之美,生得极其好看,只是肌肤过于苍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导致。   苏拾花眉心微动,闪过一丝异样,但依旧礼貌地问:“这位公子,请问你怎么了?”   “我、我迷了路……”他朝苏拾花走来时,突然摇晃几下,像风筝一般栽倒。   苏拾花下意识搀扶住他,孰料对方一下歪进她怀里,苏拾花大惊,伸手去推,却没有推动。   “我浑身不舒服,姑娘,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他埋首颈间,说话时轻轻呵气,刻意撩拨。   苏拾花没再动,只是黛眉紧皱:“不知公子家住何处。”   “噢,就在西边的那个村落,不不,是再往西一点……”他衣袍宽松,甚至连腰带都没系紧,经过方才一跌,领口处的锁骨都露出来。   “公子,请看这里。”   男子闻言抬头,却见苏拾花手持一串珠链,抵上他的额心,触碰之际,男子额际冒出一簇朱光,他大叫一声,像被烧着了似的,仓皇逃跑。   然而苏拾花一提长剑,飞驰而近,由他后背唰唰划出两剑,男子顿时僵住不动,由脚底生灰,一点点从上蔓延,最后化成一道灵符,灰飞烟灭。   明白到真相,苏拾花想也不想地往山上冲。   兰顾阴正立在屋前,巴巴地等着她回来,哪料没多久,便看到妻子怒气冲冲的身影。一瞧着他,苏拾花两手叉腰,火冒三丈道:“兰顾阴,你到底有完没完,三天两头变出那些男人来做什么?”   上回是问路,上上回是搭腔,这次又来个装病的,况且这些男子各个年轻貌美,看着根本不像村庄居民,是以不得不引起苏拾花的怀疑,滕凤娥所给她的那串珠链,除了紧急呼唤外,还有另一个功能,若感受到其它幻术,同样会发出亮光。   好吧,如今细思量,只怕这群男子全是用幻术变的,至于罪魁祸首是谁,答案昭然若揭,除了某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干,还能有谁?   这家伙,居然用美男计来试探她!   面对她凶巴巴的质问,兰顾阴面色一青,哼哧声,竟扭头进屋了。   苏拾花跑到地灵宫抱怨。   滕凤娥纨扇掩唇,乐得几乎直不起腰,过去好半晌,才缓回神:“说起这事啊,其实该怪小羽才对。”   “小羽?”苏拾花满脸委屈,不明白跟羽楼扇有何关系。   滕凤娥解释:“他与小阴自小相识,自然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一下子就戳到小阴的痛脚了。”   苏拾花一脸懵怔,滕凤娥眼波流转,笑语如珠:“小阴这孩子啊,打小脾气就冷冰冰的,除了我与小羽,谁都不敢与他亲近,他呢,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怎样去喜欢一个人,可是如今遇见你,居然也会笑也会闹了,他耍这些小手段,其实是表示太过在乎你,想来有什么事在他心里掖着堵着,总不踏实。”   有什么……在他心里掖着堵着……   苏拾花闻言,恍若醐醍灌顶,神色由暗变明,尔后螓首静垂,陷入一种深深的沉思中。   滕凤娥娇笑:“别瞧他现在跟你怄气,只怕这会儿,正一个人在屋里急得跳脚呢。”   “娘,有件事,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主意一定,苏拾花抬首直视。   滕凤娥握着她白嫩的小手,亲切道:“小花何需客气,什么事,说来听听?”   苏拾花沉吟片刻,徐徐交待。   “好,这点为娘自能帮你办到。”滕凤娥笑语盈盈地讲完,转瞬又板起脸,“不过,娘有个要求。”   苏拾花对她突然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不适,张着嘴吞吐:“什、什么?”   滕凤娥牵着她的手,莲步轻移,来至花架旁的紫檀木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搁置着各类绣物,她选出一个白绫粉底绣鸳鸯戏水的肚兜,举在苏拾花胸前比了比:“小花,这是娘特意为你绣的肚兜,你瞧瞧喜不喜欢?”   苏拾花双腮一红,几乎抬不起头,发出蚊子声般地细语:“喜欢……让娘费心了。”   滕凤娥捏捏她的嫩靥:“傻丫头,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何时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跟几个小丫头,才是真格的。”   苏拾花更羞了,小脸红欲滴血,娇嗔道:“娘……”   滕凤娥心知她脸皮薄,跟某人比那是截然相反,便不再逗她了,一脸兴致勃勃地开口:“来来,你再瞅瞅这个。”   她两眼发光,又从木柜中拿出什么,似乎是件不得了的宝贝。   苏拾花定晴瞧去,竟是一条大红色绣金元宝的男子里裤。   “娘……这个……”傻了眼。   滕凤娥掩唇,咯咯轻笑:“是我特意给小阴绣的里裤,可惜拿给他看的时候,臭小子死活也不肯穿。”   “那……您的……意思是……”苏拾花笑得极不自在,嗓子眼里一股尴尬的颤音。   滕凤娥果然颔首,郑重地将那条大红色绣金元宝里裤交到她手上:“小花,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娘帮了你,你也一定要帮娘呦,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让他穿上,哎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反应了,哦呵呵呵呵……“   苏拾花陪她一起呵呵干笑,满脸难色:“可是……我怕阿阴不愿意……”   “哎呦,这还不好说,他若不同意,你就跟他闹分居,或者,用我给你的迷药,很管用的噢,然后咱们把他五花大绑,看他昏昏沉沉的怎么反抗,哦呵呵呵呵……”   “娘……”   “这可是娘常用的法子,以前这小子不依,我就把他弄昏了,你瞧瞧,这些粉衣粉裙肚兜丝带,从儿时到现在的,都是我亲手给他缝制的,穿上去一定好看极了,可惜臭小子越大越不听话,哼,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哦呵呵呵呵……”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害得苏拾花一个字都接不上,嘴角有点无奈地抽搐——   这这这、真的是亲妈吗?   ********   “小花!小花!”得知消息,兰顾阴赶到地灵宫的云腾阁,不断叩响房门,可惜一直没有动静。   “小花,娘说你出了事,到底怎么了?”他焦急如焚,心里好比吊了七八个水桶。   半晌,屋内才传来苏拾花的声音:“阿阴……你、你别进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兰顾阴眉骨深蹙,俊容因恐惶微微有些扭曲:“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让你见到我,你快些离开好不好,就当我求你!”她低低絮絮地抽噎。   兰顾阴快急疯了,一听此言,瞳孔收缩狰裂,房门“轰”地被自身内气冲开,他跨步而入,看到苏拾花惊慌地要往窗外逃,他二话不说,冲上前就抓住那芊芊柔荑,一把拉回身前,随后满脸震动,险些认不出来了——   “小花,你、你的脸……”   不止那张发肿的脸,还有脖颈、胳膊,总之露着肌肤的地方,都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疹,看起来极其吓人。   苏拾花痛哭流涕:“你为什么要进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兰顾阴怔仲一瞬,紧接着将她牢牢锁入怀中:“小花,你别怕,有我在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今日回来觉得口渴,就在林中摘了一枚野果吃,可是没多久,就浑身瘙痒,像是发烧一样难受,之后、之后全身就出现这些红疹,娘说我服下的是血涩果,果液进入人体会产生毒性,虽不致命,却会让脸容变形浮肿,全身长满红疹……即使用药治疗,也得两三年才可褪去……”苏拾花用手捂住脸,好似那张脸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怖,根本不愿让他注视。   兰顾阴心疼不已,轻轻呼唤:“小花……”   苏拾花忽然使劲推开他:“我求你了,今后不要再来,我们也不要相见了!”   兰顾阴瞳孔剧烈一凝。   她眼泪婆娑,颗颗泪滴在眼睑下如珍珠密集,随着螓首摇晃,成串地委落尘埃:“我变成这副样子,怎么还能继续跟你在一起,我、我不想拖累你……”   “说的什么傻话!”兰顾阴气急攻心,死死抱住她,恨不得揉成体内血液,永远无法分舍,“我喜欢的是你,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样子,是美是丑,我都不在乎!”   “阿阴……”苏拾花愣愣盯着他。   兰顾阴以额抵上她的额,蕴藏深情脉脉的眸底又混合着一丝极深的愧疚:“小花,怪我不好,是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没能告诉你悉雾岭有许多奇花异果,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不要怕,脸的事……不是还有药,咱们,咱们等它慢慢痊愈的……只要你,别再离开我身边……”   他不能没有她,更受不了失去她的痛楚,否则比杀掉他还要残忍百倍。   话音落地,苏拾花仿佛入了魔障一般,目光凝他不动,之后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止也止不住。   想来她是伤心,兰顾阴心也撕扯如裂,哄着孩童一般揽她入怀:“小花,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说罢捧起那张小脸,爱而怜惜地吻着她面上大大小小的红色疹斑,没有半点嫌厌,只是深深的怜惜。   苏拾花吸溜着鼻子,低头不言,久到几乎让人误以为她变成木头时,终于启唇呼唤:“阿阴……我……”   她扬起面庞,嘴角上弯,倏地一笑,宛如白玉兰花在月影里摇曳,竟是粲然无比。   “小花,你……”纵使看惯的玉颜不复往昔模样,但她眼波澄澄,流转生华,别有一番摄魂心魄的美丽,简直要叫他看痴,随后有所察觉,“怎么会……”   不、不是错觉,她脸上以及身上的红色疹斑,的确比之前要浅淡许多。   苏拾花垂睫吐言:“阿阴,对不起,是我让娘这么做的……她给我吃了一种药,大概半天的时间,药性自然就会消失了……”   兰顾阴结巴:“小花……你……为何要这样做?”其实他在悉雾岭生活这么久,也不曾听过血涩果这种植物,倘若之后细想,定会发现破绽。然而当时他正值心慌神乱,根本无暇思付。   苏拾花伸手抚过他削瘦俊美的容廓,指尖似描绘,从眼角蜿蜒至下颌,才慢慢收回,语重心长地讲:“阿阴,我是想告诉你,你我是夫妻,从此便是一条心,至死不渝,你说喜欢我这个人,不在乎美丑,同样,我喜欢的也只有你这个人,无关美丑,无关其它,你的缺点我喜欢,你的优点我也喜欢,你听话也好,你耍小性也好,我都喜欢,你曾经问过我,在我心里,究竟是你重要,还是简公子重要……现在我就回答你,是你,简公子在我心里早已成过去,现在我心心念念的人,只有阿阴你一个……”   只有你一个、你一个……   好似一记天雷由天而降,震得他身形剧颤,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像是把魂儿都给震出体外,张着嘴巴,彻彻底底傻掉。   “阿阴,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心上唯你,任何人无可取代。”她目光如夜穹中一点星光,亮极了,仿佛能耀透那人整片心田。   兰顾阴僵硬而立,显得那样不知所措、那样难以置信,脑际仍反复回荡着几句话,她说,无论他的缺点优点她都喜欢,她说,简公子已经成为过去,她真正心心念念的人,唯有他……   欣喜若狂,幸福得快要爆炸,神经绷动下,他眼仁儿有了光,俊庞上尽是熠熠神采,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   “小花,我、我知道了!”   他捧起那张荷花般的小脸蛋,亲了又亲,吻了又吻。不住呢喃:“小花……”   “嗯……”   “小花、小花……”   那吻烙在肌肤上痒痒的,像是杏花小雨,害得苏拾花忍不住缩起脖子,脸上却溢满甜笑。   繁密的吻结束后,又换做一记长长缠绵的深吻,她被他一点点逼近床边,坐下,仰身躺在床上……   “阿阴……”他的唇好不容易移开,让她稍微有了喘息的机会,却也是气虚地很,双眸如罩着迷离幻泽,那一声,不知是习惯,还是真有话要诉。   但兰顾阴不给她机会,薄唇又与之揉黏,恨不得永远黏在一起才好:“今日这般骗我,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补偿?”   “唔……”她被吻得晕头转向,明明知道抵挡不住,但还是勉强撑着一丝清明,“别了,万一叫娘知道……”   “知道就知道,咱们好咱们的,叫她随意说去。”身下的她像只胆怯的小猫,身躯微蜷,叫人越瞧越爱,再一听她的顾忌,兰顾阴忽然爱极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很快处于兴奋刺激的状态。   两个人在床上蹭来蹭去。   “娘……不会在门口偷听吧……”伸手撑着那胸膛,还在担心。   “别管她……”用力咬耳朵。   一个别别扭扭,一个热火朝天,最后也分不清谁先交缠上了谁,缠至深处,便是难分难舍,彼此的身体,溢满了浓浓的情爱,神魂同醉、枕上共痴……   ********   帐内,苏拾花懒洋洋地枕着那人修长的胳膊,朝半空伸出一只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做什么呢?”兰顾阴笑着凑近她脸畔。   “我在想,原来一切,真的不是梦呢……”她眼窝甜甜,宛如最美的桃花。   兰顾阴也伸出手,与她的小手牢牢紧缠,自此他们的生命,将永远捆绑在一起,生生世世。   似两只猫儿,耳鬓厮磨一阵儿,他方起身,替她将衣衫一件一件穿好。   “阿阴,今年的诞日,咱们一起过吧。”从今起,她要为他过每一次生辰,不再让他孤单。   “好。”兰顾阴用唇刷下她的嫣唇,举止亲昵怜爱,“只要你说的,我都依。”   “那咱们就在地灵宫举行吧。”苏拾花掰起手指头数数,“然后叫上娘、小羽、无痕、无霜、无意,我想到时候,把四师姐跟小蝶也叫来。”   “这么多人?”还当是彼此单独相处呢,他有些不乐意。   “人多才热闹啊。”苏拾花笑着,“而且小羽还说要准备礼物给咱俩呢!”   “他能给出什么好东西来!”兰顾阴恨恨咬牙,在他眼里,对方现在就是个挑拨离间,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仇人!   他气鼓鼓的模样,惹得苏拾花暗自偷笑,故意讲道:“怎么了?小羽他人很好的呀。”   他好?他哪好了!他真恨不得发个雷击,一招劈死那家伙才解气。可又不愿跟妻子发生争执,沉着脸生闷气。   苏拾花心里噗噗噗笑了不知多少回,最后踮脚尖,往他颊上一亲:“当然啦,他再好,也没有你好,我的阿阴最好,我的夫君在世上最最好!”   他沉默一会儿,略偏过脸,终是没忍住,嘴角上扬,笑开了花。   “好了,不管怎么安排,都听你的。”牵起她的手,掩在广袖里,“走,咱们回桃花竹阁去,还有正经事要办。”   “正经事?”苏拾花疑惑不解。   兰顾阴眸底闪着邪坏地光,附耳私语:“是啊,老婆子至今只说对了一件事,咱们得赶紧,弄个大胖小子出来。”   苏拾花傻傻眨巴两下眼,待领悟后,脸儿通红。   孩子……对啊,今后,他们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子,也许像他多一些,也许像自己多一些,围绕身边,颠颠撞撞地跑着,尽是欢声笑语……   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了,盼着那一天的来临。   而她,今后有他在,便是什么也不必怕,什么也不必担心了……   手牵手,行在花阴间,淡淡天光在他们身上舞跃着晶绚的薄辉,自此,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来更新,很想念大家,也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文文到此完结,希望大家对这个结局能够满意^_^   开了新坑《春庭月》,目前正在慢慢写,可能有点虐,但还是秉着“宠女主,虐男主”的宗旨展开全文,大家可以来看看,喜欢的话还请收藏一个吧!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