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娇杏记 作者:楼一画 ☆、厄运前夕   文昌侯府后宅,宝香苑。   时值夏季,昼长夜短。   眼见天色一会儿便要大亮,宝香苑的两个大丫鬟绿珠与绿屏纷纷利索地起身,将自己打点齐整。随后便备齐了洗漱物事朝着上房,姨娘住的屋子行去。   提着一小木桶清水的绿珠打了个呵欠,似是才想起什么,不由出声道:“不知三爷走了没?”要是没走,只怕这点水还不够用。   “走了吧,不久前才听见了开门栓的声响。”绿屏回道,她向来睡眠浅,一点儿声响便能吵醒。   绿珠听罢,圆圆的小脸上又浮起了艳羡之色,“三爷待姨娘真好,知道要出远门了,姨娘定会不舍,这不,就陪了姨娘整整一晚上。”   绿屏却是淡淡嗯了声,她年龄比姨娘绿珠都大,三爷待姨娘好无可非议,但是她还知道一个词,叫做“盛极必衰”。   两人本就住在耳房,离上房只有几步路程。   转眼就到了房门前,几步台阶上立着两名守夜的丫鬟,见姨娘身边得脸的两个大丫鬟来了,纷纷屈膝行礼,含笑道:“两位姐姐早。”   两人也笑着回了声早,便推门而入。   经过宽阔的外间,来到暗香浮动的里屋。   绿屏放下手中的物事,绿珠接过一一归放到合适的位置。两人分工明确,绿屏转身,朝着垂挂浅碧色绣桃花纹丝帐的雕花架子床走去。   铺就红色绒毯的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散着薄如蝉翼,面料精美的女子衣饰,一方石榴红缠枝纹的丝质肚兜好巧不巧落在了正中央。   拾起看时,发现系带都断了一根,绿屏摇摇头,弯腰将衣饰一一拾起来,放进了乘脏衣服的篓子里。   掀起帘子,便见姨娘一张细致的瓜子小脸上满是潮红,美目紧紧瞌着,羽睫卷翘浓密,樱红的小口微微肿起,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样子似是有些不舒坦。   她略一叹气,这三爷总爱这般不顾姨娘身子,竟是只管自个爽了便是了事。   昨夜里她虽是没在外间守夜,但在不远处的耳房内,还是能听个大约,这三爷竟是近了寅时才歇下,姨娘娇弱的身子板想是又要吃不消了。   虽是这样,但还是得赶紧唤她起来。   “姨娘。”绿屏轻轻拍了拍她,“姨娘,天色将亮,再不起身,一会儿请安该是迟了。”   “嗯~”榻上的人儿轻哼一声儿,翻过身子又沉沉睡去。   绿屏无法,恐请安迟了,被奶奶责罚。便又轻拍着她唤道:“姨娘,快些起身吧!一会儿真该迟了。”   榻上的人儿皱了皱眉,方百般不愿地掀了眼睑,露出一对儿黑漆水亮的杏眸,娇声儿埋怨道:“我浑身上下都酸痛的紧,真是不想去,可……”话音突顿,只见她红润润的嘴唇抿得死紧。   绿屏会意,姨娘再是得了主子爷的宠,终究都是一个妾。为妾一日,便要侍奉主母一日。这是铁打的规矩,谁都无法撼动的权威。   见姨娘有了起身的意思,绿屏便替她掀了覆在身上的缎被。入眼是一具玲珑有致,皙白如玉的娇躯,只此刻白嫩的肌肤上满是淤青指痕,尤其两座峰峦之处最甚。   娇杏就着她的手移到榻边沿,一摸私/处,觉着那里黏黏腻腻的,甚觉不适,便开口说道:“多提些水来,我还要洗个身子。”   绿屏自是应下,吩咐了小丫鬟去办。   洗毕后,绿珠便着手为她梳妆,绾了个平日里她最爱的堕马髻,斜插一对桃花玉簪与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衬得她那张娇媚的小脸越发娇柔动人起来。   那厢绿屏亦是着手为她捧来几身衣裙供她挑选,娇杏涂满蔻丹的玉手一指,选了身浅碧色的。待两个丫鬟仔细为她换上后,原来过于娇媚的气质,登时就又有了些清新雅致的味道。   铜黄色的镜面上,隐约现出一个身段婀娜,模样娇美的人像,娇杏轻抿红唇,心中不得不为自己姣好的相貌而有些自得。   心情较之方才明显愉悦了不少,就着两个贴身丫鬟的手,方步子细小地朝着屋外行去。   主仆三人行至院门前,正待跨门而出的时候,便瞧见正院方向远远行来一着绿衣的小丫鬟,她是三奶奶院里的三等丫鬟,名叫香草。   见她们三人正要出院,香草便一路小跑着过来,行至跟前朝着娇杏屈膝行礼,面上带着浅笑,“娇姨娘好,奶奶今日身子不适,命奴婢来与各位主子姨娘说声,今日便免了各位的安。”   娇杏听罢,娇美的面上浮现忧色,“怎的回事?严不严重?”   那丫鬟仍浅浅笑答:“不严重,想是半夜着了凉,奶奶说歇个半日便会好的。”   娇杏这才像是放下心来,亦是微微笑道:“那便好,代我跟奶奶问个安。”话罢,便转身进了屋子。   那香草却是望着她袅娜的身姿,久久才回神离去。   这娇姨娘可真让人嫉妒,三爷待她可谓是宠上了天,同是姨娘,偏偏就她一人单分了个院子,还是距正院最近的宝香苑,想是在三爷心里,这娇姨娘就是个又香又娇贵的珍宝吧。   香草再去了其他几个姨娘同住的棠梨院,一一转告了奶奶的话,其中有两个姨娘已出了门,也只得让她们白走一趟了。   回到正院朝晖院时,奶奶周氏正在梳头,半点没有身子不适的模样。   见她回来了,便招她进屋,狭长的凤眸斜睨着她,犀利而精明,她淡淡开口:“都转告到了?”   香草恭敬地点头道是。   周氏方又开口,样子有些漫不经心,“是在哪儿碰着娇姨娘的?”   “回奶奶话,是在宝香苑院门碰着的。”香草脆声答道。   “行了,你退下吧。”周氏摆摆手,香草方恭敬地行礼退下。   身后为她梳头的奶嬷嬷祝氏见小丫鬟退下了,便俯在周氏耳边,挑唆道:“这个小贱人竟到这般迟才出门,当真是半点儿都没将奶奶放在眼里。”   身旁随侍着的四个大丫鬟纷纷垂下脑袋,凝神屏气。   这祝嬷嬷是越发的没了规矩,仗着是奶奶的奶母,时常嚼些不着边际的舌根子,若不是有着奶大的情分,想必早已被奶奶打发出去养老了。   周氏扶着手上的绿宝石戒指,眼眸中阴沉满布,出口的话亦是超出了寻常的反应,“确是个小贱人,半点儿没将我这个正室放在眼里。”   四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出,心下十足的讶异,这跟往日的反应可是大不相同啊。   祝嬷嬷见自家姑娘赞同,心下便有些得意,一边为姑娘理着簪子,一边打起小报告来,“奶奶想是还不知道,三爷近了寅时才歇下的,才眯了半会儿,便就起身走了。可见这小贱人不光贱,还是个勾人精魂的小妖精呐。”   见自家姑娘嫉恨的两眼都发了红,便又添油加醋道:“哎哟喂~莫怪老奴多想,三爷今日是要远行的,本应好生歇息养足了精神力,不想这精力没养成,反倒被个妖精给吸去了,现下还真是有些子担忧三爷的现况了。”   末了,她又使出了杀手锏,“这随侍圣上的差事啊,可是顶顶重大的呀。”   “哐当!”一声巨响,镜台上的首饰盒子应声而落,随即里面五光十色的珠宝首饰洒满地面,惊得祝嬷嬷与四个大丫鬟忙跪地拾起。   好在地上铺就着绒毯,未有什么损坏。   祝嬷嬷后知后觉自个闯了祸端,当下舔着老脸跪于周氏脚跟前,痛哭流涕道:“我的好姑娘诶,莫怪奶母话直,这娇杏真是留不得诶,到了今日你还不知她在三爷心中的地位吗?这远行的头一日晚上都要歇在她的屋里,可有半点将你这个正妻放在了眼里?全是这个狐媚子造成的呀!”   祝嬷嬷连连哀嚎,似是对周氏这般隐忍不发感到十分痛心。可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为了她那同为姨娘的亲闺女,王曼芝除却绊脚石,好让她也有机会得着主子爷的恩宠。有多少是为了奶奶,却是不为人知。   良久,周氏方才欲语泪先流。   嫁进侯府,她就没过过半日的舒心日子,心心恋慕的丈夫一月里只有两日留在她屋里,出生公侯世家的她,自是拉不下面子央他留下,每每见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她的心都快绞碎了。   这个娇杏,没过门之前便听到母亲提起过,说是三爷的宠妾。当时心下还十分不屑,待她周惠敏进了门,看她还能不能再是三爷的宠妾。   可谁知事情会是如此发展,那娇杏无亲无故,身份低贱,原也只是三爷边上的丫鬟,收做了房里人后,便被爷宠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样子也是娇娇弱弱,半点看不出威胁的人,偏生手段却是这般厉害!   周氏咬紧银牙,猩红眼眸直直望着跟前跪着的祝嬷嬷,一字一顿地说道:“如何才能将她除去?”   祝嬷嬷心下大乐,原本哭丧的老脸都有些掩不住,露出了笑颜,“奶奶怎就一遇到这样的事就没了主意?您是正妻主母,要处置区区一个贱妾还须得什么理由?只要主母乐意,是打是卖都是随了主母的意,做妾的就是有委屈,也得和着血牙往肚子里头咽!”   周氏听罢,摇了摇头,“不妥。”   祝嬷嬷老成了精,知道周氏顾忌什么,便说道:“奶奶全可将这事告到老太太跟前,她老人家最是注重规矩的,定会严厉处置。”   周氏心下有些慌乱,她在担忧三爷回府后找她算账,便有些不确定,“这样行,是否妥当?”   “怎的不妥当了,这事又不是咱们胡掐的,实打实的大事件。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遣了人来查办查办,老奴敢保证,待她查办之后,定是会半刻不停歇地将这娇杏处理了去。”   祝嬷嬷心想,但凡做正室的,都是见不得妾室得宠的,一般的宠还可容忍,像这般有了宠妾灭妻势头的恩宠却是要不得了。   周氏心神一定,这种不沾手,便能除去心头大患的事情,自是乐意为之。当下就换了身衣裳,携着丫鬟的手上了轿撵,朝老太太所在院子颐和堂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 ̄▽ ̄#)崭新的新人,求支持!求指点! ☆、被发卖了   这边娇杏扶着丫鬟的手回了屋,随意用了些早膳便在榻上歇下了。   待娇杏迷迷糊糊将快睡着的时候,院子里突地响起一阵喧哗声,及时将她给惊醒了过来。   睁开睡眼惺忪的杏眸,秀眉紧蹙,面色透露着几分不悦。   绿屏见了,忙告罪起身掀了帘子到外间看看出了何事。不等她迈出门槛,却被眼前气势汹汹而来的三人给惊得顿住了手脚。   原是老夫人身边的邬嬷嬷,领着两个腰圆膀粗的壮婆子锵锵而来,两个婆子黝黑的大手上分别拿着麻绳与布袋子。   绿屏一见这架势,便猜出三人来意不善,心下由不得发慌,转身就欲奔进里屋,通报姨娘。   不想转身之际,却被人自身后扯住衣领,死命一推,身子便重重跌在了地上,脑壳脊骨磕得生疼,口里不觉连连哀嚎出声,连着里屋等候消息的娇杏与绿珠都听得一清二楚。   娇杏立时站起身来,不知这绿屏又是出了何事,正踌躇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门楣上挂着的琉璃珠帘便被来人一把甩起,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半点没有往日的清脆悦耳。   她心下一惊,不知这三个婆子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只眼下见几人气势汹汹,一看便是来意不善。   心下有些慌乱,略顿了顿,方稳住心神对着为首的邬嬷嬷微微笑道:“原是邬嬷嬷来了,怎的没有事先通告声,妾也好准备一番,快请这边坐下吃茶。”说罢便招呼小丫鬟去沏茶。   “哼!”邬嬷嬷冷哼一声,刻板的脸上显出轻蔑与不屑,她略一抬手,身后两个黑壮婆子便跨步上前,一人麻利的反钳住娇杏纤细的手臂,一人利索地用备好的麻绳死死捆紧。   “疼!”娇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色泛白,失声叫道:“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做什么?今日老婆子就让你明白个清楚!你个不守规矩,不遵妇德的浪蹄子!整日只会勾爷们儿的小贱人!”邬嬷嬷出口就是蜇人心的话,娇杏玉白的面上被羞恼的通红。   邬嬷嬷不顾她愤恨的眼神,接着道:“平日也就罢了,今日整个侯府都知晓培三爷要随侍圣上下江南微服私访,顶顶重要的日子,却被你个浪蹄子给勾得延误了时辰,幸得当今圣上宽仁,未追究三爷的罪过。”   “可伴君如伴虎,难保哪日圣上忆起今日之事,定个懈怠轻慢的罪名,你是想要偌大个侯府全都为你陪葬吗!”邬嬷嬷疾言厉色,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一片肃穆。   娇杏心内“咯噔”一声,似那掉入深井里的石块一般,直直往下沉。   听言,娇美的小脸上瞬间一片苍白,“嬷嬷!我不知道!妾真的不知道啊!还请嬷嬷怜悯,替妾向老太太求求情,饶过妾这一回吧。嬷嬷——”娇杏“扑通”一声直直跪下,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   只她实在是求错了人,老太太平日里虽不管儿孙辈的妻妾之事,但碍着培三爷是她最最宠爱的嫡孙子,她那嫡孙子的为人,她还不够清楚的,性子妥妥是随了他爹,喜好风月雅事,流连美人丛中。   对这从贴身丫头抬起来的娇杏,可谓是宠爱到不行。   放着正妻在一旁独守空房,一个出身奴籍的姨娘却百般恩宠。叫出生公侯世家,同样身为正室的老太太如何能看好。且她老太太还等着抱上培三爷的大胖儿子,她的大胖曾孙子呢!   邬嬷嬷见娇杏容貌楚楚,身段婀娜娇软,现下跪于地面,想是从未临到过这等大浪,已是花容失色,娇躯颤颤,心内不由凭空升起一丝不忍。   这般样貌的女子,又是出生奴籍,天生就该是个以色侍人的。   现下要被赶出府去,往后的日子不知会是如何?运好的遇到个真心疼宠她的,运不好的遇到个贪图美色几日,随后又肆意糟践的。这种身份,又是奴籍,还非是完璧,左右都是卖去与人做妾,顶天也就是个玩意儿。   到了别处,可不比在这侯府扎根扎底,与主子爷有个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主母便是再嫉恨,若不是犯了大错,也不能说办就办。   若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儿,跟那男人可没有甚么情分,贪恋个美色几日,待色衰爱弛之时,主母便是变着花样苛待,都不是不可能的。   这样想来,邬嬷嬷语声儿略缓和了点子,“甭去求了,老太太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见她面上现出萎颓之色,便又说道:“你往日仗着得宠,想是得罪了不少的人,本是要将你卖进窑子的……”   邬嬷嬷略一停顿,见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失了血色,轻薄的嘴唇微微颤抖,于心又有些不忍。   便接着道:“但又恐被三爷寻到,便决定了将你卖到乡下去,你别有怨气,这般处决可是轻的了。依照太太的脾气,将你打杀了都是有的。也就老太太心慈,不忍随意伤了生灵。回头你还应朝着她老人家的住处,磕个响头,方才不愧对了她老人家的善心。”   娇杏心中冷笑,这是个甚么世道?   把你卖了,还要对着卖你的人感恩戴德。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安安分分做个丫头,到了年纪就可放出去,凭借三爷屋里一等大丫头的身份,随便寻个稍稍殷实点的人家做个平头娘子都算不上难事。   怪只怪她被猪油蒙了心,一心一眼只想到攀附权贵,过上锦衣华服,呼奴唤婢的奢华日子。   只她当时怕是未曾细想,便是得了三爷的宠升做了姨娘,在这府里左右还是个半奴半主的下贱人,便是外表穿的再光鲜亮丽,骨子里仍是个卖了身契的丫头奴婢,要打要卖左右都是随了主子的心意。   虽是这般想来,只她终究还是一介弱质女子,自小便在三爷边上伺候,在这侯府可谓是个副小姐被人捧着,半点苦头都未吃过。   尤其是这半年来得了爷的宠幸,升做了姨娘,这骨子里的娇气劲儿是越发的泛滥起来,现下要被卖到穷乡僻壤之地,一想起那番场面,心里就恨不得立马去死。   只若是,若是三爷在,必定不会让旁的人欺负了她去。谁料小人奸诈,偏生就趁着爷出远门的当口。现下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像只刚出娘胎的小羊羔,任人宰割。   马车咕噜噜地行驶在坑坷不齐的小道上,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微眯起一双绿豆小眼匆匆赶着马车,一心只想快点子抵达那瞿家村把货卖了了事,这初夏的日头躁的人浑身不舒坦。   马车内坐着的王伢婆与她的跟班儿小吴媳妇亦是打着扇子,一劲儿抱怨着天气的炎热。   王伢婆拿着帕子绞了绞面上的汗渍,心里对一同做事的马伢婆子仍旧带着气,趁着送货的空当闲得无聊,忍不住对着跟班小吴媳妇咬起耳朵来。   “非是我这人爱计较,实在是这马阳花太欺负人了!但凡遇到乡下的生意,全都一咕噜排着我去做。她倒好,独霸着县城里的大买卖,这些个赚不着钱的小买卖都给推到我的头上来,合着我就该受她的摆布!”   小吴媳妇跟了这些时日,对这两个婆子之间针锋相对也算知道一些。见王伢婆气不过,当下便不得不出言安抚道:“您老全不必为了这个置气,这凡事都是利弊相存,前几日那柳财主家算是大买卖罢,马伢婆去做的,这不将才高兴了两日,昨日清早麻烦就来了。   府里家丁领了人来,一劲儿嚷着要梁老板退钱,说是买回去才用了个两日,这偷鸡摸狗的本性就出来了,连着府上下人的东西都要偷拿,你这这丢人不丢人,连带着马伢婆的信誉跟着也毁了不少。   再观这乡下人罢,穷,没什么银两,送去的货也都是平日里不拔尖儿的,老实本分的,咱先不论今日这个意外,你道不比那些个有几分颜色自恃貌美,心怀野心的丫头安分省事的多?”   王伢婆对这些都知道,只她心中还是气不过。撇过脸去望向窗外,途中扫过门帘旁低眉顺眼的娇杏,便又气不打一处来,“甭管那些个,现下又是做个二手的。说来我与那老瞿家还沾点子亲,昧着良心做这污糟事还很有些过意不去。”   小吴媳妇差点子没乐出来,这王伢婆还真是有趣。就她跟了三个月学做买卖,这档子事不说有百件,五十件总归有了。且那都是往乡下送的多,无法,谁叫乡下的男人花花肠子少嘞,只要那处还紧致,进去时流了血,那就是个干净的。   现下王伢婆道是昧着良心做事过意不去,她还真就有些子接不上话了。   王伢婆斜睨一眼她,想是知对方心中不信。索性也不再理会,转过头来冲着如石墩子一般不吭不动的娇杏再次警告道:“叮嘱你的几项,你可都牢牢记下了?”   娇杏心里厌恶,一路上几经周转,自繁荣的京都到了现下这个名为武陵县的县城还不够,这是还要把她往乡下送呢。究竟是谁这般恨她,便是将她卖了,也要卖到个穷乡僻壤去,好叫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她闭了闭眼,经过了半月的漫长奔波,她早已无力去计较了,便是知道是谁又有何用?还能冲到对方跟前,将她打了?杀了?还是斥了?   现下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该上心的是稍后面临的局面该是怎样?往后的日子该怎样才能过得好一些?   王伢婆见她不回话,径自一人皱眉细思,不知在思想些什么。觉着她没将自个放在眼里,当下就有些恼火地伸长了腿朝着她身上就是一脚,“老娘跟你说话呢,你倒是聋了?”   娇杏轻呼一声,素手捂住被她踢中的小/腹,面上疼的有些发白。   这半月里,可谓是吃足了苦头,这些贩卖人口的全然已把她们当成了货物,踢踢打打都是常事。   素来未吃过苦头的娇杏,精致的瓜子脸不觉都跟着清减了不少,细致的下巴更加细巧了起来,衬着柳条一般的身形,越发楚楚可怜,叫人瞧了都不由揪起心来。   王伢婆见她又是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心中就嫉恨的慌。   内部消息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妾,只不知犯了什么错误,竟被发卖了出来。依她想来,铁定是被主母嫉恨,才给卖出来的!她这个老婆子瞧一眼都浑身不自在,何况是那日日都要见她娇娇娆娆的主母。   见她又要一跤踢过来,娇杏吓得连忙出声应道。   王伢婆有心再教训她几下,但眼见就快到买家了,被人瞧出体子不行,怕是不会要货。当下便不再管她,径自翘着腿儿,摇着扇儿,一路哼哼唱唱起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瞿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   ☆、初入瞿家   瞿家村,瞿良材家里。   这会儿还未吃午饭。   一张红漆大圆桌旁围坐着几人,分别是上座瞿良材夫妇,左手边是二郎瞿元俊一家四口,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坐着大郎媳妇江氏。空着的第一个位置是大郎瞿元霍的,他这会儿子还未归家。   二郎媳妇杨氏年龄十八/九岁,方字脸型,体态丰满。着一身暗红色碎花纹布裙,梳的纹丝不乱的乌亮发髻上斜插一支蝴蝶形银簪,眉眼皆朝上扬,样子很有几分犀利精明的味道。   她怀搂着个一岁半的稚儿,那稚儿许是走娘胎里就带病出来,身形有些羸弱。   稚儿名唤炜哥儿,是瞿良材家里目前唯一的宝贝金孙子,但两老却不是那般喜爱,原因怕是跟他病怏怏的身子有些关联。相反,炜哥儿的同胞姐姐敏姐儿,在两老跟前比他还得宠些。   炜哥儿早已断了奶,现下到了吃饭的时辰,小肚子早也饿了。他挥舞着两条小细胳膊,小嘴里含糊不清,“饿,娘,饿”嚷嚷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吃的,便扯了嗓子伤心地大哭起来。   杨氏连忙拍哄着他,心中怨念不浅。   这婆母公爹总这般偏心,大伯未归家,这一大家子就非得等他回来了才可动筷。自己饿下倒不打紧,可这孩子饿坏了可不行。   她虽是满腹怨念,但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挑战婆母的权威,只得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狠狠瞪了两眼孩子他爹。   瞿元俊被自个媳妇瞪得摸了摸鼻子,见幺儿哭得小脸通红通红的,心中难免也有些子心疼。当下便冲着稳坐高位的二老开口道:“爹,娘,您二老看要不咱们先吃,叫大嫂每样都给大哥留一些便是。”   婆母王氏虽是心中挂念大儿子,有心再等下。但瞧见一桌子除了大媳妇江氏外,俱是一副菜色,恹恹无力的很。便挥了挥手,示意大儿媳江氏留好菜食,众人便开始了用饭。   江氏是瞿家的童养媳,八岁就入住瞿家,今年二十八岁,比自家夫君大了整整八岁。大郎虽是下面还有个弟弟瞿元俊,在家里不是幺儿,但在二老跟前却是最得宠的一个,这幺儿都得排在他的后面。   原因则是,这瞿良材夫妇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儿子。头三个都是不带把儿的女娃娃,本是歇了心,认命这辈子与子无缘了。   谁知有日瞿良材之妻王氏在地里干活,好端端的就给晕倒了,村里的好心人见了,连忙几人将她给抬了回来。请来大夫说是有喜了,两口子才歇了的心,登时又热血沸腾起来。   经过漫长熬人的怀胎十月,总算是瓜熟蒂落了,接生婆子在屋内大喊了声“儿子!”,屋外来回走动的瞿良材身子一软,差点子乐晕过去。   自此,对着期盼已久的大儿子是百般疼宠,连带着一年后又诞下的幺儿都比不上这大儿子来的金贵。   江氏可谓是看着自家夫君长大的,从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这般魁梧高大,刚毅硬朗。   村子里的不少姑娘都羡慕她嫁了个铮铮汉子,起初,她心里亦是十分甜蜜。只如今,渐渐不似以往了,随着他个头拔高的还有那颗本就冷硬的心,离她越来越远了。   江氏擦擦眼角,将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生生咽了回去,将装有菜食的瓷蛊温在热水里,这样大郎随时回来了都可吃上热的。   成亲五年了,她仍是无有所出。丈夫冷淡的性子看不出喜怒,可这自小就待她严苛的婆母却是常常暗里打骂于她,说她是个不下蛋的鸡,在她瞿家吃住二十年,白白浪费了珍贵的粮食。   自此,她吃的就越发少,身子也是越来越瘦弱,她身量高挑,但因营养缺乏导致胸前后背都是一样平,真是半点女子该有的体态都无。每每见到丈夫年轻的面孔,她的心里都有着深深的自卑,觉着自个配不上他。   江氏收拾好情绪,自厨房里出来回到席上,原本还算丰盛的菜肴已经见了底。她未吭一声,就着残羹剩菜扒拉了几口米饭,见众人都已吃完,便起身收拾碗筷和灶台。   瞿良材两口子吃了饭,坐在厅屋里喝着茶水剔着牙。瞿元俊两口子亦带着两个小的回了屋,现下气候炎热,难免犯困歇下了。   江氏蹲在井边洗碗,待她洗完后站起身来,不免一阵头晕眼花。撑着井口边立的木头柱子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   “咕噜咕噜”听得是马车经过的声响,他们这乡下地少有马车过往,且他们家住在最里边,现下听这声响显然是走他们家里来的,江氏不由伸长了脖子往大门口瞧着。   “大妹子!”王伢婆自马车上下来,正愁屋外没人要进屋去喊,就见到江氏伸长的脑袋。见江氏愣神,显然是不知自个是谁,便又满面笑意地问道:“大妹子,这里是瞿良材家里吧?”   “是,您是?”江氏疑惑。   王伢婆一拍手,车上两个便下来了。她拉过身后低眉垂眼的娇杏,乐呵呵道:“那就错不了。你是这家的儿媳妇吧,你婆母前段时间上县城里说要买个妾,现下这人已经带来了,快将你婆母唤出来吧。”   江氏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倏地更加白了,抖唇道:“买,买妾?”   “是的呀!”王伢婆将娇杏往她跟前一推,“喏,就是这个,模样身段都是咱们馆顶好的。”   江氏身量高挑瘦长,她略低垂眼脸,见对方生得娇娇滴滴,只那一站就像随时都会倒下似的,端的是柔弱无骨,弱柳扶风。再观自己,虽是高挑纤细,但因营养缺乏,身段一马平川,跟她的峰峦雄伟一比,岂是自惭形秽可以形容的。   虽然她入住瞿家二十余载,与大郎成亲五载之长,期间一直为着无有所出而整日积郁在心,也想过劝大郎纳一房良妾替瞿家绵延子嗣,只是这跟蒙头一棒打来却是两码事。   不过也是,他们自有不告的理由,这么多年若是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那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王伢婆为人精明,一看她的反应,就知是为面前这人的丈夫买妾。对他们家的事也算了解点子,知面前这人是个童养媳,在家里毫无地位。当下便不再理她,留下小吴媳妇在屋外等着,拿起娇杏的手便朝着厅屋里去。   留下江氏一人在庭院里,愣愣出神。这六月的天,她竟感到了透骨的寒凉。   厅屋里闭目养神的王氏,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便起身要去看看。正好与屋外行来的王伢婆打了个照面,知她为何事而来,便笑道:“妹子来了,快进屋坐。”边说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还不忘朝着娇杏打量着。   娇杏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脑袋垂得更加低了。   王伢婆一心只想快点谈好生意了回去,便直接道:“姐姐前些日子托我办的事成了,这人妹妹今天带过来了。”   王伢婆将娇杏拉到她跟前,笑眯眯地谈起了买卖,“就是这个,姐姐瞧瞧这身段样貌可还满意?不说大的,便是这方圆十里怕是都找不着一个吧!”   王氏将娇杏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好几回,眼神停在她娇挺的圆臀,摇头说道:“样子不打紧,过得去就行。可这身子定要是个好生养的才行,瞧她这娇娇的小身板别被大郎用个几下就给废了,到时还怎么指望她给我生孙子呢?”   话虽是粗鄙了点,但也是实情。瞿家大郎在当地一块儿很有些名望,王伢婆对他也算知道些,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生得高大魁梧,平常又好打猎,经久锻炼下来身上自是肌肉发达,那处怕是更要异于常人的粗长,要是突地见到个这样的美娇娘,且又是自己买来的小妾,一番毫无顾忌的狂浪起来,这娇娇的人儿还不得真的废了。   虽是如此,但若是这娇人会撒娇讨巧,将男人给哄住了,能减轻些痛楚也不是没可能。   王伢婆虽有些顾忌,但她总不能白跑一趟,便说道:“姐姐这话在理也不在理,那大户人家哪个做妾的不是这般样貌的?为何有那般多的母凭子贵?不都是会生养么!再者说了,这做妾的就得要这般样貌的,姐姐家大郎生得伟岸英俊,正是要个水做的美人儿才配得上啊,那些粗胳膊粗腿肚子的哪里就配的上瞿家大郎呀!”   虽然不见得是真心,但王氏还是被她说的有些高兴,她家大郎确实长得英俊,就该配个美人儿。   大郎成亲这些年,跟江氏圆房的日子,从一月十次到如今的一月偶尔一次或两次,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儿子是对江氏灰了心,认定她不会再怀孕了,所以去的少。现下想来,怕是也有那江氏长相身段不好的原因,还真是委屈了她的宝贝儿子了。   王伢婆很会做生意,见对方表情松动了,便知这事成了。嘴角抹了蜜似的又好生夸奖了一番大郎,便当着娇杏的面开始签字画押,自此,这娇杏便被卖进了瞿家。   王氏收好娇杏的卖身契,似才想起来什么,不觉大叫了一声,“还未验身呢!”   王伢婆收好了银子,觉着有些亏了,上次答应的价格可不是这样好的货啊。   罢了,左右都是她做了孽。   见她才想到这处,面上也不见慌乱,仍笑眯眯道:“姐姐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咱们可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份呀,难道还会诓了姐姐不成?”   这样说着,她一边撩起了娇杏的衣袖,莹白如玉的胳膊上豆大的一颗朱砂痣,醒目且妖娆,“姐姐这下放心了吧。”   王氏方才放心下来,一想起大郎就快有后了,她就快抱到金孙子了,这嘴就有些合不拢,笑容满面地将王伢婆送走了。   回屋后,便见才买来的人仍是在那立着,一动不动,倒是有些规矩。   “你叫什么名?”王氏坐在厅屋上座,开口道。   娇杏抿着唇,适才她就像个木偶一般眼见了自己被卖的整个过程,现下她的卖身契就掌握在高坐之上的人手里,除此之外,还有她往后的命运。   她有些茫然地回道:“娇杏。”   “娇杏?”王氏反问,“姓什么?”   娇杏摇头“不知。”随后又按照王伢婆叮嘱地说道:“我自小便被爹娘卖了,那时太小,什么都记不得。”娇杏暗自伤神,这也确是她的真实经历。   王氏知道下乡人多有卖女换银钱的,便有些子同情,说道:“如今,你进了我瞿家的门,必要守我瞿家的规矩……”   王氏讲了一箩筐,娇杏俱都乖巧地点头道是。   王氏略显满意,便召了一家子人来见见新人,各人自是心思各异。   夜里,娇杏蹲在井边洗脸,绞干的帕子握在手里良久未动,竟是痴望着木盆愣愣出神。   借着月色,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突地多出个男子的脸,木盆有些大,一大一小两张脸像是紧密挨在了一起。虽是光色暗淡,但隐约还是能瞧出男子轮廓分明,眼眸……   “啊——”   后知后觉的她,才发现身后竟然多了个陌生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_┬)呜呜呜~~不知你们是不是像我一样觉得男主总算粗现了?依旧求支持~~求指点~~ ☆、瞿家大郎   瞿元霍今日在县城里耽误了不少时辰,等到跟稻香楼的徐老板谈好生意天色已是大暗,回村的牛车也顾不到了,便只能徒步回来。   好在他个子高大,行动矫健,也就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到了家。   回到家里,爹娘和弟弟屋里的灯已经熄了。跟往日一般,东侧房的屋子亮着盏油灯,在寂静的黑夜里散发出细弱的光,知那是他媳妇江氏还在等他。   他放下狩猎用的一应工具,脱去身上满是汗渍的粗衣,准备先去井口边冲桶凉水去去身上的躁气。   走在半道上,却见井边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暗想他们家里没有这般窈窕纤细的人,便上前一看究竟。却见那人盯着木盆中的水在发着愣,他也就立在一旁未有出声,待看她何时方才回过神来。   不出意外,那女子尖叫了一声,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那东侧房映照着的烛光,亦跟着摇曳起来。   瞿元霍见那女子已跳到了离他几丈远,一副惊惶未定的模样,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见他衣衫不整,便有些不敢直视,垂了脑袋有些怯懦地道:“我是,我是今日才来的……”娇杏咬着唇,她已经猜出对方是谁了。   瞿元霍略一思酌,便忆起了前几日娘说的话,试探道:“你是我娘买来的?”   娇杏心中一涩,轻轻嗯了一声。   瞿元霍心思敏锐,“你不乐意?”音色低沉,他可不想没个几日人就跑了,到时候得不偿失。   “没,没有……”娇杏连声否认,怕他误会了,到时被看的紧紧的,半点自由都没了。她可是听不少人说过,拐来的媳妇都要日日锁在屋里见不得天日,等生了孩子才可放出来。   “那便好。”瞿元霍打起一桶井水,自头顶直冲到脚底,从外到里凉了个透。   他回头,见那女子还立在一旁,便问道:“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娇杏欲言又止,她能说她还没洗好么。本来天气就热,身子上都有些黏腻,刚来一天,不知在哪能洗身子,她又不好去问。   瞿元霍皱眉,觉得这个小娘子太扭捏了,半点没有乡下人的爽快。   娇杏虽是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周身氛围散发着强烈的不喜。心内不由就有些惴惴不安,“我,我也想洗身子,但却不知在哪去洗。”   瞿元霍闻言,抬头就见江氏走东侧屋执灯而来,那江氏细声唤了声“大郎”,瞿元霍应下。对着江氏说道:“你带她去洗下/身子。”   江氏本来满是欢喜的心,瞬间凉到了底。误以为他是一晚上都等不急了,今晚就要与那娇娇妖妖的人共度良宵,心中的酸涩难以言表。   机械地带她到了个木板搭制而成的小屋里,娇杏脱了衣服,用手触了触水面,冰凉凉的。无法,总好过一身黏腻腻的,便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待她洗好出来时,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那水实在是太凉了。娇杏是身无一物卖到这里的,寻常的换洗衣物一样都无,现下穿的还是江氏的。   她在这待了半日,也看出这江氏为人软弱,在家中地位并不高,对自己虽没笑脸相迎,但也没有横眉竖目。且她还在门外守着,怕她一人心中害怕,可见心地不坏,心下便有些感激她。头一次与她开了口:“多谢您。”   江氏十分淡漠地“嗯”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厨房而去。   娇杏不知她要去做什么,便也跟着。且她还有一个难题,今晚不知睡哪里,那王氏并未交代这个,总不会让在一人在院子里转悠罢。   江氏在厨房捣捣鼓鼓,出来后手里捧着一碗汤面,面上浮着两个煎鸡蛋与一大块精瘦肉,撒着葱花与蒜瓣,远远就能闻到香味。她虽是心中怨大郎无情,但终归是更担心他的身体。   出来后,见那女子还立在门旁,小小的脸上隐约有着委屈。江氏又有些不忍,婆母交代了今晚两人先睡一块,明日再看看能否收拾个空屋子出来供她居住。   她一直没吭声,是因为心中不喜她。任哪个女人愿意同别的女人分享自个的丈夫?现下见她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又有些不忍心,说来她约莫比她大了一倍,乡下人都是十五岁成亲,要是她不是童养媳,而且能怀孕,生下的女儿都比她小不了两岁。   “你跟我来。”江氏语气仍是淡淡,但较之方才明显软和了些子。   娇杏跟着江氏进了屋子,原以为那瞿大郎在屋里,不想里面空无一人。江氏略一想,便知他是到厅屋去睡了,便叫娇杏就在屋里待着,自个则端着汤面往厅屋而去。   片刻后,江氏推门而入,面上较之方才明显松动了不少,跟着娇杏两人一同歇下。   一夜无话,转眼天光大亮。   睁开眼睛,江氏已经不见踪影,娇杏惊得连忙自榻上起身,以往在侯府都有丫鬟叫她,又是经历了半月的舟车劳顿,身子十分疲惫,昨晚一倒在榻上,便沉沉睡去。   现下这般迟起身,怕是会惹得他们不痛快。   待她换回过自个的衣裳出门时,江氏已在厨房里做上了早饭,庭院里则传来孩童的“咯咯”嬉戏声,原是那杨氏带着两个小的在庭院里逗乐。   杨氏一儿一女,大女儿敏姐儿今年三岁,生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跟杨氏六分像的小脸也是圆乎乎的,瞧着很是机灵讨喜。   她见家里突然多出个仙女一般的人,便有些好奇,拿着一双大眼睛一直瞧着她,末了才转过头来对着杨氏脆声开口道:“娘,这个仙女姐姐是谁呀?”   杨氏故作姿态的一拍她的小脑袋,“什么仙女姐姐,那是你新来的小伯母。”又将她往怀里一拉,“往后可不能再这样没规矩了。”   敏姐儿瞪着大眼睛,奇怪道:“小伯母?可是敏姐儿只有大伯伯,没有小伯伯啊?”   杨氏却不愿再理她,“你还太小,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敏姐儿还待发问,那边江氏就做好了早饭,来喊一家子吃饭了。   圆桌上,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碗白米粥与两个玉米馒头,桌面中央则摆着一盘子腌菜,正好配着白米粥吃。   娇杏食量小,吃下一碗粥与半个馒头,剩下的半个就有些吃不下了,那王氏像是在时时注意着她,说道:“这粗粮做的馒头最是养人了,你这身子板就该多吃些,明儿才能长得壮实。”   王氏嘴上说着,心中却是有些后悔了,觉得昨日被那王伢婆给忽悠了,这样个娇里娇气的人儿,别说给她生孙子,便是下地干活怕是都不行。   只现下,这银子已付了,想要退货也不成了,总不能白瞎了银钱吧,只待等她生下了孙子,方才能觉着不亏了。   王氏话一出,桌子上的人俱都向她看齐,娇杏小脸蓦地就是一红,就像那清早的海棠花凝了露水,格外的醉人美丽。   一桌子人都有些看的痴了神。   杨氏嫉妒的收回了目光,眼见自家相公自上桌起,那眼神就时不时的流转到那个狐媚子身上,现下更是明目张胆地盯上了,心中便有些恼火,暗暗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她做惯了农活,脚上很有些力气,那瞿元俊便被她踩疼的差点扔了筷子,正待他发火,就见自个亲娘一个眼刀子扔过来,只得忍气吞声的扒拉着筷子。   心里却是对娘意见不小,他们这乡下人少有纳妾的,这娘不仅开了先例给大哥纳了妾,反倒还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   他可是跟着几个自小一块儿玩大的兄弟,在县城里的窑馆里戏耍过几回,这般样貌的在那脂粉香味铺天卷地的地儿都是难寻着一个的,这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偏心眼,竟给大哥买来一个这般好颜色的。   娇杏硬撑着吃完了早饭,途中却没见着那大郎,瞧着一家子没有一个出声的,便有些奇怪。   吃罢饭,王氏坐在位上,便开了口:“如今咱们家里来了新人,难免要办几桌子酒菜请村里的乡里乡亲过来吃个小酒,你们……”   未待她说完话,那杨氏便有些不满地开了口:“娘,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整的这般隆重,旁的还以为是在娶妻呢。”杨氏话一说完,预料之中的,便见江氏面色变了一变。   王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接着道:“虽然不是娶妻,但做了我瞿家的人,好歹要让父老乡亲都认识认识,没的到时候出了门都不认识是我瞿家的人……”   杨氏之所以不满,并不是为着大嫂打抱不平,只是觉得铺张起来要浪费不少粮食。   见王氏这般坚持,也就只得暗自抱怨了,这但凡遇到大伯的事,婆母都是这般尽心尽力,也不见她对自家相公有多好。   尽管几人当中,杨氏不满,江氏怨怼,但该准备的还是都一一妥帖的准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设定,女主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我有点不敢写下去了。(┬_┬)没想到写成了这样,征求下大家的意见。不知还该不该写下去。 ☆、娇娇怯怯   到了第二日,巳时刚过一会儿,瞿良材家里就来了十来个平日里常走动的村邻。   个个面上都带着喜色,心下却是对这瞿家大郎的纳妾之事有些好奇。   不过再一想也是人之常情,这江氏是个不会生养的,休了都是合理的事,更何况这单单只是纳房小妾。   乡下人讲究个爽快,席面上的酒肉平日里也是少能吃到的,大老爷们俱都捧着饭碗喝着酒,捻着花生米下酒,夹几筷子油腻腻的粉蒸扣肉,满嘴带油的开始东拉西扯。   女人们则比较关心这小妾究竟是哪个村子来的?认不认识?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娇杏着一身红衣,坐在一张木质榻上,底下铺着红色鸳鸯毯子,窗棂上与房门上也都贴着大红色的喜字,新买的烛台上立着两支婴儿手腕粗细的龙凤蜡烛。   瞧着这屋里的摆设,她心里略有些不自在。暗想这乡下人怕是不怎么讲究规矩,这要放在大户人家是怎么也不敢越矩。   但凡是妾,都用不得大红色的。   想来也是王氏疼宠儿子,弱冠之年膝下仍是空虚,便将这纳妾之事,做的与新婚之夜有些子相差不离了。   几个妇道人家进得屋来,原本吵吵闹闹的几人,见了榻上安静坐着的人儿,俱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音。   想是未曾想到,这小妾竟生得这般娇艳。   自此,这娇杏还未怎么出门,这村里村外就有了关于她的流传。有说是个赛过天仙的,只怕就是个天仙下凡。也有说一身的狐骚味儿,瞧着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还有些个中肯的流传等等,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几个妇人见了她,年轻的难免嫉妒,年纪大点的却是有些唏嘘。   暗想不知这王氏是在哪里弄来的,竟是像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一般,细皮嫩肉的。   他们这乡下女人,做多了农活,常日顶着烈日在地里做活,便是原本有身好皮肤,日子久了也难免被日头给晒伤了去,现下见到个肌肤水嫩的跟白豆腐似的,心下都有些酸涩感。   娇杏瞪圆了一双杏眼,几个妇人打量她,她也亦是眼神不错的打量着几人。   来这里是第三日了,头两日都是处于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今日却是稍稍好转了不少。   几个妇人与她都不相识,瞧了一瞧,便也都出去了。   娇杏干坐在屋子里,途中口干了,径自起身倒了杯茶喝下,肚子饿了,便拿起几块糕点填下肚腹。   天色终是暗了,瞿元霍亦终是快来了。   娇杏如坐针毡,天色越暗,那瞿大郎来的就越快,她暗暗回想着王伢婆交代的事儿,不要有什么纰漏了才好。   傍晚时,她自衣襟内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了两颗漆黑刺鼻的药丸,吃下去才不久小/腹便是一阵绞痛。   等快到天色快暗时,她便不再进水了,趁着假意上茅房时,将盛糕点的小盘子藏在衣襟内,借着垂下来的宽袖,握了一杯茶水神态自然的往茅房而去。   关上门,便将东西都取出来,将王伢婆交代她的一小袋细粉倒在盘里,和着茶水均匀调开,只待调成糊状,便取那薄薄一层藏进私/处。   起初,她试了几道都未成功,身上都快急出了汗。暗自镇定了会儿,方才成功。   为了避免那处还未全干,流了出来,她便夹着腿走路,好在她穿着裙子,旁人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回到屋里,便就洗好了手,安坐于榻上。   瞿元霍满身酒气的回到屋里,娇杏见他来了,便连忙起身上前服侍。   她生得娇小,只到他的胸膛。为他宽衣,也得踮起脚尖来。   瞿元霍垂着脑袋,任由她为自己宽衣,见她够不着,便将身子俯低一些,这个角度刚好能嗅到她白嫩脖颈上的淡淡香味。   娇杏有些酥/痒地缩缩脖颈,他身上有些酒味,但好在没有喝醉。   将他的外衫的纽扣一一解开来,见里面没有穿里衣,面上就有些发红,抖着手将他的外衫褪了下来。   男子健硕的身姿展露无疑,皮肤呈最性感野性的古铜色,粗壮的手臂上肌肉突起,上面还有着新鲜的伤痕,想是在林子里打猎时被树枝刮伤的,有几条已经结痂,还有几条却是能看见里面鲜红的嫩肉。   小手不觉在上面轻轻抚过去,口中亦不觉出声道:“疼不疼?”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静默,“不疼。”音色是惯常的低沉,常年打猎的他,这点小伤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见女子一双精致的柳眉紧紧蹙起,样子像是有些为他心疼,心内不由升起一丝暖意。   握住她的小手,只觉异常柔软,像是稍稍再一用力,便会揉碎了一般。长臂一展,女子便被他揽入了怀里。   怀中温香软玉,便是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她的玲珑娇软。瞿元霍铁臂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俯首在她白嫩的颈项间,见那处肌肤莹白如玉,在夜里橘红色烛火下,显得异常可口诱/人,便俯首亲吻起来。   “嗯~”娇杏被他她搂的紧紧的,她的娇软紧密的贴服于他的硬朗,他一张坚毅的脸上不似三爷那般淸隽儒雅,却天生有着男子的野性,周生散发出强烈的阳刚之气,现下被他搂在怀里,只觉被他结实的胸膛烫的发热。   “嗯~疼~”娇杏微微挣扎,避开他那扎人的胡渣。   瞿元霍离开她的颈间,那处已被他吻下了几个鲜红的印记,在嫩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很是妖媚。抬起女子细巧的下巴,见她一双蓄水的杏眸闪烁着羞怯,竟是不敢直眼看他,心中就有些好笑。   娇杏紧抿着着红唇,不敢看他。他此时的眼神有些吓人,往日三爷也是用这般吓人的眼神看着她,她知道下一步他就要将她拆入肚腹。   瞿元霍一手搂紧她的腰肢,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俯低了身子,便朝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深深吻去,尽情吸取她的甜美。   “嗯~”她小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试图快点结束这个漫长窒息的热吻,可却被他霸道的反钳了双手,按在身后。   娇杏委屈,一双杏眼更是泛起潋潋波光,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无声的诱惑着男子为她犯罪。   瞿元霍浑身发烫,像是要燃烧了起来,这点浅尝便再也无法满足他的欲/望。   大力一扯,她衣裙上的琵琶扣便都散落一地,随着红衣的落地,瞿元霍总算是见着了她这几日紧紧藏裹在衣裙下的美丽曼妙酮体。   娇杏轻轻啊一声,心弦颤颤。   自己原本齐整的发髻早已凌乱的披散开来,乌黑瓦亮的长发直达腰际,柔顺的披在脑后。她此时低垂眼睫,两条玉臂紧紧护住身子。   见她颔首不语,瞿元霍便好些好奇,低了身子瞅向她。   见她一张精致的瓜子小脸上泛着羞涩的红云,美目流转,像是在逃避什么害怕的事情,贝齿紧咬着嫣红的小口。   瞿元霍伸出手,又将她的下巴挑了起来,对上她那双羞怯怯的眼眸,语声微暖,“这样死命咬着,可是不会疼?”说完,粗糙的指腹便在她的红唇上来回抚弄着。   “疼~”声音细声细气,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却偏生撩得人浑身酥软。   瞿元霍拉开她的玉臂,“乖,给我看看。”   男女悬殊,双手轻而易举又被他给按在了身后,娇杏垂眼,便是不看他,她也能感受的到身上流连着一双火辣辣的眼睛。   良久,那人都未有动作,只一劲儿用着眼神侵略她。她有些稀奇,按常理来说,这时候不是要将她强行……   她抬起眼眸,见他那双平日里淡漠冷硬的眸子,此时一直盯着她的峰峦看,古铜色的肌肤上汗渍连连,顺着他高大的身躯一路向下流淌着,活像是刚从水里走出来的一般。   “大郎?”娇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他是怎的了。见他没反应,便又朝他走进一步,“霍郎?”   他的眼神随着她走动,还是不错的看着她的身子,娇杏有些怕了,莫不是这人被脏东西给魇住了?   音色便有些带颤地又唤了声儿,“霍郎?”他那双眼睛太吓人,像是要把她吃了,为了安抚心内的不安,她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手心里,他的睫毛上下扇动了几下。   “啊——”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离了地,被他一下抱起,扔在了榻上。   心房一窒,那健硕的身躯便牢牢压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拈酸吃醋   翌日,天色还呈一片灰蒙蒙,瞿元霍便雷打不动的准时醒来。   只今日跟往日有些不同,往日一醒来,便片刻不停留地立时起身。今日这时,他却略垂眼睑,望着怀搂之人。   见她紧瞌美目,一张小脸微微失了血色,两腮之间晕了点红,秀眉紧攒,红唇略肿,竟是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心下便有些自责,昨晚着实有些孟浪了。   虽然怀中温香软玉令人缠绵床榻,但他却是个坚守自律的人,当下便抽出枕在女子颈下的手臂,甩了甩麻意后,便披衣而起,开门而去。   厨房里亮着盏油灯,江氏正在为他做早饭。   瞿元霍洗漱毕,便往厨房而去。   见江氏着一身素色衣裙,眼底泛青,看来昨夜是一晚上没睡好。正将揉好的面团一一放进蒸笼里,盖上盖儿,又转到灶坑添着柴火。   瞿元霍心内略有些不自在,这江氏贤惠恭顺那是无话可说,但坏就坏在不能生养。   成亲五载之久,仍是无有所出,弟弟瞿元俊晚他一年成亲,如今膝下已是一子一女承欢膝下,自己膝下却仍是空虚惨淡的很。   早先年,他还未曾心急。如今他已是弱冠之年,若是膝下再无一子,便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是以,在听得娘说要与他买妾,心下便十分赞同。   虽说心内有些不自在,但却是没有歉疚之意。   眼下见她天未亮就起身,不免关怀道:“英娘每日这般时辰起身,白日难免会疲劳。往后无需这般早就起来,你知我一般都是晨练后才吃早饭,现下你做了也可能是白做。”   江氏似是才发觉他的存在,受惊地拍拍胸脯,语带酸涩,“知了,人俱是善变的。怎的往日不曾听大郎提起?今日却……”话一出口,便有些哽咽,“怕是瞧惯了娇花,便再也瞧不上我这根杂草了。”   瞿元霍自是不擅男女情怀缠绵之事,见她这般委屈模样,心下略有些不悦。   暗想这江氏往日瞧着十分恭顺,今日怎就这般拈酸吃醋起来,且还是醋些不该醋的事。   “你愿做便做,我自去晨练就是。”话音刚落,便已经瞧不见身影。   江氏一怔,一人坐于灶前,暗自垂泪。   瞿元霍才走不久,娇杏便也悠悠转醒。   她睁开眸子,见那人已经离去,不由深深舒了口气,一直悬挂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起身,玉手在榻上摸索了一阵,一方白色方帕便出现在手中,上面凌乱的散落着点点腥红,褶皱泥泞的已瞧不见原来的样子。   这王伢婆的法子还真是……真是妙极。   昨夜他长驱直入,当真是半点没有怜惜。   庆幸自个不是真的初经人事,不然难保不会被他给弄伤了身子,不过还是真的疼,这般尺寸的对她来说可算是极限了,若是再粗大一点,怕是就不能容得下了。   那处当真是如初次撕/裂那般疼痛,本是悬着的心,在感觉到有液体缓缓流出,湿/润了那处,减轻了痛楚,这颗心才算是放回肚子里。   一想起昨晚的景象,她的脸蛋便要烧起来,拍了拍脸蛋,阻止自个再去想那些令人面红心跳的事。见天色将亮,便披衣而起。   屋子里放着昨日备好的水,将自个黏腻的身子,好好擦洗了一遍,便换上一身浅碧色碎花布裙。   这身衣裙还是王氏见她没有换洗的衣裳,便在自个存留下来的布料理裁剪了几块给她做了两身衣裙,供她换洗。   想到这里,她略一叹气,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怎生清苦呢。   她今日起得比前两日都要早些,这会儿子江氏还在厨房,娇杏轻步来到她身旁,见她正在忙活。便出声道:“姐姐可需要帮忙?”   江氏不愿理她,径自将切好的红辣子倒入油锅,锅内的猪油烧的通红,才一倒进去,便是一阵噼里啪啦,四处乱溅。   娇杏惊得连忙后退几步,捂着口鼻轻咳起来。见那江氏仍旧跟着木桩一般,半步不挪,像是半点都不在意被油溅伤到。   这种妻妾之间明和暗不和的日子她是过习惯了,知道江氏心里怕是再不能像前两日那般待她。   只现下她不理会,摆脸子给她看,她却不能气的甩袖而去,若真那般做了,妻妾不和睦,到头来难免会被婆母丈夫不喜。   正在这时,杨氏一手牵着一个小的徐徐进来。   “大嫂,这馒头可蒸熟了,这两个小的可是早就吵吵着饿了。”   说完,见娇杏在这,便又说道:“哟——原来小嫂子也在呀,今日怎的没多歇息会儿子,身子可还吃得消?”边说着,一双上挑的眼睛还往她下/身那处瞄。   江氏早也习惯了被她使唤,打开蒸笼拿了两个馒头出来,放在盘子上凉着。对她说的话,却是只当做没听见,不予回应。   娇杏却是不能不回应,她面上显出恰到好处的尴尬羞赧之色,“我原就没什么事,见姐姐一人在厨房里忙活,便想着过来打个下手罢了。”   杨氏看了一下她,面上古怪一笑,“小嫂子可真该是咱们瞿家的人,这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别提有多亲热了。”说完,又看向江氏,“大嫂子,你说是吧?”   江氏不好再次不回,便敷衍道:“自是。”   杨氏又是一笑,见她眼眶微红,便知她必是暗里伤心地哭过了,便想再刺刺她,那炜哥儿却不愿意了。   “娘,饿。”炜哥儿细弱的声音响起,杨氏连忙将他给抱了起来,“娘的宝贝儿子,娘这就喂你哦。”接过江氏递过来的馒头,杨氏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炜哥儿吃。   敏姐儿见了,便叫道:“娘,我也要吃!”   杨氏摸摸她圆乎乎的小脸,笑着道:“好,叫你大伯母喂你。”   “不要!我要小伯母喂我。”敏姐儿要求道。   杨氏眼波一转,“好,那就要问问你小伯母愿不愿意喂咱们敏姐儿了。”   娇杏拿起馒头,学着杨氏的样子将它撕成一小块,喂进敏姐儿嘴里。   敏姐儿嗷呜一声大口吃进,小嘴里含糊不清,“小伯母,你长得可真好看,就跟那天上的仙女儿一般。”   娇杏见她生得可爱,便摸摸她的脸蛋,“敏姐儿也长得好看。”   敏姐儿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娇杏一乐,“自是真的,敏姐儿长大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敏姐儿咯咯笑出声来。   杨氏淡淡撇了娇杏一眼,对敏姐儿道:“行了,奶奶爷爷该起来了,咱们去请安罢。”   厅屋里,两个老的正喝着茶,见几人来了,便放下了茶盏。   敏姐儿嘴甜,一进屋就爷爷奶奶的叫的亲甜。   两个老的也都有些喜欢她,便将她招到身边来。王氏摸摸她的小辫子,黝黑红润的面上带着笑意,“咱们敏姐儿今日起的这样早啊,小肚子饿了没?”   敏姐儿扬起脑袋,眉眼弯弯,“不饿,方才小伯母喂了敏姐儿吃馒头。”敏姐儿说着,小手便指到了身后立着的娇杏。   王氏抬起头来,见她一身浅碧色衣裙,肤白唇红,乌发杏眼,恁的水嫩青葱。   又思起昨日大郎已与她圆了房,现下这肚子里指不定就种下了个小生命呢,心下欢喜,便冲她说道:“饿了吧?饿了就快些摆饭吧。”后一句显然是对着江氏说的。   娇杏忙回,语声柔细,“不饿,倒是大郎起得那般早,也不知用过早饭没有。”   见她才来两日,就知道关心起儿子来,王氏便更加欢喜了,“你才来,怕是还不知他有个怪癖。”   见她一脸好奇,方又接着说道:“他每日天还未亮便要起身,通常都是不吃早饭,便一人赶到林子里去待着。一家子竟都不知他在那里做些什么,起初还有些担忧,现下时日长了,大家也就都习以为常了。往后每回回来,都能带些山里的野味来给一家子尝尝鲜。”   王氏捂嘴乐道,这大郎虽是性子有些冷淡了,但心地还是十分孝顺的。   娇杏亦是抿嘴笑着,王氏心情好,就又拉着她说了些大郎小时候的有趣事情。旁边坐着的杨氏听得都快烦了,正想借口出去帮大嫂的忙,那江氏就喊吃饭来了。   一桌子人坐下,这瞿良材是个不管事的,平日里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婆娘王氏操办,现下坐于席上,也是难得吭声道:“老二呢?怎的不见人影?”   这话是对着杨氏说的,杨氏暗里把那瞿元俊骂了个狗血淋头,昨日是大伯纳妾,他倒好竟是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进了县城。   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一身的酒臭味,躺在床上又是呕又是吐的,直把她折腾到半夜才睡下。好在昨日里公婆都有些累了,早也歇下了,这事才没被两个老人家知道。   现下公爹突然问起,杨氏不得不为他打圆场,“想是昨日累着了,还在睡觉,媳妇现下就去将他唤起来。”杨氏说完,转身就要去喊。   就见那瞿二郎就一摇二摆的来了,他与瞿大郎生得七分像。   大郎身姿长相俱都十分硬朗,他却与之相反,生得有些清瘦,面相亦是带着几分淸隽,虽是一身粗衣,但亦是个长相不俗的翩翩佳公子。   当然,若是性子稍稍稳妥些,便好了。   “爹,娘。”瞿元俊朝着二老问了声好,便在自个的位上坐下。   王氏皱眉,“怎的这般迟才起身,你大哥天未亮就起身走了,你倒好,竟睡到这般迟才起来。”   瞿元俊自觉理亏,“娘,昨日喝得多了,脑壳儿疼,就多睡了会儿。”   王氏哼了一声,“你当我是不知道呢,昨日可是又跟那几个猴崽子厮混去了!”   “娘!什么猴崽子啊!”瞿元俊大叫,“那都是儿子的兄弟。”   “兄弟个屁!”王氏骂道:“自家亲兄弟不友爱,偏跟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野兄弟整日厮混在一起,你还有理了。”   一涉及大哥,瞿元俊心里就恼火,遂怪声道:“这自家兄弟,有时还比不上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狐朋狗友呢!”   “砰!”王氏怒地拍案而起,一桌子噤声屏气的人俱都被吓了一跳。   杨氏见这突然横生的硝烟,一桌子人竟是都没人劝解。   心中暗恨,便不得不开口说道:“娘,二郎是昨日喝多了酒,现下脑子还不清醒呢,你就别见气了。”说完又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袖子,“快些给娘赔个罪吧,做晚辈的哪能真与长辈较劲的。”   瞿元俊一扯衣袖,冲杨氏吼叫道:“要赔你赔!反正我是不赔!我又没错!”   杨氏被他吼得眼眶一红,差点子就哭了出来,心中恨极了他不给自个脸面。   “你冲你媳妇发什么火呢?整日里不着家,不做正经事也就罢了。你大哥的好日子你也给我到外头去鬼混,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怎生想的,无非就是怨我没给你也纳个妾!”王氏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杨氏这会儿子真的气哭了起来,旁边江氏与娇杏免不得劝慰她。   见他一副被说到痛楚的模样,王氏免不得一声长叹,“你也不想想看,娘为何好端端的要为你大哥买妾……”无视江氏含怨的脸色,“还不就可怜他弱冠之年,仍旧膝下空虚吗?你怎就偏好与他计较呢?”   瞿元俊听罢,面色渐缓,他也是昨日被几个兄弟给说的心中起了火,现下听娘这般说来,又有些子同情大哥了。   见总算快消停了,瞿良材便适时开了口,“好了好了,这一家子哪还没有点子磕磕碰碰的,快些吃饭吧,都该凉了。”   一家子便都静下声来,吃起了早饭。娇杏心中一叹,这不论是簪缨世族还是寒门小户,争名夺利的心却是都存在的。 ☆、女人善变   日暮西垂,天色渐暗。   瞿元霍又是伴月而归。   娇杏立在窗子旁,掀了布帘,借着月色偷偷望着院中那道伟岸的身影,今夜不知他会歇在哪个屋里。   她咬着唇,心中有些担忧与难过,那人是个冷性的,若是第二日便不歇在她屋里,怕是明日一早婆母就会看她不惯。眼下她只能将他笼住,待怀上了孩子一切才会好起来。   她开了房门,轻轻来到院子里,一只手还未触到霍郎身上,便被那人一把钳制住,随即便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疼,放开!是我。”她疼的牙齿打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瞿元霍松了手,面上有些难看,样子很有几分反感的意思,“往后莫要这般走路毫无声响。”   娇杏仰头看他,美眸中泪光点点,样子十分的委屈可怜,“人家只是见霍郎总算归家了,心里欢喜,便想着给霍郎一个惊喜。不想却被霍郎当作了贼人,手腕子都差点废了,现下不说关心,反倒还要这般冷言冷语。”话未说完,那泪珠儿便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瞿元霍眉头紧皱,他最见不得人哭,且还是这般毫无根据,莫名其妙的哭。   眼下见她哭得这般可怜,不得不出声道:“你莫哭了。”   可那人哭得却是更凶了,一双蓄满水光的杏眼还十分幽怨地看着他,身子一抽一颤的,模样好不可怜。   瞿元霍心头微紧,像是真觉得自个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来一般。恐她惊动了旁人,被误会,便有些无奈地说道:“快莫哭了,算我错了可行?”   “你本来就错了!”美人蛮横道,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子,欲掉不掉。   “行,我本来就错了行不?”瞿元霍心下无奈,这小娘子怎的才过了一晚上就变了,昨晚上还像个小猫般温顺乖巧,今晚却……   “霍郎,你饿了没?”娇杏出声问道,她见江氏每次都会给他煮东西,便以为他定是未吃。   “我今日在外头吃过了。”瞿元霍答道,心里却是对她为自己的“爱称”,感到有些不自在。说来,还未有人这般称呼过他,自她软糯糯的口里唤出来,身子都似有些子发软了。实在是……难以消受。   娇杏有些遗憾,“这样啊。”她本来还想大展手艺,让他饱饱口福呢。   “嗯。”淡淡一声,“天色不早了,歇息吧。”说完,便顺理成章的去了东侧屋的耳房。那是前日才捡拾出来的一间小屋子,原是放置些平时少用到的杂碎物事,将东西搬出来,仔细收拾了一番,便还过得去。   东侧屋的窗帘缓缓垂下,吹熄了油灯,屋子里一片黑暗。江氏闭目躺于榻上,胸口压抑的睡不着觉。她忽然觉着自己的心是越来越硬了,往日她不都是该泪湿枕巾的吗,今日却……罢,左右他的心里都没有过她的位置。   这边瞿元霍与娇杏两人,才经历了一番激烈动情的亲密之事。   此刻娇美的人儿正依偎在男子结实雄厚的胸膛上,那上面密密麻麻一片丛林,还生出了不少的汗。   娇杏撑着身子要去拿放在枕头下的帕子为他擦擦,她睡在里边,现在想拿帕子就得越过他去,不着寸缕的身子便半压在了他身上,胸前饱满的两团也紧紧贴服着他结实的胸膛,他越发结实硬朗,便越发体现了她的娇软细嫩。   娇杏忍着心内的躁动,她可不想再惹他。拿着帕子先替他擦了擦面上,然后是脖颈,再然后是胸膛。擦好后,才复又偎在他的胸前。   “霍郎为何每日都这般迟了才归家?”她细声问道。   瞿元霍身子得到了良好的释放,现下心里也是很有些舒爽,见她问起,便也有些兴致说与她听,“我每日天未亮就要去山里晨练,随后便打些猎物,每日都要拿到县城里去卖钱。”   原来是这样,娇杏暗自嘀咕。   ……   次日晨起,瞿元霍照常天未亮就走了。听到院子里有了响动,娇杏便也就起身了。   那江氏照常在做早饭,杨氏则搬了板凳,正坐在院子里给敏姐儿扎辫子,小炜哥儿则背在了背上,小嘴里含着一根桃木棒,正吧嗒吧嗒地流着口水。   敏姐儿见她来了,便高兴地喊了声,“小伯母!”   娇杏也有点喜欢她,见她正在梳辫子,便逗她高兴的夸赞了几句俊俏,小家伙笑得更加甜了。   杨氏暗自撇嘴,很有些看不惯她。整日也没见她做过什么,走起路来,那腰肢一扭一摆的,怕是以为旁人不知她生得窈窕曼妙,瞧着就不是个规矩正经的!   娇杏何尝不知?她见杨氏皱眉撇嘴的,心下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索性她又不要依赖她存活,便是知她不喜自个,也是无所谓。   她不理会她,她还不愿搭理她呢。   转身就要去厨房看看,便是帮不了忙,也得装个样子不是?   正待一转身,那王氏就走屋子里出来了。   打了个哈欠,见庭院里有些脏乱,还有着几坨鸡屎,便要拿扫帚扫一扫,恰好见到那处无事做的娇杏,便朝着她招手道:“你无事,就将这院子打扫打扫。”   娇杏自是乖巧的应下,扫起院子来。   那扫帚做的恁的十分笨重,将才扫了一半,她纤细的手臂便有些吃不消了。停下来,歇了一歇,捏了捏手臂,正待接着扫完。   那杨氏就开了口,她早也看她不惯了,“小嫂子真是娇贵,扫个院子都这般吃力了,那往后下地干活可不是要晕倒?”   娇杏有些恼火,这杨氏真是有病,她又没招惹她,何苦这般怪声怪气的?   可她有个习性,便是心里火气再大,面上都不显露出来。她声音软和,“却是让弟妹见笑了,我自小便没做过这种活儿,现下刚学,难免会有些做得不好。”   那杨氏却是轻嗤了一声,“原来小嫂子还是被当做小姐养大的呀!怪不得跟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一身的细皮嫩肉,想来你那里面的姐妹都是如此罢!”杨氏话里有话,她可是知晓她的来路的,又不是什么良家女儿,不过是一个专门培养小妾的组织勾当里买过来的,别的本事一样不学,光只就学会了怎样伺候男人。且这样学的越精,这身价也就越高。   娇杏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杨氏明里暗里都在说她是个从不正经的地儿里出来的,合着她就有多正经似的。她音色仍旧细柔娇软,半点没有杨氏预料的恼羞成怒,“弟妹可不要胡说!有这些闲心还不如多操操自个的心,也好在丈夫面前多挣些脸面。”   杨氏气极,她这是在笑话她昨日席上被丈夫扫脸皮的事情。心中暗恨不已,她冷笑几声,出口的话也有了几分歹毒,“你且先得意,不过是个下蛋的工具罢了。还是花了银钱买来了,真以为自个在这个家里,多有脸面似的!”   娇杏心中一钝,被她说中了痛楚。她确实如同一个货物一般被人卖来转去,便是再自诩矜贵,内里还是比一般的老百姓都低了一等。   她不再理会,径自转过身子将院子打扫干净。   那杨氏却是在她背转身子后,朝着她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脸上带着些许得意,叫你整日一副不食油盐的矜贵小姐样,现下怎么样,知道自个骨子里就是与那狗畜一般,随意都可打卖了吧。   ……   吃罢饭,王氏便开始派起了活儿。   现下是六月天,地里的小麦也都到了收割的时辰。王氏有心叫她一块去割稻子,但见她细胳膊细腿儿的,现下又是六月的天气,气候炎热,别到时中了暑气晕了过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且她心里还担忧着她的肚子,若是现下已经怀上了,到时弄不好给流掉了,那她才要哭爹找娘呢!   所以只好给她另派了活。   那瞿良材是个不管事的,凡事都没什么意见。瞿二郎就更不用说了,天生就有那怜香惜玉的好品格。江氏也是个闷的,少有提意见的。   可那杨氏却不那般好说话了,眼见这婆母已然把那狐媚子供起来了,心下就别提有多不平衡了,这往日她怀孕怎就没有这般待遇,这狐媚子肚子都还没影儿,这婆母就这般宝贝起来了,合着就他大伯的种就金贵了,她二郎的就成了糟糠了。   自是要发起一番酸话,王氏大喝一声,才总算是住了嘴,只那眼刀子却是直把娇杏给浑身凌迟了个遍。   王氏派给她的活便是洗衣裳。   娇杏满面愁容,这衣裳她就没洗过。可怎么办才好?且眼下还是一家子的衣裳,她伸出自己一双羊脂白玉一般莹润的玉手,心痛不已,她这双芊芊玉手可不是用来洗衣做事的呀,这可是她的第二张脸啊。   江氏给了她的大木盆,里面装满了夏衫粗衣,老远就能闻到里面的汗臭味,她屏住鼻息跟着江氏往河边去,待快憋不住时,才撇过头去大口大口的吸气。   那江氏将她送到了河边,便就走了。路上难免遇到些村民,见瞿大郎的媳妇带着小妾去河边洗衣裳,纷纷都有些八卦心理。   “这妻妾两人还挺和睦的……”   “这小妾生得真是好颜色……”   “瞧她那丰乳圆臀的,这瞿大郎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其中有个爷们插嘴道:“要我是那瞿大郎,我就把她天天关屋里,不叫旁的男人瞧了去,心里也放心。”   这话一出,几个妇女又是一番笑骂,“真是个不正经的!”云云。 ☆、险些受辱      娇杏捧着木盆在河边蹲下,她寻了块阴处,现下日头渐起,她可不想自己一身白嫩的肌肤被晒黑了去。   翘着兰花指头在盆里捻出一身衣裙,她略看了下,发现里面竟是还有男子的衣裳,当下便有些作呕,想来那汗臭味十足的便是男子的了。   好在只是些外衫,若不然她还真下不了手。   虽说没吃过猪肉,但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将衣裳在河里完全浸湿,堆成一坨,便又拿起带来的棒槌反复捶打着。   没过几久,手臂就酸了,遂又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捶打着。   这般换来换去洗到了一上午,将才洗了一半。比她晚来的几个村民早已洗完回去烧饭了,她却还在这里洗洗捶捶。   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裙都湿了一片,额上也起了不少的汗水,两条手臂与腕子更是酸软的很。   她坐在石头块上,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瞟见自己原本一双纤纤玉手,现在都泛白泡起了皮,心内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委屈。   她的命怎就这般苦啊?   她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现下过得这日子真是叫她受罪死了。   抱怨归抱怨,但活终究还是要做的。她心中一叹,还是赶紧洗完了回去,她的肚子早也饿了,一会儿该更没力气了。   眼见半盆衣裳就洗了这般长时间,若再那般仔细洗怕是得洗到晚上。娇杏抿着唇,左右没人在,她就放在水里浸湿,随意捶两下便就了事。   终于洗完了,她将洗好的衣裳都放进盆里,就着河水将自己的玉手洗了一番,手心里被磨得通红,轻轻一碰,便有刺痛感。   她撅着嘴,心中好不委屈,待霍郎回来了,定要让他知道。   许是蹲的时间久了,待她一起身,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眼见就要跌进河里去了,心头一阵发紧,暗想自个的命不会这般苦吧,就要落水而亡了。   说来也巧,那胡龅牙今日忽然来到河边,原也只是路过闲逛逛,看看河边有无洗衣裳的大姐小妇,便是占不着便宜,也好过过嘴瘾。   这村子里的人,就没一个是不知道他德行的。自小就先继失了爹娘,是他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给带大的。   老人家也没想过要他长大了出人头地,回报自个的含辛茹苦,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生来就是个孽障啊孽障!   整日就只想着往女人堆里凑,起初村里的女人们还不知道他的德行,还能好好与他说话。待他年纪越大就越是本相显露,天生就是个荒淫无诞的畜生啊畜生!   村子里的几个妇道人家几次差点子被他给玷污了,好在乡下女人手脚都有些力气,未被他得逞。   这胡龅牙又是个性懒啃老的,平日里又总思想些男女之间的荒淫之事,这体子就虚,面色就发黄,真是白白生了一个大块头。   被那几个妇女的丈夫给一阵捶打,打的屁滚尿流的,眼见就快奄奄一息了,还是他奶奶痛心疾首地跪于众人面前,又是磕头又是认罪的才算保住了这根胡家里的独苗。   原先还以为,这经此一遭,他该是长点心了,怕是再不敢犯了,可没想到,这就是个打不怕的。   自那以后,他虽是涨了点心,未再明着对村里的女人们毛手毛脚,可这常常跟妇女说些黄话却都是常事啊。   村里一般的女人对他也是避而远之,尽量不与他打照面。   如此,他的对象就剩下了村里的几个寡妇,这些寡妇也是不正经的,想来是长久没了男人的滋润,现下只要是个男人,都能抚慰一下内心的饥/渴,全然不管这男人是个什么德行。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德行,可这娇杏不知道啊。   她现下就被这个,只光看一眼便要作呕犯吐的恶心男人给搂在怀里不得动弹,“你,你快放开我!”她大叫,音色带颤,表明了她现下十分惊惶的心。   那胡龅牙则是淫/笑两声,蜡黄的大掌在她娇嫩的小脸上轻轻抚过,又极其色/情的慢慢滑到她形态优美的脖颈,口中黄牙大露,臭气熏天,“我的小美人儿,我适才可是救了你的,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怎能这般冲我说话呢。”   说完,他又是嘿嘿两声淫/笑,暗想今日可是遇到了极品,这般颜色的美娇娘,便是爽过一次,被人打死了都毫无怨言。   娇杏撇开脸,试图避免他那从血盆大口里喷洒而出的唾沫星子,“你快放开我!我是瞿元霍家的,倘若不想被他打死,你就尽管来!”   娇杏放下狠话,心中亦是在打着鼓,一直听闻他家大郎在村里有些威望,现下危难时刻不知能否制止住这人。   那胡龅牙身子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那瞿元霍他是有些惧的,但眼下已是色性大发,哪还管得着那般多了。抱起挣扎的美人儿,就大步朝着河边的芦苇丛边上走去。   娇杏大惊失色,不免大声叫道:“放我下来!救命!啊救命!——唔唔唔——”   胡龅牙一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一手钳制住她反抗双手,臂弯紧紧夹住她胡乱踢蹬的腿儿。来到芦苇丛边,将她用力一扔,便落在的地上。   娇杏被摔得身上生疼,只现下她没时间管身上的疼痛。眼见那胡龅牙色眯眯地朝她俯下/身来,她心中就是又怒又怕,一双手朝着他伸过来的面上就是胡乱刮扯,脚上也是死命踢蹬着他。   “哎哟!”胡龅牙面上被她抓了几道,疼的龇牙咧嘴,恼怒地就是朝她身上一脚过去,“臭娘们,待会儿大爷要你好看,你个欠操的东西!”   娇杏被他踢中小/腹,面色一白,冷汗连连,只她终究是不会认命。   害怕地直往后缩,突然手上一刺,是块尖利的石头。   将那石头紧紧握住,也不顾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痛。   她冷笑一声,杏眸中溢出狠戾之色,朝那扑面而来的猪头就砸了过去,连着砸了好几下,血越来越多,染红了她的手与手中的石头块,溅在了她的衣上。   一滴滴落在了土地上,染红了泥土,边上的芦苇也倒了几根,胡龅牙疼的满地打滚,头上血流不断,身上泥泞不堪。   娇杏愣愣看着他,满眼都是鲜红的血,混着泥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她的发髻凌乱,面色青白,衣裙散乱,褶皱泥泞不堪,上面还沾着那个畜生刚刚流下来的鲜热血渍,一只绣鞋已离了脚跟,莹白纤足上擦破了皮,有几处渗出了鲜红的血。   瞿元霍目眦欲裂,眼前这一幕令他有了杀人的冲动。   他步伐沉重地走向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蛋。用力一揽,便将她抱在了怀里,大掌揉着她的后脑,语声缓和低沉,“莫怕,我来了。”   “哇——”娇杏大哭出声,适才压抑的所有委屈俱都宣泄而出,若是……若是真被玷污了,那她真就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已经苟且偷生一回了,真的无力再次承受一回。   抚了抚她纤弱的后背,瞿元霍安抚道:“没事,都过去了。”娇杏点点头,眼眶红肿,仍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瞿元霍吻了吻她的额头,“乖,等我。”   轻轻放开她,瞿元霍起身,适才满是温和疼惜的眼眸,瞬间布集阴翳,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大步朝着那个畜生而去。   胡龅牙面上血色尽失,两眼突出,面目极致可怖。   他似有感应,忍痛侧首,便见那瞿家大郎满面阴狠,周身煞气环绕,知他是要来找他算账的,登时面色如土,魂飞胆丧。开口就想求饶,话刚到口边,便迎来一阵剧痛,他、他的命根子好像断了。   胡龅牙二十多年,头一次流下了眼泪。   ……   瞿元霍将她抱到了河边,为她梳理了一番。   娇杏浑身瘫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心中一阵阵后怕袭来,仔细感觉,便能感觉得到她的身子仍在轻微的颤抖。   她扬起脑袋,问他:“看得出来么?”   瞿元霍知她问的什么,便回,“依旧有些泛红。”见她咬着唇,便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略微红肿的眼眸,“无事,我带你去敷敷山泉,顺道还可以泡泡身子。”   娇杏轻轻嗯了一声,温顺地偎在他的怀里。   瞿元霍一路抱着她,没走大道,选的小径而走。途中野花野草繁多,草木葱郁,越走越偏僻陡峭。   经过一片繁茂的树林,掩在林子后面的巨大山石下,岩石上爬满了不知称作何物的绿色蔓藤,不细看,竟是难以发觉那方有个门形样式的小门,狭小的石门上亦是垂下来许多绿色蔓藤,样子活似大户人家门楣上垂下来的帘幕。   瞿元霍俯低身子,娇杏便抬手掀开了那绿色的蔓藤,石门太窄小,恐她被磕碰到,瞿元霍动作行走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原以为里面会是黯淡一片,不想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顶上竟然是开了个圆形的口,就跟天井似的,正午的阳光恰好投射进波光澄澈的泉面上。   娇杏从未见过温泉,当下便有些激动。动了动身子,意图要下来。   见她略活泼了点,瞿元霍心下才略有些放心,就怕她经此一事,留下了阴影。   一落地,她便轻快地小跑到温泉边,跪在边上,伸出一截藕臂在泉里来回划了几下,见他还站在那里,便抬头冲他一笑,“霍郎,你快过来呀~”   石洞里生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花草,温泉里散出的热气飘飘袅袅,她跪于边缘,一手撑地,一手在水里划着波,娇美的面上扬起动人的微笑,金色的阳光自上而下的将她笼罩着,景象有些迷离,有些醉人。   瞿元霍面上似是亦带着笑意,一步步朝她走去。   她微微痴住,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如果觉得还看的下去,就请点下收藏和点评吧。<( ̄3 ̄)> ☆、腻腻歪歪   两人俱都年轻气盛,且还是在这等好场所,自是暧昧滋生,干柴烈火,一番翻云覆雨。   娇杏浑身发软地偎在他的怀里,脸蛋上还残留着情/事后醉人的晕红,她扬起脑袋,面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霍郎那般处置了他,不知可会留下什么后患?”她轻抿着红唇,现下才有些担忧起来。   瞿元霍健硕的身躯靠在温泉边缘,泉水温热绵软,现下又是六月天,难免有些燥热。好在这山洞是隐在树林深处,且这顶上的阳光也在渐渐倾斜,虽是有些发热,也还能够承受。   见她问起,便低声回道:“你不必担忧,这等祸患早该除去,如今留下他一条狗命,已算是对他极大的仁慈。”声音虽是低沉缓和,但还是能听出他心中难消的愤怒。   见他这般,她心中有些泛甜,便试着说道:“我如今再不敢去那河边洗衣裳了,就怕再遇到今日之事。”   瞿元霍听了,抚了抚她嫩滑的后背,未有片刻的考虑,“往后你无需再去,便是去,也要结伴而去。”   她轻轻一嗯,心下却是有些不乐意了。养尊处优这般多年,现在日日都要干这粗糙的活,指不定没过几日,她就要成村姑了,这种日子,她真是一刻都不想过。   见她长久不吭声,且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瞿元霍便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正待开口询问,便听见她一声娇呼,“疼,你快放开我的手!”   瞿元霍松手,见她白嫩的手心里一片红肿,便又握住,声音有些急切,“怎回事?”   娇杏委屈地睨了他一眼,将小手抽出来,瘪嘴道:“还不就是洗衣裳……”   瞿元霍默了一默,方开口道:“说来我有一疑问……”娇杏仰头看他,静待下文,瞿元霍接着道:“你怎就生得这般身娇体弱,竟是像个自小娇养的千金闺秀一般,还是你们那处都是这般娇养着的?”   话一说完,就见她原本满是疑问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面上委屈至极,眼眶中瞬息蓄满泪水,抖唇说道:“我就知你瞧不起我,见我是你家买来的,就可这般随意轻贱于我。”话一说完,就嘤嘤哭泣起来。想是还觉着不够,连带着死命挣开了他的怀抱。   瞿元霍卒不及防,被她挣脱了怀抱,哪知才刚放手,那人儿就脚下一软,直直朝着身后倒去。   “啊——”一声惊呼,人便已经淹没进了水里。   瞿元霍心中一紧,连忙潜入水底,将她娇小的身子一提,便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娇杏小脸涨得通红,适才受到惊吓,喝了好几口泉水进去,现下鼻腔和肺部里都是火辣辣的疼,难受的小眼泪更是不要钱地落着。   瞿元霍面色有些阴沉,见她一张小脸湿的已分不清是泉水还是泪水,抽抽噎噎,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心下就有些烦躁,语气也很有些不耐,“你莫哭了,屁大的事儿都没有,你是哭个什么劲儿!”   娇杏一噎,见他竟是冲自个发火,还说出这般粗俗的话来,当下就觉得他心中更是没她,哭得就更加伤心了。抽抽噎噎,好几次都快差点子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小脸咳的通红,偏偏两只圆圆的杏眼里还不停冒着泪水,就跟那小溪似的,怎样也流不完。   瞿元霍真想扶额大叫,心下无奈至极。这种女子他还是头一遭遇上,打不得,骂不得,说也说不得,一遇到事,就能跟你哭上。   “你莫哭了,适才的话没有轻贱你的意思,纯粹就是有些子好奇罢了。你要不喜欢,往后我绝口不提,成了吧?”语气之无奈溢于言表。   娇杏抽噎着看了他一眼,也知自己再不好拿架子,这人她还不算深/入了解,还不知他的底线。便自行擦了眼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原谅了他。   瞿元霍浑身一松,先将她抱上了岸,随后自己一撑手也上了岸。他们在温泉里待的时间不短,洗干净的衣裳也都基本晾干。   自行穿上了衣裳,便大步走到一颗小树边,将挂在树枝上的碎花布裙取下来,递给了她。   娇杏接过,一声不吭地穿好了衣裳。   两人出了石洞,外头的日头已经西落,夕阳的余晖斜射大地,透过丛丛树林投射出橘色的光芒。   经此一闹,瞿元霍显得更加沉默了。他一人在前边走,娇杏紧跟着在他身后。   瞿元霍走了一段路,耳尖的没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好奇的回头去看,便见那女子离了他数丈远,竟立在那一动不动。   他皱眉,这又是怎的了?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动。   终究,良久之后,某人无奈叹气。倒回去将她给牵在了手里,往前走,却是拉不动。眉头皱成了倒八字,他本就缺稀的耐心就快用完了。   瞿元霍不耐的审视她,她却撅着红唇,美眸楚楚动人,“脚疼~”   瞿元霍认命一叹,躬身将她抱起。   怀抱之人,两只纤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脑袋温顺乖巧地搁在他的肩上。瞿元霍心中莫名的一动,有股不知名的泛甜滋味。   到了村子里,瞿元霍便将她放了下来。这回步子略慢,配合着她慢悠悠地往家走。   待两人慢悠悠走到家门口,天色已经快暗下来,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   一家子都等着这两人呢,到了现下都还未用饭。   王氏面色淡淡,起初她还担忧着这洗衣裳的人,怎的洗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恐她初来乍到,被那些个不识相的给欺负了去,便急匆匆地赶的河边。   哪知人倒是没见着,就见到一盆子洗净的衣裳放在石块上。她心下一紧,不知这人哪里去了,左顾右盼,扯着嗓子喊了好一会儿,都没人答应。   这心下就更是急得慌,暗想她不会这般背气吧,这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生孙子的,这才两三天人就跑了?   她再一想,这跑了还不算最打紧的,顶多是损了银子,虽然也肉痛,但总归好比被人拐了孙子好呀,虽然还不见得肚子里就有了孙子,但这事也是难保就有了啊。   她急得都快老泪纵横了,还是那途经的蔡大爷好心告诉她,“你那大郎抱着他的小娇妾正往山里头去呢!”   她这心中就是一堵,这实在太荒唐了,青天白日的还就给抱上搂上了,真真是丢死了她这张老脸,好生谢了那蔡大爷后,便抱着盆子怒气匆匆的往家走。   这左等右等,天都快黑了,才总算是把这两个冤家给盼了回来。   “爹,娘。”瞿元霍跟二老问了个安,便在位上坐下。   王氏虽是有心想知道他俩一下午都做了些什么,但碍着一桌子人都在,便也忍下,暗想待饭罢后再来好好审问一番。   “公爹,婆母。”娇杏亦是在他身后,怯怯开口。   瞿良材略点了点头,王氏则是淡淡瞥了眼她,“坐下吧。”   “是。”娇杏坐下,她的位置在江氏左手边,瞿元霍在江氏的右手边。   那杨氏一双上挑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扫射了一番,撇了撇嘴,碍着婆母在场,终究是没有说话。   瞿元俊则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趁着夹菜扒饭的空当,时不时都要转到她身上好一会儿,他怎么觉着他这个小嫂子越发的娇媚起来,真真是勾死人也。   若是什么时候能够一尝滋味,那真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哎哟~”瞿元俊差点子踢翻了桌子,王氏一个眼刀子飞过来,“整日疯疯癫癫的,便是吃个饭也不得安生。”   瞿元俊瞪了一眼杨氏,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转过头来又满脸委屈地看着王氏,“娘,您就不能对儿子好点。”   王氏又是一个眼刀子,“娘怎么对你不好了?”   瞿元俊瘪嘴,“怎么就没见你唠叨过大哥呀!”   王氏瞪眼,“你大哥什么时候跟你一般不懂事了?”   瞿元俊还待伸冤,就家自家大哥漆黑如墨的眸子,毫无温度地扫过他的面上,刚想要出口的话,登时卡在了喉咙处。   江氏握着竹筷,有些食不知味,吃进嘴里的饭菜都变得苦涩至极。   一餐饭罢,其余人都各自回了屋,王氏单留下了瞿元霍、娇杏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 - 我们这女主是不是太腻歪!太娇气了!大家可千万不要不喜欢她呀 - - 不然她会给你们哭哦~~   两眼含泪求收藏求评论 ☆、你个混蛋   厅屋里剩下三人,王氏坐于上座,瞥了眼下手边面色寻常,坐姿方正的大儿子,心中积郁的一股浊气,才稍稍纾解了点。   她这儿子她是了解,自小就寡言少语,面上少有笑颜,整日里肃面以待,性子更是冷淡生硬的很。   虽说如此,但从来没做过不合规矩的事,他们家虽不是礼教世家,但好歹他这儿子也是读过几年学堂,识得一些礼义廉耻,这种青天白日就与女子拉拉扯扯,伤及风化之事定是做不出来。   那便就是这娇杏的错了。   王氏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她娇花一般的脸蛋,娇杏坐在瞿元霍的右手边,没来由就是一阵哆嗦,脑袋垂的更加低了,她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不妙。   王氏无视她一副小媳妇模样,转过头来冲着大儿子温声道:“大郎便下去歇着吧,让咱们女人说些私/密话。”   瞿元霍知自己娘亲是要独留下娇杏一人问话,眼下这般说,只是为了支开自己。虽是心中明朗,但他终究是一字未提,径自退去了。   见儿子已经走了,王氏面上适才维持的淡淡笑意早也褪去,瞬间变得阴沉如水,“跪下!”   娇杏身子一颤,扬起脸蛋,满脸的不解。   “我命你跪下!你可是耳聋了?”王氏呵斥道。   娇杏咬唇,似有不甘,但终究是在人之下,便朝着她直直跪下,口中有道:“婆母,娇杏竟是不知哪里惹得您老发了怒?”   王氏拿眼死命看着她,“你真是不知道?”   娇杏摇摇头。   王氏一拍案几,几上的茶盏险些都跌了下来。娇杏身子一缩,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那王氏就一下子冲到她的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啪!”娇杏险些被她一巴掌扇在了地上,可见她是下了多大的力。   这次她咬紧了银牙,未有哼一声,嘴角边留下一条鲜红的血渍,嘴里腥味蔓延。好汉不吃眼前亏,现下在人之下,唯一的活路便是认错求饶。   规矩地朝她磕了个响头,抬起头来,一手捂住高高肿起的左脸,面上又是胆怯又是害怕,充分表明了对她的敬畏,“娇杏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犯了,还请婆母大人有大量,且先饶过了娇杏这一回罢。”   王氏见她面上挂了彩,又有些后悔了,这不知情的人,只当她是虐待儿子的小妾呢。   见她认错的态度诚恳,心中的怒气便缓和了点子,因说道:“你可知你错在了哪里?”   娇杏睁着水汪汪大眼,还是有些不解,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她左想右想都是洗衣裳洗到了晚上才回来,怕是这事惹得了她老人家不快,便态度诚恳的认错道:“娇杏知错了,往后洗衣裳一定快些洗,定不会耽搁这般久了。”   王氏见她面上不似作假,便有些无奈地提点道:“非是说你洗衣裳之事,你这一下午都跟大郎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她一愣,原来她恼地是这个啊,但是她又是走哪知道的?   王氏自是看的出来她的不解,便说道:“你甭管我走哪里知道的,你就说说你们这一下午都做了些什么?”   听罢,她的面上就是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总不能说是差点被个有恶心又丑陋的男人给占了便宜,之后才跟着大郎去温泉里洗身子,至于后头发生的事,全然是水到渠成啊。   王氏见她这样,心下便也猜到了几分,适才收敛的怒目,登时又狠狠地剜向她,“你个小蹄子,早知你不是个规矩的!现下才来几天,就勾得大郎为你犯了戒……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氏越说越激动,心中的火气蹭蹭蹭直往上冒,眼看她又要来打自己,娇杏吓得连忙尖叫出声。   屋外候着的瞿元霍,听到她尖利的叫声,终是没能忍住,徒步进来。   王氏未想到大儿子会突然回来,面上的凶相还没来得及收敛,那瞿元霍便朝着她施礼道:“娘,此事儿子也有错,若不是儿子一心想着快些有了子嗣,便也不会做出惹得你老不高兴之事。”瞿元霍难得展开了柔情攻势。   王氏一懵,适才她被愤怒席卷了头脑,差点子坏了大事。   又见儿子难得露出这等哀愁之色,心中更是被揪的难受的紧,原来儿子表面不说,心中还是着急的很。以至于白天都要奋力耕耘,生怕在家里被人撞上惹了闲话,便跑到那林子里去。   真真是,王氏心中一叹,那条件得是多艰苦啊。   她连忙拉起还跪在地上,一脸怯意的娇杏。伸出手碰了碰她红肿的半边面颊,语气中夹着一丝讨好,“你先跟着大郎回屋去啊,娘一会儿便给你送个活血散瘀的过来。”   王氏噔噔噔地跑进自个睡觉的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娇杏抬眼看他,见他面上仍是那副处变不惊,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中就越发委屈的很,都怪他,若不是因着他,她也不会白白挨了一巴掌。   当下就气呼呼地越过他的身子,朝屋外走去。   回到屋里便将房门插上,径自坐在床头默默流泪。   她觉着自己就从没这般倒霉过,今日可谓是受够了!   “咚咚咚”,木板门被屋外的人敲响,娇杏知道是他在敲,便转过身子扑倒在榻上,用被褥蒙住脑袋,试图隔离那令人心烦气躁的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屋外没了响动。   娇杏自被褥底下出来,面上起了层轻薄的汗水,心下又有些失落感。   他就这般没有毅力,说走就走,全然没把她当一回事。这样想来,她就更加伤心了,嗷呜一声又扑倒在被褥上,呜呜哭泣起来。   哭了好半晌,终是疲倦了,嗓子也开始哑了。   她便摸索着起身,欲图倒杯水润润喉咙。屋子里不曾点灯,她一转身,便见到桌案旁坐着一个人,且从身形上看还是一个男人,心中顿时一骇,腿上就有些发软,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待她就快破功的时候。那人发出一声叹息,她浑身徒地就是一软,跌在了地上。   那人走过来,动作温柔地将她自地上抱了起来。   娇杏气愤地伸出粉拳砸向他,语带哭音地控诉他,“你混蛋!你混蛋!你要吓死我了……呜呜呜……”   瞿元霍抱着她在榻上坐下,抓住她的两只小粉拳,放到唇边吻了一吻,扳正她的身子,语声低沉中带着一丝温柔,“乖,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脸。”   娇杏不动了,任由他粗糙的指腹她的左颊上来回打圈涂抹,冰冰凉的触感令她舒服的呻/吟出声。   “你走哪儿进来的?”娇杏似才想起什么来。   瞿元霍未答话,只伸出修长的手指朝着窗子的方向指了指。   她会意,惊奇道:“怎么没听到半点声响?你是做贼的?”说罢,被撅着小嘴,气呼呼地望着他,尽管屋里光线黯淡,看不太清他的容貌表情,但她还是能猜出他定又是那副常年不变的面无表情。   瞿元霍不理她的无理取闹,俯低了身子搂着她卧在了榻上,轻轻一声,似叹非叹,“睡吧,明日我还要去县城。”   娇杏原本还想闹他,但一听到他说要去县城,登时转了心思,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霍郎~你也带我去嘛~”   瞿元霍暗自皱眉,“尽是几个爷们家进城做买卖,你个妇道人家去作甚。”   她撇了撇嘴,有些气恼地冲他说道:“妇道人家怎么了?妇道人家就不可进城了?”   瞿元霍有些不耐她的无理取闹,背转身子,便要闭目安歇。   那娇杏许是有些时候有些一根筋,见不得别人不将自个儿放在心上。   当下便自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身,脑袋贴在他的后背,语气有些落寞地叹气道:“你不愿带我去便算了,我知自个在你心里没地位。今日所生之事,俱是我活该倒霉,全然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说罢,搭在他腰间的手臂便慢慢缩回,轻轻翻转了身子,两人背对而睡。   田里的蛙在叫个不停,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窗外一轮弯月在夜里散出朦胧飘渺的白光,天际边还漂浮着几朵乌云,时不时将那朦胧的月亮给遮蔽了起来,天色顿时大暗,瞧不清一丝物事。   可是不消一会儿,那乌云又渐渐离开了月亮,没了遮蔽,那朦胧的月光便又洒落每家每户。   良久,瞿元霍转过身子,见那今日一天都在断断续续与自个赌气的人儿,此时背着他,小小的身子在微微的起伏,竟是睡着了。   他略一叹气,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了怀里,亦闭眼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愁容难展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两月。   这日夜里,娇杏散了发髻,坐于窗边。今日白日才下了雨,去了不少的燥意,现下这会儿子,窗外吹来凉爽的夜风,令人烦躁许久的心绪,变得平和了不少。   “唉……”她叹了口气。   秀气的眉头紧攒,面上带了些解不开的愁容。   这几日她都过得有些不快活,说是不快活,更多的还是心虚与害怕。   这原因无非就是,她没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与义务。瞿家将她买进来,目的意义就是为了给瞿大郎生儿子,可她这肚子已过了两月,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王氏也从起初的满心欢喜期盼,变成了如今的各种看不顺眼加之不待见她。   旁人或许都以为是她这肚子不争气,心中由不得为这瞿大郎掬了一把同情泪,这厮恐怕是这辈子与子无缘。这女人进了他家,都是个怀不上的。   可她这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原因无非就是,早先在侯府喝了不少三奶奶周氏赏下的避子汤。   这避子汤是有短期的与长期的,短期的喝下一碗,一个月内,论你怎么行房事,种子撒的再是多,都发不了芽。这长期的,就是一年了。   想来,这三奶奶这般嫉恨于她,必是给她喝的为期一年的。   娇杏咬紧了牙,手中帕子被她扭得变了形。这样算来,她是去岁十月多喝下的,到如今还未满一年,那岂不是还要再等两个多月的时间。   她自己知道时间,倒是不怎么着急。可这王氏与瞿大郎这一家子,就指不定要多着急了。   前几日,那王氏还说要带她去城里的医馆查查,看看是不是身子出了毛病,才没给怀上的。她当时一听见,面上虽是没什么大变化,但这心里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吓得不轻。   心想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以往喝过避子汤,那她不就是死路一条?   好在她进瞿家也就两月之久,还可用时间太短来搪塞一下,那王氏也就罢了口。   可若是还要等上两月之久,那到时又该如何应对?她有些头疼,趴在土炕上欲哭无泪。   正在这时,瞿元霍进来了。   他的身上与发上都还带着水珠,想是才在外头冲了澡。   娇杏连忙收拾了心情,起身拿了干爽的帕子为他擦身子,现下能依靠的只有面前这人,她还不得好生伺候着。   待擦干了身子,她便拉着他在木凳上坐下,转而又拿过一条干爽的帕子,为他绞着头发。他的头发乌黑粗亮,摸在手中的质感很好。   她俯低了身子,偷偷瞥了眼他的脸色。   见他古铜色的脸上,五官雕刻,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双目有神,一张泛着健康色泽的薄唇下边生出来不少胡渣,使得他有异于京城高门贵族子弟的清贵儒雅、温润如玉,反倒更添了几分男子刚硬之气。   见他面色微微有些倦意,她便伸出玉手于他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试图缓解他的疲倦。一边俯低了身子,与他交颈相缠,口中轻声细语,“霍郎既这般疲累,不如早些歇息罢。”   女子在颈边呵气如兰,瞿元霍心有躁动。便依言起身,径自来到桌案边,倒了杯茶水喝下,便于榻上卧下。   见他歇下了,娇杏便也除去了外衫,只着了件白色莲叶纹肚兜,与白色裘裤上了榻。   今日降了雨水,晚间有些凉意,她便扯过床榻角落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随意搭在身上,那大郎却是只着一条里裤,赤着膀子闭目卧着。   “霍郎?”她偎过身子,轻声唤道。   “嗯?”仍旧是他一惯的淡淡音色,展臂将她搂在了怀里。   她靠在他怀里,小手在他胸前打着圈圈,抿着唇道:“你可怨我?”   “为何怨你?”瞿元霍有些不解。   娇杏嘟着嘴,眼睫微垂,“还不就是怨我没替你生儿子。”   瞿元霍有些好笑,“你就这般急切?”   娇杏恨恨地捶了下他,委屈道:“你这人,我不过是为了你着想,可怜你一把年纪了,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   瞿元霍一听,眸色顿时一暗,翻转身子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你既这般为我考虑,我便成全了你。”   娇杏一听,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活像是她在求他一样。且他现下便是再卖力耕耘,都是无用的啊。   夜色沉沉,清风凉凉,满室春意浓。   转眼,天色已亮,只今日还是一片灰蒙蒙。   透过窗棂,依稀可瞧见那从天而降的丝丝缕缕细雨,顺着屋檐上瓦片的凹缝处滴答滴答的溅在地面上。清早的凉风拂起面料粗质的碎花布帘,涌进阵阵清新而潮湿的冷意。   素色帐帘后,两人交颈而卧。   瞿元霍作息规律有原则,今日依旧照常醒来。见外头又下起了雨,不用去山中打猎,便有些贪恋床榻之间的温香绵软。   被褥下,两人俱都未着寸缕。她一身肌肤柔滑香嫩,大掌在上面反复摩裟,似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满腹柔情。   “嗯~”娇杏娇哼出声,小手扯开那只在她胸前作乱的大掌,睁着乌黑水蒙的杏眼,委屈的咬唇道:“那里好疼,不要——”   瞿元霍听了,手上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味一般又反复揉磨了好一番,才算作罢。   待他过足了手瘾,娇杏已经浑身发软地瘫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上。   感受到他越发滚烫的身子,她一张小脸上惊现出惊惶,忙将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可怜兮兮的祈求道:“我浑身上下都疼的紧,求你不要——”   瞿元霍不自在的略一叹气,强行压制住身体的欲/望,起身/下了榻。他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可自从榻上这人出现后,他便渐渐变得有些异于往日了。   可他再一想,这男人不都是贪图美色的?他是个正常男子,身边放着这等娇媚的女子,若是还能无动于衷,那岂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收拾好情绪,那娇杏也就起了身。   她只披了件单衣,便走近他跟前为他更衣。   事实上,在她还未出现之前,瞿元霍的一应穿衣梳头都是自己动手,江氏也没这般讲究过。可自她来了之后,但凡歇在她的屋里,这穿衣,梳头都是她亲力亲为。   瞿元霍原以为她顶多是觉着在他家中为妾,地位卑微,便想着要好好伺候自己,以便日后遇事有所依靠。   私以为她的手艺必定生涩不熟,不曾想到她还很有一番手艺,这穿衣裳就很有几分讲究,梳头更是纹丝不乱,服帖利索。一番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十分的娴熟流畅。   他心下就有些纳闷。   娇杏为他扣好了衣扣,但见他靛色衣袍袖口上颜色有些泛白,还脱了线,便想着为他做几件新衣裳,但眼下她手上没有布料,如何去做?   便想着叫他进城,捎带几匹布料回来,因说道:“霍郎今日可要进城?”   “怕是不会,你有何事?”洗漱后,接过她绞干的帕子擦了擦脸。   她自己也跟着洗漱了一番,现下正坐在木凳上,对着桌案上的一方小铜镜梳着头。他家里没有专供女子梳妆打扮的镜台,这镜子也只能照个头脸,身子上却是照不到的。   就这一方小镜子,原先也是没有的,还是她冲着他撒娇才得来的。   依照他们一家的勤俭度,是不会买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回来,可这对她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要想到整日不知自个面上怎么个妆容,那她还不得难受死了。   见他问起,她便也细声回道:“我想着,若是你今日进城,便捎带着买几匹布料回来的。”   瞿元霍亦坐在木凳上,正在喝着茶水,这茶还是昨日的,现下喝下去还有些凉意。听她这般说,便扬眉看了看她,见她一身粗衣麻料,与她那一身的细皮嫩肉确实不符。   他频繁进城,城里的姑娘们的穿着打扮也是时常见到。   那乌黑瓦亮的长发绾成各式各样精美的发髻,发髻上插戴着色泽鲜丽,流光溢彩的簪钗步摇,身上着的也都是薄如蝉翼,刺绣精美的罗衫锦裙,腰间环佩叮铃,一走一摇样子好不婀娜动人,娴雅曼妙。   又观她生得花容月貌,年华豆蔻,比那城里的多数姑娘颜色好了不知多少倍。   偏偏一身粗衣麻料,髻上单单只插了一支普通的银簪子,样子十分的寒暄。心下便有些心疼加自责,全是他这个当家男人没能给她个好日子,让这娇娇的人儿日日过着粗糙不堪的生活。   现下见她主动提起,哪里还有不依的道理,便是买不起那上等昂贵的丝绸绫罗,也要买些过得去的裙衫哄她一乐。   当下便说道:“既如此,你便与我一道进城如何?”实在不知女子喜好什么样式的布料,便只得将人带去了,亲自挑选。   娇杏还在梳头,原以为他还要再问上几句,不想,却答应的这般爽快。   当下就乐的掷了手中木梳于桌面上,扑进了他的怀里,眉眼弯弯,“真的吗?”上次要求进城,他可都是不许的。   瞿元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自是真的。”   她高兴地一搂他的脖颈,亲了下他的耳朵,“霍郎,你真好。”随后,便将脑袋搁在他的宽肩上。   他一摸耳垂,上面烫的厉害,古铜色的面上微微有些泛红,不仔细瞧还瞧不见。娇杏见了,一双眉眼,弯的更加深了。   吃罢早饭,两人便进了城。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觉我在玩单机,妹纸们冒个泡吧。好寂寞呀 — — ☆、进城买布   雨渐渐大了起来,和着冷风,吹刮着大地。   两人出了院门。   娇杏手持一把青油布伞,那油布伞半新不旧,伞柄上有几处霉点,顶上有个小洞。些许雨滴自小洞里滴下来,落在她的发髻上或是颈项上,便是一阵激灵,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那瞿元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走在距她两步距离的前面,步子稳而利落。   她一手持伞,一手提裙,脚上的绣鞋都漂到了不少雨水,面上一片潮湿,泛起阵阵冷意。   此时冷风大作,吹得她手中的油布伞差点翻了过去,她一声惊叫,前面那人便立时回转头来。   她原本齐整的发髻都吹得有些凌乱了,落下一撮散发垂于胸前,随风舞动。   身上的衣裙也被漂到了不少雨水,盈盈绣鞋也快湿了,立在那里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本是红润的唇色微微有些泛起了白。   见她这般模样,瞿元霍不免微微皱眉,试着跟她商量道:“依我看,今日还是不去为妙。待改日天气好了,咱们再去,你看可好?”   娇杏听罢,却是不依,冲着他撒娇道:“去嘛~去嘛~我老早就想着进城看看了。”   说着,又走近他,挽上他的胳膊,“今日难得你有空闲,平日里天气好的时候,你都不是要去打猎的吗?既是已经出来了,这衣裳也都淋湿了,现下再回去,岂不是白白淋了一回雨?”   见她执意要去,瞿元霍只得作罢。   娇杏嘴角抿着笑意,挽着他的胳膊走了一段路,整个身子都依在了他身上。   瞿元霍略咳一下,将她的手抽了下来,语带微责,“好好走路。”这青天白日的,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   娇杏却撅着嘴,嘟喃道:“假正经!”说罢,便恨恨地离了他两步远,不再理他。   知她不是真的生气,瞿元霍也不在意,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村口。   那赶牛车的崔大哥正坐在牛车上,闲嗑着他婆娘揣给他的一荷包花生瓜子,说是让他嘴馋的时候闲嗑嗑有味儿。   见人来了,他一吐瓜子壳,瞄了眼后头一个陌生的小娘子,知那是他新纳的妾。便冲着瞿元霍笑道:“大郎来了,今儿个怎么把你的小娘子也带来了?”   经常要做他的牛车,两人也十分熟络,便也喊了声崔大哥,解释道:“今日恰好雨天,杏娘想着买几匹布料。我是粗人一个,自是不知女子的喜好,便将她一并带着进城,让她自个拣选。”   那崔大哥一听,笑得更是欢了,一拍他的肩膀,“自来见你一副冷相,不想你还这般心细体贴,待你家的小娘子更是疼宠有加嘛。”   瞿元霍不欲再答他话,便将那娇杏托上了牛车,随后自己便也坐了上去。   那崔大哥知他脾性,也不在意。见人坐稳了,便打牛而起。   牛车一路上晃晃悠悠,可见这路不是一般的坎坷。   娇杏将收拢好的油布伞搁在一旁,这牛车上搭了个遮雨的棚子,现下坐在里边全然淋不着雨。外形瞧着与那城里的马车有些相似,只他这遮雨防风的料子实在粗鄙,不似那有钱人家的锦缎皮革。   瞿元霍也摘了斗笠与蓑衣,正稳坐正中,背靠车壁,两手放在膝上闭目养神。   见他这般,娇杏觉得无趣,便离得他更近了些,偎在了他的身上。想到他适才对自己的称呼,便有些不满地嘟嘴道:“你适才唤我什么?可是杏娘?”   瞿元霍仍合着眼,反问:“若不然,又该如何唤你?”   她抱着他的手臂,眨了眨浓密的羽睫,咬着唇,心一横,“杏儿,娇儿,随你唤。”   瞿元霍身子轻微一抖,霎时睁开了眼睛,抖了抖身上无形的鸡皮疙瘩,无奈的离她远了点。   娇杏见他似有嘲弄自己,便更是不依,一定要他喊出来。便跟着挪动,又挨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臂膀撒娇道:“唤唤嘛……唤唤嘛……就唤一下……”   瞿元霍被她闹得脑壳生疼,见她纯粹是在无理取闹,虎着脸将手臂抽了出来,语声微厉,“消停!整日被你闹腾死了。”   娇杏被他凶的眼圈微红,这个死男人半点情趣都没有。动不动就对人家又吼又凶的,白日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晚上又对人家做出那种羞耻的事来。   果然男人都是在床上百般温情,床下薄情寡义的。   气愤地一扭小腰,坐到了另一边去,扭过脑袋望着窗外,暗暗发誓不再理他了。   总算消停了,瞿元霍淡淡瞥了眼那生气的小人儿,嘴角微扬。终究是没有讨哄她,复又闭眼养神了。   牛车晃晃悠悠将近行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县城。   两人下车,外头已经停了雨。瞿元霍自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了正在栓牛的崔大哥,崔大哥爽快一接,笑问道:“要逛荡几久?讲个时辰到时我好在这等着。”   说好了时辰,两人便与他相辞。   娇杏跟在他后头,不愿搭理他。   两人进了城西的一家中等布庄,里面已有两名身着绫罗的中年妇人在选布料。其中一名高挑的妇人,手拿着一块蜜合色织锦缎面的料子,对着身旁那个矮胖富态的妇人道:“茹娘瞧这块布料可好看?”   那被唤作茹娘的妇人,伸出一只养得白胖的手,上面一颗豆大的红宝石指环剔透耀眼,她摸了摸面料,“料子是好,就是这颜色素了些。”   那高挑妇人皱眉斟酌了会儿,样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旁边伺候的掌柜适时开了口,他命伙计取来一块布料,殷勤地摊于两人面前,“太太再看看这一块,这是今年新进的料子。卖点就是:轻、薄、凉,这最是适合酷热的夏季穿了……”   “这个好!”还未待掌柜的介绍完,那富态妇人便开口赞道:“这个好,姐姐就选这块吧!既不过分艳丽,也不会显得过于素淡。”   那高挑妇人也看合了意,便命掌柜的包了两匹,付了银钱,自有伙计帮着送去。   掌柜的乐呵呵地恭送了两人,回过头来,便见屋里还有两人,见是两个乡下人,也不亲自接待,冲着另外一个伙计招了招手,便坐在柜台下打起了算盘。   那伙计很有几分势利眼,见二人穿着,以为又是那乡下来的只看不买,便有些敷衍。“二位看中了哪匹?”   娇杏在靛蓝色与玄青色两匹布料中徘徊不定,这时,她也忘了与他置气,拉过他便问:“霍郎更喜欢哪一匹?”   瞿元霍以为她要为自个买,便说道:“我无需要买,你只管选自己喜欢的便是。”   娇杏有些疑惑,“今日来,不就是为你买料子的么?”   瞿元霍一愣,原来是这样,他早间竟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只虽是这样,他也不打算为自己买,“今日既带你来,便是为了你买,无需顾我。”   娇杏心下亦是一愣,原来他会错了意,竟是想着为她买布料的。当下心里就有些泛甜,暗想算他还有些良心。   她也不推就,转到女装那块挑起了布料,那店伙计则在后头慢悠悠地踱过去,他最讨厌接待乡下人了,买个布料都要腻腻歪歪半天的,一点不比城里人爽快。   她摸了摸一块秋香色的料子,手感还不错,又摸了摸一块海棠红的料子,犹豫不决。   那伙计见他们一身布衣,便以为买不起,语气便有些轻蔑,“这可都是上等料子,仔细别摸坏了。”   娇杏放在料子上的手一缩,面上便有些不自然。   瞿元霍沉着脸,将她拉到了身后,他身量比那伙计高了一个头还多,此时站在他跟前,令伙计感到了种无形的压力,心下无端就有些惴惴,恨自己嘴巴子贱,说了不中听的话。   正想着要不要赔罪,那人就开了口,音色虽是低低沉沉,但却是有种无形的威慑,“将这两匹料子都包起来。”   娇杏听言,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匹就够了。”心下却知道,这是真丝,怕是有些子贵的。   瞿元霍没理会她,径自在柜台前付了款,抱起布匹便牵了她离去。   两人才走不久,那伙计的就被柜台底下算账的掌柜给一顿臭骂,骂他太势力,平白得罪了客人。   那伙计摸了摸鼻头,暗想你不也是个极势力的。来了人,还不是只顾着在那算账,把人推给我招待的。   两人才出布庄不久,天际就又飘起了小雨。依照往日,这点雨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今日不同。   雨具都放在了牛车上,现下走到城门还得要些时间,到时怕是身上早也淋湿了。瞿元霍突地顿住脚步,四面望了望,转过头来冲她说道:“眼下到城门还要些时辰,咱们先去我大姐家里躲避躲避。”   娇杏自是点头答应,她的小脚也有些累了,正好可以歇上一歇。 作者有话要说:  O(∩_∩)O求收藏,求花花,求评论。 ☆、瞿家大姐   自布庄出来,两人约走了百米路,便在一处牌匾为“陈氏粮铺”的铺子前停下脚。   这是一间不太的铺子,格局很小。贩卖各种粗粮,面粉,大豆,面条,米线等五谷粗粮。   那进门靠右手边的柜台下,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鹅蛋脸型,眉眼婉约,着一身浅紫色缠枝纹褶缎裙,正神态专注的做着女红。   瞿元霍带着娇杏进得铺来,那妇人听得脚步声,猛一抬头,秀婉的面上先是吃了一惊。   随后便急忙自坐墩上起身,手中物事随手一搁,走至瞿元霍跟前,拉了他的手,眼圈就有些泛红,“大弟,今日怎的突然来了?”   瞿元霍将手上的布匹搁在了一旁的木板上,见姐姐问起,便拉过一旁安静的娇杏,“今日携她一道进城添置布料,下车时歇了雨,只当不会再落了,一应雨具便都搁在了车上。   不想现下又落了起来,眼看距城门还有一段路途,恐步行过去身上淋湿了,便想着在大姐这里避避雨水。”   陈瞿氏听了,便转移目光打量起自家大弟身后的女子。   但见她一张巴巴的瓜子小脸,肤色瓷白,上嵌一双漆黑水亮,小鹿一般纯净的圆圆杏眼,小巧琼鼻,嫣红小口,弯弯黛眉,很是一副小家碧玉的形象。   再观她身段婀娜娇小,怎么瞧都乖觉可喜,惹人堪怜。   只这模样身段,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出众了?   见她打量自己,娇杏很有几分不自在,小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为她原本就出众的相貌,更是增添了几分姿色。她微微一福,语声娇软的惹人身子酥麻,“大姐好。”   陈瞿氏笑着点点头,“你也好啊。”带着两人坐下,斟了茶水,便又笑道:“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   娇杏见她是个好性子,便也微微笑着一一答复了。   “原来这般小啊,还不到十六。”见她羞涩地点了头,便又转头对着自家大弟,有些歉意地说道:“弟弟的好日子,姐姐没能去成,弟弟不会怪罪姐姐吧?”   瞿元霍在姐姐面前,难得也露出了笑意,“自是不会,姐姐定是没能抽开身。”   见弟弟这般体谅说辞,她反倒更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也知这铺子里不能没人,你姐夫又时常有事不在,姐姐无法,便也只能在这蹲着了。”   说完,见对方颔首,便又说道:“爹娘的身子都还好吧?想想也有大半年没见着了。”   “自是好的。”   姐弟两人又说了会儿子亲热话,便过去了一刻钟的功夫。眼见外头的雨渐渐停了,瞿元霍便带着娇杏起身,“弟弟先走了,姐姐自个要多保重身体。”   陈瞿氏却是很有些不舍,拉着他的袖口,拿眼斜着他,嗔怪道:“你急个什么,难得来次姐姐这里,哪能不吃个饭就走的道理。”   瞿元霍道:“今日天气不定,一会儿指不定还得落雨,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妥当。况且那赶牛车的崔大哥还在城门候着,总不能让他干等着不是。”说完就要往外走。   那陈瞿氏见了,更是急得抱住了他的手臂,“无妨,你自可先去城门知会他一声,让他自先回去。今日你们便歇在城里,我现下带着娇杏先家去,你稍后再来便是。”嘴上说着,手上也开始做起了打烊的准备。   那瞿元霍却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姐姐现下就打算关门?”   陈瞿氏正将粮食袋子一一封好口子,又检查了一番,走到柜台后头拿着钥匙解了锁,取出今日赚的银钱。方答道:“你不必替姐姐担心,左右今日是个雨天,生意不会太好,你姐夫也没话可说。”   既如此,瞿元霍就辞了两人,去那城门知会崔大哥去了。   这边陈瞿氏带着娇杏,在街上肉摊子上买了两斤筒骨,准备回去煨个筒骨汤喝喝。   穿过几条巷子,上了一座有些年数的石拱桥,左拐进了一个弄堂,一溜儿全是住宅院子。   两人在一处宅门前停住脚,陈瞿氏带着她上了几步台阶,磕了磕门上的铁环,偏过头来便冲她笑道:“你姐夫在家里睡觉呢,这会儿不知醒了没。”   娇杏面露不安,“那岂不是扰了姐夫?”   陈瞿氏拍拍她的手,“没事,你姐夫也是个好说话的。”   听言,娇杏一笑,“正该如此!姐姐和姐夫都是好说话的,合着两人天生就该是做夫妻的。”   陈瞿氏听罢,亦是一乐,“你这张小嘴还真是甜,怕是不知自个有多讨人喜欢。”   娇杏面上带着笑,心里亦是甜滋滋的。她觉着陈瞿氏真是个好相与的人,与她相处心里十分的舒心畅快。   说笑间,那门便被里面的人打开了。入眼是一个年近三十,肩宽背厚,眉宇阔朗,气质平和,一瞧便是个好相与的。   他见自家娘子身旁还站着一个颜色姝丽的小娘子,便有礼地笑问道:“花娘就回来了,这位小娘子是谁?”   陈瞿氏笑答:“这是我大弟家的。”话未说完,对方便已意会。转头冲她笑道:“里边请。”   娇杏亦是有礼地朝他一福身子,“谢大姐夫。”   是个二进的院子,庭院里不说精致不精致,但捡拾的倒是十分规矩齐整。   那陈仕平开了门,便要自顾去了,还是那陈瞿氏在后头喊了句,“你可先别惦记着出门,我大弟一会儿便要来的。”   那陈仕平听言,也喊了声,“谁讲的要出门了,我是去书房。一会儿元霍来了,你叫他到书房来寻我。”说完,便摇摇摆摆地走了。   陈瞿氏却是暗暗骂了句,对着跟她一块掐菜的娇杏道:“你姐夫就是个书呆子。说是书呆子都是抬举了他的,别看他整日都要看书,如今还只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没能考起。   现今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娃子都有两个了,整日还不着调。若不是他爹娘临终前留下的一个小粮食铺子与那凭租给人种的百亩良田,怕是一家子早也要到街上讨饭去了。”   听她这般说,娇杏却有些不好答话,便试着转移话题,“姐姐家里是两个男娃子吧?”   “正是。”陈瞿氏剥着苞米,放进水里过了下后,便放在菜板上切成段,“大的今年九岁,小的今年满七岁,都是些不省心的小崽子。”   娇杏替她打着下手,陈瞿氏眸光一瞥她那水嫩青葱的玉指,便摇了摇头,将她推到一边坐下,“你只管坐着就是,我一人来就行了。”   娇杏推辞了几下,俱都被她给按了下去,便也只能干坐着了。   陈瞿氏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这身子太娇弱了,等明儿我给你们点好东西,你带回去补补身子,才好快点给大郎生个大胖儿子。”   娇杏面上现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心下却是在叹着气,她也急得很,可如今不知要怎样才能解了那药性。   ……   陈瞿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瞿元霍正与陈仕平喝着小酒,他也是少有喝酒的,娇杏想着。   “来,快些子趁热喝了。”陈瞿氏舀了一碗热乎乎的筒骨汤递给娇杏,娇杏正要起身接过。   却被陈瞿氏给按了下来,打趣道:“一家子,哪里有那般多的规矩了,快些坐下。”她便只得坐下,就着瓷勺抿了一口,口感鲜美极了,喝进肚腹里暖洋洋的,正好驱了今日受的寒气。   那边两个男人也在说着话,“近来,边塞战事吃紧得很,朝廷损兵折将,想来那边上的百姓亦是难逃灾祸。”   陈仕平一叹,杯中之酒一口饮尽,面色愁苦,“只恨我生而无用,既没雄才伟略报效国家,又无铜拳铁臂上得沙场,可怜我一生碌碌无为,如今快过了大半辈子。”   瞿元霍执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天底下哪能有那般多的杰出俊秀,又有谁人是一开始就荣耀辉煌的?凡事终归先讲究一个“机缘巧合”,而后才是自身的恩赐高低。”   陈仕平一拍几案,可把两个女人吓了一跳,他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袋,含糊不清,“说的对!姐夫我就是还没碰着那“机缘巧合”,待哪日我碰上了,定会发光发亮。我……嗝——”话还未说全,人便已倒地了。   “哎呀!”陈瞿氏大叫一声,跟着瞿元霍两人将他给搬到了榻上,嘴里还不忘记骂上两句,“这个死鬼,这下倒好,成了个酒鬼了,真是半点不叫人省心。”   骂骂咧咧的发泄着心中的怨气,转过头来,见自己大弟面色也是有些醉红,正用手按着太阳穴,心下一紧,走近了道:“你不是也跟着喝醉了吧?”见他点头,便又是一声哎哟,“快,快去榻上歇着吧。”   出了屋,又招来堂屋里的娇杏,“快扶着他去歇下吧,这个也喝醉了。”   娇杏本就立在堂屋,他两人搬人进去,她不便进屋。现下听了话,便很快地走了过来,扶着瞿元霍进了陈瞿氏收拾好的客房。   一进屋,瞿元霍就倒在了榻上,沉沉睡去,鞋也没脱。   娇杏低着身子,将他的鞋给褪了下来,嘟着嘴巴,暗骂他是个醉鬼。既然没有酒量,又逞个什么能!   她叹一口气,坐在了榻边,看着他睡熟的脸,上面微微有些泛红,看来还真是醉了。   用手摸了摸,滚烫滚烫的,脖颈处也是通红一片。恐他热着了,便费力的搬着他的身躯将他外衫也给褪了下来,单单只留了条底裤。   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脱完后,歇在榻边欣赏自个的成果时,一张本就因为用过力发热的小脸,更加烫了起来。   男子身躯高大,健硕结实,腹肌胸肌上一片丛林,汗渍连连,性感而野性。   再往下看,一张小嘴张成了O字,那处,那处粗大正直挺挺的耸立着,隔着底裤,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处正有生命似的在不断跳动。只那人却是睡得死沉沉的。   娇杏面上通红,抖着手试图将那处按下去,小手还没碰着,便疑心似的感到一阵滚烫。   她闭了闭眼,小手握住了根部,烫的她的手心都像是要化了,她一只手根本合不拢,用力地将那处扳了扳,根本扳不下去。   她欲哭无泪,像是觉察到手中那物似乎更加粗大了,便惊得一松手,像是扔走烫手山芋一般。   她在榻边呆立了一会儿,面上仍旧红红的,扯过角落的被褥,便搭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他那极致诱人的身体。   跑出了屋去。   心绪紊乱的挨到了晚上,那喝醉下的两人都未转醒,几人吃了晚饭,便都洗漱了进屋歇下。   娇杏脱了外衫,动作轻缓的在榻上躺下,因讨厌他一身酒气,便背过身子睡下。   慢慢瞌了眼目,还未待她入得梦境,腰肢上就多了条结实的手臂,紧接着,柔软的娇臀便戳来一根又粗又硬又烫的物事。   她登时一惊,睡意全无,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啊,她真的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里不一   “别——”娇杏低叫出声,她真的快哭了。   她颤着音求他,“别,不要——这可是在你姐姐家里啊。”若是第二日被主人家见到原本整洁的榻上一片褶皱泥泞,不说她没了脸面,便是那好脾气的大姐也要因此看轻了她去。   她现下只求他能够剩存点理智,万万不要凭着血气来行事。   她静静地等着,身后那人听言,有了片刻的静默不动。以为他是听进去了,便要悄悄松口气的时候,情况又及时逆转了过来,她身子一轻,被他给拦腰抱了起来。   娇杏被他惊得就要手脚乱蹬的开始挣扎,那瞿元霍却是直挺挺地下了榻,将她给生生按在了地上,脚底登时一凉。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那薄薄的一层柔软裘裤,便被他用力一扯,白嫩的翘臀登时暴露于光下。   被他一连番粗暴的举止给弄得心惊肉跳,恐被那上房睡着的两个主人给听到,她也就没能出声,只一双无力的小手还在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   瞿元霍巍然不动,她这一点小猫小狗的力道根本抵抗不了他,生猛的进入。   “啊——”她还是叫出了声,只她最后还是强硬收住了声儿,贝齿紧紧咬着唇畔,微瞌着一双眼眸,默默承受着身后之人的狂野。   许是在别人家里,又是悄没声息不敢制出声响的做,心中便有种强烈的刺激感,使得他那平日里本就十分生猛的动作,现下变得更加的猛烈了起来。   若不是她身子天生淫/荡,想必早也被他给玩坏了。   不知被他折腾了多久,直到她的身子再无法承受时,晕死了过去。   早间醒来,榻边已经空空无人,撑着酸痛的身子做起来,发现身上并非赤/裸,想必是他给穿上的。   垂眼望了望地面,已没了那令人瞧着便面红心跳的液体,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昨夜虽是强行忍着,但也难保夜深人静,四下死寂,被人给听去了半点声响。   撑着身子起了床,一双纤腿刚一触地,便酸软的直打颤。她咬着唇,心中委屈的难以复加,今日她还如何在人前行走。   用罢了早饭,便要起身走了。   陈瞿氏虽是很有不舍,但也知他们必要走的。临走前还揣了个老大的包袱给她,凑在她耳边说是让她回去了多吃些,好好补补身子,早些为大郎生个大胖儿子。   娇杏自是扮作娇羞的应下了,心下却是压力重重。   回去的牛车上,明显不如来时那般轻快了。此时正怏怏无力地倚在他的身上,嘴上还不忘了抱怨两句,“都是你,害得我浑身不舒坦。既是吃不得酒,便不要逞能好了,昨晚上就跟发酒疯似的。”   瞿元霍自觉理亏,静默着没有答话。昨日他确实醉了,不然定不会在姐姐家里做出那等事来。   见他又是一副闷葫芦相,她就更来了气,“你个表里不一的,瞧着挺正经的一人,偏偏暗里却是个最不正经的!”   瞿元霍没忍住,笑了出来,“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   两人颠颠簸簸到了村门口,正要下车,那崔大哥便好心地叫了一声,“甭下来了,左右我无事,便将你们送到家门口。”   瞿元霍道了声谢,两人便又坐了回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   瞿良材、瞿元俊与王氏三人已走地里收了轮苞米回来,现下正坐在堂屋喝着江氏煮的绿豆水解暑。今日虽是没出日头,但这天气要阴不阴,要晴不晴,最是潮湿闷热了。   王氏喝了碗绿豆水,略解了点渴,虽是坐在堂屋,但这耳朵还是时刻听着屋外的动静。听见脚步声,便知那昨日进城未归家的两人回来了。   便搁下碗,坐正了身子,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口。那瞿良材与瞿元俊父子俩也听到了脚步声,便也朝着门口张望着。   瞿元霍走在前面,步子利落而沉稳,他朝着二老鞠了一礼,瞿元俊虽是不愿,但也不得不起身喊了声大哥。   瞿元霍略一点头,便在位上坐下。   娇杏则在他后头,也跟几人见了礼后,便立在了瞿元霍的后边。   昨日他让崔大哥给家里带了话,王氏也知道他俩的去向,因问道:“你大姐还好吧?”   瞿元霍自是点头答好。   “两个娃子都长高了吧?你姐夫还是那般不着调吧。”王氏叹气道,这大闺女是最懂事的,也招人疼。   虽是嫁到城里去了,上没公公婆婆要伺候,下没小叔姑子要照顾,按理说只要经营好自个一家子,这日子该是很好过的。可偏偏这个丈夫,是个不着调的,她又一叹气,索性这本性还是不坏的,就是迂腐了点子。   瞿元霍自是照实说了。   这时江氏端了碗绿豆汤进来,送到瞿元霍手边,“早起就煮下的,放凉了便放进井里浸了一早上,现下吃正是冰凉爽口。”江氏说着,她如今早也看透了,子嗣是不要想能怀上了,丈夫的宠爱她也就从没得到过,如今只求尽好自个的本份,求得一个安生立命的地便是好。   瞿元霍接过一口饮尽,那江氏复又贤惠地接过空碗。   王氏俱都看在了眼里,这时她转到了正题,看着大儿子道:“裴大夫如何说的?”   屋里除了瞿元霍外,其余几人俱都有些迷惑,纷纷转头看向他,只见他面色无波,语气十分寻常,“娘无需担心,裴大夫只说这种事,一是随缘,二是年龄尚小,因再等一二年,不可性急。”   一屋子的人俱都不傻,当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神又都往安静立在瞿元霍身后的娇杏看去,原是带她进城看病去了。   娇杏低垂着脑袋一边惊叹那瞿元霍连谎话都说的一本正经,叫人听不出来半点作假,一边又有些怨他没有事先告诉自己,害自己也跟着迷糊了一场。   江氏听了,心里亦跟明镜儿似的,那裴大夫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妇科大夫,专诊女子不孕之症。   无数成婚多年未有所出的女子,都在那看好了身子,她也是去看过的,只她没旁人那般幸运。裴大夫说她身子自小就受了损,体子极虚极寒,不易有孕。给她开了个方子,说是只看运道了。   如今看来,她这运道是极其差了。   王氏听言,虽是心中失望不满的很,脸色也很不好看,但终归是没有再说别的。   心里却是更加恨那个王伢婆了,花了银钱买回来的,也是个不中用的。还再等一二年,她不也是十五岁生的大闺女,到她这就娇贵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要大郎休了江氏,娶了同村的小桃的。   现下瞅着那娇杏,更是百般的不顺眼。   个狐媚子!   她王氏不是个瞎的,自个儿子怕是已对她动了心,瞧他现今那脸色,虽说还是往日的面无表情,但明显气质软和了点,身上也少了些清冷的味道。   买她进门是为了给她生孙子,她倒好,竟是将她的宝贝儿子的心给勾搭上了,叫你皮子贱痒,且等着我日后来收拾你!   王氏心中愤怼,挥了挥手,众人便退去,她也气哼哼地回屋躺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炜哥病重   娇杏回到自个的小屋里,看着桌上的两匹布料发呆。   “轰隆——”天际突然响起一声惊天雷鸣,将坐在桌旁发呆的她给吓了一跳,心跳骤然加快。   她抚了抚胸口,行至窗边,往外头望了望。见原本阴沉多云的天空,霎时变得乌云密集,又是一道惊天的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阵震天动地的巨雷声,像是天老爷大发烈怒了一般。   她心跳漏了半拍,外头立时狂风大作,潜伏多时的暴风雨急不可耐地落了下来,迅速而密集。   一颗颗豆大的雨珠砸在窗台上,溅到了她的脸上和身上,她急得立马就要关上窗子,怎奈外头风暴实在嚣张,她使了蛮力才给合上。   只那外头的混沌雨声依旧清晰入耳,年数经久的窗棱似乎将要承受不住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转身拿出手绢拭了拭脸,屋子里光线暗淡。此时还只未时二刻,将才用过午饭不久,天色已跟傍晚时差不多了。   昨夜被他弄伤了身子,左右见着无事,便倒在榻上歇下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着一女子哭得声哑力竭,混着磅礴大雨的壮烈声,无端的令人感到一种悲戚的绝望。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紧蹙着双眉,意欲不管,径自要沉沉睡去。   谁知,那呜咽暗哑的哭泣声,非但没有消失,反倒越发的清晰起来。   她一翻身,便自梦中醒来。披头散发地自榻上坐起身来,见那梦中的哀泣声仍旧清晰可闻,心里没来由便有些发悚。   开了房门,便见那隐隐哭声竟是自那西屋传来,她也不顾冒雨,披头散发地便奔了过去。   说来,这还是她首次来到西屋。   还没进屋,便听见那素来看她不惯,总爱与她斗嘴的杨氏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她心下一惊,连忙加快了步子奔进屋去。   屋里昏暗沉沉。   里面坐着婆母王氏,公爹瞿良材,小叔瞿元俊,主母江氏,同样流着小眼泪的敏姐儿,连那瞿元霍也在场。   几人的面上,都与这天气一般暗沉的令人发悚,似乎即将有个惊雷一般的消息,将要自这阴暗潮湿的屋内轰炸开来。   娇杏几步上前,见那垂挂着有些泛白的大红色帐帘下,安静地躺着一个稚儿。那稚儿面色青白,嘴唇乌紫,若不是那小小身子还在几不可见的微微起伏,定会以为是个断了气的。   她的到来,除了那榻边哭得伤心不能自抑的杨氏外,其余几人都向她投来了目光。   被这几道目光,瞧得浑身都不自在。她有些不安地朝着瞿元霍身边挪动,潜意识里,这个家里,相对来说只有他才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良久,王氏打破了沉寂,“眼下外头大雨滂沱,雷雨交加,进城请大夫也是难能请来的。”她坐在位上,用手撑着额头,叹气道:“原先村子里有个孔大夫,一年前便已仙逝了,不然好歹还有个盼头……”   还未待她说完,那杨氏便尖声厉叫:“您甭说了!只当我不知道呢,嘴上说的是好听,心里怕是早也盼着我儿早些去死!”   王氏面上一僵,随即方显出了伤心之色,“说我没怎么疼宠于他,我倒是承认。可再是如何,他都是我嫡亲的亲孙子呀,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伤了我的心,我怎会不想他快些好起来呀。”王氏说的动情,自个的眼睛也都湿/润了。   可这番作派,在自来就对她意见颇深的杨氏面前,就是令人作呕犯吐的惺惺作态。   她几近疯狂地嘶吼道:“你给我闭嘴!你个偏心眼的老妪婆!我不稀罕!我儿不稀罕你!我——”未待她吼叫完,便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   “啪——”瞿元俊冲到她面前,冲她吼道:“怎么跟娘说话的!”   杨氏捂着脸,满脸的震惊与不信,她一下就自地上站起来,在瞿元俊还未反应过来前便与他厮打在一起。   “你个畜生!你个孬种!”   “儿子命都快没了,你还有脸护着你那将你当根杂草的老母——”   “啪——”又是一耳光,杨氏被重重扇在了地上,嘴角淌下一条鲜红的血渍。   娇杏在旁吓得赶紧闭了眼,这瞿元俊还真是个畜生!   瞿元霍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强硬地上前钳制住了他的手脚。   那瞿元俊还待挣扎,便听到一声怒吼,“住手!”原是那平日里,没说过几句话的老爷子瞿良材开了口。   “你们这些要死的畜生!小孩儿已经在榻上躺着不省人事了,不说想法子救他,反倒在这里打打杀杀,你们这做父母的究竟是怎么想的!一定要将我那孙子弄没了,你们才高兴了吗!”瞿老爷子平日里不说话,是性子使然,可这一开口,却都是说到了点子上。   老爷子嘴上说着,一双平里日沉静的眼眸还不忘狠狠瞪了王氏一眼,这一眼,在旁人瞧来就有些意味了。   “公爹——”杨氏对他老人家有些敬意,以为他定能想着法子救他的儿子。也不顾面上生疼,便跪在他跟前,哀声求道:“公爹呀——想法子救救我儿吧……救救我儿吧……”   瞿良材示意她起来说话,捋着半长的胡须叹息道:“如今要想救炜哥儿,便也只能想法子进城了。只这旅途颠簸,若是出了意外,也只能顺天意了。”   杨氏听了,眼泪又是流个不停,她心痛地点点头,“媳妇知道,若是半路出了意外,媳妇谁也不怪。只怪我儿命薄,跟了我这个没用的娘,叫他年纪小小,就……”   瞿良材止住她,“行了,既如此,赶紧收拾了上路吧。”又转头对着瞿元霍道:“你与那崔家小子熟络,去请求他务必发发善心,帮个救命的忙。送他们两口子进趟城吧。”   瞿元霍领命去了,瞿元俊夫妻俩便开始收拾东西。   杨氏颤着手脚给炜哥包得严严实实,旁边瞿元俊见她手脚不稳,便要伸手接过来。那杨氏只当没看见,一双充血的眸子透着疏离与愤怼。   瞿元俊讨了个没趣,便将一旁哭累睡着的敏姐儿抱起,送到大嫂江氏屋里去。   待瞿元霍请了牛车来,外头仍下着瓢泼大雨,雨势半点都没转小,反倒有了越发强势的架势。   杨氏紧紧抱住炜哥儿,脚上绣鞋湿了也只当不知道。旁边瞿元俊打着一把油布伞替她娘俩撑着,一家子送到了门口,见他们上了车,也就回屋去了。   崔家小子也是个热心肠的,本来这雷雨天气,乡下人都避讳出门,只这情况特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当下驾着牛车行驶起来,虽是念着雨天,不好疾行,但终归救人要紧,便也依照平日的进程驾着车。   送走了人,一家子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倒越发显得心事重重。   这幸与不幸,终究都还是个未知数。   翌日,晴空万里。   盛夏的日头依旧灼/热滚烫,似乎昨日的狂风骤雨已成了往事一般,随风消散。   瞿家众人,今日都未下地劳作。各人的心情脸色都与这烈日当空的景象形成对比,俱都静默寡言,面色凝重。   毕竟这炜哥儿,至今还生死未卜。   “不要——呜呜呜——我要娘——我要娘——”午饭桌上,敏姐儿哭闹着不肯吃饭。   江氏心疼地拿出帕子替她擦着面上的泪水,软声哄道:“敏儿姐乖,你娘一会儿便回来了,炜哥儿也要回来的。咱们快将这饭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抱炜哥儿不是?”   敏姐儿抽噎一下,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敏姐儿要吃,一会儿还要抱弟弟,吃了有劲儿。”   总算肯吃了,江氏松了口气。   娇杏扒着饭,一家子都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子就撤了。   堂屋里,王氏正撑着额头,面色有些差,瞿良材亦是一晚上没睡好的样子。   瞿元霍见了便道:“爹、娘,你二老先去进去歇歇吧。儿子现下去趟崔家,昨儿跟他嘱咐过了,今日进城去老二那里探探消息,现下也该回来了,儿子去看看,稍后便回了您二老。”   “也好。”两个老的,确实有些累了,便听话地回屋歇去了。   瞿元霍刚走出院门口,便碰着了面色匆匆的大伯母。   这大伯母姓萧,是瞿元霍老爹的亲大嫂子,虽是住在一个村里,院子坐落的也不是很远。但平日里少有走动,除非是逢年过节,办酒祝寿才必会来往。   眼下见她一副急匆匆的神色,便有些奇怪,“大伯母。”瞿元霍喊了声。   萧氏只顾着跑路了,没注意到前方走来的侄儿。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模样,便急得拉住了他的手,“走走走,跟大伯母屋里去,先别急着出去,天大的事也比不过这事要紧。”   瞿元霍被她凝重的语气给惊到,便跟着进了屋。   两个老的才歇下不久,便又被闹醒,这还不要紧,你当他们听见了什么?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天降祸患呐!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无期   听得外头的动静,娇杏便放下手中的针线篓子,起身出了屋。   外头日头正毒,面上出了不少的汗,她拿出帕子边擦着面上,边往堂屋走。   刚走到堂屋门口,还未跨进门槛,便听见一阵惊骇声。   王氏坐在位上,一张老脸哭成了菊/花,捶胸顿足道:“作孽呀!真是作孽呀!我可就这两个儿子呀,该怎么办才好呀!”   娇杏心下一惊,不知又是出了何事?这王氏竟哭得这般惊天动地。   她心内惴惴,步子小心地步了进去,屋里除了瞿元霍外,其余三人俱都没有发现她。   那王氏只顾着哭闹,瞿良材则坐在位上摇头叹气,面上也是愁苦的很。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婆子,亦是拿着帕子抹着眼泪。   只那瞿元霍见她进来,只稍瞥了一眼,便收了目光。此刻面上的神情十分的复杂,竟叫她瞧不出来情绪。   这种时候,就突显了她的地位卑微。即便是心中再担忧着急,都不好随意发问,只得规矩地立在瞿元霍身后,微微低垂着脑袋,暗自垂听。   瞿良材被王氏哭闹的脑仁直疼,心下烦躁,摆摆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现下哭闹有何用?只看这事能不能有个商量?”   话一说完,那萧氏便叫了一声,“我的好二叔诶,你可是年纪越大,脑袋就越发糊涂了!这朝廷做事还容我等老百姓可以置喙的?嘴上说的好听是征兵,但其实就是不管你愿或不愿都得去!”   说着,她又擦了擦眼角,“我那女婿在县太爷底下做了个小文职,这事还是他回去与柳姐儿说的,这通告不定明后天便就要下来了。眼下正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呀!”萧氏拍着手。   王氏一听,便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字,起身来到她身边,面带希翼,“大嫂子,你那女婿不是在衙门里做事么,何不让他在县太爷跟前讨个恩情,救救这一家子的兄弟呐!”   萧氏何尝没有想过,她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亦都跟他说过了,他只说行不通,在县太爷跟前他还没有那般大的脸面。只他后来见我一副颓萎之色,便说只有一法,他也未说清,只点到为止。他说,‘征兵一事选的都是身体健全之人。’”   话落,屋里便是一片死寂。   几人都不笨,当下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要想逃脱那去前线送死的命运,就必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王氏颤颤巍巍地回到座上,已是心碎地说不出话来。   那萧氏见话已带到,便也不多留,抹了抹眼角,便就走了。   这时,沉默良久的瞿元霍开了口,这不说还好,一说便将王氏的心给刺了个透。   他自位上站起来,身躯伟岸而挺拔,面上满是坚毅认真之色,“爹,娘,这事您二老无需再伤神,儿子自有主张。”话落,人便已大步而去,只留下一个决绝不容置喙的背影。   王氏伸长了手,到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趴在桌上,哀泣连连。   娇杏亦是眼睛火辣辣的疼,一张小脸上已爬满了泪水。心中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他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倘若命大,回来了,她也不见得还在。”   是夜,夜风轻轻拂过,院子里栽种着一株古树,发出沙沙的响音。田里的蛙,也在尽情地叫唤,为这寂寥的夜,增添了几分热闹。   娇杏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非是她勤劳,而是她今夜有些失眠,躺在榻上竟是睡不着觉,便索性起身做了衣裳,好歹起个消磨时间的作用。   “唉……”又是一声叹息,这已经不知是几日第几次叹气了。   她定了定神,告诫自己莫再胡思乱想了,且过好当下吧。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她心下一惊,待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后,紧绷的身子,方才松懈下来。   她仍静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往日他一来,她便热情的迎上来伺候,今日反差这般明显,他怎会觉察不到。   “安寝吧。”他叹了口气。   见她不理自己,他也不再多说,径自合衣睡下了。   良久,待他快入梦时,床榻里边微陷。   片刻之后,便有一条纤细的胳膊搭上他的腰身,一点一点地将他抱紧,女子面颊贴在他的背上,语声含怨似诉,“你就忍心抛下我吗?你这一去,究竟何年才能归家?”   只怕那时,失了你的庇护,我与你已是天人之隔,她在心中默念。   瞿元霍心中微涩,但终究是没能给她答案。   ……   城里来了消息,炜哥儿好些了。夫妇俩即日便会回村。   那日,仍是晴空万里。   村头领着十来个汉子,挨家挨户地抓获壮丁,抓了的人俱都用绳索捆住了手脚装入马车里。   家家户户都犹如披麻戴孝一般哀恸阵阵,这都是家里的命根子呀!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跟众人一样,瞿良材家里亦是哀声连连。   王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怎么也不肯他被人带走了去。旁边瞿良材亦是难得流下了老泪,这可是他的嫡长子啊,自小就万分器重的嫡亲儿子。这一去,不知还能否平安回来。   两个女人亦是掩面哭得伤心欲绝,江氏擦了擦泪,将怀中的包袱揣给了他,“这里面有些你平日里换洗的衣裳,还有我新做的两双鞋,你都拿好,往后总会需要的……”还没说完,便捂着嘴呜呜哭泣起来。   瞿元霍心有触动,便搂了搂她的肩膀,“我这一走,爹娘便交给你照顾了,你自个也要保重好身子。”   江氏抽噎着点了头。   见她应下,他便转过头来望着娇杏。但见她一双往日极其迷人的杏眼,周边一圈红肿,眼眶里更是还在片刻不停地流着眼泪,颗颗晶莹饱满的泪珠自莹白的面庞滑下,砸进满是泥土的地上。   “我也给你做了两双新鞋,你且收着。往后我们都不在边上,你鞋坏了定是没人会给你做,你且爱惜点穿吧。”她抬头望他,哽咽地话不成调,“你,你定要平平安安回来,我等着你。”   她又踮起脚尖,瞿元霍会意,便俯低了身子,她凑在他耳边,语气既伤感又期盼,“你,你莫忘了我……”   瞿元霍眼睛微辣,朝着她点了点头。还待与她说上两句,那边候着的人便是一声大吼,“走了!甭磨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娇杏一双猩红的眼眸淡淡扫过他,谁说的不是生离死别?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他扔下了这句话,便随着一大帮队伍走了。   重逢之日,遥遥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晚了。欢迎收藏留评指点文章哦~~ ☆、青衣书生   他这一走,一家子难免都消沉了几日。   这日早饭过后,一家子便下了地。除却那歇在榻上,嗷嗷直叫的瞿元俊与照顾两个小的杨氏外,就连娇杏也被指派着去了。   你道那瞿元俊又是怎么回事?   原是那日他听到了风声,朝廷正大肆抓捕壮丁,欲送往那寸草不生的边疆充实军伍。他虽天生性孬,但也晓得那上前线作战的厉害。   那地儿经年硝烟四起,战火纷飞,分分钟便有无数的士兵将领战死沙场,所谓刀剑无情,战争残酷,莫过于此。   只一想起要到那整日危机四伏,重重埋伏、硝烟不断随时都可送死的荒芜之地,他这心里就惊怖的颤抖。   好死抵不过赖活着。   回村路上,他心一横,一咬银牙,“扑通——”一声闷响,他便自驾驶中的牛车上,重重跌在了地上。   那腿上霎时传来的剧痛,至今都记忆犹新。   王氏见他这般自残,心下担忧留下了后遗症,往后成了跛脚的。心下大怒,二话不说抄起了扫帚就要往他身上招呼,那人还没碰着,便开始哇哇大叫。   还是瞿老头将她给拉住,满脸的嫌弃她妇人之见,“如今你还打他,你就知足吧。便是有个跛脚的儿子,都比那一个都没的强!”   如此,这事说来便也是一桩幸事了。   ……   新日冉冉初升,娇杏背着一个篓子,脚步微碎地跟在后头。时值盛夏,早起的日头也是相当的烤人,她一张白净的面上起了层细微的汗水。   她心中不愿,但终究是不敢表达出来。现下日头又是这般的毒辣,她抬起手,用手遮着半边脸,她真怕自己一张皙白柔嫩的脸蛋被晒伤了去。   “快些走!要依你这进程,怕是日头落了都走不到。”她一抬头,便见十来米远的石子小路前方,面色各异的几人,那王氏更是大声地呵斥她。   她心下就是一涩,委屈的差点子哭了出来,只她不愿在不喜她的人前落泪,免得被她给嘲笑了去。   自那霍郎一走后,这王氏便像变了个人,整日里都要责骂于她,竟像是长久以来便积了极深的怨气一般。她在人屋檐之下,又是卖身于她家里,哪里敢与她对峙,便只得小心服侍,忍耐着。   这一家子,也都像在看好戏一般,俱都默契的保持了缄默,只当是没有看见。   她心中委屈的控诉着,这脚上也加紧了步伐。离了几步远,还未待完全跟上,那几人便自顾自的转身往前走。   过了条小河,河水有小腿那般深,通往对岸的不是木头搭架的小桥。   而是几块堪堪比水高半尺,形状各异、参差不平的石头,那石与石之间距离又甚远,她一步跨过去还有些吃力,脚下不稳,险些栽进了水里。   她登时一声惊叫,已经到了对岸的几人转过头来看她,却都是静立着不动,没有一个人想着来帮她。   她心中暗恨,摇摇摆摆总算是稳住了身,战战兢兢的过了小河,来到了对岸。   王氏瞥了她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真是不知你是怎样长大的,半点作用也没有,过个河也要栽水里。明明生来就是个下贱命的,偏还要做出一副金贵小姐的模样,真真恶心死人!”   娇杏眸子一红,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旁边瞿良材咳嗽一声,止住了还待骂人的王氏,那王氏则白了他眼,怨他管的太宽!   江氏瞥了她一眼,望了望上坡的两人,淡淡道:“紧些跟上。”   娇杏抿着唇,硬生生地逼回了泪水。她才不要在他们面前哭,没的被他们看了笑话去。   娇杏从没上过山,这坡又有些陡峭,本就身娇体弱,平日里在平路上走久了,都要喊累,更何况是这从未涉足过的山路。   故而,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她便累的气喘吁吁,坐在篓子上歇着气。   不用说,自是又被王氏咒骂了一番。   听得多了,她也就皮厚了,只当没听见。   待她抵达地里的时候,那先到的三人已经掰了半篓子的苞米。   她望着一排一排的苞米杆,发着愣。不知从哪着手起,她也不问,只用一双杏眼瞧着江氏的动作。   瞧了一遍,自觉简单,便也开始掰苞米。   待她掰了两三个苞米放进篓子里,再要掰的时候,才发现不好。   手腕上传来刺刺的疼,她一看,便见她那因为掰苞米而从袖子里露出来的皓腕上负上了几条划痕,虽是不深,但也见了淡淡血渍,还疼。   她心下委屈,转头去看那几人,不想面上又被苞米的叶子划了一条,这下眼泪是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娇美的脸蛋可是挂彩了呀!   那苞米杆比她人还要高些,站在丛丛苞米杆内,一般的人都发现不了她。暗自躲在里面伤心抽泣了一会儿,便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脸后,还是认命的做起了活。   待她掰满一篓子出来时,那三人已经来来回回背了几趟回家。见她一上午时间,才掰了这么一篓,王氏的面上就别提有多臭了。   许是知道骂的再多都是无用,王氏也就省着口水,没再骂她,只一双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狠狠剜着她。   回去的路上,那三人走的老快。   一眨眼功夫,就甩了她老远。这山路来的时候是上坡,陡峭点还只是吃力,可现下回去的时候便是下坡路,这越是陡峭,就越是险峻。   她背着一篓子苞米,腰都直不起来,才走了两步路,这肩上就被竹编的肩带压得生疼,她吸了两口气,便在拐角处一块石坡上歇下。   身后也是块地,高度正好到她臀部以下,她站着身子,不用卸下篓子便能搁在那地上,恰好减轻了负担,肩上也舒坦了点。   歇了半会儿,她一咬牙,还是认命的下山了。   下山路实在陡峭,好几次都差点滑了下去,左右寻不着支路的杆子,她便只得沿着边上走,时不时脚底打滑,便揪住壁上的小草与枯枝得以稳住身子。   将近半个时辰,她一路走走歇歇,总算是到了山底。   面前是条河,还是来时的那条河,她累的瘫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篓子依旧搁在身后的石头块上,未有卸下来。   正午的日头越来越烈,她的面上已经滚烫发红。   她一叹气,还是快些子家去吧。哪知坐在了地上就不好起身了,之前刚背上时是江氏在后头推了一把,现下这篓子沉的她站不起身来。   她快要欲哭无泪了,使出了蛮力才站了起来,这小腿还打着屈,直不起来。还没往前走一步,便出现了意外,整个人身子直往后头倒,任她再是死命往前够,都无用。   “哎哟——”一声,整个人便倒在的石头块上,背下还垫着个篓子,她难受,便偏了身子,往右边倒去。   整个人磕在了石头上,好在距离不高,只些微有些子疼。   她无奈地卸了背上的背篓,揉了揉刺痛的肩,臀部也传来轻微的痛意。转头来,便见一篓子苞米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她一一弯腰拾起,复又放进了篓子里。   而后,便来到河边,掏出帕子在水里绞湿了,擦洗着脸。面上的热意,顿时消散了不少,想是还觉着不够,她便扔了帕子,勾着身子于河边,双手捧起一大捧河边,啪啪地往面上拍打。   “啊——”她舒服的一叹,适才烦躁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她又将帕子捡回来,再次绞湿了一遍,便盖在了面上。身子往后仰,躺在了石子上,上面一片滚烫,她又连忙直起身来。   “扑通——”   是落水声,谁落水了?她立马摘了帕子一看究竟,可眼前这一幕,却令她惊呆了。   清凌凌的小河里,一只粉标标无敌可爱的小猪崽,正在奋力挣扎。   两个猪鼻孔,一呛一呛,想是进了不少的水。她听不懂猪语,但那只粉嫩嫩的小猪崽发出细弱的呻/时,她还是能猜着那是在求救。   正思酌着要不要救一只猪的时候,耳尖地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目光自河中那只扑腾的小猪崽身上移开,便见远远跑来一个青衣书生。那书生油头粉面,身形清瘦,现下正满脸的焦急担忧,一双清亮的眼睛满地看,像是在找寻什么失落的宝贝。   “唔——”河里的小猪崽还在扑腾着,立马又使她转移了目光,她看着那只扑腾的欢腾的小猪崽,心中却在暗想这只小猪崽还挺顽强的。   哪知,那青衣书生清瘦欣长的身子霎时一顿,缓缓地转过头来,见了河中小猪崽垂死挣扎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霎时变得赤红,身形在微微颤/栗。   他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了河边,大手一捞,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猪崽便被他抱在了怀里。   书生适才赤红的眼眸,霎时变得温柔而疼惜,他来到岸上,也不顾衣袍湿了一半,随地一坐。   将那只小猪崽搁在了腿上,翻过它的猪身,轻拍着它的猪背。娇杏瞧得稀奇,但见那只小猪崽确实咳出了不少的河边。   那书生面上顿时松了不少,又将小猪崽翻过身来,正对着自己坐在腿上,用以洁净的衣袖替它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小猪崽许是受了惊吓,此时正是精神衰弱的时候,嗷呜一声,便躺在他腿上睡了过去,只那小小的猪身,蜷缩成一团,微微打着颤。   书生面显疼惜之色,俯下/身子,以平生最温柔的姿势亲了亲猪的额头。   没错!就是猪的额头。   娇杏在旁咋舌,不觉惊呼出声。   那书生原本温柔的神色,登时变得肃然,他抱紧了怀中的小东西,抬起头来,还未四下寻望,便见对岸竟还站着一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叔莫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她不答反问。   青衣书生起身,微迟疑了一下,“在下姓文,名仕儒。”他音色清朗,复又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往日竟是未曾见过。”他略有疑惑。   娇杏礼貌地朝他清浅一笑,“我姓甚名谁却是不能告诉你,但我是这村里的人却是能许你知晓。”   那书生亦是一笑,“在下也是这村里的人,却是从未见过姑娘?”   娇杏不欲再与他多话,转身望着一篓子苞米叹着气,这该如何是好?   许是觉察到自个冒昧了,他面色微有些不自然,欲要向那姑娘赔个礼,却见她正瞅着一篓子苞米犯着愁。   便又好心开口道:“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   眼看马上就要上村道了,她便朝他谢道:“今日多亏了文相公,若是改日有机会,待我家男人回来了,定要到你家里拜访拜访。现下还是让我自个来吧。”   文仕儒将背篓还给她,显然对对方是个有夫之妇,而感到惊奇,“姑娘是嫁做哪家为妇?近日来,文某竟是未曾听村民们提起过,也未见得哪处置办了喜酒。”   娇杏原本还有些感激他,现下听言却是气闷的慌,白了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撂下一句气话,便撇下他走了。   那文仕儒却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暗想这姑娘怎的说变脸就变脸,当下也是略有不爽。   正巧衣襟里窝着的小猪崽哼唧哼唧的醒了,他也就笑笑摸了摸它光滑细嫩的小身子,走上了另一条回村的小道。   他家里住在村口进来的第二家,刚进了院门,便见他娘在井边洗菜。   见他回来了,立马就板下了脸,“你这又是去了哪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面温习功课,还有空闲到处乱跑!   你爹去的又早,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你给拉扯到了这般大,这辈子就指望你好好读书,挣个功名回来。不说光宗耀祖,起码也让你娘享享清福。”   文仕儒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娘的碎碎念,当下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付着,“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儿子自有分寸,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成不?”   邱氏瞥了眼儿子,还待再说上两句。那文仕儒就哎哟一声,嚷嚷着肚子饿了。她也就咽下了话篓子,转头手脚利索的开始做饭。   “咕噜——咕噜——”   正在炒菜的邱氏将勺子一撂,呼哧呼哧地便跑出厨房,朝着那蹲在井边绞帕子的儿子就是一阵捶打,“你个要死的,可又是将那小畜生带出去耍了!”   邱氏生得壮,手头很有些力气,文仕儒被打得一边求饶,一边闪躲。   最后他躲进了书房,垂头丧气地将怀里的小东西取了出来,搁在了案上,自个则瘫坐在椅子上,下巴磕在案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东西看。   这事说来,他自个都觉着甚是荒唐。   今年正月,他拿着娘攒了许久的银钱,去城里买了两头小猪崽回来。说来,起初他只准备买一头,跟前这头还是那商贩子满嘴抹油的胡吹西侃才给买回来的。   不过当时之所以买它,也是见它生得粉嫩喜人,竟是比旁的猪崽白净了不知多少倍,那小身子也是圆滚滚的,凭地乖觉可爱。   这第一眼便合了眼缘,索性就将它给捎带了回来。   猪圈子也是老早就搭好的,回家就能放进去养上了。兴匆匆的煮了猪食,那只同买来的瘦长小猪崽闻香便跑了过来,它却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上,一动不动。   文仕儒急了,见它不肯吃饭,恐它饿坏了。   便又拿了一个小碗,装了些猪食搁在它面前,指望它能吃上两口。   不想,那小猪还是一动不动,活像是在与人置气一般,他正在旁边干着急的时候,那将猪槽里一扫而尽的瘦长小猪,兜兜转转地在它身边转悠,乘其不备两口便将那碗里的给吃了个尽。   文仕儒无法,他还有书要看,便也就懒得管了。   只他每日时不时都会来看一下,几次见它缩在角落里,原本铺着稻草的位置已经被另只瘦长小猪给占领了去。   几日前粉白粉白的身子,现下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缩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小模样好不可怜。   文仕儒觉着他自己定是疯了,竟然会认为一只小猪还能表达出可怜!   只他实在瞧不惯那瘦长猪的恃强凌弱加之色/情猥/琐,好几次他还看着那瘦长猪在它后头捣捣鼓鼓,那粉白粉白的小猪崽就是一声厉叫,满圈子跑着躲避它的侵犯。   他好心的将它提了出来,见它一身脏兮兮的,便打了桶井水,“哗啦”一下便全浇到了猪身上。   霎时,原本的样貌又显出来了,粉白细腻的他想要咬上一口。   “唔——唔唔——”小猪崽颤着小身子,像是冷到了。   文仕儒想也不想,连忙就找来了帕子将它给擦了干净。摸到它的小肚子上,瘪瘪的凹陷了一块,知它那是几日未进食造成的,便皱眉思量了会儿,片刻后,起身进了厨房。   出来时手上端着碗粥,抱着试试的心态凑到它的嘴边,原本以为不会吃,不想,那小东西却是首次张开了嘴。   他这心里顿时就是一松,活像是自个孩子肯吃饭了,心中大石落地一般。   待它吃饱喝足,时间也不早了,便想着将它放回猪圈,自己则好去书房看书。   谁知,那小东西像是很通灵性,怎么也不肯进去,他提着它的身子,它两只前蹄和后蹄就紧紧圈住他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松开,小模样要认真就有多认真。   他一想那瘦长猪猥/琐好/色的性子,便也不放心将它放了进去,左右没有第二个圈子,见它一身干净,便就带进了书房。   自此,这本身养来吃的猪,便成了他的爱宠。且还是个长不大的爱宠,买来多大,现下还是多大。那瘦长的猪都长了几倍大了,偏它还是小不点一个。   回想起这些,他又是叹气又是好笑。正所谓,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之。   邱氏在屋外气的牙痒痒,她这儿子也不知是不是招了邪东西,整日对只猪崽都比对她这个亲娘好,等哪日她定要将那小猪崽宰了去,让它整日祸害自个的儿子!   ……   是夜,一间木质小屋里,将将只放下了一个大木桶。   娇杏坐在里边洗着身子,今日她都快累到虚脱了。就着细弱的光,她瞥了眼自己的香肩,上面醒目刺眼的两条大拇指粗的痕迹,现下都不能沾水,一沾水就疼。   她脑袋搁在桶沿上,眼皮子直往下垂,几次都差点睡了过去,还是她强蛮着睁开了眼,起身擦干了身子就要穿上衣裳。   正在这时,门上的栓子开始了移动,慢慢地慢慢地,门就被打开了,进来了个她日日都要见着的人。   “二,二叔,你这是要做什么?”娇杏颤着声音往后退,她现下只围了块布在身上,里面可是一件衣裳都没穿。   瞿元俊一张淸隽的面上,泛起邪肆的笑容,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扣上了木门。   他一步步逼近,眼里满是势在必得,“小嫂子,难道还不知弟弟的心意?弟弟可是老早就爱慕嫂嫂了,现下大哥又不在家,小嫂嫂一个人,怕是早已寂寞了吧?”   娇杏试图避开他那只恶心的手,一步步后退,已然到了壁板上,退无可退。   瞿元俊大步上前,轻而易举便将她给搂进了怀里。娇杏浑身一僵,就要奋力挣开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快放开我!就不怕被其他人给发现了,给你安个侮辱嫂嫂的罪名。”   瞿元俊邪肆一笑,“他们可不会认为是我勾/引了小嫂嫂,定会觉得是小嫂嫂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她的二叔子。”瞿元俊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娇杏气的浑身发抖,眼下自己处境十分不好,若是来硬的,铁定没用。又不能大声嚷嚷,恐引了人过来,那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里面的恐惧与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柔情似水,波光潋滟。   她软着身子,主动偎在了他的身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二叔~”那音色又软又娇,瞿元俊听得身子都酥了。   “二叔~”她又唤了一声,“二叔为何这般急?眼下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呀!”   她一双潋滟的杏眸娇嗔的暼着他,红润润的唇微微张启,瞿元俊身子都要酥了,大掌更是开始不规矩起来。   “嗯~”她嘴上哼着,心下却是恨到了极点,日后她定要他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二叔~疼~不要~”她扯开那只揉搓着娇软的大手,声音又细又软,“二叔莫急,明日,明日你在……”她凑近他耳边细声说道:“那有榻,要什么有什么,岂不是比在这里要快活一百倍。”   她惯会撩拨人,眼下瞿元俊就被她撩得不行,狠狠捏了把,发泄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欲/火。口中故意恶狠狠地道:“你个小贱/人!就是个欠操的!老子现在就要操/你!”   娇杏心里一刺,面上差点挂不住,恐他真的要乱来,自己定是反抗不了。   她便又扯着娇笑说道:“二叔~”看了眼他负伤的腿儿,“二叔何必这般急,待二叔的腿伤好全了,还不是有的是时间,左右那大郎又不见得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表现的有些伤感,靠在了他的怀里,“往后我一个女人家,凡事不都还得靠着二叔,什么不都还是二叔你一个人的。”   这话说在了点子上,他就盼着他那好大哥一去不复返,从此家里就他做大。只要大哥回不来,怀里这女人还不是任他肆意耍弄。   见他似是同意了,便离了他的身,“二叔你先回屋吧,别久了被杨氏发现了。”   不是他怕杨氏,而是那杨氏就是个辣椒子,大喇叭,被她知道了就要坏事!   只这色心难消,又搂着她揉揉捏捏一番,才算作罢,跛着脚走了。   待门一合上,她便跌在了地上,面上早已一片湿润。   片刻,她又猛地站起身来,一下钻进了水里,死命搓洗着适才被他碰了的地方。    ☆、深藏不露   一进屋,她便趴在榻上泣不成声。   牙齿死死咬着被褥,眶中的泪水,濡湿了一片。   她好恨,她心中好恨!   为何自己命如蝼蚁,父母生而不养,五岁就被卖于人伢子,就为了那一袋米的钱,活生生就割断了那血浓于水、骨肉相连人世间最可贵的亲情。   八岁进得侯府,自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用了四年功夫,提成了主子爷身边的二等丫头。   虽是只在屋外伺候,但因她生的美貌,年龄虽还尚小,但脸蛋却已出落如那三月的桃花一般,粉面桃腮,貌比花娇。   身段更是比同龄人出落的曼妙婀娜,举手投足间尽是女子的娇柔无力,盈盈楚楚,惹人爱怜。   这正对了邵三爷的口,他金口一开,便将一个二等小丫头提成了一等大丫头。派于书房贴身伺候,正巧红袖添香,一室温情。   那时年小,邵三爷也只十五,还未通习男女之事,故而虽是暧/昧,却也未曾要了她的身子。待再长了两年,邵三爷就快成亲了。   太太赐下两个丫头,一个清秀,一个讨喜。初识情爱之味,便是坐在静谧清幽的书房,整日脑子里都还是要盘旋着那香艳撩人的景象,与那销魂噬骨的绝妙滋味儿。   一双本是钻研书本的眼睛,不知不觉就飘到了身旁研着墨儿的俏丽丫头。   男有情,女有意,一切自是半推半就,水到渠成。   自那以后,可谓是青云直上。三爷院里的丫头婆子都要敬她三分,当然背地里怎样编排她,她是不曾知晓,但明面上都是恭敬巴结的很。   那时心里虽是享受,但也很有些担忧主母进门,定要第一个拿她开涮。   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些,她便牟足了劲儿好生的伺候着三爷,只盼他多给自己些宠爱,以保日后奶奶周氏算计她时,自个有个筹码。   周氏进了门,虽是每日都要请安伺候,但日子总还算好过。三爷待她也是疼爱如初,照旧一月里大半时间都宿在她屋里,一时风光无限,原先就巴结她的丫头婆子们,更加的讨好她了。   谁曾想,好景不长,她竟然被卖了。   犹如自那高高耸起的云端,瞬间坠落进无底深坑。   命不由己,她认命。   好在那郎君模样品行都还不错,她也就安下心来,准备跟他好好过日子。   一波三折,谁知他又从军打仗去了。   不打紧,她虽是心中艰涩,但也盼着他早日归来。谁知,今夜又遇着了这样的事,她真不知自己往后的日子该怎样度过,那人有了一次,定会再来第二次,她到底该如何做?   泪水已尽,双目浮肿,她突然好想一死了之。只她是个怕疼的,要自缢却是办不到,难道她就只能赖活着任意被个男人随意践踏吗?   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眼前满是一团令人窒息的黑暗,今夜竟是连点月色都没有。   次日一早,娇杏早早就起了身。   净了面,梳了头,就到厨房报道。昨日王氏说了,往后一家子的伙食都包给她了,至于地里的活,就免了她去。   虽说这做饭她还不在行,但为了避免整日顶着日头在地里干活,她还是愿意花费更多心思来研究做饭。   帮着江氏打下手,半会儿功夫早饭就摆上了桌。一家子用了饭,便都要下地干活了,连带着杨氏也去了,这几日炜哥儿身子好多了,她也就没了好借口歇在屋里了。   依照往日一般,她找了背带,要将炜哥儿给背在背上。   等她刚要给炜哥儿套上时,那王氏见了就道:“甭套了,哥儿身子才刚有好转,现下地里又热又烤人,别又给引的发了病。左右娇杏儿不出门,家里事情也不多,便交给她来照看。”   那杨氏一听,眼里立时显出戒备,要她将宝贝儿子给那狐媚子照看,却是如何也放不下心来的。   只这是王氏开的口,难免要好言说道:“娘,不妨事,媳妇已经习惯了。哥儿要是怕热,就将他放在树下歇凉便是。”   王氏仍是不同意,斜了她一眼,“叫你放家里,你照办就是,哪里有那么多的话?哥儿要是热出个病来,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你。”   杨氏无法,只得不情愿的交给了她,只这一上午在地里做活,心都是紧着的。   娇杏心里无言,这杨氏是将她当成啥了?再与她不对付,也不会冲着孩子撒气啊。   她将两个小孩儿带到自个的小屋里,敏姐儿也没去,现下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她切成段的青瓜。   炜哥儿一岁多,跟他姐姐两人并排坐着,许是小牙齿还没长全,现下抱着小半截青瓜正吮地嗦嗦响。   敏姐儿不比弟弟安静,就坐了一会儿,便又蹦又跳,叽叽喳喳的。   “小伯母,这是绣的什么花呀?真好看!”   娇杏抚了抚才绣了一半的花样儿,笑着说道:“这是海棠花。”   “海棠花呀。”敏姐儿歪着脑袋,“也给敏姐儿绣个吧!”   “可以。”   “小嫂子可否给弟弟也绣个?”   被这突然的声音给惊到,抬起头来便见到那张丑恶的嘴脸。想起昨晚对自己所做的种种,她心里就恨的很,扭过身子依旧做着针线,不欲搭理他。   “爹爹!”敏姐儿一脸欢喜,“爹爹你怎么起来了?不在榻上歇着?”   瞿元俊跛着脚进来,摸了摸女儿嫩滑的小脸蛋,话是冲女儿说,可一双眼睛却是不错地望着那认真绣花的娇杏,“爹爹还不是怕你俩不听话,惹得小伯母不快,便就想着来看一看。”   “爹,敏姐儿和弟弟都乖巧的很!”   瞿元俊一笑,他本就生的俊,这一笑,还很有几分风流。他转头见自个的小儿子,正规规矩矩在小板凳上吃着青瓜,哈喇子流了一下巴,便更加好笑。   他摸了摸下巴,随后又装模作样的冲着娇杏作揖道:“弟弟在此谢过小嫂嫂了,小嫂嫂受累了。”   见他还死赖着不走,娇杏心中有些急,恐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便说道:“无事,左右一会儿他们娘就该回来了,二叔还是先回屋躺着吧,一会儿婆母瞧见了,不定又要骂人了。”   瞿元俊神色微变,立马又恢复了正常,娘他还是有些顾忌的,只是他还想再戏耍一番美人。   手掌不觉在她圆滑的肩头拍了两下,娇杏怒地一躲,起身离了他几步远。若不是碍着两个小的在场,她定要骂的他狗血淋头。   见此,他面色未有变化,仍是一副语笑晏晏,“如此,弟弟便先告退了。”   总算是送走了瘟神,娇杏坐回位上,拿着绣花针,却是半点心情也没了。她叹了口气,昨夜的愁绪又涌上心头。   ……   是夜,天空悬着半弯月牙,在寂静的夜里,散出朦胧的清辉。   她今夜没去那屋子沐浴了,只用木盆打了点水回屋,将就着擦洗了一番,便早早歇下来,只这颗心,仍是不得安宁。   “咚咚咚——”   她心中一骇,不想这浑人竟这般胆大,竟敢寻到房里来了。   扯过角落的被褥,将自己严严实实包了起来,试图隔绝那令人心惊的敲门声。   敲了几下,见没反应,屋外之人便停了下来。   她微松了口气,以为走了。   良久,待她快彻底松口气的时候。突然,“是我,你睡了没?”   娇杏起身,披了衣衫走到门边,开了门,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她望着屋外站着的江氏,疑惑道:“这般暗了,姐姐是有何事?”   江氏看了她一眼,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神情,“我今夜心里慌得很,左右你也是一个人,便陪我去我屋里歇吧。”   娇杏一愣,想要问她为何事心慌?她却示意她不要问了,便只得搁下疑问,随她去了。   说来,要是平日她怕是还要犹豫上半会儿,可今日她却巴不得不歇在屋里,那人再是胆大,总不会跑到亲大嫂屋里去吧。   这是她第二次来江氏的屋子,整个屋里的摆设都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虽说都是些半新不旧的家具了,但妙在捡拾的干净清爽,便也有些朴素简略的格调。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娇杏开了口,“你都知道了?”她不傻,不消一会儿,便想通了。   “嗯。”   “你怎么知道的?”   江氏偏过头来看她,尽管屋里没点灯,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江氏眼神里的冷意,“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娇杏心里没来由就是一寒,嘴上却说:“不想你还是深藏不露,往日见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原来全是骗人的。”   江氏睡正了身子,语气淡漠,“我怎样你还管不着。今日叫你过来,不是帮你,亦不是同情你。只是担忧大郎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小妾跟弟弟给他带了顶绿帽子,那该多令人难以接受。且,我还得保证大郎的子嗣血统纯正。”   娇杏有些恼怒,语调虽是压得极低,但不难听出里面夹杂的愤怒与屈辱,“你怎知我愿或不愿,全是那瞿元俊主动招惹的我。”   良久,江氏才回:“就是知晓不是你主动招惹,我才决定要帮你。”   夜还很长,她慢慢瞌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送喜   一连下了半月的雪,屋檐走道俱都垫了厚厚一层。光秃秃的枝桠上,亦是裹上了银装,天际纷纷扬扬还在飘着白雪,抬眼望去,竟是满目的苍茫。   娇杏钝着手推开了木门,迎面扑来的冷风令她打了个寒颤,紧了紧领口,便朝着早起才扫干净的一条小道走去。   来到厨房,搁下了手中的脏碗,转身蹲在炉子旁烧起了火。   这王氏病了,连日来吃了几罐子药,都不见好转。家里人也都知她这是心病,大郎已经失去了消息,如今是生是死都还未知。   想到这里,不免又叹了口气。打心眼里,她自是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自己这后半辈子才有个依靠。   可若是事与愿违,她如今才十八,正是女子大好的青春年华,难道她年纪轻轻就要开始守寡?   那种日子,她想也不敢想。如今,她还年轻,待她年老时,身边没个丈夫儿子,她又该如何过活?   如今,只求老天保佑,让他能平安归来。   炉上架着的药罐子起了热气,咕噜咕噜作着响,不消一会儿,满厨房都是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儿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摇着扇子,一手轻掩了口鼻,眼目却是放着空。这大过年的,家里除了卧病在床的王氏外,就只剩下她了,另几个人都去走亲串友了。   暗自撇了撇嘴,她也不稀罕去,这大冷的天儿,还不如在家里烤火。   “咳咳咳——”上房方向隐隐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即便如此,她也是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过了半刻钟,方才用厚棉布包着药罐子将熬好的汤药倒出来。   稍晾了晾,摸了摸碗,不烫手了,方拿了勺子端着药往王氏房里去。   还没进去,便先闻到一股恼人的气味儿。满屋子的药味儿混合着一种闷沉沉的味道,令她闻了就有些反胃。   王氏受不得风,进了屋,再是难闻,她也立马合上了门。   “咳咳咳——”王氏用帕子捂着嘴狠咳了一阵,面上咳得通红一片,连带着一双眼睛也是赤红的吓人。“怎么才熬来?”刚一开口质问,喉里痒的就又是一阵猛咳。   娇杏只得上前装样子,抚着她的胸口,“我可是出房门就进了厨房的,半刻都没停歇过,立马就生了火熬药。这大夫也说了,需得精心细火熬,切忌不可为了赶时间发了大火来熬。”   王氏才喘过气来,由她扶着坐正了身子,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看着她道:“甭辩了,快将药端来。”   “诶!”娇杏应了声儿,转头就端来药喂她喝下。   待她喝完,替她擦了擦嘴角,复又服侍她睡下,“大夫说了,这屋子不好闭的死死的,需确保空气畅通,我给窗子留条小缝儿,您看可行?”   王氏无力回她,只点了下头。   娇杏起身,收了碗,“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就唤我。”见她已经闭了眼,只哼了声,便就推门出去了。   自屋里出来,抬头便见原本天际飘着的小雪渐渐停了下来,露出了金灿灿的日头,房檐上积着的厚雪,渐渐开始融化,顺着瓦缝滴溅在越来越薄的雪地上。   她心下一喜,可总算是放晴了。这下了半月的雪,害得她的小脚都冻坏了,夜里钻进被窝就又是痒又是疼的,闹得她几日都睡不好觉。   正巧出了日头,便想着回屋去将几日前洗的衣裳拿出来晒一晒,去去潮气。地面上湿哒哒的,她便走的有些慢,就恐一个不小心栽了跟头。   她的衣裳不多,也就两件换洗的家常袄子,面料也不是新的,但胜在还算素雅。待将衣裳搭在竹竿上后,身上也热了点,果然冬日里是越闲就越冷。   老远就听到外头从远至近的马蹄声,立在院子里未挪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待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时,她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心底像是有一个猜测在隐隐升起。   她稳住心神来到门边,因只有两个女人家在家里,虽是白日,便也上了锁。现下正好能藏在门后,听着外头的动静。   “吁——”一阵勒马声自门外传来,听着架势像是不少人。   外头传来几声略低的说话声,还未待她仔细听,就被门板传来的“砰砰”声给吓了一跳。   她屏着呼吸不开门也不说话,外头的人敲了一阵,停了下来,几个男音又在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片刻后,惊人的敲门儿声又响起。   怕真是应了她的猜想,她也不敢再不吱声,就怕对方走了。故而,清了清嗓子道:“屋外是何人?”   屋外几人,听到门后传来的一道娇软女声,都松了口气,为首的一个便先回道:“我等是晋王府的侍卫,特奉了统领大人之命,前来护送大人一家亲眷举家进京。敢问姑娘,这里可是瞿大人家里?”   娇杏心中一提,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一般,提着心,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们统领大人叫什么?”   屋外之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原先回话的那人回道:“瞿元霍。”   “真的?”她惊叫了出来,身子都有些发软,只能靠在门上。听见屋外之人回是,她又不放心的确认了一回,方才打开了门。   屋外进来五六个汉子,俱都长得人高马大,穿着常服,却也十分气派。   那六个汉子,没曾想到适才反复问话的女子,竟是生的这般美貌,心下都微微有些吃惊。只他们并非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只略惊艳了下,随后便礼数周全的朝她揖了一礼。   那为首的男子名唤岳池,是晋王府侍卫队的一个小首领,长相端正,跟着另五个侍卫朝她揖了一礼,方问道:“敢问姑娘是统领大人的?”   娇杏自是避开了他们的礼,见他问起,适才的忐忑也没了。面上羞愤的泛起了红晕,瞪圆了一双眼睛,“他是我男人。”   众侍卫听言,心下唏嘘,不想他们那整日肃面的统领大人,艳福倒是不浅。怪不得才上位不久,就置办了宅院,巴巴的要他们来接家属,原是心心恋着这娇娇的美人儿啊。   娇杏请他们到堂屋里坐,为每人斟了杯热茶,正好去去寒气。趁着大家喝茶的空当,便将家里的事简略的说了一番。   “如今,我婆母正病着,怕是短时间内都是无法进京的。”她有些苦恼地说着,如此,相逢的日子便又要推迟了。   那岳池问了是何症状,便安慰道:“无事,定会好的。”转头又对着两个面相老成的侍卫道:“你俩快马加鞭,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回来。”   两人忙应声去了,眨眼间,便出了院门,马蹄声由近到远。   娇杏心中一喜,感念他们的热心。见就快到晌午了,且还是大过年的,就被上司派出来办差,还是私事,心下就有些过意不去,更加感念他们的好。给每人又添了些热茶,招呼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她如今已经有了一番好手艺,动作也利索了很多。小半个时辰便做好了一桌子菜,可巧现在是过年,家里还能见着荤腥的,又将公爹藏的一坛陈酒给拿了出来。摆好了碗筷,便招呼着几人吃。   那几人也不客气,朝她道了声谢,便大吃大喝起来,吃着吃着竟还划起了酒拳。   娇杏抿嘴一笑,喜欢他们的爽朗。转身舀了碗热汤,进了王氏的屋子。   那王氏早也醒来了,正瞪着眼睛往外望着,见她来了,便急忙问道:“院子里怎这般吵闹?可是谁来了?”   娇杏难得在她面前露了真心的笑,“天大的好事。来,您先坐起来,待我慢慢跟您说。”   扶了她起来,塞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便将方才之事,一字不落地说与了王氏听。   王氏听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老泪纵横地连道了几声好,拉了她的手,嘴里一劲儿念着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说到最后,更是急的要下榻,磕几个响头。   还是娇杏给拦住了,劝道:“如今,那两个侍卫大哥已快马加鞭去了城里,不消多久,大夫就会请来了,您的病也定会好起来的。现下您只管放宽了心,莫要再整日胡乱思想了。”   王氏连连点头,嘴里直说道:“好的,好的。快将汤端来,我要喝。”   ……   那被“请”来的大夫颤着手替王氏把了脉,凝神片刻,提笔写了副方子,恭敬地交予为首的侍卫,“官爷请看,老夫人未有大碍,只是忧思过滤,加之气血积郁,起初的一点风寒,才逐渐恶化了起来。如今,只需服下两剂,心绪放开,次日便会有所好转。”   两侍卫进城前略了解点病症,为避免再跑一趟,那大夫先见之明便备了对症的草药,现下只需分配好分量,分成几个小纸包,便也就行了。   颤巍巍地出了门,这两位官爷还挺热心,又给他驼了回去。   ……   天色将暗的时候,出去拜年的几人回来了。   瞿老爷子听了,亦是感激的一劲儿喊着天老爷,不顾有人在,便匍匐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江氏亦是欢喜的抹着眼泪,那瞿元俊夫妇面上也是一片喜色。   商议好后,便都着手收拾起了东西,只盼能够尽快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举家进京   过了两日,王氏的病好了,下地也能稳当当的走路了。   六个侍卫两人共一辆马车自京城里来的,总共三辆宽敞马车。   现下一些贴身重要物品已放进了车里,王氏左想右想,还是将灶头上挂着的两条腊肉给取了下来,又自灶旁的桌底下,摸出一个瓦坛子来。   这一去,指不定还能不能再回来,家里的这些个吃食她还是很有些舍不得。   待她将这一抱东西搁马车里后,转头回屋。   又似想起了什么来,正要去捣鼓,那瞿良材就臭着个脸训斥她,“这进了京要啥有啥,照你这搬运法,怕是要将整个院子都给搬了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王氏拿眼瞥他,心里笑他烂德行,这儿子才出息了,走路就飘起来了。   往日见他一副老成相,不想全是装出来的,狠狠啐了口他忘本的货,便也一摇一摆地出了院门。   院门口围着不少村邻看热闹,他们也是两日前就听到了风声。   知道这瞿大郎出息了,特派了属下来接这爹娘一家子进京去呢。暗里没少羡慕嫉妒的,害的有些个心大的,两夜都没睡好觉,就想着自家儿子怎就没这出息呢。   “桂香嫂子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呀!往后就成官太太了,这一去,可还会回村里呀?”一个四十多岁的圆脸妇人,满脸堆笑地说道。   她是村里有名的马屁娘子,年轻时就爱拍马屁,现下年纪大了,仍改不了这臭毛病。   王氏这几日心情极好,便也拉着她回笑道:“什么官太太,不过是大郎孝顺,接了老两口顺带几个小的,进京见见世面罢了。往后还是要回来养老的。”   王氏拍拍她的手,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突见前方行来一辆牛车,正猜想着是谁,便见她那大闺女下了车来,母女俩自是咽着泪说了好一阵离别的话。   这边娇杏也在与人道别。说来在这瞿家村里,她本是没甚亲友的。但巧在一年前一次河边洗衣,结识了这位年龄与她一般无二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名唤何兰珠,是村里文秀才新娶不久的娘子,生的也是肤白唇红,清甜可人。她拉着娇杏的手,一双美眸里早已蓄满了水,“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娇杏一双眼睛也是含了雾,见她已经抽搭起来,便强忍了泪水,娇声怪道着,“你看你哭成了猫儿样,别被你家秀才相公瞧见了,又该骂我的不是。你家那位是块料子,想来这次乡试考个举人应不在话下,到时过了殿试,又封了官儿。你说我俩重逢的日子,可不就是迫在眉睫?”   那何兰珠听罢,也就渐渐歇了下来,只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儿,她自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这是我托我婆婆教做的,你且收下,也好留个念想。”   娇杏伸手接过,见那荷包针线时稀时密,花样子也成了四不像。便笑出了声儿来,“你婆婆竟还肯教你,瞧你这手艺,随便找个男人都比得过。”   对方听罢,也不反驳,只气鼓鼓地瞪着她,欲哭不哭的。   娇杏见了,忙收了笑意,那边王氏也在冲着她招手了,开口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轻快,“好好保重,不日我俩定会重逢的。”见她点头,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去了。”   才一转身,眶中的泪水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赶紧掏出帕子擦了擦,跟着江氏上了车。车里布的舒适,一应缎子绒毯,背上靠的,肘上垫的,面上盖的,一应俱全。   车身晃荡了一下,便由缓到急的跑起来。   颠颠簸簸行在坎坷不平的道上,抬手掀了窗帘子,复杂地望着居住了三年的村子。   那黑心歹命的将她卖到了乡下,以为她这辈子便是老死也出不来了。不想,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原地,她这心里就别提有多雀跃了。   她嘴角抿着笑,可总算是熬过来了,这次她定要抓住男人的心,在家中撑起地位,有了权看哪个还敢任意摆弄她!   江氏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偏了脸,她觉得她那笑容没来由就刺眼的很。   坚定了目标,她一会儿又想起了瞿大郎,跨别三年,不知他变了没。一会儿又想着日后的日子,不知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因照顾两个老的与孩童,进程便有些慢,近二十多日,方抵达京城。   京城自是繁荣富贵、昌明隆盛,尽管天寒地冻,宽大的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人头熙攘。   王氏瞪大了眼儿,瞧着这花柳繁荣之地,地上行走之人多是身着锦袍,腰系玉佩,手摇一把名家画扇,便是大冷的天儿,亦有模有样的款款摆步。   那偶尔才见着的一两个着罗绮的女子,都是头戴帷帽遮了容颜,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个同样穿着不俗的随从,想来那就是大户人家专伺候人的丫鬟婢女。   还有那……面前一暗,转头便见瞿老头又是臭着一张脸,忍无可忍地指着她道:“丢煞人也!”王氏也不见气,转头又掀了帘子张望着。   这边瞿老头恨王氏丢人,那边瞿元俊亦是没甚好气。   揪着小儿的耳朵就给他自窗子上拉了下来,嘴里还不忘骂道:“尽给老子丢脸,到家了还会没你吃的!”   杨氏不敢说他,只抱着儿子哄。   炜哥儿今年四岁半,正是爱耍赖的年纪,见讨不到糖吃,便钻进亲娘怀里也不敢大哭,只小声啜泣着。   杨氏心疼的直哄他一会儿便有,却还是哭个不停。   瞿元俊性躁,被他嚎的心烦气躁,抬手就要朝他身上招呼下去,还是杨氏反应快,替他挨了。   见此,小家伙再不敢哭了,只窝在亲娘怀里,藏了条小缝儿拿眼瞪他。   马车行在平坦的道上,颠簸了数日,可总算是安稳多了。   娇杏一手捶着有些发酸的腰,一手掀了窗帘一角,拿眼瞥着外头的景象。   穿过两条街,来到一条名叫十里巷的巷道上,往南前行数米路,便见一座宅院,黑漆大门两侧分别各立一尊石狮子,抬头顶上牌匾,上书两个烫金大字“瞿府”。   此时,大门大敞,门前站了一排丫鬟小厮。   见停下的三辆马车,知是东家的亲眷来了,这是头一仗,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伺候着。   几人下了车,分别有几个下人前来伺候摆凳儿搀手的,王氏几人从未被人伺候过,纷纷有些不自在起来。倒是娇杏,只稍顿了一顿,便也就从善如流起来。   才进了大门,来到前院,便有一个四十多岁,长相敦厚,自称管家的男子前来朝着众人行了礼。后又朝着二老道:“大人本也是要在家迎接老爷太太的,只因事因凑巧,晋王府突然派了人来,请走了大人。   大人临走前早已吩咐好了,房舍也是前两日下人打扫干净的,几位舟车劳顿数日,想是早也疲累不堪,大人说了可先去各自的屋子歇息,不久他就会回来。”   几人听了心中虽是有些失望,但也点了点头,自有丫鬟领了各人去。   娇杏步子慢,步进了垂花门,一路抬眼瞧着途经的景致,这宅院虽说不大,但也胜在细致精巧,供这一家子居住倒还是绰绰有余。   途经后花园,玲珑小巧,园里的花儿基本都败了,不少枯枝上还染着雪,走道倒是被下人扫的干干净净。   又过了一座石砌的小桥,桥底下是一片碧波,此时池塘里的荷花早也败了,就剩下一些枯萎了的荷叶浮在面上,衬的一池碧水都失了生气。   “主子,到了。”前方引路的丫头脆声说道,她十三四岁,眉目清秀,漂亮的眼睛里,隐隐有着轻视。   娇杏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搀着身旁一个年龄与她一般无二的圆脸丫头的手,将要跨门槛时,却停了下来。   抬头瞅了眼顶上,“宝香苑”三个大字,心里由不得要暗笑一声,怎会这般巧合?   进了院子,便见三间上房带着两间耳房,俱都小巧玲珑,细致的很。庭院四角各有一株碗口粗细的桃树,此时节,也是枯枝残叶。   除却两个守门的婆子,院子里还一字排开站着五六个小丫头,见她进来,纷纷朝她行礼,喊了声主子。娇杏听过各人的自我介绍,便命了她们起,转头迈步进了客厅。   喝了杯丫头奉上的热茶,周身不适的瘫在了椅上,抬了抬手,冲那清秀的丫头道:“快些去备好了热水,我立刻就要沐浴。”那丫头眼神有些复杂,只偷偷瞥了眼她,便领命去了。   身旁的丫头也有些机灵,知主子身上定是又酸又痛,便握了拳头替她捶捶打打。   娇杏瘫在椅上,舒服的直哼哼。待丫头们备好了热水,便起身进了浴房。   坐在香气袅袅的木桶里,她才算是找回了点往日的自在日子,可有三年了,从没洗过这样香气腾腾的澡了。   圆脸丫头替她洗着头,摸着主子一头顺滑的乌发,心中羡慕。那清秀丫头则伺候她洗着身子,眼见自己轻视的人,裹在布衣之下的身子,竟是这般玲珑曼妙,心中滋味儿更加难言。   娇杏面上被热气熏得红润,透过氤氲水汽,斜眼看着她,她就是故意的,只当她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呢!   泡着泡着,这眼皮子就有些撑不住了,赶了这些天的路,也该是疲了。   不知不觉便眯了眼睡去了,半梦半醒间,突然觉着仿佛置身云端,实在没有安稳感,就恐一个不小心栽了下去。   胸前又传来酥麻痒痛的滋味儿,她无奈地掀了眼皮,便见那三年未见的人,正埋首于她胸前,如婴儿般饥渴的吮咬着。   见她醒来,更是恶劣地狠狠咬了一口。   登时,便是一声娇呼。 作者有话要说:   ☆、久别重逢   疼的眼眶儿都泛起了泪花,那人却还是不管不顾,反倒更加肆虐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坐在了他的腿上,腰间缠上了一条结实的手臂。   仍是看不到他的脸,胸房隐隐作痛,只看到一个黑压压的头顶伏在她的胸前。   又是喊疼,又是撒娇,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那人才算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她立刻捂住了那两团,顶上疼的厉害,都不敢沾水了。   “你,你个登徒子!”瞪着眼儿,委屈地咬唇控诉他。   对方却是轻轻一笑,将她往怀里搂的更加紧了,害她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我是你家男人,怎成了登徒子?”男人总算是开了口。   杏眼儿一瞪,恨恨说道:“乘人不备,你就偷偷摸摸进来,还要做些羞人的事,可不就是个登徒子!”   男人又是一笑,大手将她纤细的腕子拉开,又是罩上了那两团。   手上动作着,嘴里也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三年未见自家男人,不说美/美打扮一番,随时做着迎接的本份,反倒自己一人泡在澡桶子里,径自快活。并还睡着了去。”   那娇杏听罢,心中自有些发虚,趴在他的胸膛不吱声儿。但见他似是比往日油滑了不少,心中便有些好气又好笑。   抬头瞅了眼他,见他比起以前更加黑了,便想着打趣儿一番,“你看你都快成了木炭!”   男人叹一口气,只说道:“你当我是去作耍的还是怎样?这没缺胳膊少条腿就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知自己说错了话,她便有些亏心。连忙讨好地搂了他的脖颈,胸前饱满的两团更是毫无保留地紧密贴服着他,于他耳边红唇微张,娇言慢吐,“三年不得见郎君,妾可都快想死了……”   这话歧义太深,男人只哼了一声,不顾还在水中,便是一番激烈的作战。   待一个时辰后,水都凉了,男人才一把抱起浑身瘫软,陷入梦乡的女人。   帘外候着的两个丫头,听见动静,忙抬手掀了帘子。各人一张小脸,都是烫的发红。   瞿元霍周身只围一条锦袍于下/身,赤着的膀子上肌肉突起,此刻身上还沾着水,两个未经人事的丫头,纷纷不敢抬头看他。   低头唤了声大人,便先他一步走到金丝楠木浮雕架子床前,抬手掀了那丁香紫的碎花帐。   却见大人将怀中那面色酡红的娇柔女子,动作轻轻地放在了榻上,一头乌丝也被理顺到枕头一边,伸手扯过角落的锦被,动作极其轻柔地覆在了女子身上。   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下了帐子,再望了望,方才转身。   那清秀丫头,连忙殷勤地要下了离榻两步远的另一道厚帷幕,却被瞿元霍抬手止住了动作。只说:“莫下了,屋子里闭的慌。”   丫头忙点头称是。   又要找来衣袍服侍他穿衣,却也被止住了动作。那伟岸的身影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话,“好生服侍,稍有差池,拿你是问。”   他身上带煞,语气又极重,两个丫头俱都被唬的红了眼眶。只待他走远了,才敢掏出帕子,擦了擦泪。   那圆脸丫头比她大一点,拉着她就要往外走,“走吧,主子歇下了,咱们便到外间去。”   清秀丫头满脸的怨念,暗自拿眼儿瞪了下纱帐之后安然睡去的女子,心中嫉恨的发慌。   圆脸丫头早也看出她的心思,拉着她到外间暖炕上坐下,压了声儿就道:“收了你那龌蹉的心思!咱们既为丫头,便只管尽好自个的本份。屋里那人,你也是有眼睛的,还瞧不出来大人那股宝贝的劲儿?”   清秀丫头气地推了她一下,气愤道:“什么龌蹉心思!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不也是个一心想要爬床的下/贱蹄子!”   那声音老大,想来院子里的小丫头也是听到了,纷纷伸长了脑袋看进来。   圆脸丫头气的面红,扭身不愿理她。片刻后,又惴惴地提了裙子往内室里望了望,见隔了层帘后的主子,眼目仍是紧紧瞌着,胸前起伏规律,气息平稳,提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来。   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分,不出所料,又是浑身酸痛。她瘫在榻上,睁开了眼,本就坐了数日的马车,身上早已奔波的酸痛。   不久前,又被那个死男人给狠狠折腾了一番,现下是真的没了力气。   两个丫头听见动静,便自外间掀了帘子张望着,见她虽是睁了眼,但仍躺在榻上。以为是还要再睡一会儿,放了帘子,就要回转身子。   “慢着!扶我起来,我要喝水。”   娇杏说着,那两个丫头便一人挑了帘子扶她起来,一人奉上温茶喂她喝下。   她一身懒散,长发凌乱,身上只着藕色单衣,领口因为睡觉早已扭七扭八,歪歪斜斜,露出了一半的浑/圆。   那肌肤瓷白细腻,光洁如莹玉,只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全是大人留下的指痕与吻印。   圆脸丫头毕竟年小,见了此番春/景,心内难免激荡。手上就有些不稳,险些将热茶洒在了主子身上。   这主子非是个好糊弄的,当下就有些慌乱地瞥了眼她的脸色,但见没有不满,方才稳下心来。   “你叫什么名儿?”娇杏发问道,这圆脸丫头比起那清秀丫头,相对而言,更令她喜欢些。   “奴婢名字粗鄙,还请主子赐名。”   这丫头还挺机灵,娇杏抚着长发,嘴角一抿,“玉珠可行?”   圆脸丫头一笑,“玉珠谢主子赐名。”   花帐旁立着的清秀丫头,心中再是不愿,也得跟着做小伏低道:“奴婢也求主子赐名。”   娇杏听言,眼波一转,脱口而出,“青薇。”   青薇面上就是一僵,这主子竟是在含沙射影,暗里点她身份卑微,左右都是伺候她的命。咬了咬牙,只得装作得了恩典似的,“青薇谢主子赐名。”   娇杏一乐,笑出了声儿来,她今日心情十分快活。一下又想到了瞿大郎,便问道:“大人何时走的?”   玉珠方答,面上有些发红,“是,是将主子抱上榻后,便走的。”   听言,娇杏的面上也有些发烫。想来在浴房的事,这两个丫头也是听到了动静,一思起自个放浪的叫声儿,她便有些不自在。   摆了摆手,示意两人替她更衣。   ……   这边,江氏亦是被丫头领进了自个的院子。   瞿元霍虽是现下十分疼宠娇杏,但妻妾之别,还是分的明确。   江氏的院子较之她的,明显阔了不少,且一应摆设家具都是透着大气华贵,不比娇杏院里的细致精巧。   身旁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比她多了几个,此时一个名叫甜蕊的丫头正为她梳着头,那丫头人如其名,长得十分甜腻。   “夫人的发质还是不错的,只需再抹上些头油,便更加好看了。”那丫头拉开一个雕工精细的妆奁子,里面满满当当一盒子的胭脂水粉,头油口脂。她拿出一盒玫瑰味与桂花味的头油,问道:“夫人更喜欢哪种味道?”   江氏有些懵,这种东西往日从未用过,只她不会傻到跟个丫头说,因考虑到桂花可能素淡些,便说道:“桂花的吧。”   那丫头应了一声,手上便刷刷刷的替她抹着头油。待抹完了一照镜子,还真是油光蹭亮了起来。   瞧着精美发髻上插戴的几根金灿灿的簪子,她有些恍惚。这还是她吗?   铜黄色的镜面显出一个五官周正的脸,那脸上肌肤原本十分惨白,待丫头替她描眉扑粉、点腮涂脂,原本中等姿色的她,竟也好看了几分。   待梳好了妆,另一名唤柳嫩的丫头,则引了她到一具红漆浮雕大衣橱前。   打开橱门,入眼的是铺了满橱的精美服饰,端庄素雅的颜色偏多,个别喜庆隆重的大红色衣裙也有几身。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选哪一身。   柳嫩是个细心的,暗里知道这东家一家子都是实打实的乡下人,首次见到这般场面,心里定是没有主意。便好意为她挑了身,“夫人今日妆容素雅,着这身紫酱色的袄裙,定会十分妥帖。”   江氏看了一眼颜色,见是个素雅的,便点了点头。   待一切打理完毕,便由着两个丫头搀着往外走。她虽是有些不自在,但也知道如今身份不同,定要学着慢慢适应起来。   ……   一脚还未跨进厅堂,便听到里边传来炜哥儿的笑声。   江氏顿了顿,提步进了。   杨氏也换洗了一身,她素爱着红衫,现下整套头面下来,虽说不如她的精致,但也十分富态了。   见她进来,眼里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才恢复了神色,主动起身迎了上来,“大嫂来了。”江氏点点头,杨氏又将她打量了番,方又道:“大嫂这身可真是精致素雅,这正室的端庄大气全给穿了出来。”   江氏心头一哽,气就有点不顺。这杨氏还真是不会夸人,这话说得一面说她不比她,丈夫是没有妾室的。一面又指,她这正室的派头竟是从穿衣来看出。   当下也就不愿搭理她。   转头就见大郎领着公婆进来了。   几人依照位次坐下,王氏一脸乐呵呵的。头上腕上都戴着金饰,抬眼看了下众子孙,见各人都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心下就更加乐呵了。   丫头们早已摆好了碗筷,现下人到齐了,就只管开席。不想,竟又听见丫头来报,想是不知如何称呼,只叫了声,“主子到!”   原是那娇杏姗姗来迟,她上着一件藕色短袄,下系一条浅碧色缎面百褶裙。行动间似有无数花浪在裙摆翻飞,十分抢人眼目。   但又见她梳了一个高髻,髻上不插金饰,只插了支流光溢彩的琉璃蝴蝶簪,空陋的髻上还缀了几朵鲜艳的梅花,正巧应了当下的景。   白玉一般的耳朵上,坠下两只红玉滴泪耳坠子,随着她行动间,一摇一晃,直看的人眼花。   她朝着几人行了礼,见竟是没了空位子,面上也不显生气,只笑吟吟地立在瞿元霍身边,为他布着菜。   原来是哪个榆木丫头给撤了一张椅子,只当那是多摆的,不想却是愣生生的得罪了大人的宠妾。   瞿元霍方又命人搬了椅来,这娇杏便才坐下,众人就开始用起了晚宴。 作者有话要说:  O(∩_∩)O 啦啦啦~~   今天更新的是不是大大滴早!   - -另外,收藏区很惨淡啊。   究竟是手懒不愿收藏呢?还是根本就没几人看呢?〒_〒   最后,多谢荼蘼姑娘,为我投的地雷。嘿嘿嘿~~这可是人家的处女雷呢!#^_^# ☆、言而无信      才将过了两日的舒坦日子,不想,这瞿元霍就给一家子寻来了一桩累活儿。   这日她正倚在次间暖阁炕上,瞌着午觉。不想外院却来了一个丫头,还领了一位面相刻板的老嬷嬷姗姗而来。   她这两日才来了小日子,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早间都不愿下地,还是晌午时硬撑着起了床,吃了点驱寒保暖的汤汤水水,就想着到炕上窝着。   这才眯了会儿眼,就被玉珠给唤了起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便见几步外立着的两人。那嬷嬷一身栗色刺花缎子袄裙,梳的纹丝不乱的发髻上,现出几根醒目的银丝,见了她也不带笑,仍是直板板的一张脸,规矩倒是十足的好。   手脚利落、动作标准地冲她福了一礼,“老奴见过姨奶奶。”   可好久没听着这称呼了,娇杏由不得愣了一愣。怕是没人知道,素来她便最是讨厌这称呼。   好久,她才回神过来,只稍淡淡道了声起。   那嬷嬷直起身,面上也不见不满,语声清朗地道清了来意。   娇杏听罢,晓得了这是瞿大郎特聘来教规矩的嬷嬷。也就没好再拿架子,请了她在椅上坐下,又命了清薇奉了热茶。   方才皱了眉头,面显无奈,“既是大人吩咐下的,我本不应置喙。但巧在这两日恰来了小日子,身上难免有些不适。实在劳请嬷嬷迟个两日再来,大人那儿,我自会去说的。”   那嬷嬷起身谢过,接了茶,只饮了一口,便搁置在旁边的椅几上。青瓷的茶盏,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规矩倒是十足的好。   听了言,面上却是未有松动“姨奶奶既开了口,也莫怪老奴拿大,老奴也只是拿了银钱,就尽力尽好本分。这但凡有些门第的人家,不论身子舒不舒坦,这规矩都是不能少的。姨奶奶只是一点小/腹/痛,这全然不是大问题,这阖府上下的主子都在学规矩,想来姨奶奶到时也不愿被笑话失了规矩。”   见她这般死板,她也只能暗自气闷,命丫头穿好了鞋,便跟着学起了规矩。   她出身侯府丫头,对女子应守的礼仪规矩、妆容谈吐,自是十分了解。只她如今的身份却是个从乡下来的村丫头,不能暴露自己学过,也只尽量做到悟性强。   见她天生聪颖,只教了两遍,便基本都能分毫不差的做出来。那嬷嬷心中满意,也只定了每日早间一个时辰的学习时间,见今日时辰已到,便就起身告辞了。   “唉……好累。”嬷嬷一走,她便瘫在了椅上。这又是顶花瓶走路,又是保持端正的坐姿,怎样行礼,怎样告退等等。实在是累坏她了。   “主子,趁热喝下吧。正好暖暖身子。”玉珠端来一碗红枣姜丝汤。   就这勺子,小口小口地喝下,便又倚在了暖炕上。   ……   “主子,大人在前院歇下了。”青薇低声说道,她刚自外头打探消息回来,面上冻得有些发红。   娇杏正坐在镜台前梳着头,闻言手上动作顿了一顿,抿了抿唇,面上虽是没显什么,但两个丫头都知道她心中有些不快活。   除却刚来那日午后,这都已经过去了两日,他都没来看过她一回。往日在乡下,院子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现下却是不同了。不是他专门过来,根本就见不着他的影儿。   她有些气闷地对着镜子照了照,铜黄色的镜面也显不出自个真正的皮肤颜色。生气地将梳子一掷,砸在了镜面上,登时发出一声脆响。   玉珠与青薇俱都惊了一跳,连忙朝镜面看去,见未有损裂,俱都悄悄松了口气。只还是低垂着脑袋,不敢轻易出声。   屋子里静谧十分。   良久,她方道:“大人几时回的府?”   “天色将暗的时候回的。先去了老爷太太屋里请安,随后又去了怀瑾院,半个时辰后方才走里头出来。”青薇声音低低的,将探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说了。   “怀瑾院。”她轻念出声,随后又似幽幽一叹,“安寝吧。”   ……   一连月余,阖府上下的主子总算都学完了规矩。此次学规矩,就连两个老人家也未有幸免,只终究念在年龄大,学习的时间却是比其他人短了许多。   府里的主子们,自学好了规矩后,行事说话不说大的变化,总归小变化还是有的。   按照规矩,她每日都得去给主母请安,伺候她盂洗梳妆、端茶倒水。只家里总共只有她一个侍妾,加之江氏可能不太愿见她,便也就无形中被取缔了。   这日还在用晚饭,几日不见的瞿元霍便徒步进了来。   有下人在场,她也不好使性子。便搁下了碗筷,小腰儿一扭,碎步行至他跟前,盈盈一屈膝,柔声细语,“贱妾见过大爷。”   瞿元霍眉头微皱,似有些不喜的意思,张了张口,终究是未吐纳一字。   亲自为他脱去了外袍,随手交给丫头,便挨着他坐下。   自己也不吃,只光顾着伺候瞿元霍了。   自进了屋,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现下见她这般,便也失了胃口,搁下筷子,抬手握住了那只还欲布菜的小手,那手上肌肤嫩滑如丝,指腹贪恋地来回抚弄了一阵。   见她仍垂着眼,不愿看他。心中直叹气,挥退了下人,展臂轻而易举便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快放开我,这样不舒坦。”她靠在他怀里,小手撑在他胸前,像是在保持着距离,语气也是闷闷的。   一把抬起她细巧的下巴,对上那双水盈盈的杏眸,无奈道:“还在生气?”   娇杏撇开眼,不顾下巴传来的疼痛感,口吻似有些赌气,“贱妾哪敢与大爷置气。”   松开她的下巴,指腹在那红印上来回轻抚,面上有着疼宠之色,“几日后我休沐,带你去骑马,如何?”   她眨了眨眼,却仍是撅着小嘴,脸一偏,望着那糊了窗花的刻兽窗棱,“不去!”   瞿元霍耐心快尽,语气微有不耐,“你究竟要如何?”   娇杏偷瞥着他的脸色,见已经有些发沉。心中有些忐忑,但仍是硬着头皮,咬唇说道:“明日我也要去!”   “不许。”语气没得商量,见她红了眸子,便又再次说道:“晋王府哪是想去就去的,明日去的又都是些达官显贵,你也是学了月余的规矩,见过哪家侍妾出去给人做寿的。”   娇杏紧咬着唇,眼中泛起泪花,却仍是不肯死心,满目期盼地望着他,“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我是你的妾,我只跟在你身后,做个贴身丫头好了。”   瞿元霍仍是不愿应许,被她缠的有些烦了,因说道:“你这般痴缠着要去,究竟是有何目的?”   娇杏被他问的有些心虚,低下了脑袋,嗫喏道:“我不过想着见见世面罢了,看看王府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瞿元霍似信非信地看着她,娇杏被他瞧得不自在,转头就要挣开他的禁锢。但她那点小猫儿的力气,哪里抵得过瞿元霍的铜拳铁臂,反倒被他箍的更加紧了。   “你!”她胸闷的都快喘不上气来,见实在挣不过他,便趴在他的肩上,隐隐带着哭音,“快放开,好难受。”   “唉……”他觉着自己自从遇到了她,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见不得她委屈,大掌捏捏她柔/软的翘/臀,于她耳边吹着热气,语气十足的暧/昧,“却也非是完全不可,兴许将爷伺候好了,爷再好好想个法子。”   怀里的人顿时不蔫了,在他怀里扭动了两下,换成跪坐于他腿上。一双绵软的小手怯怯地探进他的衣领,在红豆上轻飘飘一抚过,身子瞬间一麻,快/感还未消失,顶上又传来一阵刺痛,且还是又痛又酥。   “够了没!”瞿元霍忍无可忍,这小女人竟像在戏耍一般,反复折磨他的两颗脆弱。   被他突然一吼,弄得身子一颤,知道不是真的生气,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嘴上却还说:“谁叫你次次都弄得我好疼,便让你也尝尝。”   原是这样,男人心想。此时,胸前又是一热,低头便见她一条丁香小舌,又添又吸,酥/麻刺骨的滋味又来了。   终是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抱起,一路裙裾翻飞,待行至榻前,两人已是赤/裸相待。   帐摆流苏,被翻红浪,淋漓酣畅。   ……   次日,天还未亮。   趁着娇人儿睡得正酣,瞿元霍便蹑手蹑脚地起了身。待他整理好仪容,复又回到榻边看了看,见那娇人儿,仍是睡相沉沉。   伸手摸了摸她娇嫩的脸蛋儿,面显无奈纠结之色,片刻后还是定了主意。   招来玉珠与青薇,只低声说道:“姨奶奶醒来了,不论她说什么,都别让她出院子。可听到了?”   两丫头虽不全明白,但也稍稍知悉一点,便只都点头称是。   见交代妥当了,他也不再多作停留,甩了衣袖,大步流星去了。   ……   日晒三竿,娇杏方悠悠转醒。   一见枕边空空,便知自个被骗了,扯了锦被就咬在嘴里撕扯,活像是在撕着某人的肉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多管闲事   几日后,瞿元霍休沐。   吃罢早饭,便要领那娇人儿出府,算是履行约定。   这日,碧朗晴空,万里无云。眼下已是入了春,气候开始逐渐转暖。   娇杏也就从善如流,脱下来那暖和略厚实的袄裙,换上了当季穿的衣衫。   考虑到今日要外出骑马,她便打扮的简单。油光水滑的长发简单挽成家常云髻,除却两根固发的簪子,便只戴了朵红色绢花,乌发红花,极其醒目。   瓷白粉润的小脸上,无半点脂粉的修饰,偏偏就已经肤白唇红。   一袭鹅黄裙衫,紧裹玲珑娇躯,行动间那细软的腰肢款款扭摆,掩在裙底的盈盈绣鞋忽隐忽现,娇态横生。走一两步便要停下来歇下,冲着身旁男人红唇张张合合。   男人总是一脸无奈,偏又用以宽袖遮掩,接过充满女子芬芳的手绢,替她擦了擦根本无汗渍的小脸。   那女子便就发出一声笑音,声色娇软绵柔,令听者闻之骨酥。   府门边候着的牵马小厮,不觉瞧得微微晃神,面上沁出了不少汗意。   晃神间,几人已近到了跟前。连忙慌张地回神过来,朝着两人行了礼,只那眼睛还是时不时偷瞥一眼。   瞿元霍眉头微皱,侧身接过玉珠手中的白色面纱,严严实实罩住了她的娇颜。   眼前顿时就是一白,紧接着看向周遭都是一片模糊。她便想要抬手掀掉,嘴撅的老高,“这样看不清。”   瞿元霍不理她,直接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责道:“你这一月的规矩,到底学了没学?”   隔着面纱看了他一眼,她才小声道:“学了。”随后乖乖地跟在了他后面。   接过小厮牵来的一匹高头大马,瞿元霍轻轻一举,便将她送到了马背上。自己则轻身一跃,稳坐在了她身后,一手揽紧她的腰肢,一手握住缰绳,两腿一夹马腹,策马而行。   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街道两旁一应屋宇鳞次栉比,茶楼酒肆、缎庄布坊、屠户肉铺、等等数不胜数、热闹非凡。   那挑担儿卖糖人的小哥,一路上吆喝个不停。馋的不少孩童扯着大人的裙摆衣袖,哭丧个小脸嚷嚷不停,一旦得了,又顿时眉开眼笑地伸出小舌,舔个不断。   街道上摆摊儿的贩子,生意也是极好。不少穿着朴素的,便在那一摊绢花簪钗里挑挑拣拣,嘴里还要还着价。有的贩子爽快,亏点也就卖了了事。有的却是分毛不减,爱要不要。   那几步台阶上正经铺子里做活儿的人,却是看也不看,满目清高。   娇杏隔在一层白纱后,暗暗拿眼儿瞧着人生百态。说来,这还是她头次上街,往日那三爷再是宠她,白日里都是没甚时间陪她耍的,只有夜里身体需要的时候,才能想着她。   一旦得到了满足,那首饰珠宝便流水儿似的送进她的屋子。当时不知眼红了多少人,暗里没少诅咒谩骂她的。   如今这样想来,往日她一心以为的宠爱,跟现下比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揽着她腰肢的手一紧,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身/下大马便是一声长嘶大吼,前蹄高扬。眼看就要踩中身/下之人,周遭闻声止步的行人纷纷叹道,又是一桩惨事。不怪行人如此默然,实在是每年死于马蹄之下的人数不甚数。   娇杏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自己身/下不稳,就快掉下去。她也不顾脱落的面纱,只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一张惊惶的小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吁——”受惊的马儿,终算是稳下来。偏了方向,落下前蹄,仿佛先前只是虚惊一场,孑然一身挺/立于街道中央,垂着头,摇摆着马尾巴。   “吓——”周遭行人紧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又俱都抬眼朝着马上之人望去。   但见那男子面色肃穆,生的仪容不俗,周身气息隐隐带着煞气。生了这出意外,也不见关切地下险些送命之人。只抚着怀中那着了鹅黄衫子的女子后背,低低细语,是人都瞧得出来,是在安抚她。   娇杏自他怀里探出脑袋,便见周遭一圈围了不少的人,面上的表情却不甚友好。   瞿元霍见她无事,这才看向那人。   却见地下蜷缩一个少年,年约十五六岁,一身蓝灰色粗布衣,生的油头粉面。此时面目狰狞,晶亮的眸子望向他,隐隐藏着敌意。   没来由,他就觉着眼熟。   还未待他再细看,便见那少年眼眸里忽又露出了惊惧。眨眼间,三四个衣衫不齐,满面油光的地痞赖汉,或是揩鼻,或是抹嘴地阴笑而来。   那少年浑身颤抖,几次想要爬起,却偏偏腿上受了伤,还未直起来,便是一阵剧痛袭来。龇着牙强蛮了几次,都是徒劳,颓然倒地,抱住了其中一人大腿,放声大哭,“各位大爷!饶命啊!再宽限小的几日,三日,就三日!三日后小的定当全部还清!”   “嘁!”周遭众人嗤之以鼻,原来是赌场子里输了钱,原本还有些同情的众人,纷纷抱着手,看起了热闹。   那被抱着的赖汉,“嗤!”了一声,一脚将他踢开。瞧他滚了几步远,面上吃了不少的灰,原本一张白净的脸,早已挂了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嫌弃地拿脚蹬着他的脸,恨声道:“小孬货,这都第几个三日了?再要不交出来,明日你老娘别提开什么豆腐铺子,老子立马让它变成豆腐渣渣!”   那少年身子一颤,眼底迸发出恨意。用手掰开那赖汉的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爷爷!爷爷饶命啊!行行好,行行好,再宽限小的三日,莫去砸我娘的豆腐铺啊!”那少年匍匐在地,放声大哭,那豆腐铺可是他们一家吃饭的碗啊!   周遭之人,个别做了母亲的纷纷有些看不下去,心里止不住叹息,都是自小缺乏管教酿成的恶果。   那赖汉见他哭的可怜,便有点想先放过,再宽限几日的意思。那少年也瞧出了他的心思,一劲儿撑着翻身儿,就想磕个头谢他。   哪知高兴的太早,边上三个看热闹的赖汉,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三人摸着下巴,痞笑着走进。他吓得连连后退,也不顾手掌磨得生疼,只想逃离这场厄难。   “啊——!”还未待他挪动半分,手上便传来钻心的疼痛,五指连着心,他疼的面冒青筋,直淌冷汗。   紧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伴随着少年无助、凄楚、嘶哑的呼救与呻/吟。   周遭之人,听见惨叫俱都微微侧首,不忍睹目。却是没有一人上前制止,无法,世态便是如此。   “爷。”娇杏低低叫了一声,将脸埋进了他怀里,那少年太可怜了。   “嗯?”瞿元霍以为她被吓到了,便将她揽的更加紧了些。   耳畔还是那清秀少年的凄惨的叫声,“他真可怜。”   瞿元霍原本不是个多事的人,眼下他听言,却是策马行了过去。   那几个泼皮无赖,听见马蹄声,纷纷停下动作,转头便见到高头骏马上穿着不俗的一对男女。   却也不怕,只当是来打抱不平的,其中一个胆儿最肥的揩了揩鼻,吊儿郎当冲他说道:“怎么?这儿还有一行侠仗义的侠客?”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纷纷都大笑起来。   瞿元霍俊脸上亦不显怒,只待他们几个笑完,便声色低沉沉地说道:“一个无知少年罢了,几个是可当他父亲的长辈,这样欺凌,是有何自豪?”   此话一出,周遭一圈看热闹的观众,便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多数都以为他定是个刚进京的,不懂行规,且等着被几人收拾吧!也有少数人觉得,这男子的行为很令他们钦佩。   “嗤——”还是那胆儿最大的,他瞅了眼面相英挺的瞿元霍,暗自在琢磨着这小子哪来的胆儿?   眼角余光又忽地瞟见那偎在他怀里的娇杏,虽是只露了半张脸,但那丽质天生的绝色姿容却是难以遮掩。贼亮的眼儿又移到了她的胸房,只见那儿胀鼓鼓的,绷得衣衫的盘扣像是都要挣开了。竟又像揣了两只小兔子,随着她的娇/喘,一起一伏的,看的他直眼热,身/下那处就起了反应。   “操!”他暗骂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用鞋搓了搓。仍是天地不怕的模样,“知道爷几个是谁么?惹了爷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念你初来乍到,不识爷的身份,爷便饶你这次,只将你身前那小妞留下,爷便放了你走。”   娇杏身子一颤,只拿眼瞪了下他,便又将脸藏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那赖汉却是哈哈大笑,只当美人儿在与他眉目传情。   瞿元霍眸色阴沉,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掌,面上阴沉如水,似有风暴将来。他略低下头对她说道:“稍后你只需拉好缰绳,冲出人群,在暗处等我。”   娇杏心里一紧,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只她看了眼那四个地痞赖汉,以一敌四,胜算甚微。   “别——啊——”为时已晚,骏马已经反方向奔腾而起,冲向的人群俱都惊得化做鸟兽散。   娇杏握紧缰绳,身子颠颠簸簸,几次险些跌下马去。一思起那人现在的处境,她就不知哪来的力气,双腿用力夹住马腹,一下行了数百米。逮住一个人,张口便问:“晋王府如何走?”   那人被她问得愣神,她便是一声凄厉地大叫,“你快说话啊!”   路人显然被这长相娇娇,脾气却火爆的女子给惊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在,在往南边经,经过周氏珠宝铺,左拐,拐进上清街,再往东,东面行个百米,就,诶——我还未说完呢!”   她气的又找了一个妇人问路,那妇人答得简略易懂,不消多久,她便到了晋王府门前。   死命勒住了缰绳,还未待马停稳,她便急地跳了下来,脚下一扭,登时跌在了地上。   气势威严的晋王府大门前,立着数名配刀侍卫,见了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只用眼梢瞥了一下,站姿都没动一下。   娇杏忍着脚踝上传来的痛楚,一跛一跛地上了台阶,众侍卫面带疑惑地看向她。   娇杏心中焦急,不待如何铺垫,便直接说清了来意。几个侍卫都不认识她,又见她发髻散乱,面上泪渍连连,腿脚也不利落,只当是个疯的,倒是可惜了这一张好相貌。也少有平日的严肃,语气略平和地请她离开。   娇杏大急,不知自己怎么办才好?这几人又不认识她,若是再耽搁,那人被打死了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她更是伤心地大哭,众侍卫以为是被他们吓到了,纷纷都还有些过意不去。   哪想,方才那跛脚的女子,一瞬便跑进了大门,一路抽抽搭搭,大喊大叫。   众侍卫一惊,连忙派了两人进去逮她出来,果然人还是不能轻易心慈手软。   听见后面的追赶声,娇杏心中砰砰直跳,只求能找到那次接他们进京的几个侍卫。   “哎哟!”撞到一个肉身。   “出了何事?”几个巡逻的侍卫道。   后面追赶她的两个侍卫就要答话,便听到一声大叫,“侍卫大哥,我家男人受难了,你们快去救救他吧!”话一说完,又是呜呜大哭起来。   几个侍卫一眼便认出了她,听她道清了来意,二话不说就驾了马狂奔而去。   娇杏心中略松了口气,出门就要上马,奈何这马太高,用了几次才爬上去,正要学着瞿元霍的样子打马的时候,这马却闹了脾气,怎样打都不动一下。   “啊——”她气愤地捶了它一拳,跳下马,便往街上跑。   街道两旁停了不少拉人的马车,她就近上了一辆,那车夫却看着她不走,她问他为何还不走?原来是觉得她没有银子,当下就褪下手腕上流光溢彩的水晶镯子,那车夫笑接过,立马就揣在了怀里。转身就赶起了马车。   娇杏心急难耐,马车还未怎么停稳,便跳了下来。   周遭仍是围了不少人,她穿过人群,来到中央,便见原先那几个十分嚣张的地痞无赖,个个鼻青脸肿,一副蔫了的茄子相。这不是她在意的,她望了望心中的那人,扫了一圈,竟没看见。   正是心急,便听见一声叫唤,“小嫂子,在这里!”   原来他正坐在一处阴凉处,身边还有几个侍卫端茶送水,小意伺候着。心下顿时一松,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见他面上也挂了不少彩,此时正呲牙咧嘴地喝着水,眼眶中的泪水,便再次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瞿元霍冲她招手,她挨着他坐下,只听到他说了一声,“莫担心,我无事。”   “嗯。”不顾在外边,她便靠在了他的肩上,身子后怕地开始微微发着抖。眼里的惊怕还未完全消散,闭闭眼,看向了别处,却见那原先被毒打的少年,竟用一种极其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她登时就是狠狠一瞪,都怪这人,若不是因为他,自家男人也不会受伤!   全然忘记了,是因自家多话而引起的祸患。 作者有话要说:  (T_T)今日收藏一个都没涨。   另外,多谢嘎嘎妹纸的地雷。(^_^*) ☆、再见亲人   次日,瞿元霍因面上挂了彩,不宜见人,便就告了几日假,于家中歇养。   他靠坐在椅上,啜了口清茶,便抬头自窗外望去。   眼下已经入了春,院子里败了一年的迎春花,纷纷醒过来。淡黄色的花朵儿挂满了绿枝头,春风微微一拂,便是满园飘香。   他放下手中的杂书,起身两手背握立于窗前,清早的晨曦,透过尺余宽的屋檐斜照进来,笼于他周身,一直以来少有温度的眉目,也变得软和了不少。   正是难得的惬意时光,便听到一声恼人的通报。   转过身子,便见到娘房里的大丫头湘琴,拎了一个黑漆食盒子,步子轻慢地走进来。   规规矩矩朝他行了一礼,便又往里走了几步,将食盒子搁在案上,一边旋盖儿,一边婉声说道:“太太亲手为大爷做的汤羹,眼下到了春季,雨水增多,里子难免会有些湿热,这汤羹的药效恰好就对了这症。”   说完,她已将那碗熬得软烂的赤豆薏米汤羹端了出来,拿着瓷勺替他搅了一搅,歪头看他,“大爷请用!”   瞿元霍伸手接过,也不是第一次吃了,每年娘到这个时候,都会熬上几大锅,平日里只当作茶吃。   见他一口喝完,湘琴面上就是一笑,便将空碗收进了食盒子里,又规矩地朝他行了一礼,“大爷且好生歇养,奴婢告退。”眉眼全是温婉的笑意,无视他微皱的眉头,转身提裙出了屋子。   出了房门,刚步上院门的台阶,便听到一溜儿请安声。   原是那娇杏携了两个贴身丫头漫步而来。   见了她,清凌凌的大杏眼儿里,也只微微讶然一下,随后便就冲她浅淡一笑。   湘琴亦是露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朝着她规矩地一福身,“姨奶奶安。”   “起吧。”那无人可媲美的含情杏目,却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手上拎着的食盒子,仍是她那生来就娇软的一副好嗓音,“太太命你送吃的来了?”   “是。”湘琴温声答着,眼睛不觉瞥向了那立于她身后的青衣丫头,手里却是也拎着一个食盒。   娇杏拿眼瞥了下青薇手上拎的红漆食盒子,偏过头来,又看着她的眼睛意有所指,“吃过了也无事,左右只有在我这里他才吃的饱儿,吃的香儿。”   说完,就是掏出绢子掩嘴轻笑出声,那青葱玉指上涂着红艳艳的蔻丹,极白与极红,对比鲜明。   “走吧。”冲着身后两人轻声一道,甩着帕子,婀娜而去,徒留下一片清香甜腻的味道。   湘琴摸了摸有些发僵的脸,不消半刻,便又是那副温婉可亲的面相。朝着两旁守门的婆子,笑着点了点头,便就离去。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瞿元霍循声望去,“你怎么来了?”   “我怎就不能来了?”那人儿一进屋,就是绞着帕子,撅着嘴。   以为那无故就爱使性子的坏脾气又来了,他也不接话,只当没听见,转了话题,“脚上不疼了?”   她眼儿一眨,立刻就哭丧个脸,“疼,怎么不疼。”掀了裙摆,也只看到一眼的白色罗袜,她却还睁着眼睛说:“你看这还淤着呢。”   瞿元霍没忍住,轻笑了出来。自软榻上直起身,冲她招了招手,娇杏迟了一下,还是乖巧地依了过去。   将她搂在怀里,大掌捏了捏她的小蛮腰,口吻却是有些无奈,“何时才能稳当点。”   听了这话,她却是不依,扬起小脸就是一脸的生气,“我怎的不稳当了?爷难道不喜欢?”见他嘴角噙着淡笑,也知他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便也笑着捏了拳头捶了一下他。   登时,瞿元霍闷哼一声,眉头攒到了一块。   娇杏一惊,心里自责,知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减轻他的痛楚,便只乖乖地坐在一旁。见他眉头渐渐舒展了,才敢靠近,觑着他小声说道:“让我看看。”   “无事。”瞿元霍摆摆手,并未破口出血,只是有些淤痛罢了。   这样想来,他又思起了昨日之事,没来由就觉得那少年十分眼熟。   正在这时,外院跑来一个小丫头。   瞿元霍才舒展的眉头,登时又是一皱,“何事?”   那小丫头平日只在外院伺候,甚少近过主子的身,眼下主子虽是语气寻常,但仍是有些惴惴。便有些结巴地回话道:“府,府前有人闹事,只说要求见府里的女主人。”   “女主人?”瞿元霍眉头蹙地更紧,府里的女主人不是他娘王氏,便是江氏。这一家才入京不久,又无亲眷在京,会有谁前来拜见?   娇杏也是疑惑,因对那小丫头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见她问话,小丫头方又转头对她答道:“其余不知道,奴婢只听了守门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两个粗衣百姓,瞧那岁数差距,许是母子两个。”   话一说完,又像是才想起什么,便又接着补充,“天刚麻麻亮时,两人便在府前蹲着了。只说要见府里的女主人,也不说自个是谁,守门儿的自是不会放两人进来。只当是痴缠一会儿便要走的,不想这下却是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只说要是不见,便一头撞死在咱们府门上!眼见拦不住了,奴婢们也没了主意,便只能来烦请主子了。”   娇杏听言,心里隐隐有些不适,正待与瞿元霍说,让下人带他们进来问话时,他便默契地开了口:“既是如此,便领了他们到次厅候着。”   那小丫头连忙道了声是,便噔噔噔地跑走了。   ……   那小丫头一走,瞿元霍便也迈步去了。   娇杏坐在小巧的内书房,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前院她又不好去,便也只能干坐在这等消息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心怎的就无端端的憋闷了起来。   玉珠与青薇也自屋外进了来,见主子面色有些差,心中也有些不安。默了一默,玉珠便走了几步到案前,抬手倒了杯茶水,送到她手边,“主子先喝口茶吧,大爷一会儿便会回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两个老百姓罢了。”   娇杏伸手接过,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玉珠的话却也听进去了。心里一松,这懒病也就犯了,靠在了瞿元霍方才趟的软榻上,慢慢瞌了眼。   这眼睛还未眯一会儿,外头就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是那个小丫头,只说是大爷请她去趟次厅。   娇杏本就想去,只当时不好主动提出,现下正合了她意,起身理了理裙子,未做片刻犹豫的便去了。   这脚刚步入次厅,便感受到厅里的古怪气氛,静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抬眼看了看,那瞿元霍正端坐于上位,见她来了,面色便有些古怪。   下边两溜儿相对排开的交椅上,依次坐着一位着深蓝色粗布裙,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娇杏只稍拿眼瞥了眼,没甚仔细去看,便要去看另一个。   正吃惊于正是昨日那受毒打的少年,还未搞清楚状况,便听到一声饱含凄楚无奈地叫唤声儿。   “杏姐儿,杏姐儿,真是我的杏姐儿诶——”   中年妇人哽咽非常,几步便来到了娇杏跟前,也不顾她眼里的震惊,抬手就摸着她那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蛋儿,一张经历岁月风霜的脸上是又悲又喜,颗颗饱满的眼泪砸在了地上。   “娘的好杏姐儿,莫怪为娘的当初狠心,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爹!天杀的欠了人的钱,非要卖了闺女才能保住命。”中年妇人哭个不停,见自个说了这些话,对方仍是没个反应,只跟自己一般无二的杏眼儿里,不断冒着泪珠子,人却是像被魇住了一般愣愣的。   她掏出帕子假意低头擦了擦泪,眼角余光又瞟见了闺女身上穿的好缎子,又看到那养的白白嫩嫩的小手,腕子上又垂下两只同套的翡翠玉镯子,那水水的,色泽十分好看。进来时早已将这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于她这个穷了半辈子的老百姓来说,眼前见到的真真是泼天的大富贵。   知道闺女过得是极好的,眼下一旦她认了自己,那自个就是这府里主人家的丈母娘,到时不是真的就能农奴翻身把歌唱了?那隔壁家卖卤肉的徐泼妇,不就再也不敢说她,只能是卖一辈子豆腐渣渣的烂命了?   一想起那经过翻天覆地变化后的日子,她的嘴角就有些扯不下来,只得掩着帕子,干嚎着,“杏姐儿诶,真真莫怪为娘的狠心,那时家中可是穷的舔了饭碗了,你那个爹爹又是个不争气的,整日只会喝酒赌博,你弟弟,对,娘给你弟弟也带来了。快,辉哥儿快过来,见过你亲姐姐。”   说着就去拉来了那辉哥儿,那辉哥儿一跛一跛地拐过来,原本清秀的面上青青肿肿,晶亮的眸子里精光闪闪,面上偏还要做出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态来,“姐姐,姐姐可还记得弟弟,昨日就是姐姐救的弟弟,姐姐你可还记得!”   少年激动异常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娇杏只觉心里一阵钝痛,眼前一花,生生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O(∩_∩)O 多谢荼蘼姑娘为我投的地雷~~么么哒~~ ☆、大错特错   自那日次厅一事后,如今已过去了五六日,主子是一日比一日沉默,脾气也是变得越发不好伺候起来。   这日清早,玉珠与青薇两个丫头领了旨,一人手上拎着个小篮子,正仰着脑袋,眼儿不带眨地望着头顶。那顶上满是红艳艳的桃花朵儿,戴着那鲜嫩的绿叶,更衬得娇艳欲滴。   你道她两个大清早的,就杵在这桃花底下是做什么?   原是那屋子里难伺候的主子说了,她最是喜爱这桃花儿了,可又不忍亲手将它摘了下来,这落在地上的又是弄脏了的。左想右想,还是那自行脱落,又没着地的得来了才最是心安理得,又干净无瑕。   故而,两个丫头便手捧着个篮子,脑袋仰得高高的,眼睛不眨地望着顶上,就为了接住那自行飘落,又不能着地的桃花瓣。   眼看日头就快升起了,脖子也仰的开始发了酸。那素来心里就瞧她不惯的青薇,难免生了怨气,“不过一个姨奶奶罢了,还是个身份连我都比不上的下/贱命,偏偏派头却要这样大,今日讲究这个,明日讲究那个,真是叫人气不过!”   旁边玉珠,听了这一席话语,惊得连忙四下看了看。见那院子里做事的小丫头,虽是两三个凑在一块儿边说着话,边手上动作着,但那眼神儿却是没有闪躲的,知道没被听着,便暗自松了口气。   转过头来,少不得又要狠狠瞪一下青薇,“我看你就是皮子痒了,这姨奶奶虽是娇气过了头,但性子却是不错的。就拿你那平日里应付敷衍的伺候态度,要搁在别处,怕是早已挨了板子。这知道了点私/密事儿,你就要捅的到处都是,就怕满府的人不知道。我可好生提醒你一句,这大爷对姨奶奶的宠爱你也是有目共睹的,别到时候查了出来,可是有你的好果子吃!”   青薇就是个眼皮子浅显的,实际上却无甚胆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些后怕,但面上还是要梗着脖子辩解道:“关我何事?这话又不是我漏出来的,还不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说漏了嘴,被好事的听了去。”   玉珠听了心里烦闷,暗想自己也是倒霉,偏偏跟了这么个没头脑的一块处事,就怕到时候受了牵连,白白得了主子的厌恶。   两人再没说话,姨奶奶也说了,不需接太过,够做足一小瓷瓶的量就行了。   晨曦已经穿透云层,淡金的光撒射大地。两人掏出帕子拭了拭汗,便就拎着满是花瓣的小篮子,回了屋去。   两人拎着篮子进了屋,那姨奶奶还穿着一件桃粉色单衣坐于镜台前。一头缎子般柔顺的乌发,都快着了地,正拨了几撮于胸前,白玉一般的嫩手里握着一把玉梳子,正动作极轻极缓地顺着发。   往日灵动的杏眸,此时却是放着空,秀致的细眉,轻轻蹙着。这一连几日,就没见舒展过,真叫人瞧着心疼,玉珠想着。几日前脸色更是难看,还是大爷连着来了几个晚上,这满是愁苦的面容,方才消淡了不少。   “主子?”玉珠放了篮子,转身洗了洗手,方才走近了她。见她那乌鸦鸦的发丝已着了地,连忙低了身子,捧了起来。   娇杏回神过来,眼波一扫圆桌上放着的两个小篮子,搁下玉梳,起身走了过去。玉指伸出,捻了一片,放到鼻端嗅了嗅,面上不见什么情绪。   只过了一会儿,眼儿一扫一旁立着的青薇,见她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微微泛着红,水亮的眸子里隐隐有着不安与不屑,似是十分的复杂。她也不深究,只将那片花瓣扔进了篮子里,扭转身子,又回到了镜台前坐下。   片刻后,方道:“大清早就让你们受了累,我心里过意不去,昨日送来的香梨,正巧还剩了两个,一会儿你们便分了去吃吧。”   两人谢过,便都开始服侍起她穿衣梳头。   今日妆容素淡,一袭雪青色长裙,髻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子,耳上戴着一对白珍珠,原本娇媚的小脸,也变得恬淡了不少。   用罢早饭,搀着玉珠的手,出了院子,那青薇却是留下守院子了。   昨日晚上她便向瞿元霍请示过,今日要出去一趟,他虽是有些不喜,但终究是准许了的。   她咬了咬唇畔,让自己清醒不少,她不是个傻的。虽说自己一直以来心中都是极恨那生而不养,将她卖了的父母。但每当见着别人女儿家父母疼爱,一家和睦时,她这心里就酸涩的很。   那时她还是个小婢,如今她日子渐渐好过了,便也就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人间至亲的事,早已搁在了脑后头,偏偏对方又主动来寻她来了。   说她对前几日那两人有感情,那就是骗鬼!她不但对他们没感情,反倒心里暗恨的慌。贪心烂肠的!早先为了银钱将她给典卖了,如今见她过得好了,便又想着来相认巴结,当她看不出来,左右都是看中了她手中的钱。   扶着玉珠的手上了四人抬的小轿,轿两边还跟着两个腰圆膀粗的粗使婆子,她坐在以青绸缎面为帘幕的小轿内,心中冷笑连连。   她现下就是去那人家里,前几日那两人走时便留下了住址,嘴上直说定要家去看看,她若是不应下,对方还就不肯走。   说什么爹娘好容易才寻着了她,十余年都未尽到为人父母的本分,心中日日亏欠揪心地睡不着觉,现下寻着了,定是要好好弥补弥补。   如若当时不是瞿元霍在场,她定要狠狠啐他两个一口,真是够不要脸的。   轿子一晃一晃,转眼就从宽敞热闹的街市,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排矮房子前。那些矮房子,清一色的用的泥土筑造,围城一圈的防护墙也是上了年数的,一片片龟裂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几个轿夫停了轿,早已退到了几步外,两个婆子方走近,掀开了轿帘子。   娇杏搀着玉珠的手下了轿,抬眼便见到一个透着缝隙的木板门,两边围了一圈篱笆土墙,俱都是矮矮的,墙角下生出了不少青嫩的杂草,地上坑坑洼洼。   这?   她在想,这好歹也是在城里的,怎的弄得这般穷?   正想着,那木板门后便传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待她敲了门儿,那木板门便嘎吱嘎吱的被人自里头打开了。   梁张氏开门儿就见着了自个的亲闺女,那日一回家她便将这好消息告诉了丈夫,闹得这梁好乾几日没出家门,就怕哪日错过了这个摇钱树。   现下婆娘一开门,他也就像个贼老鼠一样,摸着她的脚后跟儿,就给跟了过来。   一见闺女的面,他这心里就很是惊艳了把,这可比她娘当年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啊。不怪自家婆娘回来了会说,在家里是个受宠的。   这是个男人,都要将她娇养着,半点伤害都是舍不得让她受的。   梁张氏见自家丈夫只顾盯着闺女的脸蛋身段看,心里就嫌弃。转头来就对着娇杏,讨好地笑说道:“杏姐儿可算是来了,快快进屋来,娘可是日日都在念叨着,就怕你心里还怨恨,只当你是不会来了,没想……”才说一半,便抹起了泪。   娇杏冷眼看着,避开她伸来的手,看也不看她身旁站着的梁好乾。只对玉珠说了声,“在外候着。”便径自提步进了。   那梁张氏见了,忙在后头抹了抹眼角,拿眼狠狠瞪了下梁好乾,意思是闺女都来了,你怎么还不说话?   梁好乾才将回转神来,连忙几步走到娇杏身旁,见着闺女却是没有话说,只得领了她去堂屋里坐下。   梁张氏则找来个盛饭的饭碗,倒了半碗的浓茶水,送到她跟前,“杏姐儿喝茶。”说完,又看着手中磕了几角的饭碗,面上有些尴尬,“家里简陋,杏姐儿可别要嫌弃。”   娇杏没甚功夫与他们周旋,瞿元霍可是给她规定了时辰的,若是回去晚了,怕是要惹他不快。   茶自是不会喝,她只拿眼看了下一脸殷勤的梁张氏,与坐在一旁,两眼放光的梁好乾,心里就有些难受。若不是怕落个没有良心的噱头,她才不会跑到这来自找罪受。   “当初你们既是将我卖了,如今便别想着我会认你们。我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想告诫你们一声,往后别再去瞿府闹事了,我也没空见你们。我家男人性子不太好,若是哪日耐性尽失,冲撞了几位,那就不好了。”娇杏说完,便起身弹了弹衣裙,意思现在就要走了。   夫妻俩见了,急地连忙站起身来,那梁张氏更是急地拽住了她的手,娇杏挣了几下,见挣不开,便就只能不耐地听她干嚎着,“你这还是在怨恨我们呐,娘那日不都是与你说了,这全是你爹的错啊!”   说着就揪了那一旁干急眼的梁好乾过来,嘴里谩骂道:“是他被猪油蒙了心窍,一心一眼只想着在赌场子里赢些钱,好改善一下家里的窘境。不想却是被人唆使着去借了贷子钱,这才没法子将你给送了出去,原也只是想着应应急,过个两年攒够了银钱,便将你赎回来的。不想,那时你早已被转手了呀!”   话一说,就像怒的不行,当着娇杏的面,就是朝着自家丈夫抡了几巴掌。那梁好乾没想她会来真的,当下就哇哇大叫几声,红了眼。就要还手时,那梁张氏便冲他死命眨着眼睛,他这才恍悟,扯了嘴巴,便开始又哇哇大叫,嘴里还一劲儿念着他错了。   娇杏实在不愿瞧下去,趁着两人做戏,没人钳制她,便想要偷偷溜走。   不想才刚一迈步,那梁张氏就又逮着了她,嘴里还在大叫,“闺女诶——你这真是不肯原谅了还是怎样?你再不原谅,爹娘两个就给你跪下了,跪到你原谅了才起来!”那声音老大,震得她的耳膜都疼了,这土房子本就不隔音,房屋又是挨着造的,现下这屋子里大喊大叫,外头的人怕是早也听到了。   娇杏深吸一口气,觉着自个今日来此就是大错特错!   将那作势要跪下的梁张氏给拉了起来,委屈的自己隐隐也带了哭音,“你们好狠的心,自小便将我卖了,现下见我过得好了,便想着要来认我。见了面,第一句话也不是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只一劲儿哭诉着自己有多难,有多委屈。全然就没想过我的处境,我如今在夫家不过是个小妾,就连这样出来一会儿,都要限定时间。”   说到这里,她便收起了眼泪,恨声说道:“且收了你们那无边的贪心,我不过是个妾而已,在家里也只是个半奴半主的存在。如今是我还年轻,他便宠着我,待我年华老去,又会是如何?谁也不知道!”说一说完,便不再顾他们两个,死命扯开了梁张氏的手,转头就几步跑了出去。   梁张氏只得伸长了手,哭的哇哇大叫起来。   一上了轿,这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偏过头,不愿叫丫头瞧见,只心里却是空洞的慌。 作者有话要说:  (╯-╰)/ ☆、难消美人   刚回府不久,瞿元霍便过来了。   他也是自外边刚回府,听门房报,人已经回来了,便思着过来看一下。也好在他来了,若不然这小人儿还不得哭死。   示意外间蔫头耷脑的两个丫头莫出声,自己则掀了帘子进屋。那呜咽的哭声越发清晰起来,躲在锦被里面的小身子一缩一瑟。   瞿元霍在旁静默半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揭了锦被。   娇杏一噎,见自己一下失了遮盖,便抬起一双眼泪模糊的杏眼,看清了来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搂着怀中的小身子,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纤弱的背脊,竟是有着放任她哭的意思。   良久,哭声才渐渐歇住。   娇杏抬起红红肿肿的兔子眼,看着紧搂自己的人,仍是还没完全稳下来,有些抽噎地不满道:“你怎的不劝慰我?”竟让她一下哭了这许久,眼珠子都哭疼了。   瞿元霍无视她的不满,拿起她的小手绢替她揩了揩脸,之后又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小脸颊,方才问道:“哭够了?”   “蒽?”   见她一副呆傻样,瞿元霍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   将她抱到自个腿上坐好,圈在她小细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让她一张通红的小脸贴在自己胸前,吻了吻她的头顶,方说道:“既是不愿,往后就不需再去了。”   “蒽?”听言,娇杏揪着自己的裙子,小声说道:“我只是恨他们将我卖了,并……”话还未说完,就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见自己素来疼爱的小人儿哭的这样凄惨,瞿元霍心中难免有些子心疼。又思起她自小便被家里卖了,这样娇的一个小人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抽痛,又将她抱的更紧了点,似是许诺一般地开口道:“日后我会好好待你,不叫你吃半点苦。”   娇杏听言只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里,只是感动,却没有完全深信他。她咬了咬唇畔,觉得他对自己还不够好。   ……   转眼已从春末入了夏,气候渐渐炎热起来。   娇杏是个怕热的,因此半点也不喜欢夏季。   屋子四角各放置着少许冰块,两个丫头更是像小尾巴一样,她到哪就跟到哪,手上更是片刻不停的摇着风。   那风扇的呼呼作响,偏生嘴上还要喊着热,两个丫头面上不说,暗里也是急得湿透了里衣。   身上着的是薄如蝉翼的轻罗裙衫,自己手上也是执了把白底刺花团扇,倚在湘妃竹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面上虽是有些难看,但丝毫不影响她那越发媚人酥骨的姿色。   两丫头边打着扇,边暗暗拿眼瞧着她。   姨奶奶身段妖娆,那是阖府上下公认的,亦是不少嘴碎下人不可或缺的谈资娱乐。   自打姨奶奶进了府,就没见她与大爷红过脸,大爷待姨奶奶的宠爱更是阖府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实。   许是那大爷长期以来对她广施恩露,这姨奶奶本就玲珑的身段,亦被疼爱的越发饱满起来,周身散出一股熟透了的水蜜/桃的甜腻滋味儿。   几次事后为姨奶奶洗身子,她就要脸红心跳好一阵儿。   那嫩生生的两只小白兔,是越发鼓胀了起来,顶上的两颗小粉珠次次都失了原本的颜色,殷红殷红的,就像哭红眼睛的小兔子,实在叫人可怜。   那里也不准你帮她洗,只自己捧了把温水,轻轻抚/弄了两下,只稍一碰,就要喊疼,想来都是被大爷狠狠欺负过的后果。   “玉珠?玉珠?”一道不耐烦的娇音响起。   惊得玉珠连忙回过神来,面上还泛着红,“主子,何事?”   对方却还是有些不耐,只说道:“可喊了你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呢?面上这样红。”   听言,玉珠面上却是更加红了,只结结巴巴摆手道:“没,没想什么。”   娇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口却又是有些发闷,连忙用手按了按。待好了一些,方皱着眉头对她说道:“你到钱盒子里取点碎银子出来,去趟采买处的吴娘子那里,烦请她明早采购的时候,稍带两斤新鲜的青李子回来。”她这两日口中乏味,总是馋着酸东西。   玉珠也没待细想,转身就取下腰间挂的小钥匙,开了锁,拿了几个碎银子领命去了。   身后还立着打扇的青薇,听言,却是动了动眼珠子。   片刻后,玉珠抹着汗水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个脸盆大的圆西瓜。   她刚跟吴娘子打了招呼,出来就见到几个小丫头围在一个大竹筐旁。筐里头放着五六个圆滚滚的大西瓜,老爷太太屋里照例两个,偏院二爷一家一个,大奶奶屋里一个,姨奶奶房里一个,剩下一个留在前院,用来待客的时候切做果盘。   正巧她遇上了,也免了那小丫头多跑一趟,听她谢了自己,便就顺带抱了回来,可让她出了好大一身汗。   入了夏季,吃瓜就不是稀罕事儿,基本每日都有的吃,况她现下不爱那甜滋味儿。便摆了摆手,命玉珠吊到井底去浸着。   待玉珠浸了西瓜,再回来时,又将打回来的碎银子摊在主子面前,见她面带疑惑,方笑眯眯地解释道:“吴娘子一听您爱吃酸李子,便不肯接银子。只说正巧她家里种了几树李子,个大饱满又多汁,要酸有酸要甜有甜,主子既是爱吃,改明儿她就送一篮子过来,只当是孝敬您了。”   娇杏听罢,面上却是没有半点感激。这起子人都是捧高踩低,如今她盛宠正浓,这些人自是捧着她,若她哪日失了宠,怕是这起子人又要来落井下石了。   见玉珠放回了银子,便又命她拿来针线篓子,想着给瞿元霍再做两件夏衫。   到了傍晚,瞿元霍家来了。   他任命王府侍卫统领一职,官拜从三品。平日只需带领一众侍卫早起操练,再反复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偶尔临时查岗巡视,个别时候随侍晋王,护其周全外。其余时间都是闲在小屋内,与他的副手曹均两个喝茶下棋。   曹均今年二十有五,与他不同的是,他是自一个王府侍卫一步步爬上来的。自小酷爱武艺,独具匠心的他,偶一次有幸得了晋王的眼,将他一步步培养起来。   两人起初不甚相合,明里暗里讽刺他天降空军,不过参军三载,跟着队伍凯旋而归,因得了主将的眼,便主动向圣上推举。从一个山野村夫,不过三载,就一步登天,成了当今皇后嫡次子府上的一等侍卫统领,可谓是眼红了不少人。   新官上任,自然要整治一番底下散漫的军心。了解哪些人拉帮结派,暗搞独立,剔除异己,树立新风。   起初几日挑衅,他且忍着。待他摸清各人所系,便无需再忍,主动放话要与他决斗,待他败下阵来,俯首称弟,两人方一扫前嫌,开始称兄道弟,却也是一段佳话。   曹均虽过弱冠之年,却仍未娶妻,如今仍是独身一人,身边却是连个伺候的都无,难免令人心生猜疑。还是一日两人躲在一块吃酒,不妨他却心事重重喝多了去,想是知他不是个嘴碎的,再又实在想找个人诉说一番心里话,便将自己自小就心悦表妹之事说与他听。   原来她那表妹也与他两情相悦,只因父母为了攀附权贵,便将她送与侯门做了个小妾,却生生割断了两个有情/人。因此这曹均不光暗恨他的表姨、表姨夫两人,心里更是恨那夺了他妻,却不好生呵护她的文昌侯府嫡次子邵文培。   文昌侯府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望族,家里祖上亦是开国元勋,姻亲之连,更是与不少皇亲贵族有着剪不断的亲缘关系。   那曹均表姨夫乃文昌侯底下一个小使官,因见自己年过半百,仍是一介小小使臣,心中煎熬,一心想要升官发财。听闻侯府三爷乃最得文昌侯喜爱,便通过这方门路,将自己一个貌美芳龄的女儿献给了三爷,只盼女儿讨了三爷的欢心,三爷能在文昌侯跟前为他美言几句。   不想,女儿一进侯府就是两载,如今却仍是没个动静,不少知道他卖女求荣的同工,纷纷明里暗里的讥讽于他,一气之下,竟是病倒家中。   几日前,女儿请示回家探望病父,见了父母不是慰问,就是一番揪心扯肺的控诉。哭诉自个在侯府里有多不易,那培三爷压根儿就不喜欢她,进了侯府,只给安排了个院子,随后便是不闻不顾。起初,下人们见她生得好,只当日后会是个得宠的,不想左等右等,这培三爷的贵脚,压根儿就不进她的贱地。   府里一时,举步维艰,拮据度日。如今回家诉苦,自己这后半辈子,只能当个活寡/妇了。   这让曹均知道了,心里虽怨表妹,字字都是自己不得宠,生活不顺,全然对他却是只字未提。知道往日的情谊不过过眼云烟,心中虽是伤痛,似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滋味,但终究是爱她胜过怨她,如今只怕心里早已将那邵文培千刀万剐了个无数遍。   这样想来,这曹均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趁着饭后闲余,将这起子杂事说与她听。   “原是这样,却也怪不得那培三爷,只怪那贪图富贵的无良父母。”良久,娇杏才吐出这一句话。   才将一听见“文昌侯府”四个字眼,她这心里就是一顿大骇。令她一时清醒了不少,往日都未当一回事,现下同处天子脚下,若是哪一日碰着了,可不是就祸患临头了?   看来日后,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莫要随便出府了。   没过几久,两人又是一同沐浴。   瞿元霍这几日微有些不爽,这向来爱撩他的娇人儿,近日总爱远远躲着他。几次耐不住了想要强来,这底裤还未褪下来,那娇人儿就开始哀嚎了,不消一会儿,就哭成个泪人儿。   小嘴里直叫着,自己将她弄疼了,要个好几日才能歇养回来。心里终究是有些爱她,也不愿她受罪,便也强行忍着。   这已经过去了几日,再是深的伤口,也该是痊愈了吧。   这日两人洗罢了身子,还不待她披上单衣,便将她拦腰抱起,一把扔在了榻上,看势头是要来强的了。   这手还没碰着她的小白兔,便就是一声凄惨的大叫,“不要——身子还疼着呢。”娇杏怕的微微颤抖,她已经半月没来小日子了,心中既喜又忧,就怕自己猜测的不准。故而,并不敢告诉任何人,只看再等个半月。   只这身边有一头饿狼,日日都要拉着她做那事。为以防万一,便不许他进那里,只这样一来,难免会惹得他不快。   正如她所言,瞿元霍现下就是一张又臭又黑的脸。这男人本就血气方刚,现下又是正值夏季,心中/共有好几团火,只待夜里消消火,偏生这小人儿又不肯。   娇杏惴惴地咬唇看着他,知道他忍得难受,又怕他真的生气,去找了别的丫头,那她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暗里给自己下了好几次决心,方慢慢坐起身来,抖着小手替他褪了底裤。看着丛林中狰狞丑陋的那物,她就有些望而怯步,吞了吞口水,狠狠心,便将一张绯红的小脸埋了下去。   “唔——”瞿元霍没想她会来这招,一时舒服地哼了出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享,心里虽是喜欢但又有些心疼,只待他渐渐沉/沦,失了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羞羞~~ 呜呜呜~~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有弟腾辉   次日待她醒来时,瞿元霍早已走了。   拿眼瞧了下外头,日头将将才升起来。   依照往日,她都要日晒三竿了才起来。只近日不同,她摸了摸自个尚还平坦的小/腹,嘴角抿起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如若真有了,想来每日早起都是于胎儿有利的。   这样想着,她便开口唤人,“玉珠。”   刚一开口,便发觉喉管有些不适。用手捏了捏,再轻咳了两声,这白玉一般的面上,就渐渐爬上了红云。   昨夜之事,真是羞煞人也。原先还十分克制的他,待她渐渐掌握了规律,不再容易磕碰着它的时候,他那原先还算不错的定力,登时就功亏一篑,弄得她几次都差点子窒息。   最后更是把持不住,弄到了她嘴里,害得她险些呛死过去。眼泪珠子更是忍不住地落下来,直把他惊的又哄又拍,嘴上还说再无下次了,舍不得她受罪云云。   她揪着被子,心中恨恨,她才不相信他的话呢!昨夜说那话时,明显就是一脸的言不由衷,心里指不定希望着她能再给他多弄两次。   咬着唇,昨夜那难受的滋味儿仍旧还在,她暗暗下决心往后再不帮他弄了。   正在这时,玉珠与青薇两个丫头进来了。   两人一人服侍她穿衣,一人服侍她梳妆。   待一切打理完毕,在椅上坐下,玉珠便用托盘端来一碗蜜水,看着她一口气喝下去。圆圆的脸上不禁浮现起忧色,“主子还是少喝点吧,您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半月没来了,想来跟这每日一碗的蜜水有些关联。”   娇杏用手绢按了按嘴,方才拿眼看了下她,见她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才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明日起便不喝这蜜水了,只将那现烧的沸水,放凉了,再端来与我喝。”   “诶!”玉珠高兴地一应。连忙将桌上的空碗收去,朝着屋外候着的小丫头一招手,三两个丫头便端了早食进来。   待小丫头们摆好了早食出去,玉珠便亲手自瓷蛊里盛了一小瓷碗热气腾腾的蜜枣粥出来,再摆好了瓷勺,便就退在了一边。   娇杏就着瓷勺几口就吃净了一碗,搁下瓷勺,拿起手绢擦了擦嘴。玉珠见了连忙就要端来香茶服侍她漱口,不想却被她抬手止住了,“再来一碗。”   “嗯?”玉珠有些愣神,往日一碗都要强蛮吃下的,今日竟还要吃第二碗?   娇杏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面颊微红,恼道:“愣着作甚?快些盛!”   玉珠小身子一抖,连忙再替她盛了一碗,见她几口又吃净了,忙又道:“主子可还吃?”   娇杏一听,连忙一脸苦相,朝着她摆了摆手。   实际上她根本就是强蛮吃下的,她知道自个如今有孕的机率很大。早先听人说,这怀了身孕的,就是一张口两个人吃,依照她往日的食量,怕是对胎儿不利,如今为了胎儿健康,便是再苦都要吃,更何况这本身也不苦。   如今,庭院里的几株桃树已经结了果。吃罢了早饭,她就在自个的一亩三分地转悠,意思是消消食。   “哎哟!”树上一颗熟透的桃子砸落在她的肩上。   玉珠见了,连忙掏出帕子替她拍了拍肩,好在桃子未有砸烂,若不然主子这身才做的新衣裳就得弄脏了。   玉珠心疼衣裳,娇杏却不心疼,她瞅着地上的桃子,话是对玉珠说的,“将它洗洗,我要吃。”   玉珠瞧了下地上滚脏的桃子,“奴婢给您新摘个吧,这个脏了。”   对方却是不依,“不用,我就要吃这个。”   玉珠听言,方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玉珠便洗了桃子回来,“主子,给。”   “嗯。”娇杏接过,一口咬下去牙都快酸掉了。玉珠见了,以为她吃一口便要扔的,不想主子却是皱着眉头,龇着牙将一个青青的桃子给啃完了,她在旁边只光瞧着都觉得牙酸疼。   正在这时,外院来了个小丫头来报,“姨奶奶,梁家小公子求见。”   娇杏还在揉着腮帮子,闻言却是一顿。这梁家小公子不是外人,正是她那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两人除却一次出手相助,一次瞿府闹事之外,之后还是见过几面。   瞿元霍明里不说,暗里还是对她娘家照看了几分。如今她这弟弟正在国子监上学,不说指望他考状元,好歹也能多读些书,识点做人的道理。   听言,便对那小丫头吩咐道:“将梁公子请到偏厅去稍作等候,好茶招待着,我一会儿就到。”   “是。”   自个则回了屋,封了个五两银子的荷包握在手里。如今她也想通了,不论她心里怨恨不怨恨,这面上都是要做到过得去才行。这有娘家的跟没娘家的,其中的区别可是大有不同。不论这娘家是富庶人家,还是窘迫寒门,有娘家你就有些退路,没娘家,遇难的时候你就只能走投无路。   根据她这段时日的观察,她这亲兄弟,不说品性有多端正,但这脑子还是有些鬼机灵。   这样想着,人已经到了偏厅门口,还未跨进去,他那亲兄弟就耳尖地闻声望来。见了她,连忙起身几步走到她跟前,揖了一礼,“弟弟见过姐姐,愿姐姐福泰安康。”   他近来,可是习得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礼节。身上着的袍子,亦比往日不知好了多少,更甚他本就生的俊,一套礼节下来,还很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不怪厅里伺候的丫头个个都红了脸。   主意既是已定,又观他今昔可谓是判若两人,天壤之别。知自己未白费心思,便也待他可亲。“弟弟也好,近来可好?爹娘可好?”   两姐弟依次坐下,又接过丫头奉上的香茶,梁腾辉方回道:“弟弟安好,爹娘亦是无大碍。只是嘴上时常总念叨着姐姐,就盼姐姐多家去坐坐。”   娇杏闻言,眼圈子立刻就是一红,至少在梁腾辉眼里,是觉得十分委屈。   她拿起帕子轻掩着面,抖着唇道:“我又何尝不想多家去看看,承/欢父母膝下,这是我十余年的夙愿。”说到这里,她又假意拿帕擦了擦泪,接着道:“只弟弟你也知,我在夫家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且我还是卖身与他家里。说句锥心的,我的身价倒还不如我身边伺候我的丫头,好歹人家还是活期的,时日到了,便可放出去,我却要一辈子压在人下!”   梁腾辉听毕,心中抽痛,鼻一酸,也红了眼。他向来不是个心肠软的,平日里也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恃强凌弱之事没少干过。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个姐姐,若不是那日挨凑被打,姐姐将他救下了,他还不知自己竟还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姐姐,且还是一看起来就是个又香又软的。   他的心都快化了,回家立马就告诉了娘,娘哭着说出了实情,心中登时欣喜异常。知道第二日便能再见着,心中更是激动地睡不着觉。   待他知晓了爹娘将姐姐典卖掉的实情,他心里更是亏欠内疚。眼下见姐姐这样不易,心中伤痛不已,更是暗暗发誓,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在外头撑起门面,让姐姐往后在夫家亦能挺直了腰杆,肆意而活。   见少年一张清隽的面上满是坚定之色,知自己目的达成。便又拉着他说了好一番话,才将封好的银子命玉珠送去。   知道他定要推辞几下,自己却也有些疲劳了,只想回到榻上靠着,便说道:“你且收下,只是姐姐的一点心意。能进国子监全是你姐夫找的关系,你要好好把握机会,莫再应付了事、不务正业。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你也不好吃穿太差,会被人瞧不起。你也莫要感觉低人一等,你姐夫好歹也是从三品的武职京官,自家也是良民,莫要与人攀比,莫要主动生事,只管学习便是。若是缺了银钱使,再来找姐姐要便是。”   梁腾辉听言,心下直呼姐姐心地良善,不说对他心存怨愤,反倒如此这般无微不至。心内大为感动,更加坚定了决心。   因此,朗声说道:“弟弟谨遵姐姐之命。”说完,又是恢复一脸痞笑,“姐姐实在无需担心,弟弟自小修炼,现如今这面皮比那城墙还要厚,况这如今吃的用的已是极好,哪里还会去攀比,自卑?”   听言,娇杏却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嘴上还要骂他,“在里面可得收了你那地痞无赖相,没得到时同学们都嫌弃你,不肯与你为伍。”   见姐姐笑了,梁腾辉一瞬恍惚,片刻后,却也笑着领了旨。   姐弟俩再说了会儿亲热话,便也就散了。   漫步回到宝香苑,就再扛不住了,打着哈欠,倒榻就歇下了。   玉珠正为她褪鞋,那瞿元霍便过来了。   见娇人儿睡下了,便拉来丫头问道:“怎地就睡下了?”   玉珠皱着眉,苦恼道:“奴婢也没甚在意,听爷这样一问,反倒也觉着奇怪,可有好几日都这样了。”   瞿元霍听了,又问:“可有嚷哪里不舒坦?”   玉珠摇摇头,“无。”   听言,他又皱眉思量一会儿,只当是夏季易困,并未完全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青薇被贬   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十。   那日是王氏的四十九岁生辰,因考虑到不是整岁,兼之王氏节俭,不愿铺张,原意是想一家子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番便是。   谁想瞿元霍孝顺,却是准备好好办个生辰宴。他也未发帖子邀请人,毕竟一家在京也无甚亲友,只计划置办好酒席,定了个戏班子,母亲生辰那日请到家中唱几出戏,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王氏知道安排后,嘴上虽是骂他浪费铺张,但心里归根结底还是乐呵更多。   娇杏便是再不喜王氏,可她终归都是自个名义上的婆母,瞿元霍的亲娘。   于是这日用罢早饭后,她便携了玉珠去了京城有名的缎庄。   为这送礼一事,她也是费神了许久。   这王氏是实打实的乡下人,如今虽是进京做了官太太,但那爱节俭贪便宜的本性却是不会变。她原先是想着绣一副福禄寿置地屏风,可又思起这等物件于王氏来说,定是中看不中用的。别到时巧没讨着,反倒惹了一身的骚。   无法,谁叫王氏是个爱抠节俭的。   思来想去,她便决定了亲自选块好缎子,为她做身衣裳。   这样一来,既有了十足的孝心,又迎合了王氏那讲究物有所值的心思。   她本不愿出府的,瞿元霍亦不喜她出来。但因考虑到既是尽孝,便得从头做到尾,差一步心思都是不行,况她也不放心让下人帮她买,就怕选了个不合自个心意的缎子。   搀着玉珠的手下了车,面上照例戴着遮面的帏帽,白白的一层素纱,视线就变得模糊了不少,旁人也就瞧不见她的容貌。   只见着一个身段婀娜的粉装丽人,搀着一个圆脸丫头的手,步子轻慢地步了进来,身后亦步亦趋还跟着两个仆妇。   见惯了京城小姐太太们的店伙计,眼睛朝女子身上只稍一瞄,一眼便能看出家世门第是个中等偏上的。   当下却也不见几多殷勤,只面带着笑,客客气气地朝她掬了一礼,“这位小姐好,欢迎位临寒铺。敢问是为谁购置布料?”   见此,娇杏也未有迟疑,直接说道:“几日后是我婆母寿辰,便想着买匹喜庆上等的料子,为老人家做身衣裳。”   见是个已婚的,店伙计连忙机灵地改了口,赞扬道:“夫人实在孝顺,这边请,这块儿全是喜庆的颜色,花样儿也是符合年龄的。”   “嗯。”娇杏轻应一声,携着玉珠来到了几溜儿布料前。   只见清一色的红色,差别只在于色泽浅暗,花样各异。隔着面纱瞧不清,便伸手掀了一角,将将露出了大半张脸。   伙计的只瞅了一眼,面上便就有些发红,怎么也不敢再瞅第二眼。介绍料子也没了先前的流畅自然,“这这这,夫人中意哪一匹?”   闻声,娇杏拿眼看了下他,轻笑一声,玉指一指,“就要那块银红掐丝的,快给我包起来。”   伙计面上却是更红,道了声是,便逃命一般奔了过去,手上有些带抖地包好了布匹。   娇杏示意玉珠跟着伙计去结账,自个则立在一圈布料中挑挑拣拣。   正在这时,二楼雅间出来几名女子。   前头那个亦是头戴帏帽,身边跟着几个穿着不俗的丫头,却是被梁柱掩住了面貌,见瞧不到样子,却也没在意,知道那定是身份不凡的,不然亦不会被掌柜的请到雅间去坐下,边喝茶边选料子。   她嘟了嘟嘴,果然身份不同,这待遇就不同。这样想着,便下了面纱,碎步行到柜台前,待玉珠收好找回的碎银子,候着的仆妇抱起了缎子,便就出门去了。   “奶奶慢走,缎子一会儿自有伙计为您送去。”掌柜的客客气气送走了那几名女子,回转头来,便吩咐店伙计快些包好缎子,务必要在库子里选那色泽最好,做工精细,面料无瑕的速速包好了送去。   为首的那名女子,出了铺门,却是立在街道上,迟迟未进马车。   “奶奶,出了何事?为何还不上车?”一旁的丫头出声问道,样子似是有些疑惑。   “棠红,方才你可瞧清了?”为首女子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长久伺候在身边的几个丫头,却都是能察觉出主子心里强烈的不安与愤怒。   那名唤作棠红的丫头,却是皱眉道:“却是未看清面貌,只那身段与音色十分相像,却也未必不是巧合,必定……”   “行了。”为首女子不悦地打断她,隔着面纱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冷声下令,“给我派人去查!务必要准确无误!”   “是。”几个丫头连声应道,却都是一脸的敬畏。   ……   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十,王氏生辰之日。   早早的,娇杏就起身了。   丫头服侍着穿衣梳头。今日是王氏生辰,为了讨喜,自然要穿的喜庆热闹一点。   如今可不比在乡下,再是想要喜庆,她这个妾室都是不可着红裳的。   嘟着嘴巴,命青薇将她那身水红色团花褶裙取来,换上后,虽是不如大红色的喜庆,但也十分鲜艳了。   她又命玉珠梳了个堕马髻,插戴了一支她最喜欢的云鬓花颜金步摇,抬手摸了摸坠下来的水晶流苏。她又撅了撅嘴,示意玉珠打开妆奁子,“再给我贴个额黄。”   玉珠听言,便拉开了妆奁子最底一层的小抽屉,里面满是颜色各异,花型不同的额贴,“主子要贴哪一个?”   “这还用问。”娇杏有些不满,“当然是桃花的。”   玉珠不敢多言,转头就撕下一个桃花额贴,又动作小心地贴在了主子莹白如玉的额上。见主子原本就娇美的小脸,越发的美了起来,不由出声赞道:“主子这样越发美了!”   闻言,娇杏亦是毫不吝啬地一笑。为她本就十分颜色的姿色,更添姿彩。心中乐地甜滋滋,偏偏嘴上还要骂道:“我原先不美吗?”   玉珠也不怕,相处这些时日,她也算是摸着了一些主子的脾性。知道主子性子虽过于娇纵,但本性却是不坏的。便也笑眯眯地说道:“主子原先就十分美,现下却是十二分美了。”   不妨她会这样说,娇杏一张小嘴却是怎样也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眼波一扫跟前献媚的玉珠,忍不住调笑道:“你看你可比原先胖了不少,看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给你取了个‘玉珠’,如今倒是人如其名,凭地珠圆玉润起来。”说完,就是捂嘴笑了起来。   玉珠面上一臊,微微有些恼怒,圆腰一扭,恨恨道:“主子无良,竟是这般戳人痛处,奴婢不理你了。让青薇来伺候你!”   娇杏却是一拉,“诶,你回来,我不要旁人伺候,左右都不如你贴心。”   玉珠闻言,心中微喜,但却还是偷偷觑了眼一旁面色不好的青薇,打着圆场,“主子甭打奴婢的脸了,奴婢要是贴心,那青薇岂不是比奴婢贴心了一百倍。”   娇杏玩着耳坠子,瞥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青薇,怪声道:“你甭替她打掩护了,真当我不知道呢,要是真不愿伺候我,自可去管家那里报备,我又不会强留着她,何苦要到处揭我的短处!”   “扑通——”,青薇面色泛白,朝着娇杏就是直直跪下,她也不顾磕疼的膝盖,便就一脸惶恐地求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主子饶恕,再不敢了……”   青薇这时,方才意识到自个往日所行,简直就是大错特错。现如今,若是被管家知道了,非但不会给她重安排活计,反倒会被打发出府。如此一来,她的服侍生涯就留下一笔黑历史,往后若想要再寻活儿做,怕是都无人敢要她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悔不当初,吓得眼泪也是淌了出来,“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啪——!”   娇杏被惊了一下,那耳光凭地响亮。她皱着眉,那青薇只当主子还未原谅她,便更是狠狠心,一下又扇了自个几个响亮的耳光,一张原本清秀的小脸,登时肿成个包子脸。   那耳光响亮,像是扇在了人的心上。   玉珠终究是看不过去,心中虽觉得她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但终归是一起进府服侍,有点情分。便跪于娇杏脚边,替她求情道:“主子大人大量,且饶了她这回吧,想来日后她是再不敢犯了的。”   娇杏偏过头,她也不是真的要将她怎样。如若真要将她打发走,也不会等到现在。只这人现今虽是一脸的要痛改前非,但她心里却是不信,这人的本性却是不易改的。如今将她留下来,只怕日后心里更多的还是怨恨。   这样想来,她便说道:“饶你一次,也不是不可,但往后我不愿再看着你,你到外头伺候吧。”   青薇心下一沉,面色较之方才更加白了,低着头,眼里藏着恨意,如此一来,倒还不如被她赶走。   见这样已然是从轻发落了,玉珠亦不敢再多嘴。只将主子一身该打理的打理,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扶着主子出了院门。 作者有话要说:  /(ㄒoㄒ)/ 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姑娘们动动手指头,会越来越美腻的!*(∩_∩)* ☆、寿宴风波   荣寿堂。   说来,这还是她首次跨进这里,除了她之外,其余几人却都是常客。   这脚还未迈进去,远远便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舒心笑音,想来这屋里的人,都在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讨王氏一笑。   这脚刚停顿一会儿,那守门的丫头就眼尖的发现了她,各人面上都带着喜人的笑,“姨奶奶来了,快些请进,屋里头可热闹了!”   娇杏面上亦是爬上了喜人的笑,“老远也听见了,何事这样开心?”   那丫头是个活泼的,当下就笑答:“还能有何事,左右都是那讨人喜欢的湘琴姐姐。太太现下是一日也离不得她,但凡每日醒来见不着她,这一日都不得安宁。”说了一半,又捂嘴笑道:“姨奶奶想是还不知道,咱们荣寿堂的丫头,暗里流传一句话,叫做:‘半刻不见湘琴,终日难展笑颜。’横批:‘离不得’,姨奶奶你说这对子妙是不妙?”   “妙!实在妙!这湘琴还真是个巧人儿,待我进去定要与她会会。”话一说完,也不顾那还待再多话的丫头,不等丫头掀了竹帘,便自行掀了进去。   登时,满堂欢乐骤然而止,数双眼睛齐齐向她看来。   娇杏面带着笑意,眼不斜视,步子轻慢地直往那高坐之人行去,待行至几步距离,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方才脆生生地说道:“贱妾给太太请安,愿太太福泰安康,万寿无疆。”   王氏今日心情好,便也未有为难她,况她心里也明白,自个儿子如今可是十分宠爱于她,便不愿儿子为难。且这娇杏说的话她虽听不太懂,但她晓得终归都是些好话,便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太太。”娇杏方才站起身来,亲手接过玉珠手中的托盘,里面放着她赶了几日,方才做好的一身衣裙。几步走到王氏跟前,两手高举,“贱妾的一点心意,还请太太莫要嫌弃。”   王氏拿眼瞄了下,自有丫头呈到面前,她伸出一只做惯了农活,显得黝黑粗糙的手掌,在那衣裙上摸了一摸,见那料子是极好的,又观那针脚整齐,一针一线都是间隔不差,知她是用了心的,便也笑纳,命丫头收下了。   大媳妇给她做了双新鞋,二媳妇给她缝了块抹额,这大儿的小妾又给她做了件衣裳,将将好凑齐了一身。心下一高兴,便决定立马就换上,这寿辰之日,该是穿那最新的。   待她换好了出来,便见一众女眷俱都扬声称赞,她也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好看,左右只要心里舒畅就行。   这娇杏被王氏赐了座,便有了时间来观察众人。   屋子里,实际上人并不多,除却几个伺候的丫头外,便就只有江氏、杨氏与她了,其余几个都还未到。   娇杏首先拿眼瞥了眼江氏,这几月未见,通身的派头气质却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氏一身喜庆的海棠红缎面褶裙,梳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牡丹髻,髻上显眼地插着一支凤头金簪,细碎地又插了几支用以固发的鎏金镂空细簪子。非但没有暴发户的感觉,反倒还有几分富贵的意思。   一张素白的面上,也不见往日的低眉敛目,反倒生出几分恬淡宁静的味道。   见她看过来,眼里情绪不明,隐隐有着目空一切的意味。   娇杏心思转动,偏过头来,又朝杨氏看去。   一身石榴红锦缎裙,梳了一个高髻,髻上除了一根金簪子,便就是只剩下两朵时下的红花了。   娇杏暗暗咋舌,这杨氏怎的越过越回去了,竟比刚入京时还要寒暄了。   若是没有记错,这瞿元俊如今也不是白丁了,瞿元霍为他物色了一个不错的活计。不说一家子立马富得流油,起码一家子滋滋润润过日子却不是难事。再又观她素来锐利的眉眼,隐隐有着疲惫与厌倦,难道是出了何事?   杨氏见她看自己,也不吱声,只眼梢不耐地斜了她一眼。心里却在暗自叹息,都说人要看命,如今看来,却是不会错。往日瞧不上眼的大嫂,现今虽是没了丈夫的宠爱,可大伯是个重情义的,便是有了宠妾,待大嫂都还是相敬如宾,有礼有节。   再观自己,又岂是“命不好”三字就可说尽的。   一思起自家丈夫做的腌臜事,她这心里就恨的发狂,往日笑道别个丈夫,现下自个也遭殃了吧!   心中狠狠冷嗤一声,再看了眼娇杏那狐媚的小脸,没来由就觉得十分刺眼,恨不得狠命给她刮花了去!   娇杏早已收回了视线,那杨氏的目光实在怨毒太深,令她心中有些不安。接过丫头奉上的香茶,碰了碰唇,便就搁在了椅几上。   这时,方听见那湘琴出声,那声色温温柔柔,如同一泓缓缓流动的春水,没来由叫人心内十分服帖。“太太且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距开席还有段时间呢,没得到时饿坏了肚子。”边说着,素手就接过一旁小丫头递上来的燕窝。   只见她舀了一勺,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王氏嘴边。   王氏笑呵呵地张了嘴,吃了几口,却是拧起了眉头。   她吃糙吃了四十余年,现下吃穿住行比起以往拔高了不知多少倍,可她却是还有些吃不惯,又知道燕窝是个稀罕东西,费了银钱买来了,却也舍不得浪费,只得闭着眼睛强蛮吃了下去。   湘琴见了,却是用以帕子捂嘴轻笑,“太太还是吃不惯呢,这吃燕窝就跟吃毒药似的。”   屋里其余人都只静默着不说话,只用眼瞧着,见这湘琴与太太说话这般随意,想来那府里流传的言论多半是真的了。   娇杏借着吃果脯的空当,用以帕子掩着唇,狠狠咬了下唇畔,这湘琴却不是个简单的。   下面坐着的三个女人,显然都没有湘琴讨王氏欢心,只都静坐着吃茶嗑零嘴,悠悠闲的等着自家男人来,对于上座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却都只是附和着一笑。   没过几久,便听见脚步声,原来是瞿老爷子与瞿元霍两人,那瞿元俊却是还未见着踪影。   “这老二是去哪了?”瞿老爷子坐在位上发问道,末了,又用眼睛扫了一圈,见孙子与孙女儿也不在,便又朝着杨氏看去,“两个小的又是哪去了?”   杨氏心中悲愤交加,这眼圈子差点就是一红,可又思起今日是婆母的大日子,一旦哭了出来就是来搅场的,必定会惹得不喜。便就心里发发狠,硬生生逼回了眼泪水儿,立时就是站起来回话,“媳妇原先亦是说一家子定要一块儿过来的,可二爷说了,让媳妇自先过来,只说他为婆母备了个特别的礼物,两个小的他一会儿自会带来。”   瞿老爷子面色不减,“这又是闹个什么名堂!”   正说着,便听到屋外丫头的通报声,瞿元俊来了。   竹帘一掀,入眼的便是那着了玄青色长袍,发束玉冠,风姿翩翩的瞿元俊。他一手摇着扇,还故作风姿地甩了甩发,却见他另一只手上还牵着个人儿。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暗自以为风流潇洒的瞿元俊身上,全都一骨碌朝着那名青衣女子望去。   只见那女子羞怯怯地抬头看了眼众人,只看了一眼,便又小兔子一般收回了视线,一劲儿低垂着小脑袋。   众人虽是只看了一眼,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却是被映入脑海。肤色似雪,细细柳眉,琼鼻小口,最令人惊奇的是那对水汪汪的杏眸,众人在心里将这些五官拼凑于一起。不一会儿,又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娇杏望去,心下大惊,这不就是这人的翻版儿吗!   杨氏早已气红了眼,捂着心口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瞿老爷子与王氏俱都拉长个脸,王氏耐不住,怒声斥道:“这是谁!”   那女子一颤,连忙缩在了瞿元俊怀里,只露出一双兔子眼偷偷瞧着。瞿元俊旁若无人地拍抚着她的纤背,对着王氏说:“娘,这是儿子新纳的小妾。”   “糊涂!”王氏大喝,气得手都开始颤抖,指着他道:“你这又是纳个哪门子的妾?你是没儿了?还是没女了?”   瞿元俊却也不见害怕,只泰然自若地说出了缘由,“娘,杨氏不会生了。你看这些年,她就只给儿子生了个炜哥儿,且还是是个不健康的,儿子也要传宗接代呀!”   杨氏早已被伤透了心,他打骂自个都是无所谓,可现下却是连儿子也要被他戳心了。当下也就不顾礼仪,连忙奔过去将那懵懵懂懂的炜哥儿搂在怀里,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娘,莫哭。”敏姐儿带着哭音,她比弟弟大,自然知道爹爹是嫌弃他们了。   “哇——”杨氏听了女儿的劝慰,却是再也忍不住,搂着女儿与儿子就是哀嚎起来,全然早也不顾今日是王氏的好日子了。   那哭声绝望至极,听得屋里众人的心都沉重起来。   娇杏看不过,这敏姐儿,她还是有点喜欢的。便几步来到三人跟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敏姐儿乖,莫哭啊——”   卒不及防,不想那杨氏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心下一沉,小手捂着腹部,眼泪就出来了,以为在劫难逃,不想却是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哇——”知道是他接住了自己,心下一松,脚底一软,整个人都吓得没了力气,靠在他怀里只顾着抽泣。   可吓死她了。   这杨氏,她拿眼狠狠瞪了下她,心思这般恶毒,活该如此!   “安静!”瞿老爷子,忍无可忍的发了话,这好端端的一个寿辰,偏偏被这个混账给搅成了这样!   “这人是哪儿找来的,立马就给我送回去!莫要搅了我一家子的安宁!”瞿老爷子说罢,一双平日里沉静的眸子冷冷扫过那名女子。   那女子自是感觉到了,只一劲儿往瞿元俊怀里钻。弄得瞿元俊心疼的慌,“爹,莺儿胆儿小,您别吓她。”   “畜生!”瞿老爷子气得一掷手边的茶盏,怒道:“管你莺儿还是雀儿!立马给我将人送出去!”   见此,瞿元俊却也是变了脸,他说道:“爹,娘,不带您二老这样偏心的。这大哥可纳妾,我怎就不可纳妾了?况这莺儿的肚子里,指不定已怀了我的种。”话一说完,却又是立马变了一副神色,当着众人的面,一手揽着莺儿的腰肢,一手抚上了她的小/腹。   “你……!”瞿老爷子气得讲不出来话。   看了眼那小兔子一般的莺儿,最后只得叹气地摆了摆手,“罢罢罢!你自小就没听管过,随你的便!”   瞿元俊却像没听出他老人家话里的无奈,俊脸上登时一笑,拉着莺儿就朝二老跪下,“莺儿,快见过你公公婆婆。”   莺儿面上就是一红,跟着他一道给二老敬了茶,那声音却还真是如其名,就跟黄莺儿似的。   两个老的黑着个脸接了茶,这一出闹剧将才收场。   ……   到了夜里,这戏班子如约而至。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台下几个却是没几个能听得懂。   娇杏无聊地撇撇嘴,她坐的偏,两个老的坐在正中央,左右分别是两个儿子。王氏的面上浮着笑意,看来白日那出戏,却是没怎生影响到她的。   也是,左右不过是儿子纳个妾,于她这个老婆子只有好,没有坏。   娇杏这样想着,便拍了拍手,旁边玉珠便将帕子递来,她自行擦了擦手,将裙上的碎末拂了拂,却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一日就没歇过,现下还真是倦了,正盼着能早些散场,那两个老的正巧也疲了,便就都散了场,各自回屋去了。   娇杏搀着玉珠的手,慢悠悠走在回院的路上,前头走着个提灯的丫头,在夜里发红橙黄色的微光,过道上静幽幽的。   回到院子,洗了身子,散了发,坐于镜台前顾盼盈盈。   “主子,时辰不早了,歇下吧。”玉珠自外间回来,转身就插上了门。   她抚着长发,“大爷呢?”   玉珠摸了下耳朵子,那处有些泛红,“奴婢方才打探过了,想来是歇在了前院。”   “你撒谎!”娇杏起身,走近了她,眼神不错地望着她,“实话。”   “这这这……”玉珠不敢说,   “不说就滚!往后我再不愿见到你。”   玉珠一急,“主子我说,您别赶我。大,大爷跟湘,湘琴……”   “行了。”娇杏打断了她,眼眸里忽暗忽明,“早该料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被她睡   “主子?”玉珠立在一旁,怯怯地唤了一声,主子现下的模样实在可怖。   知道主子现下心里定是十分的伤心,她便又壮着胆子凑近了两步,义愤填膺道:“主子,事情定不是咱们想像的这般。依奴婢看,定是湘琴那个贱蹄子主动引的爷,爷待主子的好,咱们做下人的都是有目共睹的,况那贱人的姿色连主子的一根脚趾头儿都不如,想来爷定是不会……啊——!”   玉珠看着脚底边已碎成残骸的青瓷花瓶,急忙后跳了两步,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肉疼,觑了眼主子泛白的面色,舔了舔发干的唇,方才忐忑地又接着道:“……看、看上的。咱们万万不能中了她的计!”   娇杏一下子跌坐在了椅上,素手捂着心口,她觉着那里好疼,疼的她的眼睛都发了酸。   “主子?”玉珠掏出手绢就要为她拭泪。   “你走开!”娇杏一把将她推开,指了指门,“出去,让我一人静一静。”   玉珠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子,看着她有些迟疑,“主子?”   娇杏眼睫衔着泪,一张瓷白小脸上爬满泪痕,样子十分可怜,却偏偏又冲她古怪一笑,“你出去,将门带上,让我一人哭一会儿。一刻钟后,记得调碗醒酒汤端进来。”   玉珠听了,先是疑惑,而后才似是想通了冲她一笑,“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出去,就合上了门。   门将一合,她就趴着圆桌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自两臂间抬起脑袋,一对儿水亮亮的杏眼已成了两只红通通的兔子眼,让人看了就觉着心疼。   她抬头四下望了一望,打着嗝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镜台前照了照,嘟着嘴揉了揉她红肿的眼睛。也不管它,只命玉珠打来一盆清水,擦了擦哭花的小脸。   玉珠拿着梳子正替她顺着发,有些急地发问道:“主子要绾什么髻?依奴婢看,晚上了还是简单点……”心里却在说再要磨蹭下去,只怕生米早已煮成熟饭了。   娇杏却是抬手摸着自个莹白的小脸,心里想自个这样貌美的姿色,却还是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稍不注意,便要被那些个野花儿给勾了去。   心中本就怨念不浅,被玉珠这样一催,更是恼恨地张口就说出了自个掩藏许久的秘密,“他若真许了那贱蹄子爬了床,往后就叫我儿不认他这个爹!”   “什么?”玉珠激动地大叫,手里的玉梳险些都落了地。她连忙心惊地将它攥紧,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主子两手捂着的腹部,激动的语不成调,“主、主子,这可是真的?您真的怀孕了!”   娇杏懊恼地咬着唇,冲她点了点头。   登时,玉珠就是一声大叫。   娇杏被她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捂着心口,不悦地斥道:“你发个什么疯!别吓坏了我肚里的孩子。”说完,又是嘴角微翘,如今已有二十多日了,想来她定是身怀有孕无误。待再过个几日,满足一月她便告诉孩子他爹,可现下一想起孩子他爹,她就满心的不舒服。   “主、主子,奴婢只是高兴,您不知道奴婢最喜欢小……”这边玉珠还在激动孩子之事,娇杏连忙打断了她,面色严肃,“这件事儿,我可就只告诉了你一人,仔细你的口,若是让我知道你到处散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玉珠小身子一抖,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奴婢谨记,定不会说出去的。”   “好了,走吧。”娇杏站起身,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真的为时已晚。   ……   怀瑾院。   院门口,娇杏脚步顿了一顿,似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   转过头来,再问了一遍,“确定人是进了这里?”   玉珠点点头,她可是舍了主子赏给她的最好看的一支珠花,才换来的消息,铁定错不了。   娇杏狠狠心,提步上了台阶,偏了偏头,示意玉珠来敲门儿。   玉珠几步上前去,“咚咚咚!"   “谁呀?”门后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这般晚了,是谁呢?他们这怀瑾院虽说是正房,但素来就冷清。   “妈妈好,我是宝香苑姨奶奶身边的,劳烦妈妈通个方便,开个门儿。”   乖乖!   姨奶奶房里的,守门婆子立马挺直了腰杆,面贴在门板上,耳朵竖起来,语气较之方才明显软和了不少,“呀!原是姨奶奶屋里的呀,老婆子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莫要见怪。只这奶奶已然快歇下了,不知姑娘是有何事,倘若不是急事的话,还请姑娘明早再来吧。”   守门婆子客客气气地说着,心下却跟明镜儿似的,这姨奶奶铁定是醋坛子翻了,现下却是派着丫头拉人来了。只这还真是盛宠正浓之人办的事儿,胆子大的竟跑到正房来拉男人了,真真是!   守门婆子正撇嘴,那屋外又传来了声音,“妈妈给个方便,咱们姨奶奶这会儿就在边上等着呢!”   哎哟我天!   守门婆子一惊,连忙告罪道:“姨奶奶饶恕,老婆子这就去通报奶奶,您请稍等!”   守门婆子“蹬蹬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娇杏这心里也就越发不安起来。   就怕自个此番举动会惹得里面的人不快,可叫她现下转头回去,她这心里一是不甘心,二是烦躁的坐立不安。   没过几久,那脚步声却是渐行渐近。“吱呀”一声,院门便被打开,守门婆子哈着腰道:“姨奶奶请。”   娇杏扶着玉珠的手迈过了门槛,“劳烦了。”   “诶诶!不劳烦不劳烦,应该的应该的……”守门婆子望着那远去的袅娜背影,心里却在唏嘘。乖乖!今夜若是不会猜错,想是要有一番大战。   这样想来,她又耸了耸肩,左右也殃及不了她这条鱼,跟着一块儿守门的李婆子合力插上了门,便又缩在一处,嘀嘀咕咕起来。   再说这边娇杏,携着玉珠被丫头引到了怀瑾院东次厅,这屁股刚挨椅子一会儿,便见那江氏领着两个丫头姗姗过来了。   她连忙起身,走近了几步,见她身着寝衣,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外套,发丝微微有些凌乱,知道定是才从榻上爬起来的,心里就有些不安。又抬头瞄了眼她的脸色,面无表情,眼底隐隐有着厌憎,心内就更加惴惴,有些带颤地朝她行了一礼:“贱妾见过奶奶,扰奶奶歇息,还望奶奶莫怪罪。”   江氏明显不愿与她多待一秒,遂不耐地说道:“说吧,何事?”   娇杏咬着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嗫喏道:“大、大爷在哪?”   江氏听言,只拿眼看着她,像是可怜她又像是嘲讽她。   娇杏扛不住,偏头避开了她的眼,积着的气,才吐出了一点。   只虽是如此,她这心里并未畅快。   她有些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这江氏何时修炼成这般气场?她又为何要心虚胆怯?给自己安了定心符,她便不似先前那般气场薄弱,抬起头,拿眼直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大爷呢?我要见他!”   江氏话语冷冰冰的,“爷已歇下,有事明日再说。”话一落,也不顾她反应,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娇杏拉着她的手臂,叫道:“你快说!你快说!将爷藏哪儿了?可是与湘琴那个贱蹄子在一起!”   江氏怜悯地看了眼她,嘴唇嗡动几下,终是什么也未说。只看着她扯住自己手臂的小手,冷声道:“放开!”   “不放!不放!就不放!”娇杏撒着泼,看着她恨恨说道:“你快说!可是你给他两个安排了好地方?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早也恨着我,就等那贱蹄子勾了爷的心,好再来看我的笑话!”   闻言,江氏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她嘴角微勾,“看来你并不顶傻,只怕现今已是晚了。”江氏用力扯开她的手,低笑着就要往外去。   她这般做不是没有原因,这大爷宠娇杏的劲儿头,她不是没眼睛,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今这娇杏还未生下长子,爷就这般恩宠,若是哪日待她生下了长子,那又会如何?   她这所剩无几的体面,这单单门面上的正妻之位,到时可不就岌岌可危?   如今,正巧王氏要往他丈夫房里送人,左右多一个小妾,于她又没有根本上的差别与影响。更何况如此一来,反倒还可以杀杀那个贱人的威风!若是肚子争气,湘琴一举得男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她再在瞿元霍跟前说上几句软话,流几滴眼泪,就不信他不会心软。   可若是让这娇杏一举得男,到时孩子能否抱过来抚养,依照瞿元霍对她的宠爱,怕是结果定不美好。趁着如今还未成定局,她如何也要为自个的后半辈子,好好谋划谋划吧?   “你别走!回答了我再走!”娇杏仍不放弃,几步上前又是扯住了她。眼下见她嘴角浮起的笑意,没来由就觉得十分的刺眼,若不是碍着身份,她真是恨不得狠狠掴她几耳光!   江氏很不耐烦,挣了几次,见挣不开,心底越发烦躁起来。她力气终究比娇杏大了不少,一手握/住她的腕子,一手用力一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给推到了几步外。   “主子?主子!”玉珠时刻守在主子身后,就怕主子一激动忘了自个身怀有孕,眼下见江氏一推,她便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身,见她面色虽是泛白,但眉眼之间却是未有疼痛之色,知道无有大碍,一颗心方才放回肚子里。   江氏眼眸一沉,望着主仆两人大骇的模样,又垂了垂眼,盯着娇杏两手护住的小/腹,心底瞬间一沉,激起了千层浪。   “你有孕了?”   那音调格外寒凉,骇得娇杏反射性地直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爷——”   这一声,极其委屈,极其害怕,极其怨愤,瞿元霍进屋的脚步微顿,见自个的妻和妾竟都在场,一时有些踌躇。   “爷——”又是一声叫唤,眨眼间,人已扑进了他的怀里。   “爷——”她也不说别的,只一劲儿叫着爷,一张小脸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瞿元霍被她闹得身上发烫,张口就要斥她。   偏偏她拱了一会儿,方自他怀里抬起脑袋,小鼻子还在到处乱嗅,过了好一会儿,方眉开眼笑,“没有?”   “什么没有?”瞿元霍摸摸她的后脑勺。   “没被湘琴睡!”她一脸的雀跃。   瞿元霍俊脸登时一黑,什么叫没被湘琴睡?!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欲来   自怀瑾院出来,瞿元霍就黑着个脸。   娇杏惴惴地跟在他身后,低着个脑袋,看也不看前方的路,直到一下子撞在了他硬邦邦的后背。   “唉哟!”她揉着自个被撞痛的小鼻子,不敢大声说他,只小声地抱怨着:“怎的突然停下,撞疼死了。”   瞿元霍正过身子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紧盯着她,面上也是少有的严厉,“说吧,你今日到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瞿元霍眉头紧锁,他今日心情十分不愉快。   早先就为母亲筹划妥当的寿宴,不说白日亲弟弟突然生出的那场闹剧,偏偏散了场,还有一出幺蛾子。   母亲的意思他未必不知晓,左右都是一心忧虑他子嗣的问题。每日去荣寿堂请安,老人家都要不厌其烦地反复念叨,几次暗示自己将那湘琴收进房里。   那湘琴温柔端秀,让他收进房里也不是不可。只他现下还有些稀罕跟前这人儿,不愿她心受委屈,便也就借故推开了。   偏偏眼前这人儿,是个不省心的。   行事章法总不按规矩来,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跳脱,不守那条条框框无可无不可,可这深夜自主母房里拉人,却不是一句不懂规矩就可带过的。   他面色发沉地看着她,见对方只静立着不动,红润润的嘴唇抿的死紧,就是不肯吐一个字儿。一双水蒙的杏眼,在他冷冷地目光下渐渐起了雾气,心中便有些不忍,偏偏面上还要肃起个脸,“你可知错?”   娇杏不理他,只抬起一双水雾弥漫的杏眸,扫了眼一旁低眉垂眼的玉珠,见她缩起个肩膀,竟是在尽量减低自个的存在感,就怕招来这无名之火。   心中怨他不给自个脸面,竟当着丫头的面对自个冷言冷语,一时又气又怒。况她并未觉着自个哪里错了,自然忍不住理直气壮地道:“妾竟不知自个哪里做错了?还请爷明示。”   瞿元霍两眼一瞪,先前的不忍早也消失殆尽。见她气鼓鼓的一张脸,当真是半点都没意识到自个错在了哪里。当下心中也是气的不轻,抬起手想也不想,就是朝着她那粉嘟嘟的小脸颊狠狠揪了一把,语气还十分恶劣,“可知错?”   娇杏面上一疼,见素来疼爱自个的人,这般欺负她,本就委屈的她,登时哭成个泪人儿。   小嘴一瘪,摇晃着脑袋,藏在心底的怨气也吐了出来,“不知不知……我没错我没错……自个左拥右抱去了,偏偏到头来,还要我认错,我究竟何错之有!”   瞿元霍手上一顿,连忙收了手,却也是不见讨哄她,只拿眼示意着一旁蔫头耷脑的玉珠。   玉珠领命,几步走近了她,慢慢规劝了下来。   几人好容易才行到宝香苑。   几个丫头伺候主子洗浴罢,纷纷都退了出去。   娇杏抱着枕头缩在榻里边,背对着那人。   黑暗中,她拿手摸摸自个的左脸颊,还是有些疼,她眼睛一酸,眼泪就飙了出来,想来那人定是下了不少的力气,他就这般不喜自己。   “呜呜呜……”   瞿元霍亦背对着她,望向窗外,今夜夜色暗的很,半点月光都没有。   屋里安寝时,又不习惯留盏灯。   故而,此刻屋子里黑洞洞的,两眼一摸黑,什么也瞧不清。   只自己身后榻里边微颤的感觉,与那低低抽泣的哭音,无时不刻不在干扰着他。   几次耐不住了,差点就先缴械投降,但只要一思起她那种种劣迹,他这心里就气的慌。   罢!   先晾她个几日,待看她可否会长进。这样想着,拉了拉丝被,闭上眼,便睡去了。   娇杏抽噎了好一会儿,方爬起身来,看着那已经睡熟过去的人,心中恨的牙痒痒。   即便再恨再怨,她也没胆子将他闹醒。只将他随意搭在肚子上的丝被一卷,全裹在了自个身上,将两手搁在肚子上,闭了眼,便也睡去了。   ……   一连过去好几日,瞿元霍都未跨进过宝香苑的门槛。   这娇杏亦从几日前的满腹怨念,到了现今的心底发慌。   “主子,多少吃点吧。便是不为了自个,也得替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着想。”玉珠在旁一脸的苦口婆心。她虽是还不清楚主子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但主仆两个无疑是希望里头是个小少爷。   这大爷现今可是一个子嗣都没有,若是姨奶奶一举得男,那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风光的。   因此,两人既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她就得确保主子肚里的孩子不仅平安产下,还得是个健全的。   “嗯。”娇杏轻应一声,就着瓷勺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进。她皱着眉头,“这太油腻了,我喝不下,撤了吧。”说完,也不管她,顺势就靠在了椅榻上,一张小脸上满是困顿之色。   日子越大,人就越发不舒坦起来。这两日晨起总是犯呕作吐,闹得她本就细巧的下巴越发尖了,害得她都不敢出门了,就怕有心人胡乱猜测,说她是失了爷的宠,才将自个整的这样惨。   想到这里,她又闭上了眼。   脑海里回味着几日前的事,那日一心被怨念占据了心神,竟是忘了他为人的原则。自己只顾使性子,却是没在意他逐渐发沉的脸。若是那日自个乖乖的认错,怕是这几日的冷战也不会发生。   “玉珠。”她小心地翻了个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知道他就快回府了。   自个穿了鞋,几步走到那撅着嘴,暗自生着闷气的玉珠跟前,伸手揪了下她的耳朵,“快去将早上命你吩咐厨房做的冰糖糯藕取来,爷就快归家了。”   玉珠一听,一改先前的愁苦,喜不自禁地跑了出去。   见她一走,娇杏几步来到镜台前。   见自个容貌果真清减了不少,正暗自伤神,忽地又是一想,如此一来也好,不用如何造作,便自成一副我见犹怜的形象。   她又松松垮垮挽了个低髻,简单插戴一支碧玉青莲簪,换了一身浅碧色罗裙。清减的面,空陋的髻,加之素净的裙衫,无一不在昭示着自己失了他的疼爱,过得是怎样哀愁的日子。   她又看向自个往日灵动的眉目,如今竟是笼着一层死气,隐隐透着愁思。   知道定是自己这几日胡乱思想,加之妊娠反应造成的。她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眼底又渐渐浮出坚定之色。   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可再不能肆意使性子了,便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她的孩子多做打算。   正想着,玉珠便去而复返。   手里捧着个雕花小食盒,一进屋就笑眯眯的,“主子,东西取来了,咱们走吧。”   “可是凉的?”娇杏放下手里的玉梳,走近了她。   见主子总算肯放下架子,去讨好大爷了,玉珠自然时刻笑意满满,“凉的,主子特意嘱咐的话,奴婢哪敢不遵从。特意与厨房说了,待一蒸熟,便搁凉,一凉了便立马用井水浸着,现下正是冰冰凉的,主子可要摸摸看。”   “算了。”娇杏摆摆手,“确保冰凉爽口就成,咱们走吧。”   “诶!”玉珠笑眯眯一应。   娇杏也不看她那个傻乐样,径自提了裙子跨出门槛。   外头气温闷热,日头隐隐被乌云遮蔽,想来一会儿定是要下场大雨的。   这样想来,她又加快了步子。   步上青石铺就的甬道,两旁皆是修剪的齐整的茶花树,再往前行个十几二十步,便是一个十字路口。   主仆两人目不斜视,再往前走个十来步,便见着一个小巧的两层阁楼,   适才她命玉珠在前院打听了一下,知道他是来了这里。顺道还听来一个见闻,说是爷这几日想是心情不好,每日回府不再是外袍未换,就去见姨奶奶。而是每日一回府,就要到这观景楼坐上半晌。   娇杏咬着唇,心中自然而然地将他心情不好的缘由归到了自个身上,一时心下欢喜,提步就上了台阶。   眼看就走到头了,她这脚步却有些慢了下来。   实在是,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   正在她立在围栏边,心底发虚的时候,后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刻一回头,便见着一名青衣男子。   那男子想是未料到背立之人竟生的这般美貌,眼里闪过惊艳,便是低了头,他有些迟疑,“这位……你是?”   青松苦恼于称谓,低着的眼儿又一扫她那面料上好的裙摆,眼睛一亮,便有了主意。左右这居在后院,穿着不俗的都是主子。当下也不拘泥,恭敬行礼道:“青松见过主子。”   娇杏也是一愣,听他自报了姓名,便知他是谁了。知道了他是瞿元霍的小厮,便就指了指紧闭的房门,直接问道:“大爷可在里边?”   青松为人机灵,一下便猜出面前之人定是姨奶奶了。   素闻府里姨奶奶颜姿姝丽,身段妖娆,今日见得真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不怪那般冷清的一个人,稍一闲余,就要招来丫头询问有关她的一举一动。这几日虽是耐着性子未去那宝香苑,但每日至少都要走丫头那里打听一次她的消息。   真真是,何苦呢!   青松这边正暗自摇着头,那屋里寡言几日的人,便耐不住性子开了口,“青松,屋外是何人?”   青松忙一醒神,正待回答,却被娇杏止住了。只见她嫣红的嘴唇微张,“莫出声,我自行进去便是。”   姨奶奶离得进,婀娜娇躯上散出的馥郁香氛,直冲他的神经。青松毕竟年少,白净的面上就是一红,连点了几下头,方有些尴尬地退后了几步。   娇杏也没时间管他,只似揣了一只小兔子在心口,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吱呀”一声,娇杏手捧着个食盒子,步子轻轻地走了进去。   见那几日未见的人,背着门,负手而立于窗前,那下面是一池碧波白莲。   听见了推门声,他也未回转身子,只当那是添茶水的丫头。   望着窗边,那伟岸的身影,娇杏的小心肝更是急跳个不停,她动作极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盒。   几步来到他身后,红着脸,咬着唇,自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霍郎~”   瞿元霍身子一僵,几日直板的面色,顿时软和了不少。   只虽是如此,他却仍是一动不动,静默不语。   见他如此,娇杏更是心颤,便又唤了一声,“霍郎~”   见他还不应,她只得不甘心地说道:“霍郎~我知错了,你莫要不理我。”   如此,瞿元霍方才握住了她的小手,转过身来。   但见她几日未见,一张小脸清减了不少,眉眼间更是透着疲惫与哀愁,心内既疼惜又有些自责。   捏了捏她越发尖细的下巴,语声温暖,“怎的瘦成了这样?可是没有按时吃饭?”边说着,边搂了她在椅上坐下。   娇杏靠在了他的怀里,算是这几日来,最安心的一次。   她搂了他的脖颈,将面贴在了他的胸膛。   听言,却是轻叹了口气,“几日不见郎君的面,妾心中思念,自然茶饭不思。倒是爷,未有一点变化。”   瞿元霍蒙住那双含怨的水眸,语声低沉,“你倒是怨起了我,如何不想想自己的行为?”   娇杏听言,小手握成了拳,狠狠捶了他一下,才说道:“快别说了,再要说下去,不定与爷又要几日才得见。”   瞿元霍面上一讪,张口就欲反驳,不想那人儿却是不给他机会,几步就走到圆桌前,转身就捧了个食盒子过来。   见她旋开了食盒盖,素手端起一碗冰糖糯藕,执了勺子,就要喂自己。“快些吃吧,一会儿就不冰了。”   瞿元霍张口吃下一片,甜甜糯糯,入口即化,便就皱了眉头。   那人一见,也是皱眉,“怎么?爷不爱吃?”   他也不做假,直说道:“太甜。”   她却是一笑,“甜就对了,让你每日板起个脸,就该多食些甜食。”   正说笑着,那窗外便闪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道震耳的雷鸣。   怀中之人,身子一颤,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趁着雨还未落下,你快些回去。”   她抬起头,一脸的不高兴,“那你呢?”   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放心,晚些便去,备好饭菜等着我。”   “嗯。”她甜甜一笑,又似有些害羞,有些喜悦,“待你夜里过来,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何事?”   “现下不能说,晚上你来了,再告诉你。”   ……   见她走了,瞿元霍便也下了楼。   正思着回房去取东西,想着那小人儿,待会儿会喜成怎样,他这面上也就带了笑意。   刚一拐角,便见那青松匆匆而来。   他眉头一皱,“何事?”   青松两手一呈,“主子,您的急件。”   瞿元霍心下纳闷,伸手接过,娟秀的三个大字。   一时更加纳闷,待他慢慢拆开信封,一目十行那内容。一张平日肃静的脸,登时变成了青黑发紫,双目赤红。一把将那宣纸捏成了碎末,腕上青筋直跳,面上更是有着滔天愤怒,隐隐还有着难言的屈辱。   旁边青松,更是骇得浑身发抖,就快站不住腿脚。   这时,天际更像是应景一般。雷电交加,轰隆隆,震耳欲聋,瞬间倾倒下瓢泼大雨。   青松又骇又冷,只终究是不敢擅自退去。偷偷拿眼觑了下暴雨中身形挺立,衣袍尽湿,满面阴霾的男子,心中直觉,要出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O(∩_∩)O 大肥章哦~~ ☆、血染罗裙   瞿元霍面色铁青,一张俊脸上隐隐有着狰狞之色,心内羞愤交集,怒火冲天。   冒着大雨,几步来到宝香苑前,未作片刻的停留与犹豫,抬腿就是一脚。   那院门本就虚掩,一脚踹去,登时大敞,黑漆的院门来回反弹好几下,方才停稳。   两个守门婆子正缩在小屋里躲雨嚼舌。   外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俱都心下大骇。   纷纷缩着身子自小屋里探出头来,入眼便是大爷那张骇死人的脸。   两人哆哆嗦嗦地自小屋里出来,就要跪地行礼,还不待她俩屈膝跪下,那双黑色锦纹长靴便是重重一踏,地面上囤积的雨水登时四处溅起,溅的两个婆子满脸是水,却都不敢轻易出声。   心下却是更加惊怖,腿脚也吓得打抖发软,还不待偷偷抹了脸,那满身戾气之人早也不见了身影。   “乖乖!”见人已远去,其中一个婆子压低了声儿,颤抖道:“今夜怕是要出大事,想来咱们院里是要换天了!这姨奶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了头了!”   另一婆子亦是唏嘘不已,刚瞅了眼四下,就要接话时,不想却被上房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给吓得顿住了手脚,稳神一会儿,她才改口道,“得,怕是给你猜中了去。”   ……   瞿元霍阴着个脸,满院子的小丫头都被他骇得不行。见了他,连忙停止说笑打闹,俱都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问安。   瞿元霍理也不理,几个跨步就进了寝屋。   一把掀起珠帘,便见自己素来疼爱的人儿,正一脸似喜似羞地坐于镜台前梳妆打扮,身后立着为她理发的贴身丫头玉珠,主仆两人俱都是一脸的笑意。   他面带冷笑地步了进去,往日对她满是疼宠的眼眸,渐渐浮起一层深深的厌恶。   那娇杏正与玉珠说着话,一听着脚步声,立刻就转过头来,见是他来了,当下一张娇花一般的面庞,更是放足了光彩。   她几步走近他,见他浑身湿透,面上还带着雨珠,面上笑意减退,便就皱了眉头,“怎的淋了一身的雨?可是没有打伞?”   见他未搭理自己,却也没甚在意。   迟疑了一下,还是更关心他的身子,拉着他来到屏风后头,踮起脚尖就要为他褪下湿衣裳。   “呀!”娇杏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   她不解地抬起头,“怎的了?”为何要打她?   僵持良久,就在她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才冷冷吐出几个字,“脏,莫要污了我的衣裳。”   “你!”娇杏面色一白,很有些不安,“怎的了?”怎的突然变了个人?   “你如今心中可是十分自得?”又是冷冰冰,毫无温度的几个字。   娇杏一愣,现下就是再迟钝的人,都晓得气氛不对了。   她抬眼看向他,见他面色阴沉,眼底半点没有往日的柔情,满满的都是厌恶之色。   她这心中就是一刺,渐渐不安起来。   “怎的了?发生了何事?”声音里透出了强烈的不安。   瞿元霍冷眼瞧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一般,娇杏避开了眼,她不愿瞧见。   无视她不安的面色,冷冷说道:“五岁被卖,八岁入府。”   娇杏面露疑惑,便又听见他接着道:“十二被提,十五得幸。”   见她面色白了几分,瞿元霍心内冷笑,果然。   “犯事贱卖,入得瞿家。”   “你……”娇杏手指着他,面色苍白如纸。   夫家不防,受其蒙蔽。   百般恩宠,千般疼爱。   殊知此女,不贞不洁。   非但不愧,反倒骄奢。   此女不贞,曾为人妾。   为妾半载,饮过红花。   君若不信,大可去查。   再要不信,慢听我道。   身有五痣,皆在暗处。   雪中缀两,桃芯掩三。   如此一来,信是不信?   瞿元霍一口气念完,方冷笑地看着她重复道:“‘如此一来,信是不信?’”   “没有……没有……你要相信我……”她早已骇得魂飞魄散,跌坐在了地上,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男子,捂着心口,泪如雨下。   “没有?”他嗤笑一声,一把攥紧她的衣领,生生将她给拎了起来,面上满是嘲弄,“‘雪中缀两,桃芯掩三。’你道是没有?”   说着不顾她痛苦挣扎,稍一用力,“嘶啦”一声,本就薄如蚕翼的藕色上裳已碎成两片,一方胭脂色绣花丝兜,暴露出来。   娇杏紧捂着胸口,一张如花小脸,早已哭花一片,小身子止不住颤抖,无力地反抗着他的羞辱。   “不要不要……呜呜呜……我没有……”   “啊——”   胸前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   瞿元霍面带狠笑,大掌握/住两团,发狠地捏了两下。无视她的惨白的面色,放开手,随后又朝着两团白雪内侧那不易发现的两颗胭脂痣伸手,一手掐住一边,狠命掐了一会儿,方才罢手,手一离开,便是一块醒目的青紫。   见她疼的颤抖,才冷声道:“这是‘雪中缀两’,还有‘桃芯掩三’没检查呢。”   娇杏一听,浑身一软,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了,只满目凄楚地望着他,“不要不要,我认了,我认了!”   见她终于承认了,瞿元霍面色越发阴沉,心内怒火燃烧,攥着她的衣领,抬手就扇了一耳光,“贱人!”   “啊——”   娇杏捂着肿起的脸,眼泪不止,面上再疼,终究抵不过心内的疼痛。   她心中翻涌,小/腹传来阵阵绞痛,面色霎时更加惨白,心思一时清明不少。   她一下跪在他脚边,抱住了他的腿,哀声求道:“求爷饶恕,妾亦是受人迫害,并非有意要欺瞒于爷,妾只是一介弱女子,身如浮萍,命不由己,一朝被人暗算,进了爷家,纯属天意,并非是妾有意欺瞒,实在是……啊——”   “疼、好疼。”娇杏紧咬唇畔,唇色苍白无血色,面上淌下颗颗冷汗,捂着被他踢中的小/腹,一阵钻心的绞痛,紧接着未待她反应过来,便又是一阵绞痛,伴随着一股热意,素色的罗裙便被染红了一片。   只看一眼,她便心如刀绞,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眸,无比凄楚哀绝地望着他,嘴唇蠕动,“我怀孕了……”   话落,两眼一闭,如鲜花凋零。   瞿元霍心神巨震。   几步来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抱起。   见她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挂满泪痕,娇嫩的唇畔渗出鲜红的血渍,空无一物的上身,仅仅铺散开一头乌发,掩在乌发底下的白雪,隐隐见得青青紫紫,腰系一条罗裙,早已染红了一片。   他全身发抖,目眦欲裂,抱紧怀中似乎毫无生气之人,朝着屋外便是一声大吼。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晚了~~ ☆、终难释怀   “幸而及时,还未成定局。如今虽是仅有五成希望,但只要好生护养,切莫下地走动,过了这一晚,若没再见红,便暂且稳当。待捱过这晚,再卧榻修养个月余,方算完全度过难关。”   见他听了并不出声,只一脸的复杂神色,既无喜色又无忧色。   邢大夫暗自叹息,通过脉象,不难看出,这纱帐之后身心受创的女子,并非自身体质虚弱而引发的见红,实则是体外受击而引起小产前的征兆。   再观一旁男子此刻的面色,还有什么不知。   只虽是如此,终归是别人家的后宅之事,于他这个只管行医看病的大夫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因此,提笔一挥,写出一张方子,交与身后抓药的小童,命他速去速回。   见那小童抓了方子,撒腿儿就跑开,一旁静默许久的瞿元霍终于开了口,“有劳邢大夫,敢问这一晚上还有何需要注意的事项?”   见他总算显露一点关切之意,邢大夫心内微松口气,非是他良善,而是做人本该要有点善心。   他眉目宽松,“不敢当,实乃小民本分。稍后小童抓来的草药,大人需命人精心细火熬制一罐,不论女主子愿不愿意,都得强蛮灌下去。再则就是夜里需得一人守床,因随时都可能情形逆转,切莫自个睡着了去。”   见他一一点头,末了,又加上一句,“这几日除了喝药,还需多多进食补血益元的汤羹,切莫再令她伤痛哭泣了,不然难保不出意外。”   瞿元霍听言,心内微紧,一一记下,谢过邢大夫后,小童已然去而复返,便就命了下人领去结算。   嘱咐玉珠速去熬药,自己则脚步微沉地朝着榻边走去。   抬手掀了花帐,入眼一幕,令他揪心。   往日一张粉光若腻的小脸,如今惨淡无光,紧闭的双眸红肿,羽睫上沾染着湿意,高高肿起的左颊,印着五根鲜明的指印,昔日嫣红的小嘴,血色尽失,徒留下一排深深牙印,掩在桃粉色缎被底下的小身子微微起伏。   他伸出手,轻轻一揭,将一张大掌贴在她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是他的骨肉,不久前被他狠踹了一脚,如今生死还未卜。   他长叹一口气,面色复杂,这孩子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期盼的,如今却来的这样不是时候。   目光逐渐上移,落在了她那张巴掌大小,安静异常的小脸上。心中愁苦,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忽地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   瞿元霍一惊,循声望去。   见她紧闭着眼,两边枕巾各湿了一块,在昏睡中仍然抑制不住的轻轻啜泣,心房微微犯疼。   伸出手就要安抚于她,不想却对上一双满是惊惶戒备的眸子。   伸出的手一顿,停在了半中央。   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大手,娇杏一颤,以为他又要打自己,怕的就想尖叫,却偏偏只能细弱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疼……别打我……呜呜呜……”   瞿元霍面色一僵。   娇杏怕得就要往榻里边缩,可才将稍微一动,受创的腹部立时传来一阵痛意,她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瞿元霍瞧得心颤。   连忙将她抱在了怀里,语声里难掩关切,“莫动!当心小产。”   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娇杏鼻子一酸,泪水怎样也止不住,片刻功夫,瞿元霍的前襟便被她给哭湿了。   一听“小产”两个字眼,本就没了血色的小脸,更是白了几分,她一下抱住了小腹,自他怀里抬起头,带着哭音问道:“我的孩子还在吗?”   “暂且不知,过了今晚才知道,不过,你若再动再哭,想来也不必等到明日,立马就会流掉。”   “不要不要,我不动了,我也不哭了。”   娇杏靠在他怀里,抱着肚子,满脸的不安与怯意。   瞿元霍瞧不过去,叹了口气,道:“如今算你走运,有了这枚护身符,若是……”说到一半,他又突的变了脸,狠声道:“子在你在,子亡你亡。你自己好好掂量!”   娇杏小身子一抖,低低应了一声,便就直往他怀里缩。   瞿元霍虽是面色寡淡,倒也没有将她推开。   两人这般静坐了好久,直到熬好药的玉珠进来,打破了安静。   玉珠在屋外顿了一顿,见里面氛围相对和谐,便才端了药进来。   几步走到瞿元霍跟前,呈上了药,便就退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都未抬头看娇杏一眼,娇杏现下根本没精力管她。   她正皱着眉头,望着一碗黑色药汁发愁,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他,见他还是一张沉的发黑的脸,她心里就害怕的直打鼓。眯了眼睛,张开嘴。喝了两口,她就撇开了脸,小脸皱成一团,捏着喉咙哭诉,“好苦,我不喝了……”   瞿元霍烦不甚烦,不顾她一脸苦色,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嘴巴张大,一骨碌全给硬灌了进去。   “咳咳咳——”娇杏呛得面色通红,泪珠子又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又是抽噎又是咳嗽,一时难受的不行。   她眼泪模糊地看着他,见他仍是一脸的无动于衷,眼底深处再也见不着往日的疼惜,全是一脸的不耐与勉强。   她心中一痛,知道两人再也回不到往日的时光,他心中定是还恨她,嫌弃她,如今还能好端端的,全靠她肚里的这块肉,若是这块肉没了,想必她也就没了好日子过。   “爷~”她怯怯一唤,往他怀里贴的更紧了些,两只纤臂慢慢抱住了他健硕的腰身。   瞿元霍表面不为所动,实则心内极其挣扎愁闷。他一把拉开她的手,将她放倒在榻上,随手拉上缎被覆在她身上。   静立片刻,转身就欲走。   “爷——”娇杏一把拉住他的手,眸子里满是忐忑不安,“爷,求你别走,妾一人害怕。”   瞿元霍刚抬起的脚一顿,心中微有不忍,但终究是硬着心扒下她的小手,转头来冷声道:“如今还是这般不安分,你当你还有何资本?若不是因着你肚里那块骨肉,你当我还愿再见到你?”   娇杏心中钝痛,却也听话地收回了手,闭上了一双满是受伤的眼眸。   瞿元霍再次静立一会儿,抬步便去了。    ☆、芥蒂稍除   眨眼就过去了三月。   入了秋,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这日午后,娇杏照例在院子里转悠。   走了一会儿,她停在秋千架子旁,身旁跟着的两个丫头会意,一人一边扶了她的手坐了上去。   坐在微微晃荡到秋千上,娇杏用手遮了眼,脑袋一偏,靠在了外形酷似蔓藤的秋千绳索上。   旁边立着的玉珠见了,连忙找来扇子为她遮了夕阳的余晖。   娇杏一把拍开,撅了嘴,“你这丫头,离我远点。”   玉珠一脸苦相,知道主子还在为晌午没吃着的金酥肉丸生着气,又不敢多言,只得小意赔罪道:“主子别气,可还怀着小少爷呢。奴婢这样做不是没有缘由,主子你可比往日丰腴不少,再要这般吃下去,这身形走样了怎生办?况那是高热食品,吃多了面上冒疮怎生办?”   娇杏听言,却是静了下来。   她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面上既喜又忧。   咬着唇,不甘心地望了下远处紧闭的院门,她心里难受地低下了头。   如今,她正被禁足,准确的说,是已经禁了三月的足。   虽说自己的吃穿用度一应未变,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只除了出院门一事,其他只要自己说了,都能得到他的应许。但她还是十分难受,院里的下人表面虽说还是恭敬,但暗里定是越发不将她放在了眼里。   几次不防,被她听到,说什么姨奶奶早也失了宠,如今吃穿用度虽是不减,那都是因着怀了孕,待看她产下了能如何?   若是往日,她早也要掌她们的嘴了,只如今情况不同,不愿被人揪着噱头,若是被有心人通报给那人,那他不就越发不喜自己了。   这样一想,她又是头疼,昏昏沉沉闹得直想睡觉。   玉珠见了,忙小心翼翼地扶了她下来,这秋千做的低,姨奶奶脚稍一踮就着了地。   一进屋,她就眼皮子打架,倒在榻上就睡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悉悉索索听见说话的声音。   “姨奶奶近来可有哪里不适?”一道男音问起。   接着又是一道女声,“主子身子越发重了,除了自怀孕以来就嗜睡,易疲劳外,最近还十分嗜吃,且都是爱食那刚走热油锅里捞出来的。”   瞿元霍面色微沉,还待再询问几句,便听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爷~”娇杏拖着笨重的身子,一脸欢喜地走过来,她的面上还带着熟睡后的晕红,一头长发凌乱披散着。   “嗯。”瞿元霍面色稍霁,望着她浑/圆的肚子,不觉面露忧色。   两人在软榻上坐下,娇杏抱着他的手臂,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偷偷瞅了眼他,并不敢十分不满,只小声地说道:“今日就是月底了。”   “嗯。”瞿元霍淡淡一应。   娇杏失望,她有些难过地咬着唇,“爷说过每月要来看妾五次的,可这月只来了两次。”   “忙。”语气平常。   娇杏眼圈微红,“何事这般忙?依妾看,爷就是不愿见着我。”   瞿元霍默了一默,将她搂进怀里,大掌来回抚/摸着她的大肚子,转了话题,语气里有一丝担忧,“如今才四个多月,如何这样大?听丫头说,你近来十分嗜吃?”   娇杏低了头,肚子大一事,她也担忧过,但自她咨询过瞿元霍特意安在她身边,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陆嬷嬷后,便就没放在心上了。   现下见他问起,却佯作害怕地道:“妾不知,妾到时会不会难产?”   “胡说!”瞿元霍板了脸,捏着她肥了不少的后腰,警告道:“莫再胡乱思想,只管在院子里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若是孩子出了任何差池,到时唯你是问!”   “记下了。”低低应下,语气里难掩伤心,“原先还以为爷对妾多少有些情,如今看来倒是妾想多了,爷能过来看妾,全是沾了孩子的光,妾定会好好保护孩子,不叫他受半点伤害。”   闻言,瞿元霍一叹,“适才说了莫要胡乱思想,怎的一刻钟未过,你就给忘了?”   见她低头不语,瞿元霍站了起来,“老实待着,缺什么只管命了丫头来说,如今什么也别想,只管安安妥妥生下孩子便是。”   见他站起来,娇杏就含了哭音,“爷别走。”娇杏抱住他,伤心地哭起来,“已经过去了这般久,爷还是不愿原谅妾吗?自见了爷,妾的心里就只有爷一个,不论爷要不要妾,妾的身与心都只属爷一个。”   瞿元霍静默许久,毕竟是自己疼爱许久的人,现下又怀着自己的骨肉,心里虽还存着芥蒂,但终究比刚知道时好了不少。   这三月来,他也静下心来认真想过,虽是恨她欺瞒自己,但若换成是他,他亦会如此,毕竟是一介身不由己的弱女子,几经飘零到了他这里,想来她也是不愿的。   只虽是如此,但终究没法当作没发生过。   几番挣扎,他开了口,“你有孕在身,我不便在此。莫要胡乱思想,于胎儿不利,往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日后你需安分守己。”   见他终于肯开诚布公的许偌,娇杏微喜,自他胸前抬起头,目光盈盈,“没有不便,爷别走,妾还可以服侍你……”后半句说的极小声,娇杏面颊通红,害臊地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见她一副娇羞的不行的模样,瞿元霍瞧得心神一荡。   他确是禁/欲好久,眼下被她这样一撩,身上就有些发热,但还是剩存了理智,知道她身怀有孕,怕是不妥。   便有些言不由衷,“你身怀有孕,会伤了孩子,我先去了,日后会多抽空来看你和孩子。”   见他还是要走,娇杏一急,知道男女之间只有通过那条曲径,感情才可得到升华,心才能贴的更近,且他现下如果愿意碰自己,更说明了他至少放下大半。   她急地一扯衣襟,露出了雪白的香肩,再往下看,便是她那越发饱满的胸房,此时只露了一半出来,另一半藏在玫红色的肚兜里,那极白与极红对比鲜明,十分惹眼。   瞿元霍瞧得眼热,喉头发干,看着怀里衣衫不整的娇弱女子,往日所尝到的丝丝甜头一时涌动起来。   稍一低头,便能看着那深深的沟壑,饱满的雪团被紧紧勒住,面料丝滑的衣衫堪堪褪到了肩下,柔顺的乌发披散一背,正咬了唇,目光楚楚,满含祈求与不安地望着他,玉白的面一片绯红,怎样瞧都有一种不胜柔弱,紧紧束缚,任人欺负的感觉。   瞿元霍身子已经紧绷,心内却还是在挣扎犹豫。   “爷~”她唤了一声,玉白的面上淌下一颗晶莹,无声的滑落,一路滑至下巴,滴在了高高耸起的胸脯上,眼睁睁看着它滑进雪色的深沟内。   瞿元霍呼吸一窒,身子越发滚烫,微眯了眼,一狠心一把将她抱起,几个大步就来到榻旁,将她压在了身/下,几下就扯开了紧裹住她的束缚,颗颗热汗滴在她香软的娇躯上,烫的她嗷嗷直叫。   “爷~”怯怯一唤,隆起的腹部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来回抚/摸,见他低了头,在她肚子上亲了一下,娇杏肚皮一痒,笑出了声来。   “爷~”   “嗯?”瞿元霍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搂在了怀里。终究是理智更胜一筹,褪了她的衣衫,见到这样大的一个肚皮,心里的火就生生止住。   “爷?”娇杏不解地看向他。   她此刻未着寸缕,一身香滑的肌肤散出淡淡的芬芳,瞿元霍深吸一口,终究没能忍住,朝着那两只微颤的白兔伸出了魔爪,溢满掌心的娇嫩触感令他舒服地一哼。   他是舒服了,可娇杏却不。   她娇哼,“爷~那儿好疼~不要~”   “你这妖精!”瞿元霍咬牙切齿,他快被她害死,只能过过手瘾,他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听了她的呼疼,非但没有减轻力道,反而泄恨似的,更加狂浪起来。   娇杏疼的白了脸,她是真的疼,自打怀孕以来,胸房总是涨疼的很,平时自己都不敢碰,这下被他这样蹂/躏,自是疼的不行。叫了一声,只当他会怜惜,没想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他忍的不行,却也没再呼疼,只咬唇忍着。   “你这妖女!”瞿元霍在她耳边喘着粗气,语气愤恨,“爷快被你害死了!”   瞿元霍恨极,又恨自己经不起她撩拨,小露一点香肉,就愣生生的挪不开眼,这下好了,他整个人就快炸了,偏偏嘴边有块上好的肥肉,却又吃不着。   气地一拧她的嫩尖尖,全怨这妖女!   娇杏只得忍着疼,眼眶里含了泪。自他怀里艰难地翻过身子,勾了他的脖颈,跪坐在他腿上,凑近他耳边娇羞密语。   闻言,瞿元霍眸子一暗,暗骂一声果真妖女!   嘴上虽骂,但那动作又是十足的快,眨眼间,丁香紫的刺花纱帐重重叠叠落在,遮住了满榻春/色。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对不住~~昨天没更新~~ ☆、湘琴造访   姨奶奶复了宠,解了禁足,这对宝香苑上上下下来说都是一件大喜的事儿。   往日心里暗搓搓的个别婆子丫头们,如今都自打了嘴巴。知道屋里那是个矜娇难伺候的,明里暗里也再不敢敷衍应付了,又瞧她肚皮已经西瓜大小,没个几月就能瓜熟蒂落。   虽说是男是女还没个准儿信,但不论怎样,终究都是大爷的头个子嗣,哪里还有不金贵的道理!   这般一想,伺候的更殷勤了。平日里也不需你去喊,早也备好了吃食用具送到屋里去。   娇杏这会儿子正喝着厨房婆子才送来的参汤,自打瞿元霍知她怀孕后,便命人将西南角那间放杂物的屋子捡拾出来,开做了一个小厨房,新招了两个做惯汤羹的厨娘,平日里供她一日三餐并煲孕妇需要的滋补汤品。   这汤熬的鲜美,是陆嬷嬷特意捏的食谱,说最是适合凉爽干燥的秋季吃了。她喝了小半碗,就撅了嘴,意思是喝不下了。   身旁伺候的玉珠立马会意,忙命小丫头撤下去,转头自己就手捧了个通透的水晶果盘过来,里头挨个是个大饱满的乌黑葡萄。   娇杏见了,伸手就捻一个放嘴里,眼一眯,嘴一抿,“嗯……甜!”   玉珠替她接了葡萄籽儿、葡萄皮儿,见主子连着吃了十几个,一脸享受,像是十分好吃,便就躲在一旁暗暗吞着口水。   娇杏斜眼瞧见了,拿了帕子擦了嘴和手,将那还剩了半盘葡萄的果盘往她跟前一推,“你拿去分着吃吧。”   这也不是头回了,玉珠笑眯眯一应,道了声谢主子,便就捧着出了屋。   今日日头好,太阳照的人暖烘烘的,没了夏季的令人避如蛇蝎,反倒使人惬意疏朗。   宝香苑总共就那么点儿大,玉珠捧着葡萄一出屋,院子里洗衣洒扫的丫头纷纷看了过来。   知道是姨奶奶身边的得力人,平日里见着了就要含了笑喊姐姐的。 这下见着了,更是都要来凑个热闹,光听喊姐姐就听了五/六声。   玉珠眼珠子才一转,就有个丫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喊道:“姐姐手上捧的是啥呢?”   这太明显了, 边上另几个丫头羞恼地离了她几步远。   那丫头自己也后知后觉,臊了个满面通红。   玉珠扑哧一笑,只当是个嘴馋的,自己先抓了五六个瞧着最大的,剩下的往她怀里一推,半是笑半是解围地道:“喏,姨奶奶赏的,拿去分吧。”   那小丫头原先还难堪的小脸,登时一松,眯着眼笑,连叫了好几声谢姐姐,边上几个见她得了,也忘了前嫌,走近了她,一人一手几下就给吃空了。   那小丫头也不记仇,吃完了抹嘴,笑,“真甜!不怪姨奶奶近来这样爱吃!”   听她这样说,另几个小丫头中的一人,一拍她的脑袋,嗤笑道:“这还用你说,姨奶奶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顶好的。”   见几个小丫头暗潮涌动,玉珠并不愿管,刚抬脚准备往自己住的耳房去,便听到守门处的婆子来报,“太太屋里的湘琴来了。”   玉珠小脸一阴,这湘琴来此作甚,当下也不回屋禀报娇杏,就怕主子见了她心里不舒坦动了胎气,径自跟着婆子去了院门。   那湘琴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织锦裙,配上温婉的面相,往那一站,十分赏心悦目。   见到她来,便就自先有礼,含笑招呼道:“玉珠妹妹,可好久不见了。今日太太命了我来,送些好东西给姨奶奶,姨奶奶可午歇下了?”   玉珠眼珠子一扫她身后跟的两个小丫头,见两人手里果真各捧了不少东西,心下就有些疑惑。   既是太太派来的,怎么说也要给人面子,玉珠便将几人请到了偏厅,命小丫头上了茶,方告罪进屋请姨奶奶去了。   寝屋里,娇杏正欲睡不睡时,玉珠来了,道了来意,她也是不解,“这个人突然来了,不知是有何事?”   玉珠更加不解,“说是太太命她送好东西给您来的。”   娇杏一想,基本明了,撇了撇嘴,“这个时间送什么好东西?早先干嘛去了?”嘴上虽说道,但还是命了玉珠为她换了身衣裳。   怎么说也是见情敌,她还不要穿的更漂亮些?   自她怀孕后,早先好多精美的衣裙都穿不得,因她爱美,前前后后按着腰围又做了不下十件衣裙,颜色各一,花样繁多。   玉珠挑花了眼,求救道:“主子要穿哪一身?”   娇杏其实早有主意,她素来最爱碧色,不论深碧还是浅碧都是她的最爱,其次就是藕荷色。所有衣裙里也是上藕下碧的最多,现下自然换了件藕荷色锁云边上衣,下系一条浅碧色褶裙。   裙子是束腰长裙,玉珠闷着脑袋给她系了上去。才将上身一会儿,就听见主子啊的一声,“太紧了些,肚子勒的慌。”   玉珠苦了脸,低声道:“已经是放的最松了。”见主子板了脸,玉珠又道:“主子何不换一身?”   “算了,算了。”娇杏有些委屈,“走吧,再耽搁怕是明儿府里就该传,姨奶奶惯会拿架儿了。”   待主仆两人慢悠悠进了偏厅,那湘琴仍还在耐心品茗,半点不焦躁。   见到她来,眼一扫她高隆起的腹部,眸子暗了暗,搁了手中茶盏,几步走近了她,行了一礼,含笑说道:“可有好久不见姨奶奶了,若不是今儿大爷公布了这好消息,太太与奴婢都还不知道,可得好生恭喜下姨奶奶,这胎可是个顶金贵的。”   湘琴说话的空当,娇杏早已在上座坐好,听了这话才知瞿元霍今日才将自己怀孕一事公布,心中滋味儿难言,看了眼还站在底下的湘琴,笑道:“湘琴姐姐快坐,你可是太太跟前的第一红人,比我等有体面的多,实在不需拘泥这些礼数。”   湘琴仍是那雷打不动的温和相,“姨奶奶莫打趣奴婢了,什么个第一红人?左右都是为奴为婢,伺候好主子都是应该的。”   说着又转了话题,命了两个小丫头上前,捧了礼盒近了她几步,“这都是太太的心意,姨奶奶且收下,切莫讲理,拂了太太的心意,太太可就指望姨奶奶的肚子了,怎么说都要生个小少爷才行。”   娇杏一听,却是说道:“自是不愿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只这生男生女,总归都是顺了天意,如今却是不能打保票的。”话音刚落,她就显出了疲惫,实在不愿多与她周旋。   湘琴也是看了出来,就要请退时,却听见丫头报,“大爷来了”,刚要出口的说辞,生生卡住。   瞿元霍一进屋,便看见那一旁立着的湘琴,皱了下眉头并未说话,转头来就见娇杏步子小心缓慢地走过来,曲膝就要行礼,瞿元霍瞧她那笨重的样子,时刻提着心,伸手就将她拉近身来,旁若无人地与她说道:“今日可按时吃了饭?”   “按时吃了。”娇杏甜甜一笑。   瞿元霍又摸了几下她的头发,“怎的今日未午歇?”   娇杏不答,只拿眼看了一下湘琴。瞿元霍顺着她,亦往湘琴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可不可以求收藏?给点动力好吗? ☆、心思难测   晓得自己再不宜久留,湘琴便识相的请退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素来温婉的笑脸,一点点龟裂,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就叫人心惊。   两个小丫头低着脑袋跟在后头,俱都噤若寒蝉,就怕稍不留意当了她的撒气桶。   到底不是个糊涂人,心中再恨再怨,面上都是维持着浅笑,只几个素来一处的丫头,多少能觉出不同。   拐上走上房去的廊道,慢慢逼着自己缓过了气,只一口银牙仍是咬的紧紧。   她闭一闭眼,立马又给睁开,几月前的那次打脸仍然记忆犹新。   她湘琴自进了瞿府,实际就没打算过出去。   那时太太一家还未被接进京,府里只有大爷这一个主子爷。前后独居了将近一月,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愣是没有染指一个院里伺候的丫头婢女。   可见他与旁的那些见了女人家就挪不开眼的爷们很有不同。   初初印象就是极佳,加之是自己正儿八经的东家,眼睛耳朵便就时刻注意起,这一注意,一颗芳心便不知不觉地飘在了他身上。   一时心中又羞又喜,只盼他也能喜欢自个。她湘琴虽说不是那绝世美人,但好歹也算中上姿色,凭借她素来就讨男人喜欢的婉柔秀雅,就不信打动不了他。   可这边萌芽刚升起,那边他的一干亲眷便进了京。   待各人一一安置妥当,她也费力将各人底细摸了个大概,知道大奶奶江氏是他家的童养媳,姨奶奶娇杏是买来生儿子的小妾。   知道了这些,非但没有颓丧,反倒更加坚定了信心。   这大奶奶姿色一般,又无子嗣,自是不用放在心上。那姨奶奶虽是颜色姣好,但那品行脾性却是叫人看不上,徒有一张好皮相,偏偏骨子里是个骄纵没脑的,这也不必放在心上。   后来,她被安在了太太屋里,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于她,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太太越发喜欢她,几次暗示大爷将她收做屋里人。   可大爷却几次都是含糊带过,知道这样不能打动他,便就劝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先等待时机。   临了不久,就是太太的寿辰,在她耳边拐弯抹角几次,老人家终于明白,才有了那次打脸的事。   说来这也怨江氏那个榆木,好端端的你放那娇杏进来作甚,兴许爷没闻风,与她事成了呢?   湘琴越想越气人,眼看着就要到了荣寿堂,太太还等着她回话,只得压住心中翻腾的恨意,面上挤出惯常的笑容,迈步进了屋。   自清早瞿元霍来请安,报了喜讯,王氏的面上就一直露着笑。   见湘琴进来,知道是送礼回来了,不待她行礼,便就挥了挥手,急说道:“怎样?精神头可还好?”王氏急着发问,也未看湘琴那微僵的脸。   实际上,她本是要亲自去看望的,毕竟是大儿子的头个子嗣,哪里有不稀罕的道理,可这湘琴却是好意劝了她,说道这般做不合规矩,哪有婆婆去看儿子小妾的道理?   自进了京,她就怕旁人说她粗人一个,学了规矩,平日里更是有模有样的端着,几月下来不说有足那官夫人的派头,起码离不懂规矩的乡下人还是远了不少,听见湘琴这样说,也就守着规矩忍住了。   现下见她回来了,自是要急着发问,便听那湘琴答:“太太放心,姨奶奶极好,肚皮有那西瓜大小,整个人也跟着丰腴了不少,气色也是红润有血色的。”   话落,却见那王氏更露喜色,连道了三声好,似想起什么,又急急问道:“肚皮是圆的还是尖的?”   湘琴心中一凛,知道王氏话里的意思,可她不愿明说,只笑说道:“太太也太心急了点,这姨奶奶穿了宽松的裙,奴婢哪有那个眼力劲儿,能透了缎子看过去的?”   王氏被她说得一愣,片刻回味过来,指了她骂道:“你这丫头今日说话可是带了呛,值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说着,又拉了她的手拍拍道:“你放心,许你的必会允你,眼下这正是个好时候。”   湘琴听言,眼珠子一亮,一下就明了她的意思。颓丧半日的心,总算活了起来,眼下姨奶奶怀了身孕,不便伺候大爷,可不就是她的好时机么?   这边,宝香苑。   湘琴一走,两人就黏在了一起。   “哎呀!”   娇杏将他往外推了推,“别挤坏了孩子。”   瞿元霍顺着她的手,抚上了大肚皮,语气里满含期盼,“已经四个多月了,改日请了大夫来把把脉象,看下到底是个小子还是姑娘?”   娇杏听了却是心有不喜,她撅了嘴,“不要,难道是个姑娘爷就不疼了?”她低了头,咬着唇,“妾也希望是个小少爷,但难保不如人愿,知道爷是心急,但若是摸脉知道了男女,到时心里不顺怎么办?”   瞿元霍也是兴起而说,现下见她这般说辞,却也有理,便就搂了她在怀里,安抚道:“也只随口一说,切莫放在心上,于胎儿不利。”   “你!”娇杏这段时间有些烦躁,但凡做个什么都是“于胎儿不利”,知自己如今在他心中地位不比从前,只能小小的发发牢骚,“自怀了孕,爷这心里满心满眼都是孩子了,真是半点也没了妾的位置。”   瞿元霍老气横秋一叹,并不愿承认,“早先听闻女子怀了身孕要比平时难伺候一百倍,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娇杏嘴一抿,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如今面上也长了不少肉,看起来肉嘟嘟的,十分讨喜可爱,瞿元霍不觉伸出手捏了一捏。   “呀!”娇杏一把拍掉,有些犯愁的样子,“现今长得这样胖了,爷是不是不喜欢了?”   听言,瞿元霍却是改揉她的胸脯,“喜欢。”   “你!”娇杏小脸一红,就要伸手去捂,却被他一手按住,脖颈处传来湿热的感觉。   娇杏软了身子,好久他才抬起头来,以为他要吻自己,不想又是亲在了脸蛋上。她心里一涩,眼里就有些发酸,自打身份戳破后,他虽是与自己亲热,但都是没再吻自己。   瞿元霍也未察觉她的异样,两人缠缠腻腻一会儿,便就听见屋外丫头报,“大奶奶来了”。   自今早知道了这一“喜讯”,江氏就有些坐立不安。   听丫头打听得,王氏命人送了补品来,自己这个主母还怎能静坐不动?   一进屋,就见那娇杏面色酡红地朝她迎来,那声儿还是娇里娇气的,“贱妾见过奶奶,奶奶今日怎的得空过来了?”   江氏瞟见瞿元霍也在,先是按规矩给他行了一礼,才转头来看着她的肚子道:“这样大的一个喜事,怎能不来道声贺?”   她也做不来那种假惺惺的做派,只含了淡笑,命了两个贴身丫头呈上了礼品,“这些都是安神保胎好东西,你且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娇杏命了玉珠收下,自己也坐上了江氏边上的一张椅子,接过丫头递上的茶壶,为她斟了一杯,笑道:“劳奶奶费心了。”   “不费心。”江氏不呈她的谢,看了眼上座喝茶不语的瞿元霍,又一扫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似随口道:“我是他的母亲,都是应该的。”   娇杏心中一刺,握着白瓷杯的手微晃,里面的茶水差点洒了出来,原想拿到嘴边抿一抿,却是顿了一下,如今她正怀着身孕,不宜饮茶。   江氏只当没看见,接着道:“有四个月了吧?瞧这肚子大的,像是立马就要出来一样。”   娇杏看了眼瞿元霍,浅淡一笑,“正是呢,可都这样说。”   两人一劲儿浅笑着又说了几句话,江氏便就起了身,朝着上座的瞿元霍道:“大爷晚上可得空?妾做了您最爱吃的肘子汤,可否赏脸一品?”   江氏难得有要求,瞿元霍自是尽量满足,“可。”   虽只简单一字,但江氏还是十分欢喜,得了他的应许,便似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这一走,原先还含着笑的娇杏,霎时沉了脸。   也不看那瞿元霍,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拂着杯中的茶叶,望着院子里那颗枯了叶的桃树出神。   连瞿元霍近了身都未察觉,“怎的了?”捏了捏她的下巴,“小脸这样黑?”   娇杏一把打掉,眼圈霎时一红,扑在他怀里就是哭,“妾能不能向爷讨个许诺?”   不妨她会一下哭出来,瞿元霍心中微紧,但还是问道:“何事?”   娇杏一噎,很有些耍赖的意味,“爷先答应妾!”   瞿元霍替她擦了泪,微有些不悦,“真是个水做的,整日只知道哭,说清了是何事,爷再看答不答应。”   娇杏最讨厌他这样了,从来不会讨哄自己,但眼下是自己要求他,只能含了哭音道:“日后孩子出世了,爷让他跟着妾好不好?”   瞿元霍面色微沉,“按规矩理因由嫡母抚养,只……”   “只什么?”娇杏含了泪。   瞿元霍沉思片刻,“日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收藏一下好吗? ☆、江氏心思   傍晚,瞿元霍跨进主院时,江氏已做了一桌子好菜,坐在一旁等着。   屋子里不比外头萧瑟,江氏见他来了,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一边给他解着外袍,一边说道:“饿了吧?净个手就能吃上了。”   瞿元霍嗯一声,就着丫头端来的清水,随意洗了把,接过白色干帕擦干了手便就一扔,落进了盆里。   柳嫩不妨大爷会这般,当下面上溅着了不少水珠,轻呼了一声,便就引来了大爷的注意,她秀气的小脸就是一热,泛起了红云,低着脑袋心房乱撞,闷声退了出去。   江氏挨着他坐下,满桌子的菜式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瞿元霍自小吃惯了江氏做的饭食,如今进了京,请了厨子,可也是好久没有吃她做的饭了。   到底不是真的簪缨世族,再是习了规矩礼节,这骨子里的东西却是难改。   平日里吃饭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大快朵颐一阵,抬头就对只顾布菜的江氏说道:“你也吃,别只顾着我。”   江氏闻言嗯了一声,听言吃了一口。   末了,又朝他淡淡一笑。   她如今吃的好了,往日消瘦的面颊丰润了不少,加之她皮子本就白,如今虽谈不上美貌,倒也令人瞧了舒坦。   瞿元霍未懂事前,基本是她一手待着,后大些懂得事理了,也就渐渐离了她的手。   一直将她当作年长的姐姐来看,即便懂事后,知道是自己家用粮食换来的媳妇,这自小的情份也未变质。   因此,自己的对她的感情自是没有情爱,顶多就是自小一点零星的情份。   两人俱都不善言辞,因此整个席间气氛格外低沉。   见此,瞿元霍方才明白,自己为何那般疼爱那个爱哭爱闹的娇人儿了。   江氏性子稳妥,不焦不躁,她命了丫头来,为他斟上了酒。   “难得与大郎用个晚饭,可别推拒。”   她唤了大郎,自是要与他攀往日的交情,瞿元霍伸手接过,才喝尽一杯,边上丫头又给殷勤地斟了一盏,他皱眉,有些犹豫,心知自己酒量向来很浅,一杯下去勉强过得,两杯就稍有不妥,三杯铁定要醉。   江氏铁了心要他灌下去,自接过丫头呈上的酒水,意思要与他共饮,脸上带了笑,“说来今日还是我与大郎的特殊日子。”   “哦?”瞿元霍被她引起了兴趣,“什么特殊日子?”   江氏面上浮起淡淡的哀色,看了他一眼,“今日是冬月初九。”   瞿元霍稍一想,便忆起今日是两人的大婚之日,八年前的今日两人成了亲,说来也有这些年了,这般一想,他便微有些不自然。   也不说话,接过丫头呈上的酒,与她碰了碰杯,一口饮尽。   江氏擦了嘴角,执起筷子给他夹了一个狮子头,这是她进了京才学的,自先也叫厨房尝了下,说是味道不比外头酒楼里的厨子差。   瞿元霍捻起来两口就吃尽,看了眼她道:“英娘厨艺见长。”   江氏又是一笑,转而眼圈就微泛红,“大郎吃得惯就好。”她又命丫头斟满了酒,两手举起,“再饮最后一杯。”   瞿元霍已经吃下了两杯,这会儿头脑有些发昏,摆了手笑道:“不想英娘还是个海量,我喝不得了。”   江氏似是早也料到,很有豁出去的意味,“从未与大郎交过心,今日听闻娇杏怀了身孕,我这心里也总算安妥了。只怪我肚子不中用,与你成亲多年,竟是连个子嗣都未能给你诞下,如今总算松了口气。借此良机,我定要向你赔个罪,也要多谢你多年来予我的尊重与体面。”   瞿元霍微有触动,江氏多年不孕,说不嫌她,那是假话。   至于未将她休去,原因无非一是不愿破费银钱再娶;二是多少怜她一点,无亲无故。   这也是宁愿花银子买了娇杏,也不休妻再娶的原因。   旁边丫头似是被调/教的很好,不待他应下,就已经替他满上了一杯。   瞿元霍顺着那双细白的手望去,对方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丫头,很有几分灵秀的味道。   是将才伺候他净手的丫头,往日里也是见过几次。   “请大爷满饮此杯。”话一说完,柳嫩的面上就红了个透,举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带抖。   瞿元霍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碰着了那细嫩的小手,心思一动,又抬眼看了下那丫头。   柳嫩面上更烧了,只暗暗觑了眼江氏,便是低了头,心中却是跟擂鼓一般“咚咚”的响,又喜又怯,忐忑紧张全都有。   瞿元霍蹙了眉,将那接过的酒杯掷在桌上,抬头看向江氏,江氏面色平常,他心里就一沉。   江氏见此,便说:“大郎不饮,是不愿呈我的歉?”   江氏一脸哀愁,瞿元霍微有不忍,暗想她这般软弱之人,定是没那不纯心思,便就遂了她愿。   这一杯下去,人可就真昏沉了。   江氏扶了他往榻边去,“大郎先躺下歇会儿,我去拿块帕子替你擦擦手脸。”   瞿元霍混沌中,仍记着自己说的话,“我得回宝香苑去,答应了娇杏的。”说着就要往外去。   江氏面上一僵,急忙拉住了他再往榻边去,“没说不准你回去,你且躺下歇歇,散散气味,这一身的酒臭味,是个孕妇闻见了都要不适的。”   这下说通了,倒在榻上就闭了眼。   江氏替他脱了鞋,扳正了身子,正立在一边望着他睡熟的脸愣愣出神。   柳嫩就捧了铜盆进来,里面的清水还在轻微晃荡,一方白色帛帕已经浸透。   柳嫩红着脸,细声道:“奶奶亲自来,还是?”   江氏嘴里泛苦,又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瞿元霍,说道:“你来吧,我也有些不清醒了。”   “诶。”柳嫩羞涩地应下,又看着她关切道:“奶奶也快回屋躺着吧,甜蕊在屋外候着呢。”   “好。"像是没有了力气。   柳嫩浑不在意,她这会儿满心满眼的都是榻上睡去的男子。   动作麻利地绞了帕子,坐在榻边沿,轻柔的为他擦了面。   大爷可真英俊!   柳嫩咬着唇,面上烧的厉害,抖着手解了他的衣领,露出大片肌肤。   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脖颈,手指无意间碰着了他的喉结,登时,心里又是一阵砰砰乱跳。   奶奶许了她的,过了今晚,往后她也是大爷的人了。   如今姨奶奶有了身孕,不便伺候大爷,想来这样一个刚毅的男人,定是忍的不行。   柳嫩心里羞怯交加,费力地褪下了他的衫子,露出他那精壮诱/人的上半身,拿眼望了下肚脐以下,那儿丛林茂盛,也不知究竟是有多大。   她听过不少婆子扯皮说,那丛林越茂盛,那处就越粗长的吓人。想来大爷生的这般健壮,那处定是不容小觑。   这般一想,她就更红了脸,到底还是个黄花闺女,伸了几次的手,都没勇气褪下。   只得脱尽来自己的衣裳,上半身贴着他的上半身,小嘴在他脸上轻柔的啄了下,便是羞的不行,抱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了他怀里。   两只白兔更是在她刻意之下,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这样紧贴了一会儿,她才察觉不对。该是要将他弄醒了,破了她的身子,板上钉了钉才行。   “大爷~”她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光溜儿的腿插/进了他的两腿之间,在那里上下磨了好几下。   瞿元霍脑袋昏昏沉沉,直觉身上黏了个热呼呼的东西,下/身又被个东西磨,吃了酒,身上本就发热,这样一弄,却是更加燥热了起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子里光线暗,眼睛一花,只按轮廓知道是个女子。   阖府上下除了娇杏,还有谁敢睡在他怀里?   只当她是在使性子,气自己去了正院,还是一身酒气的回来,也不责备,由她闹了一会儿,便将她搂进了怀里,“莫胡闹,爷脑仁儿疼。”   怀里的人安静了,他嘴边就扯了个笑,闭著眼,一手搂了她,一手习惯的朝着大肚皮摸去。   小/腹平平?   怎回事?   瞿元霍觉得不对,困难地睁开了眼,努力要看清怀里的人是谁。   柳嫩沉不住气地开了口,“大爷~”   瞿元霍心下一凛,立时清醒了不少。   他抚着额头坐起来,靠在床头,看也不看身边的女子,只阴着脸冷冷说道:“滚下去!”   柳嫩吓得小身子一抖,脸色顿时煞白,赤着身子爬到他脚边,哭道:“大爷饶命,奴婢非是自愿的……”   瞿元霍眸子晦暗,他早该看透的,偏偏心软信错了人。   倘若江氏是明着来,还稍微好看些,偏偏进京没几久,旁的没学着,倒是学了不少后宅肮脏事。真令他大开眼界!   江氏如此做的目的,不用去想,他一下便能测透,果然女子耍起心机来都是这般厉害!   江氏睡在正房的寝屋里,还不知自己做的好事已被瞿元霍戳破,她的心里其实亦是十分的滋味难言。   瞿元霍终究给了她面子,不想闹大,便是闹大了,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只会更加难看。   因此,怀瑾院守门的婆子正靠在门后打着瞌睡的时候,便见大爷阴着脸走了过来,冷声吩咐,“开门!”   两个婆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点瞌睡!   出了院门,不用去想,自然是去了宝香苑。 作者有话要说:O(∩_∩)O 这么晚了,打雷一直都不敢上呢!有错字的话,包涵一下,有时间了要逐章改错! ☆、上房请安   瞿元霍是阴着脸过来的。   宝香苑守门的婆子被他唬了一跳,以为是姨奶奶又招惹了他。   娇杏这会儿还没安寝。   散了发髻,正卧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册话本子,随意地翻着。   才翻几页,手掩着唇又打了个哈欠。   都已经打好几个了,玉珠实在瞧不过,收了针线,把才琐了边的秋衫往篓子里一放,自绣墩上起身,抚了抚裙子,两步就到了她跟前。“主子,夜了,困了就歇吧,别累了自己。”   娇杏面上一拉,垮了脸,把手里的话本子一下扔到好远,“咚”的一声,掉进了靠窗的床缝里。   她也不管,掀了搭在肚上的小毯就下了地。   “男人的话果真信不得,我在这里巴巴的等,人家指不定贤妻美婢莺莺伺候着,我是傻了,才会信个骗子的话!”   玉珠低了头,这种时候守牢了嘴,定不会错。   娇杏见她不搭话,也不在意,自己一人心口沉闷地往榻边去。   转而就侧卧在了榻上。   玉珠走近几步,见她闭了眼,将被子拉高了些,掖在她的颈下,就要下了帐子。   才放下一边,就听到门楣上垂着的珠帘子发出“叮咛叮咛”的脆响,入眼的是大爷那张发黑的脸。   “大、大爷,奴婢见过大爷。”玉珠有些害怕。   瞿元霍挥了手,玉珠识相退下了,临走前不忘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   娇杏听见动静,心底微惊,撑着手笨重地翻了身子,背对着外面。   两只小手揪着前襟,不吭声。   良久,那人都没有动静。   娇杏心房微乱,竖着耳朵来听。   只听见“哗哗”的流水声,知道是在净房洗沐。   一颗心才稍算平稳,缩在被窝里,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翘了翘,终究他没骗自己。   瞿元霍拿了透着淡香的锦布擦了发,身上还未擦干,就一下套上了寝衣。几步来到桌边啜了口茶,意思是去去嘴里的酒味。   搁下茶杯,便就转过了屏风,掀了被角就钻了进去。   也是个不吭声的,伸了手就将背对自己的大肚婆抱在了怀里,闭了眼就睡。   “呀!”娇杏冷不防被他抱了个满怀,先前的气实际早也消了,却还是忍住了不开口,只想等了他先开口。   却是等着快眯眼了,那人还是不出声,自己已经要招架不住了,她琢磨着还是先睡吧。   闭了眼,将身子挪到舒适的姿势,脸颊蹭了蹭枕头就要睡。   谁想却是叫了一声,瞿元霍被她惊了一跳。   正要问出了何事,就见她撑着手艰难地坐了起来,满脸的不高兴,指了他就是埋怨,“你可是又没绞干发!”她指了指被水印湿的藕色枕巾,“你看这处可还湿了一块!”   瞿元霍看了一眼,就又合了眼,语气里有丝疲惫,“不早了,将就着睡吧。”   娇杏有些狐疑地凑近了他,伸手抚了下他微蹙的眉头,细声说道:“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低沉?”   瞿元霍本就不打算说与她听,只捉了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下,“不过是有些累罢了,快躺下,别着了凉。”   见他这样,娇杏有些心疼,低了身子,将面贴在他的脸上,就要说几句软话,可话到了嘴边又是话锋一转,她变了脸,声音有些泛冷,“你吃酒了?”   “嗯。”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他这般,娇杏又放柔了嗓音,“好端端的怎的吃上了酒?命丫头调碗醒酒汤来,喝不喝?”   “好。”   见此,娇杏就小心地起了身,搭了件外套在身上,往外去。   外间的软榻空无一人,床单被褥整齐干净,但凡瞿元霍在,玉珠都是回了自己的耳房去睡。   因此,她来到门边开了门,外面立着两个值夜的丫头,招了一个便吩咐下去。   转而又轻轻合上了门,进了净房,出来时手上多了条干爽的帕子。   坐上了榻边,轻拍了拍他冷硬的脸,“快些起来,头发这样湿嗒嗒,明早就该头疼脑热了。”   瞿元霍蹙了眉,不愿动。   娇杏见他难得娇气了一点,便遂了他意。将他脑袋搬到自个腿上,一头黑发给他全捋到了一边,拿过巾帕就反复地绞着。   嘴上还不忘小声念叨,“好端端也不知吃个什么酒,她又不是不晓得你,沾了酒就是要醉的,偏还叫你吃这么多,又不是什么大日子。”   瞿元霍闭眼听着,不说话,只听着。一张脸正贴着她的大肚子,他将脸贴的更紧了些,很有一家三口紧密依偎在一起的味道,心房渐渐暖起来。   娇杏见他不说话,也就再没吱声。擦至七成干,见只微有些潮意便就收了手,玉珠也端了醒酒汤来,服侍他喝下后,又给他按了按太阳穴,见他眉宇间渐渐舒展,便就打了哈欠钻进他的怀里,闭眼就睡去了。   翌日一早,天将蒙蒙亮,瞿元霍便照常起身,   一番洗沐后,见榻上的小人睡相沉沉,嘴唇微嘟,两颊生胭,心中不觉柔软。   拍了拍她的小脸,便听到她“嘤咛”一声,不情愿地睁开了眸子,声音还带着熟睡后的娇懒,“嗯……何事?太招人厌了,人家睡得还正香。”   瞿元霍一捏她的小鼻头,声音温和,“今日莫忘了早些起来,主动去给娘请个安报声喜,听见没?”   娇杏有些迷糊,“为何?”又似才想起什么,含糊一应,“嗯。”便又闭眼睡去了。   瞿元霍在边上瞧了半会儿,见天色渐明,恐迟了不好,便就抬步去了。   他走了没几久,天色就全亮了。   他走时,为防榻上的人儿只顾睡觉,忘了时辰,便又嘱咐了玉珠。   玉珠这会儿正推了门进屋,准备好了洗漱用具,才来到榻前掀了帘子。   半刻钟后,玉珠为她顺了发,梳了头,正开了盛满钗镮佩饰的首饰匣子,问道:“主子今日要戴哪些?”   娇杏看了一眼,里头玉的、水晶的、珍珠、珊瑚玛瑙、琉璃、金银饰各有三四样。她又一想,这王氏是个节俭惯了的,如今虽是进了京,但还是不可穿戴的太张扬,只怕会惹她不快。   她指了一支翠鸟衔珠点翠金步摇与一支银丝串珠簪花,“就这两支,整个明丽一点的髻。”   玉珠应了一声,便着手动起来。   ……   第二次来荣寿堂,待遇自是与头一次不同。   这脚刚跨进院门,就有丫头婆子殷勤地迎了上来,各人面上堆满了笑意,“太太可念叨了好久,可巧姨奶奶今日来了,老人家定会十分欢喜的。”   娇杏笑了笑,心中有数,王氏念叨她,不过是在意肚里这块肉。   王氏也确实念叨了好久,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去看望她,可几次都给湘琴截住了,她就只能坐着干着急。   今日人主动来了,自是欢喜的不行。   “快坐快坐,甭讲究那些个礼数了,身子笨重可得时刻小心着。”王氏笑得满脸起褶子,她才起不久,听了丫头报,头都没梳就急地跑了出来,一边服侍她的湘琴,此时的面上别提多瘆人了。   旁人都未察觉,是因众人眼睛都光盯着她看了,可娇杏却是时刻盯着她。   她心下冷笑,个狐媚子!贱蹄子!值当她不知道她的龌蹉心思,只要有她娇杏一日在,任是哪个都别想分她的一分宠!   娇杏目光闪了闪,转头对着王氏笑得甜,“太太近来身子可好?老早就想着来请安了,可大爷说满了三月再报喜才算稳当,妾也就耐着性子等了这许久,也是早就心急的慌了。”   王氏听了点头笑,“我这身子向来就好,你别乱操心。大郎说的没有错,是该好生在屋里养着,这头三月最是险恶,随时都可能出了意外。”看了下她圆滚滚的肚皮,眼里笑意又浓了几分,“这肚皮这样大,别到时是个双生子!”   娇杏一惊,转而又是满面的喜色,“太太说的可是真的?”   王氏想了想,笑说:“保不准是,但也可能是个胖小子!”   娇杏先是一愣,随后才抿了嘴笑,不管是不是双生子,只要是个带把儿的,便是只有一个她也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话,丫头又来报,“大奶奶,二/奶奶,大姑娘,二少爷来了。”   娇杏听得稀奇,这二少爷是哪个?   却原来是瞿二郎家的炜哥儿,她心中微涩,这也却是个可怜的孩子,摊上了这样一个家。   江氏与杨氏每日都要来,各人行了礼,便都在自己的位上坐下。   王氏也没甚心思管她们,转头来看着娇杏,关心道:“杏娘过早没有?”   娇杏面露羞赧,抬眼巡视了一圈。   江氏面色微带着颓萎,杨氏也是一脸的寒气,她心中一堵,若让她每日看着这两张脸,她可不是也要变得阴郁?真不知这王氏是怎生受得了。   压下心底的不适,脆声道:“妾早起用了点,劳太太关心了。”   王氏听了,一边吩咐了丫头摆早饭,一边劝道:“这怀了身孕就得多吃点,才用了一点哪里够了,快坐过来。”说着,就冲她招手。   娇杏有些惶恐,看了眼立在一旁伺候王氏的江氏与杨氏,屁股怎么都不敢坐下去。   她有些不安地笑道:“妾的身份卑微,哪敢与太太同席?况且早间已是吃饱了的,太太切莫再劝了。”   王氏人不傻,知道她是顾忌着一旁立着的江氏与杨氏,也就没再提。招了敏姐儿与炜哥儿两个坐下,便开始了用饭。   敏姐儿如今六岁多了,小小的人拔高了不少,皮子也比在乡下白了不少,文文静静地穿了一身绿裙,坐在王氏左手边,先是道了声,“谢祖母。”才执了筷吃。   瞧着比往日文静不少,倒是失了那份难得的灵动。   二房的事,娇杏也是听过不少传闻,知道瞿二郎带回来那个妾,是个歌姬。生得一把好嗓子,身段玲珑,皮子又白,是个难得的美人。   瞿二郎跟着几个烂泥污臭的同工,是那窑馆里的常客,基本日日下了职,都要一同凑了银子去潇洒潇洒。   这莺莺便是他早已相中的,存了两月的工钱,又从杨氏的首饰盒里摸出两套镶金头面,拿去典了,再走同工那处借了银子,方才赎回家的。   既是花了大把银钱才领回的家,自是对她疼宠的不行,这正室杨氏就得靠边站,连着两个孩子也再不得爹的宠。   这莺莺又是个争气的,进家没几久,又给爆出了怀孕,如今不说下人,便是杨氏也得看她的脸色行事。   一时间,二房的正经主子,倒还不如那花了银钱典回家的窑姐儿。   炜哥儿自小就闷,如今也看不出大的变化,只面色却是比往日红润了不少。   待吃完了早饭,几个女人家又窝在一堂絮絮叨叨几句,便要散了。   王氏将丫头包好的药材送到她手上,“日日都要吃啊,保胎用的。秋天了,地上有霜,回去看着点。”   娇杏应了她,又再谢了一番,才扶着玉珠的手回去。   进了宝香苑不久,梁张氏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 这几天JJ好抽,好多电脑留评都被屏蔽了,就是不知道还能否抽回来。 ☆、虚虚实实   梁张氏挎了一篮子土鸡蛋,并一只掩在红布底下露出个头,被草绳捆住了腿脚的黑毛老母鸡,站在瞿府大门前。   她今日梳了个油光水滑的髻,一左一右各插一支五瓣的梅花银簪,笼在新升的旭日底下,泛出细柔的银光。一身蹙新的枣红薄袄秋裙,衬的她那张有了岁月痕迹的娇艳容颜,比得往日容光焕发了不少。   几步上了台阶,那门两边立着木桩似的几个配刀侍卫,面色就是一肃,几个跨步,上前拦下,喝道:“何人?”   梁张氏被唬的一跳,脸皮子一臊,面上就通红,“我是府里姨奶奶娘家的,劳几位小兄弟行个方便,让进去下。”   几个侍卫平日只在院前做事,对后院的事知道的不多,因此一听是姨奶奶娘家的,就撇了嘴,只当是来攀附的穷亲戚。   就挥了手,语气不善,眼里含了轻视,“赶紧的,回去吧。姨奶奶娘家的,本就算不得亲戚。”   后半句说时含了嘲讽,梁张氏气的发抖,好久才挤出一句,“个生了双狗眼的,恁的仗势欺人!”   她话一吐顺,见几人变了脸,心里也有些害怕,面上却是不显,一扭腰几步就走到老远去。   立在拐角呆了呆,怎么也不甘心就此回去。   猫着身子又望了望,这是条通街,适才没想着,这但凡有些门第的人家都是有好几扇门,正经大门都是不常开,只有那逢年过节,举办丧喜,贺寿宴宾之时,才会大开,平日里出进都是走角门流动。   这般一想,她就耐着性子绕了一大圈,就为了不见着那几个看门狗,白白走了这些路,身上也热出了一层薄汗。   这次守门的不比先前几人拿腔拿调,听她自报了姓名,也不急着说话,眼珠子转了半晌,方扔下一句,“您先候着,我去通报一声。”,便就跑远了。   没过几久,就见两个媳妇子笑着迎上,“梁太太快请进来,姨奶奶在屋里候着您呢。”   梁张氏应一声,扬了下巴跟在了后头。   两个媳妇子边领着路,边拿眼打量着她,见她穿着有些寒暄,心下就在暗想,这姨奶奶娘家怕是不怎么富裕,穿戴的竟还不如自个这个下人。   又有些稀奇,这姨奶奶这样得宠,怎就没帮扶下娘家?这样个头脸不也嫌丢了她的脸?   走至垂花门,两个媳妇子便退去,玉珠上去行了礼,喊了声梁太太,才看了下她一边挎了一个的两只篮子道:“梁太太手上拎的是啥?奴婢来与你拎。”   梁张氏知道眼前这个着绿裙的圆脸丫头,是自个闺女的贴身丫头,在闺女心中,不定情分还不如眼前这人,因待她和善,笑说:“不劳姑娘了,我自己拎着就是。”   见此,玉珠也没再提。   领了她往宝香苑走,一路上自是有不少丫头驻足观望,一个个面上都写着稀奇。   玉珠领着梁张氏,目不斜视,心里却是知道主子待自己娘家没甚感情,平日里也不见她提过,今把她领了进来,不过是做与人看。   但虽是如此说,到底血浓于水,这断了骨头连着筋,怎么说都还是一家子人。   梁张氏跟在后头,一路上暗暗张望着,心中是一阵阵抽着冷气。   头次与儿子闹事那次,不过进了前院,如今才进得后院。   不比前院的恢弘大气,却胜在精雅细致,檐上雕的,柱上画的,还有那一路上看着的花园池塘,假山怪石,楼阁水榭,俱都精精巧巧,哪处都透着一股子舒心的味道。   梁张氏瞧见了就眼热,她这辈子都没住过这样有山有水,仿佛置身世外桃源般的宅院。   原本是暗暗瞧着,谁知这脚步不听话的听了下来,玉珠回头来一看,唤了她一声快跟上。   梁张氏耳朵根子微热,瞅了眼假意过路,实则好奇的丫头,扯了扯落在一边的红布,将一只老母鸡遮得严实,这鸡“咕咕咕”直叫,她就嘴里习惯性地骂了两句,果真听了就不闹。   娇杏正坐在厅前,吃着每日必喝的参汤,耳朵却是在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来了,便就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   梁张氏原先想将鸡蛋并老母鸡拎进来,让她知道自己带了礼,面上好看些。偏偏玉珠那个丫头是个忠心的,说:“主子娇贵,这活物怕会冲撞了她,还是拿去厨房稳当。”   如此,进了屋就是两手空空。   坐在椅上搓了搓手,看了眼她圆滚滚的肚子,总算找着了话头,“杏娘这是几个月了?早起可还会晨吐?”   娇杏在她左手边的一张椅上坐下,拿了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手边后,才慢悠悠道:“四个多月了,近来已经不晨吐了。”   梁张氏面上含着笑意,捧着白瓷茶杯喝了几口,又给轻轻搁下。见女儿总算肯与自己说上几句了,心中一喜,便又说道:“那便好,我观你如今丰腴了不少,定是没受什么罪。”   说到这,她又转到了自己身上,“娘当初怀你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原本一张丰润的小脸,生生给吐成了皮包骨,不光是吃了要吐,有时光是闻到,都要吐上好久。娘那时还想,这孩子将来定是个金贵的,不然怎能那般爱折腾人呢。”   梁张氏自顾自的一说完,嘿嘿笑两声,见闺女面上神情淡淡,明显不接她的茬,一时有些讪讪。   知道她定是不爱听这些,便又绞了脑汁说道:“这怀了孕,吃什么是一桩大事。娘今日给你提了一只家养的老母鸡来,你哪日可以做汤吃,最是补人了,也适合秋季吃。还有一篮子土鸡蛋,你每日吃上两个,要是吃完了,娘再给你送来。”   娇杏看了她一眼,“有劳了。”   梁张氏笑着摆手,“自家骨肉怎的这样见外?你是娘的亲闺女,娘不为你操心还能为着谁操心?”   娇杏用手撑着额头,她觉着有些累。跟前这人是她亲娘不会错,但自己却不怎么想见她,现下见她一副慈母样,她心里就膈应的慌。   人既然已经带到了院里,总不好端着架子,况那屋外还候着不少等着噱头的丫头婆子。   她坐正了身子,抚着自己新涂的蔻丹,问道:“弟弟如今怎样了?”   一提起儿子,梁张氏就一脸的怒气,“还能怎样,虽说比起往日好了点,但仍不是个着调的,真真白瞎了那般好的机会,倒是辜负了瞿大爷的一番心意。”   梁张氏说的好机会是进国子监读书,前段时间还与自己信誓旦旦好生读书,自己也一度信了。   但终是拗不过各人生来的本性,这梁腾辉压根儿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才学了两月,就在里头与人打架闹事不下五次,夫子终究忍无可忍,将他给开除了出来,如今正窝在家里整日无所事事,但好在没学以前进场子耍了。   自己打的算盘落了空,娇杏也不觉叹气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想来弟弟是不通读书这行,何不找个正经的活计踏踏实实的做上几年,手里有了积蓄也好早日讨个媳妇,待娶了妻生了子,性子也该就慢慢稳妥下来。”   梁张氏哪里没想过,苦着脸道:“可就他这般性情,能找个什么活计?又有哪个会要他?”   娇杏想了想,还是道:“待爷家来了,我替他问问,但愿他日后莫再任意了。”   梁张氏点头,保证道:“这次我紧管着他,他要敢再胡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娇杏不愿听这些言不由衷的话,两人已经谈了这许久,自己也有些倦了,便说:“你先回吧,有了消息我命人带给你。”   梁张氏屁/股才刚坐热一会儿,见女儿就要赶人走,心里便有些不顺,有心说她两句,但终归还是不敢开那口。   干笑了两声,便就起了身。   娇杏招了招手,两个丫头便捧了一打抱东西进来。   娇杏命她俩送到梁张氏手上,自己也起了身,“府里厨子做的糕点,手艺也是别出心裁的,味道十分不错,拿回家去各人尝尝。还有这燕窝也是滋补润肺的,一家子过个几日可以吃上一蛊。旁的就没了,我叫了辆车送你回去,你到了门口只需报上住址就行。”   梁张氏接了东西,面上浮着浓浓笑意,本来今日是没打算捞着星点油水了,不想最后还有一打抱收获,她虽是没吃过燕窝,但也知晓那是个奢侈物,一蛊就要好几两银子呢。   听了她的话,就拎了东西往外去了,送她的两个丫头要帮她拎,她也只说不重来搪塞,似是生怕别人抢了似的,两个丫头心内如是暗想着。   等走到了门口,看着外头一辆披绸垂锦的马车,她心里还有些激动,这可是头次坐呢,几下坐了上去,车身便开始微晃,紧随着一颗心,也跟着晃荡起来,飘飘荡荡分不清楚虚实。   日暮西垂,府里各个梁上挂的灯笼,都点上烛火,红灯笼里透出的橘光,柔和的笼罩每座庭院。   趁着用晚饭的空当,娇杏将白日的事说与了瞿元霍听。   听言,他轻皱一下眉头,说道:“明日我再想想看。”   娇杏也知急不得。   饭已吃罢,两人在庭院里散步消食,回屋后洗沐一番后,便就歇下。    ☆、产前抑郁   瞿元霍得了娇杏的嘱托,原先是想将那梁腾辉带到自个底下历练历练,去去他那身油滑不着调的腔子。   谁知,这算不得小舅子的小舅子一听自己要将他领去当侍卫,就唬的直跳,嘴上说道:“若是这般,我还不如读书去,那舞刀弄剑的实不是我喜欢的。”   因此,算盘也就轮了空。   瞿元霍将回话说与娇杏听,娇杏听了就光皱眉,“这个腾辉真不是个懂事的!”   见了她皱眉,瞿元霍心里就跟着紧,将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大掌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大肚子,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也没气,这般年岁的男儿,都是如此的,待再过个一两年便会妥的。”   娇杏与这个弟弟本也没什么感情,只是想,终归是自己娘家人,凡事还是多留条后路比较妥。   因偎在他怀里,软声道:“实在是给爷添了麻烦事,妾要早知如此,也就不告诉爷了,省得爷如今这般费心。”   听了这话,瞿元霍就算原先有些子烦,也该消了。   他这人不爱说些虚假话,现下也不接她的话,只心里在想着过个几日再替他寻寻。   如今闲适的时光越来越少,不想那等杂事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暂且将其搁置于一边。   摸了她的肚子,转了话题,“昨日还在动的,今日怎的没了反应?”   娇杏听了,一双本也含情的眸子更是柔得不行,她含笑说道:“许是这会儿睡着了吧,白日可是闹腾的慌,几次都给他踢得生疼。”说到最后,她又有些委屈地看向他,“这肚里这个别是个混世小魔王投胎。”   瞿元霍听了却是高兴,素来直板的面上也染了笑意,“越是闹腾,越说明健全,只是苦了他的娘,要多受些罪了。”   娇杏听了心中服帖,泛起丝丝甜意,可还没甜一会儿,她这心中就又浮起了苦味,“这话也只有爷敢说,任他是我怀胎十月走我肚里爬出的,但日后会叫人了,如何都是不能喊我一声娘的。”说到最后,眶里已经蓄满了水意。   瞿元霍听了,沉默片刻,才抬手擦了她的泪,说道:“咱们并非那礼教世家,百年大族,大可不必守那规矩。平日里,在人后都是可以喊一声的。”   娇杏一噎,眼泪不停。   她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喊,并非这种暗地里偷偷摸摸来喊,她不信他不懂自己的意思,但眼下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还不够,只得暂且搁置,待她日后慢慢再来。   她可以时不时的掉豆子,但却要把握好分寸,在他亲了自己好几下,又低声哄了几句,她就歇了下来。   ……   一晃眼,一个隆冬过去了。   转眼,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百花绽放。   宝香苑里几株桃树,枯了一年的枝头,纷纷争先恐后的缀满了花朵,映得院里一片红火。   这刚过了春节,梁上的灯笼都是换了新的,一个个红红艳艳,瞧着就叫人喜庆。   娇杏如今已有了九个月,眼看着这肚子大的吓人,像是随时都可能生下一般,瞿元霍这颗心时刻都是悬着的,连着在王府当值,也好几次走了神。   宝香苑的丫头,更是被他反复敲打,命众人莫玩忽职守,须得日日提着心来做事,就怕几个年幼的丫头不知事,只顾一处说嘴贪玩,忽略了里头大腹便便的娇杏。   生产的一应事物几月前就已备好,两个稳婆也是两月前请了住进府里,如今正在宝香苑的西耳房内歇脚,时时都在做着生产的准备。   婴儿出生后要睡的小床,也是请了木匠用了最好的紫檀木,打了一张小型的透雕架子床,四周都有围栏围着,这是为了防止他滚下去。   娇杏坐在暖阁,摸了摸玉珠呈上的几件小衣,她将那小衣拿在手里摸了摸,见那面料十分的丝滑细腻,正如婴儿娇嫩的皮肤一般,知道瞿元霍是下了血本的。   玉珠见主子嘴边含着笑意,便也伸手摸了摸,啧啧赞了几句,又捧了几件小袄给她看,“主子你看,这袄子尽是喜庆的,这上头还绣着红蝠。”   娇杏伸手摸了摸,绣工却是一流的好,里里外外这架势,小鞋,小袜还有帽子一应婴儿的穿戴,都是备了好几身。   娇杏又看了几下婴儿的小被子,里头都塞了满满的棉花,外头又缝了两层的缎料,十分的暖和柔软。   “你拿去检查一下,难保会有些不易发现的针线头没能减尽,婴儿的肌肤最是柔嫩了,不可有半点疏忽。”   玉珠应声,自抽屉里取出了剪子,将衣物一件件摊在软榻上,瞪大眼睛检查着。   娇杏靠在暖阁的软榻上,打了个呵欠,现下正午都未到,自己就又是犯困了,她也不硬撑着,躺下就睡了。   没睡半会儿,她就睁了眼。   如今日子越大,她这心里就越是担忧,总是提心吊胆着。她可是听过不少媳妇子说过,这生孩子可疼了,若是那时候能死,怕是都巴不得死去,总好过体尝那种叫人生不如死的剧痛。   老早日子还远着,她还未如此害怕,如今眼看着就快生了,她就越加害怕起来。   好几次跟瞿元霍说,自己不想生了,实在怕疼。他都是一拍自己的脑袋瓜,骂道:“你傻啊你,这般大个肚子是说没就没的吗?”   她就委屈的要哭,控诉他一心只想着抱儿子,全然不顾她生孩子会有多疼。   每当这时,瞿元霍都要无奈地叹气一声,“果然怀了身孕的女子,脑袋瓜子就是与常人不同。”   她都要恨得咬牙,知道再诉再哭都是无用,她也只得忐忑的等着那日的到来,平日里她更是对陆嬷嬷的话言听计从。   每顿饭吃罢,她都要撑着腰肢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陆嬷嬷说多多走动利于生产,她就时刻记着。   玉珠陪在她身边,她并不敢走远,只在自个院里散步,就恐在外头出了意外,突然要生了,那不就麻烦了。   走了一刻钟,玉珠便扶了她在垫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这是瞿元霍几月前请人建的小亭子,建在几步台阶上,比院子里旁的屋宇都要高上半截,坐在上面很有一种满院景致尽收眼底的味道。   娇杏每日都会上来坐坐,这会儿日头正足,亭子顶上是带了盖儿的,日头也照不着她,只空气里是种暖融融的感觉。   到底还是刚入春不久,刚开始还暖和,这坐久了便起了风,那风吹得人面上生疼,娇杏缩了缩脖子,用手捂了捂面,站起身,“走吧,回屋去。”   玉珠应一声,扶着她小心地下台阶。   ……   到了半夜,瞿元霍睡得正沉,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呻/吟,他先是一愣,随后一下惊醒过来。   睁眼就看见,榻里边疼得满面淌汗的娇杏。    ☆、保大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   瞿元霍耳边嗡嗡作响,心跳一声胜过一声,腿脚微软,面色青灰,紧攥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抬起一双惊怖的眼眸,望着仅有一门之隔的产房。   产房里燃着数支粗蜡烛,映得里头亮堂堂一片,透过糊了纸的透雕窗棱,淡黄色来来回回的剪影刺痛他的眼眸,辛辣无比。   耳畔是自己疼爱之人惨痛的叫声,随着一盆盆浓腥味十足的血水端出,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与自己耳鬓厮磨,娇侬软语,撒娇扮痴的女子,正处于鬼门关头。   那管自己最爱的娇软嗓音,亦是渐渐变得细弱蚊吟,渐渐低了下去。   瞿元霍一颗心被绞的生疼,眼睛一辣,变得赤红。   耳边是稳婆焦急的声音,“瞿大爷,您快是决定呀!再要耽搁下去,只怕两个都不保了!”   一个是自己疼爱许久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期盼多年的子嗣,瞿元霍哪边都不想舍弃。   只是……   “保小!”   王氏扶着湘琴的手匆匆而来,刚跨了门槛便听到这句话,她的语气果断,完全不容置喙。   江氏与杨氏两个跟在后头,听了这话,全都朝着瞿元霍看去。   “娘!”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王氏面色严厉,对他的呼喊根本充耳不闻,朝着稳婆便是一声大喝,“快去!保小!”   稳婆觑了眼一旁面色灰败的瞿元霍,知道他心里怕是默许了的,便就叹了一声,转身就迈腿跑进了屋。   进了屋,就大喊了句,“保小!”   其中一个稳婆只吁了口气,面无表情。   给她猜中了,这大户人家哪个会在乎那低贱的姨奶奶,便是正头娘子,在这种情况下都有可能被撇弃的,更何况是一介命比纸薄的侍妾?   终究在男子眼里,再是疼宠的女人都是比不上儿子来的金贵!   她心里也是个麻木的,这般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做了,命了丫头取来烫好的剪子,撩开她身上遮羞的锦布,摸了摸她的肚皮,意思是要剖腹取子。   娇杏骇的浑身颤抖,心神俱创,她虽是疼的两眼翻白,险些昏死过去。   但终归还是存着一丝清明,两个稳婆的对话自己何尝没有听到,屋外那人的决定,自己也是彻底明悟。   她心里在滴血,自己大的不敢指望他,但如今自己危在旦夕,那人却毫不犹豫的选择撇弃了她,就像昔日的美好,不过是一场虚虚浮浮的云烟一般,随时都可以烟消云散。   到底是比不过他的,娇杏忍着痛,颤着手摸了摸肚皮,她不想死,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死,她要他们两个都活下去!   “住手!”   娇杏使出浑身的劲大喝一声,紧接着,她就感受到底下伴随着绞痛,流出一股湿热的液体。   她知道那是血,她已经流了不少,此时就是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定是面色如鬼一般,惨白的吓人。   那稳婆被她突地一喝,唬了一跳,手上一抖,剪子就直直落在了她的肚上。   娇杏闷哼一声,本就疼痛难忍的小/腹,简直雪上加霜。   好在没被尖头砸中,稳婆子松了口气,凑近了她耳边说:“姨奶奶莫怪我,要怪就怪那屋外几人,我也是拿了银钱奉命行事罢了。”   娇杏猛地抓住她的手,顺带不着痕迹的将剪子握在了自个手里,哭道:“妈妈救救我,我能生,我能生的!不要剪开我的肚子……”娇杏哭了几声,抽了几口冷气,又道:“若是救了我与我的孩子,我另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供你们对半分!”   两个稳婆听了这报酬自然难免心动了,但又考虑到她的问题,就怕到时候一个都没保住,那还不得吃官司!   因此,其中有个比较稳当,她对着另一个稳婆沉声道:“甭磨蹭了,咱们不做那没把握的事,赶快动起来!再晚小的就快憋死了!”   立在娇杏边上的稳婆一听,立马醒了神,这若是小的被憋死了,自己到时命都没了,要那银子还有个屁用!   想到这里,她就要夺过娇杏手上的剪子。   “别动!”娇杏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对着两个稳婆狠声道:“莫逼我,若是再近一步,我就与我儿一起同归于尽!”   两个稳婆无疑被她这番举动给唬的顿住了手脚,见那尖尖的剪子直戳着肚皮,这一剪子下去,大的小的可不就是都没了命!   两个稳婆吓得不行,知道她身上没力,不过是硬撑着罢了,伸手就要夺了她的剪子,哪知刚要动起来,便被几个丫头牢牢扒住,半点动弹不得。   屋里总共有五六个小丫头,加上玉珠就是七个,她们先前不动,不吭声,是被吓傻了。   后见主子痛成那样都强忍着没有放弃,各人眼中都起了泪花,到底是伺候了一年多的主子,终归都还是有些情份在的。   两个稳婆分别被三个小丫头紧紧扒住,还不甘心,挣了挣根本挣不脱,到底年纪大了,又是贪享安逸久了,突地被几个做惯了粗活的丫头扒住,还真就动弹不了。   面上涨的通红,其中一人梗着脖子,“姨奶奶究竟是要怎样?”   娇杏皱着眉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她已经没有精力再用来耗费了,连张口的力气也没了,看了眼身旁的玉珠,玉珠会意,低身凑近了耳朵,她蠕动了几下唇畔,玉珠会意地一点头。   “快些!我真快不行了!”声音细弱。   玉珠眼睛一酸,急忙去了。   两个稳婆子后背阴凉,全给骇出了冷汗,各人脖颈处抵着好几把剪子。   其中那个沉稳的稳婆终是开了口,“姨奶奶好胆识!我等尽力而为!”   这胎儿体大,母体宫口又太小,两个稳婆也不是头一次遇着这事了,知道是个难办的,就怕到时吃了官司。因此但凡遇着这样的,都先给家属报个信,让他们早先做好准备。   如今虽是被迫应下了,但也仅有五成把握。   幸则母子平安,不幸则小的胎死腹中,大的血尽而亡。   “若是平安产下,姨奶奶日后怕是无法怀孕了。”   娇杏愣了一下,沉重地点了头。   ……   深夜寒凉,孤月高悬。   宝香苑,上房不再传出那骇人揪心的惨叫声,这种诡异的安静,非但没令人放下心来,反而使人更加凝重。   王氏手心里也是急出了汗,湘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她,“太太莫急,小少爷定会平安出世的。”   王氏握住她的手,点了下头,转头去寻大儿子的身影,左右没寻着,就要喊,不想却见他一人立在廊下,背对着产房,冷月的清辉投散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了一层孤寂。   她心中绞痛,几步走到他身旁,抚上他的肩,“娘知道你待她有几分情意,她也是个乖巧的,过了今晚,明日为她选具好棺木,咱们厚葬了她。”   瞿元霍闭着眼睛,不愿去听娘的话,更不愿相信她说的话,那般娇俏俏的一个人儿,真的要没了?   夜里寂静,屋子里虽是再没传出那尖锐的惨叫,但时不时还是传来几声刻意压制住的闷哼。   江氏与杨氏立在门口。   杨氏到底是生过孩子的,知道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往日再是与娇杏不对付,这时知道了她的命运,突然有种同为女人,兔死狐悲的感觉,难免红了眼睛,她见江氏瞧过来,便偏了身子,背着她擦了擦泪。   江氏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的想法自认十分阴暗。   她没怀过孩子,更没生过孩子,自然无法像杨氏一般心生悲悯。   相反,她的想法很龌蹉。   去母留子,到头来受益的人就是她。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声音洪亮得屋外众人都惊到。   王氏事先反应过来,拍着湘琴的手背就是几声大笑,“好好好!这声儿洪亮的,铁定是个哥儿!”   湘琴目光微闪,暗暗觑了眼一旁身子僵住的瞿元霍,见他这般,心里滋味难言。   这姨奶奶还真有两把刷子,将大爷的心笼去了不少,要换成是她,但凡大爷对她表露一点好,她都愿意为他去死。   如今,姨奶奶没了,这可不就是天赐机缘。   湘琴嘴角微扯,反应过来时,身边哪里还有王氏,登时惊了一下,几步就迈进了屋子。   王氏一进了屋,一双老眼就冒着精光,一眼瞧见稳婆手里抱着的嗷嗷直叫的肉团子。   眼睛一花,脚底一浮,险些使她栽倒。   还是杨氏手快地扶住了她,说道:“娘您慢点,急个甚!孩子又不会跑了!”杨氏嘴上说着,心里还有着怨气,当日自个产下炜哥儿时,也没见她这般喜气。   王氏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听她的,一把将她推开,一个伸手就将那哭个不停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哟哟哟”王氏点了点他的小嘴,似才想起什么,一把解开包住他的小毯子,反复看了好几眼,方才亲了他一口,乐呵呵地抱在手里来回拍哄着,“奶奶的大孙子总算来了,可叫奶奶等了好些年。”   这会儿稳婆子方说道:“太太好福气,是个八斤六两重的大胖小子,瞧着头发密的,声音洪亮的,将来定是跟他爹一般的为人。”   王氏听了心中服帖,转头来就要寻大儿子。   却见他站在门边,僵立住身子。   她心下一沉,得亏这娇杏命薄,如若不然,这大郎还不得搭进去。   她将怀里的小家伙送到他手上,“呶,快抱着你儿子。”   瞿元霍僵着的手有些颤抖,怀里一团温温软软的小东西,像极了某人,他眼睛一辣,抱紧了儿子,再也忍不住似的埋在他身上。   小家伙一进亲爹的怀里,顿时不嚎了,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到脸上滴到了东西,只用舌头去舔了舔,咸咸的。   王氏瞧得一惊,连忙拍打着儿子的后背,“作甚呢!别捂坏了我的孙子!”   瞿元霍不理她,不顾王氏的拦阻,掀了帷幔,几步来到榻旁。   那素色的缎被,早已被血染得绯红。血色深浅不一的榻上,闭眼躺着一个小脸惨白的女子,她一只手软软的搭在榻边沿,长发凌乱的地披散开,几丝搭在了面上,几丝落进了嘴里。   一副毫无气息的模样。   瞿元霍干立着,心房似是被人挖了一角,格外的空洞。   直到怀里的小家伙又嚎上了,方才醒神。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其中一个稳婆便来了,“小少爷这是饿了,还是赶紧喂奶吧。”   “喂奶?”瞿元霍转头看向榻上人事不知的人,面色青灰,“如何还能喂奶?”   稳婆眼皮子一眨,“您没购置奶娘?那……”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见男子浑身一震,惊得小家伙厉声大哭起来。   稳婆子亦是一惊,转头就看见榻上刚产完子的姨奶奶醒来了,也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瞿元霍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伸了手要去摸她的脸。   “啪——”   娇杏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神格外冰冷陌生,与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实在不符,她的声音细弱蚊吟,却又一字一句透着股子疏离,“将孩子给我。”   瞿元霍听话地给了她。   立在一旁看着母子两个相依相偎,他忽然觉得自个格外碍眼。   就像是个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O(∩_∩)O 明天白天我要逐章改错,姑娘们看见更新提示请不要点进哦~~ ☆、许下承诺   姨奶奶一举得男,按理说宝香苑该是沉浸在一片欢腾喜庆中才是。   可此时的宝香苑,却是诡异的安静。   从守门的婆子到院里洒扫浆洗,厨房管茶,阖院上下的丫头俱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招了里头男主子的忌,打发卖了都是有理的事儿。   原因无非就是上房内室,榻上躺着的那人儿,自昨晚上突然血崩之后,至今都未醒来。   昨日大爷特向晋王爷讨了恩情,请了宫里的任太医前来诊脉。   彼时,一众丫头都还低眉敛目地立在屋里。   那任太医凝神屏气一阵,收了脉线,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取了纸和笔,便就开了一副方子交与瞿元霍。   面色虽然没有大变,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凝重之色,“女主子身子原就娇弱,现今经此一遭,受创不小,日后只怕身子骨越加薄弱了,务必得好生将养,悉心呵护,万不可大意为之。”   一众丫头听言,个别个心肠软的,难免红了眼睛。   这姨奶奶身子本就娇弱,如今生产时受此大创,往后怕是只能当个瓷娃娃养着了。   又一思及昨晚上大爷那副骇死人的面目,一众丫头都要白了脸,此时心里亦是还在打着鼓,只盼那姨奶奶是个命大的,各自才能相安无事。   ……   内室里,纱帘未被拉开,屋子里光线昏暗。   瞿元霍精神颓靡地坐在榻旁,一双眼睛紧盯着榻上并排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心口涩涩的疼。   “你怎的还不醒来?”他一人自言自语,一只粗糙的大手磨砂着她苍白的小脸。   玉珠在屏风后头悄悄伸了脑袋看,见大爷仍是那副颓委模样,便知道主子还是未醒来,险些又要落下泪来,鼻端是浓浓的中药味,知道此事耽搁不得,连忙擦了泪端了药送进去。   瞿元霍伸手接过,朝她抬了下手,玉珠会意地低头退下了。   瞿元霍将她扶了起来,揽在自己的怀里,让她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她的身子绵软无力,好几次差点滑下去,他只得紧紧禁锢住她的腰肢,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才送进她的口里。   起初,她根本不喝,还未送进喉管,就给吐了出来。   瞿元霍只得一狠心,捏了她的下巴,强硬灌了下去。   “咳咳咳——”   瞿元霍心弦一颤,“你醒了……”   娇杏浑身虚软无力,知道自己是靠在他的怀里,她心里难受,抬了手就要推开他。   哪里推得动,抬手都费了不少的力。   她心口一疼,眼睛一酸,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只得破罐子破摔地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瞿元霍心疼的不行,将她圈的紧紧的,又扯了被褥裹住她柔弱的身子骨,摸着她的长发,艰涩地开了口,“是我对不住你,日后定不会再发生了,再信我一次可好?”   “不不不!”娇杏连叫了三个不,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泪渍连连,捂着心口一抽一颤,似是再哭下去,就快喘不上气来,样子好不可怜柔弱。   瞿元霍瞧得心惊,急得连忙拍抚着她的心口,意图为她顺顺气。   “别哭了,你身子本就弱,再哭下去怎还了得?”   娇杏心里对他又恨又怨,就是不想看见他,更不想靠在他的怀里,无奈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撼动不了他。   “你放开我!”她哭着打他,手一舞,连着扇了他好几嘴巴。   瞿元霍被她扇了面,脸上神色也未变,只捉住她的小手,温声安抚,“快别激动,耗费体力。”   她挣了挣,不甘心,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狠命撕咬了一番,感到他身子微僵住才松口,抬头就见他面色涨红,被她撕咬的那处,正缓缓淌下血迹。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将一张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心里忐忑不安。   瞿元霍只叹了口气,身子渐渐松懈下来,空出一只手摸了一下,满手是血。   娇杏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即便再恨他,她也不敢真的咬死他,因此适才只咬在了靠近锁骨那处,那有血脉的地方她是怎么也不敢咬的。   见他那里的血流个不停,她还是有些担忧,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   瞿元霍见她这样,只拿了她的绢子按了按,也不怪她,只说:“昨夜让你流了那般多的血,今日倒是换成我来流了。”   娇杏紧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想起昨晚的事,她就又要委屈的想哭。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变,小脸更加白了,“我的孩子呢?”她揪着他的衣襟,眼里蓄满了泪,抖着唇,“我的孩子呢?是不是被抱走了?”   瞿元霍正要回答,那小家伙就像是有感应,立马嚎了起来。   娇杏身子一僵,转头就看到榻上用红色小锦子紧紧包住的小人,见他扯了嗓子叫,心疼的不行,急忙就要将他抱起来。   瞿元霍止住了她,“你身子弱,我来吧。”   瞿元霍将母子两个抱在怀里,用手托住小家伙的身子,替娇杏减轻了不少负担。   一进亲娘怀里,小家伙就拱了脸,在娘胸前蹭来蹭去,眯着眼,张了嘴就嚎,就是干打雷不落雨。   娇杏被他动来动去,闹得心焦,差点抱不稳。   “他这是饿了。”瞿元霍道:“昨晚上就没吃的。”   娇杏听了,面一红,知道这是要喂奶了,空出手就要解开衣襟。   “我来吧。”瞿元霍替她解了外衫,肚兜的系带也是他轻柔地褪下。   乳/房早已十分胀疼,顶了亦是溢出了不少,小家伙一下就闻着了味道,一张小脸到处乱蹭,就是找不到吃的。   嘴一瘪,又要嚎起来。   瞿元霍瞧得无奈,快要被他闹腾死了,便帮了他一把,小家伙鼻子灵的很,香味近了,张口就给全含了进去,饥/渴地吮起来。   “嗯……”   娇杏很有些不习惯,一开始还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模样,她这心里就渐渐柔软起来。   瞿元霍抱着母子俩,他生的最高,见儿子一副几百年没吃的模样,自己也瞧着眼热。   因说道:“明日我就去买个奶娘进来,京中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奶娘奶大的。”   娇杏听言却是不依,她在侯府待过,早也知道这些规矩,只她不愿说。以至于瞿元霍安排好了稳婆,独缺了一个奶娘,自己都未吱声。   大户人家的规矩,孩子不与亲娘住,只每日抱来看看,平日里与奶娘在一处的时间比亲娘还长,吃的奶也是奶娘的,以至于长大了跟亲娘并不亲近。   她不愿看见那番局面,儿子是她自己的,不与她亲近,反倒便宜了外人,这是个什么理?   得亏自家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就是个半洋半土,府门不高不低的人家,那些规矩自可不必拿来生搬硬套。   摸了摸孩子的头,接过瞿元霍递来的丝绢,替儿子擦了擦流下来的奶水。   靠在他怀里,才忍着性子说:“奶娘毕竟是别人家的,初初来到咱们家里,为人品性如何都不知道,就给领了来奶儿子,实在不妥当。再者说了,这奶娘该是要预定的,如今我都产了,这时节上哪去寻那同月的?便是有,也早到了别家里去任职了。”   瞿元霍也只随意一说,听她说的有理便点了头。   “只当你不会再与我平心静气的说话了,这样便好,日后定不叫你再受罪。”   娇杏已经不信他了,这话往日不是没听他说过,现今又见他一副诚挚的模样,心中就膈应的慌。   正待开口,怀里的小东西又闹腾起来了,吮了几下,见没了吃的,小手一舞,短腿一蹬,开了嗓又要嚎起来。   知道被他吃空了,娇杏忙的就要换过另一只给他吃,无奈自己实在抱不动他,仍是瞿元霍帮的忙。   见小东西才换过一只,又是两手捧着饥/渴地吮着,瞿元霍看了一眼他白胖的身子,忍不住道:“不怪生的这样胖,原来这样爱吃。”   哪知话才刚落,小东西就软哒了手,嘴里还衔着他娘的粉嫩,小嘴微开着,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样子却是睡着了。   娇杏凝眸看着他的小脸,昨夜还是个红皱皱的小东西,今日却渐渐变得白嫩了,虽说五官还未张开,但不难瞧出是个肖父的娃娃。   整理好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小脸,似是才想起什么来,问道:“他叫什么名?”   瞿元霍早也想好了,自知道她怀了身孕后,自己为这取名一事,可是费了不少时日。   最后一锤定音,决定好男孩儿便叫“瞿文晋”,女孩儿便叫“瞿馆芙”。   他把这话告诉她,娇杏总算抿了嘴笑,又问,“这是大名,小名呢?”   瞿元霍思酌一会儿,道:“生的这样胖,不如唤他虎哥儿?”   娇杏面上一拉,她看了眼睡熟的儿子,瞪了瞿元霍一眼,“哪里虎头虎脑了?”   “那便叫胖哥儿,如何?”   娇杏抿了嘴,不喜欢这个称呼,“就叫晋哥儿吧,旁的都难听死了。”   瞿元霍自是十分依她,将母子两个又搂紧了几分,亲了下她的头顶,语声里满是疼惜,“你刚生完孩子,不宜久坐,还是先躺下来吧。”   说着就伸手去抱孩子,娇杏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哭着求道:“你别趁我睡着时抱走了他,如今我旁的也不再求你,只这一事,求你允了我。”   瞿元霍连忙替她擦了泪,叹气道:“你放心,孩子是你生的,便由着你抚养。快别哭了,听人道,月子里哭得多了,日后眼睛会坏的。”   娇杏一噎,怕的再不敢哭。   见他总算答应自己了,方才对他态度好了点,任他扶着自己躺下,看着他把晋哥儿也放在了她一边,才算真正放心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O(∩_∩)O after9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9 22:44:24 谢 after96 姑娘投的雷 ╭(╯3╰)╮ ☆、晋哥洗三   转眼,就到了晋哥儿洗三这日。   除了自家府里的一干亲眷外,还来了几个晋王府侍卫队领班。   一众领班平日里早也想要与大人多加亲近,就苦于缺少时机,现今听闻大人喜得麟儿,且又是长子,自是乐得借此良机,登门拜访一次。   因此,临了洗三这日,各人都命了自家娘子,备了好些送与产妇的油糕、鸡蛋、红糖等食品,并添盆时所需的桂元、荔枝、生花生、红枣、栗子若干喜果。   也有手头宽裕些的,喜出风头的,命自家媳妇开了钱匣子,取出两个银锞子装进喜庆的荷包里,揣进怀里就往瞿府赶。   用罢中饭后。   产房外厅正面设了香案,供奉着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又置了盛着小米的香炉,并在蜡扦上插了一对“小双包”,下边压了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待这一切布置好后,一干亲眷便已到了。   众人一哄进了室内,收生姥姥一把抱过瞿元霍手中的晋哥儿,边上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手上托着茶盘,一人手上端着铜盆。   本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铜盆里各添一小勺清水,王氏领先往铜盆里扔了个赤金项圈,底下挂着块润泽的羊脂白玉,上面錾刻了蝙蝠图样,寓意同福、遍福,又携了“长命富贵”四个字眼。   笑呵呵地往铜盆里一放,便是一声金器磕着铜盆的脆响儿,收生姥姥眼睛毒,一下便知那是个实心的,心里高兴,抱着哥儿等着孩儿他爹的添盆。   瞿元霍自袖口里摸出个玉佩,特请人精雕细琢之后,半掌宽的细玉面上呈着一副帆船驶海,周边海浪平息的画纹,寓意他一生顺风顺水,平安和顺。   收生姥姥笑着见它进了铜盆,江氏上前,她作为嫡母,礼自不能差。   她扔了个金镶玉的如意锁,寓意他健康如意。   杨氏手头紧,见前几个出手大方,既臊面子又肉疼地摸出一个银制的长命锁出来,收生姥姥也笑看着丫头接近了铜盆里。   这厢自家亲眷添完了,该轮到亲友添了。   打头的是王府总管,王爷身份金贵,自是不能亲自前来,便派了他来添盆。   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下去,众人都倒抽了口气,暗呼好大的手笔。   轮了一圈,后头那些个是好是歹都是扔了进来,假如你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以博得本家和来宾们的喜欢。   瞧着满盆的收获,收生姥姥笑歪了嘴。   和着丫头的帮忙,将晋哥儿身上着的红色吉祥小袄子,褪了下来,小家伙原先跟着她收礼时还十分乖,这一脱了衣裳,便就闹腾起来。   晋哥儿生的圆胖,这手脚并用的乱扭乱动,收生姥姥还有些子招架不过来,连忙将他塞进了用槐条、艾叶熬成的汤水里,手上立马就给他淋了一瓢,见他瘪了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嘴上立马就开唱,“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说什么“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又说又唱手上活络着,偏生这小主子就是不哭出声,一劲儿瘪着小嘴,欲哭不哭,闷不吭声,干雷也不打个。   收生姥姥有些子急,旁的人也看了出来,王氏进步上前,哄着哥儿哭。   晋哥儿睁着大眼睛,看也看不清这些人,只零星瞧见不少影子晃荡来晃荡去。   他坐在铜盆里,身上不时被收生姥姥淋着槐条、艾叶熬成的汤水,一股刺鼻的味儿直他的小鼻子,半点没有那香香软软的味道。   他皱着眉头,瘪了瘪嘴,众人都以为他要哭了,不想却又是光瘪了嘴,蹬着盆子溅着水玩儿,圆胖的身子半刻不停的胡乱扭动,边上扶着他的收生姥姥都要扶不住,身上被他溅着了水也不在意,面上仍是堆着笑。   前头急他不哭,后头娇杏急他还没被抱回来。   这厢里头,娇杏卧在榻上心神不宁,前头时不时传来的响动,更令她心烦。   边上伺候的玉珠瞧见了,难免笑了说:“主子真是半刻也离不得小少爷。”   娇杏抿了下嘴,听了听外头的响动,轻皱了眉头,“这还得需多久才好?”   玉珠走到外间去看了一眼,回来道:“才在洗身子呢,小少爷就是不哭,看给太太急的,正在一劲儿哄着他哭呢。”   娇杏沉了脸,心疼的不行,“不哭便不哭,哪有硬要人家哭的道理。”   玉珠看了她一眼,却不接话。   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洗三这日孩子若是不哭,则视为不吉利。   正急得不行,怕他天凉受了寒气,又怕那收生姥姥手上力气没个分寸,弄伤了孩子,虽知道晋哥儿亲爹,亲爷奶奶都在外头,定会看顾着,但这心里就是怎么也安生不下来。   掀了覆在身上的红绸被,下了脚就想趿拉上绣鞋往外去,还是玉珠虎着脸止住了,“主子你做甚!月子当中还想着下地,落下病症怎生办?”   吃她这一教训,娇杏也清醒不少,知道自己冲动了,也就乖乖地靠回榻上,只这心里还是一直提着。   正提着心,外头就传来晋哥儿洪亮的哭声。   娇杏听得心里一颤,松是松了口气,但终归还是更加心疼。   末了,以至于礼毕,瞿元霍抱了进来,说清了怎样使他哭的,更令娇杏心疼。   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有你这样做爹的吗?合着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晋哥儿小裤子看,见他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真有一个巴掌印子,眼圈就是一红,“你也太不知轻重了,瞧你把孩子打的。”   瞿元霍面露难堪,搂了她哄道:“这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他不哭嘛。再说晋哥儿皮子嫩,印子一时半会儿难免消不下去,我这手力可是控制的好好的,也就叫他疼一会儿,你看现下都不哭了。”   晋哥儿靠在娘怀里,他才出生三日,什么也不懂,只记得这个气味。现下被娘一摸痛处,瘪了嘴就要哭,适才的伤心全发了出来。   瞿元霍面色一僵,暗道这儿子哭的真不是时候。   娇杏心疼的不行,拍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得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O(∩_∩)O after96扔了一个地雷 荼蘼扔了一个地雷 谢两姑娘的雷 么么哒 洗三部分程序来源百度百科 本文架空,所以别按传统洗三来看哦,我也是看的晕了,意思一下算了,认真你就输了~~ 今天精力实在不够,字数少了些,对不住哈~~ ☆、出了月子   待晋哥儿整完了满月酒,再过了近二十多日,娇杏才总算是下了地。   两月一晃,就是近了五月。   天气逐渐热起来,衫子也越加穿得薄。   净房里,水雾氤氲,馥郁袅袅。   散着芬芳的香汤面上,浮了数瓣娇艳的玫瑰,有着玫瑰花一般娇丽容颜的女子,正软了身子,两条雪臂随意地搭在桶沿上,微微倾俯了身子,因着热气泛起晕红的小脸半贴在手臂上,瞌着美目,暗自享受着。   淹没在胸房以上的玫瑰香汤,随着她娇/喘,胸房一起一伏,引起微微荡漾的波澜。两只掩在香汤底下白生生的雪团儿忽隐忽现,几近呼之欲出。   净房里虽是这样一片旖/旎遐想之景,但却十分的安静。   丫头已被她打发在帘外,娇杏暗暗呼出一口气,可总算是熬过来了。   天知道她这两月是怎么熬的,素来最爱美,爱干净的她,整整两月未洗身子与头发,还是在她一劲儿的嚷嚷下,瞿元霍才无奈的让了一步,命丫头绞了热毛巾,替她擦擦。   可哪里能够?浑身还是不舒坦,总觉着身上都要发了臭。   自己这般邋遢,往日美好的形象简直毁于一旦,整日卧在榻上愁苦着脸,瞿元霍来看她,更是命了丫头早早将他拦住,就怕他见了自己这般样子,心生嫌弃。   正思到这里,她便听着自内室里,传来晋哥儿的声音。   知道小家伙是醒来了,也就没了心思再泡下去,也不喊丫头伺候,自己一个抬腿便就出了木桶,浑身湿淋淋地朝着屏风去,伸了手就要去拿搭在架上的白色棉巾。   哪知,好端端的胸房突地就是一窒,显然是被人紧紧包裹住所致成。   “呀——”娇呼一声,皱了眉,暗想自己怎的半点声响未听到,还是这人就好神出鬼没。   便是头也不回,她也知道是他。   近来他瞧自个的目光,是一日比一日炙热,若不是碍着自己未出月子,想是早也要被他霸王硬上弓了。回头想想,这人也忍了近一年,有这般举止也是情有可原。   可她心中的怨气还未消散殆尽,自然不乐意让他得逞。   觉察到他的手已经向下发展,娇杏连忙捉住了他的手,仰面瞟了他一眼,声音娇气,“天色还未暗呢。”   瞿元霍轻易挣开她的小手,两手自她腋下重新罩上了饱满,用力揉捏拧扯。   娇杏心房一颤,周身就是一软,整个倒进了他的怀里,低低叫了一声,“别呀爷,晋哥儿还等着妾喂奶呢。”   瞿元霍不理,面色微有些不虞,他已经忍了许久,近来几日知她要出月子了,几个晚上更是身子燥热的睡不着觉,现下好容易熬到头了,便是儿子也得靠边站。   老子日日见他做着自己幻想百遍的事情,心中早已妒火烧天,现下机会总算来了,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   瞿元霍一个用力,便将她转了个身子,正面对着自己,不顾她的挣扎抵抗,一个埋头便吃进了嘴里。   “嗯——”   娇杏哼了一声,知道怎么都要给他点甜头尝的,便也不抗拒了,任他吃着。   心里感觉怪异,这跟奶儿子可真是两回事。   抱着他的脑袋,摸了摸他的发,浑身发软地靠着他,瞿元霍会意地揽紧了她的腰肢。   过了一会儿,又怕他给吃空了,儿子没得吃,便抱着他的脸,往外推,“快别了,一会儿没了,晋哥儿要闹的。”   瞿元霍面上微黑,略带不满地抬了头,“自打晋哥儿一出世,你这满心满眼可都是他了,就不能分我一点?”   见他说的这样可怜,娇杏笑了一声,抬头看他,见他唇上还沾着自个的汁儿,心里无端端的就是漏跳了半拍,面上微有些发烧,小力捶了他一下,“谁说的,妾这心里可是满心满眼的爱着爷~”   瞿元霍哼了一声,明显的不相信,“你这妖女惯会蛊惑人,爷可不信你的话。”   娇杏心急儿子,并不想与他再多周旋,依了他怀里,抿了唇便冲他娇笑一声,“信不信是爷的事儿,妾早说过妾的身子与心都是属爷一个人的,如今得了晋哥儿,这样疼爱着,原因无非也是因他是爷的种,才……”   后头的话就算她未说完,瞿元霍也已缓了脸,知道自己是忍了许久,才存了气挑她的不是。   捏捏揉揉好一番,过足了手瘾,才捏了她的腰肢,有些强硬道:“晚上将晋哥儿挪到次间暖阁里去安置。”   娇杏舍不得,咬了唇小声地说道:“他还那般小,我放心不下。”   瞿元霍手上动作一紧,面上微有些发沉,咬了牙,“丫头婆子是做什么的?”   见他这样,娇杏还是有些怕的,可虽如此,这心里终归还是放不下儿子,“交给丫头妈妈我不放心,到底不是血脉至亲,哪里会真的尽心去伺候?”   前段时间瞿元霍又给添了几个丫头并两个妈妈,都是才来不久的,叫她如何放心?这院里除了玉珠让她信任点外,旁的人可都是没法信任的。   瞿元霍眼底渐渐已有了不耐,他一把放开她香软的身子,话里隐隐有着威胁,“你若不愿便罢,我自有法子解决。”   娇杏急地一揪他的衣襟,“你有什么法子?”   瞿元霍扯下她的手,沉默不语。   娇杏其实已经猜出他说的法子,府里不缺莺莺燕燕,主子爷又是个年轻力壮,相貌不俗的,那些丫头子不可能没想法。   再者说了,那王氏房里还有个现成的,她一这样想,心里就钝生生的疼,转眼眼圈就红了,扯了棉巾裹住自己,转身就要将他推出去,“你快走,快走,去你的法子,往后别再来寻我了,我不认你了!”   瞿元霍原也只是唬唬她,不想她却当了真。   心下一急,一把抱住她的身子,捧了她的小脸,就深深吻了下去。   “唔——”   娇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吻得动情,眼眸里满是温柔疼惜,眼眶的泪不自觉地往外流。   心中涩涩甜甜,滋味难言。   一吻罢,娇杏软着身子靠在他怀里喘着气,瞿元霍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抚上了她湿滑的长发,渐渐又移了位置,抚上了她娇嫩的面颊,上面红霞一片,还沾染着湿意。   “就这样想将爷往外推?”声音淡淡,却含着暖意。   娇杏偏过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明明是爷要将我推开,这下反倒怪起我来了。”   瞿元霍复又捧了她的脸,低了头凑近,“你就这般不信任我?”   娇杏又哼了一声,打下他的手,两只水蒙的杏眼,直直望着他,“你有哪点值得我信任?”   瞿元霍面色微僵,转而搂紧了她的腰肢,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埋首于她白嫩的颈间,缓慢吐出几个字眼,“日后我会好好待你。”   娇杏闭了眼,靠在他怀里,心里虽怨恨,但不得不承认还是他能给自己安心。   来人温情缠/绵一会儿,便回房去看晋哥儿。   小家伙如今近两个月大,面皮子一日日的白起来,身上着的小衣裳也渐渐薄起来,藕节般的胖腿手臂片刻不停的动着。   听到脚步声,一下静了下来,他如今还不能翻身,只那乌黑的眼珠子时刻不停的转动。   娇杏几步近了他的小床,凑近脑袋亲了下他,他就咧嘴笑,小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就是不知在讲啥。   瞿元霍伸手拿过一旁放着的面皮鼓,凑近他眼前摇了摇,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小家伙伸了手就要捉,哪知爹爹不给他玩,他也不哭,扯了娘垂下来的湿发,就放进嘴里吃。   “呀——”娇杏头皮一疼,小心地撬开他的小嘴,扯出了发丝,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颊,笑,“真是个小吃包,娘的头发也要吃。”   瞿元霍见了也笑,“也不知到底是像谁。”他一把抱起儿子颠了颠他的小身子,转头冲着娇杏惊道:“竟是重了这许多。”   娇杏看了眼热,伸了手,“快给我颠颠看。”   “你别。”瞿元霍一把抱紧儿子,护犊子似的,“才出生时你就抱不动,这下别给摔在了地上。”   娇杏撅了嘴,“还说我满心满眼都是儿子,你自己不也是!”   瞿元霍面带着笑意,晋哥儿如今瞧得见近处的东西,爹爹和娘的样子也是给记进了脑子,被爹爹颠着高兴了一会儿,就又笑着冲娘伸出了手,娇杏一喜,一把抱住了他,瞿元霍不放心的在边上托着。   一家子围着闹了一会儿,晋哥儿填了肚子,才吃饱又给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有错字请包涵,肚肚好疼,我要睡了。 ☆、不会卖你   到了晚上,晋哥儿自是被自家狠心的爹爹送走。   瞿元霍得了餍足,身子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心情随之亦变得很好。   他搂着怀中娇娇软软的美人儿,一只手掌还在她嫩滑的香肌反复流连揉抚。   见美人儿只眯了眼哼哼唧唧,身子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无,男人自来就爱显露的雄/风,自是得了极大的满足。   他嘴角微翘,低头亲了亲她晕红小脸,再盯着她那水汪的杏眼看,手上力道加大,肆意凌虐了一番,再回头来看,果真见她一对眼儿泛起潋潋波光,在橘红色暧/昧的烛火下,水亮盈盈,勾勾绕绕。   “实在是个狐媚子!”   心中想着,不妨却说出了口。   娇杏听了连忙抬眼看他,见他面色未有不虞,知道是随口一说,才稍松了口气。   不怪她这样大惊小怪,实在是这狐媚子真不是什么好话,平日里都是用来糟践人的。   这样一想,她又突然觉得委屈,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就是哭诉,“妾的命本就低贱,爷这般说辞,却也没错。”   瞿元霍正是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又见她因言受了伤害,原本的一点歉意,顿时更加深了。   抚了她的长发,就是挽救地说道:“并非那个意思,我那是夸你呢。”   娇杏闻言就是一噎,只当他是把自己当猴耍了,这种话哪里是夸人的,以为他是存了心的轻贱自己,一时气的眼睛都红了,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扯过红绸锦被,就是裹了自个赤/裸的身,又拿了掩在枕下的水绿丝绢轻掩了面,才露了那对受伤含怨的秋波杏眼儿瞅着他,抖唇道:“妾算是看出来了,爷这是存了心要轻贱于妾,不过也是,妾是卖身于你家,身契小命都捏在爷手里,别说是一句糟践的话,就是要打要杀全是凭了爷的高兴,只爷莫要拿妾当傻子,明明是个糟践人的歹话,偏生还要骗人说是夸奖人的。”   说到最后,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抖着手拿起丝绢擦了擦泪,又咬了咬红润润的唇,才用手指了他,“爷这般行为实在可憎!”   瞿元霍愣神一会儿,才赤着膀子坐起来,实在没想到就因一句随口的话,生生折腾出这般多的幺蛾子。   面色阴晴不定地望了眼离他远远,缩在榻角的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的控诉。   心里突然有些烦躁,扯了她近身,便搂在怀里,看了眼她哭花的小脸,突然有些无奈,“怎就这样爱哭闹?何时才能明得事理一些?”见她垂了脑袋,不说话,瞿元霍又叹了口气,“你放心,在我心里你与旁人一样,从未低看过你。”   娇杏抬了头,哭红的眼睛里含着期盼,看着他小声说道:“明面上虽然看不出不同,可骨子里就是不一样,我就是个可任人随意转卖的。”   话一说完,又像是想着了伤心处,泪珠子又是不要钱的往下落,见他瞧过来,又怕他厌烦,捂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小肩膀一抽一颤,看的瞿元霍干直眼。   娇杏强忍着不哭,小脸都给涨得通红,瞿元霍瞧了于心又不忍,连忙扯下她的小手,抚上她的心口,替她顺着气。   “真是败给你了!”瞿元霍咬牙道:“你说说看,哪次在一处你没哭过?我用一只手都能给数出来,还是你天生就是个水做的,上下水都旺。”   话一说完,瞿元霍便觉得不对,低了头看她,果真一张小脸红了个透。   过了好久,娇杏才抬起头,红着脸小声问道:“爷,爷不喜欢妾的水多么?”说完就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样子似是羞的不行。   瞿元霍喉头微有些干涩,压低了声道:“喜欢。”   末了,过了好久,娇杏就快在他怀里睡去,耳畔又响起一声,“你放心,爷不会将你卖了。”   娇杏心里涩涩,还是无用。   ……   次日一早,瞿元霍刚走不久,娇杏便起了身。不待梳妆,就急不可耐地跑进了次间暖阁。   晋哥儿已经醒来,既不哭又不闹,两个妈妈在床边逗他。   见她来了,又起身规矩地朝她行了礼。   娇杏点了头,便就朝着晋哥儿看去。   他正盯了小床上挂着的几个香包看,小短手伸的长长的,却怎么也够不到,小脚一蹬床上的围栏,几个绣着小动物的香包就晃来晃去,一旦停了下来,就又是一脚蹬过去。   娇杏看了就笑,将脸凑近了他,晋哥儿才发现娘来了,伸了手就要抱。   娇杏将他抱了起来,几步走到软榻上坐下,才算松了口气。   天知道才将她的手都是抖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将他给跌了下去。   晋哥儿一进娘怀里,就张了小口,含/住了她的衫子,放在嘴里吮。   娇杏轻轻一捏他的小肉颊,笑道:“真是个贪吃的。”   边上两个妈妈亦跟着凑过来,其中一个崔妈妈为人热闹,见了就笑,“小主子是个福气的,生的就跟那年画里的童子娃娃一样,真真惹人喜爱。”   娇杏摸着晋哥儿的小脸,时刻注意着他,就怕被奶水呛着了。听了崔妈妈的话,眼梢也未抬,仍注视着晋哥儿的一举一动,笑了回道:“福不福气不知道,只知道是个贪吃的。”说了,又问,“昨晚上可还乖巧?”   “乖巧的很。”还是那崔妈妈,娇杏抬眸看了眼一旁低眉敛目的陈妈妈,才又听了崔妈妈道:“自大爷抱了进来,就没醒过,一直睡到了天明。”   “嗯。”娇杏应了声,见晋哥儿已经吃完了,解下他的围嘴,正要开口,那陈妈妈就细心地递上一块绞湿过的棉巾,伸手接过,替晋哥儿擦了擦嘴。   再又给他换了身红色的小薄袄,理了一下自个,便就领着两个妈妈并玉珠一块出了院门。   自打晋哥儿满了月,这太太王氏就坐不住了。   基本日日都要命了丫头来抱晋哥儿过去,那时娇杏还未出月子,每临丫头抱了晋哥儿走,她这心里就不得安生,一颗心时时都是提起的。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就给瞿元霍哭,如此才从每日一见,改成了隔三差五。   现今她已出了月子,自然要陪着一同去。   晋哥儿一路上十分的高兴,日头起来了一点,娇杏便命人撑了伞,小家伙被玉珠抱在怀里,娇杏便在一旁护着。   晋哥儿瞧着碎花伞上的红色穗子,一摇一晃,伸了手就要去捉。   玉珠瞧了便笑,“小少爷似是十分喜欢这些。”   ……   荣寿堂,王氏将将用过了早饭。   娇杏一进屋,便见那莺莺坐在脚踏上笑的正欢。   软榻上是着了紫酱色衫子的王氏,正搂了莺莺生的皓哥儿逗着他乐。   见她来了,王氏一把抱过晋哥儿,先前抱在手里逗的正欢的皓哥儿却扔给了他亲娘。 作者有话要说:o(︶︿︶)o唉 虽然知道求了也不涨 但我还是求一下吧 给点花花 戳下收藏吧! ☆、莺莺攀交   皓哥儿是去岁腊月生的,比晋哥儿整整大了三个月,身形虽没晋哥儿那般圆胖,却也是生的健健康康,比他亲哥哥炜哥儿的底子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现今他才刚学会坐,小嘴里开始发了牙,被莺莺抱在怀里,哈喇子流个不停。又见了刚才还抱着自己亲亲热热的奶奶,一下子把他推开,抱了个印象里见过几面的小胖子,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他就一瘪嘴,抱了莺莺的脖子就是大哭起来,他虽然还小,什么也不懂,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自己吃了亏。   莺莺在人前就是个小兔子形象,被他一闹也红了眼睛。   王氏正颠着小晋哥儿胖乎乎的身子与娇杏说嘴,“昨日才听大郎说,这下看来还真是重了不少。”说完,又小力地捏捏晋哥儿的小鼻头,笑道:“还真是个小胖墩。”   娇杏正要回她,却被皓哥儿的哭声给岔住了。   王氏抬头看了眼,知道皓哥儿为甚哭,便冲莺莺招了手,“来来来,这个也给抱过来,让他们哥俩在一处。”   娇杏看了眼哭得正欢的皓哥儿,心里有些不愿,朝着晋哥儿就是伸了手,对着王氏道:“别给太太累着了,这个胖的还是妾来抱。”   王氏一把拍下她的手,将晋哥儿抱的更紧了,当着众人的面难得啐了她一口,“好容易才得见一次,刚抱了一会儿,身上都没捂热,你就给要回去,恁的小气!”   娇杏面上一臊,微有些发红,努了半会儿嘴,才道:“妾没那意思。”   王氏哼了一声,不理她。   抱过莺莺递过来的皓哥儿,让他坐在一头,用手扶着他,晋哥儿还坐不得,只仰面平躺在她腿上,一手枕着他的小脑袋。   瞧瞧左瞧瞧右,王氏心满意足地一笑,“现今可好了,大孙子也有了。”   这话说的叫屋里几个人心中滋味难言,尤其杨氏。   底下坐着的杨氏,嫉恨的两眼都发了红。她的炜哥儿明明是瞿家的嫡长孙,偏这两个老鬼偏心眼到没边,愣是给炜哥儿降了一级,阖府上下的人都给喊二少爷。   为这事,她可没少与瞿元俊诉过,起初他还含了怒色跑来与王氏叫板,命她给改过来。可这王氏哪里又是个任人左右的,一个喝令,就给他吓得闭住了口。   自己在人前受了气,回到自个院子就是拿着她开气,如今算是沾了大伯的光,进京得过了些好日子,便就真把自己当老爷看起来了,真真是个不要皮脸的孬货!   现今又有了莺莺这一号人,她的日子是越加不好过起来,她可怜的炜哥儿爹不亲,娘无用,生生被人欺的还不了口。   那个死鬼也越加不把母子三人当做一回事,整日都是莺莺来莺莺去,那个小贱人人前装得一副小兔子的无害模样,实则里头是个毒蝎子,叫你明明吃了她的亏,反倒来还要给她赔不是。   杨氏气的手头发抖,只得搁下了茶盏,抬头便见边上坐着的江氏一直盯着她看。   她先是微怔,随后又有些怆然地看着江氏,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大嫂莫不是在笑话我?往日我还笑话你,如今想想我才最可笑,竟是落得这样个下场。”   说完,见她面上神情不动,仍然没有半分受影响,便又带了点烦躁地一摆手,“我与你说这个干嘛,你是个没子的,自然不懂我心中的苦。”   江氏面上神情慢慢龟裂,声音有些低哑,“我俩个确实不同,我没你那般多的后顾之忧,我只要过好当下就足。”   杨氏却是半信半疑,不愿再与她多话,转头看向上头。   皓哥儿坐了一会儿,便不哭了,凑了脑袋朝着晋哥儿跟前看,瞥见他脖颈上挂着个金光灿灿的项圈,伸手就要去扯那挂了红穗子的长命锁。   晋哥儿小脖子一疼,瘪了嘴就要哭。   娇杏在旁唬了一跳,王氏手快她一步,一把就扯开皓哥儿的手,一时只顾着拍哄晋哥儿,倒是忘了边上还坐不稳当的皓哥儿。   皓哥儿一个闷响,便磕在了榻上,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就扯了嗓子哭。   莺莺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抱了他起来就是哭,“好端端的去扯人家的东西做甚,你要真想要,回头跟你爹爹说一声就成,这下可好了,不但平白得罪了人,自个还给弄得负了伤。”   到底是做过歌姬的,这嗓子就似那黄莺吟唱似的,现下又是特意低了声诉,凄凄婉婉,十足的可怜,屋里几个人都给看了过来。   娇杏抱了晋哥儿抿嘴瞧着,好在那项圈是挂在衣裳外头的,脖子上还有个小领子,才没给弄到他娇嫩的皮肤。   孩子虽是没伤着,但到底是那皓哥儿惹事在先,现下见她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娇杏心里就厌恶的慌。   这名唤莺莺的女子,自来就不讨她的喜,非是她瞧不上她是走那腌臜地里出来的,而是她讨厌她那张脸,也是细白瓜子脸,下巴尖尖,朱口琼鼻,柳眉杏目,瞧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她心里就一阵反感加厌恶,她可没忘往日在乡下时,瞿元俊行的那些龌龊事!   屋里几人都不说话,王氏作为婆母,自然希望家宅安宁。   晋哥儿此时被娇杏抱着,她也就空出了手脚,冲着莺莺伸手道:“可怜见的,快抱来与我瞧瞧。”   莺莺虽然心中怨她偏心眼,好好的孩子放在一旁又不给看好,白白受了一回罪,大伯的孩子就是个宝,她的孩子难道就是根草了?   心中怨念颇深,但终究不敢忤逆,小心抱了皓哥儿递过去,到底忍不住拐弯抹角一句,“头一次见摔,只当是提前给奶奶磕了头。”   王氏假装听不懂,拍着皓哥儿的小背脊,给他拍睡去了。看了眼一旁面色不好的娇杏,再看看底下两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儿媳妇,她忽然有些头疼,挥了手,命各人回去了。   两个妈妈在屋外候着,小丫头也给倒了茶,摆了两盘点心在几面。正闷声吃着,便见玉珠抱了小主子,跟在姨奶奶身边出来了。   瞥见姨奶奶面色不太好,两个妈妈连忙站起了身,崔妈妈几步走进,“玉珠姑娘可累,老奴来抱小主子吧?”   玉珠紧了紧手,笑着说:“不妨事,妈妈只管跟上就是。”   崔妈妈识相地后退了两步,与陈妈妈两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跨出了院门,便见着那穿着樱草色衫裙的莺莺,抱了睡熟的皓哥儿立在一边,后边跟着两个丫头,显然是一副等人的模样。   娇杏本不愿搭理,只当没看见。   “姐姐且慢。”莺莺叫住了她,又几步走近她跟前,“姐姐比我先进府,呈我一声姐姐不为过。适才在屋里不好与姐姐道歉,现下没了旁人,还请姐姐受我一礼。”说着就要屈了膝。   “可别。”娇杏连忙拉住了她,这还在院门口,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若真让她屈了膝,旁的人还不知怎么看她呢?且她现下怀里还抱着皓哥儿,更加另当别论了。   娇杏抿了嘴笑,一双眼睛直盯着她看,见她通身派头清新柔美,髻上插了几支素雅的簪子,对着光瞧,成色也不会太差,知道她现下十分得瞿元俊的宠,就连那往日厉害的杨氏,都斗不过她,可见是个有心机的。   她娇杏虽不十分聪颖,但也并不蠢笨,轻拍了下她的手,似是完全未放在心上地说道:“皓哥儿才这样小,哪里懂得什么,况他自己还磕了下脑袋,你现下来道歉,我倒十分不好意思了,快别歉疚了,我未放在心上。”   听言,莺莺似是舒了口气,也带了笑,娇杏打量她的时候,她也不错的打量着娇杏。   自进了瞿府,有些东西就隐隐破土而出。那会儿她还在馆里唱曲儿,起先还不认得瞿元俊这一号人,还是妈妈主动找了她去,只说这客人指明了要找那瓜子小脸,杏仁大眼的清倌儿,正巧全馆里就她合了要求。   被妈妈领了进屋,只当又是那些个肥头硕耳,满面油光,两眼浑浊的糟老头,不想却见着一个十分清隽的男子,且她一进屋,那道目光就变得炽/热,当下一颗心就跟小鹿乱撞似的,半点不得安生。   喜忧参半地进了瞿府,待见着了面前这人,有些东西就变得微妙起来。在府里这般多时日,多多少少在瞿元俊口里也套过几句话,他虽未照实说,但自己却能猜透一点。   如此说来,自己还得感谢眼前这人,算是因着她,自己才脱离了那腌臜阴损的地儿。   娇杏紧着要走,并不想与她多待一会儿,笑了说道:“我先去了。”   莺莺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面上带着些许期盼之色,“我与姐姐瞧着有缘,同是进了瞿府,又同是做了妾,自见了姐姐的面,没来由便觉着亲切,日后得了空,还望能与姐姐多多走动才好。”   娇杏并不愿黏这么个人过来,但却不好直接回绝,只含糊一应,“自是应该的。”便就走了。   待娇杏走远了,莺莺后头跟着的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出声道:“主子为何要与她攀交?府里就她最傲了,瞧她方才的样子,却是不想与您来往的。”   莺莺瞪了她一眼,“仔细你的嘴,再让我听见,就命人撕了去。”   那丫头身子一抖,闭了口再不敢说。   莺莺怒面一收,转头就恢复了常样,亲自抱着皓哥儿回偏院去了。   一路上她也在想,自己为何要与她攀交,左右想不通,最后还是觉着,无非就是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 作者有话要说:O(∩_∩)O~ 又与姑娘们见面了。。。 ☆、所谓称谓   夜里瞿元霍来上房问安,与爹娘说了几句,嘱咐早些安寝,便要退下。   王氏却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娘与你爹早也商议妥了,晋哥儿是你头个子嗣,你又是老大,你的儿自然也是老大,明日便正了名,阖府上下都照大少爷喊起,炜哥儿唤老二,皓哥儿自是老三。”   瞿元霍听言皱了下眉,颇有些不赞成地道:“娘,不必如此,晋哥儿是我的子,在这府里还怕被人欺了去?且咱们现下/身处京都,日后孩子们渐渐大了,都是要出门进学的,到时岂不叫旁人瞧了笑话去?便是在乡下这般行为也极是不妥。”   王氏被他说的有些没辙,倒是一旁坐着的瞿良材暗暗点了头,老早他也是不赞成的,这般行为实在令人难堪,自家人难堪还不算大事,若是被外头人知道了,又岂是一句没规矩可以说尽。   老二也上他这闹过两回,他一直未发话也是想等着老大来处理,如今看来老大还是十分稳妥的。   见王氏垮了脸,瞿元霍心中有数。娘自来就十分偏心于他,他不是个傻子,自是能感受的出来。他与老二的关系本就不亲密,如此以来,岂不是更要疏远了。   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兄弟手足之间的情谊也并不十分渴求,但也不是非要弄成了仇敌一般。况他心里对这称呼并不在意,他的子便是行三,属他的东西就是他的,旁人再是如何,也是抢不走的。   把这话一跟她说,王氏面上稍缓,才摆了下手,“你回去吧。”   瞿元霍自屋里出来,外头天色昏昏暗暗,月色较之平时,显得飘渺朦胧。   快步行到宝香苑,梁上吊着的红灯笼被点得红彤彤,在夜风中一摇一晃,上房寝屋。   瞿元霍几步近了门边,静立着身子迟了一会儿,听着里头传出细细的说话声。   娇杏刚沐完浴,着了件胭脂色的薄衫坐在镜台前,身后立着为她绞发的玉珠。   才将泡了澡,面色瞧着比平日里红润,她自行捻起镜台上一支白底描花小瓷瓶,拧开了小盖儿,飘出一股淡淡花香味,娇杏吸了几口,面上带了笑,她十分喜欢这气味。   倒了几滴清香莹亮的液体于手心,两手搓了搓,均匀地在面上薄薄抹了一层。   远处闻不着,只有凑近了才可闻得见,玉珠在后头吸了几口,便笑道:“这气味儿真好闻。”   娇杏将瓷瓶旋紧了,看了眼榻上睡着的晋哥儿,抚着半干的长发站了起来,“明年多制一瓶,到时赏你。”   玉珠欣喜的谢了她。   娇杏起了身,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便有些不安地看向玉珠,“我这腰身是不是比往日粗了些?”   玉珠看一眼,摇了摇头。   娇杏抿了唇,心里有些难过,虽然丫头们都道自个身段恢复的很好,但她心里总觉着腰身粗了不少。   心情难过地走到榻旁,见晋哥儿睡得香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心里也就渐渐好受了些。   瞿元霍掀了帘进来,主仆二人一齐回头,玉珠行了礼便识相的退下。   娇杏见了他回来,也就起身几步走近了他,为他脱着外衫,撅了嘴,“你怎的才回来?等你好久了。”   瞿元霍一把抱住她细软的腰肢,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又埋在她脖颈深吸几口气,才开口道:“去了一趟上房,耽搁了点时间。”   娇杏将面贴在他怀里,嗅到几丝汗味,便一把将他推开,嫌弃道:“熏死了,还不快去洗洗。”   瞿元霍微有些尴尬,一进屋满眼都是她,却给忘记这茬,见她一脸的嫌弃之色,心里便有些不满,趁她不备一把就将她抱起,大步朝着净房而去。   娇杏被他弄得一惊,抱了他的脖颈,怕吵醒晋哥儿,便压低了声儿,“快放我下来,我洗过了。”   瞿元霍不理。   约一个时辰,瞿元霍抱了娇杏出来。   亲自找来棉巾替她擦了身子绞了发,见她眯了眼哼哼,身子软的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无,心中大感愉悦,低头含了她红润的小嘴又是吻了起来。   “嗯~”娇杏两手抵在他胸膛上,晕晕乎乎地要避开他,可又哪是他的对手,只待他尝足了滋味,才松了她的口,两人抱在一处也就睡了。    ☆、爱使性子   美人儿生的娇弱,瞿元霍身体再是想要,也只得强行忍住。   紧绷的身子一时松懈不了,顺势倒在床榻的最边沿,搂紧了怀中娇软的身子,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才瞧见床榻里边用大红绣五蝠锦缎小棉被围成一团,睡得呼呼正响的小晋哥儿,出口的声音有些暗哑,“怎的又将他抱了过来?”   瞿元霍语气微恼,适才自己没注意,现下一想,方才那番举止就像被人窥视了一般,虽然只是一个小奶娃,眼睛也是闭的紧紧的,但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嗯?”娇杏都快睡着了,被他这一说才清醒了点,睁开迷糊的眼睛,也不答他的话,抬了手就要挣开他。   瞿元霍却不许,双臂似铁一样将她紧紧梏桎住,“莫动!”   娇杏泄气地垂了手,软着身子靠在他怀里,瞥了眼他发臭的脸,知道他那臭脾气又犯了。   晋哥儿未出生时,日日嘴上都要念叨,恨不得下一刻立马就给生出来。可现下也未出生多久,整日就跟个醋坛子似的,日日都要与儿子争宠。   她心里想笑,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讨哄的姿态,“他今日受了委屈,不忍心将他丢在一边。”   瞿元霍被她说的心口一提,立刻就问,“出了何事?”   娇杏低了声音,细细将早间的事说与他听,末了还不忘添油加醋一句,“皓哥儿这样也不知是像谁,见着别人的好东西就想抢了去,若不是婆母手快,晋哥儿不晓得要受多大的罪。”   瞿元霍默了半会儿,才道:“二弟小时候也这般,论是个甚么都好与我抢夺。记得有回过年,娘给每人都制了身新衣裳,因年岁还小,兄弟两个便睡在一间,他这人偏好贪心,见了娘制给我的衣裳,就要与我换着穿,两人身形不同,我自是不愿。他倒好,趁着晚间我睡熟了,便悄悄起来拿了剪子,将我那一身新棉衣剪的七零八散,里头难得的新棉花也给他掏出来,落得满地都是。”   娇杏哼了一声,“我自来就瞧不上他,贪财好/色又懒惰!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瞿元霍拍了下她的脑袋,心里虽赞同她的话,但嘴上还是说道:“他也没那般不堪,就是性子轻浮了些。”   娇杏趴上他的胸膛,瞿元霍被迫平躺着,听她撅了嘴道:“果然是你亲兄弟,这般浑的人你还帮着说话。”娇杏心里气愤,恨不得瞿元俊早些去死,心里藏的事又不能与他说,只能嘴上出出气。   瞿元霍没想她对自己弟弟这般大的成见,不由有些好奇,“老二可是哪里惹了你?你对他竟是这般大的成见。”   娇杏哑了口,不去回答他的问话,只趴在他胸膛扯开了话题,“后来呢?你就没新衣裳穿了?”   见她不回,瞿元霍也未在意,只嘴角含了笑说道:“第二日醒来,早先我还未察觉不妥,想他也是一时冲动,事后心里定是十分害怕,一双眼睛见了我闪闪躲躲不停,因两人平时关系本不亲密,我也未曾去细想。待我擦了面,梳好头后要换衣裳时才发觉不对,几乎是想也未想便揪了他过来,他也倔,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承认,当时心里气不过,便将他揍了一顿。”   娇杏听了就笑,“这种人活该!”   瞿元霍这回任她的意,没再说她,嘴上接着道完,“说来,那还是我首次打他,他先是躲在屋里好几日不出来见人,后来想是实在憋不住,才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出了房门,在外溜达,看我的眼神也不再似以往,也不爱再跟着我后头转,认识了几个村子里素来就爱调皮捣蛋的男娃子,渐渐也就近墨者黑了。”   瞿元霍说完,还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早先虽然性子倔,但好歹本性不坏,如今却是越发如那污臭的烂泥了。”   好容易听他说完,娇杏只轻轻嗯了一声,就蹭了蹭脸蛋,趴在他身上睡去了。   许久未见她再出声,知道她是睡着了,瞿元霍面上浮出宠溺的笑,扯过一旁藕荷色的缎被,虚虚覆在了她身上,便也闭上眼睡了。   次日一早,娇杏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看了一眼,见瞿元霍还紧闭着眼睛睡得正沉,原本将出口的抱怨就生生卡了在喉咙里,她反手抓住那只扯着她长发的小手,慢慢转过了身子。   晋哥儿早也醒来,自满了月小家伙再不爱哭了,平日就是委屈了,也只瘪瘪嘴巴子,干打雷不下雨的。   今早许是饿了,平日这个时辰早也吃上了早饭。   娇杏看向窗棂,日头都快起来了,看来昨晚真是被折腾惨了,竟是睡到了这般晚。晋哥儿肯定饿的不行,连忙离了瞿元霍的身,将小家伙抱起来要喂他。   解了衣裳又想起还未把尿,便摇了摇床头的小铃铛,玉珠推了门进来,抱了晋哥儿去把尿,后又端来盆温水,绞湿了帕子递过来。   娇杏替他擦了擦,才给喂。小家伙早也饿得不行,刚解了衣裳,就一口含/住,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娇杏被他弄得有些疼,身子无力地靠在床头,才想起一事,忙空出只手来,推了推睡相沉沉的瞿元霍,“快些起来,日晒三竿了都。”   瞿元霍睁了眼,翻个身,见她正在喂晋哥儿,空闲的一只在枣红色丝兜底下半遮半掩着,雪色的肌肤与艳红的料子瞧得他一阵手痒,一只手想也未想就是伸了过去。   可还没待碰着就被娇杏一把打下,见她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个好/色的,昨晚上还假模假样的觉着臊了脸皮,这下正在喂他呢,晋哥儿眼瞪的大大的,这下就不觉着臊脸皮了?”   瞿元霍缩回了手,转了个身,背朝着母子两个。   娇杏见他这样,不由又是问道:“今日不当值?”这般晚了还未起来。   瞿元霍背着身,闷闷嗯了一声。   娇杏觉得好笑,这人越发爱使性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 ☆、委屈你了   待奶完了晋哥儿,娇杏才起了身。   将晋哥儿交给两个妈妈照看,自己则披了外衫服侍瞿元霍洗漱。   先用竹盐替他擦了牙,再绞了帕子给他擦了把脸,才坐定在镜台前为他梳头。   娇杏的手软嫩,替他顺发的动作又是极轻极缓,瞿元霍早先被人伺候还很有一段不适应的时期,如今长久以来经由她的一番侍弄,倒是养出了一个贪享安逸的弊病。   除却有时自己实在将她折腾的惨了,不愿起来,基本日日起身都是等着她来伺候。   这样一想,他嘴角又扬了笑意,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眸看着眼前的铜镜。铜黄色的镜面现出两人模糊的影像,那着了藕荷色寝衣的女子,披散了一头缎子般的长发,细微有些凌乱,白玉一般的小手握着一把玉质的梳篦,正替他顺着发。   一下滑过他的鬓角,一下又顺着他后脑束高了发,一双小手动作极其温柔,半点没有头发被扯住的痛觉,见她已经捏好了髻,整个藏到发冠底下,固好了发冠,才收了视线。   娇杏似个软骨头一样,一下偎在了他身上,瞿元霍顺势握了她的小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大掌紧紧捏了她柔韧的腰肢,低了头轻咬着她白嫩的小耳垂,与她低声细语,“怎的了?”见她一脸的倦意,疼惜道,“日头还早,若不再躺下歇歇?”   娇杏抱了他的脖颈,软声嘟囔一句,“太阳都晒着屁股了,哪里还早!”   瞿元霍哧一笑,一把拍了下她娇翘的圆臀,低斥道:“越发不文雅了。”   娇杏不依,挪了挪身子,才轻轻揪了下他的耳朵,娇着声儿道:“你文雅,你不过是个山野村夫。”   说完,也不见害怕,捂着嘴就是娇笑。   瞿元霍面色不改,扯下她揪着自个耳朵的小手,道:“你现下倒是长胆儿了啊,爷的耳朵也敢揪。”说着,又是握了她的小手捏了捏,面上神情/欲笑不笑,“我是山野村夫,你又是个什么?”   娇杏趴在他怀里,小手撑着他结实的胸膛,撅了小嘴,“我是个什么,爷难道不知道?”   见她情绪低了下去,瞿元霍微收敛一些,两指捏起她细巧的下巴,看着她隐隐委屈的杏眸,自是知她在委屈什么,但眼下自己还办不到,毕竟江氏未犯大错,要他休妻却是难事。   说到底,他心里更多的还是不忍,那样一个女子,若是被他休了,日后又该怎样过活?   如今他只能给她这样个承诺,“委屈你了。”说着,又抚上她玉白的小脸,轻声说道,“虽无法予你正妻之位,但我今日允诺,必保你一世无忧,在府里不叫任何人欺负了你。”   娇杏嘟着嘴将面埋进他的怀里,说不失望难过那是假的,他的难处自己多少也能理解一点,但叫她就此认命,她却是不甘心的。   瞿元霍见不得她这样,抱着好说好话又哄了好一番,娇杏才露了笑,他也就起身换了身衣袍,去了上房荣寿堂。   瞿元霍一走,玉珠就端了盆清水进来,动作利落地搁在了盆架上,又浸湿了棉巾,绞了半干,才递到娇杏手上。   她瞧了眼四下,说道:“主子,方才偏院的姨奶奶来了,奴婢见房门紧闭,知道主子与大爷定是还未收拾妥当,便将她打了回去。”   娇杏接了棉巾,轻轻擦洗了脸,听了这话,嗤的一声说道:“她来做什么?这可还是大清早呢。”   见主子忘记了,玉珠提醒道:“昨日早间她便说了要与主子常走动走动,主子忘了?”   听她这一提点,娇杏才忆起来,面上有些不耐,一下就将棉巾扔进了盆里,“我不过假意敷衍一下,她倒是当真了。”   玉珠跟着她走到镜台前,一面为她顺发,一面说:“必是当真了,大早上领了昨日那两个丫头,还抱了二少爷来的,听我说还未起身,也不见不满,只笑着说待暗些时候再来就是,还千万嘱咐我不要特意扰了您。”   娇杏哼一声,“果真是窑子里出来的,这待人待事倒很有一番做派。”   玉珠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乍一听“窑子”二字,不免红了脸,再不吱声,手上卖力的摆弄着。   没多久就盘出个精美的髻,娇杏拿了她递上来的小镜子,左右前后照了照,满意地笑一声,“你这手艺倒是练的越加好了,改明儿都可以开个馆子,专替人梳头理髻了。”   玉珠心里得意,面上却还是摆了手,笑道:“哪里,主子谬赞了。”   娇杏晓得她的德性,也不揭穿,抬手摸了摸步摇上垂下来的碎珠子,又给寻了话头,“托你办的事,怎样了?”   玉珠敛了笑,回答:“奴婢暗里观察了月余,倒是寻到个浆洗处的丫头,皮子虽是差了点,但胜在肯吃苦,闲话也不多,平日里也不常与人打交道,瞧着样子,倒像是个懂规矩的。”   娇杏蹙了眉,自打贬弃了青薇,她房里就缺了个大丫头,平日里只有玉珠一个,任事都不方便。   早也想着新提个上来,就是苦于找不着合适的,又不好央了瞿元霍再买一批进来,一是怕被府里其他人诟病,二是那新进府的,倒还不如院子里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丫头,来的令人放心。   故而,也就一直空着。   听了玉珠的言,还是有些犹豫,“一会儿将她带进来见见。”   玉珠应了声,两人已行到小厅里,桌面上已摆好了早食。   娇杏坐在椅上,桌面上照例摆了碗八宝粥,里头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银耳等等,她拿起瓷勺小口小口地吃下去,边上玉珠又替她布了几条腌制的青瓜条,里头掺了野山椒,味儿有些辣,娇杏吃了一口就给吐了出来。   辣吁吁的直要流口水,玉珠瞧得慌了神,一面赔罪,一面找来颗甜滋滋的酥糖喂进她嘴里。   娇杏一口含了糖进嘴里,待它慢慢溶化了,嘴里染了甜滋味,才慢慢好受些。   瞧见一旁满脸不安的玉珠,娇杏才有些懊恼地道:“不怪你,是我自个越发吃不得辣了,原先我还能吃点,自怀了晋哥儿,一段时间未吃,反倒生了怯,现下不会吃了也好,吃多了总归容易上火。”   玉珠暗暗松了口气,又加了一筷子酸豆角与她下粥吃。   吃罢早饭,娇杏捧了一盏清香的茉莉花茶,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尝着,玉珠便领了个丫头进来。   待听了一声清脆的请安声,娇杏才轻轻搁下茶盏,抬了眼望去。   是个身量高挑,姿色平平的丫头,眉眼清秀大方,目光也清澈水亮,倒不似那般贼眉鼠眼,心思不纯的丫头。   娇杏稍有些满意,轻轻问道:“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儿?”   “回姨奶奶话,奴婢今年十七,名唤秋萍。”秋萍利落答了,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不知会有何事临到。   娇杏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先前还在哪里做过事?”   秋萍照实答了,说以前自己在一个皇商家里,也是做的浆洗这一块,后因皇商得罪了权贵,各处找关系疏通求助费了不少银钱,待祸端渐熄,一时家境也就衰败下来,开销不起众多下人,便辞退了一批人,这批人当中就有她。   秋萍说了,又怕姨奶奶疑心,便接着解释道:“那家之所以将奴婢辞退,原由也是奴婢卖的是活契,那年正好到了期限。”   娇杏点了头,见她一板一眼的回答了,最后又问了一句,“家里都有哪些人?”   秋萍答:“家里二老都健在,上还有个亲兄长,已成了亲。”说到最后,秋萍微红了眼眶,“奴婢自小被卖,与家人原也没什么情谊,日后只要不是姨奶奶赶了奴婢,奴婢便在府里待一辈子。”   娇杏深有感触,差点也红了眼睛,强行忍住,又命了她站起来说话,才道明了用意,“日后有何不懂的,就问问玉珠,跟着她学一段时间,玉珠你也好好带带她。”   玉珠应了一声,秋萍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了,显得有些呆愣愣,还是玉珠好意拍了下她,她才缓过神来,连忙规规矩矩地朝娇杏磕了头,喊了声谢主子,便随着玉珠出了屋。   玉珠将秋萍带到自个的邻间,里头早也布置的妥当,全是照着大丫头的份例布置的,与玉珠的不遑多让。   秋萍微有些愰神,面上却是不显,屋里单置了床榻,床幔是绣了彩蝶的青纱,榻旁立着一个小几,上头摆着一盏剔透的莲花灯,白日都这般好看,夜里还不知会怎样漂亮。   玉珠领了她到一个刷了漆的衣橱前,抬手拉开了衣橱门,里头整齐放着几身平日换洗的衣裳,玉珠拿了套青色的予她,“一会儿换上这身,往日的衣裳都不可再穿了。”   秋萍谢过,知道玉珠比她伺候的时间久,在姨奶奶跟前也是十分得脸,受器重的,往后事事还须求着她,便朝她屈了屈身,“妹妹初来,诸事不懂,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见她识相,玉珠心里微有些得意,面上还是拉住了她,“不必如此,都是应该的,你比我还大,唤我玉珠就好,叫姐姐还不太习惯。”   秋萍笑,她平日里虽是话不多,但心思却清明,因道:“这声姐姐可不是照着年岁大小来喊的,是因你比我入门早,在姨奶奶边上伺候的时间比我长,该当尊你一声姐姐。”   玉珠被她说的也忍不住笑了,不再纠正她,又提点了两句,嘱咐她快些换上新衣裳,便出了房门。   秋萍利索的换好了衣裳,对着镜子照了照,素来平淡的眉眼间,总算有了丝神采,今日之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推门出了屋,院子里的小丫头们早也闻得风声,见了她果真焕然一新,自只有大丫头才可住的耳房里出来,知道她是踩着了狗屎运,竟是被姨奶奶亲自相看中,直接从个粗使丫头,提成了一等大丫头。   众人心里心绪复杂,暗想这般好运,怎就没临到自个身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O(∩_∩)O 求评求花求收藏好咩~~~~~ 娇娇身娇腰软易推倒,姑娘们收了她拿回家肆意TX好咩~~~~~~ 娇娇小身子一颤,杏眼盈盈,娇怯怯,软绵绵一句,“收了我嘛~~~我会NC的~~” ☆、文府来帖   瞿元霍到上房请安,难得与二老用了早饭回来,进了屋,见娇杏正围着晋哥儿在软榻上逗乐,母子两个一派乐融融的景象,一路上紧抿的唇线才微松了些。   娇杏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溢满了喜气,“你快过来,咱们晋哥儿会翻身了。”说完,就是鼓励着晋哥儿翻个身给爹看。   瞿元霍几步上前,玉珠并秋萍两个规矩地行了礼,轻手轻脚地退去,见着一个面生的丫头,瞿元霍一屁股坐在榻上,难免出声问道:“方才那个丫头倒是瞧着面生的很,你新提上来的?”   “嗯,屋里早也缺一个,一直没寻着合适的,这个瞧着还可,暂且试着用用吧。”   瞿元霍点点头,随她一块看着晋哥儿翻身,他如今还不满三个月,哪里就真的能翻身了,不过是身子笨重,平常又好动,肥团团的小身子一倾,便就顺着一边倒下去。   孩子稍大了,对这些新鲜的事物都很新奇,面上的表情也逐渐丰富了起来,时不时扯开小嘴笑一笑,眼珠子也好随着人转动,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爹爹看。   瞿元霍心中微软,小心地将他抱了起来,见晋哥儿小脸笑成了一团,小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又见娇杏满脸含笑地偎过来,一家子抱成了一团,一颗心顿时软和的不行。   紧绷的心弦才刚放松下来,耳边又忆起适才娘说的话,“晋哥儿如今快三个月大了,在娇杏边上待的时间也不短,可以将他送到英娘那里去了。你再是不喜她,她总归都是你媳妇,晋哥儿又是你的长子,我与你爹自是疼他,小人儿又生的机灵可爱,独独可怜在是走个侍妾肚里出来的,为了他日后顺利继承家业,有个体面的身份,你还是想想早些将他过到英娘底下养着吧,她虽是性子软弱,但好歹身正,整日也没那些个花花缭缭的把戏。”   瞿元霍当时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沉,自是不同意她的说法,只说晋哥儿如今还在吃/奶,怕是离不得娇杏,再则,终归是生母养育的贴心贴肺一些。   王氏就将他啐了一口,“英娘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她自个又不能生,如今得个宝贝,哪里会有不好生抚养的道理。你且放宽了心,娇杏一并跟了去,待晋哥儿不用奶了的时候,再给送回了自个的院子。娘也是为你考虑,你如今官职在身,你弟弟都有两个儿了,你不会才得一个,就给心满意足了吧?当日稳婆子的话你也是听到了,娇杏难再怀孕,你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瞿家还等着你开枝散叶呢,明日就将湘琴绞了面,收到房里去,我瞧着她就是个乖巧的,你就该跟这样的女子多接触接触,整日跟个妖妖娇娇的,脾气也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王氏之所以气,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这大儿子向来就是个孝顺的,往日里任事都是依从,少有自个的意见,如今倒是三番两次的驳了她的面,她不怪自个儿子是个有底线的,只怪娇杏那个狐媚子迷了他的心。   瞿元霍当时面沉如水,只留下一句,“儿子自有打算。”便不顾气的跺足的王氏,转身出了屋。   现下一家三口紧紧抱成一团,晋哥儿又是个懵懂的婴儿,怀中女子则是个任事都依赖他的娇弱女子,他低声叹了口气,决定此事还是暂且保密,让她知道了,不定又得出了乱子。   毕竟在一处时日久了,两人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对方,察觉到他的异样,娇杏自他怀里抬了头,有些不解地问:“怎的了?在上房发生了何事?”   瞿元霍摸摸她的头顶,才有些疲惫地说:“无事,无非老二那儿又出了点乱子。”   听是那瞿元俊,娇杏顿时没了兴趣,将脑袋搁在他肩上撇了撇嘴,“又是他啊。”   一个不屑提起,一个本就扯谎,俱都没再出声,静静坐了会儿,晋哥儿便睡去了,娇杏将他抱到榻上盖好小被子,自己也倒在榻上眯了眼,瞿元霍见母子两个歇下了,自己则出了一趟府门。   娇杏是被晋哥儿闹醒的,不怪是个小胖子,半刻都饿不得,娇杏眼里还有些迷糊,坐在床头,背上垫好了大迎枕,才给他抱进怀里喂起奶来。   玉珠与秋萍两个适时进来了,玉珠走在前头掀了帘,后头跟着端着铜盆的秋萍,她在一边看着秋萍绞了帕子递上来,给晋哥儿擦了擦,才开了口:“主子,午膳准备吃啥?”   天气越发热了,娇杏吃不下太荤腻的,“清淡些的,煲个鱼汤来,大爷呢?”   “大爷早也出去了,说是叫您别等他了,到了饭点自吃就是。”   虽然有些不解他出府做甚,但却没再纠缠,只对了玉珠说:“再去拿块围嘴来,小家伙又给弄得一塌糊涂,真是个脏娃娃。”   玉珠“哧”的笑一声,“小少爷这是饿极了吧。”   娇杏也笑,看着她走柜里拿了块干净的围嘴过来,亲自给晋哥儿换了,玉珠见主子没了别事,便就亲自往厨房跑了一趟。   过了一会儿,晋哥儿吃足了,立在一旁不吱声的秋萍机灵地蹲下来为她穿鞋。   娇杏将晋哥儿放在榻的最里边,自己下了地,小家伙吃饱了肚子,一手各拿个做的轻巧的小拨浪鼓,兴兴地摇了摇,发出一阵咚咚响,一人张了小嘴兀自在笑,娇杏瞧了一会儿,才坐在镜台前。   因着是在自个院里,又不出门,打扮就随意些,原想着等着玉珠回来再梳头,不想一旁秋萍就邀了活,她的面上还有丝发红,“奴婢手虽粗,倒还梳得几个髻。”   娇杏看了她一眼,无所谓道:“那就试试吧。”   秋萍谢了恩,再净了遍手,才侍弄起来。   少顷,待玉珠回了屋,便见她在主子面前卖弄,脚步迟了一下,才给迈进了屋。   秋萍只为她挽了个家常云髻,娇杏瞧了瞧,抚了抚鬓角,站起身,将两个丫头各看了一眼,才道:“手艺还行,日后还须多跟着玉珠学学,她梳头的手艺倒是一绝。”   秋萍躬身道了声是,玉珠才露了笑。   待吃过了午饭,娇杏坐在小厅里,四处门窗都是大敞着,空气流通,稍感清凉。   命了丫头将晋哥儿也给抱了过来,她在厅里支了张椅榻,自个靠在了上头,见晋哥儿来了,便伸手接过来,让在趴在了自个身上。   小晋哥儿先是趴在她的腰间,两只小手片刻不停的扯着她的罗衫,夏日里本就穿得轻薄,被他这一扯,领口就露出了一片雪色的香肌,娇杏恼地轻轻打了下他的小手,他先是顿了一顿,瘪了瘪嘴作势要哭。   娇杏刚要心疼,他就又给扯了一把,这下连里头秋香色的丝兜都露出来了,娇杏气的将手插/进他的胳肢窝内,一下给提了上来,让他趴在自个肩上。   原想着这下总该规矩了,不想他又给寻着了好玩的,将她髻上戴的一朵时下大红花揪下来,揉烂了扔在地下不说,还一下扯松了她固发的花簪,一头青丝如瀑倾下,鎏金的花簪子磕碰一声发出脆响,落在了地上。   原先还凉快的娇杏瞬间被他闹出了汗,身上有些黏糊,小家伙胖胖的身子还片刻不停地扭/动,娇杏圈紧了他,才有些无奈地对着边上打扇的玉珠诉道:“这晋哥儿也不知是像的谁,我和他爹爹小时候都是乖的,实在不知他怎就这样闹。”   玉珠听了就笑,心里难免羡慕主子,既得了主子爷的独宠,又生了主子爷的长子,主母又是个软和的,平日里不需似那大户人家每日到跟前立规矩,相反日日都清闲的待在自个的一方霸土,自在快活。   虽说她们这宝香苑不比怀瑾院来的气派,但底下伺候的下人个个都是人精,洞悉府里的风向,知道跟前这个才是主子爷的心尖尖,那怀瑾院内的,不过是悬了个虚名,到底任好事还是先给了她来。   心思转动,嘴上却也不落了空,知道主子这虽是抱怨,却也是甜滋滋的抱怨,哪里就真能当真的,因说:“小少爷这是机灵活泛呢,这才不到三个月,就这样大的骨架,奴婢瞧,日后定是个魁梧健硕的。”   娇杏的心思却是被她猜着了,抱着晋哥儿亲个不停,小家伙似是十分喜欢,静着身子不动,专等着她来香香,常被她香,自己也学会了这一招,吧唧一口啵在了她的脸蛋上,娇杏喜得笑出了声。   正巧这时,瞿元霍进来了,他瞧了一厅子乱糟糟的,微微蹙了眉头。   娇杏顾不上他,只喊了声爷,便就抱着晋哥儿母子两个香来香去。   瞿元霍挥退了下人,见母子两个衣衫不整,尤其是做娘的,长发散了一靠椅不说,衣衫也是凌乱不堪,眉头就皱的更深了,“青天白日的,也不知注意点形象。”   他话里夹着责备与不喜,娇杏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也不去触他的霉头,只娇着声儿委屈地说道:“这事又不怪我,全怨你这调皮捣蛋的儿子。”说着,就是将小胖子一把塞进他的怀里,自己则站起身理了理衣襟,随意挽了发。   瞿元霍见她这样说,抱稳了晋哥儿,也不再说她,只过了半会儿,从袖口里取出一张帖子递到她手上。   娇杏伸手接过,有些惊奇,“这是我的?”   见他点了头,娇杏更是迷惑,面上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一眼便知是个男子写的,不怪他脸色这样差,娇杏莫名有些发虚。   正准备拆开,便又抬头,“你看过了?”   “嗯。”淡淡一应,似乎未觉着哪里不妥。   娇杏暗骂一声伪君子,顺势抽出了黄色的宣纸,摊开来看,上头密密麻麻好几行蝌蚪一般的字体,娇杏眼儿瞪得老大,她其实认不得几个字,便拿去请教瞿元霍。   瞿元霍淡淡总结,“探花郎文府送来的,文庶吉士之妻说是你的闺中密友,邀你到她府上一叙。”   娇杏愣了一会儿,才满脸欢喜地说道:“太好了,我早说还会再见的,现下总算盼着了。”她将帖子抱在胸前,“明日我就去。”   “不许。”   “为何?”娇杏撅了嘴。   “你还未说怎么认得这家的。”瞿元霍不温不淡地答。   娇杏眯了下眼,一下靠在了他身上,事无巨细地将两人如何相识、相知到相交说与他听,又软声求了好久,说自己只去一会会儿,见一眼就回来的,他才缓了点声道了句,“一个时辰,若是超过了,往后再也不许出去。”   娇杏有些生气,但好歹他还是依了,便也收了气,心情激动地立马就令丫头包好了上门礼。 作者有话要说:O(∩_∩)O 明日我要修文,前面,你们懂的,不必看哦。。。 ☆、闺蜜叙旧   临了第二日,瞿元霍一走,娇杏就起了身,招了丫头便开始梳洗妆扮。   坐定妆台前,玉珠手上娴熟地梳着髻,那厢秋萍也给寻了身衣裙呈在托盘上,等姨奶奶梳完了头便为她换上。   秋萍眼光独到,姨奶奶生的娇,不需着太艳丽的,但也不可着太素净的,平日里也有意观察过,算是知道一些她的喜好,便挑了丁香紫缀杜若花纹的上衫与一条翡翠撒嫩青碎花的褶裙。   通身/下来,瞧着简单,但光那衣上裙上绣的小花却是绣工精细,花朵儿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尤其姨奶奶摆步起来,更是美不可言。   待梳好了妆,随意用了点早食,娇杏便去次间看了晋哥儿。   先头自个一起来,便给他喂了奶吃,现下吃饱了肚腹,躺在小床里不哭也不闹,只侧了身子巴巴地瞧着门边。   娇杏进来,一见他这小眼神儿,心里就舍不得,她原先是想着将他也带去的,但瞿元霍不肯,说若是带了他去,回头就再不让她见晋哥儿的面。   虽然知道他是说的气话,不见得是真的,但到底还是不敢忤逆了他。自己又再一想,孩子还小,带了出去,也是不放心的,待再大些吧。   将他扳正了身子,轻轻捏捏他的小胳膊,对着一旁两个妈妈说道:“妈妈在旁瞧着些,他若是侧了身,只许侧一会儿,过一会儿赶紧给正过来,他还太小,生的又胖,别到时压坏了小胳膊。”   两个妈妈自觉疏忽了,一齐告了罪才应下来,心里却是在想,这家主人太讲究了,这哥儿是个好动的,没一会儿又要翻过去的,全不必她俩个操心。   娇杏还是不放心,便留了玉珠在府,“我带着秋萍就行了,你在府里跟着两个妈妈一齐照看晋哥儿吧,他若实在饿了,你就将那煮沸的水,放的温了,喂点与他喝就是。”   玉珠虽然遗憾不能出府,但到底知道小少爷就是主子的命根子,将她留下,是说明心里信任她,也就认真的答应了下来。   见交代妥了,娇杏又摸摸晋哥儿的小脸,俯身再香他一口,才笑着步出了门。   ……   照旧坐的马车,走角门驶进去,到了垂花门停下。   娇杏扶着秋萍的手踩上了脚凳,落了地,抬头就看见着了鹅黄衫子,大腹便便的何兰珠,正一脸笑意的在那等着她。   她先是一愣,随后才扬了笑几步走近,搭了她的手,“真好,咱俩又见着了。”   “姐姐。”何兰珠眼圈红红,面上偏又扬起灿烂的笑,“是真好,可有近两年没见了。”   娇杏点了头,看着两个婆子已自车上捧好了礼下来,才又道:“走吧。”   何兰珠扑哧一笑,面上有丝发红,“是我不周,快请进来吧。”两人出了月洞门,何兰珠看一眼跟在后头捧着礼盒的一个丫头并两个婆子,说道:“姐姐怎么也学着了那些虚礼,我是盼你来,又不是盼礼来。”   娇杏扶着她的腰,两人走得缓慢,才步上了通往内院的回廊,转了话题,“这是几个月了?瞧着就快生了。”   何兰珠也浑不在意,一听她问起,苹果脸上就现起甜意,“近九个月了,该是快要生了。”话一说完,她稍敛了笑意,担忧地看一眼她尚还平坦的小/腹,“姐姐这儿,还是没动静吗?”   娇杏忍着笑不急着回她,她这府宅并不大,两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   主家毕竟是个读书人,一路上的风景里也是清新雅致,屋里的摆设更透着骨子书香气味。何兰珠领着她进了自个住的院子,两人坐在了软榻上,冬日保暖的绒垫子早已换成了凉爽的竹席子。   何兰珠命了自个的大丫头碧竹与红苕,端来了果子点心与蜜浆花茶,她亲手斟了一杯送到娇杏手边,“姐姐快喝口,放凉了的,正好去去躁。”   娇杏笑接过,喝了一口,“今日也不算热,还是个阴天呢。”   见她喝了蜜浆,何兰珠又递上一颗时下的果子,“姐姐快吃,新鲜的很。”   娇杏无奈接过,小咬了一口,便不再爱吃,这些东西她府上也有,如今来做客,见她这番举止,倒是觉着好笑,难免打趣地说道:“一会儿子喝,一会儿子吃,到底还叙不叙姐妹情了。”   何兰珠被她闹得红了脸,忙命了几个丫头下去,独留下两把白底刺芙蓉的团扇,递了一把给娇杏,两人靠在大迎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风。   何兰珠还在担忧她的问题,“姐姐现今过得可好?没去寻个大夫瞧瞧身子?”   “你看我可像个过得不好的人?”娇杏有意拿乔,反问着。   何兰珠当真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回,见她穿戴精致,嘴角才扬了笑意,“姐姐怎会不好过,就凭你这勾死人的样貌,你家爷也要将你宠得紧。”   娇杏瞪大了眼儿,“你家探花郎到底对你做了啥?这种臊皮子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没做啥。”何兰珠一脸的无所谓,“在他跟前我还是很乖的,也只在姐姐你这里,我才显露一点本相。对了姐姐,你倒是去看过没有?”   “不用看,我已经生了,还是个哥儿,胖乎乎的。”娇杏笑,明与她说了。   何兰珠一喜,总算安了心,又拉着她问:“几个月了?怎的不带来见见,胖乎乎的好啊,最是可爱了。”   娇杏扒下她的手,示意她莫要激动,还怀着身孕呢,才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快三个月了,我本是要将他带来的,但他奶奶不肯,说是孩子还太小,出府受热受冷都不好,商议着再大些了,再带了给你看。”   何兰珠听了就点头,“你婆母说的没错,不急于这一时。”说着,她又轻轻问,“姐姐这孩子是自个在养吗?”   “嗯。”娇杏点了头,含着笑,“他答应了的,说孩子是我生的,便由着我抚养,该是不会出了错。”   何兰珠亦为她欢喜,“这可真好,如此看来,你家爷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姐姐可要牢牢抓住了他才好。”   娇杏不说话,就只含了笑,似一朵娇丽的玫瑰花儿一般。   途中丫头还来换过几回茶,又给置了些糕点摆在面上,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这一年多,各人生活的一点琐碎都给掏了出来,零零碎碎什么都讲,不怪口干喝了不少的茶。   何兰珠原想着留她用个午饭,娇杏却拒绝了,“晋哥儿还在吃乳,回去晚了怕是要饿坏的。”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反对,再将她送到了垂花门,看着丫头将回礼送上了马车,才又拉了她的手不舍道:“待我生完了孩子,就去看你。”   娇杏安抚她,“快回去吧,现下都处在京城,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去。”看她点了头,才又提到,“稳婆子要早先备好,家里底细也要摸得清楚,平日里多走动,也别吃的太补,到时生产不利。”   娇杏也是深有体会,她生晋哥儿可是受够了罪。   何兰珠点了头,看着她的马车驶了出去,见不着影,才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回了屋。   ……   娇杏一跨进宝香苑的门槛,便加快了步子,进了正屋,就直奔次间去瞧晋哥儿,在门口没听着哭闹声,心里微松,可进去一看,便叫她变了脸。   里头空无一人,小床上空空如也,两个妈妈并玉珠都不在。   她心里一惊,出了屋就招了个小丫头问,“小少爷哪去了?”   那丫头如实说道:“早间您前脚刚走,后脚太太房里的湘琴姑娘便来了,小少爷给抱了去上房。”   娇杏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头莫名的不安,她招了秋萍,连衣裳也未换了,心急如焚地朝着上房去。   荣寿堂里刚摆上午饭,王氏见了她来,才拿起的筷子,便搁了下去,看着她明知故问,“你怎的突然来了?”   娇杏一路上走得急,出了不少汗,现下面上还有些发红,颇有股窘迫的味道,她敛了神,朝她行了礼,答非所问,“晋哥儿可在太太这儿,妾瞧着快正午了,恐他饿着了肚子。”   王氏面上稍好看些,孙子的肚子她还是担心的,便命了丫头去隔间知会一声,抱了出来喂/奶。   娇杏看着湘琴一脸笑意地抱了晋哥儿出来,后头跟着自己院里的三个,各人面色都有些古怪,心里顿时气得不行,她几步上前抱了晋哥儿就要走。   王氏却一下叫住了她,“你这是走哪儿去!”   娇杏有些无措,“妾抱了回去喂/奶呀。”   王氏指指隔间,“就在这喂。”   娇杏原本不愿,但晋哥儿却是不依了,想是早也饿着了,现下闻着了熟悉的香味,知道这个人有奶吃,肉乎乎的小脸可劲儿在她怀里蹭,手上也不忘的扯拽她的衫子。   娇杏怕真给他扯开了,到时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也就只得妥协应了。   过了约一刻钟,晋哥儿吃饱喝足睡去了,娇杏又在两个丫头并两个妈妈的掩护下,又要与王氏请退。   王氏刚要出声,江氏便由着丫头挑了帘,徒步慢慢进来。   与王氏见了礼,才向娇杏瞧过来,娇杏朝她屈了屈身,喊了声奶奶。   江氏见了晋哥儿,原是想伸手抱抱,却见他睡着了,才又罢了手,只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生的这样喜人,妾可真想日日都抱抱。”前头这话是对着王氏,后又对着娇杏,“妹妹日后受苦些,每日都抱来这里,让我与婆母都见见,省的日日念的慌。”   娇杏听得心中一紧,直觉要出坏事。   果然,王氏笑着拍了手,赞成道:“一会儿让娇杏回去收拾收拾,大的小的一并搬到你院里去,如此,每日便不再念的慌了。”   王氏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响彻在娇杏耳畔,久久不能回神。她眼圈蓦地就是一红,抱紧了怀中的晋哥儿,像是生怕被人抢去,秋萍玉珠两个见此,一人一边在一旁帮她托着。   娇杏心中翻江倒海,恨死了这两个老女人,她绝不会让她们得逞!眨了眨眼睛,硬生生逼回了泪水,语气尽量显得平静一些,“妾先告退。”   王氏看着几人拥着她远去,也知急不得,自个大儿子宠她得紧,还需循循善诱。况她方才见她那副神色,便知大郎未将话带到她耳边,如此看来,大郎还当真是自有打算。   王氏不由长叹一口气,这都说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果真如此,虽然这娇杏只是个妾,但在大郎心中想是也差不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_<)~~~~ 收藏我好咩~~~~ 好桑心~~~~好想哭~~~~ 这篇文最后一次求收了 每次求都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像在强迫人似的 一定是我写的不好看。。。 所以。。。 ╮(╯▽╰)╭ 唉。。。 不废话了 我就再接再厉吧!干巴爹!为自己打气加油! ☆、晋哥中毒   夜里瞿元霍过来,见寝屋里素来亮堂的烛火,较之往日明显暗了下来,便知那娇人儿定是睡下了,心里一时有些诧异。   借着微弱的烛光,步子轻缓地行到榻边,抬手掀起了帐帘,只看到一个背着身睡的侧影,就连小晋哥儿也睡在她的怀里,呼呼作响。   瞿元霍微顿一下,觉得有些异样,凑近了身子去瞅她,原以为是真睡着了,不想却见她两眼瞪得大大,颗颗泪珠儿不要钱的往下掉,枕着的红色软枕都给晕湿了一块。   他心里一揪,“怎的了?”也不顾自己还未梳洗直接坐在了榻边,一手抚上她抽颤的小肩膀,将她扳正了身子,问:“出了何事?”   娇杏还在抽抽噎噎,一时答不上话来,瞿元霍急得不行,“快些说,到底出了何事?”   娇杏一下坐起来,想也不想就扑进他的怀里,哀哀哭道:“她们要将晋哥儿抱走,呜呜呜——”   原是这事。   瞿元霍叹一口气,娘还真是等不及,竟是将这事主动与她挑明了,现下不哭死才怪。   搂着怀中颤颤的小身子,衣襟一片湿热黏糊,瞿元霍又是想笑,这眼泪水儿还真是泛滥,不消一会儿就给湿了个透。   知道现下笑不得,瞿元霍摸摸她的脑袋瓜子,“莫怕,答应你的话,我绝不收回。”   娇杏抬了眼看他,杏仁眼儿红肿一圈,活似一只小兔子,瞿元霍终没忍住,笑了出来。   娇杏见他笑,就更是想哭,自己担惊受怕这许久,心痛死了,他却还能笑出来,知道现下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关乎晋哥儿的大事,若是一招失算,真叫她们给抱去了,那自个日后还要不要活了。   知道眼前这人才是掌家的,只要他放了话,就是王氏也不敢反对。故而她虽是害怕晋哥儿被抱走,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底气的,就凭这许久他对自个的宠爱,想是不会赞许她们的。   现下又听他这样说了,心里松了口气,但到底还是怕她们紧追不舍,后患无穷。   想想着,又是伤心地流泪,对着他呜咽道:“我信爷的话,但是……若是她们还是紧追不放,那该怎么办?”她说到最后又小声添了一句,“为何要抱走我的孩子?明明就是我怀胎十月难产生下来的,她们半点力气都未出,就想得着这样大的便宜。”   瞿元霍心疼地抱紧了她,心里却在回答,就因你是个妾。   娇杏似是有感应,低低泣道:“我知道,就因为我身份低贱,你们都轻贱于我,于你们而言,我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用完了就可以扔掉。”   她说的你们,瞿元霍心疼的不行,早先还有些摇摆不定的计策,登时坚固了不少,他吻了下她的头顶,沉声道:“莫担心,还有我在。”   “嗯。”浓浓的鼻音。   见她乖了,瞿元霍揪起的心才松懈下来,叫玉珠打了盆温水进来,亲自给她擦了面,再煮了两颗蛋敷了她的兔子眼,才抱在一处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娇杏照常待在自个院里,她已经想好了,瞿元霍一日不解决此事,她就一日不去那荣寿堂,那两个可恶的老女人,她是一刻也不想再见到。   ……   荣寿堂,王氏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的儿子竟然想将那娇杏抬成平妻,她一张老脸都在气的打抖。   就连平时不怎么吭声的瞿良材,也是一脸的阴郁。   “你到底是怎生想的!”瞿良材难得对大儿子发了火,大郎是他最器重的儿子,自小到大,从未让他操过心,自打那个女人进了家门,他行出的事也是处处极端起来,全然不似以往那般讲究道德伦理。   瞿元霍似是没瞧见二老的脸色,不紧不慢地说:“娇杏出身虽低,但她到底替儿子生了晋哥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晋哥儿如今叫她养着,身份低了总归不好。”   瞿良材差点没背过气去,王氏急忙给他拍了两下,待好些子了,才又跺着拐棍指着他就是骂:“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眼!早知如此,当日进京前,我就该把她卖了去,总好过今日闹得我家宅不宁。如今你官职在身,怎么说也是有点身份的人了,你就没思过若真将她抬了平妻,于你仕途可有影响!到时一个罪状下来,你担不担得起!”   本朝纲律虽然风气开化,当年太/祖皇帝连年征战,各地战火硝烟,死尸遍地,在他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毅力下,终是打败敌寇,一路攻城掠池,自一个边疆附属国,成为统霸一方的千古之帝。   如今大盛王朝,建国已有数百来年。太/祖皇帝侯擎天生性霸道冷酷,行事毫无章法,好随性所欲,他一生中妃嫔夫人无数,皇后也是相继替换了三人。   一日,他见自己素来器重的臣子吴珂,愁眉不展,朝退后,便刻意独留下他问话。那吴珂平素与他亲厚,便将自己一肚子苦水道与他听。   原想着必要得他一番劝慰,不想却迎来了一个喜讯。   侯擎天听后,只不屑地一摆手,自有宫人伺候笔墨,他几笔一勾,便给无数男子带来了喜讯,也给无数女子带去了灾害。   原来,侯擎天拟了一条旨意:一男三妻四妾,一正妻,二平妻,四良妾。令人写入本朝律例,自此算是生效。   那吴珂自是喜不自禁,一心想将这喜讯告知心上人,匆匆去了。   然而,旨意一下,满朝哗然,众大臣一众上奏:“陛下,此举不为人道,有违礼教人伦,还请陛下三思,撤回旨意啊!”   侯擎天哪里肯听,他祖上本是出生草莽,生性粗暴野蛮,哪里会听这些文臣雅士口中的天伦道理,自然不去理会。   朝臣无奈,终不敢再次冒险上奏,这事也就这般不了了之。   数百年过去,如今宝顺二十七年,今上崇尚教义,自幼博览群书,生性宽厚仁德,最是讲究礼教规矩,早已不是当年太/祖皇帝时期的那般专横跋扈,粗野不逊。   虽然可娶平妻这一条律例,至今还未被废除,但有眼识的人都知道,今上于此并不推崇,只念在太/祖皇帝亲手所拟,不敢擅自废去罢了。   但到底还是无人敢娶纳平妻,除了一些府门低贱,满身铜臭的无耻奸商外,平头百姓也好,当朝大元也罢,俱是无人敢逆。   瞿良材不信自个儿子不晓得其中利害关系,他只信儿子是被狐狸精迷了心。   瞿元霍确实知道,他如今就是要利用这点,让爹娘表个态,省得日后他身在府外,还需时时提着心。   见爹和娘气的不行,瞿元霍适可而止,“爹,娘,是儿子思虑不周,险些行差踏错。只是昨日晋哥儿一晚上哭个不住,闹得儿子心焦睡不好,一问起才知,昨日受了惊,母子两个都是一晚上噩梦连连,瞧着就叫人揪心,不知是出了何事?”   瞿良材听了也是一脸的揪心相,不知他的宝贝大孙子是怎么了,昨日晚上隐约听到王氏念叨着要抱孩子抱孩子,便朝着王氏看去,果真见她面上有些不自然。   王氏心里暗骂着,这个小妖精还真就这般脆弱了,她还未来强的,只动动嘴皮子就给受不住了,实在是令人糟心。   瞿良材重重一咳,随即抬眼看了下大儿子,原来闹了半天全是唬人的,这里才是重点。   他叹了口气,只要儿子大事上不行错,这些家宅里的小事他都可撒手不管,便说:“你快些去吧,晋哥儿如今还小,自是该由她带着。”   王氏被人打了脸,面上自是不好看,哼的一声进了里屋。   瞿元霍得了保证,心里还未放松,只现下得寸进尺不好,便想着晚上再来,听了他的话,自行去了。   ……   待到了夜里,夫妻两个坐在圈椅上,等着日日都要来省昏的大儿子。   王氏还在往嘴里塞东西,瞿良材见了就瞪一眼,摇摇头,瞥开了视线,兀自喝着茶。   “这都大晚上了,你还吃个啥子茶,还想不想歇了。”王氏嘴巴里含糊不清。   瞿良材没好气驳一句,“你吃你的就是,莫要管我的闲事。”   王氏正待发火,瞿元霍就进来了,她还在生儿子的气,哼的一声便把脸撇开。   瞿元霍视而不见,照旧行了礼,喊了声爹与娘,才说:“娘还是早先歇息吧,儿子有些话要与爹独说。”   王氏正了脸,“你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偏还要避开了我,打量着我不知道你那些个小把戏,还不就是为了那个狐媚子。”   “娘!”瞿元霍忍着气,面上有些阴沉,“她也未做过什么错事,您为何偏要这般如此的针对于她?说到底您还得捧着她,若没有她,又哪来的晋哥儿!”   王氏被他吼的臊了面,站了起来就叫道:“我看你真是被她迷了心,晋哥儿晋哥儿,天下女子多了去,我还怕找不着一个生孙子的!”   瞿元霍抿唇不语,到底知道再争论下去不好,只看着瞿良材。   瞿良材无法,站起身来,推了老伴儿进屋,再又出来时说道:“说吧,究竟是有何事?”无非还是那个女子罢了,他在心里帮他回一句。   瞿元霍几句道清了来意,瞿良材才看了他一眼,“你就真这般喜欢她?”   瞿元霍未正面回答,只说:“到底是晋哥儿的亲娘,身份低了不好。”   瞿良材点点头,进了屋。   瞿元霍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果然听到一阵谩骂声自屋里传来,王氏在里头“乒乒乓乓”撒泼不干,瞿良材怒地一吼,才给消停。   出来时面上也是难看的很,塞到他手上,转身就进了屋,果然里头又吵起来了,瞿元霍赶紧提步走了,实在被闹得头疼。   ……   娇杏正抱着晋哥儿刚躺在榻上,小晋哥儿今日还真有些不对劲,失了往日的活力,一整天蔫蔫的,让她光瞧着就心疼。   见了他回来,连忙告诉了他,“不知怎回事,一整日都这样。”   瞿元霍面色沉了又沉,难得冲她发了火:“既是如此,怎就不去请大夫,你与我说有何用,我还会看病了不成。”   娇杏面上白了又白,忍着泪没有流出来,眼圈红红的,“是我想岔了意,那现下快去请大夫来吧。”   瞿元霍稍缓了面色,知道自己不该冲她发火,她不过凡事都依赖他惯了。   兀自走到门边招了丫头吩咐下去。   不到一刻钟功夫,邢大夫便来了,正是娇杏险些小产那次请来的大夫。   他为晋哥儿细细把了脉,面色有些沉重,“小少爷像是中了毒。”   屏风后头传来一声惊怖的叫音,“怎么会?”随即又是刻意压制住的低低啜泣声。   瞿元霍紧攥的拳头紧了又紧,眉头拧的死紧,上前一步,“可有大碍?”   邢大夫舒一口气,“还好,小少爷只是闻着了毒气,倒是没有吃下去,开个清肠排毒的方子吃个两顿就妥了。”   末了,他又看了一跟前身姿伟岸的瞿元霍,好意提点一句,“家贼难防啊,这朝阳花在枝头上开着不会有毒,但一旦摘了下来,离了日光,那毒性就慢慢延发了,你将它晒干了藏在荷包里,还能发出淡淡的清香味,一般不识毒性的人,还会喜欢这气味,或是插戴在髻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点缀。”   瞿元霍面沉如水,“有劳邢大夫。”   邢大夫点了头,收拾了箱笼,又扔下一句,“这抛毒之人,是想将小少爷弄得痴傻呢。”   邢大夫一走,瞿元霍立刻令人速去熬药,一边将晋哥儿抱起往屏风后头去。   娇杏一下子扑上来,哭道:“一定是湘琴,昨日下午就是她抱着晋哥儿出来的,我看着了。”   瞿元霍点了头,语声狠厉,“你放心,我定要她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O(∩_∩)O哈哈~ 本文架空,考据党退散~ 朝阳花,是我杜撰的~别当真~ 下面是推文环节,好友王十的种田文——《小媳妇缠夫记》 放文案: 小橘得偿所愿一月有余 瞄了眼她正在吃饭的冷面相公,鼓起勇气说道:“夫君我们.....” “晚上再说。” 小橘欣喜,知道他的“晚上再说”就是答应。 此刻得了恩典,端起饭碗就是一顿猛扒...... ☆、湘琴被卖   攸关晋哥儿性命的大事,娇杏自是不能松懈,一边命了秋萍守着炉子熬药,一边招了昨日看顾晋哥儿的三人进来。   三人跪在地下,脸色都有些发白,适才动静不小,自是知道了晋哥儿中毒一事,一时心下俱都开始不安起来。   娇杏将睡熟了的小晋哥儿紧紧抱在怀里,自己则身子发软地靠在瞿元霍身上,抬眼看了下底下同样脸色泛白的玉珠,心里对她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此时那股子后怕才一阵阵袭来,轻薄的嘴唇微打着颤,“你们昨日到底守没守在晋哥儿身边,竟让他遭了这样大的罪,若是出了意外,你们担待的起吗?”   姨奶奶几句话虽说的绵软无力,但落在底下三人耳中,却都是一阵打抖,她们如何会不知,这小少爷是姨奶奶的命根子,又是大爷的长子,若真是出了差池,自个脑袋怕是真要不保。   玉珠低了头,两个拳头攥的死紧,她咬牙往前膝行两步,重重磕了头,“是奴婢失职,求主子处罚,奴婢绝无怨言。”   两个妈妈见她这般,也跟着磕头认罪。   瞿元霍眼睛一眯,长腿一伸,朝着跪在最前头的玉珠就是一个窝心脚,冷斥道:“现下不是认罪的时候,快将昨日上午在荣寿堂的一点一滴,俱都细细道来。”   玉珠何曾遭过这样的罪,在宝香苑里自来就是副小姐当着,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挨了主子爷的一个窝心脚,早已疼的泪流满面,这下是里子皮子都扫了光,日后的地位也是不保。   想想着,就是伤心个不住,捂着心口哭哭啼啼,断断续续道清了那日前前后后,琐碎零杂的事也都给掏了出来。   两个妈妈也在一旁颤巍巍的补充。   瞿元霍眼底一沉,“这般说,那日你们都未离开?”   “是。”玉珠含着泪,“那香味奴婢是闻着了,当时奴婢还说怎的突然有些头晕,陈妈妈与崔妈妈也是这感觉,只那时并未在意,毕竟是在……”   “行了。”瞿元霍打断她,转头看向两个妈妈,问,“那气味你两个也闻着了?”   两个妈妈连忙点头称是。   瞿元霍面色阴晴不定,一摆手,“退下吧。”   “是。”几人躬身退下,出了门槛,才算松了口气,两个妈妈回头看向落在后头的玉珠,却见她面色十分苍白,满脸是泪地跑回了屋。   ……   秋萍熬了药端来,瞿元霍抱着晋哥儿,娇杏拿了小银勺小心地喂进晋哥儿的嘴里,前一口还给吞进去了,后几口全给吐了出来,娇杏瞧得慌了神,连忙朝瞿元霍看去。   瞿元霍叹一口气,伸手接过,也喂了几口,仍是吐了出来。   他一双剑眉拧的死紧,娇杏瞧了,吞了吞口水,才说:“给我吧,我喝了,再给他吃/奶就是。”   瞿元霍想想觉着可行,便由了她。   娇杏皱着眉头一口喝尽,秋萍忙找了颗蜜饯放进她嘴里,她含着蜜饯,看着秋萍端了药碗出去合上了门,才又靠在了他怀里,口齿含糊,“爷要怎么处理?难道就样不了了之了吗?”   瞿元霍包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自然不会就此放过。”   ……   到了第二日,瞿元霍赶早到了荣寿堂,两个老的才刚起来,头脑还不甚清醒,被他这一说,都给唬的不行,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王氏嚷嚷着立刻就要去宝香苑看大孙子,瞿元霍一把拦下,“现下不是看人的时候,这时最该做的就是立刻查清,究竟是哪个黑心胆大的竟然要谋害晋哥儿!”   王氏听了他的话没再嚷,回到位上坐下,看着他屏退了其余下人,留了湘琴在旁伺候,又命了两个丫头去了怀瑾院,请了江氏来。   江氏也是被骇了一大跳,不知出了何事。   厅屋里,王氏与瞿良材两个上座,瞿元霍坐在右手边,湘琴立在王氏身后,江氏上前见了礼,就要坐在丈夫右手边的下座。   瞿元霍看她一眼,淡淡道:“晋哥儿中毒了。”   “什么?”江氏惊呼一声,刚要坐下的身子,登时直了起来,满脸都是担忧,“怎的回事?请大夫看了没?”   瞿元霍答:“自然是请了,现下已无大碍。”瞿元霍看着她的眼睛,又道,“只那黑心烂肠的毒妇却是没寻出来,依旧逍遥法外。”   江氏眼圈蓦地一红,“爷怀疑是我做的?”   瞿元霍未正面回答,只说:“你与湘琴都接触过晋哥儿,自然都有嫌疑。”   湘琴也是一惊,一下跪在了地上,只不说话。   瞿元霍命她抬了头,“说来,你的嫌疑最大,那日你可是抱了他整一上午,说说看你都做了哪些事?”   湘琴眼皮子低垂,不去看他的脸,只盯着地上,心口“砰砰砰”直跳个不停,一声一声地说着那日的点点滴滴,起初还说的顺溜平稳。   越到了最后,屋里子静的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一时心慌意乱,嘴皮子一个打抖,出口的话也就不再顺溜了。   她急急刹住车,瞄了眼座上的瞿元霍,见他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心中一突,脸快埋进了胸里。   答案显而易见,王氏气的面色涨红,就似活活给人扇了一个耳光,气的坐在上座,身子直打抖。   她一个抬手,便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朝着她砸去,湘琴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捂住了额头,那里鲜血直冒。   “说!你为何要这样做!”王氏大吼,几步来的她身边,又是狠踹了几脚,“平素我待你不薄,将你当了亲闺女一般看待,说个老实话,我自个的亲闺女还没你这般享福过,你倒好,就用这番行为来回报我,倒真是没令我看出来!”   湘琴忍着痛,才回味过来,抱了王氏的腿就是哭,“太太冤枉我,我可没承认是我做的,你们可有证据?再者,我为何要这般做,我又不是大奶奶,三少爷倒是碍了我什么路!”   王氏顿了手脚,转头看向江氏,狠声道:“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快过来给我说清楚!”   江氏心凉到了底,她看了眼神情淡漠的瞿元霍,心中发冷,才嗤笑地看着底下跪着,面上糊满了血渍的湘琴,话是冲着王氏说的,“一个贱婢说的话,您老也相信,儿媳入你瞿家多年,为人品性如何您还会不知?晋哥儿是大爷的长子,妾巴不得抱来了自个养着,岂还会对他下毒暗害!”   两方可持己见,一时也分不出到底谁是谁非。   瞿元霍旋着手中的茶盖儿,看了眼跟前一站一跪的两人,开了口:“江氏禁足半年,湘琴打发卖了。”   短短几个字就给两人判了刑,江氏无所谓,禁足于她而言,就不用日日再来请安,省了不少被王氏奚落的机会,她静默地立在一旁,心里对这个男人早也冷了心。   湘琴懵了,她是卖的死契,生杀大权都在主子手里掌握,大爷竟是要将她打发卖了,想想自己不知要被卖到哪里,她就一阵打冷战,现下早也忘了当日邀宠的心,只想着保命为主,她可不想真被卖了。   她求了王氏,知道王氏最疼她了,再次抱了她的腿就是哭,“太太!太太救命啊,奴婢没做,奴婢怎敢去谋害三少爷,奴婢是被冤枉的,太太救我啊!别让大爷卖了我!”   王氏铁青着脸,到底还是伺候了这许久,有些感情,试着跟儿子打商量,“要不且饶了她这次,毕竟你也未找着证据。”   瞿元霍阴了脸,但凡要使坏的人,哪里还会将赃物留着,自是早也被处理了。   是以,他并未命人一间间屋子的搜查,只抓了两个最有嫌疑的人前来审问,他早也想好了,不论结果如何,这湘琴都是留不得的,早也看出来她那不纯的心思,往日在娘跟前一味的讨好献媚,全是为了得到她的器重提拔。   “人心叵测,这丫头留不得,今日放了她走,没准儿还是为了她好,若是哪日身在府里,又生出了何歹毒的心思,只怕下场就没今日这般简单了。”   话音一落,哀哀求救声便戛然而止,湘琴怔怔地望过来,半晌才道:“大爷说的没错。”她心里如何会甘心,经此一闹,她在王氏心里形象必然大打折扣,府里地位也会不如从前,与其这般,倒还不如求去。   只是不知她会被卖去哪里?   湘琴不声不响地被卖走了,在荣寿堂里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太太那般宠爱她,她是犯了什么大错,竟是沦落到了被发卖的地步。”   “我猜必是大爷发的话,没看大爷方才那副要吃人的脸色,定是与那……”那丫头鬼头鬼脑地四处望了下,才凑近她耳边,“定是与宝香苑那位有些关系……”   “嘘……”那丫头连忙命她打住。   ……   娇杏听着这个喜人的消息时,正抱着晋哥儿在吃午饭,他吃了两顿奶,精神确实好的差不多,将他抱了起来,再亲了一口,眼底的神色复杂,隐隐有着歉疚。    ☆、两个酒鬼   吃罢了午饭,母子两个倒在榻上歇午觉,娇杏瞌了眼睑,却怎么也睡不安生,心里一阵阵发慌,她亲了亲晋哥儿的脑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闭上了眼,心绪翻涌。   晋哥儿是她的亲子,她自然不会真的去害他,有这样一个想法,也是因着王氏、江氏几人咄咄相逼,偏瞿元霍护得到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她自知自个身份低贱,今生怕是顶多只能是个妾了,便是那讨人厌的江氏短命死了,自个也不可能被抬成正妻。大盛朝没人敢有这番作为,她不信瞿元霍会去开这个先例,依照他那般冷静自持的性子,顶多会多分与自己一些宠爱罢了。   他爱的了自个一时,却不能爱自个一世,况他现下对自己怕是也还没有爱,只能说是喜欢罢了。   娇杏叹一口气,她自知自己手段卑劣且不如何高明,简直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这种腌臜手段不过是在侯府学过来的,她心里也有分寸,藏在他罩衣的寸布里,只让他闻了两个时辰,顶多会有点伤精神,嗜睡,其余的不良反应倒是没有。   事发后,她虽然乐意见得湘琴被卖,江氏也被安上了嫌疑,日后晋哥儿便是不予她来抚养,恐怕因着这事,江氏也讨不着好。   结果她虽然满意,但……她心里却不甚欢喜,这种陷害亲子来谋取利益的作法,实在令她不安与内疚。   娇杏拉拉晋哥儿身上的小薄被,搭在他的小肚子上,又拿出细软的娟子擦擦他的小脑袋,那里出了不少的汗,她索性坐起了身,身子软软地靠在床头,手上慢摇着团扇给他扇着风。   眼目放空一会儿,她突地想起一桩事,急忙将手伸到软枕底下一阵摸索,一封浅棕色信笺赫然映入眼帘。   她心弦一颤,抖着手将它拆开,并未封口,那张白纸黑字的宣纸上明晃晃写着她的大名,她的姓名、年龄、相貌、卖身缘由一一写在上头。多少银钱,一次交割清楚,立卖字人,中保人,带笔人,买主细细写明,恐后无凭,特立字据,永无返回。   宝顺二十三年六月初八日立   好些字她认不得,但她就是知道,这定是她的卖身契。   她捂着心口,静坐了好一会儿,手中的团扇早已不知被她扔去了哪里,只着中衣披头散发,绣鞋都未来得及套便急急下了地,像是再晚一步,那卖身契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命秋萍点了火来,再又合上了房门,掏出那张令她耻辱了十多年的纸张,她再细细看了两眼,确认无误,才伸了手凑近烛火,看着那橘色的火,从一角慢慢延伸开来,屋里子升起了青烟,娇杏手指一烫,连忙将那剩了一截的纸条扔掉,纸上的火已经熄灭,未燃尽的地方升起青烟。   她默了一会儿,又找来了金簪,用那尖细的一端戳破了纸条,再次拿到烛火上燃烧殆尽。   直到素色的中衣染上黑印,莹白的小足变得污脏,她才醒过神来,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步子极轻极慢地回到了榻上,倒下便沉沉睡去。   睡了好久,直到怀里有一团肉乎乎的胖团子不停的蠕动,娇杏才睁开了眼,见自己的衣襟已被他扯开了两颗盘扣,小小的人儿手上、脸蛋上俱是黑一点白一点,娇杏瞧了笑起来。   小晋哥儿也扯了小嘴,啊呜一声将脸埋进她胸前,小嘴含/住她的衣襟,口水嗒嗒地吮起来。   娇杏唤了秋萍进来,绞湿了帕子,一大一小擦了擦,又给他把了尿,才抱在怀里喂起来,身后垫了个柔软的大靠枕,娇杏低头亲了亲狼吞虎咽的小家伙,才又抬头看了秋萍一眼,问道:“可请了大夫过来?”   秋萍知道主子在说玉珠受伤一事,如实答了:“来过了,大夫说要修养个几日,这几日怕是不能当职了。”   娇杏皱了下眉头,点头道:“好,命厨房这几日都给炖蛊鸽子汤与她吃,再开了库房,扯几块颜色热闹的绮罗出来,给她新裁两身裙子穿穿。”   秋萍有些吃惊,原以为玉珠经此一遭,怕是要失了宠,没想最终会是这般,她敛了敛神,暗想这姨奶奶倒真是良心不坏。   秋萍一面跟厨房打了招呼,一面拿了钥匙去了库房,扯了匹绮罗出来,送进了玉珠的屋里。   玉珠正躺在榻上,一张圆脸雪白雪白的,往日灵动的眼珠子,此时动也不动地直直盯着房梁看。   见了她来,便将脸一偏,翻转了个身,面朝了榻里边。   秋萍见她这样,也不在意,动作轻柔地将包裹好了的绮罗放在涂了漆的圆桌上,几步走近了榻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姨奶奶方才问起你了,说你甚么时候能当职。”   玉珠眉心一跳,一下转过了身,问:“那你是怎样答的?”   见她这样急切,秋萍嘴角翘了翘,“自然是照实说了。”玉珠面上现出了担忧,秋萍瞧了,又朝着圆桌上努了努嘴,“喏,姨奶奶赏你的,说是让你多裁几身新裙穿穿,还吩咐了厨房,每日都为你炖一蛊鸽子汤吃,现下能安心养病了吧?”   玉珠听完,静了一会儿,红了眼,哭道:“姨奶奶是个心慈的,是我对不住她,往日服侍小少爷也并未尽心尽力,我真是没脸受她这般大的恩惠。”   秋萍顺势坐在了榻上,拍了她的肩,安抚,“既如此,你便乖乖养好了病,日后报答的机会多了去。”   玉珠听言,含着眼泪点了下头。   ……   安抚好了玉珠,秋萍便回了姨奶奶房里伺候她梳妆。   娇杏坐在镜台前,听了她事无巨细的汇报后,点了点头,“库房里还剩下几匹,一会儿你自个也去裁一块,做个两身新装穿穿。”   秋萍手上一顿,没想自个也有份,含笑着谢了恩。   娇杏也笑了一下,还是觉着自个考虑不周,因又说:“算了,我不可厚此薄彼,你就开了库房,我记得去年还剩下两匹料子惹了一点瑕疵,你将它抬了出来,给咱们院里每人都扯上几块,让她们都做两身新裙穿穿。”   秋萍自是笑着应承下来。   院里下人自不必说,都是欢欢喜喜领了料子,一个个凑了脑袋在一处,商议着上衫绣什么花形,下裳滚什么云边。拿在手里喜不自禁地摸了又摸,丝滑丝滑的,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听是有些子瑕疵,姨奶奶才不要的,她们下人穿着粗糙,从未穿过这样的,便是有了瑕疵,也觉着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   天色暗了下来,小晋哥儿吃完了奶,捧着他爹爹特意找的手艺精巧的木匠工精雕细琢的兔子、雀鸟、乌龟、小马驹几个做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木质小玩意儿,在小床上一手拿一个,一摇一晃的玩。   娇杏怕他人小力气小,玩着玩着砸伤了自个,就特意与瞿元霍说了,定要做的小小的,尖的利的地方一定要磨圆滑了,别到时候给戳着碰着。   后来又怕他玩的腻味了,就又给雕了许多星星,一轮弯弯的月亮给挂在小床上,白日就将那星星月亮收起来,挂上染得红彤彤的太阳与几朵白云,到了夜里才给挂上那蓝蓝的星,白白的月亮。   晋哥儿喜欢的不行,经常在上头用短腿去踢床栏,看着床架上挂着的东西晃来晃去,他就咯咯笑个不停。   娇杏陪着他玩一会儿,见他眼睛慢慢眯上了,就知道是要睡了,秋萍绞了帕子递上来,问:“主子,现下可要摆晚饭?奴婢瞧着都这会儿子,天都跟泼墨似的暗了下来,可大爷还未归家,想来该是遇着了什么事儿吧?”   娇杏顿了一下,未急着回她,自坐墩上站起了身,替晋哥儿正了正小被子,再轻轻掰开他的小手,将那小马驹与小乌龟给取了出来,放到一旁黄花梨木彩绘多宝格上一一摆好,肉乎乎的两只小手也给塞进了小被子里。   见妥当了,她才回:“再等等吧。”   秋萍点了头,见她兀自走到镜台前照了照,细细理了下妆容与衣裙,才去了用饭的小厅。   娇杏坐在雕花卉的红木圆凳上,手肘搁在圆桌上,撑着下巴望着门边。   秋萍怕她饿着,便端来一碟子她爱吃的荷花糕摆在桌上,“主子饿了就吃几块填填肚子,别到时饿坏了肠胃。”   娇杏点了头,信手拈起几块荷花糕吃进了肚腹,再又喝了几口秋萍递过来的清香茉莉花茶,拿起手绢擦了擦手站起来,“你派个丫头走前院望望,看看大爷可是歇在了外头。”   秋萍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小丫头带回了消息,“前院的青松小爷府来了一趟,奴婢半道上正巧碰着了往内院来送消息徐婆子,她道大爷今日不家来了,说是王爷留他在了府上吃宴。”   娇杏听言,挥了下手,待小丫头退去,秋萍瞧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些难看,便压低了声儿,“主子,现下可摆饭?”   “摆。”娇杏坐了下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懒懒地搭在桌沿,突然起了兴致,她朝着秋萍掀掀眼皮子,“将那去年陈下来的果酒端来,我忽然有点想吃酒了。”   秋萍有些犹豫,“主子,这般不妥吧?虽是果酒,但到底还是有些度数的。”   娇杏杏眼圆睁,狠狠瞪了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秋萍哑了口,道了声是,便领命去了。   ……   “你出去吧。”娇杏坐在桌前,冲着一旁探头探脑的秋萍摆了手,“我想一人待会儿。”   秋萍有些担心,“主子,您已经喝下五杯了,怕是再喝,就该醉了。”她又伸出手指头往里头指指,“小少爷还需您照顾呢,你若是醉了可怎么办才好。”   秋萍拿住了她的软肋,娇杏脸蛋红红的,头也开始晕乎乎,站了起来,身子斜了斜,险些倒地,秋萍瞧得心惊,连忙扶住了她。   娇杏拍拍她的手,打了个酒嗝,“你说的对,我可不能倒下,晋哥儿还需要我呢嗝~”   “主子,您别说了,快些去榻上躺下吧。”秋萍力大,几下就将她半拖半抱的弄到了榻上。   娇杏倒塌就哼哼,找着晋哥儿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就闭了眼,再没睁开过。   秋萍无奈,绞了帕子替她擦了手脸,才给下了帐子,吹熄了蜡烛,睡到了外间去。   夜半三更,满身酒气的瞿元霍回来了,还不待秋萍套好了衣裳起身伺候,那大爷就摸黑倒在了榻上,三个人抱作一团。   她点了根蜡烛,用手挡着风,过去瞧了瞧。   见眼睛都是闭的紧紧的,显然是睡得都很沉,她吸了吸鼻子,闻见满屋子的酒气味儿,无奈地走到窗边,将那原先开了一半的窗子,打了全开,才又回到外间的软榻上睡下。   说是睡下,但那精神还是醒着的,就怕里头两人吃了酒,半夜闹腾时喊了自己,没能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O(∩_∩)O哈哈~ 不要大意的留评吧,据说留评满六字的妹子都是好姑娘。 ☆、请女先生   天刚麻麻亮,瞿元霍便醒了一道,头痛欲裂。   皱着眉头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娇杏那张略带了几丝潮/红,显得异常慵懒的娇媚小脸。   她此时正用手背枕着脸,白玉一般的小手下面是一个枣红色的细软枕头,身子侧卧着,乌鸦鸦的长发铺了一枕巾,不少滑落在面上,遮了大半张脸,两只眼儿却是瞪得大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眼底竟还藏着火气。   瞿元霍苦笑一下,问道:“今日怎醒的这样早?不再多一睡会儿?”   娇杏嘟了嘟嘴,不答他的话,“你昨晚上什么时辰回来的?”   瞿元霍皱眉想了一下,才答:“三更天色吧。”   娇杏哼一声,一下爬了起来,质问:“你们昨晚上吃的什么宴?”不等他回答,她便又凑近了他身上,皱着鼻子嗅了嗅,拿手指头一戳他的胸膛,“我瞧你身上还有脂粉味,可是左拥右抱去了?”   瞿元霍微微黑了脸,无力地将手搭在额头上,“昨晚上晋王爷兴起,邀了几个纨绔一道吃酒耍乐,我在一旁不过是个陪衬罢了。”说到这,他又叹一口气,“这皇亲贵族家出来的子弟,在一处吃酒,哪里会少了助兴取乐的舞姬,自然是沾染了不少腥味儿。”   娇杏抿了嘴,直直看着他的眼,问:“你抱了?”   瞿元霍转了个身,装傻,“没有。”   娇杏不依地将整身子压在他身上,手臂抱着他,脸贴着脸,再问:“你抱了没有?”   瞿元霍握了她的小手,再次叹气,“没抱,光瞧见那涂得跟白鬼似的小脸,血红的嘴唇,我就一阵发憷,哪里还敢主动去沾染。”   见他这样形容舞姬,娇杏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想想又是不对,生气道:“你骗人!若真那般不堪目睹,哪里还能进得了晋王府,你定是糊弄我,才这般胡乱编造的!”   见被她识破,瞿元霍也不再辩解,捏了捏她软嫩的小手,贴在自个脸上,样子颇为无奈地笑一笑,“别闹了,让我再眯一会儿。”   娇杏噤了口,听话地趴在了他身上,再仰了脸去看他,见他眉头皱的死紧,心下又有些子心疼,静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起了身。   等过了一会儿,瞿元霍起了身,吃了厨房现做的几个大包子。   娇杏知他喜好,他早间不爱吃粥,说是饱不了肚腹,便命了厨房每日都给现做了一笼包子,今日是梅干肉馅包,一个个足足有她两个拳头大,每日雷打不动的都要吃上三个。   瞧着他几口就吃尽了,站起来就欲走,边上摆着的那杯羊乳却是半点没动。   娇杏皱了眉,拉住他,将那杯羊乳一下推到了他手边,“快喝!”   瞿元霍眉心一跳,他实在不爱喝这玩意儿,但每日还是在她威吓之下,被迫饮完。   见他又是这般乖巧听话,娇杏抿了嘴笑,踮起脚尖,拿了帕子为他擦了擦嘴角,又递上一碗安神汤,“快喝吧,昨日吃了酒,我瞧你今日精神头都不甚好。”   她那半是埋怨半是担忧的小模样,瞧得瞿元霍一阵心热,捧了她的小脸就是深深吻下去,娇杏手一晃,一碗汤汁差点洒在了身上。   瞿元霍尝足了滋味儿,才松开她,垂眼瞧着这半碗汤汁,苦了脸,“才喝了一整杯,哪里还喝得下,待我夜里回来了再喝。”   娇杏还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喘着娇气,手里一碗汤汁都端不太稳,瞿元霍伸手帮她托住,听了他这样说,也不再强迫他,只细喘着气,轻幽幽道:“今日早些回来吧,别再去吃酒了。”   瞿元霍嗯一声,由着她为自己理了衣袍,走时留下一句,“尽量。”   娇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懊恼地绞着帕子,这时秋萍已经进来了。   收拾了桌上的残骸,抬了头问她,“主子可还歇觉?”   娇杏点了头,兀自走进了里屋,再又歇下了。   ……   如今江氏被禁足,湘琴被发卖,要说最生气的,便是那太太王氏了。   自打晋哥儿出了事,娇杏就再没抱了他去上房给她请安,虽说莺莺每日都会来,老二家的敏姐儿与炜哥儿日日也要去,但她心里这口气就是顺不下来。   是以,娇杏还在用早饭,上房便来了个丫头。   往日有湘琴在前头挡着道,如今她走了,同为大丫头的翡翠自然入了王氏的眼。   她一跨进门槛,便飞快地瞄一眼屋里的家具呈设,见俱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整件套,要数最亮眼的便是那架彩蝶戏百花的置地屏风了,呈现出一幅春花五彩斑斓的热闹景象,渲染的满屋子都是一股春意盎然的味道。   她收回了眼,敛了敛晃荡的心神,规矩地朝姨奶奶一福身,“奴婢翡翠给姨奶奶请安。”   娇杏眼梢也未抬一下,一面捻着青花瓷勺在盛了八宝粥的彩瓷碗里轻轻搅动,一面轻轻地道:“起来吧。”   翡翠道了谢主子,便就起了身。   她偷偷觑了眼跟前花容月貌的姨奶奶,她正坐在垫了软垫的圆凳上,着了一件玫色的短衫,高腰束了一条柳青色的罗裙,纤袅的腰肢用了比裙子深一色的青色锦带,紧紧裹住,显得盈盈不堪一握,再往上瞧,便是那鼓鼓囊囊的胸脯,随着她一进一出的呼吸,那处儿也是跟着微微起伏,几欲呼之欲出。   翡翠直眼瞧了一阵,心中无不羡慕姨奶奶生得一个好身段,若是她也生得好些,身段妖娆些,日后配了人,定也能与姨奶奶一样,得了丈夫的心,日日对她专/宠。   想想着,她就忘了事儿,半晌也不吭一声。   娇杏被人盯着瞧,自然不欢喜,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边上立着的秋萍瞧了一会儿,好意解了围,“翡翠姐姐来,可是有什么传话。”   翡翠心惊一下,回神过来,面上有些发红,低了头,答:“太太今日亲手做了艾草果子,说是请了姨奶奶并三少爷一道过去尝尝。”   秋萍听了便转头看向主子,娇杏还在细口细口地吃着粥,满屋子都是飘香的粥味,她也不急着答,细嚼慢咽地再吃了两勺,便搁了青花瓷勺,才算抬头看了翡翠一眼,“知道了,一会儿便去,你回吧。”   翡翠听言退下,步子却是走的有些慢,再走了几步,回头见秋萍还未追来,便知是没得打赏了,她撇了撇嘴,心里暗骂一声恁的小气,才扭着腰去了。   见翡翠走了,秋萍还是有些担忧,“主子,到底是太太房里的,咱这般对待不妥吧?”   娇杏正含了口香茶在嘴里,鼓动两下腮帮子,就着秋萍端来的痰盂,吐出了茶水,拿起丝绢沾了沾嘴角,抬头就斜她一眼,“太太房里的怎的了,不过是个丫头,还得当做座上宾了不成?”说到这里,她又显得有些无奈,“我与太太本就不合,如今还怕她一个丫头去乱嚼舌根,便是我待她礼数有加了,太太亦不会高看我两眼。”   听出了主子话里的无奈与倦意,秋萍默了默,她天生嘴笨舌拙,只道:“主子莫忧,大爷总归是站在您这边的。”   娇杏眼目放空一会儿,才幽幽道了一句,“你说的不错,但又难保他还能站在我这边多久。”   秋萍这下是真的答不上话了,主仆两人收拾了一番,便抱了晋哥儿去了上房。   ……   王氏坐在铺了凉席的临窗大炕上,边上坐了穿着宝蓝色缂丝小袍子的皓哥儿,他如今越发会坐了,王氏给他一圈围了好几个大靠枕,便是不幸歪了身,也不会磕疼。   莺莺最早发现她来,起身几步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笑地亲热搭了她的手,“姐姐可算来了,太太可是日日念叨着你,还说你定是生了气,这才许久没来。”   听了这话,王氏原先还带笑的脸就是一板。   娇杏面上扯不出几多笑意,听她这样说,心里一疙瘩,先是看了眼王氏,才淡笑着推开她的手,“好妹妹,快别搭着我了,我还未给太太请安呢。不过我说,你这张嘴还真是利,说的太太像个瑕疵的人一样,我这几日为何不来,你难道不知?”   莺莺被她推离了两步,晋哥儿一事府里也是有了传闻,原先她还想借此发难于她,让王氏对她更加不喜,不想却自惹了麻烦,她惯会卖笑,现下帕子一掩小嘴,就是笑,“姐姐真是呆板,妹妹与你说笑呢,可千万不要当了真。”   娇杏没再理会,上前几步朝着王氏行了礼,王氏看了她两眼,才给喊了起来,便就朝着秋萍伸了手,接过了晋哥儿,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就是再没看她一眼。   娇杏也不在意,她回头笑着朝底下静坐的杨氏点了点头,杨氏正搂着炜哥儿,坐在圈椅上给他剥着坚果儿吃,见她冲自己打招呼,却是淡淡撇开了头,没理会她。   炜哥儿今年近五岁了,身子较同龄的孩子还是显得瘦弱,杨氏也是操碎了心。   这般年岁本该要进学堂习字了,偏偏他爹又不将这当回事儿,弄得现下还是整日跟个妇人在一块儿,旁的好处没学着,倒是学着了不少他娘贪便宜的坏毛病。   茶几上摆着的四格拼盘,里头装的满满的松子、核桃、银杏、奶香葡萄都给他席卷了光,时不时趁人不备,伸了手到腰前挂的小荷包里掏一掏,嘴里又是嚼一嚼,瞧见他那鼓鼓的小荷包,便知坚果定是装进了里头。   炜哥儿知道这是在奶奶房里,奶奶从来都不喜欢他,也没见她抱过自个几回,他看一眼炕上的两个弟弟,奶奶脸上笑得起了褶子,边上两个丫头轻轻打着扇,见两个弟弟咯咯笑了,她们也附和着笑一笑。   他又瞧了瞧边上一站一坐的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姨奶奶,看她们笑得花枝乱颤,他心里就一阵不喜。   他狠狠瞪着那着了杏色短衫,系着湖绿褶裙的莺莺,看了眼她清新淡雅的妆容,再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亲娘,娘的脸盘较宽,一双眼睛也生得精神,模样并不丑,却也不美,微黑的面上敷了铅粉,他没离太近都瞧得着那簌簌欲落的脂粉末儿。   知道爹爹现下不喜欢娘了,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上头那个坏女人身上,炜哥儿紧咬着唇,忽然没了吃果子的胃口。   杨氏见了连忙又是搂在怀里哄着他,只当他是吃味了,问他怎么了,炜哥儿却闷闷地靠在她怀里,并不答。   娇杏瞧出一点门道,心里暗想着日后晋哥儿定要他爹爹好生教养,跟了她的话,怕是也得学着一身坏毛病。   刚想着,晋哥儿就伸了手要她抱,王氏起先不愿意,还是后头见晋哥儿瘪了嘴要哭,才给松的手。   娇杏不愿坐在王氏脚踏上,她抱着晋哥儿越过了莺莺,走到下面两溜儿对称排开的圈椅上坐下,她没与杨氏坐一处,而是坐到了敏姐儿的身边。   敏姐儿如今近八岁了,半年前便缠了足,现下是整日愁苦着脸,下不得地,全要人抱着,一下瘦去了不少,坐在那里怔怔的,瞧着怪可怜。   娇杏一手圈紧了躺在她腿上的晋哥儿,空出的手摸摸她的头发,轻唤一声,“敏姐儿?”   敏姐儿回神过来,抬头看了是她,半晌才蠕动一下嘴唇,小声道:“小伯母。”   娇杏听了心疼,问了她最近都在做啥。   敏姐儿答:“在学女红。”说着就是将手摊给她看。   娇杏瞧一眼,见手指头上都起了层薄茧,吃了一惊,“你这是学了多久?疼不疼?”   敏姐儿眼圈红红的,“没多久,嬷嬷说,女红做的好,才能嫁得好。”   娇杏听了,眼睛蓦地也是一红,心疼极了她,握了她的小手,才哑着声道:“真是个傻丫头,是说要学好,但也不能这般拼命不是,日后手要是变得粗了,夫家也会嫌的。”   敏姐儿呐呐地缩回了手,垂了头,“那日后我不再这样拼命了。”   娇杏嗯一声,又问:“就学了女红,习字了没有?”   敏姐儿懵懵地一摇头,“没有,娘原先说了要习,爹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应习字。”最后她又小声地补一句,“可是敏姐儿想习字。”   娇杏想了一会儿,道:“你爹悟的偏了,咱们女子习字又不是为了考状元,全是为了日后到了夫家方便管理中馈账薄用的。”   见敏姐儿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娇杏又是拍拍她的小肩头,笑,“你放心,待你大伯家来了,我便去与他说一声,让他替你请个女先生家来,到时你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些。”   敏姐儿听了就笑,乐得就想下地,可足刚触了地便是一声惨叫,娇杏慌得站起来,边上秋萍连忙将她抱了起来。   敏姐儿靠在秋萍怀里嘤嘤哭个不住。   听得一屋子女人都觉着心酸。    ☆、骇得不行   敏姐儿哭哭啼啼的叫杨氏抱了回去。   王氏到底还是心疼孙女的,命翡翠给包了好些小孩家家爱吃的零嘴,又命了院里伺候的三等丫头,跑到后门小街上,在那走街串巷挑担吆喝的货郎那,买了一捧珠花绢花与她送去。   敏姐儿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一手攥着玉粉的珠花,一手捻着朵红色的海棠绢花,两只小脚吊在榻沿,伸了手叫丫头玉兰拿了一面小镜过来。   玉兰拿来面小镜子,摆在炕几上,见敏姐儿对着镜子,一手拿了一个在头上比划个不停,半晌都未想好究竟戴哪一个。   她便一屁股坐在另一头,在她那小匣子里拿出一朵红海棠绢花,夺过她手上那朵,一并给她戴到了丫髻上,敏姐儿生得好看,现今瘦了下来,小脸更是巴巴的,戴上两朵小红花,又是可人又是可怜。   玉兰瞧得心疼她,坐近了身子将她搂抱在怀里。   敏姐儿还在照着镜子,见她抱了自己也不在意。   玉兰是她爹给买进来的,原是街上一家屠户的娘子,因成亲几年未有所出,便被夫家休了,她又是自小卖进夫家做童养媳的,娘家人自然不会再认她,一时无法,便只能将自己卖了,只为得个安身立命的地儿。   按理说,未出阁的姑娘家,身边伺候的人都该是年岁不大的黄花闺女,偏她爹是个小气的,见着下堂妇身价低,就舍了银钱买了家来,好说好歹才给敏姐儿凑了个伺候的人。   她们一家本就是沾了大伯的光,如今住在偏院,是个二进的院子。   正房自然是娘在住,弟弟还小,也跟着住在正房,若是爹去了,弟弟就挪到挨着正房的次间,莺莺住在东厢房,她就住在西厢房,也是除了下人住的倒座房之外,最差的一处。   玉兰今年二十有余,生的样貌平平,如今在偏院伺候着敏姐儿,自认为倒是一个好差事。   她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也算知道了瞿二爷的本性,是个贪财好/色的,好在她年龄长他几岁,长相又入不得他的眼,在这里规规矩矩伺候敏姐儿,倒也得了安生。   敏姐儿也喜欢她,温温柔柔的,对她又贴心。全不似娘那般,娘的心里只有弟弟,现今又来了个小弟弟,一颗心更是全扑到了炜哥儿身上,像是生怕他受了委屈一样。   敏姐儿想着,脑袋靠在玉兰怀里,微微撅了嘴,“要是爹爹也跟大伯一样就好了……”   玉兰默了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你大伯不也是宠着小的……”   敏姐儿一下自她怀里起来,像是在辩解,“那是因为大伯母不能生,况且大伯待大伯母也不会差,怎的爹爹就这样待娘,娘好歹也是他的结发妻子呀。”   玉兰是真心喜欢敏姐儿,乖乖巧巧的,况她的卖身契也是捏在杨氏手里,日后敏姐儿出阁了,说不准还得一道跟去。   话里话外自然是偏帮着正室这边,“二爷到底还是有底线的,虽说现今你看着他荣宠姨奶奶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凑近她耳朵边,压了声儿,“但正室就是正室,妾室就是妾室,论她再是得宠,到底都是低了二/奶奶一个头。”   敏姐儿绞着小帕子,看她一眼,嘟囔道:“可是爹爹不喜欢娘,见着娘就要横眉竖眼的。”   玉兰看透了其中门道,拍拍她的小手,给她出主意,“那是因你娘强硬惯了,你爹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你娘放了心中的气,不说全放,至少面上放下,待你爹平和一点,你爹也就变化了。你和炜哥儿再到他跟前转转,时不时递个茶,捶个腿儿,擦把汗,自己的亲骨肉,哪里还会有不喜的道理?”   敏姐儿被她说的心动,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可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别扭,“爹爹如今只爱皓哥儿了,一点也不喜欢我们姐弟了。”   知道她这是吃味,玉兰笑着捏捏她嫩嫩的小脸蛋,“咱们敏姐儿生的这样可爱,任谁见了都喜欢!你皓弟弟如今还是个小奶娃,话都不会说一句,哪里有你姐弟两个小麻雀讨人喜欢?”   敏姐儿哧一笑,一下拍开她的手,伸了手要抱,“快抱我去娘那儿,我有话要与她说。”   玉兰伸手抱起,两人去了正院。   ……   宝香苑这边,娇杏正招待着粱张氏。   她来的突然,娇杏正靠在软榻上喂着晋哥儿。   粱张氏笑嘻嘻走进来,左右瞄一眼,算是首次进她的寝屋,她也是精,知道闺女不喜她那些烂德行,便就收敛着点,轻手轻脚地挨着她坐下,伸了手指头就要去点晋哥儿白胖的小脸颊。   娇杏一下给挡住,侧了身,不叫她碰晋哥儿,随意地问:“梁太太今日怎的来了,是有何事?”   粱张氏面上讪了讪,手僵了一下,才给缩回来。屁股一扭,坐到了炕几的另一头,自行倒了杯凉茶下了肚,才给笑说,似是半点没被方才的事给惹了心情,“什么个梁太太?自家亲人还叫的这般见外的。”   娇杏轻嗯一声,没答她话。   屋里丫头早也识相地退下,粱张氏打开了天窗,说着亮话,“你弟弟如今也快十八了,这再要不讨媳妇,就有些说不过去,娘想着,你是有见识有眼界的人,你看看给你弟弟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才好。”   娇杏听了就说:“我不过是他姐姐罢了,你们这为父做母的不为他挑媳妇,反倒要我这嫁出去的姐姐来挑,这是个什么理?再说了,挑的好自然是好,若是挑的不好了,我这不是找人暗地里捅心窝吗?”   粱张氏面上僵一僵,过一会儿才给软下来,“你弟弟说了,姐姐是个有主见的,定能找着一个合他心意的,便是两人成了亲,性子不合,那也是他们的事,与你这个牵线的红娘却是没有半点关系,你就放了心吧。”   娇杏还是不太愿意管,只推说:“我又不似你,能够街头巷尾的乱窜,我日日都待在这深宅内院里,你要我去寻个小娘子,我倒是要去哪里给你寻来?”   “用不着去外头寻。”粱张氏笑眯了眼,左右看一看,才给她出主意,“今日怎的未瞧见玉珠姑娘,我瞧着她就是个不错的,生的珠圆玉润,模样也是讨喜的,定是个好生养的。”   娇杏看着面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粱张氏,心里还是惊了一下,不妨她是看中了自个的大丫头,她撇撇嘴,虽说将玉珠配了梁腾辉不会辱没了她,但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样一个得力的丫头。   想了想,说:“玉珠卖的是活契,时日到了就可出府的,这婚姻大事,还需问了她自己才行,我却是不能擅自为她做主。”   粱张氏虽是有些失望,但到底没灰心,又怂恿她,“娘难得来一次,家里事情也忙,过来一趟不容易,何不现在就将人叫来问一问?”   晋哥儿吃饱了,睁了一会儿眼,就睡去了。   娇杏扭好衣上的盘扣,又抱着晋哥儿轻轻拍着他,才给回话,“她这几日身子有恙,正在屋里头歇着,过几日我便问她,你急个什么劲儿?”   粱张氏吓一声,“怎么回事?严不严重?我现下就去看看。”   那紧张模样活像已经是她媳妇了,娇杏瞧不惯,喊住了她,“你可千万别要去,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也不是大事,不过是前几日半夜受了凉,身上发热罢了。”   娇杏自然不会实话告诉她,是瞿元霍惹的祸事。   粱张氏见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了心,再次坐下来,才又想起要关心一下闺女,“你可还好?你家那个大的……”娇杏知道她说的是江氏,等着她下话,“适才我在路上听了丫头说,被禁足了?”   娇杏点了头,以为她就随口一问,谁想粱张氏又说:“你年轻貌美,又一举得男,还是瞿大爷的长子,那个大的又不能生养,你咋不叫瞿大爷将她休了,将你抬了起来?娘可是好意告诉你,光靠皮相卖肉是得不了长久,你现下能靠的也就是这个儿子了,趁着他待你还热乎,赶紧央了他抬了你去,莫要等到晚年时光,你已经老了,那些个娇娇嫩嫩的小娘子,就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个冒起来,那时节,你再要央他,可就为时太晚了呀。”   粱张氏只顾着图嘴快,却未能瞧见自家闺女渐渐黑下去的脸,待她话一说完,才觉察不对,赶紧补口,“娘可不是说你只有皮肉,是说这般途径不宜长久,你可千万别想岔了意,从来没有哪个做娘的会去轻贱自个的闺女。”   娇杏静了好久,粱张氏心里都快发毛了,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就怕因此得罪了她,日后再不与她来往。   娇杏看一眼她,开了口:“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可命不由己,这辈子想当正室,怕是没有指望了。”   粱张氏默一会儿,才知自己方才确实想的片面,瞿大爷如今在京为官,这当官的都是最要脸皮的,若真是按她说的那般做了,到时铁定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压下来,说不得还未上位成功,这闺女就香消玉殒了。   她敛了敛神,才又道:“如今只盼你家那个大的早些死了算了,你再多讨哄着讨哄瞿大爷,没准儿他就将卖身契还了你,到时你就是良家女儿,待大的一去,看着晋哥儿的面,将你抬成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粱张氏说完,又顿一下,“这样想着是没错,只怕那江氏是个长命鬼,偏要生生拖住你的后腿,让你上不去!”   娇杏听了头有些疼,面上露出了倦意,这些事光让她想想就心烦,若是自个生在好人家,家里不将她贱卖了,如今也不必这样操心,想着她就瞪了一眼粱张氏,“快别说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粱张氏这回没赖着不动,她站了起来,走近几步握了她的手,又是拍拍她的肩,“这是个好东西,既不迅速,又不缓慢,每日掺一点,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   粱张氏神神叨叨一会儿,说了些叫人听不懂的话,拍拍屁股就走了人。   娇杏却攥着手心里的小纸包,心中如同击鼓一般,“咚咚咚”响彻不停,瞪大了眼睛,一颗心骇得都快跳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累觉不爱,我前面一章又被锁了,我一会儿要修改,姑娘们看见更新提示请无视,明晚才更新下一章。 ☆、天生胆小   粱张氏走后,娇杏恍惚了一阵,秋萍挑了帘进来,问她中午吃什么。   娇杏捏了捏手心里紧攥的东西,将拳头藏到搭在晋哥儿小肚子上的薄被里,抬头看她一眼,声音里有些发虚,“随意,你看着办就成。”   秋萍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姨奶奶娘家人又惹了她,默默叹口气,去了厨房。   到了晚上,瞿元霍家来,晋哥儿被抱到次间去了,娇杏起了身为他解着外袍,问了一句,“吃过了没?厨房里还热着。”   瞿元霍说了句还没,便要去看晋哥儿,娇杏一把拉住了他,娇嗔道:“不迟这一会儿,你先去洗洗,待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再去瞧他。”   “也好,咱们一道去。”瞿元霍一把搂住她的细腰,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娇杏面上一红,捶了他一下,就要挣开他,“我洗过了,你自去洗吧。”   “我身上乏力的很,不愿动。”瞿元霍紧紧搂住她,叫她抵抗不得,低头亲咬起她白嫩的耳垂,有意激她,“你要真不愿,随意叫个丫头进来也行。”   “你总爱这样!”娇杏气的直跺脚,手臂一勾抱住了他的脖颈,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嘟了下嘴,“日后你再要这般气人,我便不理你了!”   瞿元霍低笑一声,顺势一把拦腰抱起她,亲亲她的脸蛋儿,“就爱你这样!”   ……   一番事后,娇杏陪着他用了点饭,便倒在了榻上。   娇杏有意不去想粱张氏给她的那包药粉,特特转了思绪,靠在他怀里说起敏姐儿的事,“她倒是个乖巧的,自来就讨人喜爱,你看要不要给她寻个女先生家来,家里又没几个识字的,就是想教她认几个,也是爱莫能助。这姑娘大了总归是要出嫁的,若是到时个字儿不识,铁定是要吃亏的。”   “这事儿怎么与我来说,老二干什么去了?”瞿元霍有些厌烦。   见他这样,娇杏侧了身半趴在他身上,轻声说:“怎么没说,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她说她想习字,但她爹爹不准,说是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她只管将女红学好便是,你是没瞧见,那小小的手指上都起了茧子,恁的惹人怜。”   “既如此,改日我再与老二说说,日后他们院里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瞿元霍话音落下,便合上了眼。   娇杏看了一会儿,才撅了撅嘴,“也不是我爱管闲事,只是敏姐儿是个乖巧的,才想着与你说说。”   搭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瞿元霍才想起一事,“今日你娘来了?”   “嗯。”娇杏应一声,知道是门房通报给他的,她趴在他身上,暗暗咬着唇,垂了眼睫,心跳一声响过一声,生怕他察觉,便抬了头觑他。   瞿元霍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又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娇杏扭捏了一下,才答:“说是要给腾辉娶媳妇,问问我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她看中了谁?可是你院里伺候的丫头?”瞿元霍一听便知,定是如此,若不然也不会上这来讨媳妇儿。   不防一下就被他猜中,娇杏还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瞿元霍捏捏她的小鼻头,笑,“真是个憨的!这种事一猜便中,根本就不需去细想,府外你又认不得几个人,除了自家府里的,还会有哪里。”   娇杏一把捉住他的手指头,在上面又拧又掐,撒着娇,“是个憨的还不好?日日都受你的掐,到头来还要把你摆在第一位。”   瞿元霍笑笑,没答话。   娇杏又道:“她看中了玉珠,说是要讨了回去。”   “这事咱们没法做主,你抽个时间问问她,再做决定。”瞿元霍淡淡说道,全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娇杏瞧他面显倦意,知道是要睡了,也就没再出声,两人抱在一处一直睡到了第二日醒来。   娇杏正为他穿衣,瞿元霍突然出声道:“过两日晋王爷要去一趟昌州,我怕是要一道随护跟着去,至于在昌州待多久,如今还是个未知。”   娇杏听了手一颤,急急地问:“怎么这样突然?发生了何事?”   “具体何事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前两日围场狩猎,太子的宝马突然间发起狂来,在深山林子里狂奔不止,太子几次勒马都未能停息,眼看马儿就要冲到断崖峭壁,千钧一发之际,晋王爷奋力冲了过去,一枪插住马首,太子虽然幸免于难,身上脸上却是擦伤不少,回去时还是骑的晋王爷的马。”   “既如此,那晋王爷便是太子的恩人咯。”娇杏说。   瞿元霍摇头,“说是如此说,但第二日今上就下了旨,命晋王爷去治理昌州干旱一事,是好是坏也还未知。”   娇杏低了头,昌州旱灾一事,她也有耳闻,听说那处百姓民不聊生,土地干涸,经年不落雨,种不得粮食,就没有收成,许多人不是饿死,就是喝死,前不久还听闻那处生了瘟疫,一日要死好几百号人。   他这一去,就是去那极具风险的地方,娇杏心里难免担心,“你别去行吗?换个人去,叫那曹均去。”   瞿元霍听了难得板了脸孔,“妇人之见,在其位,尽其责,我既为晋王下属,便有护他周全的职责,曹均自然也是跟着去,哪里还能徒留在京中的道理。”   娇杏被训得眼圈微红,垂着手立在一边,呐呐一句,“知道了。”   瞿元霍瞧了又不忍,抱过来亲了又亲,“又不是生离死别,且还有两日呢,莫要整日胡思乱想,听见了没?”   “嗯。”   “我去了。”   “嗯。”   瞧见他走了,娇杏也没了再睡的意思。   在屋里立一会儿,将门窗关得死死的,才在多宝格上摆的彩绘花鸟玉壶春瓶底座,摸出那一小包药粉来,拿在手里就似一个烫手的山芋,她虽然恨不得江氏早些去死,但若要她亲手解决,却是怎么也办不到的。   没法子,她天生胆儿小,最怕做这些阴损的腌臜事,就怕那日天公有眼,给她来个因果报应,那她才是得不偿失。   想一想,她就将药粉藏进了袖子里,自己推了门出去。   两个厨娘正坐在灶旁闲聊,一个还在往嘴里拣吃的,突地见到她来,俱都惊了一跳,一个站了起来行礼喊了声姨奶奶,一个正卡着喉咙,跪倒在地上拍着胸脯猛咳不停。   “姨奶奶怎么来了,这里油烟味重,别熏着了您,你要吃什么,只管让秋萍姑娘转告一声,奴婢们做好了给您送去就是。”其中一个厨娘一叠声儿的奉承着。   娇杏没时间管这些,瞥了眼灶上装好的食盒子,问:“早饭都做好了?”   那厨娘答:“做好了,就是八宝粥还未打起来,恐离热锅久了,放置的凉了,便还在锅里温着,只等着秋萍姑娘来了,再打起来。姨奶奶今日来的早,要不现下就打起来?”   “算了。”娇杏摆了手,看一眼还冒着火光的灶膛,冲她俩说:“你两个出去一下,将门带上。”   两个厨娘都不知她要作何,到底还是不敢询问,只揣着一颗好奇心出了厨房将门带上,两人站在门外暗暗咬起耳朵来。   见门关严实了,娇杏才蹲到灶坑前,拿起火筴钳住药粉纸包就给扔进了火里,看着它一下烧的面目全非,混进了柴灰里,再也瞧不出原来的身影,娇杏才暗暗舒了口气。   站了起来,推门出去,两个厨娘还凑在一处唧唧歪歪,见了她出来,纷纷都噤了声。   娇杏厌恶地斜一眼,“哪来那么多话要说,让我知道了你们偷奸耍滑,看我不整治了你们。”   两个厨娘身子一抖,她们心眼不坏,就是年纪到了,嘴上爱叨咕,现下听了她这一言,连连弓着身子一劲儿讨饶,“再不敢了,姨奶奶饶恕。”   娇杏哼的一声,“你们爱唠叨便唠叨,我平常也不会管,但你们要背着身叨咕起我来,我定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这宝香苑便是我做主,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我自然有权处置你们。”   两个厨娘吓得不轻,知道姨奶奶是个精怪,只需在大爷耳朵边娇侬软语两句,两人就要失了差事,连忙跪地讨饶,只说再不敢了。   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娇杏也就放软了声儿,“起来吧,你两个也伺候了我这许久,知道一些我的脾性,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只要你们安安分分做事,我便不会亏待了你们,一会儿一道将早饭送来,我在屋里等着。”   两个厨娘连忙应声,“主子仁慈,奴婢们一会儿便送去。”   娇杏嗯了一声,回了屋。   待梳妆打扮妥了,早饭也一一摆上了桌,两个厨娘还立在门边,只不敢进来,说是怕脏了主子的地。   娇杏也不在意,命秋萍自妆奁盒子取出一对金镯子,一人赏了一只,两人笑眯了眼接过,跪在地上直说,日后主子但凡有令,只管使唤奴婢,奴婢们定当遵从。   好话谁都愿意听,娇杏笑笑,抬了手命她们退下。   吃过了早饭,秋萍传来一个坏消息,江氏被解了禁足。    ☆、真是狠毒   江氏得了消息,并不见吃惊,大郎的性子她多少了解一点,那日只怕是正在气头上,几日过去,气性消了,自然念起她的好来。   理了理衣裙,搭上丫头的手,早饭也未吃,便去了荣寿堂。   王氏也刚起来不久,翡翠还在为她梳头,见她行了礼,光杵在一边立着不动,心里对她这副呆板样就是不喜,淡淡开口:“坐下吧。”   江氏道了谢,便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并未坐全,只稍稍挨了屁股。   王氏瞧一眼她淡漠的神情,打心眼儿里就不高兴,“你也别怨恨大郎,咱们瞿家可从未亏待过你,对你也算仁至义尽,规劝你一句,可千万不要生了那等不规矩的心思,若是让我查了出来,定要剥了你的皮!”   翡翠手头一抖,金簪子一下插了偏,王氏一把拍下她的手,夺过来自个插戴上,嘴里骂道:“你也是,半点没有湘琴的麻利,这是想将我戳死去还是怎样?”   翡翠吓得跪地讨饶。   王氏挥挥手,命她出去。   瞧见翡翠狼狈的退去,江氏才开了口:“媳妇知道。”   王氏最瞧不惯她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许久没骂人心里就压着股子气,现下出气筒来了,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瞿家给你供吃供住三十余年,你一没下个蛋儿,二没侍奉好公婆,整日还要挂着张吊死鬼的脸,瞧见就晦气!”   这些话也并非第一次听,江氏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坐在一旁垂眉低眼,并不接话。   王氏一连数落她好几声,直到外头杨氏几个过来了,才停住了声,到了外间。   等莺莺与王氏唱几句和乐□□,抱着孙子逗逗乐,用过了早饭,又是各自散了去。   江氏走在回程的路上,眉头皱起来。   甜蕊瞧了,就问:“奶奶怎的了?”话一问完,她又暗自叹口气,觉着自己是傻了,这还需问,定是吃了太太的骂。   “几日未出院门,倒是想四处走走。”江氏仰面看一眼新起的旭日,微微侧了眼,避开光芒,“罢,咱们先回院里,一会儿去趟宝香苑,去瞧瞧三少爷。”   甜蕊低了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心里既为主子发苦,又怨主子无情。苦她子女缘薄,至今未有所出;怨她为着柳嫩一事,柳嫩虽然心思早也不纯,但到底还是没那胆子,以至于奶奶主动默许,又给布置安排好场地,就等着她临场发挥,只当事情会成,谁想竟落得个赶出府去的下场。   被雇主扫地出门,旁人自然会觉着这人品行不好,日后要是再想寻活来做,也会被这一笔污迹给误了事。   相处这些时日,她也是看出来了,这奶奶面上瞧着软弱,实则不是个糊涂人,说不得有多好,但也不似个心毒的恶人,到底还是为自己打算的多。   进了屋,江氏用过早饭,便自行翻出几块小兜兜,命甜蕊包起来,才朝着宝香苑而去。   娇杏正躺在软榻上,脑袋底下垫了几个大软枕,晋哥儿趴在她胸前伸长了手,要去揪那插在髻上的一朵小红花,娇杏逗他,脑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来回晃动不停,就是不叫他揪着,小晋哥儿急地腿上乱蹬,手上乱晃,嘴里还嗷嗷叫。   边上立着的秋萍瞧得急了眼,“主子可别许他闹了,别踢伤了自个。”   娇杏笑一声,“这才多大点力道,我就喜欢他这股活力劲儿。”   秋萍听了也笑,“小少爷筋骨灵活,日后该是个习武的将才。”   “将才有什么好。”娇杏将晋哥儿放倒在榻里边,拿了小龟小马驹塞进他手里,让他自个玩。自己用手指顺了顺散下的长发,随意给挽了个家常云髻,边上秋萍也凑过来帮着打理,才又说:“我倒希望他日后若是出息了,走的是文官,平日只需动动嘴皮子,脑子灵活些就行,那武将可就不一样,要打要杀的,世道不好,还得领兵打仗,实在惹人忧心。”   秋萍哧一声笑出来,“主子还真是杞人忧天,这小少爷才多大点,就给想的这样长远了。”   娇杏斜她一眼,“待你日后为人父母,你便知道了。”   秋萍噤了声,未再答话。   娇杏也没多想,恰巧这时丫头来报,“大奶奶来了。”   娇杏命人将晋哥儿抱进了暖阁,自己则去了小厅,江氏正坐在椅上,杯盏里的茶也是刚上的,她却未动一点。   这府里本来就不规不矩,且她心里从未将江氏放在眼里过,自进了屋,也并未朝她行礼,笑着在她一旁坐下,“奶奶怎的突然来了?倒是稀客。”   江氏淡淡一笑,“稀客倒说不上,几日未出院门也是托了妹妹的福,在院里待着,心里头也是念着晋哥儿,便想着过来瞧瞧他,妹妹不会不许吧?”   “真不巧。”娇杏自行端了盏茶,轻抿了一口,玉白的手指上染着鲜红的蔻丹,搁在杯沿上慢慢摩裟,瞧着也是十分风情。   江氏暗暗挪开了眼,不去看,只又听了她道:“奶奶晚来了一步,适才刚睡下,你不知道,小家伙人虽小,脾气却大,前不久他刚歇下不久,院里的丫头失了顾忌,一下闹腾的凶了,小家伙被吵醒,醒来就是一番大闹,拍哄他他也不睡,喂他吃/奶他也不吃,只在小床上嗷嗷直叫,也不敢近身,近身小手就给你舞过来,打着了人才算罢。”   江氏听了却没放弃,“没事,我就静悄悄地在一旁瞧瞧,不会扰醒了他。”   娇杏面上微微僵住,一会儿才笑着起身,“那好,奶奶里边请。”   一进屋,江氏就瞧见玩得正欢的晋哥儿,惊诧道:“这不是醒着的吗?妹妹何必要骗我?”   娇杏面不改色,依旧含了笑意,故作不解地道:“谁知道,今日怎么醒的这样快,许是知道奶奶看他来了吧。”   江氏也不戳破,几步走近抱起了晋哥儿,搂在怀里亲了亲。   晋哥儿是个不怕生的,被人抱了也不在意,兀自玩着手上的小玩意儿。   娇杏再旁瞧得难受,不愿儿子与她亲热,伸了手就要抱回来,“晋哥儿生的重,还是我来吧,别累着了你。”   江氏却不松手,“你真小气,再让我抱一会儿。”说着,就是叫甜蕊呈上自己带来的东西,抖了一块小兜兜出来,递给她看,“你在细查一番,看看针线头有没有减尽。”   娇杏伸手接过来,摸了摸上头绣的小莲蓬,“奶奶有心了,晋哥儿是个有福的。”   江氏笑一笑,“什么有心不有心,我是他母亲,自然要为他操心。”   娇杏最不爱听她这话,却也没甚话来反驳。   江氏抱着晋哥儿逗/弄一会儿,见他活泼机灵,心里就更是满意。   临走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娇杏,留下一句令她周身发冷的话,“原来你还在侯府待过,不怪比我们懂得规矩,到底是出生的世家大族。你不是个傻的,知道怎样做才能封住我的口,我且等着,可别让我等得太久,我的耐心可没多少。”   秋萍还在云里雾里,娇杏就身子发抖地坐在了软榻上,过了好久她才冷哼一声,“你倒是真狠毒,一次不行,还来第二次。”   秋萍越加不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 谢谢wlylinlia的地雷 ╭(╯3╰)╮么么 昨天忘记感谢咯,今天补上。 下面是推文环节,嗯,我自己的,目前存稿中,曝光了文案,姑娘们可以先睹为快哦~~ 一定戳收藏哦~~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小天使呢~~可别无视我~~嘤嘤嘤╭(╯3╰)╮ 文名——《表姑娘》 文案: 历来表妹都是心悦表哥的, 然而表哥却…… 爪机求戳这里: 电脑求戳这里: ☆、以退为进   江氏走后,娇杏一人静坐了好久,还是晋哥儿饿的快哭了,她才回神过来。   瞧见底下来回走动的秋萍实在哄不住了,她才开了口:“快抱过来。”   秋萍依言小心地送到她手上,瞧见姨奶奶刚解了衣襟,就被小少爷一口含进了嘴里,耳边响起啧啧啧的吮/吸声,在一旁立了一会儿,有心问一句大奶奶那话是个什么意思,但到底还是没张那个口,就怕触了霉头,自讨没趣。   娇杏自是将她一番心思看在了眼里,身后枕着软枕靠在床头,抬了眼睫,略带警告地看向她,“我知你定然心存疑惑,但又没胆子问,你是个聪明的,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日之事,你就权当没听过,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可有听见?”   “是,主子大可放心,奴婢不是个多舌的。”秋萍一脸的诚恳模样。   “姑且信你一回。”娇杏轻抬了下手,“下去吧。”   见秋萍退去,娇杏本就难看的面色,一时又寒了几分。   这事根本不需去想,瞿元霍定然不会告诉江氏,知道她前程往事的除了侯府里相识的一些人外,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至于是谁这般恨她,更不需去想,定然是那周慧敏!   一股郁气滞于心口,使得她喘/息幅度增大,不防将正在吃奶的晋哥儿给呛着了,小家伙咳个不停,小脸瞬间一红,娇杏一下慌了神,抱起来拍了拍,直到将他哄睡去。   放在榻里边,给他搭上了小被子,自己才浑身发软地靠在床头歇气。   心口突突直跳,江氏的话犹言在耳,她怕是还不知道,这事瞿元霍早就知情,只有一样瞿元霍还不知,便是她原先在文昌侯府待过。   这是两人之间谁都不愿提起的疙瘩,虽然如今勉强冰释前嫌,两人似乎也是和好如初,他也并未过问自己的前程往事,在哪家为妾等等这些极为敏/感的话题,她也自然不会蠢到主动与他提起。   只这一次,这话是怎么传到江氏耳边,她的一举一动自己也算知晓,自进了瞿府,就没再出去过,再联想到上次瞿元霍知道这事时,口中念出的一连串词句,不像是当面的说辞,那定然是书面用语。   江氏在京又无亲眷,哪个人会与她书信来往?便是有信笺来,也会卡在外院,通过瞿元霍那一道关卡,才送得进内院,这般想来,答案就显而易见,除了府里出了内鬼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这事她并不好求助瞿元霍,只怕会惹得他更加心存芥蒂,这样不清不楚反而更好,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以前的饲主是谁,那就难免起了比较,到时只怕于自己更加不利。   想通了前因后果,娇杏心里稍稍舒坦一些,她喊了秋萍进来,沏了一杯清茶,用来清心安神。   “玉珠怎么样了?身体好了没有?”娇杏看一眼秋萍,她虽体贴细心,但却没有玉珠的机灵圆滑,若是派人打探消息,自然还是玉珠比较合适。   秋萍自然照实答了,“想来是好的差不多了,主子既有事寻她,奴婢这就去将她唤来。”   娇杏点了头。   不一会儿,玉珠便进来,自那事后,她心里被对她就存了感激,进来就磕头,“奴婢给主子请安。”   “起来吧,”娇杏唤她起来,见她气色养的比起往日更加红润了,知道是好的差不多,也不废话,直接丢了包碎银子到她手上,“你去打听一下府里近来可有新进的丫头婆子,就连前院的小厮仆人也不可放过。”   见主子神色这般凝重,玉珠点了头,将钱袋子往袖笼里一揣就要出去。   “等一下。”娇杏突然又喊住了她,想起来什么再又补了一句,“重点在怀瑾院,就连那些老人的底,也得给我摸清楚了。”   玉珠迟一下,“是。”   瞧见玉珠走了,娇杏并未松懈。   江氏打的主意她都知道,自然是晋哥儿,晋哥儿是她亲生的,也是她日后的依仗,若是真就这般送给江氏去养,当日她又何苦难产生下他来!   自然不能让她得逞。   待玉珠打探消息回来,已是过去了好久。   晋哥儿一觉也睡醒了来,正一人躺在小床上,两个妈妈陪在一边逗着他玩儿。   娇杏去了隔间,独留下玉珠一人,玉珠才捏着剩了几个零星碎银子的绣花钱袋子,站在底下答话,“奴婢在吴管家婆娘那处探来的消息,她说前院倒是没置新的小厮仆人,后院几月前倒是买进来一个,且还正是怀瑾院那处。”   “几月前?”娇杏蹙了蹙眉,“继续。”   “奴婢听了就问她,‘怎的突然买个丫头进来?’,吴管家婆娘就答,‘是因着前不久打发了一个出去,大奶奶房里缺了一个,自然要补上。’奴婢也觉着纳闷,怎的这事一点风声也未闻到,揣着好奇心又去了怀瑾院守门婆子那一趟,各给了两块碎银子才给套出话来。   原来正是大奶奶请大爷过去吃肘子汤那日之后,还说大爷出来时脸沉得比那天色都要黑,一个喝令叫她俩开门,直把她们吓得不行,这事也就记得特别清楚,临了第二日,就再没见着那柳嫩姑娘,时日久了才知是被赶出了府,至于因着何事被赶,至今却不为人知。”   娇杏听了这一席话,沉思了半晌,再联想起那日瞿元霍吃的满身酒味,这还有什么不知,她冷冷嗤一声,“往日竟被她那副软和样骗了,不想内里心思却是这般腌臜不堪!”   娇杏心里冷笑,几月前,那会儿自个还在孕期,江氏特特跑来请走了瞿元霍,明知道他沾不得酒水,一沾铁定要醉,偏还灌他喝下,回来时闻得他一身酒味,再观他细微发红的面色,一看就知不下三杯。   她倒是大度,为了分自个的宠,亦或是想那丫头一举得男,好与自己争夺瞿元霍的宠爱,她便可以在一旁悠哉地坐着,看着两人你争我夺的把戏。   娇杏一边想,一边又是不屑地笑出声来,“原来大奶奶还打过这样的主意,只不知为何半点风声都未听到。”   玉珠不傻,自然想清了里头的官司,她接着答道:“这事守门婆子也不知,新来的丫头名唤棠红,伢婆子只说,是个穷人家女儿,刚被卖出来不久,可观她言行举止俱都得体大方,像是受过专门的教习,与伢婆子所说之话又是十分不符。”   “可为什么从没看见过?”娇杏觉着古怪。   “奴婢也问。”玉珠接了话茬,“那婆子却说也是桩古怪事,那棠红在府里待了还不到月余,便就自告了几日假,说是家中老母病重,需得在前服侍,大奶奶便放了她出去,几日后她兄长又领了她来,呈上一包银子,说是要为她赎身,大奶奶反应也是奇怪,竟然问也不问,就点头同意了。”   娇杏面色阴郁下来,这般明显,自己为何没去注意?还是她实在太过松懈了?   那棠红这般古怪,定是那边派过来的,这一招她倒是怎么也未想到,如今只怕自己的老底全给江氏知道了。   一面是自己的声誉问题,一面是亲骨肉的割舍,娇杏一时被窘境困住了,她命玉珠退下,自己一人在屋里待着。   郁卒的心情,一直到了晚上,瞿元霍家来了,都还未消散。   瞿元霍心思敏锐,一下便察觉她的异样,只当她还在为自己去昌州一事,担忧生气,便拉了她坐过来,“你不必忧心,那处又没有洪水猛兽,便是起了瘟疫,但凡有点发热症状,都要送去隔离查看,我又是跟着晋王爷一道,待遇自然优越,那等险地必然不会涉足。”   娇杏哪里是管他这个,她现下满心满脑的都是江氏的威胁,若是按着自己的主意,死也不让出晋哥儿,她若是狗急跳墙,一下将她的老底捅了出来,日后她还有何脸面待在府里,王氏几个就不会让她好过。   想到这里,她就急红了眼,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依靠眼前这人。   她一下跪倒在地,眼里含了泪水,试图以退为进,“妾有一事相求,还请爷成全。”   好端端的突然跪下来,瞿元霍被她弄得一惊,伸了手就要拉她起来,“出了何事?”   娇杏挣开他的手掌,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颤,眼眶里含了两泡泪水,欲掉不掉,面上的表情是一副难舍难分,十分揪心痛苦,“妾往日错了,一直以来,自认心里爱爷,便要与爷生生世世在一起,生是爷的人,死也是爷的鬼。”   说着,泪水就是无声地滑落,她狠命咬着唇,似乎在给自己勇气,“自打爷知道了妾不贞不洁,虽然起先暴怒一下,但妾并不怨你,妾自己都嫌弃自个儿。爷没将妾赶出府去,就是对妾极大的恩典。”话一说完,就已经是泣不成声。   瞿元霍瞧了揪心,连忙将她拉起来,抱进怀里,问:“今日到底出了何事?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甚?”   娇杏趴在他怀里,哭,“爷对妾的好,妾来生再报,明日我便收拾了东西自府里出去,是生是死都与爷再无瓜葛。”说着,就是挣开他的怀抱。   瞿元霍紧了紧搂住她的手臂,眸色渐渐暗沉,嘴里斥道:“究竟出了何事?还不快说!”   娇杏身子一颤,似乎无法抗拒的偎在他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眼眶里泪水涟涟,又是爱恋,又是不舍,五味杂陈,“没有何事,妾只是在预防万一,爷现今官衔在身,人前人后都要树立好的形象,若是哪一日妾的身世被人拿来说项,到时不但影响了爷的尊严脸面,妾的心里也会不好过。与其那般,倒还不如早先退去,只请爷看在晋哥儿一面,为妾寻一处小院,不论精致大小,只要能安身便可。”   瞿元霍听完,出奇的沉静,再问了一遍,“今日谁来过?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娇杏摇头,并不实话告诉他,面上适时显出惊惧的神色,颤了声道:“没……没谁来……”   瞿元霍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垂了眼,眼睫颤颤,两只小手紧揪着裙子,才微缓了声道:“好生待着,莫胡思乱想,我一会儿便回。”   娇杏趴在他刚坐过,还残余温热的靠椅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细微扯了扯。   瞿元霍自然不信她的话,出了门,便招了丫头问道:“今日谁来过院里?”   丫头自然答:“大奶奶来过。”   瞿元霍不露形色,抬步就朝怀瑾院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O(∩_∩)O 昨天,对不起哈~~ 那个,恶俗吧?恶俗也不要告诉我哈~~ ☆、不可置信   江氏今日比平常歇的暗些,瞿元霍来的时候,她才刚散了发,躺在榻上不久。   甜蕊正要吹熄了蜡烛,外头便传来一声通报。   话音未落,便见大爷抬手掀了帘进来,面色有些不好看。   甜蕊原先还欢喜的心,瞬间溢满了担忧。   大爷一月里来怀瑾院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的清,方才见他进来,还很是欢喜了一会儿,虽然大爷不见得会幸大奶奶,但只要他肯来,便是只坐一会儿两人光讲讲话,在府里下人眼中大奶奶面上也会好看一些。   可眼下见他这般脸色,知道自己的想法定是还未萌芽成功,就给生生掐断。   她略有些不安地看一眼刚睡下,又坐起来的大奶奶,见她对自己点点头,知道此处不宜再久留,便朝着大爷福身后低着头退下。   江氏见他来还是有些吃惊,这跟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同为女人,她自然知道声誉贞操的重要性与可怕性,她更加不会想到瞿元霍已经知道实情,只当那狐媚子定是又吹了什么枕头风,此刻瞧他一副发沉的面色,便知定是来为她“申讨”来的。   “这般晚了,大郎来此是有何事?”虽然心里早也对他没了情爱,但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她这般一问,压在心里的火气竟然发不出来,瞿元霍静立了一会儿,才在一旁圆桌前坐下。   江氏不见起身,他也不在意,自行倒了杯茶喝下,才抬头向她看去,“你今日去了宝香苑,都与她说了些什么?”瞿元霍说完,想起她那副明明对自己依恋不舍,偏偏又要自请出府的模样,眉头就拧的死紧。   江氏心里一疙瘩,只当那狐媚子又是嚼了什么烂舌根,他正跑过来替她出头呢。   她浅淡一笑,“我不过是好久未出院门,想在外头转转,又想起许久未见晋哥儿,才过去看看,至于说了些什么,不外乎都是些关于孩子的杂碎小事。”说道此处,江氏略微一顿,“大郎问这话是有何意?还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瞿元霍听完,心下略有些踌躇,过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她说明日便要出府,与我再无瓜葛。”   江氏听完,心里一沉,知道她这是打算鱼死网破,宁愿出府也不肯将晋哥儿交予自己抚养。她心里又是发凉,谁知她这是在做戏还是如何?   过了半晌,江氏才问:“好端端的,为何要自请出府?”   “谁知。”知道问不出来什么,瞿元霍站起身来,“日后若是没有大事,你还是少去宝香苑为妙,她自来就爱胡思乱想,别又平白生了事端。”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慢着!”江氏叫他几句话说的极为难受,这比当头骂她一顿还要令人堵心,她心口长久积郁着一股郁气,此时已经到了不得不释放出来的时候,“大郎就没想过她是一个骗子吗?你这般宠爱于她,就没想过其实她还不如一个窑姐儿,起码人家不会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你怕是还不知道,她往日就……”   “住口!”瞿元霍猛地一转身,面目狰狞地看向她,出口的话也是让她大惊失色,“警戒你的口舌,若是让我听到府里有关她的任何风闻,到时莫要怪我无情!”   江氏怔怔地看着他离去,那背影决绝又无情,眼睛一辣,到底还是被是伤透了心,过了一会儿,她猛地一震,望着那已经紧闭的房门,不可置信地低声喃语,“他竟然早已知道,他竟然还待她如初……”   瞿元霍自怀瑾院出来,脚步不作片刻犹疑地出了内宅,歇在了外书房。   青松见此,并不敢多话,给他打好了洗脸水,铺好了床,留下一支昏暗的小烛,就要关门退去。   “吹灭了它。”昏暗的烛光下,瞿元霍两手交叠置于头下,面对房梁平躺于榻上,语气里夹杂着倦怠。   “是。”   屋子里顿时一暗,青松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心里暗暗吁出一口气,主子定是与姨奶奶置了气,不然也不会跑到外书房来睡,这可算是稀奇事儿。   娇杏得了消息,心里还是有些发紧,辗转反侧翻了好几回身,天色将亮时才被浓浓困意席卷,沉沉睡去。   ……   两日一过,便是启程之日。   自那日夜里后,次日一早瞿元霍便出了府门,期中派青松回府一次,也是进了荣寿堂,转告二老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若说心里不去多想,那是不可能。   明明走时还说的一会儿便回,可这都过去了两日,再没见着他的面,她要是不去多想,那她就是个傻的,他定是嫌弃了自个儿。   娇杏微红了眼眶,她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身子微倾着炕几,手肘支着下巴,望着院子里那几株桃树,结了硕硕的果实。   玉珠恰好端着早饭经过,见主子这番模样,心里也是跟着难过。   摆好了早饭,才掀帘进来唤她,“主子,用饭吧。”   娇杏嗯的一声,扶了她的手起来,“派人去瞧了没?可出了城门?”   “嗯,出了。”玉珠扶她坐下,给她盛了碗粥放出来凉着,“老早就出了,打早走的。”说完,看一眼她,见她果然面露悲色,又紧着安慰,“主子莫要多想,大爷定是抽不开空,此番是去赈灾,必然诸多事务需得处理。”   娇杏收了凄色,望着她问:“为何没听着一点声势?”王爷出行不都该是声势浩大的吗?   玉珠听了就答:“回来人说是道两旁还是围了不少百姓,想来这次是去赈灾,氛围自然不同。”   娇杏点了头,便就拿起勺子喝起粥来。   吃完了粥,玉珠又端来为她漱口的香茶,待吐出了茶水,正拿着帕子沾着嘴角,秋萍便自外头回来了。   她刚去了怀瑾院一趟,江氏病了,这几日都在喝药,娇杏自己不去跟前伺候,便派了秋萍每日早晚代她问候江氏,江氏许是不愿瞧见她的人,每每去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回来了。   “怎么样了?大奶奶身子好些没有?”娇杏靠在美人榻上,懒懒的开了口。   姨奶奶身骨软那是院里公认的,只要没事,十有□□都是斜倚在榻上,她的曲线本就生得玲珑,时常往那一躺,便自成一派慵懒撩人的景象。   此时又是夏日,衫子本就穿得薄,她斜倚在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上身蜜橘色的罗衫领口又开的有些低,两座雪/峰之间深深的沟壑随着她的喘/息,若隐若现,模样十分香艳,又十分惹眼。   两个丫头早已习惯她这般,屋子里旁的丫头进不来,也没有外男,可几次被大爷瞧见,还是狠狠骂了一顿姨奶奶,抓过来就给她拢紧了衣领,扯到屏风后头几下就给扯尽,换了另一身保守的穿。   可姨奶奶性子俏皮,似是十分享受大爷气急败坏的模样,当时乖乖答了再不敢,过后又是照常来穿。   秋萍边想着,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奈之感,听见姨奶奶问话,忙又平声答了,“瞧着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色有些不好,奴婢去时,她正坐在床头喝着甜蕊喂给她的素粥,见奴婢来,只看了一眼,说是叫奴婢再不要去了,她已经好了,不劳主子再挂心。”   “那你就别再去了。”娇杏轻声说道,转而嘴角又浮起笑意,“快将少爷抱来。”   娇杏抱着不满三个月的晋哥儿,看着他稚嫩的脸蛋,乌黑澄澈的眸子,怎样也挥霍不完的活力劲儿,紧紧搂住他胖胖的小身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肉,更是她日后的依仗。   往日喜欢京都的富贵繁荣,如今她倒想念那时在乡下的日子,至少那里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周氏恨她如斯,又岂会就此罢休!   定然还有下策。   她有些心力交瘁,此时偏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莺莺抱着皓哥儿,领着两个丫头前来窜门儿。   一进屋,便姐姐姐姐的喊起来,“姐姐这是歇下了,妹妹来的还真是不巧。”   娇杏此时没功夫与她周旋,既不请她坐下,自己也不起身,光倚在榻上,撑着脑袋逗着躺的平平的晋哥儿,才刚喂过了他,此刻小肚子鼓鼓的,十分可爱,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就是笑。   莺莺见她不答话,面色便有些不好看,扭捏地走到榻前,哟的一声笑起来,“三少爷肚子可真大,比我们家二少爷的还要大,日后只怕是个小胖子呢。”   娇杏看一眼口水嗒嗒的皓哥儿,撇了下嘴,“我们晋哥儿骨架大,日后定是个身子健硕的,现今胖着说明体子优良,皓哥儿倒是要注意了,瞧着日后倒要似他爹一样。”   莺莺听了这话,嘴角一抽,也不讲客气了,抱着皓哥儿直接坐在了软榻另一边,将他放在榻上坐好。   知道再说下去讨不着好,便转了话头,专挑刺她的讲,“大爷今日启程走了吧,听丫头说前日早间走了,就再没回来,该不会是与姐姐置气了吧?姐姐也是,这关头怎好与他置气呢,别怪妹妹说话直,若是到时带回来一个,姐姐可就有的哭了。”   娇杏瞧不惯她这副嘴脸,坐起身来,想也不想就是朝她开炮,“妹妹说话的声儿倒是好听的很,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给你家爷唱两支艳曲儿去,日后别在我跟前晃荡,瞧见你就恶心,也别再到我院里来,没得脏了我的地盘。”   莺莺羞得不行,站起来身子还在抖,脸上煞白煞白的,她没想对方是个这样不知顾忌的人,果然是被大爷放在手心里宠得久了,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她也是自来就被男人宠的,哪里忍得了这气,当下把那瞿元俊与她说的,一下就给倒了出来,“你以为你清高个什么劲儿?不过是花了银钱买来的,要论起来,比我也干净不到哪去,自家小叔子也要勾/引,真是不要皮脸!”   娇杏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瞿元俊,面上气的发红,指了一旁噤声屏气的两个丫头就叫,“快给我掌嘴!打烂她的脏嘴巴!”   两个丫头一惊,正在犹豫,那莺莺就是叫起来,“你敢!”她抱着皓哥儿,一脸的有峙无恐,身后两个丫头也是一副护主的架势。   娇杏瞧了更气,点了秋萍的名,“还不快给我掌嘴,给她点厉害瞧瞧!”   秋萍领了命,上前就要抡她耳光,莺莺身后两个丫头也一下上前,欲图拦住,娇杏瞧了更气,正巧院里的粗婆子闻声而来,一人逮住一个丫头,强行将她俩制服,莺莺这下慌了神,抱着皓哥儿就是要跑。   “拦住她!”娇杏开口,指使着玉珠,“将皓哥儿抱着,莫要伤及无辜。”   莺莺正要喊救命,嘴里就被堵住,她唔唔个不停,这下是真的慌了神,吓得眼泪水儿也流了出来。   瞧见妥了,秋萍抬手就要扇过去,吓得莺莺一闭眼睛。   哪知,“慢着!”娇杏嘴角带着笑,“别扇脸,到时府里不知情的人,还只当我欺负了她,找那一眼看不见的地方,给她点教训尝尝就可,毕竟还是一家人,不好伤了和气。”   莺莺瞪大眼睛,嘴里唔唔个不停,听了这话,差点背过气去,这一家人会这样吗?她闭了闭眼,知道今日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 Midco扔了一个地雷 after96扔了一个地雷 ╭(╯3╰)╮亲亲两位姑娘,么么哒! ☆、胡思乱想   娇杏借着莺莺出了口恶气,心里确实畅快不少,事后冷静下来,她还是有些后悔。   担心麻烦找上门来,她便封锁门户,除了采买,吃食进出之外,院门一律不许打开,若是有人来了,必须先行禀报,若是未经禀报,擅自打开,不论是谁,严惩不贷。   这番举止,如同禁闭一般,院里下人难免心生不满,可碍不住钱财的诱/惑,姨奶奶身边两个大丫头下来一番打点,各人本月月钱翻了一倍,哪里还管能不能出门闲磕,只揣了银钱进兜里。   平日做好活计,院里几个下人凑在一处磕嘴也好,摸着竹片儿制的骨牌也罢,姨奶奶倒是管的不如先前紧了。   家里主心骨不在,日子过得又慢又难熬,好在现下她不是一个人了,多了个晋哥儿,便也算是个陪伴。   晋哥儿如今已经九个多月了,不仅学会了独坐,还学会了爬行,专为他打的那张小床早已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爹爹不在家,母子两个自然夜夜睡在一块儿,睡得时间久了,他就更加不愿回到自个儿的小床去。   日日在大床上爬来爬去,半刻不停,闹得娇杏有时都没了精力,玉珠与秋萍两个便在边上守着他,防止他爬到床底下去。   入了冬,气候自然冷。   娇杏十分骇冷,自打气温一下降,她就少出过屋,屋里烧了炭盆,房门闭着,窗口也只留了一条小缝儿,坐在屋里倒是不觉着寒冷。   秋萍、玉珠两个身为大丫头,待遇自然不同,现今大爷不在家,她们也就没那般讲究规矩,姨奶奶待她们也随和。   此刻正围在炭盆前烤着火,炭盆上支了个铁架子,放着一个陶瓷蛊,里头正熬着甜枣汤。此刻咕噜噜作响,香味儿也散了出来,炭盆边上又埋进几个番薯与柑桔,两人就拿了火筴往面上蒙灰。   屋子里不点熏香,倒是被熏得满屋子的喷香味儿,玉珠捻一个微黑了皮儿的柑桔出来,龇着牙两只手换来换去,才给剥了开来,呈在一旁的青花小碟儿上,自行洗了洗手擦干,才给送到床头。   娇杏靠坐在床头,身上搭着厚厚的锦被,因着不外出,整日躲在自个院子里,一头长发便也懒得梳理,任它随意地披散开来,直散了一肩膀。   “主子,快尝尝,这般吃法,便不会觉着冰牙齿。”玉珠兴兴地捏了银签儿插住一瓣送到她嘴边。   “这吃法我倒是未尝过。”娇杏一口包进了嘴里,嚼了几口,吞了汁儿下去,“热乎乎的,味道没原先好了。”   “那是自然的。”玉珠笑着答,看一眼睡熟的晋哥儿,才又低着声提醒一句,“主子,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您看是不是要去趟上房。”   “这还用你说,必是要去的。”娇杏望着被寒风卷起的帘子,外头冷风飕飕作响,光听见那声音就令她打了个冷颤,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模样颇有些黯然,“这都过去了半载,他怎么还未回来,何时才是个头?”   玉珠低了头,秋萍也停下手里的忙活,姨奶奶每日都会伤神一会儿,等小少爷一闹,她就又分了心神。   “主子别伤神了,如今已经入了冬,想来那边旱灾也会有所好转,路途遥远,说不准此刻大爷正在回程的路上呢。”   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娇杏默了下来,再不出声。   临走时,两人还在置气,就连送别都不曾有过,这一去就是半载,也不知他在那边怎样,便是连封家书也未有送一封回来。   昌州虽然经此一难,平头百姓生活确实捉襟见肘,缺衣短食,但当地官员与豪门富户却不尽然,自古以来贪官污吏数不胜数,真正为着百姓忙前劳后的却寥寥无几,此番随行晋王爷一去这样久,也不知事情处置得妥当没有。   两地相隔甚远,具体实况也不能尽知,就算想送一封家书,想必也要大费周章。   娇杏暗暗叹一口气,只盼他能早日平安归来,那处虽是繁荣不复从前,但那花柳之地却是极多,素闻昌州盛产美女,女儿家在那处极受轻践,茶馆酒肆哪处都有明着弹唱,暗里勾人的花娘子。   她对瞿元霍放心,但却对晋王爷不放心,试想一介王爷,出门在外边上没个女人家,怎么可行?天高皇帝远,那处就是他最大,那些心术不正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又是同为男人,只怕还不需自己开口,便有无数试图巴结攀交的直接将人送到了榻上去。   作为晋王爷的下属,且还是官衔在身,自然不会受了冷落,就怕他一时把持不住,亦或是吃多了酒水,真像莺莺说的那般,到时领回来一个气她,那她真就要哭死。   娇杏越想越气,一时控制不住狠狠捶了下床板,两个丫头都给惊了一跳,晋哥儿也被她闹醒。   娇杏将他抱起来,握着他软乎乎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晋哥儿吮着手指头,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瞧,她心里骤然一软,低下头香了一口,心里默默在说,还是不要庸人自扰,自先乱了阵脚就不妥了。   晋哥儿如今发了四颗小乳牙,手指头整天都在吮,口水嗒嗒的,娇杏瞧了直皱眉,便给他栓了根桃木棒挂在手腕上,指望他去吮这个,可他偏不去,单单就爱那手指头的味道。   久而久之,也就随了他意,不再拘着他。   过了这一会儿,炭盆上煮着的甜枣汤已经熟了,秋萍盛了一小碗过来,舀了一小勺,吹得温热了才送到晋哥儿嘴边,晋哥儿闻见香味,砸吧两下小嘴,抽出湿哒哒的手指头,乐呵地叫一声,抬了下巴就接进嘴里,喝完一勺,还砸吧两声,啧啧作响。   喝了小半碗,就不让他再喝了,现今快满一岁,娇杏正试着每日喂些辅食与他吃,除了早晚两次是吃奶,其余时间都是做些易消化的糯粥或是汤品与他吃,好在他性子乖,给他吃别的也不哭闹,倒是省了不少事。   因着是在屋里,炭火烤的暖烘烘的,晋哥儿便只穿了件大红色小袄,领上袖口各缝了一圈兔毛,白白软软的,晋哥儿没事就爱去扯它,娇杏抓住他的手,将他提起来,让他扶着床架子学习站立。   晋哥儿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不用人扶着,自己扶着床架子也能站一会儿时间,到了时间他就往后倒去,娇杏适时将他接住抱进怀里,晋哥儿便咯咯咯地笑起来。   玉珠、秋萍两个瞧见这派温馨场面,自然也是跟着笑,只要主子乐了,她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就好过起来。   ……   日子一晃,便到了除夕。   除夕以前府里便忙碌起来,张罗备办着各式年货,买鸡、鹅、鸭、鱼肉,添制新衣饰,选购年画、春联等。   又买了不少柑桔、青橄榄等象征吉祥如意的果子回来,摆在桌面上几面上,便是没有亲朋好友可窜门儿,王氏也命人张罗起来,就图一个好彩头。   院里院外都被清扫了一遍,床单帐子也给取下来洗净了再挂上,窗格上贴了新剪的窗花,玉珠是个手巧的,一连还剪出好几个小动物的形象,晋哥儿见了就伸手,捏在手上玩,玉珠只得再新剪一个贴上。   过年喜人的气氛这样浓郁,娇杏却有些意兴阑珊。   到了快饭点的时间,娇杏才起身打理自个儿,因着是年节,自然要穿得热闹喜庆,她便着了件淡红色撒花绫袄,围了兔毛的围脖,袖口上也是相搭的缝了圈白绒绒的兔毛,披上了浅紫的斗篷,怀里揣一个汤婆子,才往上房去。   秋萍、玉珠两个跟在后头,一人抱着晋哥儿,一人在旁看护着。   娇杏到时,一家子基本都到全了,王氏现下也不爱说她了,晓得这是个脾性精怪的,一家子坐下来,位子倒也宽松,因着家里人少,也就没分男桌女桌,全都拢在一块吃了年夜饭。   两个老的也觉得不尽兴,给几个小辈发了红包,王氏就抱着晋哥儿说道:“也不知他爹爹吃过年夜饭没有,可怜见的,自小就为家里出力,也没见他享过多少福,日日都在为着一家老小奔波,咱们晋哥儿日后可得孝顺了,让你老子身上的担子也轻些。”   底下几人俱都沉默,还是瞿老爷子瞪她一眼,咳嗽一声,“祸从口出,这话往后万万再不可说,若是让多舌的下人听着了,传了出去,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呀!”   王氏也是一时感慨,哪里就想到那样多了,此刻被老头子一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自行打了下嘴巴,才又道:“我是说错了话,但要让我来选,我宁愿大郎没这出息,一家子在乡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啥都强,总好过如今这般整日提心吊胆,叫人睡觉也不得安生。”   屋子里除了两个小儿时不时嗯嗯啊啊两声,再没人开口说话,此刻距离子时还早着呢,一家子却都失了兴致,没人说要守岁,喝了杯茶便要各自离场。   王氏睨一眼人前还缠在一处的二儿子,狠狠瞪一眼面色绯红的莺莺,低声啐了一口,“到底暗门子出来的,时刻都要勾着男人。”   莺莺耳尖,听的面红耳赤,又不敢驳,只低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尖,瞿二郎自然也听着了,一下缩回放在她腰间的手,面色有些不自然。   王氏看也不看二儿子,挥了挥手,众人打哪儿来打哪儿去,好端端的一个团圆夜就这般过去了。   ……   日子过得似水流,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府里打早就包了好些汤丸子,吃完了汤丸子,瞿二郎一家就嚷着去桥上看花灯,还特特过来问她去不去,娇杏自然不去,暗暗撇了嘴,抱了晋哥儿回了自家院子里。   几日心口发闷,娇杏难受的不行,不顾寒风,开了窗子望着天上一盘圆月,寒冷的冬日里,散出冷漠的清辉,她忽然想哭,实在太想他了,要是他在身边,今夜自家也能去看花灯,更别提还受莺莺那得意又挑衅的眼神了。   呜呜呜……   哭了好久,第二日醒来,宝香苑里便传开了,姨奶奶病了。   瞿元霍一脚刚进府门,一听这话,身子就顿了一会儿。    ☆、离京之前   现今已是快到二月,一眨眼开春也不远了。瞿元霍忙着处理离职并盘宅子一事,娇杏在府里头也未闲着。   今日一早起来,她便招了两个大丫头进来,开门见山地道:“想是你们也闻到了风声,不久后我与大爷将要启程离京回乡里去,你们也伺候了我近两年,今日便给你们个恩典,是在管家那处还上多出期限的银钱,卷了包袱自行出府另寻活计,还是收拾了箱笼与我一道上路。”   娇杏看一眼两个低眉垂眼,似是在深思熟虑的丫头,搁下了话,“你们也不必急着回答,左右我离京还有一段时间,期间你们一定想清楚了,莫要到时反悔就来不及了。”   见两个点了头,她又指了秋萍,“秋萍下去看顾小少爷,将两个妈妈唤来。”   两个妈妈实际上不得娇杏的喜欢,她也想趁此机会将两人辞退掉,再则,两人在京待了一辈子,叫她们跟着自己到乡里去,也怕是不愿去的。   不一会儿,两个妈妈进来了。   两人一齐行了礼,娇杏才道:“妈妈们想来心里也都清楚,我就不再多说,念你们年纪大了,一路上路途遥远,行程又是水陆交替着来,到时怕是会惹得两位身子不适,我便是舍不得放了你们,也只得放你们去了。”   两个妈妈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多半都是客套话,只虽是如此,她们还真是不愿离京,便也跟着附和,“姨奶奶宽厚,事事都为着下人们着想,奴婢伺候人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遇上姨奶奶这般好说话的主子,只可惜缘分浅薄,日后不能再在跟头伺候,还请姨奶奶饶恕。”   “哪里的话。”娇杏捂着帕子笑一声,又指了边上立着的玉珠,“快去将我那对大了一号的翡翠镯子取来,到底伺候了晋哥儿一场,两个妈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玉珠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呈上两只通透的镯子,再又看一眼主子,见她笑着点了头,才塞进了两个妈妈手里,心里却是有些肉疼的慌。   两个妈妈得了赏,自然笑得欢,一下套在了腕子上,跪地就给磕了个头,“谢姨奶奶赏,愿姨奶奶芳龄永驻,小少爷日后前尘似锦。”   两个妈妈专挑好话说,句句说在了心坎上,娇杏听了也欢喜,命两人起来,“一会儿便到管家那处结算清了,愿你们再寻个好人家。”   两个妈妈心下一咯噔,没想这样早就要被辞退,这距离京还有段时日呢,心里虽这样想着,脑子却是清楚的,“是,姨奶奶仁厚,奴婢们这就去办。”   等两个妈子收拾好行囊,回头再来与娇杏磕了头,才往前院走,到管家那处交割清了,也就离了府去。   娇杏靠在美人榻上养了会儿神,才想起一事,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命人送往文府,想着又要离别,心里难免生了丝愁绪。   好在有个晋哥儿在耳边咿咿呀呀,娇杏也就被他吵得分了心神。   ……   王氏两个正掰着指头算日子,大郎说是开春就走,如今距开春还有一个多月,心里头就似那被猫儿挠过一般,急的痒痒。   瞿良材虽然也急个不行,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瞧见老婆子就在开始捡拾了,他就扔个眼刀过去,“这才什么时候,你就收拾上了,到时碰着要用的,又得翻箱倒柜的寻,你倒是不闲累得慌!”   “这有啥,现今天冷,我光捡那热天穿得,碍你啥事儿了,你快去下你的棋去,别在边上碍手碍脚。”王氏几下将他推了出去,扭了身子回屋,一人忙活不停。   瞿良材哼哼两声,也不再说啥,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外走,他在府里没甚个伴儿,整日就拿出自乡下带来的棋子,一人沏一壶茶坐在屋里,一人扮作两人的下棋,倒也解解闷,往日还能气定神闲,如今知道了要回乡,心里头就激动加兴奋,哪里还静得了心。   在院子里散散步,晨起的日头晒得人舒服,正思着命人搬个椅来坐下晒晒太阳,便见着老二媳妇往这赶来。   他招了手,炜哥儿便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叫一声,“爷爷。”   “嗯。”瞿良材摸摸他的脑袋,又招过敏姐儿,“敏姐儿怎的不喊爷爷?爷爷记得敏姐儿小时候最是嘴甜了,如今怎的闷不吭声的。”   敏姐儿梳着两个包包头,听了这话,连忙喊了一声,瞿良材笑一笑,在两个小儿脑袋上摸了摸,“快去给你们奶奶请安,她在里头忙个不停,你们去了,正好叫她消停下来。”   两个小娃点点头,就要进去,杨氏却红了眼圈跪在他脚边求道:“公爹,回乡也带着咱们娘仨儿吧,媳妇在京里实在待不惯,两个小娃也受欺的很,还是在乡里活得快活。”   杨氏话里有话,瞿良材如何听不出来,这个儿媳妇,不论品性如何,人却是个能干的,二郎的性子他也知道,到底还是存了点愧疚之心,“一会儿与你娘说声便是,论我说二郎要是一道回去也好,只他那性子你也知道,不撞南墙心不死,且让他多吃些苦头再说。”   杨氏听了放下心来,就怕公爹不同意,将他们二房一家子留在京城,她可是看出来了,那瞿二郎干的就不是正经事,前不久派了人听墙角才给听出来,他竟胆子大的去借贷子钱,就连为那莺莺赎身,也是走旁人那处借来的银钱,这屁股后头背了一垒子债务,也不知怎样还得清。   她还是早先离了他,早先了事,天高皇帝远,回了乡下,论他在京怎样她都不在意,如今只想着将一双儿女拉扯大了,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杨氏进了屋,将话与王氏又说了一道,连着红了眼眶又是哭了一回,再扯着敏姐儿在她跟前蹭,王氏同为女人,哪里不知里头的官司,对这二郎早已死了心,想着一家人也不缺这点粮食,也就答应了一并捎带了回乡。   到了晚上,大郎家来了,把这话又与他说道一回,也是没有二话,应承下不说。   瞿元霍回屋,喝了一碗丫头熬得香茶汤暖了身子,才与娇杏抱在一块。   “事务基本处理妥当了,就等人来看了宅子,交割清楚,开春咱们就可上路了。”她来了小日子,两人无法缠/绵,只得挑些不易歪心的事说叨。   娇杏勾着他的脖子,屋子里没烧炭盆,她便觉着冷,一劲儿往他怀里钻,也与他说事儿,“今日我将两个妈妈放走了,我本也不喜欢她们,借此机会正好放走了事。还有两个丫头,我也与她们说清了,只还未答复,给了她们时间叫她们细想想。”   瞿元霍圈着她的腰,点了头,“这样妥当,若是她们愿意跟去,你便叫她们卖了死契给你,捏在手里头使唤的才放心,若是不愿意,就放了她们走,等回了乡里,再为你买两个死契的来使。”   娇杏听了高兴,只还是担心花费大了,“府里头该放的也要放了,回了乡哪里还能跟在这处一样,边上有一两个使唤就成,不需跟现在一样了。”   “这是自然。”瞿元霍道。   两人再细细说了一番话,才噤了声闭眼睡去。   昨日送去文府的信,第二日便得了回信。   娇杏拆开了看,字里行间无疑都是诉些离别之情,又说想与她再见上一面,只当是话离别了。   何兰珠半月前才生了个女娃儿,现今还在做月子,自然不能下地出门,娇杏想着过个几日怕就要忙活起打包行囊之事,还是早日去见了早日了事。   她捏着信纸立了半晌,心内略有些踌躇不安,今日可没与瞿元霍打商量,若是擅自出去了,指不定回来又要见到个黑面孔。   她咬了咬唇,左右自个儿不是去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坏事,与小姐妹道声离别,日后说不准再也见不着面,想想还是这头重要些,她一面命了秋萍给她梳妆,一面又叫玉珠给晋哥儿也收拾起来,小家伙还是头一遭出门,娇杏笑笑,自然得收拾的体面。   给他穿的红红火火的,瞧着既喜庆吉祥,又憨态可掬,娇杏亲手给他套上了虎头鞋,又给他拉低了虎头帽遮住他的小耳朵,系上了小斗篷,才叫玉珠给抱了出去。   到了文府,何兰珠正歇在榻上,边上并排睡着她家的小姑娘,如今出生半月,小姑娘面上粉/嫩粉/嫩的,瞧着五官精致,日后长相怕是不俗。   何兰珠一见晋哥儿就喜欢的不行,靠在床头伸手就要抱他,娇杏递过去,“可重着呢,你若是不在榻上,我都不放心叫你抱。”   何兰珠听了也不见气,只逗着晋哥儿玩,晋哥儿十个多月,人又生的胖乎乎的,确实很重。何兰珠颠了颠,若不是在榻上,还真说不定抱不住他。   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给他吃了啥,怎的生的这样胖。”   娇杏也在一旁坐下,“也没吃甚么好东西,就是调理着吃了些参汤,你是不知,生产时我恨不得没吃那些个,平白让我费了不少力,险些……”   “姐姐。”何兰珠突地打断了她,适才轻快的气氛骤然转为低沉,“也不知是怎回事,刚相逢没几久,这又要分离了……”   娇杏也叫她说的心里酸起来,别过头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才又笑着宽慰,“日后叫我家哥儿多念书,到时考个状元回来,再将我给接进京来,你说可好?”   何兰珠哧一笑,原先还红着的眼圈,也渐渐淡了,“那可就说定了,到时我家妞妞有个哥哥看顾,却也是一桩美事。”   两人说笑间,晋哥儿也在动个不停,他眼珠子乱转,这屋子自己没来过,现下瞧见什么都觉着稀奇,等他眼珠子转到睡着的小姑娘身上时就不动了,一根指头含在嘴里吮,一只小脚试着抬了抬,抬了几下觉得好玩,就在她面上一点一点,见她没个反应又觉着不好玩,收了脚转头就朝娇杏伸出小短手要抱。   娇杏坐在榻边,一下将他抱进了怀里,他才一坐定,里头刚才那个被他欺负的小妞妞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何兰珠急着抱起来把尿尿,喂奶水,就是没人知道他才将干的坏事。   晋哥儿在娘怀里翻了个身,短手臂抱住她脖子,脚蹬在她腿上,脸颊搁在娘肩膀上,看着那似猫儿叫唤一般的小妞妞,觉着好玩,咯咯笑个不停。   闹得娇杏有些汗颜,打了下他的小屁股,“妹妹在哭,你还笑,真是讨打。”   晋哥儿嘴一瘪,趴在娘肩上再不吭声。    ☆、双双落江   早间出的府,走时却是近了傍晚,娇杏坐在马车上,晋哥儿叫她紧紧护在怀里,第一次出门,许是觉着新鲜,一路上都要掀帘子,娇杏几次拉不住,到最后竟也由着他。   哪知在拐角处,车身一个颠簸,竟是与人相撞了。   娇杏沉了脸坐在里头,听见外头车夫正与人交涉,“意外意外,实属意外,好在未有伤损,大哥先请,小弟稍后再行。”   不怪车夫这般姿态,实在是对方穿着打扮不俗,马车也是顶着华盖,比自家的不知豪华了多少倍,这天子脚下处处都是达官显贵,就怕因为自个的原因,平白给东家惹了祸端。   那驾着豪华马车的车夫还在唧唧歪歪不停,硬说要里头的人也下来,亲自给他家爷赔罪。   这哪能行,车夫自己可以哈腰弓背,可叫姨奶奶抛头露面却是怎么也不敢,怕自己在这头事处理完了,回头倒要吃了东家的骂,便只能可劲儿的赔罪。   磨蹭了半日,娇杏被闹得焦了心,自行掀了一角窗帘,将那华车里懒懒倚坐的公子爷倒是看了个干净,她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便是狂跳不止,想也不想一下就下了帘子,眼角余光却是瞟见他往这头看了一眼,眼里带着疑惑,显然是未曾认出她来。   娇杏暗舒一口气,两只手臂紧紧圈住晋哥儿,晋哥儿叫她箍的疼了,扭着身子就要挣开,她才算稳住了心神,心里一时滋味难言。   边上两个丫头瞧见她这样,便一齐上前问候,“主子,要不奴婢下去赔礼,这般搁置着也不是个事儿呀。”玉珠皱起眉头。   “再等等。”娇杏了解他的性子,不是个不讲理的纨绔,顶多就是性子散漫点。   果然,不一会儿,里头那人就不耐地叫了车夫的名,“快些回府,哪这般爱唧唧歪歪,耽误了爷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听了这话,那车夫哪里还敢再多话,连忙驾了马车往府赶,倒是车里那人摸了摸下巴,皱眉想了半日,总觉着方才那女子十分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等到了府里,莺莺燕燕一围,倒也忘了个大半。   娇杏回了府,这颗心还是悬着的。   直觉今日好险,若是……她突地停住思绪,一面为着碰见他而感到惊险,一面又恼他竟将自个忘了,完全没认出自个来,暗暗磨了半晌牙,又觉着自个心术不正,如今跟了瞿元霍,竟还指望着其他男人心里有她,实在……有些不守妇道。   慢慢收了心,只盼早日离京,再不要出了乱子才好。   她今日自觉理亏,夜里自然好生服侍了他一番,等他身子舒爽了,再娇侬软语几句,倒也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   临近开春,行囊包袱一应物事几日前便收拾妥当,屋里无法带走的家具陈设,俱都拿了本子一一记下,一并算在盘宅子的钱里头,半分没有少。   待到启程这日,统共雇了四辆马车,里头布置的舒适,设了取暖的炭盆,边上支着摆放茶水点心的小几,娇杏歪倒在软座上,肚上搭了一条厚实的绒毯,身子酸软的使不上力,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倒也睡着了去。   瞿元霍瞧一眼她嫩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娇嫩水滑的小脸,心里头情丝缠绕。一面抱着小奶娃晋哥儿逗乐,一面心里暗下了决心。   马车颠簸了近十日,一行人途中在客栈也是歇了几道,若是没有女眷,想必行程会快些,可这一家老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自然比不得平时。   几人才在客栈歇了一宿,换洗了一身,吃了早点稍作休息,马儿也养足了精神,便就各自上了马车。   两个老夫妻自然乘一辆,青松坐在车夫旁,江氏并着秋萍、玉珠三人坐一辆,杨氏一家三口与玉兰占一辆,堆几个包袱行囊,倒也不会太拥挤。   几个车夫也是晋王爷给寻的,一路上倒也不怕几人生了歹心,到底想的周全,身家性命也是捏在晋王爷手里,对此,瞿元霍倒是对晋王爷心存感激,只他再一想,这事在人家看来也就芝麻绿豆大小,不提也罢。   连着断断续续又赶了近十日车程,马车在怨郎江停下,江口一圈围着建了不少专供赶路行人歇脚的客栈茶楼,瞿元霍几人在一家名为“痴女楼”客栈前歇脚,许是见着牌匾取得稀奇,另类,这家的生意倒是很好。   店小二热情地招呼,将几人迎进来,取了搭在肩上的棉巾习惯性地抹了把桌面椅凳,他瞧一眼众人,看出了哪个是当家的,便首先拿了菜单送到瞿元霍手边。   “客官慢点,小的去沏壶茶来。”   小二去而复返,端了茶壶一个个倒上,接过了菜单看一眼,见勾了几样本店的招牌菜,一样靓汤,几样油酥果子,知道这是给两个小娃吃的,说了句慢等,就通知厨房去了。   待吃完饭,几人又啜了口茶回了马车,又等适才看守行囊的下人进去饱了腹,才合计着租船一事。   辞别了四个车夫,钱财等贵重首饰瞿元霍自个揣着,旁的穿着与普通首饰倒是由着几个下人拿着。   赶船的是对年近五十的老夫妻,上了船这话匣子就给打开,与年龄相当的王氏说道:“咱们这怨郎江之所以叫怨郎江,这是有缘由的。”   王氏坐在舱里晕,便想着坐在船头吹吹风,若是吐了也不会脏了船,不想这赶船的媳妇是个爱唠的,她也好些时候没人唠嗑了,便也乐意听着,“是何缘由?”   那婆子见她愿听,就紧着答:“早些年江边住了一户人家,祖籍是哪却是不知,只知道是一路私奔出来的年轻夫妇,起先两口子待在屋里日日不出来见人,街坊邻舍也不爱与他们打交道。后来这男的走了,女的起先还是照旧窝在家里,后头时日久了,便才发觉不对。首次开了门出来,跑到江边,一站就是一日,有几日夜里还叫人瞧见,坐在江边呜呜咽咽地唱着曲儿,听不清甚个歌词儿,只晓得是在怨那男人。”   王氏听了半点不同情,“合该如此,当日既做出这羞耻事儿来,日后就该遭报应。”   那婆子心没她狠,“这也是年纪轻,男人巧言蜜语一番,就给受了骗,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人儿。”   王氏不屑地“嘁”一声,听了她又道:“重点在后头,原先邻舍只当她哭个几回就会死心,不想她日日都去,夜里耳朵好的人家,总能听着那怨气十足的哭音,闹得人心惶惶,几次想与她商量一回,可白日她就闭门不出,日日到了夜间才开门,邻舍本就怵得慌,哪里还敢去寻她说道,便也就由了她去,只心里把她狠骂上几回。”   说到这里,王氏起了兴头,催她,“快些说。”   “她就这般夜夜在江边哭,直到后来栽进了江里,再没了哭音,邻舍们方喘了口气,可心里又有些忌讳她,便按着她将这江换了个名儿,只当供奉她一回,别回来寻事就好。”   王氏听完,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说到头来竟是这样一桩惨案,觉着有些邪乎,便开口问道:“老姐姐说道这半日,可是想说这江里不干净,难道有甚个前科在里头。”   那婆子一摆手,“那倒是没有。”王氏才舒颜,她又道一句,“只看各人的造化,这渡江渡河的,出些事故也是常事。”   婆子话一说完,还待再说,便被自家男人瞪了一眼,警告她莫再胡言乱语,搅得船客心生不安。   上船时就是傍晚,行了一段天色慢慢黑下来,王氏知道少说还得半个时辰,听了这一席话,在外头再待不住,朝她点回头,回了舱里。   几个女人家都有些晕船,靠在壁上闭着眼睛,二郎家的娃儿也是蔫蔫的,倒是晋哥儿活力的很,王氏瞧了直点头,大郎的种就是不一样,伸手就给抱过来。   到了这时,也不顾旁人在,娇杏偎在瞿元霍怀里,捂着心口,胃里直犯呕。   瞿元霍见她小脸苍白,拧开壶盖儿就要喂水与她喝,娇杏摇了摇头,含着哭音,“咱们出去,我要吐了……”   扶着她出舱,到了案板上她就趴在边上吐,吐完了,身子舒坦了,她又是哭。   瞿元霍问她可是还难受的慌,她就哭着摇头,“不是,让你瞧见我不美的一面了……”   瞿元霍眉心跳一跳,无奈地倒了杯水与她漱口,娇杏蹲在船上静了一会儿,里头江氏也出来了,她也是想呕的慌。   船身就这点大,去无去处,无奈之下,只得朝着两人走来,娇杏见此,朝着瞿元霍努了努嘴,“你先进去吧,晋哥儿怕是要寻人了,咱们两个女人家在一处,正好有个伴儿。”   瞿元霍看一眼两人,说了句,“当心点。”便进去了。   娇杏蹲在左边,江氏坐到右边,两人这般静待着,一句话也未说。   舱里瞿元霍刚接过晋哥儿,便听见两声落水的扑通声,紧接着就是赶船婆子扯了嗓子大叫,“不好了!有人掉进江里了!”   瞿元霍大惊失色,晋哥儿几乎是被他扔出去的,许是受到惊吓,到了王氏怀里趴在她肩上就是哭,王氏心疼的正要骂他,抬眼哪里还有他的人。   瞿元霍几步冲出了船舱,果见适才案板上的两人不见了身影,一时心肝俱颤,哪里会有不知,想也不想一下跳进了江里。   青松见此,知道两位女主子都落进了江里,便也跟着跳下去救人。   船停下来,舱里的人也是心急,只都不敢出去,还是秋萍与玉珠两个有些良心,趴在船头哭个不住,只盼姨奶奶福大命大,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过了许久,王氏都急了,她急的自然不是那两个女人,而是她的宝贝大儿子,若是出了差池,一家子半道上可怎么办。   众人心急如焚,提着一颗心,王氏抱着晋哥儿倒是没出船舱,只坐在里头干着急,瞿良材却是走到船头巴巴望着,面上急的发白,扶着栏杆子的手都在发抖。   “啊!上来了!上来了!”玉珠大叫起来。   船上点着照亮的灯笼,细微的光映在瞿元霍面上,两个丫头帮着拉起那不省人事的主子,见她双眼紧闭,嘴唇乌紫,只当是快不行了。   刚要束手无策,跪在一旁哭,便被瞿元霍一脚踹开,他浑身湿透,面色暗沉,将她放平在案板,一下下按压她的心口,反反复复按了好几回,她才咳出水来,紧着的心,才稍安一点。   那头青松也抱了江氏游到船头,秋萍、玉珠两人这下机灵,跑过去帮了把手。   待两人吐出了江水,无性命之忧,众人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怎么落进江里的。”过了许久,众人沉默之际,王氏突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 我有一个毛病,用电脑总是检查不出错别字,每次都是发表了用手机看一遍才发现,现在又在网审,不能修改,快烦死了都。。。 气候热,我有点心浮气躁了。。。 ☆、命不久矣   王氏这一句话,倒是问住了众人,只现下两人气息虽还尚存,却都昏迷不醒,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约半个时辰后,船靠了岸,瞿元霍抱着娇杏出了船舱,后头玉珠并秋萍两人合力抱着江氏出来,一行人选了家最近的客栈。   店掌柜一见这架势,便摆了手,“客官止步,小店房间已满,实在抱歉,还请别家看看。”   瞿元霍哪里不知他心里所想,无外乎是怕沾了晦气,青松见此连忙上前几步,说道:“我家主子不幸坠江,性命并无大碍,还望掌柜通融一下。”说着,就自袖笼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   掌柜的拿了银钱,再看两眼昏迷不醒的两名女子,见她们还在喘气,心里稍松,这既收了银钱,自然放了她们进店住下。   一行人住进了客栈,瞿元霍抱了娇杏上楼,将她放倒在榻上,才又使唤青松到附近最近的医馆速请大夫。   大夫请来,为两人细细诊了脉,只说是性命虽然无忧,但女子身体本属阴虚,这开春的江水也是十分寒冷,日后怕是会留下病症。   瞿元霍心里沉了又沉,记下大夫嘱咐的几项,命了丫头速去熬药。   待娇杏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早,瞿元霍刚自外间梳洗进来,便见她捂着心口爬了起来,及腰的乌发散了一背,两只着了罗袜的小脚吊在床沿,一手撑着榻样子似是要下地,他连忙上前止住,“别动!快躺下。”   娇杏被他喝的惊了一跳,身子一时僵住,被他一下揽进了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心中的后怕与委屈一时翻涌起来,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意,靠在他怀里,低低呜咽出声,“我的头好疼啊……”   瞿元霍抚着她如瀑的长发,温声安抚着,“歇个几日便会好的,快躺下。”   娇杏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放,“躺着也好疼,我心里害怕,你抱着我……”   “嗯。”见拗不过她,瞿元霍无法,只得扯过一旁被褥拥着她,“一会儿喝了药乖乖躺在榻上,切莫擅自下地走动,你身子原就虚弱,如今又经此一遭,必是雪上加霜,莫要再出了乱子。”   “嗯。”娇杏乖乖应了,靠在他怀里觉着无比安心,想起他奋不顾身救了自己,心里原就对他的依恋更是深了,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嵌进了他的胸怀。   两人静静拥了一会儿,瞿元霍突然问道:“昨日怎的落水了?”   实际他心里早有猜想,昨日船只行的平稳,立在舱里半点未感到晃荡,两个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落进了江里,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其中一人心生歹念,那便是两人都心术不正。   他心里暗暗叹口气,但愿别如他所想这般。   娇杏身子一个激灵,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昨晚上那惊怖诡异的事,小身子就是一阵打颤,扒在他身上就是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不知道……就这样一下进了江里……什么也没看着……”   瞿元霍面色微沉,“你这意思是说遇着了不干净的东西?不是人为?”   “人为?什么人为?”娇杏一下懵了,抬起泪眼看他,“你是说我与她起了争执,才落进江里?”   瞿元霍默了半晌,“这般设想最为合理……”   “你这是在怀疑我?”娇杏离了他的胸膛,涩涩地发问。   “我信你,你若是真那般歹毒,我便不会救你。”   娇杏复又靠了回去,“那就是怀疑她?”   “她不会这般做……”话里是十足的信任。   娇杏咬了咬唇,有些恼他,“那你到底信谁?”   瞿元霍也甚是苦恼不解,“难道真是江里不干净……”   “你别说了……”娇杏及时捂着他的嘴,“再说下去,我夜里就不敢睡了。”   瞿元霍噤了声,待再喂她喝了药,将药碗搁在一边的矮几上,方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娇杏嘴里含了去苦的荷花糖,听了这话,知道他这是要去看望江氏,虽然不愿他去,可到底还是知道分寸,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垂了眼睫,“那你快些回来……”   “好。”瞿元霍淡淡一应,转身便出了屋。   江氏这头可没娇杏那般乐观,这时候还未醒来,秋萍立在床头正着急,瞿元霍便来了。   杨氏作为弟媳,自然也在一旁相帮着搭把手照顾,瞧见昨晚上出的事,这大伯这时候才来,暗里撇了撇嘴,才面含了担忧,“大伯来了,可大嫂这还未醒来,不知可要再请回大夫看看?”   昨日请来的大夫,说是性命无碍,只什么时候醒来却未说尽,瞿元霍踌躇半刻,暗道还是再诊诊为妙,便招了青松过来,叫他速去请来大夫。   不一会儿,大夫便来,诊完了脉直摇头,“庸医!庸医!也不知昨日请来的是谁,竟是差点断送了一条人命,若是让我知道了,我定要拆了他的馆子,叫他臭名远扬,让他毁我医者的清誉!我……”   “大夫。”瞿元霍急忙止住,“内子可有大碍?”   那大夫被人打断了话,颇有些不满,“准备后事吧……”   “什么!”瞿元霍没想会这样,一时惊得大叫。   过了半晌,他才又道:“竟这般严重……”   那大夫睨他一眼,颇有些瞧不上的意思,“这时知道悔恨了,早先干啥去了,你夫人身子虚寒,怕是打小儿就有的,这又落进了江里……”他顿一下,也不再吓唬他,直说了,“一年半载的死不了,病病殃殃拖着也要个两/三载。”   边上杨氏亦是大吃一惊,才回神过来,“当、当真?”   那大夫以为她怀疑自个医术,登时也就没了好话,“自然假不了,你要想上位,便还需候个三两年。”   杨氏听了面上爆红,羞恼的不行,“你个歪心烂嘴的老庸医!这样羞耻的话也能讲出口,床上躺着的那是我家大嫂,谁个有那不要脸的歪心思!”   那大夫才知自个想歪了,并不赔礼,写了副方子递给瞿元霍,伸了手要医药费。   瞿元霍拿了单子细细看一遍,声音有些干涩,“内子可还有的救?”   “无。”那大夫快人快语,“便是不出落江一事,也活不过五载,一是自小体质虚寒,二是长期五内郁结,俱是她短命的由头。”说完,又似良心发现,看他一眼道,“按着我这方子日日进药,活个两载三载却是不在话下。”   给了银钱,那大夫拎了医药箱便要走。   瞿元霍又给及时喊住,“大夫且慢!还有一位需得看看。”既然昨日那是个庸医,这头若是不重诊,他心里也是不安心。   有银子赚,大夫自然也乐意,跟了他一道进了娇杏睡的屋里。   下了帐子,只看着一截白皙的腕子,大夫凝神屏气把了脉象,观脉象也是落江之症,便更加瞧不起他,“这也是你的内子?”   瞿元霍沉了面,“有无大碍?”   见他不回,大夫心里更加笃信,撇撇嘴皮子,“这个也是个短命的……”   瞿元霍这下没了先前的稳妥,心口骤然一窒,哑着声,“接着说。”   “你放心,活个十来年不是难事。”大夫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这个年轻一些,日后怕是不能生了,不过我观你年岁不大,到时再娶也不是难事儿。”   瞿元霍听得勃然变色,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从未见过这般讨打的大夫,那大夫许是也瞧出来了,心里还是有点发虚,正要借机告辞,便听着帐子后传来娇滴滴的啜泣声。   见边上适才还怒极的男子,瞬间转化成满脸疼惜痛楚的模样,他连银钱都不要了,连忙退出了屋子。   “你也听见了,他就是个庸医,可千万别信。”瞿元霍勾了帐子,见她忍着哭,忍得小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连忙为她抚着心口顺气,“有我在一日,便不会叫你出了事。”   “呜呜呜……我可是要死了……”   瞿元霍黑了脸,“都说了是庸医,你怎的还信!”   “你就骗我吧!你就骗我吧!”娇杏捶着他,哭个不停,“到时我死了,你好再找个,给你生儿生女,呜呜呜……他说我再不能生了……”   “咱们有晋哥儿一个便够了。”   瞿元霍叹口气,将她紧紧箍在胸前,亲了亲她的发顶,“你若是去了,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娇杏一下止住了哭,只还是抽抽噎噎,抬眼看着他,见他神情不似作假,一时心里甜甜涩涩,五味杂陈,“你是说真的?”   “嗯。”    ☆、回瞿家村   歇了两、三日,众人才重新上路。   考虑着两人大病初愈,行程便走得慢些,整整要了两日,才算到了武陵县内,占地东南向的芙蕖镇。   这镇上早些年有一洼大池塘,里头生了满满一池的芙蕖,株株亭亭玉立,景致美不胜收。   后因为镇上人口增多,而不得不填池扩地,将那原先占地极大的池塘,减成了如今这一洼小池,不过也怪,里头的芙蕖倒还是美如往昔。   一行人天色擦黑才到,回瞿家村少说还得一个时辰,众人肚腹空空,便是耐着腹空回了村子,想是还需一番打理才可吃上饭食,这样一想,众人只得又在客栈歇下,合计着今夜吃饱歇好,明日再赶早家去打扫卫生。   饱了腹,众人回了各自的房间,娇杏抱着晋哥儿在榻上逗乐,前几日自个身子不适,小家伙一直叫他奶奶带着,现今自个好的差不多了,自然将他要了回来,两人逗/弄会儿晋哥儿,便歇下不提。   次日一早,众人用过早饭,稍作歇息后,便雇了车回村。   马车起先还行的平稳,待行了一段,越发颠簸起来。   娇杏抱了他的臂膀,颠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苦了小脸埋怨他,“何不就在镇上住下,待你选好了宅子咱们直接住进去就得,现下都快被颠簸死了。”   瞿元霍十分有耐心,“我何尝不想早先置办好,问题是咱们刚回来,哪里有不回趟祖宅的道理,且在客栈待的久了,也是不好。”   这理谁都知道,但她就是撅了嘴不乐。   过一会儿,娇杏又惊奇道:“咱们晋哥儿倒是有些稀奇。”   瞿元霍看着怀里抱着正吮着手指头的晋哥儿,亦是觉着稀奇。   这一路颠簸不断,小家伙却是一点儿不觉着难受,反而有劲的很。   一路上都要掀了车帘,瞧那外头崎岖的山路与那成片的农田,道路两旁不时有那长枝的野花儿擦过车身,小晋哥儿瞧见了就要去揪,可小肉手刚伸过去,那野花儿就不见了踪影。   晋哥儿含着手指头咿咿呀呀不停,另只手点了点窗外。   娇杏连忙给握住他的小手,放到嘴边呼呼作响,“晋哥儿在说什么呢?”   晋哥儿咯咯咯一笑,抽出自个的小手,在爹爹腿上扭了扭,换成站立的姿势,一只小手还知道要抱住爹爹的脖颈,另一只小手兴兴地朝着窗外指。   见娘与自己玩,他就更是来劲,抱着爹爹的脖子兴奋地蹬了几脚,小嘴里咿咿呀呀不停。   瞿元霍任他疯闹,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家伙怕是在学说话了。”   娇杏也欢喜,“听人道,男娃要比女娃开口的晚些,也不知咱们晋哥儿何时方能说话。”   她话一落,许久未听他接话,只当他不会开口了,没想过了片刻,瞿元霍却来一句,“我的儿子自是与旁人不同。”   娇杏听他这样自捧,只笑了笑,并未拆他的台,打心眼儿里她亦是希望晋哥儿早日开口说话。   待抵达瞿家村,春日的日头已经高高升起,一行人在车上待的久了,手脚便有些发冷,一出了马车,笼在日头底下倒是觉着暖哄不少。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走村口驶进来,若是不想引人注目却是难事。   故而,在他们刚进村口时,便吸引了不少围观的村民,瞧见这等架势,村民们纷纷疑惑不解,暗道这是哪个来了。   待一行人下了车,众人才恍然,原是去了京城的瞿良材一家回来了,恍然的同时却又疑惑,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回来了,有些个心含嫉妒的,还很有番乐见其成,幸灾乐祸的意思。   王氏刚一下车,便被几个原先走的近的妇女围着,众人絮叨了几句,就都围着她的衣饰起哄。   “桂香嫂子这是绸面的吧?”   “诶呀!你发上这根簪子可真是好看的紧,日头底下就快晃晕了我的眼!”   “诶呀我天!大伙儿快来瞧,桂香妹子手上套的这个可是翡翠镯子!通体透亮的,水头足的很,我闺女回来我见她腕上戴过,少说得这个数。”那瞧着比王氏大个两岁的胖婆子比个手掌出来,围成一圈的妇女连连抽了口气,争先恐后的要去扒下来瞧瞧。   “诶诶诶!”王氏板了脸,扒下几人伸来的手,后退了几步离了圈子,“做甚呢这是!才家来就是这番迎接,不过一只镯子罢了,值当你们这副模样。”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哎哟”一声,拍了大腿叫起来,“大伙儿瞧瞧!大伙儿瞧瞧!这进了京就是不一样,还不过一只镯子,你要真觉着不过一只镯子,你便赏了我呗!”   这说话之人是村里最爽利泼辣的郭大姐,平常最爱与人开玩笑,不论男女都与她合得来,她话一说完,便就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边上围了一圈的妇女听了这话,也跟着起哄,王氏也不上当,嘿嘿笑个两声带过,“这我家大郎把的,使不得使不得。”   众人听了,也就不再说这茬儿。   只有一个眉眼俱生的狭小的妇人,探了脑袋问一句众人都想问的话,“桂香嫂子,你家大郎不是在京里做官儿么,咋的又回了村里?”   这茬众人都想知道,全都一骨碌朝着王氏看去。   王氏面上僵一下,随后笑起来,“我家大郎孝顺,见我与老头子在京待不惯,便辞了官送我俩回乡养老,他在当今皇后娘娘嫡次子晋王爷手下做事,一路上我们乘坐的马车也是晋王爷亲自给安排的。”   众人听了似信非信,王氏又极着打掩护,“大郎去年得了子,现今也带回来了,生的胖乎乎的,甭提多可爱了!”王氏笑呵呵地拍了手,领了众人去瞧晋哥儿。   晋哥儿正趴在娘肩膀上瞧着稀奇事儿,乌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几个挂着鼻涕,黑老鼠一样的小娃儿看,瞧见他们一个个勾肩搭背,两只满是污泥的鞋儿一会儿左脚踩右脚,一会儿右脚搭左脚,立在那里瞧稀罕物儿一样地瞧着这一行衣着光鲜的人。   待他们发现了小胖子晋哥儿,一个个仓老鼠一般的小男娃儿便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眼儿一瞄一瞄地朝他望。   晋哥儿看了一会儿觉着无趣,摸着手腕上挂着的桃木棒放到嘴里吮,见吮不出汁儿,他便在娘怀里又动又叫,娇杏差点子抱不稳。   王氏来时正好瞧见他这股活力劲儿,老远嘴巴就咧的老大,仍不忘了与人道晋哥儿的好,“这孩子刚生下来就这样,声音洪亮的都可震聋了耳朵,越大越活力,整日像是不知疲一样。”   众人听她这样吹嘘,有些瞧不惯的都暗里撇了嘴,待她们一瞧了晋哥儿,方知王氏所说之话俱都属实,这就是个活泼顶了天的!   好容易进了院子,娇杏抱着晋哥儿坐在庭院里的古树下,晋哥儿已经玩累睡着了,王氏、杨氏并三个丫头一个小厮正在隔间扫尘刷地,瞿元霍与瞿良材两个去了他大伯家里。   才扫来半间,王氏便气喘吁吁地出来了,一屁股坐到竹椅上,拿了手做扇扇着风,她看一眼边上抱着晋哥儿,安稳坐到起的娇杏,道了一句,“这真是长久不做活了,扫个屋子都快要了老命。”   娇杏闻言笑一声,“婆母这是有福气,扫不来便叫丫头们扫就是,左右不过是多候些时辰。”   王氏难得有心情与她说道几句,“也是这个理,哥儿肚上的毯子搭好了,我去喝口水,忙活了半日连口茶都未喝成。”   走几步,又想起来灶下还未收拾,进了屋子便逮了敏姐儿边上伺候的玉兰出来,“先搁下这块儿,快到灶下去打理打理,赶紧烧壶水出来,一会儿哥儿醒来也要喝的。”   玉兰听了,连忙放下手头,去了灶下打理,先将炊壶洗了干净,灌满了水搁在灶上,待生了火,才又架回炉上烧。一面等着水沸,一面打了井水将锅碗瓢盆一应洗了个净。   待晋哥儿醒来喝了回水,屋里也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玉珠、秋萍、玉兰并青松几个浑身又是灰尘又是汗渍,衣裳、面上也是花一块,白一块。   娇杏见了便叫她们去井口边打了水洗洗,又指了那间木头小屋,叫她们可去里头洗身子,待几人换了身衣裳出来,瞿元霍并瞿良材两个也家来了。   瞿元霍几步走近,接过了晋哥儿便朝外走,“走,将院门锁上,咱们到大伯家里去吃午饭。”   王氏听了,忙回屋拎了两盒京里的特产提在手上,又包了些小儿爱吃的果子点心装进油纸包里,拿了红绳捆紧了一块儿拎到大嫂家去。   原先四个下人并不敢去,还是王氏放了话,“既跟着来,便是我瞿家的人,你便是不上桌,捧了碗蹲在院里吃也是行的。”   如此,四人才一块儿跟去。   待吃完了午饭家来,一个个也有些疲了,娇杏首先第一个扛不住,倒在丫头铺好的榻上就是眯了过去。   瞿元霍无奈地摇摇头,将一道睡去的晋哥儿放在榻里边,便自行出了屋,合计着去趟崔大哥家里,明日便要去镇上寻起宅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 ) 呜呜呜……乃们都抛弃娇娇了吗??? 哼哼哼!!! 都不留言了!!! ☆、乔迁之喜   晚饭是在自个院里吃的,未再跑到大伯家去。   一家子离了乡,这菜地也未尽荒着,不说远处山脚底下的土地,单说院子后头那块,就种了满满一地的时下果蔬,说来这也是大嫂经营的好。   玉兰毕竟嫁过人,手艺确实很有一番。   晚饭便是她操弄的,清炒了几碟儿时下的新鲜蔬菜,再切了一截自大嫂家提回来的腊肉,切了片和着菊花菜放到锅里盖了盖儿蒸软了吃。   那头在蒸肉,她这头又剖了几尾小鱼,这鱼是青松刚插回来的,个头不算大,刺儿倒是不少,适才玉珠进来说了,让做个清淡的鱼汤,姨奶奶爱吃。   话带到,人便走了,倒是秋萍肯吃苦,这会儿正在灶后头帮着烧柴火。   玉兰没做过姨奶奶的饭食,不知她口味,为了不惹主子的厌,做了她不爱吃的味儿,少不得要问问秋萍,“姨奶奶可有甚么不爱吃的佐料?”   秋萍正在烧火,听言,抬了脑袋看她一眼,“姨奶奶不爱吃蒜,还有汤里别要放辣,旁的菜也尽量别做得太辣。”   玉兰点了头,心里却在想,照这话是一家子都得依着她了,不过她又想起姨奶奶那娇气的性子,知道都是大爷默许了的,也就没再多想,手头上也动作了起来。   到了饭点,几个丫头摆上了饭,一家老小依次坐下,瞿良材坐定后,感叹一句,“到底还是家里好哇,金窝银窝总归是比不上自个的狗窝。”   话一说完,就遭王氏横一眼,夹一筷子肉丢进他碗里,“既如此,当日大郎差人来接咱们进京时,你咋没说不去,这会儿子倒是放起了马后炮。”   瞿良材也不气,捻起自个的小酒杯,浅浅酌了口,才道:“这不是没去过,心里头稀罕嘛,一旦见着了,倒也觉着没甚个好,半点没有乡间田园的轻松快活。”   王氏也同意这话,警告他少吃些酒,别一会儿醉了发酒疯,便不再管他。   转头来关心起晋哥儿来,对着娇杏说道:“你也莫专顾着自个吃,这鱼汤鲜的很,盛一碗出来凉着给哥儿也喂上两口,如今要慢慢试着喂些别的,再过些时日也该断奶了,现今时不时喂上两口别的,到时也就不会哭的太厉害。”   娇杏叫她说的红了脸,她面前盛了一碗出来,就是想着放得温了喂点与晋哥儿吃,这婆母到底是乡下人不知避讳,当着一桌子人说什么断奶,真是羞死她了。   心里有些瞧不上,面上还是得答话,“是这个理,平日我也在喂他吃些辅食,他也是乖得很,半点不哭闹。”   王氏点了头,“该是这样。”   几个下人被打发到厨房去用饭,席上几人俱都吃得欢,娇杏抱着晋哥儿却是吃的不怎么安稳。   小家伙喜欢抢筷子,喂他汤喝,身子也是动个不停,下巴上流了不少下来,才刚换的干净小袄子都叫他给糊脏了。   碍着众人在,娇杏不好打他,只暗暗拧了下他的小屁屁,倒是乖觉了不少。   待瞿元霍几口吃罢饭,便接了过来抱着,娇杏手上才得空,才自顾自的吃起来。   到了晚上,屋里只留了盏豆粒般大小的油灯,光线暗弱,夜里的凉风轻轻拂动床前垂挂的帐帘,母子两个俱都睡相沉沉。   瞿元霍立在床前瞧了半会儿,才自行去洗浴,待洗毕,回来也是歇下不说。   次日一早瞿元霍便赶了牛车去镇上,他那大姐夫陈仕平也是早闻到风声,就在镇口上候着他,两人都还未过早,在街道两旁的摊子铺上过了早,便商议着置办宅子一事。   陈仕平正拿了签儿剔着卡在牙缝儿里的肉,两人絮叨了半日,才转入正题,“大郎准备置个几进的宅子?”   “若想一家子住进不闲拥挤,起码得是三进的宅子。”瞿元霍正喝着茶,又道,“日后晋哥儿大了,便是讨了媳妇儿,也不会觉着施展不开。”   “你倒是想的周全,连晋哥儿讨媳妇儿的事都想上了。”陈仕平笑一声,“我前几日还在可惜,我有一个同窗家里便是三进的宅子,他考起了进士,已在京中为官,这几日便听到消息说是要家来,与你当初一样,接了父母到京城安置,许是不准备回乡了,便思着将宅子卖了,也好得些盘缠。”   瞿元霍听了,有些意动,“这既是读书人的宅子,想来各方面都是不差,倒不知卖出去没有。”   “没有。”陈仕平摆了手,“镇上富户并不多,便是自家真的有银钱,也是自行买了地建起来,他这消息放出老久,都未有人上门打听。还有一个,他宅子虽是不小,可那院墙檐瓦却是上了年数,你若真买了过来,想是还需一番修整,毕竟你是要长久住下去,还是整的牢实些比较靠谱。”   “这是自然。”瞿元霍接着说,“既如此,咱们便早些去看看,若是合适,早置办早了事。”   “好,待我结了账。”说着就是要掏钱。   瞿元霍快他一步把了早饭钱,两人方一道去看宅子。   待看了宅子出来,陈仕平又相邀他家去吃酒,瞿元霍本想家去,但思着劳烦人家一上午,若是推辞倒显得失了礼数,便跟着去了。   走在街道上,看着了书店,还是进去买了两块砚出来,想着一会儿送给两个小外甥,这年岁正是奋力练字的时候。   陈仕平见了,也不讲客气,还与他说笑起来,“我这两个儿子倒是比我聪明一些,字写的比我小时候也好看的多,大的四书五经也都通读过几遍,小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也可倒背如流,日后怕是要比我这个老子强上百倍。”   瞿元霍闻言也笑一回,“这倒是甚好。”   谈笑间已到了家门口,陈瞿氏见着弟弟自是红了眼圈,倒被自家丈夫给笑一回,“这多大岁数了,还兴这一套,赶紧酒肉准备着,今日要与大郎一醉方休。”   陈瞿氏也不是个甘愿受气的人,伺候他俩坐下了,倒了茶水送到两人手边,才驳一句,“你自个整日浸在酒缸子里,可别将我弟弟带坏了,他一会儿还得家去,若是一身酒气,不定又得吃了我娘的骂。”   “明白明白,你倒是快去,尽在这磨磨蹭蹭,孩子都快家来了。”陈仕平不耐烦起来。   陈瞿氏拿了弟弟买来的两块砚送进了书房,才进了灶下忙活起来。   陈仕平咧咧几句,倒还不忘了正事,“明日还是一般时辰吧,我还到镇口去等你,银两甚的揣稳当了,明日就去将手续办了。”   瞿元霍点了头,“倒是劳烦姐夫了。”   陈仕平哪里肯承这声谢,嘿嘿笑两声带过,待陈瞿氏摆了席面,两人浅酌一杯,倒也说了些近两年来生的趣事,自然也过问一番他为何辞官离京。   即便是亲大姐夫,瞿元霍也答得谨慎,无外乎说了些京中二老待不惯,往日自己想的不甚周全,倒是桎梏了二老,使得二老晚年不快活。   虽然还是疑惑,到底知道他不愿明说,陈仕平也就没再提这茬儿,顾着他还要回村,便也没再劝酒,再用了一碗饭,也就散了席。   瞿元霍辞别了两人,赶在日落之前回了村。   两个老人家听说他选好了宅子,还是个三进的院子,瞿良材就摆了手,“我与你娘商议妥了,现今反正已回了村里,镇上隔得也不算远,我们两个老的就不跟去住了。”又叹口气,“要我说你也不需费那个银钱,家里也是住得下的。”   王氏听言,也是赞同,“如今家来了,你若是闲院子小了,大可推翻了重盖就是,家里地大人多,你想盖个多大的都成。”   瞿元霍早有主意,自然不会就此动摇,“二老不必操心,儿子自有打算,不过家里的院墙倒是要抽个时间修整一番,几处都开始裂缝了。”   两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只点了下头。   夜里吃过晚饭,回了屋一合上门,瞿元霍就毫无征兆地自身后抱紧了她,箍在怀里揉/捏起她的身子来。   薄唇沿着她白嫩的脖颈一路往下,哑了声,“想不想?”   “不想。”娇杏嘻笑一声,伸了手推开他,“晋哥儿还在呢。”   “我将他抱走了……”瞿元霍捉了她的手按在后头,急不可耐地褪尽了她的遮羞布,大掌急切的活动起来,“一个多月了……你真不想?”   娇杏被他弄得周身泛软,跌进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心里还是担忧着晋哥儿,“你……你将他……抱去了哪里?”   瞧见她已经话音不畅,瞿元霍嘴角带了笑意,手上更加肆虐起来。   娇杏止不住的求他,到最后答案未得着,自己倒是又被他吃了个干净。   次日一早,瞿元霍便去了镇上,手续办妥后,便将地契藏进了袖笼。   昨日一听有人要买,宅子的原东家就激动起来,他们可是放出消息好久,这才来了个要买的人,且还是一锤定音,半点不啰嗦。   原东家急着进京,自然也是希望早卖早了事,待手续一办妥,便开了箱笼收拾起行囊来,直说自己行囊已拣拾了大半,只剩一些零杂小物件,不需费多长时间,今日便能离了屋,明日他们就可住进来。   瞿元霍并不急着住进,待原东家走了,他便请了瓦泥匠工前来修整,将原先的园子重整了一番,又命人在东厢房挖了一口小池,植下不少芙蕖,养进了几尾锦鲤,瞧着倒也有些意趣。   一角设了小厨房,一角植了不少蔓藤,又命人搭了棚子,种下许多葡萄藤,待它慢慢生长了爬到棚子上去,正好取个阴凉的地方,还设个秋千挂在那里,逛荡个不停。   寝屋里也是置得美妙,一应天水碧的纱帐窗帘,娇杏不爱燃熏香,却也在角落里置了一尊雕百花的青铜香炉,梳妆用的镜台也是她喜爱的透雕百蝶穿花红木镜台。   她住的屋子,瞿元霍俱是照着她的喜好来置,娇杏自然欢喜的不行。   待一切布置妥当,选了个黄道吉日,已经是一个月后。   算是乔迁之喜,自然办了几桌酒席,这次瞿元霍的二姐也来了,她嫁的远,早先爹娘去了京城自己就未来相送,如今弟弟家来了,置了新屋,好说好歹才求了丈夫一道来,几个娃儿也叫带来了。   一家子并好些亲朋好友俱都前来捧场,分了男席女席,王氏领头的这一桌自然都是家里人,她见自个二闺女比往常当姑娘时瘦了不少,少不得心疼一番,“多拣些肉吃,瞧你瘦的,往日在家时你可是最胖的一个。”   王氏只以为说了句关心话,不想却叫瞿二姐掉了泪,“家里这两年收成不好,几个娃儿又大了,日日操劳着心,哪里有不瘦的道理。”   瞿二姐年龄比自己大姐小两岁,瞧着却要比她显老,眼角也是带了细纹,她一时没控制住落了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瞧我,真是的,大好的日子倒是叫我扫了兴。”   “兴!兴!”晋哥儿嘴里吃着东西还不忘了学舌,“娘,兴!”   晋哥儿如今会说几个字儿,旁的不说,爹爹娘亲,爷爷奶奶倒是喊的流利,往日在家里还未有什么,可这席上总有些平日没见着的亲戚,听了这声“娘”,气氛倒是有些古怪。   “兴!娘兴!”晋哥儿一点儿也不知收敛,反倒越加得意起来。   娇杏暗自定了下神,也就安之若素地坐着,不去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   她心里也是有底,这是瞿元霍默许的。    ☆、下海经商   瞿二姐在娘家只待了两日便走了。   几年未家来,原想着多待个几日,与爹娘、姐弟叙叙情谊。   谁知丈夫一合上门就拉着个长脸,只叫她赶早的与丈母娘几个辞了别早些家去,家里庄稼还等着种,若是她回一句几年未见,还想多待个两日,他就要说你这是想一家子都喝西北风,错过了春雨就等着到时饿肚子吧!   瞿二姐无法,一面心里知道丈夫没甚个出息,自尊心却是老大,瞧见别个富裕了,自个寒酸样,就不愿出来丢人现眼,旁的亲戚都上前巴结,他却自持矜贵坐在一边兀自填肚。   她这大弟她也是了解的,是个冷性子,自家丈夫不主动去说话,想来他更加不会主动过来套近乎,无奈之下只得与爹娘辞了别。   王氏到底心疼女儿生活不顺,背着人塞了十两银子叫她收好,“娘也没多少了,这还是你大弟把的,你大弟虽是在镇上置了宅子,瞧着气派,但实际现今没甚个进项,时日长了也是要吃空的,这一家子还有的愁。”   瞿二姐舔着脸接过,听了这话,心里知道娘话里头的意思,“女儿不孝,娘家里生我养我,非但没孝敬过,现如今嫁出去了反倒还家来拿银子,若不是真要揭不开锅,女儿怎么也没脸接下,如今确实到了顾不得脸面的时候,娘且放心,待日后娃儿们大了,各自能相帮家里了,女儿加倍还了您。”   “好。”王氏叫她这副可怜样给弄得红了眼,“快些去吧,家里爹娘,姐姐弟弟都是在的,在夫家也不需活的太小意,娃儿都给他家生了几个,该硬起来的时候便硬起来,长久软着,别个都只当你好欺负,日后怕是要变本加厉的欺你。”   这是真为她好,瞿二姐自然省的,“女儿省的,出去了。”   王氏点了头,几人将他们送至了镇口,也就回了村里。   两个老人家不愿住到镇上,杨氏作为二房,自然更加不可能跟着去住,大房一家子离村住到镇上,几个下人也被带走,现如今除了二老,只有她们娘仨儿并一个玉兰在院里住着,少了大伯一家虽然清静快活不少,但活计却多了起来。   杨氏如今不比以往,自家男人是个不靠谱的,一颗心被个狐狸精迷住了,尽做些不干净的污糟事儿,她也不指望他回乡来改过自新。往日泼辣的性子,竟也懂得收敛起来,平日家里大半活计玉兰包着,她也就在旁帮着打下手,日子倒也过得。   可瞧见炜哥儿一日日大了,现今读书一事还没个着落,她这心里就着急,日日琢磨着寻个啥挣钱的活计,得了银子好叫炜哥儿早日进了学堂。   她日日愁着,后来思着回趟娘家求自家兄长支援一下,日后待炜哥儿出息了再还他恩情就是,哪知去的路上想的甚美,回来时却是被气的牙齿打颤。   自家兄长好歹一块儿长大的,不说别的,骨子里头流着一样的血,如今倒是翻脸翻得十足快,竟被个婆娘拴在裤腰带上,任他向左,他就不敢向右,白白生了个大块头,骨子里却是个窝囊种。   杨氏气的一路疾走,待瞧不见人了,才躲在一旁哭,若是娘还在,她哪儿会受这样的气,别个定都是来讨好她的。   待哭够了,她又抹了泪往家走,心里打定主意再不回娘家了,回到家里就求了王氏一遍,王氏听了她家去一趟求兄长借银子未果,现下个又哭哭啼啼的求靠自个,肺都快叫她气炸了。   “你倒是长了能耐,还闲不够丢脸!”王氏气的拍桌子,“炜哥儿是我瞿家的子孙,哪里就要你操了那个心,你这趟回个娘家,不知情的还只当我瞿家虐待了子孙,进学都不许他进,平白叫人嘴里多个噱头!”   杨氏听了有戏,再不顾其他,跪在她脚边任她打任她骂,就是不还嘴,倒叫王氏一肚子火熄了不少。   夜里与自家老头子一合计,第二日便打点起这事来儿。   这头瞿元霍也在忙碌,王氏说与瞿二姐的话不会有错,他如今身上虽还有些积蓄,但长久下去无个进项实在不妥,避免到时坐吃山空,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他还是早日务个活计较妥。   原先打算用手头积蓄开个茶楼饭馆的,后头几经思酌又察觉不妥,茶楼饭馆钱来的是快,但镇上也开了几家年数不短的老店,自家没有别出心裁的镇店之宝,家里手艺精湛独特的厨子也是没有,要想在那老字号底下生意红火,自然是自讨苦吃。   后又经几个原先一道打猎的伙伴儿怂恿,见镇里风气算好,那吹拉弹唱的馆子零零散散只得两三个,且那落脚的地方俱是阴暗狭窄,人还未见着,半道上就打了退堂鼓。   几个平时性子游荡的便在一旁撺掇他,在镇上选处好店面,又可在旁处买些个嫩雏儿回来,正经开门做生意,金子银子定是流水一般滚进兜里,兄弟几个亦在店里帮着看守门户,再往县衙里送些银子,哪里还怕到时生意不稳当被人砸了店,只要一应打点好,钱财自是好赚的很。   瞿元霍听了并不急着应下,也未回绝,他思着这些人虽说品性有待提高,如今时不时酒肉维持着,日后出了事倒也算是个相帮的兄弟。   回了家,娇杏自然要问他整日做了些啥事,瞿元霍原也没想隐瞒,直说了与她听,谁知他话音未落,她就发了火。   娇杏虽然发火,但却不像外头泼妇那般不顾形象张口大骂,她也有自个的一套章法。   杏眼儿瞪得老大,气鼓鼓地在他胸前捶打,倒不像发火,反倒更像在撒娇,“你如今倒是越发能耐了,好的不学,尽学些下三流破档子事儿,竟还要去开妓/院,我可告诉你,你若真去开了,日后我就带着晋哥儿走,叫你与你那些花娘子恩恩爱爱去!我……”   瞿元霍及时捂住她的口,一面又捏着她的脸颊玩,竟还有闲情说笑,“你亦是能耐了,张口闭口下三流,妓/院的,话一出口都不带打结,怎的就没见你脸红,这是女人家应说的话?”   “就许你们男人整日心思歪斜,便不许我们女人家发泄两句。”娇杏扯下他的手,坐到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放软了声儿,“你可千万别做这行,你要真一门心思去做了,日后我再不理你,说到做到。”   娇杏话说的软绵,心里却是气的不行,往日见他一副冷性子,处事又妥帖,只当是个心正的,如今看来天下乌鸦一样黑,就没哪个男人不偷/腥。   现今说的好听是为了赚钱,待时日久了,人就浸在了胭脂红粉里头,要想抽身哪里容易,为了不给自个添堵,到时白送上门的女人沾了他的身,两人之间的情怕是也要到了尽头。   “你别做……你别做……”想想着,就心酸的落了泪,抱着他的脖颈就嘤嘤啜泣起来,“前头刚叫二叔莫要败了瞿家门风,你这又是行的什么事,若是真做了,那你这不但是败坏门风,反倒还要被些个女人家戳脊梁骨,你要我与晋哥儿往后怎的见人,他还那样小,日后一道读书的同窗又该怎样瞧不起他,不论这些,便是家里两个老人家也要被你气出病来,你倒是想过没有?”   瞿元霍见她当了真,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过与你说一声罢了,你还当了真,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娇杏也气,腾一下自他身上起开,“再不理你……总爱这般戏弄人!”说着,就要逃进屋去。   瞿元霍一把将她揪回来,禁锢在怀里,“气性越发大了,我话未说完,你就接了口,到头来怨我,怎的这样爱耍赖。”瞿元霍拧了下她的小鼻头,两人方才纠缠一番,她气性又大,如今靠在他怀里,正喘气个不停,鼓鼓囊囊的两团更是抵得他身子酥/麻,想也不想就将她就地正法。   娇杏不服,可劲儿捶打着他,就是不叫他得逞,瞿元霍原先还乐在与她周旋,后头实在耐不住,摸来锦带将她两手捆在床头,两腿儿桎梏在臂上叫她动弹不得,兀自操弄着。   过程中眼泪水儿流个不停,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小口里一直嘤嘤出声,见她一副雨打娇花蔫了的模样,心头的肆虐心越加膨胀,竟是不顾她委屈,自顾自的梳弄了近两个时辰,天色擦黑,外头晋哥儿在叫了,才方止歇。   娇杏叫他弄得险些晕过去,迷迷瞪瞪间还不忘了哭他狠心,“人家手疼……呜呜呜……胳膊脖子都是僵的了……”   瞿元霍刚吃了甜头,心情自然好的不行,对她有求必应,解了束缚她的锦带,抱了起来就去泡热水,事/后歇下不提。   江氏如今住在正院里,平日里娇杏并不去打扰她,她走瞿元霍那处听得消息,知道她身子大不如从前,平时也只在自个院里带着晋哥儿,教他学说话学走路。   后头几日,瞿元霍在镇上寻到个门面,开了间首饰铺子。地段处在街道偏后,但碍不住款式翻新,价钱公道合理,开张当日生意倒也不错。   铺子上的生意他交给青松与两个新买来的下人一道打理,自己则日日往商会跑,待使了不少银子打通了关系,首次下了海。   娇杏原先不让他去,可碍不住他心意已决,又说自己银钱使出去不少,总不能白白打水漂了。娇杏知道他心有大志,对眼下这个小铺子并不知足,但知道他要去以身犯险,心里还是担忧的日日寝食难安。   临走之前买进几个护院,跟头也再置了两个媳妇子,就怕她一人在家受了欺,可他哪里知道,便是安插再多的人,身边没了他,自个的心便无法安稳。   瞿元霍一走,王氏便也常过来,大姐同在镇上,自然也是时常过来看看,渐渐时日久了,倒也安下了心来。    ☆、爹爹家来   时值隆冬,寒风呼啸。   清早玉珠打开/房门,一股寒风趁虚而入直窜进来,屋里屋外温差极大,冷不丁叫她打了个寒颤。   她紧了紧身上蜜桔色的绫袄,搓着手正要跨出门,便见着一身湖蓝色缎袄的秋萍提了热水走来,这才笑着收回了跨出去的脚,“怎的没多睡一会儿?我正想着去提热水,你就提来了,倒是叫我省事不少。”   秋萍亦扯了扯嘴角,问:“姨奶奶好些不曾?”   玉珠面上笑意减淡,两人一道将水提进了屋,又掺进铜盆里,才低声回道:“倒是不见好转,想是要歇养个好几日才得。”   秋萍点了头,“你先进去伺候着,我去灶下瞧瞧。”   “那好,你快些回来,一会儿小少爷醒来了,怕是忙不开手脚。”玉珠叮嘱一句。   瞧见秋萍走了,玉珠才拿了柔软的巾子放进适才倒的热水里浸了一浸,待差不多浸透了,才挽了袖子绞干净水,送到床头给面色略显苍白的主子擦了擦面。   “主子?”玉珠将手伸进被窝里,见不是冰凉的,才放心一点,“可还疼着?”   “好多了。”娇杏正抱着晋哥儿,肚前暖烘烘的,声音显得有些软绵无力,“昨晚上可真疼死了,后头抱了这个小火炉,倒慢慢好些下来了。”   玉珠闻言,微松了口气,昨日主子来了葵水,虽然往日也喊疼,但却不像昨日疼的面无血色,额上直冒冷汗,躺在榻上捂着肚子直叫疼,那模样可把她与秋萍吓坏了,忙叫了青松请来大夫,开了驱寒保暖的药熬着。   “主子这几日可别要下榻走动,您身子虚寒,现今天气又这样酷寒,待受了凉,您又得腹疼,还是在榻上暖着身子为好。”   “是这个理。”娇杏声音低下去,似是不愿再开口,“你先出去,我再歇会儿。”   玉珠应了声,走到炭盆前又添了些新炭进去,再瞧一眼留了小缝儿的窗口,确认没有合死,才退出去。   玉珠刚合上门没多久,晋哥儿便醒来了。   他睁了眼睛,迷瞪一会儿,在娘怀里安静老实待了一小片刻,见还没人抱他起来,委屈地瘪了瘪小嘴,尿尿那里胀得不行,他现在长了一岁,会说很多话了,在娘怀里爬起身,坐在枕头上拿着小肉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娘!尿尿!”   没个反应,他又拍了拍,稚嫩的嗓音放得有些低,“尿尿!娘!”   见还没个反应,晋哥儿瘪着嘴巴,呆呆坐了一会儿,又看一眼娘紧闭的双眼,知道这是睡着了。   他瞧一眼四下,见玉珠与秋萍两个都不在,就将自个的小肉手放进胀胀的地方摸了一把,好几次把手放到这里,娘就要打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好玩的,现今摸着了也不见多好玩。   晋哥儿皱着小眉头将手抽出来,又是一轮尿尿急的憋屈感受袭来,他嗯嗯两声将放在被窝里的两条胖腿儿抽出来搭在厚厚的锦被上,见娘冷的缩缩脖子,他学样儿的压压她颈边的被子,自个在枕头上转了半圈,才扶着床架子站起来。   一路憋着尿尿慢慢挪到床尾,刚要想着怎么下床,憋了许久的一泡尿一下子没忍住就给流了出来,他立在床尾扶着床架子,两只小肉手紧紧揪着床帐,等这一泡尿尿彻底流完了,才一下变了脸,小脸瞬间皱成一团,手上用力扯着床帐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来人!呜呜呜……尿裤子了!呜呜呜……快来人!”   娇杏正做着美梦,梦里瞿元霍家来了,两人正还在……   不妨一下被晋哥儿吵醒,心里惊了一跳,才仰起一张发红的脸望着床尾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家伙。   “怎么了?娘的晋哥儿怎么哭了?快过来娘抱。”   “呜呜呜……不去!”晋哥儿揪着帐子转了个身背着她。   娇杏不知他到底怎么了,还背着身子,穿得又单薄,立在那里小肩膀抖个不停,心里一急,也不顾小/腹的疼痛,慢慢坐起身就去拉他的小肉手,“大清早的谁惹了你,快跟娘说,娘为你做主。”   晋哥儿止了哭,背着身子默默擦了泪,一只手叫娘握在手里,裤子底下已经从温热变成了冰凉,脚底这一圈都是湿的,他将手抽回来,拿了脚去卷床角的褥子,将它卷过来压在湿了的地方,自己两只白乎乎的小脚也踩上去,娘在后头又叫他,他也不回头。   娇杏瞧了干直眼,不知他在做啥,挪近了身子将他抱在腿上裹进被窝里,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就感到腿上一阵冰凉,瞬间微黑了脸。   晋哥儿低了脑袋,不吱声,生气地拿腿儿去蹬被子,“下去。”   娇杏原想教训他,可见着这副可怜样儿,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道,“怎的尿裤子了?”手上赶紧脱了他的小裤衩丢到了地上,让他趴在腿上,拿了枕边的帕子给他擦了擦湿湿的屁屁,低了头瞧他,就见他皱着小眉头,小嘴紧抿着,满脸的不高兴。   “晋哥儿生气了?”娇杏将他翻过来,抱着坐在自个腿上,用被子裹住了他,手摸到他腿儿上捏了捏,“要尿尿怎的不喊娘?自己尿了裤子,到头来还生娘的气,方才喊你你也不应,气性这样大?”   “喊了!喊了娘!娘不理!”晋哥儿一下叫起来。   见他还是不高兴,娇杏就香了他一口,“娘昨晚上没睡好,晋哥儿喊娘那会儿,娘定是睡沉了,晋哥儿别气呀。”   晋哥儿低低嗯一声,拿手扒下被子,就要爬起来,“下去,下去。”   娇杏只得喊了两个丫头进来,玉珠一瞧见床角叠起来的那块,就是一笑,“小少爷却是难得尿次裤子,今日也是奴婢离得远了,若是听着了动静,必然不会如此。”   玉珠说笑着,手也伸了过去,晋哥儿打下她的手,朝着秋萍伸了去,倒惹得玉珠又笑一回,“这可是生奴婢的气了,小少爷大人大量,可要饶了奴婢这回。”   娇杏也笑起来,指了秋萍道:“快抱去洗洗,一身的骚味儿。”   晋哥儿趴在秋萍肩上,听了这话,又是皱了眉头抿着嘴。   秋萍赶紧回一句,“都别说了,一会儿可别真起了火。”   几人都止住了声,晋哥儿趴在秋萍肩上,由着她抱自个去洗澡。   净房里热气腾腾,围了屏风挂了帘子,边上也支了个炭盆,晋哥儿哧溜儿着小身子,倒也不会觉着冷。   秋萍将他轻轻放在木盆里,里头满满一盆热水,晋哥儿坐进去了,适才凉凉的屁屁一下变得热乎乎的,他虽是还抿着嘴,面上却比方才好看多了。   “小少爷坐过来些,奴婢先为你洗了头。”   晋哥儿慢慢挪过去,将脑袋搁在垫了厚软巾子的盆沿上,两只手搭在小肚脐上,闭了眼睛。   秋萍瞧他乖巧,嘴角便含了笑,用猪苓、威录仙、茅霍香、香草、干荷叶、甘草、白芷等煎的水给他洗了头,再要给他洗身子。   晋哥儿闷不吭声,任她给自己洗身子,秋萍动作又轻又柔,扶了晋哥儿站起来给他洗屁屁,晋哥儿背过身子叫她洗,秋萍见了,忍着笑麻利地给他洗净了,拿了纯白棉巾包住他,将他送进了寝屋。   这头玉珠也换了被单褥子,娇杏着了件玫红色绣花短袄坐在床头,腿上到肚子上都搭着厚厚的锦被,玉珠为她在榻上支了张炕几,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用甜枣细火熬出来的糯粥。   晋哥儿一被抱进屋,就闻见了粥的香味,砸吧着小嘴叫一声,“要!”   娇杏放下勺子,伸手将他接到了榻上,接过玉珠呈上的干爽棉巾,动作轻轻地为他擦着头,“晋哥儿饿了没?”   晋哥儿扯下她的手,自己将棉巾盖到头上,又摸了下肚子,瘪了嘴道:“饿,晋哥儿饿。”   娇杏笑着捏捏他的小肉颊,转头见秋萍捧了他的小袄子过来,亲手接过一一为他穿好,又给穿了虎头鞋,戴了保暖的小帽儿,才给抱过来喂饭。   喂了几口,晋哥儿就开始抢勺子,娇杏无法,叫丫头拿了小碗给他盛一碗出来,放到他跟前,又给发了小勺子,晋哥儿并不是头一次握勺自个吃,自打断奶后,就慢慢在教他,自个慢慢的喂到嘴边,倒也吃了小半碗。   吃过了早饭,晋哥儿叫玉珠领着在院里溜达一圈,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个糖人。   娇杏瞧见他伸了小舌一劲儿的地舔/吮,糊的一下巴的糖水,面上微有些不悦。   玉珠见了赶紧赔罪,“方才碰着了青松小哥,手上拿了好几个糖人,小少爷见了喊着要吃,奴婢才给拿给了他。”   玉珠说话的空当,秋萍已经拿了热毛巾给晋哥儿擦干净,晋哥儿尝了味儿也就不爱吃,一道擦了手才叫娇杏抱在怀里。   娇杏看一眼玉珠,才道:“你如今倒是与青松有缘的很,走哪都能撞上,他在前院,你在后院,我就不知你们是怎的碰着的。”   玉珠吓得一下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面上红得滴血。   娇杏瞧一眼边上忍着笑的秋萍,也有意揶揄玉珠两句,“你两个既这般有缘,待爷家来了,我便叫他发话让你与青松凑成一对儿,你看怎样?”   “主子!”玉珠羞得满面通红,绞着舌头道一句,“奴婢,奴婢不是主子想的这样……”   娇杏还待再说,晋哥儿便插了嘴叫,“爹爹!爹爹家来!”   娇杏叫他喊的心里发酸,“晋哥儿还记得爹爹?”   “记得!”晋哥儿点点头,拍了手歪头笑,“爹爹黑,爹爹扎人。”   “爹爹原先不黑。”娇杏捏捏他的小鼻子,也笑起来,“爹爹扎晋哥儿哪儿了?”   晋哥儿嘟了嘴巴,拿手指了指脸,“爹爹家来。”   娇杏眼圈蓦地一红,抱紧了他,“爹爹就快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 ☆、元霍家来   瞿元霍家来时已经开了春,春回大地,百花绽放,满园的姹紫嫣红,景致十分醉人。   春/光日头好,娇杏起身用了早饭,便抱着晋哥儿坐到自家池塘边的小亭子里作耍。   晋哥儿小手上握了把鱼食,正兴高采烈地往池里抛洒,喂着小鱼玩,“娘,鱼鱼吃。”   娇杏坐在他边上,一面看护着防他站起来,一面手上灵活的飞针走线,晋哥儿一日日大起来,小人家长得又快,丫头们负责给他做外套,旁的内里着的细致针线她不放心交给别个,倒是自个时不时边领着他玩,边手上做个两件,如今也还够他穿。   听晋哥儿叫她,嘴上忙应道:“鱼鱼吃,晋哥儿好样的!”   这话晋哥儿经常听,知道娘是在夸他,咯咯笑两声,手上更带劲儿,全一咕噜都给撒进了池里,伸了手到玉珠跟前,“要!”   玉珠也赞了句“小少爷好样的!”,找来鱼食就要给他掏一把,却叫娇杏给喊住了,“晋哥儿喂了一早上,鱼儿不晓得吃了多少,别一下喂多了,到时肚皮儿给撑破撑死了去。”   玉珠停下手上动作,往晋哥儿看去,果真见他嘟着个嘴,满脸不高兴的再次要求,“要!晋哥儿要!”   玉珠不敢动。   娇杏无奈地放下手上缝了一半的小褂子,将他两条腿儿走围栏空隙里抽出来,叫他背对着池塘坐正了身子,才开始与他讲理,“晋哥儿一日吃几顿饭?”   晋哥儿悬起来的两条小短腿儿晃荡个不停,两只小胖手握到一块儿放到下巴底下撅了嘴,想了好久还是不知道,拧了小眉头不开心地道:“晋哥儿不知。”   娇杏笑着摸摸他的头,“晋哥儿每日吃三顿饭,早上、中午、傍晚分了三次吃,这鱼儿都给你喂了几个时辰了,再喂下去肚皮儿就得撑破了。”   晋哥儿唬了脸,摇头晃脑,“不撑破,不撑破,鱼儿可怜。”   “是呀,鱼儿可怜。”娇杏将他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脑袋,“鱼儿早饭吃饱了,待午饭时间,晋哥儿再喂可好?”   “嗯。”晋哥儿低低嗯一声,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抬头看着娘,“晚饭晋哥儿也要喂它们。”   娇杏自然应下。   过了一会儿,秋萍用托盘端来一个小蒸笼,晋哥儿远远瞧见她,就开始吞着口水,知道这是娘吩咐做给他吃的,顿时笑弯了眼,“娘,晋哥儿吃。”   “嗯,是做给晋哥儿吃的,晋哥儿可高兴?”   晋哥儿拍着手笑起来,“高兴的!”   待秋萍一揭开盖子,里头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晋哥儿吸着小鼻子,看着小碟儿上盛着一个金灿灿的奶油小馒头,还冒着热气,他一下跳下来走到亭子中间的圆桌前,人都还没有桌子高,适才坐在高处还能看得见他的小馒头,这下只看到一个桌沿,晋哥儿将手伸到桌沿上摸来摸去。   摸了好久都没摸着,他有些生气地瞪一眼一旁笑嘻嘻的玉珠,“看不见,拿下来!”   玉珠连忙敛了笑,几步走近,将那盛了一只馒头的小碟儿放在石凳上,这下晋哥儿够得着,他一手背在身后,低了脑袋小嘴凑过去呼呼吹起来,边吹还边拿小手碰一碰,觉着不烫手了才拣起来吃。   晋哥儿吃一口叫一声,“娘吃!”一下跑到娇杏跟前,小手撑在她腿上,举高了馒头,“晋哥儿喂娘吃!”   娇杏喜得不行,嗷呜咬了一大口,晋哥儿瞧见自己小馒头一下小成了一半,瘪了瘪嘴,将剩下的一半藏在了背后,样子有些委屈。   娇杏接过香茶抿一口,才有闲情逗他,“晋哥儿是个小气包,娘才吃了一口就舍不得了。”   “晋哥儿不小气包。”晋哥儿摇着头,想了想又将剩下的一半喂到她嘴边,“给!”   瞧他明明舍不得,偏还要给她吃的模样,娇杏想笑的不行,叫玉珠拉走他让他在一边吃,自个打算今日就将小褂子缝好。   晋哥儿坐在垫了软垫的石凳上,叫玉珠与秋萍两个伺候着吃了三个奶油小馒头就吃不下了,秋萍才给他擦了手和嘴,小晋哥儿就又抓了个小馒头握在手里。   秋萍手上一顿,“小少爷还吃?”   晋哥儿摇摇头,手上攥紧小馒头,朝她伸出手要抱,秋萍也没在意,一下将他抱起来。   “去那边。”晋哥儿小手点点池塘东面。   秋萍依言抱了他过去,就见他两只小手揪着馒头,撕得满衣服都是碎末,顿时黑了脸,将他放到地上,赶紧给拍了干净,“小少爷做甚呢?”   “鱼鱼吃。”晋哥儿跑到池边,将撕碎的馒头屑一下给撒进了池里,瞧见鱼儿们争先恐后地抢食,晋哥儿就乐得不行。   晋哥儿正乐着,突地一下被人抱了起来,这不是秋萍的怀抱,晋哥儿扭过头去看,便见着一个黑面孔,他眨了眨眼睛,黑面孔的眼珠子里还有两个小晋哥儿,晋哥儿一时瞧得出神,将手伸到他脸上。   秋萍傻了眼,回神过来赶紧行了礼,“大、大爷家来了。”眼睛却瞟见大爷身后跟着的小男娃儿。   瞿元霍应一声,拉下晋哥儿的手笑起来,“晋哥儿认不得爹爹了?快喊一声来看看!”   “认得的!”晋哥儿点点头,“爹爹黑,爹爹扎人。”   瞿元霍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走时儿子刚会叫人,现今话都能说这般长了,瞿元霍喊了一声“果子”,后头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娃就走到前头。   “这是你家少爷,日后便是你主子,他命你向左,你就不可向右,听见没?”   “是。”声音还是稚气,果子跪地磕了头,“果子见过主子。”   晋哥儿像是瞧稀罕物一般瞧着果子,砸吧两下小嘴,“果子?能吃的?”   果子性子灵活,回一句,“能吃。”   倒是逗了几人笑一回。   娇杏实际早瞧见了,晋哥儿一离了跟头,她心里就不安,眼里时刻都要看着他,因此瞿元霍刚一抱起晋哥儿她就瞧见了。   她可没心思像秋萍一般去注意那黑瘦的小娃儿,满心满眼的都是那黑了又壮了的男人。僵着身子半天无法动弹,等瞿元霍抱着晋哥儿走进亭子时,她还坐在那里。   两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相互对望着,娇杏见他穿得竟比原先还差了,面上又黑了不少,身子倒是越发壮起来,只以为他在外头吃了苦,鼻子一酸,眼里就含了泪。   瞿元霍也瞧着心心念念的娇人儿,见她仍是如往日一般娇美动人,只皮子越加白了,下巴也比走时尖了不少,知道是日子过得不安,整个人都瘦了下来,心里难免涌起疼惜。   两人这般对望着不说话,丫头们又都是伶俐的,自然识趣儿的退去,连着那个小娃儿也叫秋萍一道牵了走。   晋哥儿瞧见娘哭了,以为爹爹欺负了娘,顿时就不乐,在瞿元霍身上乱动乱扭,“下去,晋哥儿下去,爹爹坏!”   小家伙这一闹腾倒是解了这静默的氛围,叫了立在十步外的两个丫头抱走了闹腾的晋哥儿,瞿元霍几步走近,一下将她揽进了怀里,铁臂紧紧桎梏着她细软的腰肢,像是要揉进骨血里。   两人静静相拥许久,瞿元霍声音变得有些粗哑,“想不想我?”   娇杏面上还残余着泪痕,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心里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听了这话,暗暗垂了眼睫,“你日后再要离家这样久,已经三次了,事不过三,若是再有第四次,我就叫你回来见不着人,我带着晋哥儿也学你离家出走去。”   “你放心,再不会了。”瞿元霍坐到凉亭上,将她抱在怀里。   两人静静相拥坐了许久,娇杏摩裟着他身上粗了不少的衣料,问了一句,“怎么穿的还不如原先好了?是不是赔了?”   瞿元霍见她想岔了,笑一声,“在外不露富。”   原是这样,娇杏放了心,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钻进他怀里,“快说说你这一年在外的,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甚,基本大半时间都耗在海上了……”瞿元霍慢慢与她说叨,等说到趣事儿的时候,他一下站起来,牵了她的手,“走,我给晋哥儿与你带了礼物,还在厅屋里放着。”   两人还未到厅屋,远远就听见晋哥儿咯咯咯的笑声,娇杏面上含了笑,几步近了门边,提了裙子进去,待瞧见了屋里这一幕,原先还带笑的脸,瞬间一白,惊叫出声。   倒把瞿元霍吓了一跳,问她怎的了。   娇杏吓得躲进他怀里,拿手指着晋哥儿怀里抱着的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那,那是个什么?”   晋哥儿将小东西放在地上,娇杏瞧一眼原来是个小黑狗,见晋哥儿蹲着身子在一旁替它顺毛,心里又担心,“别咬了晋哥儿。”   “不会。”瞿元霍握了她的手,旁若无人的搂着她,“还是个小奶狗,且永远也长不大。”   娇杏听了,才放下心来,瞧见一旁的小男娃,问了来历,又命了丫头将箱子抬进了屋,几人方一道去吃午饭。   后头几日,瞿元霍先是应付着亲戚好友,在一处吃了席报了平安,回头才开始整理货物,着手经营铺子,他这下手头上银钱翻了倍,预计着要做一桩大生意。   手头上忙活,心里还是惦记着一家老小,招来娇杏跟头伺候的两个丫头,细细问了番自己不在期间所生的大事小事,两个丫头自然如实答了。   瞿元霍听完就皱眉,暗想自己一心想着发大财,倒是忽视了两个女人家的身子,合计着明日便找人各处打听询问,能寻着那名医能手为两人调理调理身子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夜里两人一处,便待她格外温柔,倒叫娇杏心里暗暗称奇。   早间两人还在赖床,瞿元霍忙碌久了,倒也贪恋起早间难得的温情缠/绵时光,两人抱在一处闭了眼睛睡得正沉,外头却闹腾的快要翻了天。   晋哥儿睡在隔间,早早就醒来了,秋萍给小黑做了个窝,就安在他的床底下,这会儿闹腾的汪汪叫是因小黑不听话,晋哥儿给它奶喝它却不喝。   玉珠并秋萍在边上干着急,不停的求他,“小少爷诶,这狗儿不爱喝羊奶,只爱啃骨头,您还是赶紧自个喝得了,再这样闹下去,爷与主子就该被吵醒了!”   晋哥儿听了也不再劝喝,捧过来就要送到自个嘴边,玉珠又是低叫一声,一把给抢了过来,“哎哟我的小祖宗,这狗儿沾了嘴的,哪里还能喝,奴婢给您换一杯去。”   晋哥儿舔了舔小嘴,点一下头,“快去!还要骨头,给小黑吃。”   不妨小少爷当真了,玉珠微黑了面,面苦地朝着灶下去了。   等玉珠捧了食物回来,哪里还见得着小少爷的影子。   出了房门便见着一狗一人蹲在院子里玩耍,小黑瘫着身子趴在地上摇着尾巴晒太阳,晋哥儿则扛了特制的小锄头蹲在地里挖坑种草埋土,边上立了个与她一般无奈的秋萍。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O(∩_∩)O 嗨~~各位姑娘们,这里是萌萌哒——楼一画 《娇杏记》是6.10开的坑,截止到今天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一路陪伴到底的你们!O(∩_∩)O谢谢!╭(╯3╰)╮么么哒! 一画的处女作,文笔稚嫩,逻辑不合理都是客观存在的,写到最后我自己也觉得成了不伦不类的文,嗯!总之能一路看到底的姑娘,我都觉得非常感谢! 唔!我原先有好多话要说的,结果关键时刻写不出来。。。 其实是好怕写多了字被你们嫌啰嗦!也不知有没有人会看这么多的作者有话说!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你们! 最后,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嗯……为了咱们不相忘于江湖,所以请姑娘们收藏我的专栏吧!O(∩_∩)O我的另一篇文也在努力存稿中,希望大家支持! 最最后,( ^_^ )/~~拜拜!希望还能再相见! ☆、娇杏记番外   三伏天,便是日头渐渐西沉,也是令人闷热难耐。   更加令人昏昏欲睡。   年过半百的吴老先生,坐在一把竹制的圈椅上,翘着腿儿,正无奈的钓着鱼。底下十来个小儿见此,纷纷开始挤眉弄眼,交头接耳起来。   说的正起劲时,吴老先生猛地一咳嗽,底下众人噤声,连忙握住笔杆,在面前铺张开的纸上勾勾写写,模样专心致志,聚精会神。   约莫持续了一刻钟,吴老先生站起身来。   枯瘦的手先是捋了捋自己稀疏的几根须毛,浑浊而不失精明的眼睛往底下瞄了一下,见个个小儿俱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小脑袋时不时趁他不备便往窗外门边探去,心底失笑,面上却仍是刻板。   过了一会儿,他才敲响了下学铃,清脆的铃声一起,众小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完吴老先生的下学词,记下了明日要上交的功课,在吴老先生的许可下才开始收拾纸笔装进自己的书袋里,起身跟吴老先生拜了辞别礼,才蹦蹦跳跳地出门。   瞧见学生们走的差不多了,吴老先生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习惯性地抬眼一扫,发现还有一个学生正慢吞吞地挪着身子,样子颇有些不愿离开的意思,他心里纳闷儿,这小胖子往日都是头一个出门的,今日怎么捱到了最后?   吴老先生轻咳一声,“瞿文晋可是有什么不懂,要请教先生我吗?”   晋哥儿耷拉着眼皮,给吴老先生拜了礼,才说:“弟子无事,老先生告辞。”   见无事,吴老先生也并未放在心上,点头嗯了一声,放了他走。   晋哥儿刚出了门,外头恭候多时的果子就急急走了过来,“我的爷,您怎的才出来?奴才买来的油馅饼儿都快凉了。”果子边抱怨,边奉上了食物,一面还给接过了书袋自个拎着。   晋哥儿闷不吭声地接过,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主仆俩人才往家走。   果子为人机灵,瞧出主子今日心情不好,只并不知何人招惹了他,也不敢问,只跟在他后头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往家挪。   往日一刻钟不到就能走到的路程,愣是走了近小半个时辰还未到,果子瞧见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再要耽搁下去,难免家里两个主子心生担忧,又恐自己照顾不全将小主子弄丢了,那可就大发了!   他赶紧苦着脸,弓着身子求着跟头用靛色锦带子捆成了双丫髻的小主子,“小少爷诶,到底是谁个惹着了您,您给奴才说了,奴才明儿个就去寻他麻烦,此刻咱们还是早先回府吧,一会儿天色暗下来,那叫花子人贩子可都是要出来混的呀!”   果子再是机灵,也才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少年,主子如今还不满六岁,若是真遇着了不测,那他还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也就是瞧着私塾离家近,瞿家又是镇上有名的富贵人家,白日里有自己陪在小主子身边,才叫府里两个安心不少。   晋哥儿皱皱眉头,小嘴抿的死紧,嘴上并不理会他,却是背着小手往家走,步子倒是比起原先紧凑了不少。   果子跟在两步外正要松口气,一旁两个晋哥儿的同窗就勾肩搭背过来,是虎子与猴子,晋哥儿拧着眉,并不愿理睬他们,径自朝前走。   虎子生的虎头虎脑,最爱与他对着干,一把将他拉住,面皮上笑得肥肉都在抖,晋哥儿嫌恶地扯下他的手,就听见虎子嬉皮笑脸地说:“你这小胖子怎的还未归家呀?往日不都是头一个钻出门的,今日怎的不学好,在街上游荡起来。”   “关你甚事!”晋哥儿甩下他又扒拉上的爪子,圆圆的小脸上有着怒意。   “哟!”虎子嘻笑一下,他比晋哥儿大个三两岁,家里是做屠户生意的,耳濡目染之下,性子十分油滑,他勾着一旁尖嘴猴腮的猴子,学他爹做生意时那样用大拇指揩了揩鼻,“咱们是同窗,日日在一块儿学习,便是兄弟。”   虎子在他胸口捶上一拳,晋哥儿没站稳,不妨后退了半步,怒目瞪着他,虎子依然嘻笑,“走!哥哥领你顽去!”   虎子说着就要牵起晋哥儿的手,晋哥儿将手背着身后不叫他牵,“不去!我得家去,天色暗了,娘要担忧的。”说完就不再理他,朝着果子扬扬小下巴,“咱们走!”   虎子见了“嘁”的一声,“德性!”勾着猴子走了。   果子抹了把汗,身子发虚地紧跟在小主子后头,暗暗庆幸小主子人小懂事,知道晚了府里两个要担忧,他日日跟在小主子边上陪着他学习,知道那虎子猴子都是不着调的顽皮娃儿,若是小主子真叫他说动跟去了,那回头自己铁定要挨板子,好在小主子不愿与其同流合污。   才跨进了角门,秋萍就迎上来了,“小少爷怎的才回来,主子都要急的出门寻了!”   “嗯。”晋哥儿淡淡应一声,再无他话,抬脚就朝自个儿住的院子走。   秋萍见了,连忙上前拦住,“小少爷这是走哪去!主子在屋里急的正心焦,赶紧跟奴婢去趟上房请个安罢!”   晋哥儿脚步顿了顿,“待我回房洗浴一番再去。”说完,就未做片刻犹疑地走了。   秋萍在后头瞧得直皱眉,招过一旁立着的果子就问:“这是怎的了?往日不是一回府门便问起奶奶的,更是马不停蹄地往上房赶去见奶奶,今日怎还要洗浴一番再去?”   果子亦是愁苦着脸,“谁知道,一整日都是板着个面,早起去上学时心情就不爽快,这会儿子这般,也不觉奇怪。”   果子话一说完,就跟秋萍告罪跑去追小少爷去了。   待晋哥儿换了身衣裳出来,还坐在自个儿屋里,屁股底下像是黏了东西,一下都不挪,“将我书袋取来。”   果子听了这话,赶紧提醒道:“少爷可是忘了,奶奶还在上房等着您呢。”   晋哥儿抿了抿嘴,“待我写完了字再去。”   “可这……”果子迟疑,还待再劝。   “行了。”晋哥儿皱了下眉头,不悦地打断他,“快去。”   果子无法,只得苦着脸取了书袋来,一样样摆在案上,燃了蜡烛,立在一边再不敢吭声。   这边主仆两人在写字,那边娇杏听闻秋萍的回话,心里由不得担心。天一黑下来,瞿元霍也家来了,她将这话与他一说,瞿元霍全没放在心上,“男娃子独立些好,日日在娘身边腻着,大了便成不了事。”   娇杏叫他说的小嘴一瘪,“他才多大呀,你将他单置个院子住我也未说个甚,可这每日见个面都还得受你限制,实在可憎!”话一说完,竟是气的一扭小腰掀帘进了寝屋。   瞿元霍正捏着酒盏往嘴里送,他这些年因着生意上的应酬,少不得练了练酒量,如今不说一壶酒,便是饮个半壶脑袋也还算个清醒的,在家里因着娇杏不喜,喝的更是少,餐餐也就啜个一小盏过个味儿罢了。   饮尽了酒,执起银筷又吃了几口下酒的冷菜,才招手叫丫头捧来了漱口的香茶,再净了遍手,擦干了才掀帘进去。   “怎的了?多大的人了还爱使性子。”瞿元霍颇有些无奈,这小妮子如今也是二十出头了,爱娇爱俏的性子非但没减淡,反倒越加厉害起来,自己也总拿她无法。   娇杏原听着动静,只当他进来哄自己了,心底还得意了一会儿。正思着受他几句软话再原谅他时,没想却听见了这一句戳心窝子的话,当下就变了脸,不依地叫道:“人家还小,不信你招个人来问问,那日李夫人便问我可是不满十八!”   “人家那是奉承话,哪里就能当真了。”瞿元霍状似无意地对她说道:“她家男人生意上还想着我分他一瓢,自然要捧着你。”   “你!”娇杏叫他说的没了自信,急忙要跑去照镜子,瞿元霍却低笑着一下将她带进怀里,圈紧她细软的腰肢,继续道:“甭看,不论怎样都是我的心头爱。”   娇杏红了面,却还是难过,趴在他怀里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意,可怜道:“如今我才二十多,你就嫌弃我,待再过了几年,怕是就要被你抛弃掉。”   “蠢的!”瞿元霍低骂一声,捧起她的小脸,指腹在上面细细摩裟。   这张脸便是他日日见都瞧不腻味,哪里就显老了,杏眼儿仍旧是水水盈盈的,皮子亦是同往日一般的白皙柔嫩,身段腰身更是袅娜纤软的不行,方才的话不过是逗她玩罢了。   “爷的娇娇最美不过了,如今瞧着倒比初次见你时更添风情。”   这是实话,那时她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如今已成了少妇,自然多了许多往日没有的风情韵味。   娇杏脸蛋儿红红的,“那你方才……”   “逗你玩儿的。”瞿元霍声音有些暗哑,细细摩裟着她白里透粉的娇嫩脸蛋儿,低头将那娇艳如花瓣的唇畔含入嘴里。   俩人厮磨了许久,才想起古怪的儿子。   晋哥儿写了许久的字,手腕子都开始发酸,小肚子里也在咕咕怪叫,原本就不虞的面色登时又黑了几分。   果子实在瞧不过去,知道主子面皮薄,只拿了自个儿来说,“少爷,小的早起就没吃饱,这会儿子早也饿的前胸贴后背,还请少爷开恩,容小的去填下肚腹。”   “罢!”晋哥儿放下笔,起身抖了抖靛色小袍子,他在门边踌躇了半刻,心里越加生气了,娘真的不喜欢他了,他今日特意回府没去上房请安,指望着娘亲自过来哄他,可谁知天都黑沉了,连个娘的影子都没见着。   晋哥儿委屈的不行,一屁股坐在圆桌旁的圆凳子上,小手猛拍着桌子,冲下人叫道:“快去,小爷我今日要吃大餐!”   厨房得了消息,心里纳闷儿,这少爷不是跟着上房两个主子一道吃的吗?怎的要另开伙食?   厨房管事只当小人家闹着玩的,并不想做,谁知倒叫少爷边上的一等红人果子一通喝令,只得苦了脸生火的生火,切配的切配,炒菜的炒菜,厨房里一时热热闹闹,倒像是过年办席一样。   待夫妻两个过来时,便见着八仙圆桌上摆满了碟盘儿,满汉全席,饕餮盛宴,一桌子佳肴美味,偏就只有一个小人家拧着眉头,微撅着小嘴慢慢咀嚼,边上立着的下人个个一脸苦大仇深,不时传来咕咕腹空声。   这一幕,倒叫瞿元霍与娇杏惊掉了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   此为番外,如有想看正文的妹子可以戳下面按钮穿越。   爪机戳这里:   电脑戳这里:    ☆、娇杏记番外   原来晋哥儿闹脾气是为着圆姐儿一事,这圆姐儿是娇杏往日跟头的丫头玉珠与青松之女。现今还不满三岁,生的粉团团一坨,圆圆的小脸蛋儿像极了她娘,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股子机灵劲儿,说起话来嫩声嫩气,甜腻软糯得叫人心头灌了蜜一样,瞿家里从上到下就没一个是不喜欢她的。   自生了晋哥儿坏了身子,娇杏就没再有过孕,嘴上对瞿元霍说着亏欠的话,心里头却是没有半点亏欠的意思。   她不似别个女人家想着三年抱俩,只要身子还能生就紧管着往下生,比不得旁的女人家伟大博爱,她只一心顾着自个的身子,吃了一回难产的亏,便不想再去尝试第二次。好在如今亏了身子,便是想生也生不得,倒叫她省了不少烦心事。   也是她命好,头胎就是个哥儿,若得个姐儿,这会子怕是也要急得不行。   圆姐儿的爹青松,如今是瞿家的管家,瞿元霍的一把助手。自青松与玉珠结了亲,娇杏原是想着放了玉珠再新买两个丫头进来,不意玉珠攀上管家后忠心却不曾有改,好说好歹还是要留下来伺候。   娇杏话里本也不缺试探的意思,见如此就遂了她意,念在她成了亲不比一个人单过时清闲有空,有时怕是照顾不周全,仍还是买了两个进来□□着留用。   自玉珠怀了身孕,自然而然没再要她伺候,生下了圆姐儿后,因着要看顾孩子便也不能时常在跟头伺候,可肩上仍是担着奴婢的本份,时不时抱着圆姐儿到了上房,为娇杏梳头簪发也还是常有的事。   只见一回圆姐儿娇杏便喜欢上了,小囡囡生得一副圆圆的苹果脸儿,眼珠子乌葡萄似的一般大,小嘴抹了蜜似的甜,姨呀~姨呀~的叫喊,回回见了都叫她心中艳羡的很。   常抱在手里不肯撒手,昨儿更是与秋萍感叹一句自个也想要个乖囡囡,不想就是这一句随口的话,倒叫她的宝贝小疙瘩怄了一整日的气。   “小怄气包。”知悉了前因后果,娇杏没好气地点点他的小鼻头,“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倒是当了真,娘叫你多读书多习字没见你当回事儿,这种事上你却是斤斤计较,倒像是女儿家的做派,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汉的派头。”   晋哥儿羞愧的圆脸红彤彤大灯笼似的,却还依然梗着脖子叫,“娘可是不喜欢我了!就是想要小妹妹是不是!不许要!”后半句说出来音都变了,再看时眼里都起了泪花,晋哥儿瘪着嘴巴心里好不委屈。   叫他偷听着一回父母两个的谈话,知道娘是不能生了,平时见娘抱着胖妞满脸堆笑心里就不爽快,昨儿却又听着那句戳人的话,一整日提不起精神来,一心以为娘只喜欢女的,不喜欢男的了。   “你这孩子。”不想晋哥儿钻进了旮旯里,眼睛气的红红的,只瞧一眼就心疼,只得软声哄道,“没有妹妹,不要妹妹,娘有晋哥儿便足了。快点子收了眼泪,这都多大的人了竟还爱哭,一会子叫你爹瞧见了又得打你。”   “没哭!”晋哥儿吸吸鼻子,硬是强迫自己收了眼泪,他在外人面前从未哭过,只在娘跟前爱哭,听了这话又怕娘跟爹说,急忙求道,“娘别跟爹说,叫爹知道了又没得好日子过了。”   娇杏忍着笑,“还知道怕你爹,怎么就没见你怕过娘?下回再不听娘的话,娘就告诉你爹,再不替你瞒着。”   晋哥儿小脸急的通红,结结巴巴道:“晋、晋哥儿听娘的话,娘别去跟爹说……”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瞿元霍叫铺子上的伙计叫走了,娇杏看着晋哥儿睡着了才回的院子,新买来的丫头之一冬香在前头提着灯照路,秋萍扶着她的手走在道上,嘴角含着笑,“不怪少爷还是个孩子,一团的孩子气,竟是为着这事怄了一整日,真真不值的很。”   “也是我平日将他宠坏了。”娇杏嘴角亦抿着笑,心里头甜,嘴上却说,“再游散不到多久了,他爹昨儿还与我说到了十岁就将他送到衡山书院去,这几年该拘的都该拘起来了。”   秋萍笑着点回头,“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少爷定能学成而归。”   娇杏听了高兴,“倒是借你吉言了,但愿如此罢。”   过了子时瞿元霍方回来,洗了澡抱着娇杏一眯眼便睡到了天明,娇杏起的比他早一些,正拿了雪色软烟绸布裹胸。   上了年纪便知这胸房要保护起来,往日用的肚兜全不能起到拢胸束型的作用,她这儿又比一般的人大上不少,此刻若不早早束起来,日后怕是要垂到肚子上,那种模样光让她想想就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秋萍拿着手掌宽的绸布一圈圈替她裹着,娇杏吸着气,松快了一晚上的胸房尽数被裹紧聚拢,绸布绕到背后竖着三排盘扣,一一扣上了才穿上罗衣罗裙。   待她穿上外衣,瞿元霍方才起身,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瞄来扫去,望的最多的还是那娇圆挺翘的部位。   娇杏叫他直白的瞧法闹得面上染霞似的红,娇气地唤一声爷,“怎的就起来了?”偎过身去替他更衣,才又嘟囔一句,“昨晚上几时回来的?又是出了何事?”   后头这话颇有些酸味儿,自开春来也不知铺子上怎的回事,隔三差五的就来喊走人,次次也未见他回个清楚,乌漆抹黑的到底是去办个甚事。   “能有个甚事,左不过商人之间相互寻事挑衅罢了。”瞿元霍语气随意,像是早已司空见惯一般,见她蹙着眉一脸的不信,忙又说道,“你以为如何,当我这话是在骗你?实际出门寻欢作乐去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娇杏给他套上鸦青色云纹织锦腰带,嘟着嘴儿仰头怒视他,“你要真敢做了,叫我发现了一回,我便一辈子不理你。”   这话要能当真,也不知她要几辈子不理自个了,瞿元霍挽了衣袖自行擦了牙洗了面,回头拉着她一道进了偏厅过早。   原在榻上躺着肚里就饿了,这会子却是失了胃口,兴致缺缺喝了几口粥拌了几筷子冷菜进肚,就先搁了碗筷看着他十年如一日的好胃口。   暗暗生了丝幽怨,再不愿看他,偏过头来吩咐起秋萍,“再去瞧瞧晋哥儿那里,叫果子瞧牢了,定要吃了早饭再去上学,别再买那摊头货与他吃,叫我发现一回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这个“他”自然是指果子,秋萍点头应诺。   待秋萍走远了,瞿元霍搁下碗筷拿香茶漱了口,“两日后我要去趟乌镇,眉姐儿怕要接过来养,那家子瞧她无父无母可劲儿苛待着她,三姐姐小时便待我最好,夫妇俩只余这一个女儿,可不能叫人养歪了。”   瞿元霍的三姐姐并三姐夫半年前便去了,大年三十的也不知着了谁的道,好端端的夜里走了水,整个一进的院子叫火给烧了个精光。眉姐儿那日正叫她娘送到对门干娘家里跟着几个同伴一处玩,回头来却见家没了,愣在当地不知作什么表情,还是她干娘念在她可怜抱了进屋。   干娘再是可怜她,也没那善心去养不沾亲不带故别个的女儿,可怜的眉姐儿自然叫她送到了大伯家里。   大伯家里比她家里好过不少,屋子是二进的院子,堂哥堂姐吃的穿的都要比她好上不少,伯娘又是个刻薄出名的,眉姐儿不过四岁多便叫她劈柴担水,饭也不给吃饱,猫儿一样的骨架子没多久就病了,现今正躺在榻上起不来床。   眉姐儿的伯娘生怕染了晦气,急急叫人带了信送到王氏耳边,王氏虽不在意这个外孙女儿,可叫人拿了话头说嘴也怕不好。商量着跟儿子一说,却叫这个重情义的儿子做了接回来养的决定,她想着如今日子好过了,多双吃饭的筷子也不是大事,合计着也就点了头。   “可怜见的,合该早日接过来才是。”里头的官司,娇杏也知道一些,抿了嘴又说,“只你这铺子上生意忙碌,何不叫青松代你去一趟。”   “正要往那走上一趟,各处通通门路子也好,且这眉姐儿身骨弱,派外人去怕也是不会尽心。”瞿元霍说了这一句就起身出了门。   秋萍回来时没碰上瞿元霍,却叫她碰着了乡下来的王氏,王氏赶了牛车来的,天未亮就在路上颠簸,这会子定是没过早,娇杏派人又送了早饭来,王氏呼哧呼哧几下填了肚腹,拿出帕子一抹嘴,“哥儿上学去了罢,原还指望能见一面,怕是又只得等下次了。”   “婆母在这住上几日不就得了。”娇杏给她倒了杯茶,王氏拿起喝了一口漱漱牙齿吞进肚子里,娇杏暗暗皱了皱眉,嘴上笑道,“您大老远的难得来一趟,定要留下多住几日,晋哥儿可日日念着奶奶怎不来看他,今个儿您总算来了,待他下学回来见了您定然欢喜的很。”   娇杏这话其实不假,晋哥儿确实喜欢他奶奶,王氏任事都宠着他,不像她与瞿元霍虽宠他,却还有个限度,王氏不一样,她那是一脑门子稀里糊涂的瞎宠,就怕她的宝贝大孙子吃了亏。   两年前自江氏去了,去年开春才叫娇杏扶的正,如今这瞿家上下都由她管着,俨然已是当家太太。可瞧这日渐娇美的小脸,王氏心中仍旧不甚喜她,原大儿子要将她扶正,王氏还狠闹了一段时日,可碍不住大儿子心意已决,自小也不受她管制,便也没法子只得咽气允了。   听了这一言,便是不喜她也难得露了笑,“那好,我便等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娇杏记番外   王氏住了两日便有些闲不住,赶在大儿子出发那日送走了他,自个转身也就回了乡下。   娇杏面上留她再住段时日,实际心里巴不得她早些走,回回只要王氏来了她就讨不着好。甚个早饭过于丰盛了随意点吃便行,油水过甚吃多了闹肚子还易长膘。   丫鬟们也叫她使唤的劳前忙后片刻不停,心里有怨气且还不敢摆在脸上。头几次实在瞧不过去软声劝上一回,非但没讨着好反倒惹了一身腥,闹到后头只要王氏来了,她爱干啥干啥自己再不多话,左右想着待不过三日,且先忍着待她走了便好。   王氏这一去,院子就清静了不少,正是夏日易困时节,才刚看了几页的账,眼皮子就打架个不停,最后实在扛不住趴在案上睡着了。   秋萍见屋里半天没响翻页的声儿,揣着疑惑进屋一瞧,就见主子趴在案上睡着了,屋里比不得屋外炎热,四角都置了冰盆,丝丝的凉意透出来,秋萍寻来一件薄衾披在她肩上,才转身退出了屋。   小半个时辰才醒来,喝一口秋萍送上的凉茶,醒醒神望着厚厚的账簿子直叫苦,“这也不知是怎的,生来便不爱动脑子,只想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不似这般日日拨算盘记账,闹得我清闲的时间都少了。”   “主子若是累了便歇歇,左右又不急在这一时。”这话秋萍日日都听,耳朵子都叫听出茧子了,却还是要耐着性子反复地劝,“男主外女主内,主子便是劳累些时日,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我都知道。”娇杏抿起嘴儿,朝她挥一挥手,“抱怨归抱怨,活儿还是得一件不落的做下,你先下去罢,若没重要事就别进来烦我了。”   秋萍点头应诺,福身退了下去。   到了晋哥儿家来,娇杏将将理清楚账簿,不怨她算了这许久,实在是平日里懒散惯了,原是每日都要记得帐,生生囤了一个月才开始算,也是她忌惮瞿元霍家来对账,到时拿不出来可不又要叫他一顿臭骂。   她也是有过前科的人,有几回贪安逸懒散的性子犯了,没照他吩咐的去做,结果愣是罚她一月不见晋哥儿,专拣她的软肋捏,后头还是见她念的心慌,才叫宽了半月。有了这一回就再不敢忤逆他,心底却是将他骂了个遍。   铺子里不缺算账先生,可瞿元霍偏偏两头都要算清楚,每每月底两本簿子再拿到一块儿对,嘴上说着叫她多学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实际上不过是防着外人划账敛财罢了。   晋哥儿今日一回家圆脸上就浮着笑,爹不在家最好了,他便可跟娘睡一个被窝,再不要一人孤单单睡了。   娇杏哪会不知他那点小心思,俱是看在眼里,招一招手唤他过来,“你这小顽猴儿,你爹才走就笑得这样开心,生怕哪个不知你那点小心思,回头我就告到你爹那去。”   “娘在说甚?”晋哥儿装傻嘿嘿笑起来,知道娘在说玩笑话并不当真,乖乖在椅上坐下,专拣案上的水晶虾仁与螃蟹小饺儿吃,吃的满嘴儿都是油水儿,“爹这是去哪儿了?几时回来?”   “瞧你胖的跟个团子,少吃那些个荤菜。”娇杏叫他那副吃相弄得直皱眉,夹了一筷子姜丝白菜放到他碗里,见他嘟着嘴儿咽了才舒展了眉头,“你三姑家的眉姐儿生了病,你爹要把她接进来养着,你可愿意?”   “眉姐儿?”晋哥儿拧着小眉头,嘴里还嚼着菜,“我见过不曾?”   “定是没见过,娘问你喜不喜欢?妹妹来了照不照顾她?”   “又不是没有下人。”晋哥儿有些不开心,又小声嘟囔一句,“只要不跟圆姐儿一样讨嫌,我就喜欢。”   “你这孩子。”娇杏气得拍一下他的小脑门,“圆姐儿招你惹你了?竟这般讨厌她?”   晋哥儿气哼哼扬一扬小下巴,埋头吃菜,再不答话。   待瞿元霍接了眉姐儿回来已是数日后,头顶上的日头正是最烈的时候,晋哥儿今日不上学正坐在娘房里写字。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端正,白白胖胖的小手执着笔杆一笔一画描着字,晋哥儿用的墨竟还带了香,散的满屋子都是。   娇杏在旁瞧了好半晌,怕影响他写字便挪到花厅的湘妃榻上吹风纳凉,抬抬手示意秋萍停下打扇,仰面迎着自然风,“这处倒是不怎么燥人,吹来的风也不似旁处那般只觉着湿热,倒还沁人的很。”   “那是自然。”秋萍笑着停下手,指指不远处池塘里株株亭亭玉立的莲花说,“这处离塘近,自然凉爽一些。再则此处处在东面,过了正午日头就朝西面落了,送来的风必会比旁处凉上一些。”   “你倒知道的不少。”娇杏笑一笑,“怎么今日玉珠没带了圆姐儿过来?”   这话才刚落下,就见一身粉裙的玉珠抱了圆姐儿进来,走得满头香汗淋漓,到了跟头福上一福才道:“让主子见笑了,奴婢本想着晚些时候再来的,可这圆姐儿却是不肯,硬要来您这,可叫我费了好大一通力气。”   圆姐儿早也挣扎着自娘身上下来,她娘正一面拿手作扇扇风,一面捏着帕子擦面上的汗珠。不用娘指,自己一阵小跑就冲进了娇杏怀里,扬起圆圆的小粉颊,眼睛望着厅中圆桌上的几碟冰镇果盘,伸出小手指了一指,“姨呀~那个~”   玉珠见了刚要斥她没规矩,娇杏就先抿起笑,亲手捏着银签儿给她插了一小块送进嘴里,见她嚼几口吃完了,才问,“圆姐儿可还吃?”   “吃!”圆姐儿点点头,吃了几块又想起什么,皱起小眉头来,“晋哥哥也吃!”   “什么晋哥哥?”玉珠走近前来,没好气地捏捏她的小粉颊,“那是少爷,教了多少回竟还不知改!”   圆姐儿瘪瘪小嘴,乌葡萄似的眼珠子瞬间染了泪,欲掉不掉的模样可怜极了,声音瘪瘪低低的,“少爷……”   “这才多点大的孩子。”娇杏斜一眼玉珠,将小可怜圆姐儿搂进怀里,抽出绢帕轻轻替她沾着泪,“你爱喊晋哥哥喊就是,咱家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无需守那些门面上的规矩。”   主子既发了话,玉珠也不好再说,小圆姐儿止了泪破涕为笑。嗯嗯两声点点小脑袋,又扯着她的桃粉色小裙摆,摸摸头上的红色小珠花甜甜笑起来,“圆姐儿瞧晋哥哥!”   “你晋哥哥在写字。”娇杏喜欢她这股甜腻劲儿,“圆姐儿先坐在这玩儿,晚些时候再瞧哥哥可好?”   圆姐儿点点头,咬着手指头想起一桩事。晋哥哥写字的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了,有一回娘与姨姨在说话,叫她偷偷溜进书房去,晋哥哥正端坐在书案前写字,许是太过认真连边上站了个她都没发觉,后头还是她拍拍他的肩轻轻唤了声晋哥哥,他才注意到她。   可就因着那一次后,晋哥哥每回见了她都是横眉冷眼的,圆姐儿低着脑袋想着,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了。   池塘里才送来一阵莲花的清香,晋哥哥就伴着清风迈步进来了,阳光笼在他高大威武(低矮圆胖)的身躯上,透出英气逼人(憨态可掬)的味道,圆姐儿才要扬起笑容跑过去,却叫前院跑来报信的丫头给打了岔。   圆姐儿怯怯地收回了手脚,拉着娘的裙子躲到了她身后,半张脸露出来望着老爷身边那个面黄肌瘦,眉眼细细的女孩儿。瞧见晋哥哥被老爷喊过去与她见了礼,嘴里还喊着妹妹,面上也是少有的带笑,立马心里就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扯住娘的裙子悄悄抹起眼泪。   圆姐儿正哭得起劲儿,大人们一副心思俱在那个女孩儿身上,突地被娇杏点名叫出来,吓得眼泪水想收都收不住,啪嗒啪嗒地直往地砖上砸,娇杏吃一惊,“怎的好端端哭起来了?快过来,这是眉姐姐,比你大两岁。”   圆姐儿心里头害怕,她在娇杏跟头爱撒娇耍赖全是看中了她喜欢自己,可在老爷跟前还是习惯性的缩肩缩背,她娘拍拍她的头才敢走过去,有些不情愿地叫上一句,“眉姐姐。”   眉姐儿可谓才从地狱来到天堂,她在大伯家里过了半年苦日子,原以为这辈子都没出路了。谁知大舅来接她了,先是给她寻了大夫治病,待病好的差不多又买了新衣新裙给她换上,现在一身派头不比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差,可她心里却觉着自己不如别个。   抬抬眼睫看一看眼前这个粉面红装的小妹妹,听舅母说比自个小两岁,却已经与她差不多一般高度,并不知她是个什么身份,在舅母的介绍下只低低应了一声,“圆妹妹。”   圆姐儿奇怪地打量她一眼,眉姐儿像是没看见,只一劲儿低垂着眼睫。娇杏看一眼她细小的身子,可怜她一路路途奔波,叫丫头送到了早也安排好的房舍,念在她年龄尚小,自然不能安置的太远,就在边上的一间小院住下。   眉姐儿叫同冬香一道买进来的春花领着,一进屋就飘来一股花香味儿,床幔用的粉纱幔,簪了数朵小碎花,勾上还挂着几个绣花的香囊,铜镜架子也是描的鲜妍多姿的花团,被褥、椅垫、花瓶匣子都是亮丽活泼的款式。   暗暗咬下唇畔,传来刺刺的疼,眉姐儿蹙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细细的声儿对着春花道谢,“多谢姐姐。”   “不敢当。”春花笑着点她,知道是老爷的亲外甥,即使心中觉着倒霉被派来伺候她,面上却还知道分寸,再不济也是主子安排的差事,只能认了,“姐儿路上奔波这许久可累?先到榻上歇个一歇,待到了饭点我再来喊你。”   眉姐儿毕竟才四岁多,再是强撑着也还是爬到榻上睡了。   往日爹娘在时,爹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孩儿,素日里打娘撒气,骂娘是个不下蛋的烂母鸡,要他秦志高断子绝孙,又骂她是个赔钱的下贱货,大了便要将她卖进窑子去。   本来她还不知窑子是个甚么地方,卖吃的呢还是做吃的?后头还是堂姐笑话她日后是要当妓子的,又细细解说给她听个中关系,才知那是真个下贱人待的地方。   日日既要受伯娘、堂姐、堂兄的辱骂苛待,吃不饱穿不暖,心里还时刻担惊受怕着被卖,才一下病倒了,这下躺在软软香香的榻上只觉得半点不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娇杏记番外   昨夜里叫折腾的狠了,今早差点子起不来床,身上只歪歪斜斜套着件玉白色薄纱中衣,里头那方瞿元霍给她穿上的湖绿色鸳鸯戏水肚兜也叫揉的皱巴巴挂上,这却是昨晚上事/后新换上,到了黎明天快亮时又叫他给弄的。   遮遮掩掩地穿在身上却又跟没穿似的,透着两层薄料子都还可瞧见里头雪峰上的那两抹淡红。正扶了酸软的腰肢坐起来,秋萍就捧了盆进来,她在跟前伺候了这几年,多少也磨厚了脸皮,见了主子此番的春景,既不面红亦不心跳,铜盆搁在盆架上人就走近来,“主子再躺躺还是现下就起来?”   “快些倒杯水来与我喝。”娇杏捏着喉咙,一口气饮尽了,才又靠住床头攒起细眉,“爷走了?”   “将将用过早饭才走一会子,少爷也叫带去了。”秋萍扶着她起来洗漱,先滴了两滴雪花清露在水里,再又挽起袖子服侍她净面,“少爷原还一副叫扰了觉满面的不爽快,后头一听老爷要带他到铺里去玩儿,登时就起了兴致,一路蹦着出的门。”   娇杏自行拿过巾帕轻轻按着面上的水,听这一言笑不是哭不是,“这个小混球儿,日日都想着出去玩,昨儿还求着我放了果子陪他出门玩,今日他爹许了他的意,往后怕是越发拘不住他了。”将巾帕丢进盆里,扭身来到镜前坐下,一面拿出百花制的香膏薄薄抹了一层面,一面等着秋萍为她梳头。   秋萍净过手拿着象牙梳篦替她通着发,笑着回上一句,“主子可太爱操心了些,少爷人小坐不住也是常事,别说还有个老爷领着,定也野不到哪儿去。”   “可不就是操心吗。”娇杏复又抠出一指甲盖儿的香膏慢慢抹起手,轻声叹一句,“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当娘的哪里不为他操心。”   心里却想着男人终归是靠不住,以后的依仗便是这个儿子。非是她信不过瞿元霍待她的心,而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日自个年华老去不复美貌,他如今万贯家财到时纳进几个娇嫩的小妾,自己也别无他法。   这般想来,本还调了蜜的心瞬间失了滋味儿,怏怏的熬到了正午父子俩相携回来。   晋哥儿一迈进屋就喊起娘来,圆圆的脸蛋儿叫日头给烤的通红通红直淌着汗。   屋里设了冰山,他便一溜烟儿跑到盆边蹲下来嘶嘶叫着将热脸贴过去,叫娇杏一下扯起来直拎他的小耳朵,“浑小子跟着你爹出门走一趟倒是玩傻了,这般贴过去叫你黏掉一层皮都是轻的,赶紧跟着秋萍过去净面洗手。”   晋哥儿嘟着嘴儿跟着秋萍到净房,他娘到底还是随了他的意,估摸着时辰叫丫头早提了一桶井水进来放着,现下用冰凉的巾帕敷在面上,不一会儿便消了先前的燥意,再喝了一小碗绿豆水,整个人就似走那火炉里来到了冰窖。   他才走净房出来,迈步来到膳厅没见着爹娘,却见着昨日才来的眉姐儿。眉姐儿走在前头,两步后跟着伺候她的丫头春花,一路低着头来到膳厅,跨过及她小腿高的门槛,抬头见舅舅、舅母不在,只有表哥在,低着头紧张的绞着腰间系着的彩带子,细细叫一声,“表哥?”   “嗯。”晋哥儿对这个表妹多少有些同情,知道她爹娘俱不在了,因此并不似对着圆姐儿那般肃着面,竟难得带了点笑,“我爹我娘还未来,咱们先到这儿来坐下等着。”   “嗯。”眉姐儿跟着他坐到一旁的玫瑰椅上,斜斜眼睛见圆桌上摆满了蛊碟儿,只个个都还盖着盖儿,知道是要等舅舅、舅母来了才能上桌,此刻坐在椅上只呐呐垂着头。   晋哥儿见她这般小模样觉得无趣,还不如那个圆姐儿有趣,等了一晌肚里有些饿了,挥挥手唤丫头上了三样糕点摆在椅几上。刚捻起一块儿要往嘴里送,瞥眼见眉姐儿还是坐在那低着头,手上绞着腰带子,拧一下眉头才唤她,“你可饿?饿了便吃这个。”说着将糕点盘子往她那儿推。   眉姐儿仍是小声小气的“嗯”一声,看一眼不知拣哪个吃,心里正慌,晋哥儿就伸出指头点解:“这是藕粉桂花糖糕、这是翠玉豆糕、这是奶油松瓤卷酥,我最爱吃奶油松瓤卷酥。”   眉姐儿听完,只伸手小心地捻起一块翠玉豆糕慢慢嚼着,晋哥儿见礼数到了,便也自顾着吃,两人再不说话。   两个小人坐在膳厅边吃边等,好似悠哉,这头瞿元霍却又是挠心抓肝地想尽说辞哄着美人儿。   “我错了,你只别哭,你一哭我这儿便疼起来。”经年的经验哄起女人来已不是难事,知道她气时万不能还嘴,不论她气的有理无理,只管先认错,态度诚恳了过后也便好了。瞿元霍说了这句话,先还捂着心口的手,下一时便环住了她的腰将人紧紧带进怀里。   一面吻着她面上的泪珠,一面软言劝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便是气我也别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待吃罢了饭,你照气不误怎样?”   娇杏没能忍住一下笑出来,泪珠子虽不再落,眼眶却还是红红的,只拿了手使劲儿捶他,“我再不信你了,你口里没一句真话。”   “我又是哪里欺了你?你只管说出来!最不该这样闷头使气,我便是死也要……!”   “诶!快别说了。”玉手急急捂住他的嘴,心里知道是自个无理取闹,只早上一个念头,人才回来就朝他发难,却也不觉得自个有错,觉着他就该依着自个。现下见他又要说些不吉利的话,抿抿嘴儿又要数落他,“我又没说甚么重话,你就要死要活的,本就是你的错,叫你这样一闹反倒是我错了。”   “你这张小嘴呀!”瞿元霍无奈地抬高她的下巴,白雪似的一张面上嵌着两颗乌亮的眼仁儿,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原心里还有些不耐烦,此刻也叫这娇嗔的模样给勾住了魂。   张口就将那红唇含进嘴里一阵吸/吮,待尝足了甜头才放开她,见她早没了先前的嚣张跋扈,似那娇弱的菟丝花一般盘缠着自个,才低笑一声,手指点点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你还未学到精处,非得给点颜色,你才乖觉。”   娇杏叫他说的心中暗恼,面上发烫,她别处没了力气,嘴上却还有劲儿,张口就朝唇边的手指咬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膳厅,经过方才那一通耍闹,此刻小脸上还透着粉光,进屋就叫晋哥儿给截住了,“娘,你跟爹怎的才来?我与眉姐儿两个等了好久。”   娇杏正正脸色,指着一旁背着手的瞿元霍埋怨,“是你爹耽误了时辰,可饿着了?赶紧开席罢。”眉姐儿见他们来,一早就站起来喊了舅舅、舅母,娇杏怜她无父无母,自个小时候也尝过那滋味儿,便拉着她在旁坐下,“眉姐儿可饿了?”   眉姐儿摇摇头,娇杏见她唇上还沾着糕点渣,知道两人进了零食,又观她举止扭捏不大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眉姐儿可别要见外,到了亲舅舅家里就跟入了自个家是一样啊。”   眉姐儿抬头看一眼舅母,见她眼里都带着笑,不似伯娘、堂姐的皮笑肉不笑,像是真个要自己把这当家,嘴角就不觉跟着扬了扬,“舅母好看。”   这一声赞是眉姐儿脱口而出的,娇杏却觉得有些羞人,看一眼先还光顾着吃的瞿元霍也朝她看来,心里头甜滋滋的,摸一摸眉姐儿的小脸蛋儿,“眉姐儿也长得俊。”   这话说的也不假,眉姐儿五官生的秀气,如今皮子虽是还有些发黄,但小人家恢复的快,日日好汤好水养着,不出半月就可恢复气色。   眉姐儿胆小内向,虽得了舅母的话,举止行为却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错惹了嫌,她好容易才脱离苦海来到这丰衣足食的地儿,就怕哪日又被送回去。   往日在乌镇乡下哪见过这样的席面,便是比她家阔绰的大伯家里也是半点比不上的,眉姐儿手里握着银筷子只觉沉的很,彩陶碗儿乘了喷香的米饭,她不敢去夹那卖相精细诱人的菜品,只埋头扒着米饭慢慢爵着吃。   见她这样,娇杏心知要她改变非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便使个眼色给眉姐儿身后立着的春花,待春花将一个个稀罕菜夹进碗里,眼看着就要满了出来,眉姐儿面上涨得通红,急急抓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再夹了。   转头来又低头望着碗里的菜,先还只面上起红,待吃了一半胃里填/满了再吃不下时,才急的耳朵根子也红起来,怕叫人说道浪费粮食,只得埋头闷不吭声一气儿往嘴里塞,闹到后头饭罢席散才走两步胃里就犯疼。   眉姐儿越走越慢,面上叫疼的起了层虚汗,春花一瞧可吓了一跳,“姐儿怎的了?哪儿不爽快?我这就回主子去。”   “别介。”眉姐儿急急抓住她的手,眼眶里都含了泪,“吃得多了,并无大碍,消了食便会好的,求姐姐别去劳烦舅母了……”   眉姐儿来瞿家这一日多说了几句话,春花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此刻想是怕被嫌烦,一急之下吐了不少的字儿,春花就算原还心存怨气,现下瞧她可怜也难得软了回心肠,“姐儿别急,听你的便是,若是走不得,我来抱你?”   “走得的。”眉姐儿忍着胃里的疼,牵上她的手,“春花姐姐,咱们走吧。”   回了小院,眉姐儿躺在榻上疼的直流泪,春花左瞧右瞧都放心不下,暗暗悔起来当时没能禀告了主子,现下再去怕是要吃教训,思来想去只得肉疼的摸出几个钱往厨房走一趟,只说自个积了食,讨碗消食的山楂汁吃。   来回路上还得装出个胃疼的模样,进了小院还未合上门面皮就拉下来,动作不太温柔地扶起眉姐儿,将一整碗山楂汁喂进她嘴里,才没忍住开始埋怨,“姐儿也是,自个亲舅舅家里有甚个放不开,吃不下便吃不下,哪有硬撑的道理。老爷太太俱是心善的人,既是将你接进来你便是这家里的人,硬要做出一副小家子气模样儿到底为甚?现今你初入瞿家,老爷太太怜你可怜,待时日久了,姐儿这脾性只会惹得人不喜。”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说进眉姐儿心坎里,她也知自个小家子气,每每事/后也会懊悔自卑,知道这般不讨人喜欢,但她生来就这副脾性,说改哪是一下便能改的。叫/春花儿数落一通,更是没来由的委屈,趴在榻上就是一阵抽泣。   春花先时还撇嘴说什么果真上不得台面,后头见她哭的狠了,又怕叫老爷太太发现,只得坐在一旁温言哄劝。   眉姐儿身上心上不痛快,圆姐儿却也好不到哪里,昨日叫她娘抱回家来,夜里就着了凉,此刻正躺在娘怀里,额上敷着块热毛巾。   玉珠摸摸她的小脸蛋儿,面上满是疼惜之色,“囡囡可还难受?叫你爹买你最爱吃的玫瑰卤子可好?”   “不。”圆姐儿白日里还闭着眼睛,睡在娘腿上怏怏无神,“娘,晋哥哥对眉姐儿笑,做甚不对圆姐儿笑?”   玉珠叫她问的满脸无奈,这小囡囡光这一个事儿就从昨晚上问到了现在,小人家缠起人来却是一个赛一个,心里烦不胜烦,依照往日怕是早也一巴掌拍过去,现下正病着少不得同她再说一道:“你昨儿也瞧见了,眉姐儿乖巧文静,说不准你晋哥哥便喜欢那样的妹妹。”   圆姐儿早也睁开眼睛等着回话,听了这言,原还发亮的眸子黯了一黯,扯住娘的衣袖就说要睡了。   这天还未黑呢,可谁叫她病着,玉珠只得小心地将她放在榻上盖上薄被子,刚离屋合上门房,圆姐儿便睁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绿底绣金桔的床幔,心里想着自个也要变得乖巧文静。 作者有话要说:   ☆、娇杏记番外   腊月里一场大雪落下,平州城里不论是寒门小户,还是高门大院,俱是笼在一片白雪之下。   昔日芙蕖镇上的富商瞿家,早自天顺二年,春,举家迁入平州,至今已有八载光景,成立兴茂商号。这家商号的掌事人瞿老爷,原是农户出身,年少时曾袭过京中三品武职京官,在任不足三载便辞官回乡,至于辞官因由至今不为人知。   随人一道出过海,去过南洋,后在小镇上以一间洋货铺子起的家。原只是一间五六人都没处落脚的小铺子,可碍不住瞿老爷经营有道,又不惜花费大资逐步扩张,现今便是一下来数十个人也还有松脚的地处。进店的人多,生意自然好起来,盈利一日日上去了,便又开始寻思起旁的好赚钱又易立足的行业。   在商道上摸爬滚打十多年,瞿老爷一家在芙蕖镇上俨然已是一方霸主,腰缠万贯的瞿老爷觉得芙蕖镇实在太小,卧不住他这只试图大展宏图的雄鹰,眼皮眨也不眨地在平州置下一处近十进的宅子,拖家带口的选了最近一个黄道吉日乔迁入住。   如今在这平州城里,你问一句瞿老爷就无人不知,这兴茂商号不止经营各类洋玩意儿,还涉行古董字画,丝绸匹缎、金银玉器与家具陈设,与在此处扎根百来年的老字号,竟也不逞多让,生意红火,可谓财源滚滚。   这不,生意上正热火朝天的瞿宅,几日前才又迎来一桩天大的喜事,原是瞿老爷的爱子瞿少爷中了秀才,报讯的一路敲锣打鼓来到瞿宅门前报喜讯,昨日高朋满座,欢庆一堂。原该个个喜上眉梢,满面堆笑才是,可就在昨日宾客席散,喜庆高涨的氛围还未散尽,众人便迎来当头一击,瞿太太病了。   瞿宅上房,恒春堂,瞿宅里占地面积最大,风水最好的一座院子。瞿老爷自昨晚上太太身子不适,便一刻不离的守到了现在,屋外扑簌簌落着雪花,寒气逼人,屋内却是恍如暖春。   亲娘病了,便是得中秀才,晋哥儿此刻也敛了喜意,在娘床前端药递水,“母亲,往日孩儿不孝,只一心图了自个快活,全忘了在您跟前尽孝。今见母亲受此大罪,方一下悔悟。”晋哥儿满心愧疚,少爷清亮的眸子一瞬猩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可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方给孩儿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傻孩子,你快起来。”娇杏挠挠丈夫的手心,示意他扶自己起来,待靠住了丈夫怀里,她才再说,“你这孩子,娘不过受了风寒,叫你这一通说辞怪不吉利的,娘定然要长命百岁,还需看你成亲生子。”   晋哥儿两颊微烫,心中羞愧,听这一言并不见起身,反倒膝行几步来到脚踏上,啪啪两声甩了自个两耳光,“孩儿不孝。”   “诶!快止住他!”见他还待再扇自个,娇杏心疼的差点跳下床去,瞿元霍哪里能肯,对着晋哥儿怒目斥责,“蠢货!你娘身子本就不好,还来扰她歇养,退下!”   晋哥儿攥了攥拳头,不甘地起身,“母亲好生歇养,孩儿先行告退。”   “你这是做甚!”见儿子受了委屈,娇杏心疼不已,揪住丈夫就是一通抱怨,“你当秀才是那般容易中的?人前不说,人后你可知他下了多少功夫,山上生活不似家里快活,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可知道?好容易他年少有为得中秀才,不说往后他前途光明,便是你这满身铜臭的老子也要因他沾了光,你要不愿瞧他你便出去,我却是想他的紧。”   这一通抱怨诉完,却是真的没了精神,脸埋在他怀里样子却是快睡了。瞿元霍眉头拧的死紧,原还一肚子反驳的话,此刻也叫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弄得没了脾气。   “旁的不说,单成亲这事,确实该提上前来。”   晋哥儿自屋里出来,面上神色稍作收敛,一双极其肖父的星眸里晦暗不明。他在书房坐定,拿起书却是看不进去,果子在门边探一探头,沏了壶茶送进来,“少爷难得家来一趟,既看不进去,何不先放下一放,到花园亭子里走动走动,兴许散了烦意,回头就静了心……”   “好大的胆子!”不待果子说完,晋哥儿就怒地一拂手边茶盏,“啪嚓”一声碎成残骸,果子吓得连忙跪地求饶,晋哥儿却站起身来指着他鼻子骂道,“冰天雪地的你撺掇我去逛园子,我竟不知哪个能有这般的能耐,竟还能左右我的身边人。”   “少爷息怒。”果子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额上立时就叫青紫了一块,“没哪个指使奴才,全是奴才自个的主意,少爷不愿去便不去,犯得着生这样大的火气?”   这也是只有他敢说,若换了屋外几个小厮,不定就要拉出去挨板子。到底是从小在边上伺候的人,晋哥儿便是心中恼火,却也不忍体罚他,只压着怒意,挥挥手命他下去,“下不为例,再叫我发现,便将你送给她去做奴才。”   “少爷?”果子吓得不轻,站起身来还哭丧着一张长脸,“人家毕竟是一个姑娘家,您……您怎好就这般绝情哩?”   “绝情?”晋哥儿复又在椅上坐定,扬眉看他一眼,轻嘲道,“我是许了她?还是负了她?你既这般替她打抱不平,必是心中待见她,我便成全了你们如何?”   “不!不要……”暖帘霎时被人掀开,凛冽寒风迎面袭来,晋哥儿身上只着一袭暗青色夹袍,陡然窜进来的寒意令他剑眉微攒,还不待呵斥,那人就嘤嘤啜泣起来,“晋哥哥狠心如斯,你既这般不待见我,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便不去,必不再污了你的眼。只求你别要乱点鸳鸯,我这辈子嫁给你是个妄想,日后也必不再白日做梦,只当我十余年来错付了真情,再不将你摆在心上!”   话音一落,她便一手提裙,一手捂面,落荒而逃。   她不愿听到他的回话,定然又是戳心窝的刻薄言语。   “主子?”静默许久,果子觑一眼少爷发沉的面色,惴惴说道,“圆姑娘走时面色不好,会不会出事儿?”   “自家宅子里能出什么事儿。”晋哥儿忍着心头的气闷,蘸了蘸墨,写起字来。   果子立在一旁娴熟的研磨,心知少爷定是受圆姑娘那几句话的影响,心气不顺了才写字。想起圆姑娘甜美娇憨的样子,果子就不住摇头叹气,那是他中意的类型啊,可谁叫人家姑娘早有心上人,还是自个的顶头上司,只叹两人有缘无分了。   “行了。”晋哥儿停下笔,若是原有二分烦意,被他这一掺合也有了四分,“既是心上不安,便放了你出去。”   “奴才有何不安?”果子斜斜眼睛,阴阳怪气儿,“人家圆姑娘喜欢的又不是我,我心上不安个甚?倒是有些人,往日姑娘将他摆在心上时不知珍惜,整日里见着了面全没个好话,尽是些刻薄无情的言语。这下好了,见人家不再将他摆心上了,登时心里又不乐,这就是所谓的贱皮子。”后头三个字儿音咬的极低,晋哥儿却还是听见了。   扬起手就拍在果子后脑上,“你这狗奴才,我看你是皮子痒了,欠调/教!爷你也敢编排,一会儿自去领二十板子。”   “少爷饶命!”果子一惊一乍,知道少爷在唬人,却也还配合着伏低做小,“少爷饶命,奴才貌丑,便不在您跟前污您的眼了,这就告退。”   “回来,伺候爷更衣。”   果子连忙跳上前,取来挂在架上的织锦棉袍,服侍他穿上,掀掀眼皮笑问:“少爷是去寻圆姑娘?”   “爷去探望母亲。”晋哥儿淡淡道。   果子嘴一撇,跟在后头小声嘟囔一句,“可怜见的,圆姑娘当真是爱错了人!”   圆姐儿跌跌撞撞出了门,她这一路来身边没带一个丫头,为的就是不叫人看见她。可此时一副伤心欲绝,眼皮红肿的哀绝模样,是个人都能瞧出来是吃了教训。至于吃了何教训,宅子里的丫头也不是吃素的,圆姐儿没心眼不懂掩藏,明明晃晃行事哪个不知她心里头藏着少爷,只怕恨不得非他不嫁。   就这一事也分了两批丫头,一面羡慕的觉着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若是成了也是一对佳话;一面嫉妒的便觉着圆姐儿是癞□□想吃天鹅肉,她们丰神俊朗的少爷会娶一个下人的女儿做妻?便是老爷太太心善还了她爹娘的自由身,那骨子里还是个奴才出身的下贱人。   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哪里不知,定是叫少爷扫了皮子,一个个都往她瞧过去,个别嘴刁的还要过两句嘴瘾,“面皮比那城墙还厚,我猜过不得几日还是要来。”   另一个便接,“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不撞南墙不回头,我看她便是撞破了头还要往这钻的。”   这些丫头平日里只在屋外伺候,太太管得严,少爷房里伺候的俱是小厮,没一个丫头。便是屋外的丫头也是长相平平,这些人见了长得好看的,又能进少爷屋里的女子便十分嫉妒怨愤,暗地里没少编排圆姐儿跟眉姐儿。   圆姐儿忍了又忍,几欲冲上前去,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落荒而逃,晋哥哥说了,他不喜不贞静的女子。   圆姐儿跑过廊道,丫头们的羞辱声才渐渐淡到再传不入耳,天际飘着寒雪,两只手冻得紫红,冰冷刺骨的雪水渐渐渗透棉裙,下半身已僵得没了知觉,她跌坐在一棵树下,两只手臂抱过去都圈不到一半,脸颊贴在黏了冰雪依旧粗糙的树上,渐渐没了知觉。   眉姐儿送汤过来正好瞧见,吓得急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巴才止住尖叫,正要上前去看,就听见果子的声音,“那不是眉姑娘吗?大冷天儿立在雪地里做甚?”晋哥儿听了,便也跟着望过去。   “表、表哥……”眉姐儿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两个丫头便并排站来,正巧遮住了树底下昏过去的圆姐儿,眉姐儿夺过丫头手上的食盒子,几步上前来,“表哥这是去哪?我为表哥做了汤水,正是驱寒保暖的。”   晋哥儿还未开口,果子便上前接过谢道:“姑娘做的汤水顶好喝,咱们少爷又有口福了。”   眉姐儿两颊微红,甜滋滋地又问一句,“表哥这是要去哪儿?”   晋哥儿看一眼远在几步外,并未跟上前的两个丫头,低声道:“探望母亲。”   “我方才便是先去了舅母那儿才来的,秋萍姑姑说舅母睡了,我便想着不能扰了她歇养。”眉姐儿立时蹙起细眉,后又强调一句,“这汤原是煲给舅母的,表哥只是捡了便宜。”   晋哥儿先时还没笑脸,听她是煲给母亲喝的,面上便松快一点,“既如此我便晚些再去,屋外冷得很,你也快些回去罢。”   晋哥儿抬脚欲走,眉姐儿却做个受了冷的模样。她年底便要及笄,在瞿家里好吃好穿当做正经姑娘的养着,早已不似当日那个面黄肌瘦的乡下女孩儿,眉如远山,眼似秋波,一袭雪青色纹杜若花袄裙衬得她肌肤似雪,袅娜纤巧,宫腰楚楚。   她故作发颤地斜斜身子,“确实冷得很,出门儿急竟忘了披斗篷,来时还不觉着冷,这会子倒是厉害起来……”   晋哥儿想一想,念她是急着出门给母亲送汤才忘了披斗篷,因说:“你若不介意,便披个我的回去?”   眉姐儿垂着头,嘴角翘一翘才回,“那便多谢表哥。”   三人正待走,果子却突然回头问一句,“那两个丫头怎不走?”   眉姐儿面色微白,稳一稳神才慢慢红起眼圈儿呐呐说道:“她两个方才不听话,我便罚她们站,果子这般一问,我倒觉着自个狠心了,我现下就……”   “既不听话,便叫她们站着。”果子怕她心软,急忙替她说了,眉姑娘往日就叫一个婢子欺负过,果子只当这两个与那一样,愤愤道,“姑娘若是使得不如意,大可交给院里的管事婆子,再拣两个本分的便是。”   眉姐儿松一口气,一颗心怦怦乱跳,眼看着就要拐弯,却叫人一下打出了原形,“晋哥哥……”   那声儿,又软又糯,又娇又嫩,又甜又苦,“晋哥哥……晋哥哥……晋哥哥……”   像是呼救,又像是呓语,更像是缠/绵在嘴边的情话与诉怨,眉姐儿当场便白了小脸儿,晋哥儿猛地转身,先前两个遮掩的丫头早已骇得手脚发抖。晋哥儿眸光一厉,转眼来到树下,两手一挥两个丫头便摔在雪地上,原来背后竟还掩藏着一个小雪人儿。   她闭着眼儿,小嘴却不停地唤,“晋哥哥……晋哥哥……冷……好冷……”   晋哥儿心口有些疼,抖着手将她抱起来,怀里的人跟个雪人儿似的,冰凉的小手爬上他的脸,嘴里最后呓语一句,“晋哥哥……”   便就没了音。 作者有话要说:  //(ㄒoㄒ)// 我好想哭!   本来这章准备完结的,结果写着写着没写完……   看来我还要再写一章了……   嘤嘤嘤……   我知道番外没几个人看的……//(ㄒoㄒ)//…… ☆、娇杏记番外   眉姐儿僵住身子立了半晌,待缓过神来,晋哥儿已抱了圆姐儿冲进屋里。她退避不及,叫他给撞得跌在了地上,便是冬日里着的厚实,也叫跌的五脏六腑疼起来。   “姐儿,这可怎么办好?”两个丫头顾不得身上的痛,哭丧着冻得通红的小脸扶她起来,一面扶她在廊上坐下,一面拍抚着她的裙子,“少爷的脸色你也是瞧见了,届时怪罪下来,姐儿可要为咱们说情啊。”   “真是养了两只白眼狼儿。”眉姐儿坐定身子,臀上疼的岔了气,她吸几口冷气进来,眼圈儿说红就红,“素日里待你们也不薄,今不说这事儿轮不轮得到咱们头上,遇事儿你两个就先只想了自个,我这个姑娘在你们眼里倒像成了摆设。”   “姐儿多心了。”另一个连忙跪下,“姐儿是少爷的亲表妹,出了事儿必轮不到您头上,咱们做奴婢的可不就是主子欢喜时逗耍逗耍,生气时整治整治的对象?”   “好伶俐儿的嘴!”眉姐儿忍痛站起来,指着地上一个便道,“你在这给我跪着,另一个扶我进屋请罪。”   眉姐儿迈进屋还未瞧见人,便先被满地的衣饰给看直了眼,豆绿色水锦弹花绫袄,石榴红簪花百褶裙,一双桃粉色攒珠小绣鞋也叫歪在了脚踏上。高高悬起的竹青色幔帐直垂垂落下,细软的幔帐几不可见地轻轻拂动着,幔帐里不时传来娇软软、低喃喃的哼唧,“晋哥哥……我好难受……”   眉姐儿只觉浑身血液霎时间翻涌起来,赤红着一双眼睛想也不想抬手就掀了竹青色的幔帐,入眼是圆姐儿青白的小脸儿,掩在靛蓝色的锦被底下只得巴掌那么点儿大,小扇子似的羽睫轻颤个不停,“晋哥哥……晋哥哥……”   见帐内只得一个人,眉姐儿暗舒一口气,跌坐在榻上素手紧紧揪住锦被,像是在揪她的血肉一般。   她嫉妒!她恨!   “你在做甚!”晋哥儿才换一身干净的衣袍出来,他先前一时心急,未曾多想就褪了圆姐儿的衣裙,虽是只褪了罩衣,但却仍然有违君子之道。在一旁踌躇了半晌,还是不放心的过来看了,原还有些窘迫的意味,待瞧见了眉姐儿登时就转成了怒意。   眉姐儿半边身子都僵住了,想是被他瞧见了她方才的动作,好在她原就是背着身子朝向他,面上的神色也是半点没叫他瞧见。这样想着,她就渐渐放心下来,索性还紧揪住锦被不放,红着眼圈慢慢别过头来看他,“表哥这是去了哪里?圆妹妹方才一直喊难受,为甚还没请来大夫?耽误了妹妹的身子可怎生是好?”   晋哥儿已经近了榻边,闻言往圆姐儿脸上望一望,大夫他已命果子去请,不出半会儿便会到,可这眉姐儿今日的行为,令他好生起疑。   眉姐儿自然心知肚明,连忙赶在前头又抢了话说,“圆妹妹向来单纯的紧,今日之事表哥可别要怪罪她,我原是想着待表哥走了就将圆妹妹抬起的,谁知最后还是没能瞒住。”到这,她又抿了嘴儿轻轻一笑,“倒是表哥好敏锐的耳力,想来圆妹妹也是该罚,这般大的人了,竟还淘气的跟个孩子,大冷的天儿雪地里顽儿还能睡过去。”   “你真是这般想的?”听这一席言,晋哥儿倒有些吃不准真假,“我原还当你们姐妹俩闹了别扭,见她跌在了雪地里,不是先急着抬起来请大夫,倒是叫两个丫头立在那藏着掖着,想是要叫她多吃点苦头,说起来咱们立在廊下也说了一席的话,圆姐儿也就受了那般久的冻。”   “表哥多心了。”眉姐儿心跳漏了几拍,自榻上站起身,捏着帕子的手心里蕴了不少汗,不知再怎么辩,只干巴巴再提一句,“瞧咱们两个,圆妹妹正难受着,还在这说个不停,表哥倒是派人请了大夫不曾?为何还未来?”   晋哥儿再不开口,眉姐儿发白的面色已泄露了她的心思,待大夫诊断后人已离去,晋哥儿都未再与眉姐儿说一个字儿,眉姐儿何等敏感,立时便觉出不妥。   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再讨不着好,欠欠身子委屈的红了眼圈,“圆妹妹身上不好,却也不能总待在这里,表哥还是跟玉珠姑姑说上一声,我先去了,一会子还去瞧舅母。”后一句话却是在提醒他,别因着圆姐儿这事儿,忘记了同样卧病在榻舅母。   眉姐儿走后,屋里再无旁人,晋哥儿几步近了榻旁,原地上散落的衣饰早叫他拾起来交给了丫头去洗,他也不知自个为何不愿小厮去碰她的衣饰,反倒自己弓腰拣起来。   想一想,还是伸手摸了把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晋哥儿缩回手,静立了半晌又伸过手给她掖了掖被角,立着身子又是望了半晌,觉着实在无趣,才哂笑一声背手出了屋。   招过小厮去知会了圆姐儿的娘一声,又问一下丫头药可熬好了,知道还需候一个时辰,更觉失了耐心。须臾,圆姐儿的两个丫头闻声急急赶来,晋哥儿便就全权交与俩丫头再不理会。   晋哥儿在书房里看了两页书,喝了半盏茶养养眼睛,才使唤丫头去看母亲醒来不曾,听闻正要喝药,便忙跳起身理了理衣袍,披上罩衣往外去。   还未迈进门槛儿,便听着母亲又在朝父亲撒娇扮痴,没有外人在娇杏仍是十年如一日的娇气,“我不喝了,苦死个人。”   “也有三十出头了,竟还这样孩子气。”瞿元霍叫她缠的烦了,将药碗往床几上不轻不重的一搁置,“秋萍,你太太既是不愿喝这小碗,你便再去盛碗大的来。”   秋萍轻咳一下,忍着笑意走过来作势要收了小碗,娇杏却当了真,以为真要换碗大的喝,赶紧摇起他的臂膀来,“就喝小碗的嘛,大碗的喝不下。”   瞿元霍沉了面,不答话,娇杏看一看秋萍,再返回来看一看丈夫,最后只得捧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尽了。   见此,瞿元霍方才满意一点,娇杏张着小嘴等着他喂进了糖,一口包住了,事/后才抱住他的脖颈委屈起来,“你变了……”   瞿元霍仍旧不理她。   娇杏瘪瘪嘴,更是委屈,“你往日都会哄我的,如今每每不见哄,反倒威胁起人来了!”   “也不看自己多大了。”瞿元霍无奈,“孩子都长大成人了,你这个当娘的却还跟没长大似的。”   “我知道。”娇杏挤出两颗眼泪来,滚进瞿元霍的颈项处,烫的他的心跟着颤了一颤,她却还在诉,“如今我人老珠黄了,你要变心也是拦不住的,呜呜呜……”   “又在浑说。”瞿元霍拍拍她的头,“快躺下,哭哭啼啼的伤肝伤肺,还想不想病好?”   “你说我可是人老珠黄了?”娇杏仍旧不依不饶,抱住他的脖颈一一细数起来,“你嫌我烦,嫌我不知事,嫌我这,嫌我那,我知道你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嫌我的很。”   瞿元霍叹一口气,人说女人年纪大了,脾气就会越发古怪易暴躁,如今见果真如此,他皱皱眉不得不得细细哄道:“我既说你,那便是心中有你,若是心中不将你当回事儿,便也懒得费口舌。”   “乖,听话,赶紧躺下歇着。”这回却是听话躺下了,瞿元霍抚上她的嫩颊,想一想她方才的问话,不觉揶揄道,“女人心,当真海底针,先不说你人老珠黄了不曾,我倒先叫你整日磨得早生了几条皱纹。”   娇杏原还有了困意,这一听,不觉“扑哧”一声笑起来。   晋哥儿藏在隔间偷听了半晌,耳朵子却开始有些发烧,也不寻思着再去探望母亲,只一气儿往自个院子去,外头寒风呼啸,倒叫他发烧的面上退却不少。   冬日里,又是落雪日,天黑的早,回到院里已点了灯火。晋哥儿进屋先脱了外袍,廊道外积了厚厚一层雪,廊道上却是半点没有,便是才飘进来一点,立时就有下人清扫,因而足上的鞋并未濡湿。   他一路上都还在回思着方才之事,待进了屋也未回神过来,昨日忙着应酬宾客,晚间母亲又突然着了风寒,一宿不曾睡好,今日又来回几趟的奔波,着实有些疲了。   往日里小憩并不在寝屋,书房后也有套间卧房,入了冬日,只正经寝屋里烧了地龙,旁处却以炭盆儿代替,晋哥儿想着歇个好觉,便脱了鞋往帐里钻。   这不钻不要紧,一钻就令他清醒过神来,他这可还睡着个姑娘家,此刻自个衣衫不整的坐在榻上,委实像个,像个登徒子!   他原还故作镇定,寻思着圆姐儿并未醒来,自个赶紧下了榻穿戴齐整便行,谁知圆姐儿早醒来了,听见晋哥儿脚步声才悄悄闭了眼。此刻见他突然出现在榻上,且还衣衫不整,一张圆脸便似火烧一样,“晋、晋哥哥……”   晋哥儿“轰”一声,脑袋似被炸开了花,俊脸上火烧一片,“你、你先别动,我这便下去。”   “晋哥哥……”圆姐儿猛地抓住他中衣的袖子,慢慢坐起身,一头乌光水滑的长发也随她动作自枕巾上柔顺的披在背上,似一匹上好的黑缎,她红着脸细声说,“晋哥哥别走……”   “不知羞耻!”晋哥儿一下甩开她的手,圆姐儿叫他甩到了壁上,脑上磕得生疼,泪珠子一瞬砸下来。回头见他穿衣就要走,想也不想就歇斯底里的指着他,“你知羞耻!我问了草儿与叶儿,她们说一来便见我身上没了罩衣,只着了这身轻薄的中衣。”   圆姐儿抖抖身上穿的水红色中衣,哭喊道:“是你先坏了我的名节,现下反倒来骂我不知羞耻,我就是下/贱,才会喜欢上你。”   圆姐儿挣扎着下地,身子虚弱的她不慎跌在了地上,晋哥儿正要伸手去扶,圆姐儿却一把推开他,嘤嘤啜泣道,“可别碰着了我,我不知羞耻,我脏得很,没得污了你金贵的手,反正我名声已是不洁,也不指望你能娶我,我现下就回去跟我娘说,求她送我去尼姑庵,必不叫你为难。”   晋哥儿心存愧疚,这事却是他不对在先,要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终日在庵里度日,如何能心安,忙上前几步堵住她的去路,“你莫怕,我娶你。”   “晋哥哥。”圆姐儿一下收了眼泪,扑进了他的怀里,抬头问一句,“晋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晋哥儿僵着身子慢慢软下来,最后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似叹非叹,“真的。”   “晋哥哥!”圆姐儿欢喜的一下挂在他身上,晋哥儿托住她的身子,圆姐儿便将小脸埋在他脖颈处,小嘴里不停唤着,“晋哥哥……晋哥哥……”   “嗯。”   圆姐儿突然停下,难以置信,“晋哥哥终于答应我了……呜呜呜……”   “傻瓜……”晋哥儿拍拍她的小脑袋。   ——完——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