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嫡女无双,读心俏佳人》 作者:祁晴宝宝 男强女强宠文,男主深情专一! 作者标签:酷男 才女 专情 书友印象:精彩美文(282)情有独钟(125)万分期待(123) 第一章 少女初长成 第一章 少女初长成 潮阳县,唐府。 厢房内,一明眸皓齿,容貌美丽的少女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云姨在一旁一边刺绣,一边唠叨,“韩姨娘这一次给我们派的活这么多,一个月之内哪里做得完?分明是刁难我们!” 唐诗闻言,将眸光从书中收回来,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云锦织布,宛然一笑,“云姨,我的书看完了,我帮你做吧!” 被唤做云姨的女子已经不年轻了,眉目温婉,看着面前明艳不可方物的小姐,叹息一声,“这姓韩的也太欺负人了,这些年来仗着我们没有靠山,明里暗里给我们难堪,就连夫人当年的嫁妆也被她用各种名目夺得差不多了!” 唐诗秀眉一扬,也不说话,只是收了手中书籍,拿起云姨身边的云锦,开始一针一线地刺绣起来! 云姨看着小姐身上简素的衣裙,愤愤不平,“你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夫人在世时,谁敢这样对你?如今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只能任由韩姨娘盘剥!” 唐诗微微一笑,“如今的唐府早就不是当年的唐府了,唇亡齿寒,哪里还能奢望曾经那样奢华的生活?” 云姨无声轻叹,小姐就是和夫人一样的性子,太好说话,为人太和善,韩姨娘才越来越肆无忌惮,欺到她头上来,云姨想到这里,语气加重,“话虽如此,可那个庶出的二小姐还不是一样每日锦衣玉食?伺候的丫鬟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七八个,谁见她做什么了?你是嫡出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反而只有我和雅霜两个,平日还需要做这些下人做的活以补贴家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才是嫡出小姐呢!” 唐诗看着手中的刺绣,思绪回到以前,父亲被贬谪到潮阳当县丞,举家从富庶京华中迁出,迄今已经有五年的时间。 娘过世之后,府中之事由父亲的妾室韩映之接管,韩姨娘有两个子女,女儿唐涵比自己小一岁,是府中二小姐! 韩映之能在娘过世之后坐上府中主事这个位置,除了老爷最钟爱她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映之在继唐涵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是唐府唯一的男丁,取名唐颂,老夫人爱若珍宝! 云姨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姐,又想起夫人临终前的叮嘱,摇头叹息,只得低头继续做眼前的活,要是到时候做不完,韩姨娘又会鸡蛋里面挑骨头,借机惩罚她们!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嘈杂声,云姨抬头,丫鬟雅霜急急忙忙走进来,见到唐诗,附身道:“小姐,韩姨娘又带人来了!” 唐诗微微皱眉,话音未落,一位中年女子就带着几名家丁走了进来! 韩姨娘将近四十,保养得极好,珠圆玉润,乌黑亮泽的长发,头绾别云髻,身穿暗红花纹锦裙,整个人看上去贵气十足。 云姨一见韩姨娘进来,脸色一沉,不过还是和雅霜一起行礼道:“奴婢见过韩姨娘!” 韩映之听到“姨娘”这个名字,柳眉一皱,似乎极其不喜欢这个称呼,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目光恣意地四处打量这个简朴的厢房,对唐诗露出亲切的笑意,“阿诗!” 唐诗只是淡淡点头,韩姨娘的来意她自然知道,每次她亲临这荒凉的院子,就是又看中了什么东西! 韩映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目光最后停留在窗前的一架名贵瑶琴之上! 唐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架瑶琴,漫不经心道:“韩姨娘有何贵干?” 第二章 名琴风波 第二章 名琴风波 韩映之一直在笑,态度极为诚恳真挚,“你也知道,如今我们唐府不比以前了,日子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可这府中的小姐也只有你还保留着那些千金小姐享用的一切,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也要体谅体谅我的难处,这一大家子的吃穿都是我在操心,这琴送到当铺还能换回几百两银子,给府里的人改善改善生活,老夫人,老爷知道了,心里也开心,也会夸你懂事,对吧?” 云姨知道这一次韩姨娘又看中夫人留给小姐的瑶琴了,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冷笑道:“真是说的比唱得还好听,我们小姐是嫡长女,如今身边伺候的只有奴婢和雅霜两人,二小姐是庶出,身边伺候的下人前前后后加起来竟有七八个,依奴婢来看,二小姐才是真正享受着千金小姐的一切,韩姨娘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韩映之一怔,没想到还有下人敢反驳她,脸立即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云姨,“好啊,云裳,你一个下人也敢用这种口气和主子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云姨并不畏惧,不卑不亢道:“奴婢只是看不过去,说了句公道话而已,如果韩姨娘认为奴婢说的不对,奴婢也无话可说!” 韩映之见云裳居然不服软,盛怒之下,手掌高高举起,可巴掌还没有落到云裳的脸上,就被一只纤长的手抓住了手腕,韩映之一愣,侧首看见唐诗平静的双眸,还有淡淡的声音,“韩姨娘!” 韩映之想不到逆来顺受的唐诗今日居然敢反抗,反应过来,冷笑道:“怎么了?大小姐今日要替这个以下犯上的奴婢出头?” 韩映之正准备吩咐下人将云裳拖出去痛打一顿,唐诗捏住她的手腕却适时地加了一分力道,令她疼得嘶了一声,还没得来及说话,唐诗就开口了,声音不轻不重,“韩姨娘若是看上了这架瑶琴,拿去就是,韩姨娘大人大量,心胸广阔,就不要和云姨计较了!” 韩映之握着被抓疼的手腕,正待发作,瞥见那架深幽的名贵瑶琴,心头的火压了下去,反正来日方长,整这丫头机会多得是,既然瑶琴已得手,也没有必要多生事端,当即手一挥,几个家丁立即应声上前准备将瑶琴搬走! 云姨急了,“小姐,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嫁妆啊!” 雅霜本想上前阻拦,可看着气势汹汹地家丁们,又有些不敢,她虽说年龄小,可是韩姨娘从小姐这边巧取豪夺的事情是见得不少了,心再不甘也无可奈何! 云姨欲上前阻拦,却被唐诗制止了,“云姨,韩姨娘说的也有道理,也是在为我们府着想!” 韩映之一笑,看着面前的主仆三人,“大小姐如此明白事理,夫人在天有灵若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 云姨看着韩映之得意的脸,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韩姨娘指挥着将唐诗母亲留下来的名琴大摇大摆地搬走了,云姨实在是忍不住,“那可是夫人的嫁妆,要留给你做嫁妆的,你以后嫁到婆家,要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嫁妆,会被婆家看轻的,这些年,韩姨娘隔三差五地就到我们院子搬东西,还说的名正言顺,冠冕堂皇,这瑶琴可是夫人生前的最爱,你怎么任由着…?” 唐诗始终不说话,云姨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她心里何尝不明白,这岂能怪小姐?夫人去的早,如今是韩姨娘当家主事,老太太最疼爱韩姨娘的儿子,对小姐这个嫡出孙女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老爷也几乎是不闻不问,人在屋檐下,又能怎么办?韩姨娘看中的东西,那次没有得手过,如果小姐坚持阻拦,不但她会被痛打一顿,最后瑶琴还是会被搬走,改变不了结局! 雅霜也附和道:“是啊,我们院子吃的最差,穿的也最差,要做的活又最多,二小姐那边每天吃喝玩乐,还隔三差五到我们这边耀武扬威!” 唐诗拿起面前的云锦,淡淡道:“别担心,这瑶琴我会让韩映之乖乖给我送回来的!” 云姨一怔,以前韩姨娘搬走那么多东西,也没见小姐说一句不肯的话,如今是怎么了? 唐诗知道云姨在想什么,看着眼前的云锦刺绣,嫣然一笑,“云姨,我长大了!” 第三章 二小姐唐涵 第三章 二小姐唐涵 韩映之指挥下人将大夫人留下的名贵瑶琴搬到自己女儿的院子,抚摸着上面深幽精致的纹理,心中得意至极! 施嬷嬷在一旁恭维道:“还是夫人有办法,让大小姐乖乖地把瑶琴交出来了!” 韩映之身边的下人私下都称韩映之为“夫人”,不称“韩姨娘”! 韩映之一笑,带着下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落座下来,施嬷嬷递上香茶! 韩映之正准备说话,突然瞥见自己手腕上的青紫於痕,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不阴不阳道:“这丫头今日长脾气了,居然敢对我动粗!” 虽然瑶琴是搬回来了,可心中还是有些窝火,大夫人死了这么多年了,老爷还是不将她扶正,“姨娘姨娘”的叫得多难听,如果不是缺一个名正言顺,唐诗也不会顶着嫡长女的名分压她一头,要是她成了正室,还用得着顾忌什么嫡长女不嫡长女的? 施嬷嬷一直在韩姨娘身边伺候,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劝道:“夫人何必动气?大小姐虽然是嫡长女,可是在府中有什么地位?老夫人不喜欢,老爷也不喜欢,要不然也不会在府中吃的差,穿的差,若不是大夫人在世时和步府定下了的那门亲事,老夫人和老爷岂会让她一直占着嫡长女的位子?夫人再忍耐一段时间,只要等到大小姐嫁出去了,我们有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公子在手,还愁不能扶正?老夫人还能不为自己的孙子挣个嫡出的名分?” 一席话说到韩姨娘心底去了,一想到自己争气的肚子,就忍不住心中骄傲,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儿子大! 一想到老夫人,她又不能那样乐观,叹了口气,“也别太指望老夫人,老夫人要是真的疼爱颂儿,又怎么忍心让颂儿一直顶着庶出公子的名头?” 施嬷嬷劝道:“这原因夫人还能不知道吗?老夫人心里还有自己的打算,如今老爷被贬谪到这不毛之地已经有五年多了,还指望着靠大小姐和步府的婚事翻身呢,老爷也不甘心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呆一辈子,只待和步府的婚事一完成,老爷依靠步府回京有望,那个时候夫人被扶正还不是指日可待顺理成章的事?” 想到一直软弱可欺的唐诗今日居然敢对自己动粗,韩姨娘就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京中权贵步府,大少爷步青云竟然是唐诗的未婚夫婿? 如今唐府还指望着这桩姻亲翻身,所以尽管老太太极其厌恶唐诗,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因为和步府定亲的是唐府嫡长女,若是韩姨娘被扶正,必定会影响唐诗嫡长女的身份,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步府反悔退婚,唐府就得不偿失,所以韩姨娘在唐诗出嫁之前,一直不能被扶正,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娘,娘!”一名活泼俏丽的少女轻快地走了进来,正是韩姨娘的女儿,唐家二小姐唐涵! 相比唐诗的简素,唐涵的装扮就华丽多了,身穿一件淡绿色刻丝如意纹散花锦裙,腰间挂着一对玉如意,璎珞环佩,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荡! 韩姨娘看着漂亮女儿归来,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老爷月俸不多,自然不能和以前在京中一样大手大脚,府中只能裁减下人,节省开支,小姐们还需要亲自做绣工,如果说府中有一位小姐还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话,那就是二小姐唐涵,她的亲生女儿! 老夫人的用度自然是不能省的,老爷的也不可能省,韩姨娘院子的自然也不能省,小公子唐颂的更不可能省,那其他人的就全都要省,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小姐唐诗,然后就是其他姨娘的,其他的小姐们! 唐涵对母亲娇笑,“那架瑶琴你给我要过来了没有啊?女儿可是喜欢好久了!” 韩姨娘对女儿一笑,嗔道:“你要什么东西,娘没有给你送来过?” 唐涵撅起小嘴,撒娇道:“我就知道娘最疼爱我了!” 韩姨娘看着女儿白里透红的脸颊,心底那个深思熟虑了许久的主意重新浮现出来,笑道:“赶快去看看吧,就放在你的厢房!” 唐涵欢快地出去了,韩姨娘久久地看着女儿的身影,忽然开口道:“施嬷嬷,你说如果嫁到步府的不是唐诗,而是涵儿呢?” 第四章 偷梁换柱 第四章 偷梁换柱 施嬷嬷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震惊不已,原来夫人打算偷梁换柱,让二小姐取而代之,可如今大小姐的婚事关乎唐府的前途命运,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手一下,还是不太确定,迷茫道:“夫人的意思是…?” 韩映之的眸光从迟疑变幻至坚定,一句一顿道:“若是唐诗嫁入步府,就算老爷可以倚靠步府获得提携,可我以后还得仰她鼻息,看她脸色,这些年我对她怎么样,她不是没看在眼里,从她今日顶撞我的事就可以看出来,若是将来她爬到了我的头上,我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原来夫人在担心这个,施嬷嬷深以为然,“夫人说的是,自从大夫人过世之后,大小姐不但住在最偏僻的院子,还一直缺衣少食,若是她成了步府少夫人,老爷又要倚靠步府,怕是不会让夫人如愿扶正!”真不愧是夫人,心思敏锐,深谋远虑,对老爷来说,仕途比什么都重要,若是唐诗以后给步少爷吹枕边风,让步府给老爷施压,不立夫人为正室,转立别的姨娘为正室,那夫人这些年的努力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映之知道施嬷嬷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继续道:“若是嫁到步府做少夫人的是涵儿,步府和我们唐府依然是姻亲,老爷依然有被提携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做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施嬷嬷虽然认同,却并不乐观,不解道:“可是当初和步府定下婚事的是大小姐啊!” 韩姨娘不以为然,轻笑道:“这事好办,步府前来迎亲的时候,只要派人看住唐诗,再管住府中下人的嘴,大红盖头一盖,送入花轿,有谁知道新娘子到底是谁?” 施嬷嬷见夫人这么说,知道绝非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终于接受夫人的提议,颔首道:“而且我们也不用担心步府会认出来,老爷被贬到潮阳已经有五年多,有谁还记得大小姐长什么模样?只要我们坚持认定嫁入步府的就是大小姐,而不是二小姐,又有谁知道?待到拜过天地,入过洞房之后,步少爷和二小姐就是真正的夫妻,二小姐就是名副其实的步府少夫人!” 韩映之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唐诗还真是好命,大夫人自幼给她定下了这样一桩亲事,只待两个孩子成年,就可以完婚,现在唐诗已经及笄,涵儿只比她小一岁,年纪也差不多,步青云也未必知道哪个是唐诗,哪个是涵儿? 韩映之越发为自己这个英明的决断兴奋不已,以如今唐府的地位,涵儿只能嫁个小官小吏,断然不可能攀上步府那样的高亲,只能借助唐诗的亲事扭转命运,不仅仅关系到涵儿的命运,还关系到她的命运! 施嬷嬷眼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道:“如今大小姐仰仗的不过是和步府的婚事,若是和步府的婚事泡汤了,大小姐便再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韩映之微笑颔首,“那当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唐诗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她及笄之后,嫁出去了,就可以过上步府少夫人的日子,却想不到我还有这一手,步府少夫人的确是唐家的女儿,不过不会是她!” 王嬷嬷看着夫人笃定的眼神,试探道:“那老夫人,还有老爷会不会有意见?”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唐府名声可就全毁了! 韩映之一笑,“你多虑了,我早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老夫人一向讨厌唐诗,她最关心的是如何能让唐府翻身,老爷得到提携回京,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老夫人和老爷根本不会追究嫁到步府的到底是谁,所以我们连禀报的必要都没有,只待生米煮成熟饭,更何况,老夫人喜欢涵儿远远多过唐诗,又会有什么意见?” 施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提醒道:“夫人,还有谢府呢?”谢府是大夫人的娘家,大小姐的母舅家,也是曾经煊赫一时的家族,虽说现在凋敝,可谢府到时候会不会为大小姐出头?唐府暗中将新娘替换,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谢府! 韩映之不屑道:“谢府,指望不上了吧?” 第五章 怀才不遇 第五章 怀才不遇 云姨看着原来放瑶琴的地方如今空荡荡,心中哽咽难言,夫人嫁入唐府的时候,带来了无数名贵珍奇的嫁妆,可如今,这些嫁妆被韩姨娘夺走的夺走,变卖的变卖,到今时今日,已经所剩无几! 这瑶琴是夫人生前心爱之物,就连这仅剩的东西也被韩姨娘盯上,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了补贴家用,府中谁不知道是二小姐又觊觎上了大小姐的东西? 唐诗仿佛知道云姨在想什么,看着手中的刺绣,头也没抬,话却是对云姨说的,“云姨,还记得娘临终前说过什么吗?” 云姨鼻子一酸,岂能不记得?夫人去时,小姐年方十岁,夫人千叮嘱万嘱咐,让小姐万不可和韩姨娘起冲突,一定要收敛忍耐,只待及笄之后,顺利嫁入步府,就算是熬出头了! 云姨想到步府的婚事,心情不似之前那么沉重,道:“前不久老爷把小姐已经及笄的消息派人送往京城步府,想来过不了多久,步府就会派人前来接小姐去京城完婚了!” 雅霜十分高兴,“小姐嫁入步府,记得要带上奴婢,奴婢要一直伺候小姐,以后再也不用受韩姨娘的气了!” 这番话终于让唐诗停下了手中刺绣,眼眸微沉,陷入沉思,京城步府,步青云,平步青云? 云姨见小姐神色凝重,知道小姐在担忧什么,宽慰道:“京城距离潮阳路途遥远,一去一来要好几个月,老爷两个月前才派人去的,怎么着也要三个月之后才有回音的,小姐再忍耐几个月,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几个月的!” 云姨是唐诗母亲的贴身丫鬟,作为陪嫁丫鬟进入唐府,母亲过世之后,她就一直跟在唐诗身边! 唐诗莞尔一笑,“云姨说的是!” 雅霜见状打趣道:“云姨,你说这未来姑爷长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配得上我们这样小姐这样的美人吗?” 唐诗和云姨一愣,相视一笑,听着雅霜的戏言,云姨却高兴不起来,她到底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物,心思自然比雅霜明白,如今唐府家道中落,门庭凋敝,不比以往了,而步府却如日中天,这门婚事未必会顺利完成,最坏的结果就是步府会找借口退婚,要是婚一退,小姐的名节可就全毁了,以后也再难找到好人家了! 唐诗看着云姨脸上的忧色,放下手中针线,慵懒起身,“别想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雅霜有些迷茫,小姐都快做新娘子了,怎么也不见高兴?云姨想说什么,却见小姐已经起身往外走,连忙吩咐雅霜:“快去陪小姐出去散散心!” 雅霜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点点头,“是!” 唐诗寝居之处是府中一处偏僻阴暗的院子,光线不好,也很破败,娘过世之后,韩姨娘就找了个理由将唐诗遣来了这里居住,如今这院子已陪伴唐诗度过了五年时光! 唐诗沐浴在温暖的惷光中,却意**见了多日不见的父亲,缓缓俯身,“见过父亲!” 唐一鸣看着自己长女,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淡淡“嗯”了一声,眉头却紧皱! 唐诗看见父亲眉间的深川,微微笑道:“敢问父亲因何事而烦恼?” 唐一鸣冷哼一声,“还不是县衙的案子?”他曾经是京中四品提刑大员,何等风光?如今偏安不毛之地不说,每天还要处理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案子,日日深感怀才不遇,时运不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第六章 为父分忧 第六章 为父分忧 唐诗将父亲眉间的不甘看在眼里,心中低叹,就算岁月漫漫,也磨灭不了父亲心中被提携回京的热忱和渴望,低眉道:“如果父亲不嫌女儿年幼无知,不妨说给我听听,纵然不能帮上什么忙,就算能为父亲分忧解闷也好!” 父亲从原来的四品提刑司贬至这种荒凉穷困的地方做县丞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从主管大案要案至现在的一些微不足道的邻里纠纷的小事,心中难免觉得憋屈,这一点,唐诗一直都明白! 唐一鸣因为县衙的事烦闷不已,看见长女站在面前,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婚事,眼中一丝锐利掠过,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当年步府极力促成的婚事如今竟然反过来成了唐府的救命稻草! 不管阿诗怎么在府中不讨喜,可是现在毕竟快出嫁了,在仅剩的不多的时日里,给予她一些好脸色并不为过,再则,阿诗温婉沉懂事,性情柔和,以后嫁进了步府,还要靠她在步府周旋,他才能得以回京,再也不用在这个地方受这些他原本根本看不上的官员的闲气! 想到此,唐一鸣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下来,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为父公务繁忙,平日没什么空去看你,不知不觉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唐诗嫣然一笑,“父亲言重了,女儿惶恐,如果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的荣幸!”她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这些年她一直不去计较,不去抗争,是因为记得娘临终前的嘱咐,那个时候那般年幼的她,没有能力与韩姨娘这样有心计的人争斗! 唐一鸣看着明理的长女,心中有些欣慰,可是没欣慰多久,又想起了县衙的案子,脸色又沉了下来,淡淡道:“城中张员外家的二公子前不久要成亲了!” 唐诗应道:“这件事我听说过,张二公子和新娘子是青梅竹马,据说新娘子眉清目秀,是潮阳数得着的美人,两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这一桩婚事不知道被多少人津津乐道,潮阳这样的小地方,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张员外府即将大婚一事谁不知道?潮阳地处偏僻,荒凉萧肃,也就没有了京中闺秀们的那些繁文缛节束缚,连唐诗这种深闺小姐也可以经常外出。 唐一鸣闻言,眉头深深拧起,“是啊,本来是一桩喜事,可是谁也没想到,在成亲的前十几天,张二公子突然染了风寒,一病不起,药石无灵,于三天前病逝了!” 唐诗有些意外,“不会吧?” 唐一鸣颔首道:“天有不测风云,听说这张二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还聪明能干,现在英年早逝,不但张员外家悲痛欲绝,那张二公子的未婚妻正满怀欣喜地准备做新娘子,可是蓦然听闻张二公子的死讯,当即昏了过去,被救醒之后,连续几天都不吃不喝,要不是家人拦着,只怕是随张二公子去了!” 这倒是个痴情的女子,唐诗心中正在这样想,却看着父亲脸上不耐的神色,心中了然,父亲自从到了潮阳之后,就一直心情抑郁,也无心公务,试探道:“虽然令人悲伤,可也只不过是一件百姓家事,犯不着上县衙吧?” 唐一鸣冷冷道:“历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为父在这里五年了,什么样的刁民没有见到过?生老病死更是人之常情,可张员外就是不信,他说他家二公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染病身亡?会不会是有人在陷害二公子?” 唐诗道:“如果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二公子是被人所害,就算张员外告到县衙,父亲也可以不受理这个案子!” 唐一鸣道:“要是普通人家为父早就把人赶回去了,可张员外来头不小,他是知府大人的远亲,知府大人发话,让为父一定要查出二公子的死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第七章 善解人意 第七章 善解人意 唐诗听到父亲说起“知府大人”的时候,语气刻意加重,还有着淡淡的不屑,心中猜测只怕父亲平日和知府大人不和,于是安慰道:“父亲,也许是张二公子骤然离去,张家人觉得无法接受,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也属人之常情,父亲可曾派人验看过?” 唐一鸣颔首道:“仵作已经验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派人调查过二公子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所有衙役和街坊都说二公子平日为人和善,乐善好施,根本就没有什么仇家,不过是天妒英才而已,张员外却坚持不信,依为父看来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唐诗知道和这个案子比起来,父亲更加关心如何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平日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淡淡笑道:“父亲不必太过烦恼,时间一久,张家人的悲痛减缓下来,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之后,也就不会再为难父亲了!” 唐一鸣看着眼前的长女,心中盘算,不知不觉,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婉大方,不免期盼着早日她和步府完婚,只要能离开这里,还管他什么张员外李员外的? 可步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消息,上头的知府大人又限期破案,一定要给张员外家一个交代,一定要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一想到这事,唐一鸣心中就更加沉郁,现在的知府大人,还是原来他的属下,现在却爬到他的头上耀武扬威了,常年的下属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对于他这种走仕途上的人来说,这种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愿意往下走? “老爷!”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唐诗抬眸,韩映之带着几个下人朝这边走来! 韩映之看到老爷居然和唐诗在一起,十分意外,老爷对唐诗一直不闻不问,内院的事情也几乎不怎么关心,今日怎么会和唐诗在一起,看样子,这父女俩还聊得挺投机的,如果老爷不疏远反感唐诗,那她让涵儿取而代之的计划必定会受阻! 韩映之目光飘过唐诗,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恨在眼底掠过,不过很快就消失于无形,转而对唐一鸣温柔笑道:“老爷!” 唐一鸣轻轻颔首,心中不得志归不得志,不过一家之主的尊严还是需要随时保持的,尤其是在下人面前! 韩映之敏感地发现老爷对唐诗的态度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冷漠,转身对身后的下人道:“难得老爷今日有空闲,还不去把公子请来?请老爷检查检查公子的功课!”儿子唐颂才是她最有底气的王牌,老妇人和老爷平日最疼爱的也是颂儿! 下人答应一声,随即去了,唐诗知道韩映之又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她的儿子在父亲面前争**,转移父亲对自己建立起来的若有若无的淡淡好感! 唐诗识趣道:“父亲,我先告退了!” 唐一鸣点点头,唐诗带着雅霜退下,韩映之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唐诗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过她有颂儿这个儿子! 第八章 看 望 第八章 看 望 唐诗带着雅霜出了府,去往云间寺,娘的祭日快要到了,要去庙里上柱香! 雅霜雇了一辆简朴的马车,两人上了车,唐府有专门的马车夫,不过只有老夫人,老爷,还有韩姨娘她们有权使用,其他人要出府,要么步行,要么自己雇车! 以前唐府富庶的时候,每位姨娘和小姐都有月银发放,自从唐一鸣被贬到潮阳,府中由韩姨娘主事之后,她就断了府中其他主子的月银,美其名曰时日艰难,需要节衣缩食,没有多余的银子发放月银了! 百般克扣别人,自己就有了**享乐的余地,虽然唐府如今大不如以前,可是韩姨娘等人依然过着鲜衣美食的生活! 唐夫人临终前嘱咐云姨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云姨是个心思通透精明强干的下人,知道只要夫人一去,小姐自然就没了靠山,这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所以偷偷藏了不少私房钱,没让韩姨娘发现,主仆三人的日子才过得不那么捉襟见肘! 今日阳光大好,万里无云,唐诗掀起车帘,看向街上的风景,忽然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缟素,里面透着一片凄清,心中正在猜测,谁家有人去世了?雅霜见小姐神色狐疑,低声道:“小姐,这就是那位张二公子未过门的少夫人家!” 想起父亲说的县衙的案子,唐诗忽然心念一动,这位未婚姑娘惨遭如此飞来横祸,必定伤心欲绝,既然路过,去看看也好! 唐诗吩咐停车,和雅霜一起下了车,步入李家! 唐诗自报身份,说是受父亲之托来看望李姑娘的,李家人受**若惊,很是感激,忙带唐诗二人去见李姑娘! 李姑娘的确是个美人,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只是未婚夫婿突然离去,受了强烈刺激,原本晶亮的眼眸黯淡了下去,无精打采,正躺在榻上,见到唐诗,目光一怔,轻咳两声,挣扎要起身,被唐诗阻止了,轻声道:“你抱恙在身,不必多礼!” 李姑娘想说什么,却欲语泪先流,唐诗轻声安慰了几句,看着满目喜红如今都铺上了满目白素,难免心生伤感,一场天作之合的婚事竟然变成丧事,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张员外府家境殷实,未婚夫婿又一表人才,李姑娘嫁过去就是少夫人,这样的姻缘在旁人眼中真是可遇不可求,谁知李姑娘没那种命! 唐诗坐在**边,看见一件精致华美的五彩丝线大红嫁衣,上面的绣纹十分复杂,花样繁多,唐诗在府中也经常帮助云姨和雅霜两人刺绣,完成韩姨娘交代的任务,久而久之,唐诗的绣工都超过云姨了! 唐诗素手轻轻抚过红嫁衣,绸缎丝滑纹理细致似乎还预示着那场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大婚之喜,红白相映之下,愈显触目惊心! 忽然觉得红得有些刺眼,唐诗闭目,缓缓放下红嫁衣,转身看着憔悴不堪的李姑娘,叹道:“真是可惜啊,这么美的嫁衣!” 李姑娘的眼泪又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泣不成声,“是我命苦,没福气穿上…” 一旁的雅霜虽然同情李姑娘,可是又觉得不吉利,小姐就快成亲了,到这样的地方多多少少会冲撞小姐的喜气,低声道:“小姐,李姑娘需要多加休息,我们还是先走吧!” 唐诗点点头,安慰几句之后,就带着雅霜出了李府,重新上了马车,雅霜一直感叹,这李姑娘也太可怜了! 想起刚才那件色彩绚丽的红嫁衣,唐诗缓缓闭上了温和的眼眸,轻抚眉心,淡淡道:“别吵,让我安静一会!” 第九章 阮名扬 第九章 阮名扬 唐诗从李家出来之后一直一语不发,雅霜以为小姐是见到同为待嫁新娘的李姑娘居然遭此厄运,起了恻隐之心,也识趣地不说话,心中有些后悔路过了这个晦气的李家! 谁知唐诗在云间寺给母亲上完香之后,并没有吩咐马上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县衙,让雅霜在县衙外等候,自己进了衙门,雅霜心中奇怪,小姐去县衙干什么? 潮阳县尉阮名扬是云姨的远方侄儿,比县丞唐一鸣低一级,当地刑狱的案子都是由他具体负责督办! 阮名扬比唐诗大几岁,一身县尉官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剑眉星目,脸部线条刚毅,见到县丞大小姐到来,眼睛一亮,立即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唐诗对他轻轻一笑,看得阮名扬有几分恍惚失神,不过很快就低下头,竭力恢复平静! 因为云姨的关系,唐诗和阮名扬很是熟悉,几句寒暄之后,唐诗就步入了正题,“我在府里的时候,看到父亲正为张二公子的案子烦忧,不知现在可有进展了?”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并不怎么在公务之上,他更加恼怒的是别人给他添麻烦,张府的案子具体是由阮名扬查办,不过谁都知道张二公子是病故的,也没人愿意当一回事,查起来也必定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阮名扬摇摇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故闹得人尽皆知,我们也只能例行公事,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唐诗一笑,“既如此,查一查也好,不过那张二公子的死因果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阮名扬到底是负责潮阳的刑狱典司,对于案情自然格外敏感,剑眉一拧,认真地看着唐诗,压低了声音,“小姐何出此言?” 唐诗低声道:“我也不是很肯定,只不过是一个猜测而已,要如何才能证实,还需要阮县尉先去查明张二公子的死因,到底是不是因为风寒而死的?” 阮名扬一口答应,“这个没问题!”知府大人对县太爷施压,县太爷对县丞施压,县丞对他施压,他也希望可以早日解决这个案子,他知道唐诗小姐出身主管刑狱公事的提刑府,自幼耳濡目染,对事物的敏感度远超过一般人,或许真能发现蛛丝马迹,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疑惑,道:“只是县衙的仵作已经验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唐诗想起父亲脸上的愤愤不平而又漫不经心的神色,轻声道:“做事有草草了事和一丝不苟的区别,人命关天,兹事体大,我觉得务必要再验一次,若是确定张二公子的死因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你也好和父亲交代,父亲也好和上面交代!” 阮名扬沉思片刻,颔首道:“小姐说的是!” 阮名扬挥手召过来一名捕快,吩咐道:“去把何老请过来!” 阮名扬看着唐诗小姐,刚毅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解释道:“何老是我们潮阳的老仵作,查验了几十年,经验丰富,年事已高,前年已经告老在家,如果张二公子的死因确实可疑,想来瞒不过何老的眼睛!” 唐诗轻轻颔首,“那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回音!” 阮名扬闻言,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想起云姨说的话,躁动的心又沉了下去,云姨说的对,如今唐府虽不比以前,可小姐就是小姐,不是他可以高攀上的,况且小姐年幼之时就已经订婚,他每月只能靠着不多的俸禄养活自己,眼高于顶的唐府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 第十章 事有可疑 第十章 事有可疑 次日,唐诗还在府中,阮名扬就派人来请唐诗赶快去县衙一趟! 云姨有些奇怪,名扬怎么会好端端地请小姐去县衙? 唐诗看云姨神色狐疑,笑着解释道:“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 云姨很是不放心,忙命雅霜陪着小姐去县衙! 县衙之内,阮名扬神色凝重,一直走来走去,见到唐诗到来,急道:“见过小姐!” 唐诗轻笑道:“阮县尉和我们不必多礼!” 阮名扬瞥见身后的雅霜,神色有些迟疑,唐诗心下了然,事关案情,不能对外张扬,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阮名扬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才将这些事情告知于她,当即对雅霜吩咐道:“你去外面等我!” 雅霜退下之后,阮名扬道:“昨日我派人去请了何老重新验过,果然如你所料,张二公子的死因确有可疑之处!” 唐诗并不意外,“然后呢?” 阮名扬道:“所有症状和病故十分相似,十之九九的仵作都会认为是风寒不治而亡,可是何老仔仔细细查验了三遍,终于发现张二公子的耳根部位有几不可见的淤血,这是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的,以何老当差三十年的经验推测,是治疗风寒的药草中加了一味叫做雨燕草的药粉,张二公子不是病故,而是中毒身亡!” “雨燕草?”唐诗抬眸,狐疑地看着阮名扬! 阮名扬解释道:“雨燕草形似雨燕,故名雨燕草,何老是多年的仵作,自然精通医理,雨燕草本身无毒,可是和治疗风寒的草药混合在一起就有毒,而且毒性温顺,不易发觉,服用之后人口干气喘,浑身无力的症状会进一步加重,身体会慢慢衰竭,直至死亡,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是风寒不治而亡!” 唐诗心猛然一惊,本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如今看来,根本骗不了自己! 阮名扬将唐诗的反应看在眼里,“小姐,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做的?” 唐诗呼吸有些艰难,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阮名扬叹息一声,“如今牵涉命案,如果小姐知道什么,还请不吝告知!” 唐诗沉思良久,才缓缓道:“你们没查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阮名扬眼眸一沉,“张二公子英年早逝,张员外遭受打击,致使神志不清,非得说他儿子是被人谋害的,因为知府大人施压,我们也调查过张二公子的人脉,他为人素来和善,没人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一些小摩擦,也犯不着将人置于死地吧!更何况,这种高明的下毒手法又有几个人知道?” 唐诗闭上眼睛,缓缓道:“确实很高明!” 阮名扬道:“张二公子的药渣都已经倒掉了,就剩下药罐子了,药罐已经被清洗过,没有找到痕迹,雨燕草是何时下的?为什么下的?还在调查之中!” 唐诗看着阮名扬紧皱的眉头,宽慰道:“现在案子不是已经有进步了吗?至少你们已经查出了张二公子的死因了!” 阮名扬不敢抬头看唐诗的眼眸,自嘲一笑,“那是,只不过现在案子毫无头绪,还请大小姐指点迷津!” 唐诗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告诉你我怀疑的人是谁,你也抓不了人,除非能找到证据!” 阮名扬眉头一舒,“那我们应该从何查起?” 唐诗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亲自去张府看看,想看看张二公子生病之后的饮食药膳等物!” 阮名扬朗笑一声,爽快道:“这有何难?我安排就是了!” 第十一章 天网恢恢 第十一章 天网恢恢 阮名扬年轻力强,是县衙中为数不多的干将之一,简单安排之后,很快就带着唐诗和一众捕快去了张府。 张府还沉浸在张二公子过世的悲伤之中,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府邸一片阴沉! 不过阮名扬公务在身,不为所动,始终面不改色,将负责所有负责张二公子衣食住行的下人都传过来问话,忙碌了半日,却没有发现任何,案子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唐诗看着张二公子生前用过的各种东西,目光被熬药的药罐吸引,这是最有可能下药的地方,不过因为被清洗过,什么也没留下,唐诗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四处细细摩挲,忽然一怔,敏锐地发现了一丝异样! 唐诗转身对衙役道:“快去请阮县尉过来!”衙役匆匆离去! 阮名扬很快就赶过来了,来不及喘气,“小姐有何发现?” 唐诗眸光盯着手中的药罐,缓缓道:“我知道雨燕草是怎么和治疗风寒的草药混合在一起的了!” 阮名扬眼睛一亮,看着唐诗手中的药罐,狐疑道:“难道是直接下在药罐之中?”这也太明显了,这个高明的凶手自然不会采取这种引人注目的办法,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唐诗摇摇头,“不是药罐,是石盖!”她将手中的药罐上面的石盖递到他手中,“你仔细看看!” 阮名扬到底是公门出身,手指在上面缓缓滑动,终于触到了一丝不同,恍然大悟,“石蜡!” 唐诗颔首,“有人将雨燕草的药粉密封在石蜡之中,熬药的时候热水汽往上涌,将石蜡融化之后,雨燕草的药粉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汤药之中,不留痕迹,不过天网恢恢,这里意外地留下了一点点融化之后又凝固的石蜡,清洗不尽,露出了痕迹!” 阮名扬陷入沉思,没有动机的杀人案件要查起来的难度不小,所谓杀人,无非情杀,仇杀,劫杀,可是张二公子哪一样都不具备,他根本没有与人结下这样的仇怨,所有有关系的人都没有要杀他的理由,现在要查起来,无异是大海捞针! 唐诗知道阮名扬在想什么,看着满目的缟素,淡淡道:“无需那么麻烦,只需要查两个人就可以,一个是张二公子,一个是张二公子的未婚妻,李姑娘,不过切记,不可惊动李姑娘!” 阮名扬虽觉意外,可作为负责一县捕盗刑狱的县尉,自然知道,有的时候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最可能发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即颔首,“好!” 回府的路上,雅霜见小姐神色沉重,也不敢多问,一直到回了厢房,面对云姨的询问,雅霜才将这几日小姐的异样和盘托出! 云姨试探道:“小姐怀疑那李姑娘谋害了未来的相公?”谁不知道张二公子过世之后,李姑娘不吃不喝,寻死觅活?好几次寻了短见,誓要追随未婚夫,幸好被人发现得早,及时救了下来,这样烈性坚贞的女子会做出那般**不如的事情来吗?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李姑娘,小姐这样怀疑的依据又是什么? 唐诗知道云姨和雅霜心中的疑惑,却不愿多言,只是看着以前父亲的书籍《刑罚录集》,沉默不语,惹得云姨和雅霜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唐诗忽然开口了,“我想知道一个人可以做戏做到什么程度?” 云姨一怔,心中明白,小姐只怕已经确定那位情深意重的李姑娘就是谋杀未婚夫的罪魁祸首,作为同样快嫁人的女孩子自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雅霜心中狐疑不已,小姐只见了李姑娘一面,就对李姑娘起了疑心?她仔仔细细回忆和李姑娘见面的那日的所有经过,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李姑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第十二章 另有原因 第十二章 另有原因 既然出了命案,县衙自然要慎重,不可能再当做平日的普通家常纠纷来对待,尤其是直接负责这件案子的县尉阮名扬,更是不敢懈怠,不放过平日看不起眼的一丝一毫的小线索,动用了各种手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查到了张二公子和李姑娘的底细! 事关重大,阮名扬向上司禀报案情之后,亲自来唐府面见唐诗小姐! 唐府前院,阮名扬等候在客厅中,唐诗带着云姨和雅霜前来,几人落座之后,听阮名扬细述这些日子案情的进展!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张二公子虽然家境殷实,一表人才,可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每到这个时节总要染上几次风寒! 张二公子和李姑娘是青梅竹马,李姑娘以前常去张府玩耍做客,不过自从婚期近了,忙着筹备婚事,李姑娘就再也没去过张府,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过不了多久就是张府的人了! 谁也想不到,自幼和张二公子两小无猜的李姑娘此时竟然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一个戏班子的青衣,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因掩饰得极好,又有人打掩护,从来没人发觉! 直到查出张二公子死因可疑,阮名扬起了疑心,派人日夜监视李姑娘的行踪,才发现了问题,李姑娘和那青衣居然早已暗渡陈仓! 那青衣扮相极佳,眉清目秀,善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不少当地女子都喜欢他,哄得李姑娘是晕头转向,忘乎所以! 而且,阮名扬还查出了一件事情,李姑娘祖上竟然是行医的,虽然到了李姑娘父母这一代早已改行,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的李家人多多少少都粗通医理! 阮名扬还告诉唐诗,李姑娘和青衣因有重大嫌疑被带回县衙之后,李姑娘一直喊冤枉,不是衙役拉着,几次都差点撞死在衙门中间的柱子上,看热闹的乡亲又多,影响非常不好,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关几天就得放人! 云姨和雅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云姨到底是年纪大一些,很快回了神,提醒道:“名扬,人命关天,不可鲁莽行事!” 阮名扬饮了一口茶,看着唐诗,眼中有一丝复杂掠过,被云姨看着眼里,暗自叹息,这孩子到了这年龄还不肯娶亲,她是他的远方姑姑,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唐诗轻品杯中茗茶,淡淡道:“那戏班子的青衣可曾说了什么?是不是他们一起谋害张二公子的?” 阮名扬摇摇头,“可笑的地方就在这里,那青衣说他和李姑娘只是点头之交,从来不曾和李姑娘有什么私情,依我看,无非是想撇清和李姑娘的关系,怕惹祸上身!” 唐诗闻言眼眸收紧,忽然站起身,“阮县尉,我想去见见李姑娘,可以吗?” 阮名扬随即起身,爽快应道:“当然可以!” 阮名扬在前面,唐诗和雅霜在后面跟着,还没走出大门,就遇到了二小姐唐涵。 “姐姐这是去哪儿呢?”唐涵的目光飘过英俊的阮名扬,又落到唐诗身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阮县尉吧?怎么到府上不是找爹爹,而是找姐姐?”言语间的含沙射影谁都能听得出来! 阮名扬看着衣着华丽的二小姐和荆钗素衣的唐诗,眼眸掠过一丝黯然,不过不满归不满,这是他的顶头上司的家事,他也插足不了,笑着解释道:“二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县丞大人正在为一桩案子费神忧心,我身为属下,自当为县丞大人分忧,想请大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涵打断了,目光挑衅地看着唐诗,毫不客气,“少拿爹爹压我,姐姐,我们唐府也是大户人家,青天大白日的,你和阮县尉毫不避讳男女有别,举止这样亲近,要是传了出去,怕是有损我们唐府治家清正的名声!” 唐涵一语双关,不但明示唐诗行为不检,还以主人的身份说话,告诉唐诗,现在她娘才是当家主母! 韩映之本来是准备将替嫁之事一直瞒着唐涵,怕她年轻,沉不住气,嚷嚷出去,坏了大事,可是转念一想,过不了多久,步府的人就要来迎亲了,要瞒也瞒不了多久,怎么着也得告诉涵儿这个当事人,于是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千叮嘱万嘱咐不可说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唐涵心中一直都暗自羡慕长姐居然有这样一门京中高亲,现在知道娘早就打算把这门亲事变成自己的了,欢呼雀跃,兴奋不已,开始毫不顾忌唐诗的嫡出身份了,在她心中,她才是嫡出的,当家主母是她的娘,有什么好顾忌唐诗的? 第十三章 巧遇唐涵 第十三章 巧遇唐涵 看着气焰张狂的唐涵,唐诗黛眉一蹙,冷冷道:“说得好,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会记得我们唐府治家清正的名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涵一怔,印象中,这个长姐一向很少反驳娘和她,几乎都是任由她们宰割,今日是怎么了?唐涵寻思,难道真让娘说着了,唐诗仗着自己和步府的婚事即将到来,所以敢为所欲为? 唐涵想到此,心中嘲讽不已,还不知道娘已经做好万全的打算,将她取而代之,要不是娘千叮嘱万嘱咐过,唐涵真恨不得现在就大声喊出来,她才是京城步府未来的少夫人,锦绣良缘是她的,不是唐诗的,对唐诗而言,一切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 唐诗不轻不重道:“什么意思还用得着我提醒你吗?” 唐涵很是意外,唐诗果真和娘说的一样,翅膀硬了,“唐诗,你把话说清楚!”此时连姐姐的尊称都自动去掉了! 雅霜实在看不下去了,冷笑道:“二小姐真是的,居然还问什么意思,我们小姐才是嫡出,二小姐是庶出的,礼法规定,庶不压嫡,如今二小姐不但在大小姐面前出言无状,还咄咄逼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才是嫡出小姐呢,庶出小姐在嫡出小姐面前毫无章法礼节,偏偏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怕影响唐府的名声?” 换了以前,雅霜身为唐府的下人,只能敢怒不敢言,是绝对不敢和耀武扬威的二小姐正面顶嘴,可如今不同了,小姐马上就要嫁出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受韩姨娘和二小姐的气了,生活看见了曙光,不用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 最重要的是,雅霜敏锐地感觉出了小姐的变化,小姐不再任由韩姨娘母女冷嘲热讽,而是开始不动声色地反抗,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姐终究是嫡出的,怎能一直任由着韩姨娘母女欺压在头上? 她早就看不惯二小姐颐指气使的模样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居然还敢拿小姐的名节说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一怒之下,脱口而出,说出了这些在她心里盘旋许久的话语! 唐涵顿时气得俏脸通红,本想立即发作,可到处都还有下人在看着,只得强压了下去,雅霜虽然以下犯上,可说的是事实,庶出是她的硬伤,朝廷确有礼法,嫡出为大! 可心头的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唐涵指着雅霜,语无伦次,“好你个雅霜,你…你给我等着,我叫我娘好好收拾你!”一跺脚,带着几名丫鬟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雅霜不甘示弱,可二小姐走了之后,又开始后怕,她不后悔为小姐出头,而是韩姨娘是府中主事,想要整她,机会多得是,韩姨娘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识过,城府极深,善于欺上瞒下,为人睚眦必报,不是简单角色! 唐诗将雅霜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轻轻握住雅霜的手,“放心,有我在!” 小姐的声音给她一种力量,雅霜忐忑不安地抬起头,看向小姐含笑的眼眸,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用力点点头,“我不怕!” 阮名扬虽然从云姨口中知道唐诗在唐府的大致光景,可如今亲眼见到,才知心疼,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 唐诗对阮名扬一笑,“阮县尉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走吧!”这样的事情以前多得去了,以前是她还小,又没有靠山,哪里是韩映之的对手?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韬光养晦,待到平安长大! 阮名扬陪着唐诗进入县衙大牢,里面传出一股阴森腐朽的味道,唐诗让雅霜在外面等候,和阮名扬一起进去,见到了关在牢中的李姑娘! 第十四章 拆 穿 第十四章 拆 穿 李姑娘第二次见到唐诗,印象中,这位美丽的县丞小姐极是和善,当即抽抽搭搭,我见犹怜,“唐小姐,我未婚夫走了之后,我早就想去和他在九泉之下见面了,如今走了也没什么牵挂,只是被人冤枉,背负着这样的恶名,我实在是死不瞑目!” 唐诗黛眉一凝,对阮名扬低声道:“我想单独和李姑娘谈谈!” 阮名扬面有难色,“这…” 唐诗道:“这样吧,你在那边看着我们就行!” 阮名扬颔首,退后三丈远,一双俊目紧紧盯着两人! 唐诗看着李姑娘,尽管身着囚服,面目憔悴,却依然能看得出来原本的美貌,唐诗闭上眼睛,这个女子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心? 唐诗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如果张二公子还在的话,你现在根本不会在这个地方,而应该是张府备受**爱的二少夫人了!” 李姑娘黯淡的眼眸掠过一丝异彩,被唐诗看着眼里,淡淡道:“原本我是没什么资格在你面前说话的,不过既然我们有缘,我想告诉你,做人不要太贪心!” 李姑娘故作迷茫,“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诗淡淡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凡是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你难道还以为你和戏班青衣之间的事真的天衣无缝?” 李姑娘脸色一变,否认道:“什么戏班的青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诗打破了她编织的幻象,冷冷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个相好也已经进了县衙的大狱,你们是被衙役一前一后抓回来的!” 李姑娘不敢置信,脱口而出,“真的?” 唐诗浅浅笑道:“县衙的捕快说你如今牵涉人命官司,你说那些曾经替你们遮掩的人,还有没有胆量替你隐瞒?” 李姑娘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你们真卑鄙!” 唐诗暗暗摇头,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李姑娘暗地里能做这么多事,却没有任何破绽,这个姑娘的城府远超出了她的年龄,“查案总是要用些办法的,再则,你是不是被冤枉的,你心中应该最清楚!” 李姑娘沉默半晌,忽然冷笑道:“你言辞凿凿,若是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我杀了我未婚夫,我死而无怨,要是拿不出来,我会去知府大人那里告你们,冤枉好人,是非不分,办案糊涂,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父亲!” 唐诗不以为然,“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证据?” 李姑娘右手一伸,“拿来!” 唐诗答非所问,“你确实很聪明,聪明得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李姑娘沉默不语,眼神却倔强,和第一次见到的柔弱美人完全不同! 阴暗的大牢中,唐诗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潮阳地方偏远,并没有那么多森规戒律,你和张二公子是青梅竹马,自然常有接触,你对他的秉性了如指掌,二公子并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优秀,不但为人木讷,不解风情,而且是个病秧子,未来婆婆又强悍,你实在是为将来的生活担忧!” 李姑娘终于开口了,“那又如何?我不会因为这些嫌弃他!” 唐诗很是认同,“当然,如果没有那个青衣出现的话,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少夫人!” 李姑娘嘴唇紧闭,不再说话,唐诗继续道:“我见过那青衣,英俊潇洒,眉清目秀,能言善辩,和张二公子完全不同,恰好弥补了你心中的缺憾,所以你一见倾心!” 第十五章 水落石出 第十五章 水落石出 李姑娘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听到唐诗的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诗叹息一声,缓缓道:“人要是不遇到一些事情,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别的选择,你就是这样,你和戏班的青衣难舍难分,很快就双宿双飞…” “你胡说!”李姑娘恼羞成怒,“不要以为你是县丞的女儿,就可以这样污蔑我!” 唐诗看着她因羞恼而变形的脸,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要不要请稳婆来替你验一验身子?” 李姑娘身子一颤,嘴唇发白,“我和张二公子情投意合,又有婚约在身,就算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唐诗知道,心机如此深的女子必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物,淡淡一笑,“就算是吧,反正也无从查证!” 李姑娘苍白的脸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稍纵即逝,唐诗道:“按理说大婚在即,另有所爱,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过是退婚就完了,如果你和那个青衣情比金坚,想必他也不会介意你退婚的身份,你们这么辛苦才能走到一起,这小小的污点抹不去你们之间的情意!” 李姑娘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色彩,嘴角也不自觉有了一丝甜甜的笑意,唐诗看在眼里,暗自摇头,李姑娘这样不顾一切付出的情意只怕是明珠暗投了! 唐诗继续道:“不是张府不愿意退婚,而是你知道你李家根本不愿意退婚,张府在潮阳是殷实人家,这些年帮了你李家不少吧?不说明面上拿的聘礼,私下你大哥欠的那些赌债都是张府帮还的!” 李姑娘的脸惨白如纸,唐诗看在眼里,继续道:“为了和真正的心上人长相厮守,必须要退婚,可是如果退婚,你李家根本就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来还给张府,也可能是你们根本不想还,这世上没人愿意把已经到手的东西吐出来,于是,百般权衡之下,你便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李姑娘紧紧盯着唐诗,冷笑道:“唐小姐不去编曲的太可惜了,真能编?” 唐诗不在意李姑娘的嘲讽,淡淡道:“你知道张二公子身体羸弱,每到这个时节都会染上风寒,你祖上有过行医的经历,所以你一定知道雨燕草不能和治疗风寒的草药混合服用!” 李姑娘不语,额头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自己却浑然不觉。 唐诗道:“你提前买好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罐,想办法和张二公子的那个换掉,因为就算张府家境殷实,药罐也可以用好几年!” 李姑娘冷冷道:“药罐那么大,我要是拿一个药罐去张府,岂会没有人注意?” 唐诗解释道:“因为你换的并不是药罐,而是药罐的石盖,石盖很小,谁会注意?” 李姑娘脸色一变,不过保持竭力镇定,双肩却开始颤抖。 唐诗看在眼里,“你把雨燕草的药粉用石蜡密封在石盖之上,熬药的时候,温度上升,石蜡融化,雨燕草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融入了张二少爷的药中,成为慢性毒药,果然没过几天,张二少爷就辞世了,你这一招真叫高明,所有的人都以为张二少爷是风寒不治,你又刻意表现得寻死觅活,情深意重,就算有人怀疑,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李姑娘看着唐诗,心中惊恐不已,嘴上却不肯服软,冷冷道:“证据呢?” 唐诗轻叹道:“不要着急,衙役在你的厢房之外找到了一个打碎的药罐,和张二少爷用的那个外形一模一样,那个是你用的吗?” 李姑娘一愣,随即爽快地承认了,“是啊,是我的,那又怎么样?我就不喝药吗?” 唐诗紧紧追问,“你说你用那个打碎的药罐熬过药?” 李姑娘点点头,“当然,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唐诗轻轻摇头,露出一丝微笑,“可是衙役们把破碎的药罐拼起来之后,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第十六章 释 疑 第十六章 释 疑 唐诗的声音很轻柔,却字字沁入李姑娘的心底,她渐渐无法招架,只能以沉默对抗! 唐诗道:“从你厢房外面找到的药罐没有任何草药的气息,这说明药罐其实从来没有使用过,奇怪的是石盖上却依稀有草药的味道,所以这药罐和石盖原本并不是一套,这药罐和张二公子的石盖才是一套,是你将密封了雨燕草的石盖和张府药罐的石盖调换了!” 李姑娘脸色大变,怎么会忘了,从外表自然看不出药罐的新旧,但是懂行的人一闻药罐就知道药罐是新的还是旧的,有没有熬过要,这就和茶壶一样,泡过茶的茶壶和新的茶壶是不一样的,她已经将药罐摔碎,居然还会被他们找到?莫非是上天注定的? 唐诗眸光清澈,是阴暗大牢中唯一的亮色,缓缓道:“你刚才说你用过你厢房的药罐,可是县衙的老仵作却验出那个药罐从来没有熬过药,是全新的,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李姑娘脸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太小看了这帮平日无所事事的衙役了,还有眼前的这个女子,语无伦次,“我…我…可能忘了,记不太清楚了…” “还有,”唐诗冷冷打断她的话,“县尉盘问过你的父母,他们说你身体很好,除了小时候生病过之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熬过药,再说你生病了,他们岂能不知?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在说谎!” 李姑娘在唐诗的目光下居然无从躲闪,强作镇定,“我没有!” 唐诗忽然目光悲悯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你不惜以杀人为代价也要长相厮守的男人,其实并不真心爱你,他只不过是想从你这里弄到钱财,一听说你真的杀了人,他为了洗脱嫌疑,竟然说和你不过是泛泛之交!” 李姑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他说一辈子都会爱我的,他说我是他最爱的女人,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 唐诗淡淡道:“其实那戏班的青衣真正的打算是等你成了张府二少夫人之后,以你对他的死心塌地,他必定可以从你这里弄到更多的钱财,如果你没钱了,你会像他曾经丢弃的那些女人一样,毫无价值,只可怜你一腔痴情所托非人!” 李姑娘脸色煞白,唇上仅有的一点暖色此刻也褪尽了血色,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弦蹦得太紧,现在一下子面对这么多打击,终于濒临崩溃,歇斯底里半晌之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他一直都是爱我的…” 看到这样的李姑娘,唐诗到嘴边的一句“我没有骗你的必要”终于不忍心说出口,自作孽不可活,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等等!” 唐诗脚步停下,不辨悲喜,“还有什么事?” 李姑娘双眼无神,面容惨淡,“你们怎么怀疑到我的?”所有的过程毫无任何破绽,只待风声过去,就可以心上人厮守终身,无比幸福! 阮名扬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唐诗,不敢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细微波动,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唐诗缓缓转身,认真地看着李姑娘濒临绝望的眼神,语气温柔,“还记得你的那件红嫁衣吗?” 李姑娘机械地点点头,唐诗叹息一声,“那件嫁衣上面的花纹那么繁芜,纹理那么精致,没有两个月的时间绝对不会完工,而你的婚期只有不到十天了,居然绣了还不到一半,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姑娘呆滞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居然在这样最微不足道的地方露出了巨大破绽! 唐诗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道:“这说明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桩婚事不可能顺利进行,你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嫁过去,所谓的做嫁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告诉所有人你准备做张二公子的新娘了,而我在看到那件红嫁衣的时候,就对你起了疑心,一个马上要做新娘子的人嫁衣居然还没有绣好?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唐诗说完之后,蓦然转身,离开了大牢,阮名扬跟着出来,长出了一口气,案子总算是水落石出了,本想对唐诗说几句感谢的话,可是看到她并不高兴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想起在唐府遇到的事情,他就心绪繁杂,只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十七章 能饮一杯无? 第十七章 能饮一杯无? 虽然案情已经真相大白,可唐诗一直轻松不起来,云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乘着今日闲暇,陪小姐外出游湖散心,希望小姐能早日忘了那桩令人不快的案子! 烟雨朦胧,绰约婉转,波光行于水面,唐诗坐在船头,看着碧波荡漾,心中难免为那张二公子可惜! 云姨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劝慰道:“听名扬说,李姑娘现在在狱中一直念念不忘的不是她爱错的那个戏班的青衣,而是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未婚夫,总算是人性未泯,良心发现,若是张二公子泉下有知,也有了些许安慰,小姐不必再替他难过了!” 唐诗回过神来,浅浅笑道:“失去的才知道珍惜,可惜为时已晚,李姑娘虽然聪明,可是根本就看不懂谁是真心对她,谁在利用她,女人有的时候偏执起来实在可怕,连两小无猜的人都可以痛下杀手,我只是感叹人心到底有多深!” 云姨无言以对,知道小姐是触景生情,夫人过世之后,小姐在唐府尝遍冷暖,才会有此一叹! 静默中,远远隐隐约约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令人回肠荡气,凝神听去,竟是《广陵散》! 唐诗目光一震,广陵散,这里居然有人弹奏《广陵散》,那琴曲似乎有一种魔力,委婉连绵而又波澜壮阔! 云姨虽不懂音律,可也被这样的琴曲吸引住,随着琴曲飞扬,云姨惊异地发现,一行清泪顺着小姐美丽的脸庞流淌了下来,“怎么了?” 唐诗微笑,“这曲子让我想起了舅舅!”舅舅也曾弹奏过这般卓然昂扬的琴曲! 云姨一怔,夫人的兄长建威将军谢怀敬,生前对小姐这个外甥女百般疼爱,教她读书,教她骑射,教她武艺,早已以身殉国,长眠地下,之后煊赫的谢府开始走下坡路,风光不再,谢将军辞世之后,夫人在唐府的地位也一日不如一日! 云姨吩咐船家,循着琴声而划,寻到源头,一座简朴的水榭出现在他们面前! 唐诗和云姨下了船,上了台阶,亭台楼阁,一位风姿如画的白衣公子跃然出现在眼前,面如美玉,长眉斜挑,气质出尘。 云姨震惊不已,小小的潮阳还有这般俊朗的人物,就是以前在京中,也不曾见过如此玉树临风的青年公子! 那公子似不知有人来,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唐诗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撩动,那琴曲便似有生命一般,便随着水波一荡一漾! 一抹浅浅笑意在唐诗脸上浮现,曾几何时,舅舅也是这样恣意洒脱地弹奏《广陵散》! 琴曲渐绝,白衣公子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子,水绿青衣,朱颜墨发,眼眸空灵。 他看着漫天的柳絮如飞,嗓音清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的声音异样地好听,如一阵温暖的清风拂过湖面! 云姨柳眉一凝,这公子俊美归俊美,可是言语却如此唐突无礼,岂能这样毫不顾忌地邀请深闺女儿与他同桌共饮? 唐诗却没有云姨的恼怒,还沉浸在他孤高的琴曲之中,只是微笑,现在虽不是下雪的季节,可是片片柳絮像极了冬日漫天的白雪,看着他的微笑,自信自傲,似乎笃定他的邀请不会被人拒绝! 唐诗在他面前缓缓坐下,他斟酒的动作优雅至极,一杯散发着清香的醇酒放置面前,伴随着磁性好听的声音,“姑娘,请!” 唐诗莞尔一笑,端起酒杯,正欲饮下,却被云姨阻挡,“小姐不可!”云姨不知道今日的小姐到底是怎么了,这样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酒也敢喝,要是对方见小姐美貌起了歹心,她们只有两个女人,插翅也难飞! 第十八章 陌生又如何? 第十八章 陌生又如何? 唐诗当然知道云姨在担心什么,却不以为然,轻轻推开云姨的手,淡淡道:“陌生人又怎么样?有的时候,熟悉的人比陌生的人可怕多了!” 白衣公子闻言,淡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抹几不可见的赞赏笑意在脸上若隐若现,飘逸出尘,高贵俊美,看到这样美如冠玉的脸,唐诗竟然不自觉想起初春的雪! 云姨一怔,小姐的话虽然平日并不多,不像二小姐唐涵那样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可总是这样让人无法辩驳,能说到人心里去! 谁都是这样,对陌生人,都会有所防范,可是面对熟悉的人,总是容易撤下心防,可是谁又知道,到底谁才是可信任的? 她知道小姐是在说李姑娘谋害亲密无间的未婚夫一事,可又不自觉想起了一些往事! 夫人这个真正的大家千金,出身显赫的谢府,婢女侍从无数,可是能近身服侍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另外一个是安梦瑶! 夫人虽然身份显贵,性情却极为和善,私下从来不把她们当下人看,而是当做妹妹一样对待,可是谁也想不到,安梦瑶内心不甘于做婢女,暗中寻找机会,攀上了老爷,后来老爷顺利把她收了房,也就是府中如今的安姨娘! 情若姐妹的身边人背后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云姨震怒不已,从那以后,见了安梦瑶就再也没有好脸色! 可夫人不同,知道安梦瑶爬上了老爷的锦榻之后,只是淡淡一笑,连过多的责备话语都没有! 夫人当家主事那些年,对她背叛之事并不见苛责,反而对她甚为亲厚! 可是后来夫人过世之后,安梦瑶见小姐失去了所有的靠山,立即见风使舵,转而投靠了韩映之,不仅没有记挂夫人生前对她的恩惠和宽容,反而在背后助纣为虐! 想到此,云姨心中依然恼怒不已,这就是曾经亲如姐妹的人做的事,她知道小姐虽然从来不说,可是安姨娘的所作所为是一直看在眼里! 白衣公子凝视面前的唐诗,竟然意外地发现她眼眸中闪耀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琉璃色,他深沉的眸瞳划过惊艳,“姑娘,你的眼睛真美!” 唐诗一笑,这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说她眼睛美丽的人! 云姨柳眉更蹙,这俊朗公子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要不是看到他表情并没有冒犯戏谑之意,她一定会认为这公子必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登徒子! 云姨虽极不放心,可唐诗的话还是让她迟疑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唐诗缓缓饮下杯中酒,对白衣公子莞尔一笑,“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我循曲而来,想不到居然还能品尝到世间如此佳酿!” 白衣公子优雅饮酒,还是那般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姑娘能解我曲中意,也是有缘人,在下只备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他剑眉凤目,谈吐高雅,纵是唐突无礼的话语也很难让人心底激起抵触和不悦之意,可云姨看这四下无人,还是提醒道:“小姐,天色不早了!” 唐诗缓缓起身,“多谢公子盛情款待,告辞!” 白衣公子岿然不动,薄唇微勾,也不多话,只是轻轻颔首,风采翩然! 第十九章 风一样的过客 第十九章 风一样的过客 出了湖心亭,两人原路而回,一阵阵湖风吹来,清新宜人,唐诗轻抚眉心,薄有醉意! 终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云姨长出一口气,一想起小姐居然和青年男子同桌共饮,就不免心有余悸,忍不住埋怨道:“小姐,你也太大意了,若那公子是登徒子怎么办?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 再则,这件事要是让韩映之知道了,一定会乘机大做文章,告到老夫人那里去,到时候,一顿家法是绝对免不了的。 唐诗还在想那曲《广陵散》,只是不经意一笑,“怎么云姨觉得他长得像坏人?” 云姨担忧道:“好人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这世上道貌岸然的衣冠**多得去了!” 唐诗忍不住笑出声,“你多虑了,他绝对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人,而且,他不是这里人,很可能只是个过客!” 云姨十分奇怪,虽说潮阳确实从来没见过那般风姿俊秀的公子,可为何小姐仅凭一面之缘就这样肯定? 云姨道:“我们虽然在这里几年了,可毕竟不是终日抛头露面的人,见的人也谈不上太多,为什么这么说?” 唐诗看着眼前的碧波掠影,飞鸟展翅,幻美得如同一场梦境,轻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他衣襟上映山红的香气?” 云姨哪有那么敏锐?摇摇头,“我没有,再说那种香气又能说明什么?” 唐诗轻笑,如一支清荷舒展,潋滟生姿,“潮阳是蛮荒之地,只有一个地方有映山红,那就是官道附近的青岩山,我想他应该是在来潮阳的途中,被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吸引住,登上了青岩山,所以衣襟上才会染上映山红的香气,还没有消散,所以我猜测他是刚到潮阳不久!” 云姨半信半疑,虽然说有一定的道理,可能也不能完全肯定! 唐诗看着云姨狐疑的神色,解释道:“再则,他的高贵气质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若是潮阳真有这样的公子,就算我们没听说过,你觉得父亲会没有听说过吗?” 原来如此,云姨恍然大悟,老爷是潮阳县丞,和当地大家大户平日多有接触,若是真有这样风华无双俊逸高雅的公子,怕是早就动了联姻的心思了,却从来不见提起,可见他并不是潮阳人家的公子! 唐诗闭目回忆美酒的醇香,心情舒畅,“当然,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个内心龌龊的人绝不可能奏出那样孤高的《广陵散》!” 云姨想起那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不得不想起小姐远在京城的未婚夫,步青云! 时间过去了许久,步府还迟迟没有回应,云姨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看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他们**不清的态度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小姐在没有任何靠山的情况下依然安安稳稳地坐着唐府嫡出大小姐的位子,唯一倚靠的不就是与步府的婚事吗? 若是婚事出现变故,那会怎么样?云姨不敢想下去,眉间忧愁却越凝越深。 韩映之因小姐阻拦了她的扶正之路,一直怀恨在心,可因步府的婚事,行事终究有所顾忌,想欺压小姐之前还都会寻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敢太明目张胆! 如今若是婚事落空,韩映之便再无任何顾忌,必定会挟私报复,将小姐随便配一个卑微的下人都有可能,还有,老爷也一向对小姐不冷不热,若是见步府婚事无望,为了巴结上司,把小姐许给什么年老的官员做妾,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十章 救命稻草 第二十章 救命稻草 夫人临终前把大小姐托付给她照顾,若是最终沦落到这步田地,又怎么才能面对夫人的临终托孤? 云姨双手紧握,日盼夜盼,希望能盼来步府的好消息,这是目前生活中唯一能把她们救出苦海的稻草,若是突然飘走了,以后的生活就暗无天日了! 步府也是京中显族,步夫人和夫人是自幼相熟的手帕交,关系极好,成年之后,一个嫁入步府,一个嫁入唐府,曾经常有戏言,以后的儿女要结为亲家,亲上加亲! 步夫人早几年嫁人,步青云也比小姐大几岁,小姐玉雪可爱,步夫人看了极是欢喜,而且生辰八字和步青云正合,于是顺理成章,步府和唐府互赠了信物,定下了婚事! 不过,京中显贵之间的联姻从来都不可能是那般单纯的原因,除了关系密切之外,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是夫人的娘家,谢府,更确切的说是建威将军谢怀敬的权势! 当初,谢将军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在京中炙手可热,甚至连老爷的提刑官都是他提携才顺利当上的,谢将军并没有女儿,他的外甥女自然也是各大家族希望聘为未来少夫人的女子,是抢手人选! 因为步夫人和夫人的关系,步府近水楼台先得月,顺利定下了和小姐的婚事! 可如今,不论是谢府,还是唐府,都门庭凋敝,再不复当年的盛势! 云姨希望步府看在夫人生前的情谊上,信守诺言,认可这个她一早看中的儿媳! 何况,京中显贵没有不在意自己名声的,若是人家显赫的时候和人家攀亲,人家落魄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难免会落下一个唯利是图嫌贫爱富的名声! 虽然这是事实,可就和十恶不赦的坏人大多表面上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一样,步府当然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名声,再则,小姐并没有恶名在外,想退婚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就算步府现在已经萌生了退婚的心思,真正做起来也会有诸多顾忌,想到此,云姨提起的心又有些安慰,但愿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唐诗看着云姨关切的眼神,知道她又担忧起了自己的婚事,微微一笑,尽显林下之风,“老夫人的寿辰快要到了吧?” 云姨一想起这件事就心中添堵,自从建威将军殉国之后,老夫人对待夫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不复以前的和蔼可亲,婆婆的威严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常常对夫人颐指气使,鸡蛋里面挑骨头,夫人经常偷偷落泪,黯然伤神,于风华茂盛之年,溘然长逝! 后来更为过分的是,唐府再有什么祭祀或者设宴之类的盛事,老夫人直接派人通知小姐,她不用参加了! 唐府所有的公子小姐都称老夫人为祖母,小姐却只能称老夫人,这些举动的意思都很明显,老夫人眼里没有这个孙女,她没有资格称老夫人为祖母!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小姐生下来以后,她的眼睛带着若隐若现的琉璃色,不细看,也不会发现,所以刚开始都没人在意! 但后来小姐慢慢长大,在阳光明媚,视线清晰的时候,那种琉璃色就会更加明显,老夫人心存疑虑,甚至暗中偷偷把小姐抱过去滴血验亲过,这才承认了小姐是唐家血脉! 可还是不放心,暗中又去请了江湖术士占卜,术士说小姐命里带煞,是不祥之人! 老夫人将术士所言告知夫人,夫人只认为是无稽之谈,对小姐始终爱若珍宝,更觉得小姐那双带着淡淡琉璃色的眼眸美丽至极,因为谢府,老夫人再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但心中一直对这个长孙女喜欢不起来! 后来,谢将军殉国,唐府也家道败落,夫人随后过世,老夫人觉得果然应验了术士当初的预言,越发肯定这都是小姐造的孽,从那以后,恨不得把小姐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生怕小姐身上的煞气冲撞了她老人家的福气! 若不是因为步府的婚事,现在小姐只怕已经被发配到庵里,日夜跪拜,为唐府念经祈福,为自己忏悔恕罪! 云姨自幼在京中长大,对于贵族之家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当家主母对自己不喜欢的甚至极为反感的人,一句“去寺庙为家族祈福”这个高帽子扣下来,就是变相的发配,可再不甘愿也得乖乖去,因为若不去就是大不孝,谁又有勇气背上这样的名声? 第二十一章 老夫人寿宴 第二十一章 老夫人寿宴 唐府几乎什么盛事都不关小姐的事,自然也包括老夫人的寿宴,现在小姐突然提起,难道料到了今年和往年毕竟不同? 唐诗的语气清淡而肯定,“我想这一次老夫人一定会让我参加她的寿宴!” 云姨明白了,如果步府的婚事顺利的话,这应该是小姐在唐府的时候,老夫人过的最后一个寿宴,以后小姐成了步府少夫人,唐府还得仰仗小姐,所以现在就算再不悦,也得通知小姐去参加她的寿辰,做做表面功夫,安抚安抚小姐,顺便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彰显她的长辈气度! 一想到老夫人那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眼神,云姨就不以为然道:“参加不参加又有什么关系?不让我们去,我们还懒得去了呢,她们还以为我们有多稀罕呢!”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见有利可图,便立即想做出亲和的高姿态! 虽然她也很想唐府的最高主事能认可小姐唐家孙女的身份,可这些年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需要小姐的时候,毫不含糊地加以利用,厌恶小姐的时候,巴不得她有多远走多远,眼不见为净! 唐诗自然明白云姨的意思,嫣然一笑,如春天的清风,“当然,我只不过是要借这个机会让韩映之母女乖乖地把我娘的瑶琴还给我!” ﹏﹏﹏﹏﹏﹏﹏﹏﹏﹏﹏﹏﹏﹏﹏﹏﹏﹏﹏﹏﹏﹏﹏﹏﹏﹏﹏﹏﹏﹏﹏﹏﹏﹏ 果然不出唐诗所料,一日,韩映之神情倔傲地亲自来通知她届时参加老夫人的寿宴,还大言不惭地说了很多什么老夫人仁慈厚爱晚辈需要谦和恭敬之类教导的话! 唐诗根本不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韩映之的目光飘过空荡荡的屋子,心中得意至极,老夫人的寿辰是讨好的最佳机会,可以哄得老夫人欢心,可唐诗这里已经一无所有,还拿什么去讨好老夫人?去了也是白去,不过是徒惹老夫人生气! 再说,到时候还有其他宾客在场,老夫人对唐诗的厌恶加深,也可以更加顺利地实现她李代桃僵的计划,真是一举数得! ﹏﹏﹏﹏﹏﹏﹏﹏﹏﹏﹏﹏﹏﹏﹏﹏﹏﹏﹏﹏﹏﹏﹏﹏﹏﹏﹏﹏﹏﹏﹏﹏﹏﹏ 日子如同流水一样淌过,老夫人的寿宴很快就到来了! 这日,县衙大小官员皆来府道贺,老夫人一身暗红色锦衣,红光满面,带着小公子唐颂,坐在主位,坦然地接受众人的道贺,唐颂年方十三,是唐府的心肝宝贝,眉清目秀,惹人怜爱,一张嘴巴又甜,极会哄祖母开心,老夫人一天没有见到唐颂,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也把将来复兴唐府的希望寄托在唐颂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子身上! 韩映之今日一身烟霞底金枝绿叶百花八幅裙,头上戴着一支亮闪闪的金钗,满脸笑容,和唐一鸣站在一起,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客人,看着颂儿承欢老夫人膝下,欢声笑语一直不断,心下更加得意! 唐一鸣现在一共有三位妾室,韩映之生了一子一女,安梦瑶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府中还有一位姨娘吴妙晴,吴妙晴是唐一鸣贬到潮阳之后,纳的当地人家的女儿,年龄只比唐诗大七岁,颇有小家碧玉的味道,嫁到唐府只有四年的时间,膝下并没有子嗣,为人也很冷淡,处事法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 唐涵,还有安梦瑶的两个女儿,三位小姐今日皆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引来阵阵惊叹声,不少人恭维老夫人教养得好,连连奉承唐府真是出美人的地方,一时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第二十二章 姗姗来迟 第二十二章 姗姗来迟 虽然今日唐府四处张灯结彩,异常热闹,唐一鸣表面上也一直和众人谈笑风生,可心里并不高兴,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当年在京中之时,往来的都是重臣要员,油壁青车,仆从侍女,前呼后拥,那是何等快意,何等风光?可如今,来来往往的都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官小吏,师爷,衙役,捕快,甚至还有平民百姓,不识字的白丁! 不仅如此,每日处理的都是邻里之间一些鸡毛蒜皮的纠纷,让他烦不胜烦,深感大材小用,时运不济。 在有些人眼中,唐一鸣虽然有些志大才疏,但毕竟是在京中担任过要职的人物,见识能力自然远远超出在潮阳土生土长的人,不了解底细的当地人对他还是高看一眼的,平日也极给他面子! 阮名扬也在宾客之中,看到出现的唐府小姐中居然没有唐诗这个嫡长女,心下黯然,这种重要的场合居然从来不让大小姐出现,傻子也知道这大小姐到底有多么不讨喜了! 不过阮名扬想错了,这一次,老夫人已经吩咐唐诗也需要出席,只不过唐诗还未出现而已! 韩映之见唐诗迟迟未到,眼珠一转,话是对施嬷嬷说的,眼神却是不经意看向老夫人的,“都已经快开席了,阿诗怎么还没到?嬷嬷你赶快去看看是不是病了?” 韩映之深知老夫人为什么厌恶唐诗,曾经江湖术士说过,唐诗命里带煞,后来谢将军过世,老爷被贬谪,没多久,大夫人也过世,正好应验了这个预言,所以老夫人更加确定,唐诗是个灾星,历来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却大有人在,既然老夫人不喜欢唐诗,下人也见风行船,唐诗在府中被安置到了角落里,备受冷落! 韩映之这样说,无非是想暗示老夫人,唐诗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居然不偏不倚的生病了,摆明了要冲撞老夫人的喜气,加重老夫人对唐诗的反感! 退一步讲,就算唐诗没有生病,祖母寿宴,居然还姗姗来迟,身为孙女,明显就是对祖母不敬不满,老夫人哪里会开心?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唐诗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老夫人闻言,立即面露不悦,眼眸一暗,韩映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安梦瑶在一旁安慰道:“姐姐别急,我们再等一会吧!” 安梦瑶姿容艳丽,比云姨小一岁,曾经同为夫人的婢女,后来她使出浑身解数成了唐一鸣的妾室,云姨却一直都是下人! 安梦瑶升做主子之后,性情里的乖戾开始显现出来,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突然体会到了做主子的滋味,自是有些得意忘形,对下人动辄打骂,但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在云姨面前也不敢过于托大! 韩映之加重了语气,提高了声音,“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要是普通的日子等等她也没关系,可老夫人寿宴是唐府最重大的盛事,岂可怠慢?” 老夫人看着韩映之,微微颔首,韩映之确实有当家主母之风! 韩映之看着老夫人眼中的满意赞许之色,心中愉悦,除了颂儿的原因之外,她的知书达理和精明能干也深得老夫人欢心,这又为她的扶正之路添加了一分胜算! 唐一鸣闻言眉头一皱,虽说他知道此次凶杀案得以真相大白,是因为阿诗机缘巧合地帮了一些忙,不过居然敢怠慢老夫人的寿宴,还是让他极为不悦! 遥想十几年前,他还是京中通判,后来想尽办法娶到了谢府的千金小姐,谢微雨,也就是阿诗的母亲! 第二十三章 微雨燕双飞 第二十三章 微雨燕双飞 微雨燕双飞,谢微雨人如其名,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兼才女,婚后第二年,生下女儿唐诗,兄长谢怀敬也因战功赫赫被封为建威将军,大权在握,泽被亲族,唐一鸣这个妹婿也被提升为四品提刑司,风光无限! 因为娘家强大的后台,谢微雨虽然才只生了一个女儿,唐夫人的地位依然稳如泰山,就算老夫人不喜欢唐诗,可对谢微雨这个儿媳始终是客客气气的,毕竟谢府是不可得罪的,事关自己儿子的前途,唐一鸣若想以后继续往上爬,还得仰仗谢府! 在一般情况下,唐一鸣娶了家世如此显赫的妻子,想要纳妾是很难的,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 在娶谢微雨之前,唐一鸣和韩映之就已经眉目传情,私定终身,可韩映之毕竟是低级官员家的小姐,哪里比得上谢府显赫? 对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说,首先要追求的当然是功名富贵,在这一点上,韩映之帮不了他,而谢微雨就不同了,不仅才貌双全,能大大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更重要的是,谢怀敬疼爱妹妹,娶了谢微雨,便必定可以得到他的提携,从此扶摇直上! 唐一鸣娶了谢微雨之后,背地里一直没有断掉和韩映之的来往,后来渐渐摸清了谢微雨的性情,知道她为人懦弱,温柔和顺,虽然出身高贵,却并没有贵族小姐骄矜的刁蛮脾气,左思右想之下,他便动了将韩映之纳入府中的念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微雨在犹豫了几天之后还是应允了,而且老夫人也发话了,说家族开枝散叶之后,才能家业兴旺! 事关家族的荣衰,谢微雨自然不能横加阻拦,也没有去找兄长哭诉告状,她的懂事让唐一鸣既得意又有几分愧疚! 纳了韩映之之后,谢微雨的婢女安梦瑶有天夜里钻进了唐一鸣的卧房,便顺理成章成了唐一鸣的第二个妾室! 虽然面对他的左拥右抱,谢微雨从来不闹,不过唐一鸣比谁都明白,谢微雨虽然软弱,可谢怀敬不是好惹的主! 要是谢怀敬质问起来,他还可以以谢微雨没有生儿子为由纳妾,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现在韩映之已经生了儿子了,要是再继续纳更多的妾,就成了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没有把谢府放在眼里了,必定会惹恼谢怀敬,若是一怒之下,将他削职降权,就得不偿失,鸡飞蛋打一场空,在仕途上混的人,只能往上走,不能往下走,唐一鸣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去冒险!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在唐诗九岁那年,已经被封为建威将军的谢怀敬居然会在一场战争中以身殉国? 顿时,整个谢府的天都塌了,谢怀敬正值壮年,马革裹尸,青山埋骨,大儿子很早就夭折了,二儿子三儿子又年幼,断然不可能承袭父职,支撑起谢府的家业重担! 伴随谢怀敬的辞世,只有孤儿寡母的谢府便慢慢衰败下去,不复当年的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好在谢府虽然没有了掌舵人,可谢怀敬是殉国而亡,朝廷的嘉奖,俸禄,封赏一样不少,还有谢将军旧部的帮衬,再加上谢夫人是个坚强能干的女人,谢府的日子还能保持以前的荣华富贵,不过权势就逐渐消失殆尽,不再是京中豪族! 谢夫人没有女儿,和谢将军一样喜欢唐诗,唐府举家被贬谪至潮阳之后,不缺钱的谢府每年都会差人从京中送来一些女儿家穿的衣裙,首饰,绣帕之类东西,无非是希望唐府看在谢府的面子上,不要亏待了谢府的外甥女唐诗! 可谢夫人毕竟不是唐府的人,再关心也插手不了唐府的家事! 她哪里知道,她不远万里差人送给唐诗的东西,绝大部分是被唐涵独占了?唐涵不要的,或者偶尔良心发现,会分给安梦瑶的两个女儿一些,唐诗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第二十四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二十四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虽然谢怀敬的去世让唐一鸣失去了靠山,可他心里还有微微的见不得人的窃喜,这么多年,他在这个将军大舅哥面前总是矮了半截! 谢怀敬位高权重,包括他提刑司的要职都是谢怀敬帮他争取来的,是绝对强势的一方,他在谢怀敬面前,哪里硬气得起来? 可如今谢怀敬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堆白骨,唐一鸣心中又有一种一掠而过的轻松感,再也没人压在他头上了!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失去了强大靠山的失落替代,以前,谢府煊赫的时候,谁不高看他一眼? 仕途上面混的人,眼睛比贼都要精,心中都明白,如今谢府只剩下一个虚名,除了可以继续尊享荣华富贵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好处了,以后必定会更加败落下去,以前同僚见他眼中的敬畏和尊崇也都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好事不成双,灾祸不单行,谢怀敬猝然离世,谢微雨蓦然听闻这个噩耗,当即昏倒在地,随后大病一场,病愈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经常流转病榻! 过了大半年,唐一鸣得罪了京中权贵,此时又没有人愿意保他,最后举家被贬至潮阳,谢微雨拖着虚弱的身体,长途跋涉,一路颠簸,到了潮阳之后更是水土不服,拖了一段日子,在唐诗十岁那年,撒手西去! 幸好,在唐诗幼年之时就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婚事,虽然谢微雨心思单纯,不过唐一鸣比谁都要清楚,步府看中的并不是他唐府,而是谢府,也就是谢怀敬! 他唐一鸣攀上了谢怀敬,从此扶摇而上,要是步府娶了谢怀敬的外甥女,那不是也一样鸡犬升天? 谢怀敬辞世之后,唐一鸣不是没担心过步府会退婚,可步府暂时并没有这个意思,唐一鸣就当做他们信守承诺,会如约和阿诗完婚,不出意外最好,谁会喜欢出意外,没必要庸人自扰! ﹏﹏﹏﹏﹏﹏﹏﹏﹏﹏﹏﹏﹏﹏﹏﹏﹏﹏﹏﹏﹏﹏﹏﹏﹏﹏﹏﹏﹏﹏﹏﹏﹏﹏﹏﹏﹏﹏﹏﹏﹏﹏﹏ “对不起,我来晚了,请老夫人,父亲恕罪!”大厅外面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看向大门处,尤其是阮名扬更是目不转睛,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容颜如雪,宛如皎洁的明月,气质温婉,仿佛暖暖的阳春,眉黛弯弯,似水含烟,朦胧中有一种柔媚的光晕流转! 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唐府长女,吃了一惊,暗自绞尽脑汁地想出能形容这位姑娘美貌的词句,可想来想去,都只是词穷,在场很多人并没有读过多少书,本身就非满腹经纶之辈,此时更觉书到用时方恨少! 唐一鸣见众人惊艳的目光都投在阿诗身上,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不免心中得意,阿诗秉承了谢微雨的美貌,而且青出蓝而胜于蓝,不过,阿诗的个性似乎并不像谢微雨那般软弱! 韩映之见唐诗一出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心中极为不悦,可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大度的微笑! 唐涵恨得牙痒痒,她一向活泼亮丽,娇俏可人,以前这种时候,她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孰知今年,也不知道祖母是怎么想的,居然吩咐唐诗也来参加了,抢走了她的风头! 安梦瑶的两个女儿年幼,只顾热闹,还不能理解这些人之间的心思各异! 老夫人看见众人艳羡的目光,虽然不喜唐诗,但也为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孙女而骄傲,她最喜欢被人捧得高高的奉承的感觉,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她瞥见唐诗虽然精心装扮,不过身上的衣裙却甚为简素之时,立即眉头深皱,眼中掠过一丝怒意! 韩映之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叫苦,枉她自命精明过人,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第二十五章 贺 寿 第二十五章 贺 寿 韩映之当年就对大夫人那些名贵煊赫的嫁妆垂涎三尺,却只能望洋兴叹,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当家主事之后,迫不及待地对唐诗明里暗里盘剥,只要见到有什么好东西,一定会想办法夺走! 如今唐诗那边连月银都没有,衣裙也全是简素的,她早就习惯了,以致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老夫人寿辰这样的大日子,唐诗居然没有一件华丽的衣裙? 众目睽睽之下,二小姐唐涵身穿绣金柳暗花绸缎长裙,百合发髻上戴着金镶玉金步摇和红宝石蝴蝶花钗,一身贵气,而大小姐唐诗不但衣裙简单,全无装饰,没有任何环佩璎珞,连秀发也只用几条简单的发带缠绕起来,连玉簪都没有! 两人站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简素的大小姐明眸皓齿,清新动人,不论是容颜还是气质都远胜一身华彩的二小姐! 在场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能看出来的,自然不仅仅是这些! 很多人都知道大小姐是正室所出,二小姐是妾室所出,不少人心中暗暗同情这位生母早逝的大小姐,从今日来看,平日只怕备受妾室欺压! 看到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唐一鸣的脸上挂不住了,朝廷有礼法,庶不压嫡,如今,活生生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就像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一般,火辣辣地疼,他恼怒交加,狠狠地瞪了韩映之一眼! 老夫人也没想到韩映之办事居然这么糊涂,她自然知道她欺压唐诗之事,不过向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只是府内之事! 可如今丢的是唐府的面子,让人看到的是唐府**妾灭妻的家风,心下盛怒不已,家丑岂能外扬?老夫人刚才对韩映之的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阴不阳地瞪了韩映之一眼! 韩映之同时被老夫人和老爷责怪,有苦说不出,心中又气又恼,谁知道唐诗是不是故意穿成这样来寒碜她的?心中对唐诗恨得咬牙切齿! 唐诗觉察到一道关怀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抬头看是县尉阮名扬,微微一笑,轻轻颔首之后,便移开了视线,她不想在这种场合又让唐涵说三道四! 安梦瑶自然也明白了问题所在,忙站出来,笑着转移话题,“大小姐总算来了,不知道给老夫人精心准备了什么贺礼?不妨拿出来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韩映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祸水从她这个府中主事之人身上转移到唐诗那边去了! 唐诗一笑,对老夫人盈盈一拜,“还请…”“老夫人”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对上了老夫人提醒的目光! 唐诗明白,虽然老夫人不喜欢她称祖母,平日只能称老夫人,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再称她为老夫人,就显得不伦不类,岂不又惹人猜测非议?原来这是老夫人在外人面前给她的天大的恩惠,改口道:“今日祖母寿辰,孙女献上一曲,以博祖母雅听!” 话音一落,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唐涵就冷笑道:“姐姐,我送给祖母的是赤金嵌银手镯,二位妹妹也各自准备了贵重的礼物,你却献什么曲子?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诚心祝愿祖母,好的东西都舍不得拿出来!”她自然知道唐诗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样说是故意逼得唐诗难堪! 唐诗只是淡淡一笑,“祖母大人福泽深厚,见多识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岂会稀罕你的什么赤金嵌银手镯?送给祖母的最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以银子来衡量价值的多少,孙女在此恭祝祖母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唐涵一脸的不屑,正准备说话,被韩映之呵斥道:“涵儿闭嘴!” 老夫人和老爷最注重的是唐府的脸面,宾客盈门的时候,姐妹两人吵了起来,就算涵儿赢了,老爷也会留下治家不严的名声,老爷一生气,自然会迁怒于她! 第二十六章 锋芒初露 第二十六章 锋芒初露 唐涵一愣,娘极为疼爱她和弟弟,从来没有训斥过她,更不要说在公开场合了,当即小嘴一撅,非常委屈,可所有长辈都在场,发作不得,只得忿忿不平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唐诗说老夫人福泽深厚见多识广的话让老夫人很受用,脸色也没那么阴沉了,微微颔首,满目慈爱道:“说的有理,最重要的是有这份心,我这个老太婆就心满意足了,阿诗给我准备了什么曲子啊?” 唐诗恭敬道:“是《金玉满堂》,因为祖母寿辰,最近孙女一直在练习,直到烂熟于心,才敢来给祖母贺寿,所以耽搁了片刻,还请祖母见谅!” 唐诗举止文雅,说话温和有礼,听起来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当着众宾客的面,老夫人最善于做表面功夫,再则,她确实喜欢《金玉满堂》这首曲子,名字听起来就是好兆头,当即笑道:“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既然准备好了,就开始吧,也让大伙听听!”她语气带着淡淡的炫耀之色,告诉众人,这是我唐府培养出来的女儿,不仅容颜清丽,才艺更是上得了台面! 唐诗道:“遵命!”随即坐在案前,看着大小姐优雅的动作,众人皆屏气凝神,等着倾听这样美丽的小姐奏出来的飘飘仙乐! 云姨和雅霜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琴搬到了唐诗的面前,唐一鸣看见那做工粗糙花纹斑驳的琴就眉头一皱,阿诗为什么不用谢微雨留给她的那架琴? 后院的事,唐一鸣知道的并不是很多,自然也不知道那架瑶如今已经在唐涵的房中安睡,唐涵并不怎么善琴,只是看到了唐诗的好东西下意识地想占有,看到唐诗的琴成了自己的,想起来就觉得心中舒畅! 老夫人看见这架破旧不堪的琴,也神色一凝,有些疑惑! 唐诗将父亲和老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只做不知,素手开始拨弄琴弦。 随着乐曲响起,唐一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他的女儿吗?弹出来的曲子居然这样糟杂难听,艰涩刺耳! 老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暗沉,唐涵却心中窃喜,唐诗弹得这么难听,必定会触怒祖母,还信誓旦旦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最重要的是心意?这样的曲子也叫心意?去丢人吧! 在场的大多是不通音律之人,不过也觉得唐大小姐的祝寿曲很是晦涩,并不流畅,虽说谈不上难听,可也绝对谈不上好听! 好不容易一曲毕,唐诗似乎完全不知众人的反应,缓缓起身,对老夫人道:“孙女恭祝祖母如松如鹤,多寿多福!” 老夫人“嗯”了一声,毕竟有客人在场,不悦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就重新浮现了慈和的笑意。 她知道儿媳是有名的才女,唐诗的琴技却是这样粗糙,再看见那架不起眼的琴,她直接理解成唐诗因为对她不满,在故意使坏! 唐一鸣虽也不通音律,可在京中之时和达官贵人多有接触,互有宴请来往,名门望族谁家没有几个歌姬舞女?再则,他的正妻谢微雨精通琴艺,平日多有抚曲,他耳濡目染,也能听懂一些,自然知道问题出在所使用的琴上,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阿诗对祖母不满,才故意这样做的,有些生气,语气也很生硬,“阿诗,你怎么会用这样的琴?你的琴呢?” 韩映之闻言脸色一变,原本就觉得奇怪,现在更是明白了唐诗的用意,是乘外人在场的时候告诉别人,琴已经被她抢走了,坐实她欺负嫡女的名声,这个丫头的心思真是太歹毒了,当即转移话题道:“老爷,今日是老夫人的寿宴,我们还是先招待客人要紧,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唐一鸣看韩映之遮遮掩掩的眼神,心中就明白了大半,府中之事,他虽然不关心,但是韩映之欺压阿诗一事他还是知道的,不过他也和老夫人的态度一样,睁只眼闭只眼! 唐诗自然知道韩映之想将此事遮盖过去,岂会轻易让她如愿? 不等唐一鸣说什么,唐诗就低声道:“回父亲的话,母亲留给女儿的瑶琴,前不久已经被韩姨娘搬走了,说是要送到当铺换取银两,以补贴家用!”她将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刚好让唐一鸣和身边的几个人听见,又不足以让太多人知道! 唐一鸣闻言大怒,他虽然是被贬谪,还是还没混到平民百姓缺吃少穿的份上,更没有必要靠典当女儿的嫁妆来度日的程度,当着身边几位同僚的面,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再则,今日阿诗弹琴,竟然让他想起多年前谢微雨温柔为他抚琴的情景,想起这些年对阿诗的不闻不问,心中不自觉掠过一丝歉疚,阿诗不祥归不祥,可毕竟是他的女儿! 第二十七章 一箭双雕 第二十七章 一箭双雕 看身边几人的脸色,唐一鸣知道,他们心中还不知道在怎么嘲笑他,曾经的京中堂堂提刑官,今日居然混到了这般恬不知耻的程度! 老夫人和韩映之等人皆是光鲜盛装,而母亲早逝的嫡出大小姐却是一身简素,本已让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了,如今再加上这个变卖嫡女嫁妆这个罪名,更是足以让他抬不起头了! 越想越窝火,都怪韩映之,到底是低级官员府中出来的,骨子里都有褪不去的小家子气,突然有些怀念虽软弱却大度的亡妻谢微雨! 老夫人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虽怪唐诗用破旧的琴弹了首难听的曲子,让她颜面无光,但更怪韩映之不顾及唐府的脸面,丢了儿子的脸! 韩映之看见他们盛怒的脸,知道老夫人和老爷都生气了,可她毕竟不是简单角色,心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火上浇油,先服软过了这个关卡再说,当即对唐诗笑道:“阿诗,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府里刚好有些紧张,明日我就给你赎回来…” 唐一鸣的脸色越发难看,冷冷打断韩映之的话,“我唐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典当东西度日了?” 韩映之忙道:“老爷和大小姐都误会我了…” 唐一鸣声音加重,带着浓浓不悦,呵斥道:“还不马上命人去赎回来?” 韩映之左右为难,可看现在这种情形,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唐诗居然会利用老夫人寿辰这个机会,把她欺压嫡女,强夺财物的事情公之于众,让她没有退路,因为只要看唐诗素净唐涵奢华的装束,谁都会相信唐诗的话,把她直接定义为恶毒庶母! 其实夺了唐诗的琴,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平时老爷知道了也没什么,现在的问题是,老爷的同僚和朋友都在,家丑传了出去,自然遭人耻笑,而且老爷并不会怪唐诗,只会怪她这个主事的人,不识大体,连累唐府家风! 现在为了挽回体面,造成唐府尚是富贵人家的假象,自然要把唐诗的琴赎回来! 韩映之心中百般不乐意,可还知道形势逼人,女人也要能屈能伸,对施嬷嬷道:“没听到老爷的话吗?还不快去把大小姐的琴赎回来,送到大小姐的厢房去!” 施嬷嬷装模作样忙不迭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唐涵见到手的东西还有退回去的道理,自然不肯,正要和娘哭闹撒娇,却看见娘告诫的眼神,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仿佛无事人一般的唐诗! 看见施嬷嬷远去,唐诗淡淡一笑,她自然知道就算父亲知道韩映之抢走了她的琴,也不会怎么样,但若是父亲同僚知道他府中居然要靠典当度日,暗地必定冷嘲热讽,父亲丢不起这个脸! 而且说琴被韩姨娘典当的时候,声音要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要让外人知道,又不能让所有外人都知道,限定在少部分人的范围之内,因为若是人尽皆知,父亲颜面尽失,也必定会迁怒于她,她只想顺利拿回母亲的瑶琴,并不想加重父亲的怒意! 云姨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小姐会顺利地让韩映之搬走瑶琴,原来是早就想好了今日的一幕,让韩映之无路可退,不但惹得老夫人和老爷不快,还得乖乖地把琴送回来,可谓一箭双雕,要不然韩映之还以为小姐会一直乖乖地任她踩在脚下! 第二十八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 第二十八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 唐诗抚摸着再熟悉不过的名琴,琴身如翰墨渲染,堪称风月典范,唐涵只知道这琴贵重,便想占为己有,哪里知道它的神韵所在? 这琴是娘出嫁之时,舅舅送的嫁妆,上面汇集了太多谢家人的浓情厚爱,又怎能让韩映之唐涵之流夺走? 云姨看着容颜胜雪,桃花如面的小姐,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唐诗轻笑,“在想舅舅!”脑海中却一掠而过那风姿如画的白衣公子,还有他修长的手指起起落落之间,肆意飘扬的《广陵散》! 唐诗自嘲一笑,回过神来,舅舅虽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却并不是粗莽武夫,在金戈铁马的日子里,偶尔也会煮茶谷雨,诗写梅花,抚琴一曲! 云姨有些担心,“这一次韩映之一定气得七窍生烟,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必定会找机会报复!” 唐诗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今日她触怒了老夫人和父亲,我们唐府纵妾灭妻的家风已经传了出去,韩映之就算心有不甘,也必定有所顾忌,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了!” 虽然韩映之的行为是老夫人和父亲默许甚至纵容的,但是一旦家丑外扬,他们自然不肯承认这是他们的过失,总要找一个替罪羔羊来担当罪名,而当家主事的韩映之自然责无旁贷! 父亲一直对曾经做官四品大员的经历引以为傲,自以为堂堂大户清远旷达,如今竟然无视朝廷礼法,纵容府中妾室欺负嫡女,脸面无光,自然会迁怒于韩映之,不过韩映之也是省油的灯,也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云姨看着小姐与夫人相似的侧影,秀美如画,犹豫半晌才道:“有件事在我心里藏了多年了,现在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唐诗笑道:“你就相当于我的半个娘,还有什么不该讲的?” 云姨迟疑道:“当年若不是韩映之,夫人也不会那么早走!” 唐诗神色一凝,急忙抓住云姨的手,声音颤栗,“为什么?难道娘的死和韩映之有关?” 云姨的手被小姐抓得生疼,“小姐别急,听我慢慢说来!” 唐诗松开手,目光急切地看着云姨,不复平日的云淡风轻! 云姨缓缓道:“我幼时和夫人一起长大,伺候夫人左右,谢将军把夫人保护得极好,用读书人的话说,夫人就像误入世间的仙子,没有沾染半分尘埃!” “我从来没有见过夫人那样善良的人,她从来不以恶意揣测别人,就是对待下人也温柔和善,从不责罚任何人!” 想起夫人,云姨鼻子一酸,声音也变得哽咽,又带着几分恨意,“老爷在娶夫人之前就已经和韩映之暗通款曲,又因为贪慕谢府的权势,娶了夫人做正室,觉得愧对韩映之,所以将韩映之纳为妾室之后,暗地多半纵容!” “后来韩映之生了儿子,母以子贵,更加趾高气扬,夫人背地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她从来不对谢将军诉苦,也不对任何外人说,总是站在别人的立场去理解别人,反而说她没有生儿子,还好韩姨娘为老爷生了儿子,唐家有后,她也心中高兴!” 唐诗默然,她知道母亲和善,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父亲,还有韩映之等人,都把母亲直接定性为软柿子,认为母亲懦弱可欺,若不是舅舅的权势,母亲在唐府又不知道会过着怎样的日子! 云姨沉默良久,才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小姐九岁那年,夫人终于又有了身孕!” 第二十九章 多年的疑惑 第二十九章 多年的疑惑 唐诗蓦然抬眸,十分吃惊,“我怎么不知道?” 云姨叹息一声,“小姐当时年方九岁,还是个孩子,又知道什么?” 唐诗沉默不语,孩子的世界一派天真,自己一直生活在母亲,舅舅,舅母,表哥等人的钟爱之下,无忧无虑,还有两个密友相伴,那样的童年,没有沉重,终日欢声笑语,令人留恋! 云姨继续道:“夫人知道怀孕之后,欣喜不已,要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和老爷,却被我制止了,因为我觉得不妥,劝夫人再等一段时间,如今想来,这全是我的错,给了韩映之可乘之机!” “因为夫人有了身孕,自是不能再费精力管理府内事务,韩映之必定会以协助夫人为由,接掌府内事务,一应衣食住行全由她打理,我绝不相信韩映之会高兴夫人再次怀孕,若是她使出什么不着痕迹的手段致使夫人滑胎,是完全有可能的,夫人单纯,哪里是韩映之的对手?” 唐诗颔首默认,这么多年和韩映之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个女人心机极深,不是善茬,娘若是这次生下了儿子,必定会威胁到小公子唐颂的地位,云姨的担心绝非庸人自扰! 云姨道:“夫人虽然善良,却也是聪慧的人,她采纳了我的建议,暂时不对外宣扬,待到有万全之策的时候再告知老夫人和老爷,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时谢将军在外征战,还有月余就会回京,到时我们以省亲为由回谢府,到了谢府之后再宣布怀孕的消息,就算唐府派人来迎回,届时我买通大夫,说夫人身体不好,需卧**静养,不宜行动,这样夫人就可以留在谢府安胎,等孩子足月生产了再回唐府,虽然老夫人和老爷不乐意,可事关唐家香火,也会勉强同意,如此便可无虞!” “夫人同意了我的想法,只待谢将军凯旋归京,夫人和长嫂关系极好,暗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谢夫人,又担心小姐孩子心性,藏不住秘密,所以连小姐也瞒着,那段时间,夫人很高兴,很是期待,可是有一天……” 云姨的语气变得凝重,透着浓浓恨意,“韩映之慌慌张张地跑到夫人的院子来,一进门就大喊大叫,“夫人,不好了,我听说谢将军战死沙场,棺木已经运回京了……”” 唐诗脸色剧变,贝齿紧咬,韩映之! 云姨道:“夫人和谢将军感情甚笃,蓦然听闻噩耗,当即昏倒在地,我匆忙命人去请大夫,等抢救过来,孩子就没了,夫人一连失去两个亲人,惊痛难言,从此身体就再也没有好起来,渐至油尽灯枯……”,说到此,云姨终于忍不出哭出声! 唐诗理清了脉络,“你的意思是说韩映之已经知道娘怀孕的消息,所以故意将舅舅战死的消息告诉娘,娘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必定会失去腹中胎儿,解除对唐颂的威胁?” 云姨点头道:“我觉得应该不会错,谢将军殉难的消息怎么也轮不到韩映之来通知夫人,她却急急忙忙赶来报信,我一直都记得她那天神色张皇地闯进夫人院子时候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在加重对夫人的打击!” “谢将军战死之后,谢府自顾不暇,后来谢夫人听说夫人病了,派一位嬷嬷来探望夫人时,才得知小产的消息,那位嬷嬷很是奇怪,说谢夫人特地交代过,谢将军殉难的消息一定要瞒着夫人,以免动了胎气,等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告诉夫人,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 “夫人出门并不多,若是要刻意隐瞒,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我提前得知,事先安排,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夫人身体恢复之后再告知夫人,也不至于会酿成这样的大祸!”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夫人和老爷知道夫人怀孕又小产,此时谢将军又不在了,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双双责备夫人没有好好照顾好唐家香火,导致失去了孩子,夫人有苦说不出,所有的悲伤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唐诗一震,惊得后背阵阵发冷,这段尘封往事从云姨口中说出,风华无双美丽温柔的娘背后居然经历了这些苦难,而她却一直懵懵懂懂,天真无邪,一所无知。 云姨从悲伤中走出来,“就算知道韩映之是故意的,因为我们毕竟还没有把夫人怀孕的消息说出去,她完全可以推说她不知道,所谓不知者无罪,拿她毫无办法,我们只能吃哑巴亏!” “后来,夫人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你年方十岁,千叮嘱万嘱咐我不可将这件事告诉你,怕你忍耐不住,去找韩映之算账,如今,你长大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心中多年的疑惑告诉你,若真是韩映之干的,一定要还夫人一个公道!” 良久,唐诗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淡道:“云姨,你放心,我会为娘和没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报仇的!” 第三十章 好事多磨 第三十章 好事多磨 唐府前厅。 唐一鸣看到他派去的人竟然只身赶回,并没有带回步府的凤冠霞帔和煊赫聘礼,脸就暗沉了下去,可恶的步府真是欺人太甚,见他现在失势,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敢明目张胆地退婚?冷冷道:“步府怎么答复的?为什么这次没派人前来迎亲?” 下人战战兢兢道:“步老爷说前年他们老太爷辞世,少爷孝期未满,要到今年年底才能来迎亲!” 原来如此,唐一鸣随后仔仔细细地盘问了前去送信的下人去步府的情形,接待的人是否热情,态度是否傲慢,有没有回赠贵重礼品等等所有细节,最后终于确定步府并没有退婚的意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听说派往京城的人回来了,也急急忙忙赶来询问,毕竟是关系到唐府兴衰的大事,绝不可草率! 听说步老爷现在已经官居中书侍郎,步府现在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完婚之后,步府和唐府成为姻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高门望族最注重在外的清名,步府为了面子也得拉唐府一把,怎么也不会置堂堂少夫人的娘家于不顾,徒惹人非议。 一听说步府前年老太爷辞世,老夫人眼里就掠过一丝不悦,这个唐诗真是个灾星,和谁扯上关系,谁家就要死人,为了唐府的安宁,早嫁出去早好,不过精明的她自然知道,唐诗命里带煞的事情不能传出去,若是被步府知道,唐诗孤独终老事小,攀不上高亲事大! 唐一鸣这次的想法和老夫人有些不同,自从那次生辰宴之后,对阿诗这个多年不闻不问的女儿多多少少有了一丝愧疚,“娘,那步府的老太爷都七十多了,是寿终正寝,不是死于非命,不关阿诗的事!” 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儿子一眼,不阴不阳道:“不管关不关她的事,有她在就没好事,早一天嫁出去我才能早一天安心!”语气里面的嫌弃毫不掩饰,要不是这门婚事对唐府极为重要,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唐诗赶出门,家里养着这样一个灾星,现在是步府的老太爷,她是唐府的老夫人,下一个不就是她了吗?多不吉利! 唐一鸣知道老夫人一向信奉方术占卜,对术士的话深信不疑,他原本不怎么相信,可是看到阿诗的舅舅和娘相继过世,谢府和他唐府都在走下坡路,再加上老夫人常常在他耳边念叨,唐诗命里带煞,他是唐府的顶梁柱,为了自身安全,一定要远离阿诗,久而久之,他也担心重蹈谢怀敬谢微雨的覆辙,对唐诗也有一种本能的抵触! 老夫人看着儿子,提醒道:“既然步府愿意如约完成婚事,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阿诗尽早嫁过去?” 唐一鸣自然知道老人家恨不得立即把阿诗嫁出去,可步青云孝期未过,又怎能办喜事? 老夫人不以为然,淡淡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这件事还是不要拖,办法总会有的!”上了年纪的人极其忌讳死亡,若是她过世之后,必定希望子孙能一直为她守孝,可是别人死了,她只嫌死的不是时候,误了她的如意算盘! 唐一鸣面露难色,可是看着老夫人期待的眼神,只好道:“我想想吧!” 第三十一章 两全其美 第三十一章 两全其美 京城,步府。 气派辉煌的正厅,步侍郎坐在主位,一身华贵锦衣,镶着暗金色花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身侧坐的是步夫人,谢微雨生前的知己好友,也是出身大家,四十开外的年龄,风韵犹存,一身名贵,雍容大方! 步侍郎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长子步青云的婚事! 步侍郎以前和唐一鸣同朝为官,其实内心颇有些看不起这个靠裙带关系才爬上高位的人。 唐一鸣的正室过世这么久,居然还不把妾室扶正,无非是怕影响了唐诗嫡长女的身份,给了他退婚的理由! 因为妾室扶正,原来的庶女会成为嫡女,那原来的嫡女唐诗的身份就变得尴尬,说她是嫡出的也行,说不是也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唐一鸣连这个细节都想到了,一直保持着唐诗嫡长女的身份,分明就是让他无路可退! 步侍郎品了一口茶,在心里暗骂:“真是只老狐狸!” 唐诗刚刚及笄,唐一鸣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告知,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催促他们去迎亲! 现在还好有为老太爷服孝这个借口,拖一时是一时,希望期间能出点什么事,把这门婚事拖没了最好! 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青云孝期一满,再找什么理由退婚?必须要未雨绸缪! 步侍郎想到此,看着夫人,“你是青云的娘,他的婚事你要多上心,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步夫人想起早逝的谢微雨,不免有些伤感,道:“以前唐诗在京中,我们还能常常看到,可一别这么多年,天各一方,也不知如今容貌品性如何,是否堪配青云?” 步侍郎听夫人朦胧的态度,就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也想退婚,因为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儿子岂能娶一个落魄家族的女子为妻?可另一方面,因为谢微雨的关系又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和夫人现在都看上了太史令楚府的小姐,楚府也是名门望族,和步府门当户对! 楚兰馨小姐人如其名,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知书达理,和青云互有好感,双方长辈都心照不宣,但是步侍郎知道,以楚小姐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做妾,若想娶楚小姐,一定要退掉和唐府的婚事! 步夫人也觉得无比棘手,问题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以为抢到手的是金元宝,现在才知是烫手的山芋! 步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唐诗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微雨走得早,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初因为谢将军的缘故,唐诗极为抢手,谢微雨因为也想亲上加亲,才挑选了当时并不完全占优势的步府做儿女亲家,这份情谊,步夫人还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如今虽然也觉得愧对好友,可楚小姐毕竟能给步府带来更多的实际利益,而唐一鸣现在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小官,若是娶了唐诗做少夫人,唐一鸣一定会想办法借步府上位,对步府来说,相当于多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夫妇二人苦思良久,也没有万全之策,忽然,步夫人眼睛一亮,“不然,楚小姐做正室,唐诗做个妾室吧,反正当初订亲的时候也没说聘为妻室还是妾室,这样做也不算失信于人!”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步侍郎赞赏地看着夫人,这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是在掩耳盗铃,当初谢将军的外甥女怎么可能给步府做妾?不过既然没有言明,步府现在也乐得装糊涂,总比退婚被人指指点点要好! 以如今唐一鸣的身份,他的女儿能嫁入步府做妾都已经算是高攀了,再则这也相当于给了唐一鸣一个警告,不要以为攀上了步府,就可以为所欲为,借由步府上位! 这时,一位潇洒的青年公子进入正厅,身穿深蓝色缎面锦袍,身躯挺直,仪表堂堂,神采英拔,正是步府嫡长子步青云! 第三十二章 指点迷津 第三十二章 指点迷津 步青云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娘说的那番话,眉梢微挑,知道爹娘又在为他的婚事操心了! 步夫人一看儿子回来,很是高兴,“青云,正说你的事呢,快过来坐!” 步青云行过礼之后,在娘身旁缓缓坐下,立即有侍女送上清茶! 步侍郎和步夫人虽然有了绝妙计划,楚兰馨为正,唐诗为妾,虽然不用顾忌唐一鸣那个从七品的小官,可并非完全没有顾虑,除了怕影响步府的清正美名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阻碍,就是唐诗的舅母,谢将军的遗孀谢夫人! 因为谢微雨的关系,谢夫人和步夫人也是旧时,谢微雨虽然已经不在人世,可谢夫人还在,而且常年生活在将军之家,性情颇为强悍,不是没有主见的妇人,从谢将军去世这么多年,谢府依然红红火火就可以看出谢夫人的治家能力了! 若是步府没有任何理由的将她的外甥女贬为妾室,她带人找上步府质问,步府也下不了台,搞不好还会落下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罪名,所以要将唐诗纳为妾室,必须需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需要一个明正言顺的理由,让谢夫人无话可说!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来日方长,办法总会有的! 步侍郎和步夫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也就没有必要瞒着青云了,步夫人道:“刚才我和你爹已经决定了,楚兰馨做你的正室,唐诗为妾室,等孝期一满,娘就差人去楚府提亲!” 步侍郎夫妇心中还有另外的打算,联想到唐一鸣的为人秉性,如果能彻底摆脱这样的家族,当然是最好的! 楚府是名门望族,娶了楚府小姐,断然不可能马上纳妾,那样就相当于得罪了楚府,所以还得等上一两年才能将唐诗纳入府中! 时间越久,变故就越大,要是唐诗那边自己出点什么事,比如说年龄大了,耐不住寂寞,与人私定终身,那步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唐府一刀两断,撇得一干二净! 步青云沉默不语,面对爹娘的锦囊妙计,半晌没有表态,忽道:“爹娘如何能肯定楚府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毕竟我可是从小就有婚约在身的人!” 步夫人一笑,胸有成竹道:“你爹和太史令是同僚,平日素有往来,关系也不错,再则,你和楚兰馨两情相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都看在眼里,你们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步夫人话还没说完,步青云就眉头一皱,打断了娘滔滔不绝的话,带着淡淡不悦,“娘,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和楚兰馨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步夫人一愣,没想到这样两全其美的绝妙计划,看样子青云居然并不赞成,狐疑道:“你…” 步青云缓缓道:“娘从小教我读圣人之书,教我做人一定要重信守诺,如今却在我面前上了这样生动的一堂课,孩儿实在有些迷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还请娘为孩儿指点迷津!” 步夫人哑口无言,想不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步侍郎脸色怒色尽显,霍然起身,“青云,你今日是怎么了,反了天了,居然敢忤逆长辈,这样对你娘说话?” 步青云道:“孩儿并没有忤逆娘,孩儿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说的是一套,做的却是另外一套…”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蓦然挨了重重一巴掌,步青云的俊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个五指分明的鲜红巴掌印! 第三十三章 世间总有遗憾 第三十三章 世间总有遗憾 步侍郎看着儿子,冷冷道:“还说什么饱读圣贤书?圣人没有教你孝顺爹娘吗?你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质问爹娘?” 步夫人看儿子被打,心疼极了,忙劝道:“老爷别生气了,青云年轻不懂事,老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步青云不甘心,坚持道:“你们一边教我谨守仁义礼智信,一边又叫我昧着良心,瞒天过海,掩人耳目…” “住口!”这一次盛怒出声的不是步侍郎,而是步夫人,声音透着极度的颤栗和激动,“圣贤书,圣贤书,我看你都读成书呆子了!” “你是步府长子,你爹和我希望你以后平步青云,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让家族地位固若金汤,族人安享富贵荣华,才给你取名步青云,这么多年,我含辛茹苦地培养你,教导你,处处为你殚精竭虑地考虑,费尽心思为你安排锦绣前程,我宁愿留下背信弃义的骂名,宁愿愧对多年好友,宁愿面对良心的折磨,也不愿耽误你半分,只愿你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今日亲生儿子对我的指责吗?” 面对母亲的指控,步青云并不反驳,一直平静如水,良久才道:“当年唐夫人是娘的知己好友,哪怕为了孩儿的前途,也不应该这样欺负她的女儿!” 步侍郎在官场打滚多年,也是城府极深的人物,知道儿子成年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这个时候与其和他硬碰硬,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当即轻咳两声,淡淡道:“不错,以唐夫人和你娘的交情,以我们步府的地位,我们可以接济唐诗,供养唐诗都没问题,可这世上总有遗憾,你堂堂步府嫡长子,岂能娶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女子为正妻?” “独木难成林,你不知道京中望族强强联姻的道理吗?你不知道有一个显赫的亲家和有一个落魄的亲家的区别吗?” “就唐一鸣那个夸夸其谈好高骛远的样子也能当上四品大员,想当年,有多少人品才华远胜他的人却只能被他踩在脚下,就因为他娶到了显赫权贵谢将军的妹妹,如果没有谢府的提携,唐一鸣又会是什么?” “你年少无知,满脑子都是幻想,以为清如水明如镜就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以为仅凭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可以横行天下,可惜世人个个都虚伪而势利,你以为不满就可以改变这个世道,你真是太让爹失望了!” 步侍郎本想好好和儿子说话,可一想到最近一直为儿子的婚事烦心,经常夜不能寐,他不理解父母苦心也就算了,还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说风凉话,完全一副不谙世事艰险的书呆子模样,越想越气,越说越激动,哪里能平静下来?说到最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步夫人见状急道:“青云,赶快给你爹跪下赔罪!” 步青云双肩一颤,眸光渐渐暗了下去,缓缓跪下,“爹,孩儿知错了,请息怒!” 母子连心,步夫人见儿子如此黯然神伤,心底一软,忙上前扶起了步青云,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语重心长道:“青云,你要知道,爹娘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步青云看着母亲眼圈泛红,眸光充满希翼,最终颔首道:“孩儿明白,孩儿谨遵爹娘安排!” 第三十四章 府中失窃 第三十四章 府中失窃 这日,唐诗正在看书,云姨和雅霜两人在一旁刺绣,一如往昔,安宁静谧! 唐诗知道了京城步府的答复,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连过多的表情都没有! 小姐平静,可云姨和雅霜是没办法平静下来,心里暗叹真是好事多磨,不过刚好遇到人家孝期,除了等待,也无计可施! 微雨初过,天空明净,云淡风轻,水波潋滟,令人心旷神怡! 忽然,“哐当”一声巨响,硬生生惊破一派温馨和谐,院子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那扇破旧不堪的门立刻在风中晃晃荡荡,吱吱呀呀! 三人同时抬头,雅霜和云姨忙站起身,唐诗眉头一皱,眸光冰冷地看着进来的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韩映之,脸色阴沉,神情傲慢,旁边站着安梦瑶,唐涵,还有韩映之的心腹施嬷嬷,唐涵的贴身婢女春雨等人,皆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模样! 对于春雨,唐诗三人并不陌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春雨性情嚣张,是唐涵背后的军师,为唐涵在唐府的耀武扬威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深得韩映之的信任! 云姨和雅霜看这架势皆心中惶惶,不知道韩映之今日又要干什么? 云姨想起前不久韩映之被迫归还小姐瑶琴的时候,表面上虽然一直在笑,眼神却让人看了心底一寒! 她知道以韩映之的为人必定挟私报复,可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是在韬光养晦?直到今日时机终于成熟,所以找上门来,连假惺惺的样子都懒得做了? 雅霜无意中瞥见二小姐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脸色一白,不久前她帮小姐说话得罪过二小姐,当时二小姐放了狠话,“雅霜,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叫我娘好好收拾你!” 担忧归担忧,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以免落人话柄,云姨和雅霜行礼道:“奴婢见过韩姨娘,安姨娘,二小姐!” 唐诗没有起身,重新看手中的书,淡淡道:“韩姨娘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话语虽淡,却透着浓浓不屑,特地加重了“韩姨娘”三个字,提醒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姨娘,居然敢这样带人大摇大摆地闯进她嫡长女的院子,家规何在? 韩映之因为在老夫人寿辰上面发生的事,接连被老夫人和老爷怪罪,心里一直窝火,养了一辈子鹰的人到头来却被鹰啄瞎了眼睛,这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好在在施嬷嬷的开解下终于平静下来,现在也收敛了不少,在唐诗面前渐渐有了一个姨娘该有的样子,谦卑有礼,心头的恨意却与日俱增,虽说这丫头是晚辈,可就凭一个嫡出就能压了她这个妾室姨娘一头! 不过韩映之今日是有备而来,并不在意唐诗的嘲讽,当即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阿诗,事态严重,我也没空兜圈子,老夫人房里丢了一件赤金嵌银手镯,就是寿辰的时候涵儿送的贺礼,老夫人一直很喜欢,可是昨日竟然不翼而飞了,老夫人很生气,我们唐府居然出了贼,责令我一定要彻查此事,抓到窃贼,找回她老人家的心爱之物!” 第三十五章 反 击 第三十五章 反 击 唐诗淡淡应了一声,不轻不重道:“老夫人丢了这样贵重的手镯,自然事关重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可问题是,韩姨娘并不是捕快,有什么能力抓窃贼?既然父亲是本地县丞,近水楼台先得月,姨娘何不报官,请官差们来查?总比姨娘一个女人去越俎代庖地查什么偷盗案在行多了!” 韩映之一怔,说不出话来,早知道这个丫头并不好对付,看似无害的话语却让人无法反驳,她虽是有备而来,可这丫头说的话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安梦瑶见状不妙,忙笑道:“堂堂老夫人心爱之物竟然遭窃,传了出去,难保不会影响唐府的名声,老爷的名声,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怎么能报官,闹得人尽皆知,惹人笑话呢?” 唐诗看向安梦瑶,冷冷一笑,笑得她心底发虚,多年前,她不甘心做下人,施计成功升为老爷的侧室,可在亲如姐妹的大侍女云裳面前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知为何,在现在的大小姐面前竟然也有了这种感觉,只得讪讪退了下去! 唐诗并不想放过她,淡淡道:“安姨娘,我是在问韩姨娘,不是在问你,何时轮到你说话了?这么多年,一直是韩姨娘主事,现在府里出了这等大事,自然是韩姨娘才能做主,你插什么嘴?” 从身份上来讲,韩映之和安梦瑶一模一样,都是妾室,没有谁压谁一头,可事实是,韩映之和父亲感情更深厚,又生了儿子,所以自以为理所当然是未来正室的人选! 可唐诗不相信安梦瑶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没有动过扶正的心思,虽然她只有两个女儿,可是看到原本和她平起平坐的韩姨娘即将成为未来的正室,心里自然不甘心! 人就是这样,不会去嫉妒远胜于自己的人,但是会极为在意原本和自己一样的人,后来爬到了自己头上,在自己面前炫耀托大! 唐诗毫不客气地提醒安梦瑶注意自己的身份,将她内心那隐隐的一丝不甘无限放大,引起她对韩映之处处压她一头的不满,离间她们之间本就不牢靠的关系! 韩映之也非泛泛之辈,自然明白唐诗在挑拨她和安梦瑶之间的关系,府中三个妾室,她自然和老爷感情最深,也最会来事,最重要的是有个儿子,成为正室的希望最大! 可安梦瑶是个狐媚子,不可小觑,惯会哄老爷开心,讨老夫人欢心的手段并不比她差多少,如今她又得罪了老夫人和老爷,要不是有颂儿这个金贵的小公子,她只怕要退位让贤,将手中权力拱手送人了! 三姨娘吴妙晴虽说性子冷淡,不会讨人欢心,但也有杀手锏,她只比唐诗大七岁,模样也姣好,怎能不让韩映之这种红颜渐逝的半老徐娘感到危机?幸好,对吴妙晴,她未雨绸缪,已经提前将一切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 不过,话虽如此,一日不转正,一日就不能掉以轻心! 韩映之看着安梦瑶红白交加的尴尬的脸,不冷不热道:“阿诗,安姨娘说的也对,总归是家事,还是不要张扬出去的好!”她自然要为安梦瑶说话,安抚安梦瑶,若是她也起了扶正的心思,那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唐诗莞尔一笑,反问道:“韩姨娘何以如此肯定是家事,而不是外贼呢?难道是因为已经掌握了什么可靠的线索?” 第三十六章 人赃并获 第三十六章 人赃并获 韩映之知道这个看似温顺的大小姐和曾经软弱的大夫人绝不一样,话里藏针,寸步不让,再这样做口舌之争,她就要处于下风了,当即冷哼一声,态度傲慢道:“虽然没有什么线索,不过总得先在府中查,若是在府中一无所获,我们再报官也不迟!” 唐诗自然明白她要做什么,目光盯着手中的书,话却是对她说的,“你的意思是…?” 韩映之道:“这府中上下都搜遍了,就差你的院子了,若是这里也没有,就说明不是家贼干的,我自然会去报官!” 云姨嘲讽道:“韩姨娘的动作可真快,我们唐府这么大,这么快就搜到大小姐的院子了!” 韩映之自然知道云裳的一张嘴巴厉害,不过她不会像以前一样随表找个由头就惩罚她,人一定要懂得变通,因时而异,既然对手不再任人宰割,她自然也需要改变策略,整得云裳哑口无言! 韩映之道:“事关老夫人心爱之物,岂能怠慢?自然要快了,若是不快,窃贼销赃了怎么办?” 唐诗冷冷地盯着韩映之,警告道:“你不过是父亲的妾室,没有资格搜查我的房间!” 韩映之不屑一笑,“请大小姐理解我的难处,这也是为了还大小姐一个清白,若是百般阻挠,只会让人起疑!” 唐涵站在娘身边,看在原本已经到手的名琴如今好端端地放置在唐诗的窗前,心中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派人搬了就走,可一想到娘的嘱咐,就不得不强行按下了心中恼怒,娘说的是,要对付唐诗,先从她身边人下手,一个雅霜,一个云裳,一个个来,哪一个都跑不掉! 唐涵看着姐姐,冷笑道:“莫非姐姐心里有鬼,所以不敢让我们查?” 唐诗看着得意忘形的唐涵,冷冷道:“唐涵,韩姨娘难道没有教你,没有证据,不要随便冤枉人吗?再则,老夫人丢了东西,在窃贼没有抓到之前,谁都有嫌疑,你也脱不了干系,凭什么来搜查我?” 唐涵一愣,唐诗一张利嘴太可恶了,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灯,挑衅道:“是不是冤枉,要查了才知道,再说,那镯子是我送给祖母的,我有什么必要去偷?祖母那么疼爱我,我要是喜欢,直接让她老人家送给我就好了!”唐涵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地看着唐诗,“不过是不是别人见财起意那就很难说了!” 韩映之不等唐诗再说什么,就高声道:“大小姐说的是,我是没有资格搜查你的房间,可你虽是嫡出,却也大不过老夫人,是老夫人授命我来查的,这府里没人可以阻拦老夫人的命令!” 唐诗闻言,冷冷一笑,双手一摊,“看来韩姨娘是有备而来,我根本无从拒绝,既如此,那就请吧,不过不要弄坏了我的东西,老夫人只授命你抓贼,可没有授命你在我院子里撒野!” 韩映之一窒,这丫头的气焰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算了,不与这丫头做口舌之争,等下有她好看的,威严道:“你们都听着,给我好好搜,但是不能碰坏大小姐的东西!” “小姐!”云姨急道,这帮人真是欺人太甚,唐诗淡淡阻止了她,戏安排得这么精彩,岂能缺少观众? 身后的施嬷嬷等人早就等不及了,一个个如狼如虎地四处翻找,唐诗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书,云姨和雅霜在一旁都心急如焚,韩映之闹这么大动静,岂会无功而返? “找到了,找到了!”里面蓦然传出施嬷嬷兴奋的声音! 除了唐诗之外,所有的人都是神色一震,随即如潮水地般地往里面冲去! 很快,韩映之就带着人出来了,手中拿着那只赤金嵌银手镯,“大小姐,这是从你丫鬟房里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 第三十七章 惩 戒 第三十七章 惩 戒 雅霜初始一头雾水,看着施嬷嬷和春雨等人幸灾乐祸的眼神,蓦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我没有,不是我偷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我没有偷…” 施嬷嬷狞笑一声,“践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说完,擂起云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打了雅霜两个耳光,她下手很重,立即把雅霜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一边打还一边骂,“真是下贱的蹄子,居然敢偷老夫人的东西,简直是作死…” 唐涵看着被打的雅霜,想起前些日子她顶撞自己的情形,心中十分得意,嘲讽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早就听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今日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啊!” 韩映之看着雅霜,声音威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把这个小蹄子跟我捆起来,痛打三十大板,丢到柴房里面去,明日找人卖了,我唐府伺候不起这样手长的下人!” 雅霜吓得脸色发白,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拼命挣扎,爬到唐诗脚下,“小姐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云姨扶起雅霜,看着韩映之,怒不可遏,“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样丧尽天良,迟早会造报应的!” “放肆,敢对主子无礼!”施嬷嬷发出一声冷笑,等的就是云裳沉不住气,以下犯上,就有名正言顺的惩罚她的由头了! 施嬷嬷的手掌高高扬起,冲着云裳的脸就挥了过去,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今日要替韩姨娘一出之前的恶气,好好煞一煞唐诗的威风! 可手掌还没有落到云裳的脸上,她的老脸就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生疼不已,愕然看着打她的人,正是大小姐! 唐诗眸光冰冷地看着施嬷嬷,“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的人?不教训你,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施嬷嬷平日仗着韩映之的势,倚老卖老,谁都会给她几分面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唐诗虽然是年轻小姐,可舅舅是建威将军,幼年的时候学过三招两式,下手的力度很大,打得施嬷嬷感到脸都肿了起来! 施嬷嬷立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活了一辈子,从来没受过今日的气,我没脸活了,再也不活了,夫人你别拦着我,让我去吧…” 她哭得如此伤心,自然不能不打动韩映之,对安梦瑶和唐涵使了眼色,她们两人连忙过来劝慰她! 唐诗冷冷地看着她们的表演,微微俯身,冲着哭天抢地的施嬷嬷莞尔一笑,施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唐诗蓦然左右开工,施嬷嬷的老脸立即又多了两个血红的巴掌印! 这一次,施嬷嬷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嘴里有了一丝腥甜,知道大小姐把她打见红了,疼得忘记了继续哭泣! 韩映之见乳母当着自己的面被打,心下一怒,不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严,以后怎么做当家主母?“阿诗,你这是什么意思?人赃并获,无法狡辩,施嬷嬷为了唐府安宁,才动手教训这个小蹄子的,你不要仗着你是嫡出的,就无法无天!”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威严,唐涵和安梦瑶也在一旁帮腔! 面对她们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唐诗视而不见,淡淡道:“既然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严惩的话,以后必定有人前仆后继,防不胜防!” 第三十八章 胸有成竹 第三十八章 胸有成竹 雅霜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颤栗,奋力挣脱要捆绑她的人,爬到唐诗身边,“小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唐诗却不为所动,语气冷淡,不像是对多年的婢女,倒像是对陌生人,“人赃并获,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雅霜一怔,呆呆地看着小姐,想不到小姐竟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 云姨也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小姐,以小姐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栽赃嫁祸的局,为什么反应如此平淡?在狠狠打了施嬷嬷那个老妖婆之后,就没有更多的话,难道是心中另有主意? 韩映之见唐诗只是打了施嬷嬷几耳光,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很是奇怪! 不过很快韩映之就想明白了,人证物证俱在,唐诗怕引火上身,必须要撇清和雅霜的关系,以免被老夫人和老爷责怪她管教下人不严,德行有亏,更加厌恶她! 再则,老夫人和老爷都不喜欢她,她在他们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应该有这个自知之明,说情也是白说! 唐涵看着无助哭泣的雅霜,极为得意,嘲讽笑道:“姐姐的下人真是管教得好啊,居然偷到祖母头上去了,娘,这一次必须严惩,绝不能轻饶,要不然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不等韩映之说话,唐诗就道:“二妹妹说的极是,唐府居然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情?此风不可长,应该把后院所有婢女一同召来观看雅霜的行刑,杀鸡儆猴,以正家风,还有,把老夫人和老爷一同请来监察,以昭示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毕竟丢的是老夫人的心爱之物!” 韩映之知道唐诗一定是想舍车保帅,在老夫人和老爷面前显示她大公无私,冷哼一声,吩咐身边下人道:“你们两个去请老夫人和老爷到正厅,就说窃贼已经抓到了,请示老夫人是否按照家法行刑!” 唐诗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淡淡道:“韩姨娘,雅霜虽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到底伺候我多年,与我总有几分情谊,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怕是见不上面了,我想与她告别几句!” 韩映之觉得不妥,有些迟疑,唐诗看着眼里,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在,我不会那么傻,去偏袒一个窃贼,再则,这里都是韩姨娘的人,雅霜就是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你放心,我一定随后就到!” 韩映之心想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晾唐诗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也为了显示她有大家气度,不是小家子气的人,沉思片刻,便道:“那好吧,不过要快一点,别让老夫人和老爷久等!” 口头上虽然答应了,心里有些不放心,唐诗这个丫头毕竟不可小觑,她低声对已经不再闹腾的施嬷嬷嘱咐了几句,让她紧紧地盯着唐诗,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韩映之一行人去了前厅,施嬷嬷躲在外面偷偷监视里面的动静! 唐诗拿出玉梳,给怔怔无语的雅霜疏离头发,雅霜一张俏脸惨白无人色,此时不再哭泣,只是沉默不语! 唐诗看在眼里,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的镯子从你房里搜出来,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与其争辩,还不如留点力气应付三十大板!” 雅霜终于忍不住哭道:“小姐你明明知道奴婢是被冤枉的,也任由着她们这样冤枉奴婢,不但不为奴婢说话,还…” 云姨柳眉一凝,呵斥道:“雅霜,你怎可这样对小姐说话?小姐的处境你不了解吗?” 云姨的话让雅霜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唐诗道:“云姨,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唐诗冷眼瞥过不远处施嬷嬷飘起的衣角,拾起雅霜垂下来的凌乱头发,慢慢梳理,借由着动作,不着痕迹地附在雅霜耳边轻轻说了一番话! 雅霜疑惑地看着小姐,似有所悟,立即作出一副受了巨大冤枉的委屈模样,哭泣不止,“小姐,奴婢不想离开你…” 雅霜话还没说完,施嬷嬷怕夜长梦多,很快就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好了,走吧,老夫人和老爷都等急了!” 她像拎小鸡一样把雅霜拽了出去,雅霜拼命大叫,“小姐救救我,救救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 唐诗看着担忧的云姨,无声而笑,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别担心!” 第三十九章 另有隐情? 第三十九章 另有隐情? 唐府前厅。 老夫人威严坐在上座,唐一鸣坐在一旁,韩映之因为还不是正妻,不能坐在唐一鸣的身侧,只能坐在下位! 安梦瑶,吴妙晴,唐涵,还有后院侍奉的所有嬷嬷婢女都到了,包括做粗活的,浣衣的,近身伺候姨娘小姐们的,加起来有二十多人! 韩映之这一次故意闹得这么大,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老夫人爱物失窃,在大小姐的婢女房中搜出赃物的事情了,皆屏气凝神,无人敢出声,等着罪魁祸首到来! 很快,施嬷嬷就拎着雅霜进来了,唐诗和云姨在后面跟随! 唐涵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高声道:“祖母,父亲,这下人偷窃,主子自然也难辞其咎,若不这样,以后谁还会严格管教自己的下人?这样的事必定还会层出不穷!” 老夫人颔首,唐一鸣虽然觉得这是一桩小事,没有必要连带着阿诗一起罚,毕竟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既然老夫人同意了,他自然也不再反对! 施嬷嬷将雅霜扔到地上,高声道:“奴婢见过老夫人,老爷,老夫人丢失的镯子就是在这丫头房中的枕头下发现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老夫人按照家法处置!” 老夫人漠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雅霜,冷冷道:“那就先杖责三十吧!” 施嬷嬷得意一笑,杖责三十,先让你去了半条命再说,现在在老夫人面前,看大小姐还敢不敢打她? 谁也没有料到,这时,雅霜忽道:“请老夫人老爷开恩,奴婢有话要说!” 还没等老夫人发话,唐涵就责骂道:“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诗看着急切的唐涵,淡淡道:“老夫人,按照朝廷律例,县衙里就算是判了死罪的人,尚有申辩的机会,雅霜虽然犯了大错,可若是连申辩的机会也不给,未免有损我们唐府的大家气度,让人说唐府的人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 唐一鸣颔首道:“娘,阿诗说的有道理,不如就听听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老夫人不耐烦道:“也好,有什么话就赶快说!” 雅霜暗暗咬牙,“老夫人,老爷,那手镯确实是在奴婢房中发现的,不过并不是奴婢偷的!” 施嬷嬷就站在雅霜旁边,闻言狠狠踹了雅霜一脚,“贱蹄子,还敢狡辩?” 不过施嬷嬷不敢继续放肆下去了,这一次阻止她的不是唐诗,而是老夫人的警告目光,老夫人都发话让雅霜说下去了,她居然马上跳出来阻止,摆明了不把老夫人的话放在眼里,施嬷嬷暗暗后悔,她若是继续开罪老夫人,夫人以后的扶正就更难了! 施嬷嬷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忙对雅霜道:“有什么话快说!” 雅霜咬唇道:“那镯子确实不是奴婢偷的,而是有人送给奴婢的!” 唐涵不屑笑出声,“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什么身份?那镯子你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还有人送那样贵重的东西给你?” 老夫人神色一震,此事难道还另有隐情?“快说,是谁送给你的?” 所有的人都盯着雅霜,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的脸涨得通红,深吸一口气,“奴婢不敢隐瞒,是…是…青书送给我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唐府一共就二十多下人,大部分都是内宅的嬷嬷婢女,外院还有一些伺候的小厮,这青书就是其中一个! 青书居然送这么贵重的镯子给雅霜?再傻的人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第四十章 她在说谎 第四十章 她在说谎 老夫人的脸色蓦然变得极为难看,唐一鸣更是脸色阴沉,府中居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不但盗窃,婢女和下人竟然暗中私通? 韩映之怒不可遏,“你这小蹄子,在胡说什么?” 施嬷嬷正准备狠狠掌雅霜的嘴,唐诗立即站起身,眸光如刀冷冷盯着她,“你不过是个下人,如今老夫人,父亲都在,他们还没发话,几时轮到你放肆了?” 施嬷嬷看着唐诗,不甘心地收回了自己握紧的手! 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道:“说,他为什么送给你,镯子哪里来的?” 雅霜虽然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可事关生死,只得紧要牙关,“回秉老夫人,前不久的一天夜里,青书偷偷找到奴婢,说要送一件礼物给奴婢,奴婢刚开始不知道他要送什么,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可青书信誓旦旦地说是他娘生前留给他的,奴婢才斗胆收下的!” 话已至此,所有的人都明白事情的原委了,韩映之唐涵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老夫人缓过气来,怒道:“来啊,立即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蹄子给我拉出去痛打五十大板,赶出府去,还有那个青书,杖责一百,赶出府去!” 韩映之并不阻拦,施嬷嬷立即准备叫人行刑! “老夫人且慢!”这一次出声的是唐诗,“请听孙女一言!” 老夫人厌恶地盯着唐诗,她的婢女居然和小厮私通?就凭这一点,老夫人对她的厌恶就到了极点,再则,谁知道是不是那婢女见财起意,怂恿小厮去她房中偷盗手镯? 一个小厮居然偷到了老夫人的房间?传了出去,她颜面何存?老夫人冷冷道:“你有什么话说?” 唐诗低首道:“老夫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潮阳不比京中,地方小,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事,父亲又是县丞,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唐府?要是我们府中一连赶出去两个下人,他们贱命一条,自然无所畏惧,可以在外面乱说,要是传到天桥底下说书的人那里去,孙女是担心…” 一席话说得老夫人陷入沉默,她虽然不喜欢唐诗,可唐诗说的有道理,虽然府中出了这样的丑事,可下人没签生死契,不能随意取了他们的性命,只能痛打一顿之后,赶出府去,万一他们心中不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故意将唐府的丑事传出去,必定会影响唐府的名声,儿子的官声! 唐一鸣也颔首,上次家丑外扬的事还没过,万一又出了府中下人盗窃私通的事,他自己是县丞,可连自己府中都管不好,如何为以后顺利回京铺平道路? 老夫人看着唐诗,“阿诗有什么好主意?” 唐诗诚挚道:“老夫人,和我们唐府的名声,父亲的官声比起来,下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孙女看既然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不如就由老夫人做主,成亲了算了,也好遮盖这桩丑事,如此一来,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所有唐府下人一定会对老夫人和父亲的宽宏大量感恩戴德,老夫人也功德无量!” 韩映之怒道:“那怎么行?他们都是待罪之身,大小姐这样的提议不等于放纵他们?以后谁还会把唐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老夫人和唐一鸣却不同意韩映之的话,他们已经看出韩映之心胸狭隘,只看重眼前利益,遇事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全局观念! 上次李姑娘谋害未婚夫一事一直在潮阳为人津津乐道,说了快半年才慢慢淡了下去,现在外面都在传唐府纵妾灭妻,再加上这盗窃私通的事,估计是得让人指指点点一年多了! 韩映之见老夫人和老爷神色有所松动,急道:“老夫人,老爷不可!” 老夫人沉思良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先把这事遮过了再说,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下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他们,轻咳两声,威严道:“阿诗说的有道理,既然雅霜和青书情投意合,那我就做主,尽快给他们把喜事办了…” “她在说谎!”一句尖利的话蓦然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所有的人看向声音来源处,竟然是唐涵的贴身婢女,春雨! 唐涵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春雨满脸涨红,激动地指着雅霜道:“她在说谎,那镯子是我放到她房里的,不是青书送的!” 第四十一章 大打出手 第四十一章 大打出手 除了唐诗,云姨和雅霜之外,其他人皆是晕头转向,摸不着东西南北,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别人不清楚,韩映之却心知肚明,狠狠地瞪着春雨,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她并不在意青书和谁成亲,一个小厮娶了谁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一支支拔除唐诗身边的力量,让她成为孤家寡人,还能同时加深老夫人和老爷对她的厌恶,就永无翻身之地! 计划无限完美,可她低估了春雨这个身份卑贱的下人,忽视了再低贱的少女,也有对爱情的憧憬和渴望,也有被人利用之后弃如敝履的不甘和愤恨,对春雨这种性情张扬的女子来说,爱情简洁,决然,暴力,势不可挡,她岂能看着到手的爱情被别人抢走? 韩映之哪里想到这个小蹄子在见到老夫人允诺要为雅霜和青书办婚事的时候,会忍不住跳出来说出那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 施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抢先两步上前,一出手就是狠狠两耳光,打得春雨嘴里一阵腥甜,嘴角立即溢出一抹血红,春雨捂住脸,狠狠地盯着施嬷嬷,“过了河就想拆桥吗?” 唐涵急道:“春雨你疯了,又在胡说什么?” 施嬷嬷见这个小蹄子要坏事,立即对她拳脚相加,春雨也不是省油的灯,年轻力胜,狠狠一把抓住施嬷嬷的头发,两人当即扭打起来! 这一幕太突然,太诡异,在场的下人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堂堂大户人家,所有主子都在场,两个下人居然当众大打出手?看这下手的狠劲分明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韩映之急了,吩咐身旁的人道:“还不去把她们拉开!” 可还没等人上前,“住手!”唐一鸣就一声暴吼,呵斥住了正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 老爷的威严让她们停了手,愤愤不平地分开,春雨脸上多了几道血红的抓痕,施嬷嬷的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衣服也被扯破了好几处,两人皆是狼狈不堪! 唐一鸣心中对韩映之越来越失望了,把后院管成这样子,以前谢微雨在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仕途上的不顺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连府中也不得半刻清净!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韩映之,“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映之知道事情不妙,忙笑道:“下人无礼,叨扰到了老夫人清净,老爷不如先送老夫人回房休息,妾身随后一定好好责罚这些不长眼睛的下人,然后赶出府去!” 可面对韩映之的敷衍,老夫人和老爷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谁也不喜欢被人欺骗和糊弄,暗地里纵容韩映之是一回事,要知道真相是另外一回事,老夫人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起身,老爷也岿然不动! 唐一鸣不理会韩映之,冷冷地盯着春雨,“还不快说,若是有半句假话,我立刻就派人把你送到县衙大牢!” 一听说要送官,春雨吓得浑身发抖,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和青书才是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私定终身,她早就是青书的人了! 第四十二章 过河拆桥 第四十二章 过河拆桥 府中严禁下人私通,所以他们极为保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她虽是下人,却因为性情相似,和二小姐颇为投缘,二小姐不但知情,而且默许,还为了这件事去求韩姨娘! 韩姨娘本来十分生气,可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最后还是答应想办法,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帮他们成亲,她心中雀跃不已,一直在等待韩姨娘的承诺,也更加死心塌地地为她们母女卖命! 这次陷害雅霜,她积极出谋划策,并自告奋勇地去偷老夫人的镯子,趁搜查的时候塞到了雅霜的枕头下,然后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人证物证俱在,雅霜百口莫辩,计划非常成功!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雅霜竟然说她和青书早有私情,心中震惊不已,原想静观其变,可随着事态的发展,老夫人听了大小姐的话,要做个顺水人情,直接让雅霜和青书成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怎么也忍不住了,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已经是青书的人了,如果不能嫁给他,这一辈子就毁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情况紧急,而且她知道,韩姨娘此时也不会为她说话,再不说出真相,就来不及了! 所以她急急忙忙跳出来指出雅霜在说谎,那手镯是她放到雅霜房里的,不是青书送的,她深知老夫人和老爷没那么好糊弄,也不得不避重就轻地说出她和青书的事情! 唐涵银牙紧咬,忙道:“爹爹,春雨怕是得了失心疯了,涵儿担心冲撞了祖母和爹爹,这就派人送她回去!” 马上就有几个下人上来,准备架着春雨出去,唐诗忽然出声,“二妹妹,如今老夫人,父亲都在,春雨好端端地怎么会得失心疯?要是有人说我们唐府仗势欺人,把下人逼成了失心疯,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沉得和锅底一样黑,没有人喜欢别人欺骗自己,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样,怒道:“都给我退下!” 老夫人一发话,没人敢上前抓走春雨了,老夫人怒不可遏,“说,你为什么要陷害雅霜?”她生气不是因为雅霜被陷害,而是因为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此时雅霜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教她这样说,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是因为算准了春雨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青书成亲,一定会跳出来,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青书被人抢走,不如说出真相! 春雨此刻还是有几分清醒,道:“奴婢和雅霜经常吵架,十分不和,所以偷了老夫人的镯子去陷害她,奴婢知错,请老夫人责罚!” 没等老夫人说什么,韩映之忽然出声道:“按照府规,陷害诽谤他人,掌嘴二十,偷盗财物,杖责三十,与人私通,杖责五十,赶出府邸!” 春雨想不到韩姨娘会这样绝情决意,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原本对她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忍不住道:“你好狠的心!” 韩映之不理春雨,怒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行刑?” “慢着!”唐诗忽然出声,不紧不慢道:“韩姨娘稍安勿躁,我记得刚才二妹妹说过下人行为不检,主子也难辞其咎,如今真相大白,二妹妹的贴身婢女不但诬赖好人,还与人暗通款曲,不知韩姨娘打算怎么处置二妹妹?” 第四十三章 无路可退 第四十三章 无路可退 韩映之闻言,恨得咬牙切齿,心知这一次又处于下风了,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唐诗要把所有的人都召过来,就是让她没有退路! 众目睽睽之下,涵儿的贴身婢女犯下大错,就算老夫人和老爷有心袒护,可又怎么能自打嘴巴,落人口实? 若在私下,雅霜有没有被冤枉根本不重要,可现在府中所有嬷嬷婢女都在,若是公然徇私,又如何树立治家公正的名声? 唐涵见祖母和爹爹皆是脸色阴沉,娘的脸色也很难看,心知不妙,立即往地上一跪,泣不成声,“祖母,爹爹,娘,都是涵儿的错,是涵儿管教不严,才使得春雨酿成大错…”她心知不能让唐诗顺着这条线牵扯到娘,所以必须说娘毫不知情,把娘也排除在外! 韩映之心中窃喜,涵儿这样一说,就相当于堵住了唐诗的嘴,以免唐诗随后说涵儿有错,她这个当娘的也难辞其咎! 精明的老夫人此时已全然明白事情的经过,心中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若是不惩罚唐涵,难免会落下偏私的口实! 一片静默中,唐涵泫然欲泣,楚楚可怜,老夫人和唐一鸣看在眼里,心底一软,若是在平时,早就命涵儿起身了! 安梦瑶知道韩姐姐身为二小姐的生母,此时不便开口求情,眼珠一转,道:“老夫人,这春雨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之辈,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小姐良善,哪知道她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花花肠子?妾身觉得这事也不能怪二小姐,二小姐也是受害者!” 安梦瑶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施嬷嬷等人的一片赞同附和之声,还有春雨愤恨的眼神! 云姨和雅霜都十分担心,韩映之在府中有不少亲信,若是她们都开口求情,二小姐最后必定安然无恙! 可没想到,没等唐诗开口,从来都是明哲保身的吴妙晴忽道:“安姐姐此言差矣,方才大家都听到了,是二小姐亲口说下人有错,主子也难辞其咎,难道只针对别人,不针对自己?更何况,这春雨犯的哪一条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小错,偷盗,诬陷,私通,若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以后谁还会把府中的规矩放在眼里?不全乱套了?” 韩映之一怔,惊异地看着吴妙晴,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物,今日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唐诗莞尔一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老夫人,等着她老人家决策! 窃窃私语的声音最后都渐渐淡了下去,所有的眼睛都看向老夫人,她轻咳两声,威严道:“春雨,数罪并罚,掌嘴二十,杖责八十,逐出府去,青书杖责一百,逐出府去,唐涵,管教下人不严,罚去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月,抄写佛经十卷!” 唐涵一听,脸色煞白,祠堂那种阴冷潮湿恐怖暗沉没人气的地方,留她在哪里一个月,不是要吓死她吗?祖母居然舍得狠心罚她? 韩映之也心中焦急,怎么能让涵儿被罚?可身为当家主母,怎好开口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老夫人的目光掠过可怜兮兮的唐涵,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了唐颂的声音,“奶奶,奶奶!” 韩映之和唐涵等人皆是心中一喜,老夫人最喜欢颂儿,只要颂儿一开口,便什么责罚都可以免了! 一身锦衣的唐颂快步走进来,看着唐涵跪在地上,好奇道:“奶奶,二姐这是怎么了?”孙辈中,从对老夫人的称呼就可以看出老夫人的疼爱程度,唐诗只能称“老夫人”,唐涵和安梦瑶的两个女儿都是称“祖母”,唯一的男丁唐颂却可以称最亲切的“奶奶!” 第四十四章 劫后余生 第四十四章 劫后余生 老夫人看着唐颂进来,脸上立即浮现慈祥和蔼的笑意,可并没有收回对唐涵的处罚,只是淡淡道:“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若是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必定严惩不贷,家法伺候!” 众人皆道:“是,老夫人!” 唐涵一愣,想不到颂儿来了,祖母也不肯改变主意,哀求的眼神立即转向平日最疼爱她的爹爹,可唐一鸣的眼神也故意掠过了唐涵,他和老夫人心照不宣,自然理解她老人家的意思,家规为大,总不能和那些平民百姓的白丁之家一样毫无规矩,他们是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家风! ——— 厢房。 雅霜的手一直按压胸口,不断喘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惊魂未定,真是好险,差一点小命就去了半条了!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不解道:“小姐,为什么不顺带告诉老夫人此事韩姨娘也脱不了干系?不但罚二小姐,连韩姨娘也一并罚了,也好煞煞她们的威风,告诉她们我们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云姨皱眉道:“你没看见小公子来了吗?” 雅霜恍然道:“难道是韩姨娘见势不妙,偷偷吩咐人找来的,就是希望老夫人看见小公子心软,放过她们?” 唐诗淡淡道:“那是自然,唐颂一来,老夫人就吩咐大家散了,只要有唐颂在,韩映之在府中的位置不会有根本的动摇!” 雅霜无辜被陷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腾上来,“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明眼人谁不知道这件事韩姨娘才是幕后主谋!” 唐诗无声而笑,知道又怎么样?老夫人和父亲未必不知道,可没有半分要罚韩姨娘的意思,他们对韩映之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云姨忽然想起什么,“想不到今日吴姨娘居然会为我们说话!” 雅霜也道:“是啊,当时没留意,现在想起来是有点奇怪!” 想起吴姨娘,云姨沉吟道:“说来也怪,吴姨娘入唐府已经快五年了,怎么这肚子就一直没什么动静呢?” 雅霜揉着被施嬷嬷捏痛的手腕,不以为然,“谁知道呢?”这府里除了她们三人之外,就没一个好人,一个比一个可恶! 唐诗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笑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以后吴姨娘还会经常来我们这里串门!” 云姨和雅霜皆是一愣,同时问出声,“为什么?” 不过云姨很快反应过来,“小姐的意思是说吴姨娘想寻求小姐的帮助?” 唐诗不置可否,“等着吧!”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春雨和青书怎么样了?” 云姨暗暗摇头,春雨和青书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天夜里,她夜半睡不着,便起来在府中到处走走,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撞见了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乘他们还没有发现她,匆匆离去! 后来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姐和雅霜,小姐在淡淡的震惊之后,便吩咐她们,不要多事,装作不知道,想不到今日居然会派上用场! 雅霜厌恶道:“自作孽,不可活,这几十板子打下去,怕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被扔到哪儿去了?”唐诗问道。 云姨反应过来,心中暗叹,小姐就是人太好了,“当然不能扔在府门口,要是让人看见了,自然又平添是非,听说两个人都被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都被扔到荒郊野外去了,估计也撑不上几天了!” 唐诗黛眉一凝,微微叹了一口气,“云姨,帮我做件事!” 云姨十分不赞同,小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顾得了别人? 唐诗看着苍蓝明净的天空,浅浅一笑,“放心,我不会重蹈娘的覆辙!” 第四十五章 丫鬟春雨 第四十五章 丫鬟春雨 数日之后,云姨带着唐诗和雅霜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偏僻宅院,一边走一边低声道:“那日我去找了名扬,告诉他你的意思,他派了手下人去把他们救了回来,又找了大夫看治,暂时安置在这里,总算是命大,两个都没死!” 唐诗轻轻颔首,往里面走去,一股霉烂和草药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雅霜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春雨忍着一身的伤痛,正在为青书熬药,听见有人走来的声音,抬头一看,蓦然惊得呆住,怎么也想不到来人竟是大小姐! 唐诗不理会春雨惊异的眼神,冷冷地看着破败的院子,杂草丛生,荒芜不堪,春雨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嘴边一片红肿淤血,是掌嘴之后留下的伤痕,整个人看上去孱弱不堪,不复往日的张扬,原来再可恶的人,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一遭之后,也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雅霜看着落魄的春雨,想起她和韩姨娘母女陷害自己的情景,本想立即冷嘲热讽一番,可是看到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云姨这个助纣为虐的下人始终提不起好感,再则,她心中实在担心小姐会重蹈夫人的覆辙,对谁都是无差别的好,可不是任何人都是记恩的人,这世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人多得去了! 唐诗叹息一声,“春雨,你去躺着休息,雅霜,你去煎药!” 雅霜小嘴一嘟,本不想去,可在小姐目光的逼迫下不情不愿走过去添柴架火! 春雨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冷冷道:“不用大小姐假好心,我如今落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你们心里应该高兴才是!” 雅霜本就不情愿帮她,谁愿意帮助自己的仇人啊?当即把手中的柴火一扔,怒不可遏,“春雨,你还是不是人啊?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这么多年,你帮着韩姨娘母女出谋划策,死心塌地为她们卖命,欺压我们大小姐,结果怎么样?人家记你什么好了?最后你还不是被人像扔破抹布一样扔掉了?她们巴不得你早一天死,免得连累她们,若不是我们大小姐宅心仁厚,请人把你们从荒山野岭救回来,你们现在早就喂狼了,平日坏事做尽,到了现在还死不悔改,早知道就该劝小姐别发什么善心,救了两只白眼狼…” “住口!”唐诗开口打断了雅霜滔滔不绝的话! 雅霜的话说得春雨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前几日,在鬼门关门口徘徊,心中对韩映之母女的恨意到了极点,身上的剧痛一阵阵传来,青书受了重伤,失血过多,早已昏死过去,任凭她怎么叫也不醒,渐渐地,她也支撑不下去了,意识模糊之际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救命…” 一醒来就到了这里,一位大夫留下草药,还有人送来了食物,当时春雨心中还隐隐有一丝期望,是韩姨娘看在这些年她伺候二小姐的份上发了善心,救了他们,想不到真正救他们的人竟是一直对立的大小姐! 第四十六章 良心发现 第四十六章 良心发现 唐诗淡淡一笑,声音静澈,听不出幸灾乐祸的味道,反而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惆怅,“我救你和青书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原因,你对我没什么利用价值,我犯不着要拉拢你,而是因为你们虽然可恶,却也不是什么大歼大恶之徒,到底罪不至死,我只不过是想为唐府积点德,不要平添罪孽,仅此而已!” 一席话说得春雨汗颜不已,这些年,老夫人和老爷对大小姐不闻不问,韩姨娘和二小姐又百般欺压,这些事情她都看在眼里,想不到大小姐竟然还有如此想法,韩姨娘母女的心胸和大小姐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唐诗看着春雨低下去的头,淡淡道:“你在府中这么多年,并不是外人,府中之事瞒不过你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父亲到底是这里的县丞,潮阳不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毕竟事关唐府的名誉,要是让韩映之她们发现了,就没有人能再救你们一次了,所以我奉劝你们一句,有多远走多远!” 春雨浑身一颤,韩映之母女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自然知道大小姐不是在吓唬她,要是韩映之发现她和青书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 她原来是她们的心腹,怕她把以前的事情说出去,灭口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此次若不是大小姐仁义,她和青书真的就像雅霜说的一样,早就喂狼了,想起此,春雨浑身都开始又冷又颤! 唐诗神情忽然有些倦怠,轻声道:“我给你们准备了盘缠,现在你们至少能动了,赶快走吧!” 春雨一愣,不敢置信,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 云姨冷冰冰地将两锭银子扔到桌子上,漠然道:“这是一百两,拿了就赶快走!” 一百两?够买三个她这样的丫鬟了,春雨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些年,韩映之母女一直盘剥大小姐,几乎把她房里的东西都搬空了,大小姐又没有月银,哪里还有额外的银两? 唐诗不理会春雨的错愕,眼神冷淡傲然,缓缓转身,“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拿着这些银两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雅霜愤愤不平,一百两是她们怎么省下来的一笔巨款?这些年要是云姨当初藏下来的私房钱,她们的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凄惨,平日缺衣少食的,都靠那笔不多的欠款,现在也花得差不多了,小姐居然把这么多银两无偿地送给一个仇人? 唐诗不再停留,不想身后却传来春雨声嘶力竭的声音,“大小姐,等一等,我知道很多二小姐的秘密!” 唐诗脚步稍顿,却并没有停下,冷冷道:“我对唐涵的秘密没兴趣,你自己留着吧!” 春雨急了,“和大小姐有关,是步府的那门亲事!” 唐诗回头,云姨抢先问道:“那门亲事怎么了?” 春雨看着清丽动人潋滟生姿的大小姐,一字一顿道:“韩映之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候步府来迎亲的时候,派人看住大小姐,让二小姐替嫁过去!” 第四十七章 对天发誓 第四十七章 对天发誓 此言一出,几人立觉明媚的阳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几乎凝结成冰,头顶一片黑沉! 云姨率先反应过来,疑惑道:“不可能!” 春雨见云姨不相信她,急得语无伦次,“为什么…不…可能?” 云姨紧紧盯着春雨,寒声道:“前不久我可是听说老爷有意把二小姐许配给刘府的三少爷,这事韩姨娘不可能不知道,又怎么会生了这样的心思?再说,你恨韩姨娘母女过河拆桥,想杀人灭口,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利用我们去给你报仇?这世上好人真是不能当!” 春雨心知她们都不相信她,满脸涨红,忍着身体的剧痛缓缓跪下,“我以前是帮助韩映之母女害过你们,可经历了这样的事,若是还不明白,我还是人吗?我春雨在此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停顿了片刻,看着默然的三人,深吸一口气,“韩映之是什么人不用我提醒你们,她说若是以后大小姐成了步府少夫人,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但若是二小姐成了步府少夫人,她才会母凭女贵,顺利扶正,再说,刘府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京中步府?” 唐诗肃然静立半晌,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骤然转身! 再荒凉的地方也有出色的人家,刘府是潮阳首富,经营着很多行当,不仅在潮阳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上面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像父亲这样不入流的小小县丞,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父亲一直想和刘府结亲,可刘府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但是不管怎么说,刘府是无论如何比不上京中豪族步府的,原来韩映之背后生了这样的心思! 云姨银牙紧咬,恼恨不已,韩映之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连小姐最后一丝希望也挥剑斩断! 云姨真为夫人不值,就是韩映之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偏偏还就得到了老爷的喜爱,夫人那么好的女人,也不见老爷多爱护,谢将军在的时候是敬畏,谢将军走了之后是无视,云姨心中暗叹,这世上,瞎了眼的男人从来就不在少数! 雅霜惊得呆住,嘴巴半天合不拢,想不到韩姨娘早就看穿了她们的心思,未雨绸缪了,若是小姐被留在唐府,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想起那对恶毒的母女上次陷害她的情景,就觉得后背发寒! 小姐虽然聪明,可毕竟势单力薄,这府里有话语权的主子,老夫人和老爷暗地里都纵容韩姨娘和二小姐为所欲为,韩姨娘仗着有个儿子,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小姐能赢第一次,未必能赢第二次,再说,天长日久,谁输谁赢又怎么说得准? 出了院子,一阵风吹来,唐诗只觉彻骨的冰凉,慢慢地闭上眼睛,云姨十分担忧,以韩映之的为人心机,能这样打算,只怕背后已经都安排好了! 夕阳拉长唐诗颀长的倩影,浓影如墨,目光中一片清寂淡然,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你们别担心,我没事!” 第四十八章 不翼而飞 第四十八章 不翼而飞 自从唐涵被送到祠堂去抄写佛经之后,韩映之见了唐诗依然是满脸笑意,一派虚情假意的慈和,可唐府的心肝宝贝唐颂每每见了唐诗便是一脸厌弃的表情,也不知道韩映之母女背后给他灌输了多少唐诗的恶言恶行! 不出唐诗所料,吴妙晴来唐诗院子串门的次数多了起来,隔三差五便过来走走,她也明白,在宅门里面混的人,靠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必须要有自己的支持者,关键的时候能为自己说话,吴妙晴便看上了聪慧过人已经成年的大小姐! 唐诗对吴妙晴的来意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每次她到来,只是虚礼客套一番,也不多话,可她的热情并没有被唐诗的冷淡所阻隔,始终一如既往! ——— 十月金秋,天气渐凉,一派肃杀秋意,唐一鸣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天都黑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动辄呵斥训诫,府中接二连三有下人被重罚,一连数日都是低气压! 韩映之好几次去安慰老爷,都被他赶了出去,又不知道为何,只得一脸恹恹不快地离开! 唐诗心知能让父亲这样反常必定是县衙的事,难耐心中好奇,这日,带着云姨去找阮名扬! 阮名扬看着不施粉黛却清新动人的唐大小姐,心旌微动之后恢复一脸的忧色,道:“数日之前,朝廷三地秋收赋税,共计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在途径潮阳运河的时候,遇上了大风浪,负责押运税银的官兵,还有官船官银,一起沉没在运河之中!” 云姨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五十万两白银,难怪老爷日日愁眉不展! 唐诗缄默良久,才道:“就算是连人带船沉入水中,白银那么沉,断然不会随水流飘走,在县衙得到消息之后,立即派人打捞出来,毕竟是遇上了天灾,而你们又不是负责押运赋税的官员,并不需要对此事负主要责任!” 阮名扬闻言一声苦笑,缓缓道:“话虽如此,可毕竟是在潮阳境内出的事,我们身为潮阳官员,自然难脱干系,再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诗看着他眉间皱起的深川,追问道:“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阮名扬的目光飘过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此事怪就怪在这儿,那天夜里官船沉没之后,第二天我们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前去打捞,可是除了找到官船的残骸,还有遇难官兵的尸体之外,竟然没有发现银两的丝毫踪迹!” “怎么会这样?”云姨脱口而出,唐诗也蓦然抬眸,她岂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一百五十万两朝廷税银在潮阳境内不翼而飞,这是掉脑袋的事,难怪父亲会那样忧心忡忡! 阮名扬神色凝重,“按理说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官船出事之后,运河上面全部警戒,严格盘查来往船只,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这么大笔的银两又不可能轻易带出去,可事情就是这么诡异,银两就这么不见了!” “那…会不会是官船上面根本就没装银两?是艘空船?”云姨迟疑道。 阮名扬无力摆摆手,“不可能,这是朝廷税银,不是儿戏!” 云姨沉默,自然也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阮名扬叹息一声,把事情和盘托出,“此事惊动了朝廷,惊动了三军统帅,上头严令,限期十日破案,追回税银!” 唐诗有些疑惑,问道:“这事和三军统帅有什么关系?” 阮名扬叹道:“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笔税银原来是拿来做军饷的,现在军饷不翼而飞,若是消息传了出去,必定动摇军心,动摇国本,所以三军统帅派了亲信亲临潮阳,这几日就到了,可案子现在毫无进展,人抓了不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十日期限一到,我们只怕人头不保!” 唐诗静默,陷入沉思,似过去了片刻,又似过去良久,没人说话,安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阮名扬看着唐诗绝色容颜,在淡金夕阳下,熠熠生辉,心底一沉,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如此佳人! 第四十九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第四十九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潮阳所有的衙役都出动了,一时间,潮阳运河上人心惶惶,官差们日夜不停地巡查,盘查来往船只,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百五十万两税银却没有半点消息,唐一鸣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一向无心公务的他也开始废寝忘食! 现在是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可时间从来就不遂人愿,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别说高升,搞不好身家性命全都不保,如此巨额税银在他管辖境内出事,朝廷必然追究,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潮阳县丞,真是飞来横祸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中很快就得知了消息,老夫人日夜求神拜佛,祈祷菩萨帮唐府度过难关,心中又气又恼,这一次的劫数必定又是唐诗那个灾星招来的,唐家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这辈子才来讨债! 此时,连韩映之等人都顾不得找唐诗的麻烦了,每个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再傻的人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雅霜一听说此事,当即吓得脸色发白,舌头打结,“小姐,我们不会被…满门…抄斩吧?” 云姨呵斥道:“胡说什么?”心中的不安却逐渐放大,一百五十万两的三地赋税,在潮阳不翼而飞,老爷身为当地县丞,难辞其咎,若是期限之内找不出来,雷霆震怒,唐府必定满门抄斩! 雅霜看着一直安静看书的小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一家人都快急疯了,暗地里全都在为各自打算,只有小姐还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唐诗放下手中书,看着雅霜年轻的容颜,她陪着自己在这孤寂的院子里度过了花开花落,日升月沉,她并不是唐府的人,不应该被卷进来! 唐诗眼中波光潋滟,渐渐归于沉寂,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云姨,我们一共还有多少银两?” 云姨浑身一颤,沉吟半晌,才缓缓道:“上次给了春雨一百两,剩下的加起来不到五百两了!” 唐诗脸上浮现温柔笑意,“云姨,雅霜,若是唐府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你们也应该为自己打算,十日期限还有三日就到了,可案子毫无进展,我看唐府这一次只怕是在劫难逃,我已经想好了,今日夜里,你们就带着这些银两离开这里,不要留下来淌这趟浑水,你们终究不是唐府的人,想必官府也不会下发海捕文书抓你们归案!” 雅霜半晌才反应过来,难道小姐已经准备和唐府一起殉葬?“那小姐你…?” 唐诗看着自己白希修长的手指,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为县丞的女儿,首当其冲,能逃到哪里去?再则,我终归是唐府的人,大难临头,岂能一走了之?” 云姨看着小姐如花容颜,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铿锵有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年夫人把小姐托付给我,我怎么可能扔下小姐一个人抽身离去?那样我有何颜面去见夫人?” 不等唐诗说什么,云姨决绝道:“小姐不用说了,我也活了一把年纪,就算真的要上路也不亏,到时候见到夫人,我也好和夫人交代,倒是雅霜还年轻,没有必要留下来,我们把她送走就好了!” 雅霜闻言泪如雨下,脸上惊恐和哀伤交织在一起,抽抽泣泣,哭花了一张脸,“小姐,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要是把我赶走,我能去哪儿啊?云姨说的对,我也要留下来陪着小姐!” 唐诗眼眸中带着三分力不从心的忧伤,轻轻拥着她们,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心底却苦涩! 云姨看着小姐,两行清泪从已经染了风霜的脸上淌下,三人皆是默然无语! 第五十章 再相逢 第五十章 再相逢 自从决定留下来和唐府共患难之后,云姨一天都出去三次打探案子的进展,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潮阳平日没什么大事,县衙一直都是人浮于事,衙役们也是游手好闲的居多,纵使年轻有为的阮名扬也是独木难支,人微言轻,难以力挽狂澜,现在突然遇到这样惊动了朝廷的要案,整个县衙手忙脚乱再正常不过,能指望他们查出什么? 查了数日,河工船工也抓了不少,掌握了一些线索,可是并没有突破性进展,最关键的是税银的下落一无所知! 虽然十日期限未到,不过府中已经出现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迹象了,老爷和韩映之暗中将小公子唐颂不知道送到哪里避难去了! 唐诗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若不是父亲自知限期之内破案无望,又怎会偷偷将唐颂送走,为唐府留下一条血脉? 云姨看着小姐灿如夜星的眼眸一片淡然,不忍道:“还有祠堂的二小姐也不见了!” 唐诗手中的书蓦然跌落在地,心中刺痛不已,这么多年,老夫人和父亲无视她,她都能接受,父亲暗中把唐颂送走,她也能理解,可为什么唐涵也走了? 她突然觉得恼怒,父亲不喜欢她也就算了,难道在他心中,她就是该死的?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也是他的女儿,也是唐府血脉,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为唐府殉葬,却费尽心思为唐涵和唐颂留下一线生机,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成为朝廷钦犯,亡命天涯,也总好过还没有好好活过一回,就死于飞来横祸,说不定,父亲也和老夫人一样,认为这场灾祸是她招来的! “小姐,我们去求求老爷,把小姐也送走吧!”看到小姐脸上的怒意,雅霜真为小姐悲哀,提议道。 唐诗无力摆摆手,“没用的,父亲还需要留下我转移官差的视线!”对于官差来说,嫡出的总比庶出的重要的多! 雅霜的脸变得煞白,忍不住哭出声,“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云姨拥住唐诗,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小姐…” 唐诗许久才平复下来,“雅霜…” 雅霜拼命摇头,“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不会走的,就算是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 唐诗微笑,“傻丫头,好端端地说什么死,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云姨对老爷等人的恼恨到了极点,谢将军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这样一家人! 唐诗目光纯澈,朱唇紧抿,“现在不能指望父亲了,你们把性命交给我,我就要对你们负责任,努力试一试,哪怕真的无力回天,也没有遗憾!” 三人一起去往县衙找阮名扬,这是县衙中难得的一个明白人,行至门口,唐诗却蓦然顿住了脚步! 有年轻男子的轮廓出现在她眼中,眉目俊朗却面沉如水,身姿挺拔如青山玉竹,银袍广袖,精致的玄金腰带,衣襟口一朵朵若隐若现的腾云,屋檐暗影下清晰可见冰雪出尘之姿,肃然冷傲! 第五十一章 夏侯少将军 第五十一章 夏侯少将军 唐诗忽然觉得心中紧涩,居然还能再见到那日雅奏一曲《广陵散》的翩翩白衣公子! 云姨惊呼出声,“这不是…?”这不是那日碧波湖上和小姐一起畅饮的白衣公子吗? 不过她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不是因为今日他清冷而凌厉的眼神,而是因为眼前从未见过的阵势,小姐说的没错,果然是高门公子! 他正从县衙里面缓步出来,却不再是那日温润如玉的模样,眉峰如刀,森冷寒冽,身后有三列黑甲铁骑军紧紧尾随,皆是甲胄佩剑,熠熠生辉,闪耀光芒,依稀有风霜征尘,虽不是在疆场上,却依然有旌旗耀眼,遮天蔽日的雄浑和豪迈! 昔日闲适散漫的县衙如今蓦然出现一片令人窒息的寒意,曾经耀武扬威的官员衙役们皆屏气凝神,似乎都笼罩在这浓浓的压迫感之下! 唐诗的目光飘过他,远远地看见父亲还有阮名扬等一干潮阳官员都立在一旁,俯身低首! 雅霜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惊得呆住,反应过来之后匆忙低首,不敢再看! 唐诗蓦然明白这必定就是阮名扬说的三军统帅派来的亲信,此次为了丢失的军饷而来,立即对云姨和雅霜使了眼色,退到一旁! 很快,他就到了唐诗身边,脚步稍顿,深幽的眼眸停留在唐诗流光溢彩的眼睛上,嘴角忽然牵起一丝淡淡笑意,很快就消逝于无形,恢复了一片冷然,再也看不出痕迹! 一出县衙,立即有侍卫为他牵来大宛名马,他一言不发,跃身上马,姿势潇洒果决,那骏马似乎极有灵性,随即迈开四蹄驰骋飞奔而去! 身后如黑铁潮水般的军队立即快步跟上,很快就远去无踪,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潮阳一帮衙役胆战心惊地跟随在那短短时间就已经远去的铁甲军身后,才出去没多久,就被甩下一大段距离! 雅霜咋舌不已,偷偷问唐诗,“小姐,这是谁啊?” 唐诗缄默不语,看着那一行远去的黑甲铁骑,回想起那日华美的记忆,奇异的熟悉,他身上已无最初旖旎的映山红香气,此次来潮阳,再无上次的悠然闲情! 一众官员诚惶诚恐地跟随在潮阳衙役之后,除了阮名扬是个年轻人之外,其他的皆是唐一鸣上下的年纪,平日都是吃吃喝喝,怎么跑得过年富力强的军队? 唐一鸣出衙门的时候见到唐诗,眼神颇为复杂,敷衍了两句就匆忙离去,不敢直视她清澈的眼神! 唐诗心下了然,连军队都带来了,从阵势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父亲早已想好退路,把她留下了! 阮名扬经过唐诗身边的时候,留念地看着她如花的脸颊,温暖的笑意,心下黯然,低声道:“这次朝廷派来的不是三军元帅的亲信,而是他的公子,夏侯少将军!” 未等云姨等人多问什么,阮名扬不便停留,匆忙跟着队伍离去! 雅霜道:“小姐,那个夏侯少将军是不是来帮老爷他们查案的?” 唐诗沉默半晌才开口,“查什么案?查案是父亲他们的职责!” 第五十二章 下狱 第五十二章 下狱 唐诗遥远的幼年记忆慢慢掀开,夏侯府,曾经听舅舅说过,京中第一高门,权倾朝野,难怪这位少将军连骨子里都透露着无处不在的高贵与冷傲,当年舅舅也不过是他父亲夏侯元帅麾下一员虎将! 唐诗心下一紧,抿紧朱唇,想起那日他温暖而深邃的笑意,还有一直萦绕耳边的磁性嗓音,“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小姐!”云姨看着小姐恍惚的眼神,问道,“我们还要不要去找名扬?” 唐诗摇摇头,“连军队都来了,前方必定是戒备森严,我们进不去的,更何况,阮县尉现在无暇分身,去了也见不到!” ——— 夏侯少将军的到来除了让潮阳当地官员更加惶恐不安,更加胆战心惊之外,并没有让他们在案情上面有更大的突破! 人抓了无数,严刑拷打,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最重要的是税银依然不见踪影,如果不是数目庞大,当地官员们宁愿倾家荡产也要自己填上,度过这个难关,可尽管他们都不是穷困潦倒之人,砸锅卖铁也不及朝廷三地税银的零头! ——— 这日,雅霜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满脸惊恐,“小姐,小姐,不好了,来了好多官兵,闯入府中,在抓人了!” 唐诗一怔,手中画笔蓦然跌落,墨染了洁白衣袖。 再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也无济于事,期限已到,税银依旧下落不明! 夏侯少将军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慢慢等下去,直接吩咐将潮阳主事官员连同家眷一同下狱,等候发落! 今日兵围府邸,马踏石阶,刀剑铁甲,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老夫人又急又气,当即昏了过去,可并没有幸免于难,也被拽上了囚车! 韩映之,安梦瑶携两个女儿,吴妙晴,府中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嬷嬷婢女,还有唐诗等人皆在官兵的驱赶下被关到了阴冷潮湿的县衙大狱! 一路上哭天抢地,凄凄惨惨,虽说是不入流的末等小官的家眷,可总好过平民白丁,如今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安梦瑶的两个女儿尚年幼,吓得大哭起来,母女连心,她心疼不已,深恨老夫人老爷偏心,更恨韩映之不讲情谊,极度自私,只顾自己,不顾她的女儿死活! ——— 昏暗污秽的大牢中,唐府女眷被关在一个囚室里面,唐诗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平静如水,吴妙晴坐在她身侧,老夫人还未醒转,躺在干草上!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推推搡搡,难免互相埋怨,安梦瑶看着两个可怜的女儿哭闹不止,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指责,“我的女儿也是唐府血脉,凭什么就要被关在这里,凭什么二小姐和小公子都不在?” 韩映之一个堂堂县丞的夫人被关在昔日专门关押囚犯的大牢,心中也窝了一肚子火,谈不上什么好心情! 现在被安梦瑶一嚷嚷,让人知道涵儿和颂儿已经提前送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当即对施嬷嬷一使眼色,施嬷嬷手脚强壮,一把捂住安梦瑶的嘴,骂道:“你胡说什么?” 府里女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当即扭打在一起,囚室本就狭小,缠斗不开,顿时,惊叫声,哭喊声,声声不断! 有狱卒被惊动了,快步过来,骂骂咧咧道:“吵什么?想死是不是,要不要本大爷提前送你们一程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女眷不得不愤愤不平地停了手! 这一通打闹让老夫人醒了过来,韩映之等人顾不得打斗了,匆忙扶起老夫人,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老夫人想不到连晚年都不得安生,竟然遭此飞来横祸,不甘的目光忽然瞥见位于一旁角落的美丽孙女唐诗,精明的眸光一沉,听说朝廷这次派来的是夏侯府风华正茂的少将军,心念一动,立时有了主意! 第五十三章 另辟蹊径 第五十三章 另辟蹊径 唐诗坐在潮湿的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云姨和雅霜一左一右地依偎在身旁,这是阴冷中仅有的温暖! 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唐诗抬眸,刚好对上老夫人算计的眼神,心底蓦然一凉,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一点点收拢,胸口开始闷痛,呼吸变得愈发艰涩起来,十分吃力,云姨感觉到小姐的异样,“小姐,你怎么了?” 还没等唐诗答话,“阿诗,你过来!”老夫人端庄而威严就响了起来,不过隐隐透着虚弱和疲惫,虽是上了年纪的人,到了此时还在维系主母的尊严! 唐诗起身,缓缓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唐诗,这孙女不讨喜归不讨喜,却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不愁那血气方刚的少将军不动心,当即慈和道:“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唐诗心下已经明白了大半,但是当这个所谓的祖母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席话之后,她还是听到了心底某处破碎的声音,手指关节处开始泛白! 韩映之等人紧紧盯着这边,十分好奇老夫人在对唐诗说什么,纵是深谙老夫人心思的韩映之这一次也猜不透老夫人在打什么主意了,还没等她出声询问,一个狱卒急匆匆走过来,“哪个是唐诗?”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眸光落到唐诗身上,心思各异,惊讶,愤怒,狐疑,怨恨,交织在一起! 唐诗缓缓起身,原本纠缠不清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走到牢门边,淡淡道:“我就是!” 那狱卒眸光扫过唐诗,眼眸中有惊艳之色划过,将手中一张纸递给她,“跟我出来!” 唐诗看见薄薄的纸张背面沁出墨痕的熟悉字迹,没有勇气打开,几乎站立不住,幸得云姨眼明手快一把扶住! 唐诗怔怔地望着囚室外透出的一点惨白日光,冰冷一片,身边的嘈杂都远去,恍惚间,只有舅舅和娘温暖的微笑! 狱卒“哐当一声”打开牢门,所有的人都想出来,却被狱卒全都关了回去! 唐诗脸上带着美丽恍然的微笑,精明的老夫人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看在眼里,又满意了几分,这一次,儿子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身为唐家的嫡长女,自然有嫡长女的责任! 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老夫人却三缄其口,自然是为了唐府的面子考虑,这事成了最好,皆大欢喜,要是没成,死了也会被人嘲笑! 唐诗突然觉得很累,来自至亲的算计让她心凉到了极点,原来同生共死也不是只要你想,别人就愿意成全的,只要你还有最后一点价值,也会利用到淋漓尽致! 雅霜一脸疑惑,想问小姐,可是被云姨制止了,云姨看着小姐倦淡的眼神,也猜不出小姐的心思! 云姨哪里想到,老夫人和老爷背后竟然生了那样的心思?小姐和步府的婚事虽是唐府的救命稻草,可此时保住唐府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性命难保,前途未卜,先利用小姐的美貌度过了这一次难关,以后不愁没机会,说不定,小姐被少将军看中,纳入夏侯府中,不更是意外的惊喜吗?步府的少夫人未必比得上少将军的一个妾室! 狱卒催促道:“快点出来!”唐诗提起脚步,在众人或艳羡或怨毒的眼神中出了囚室! 第五十四章 廉耻之心 第五十四章 廉耻之心 虽然夏侯少将军下令将潮阳主事官员及家眷全部下狱,可这大牢的狱卒大多还是原来县衙的人,唐一鸣等人在这里经营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虽人已在狱中,靠着多年的情面,还是能办成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比如说在夏侯少将军决定怎么处置他们之前,偷偷把唐诗放出来几天! 唐诗走出大牢,对狱卒道:“我想去看我父亲!” 狱卒有些犹豫,唐县丞不是这么交代的啊,不过看着唐大小姐,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不过要快一点,要是被抓到了,我这饭碗可就不保了!” 唐诗微笑,“谢谢,不会很久!” 男狱和女狱隔得并不远,唐诗很快就见到了同样身陷牢狱的父亲,光线依然浑浊不堪,囚室肮脏杂乱,谁能想到,昔日抓人的人如今竟然被人抓了? 唐一鸣看见美丽的女儿如同污秽中一朵洁白的莲花款款飘来,清新动人,倾城之姿,淡雅如玉,仿佛当年的谢微雨,心中的那抹期望愈来愈旺盛! “阿诗,你来了!”唐一鸣的声音低沉而热切! 唐诗冷冷地看着父亲,只吐出两个字,“是的!” 听着这样的声音,唐一鸣心底一凛,忙道:“阿诗,如今全府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父亲想尽了办法才把你暂时放了出来,你看到父亲留给你的话了吧,事不宜迟,赶快去啊!” 唐诗仿佛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只是盯着囚室里微弱的火苗发呆,怔怔无语! 唐一鸣见状急道:“平日父亲公务繁忙,对你的关心是少了一些,我知道,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只要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父亲一定加倍对你好,再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此时哪里顾得了什么步府的婚事?此时唯一能倚靠的就是阿诗的美貌,希望夏侯少将军能动心,高抬贵手,毕竟税银不是潮阳官员负责押送的,只是在境内出事,不一定是满门抄斩,或者是流放三千里,最好只是革职查办,避过这个风头之后,再伺机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面对父亲的恳求,唐诗的神情始终平静,温和,眼神却满是失望,温声开口,“父亲也是读书人,怎会不知礼义廉耻?” 唐一鸣脸色一变,什么时候轮到这个一直不闻不问的女儿教训自己了? 唐诗不理会父亲黑沉的脸色,幽幽开口,“我一直以为,我们唐府虽然败落,却还没有沦落到以美色取悦权臣的无耻地步,舅舅曾经对我说,做人要有气节,要有尊严,否则与野兽何异?所以,我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要说我已有婚约在身,就算没有,我也绝不可能如父亲所愿,父亲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唐诗淡淡的话语激起了唐一鸣原本所剩无几的廉耻之心,热切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毕竟,被自己一直无视的女儿教训,不是件颜面有光的事。 唐诗缓缓转身,“父亲保重,我走了!”府中都是些什么人,她岂会不知?就算她牺牲清白去救了全府的人,也没人会感恩,事后,韩映之之流会指桑骂槐,冷嘲热讽,老夫人也会认为她不守妇道,丢了唐府的脸,对她更加厌恶! “阿诗…”唐一鸣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咽了回去,颓然坐在地上,阿诗提到了她舅舅,对这个将军大舅哥,他一直是既敬畏又嫉妒,甚至在阿诗的心中,她舅舅的形象远比他这个父亲高大! 唐诗将离开之前云姨塞到她手中的一张银票不着痕迹地塞给了狱卒,获得了短暂的见阮名扬的机会! 第五十五章 蹊跷之处 第五十五章 蹊跷之处 阮名扬看见唐诗到来,眼睛一亮,如今深陷牢狱,脸上依然保持着强行镇定的微笑,“唐小姐!” 唐诗低声道:“事不宜迟,麻烦你把你们查案的所有过程都告诉我,不要露过任何细节!” 阮名扬一直想见唐诗,可每日疲于奔命,无暇他顾,如今,倒是有了时间,可连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他沉思片刻,道:“一百五十万两的税银,一般人根本没那种实力,不可能运走,我们搜查了每一搜运河上的船,还是一无所获,感觉这税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随后又说了不少他们查到的东西,可并没有多少的价值! 唐诗黛眉一凝,垂下如同蝶翼般颤动的长长睫毛,妩媚动人,一时竟让阮名扬看得痴了!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竟似过去了许久,唐诗蓦然抬眸,“你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一丝一毫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 阮名扬手指紧握,俊眸一沉,忽道:“倒是有一点和以前不同!” 唐诗眼眸一抬,“什么?” 阮名扬道:“听下水打捞的河工们说,沉船处附近的泥沙比以前多了很多,那个河段以前没有那么多泥沙!”停顿了片刻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上游河水暴涨,把大量的泥沙冲到了下游,关键是似乎和案情没有什么关联,我们也没太在意,毕竟把精力都放到追查税银的下落上去了!” 唐诗有些失望,“只有这一点吗?” 阮名扬颔首,“是,别的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所有来往船只,严格盘查,断然不可能将这么大笔的银两运走,我也很奇怪,这么多银两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的?” 很快,狱卒就来了,催促唐诗道:“快走吧,让人发现就不得了!” “唐小姐!”阮名扬见唐诗要走了,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怔怔地看着窈窕倩影消失在大牢尽头! 因为有唐一鸣的打点,唐诗暂时不用回大牢,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不过唐诗没有如唐一鸣所愿去县衙找夏侯少将军,而是回了唐府,唐府大门早已被贴上了封条,不过这难不倒唐诗,纵身一跃,直接进入府中! 整个唐府,一片狼藉,唐诗回到自己的厢房,看见熟悉的瑶琴,仿佛平日归来一般自在! 唐诗仔仔细细回忆阮名扬的话,最后汇集于一处,为什么沉船处会多了大量的泥沙? 为什么这么大笔的税银会不翼而飞? 河岸戒备森严,严格盘查来往船只,税银是怎么被运走的? 唐诗想得头疼,只好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不知道过了多久,便疲惫睡去! 一阵凉风让趴在桌子上的唐诗醒了过来,想起还在狱中遭罪的云姨和雅霜,心中愈发着急,夏侯少将军不关心这些无足轻重的人的死活,他关心的是将士们的军饷,唐诗以前经常听舅舅讲军中故事,知道军中一些详情,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却连军饷都没有着落,也难怪夏侯少将军如此震怒! 如果不找回税银,唐府的人就算不满门抄斩,可因为办事不力,查案无能,流放三千里是免不了的! 唐诗揉了揉眉心,意识渐渐清明,忽然被书上一段文字给吸引住了,脑中灵光一现,原来如此,她捂住朱唇,终于明白税银是怎么在官差眼皮底下消失的了! 第五十六章 深夜相逢 第五十六章 深夜相逢 乘着夜色,唐诗从围墙翻入县衙,幼年跟随舅舅和表哥习练过的武功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可惜舅舅早逝,两府均遭变故,只得半途而废,否则以她的资质也不会仅仅停留在如今的程度! 潮阳县衙遭此巨变,衙内事务几乎瘫痪,放置卷宗的库房也无人值守,唐诗轻而易举地进入内室,点起松油灯,在大量的文案中找到沉船案的卷宗和记载潮阳风土人情和名人名物的县志,坐在花纹斑驳的桌案边翻看起来! 原以为,世间钱财权位都可以举手舍弃,唯独最难以割舍的是骨肉亲情,可活生生的事实摆在面前,亲人之间的冷酷和利用,还是让唐诗心底生寒! 可这世上,并不是谁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活着,至少,唐诗做不到,尽管她有了短暂的自由,可她不能和唐涵唐颂一样,一走了之,亡命天涯,她不能舍弃视她如亲人相依为命的云姨和雅霜! 娘常说,人生多苦,应该感谢曾经给我们苦难的那个人,唐诗自嘲一笑,不再去想那凉薄至极的亲情,把目光投向面前堆积如山的文案,在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松油灯下的女子,神情专注,如瀑墨发上别着一朵简单的白色珠花,发出柔和的光芒,美得炫目! “你不应该来这里!”一个冷然的声音惊醒了正在翻看县志的唐诗! 唐诗一惊,蓦然抬眸,俊逸超然的男子身影出现在眼前,原本没有人气的偌大库房中,只有她一人,倍感冷清,现在忽然多了这样一个有强烈压迫感的人,立即觉得紧仄起来! 静夜中,安静得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唐诗站起身,看着他,不自觉想起老夫人和父亲那个无耻之极的计谋,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缓缓走来,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声音依旧那般磁性动听,“现在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唐诗的玉手轻轻抚过泛黄的县志,一字一顿道:“潮阳县丞长女,唐诗!” 夏侯砚并不意外,看着昏黄灯光下,白衣朱颜,未施粉黛却宛若明珠的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笑意,“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大牢之中吗?怎么出来了?” 看着他灿若星辰的幽寒深眸,刀剑般锋利的目光,唐诗拼尽全力才得以化解眼底汹涌的泪意,原本应该在大牢中的人,现在处心积虑地出现在少将军下榻的县衙中,寓意不言而喻! 依然是一身的光华流转,风姿俊秀,让人过目难忘,可和前两次邂逅的温馨华美完全不同,他的目光让唐诗遍体生寒! 唐诗宛然一笑,垂下颤动的睫毛,坦诚道:“我毕竟不是要犯,天高皇帝远,我父亲在这里经营多年,不会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怪不得这帮废物追查了这么久,连军饷的影子也没见到,原来心思都放到这些事情上面去了!”他似笑非笑,声音清冷如泉水! 唐诗心知父亲的打算根本瞒不过这位有着龙章凤姿的少将军,忽然想起那句话,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父亲背后使出这种招数,也难怪被人家看不起,这位少将军以为自己深夜出现在县衙之中,就是为了等待他,引他上钩,然后求位高权重的他放过唐家的人! 第五十七章 冥冥之中的指引 第五十七章 冥冥之中的指引 唐诗忽然无比难过,在外人眼中,自己和父亲是一个共同体,都是唐家的人,说不定他还会认为自己不知廉耻,主动对父亲说出和他曾经有过的短暂邂逅,那样美好温馨的记忆,竟然变成如此龌龊的赤果果的利益交换! 他深邃的眼眸夹杂着些许清冷,那样好看,可嘴角却有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不屑笑意,唐诗看在眼里,忽然笑了,宛然动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来这里只是想找到税银的下落,别无他意!” 他仍在笑,俊朗不凡的脸上带着淡淡讥诮,说出的话毫不留情,“这算是欲擒故纵?” 浓稠的夜色飘着淡淡寒意,唐诗眉宇间透着掩饰不了的倦意,只觉心中一凉,是啊,他身在京中第一高门,王公贵族,什么女人的招数没有见过? 唐诗看见他眼中若隐若现的失望之色,自嘲一笑,“至少我已经知道税银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了!” 他眼眸中一道精光蓦然闪过,随即收敛了笑意,“说!” 夜里,一点微弱灯光,只有唐诗的声音清越如歌,“县尉阮名扬和我说过,他唯一觉得蹊跷的是,官船沉没的附近忽然多了大量泥沙,那个地方水流湍急,河水浑浊,并没有多少人留意到这一点,所以在卷宗中也只是一笔带过,可我翻阅了所有卷宗,发现这个才是税银失踪的关键所在!” 窗外月光如水泻下,夏侯砚俊眸一抬,优雅坐下,带着特有的孤傲和沉毅,“怎么说?” 唐诗淡淡微笑,“少将军一定听说过怀丙和尚打捞铁牛的故事吧?” 相传,宋朝时期,黄河上有一座浮桥,在浮桥两边的河岸上,各有四头大铁牛,把每根铁链的一头紧紧地拴在铁牛的身上,这样,浮桥既牢固,又稳当。 有一年夏天,河水暴涨,把浮桥冲断了,连岸上的大铁牛,也被拖到水底下去了,这么一来,浮桥两边的人们,有事过不了河,很不方便,纷纷要求官府快一点把浮桥修好。 可要修好这座浮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拿拴浮桥的铁牛来说,一头铁牛有几千斤重,一下子怎么能铸造得出来?于是决定把原来的铁牛从水底下捞上来。 可是黄河水那么深,又那么急,铁牛那么重,怎么打捞呢? 后来有一个叫怀丙的和尚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叫人划来两只装满了泥沙的大船,停在铁牛沉没的附近,用一条长长的铁链,一头绑在船上,另一头叫人潜到水下绑在铁牛上面。 最后,把船上的泥沙用铁锹扔进河里,大船上本来装满泥沙,吃水很深,现在泥沙扔完了,船空了,就浮了起来,慢慢地把大铁牛拉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舅舅和娘在天之灵保佑,冥冥之中的指引,唐诗一觉醒来,书页正好翻到这个古老的典故上面,唐诗眼前一亮,蓦然明白为什么沉船处会突然多了大量泥沙,为什么税银会躲过官兵的重重搜查,是因为根本没人会想到税银不是装在船上运走的,而是在水下拖走的! 夏侯砚自然非泛泛之辈,目光飘过唐诗身旁的一大叠卷宗,清冷的眸光终于柔和下来,白衣翩翩,笑意淡淡,“我更关心的是军饷去哪儿了?” 第五十八章 浮出水面 第五十八章 浮出水面 大多时候,生活并不会按照一个人最初的设定往前走,换了以前,唐诗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一介深闺少女,会在寂静深夜,与一个算不上陌生也算不上熟悉的年轻男子这样近距离相处,一切恍惚得不太真实! 在他隐约晦暗的注视中,唐诗静静开口,“有这样能力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首先必须要有庞大的人力,还有劫掠军饷这样株连九族的罪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所以还必须有属于自己的船队,才能保证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夏侯砚星眸明亮如静海光波,嘴角微扬,示意唐诗说下去! 唐诗的神思愈发清晰,“用来装载一百五十万两的大铁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异常沉重,能在短时间内拖离出事地点,至少需要七八艘大船的力量,好在潮阳是个小地方,具备这种实力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最好本身就在做贩卖沙石的生意,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不引人注意!” “潮阳县志里记载的符合这些条件的一共只有三户人家,一家是刘府,一家是张府,还有一家是李府!” 这个刘府,唐诗并不陌生,是潮阳首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是父亲一直想攀亲的对象之一,极力想把唐涵许配给刘府三少爷,可刘府未必看得上父亲这样一个小小县丞,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不过我觉得这个李府可以排除,一是因为他家的船队规模最小,二是卷宗里面记载,官船出事之后,只有刘府和张府的船队还在继续采运沙石,并没有李府的船队!” 夏侯砚的声音淡若微尘,瞬间了然,“那就是剩下的刘府和张府最为可疑了?” 唐诗颔首,“对,不过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夏侯砚唇角微扬,带着少将军特有的自信与桀骜,“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唐诗摇摇头,眼眸流光溢彩,“那倒未必!” 夏侯砚看着眼前白衣秀颜的少女,目光深远,“有什么办法?” 唐诗道:“三四十个大铁箱,必须要借用船的力量才能拖走,需要用铁链把船体和铁箱连接起来,才能保证船行驶的时候,把税银一并拖走,所以只要去查谁家的船体下方有安装钩住铁链装置的痕迹,谁家就最可疑!” 他淡然如水的眼眸终于起了波澜,忽然笑了,“你是否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唐诗沉吟片刻,对上他深邃的眸光,“我更倾向于刘府!” 昏黄的灯光为唐诗如凝脂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夏侯砚起身,离她咫尺之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俊脸上带着比清风还要温和的微笑,声音柔雅,“为什么?” 同样的动作,要是换了一个人,极有可能会被定性为轻浮,惹来狠狠一巴掌,可是换了这样风度翩然星眸朗目的男子,叫人无论如何也扯不到那方面去,连那样想都会觉得是对高雅的他的亵渎! 唐诗真不知道,父亲哪儿来的自信,认为只要他女儿肯牺牲美色,取悦少将军的计划就一定会成功? 第五十九章 找到税银 第五十九章 找到税银 唐诗道:“刘府的府邸位于潮阳运河上方的一座山庄,人烟稀少,而张府的府邸在闹市区,人来人往,想要搬运这么大笔的银两不被人察觉,难度自然不小,当然,也不排除张府另外买偏僻的宅院安置税银的可能,不过我觉得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才偷来的税银,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最安全!” 夏侯砚唇角有清浅弧度,眼底掠过一丝赞赏的笑意,“很好!” 唐诗的目光重新回到桌案上的卷宗上,“不过查案要讲证据,靠推测不能定案,为防止打草惊蛇,可以一面派人暗中去调查船体下方是否有安装过特殊装置的痕迹,同时派人潜入刘府,寻找税银的可能藏身之地,只要找到税银,便是铁证如山!”虽然对他来说,军饷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这件事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而大多是无辜的! 唐诗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开口,这是她分析出来的所有东西,和盘托出之后,静静地等待面前这个时而温润时而冷冽的俊逸男子做出抉择! 昏黄的灯光下,映衬出他的容颜柔和静谧,收敛了一身冷冽,忽然一笑,风华不羁,墨染的眼眸烟波流转,“足够了!” 还没等唐诗反应过来,他朗声道:“来人!” 外面光影闪动,立即有身穿战甲的人影进入,英朗挺拔,好看的眉眼微微上翘,明亮的眼眸神采非凡,看到唐诗的时候,微微一怔,轻轻低头,“少将军!” “宏逸,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叫宏逸的年轻将领双手一抱拳,“属下明白!”随即转身,很快就消失在暗影中!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鸣啼声,墨蓝的天空染上一丝苍白的光亮,这昼夜交替的时分,他盯着唐诗琉璃色的美丽眼眸,声音却是对外的,“来人,护送唐姑娘回府!” --- 夏侯砚后来是怎么做的,唐诗并不知道,直到阮名扬等人被放出来,她才渐渐知晓,少将军的行事风格果然决然果断,他并没有派人去巡查什么船底有没有什么挂钩的痕迹,也没有派人潜入刘府,暗中寻找税银的藏身之地,而是采取了最直接最意想不到的办法! 天明之际,铁甲黑骑兵围刘府,马踏玉阶,铜墙铁壁,刀光剑影,把刘府的老太爷直接吓得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转过来! 明晃晃的刀架在刘老爷的脖子上,刘老爷自知劫持军饷是株连九族之罪,当即自刎,血溅当场,刘夫人看着满府肃杀,儿子女儿全在官兵手中,哭爹喊娘,颤巍巍地说出了府中有一间密室! 官兵当即破门而入,打开暗门,一百五十万两税银正安安静静地在地库沉睡! 少将军即刻下令,所有刘府的人全部下狱,无一幸免! 过了几天,唐府的人也都被放了回来,不过潮阳主事官员每人都被罚了三年俸禄,不过都感叹虚惊一场,劫后余生! 没过多久,唐涵和唐颂也神秘地回到了府中,也没人再提起唐涵正在家法处置期间就消失了的事情! 一朝一夕间,恍如隔世,唐府恢复了原样,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 唐诗终日躲在房中看书,不愿出门,安梦瑶和韩映之决裂了,连以前的貌合神离都没有了,见面如同仇敌,吴妙晴依然经常来唐诗这边串门,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第六十章 如影随形 第六十章 如影随形 虽然唐府的人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回府之后,死亡的阴影不再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方,之前的疑问便逐渐放大,成为心头的疑云! 在监牢中,唐诗为什么会被单独放出去?为什么出去了之后就没有回来?到底干什么了?唐府的人没过多久就被放了出来是不是和她有关?这些问题,没有人能给一个明确的答案,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事情越是模糊,便越是引人猜测,忍不住会浮想联翩。 这也是吴妙晴想问又问不出口的事情,每次想问,看到唐诗淡然的眼神,都咽了回去,她深知,她和唐诗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可以交心的程度! 虽然吴妙晴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韩映之后来还是从老夫人那里知道了当初的筹谋,震惊之后,感觉十分复杂! 刘府出了事,她心中除了庆幸,还有些幸灾乐祸,幸好当初刘府没有答应亲事,要是答应了,现在岂不是要连累涵儿?老夫人最迷恋预言方术之类的东西,说不定这次认为涵儿也是灾星,命里不祥,连带着涵儿一起讨厌,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韩映之再怎么不愿承认,也知道唐诗的确有吸引男人的资本,那副容貌,有几个男人看了不动心?也难怪老夫人动了那样的心思! 可若是夏侯少将军真的看上了唐诗,将她纳入府中,做个妾室,那她韩映之不是一腔心血付诸东流了?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唐诗已经委身少将军,一次旖旎之后,少将军起身走人,没有半点要将唐诗收房的意思,少将军现在人还在潮阳,一日没走,一日就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她急切地想知道夏侯少将军和唐诗之间的事情,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涵儿能不能顺利嫁到京中,成为步府以后的少夫人,未来的主母! 可老夫人和老爷对这件事都是讳莫如深,不许她再多问! 对老夫人来说,毕竟孙女失去了清白,传了出去,有辱唐家门风,她老人家脸上也无光! 而唐一鸣是因为被关押在大牢之时,被女儿当面指出不知廉耻,心中有几分羞愧,平日见唐诗本来就少,现在更是不见最好,更没有勇气问女儿后来到底有没有去找夏侯少将军! 重见天日之后,才知道少将军已经闯入刘府,找到税银,过程他也不是很清楚,那少将军太有压迫感,他根本没有底气问少将军和他女儿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能糊涂就糊涂,不糊涂就装糊涂,在有些事情上不用太清醒! 韩映之在老夫人和老爷那里得不到确切消息,只得亲自出马,好几次找上门来,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对唐诗亲切慰问,旁敲侧击地问夏侯少将军的事情! 唐诗知道她无非是想知道自己和夏侯砚到底有没有那种关系,看着她伪善的嘴脸,烦不胜烦,冷冷道:“出去!” 韩映之一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看唐诗恼怒的脸,心中十分得意,看来这丫头已经失去清白了,而且自从那件事之后,终日躲在府中,不愿出门,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定是觉得没脸见人,所以才恼羞成怒! 没过几天,一种朦胧不清的气息在唐府上空蔓延开来,每个人看唐诗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唐诗在府中行走的时候,背后都有含义不明的眼神如影随形! --- 已是深秋,庭院的古树开始落叶,萧肃而寂灭,唐诗站在院中,看着满院枯黄的树叶,寂静无语! “姐姐好兴致!”一声娇媚清脆的女声传来,语气充满挑衅和嘲讽! 第六十一章 痛打唐涵 第六十一章 痛打唐涵 今日唐涵孤身到来,身边并没有下人随同,原来的婢女春雨被打得半死,丢到深山喂狼去了,后来唐府又面临灭顶之灾,不少下人乘机偷了一些细软跑路了,所以唐涵身边几乎没有什么贴身伺候的人,韩映之最近正在物色新的丫头伺候她的宝贝女儿! 唐涵从娘那里知道唐诗已经失去清白之身的事情,欣喜不已,如今她替嫁入步府,更是理直气壮,势在必行! “你来干什么?”唐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旷远的天空,并没有正眼看唐涵一眼! 唐涵得意道:“没什么,就是刚从东街头回来,那边可是出了一件稀奇事呢,姐姐想不想知道?” 唐诗淡淡道:“什么?” 唐涵神秘兮兮道:“原来是一个女的,未婚就失了清白,被人发现了,正被抓住要浸猪笼呢,那场面可壮观了!” 唐涵说完,紧紧地盯着唐诗的脸,想从上面看出惊恐的表情,可是唐诗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是吗?” 唐涵有些索然无味,又自顾自说起来,“你说这女人名节坏了,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要是我啊,都不用别人抓去浸什么猪笼,早就自尽了,留在世上还不是丢人现眼?” 雅霜狠狠地盯着二小姐,小脸涨得通红,云姨冷冷一笑,“二小姐说的真好,只是说错了地方,这话应该去对韩姨娘说最合适!” 唐涵一愣,狐疑道:“什么意思?” 云姨冷笑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当初谁不知道,韩姨娘还没嫁人,就已经不是姑娘了?这也难怪二小姐不知道,你当时还在韩姨娘肚子里,这么久了,奴婢都忘了,今日二小姐这样一提醒,奴婢才记起来!” 雅霜掩口窃笑,唐涵漂亮张扬的脸蓦然变得恐怖狰狞,张口便骂,“云裳,你这个老不死的奴才,信口雌黄,现在府中谁不知道唐诗已经被人那个过了…” “啪!”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狠狠一巴掌,唐涵立觉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唐涵捂住生疼的脸,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样打她,如今竟然会被唐诗打,“你…你这个不知…” 唐诗缓缓闭目,波澜不惊,“你们两个给我狠狠地打!” 云姨和雅霜早就看不惯二小姐这幅嚣张跋扈的模样,小姐一声令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个把唐涵抓起来,另一个拳打脚踢,唐涵平日养尊处优,哪里是做过粗活的下人的对手? 唐涵边挣扎边叫骂,“你们敢打我?唐诗,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践人,你还有脸见人,你们这些不要命的奴才…” 云姨和雅霜愈发气愤,多年的怨气此时爆发出来,下手再没有轻重,才一会就让唐涵的气焰低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求饶的哭泣声! 唐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直到唐涵爬不起来了,在地上挣扎,才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怎么样,滋味如何?” 唐涵眼里带着怨毒的眼神,“你敢叫人打我,我会告诉祖母,爹爹,还有我娘,必定叫你生不如死!” 唐诗不屑一笑,“唐涵啊唐涵,你不要忘了,你的面壁思过的时间还没到吧,佛经抄完了吗?不要以为这事大家都忘了,你要是敢去找老夫人,我就敢奏请老夫人把你再送到祠堂里面去,民不告官不究,但若是民告了,你说官会怎么做?” 唐涵满身狼狈,脸色惨白,总算明白为什么唐诗今日敢肆无忌惮地打她,是晾她不敢去找老夫人哭诉! 她回府之后,娘也担心她还在受罚期间就消失了的事情让人重新提起,让她最近尽量不要出现在老夫人面前,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唐诗笃定打了她也是白打,才敢下这么重的手! 唐诗的声音忽然压低,细若游丝,“唐涵,你说春雨和青书两个人会不会经常三更半夜地来找你索命啊?祠堂那地方十天半月都没有人气,你要是在那里被活活吓死,也确实不需要别人动手!” 唐涵当即面无人色,她经常夜里会梦见春雨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地找她索命,常常半夜惊醒! 如今像看见修罗一样满脸惊恐地盯着唐诗,唐诗冷冷道:“二妹妹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 府中流言越来越多,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召集全府所有人,严禁有人嚼舌根,否则家法伺候,唐诗冷笑,老夫人这么做,并不是真正为她的清誉考虑,而是担心坏了唐府家风,最重要的是,怕步府知道,有了名正言顺的退婚理由! --- “小姐,有人送来一封信,指明要交给你的!”云姨步履匆匆,一封洁白的信函交到唐诗手上,唐诗缓缓打开,一阵墨香扑面而来,字体潇洒俊逸,挺拔刚劲,“明日午后,碧波湖上,亭台水榭,广陵相邀,恭候姑娘!”落款是“夏侯砚”! 第六十二章 想再听一次广陵散 第六十二章 想再听一次广陵散 “小姐,你不会真的要赴约吧?”云姨看小姐神思恍惚,忍不住问道。 唐诗收了信笺,反问道:“为什么不去?” 云姨提醒道:“不是我杞人忧天,这府中人多嘴杂,要是让人知道你和夏侯少将军再接触,定会平添话柄,小姐终究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女儿家清誉不能不顾忌!” 唐诗不以为然,宛然一笑,忽然正色看着云姨,一字一顿道:“云姨,你是否也觉得我和夏侯少将军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云姨神色一变,急道:“怎么可能?我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小姐的品性我岂会不知?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乱嚼舌根的话!” 唐诗蔚然一笑,“有你们相信我足矣,其他的人我不会在意,也不值得我在意!” 可云姨并不轻松,小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沉吟道:“可小姐想过没有?若这风言风语传到步府的耳朵里,这种事谁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小姐就算以后嫁去步府,日子也必定苦不堪言,被人戳脊梁骨,我们要为以后打算!” 唐诗轻笑出声,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惬意,“你难道认为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还会放心让我嫁去步府?” 云姨一怔,脸色发白,嘴唇翕动,颤抖道:“小姐的意思是…?” 唐诗淡淡道:“韩映之不是一直想偷梁换柱吗?不过以前定是顾忌老夫人和父亲,因为他们大概是不会同意韩映之这样荒唐的提议的,这一点,想必韩映之也明白,所以她是想先瞒着老夫人和父亲,等到木已成舟之后,老夫人她们也只能将错就错,内部解决,但现在不同了,老夫人和父亲都以为我不再是清白之身,若是韩映之乘机提出用唐涵替嫁,瞒天过海,你说老夫人和老爷权衡之下,会不会同意?” 云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说以前只是韩映之私下的主意,现在只怕连老夫人和老爷都生了这样的心思,在他们看来,与其嫁失贞的大小姐过去惹恼步府,不如嫁清白的二小姐过去,云姨越想越气,真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云姨想到此,越发忧心,一桩婚事处处布满危机,步府那边本就让人不省心了,府中更让人不省心! 唐诗倒没有云姨的担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如果堂堂侍郎公子的夫人让人掉了包,你说步府会善罢甘休吗?” 看着小姐淡然的脸色,云姨明白小姐早有了计划,将计就计,这一次,一定让那些真正不知廉耻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晚风袭来,唐诗白色衣裙随风翻飞,橙红夕阳映在美丽容颜上,静谧美好,“我想再听一次《广陵散》!”淡淡一句话,宛如陌上花开般清浅,让云姨再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 次日,唐诗带着云姨来到碧波湖之时,已有一位英姿飒飒的青年将领等候在此,见到唐诗到来,双手一抱拳,朗声道:“在下纳兰宏逸,乃少将军麾下副将,在此恭候唐姑娘多时!” 第六十三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第六十三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唐诗和云姨对视一眼,微笑道:“幸会!”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面,只是,县衙库房的那个夜晚,是她,夏侯砚,还有眼前的纳兰宏逸心照不宣的秘密,到底关乎女子名节,谁也不会轻易提起! 午后的阳光将唐诗琉璃色的眼眸折射得分外美丽,如同湖水般清澈潋滟,纳兰宏逸收回了眸光,微微低头,“姑娘请上船!” 烟波如画,远山隐约,一切都仿佛在真实与不真实间变幻! 唐诗提裙上船,涉水而去,想起曾经畅听的琴曲,静静微笑! 云姨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陪伴,《广陵散》对小姐意义之深远,她自然知道,日月荏苒,光阴不再,回忆是对谢将军最好的缅怀! 纳兰宏逸看着坐在船头的唐姑娘,衣袂翩翩,青丝飞扬,水天飘渺间,静美得连两岸的蒹葭,都微笑颔首! 水波尽头,依稀是往日的亭台水榭,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夏侯砚出现在唐诗面前的时候,四周一片静默,纳兰宏逸和云姨都悄然退下! 美酒佳肴,碧水蓝天,夏侯砚双手举樽,“县衙那夜误会唐姑娘,夏侯砚自当罚酒,还请不要介怀!”言毕一饮而尽,动作自然,潇洒,果决! 唐诗淡笑,“瓜田李下,又岂能怪得了少将军?” 夏侯砚唇角弯起,笑意宛如春风,再斟一杯,“这一杯是多谢唐姑娘为我等将士解燃眉之急!” 听着他温润如明溪般的声音,唐诗不由得想起他兵闯刘府的那日,“我所说的全是分析,你为何那般肯定我的推测就是正确的?”这也是唐诗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虽然位高权重,可看他的样子绝不是莽撞乱来之人! 夏侯砚看着眼前如同青莲般美轮美奂,临花照水的少女,声音沉沉,“深夜潜入县衙,只为查找蛛丝马迹,我相信你的判断!” 他的话如春风送暖,让唐诗绽放清雅笑意,不再说话,不忍心破坏这唯美秋色! 静默中,他的声音忽然染上淡淡惆怅,“天大地大,转身就是沧海桑田,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姑娘,今日愿为姑娘再奏一曲《广陵散》!” 琴声悠扬,恬美时光,陶醉忘忧,蓝天一空如碧,白云悠悠,花香袭人,江水摇曳着清远,淡雅香气弥漫不散! 不知道琴声什么时候停止,夏侯砚起身,目光深邃而温暖,“我会记着姑娘,永不忘怀,但愿姑娘也会记得我,夏侯砚!” 这一刻忽然令唐诗有了一种鼻子发酸的伤感,蓦然起身,声音竭力保持平静,“少将军,唐诗告辞!”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些人朝夕相处,内心却一直泾渭分明,有的人,只是初次见面,甚至连话语都少得可怜,却能让心湖久久不能平息! 夏侯砚看着唐诗渐渐走远的倩影,眼眸收紧,直到纳兰宏逸到来,低声提醒,“少将军,我们该启程了!” 夏侯砚仿佛没有听到纳兰宏逸的声音,淡淡道:“浊世开出的花瓣,也能一尘不染,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俊眉深蹙间,仿佛有一种思恋,盈盈流转,天南地北燕,再见,谁知是何年? 第六十四章 谢府来客 第六十四章 谢府来客 时间如浮光掠影,转眼间,寒冬来临,年关已近! “小姐,小姐!”雅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脸兴奋! 云姨笑着数落道:“这丫头,多大了,还老是一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以后怎么嫁人?” 雅霜小脸一红,缓过气来,“小姐,表少爷来了!” 表哥?唐诗一怔,绣花针差点刺到手! 云姨最先反应过来,欣喜不已,“是哪个表少爷?”谢府有三位公子,长子早夭,现有二公子谢明正和三公子谢浩远! 雅霜一愣,这才忆起忘了这个重要的问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只听前厅的人说表少爷来了,现在正在大厅,老夫人陪着呢!” --- 前厅。 老夫人坐在主座,一双精明的老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谢家三公子。 一袭锦衣缎带,身材颀长,斯文优雅又不失英俊潇洒,真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人物! 老夫人看在眼里,暗暗颔首,谢府有这样的公子,自然不能小觑,当即满脸堆笑,热情道:“三公子远道而来,老身寒舍招待不周,委屈了三公子,还请见谅,来,请上座!” 谢浩远一笑,“老夫人客气了,此次来府上叨扰,皆因家母多年未见表妹,心中挂怀,特地吩咐我接表妹进京以慰思念之情,不知老夫人是否恩准?” 谢浩远的声音不卑不亢,面对老夫人的殷勤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老夫人寒暄道:“我唐府孙女能得令堂挂怀在心,也是她的福气!”心中却十分复杂,照如今的情形来看,谢将军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谢府似有重新崛起之势! 二公子谢明正去年参考武科举,高中进士,又因父亲以身殉国的功勋,袭了军中都尉之职,再看眼前的谢浩远,年轻虽轻,却目光熠熠,意气风发,似乎也不是泛泛之辈,老夫人心中暗叹,莫笑少年落魄,只叹机缘未到! 如果是以前,谢府权势越大,唐家越不担心步府生了别的心思,可如今不同了,唐诗很可能已经失贞,为步府的婚事增添了不安全因素,老夫人正在苦思瞒天过海之计之时,谢府突然来人了,要接走唐诗! 意思也很明显,年关之后,步少爷孝期一满,唐诗就直接在京中和步青云成婚,若是到时发现唐诗不是清白之身了,岂非麻烦? 谢浩远看老夫人面有难色,疑惑道:“莫非老夫人有什么不便之处?” 老夫人当即笑道:“三公子多虑了,三公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怎么说也要在府中小住一段时间,所以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老夫人心中担忧归担忧,绝不能让谢浩远起疑心! 谢浩远闻言俊眸微皱,“谢老夫人,说起来,我和表妹也有多年未见了,可否先宣表妹一见?” “当然当然!”老夫人敷衍道,声音十分慈和,透着对唐诗的浓浓喜爱之情,不如暂且稳住谢浩远,暗中对唐诗先训话,交代一番,以免她在谢府面前胡乱说些什么! 老夫人主意一定,正准备派人带谢浩远先去休息,就听到了唐诗的声音,“孙女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十分满意,在外人面前,这孙女还是懂事的,叫她祖母! 谢浩远目光一震,看着清冷大厅中出现的清新动人的表妹,唐诗没看老夫人,目光落到眼前的表哥身上! 两人对视良久,一别数年,彼此的相貌都已经有些陌生,谢浩远忽然开口,带着淡淡戏谑,“阿诗妹妹!” 第六十五章 久违的熟悉 第六十五章 久违的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调侃语气,令唐诗蓦然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是浩远哥哥?” 谢浩远笑得一脸无奈,“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一定分不清楚我到底是明正哥哥还是浩远哥哥了?” 唐诗莞尔,这种久违的熟悉亲切的感觉,令人心底一暖,轻笑道:“你和明正哥哥本来就长得像,这么多年没见,我分不出来再正常不过好不好?” “好好好,是我的错!”谢浩远举手投降,看着亭亭玉立的表妹,故作老成道:“阿诗,你长大了!”其实他比唐诗也大不了几岁,唐诗马上满十六,他还未到弱冠之年! 唐诗忍俊不禁,昔日纯真少年今日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昔日懵懂少女此刻明艳如花,笑意盈盈! 两人一见面,很快就摈弃了多年的生疏,似有说不完的话,老夫人看在眼里,担忧在心底。 --- “夫人,夫人!”施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忧色地冲进韩映之的院子! 韩映之最近心情一直很糟糕,自从唐府遭难之后,老爷对她不像以前那样热络了,和安梦瑶又决裂了,那个狐媚子又惯会使手段迷惑老爷,老爷来这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仅如此,老爷最近对年轻的吴妙晴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这些都增强了韩映之扶正的危机感! 更让她火冒三丈的是,数日之前,唐诗派人把唐涵痛打了一顿,鼻青脸肿,满脸血痕加泪痕,她都差点认不出来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得知原委,韩映之心中又急又气,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东西出来? 涵儿一得知唐诗失贞的消息,兴奋不已,不顾她再三叮嘱要沉得住气,不要宣扬出去,可涵儿不但嚷得府中人尽皆知,还亲自跑到唐诗院子去指桑骂槐! 这哪是韩映之的本意?若是步府知道这件事,唐诗的婚事必定泡汤,那涵儿还怎么能顺利嫁入步府?还谈什么李代桃僵? 本想埋怨涵儿一通,可看涵儿被打得只能躺在榻上,疼痛不已,母女连心,十分心疼,万分痛恨唐诗,猜准了她们的心思,此事她们不敢张扬得让老夫人知道,只能吃哑巴亏! 韩映之看着疼得哭叫不止的女儿,暗暗发誓,一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本来就心烦气躁,一向稳重的施嬷嬷又这样慌乱,韩映之当即沉下脸,“大呼小叫什么?没规矩!” 施嬷嬷此时顾不得韩姨娘的脸色,急急忙忙地将刚才躲在大厅屏风后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给韩映之! 真是祸不单行,韩映之握紧了双手,谁也没想到谢府居然如此多事,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唐诗要是被谢府接走,直接在京中完婚,那涵儿想要替嫁,难度就太大了,而三公子千里迢迢来接唐诗,唐府又没有任何理由不放人,所以唐诗回京,势在必行! 施嬷嬷自然也知事态严重,急道:“夫人,我们一定得想个办法才行!” 韩映之颔首,沉吟半晌,忽道:“既然阻止不了唐诗,就让她带上涵儿一起回京!” 不等施嬷嬷说什么,韩映之又道:“涵儿心思单纯,怕不是唐诗的对手,施嬷嬷,你准备准备,随涵儿一起进京,在涵儿身边提点,见机行事!” 施嬷嬷一愣,满脸狐疑,“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向不对盘,怎肯带上二小姐回京?还有,谢府的人是来接大小姐的,和二小姐没关系啊?” 韩映之胸有成竹一笑,“我自有办法!” 第六十六章 无拘无束的谢浩远 第六十六章 无拘无束的谢浩远 谢浩远在唐府暂时安置下来之后,就命唐府下人带他去大小姐的住处,下人看他一脸的阴沉,也不敢阻拦! 到了唐诗住处,谢浩远看表妹不仅一身简素,连住处竟然也是破败不堪,皱了皱眉,阴阳怪气道:“我亲爱的阿诗,看你这样子,在唐家过得不怎么样嘛!” 唐诗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好不容易在老夫人面前装了会儿正经,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雅霜在一旁附和忙着道:“是啊,表少爷,你不知道…”她有一肚子话要说,一肚子苦水要倒! 可喋喋不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诗打断了,“你闲得发慌是不是?还不干活去!” 雅霜不情不愿地去了,谢浩远看在眼里,暗自摇头,慵懒地往唐诗面前的椅子一躺,十分鄙夷,“我的千金大小姐,你身上好歹也流着我们谢家人的血,怎么能混成这个样子?太丢我们谢家的脸了!” 云姨心知小姐不愿过多讲过去的事情,便搪塞道:“表少爷,好在都过去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京了!” 外面在下雨,谢浩远嗅着屋里阴冷潮湿的气息,一脸的厌弃愤慨,“可恶的唐家人,欺我谢家无人吗?居然敢这样虐待我心爱的阿诗妹妹?” 唐诗扑哧一笑,时隔多年,浩远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自己!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唐诗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慷慨激昂! “要不是天雨路滑,我现在就启程,这破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有几滴雨水非常不识趣地滴到了三公子名贵的锦袍上,他差点跳了起来,“唐家实在欺人太甚,连雨水都想来欺负我谢少爷!” 唐诗知他个性,兀自绣着手中要送给舅母做见面礼的手绢,不冷不热道:“你已经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个时辰了,跟个女人一样!” 谢浩远看着唐诗如同出水芙蓉的清丽容颜,忽然单手托腮,神秘兮兮道:“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天作之合,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是阿诗妹妹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真不知道当初姑姑是怎么想的?真是便宜姓步的那小子了,居然被他抢先一步!” 这下连云姨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三公子就是这样的性子,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唐诗暗自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浩远哥哥是谢家幼子,从小哥哥罩着,舅舅舅母溺爱着,平日坏主意最多,最爱捉弄人,没有正形! 谢浩远一边深切痛斥唐家的人,一边遗憾当初没有定下和阿诗的婚事,言语间的懊悔昭然若揭! “阿诗,这么多年,有没有想浩远哥哥啊?” “嗯…” “阿诗,绣了那么久累不累啊?” “嗯…” “阿诗,哥哥我现在是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可以去祸害良家妇女了?” “嗯…” “阿诗是个大傻瓜!” “嗯…” 唐诗说完才发现上当了,恶狠狠地盯着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浩远哥哥,时隔多年,两人的相处模式居然一点都没变! 第六十七章 儿时伙伴 第六十七章 儿时伙伴 浩远哥哥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装,在人前,人模人样,规规矩矩,一到人后,特别是到唐诗面前,本性立即暴露无遗! 他的善变之迅速从不考虑唐诗缓慢的接受过程,以致唐诗经常怀疑这表哥一定是戏子投胎的! 在彻底了解这位人前风度翩翩人后落拓不羁的表哥的底细之后,唐诗对他再无兄长的尊敬,心安理得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出气筒,有什么委屈都找他发泄! 也真是奇怪,他和明正哥哥一母同胞,长相也相差不到哪儿去,可为什么秉性如此大相径庭? 明正哥哥的名字取自《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他也没有辜负舅舅舅母的期望,人如其名,小小年纪就克己恭谨,沉稳大气,而浩远哥哥则完全不一样,从小就一肚子的鬼主意,爬树翻墙,除了正经事,什么坏事都干过! 不过两个哥哥都把唐诗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唐诗知道明正哥哥已经官居军中都尉之职,舅舅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明正哥哥娶亲了吧?” 谢浩远收了漫不经心的笑容,轻描淡写道:“娶了!” 唐诗一怔,这表哥又怎么了?变脸这么快,“那表嫂是庄姐姐吗?” 谢浩远忽然一脸正色,像对外人一样,“阿诗,不要胡说!”声音带着淡淡警醒! 唐诗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正色,十分奇怪,难道明正哥哥娶的不是庄姐姐?庄姐姐又怎么了? 唐诗离京多年,断了和京中的联系,早已不知故人近况! 秦庄,唐诗,楚兰馨是幼时密友,秦庄年纪最长,唐诗其次,楚兰馨最年幼,经常在一起玩耍,关系极为亲近,因为唐诗的关系,她们和两位表哥之间也曾有来往,并不陌生,曾经还戏言过,秦庄和谢明正是一对! 如今听说明正哥哥娶亲了,唐诗顺利成章地想到了表嫂是不是秦庄姐姐,如果是,这对青梅竹马总算是终成眷属! 见唐诗准备继续问,谢浩远非常适时地表现出一幅哈欠连天的模样,“你又敬又爱的浩远哥哥困了,要去睡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启程,这一次我可是耽搁得够久了!” 说罢,袖袂飞扬步伐潇洒的他已经快步离开,唐诗急道:“浩远哥哥,你还没有见我父亲呢!” 微雨中,他漫不经心地声音飘然传来,“姑父啊,等我记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唐诗哭笑不得,不过她知道,若是明日真见到父亲,浩远哥哥的表现一定又是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 深夜,韩映之正在老夫人房里,屏退所有下人,窃窃私语。 当韩映之非常肯定地告诉老夫人,唐诗已经失去清白之身,要是让步府知道嫁过去的是不贞的女子,会毁了整个唐府,后果非常严重! 涉及到唐府的安危,老夫人自然满脸忧色,韩映之乘机暗示可以用唐涵替嫁,圆满地解决这件事,老夫人沉吟片刻,也觉得这不失为一条补救措施,当即和韩映之一拍即合! 第六十八章 启程前夕 第六十八章 启程前夕 这日,云姨和雅霜正在帮小姐收拾东西,心情明快,以后都不用再受窝囊气了,想想都觉得扬眉吐气,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小姐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这时,谁也没想到小庙居然迎来了一尊大佛! 老夫人在几位下人的陪伴下屈尊降贵地来到了唐诗破败冷僻的院子! 唐诗并不意外,微微俯身,“孙女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坐下之后,亲切地让唐诗在她身边坐下,态度慈和,“阿诗,在我印象中,你还是个小丫头,一转眼,我老了,你也长成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出嫁了,我看着心里真舍不得!”说完,用手指揉了揉干涩的眼眶! 唐诗说了几句感激养育之恩的话,心中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鄙夷,这世上爱演戏的人真多,可是像表哥那样可爱的并不多,大多还是像老夫人这样令人心底生厌的! 嘘寒问暖几句之后,老夫人开始步入正题,一脸忧色,“你要走了,这几日我总是放心不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身旁的几位下人都适时地配合,渲染祖孙情深,唐诗宽慰道:“老夫人不必担心,一路上有表哥照顾,到了京中,还有舅母安排,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长叹一声,拉住唐诗纤长素手,语重心长,“你还年轻,有些人情世故还不明白,你舅母固然疼你,可毕竟不是亲生女儿,总是隔了一层,何况你舅舅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要孤身前往京城,身边没有一个至亲,我怎能放心得下?” 唐诗心中冷笑,至亲?这样冷血的祖母也叫至亲?到了此刻,已经全然明白老夫人在打什么主意了,表面上却道:“让老夫人担忧,是孙女的不是!” 老夫人看着孙女如朝霞映雪的俏脸,心中有些恼恨,居然没本事让夏侯少将军把她收房?又能怪得了谁? 老夫人沉思片刻,说出的话无懈可击,“我思来想去,决定让你二妹妹陪你一起去,我知道你们平时有些小矛盾,可姐妹哪有隔夜仇?在京中,你举目无亲,大事小情还得有个亲人照应着,我也你二妹妹说了,她也愿意为你分担,你看怎么样?” 老夫人虽是商量的语气,话语却不容置疑,她之所以如此坚决,除了要让唐涵替嫁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韩映之找人算了一卦,她属鸡,唐涵属狗,明年是她的本命年,术士说祖孙俩要暂时隔开,离得越远越好,互不冲撞,方能保平安! 老夫人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半威胁半强迫地要唐诗把唐涵也带到京城去! 老夫人也有自己的担心,偷梁换柱的事不是在自己府中完成,难度就大了无数倍,必须要想个妥善的办法,才能万无一失,为此,她特地把跟随在身边多年的肖嬷嬷也派到唐涵身边去,多一个稳妥的人就多一份力量! 唐诗的手指不知不觉间紧握,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传来,“你终究是长姐,就要有长姐的样子,你二妹妹年幼,在京中又没有什么亲戚,你要多照看着!” 唐诗微笑颔首,老夫人十分满意,“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到了京中,一定要记得给祖母来信,免得祖母挂怀!”老夫人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圈! 唐诗不动声色,“老夫人,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是一家人,你又是我孙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夫人十分大度! 唐诗脸色绯红,声音细弱游丝,“不知道我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老夫人爽朗一笑,“我的长孙女出嫁,岂能受半点委屈?阿诗放心,我早已让你韩姨娘给你准备好了!” 一抹淡淡微笑在唐诗脸上泛起,明艳动人,“谢老夫人!” 好不容易待到老夫人走了,云姨狠狠一跺脚,“真是欺人太甚,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唐诗倒是平静如水,没过多久,韩映之也来了,一脸的热情亲切,还吩咐她的婢女帮助唐诗等人搬东西,最令人意外的是,这么多年盘剥大夫人留下来的嫁妆,现在居然如数还回来了,在门口请了好几辆车,有浩浩荡荡之势,随表少爷一起进京! 云姨和雅霜看得目瞪口呆,韩映之这种人,还有吃到嘴里的东西,又吐出来的道理? 韩映之不理会下人的惊讶,倒是表现得十分伤感,“阿诗,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庶母,我心中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可当家有当家的难处,你年纪还小,是没办法体会的!”停顿了片刻,又道:“我怕你孩子心性,保管不了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便都替你保管,如今你长大了,要出嫁了,我也该物归原主了!” 云姨虽知韩映之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把这些当成了二小姐的嫁妆了,所以才这么大方,不过不管怎么说,夫人当年的嫁妆,如今总算是回到了小姐的手里,也算是小有欣慰! 总算该走的人都走了,“阿诗妹妹!”谢浩远迈着潇洒的步伐缓缓走来,眉梢挑起,风情倜傥,“你这府中一场接一场的,真比唱戏的都要精彩啊!” 第六十九章 离 别 第六十九章 离 别 这日,唐府大门前呈现一派离别的伤感,老夫人看着终日承欢膝下的孙女如今要远离,心中实在不舍,可事关唐家的前途,再不舍也得去! 唐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老夫人和娘的羽翼,现在要去那么远,而且还不是自己亲戚家,难免有几分寄人篱下的心酸,可想起娘语重心长的话,现在的隐忍是为了明日的幸福,她咬咬牙,忍了下去! 娘千叮嘱万嘱咐,到了京城谢府,是人家地盘,比不得在自己府中,一定要忍气吞声,切不可再像以前一样莽撞张扬,为所欲为,尤其是一定要尽力赢得谢家人的喜爱,对唐诗也要做到尊重礼遇,才能在谢家站稳脚跟! 老夫人也反复交代肖嬷嬷,一定要随时提点二小姐,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再依计行事! 唐涵在韩映之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走向马车,谢浩远忽道:“唐二小姐,这辆马车过于拥挤,我看你还是去后面的吧!” 出师不利,第一个谢家人貌似就不太喜欢她,唐涵银牙一咬,漂亮的脸上立即浮现天真可人的微笑,“是,浩远哥哥!” 谢浩远剑眉一皱,并没有说话,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在眼底一闪而过! 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驶离唐府门口,老夫人和韩映之都是既期待又担忧,还好放了两个妥帖的人在涵儿身边,可她们哪里知道,到了京城,事情就远不是她们能控制的了! --- 一路上,唐诗对唐涵的刻意讨好始终不冷不热,惹得一向趾高气扬的唐涵好几次都忍不住发火,她二小姐什么时候这样受气过?可一想到娘的叮嘱,还有身边两位嬷嬷暗示的眼神,只得忍了下来! 还有那个表少爷,对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她的示好反而引来他的反感,她送的礼物,人家连看都懒得看,她对他嘘寒问暖,人家只是冷哼一声,为什么娘教她讨好男人的招数在表少爷面前都不灵呢? 谢浩远不仅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反而一直和唐诗打得火热,整天卿卿我我,眉来眼去,唐涵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真是恬不知耻的女人,和那些以色侍人的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事已至此,面对即将寄人篱下的命运,唐涵也只得安慰自己,娘说过,对男人要有耐心,不可急躁! 在唐涵的备受冷落中,一行人总算是顺利到了京城! 再见到京城的繁华富庶,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唐涵忽然觉得这段日子受的苦全都值了,虽说唐家在潮阳算不得穷人,可那是和平民百姓比,这京城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哪是荒芜偏僻的潮阳能相提并论的? 只要顺利熬到步府婚期,她取而代之成为步府少夫人,还有娘教她的那些取悦男人的办法,不愁在步府占不到一席之地,到时候哪里还需要受这些人的闲气? --- 谢夫人带着众仆人在将军府大门前等候表小姐和三公子回府,她一身暗红花绸缎锦裙,外披锦裘披风,雍容华贵,性情爽朗,眉目凌厉,是个极有压迫感的女人,谢将军去世这么多年,谢家上上下下都是她一手支撑,抚养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一个重袭军职,一个在备考来年的秋试! 天寒地冻,谢府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唐诗见舅母居然等候在外,急忙下车,快步上前,“阿诗见过舅母,舅母万安!” 第七十章 下马威 第七十章 下马威 谢夫人拉着唐诗的手,左看右看,欣慰一笑,忍不住赞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比你娘当年还要好看,外面冷,快进府里,你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 “娘,你一看到阿诗,连我这个儿子都忘了?”身后传来谢浩远懒洋洋的不满的声音! 谢夫人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娘迎接你回府不成?” 说话间,唐涵已经在施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上前来,对谢夫人盈盈一拜,“唐涵拜见舅母大人!”娘教过她,见了谢夫人,要叫“舅母”,拉近和谢家人的距离,唐诗的娘也是她的嫡母,叫谢夫人舅母并不是说不过去! 谢夫人闻言有些不悦,但到底是大家夫人,风度和涵养都不缺,微微高昂头,正准备答话,忽然瞥见唐涵衣袖中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名贵鎏金碧玉手镯,心底一愣,这不是她派人送给唐诗的礼物吗?怎么戴在唐涵的手上? 谢夫人为人精明,心思敏锐,发现阿诗看唐涵的眸光都是冷冷的,浩远看唐涵则是一脸的厌弃,心中立即明白了大半! 看来这些年派人千里迢迢送给阿诗的东西都到了唐涵的手上,若是姐妹情深,她也不计较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互赠互用,可是看情形只怕没那么简单。 微雨去了潮阳没多久就传来讣告,她虽然心中悲切,可也想着阿诗到底是唐府嫡长女,身份摆在那里,庶不压嫡,总亏待不到哪里去! 如今看来,县官不如现管,微雨去世之后,必定是韩映之接管唐府,韩映之是什么人?谢夫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她哪里会让阿诗好过?想到这里,谢夫人有些自责,后悔没把阿诗早些接过来! 施嬷嬷见谢夫人脸色由晴转阴,忙赔笑道:“奴婢见过谢夫人,老夫人不放心大小姐一个人来京城,担心大小姐,所以让二小姐陪着一起来京,姐妹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谁知这谦卑的恭维并没有讨到好去,谢夫人并不买账,冷冷道:“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难道我堂堂将军府还会虐待自己的外甥女不成?唐家的人居然这样不放心?” 话一出口,施嬷嬷和肖嬷嬷的脸立即红一阵白一阵,唐涵更是满心委屈,施嬷嬷暗忖,看来这任务远比想象的艰巨,她早听闻谢夫人是个厉害角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第一天就给了她们下马威! 云姨搬了唐诗的琴,上前福身,“奴婢见过谢夫人!” 谢夫人微笑,“云裳,这么多年,多亏了你一直照顾阿诗!” 云姨道:“夫人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几人还准备说什么,就被谢浩远慵懒的声音打断了,“娘,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啊?进不进去啊?” 谢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斜斜地瞥了一眼唐涵等人,淡淡道:“都进府吧!” --- 谢夫人给唐诗安排的是一间上风上水的豪华院落,让唐诗等人先行休息! 谢夫人听浩远绘声绘色地描述唐家人的可恶,还有唐诗寝居的惨淡破败,十分生气,用力一拍桌子,“这唐家的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谢浩远淡淡道:“何尝不是呢?” 到了夜晚,谢夫人来看唐诗,问这些年唐家的近况,忽然想起唐涵那副伪顺乖巧的模样,心底就来气,“唐涵来干什么?什么时候我谢家跟她也沾亲带故了?” 第七十一章 故人相邀 第七十一章 故人相邀 唐诗轻描淡写道:“潮阳地处偏远,哪里比得上京城繁华?唐涵自是想来见识一番!” 谢夫人沉吟片刻之后,忽然摇头,“没那么简单,唐涵虽然看起来蠢笨,不过韩映之绝不会犯这样的错,我又不是她女儿的舅母,再则,就凭她们母女做的事情,我哪里会给她好脸色?韩映之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干吗把女儿送到我这里受气?所以她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唐诗心知瞒不过精明过人的舅母,想起府中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沉默不语! 谢夫人见状叹息一声,“阿诗,你娘不在了,爹又指望不上,你舅舅生前那么疼你,你舅母对你怎么样,你不是不知道,舅舅舅母没有女儿,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有什么事不用瞒着我,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唐诗心底一热,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太久了,太久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般温暖亲切的话语,她真想痛哭一场,可还是忍住了! 面对舅母那双关切的眼神,唐诗道:“韩映之一向视我为眼中钉,担心我嫁去了步府,给父亲施压,让她扶不了正,所以想用唐涵取而代之,在步府迎亲的时候偷梁换柱,可想不到舅母会派人去接我回京,她无奈之下,只好让唐涵随我一同进京,再见机行事!” 谢夫人纵是在京中见过无数事,此时也对唐家人的无耻盛怒不已,“阿诗,你放心,到了这里,就是回家了,舅母很快就会让唐涵知道,不知廉耻的后果!” “明正哥哥呢?”唐诗问道,今日到来,怎不见明正哥哥,还有表嫂? 谢夫人一笑,“他在军中,平日难得回来,不过你回来的消息我已经派人送去了,过不了多久,必定抽空回来,还有你嫂嫂,前不久回娘家小住了,快到年关了,省亲的人多,等过几日我派人一并接回来!” --- 唐涵看谢府高大恢宏的府邸,朱门深苑,处处尽显名门气派,满心欢喜,到底是京城人家,可进了谢府立即傻眼了! 虽然谢夫人并没有把她拒之门外,但是给她安排的寝居居然是一间客苑,用意不言而喻,唐涵委屈得直掉眼泪,施嬷嬷和肖嬷嬷都在一旁劝说,好久,唐涵才平静下来,停止了哭泣! 施嬷嬷道:“二小姐,夫人交代过,这不是在自己府中,一定要懂得忍耐,其实大小姐也得意不了几天,不要忘了,她还有致命的把柄在我们手上呢!” 唐涵一愣,是啊,怎么忘了这茬?看这个不贞的女人还能嚣张几天?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就算木已成舟,她成了步府少夫人,唐诗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谁叫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步府的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得感谢她唐涵,要不然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儿媳回来,岂非丢人现眼? --- 唐诗在将军府住下之后,一派闲适惬意,舅母无微不至的关怀,浩远哥哥的钟爱纵容,终于有了家人的感觉! 这日,谢浩远和唐诗两人正在一起煮酒赋诗,忽然有下人来报,“秦太傅府送来拜帖,请表小姐明日往府上一聚!” 唐诗脸上蓦然染上喜色,秦庄姐姐?庄姐姐知道她回来了,这么快就派人来请她过府? 侧首看浩远哥哥,却是眉眼淡淡,唐诗奇怪道:“怎么了?” 谢浩远淡淡道:“两年之前,秦太傅的女儿已经被选入宫,听说现已是贵人!” 唐诗一愣,原来如此,怪不得浩远哥哥不愿意提起,依稀记得,小时候明正哥哥极是喜欢庄姐姐,所以经常惹来孩童之间的戏言,如今看来,戏言就是戏言,成不了真的! 谢浩远脸上重新浮现玩世不恭的笑意,“阿诗,最好不要在二哥面前提起这件事!” 唐诗心下了然,不过既然庄姐姐已经入宫,也只能接受现实,道:“以庄姐姐的才貌人品,在宫中定有一番天地!” 可庄姐姐现在应该在宫中,怎么会在秦府呢?下人解释道:“秦府来人说过,秦夫人最近身子不适,秦贵人得了圣眷,才得以回府探望,现在秦夫人大好了,又听闻表小姐归京,所以秦贵人想在回宫之前见表小姐一面!” 第七十二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七十二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秦府。 一宫装高髻女子站在雕栏画栋前,眉目如画,淡然如墨,寒风吹起衣袂飘飘,清香扑鼻,悠远温婉! 恍惚间,那个幽兰一样的幼时好友唐诗,翩然而至! 四目相对间,空气沉静如水,秦庄微微示意,四周下人悄然退下。 唐诗看着眼前的庄姐姐,一身水绿色锦绣绫罗宫装,依稀熟悉的轮廓美得出尘无暇,对上那双温和的眼眸,曾经的回忆,如旧时月色,慢慢浮现,一种温暖,四处弥漫,朱唇轻启,“庄姐姐!” 已到嘴边的“参见秦贵人”收了回去,脱口而出变成一句越矩的“庄姐姐!” 秦庄眉目舒展开来,如春风吹过,漫山遍野的花瞬间绽放,声音如泉水般悦耳动听,带着淡淡惊喜,“阿诗,真的是你?” 唐诗朱唇微翘,带着孩童般的狡黠,“当然是了,娘娘!” 秦庄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些年过得可好?” 唐诗认真点点头,“还好,除了有的时候会想念庄姐姐!” 秦庄温柔一笑,握着唐诗的手,眼眸潮湿如雾,“时间过得真快,一直以为我们还停留在春日放纸鸢,夏日戏水,秋日郊游的童年,可一转眼,都长大成人,有各自的归宿了!” 秦庄的声音透着淡淡惆怅,似是充满感慨,完全不像一个刚入宫一年多就圣眷浓厚,被封为贵人的娘娘,唐诗疑惑道:“伯母身子可曾大好了?” 秦庄颔首,“已经好了,明日我就要回宫,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唐诗嫣然一笑,“想当年,庄姐姐,我,馨儿三个人可是经常在一起嬉闹!” 说起馨儿,秦庄眉心忽然一动,认真地看着唐诗,轻声道:“你这次回来,还没见过馨儿吧?” 唐诗道:“是啊!”楚兰馨是她们之中最年幼的一个,自幼体弱多病,性情柔顺,三人颇为投缘,秦庄端庄恬淡,唐诗明快聪慧,楚兰馨柔弱可爱,孩童们在一起玩耍,馨儿从来都是被照顾的对象! 说起那些儿时趣事,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时光温馨得让人留恋往返!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唐诗见天色已晚,要起身告辞,秦庄忽然伸手抱住唐诗,声音低沉得不似往日,似是叹息,又似是庆幸,“阿诗,你自幼就是我们中间最仗义豪爽的一人,我不知道你变了没有?你要记住,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有曾经的月般清凉和水般明澈,就算你没变,别人也会变!” 唐诗实在不知为什么温婉如清荷的庄姐姐竟会说出这样怅然的话语,这世上,谁能在时间里屹立不倒? 忽又有些恍然,想一个小小唐府,人性之阴暗已经彰显得淋漓尽致,更何况天下美女集结地的深宫?源源不断地有新水载着新人来,深宫不比乡间水泽,可以来去自如,无拘无束! 庄姐姐这样温和恬淡的性子,是否在深宫高墙中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改变?一年多了,庄姐姐是否适应了深宫的生活,是否仍如同青莲一般开放在后宫群芳之中?是否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伤心的明正哥哥? 可庄姐姐既然已经入宫,那段儿时往事最好再也不要提起,也不能再被提起,唐诗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 良久,秦庄从云袖中拿出一对精致的宫镯,“我身在深宫,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出宫,看来你的大婚之礼我不能参加了,这对宫镯是皇上赏赐给我的,送给你做新婚贺礼,你我之间,不必推辞!” 第七十三章 雪地赏梅 第七十三章 雪地赏梅 “阿诗姐姐!”宛若银铃的少女声音在身后响起,唐诗蓦然回眸,岁月经年,当年柔弱可人的馨儿已经俏生生地站立眼前! 大家闺秀特有的风范,一身名贵绸缎,身披一件大红色狐裘,发丝滑落如墨,越显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宛如雪地红梅般清艳,赏心悦目! 唐诗欣然而笑,舅母曾经说过,三人尚未及笄,就已隐约可见风华韵致,每每同现之时,总能引来一片赞叹之声,她们长大之后必定个个都是不俗的女子,如今或清丽,或妩媚,或高雅,似乎在印证舅母的话! 两个久未谋面的好友有太多话要说,挥手屏退了下人,如同往日般在梅林中悠然漫步! 白如雪,绯如桃,一枝独秀,数朵争妍,整片梅林里,弥漫着淡雅清香,“事隔多年,想不到梅林依旧如故!”唐诗看着眼前的动人风景,满心欣喜。 楚兰馨笑道:“是啊,我记得姐姐以前最喜梅花,姐姐离京之后,我常常思念姐姐,恨不能再陪姐姐,听闻姐姐回来了,现在又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所以邀请姐姐来此赏梅,一偿心愿!” 片片花瓣随风舞,朵朵香雪逐清波,宛如天仙挥长袖,唐诗伸出素手芊芊,接住一片花瓣,这久违的静美时刻! “姐姐,那边景色更好,我们去那边看看!”楚兰馨提议道。 唐诗戏谑,“馨儿,你一向是胆子最小的,如今怎么突然大了起来?” 楚兰馨拉着唐诗的手,嗔道:“有姐姐这个谢将军的外甥女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唐诗忍俊不禁,“好!” 另一边的路并不好走,山石陡峭,但是风景独好,游人寥寥无几,只有唐诗和楚兰馨在花香里徜徉往返! 梅花艳丽而不妖,清幽而淡雅,苍古而清秀,今年风景更甚幼时! “阿诗姐姐!”楚兰馨的声音惊醒了正在赏梅的唐诗。 “怎么了?”唐诗收回了目光,看着馨儿! “姐姐,我有些冷!”楚兰馨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唐诗看馨儿柔弱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脸色也更加苍白,楚楚可怜,心中一阵自责,红梅虽美,可架不住寒风凛冽,“我陪你去马车里歇息一会!” 楚兰馨摇头:“不用了,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扰了姐姐的兴致,姐姐如此喜欢梅花,如今难得回京,我还是希望姐姐能尽兴而归,也不枉我邀姐姐赏梅的一番心意,不如我先去马车那边等候姐姐?” 唐诗沉思片刻,颔首道:“也好,我舅舅也是爱梅之人,我再去摘几只供在舅舅灵前,一会就回来,你小心点!” 楚兰馨的倩影渐渐消失在雪地里,唐诗想起馨儿苍白妩媚的脸,心下叹息,馨儿自幼体弱多病,调理了这些年也不见好,今日为了陪她,竟然不顾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 独自行走在梅林中,听着脚步踩在雪上的沙沙声音,竟是无比安宁,莫名欢喜! --- 险峰处,两条颀长挺拔的身影踏雪而来,纳兰宏逸忍不住赞道:“难怪这里叫做梅山,淡雅怡人,果真名不虚传!” 夏侯砚道:“白雪漫天舞, 红梅一处开,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枉了这一袭梅花!” 忽然,纳兰宏逸道:“少将军,你看!” 第七十四章 擦肩而过的邂逅 第七十四章 擦肩而过的邂逅 顺着纳兰宏逸手指的方向,一白衣少女在雪映红梅下,手捧一束开得正艳的梅花,闭目轻嗅,唇边带着淡淡微笑,惊艳如诗! 夏侯砚俊眸浮若星辰,美如冠玉的脸浮现一抹微笑,“是她!” 险峰挡住了两人的身影,都没有去惊动那雪地红梅上摘花的美丽少女! 一场无言的邂逅,带着不明的情愫,在寒风冷冽中,蔓延开来! --- 唐诗摘下一支迎风摇曳的梅花,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最偏僻的地方,果然是最美的花开在最不为人知的地方,舅舅生前爱画梅,画得极好,梅的神韵往往在笔下展现无遗!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一个邪邪的声音惊扰了唐诗的雅兴,蓦然抬头,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面容清秀,手持一把画有清致梅花的折扇,一双眼睛放肆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频频颔首,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人! 唐诗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次,是真正遇上登徒子了! 以前父亲做提刑司的时候,她常常进入父亲的书房,翻开父亲的公文,父亲训斥了几次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任由她去了,这种富贵人家的登徒子轻薄良家妇女的事从来就不在少数,严重的闹到刑狱里面去的也不少! 这家伙见她孤身一人,以为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此处人烟稀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便见色起意! 唐诗不想惹麻烦,转身就走,谁知那男子似乎身手还不错,脚底一旋,身影就拦在了她面前! 他满意的目光回到唐诗的脸上,十分自来熟道:“今日和姑娘在梅林相遇,也是天赐的缘分,圣人云,缘来时自当把握,敢问姑娘芳名?” 唐诗暗自摇头,离京多年,如今连作风千篇一律的登徒子都知道开门见山的那一套不吃香了,都开始附庸风雅了,唐诗眉间厌恶一闪而过,“我无意结识公子,公子请自重!” “哎!”他拉长了声音,“别走嘛!姑娘长得真是倾国倾城,哥哥真是越看越喜欢,你是哪家的姑娘?哥哥这就叫人去你家提亲,以后跟了哥哥可好?” 唐诗眉头一皱,真是恬不知耻,没等她说什么,那只放肆的大手已经朝着她伸来,准备托起她的下颌,轻薄之态再无掩饰! --- “少将军!”纳兰宏逸看在眼里,急道,这一幕尽数落入他们眼中,那公子他们认识,郦家的小少爷,郦文轩,姐姐是宫中丽妃,郦文轩终日流连烟花之地,行事怪戾,声名狼藉,仗着家族权势胡作非为,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 别人怕郦家,夏侯砚可不放在眼里,手指一紧,正待出手教训郦文轩,却蓦然听到一阵惨叫声! --- 郦文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弱质芊芊的美丽女子,他把手伸向她的下颌,还没碰到凝脂雪肤,一记粉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过来,正中他的鼻梁! 一阵猛然惊痛,有腥热顺着嘴唇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抹,满手都是猩红,从小到大,谁敢碰他一指头?“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诗擦了擦手,不冷不热道:“本小姐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第七十五章 退 婚 第七十五章 退 婚 郦文轩鼻子止不住地流血,恼羞成怒,一挥手,身后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即围了上来,“给本少爷捉住她,好好管教管教!” 远处的夏侯砚纳兰宏逸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闻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短短工夫,地上就躺了几个横七竖八的人,有的抱头,有的抱脚,痛哼声此起彼伏! 唐诗不屑地看着这帮狗仗人势的家丁,淡淡道:“回去再练二十年吧!” 郦文轩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昔日引以为傲的俊脸此时已经成了大花猫,摇晃着折扇就冲了上来,人还没有近身,就被一阵劈头盖脸的暴打,很快就躺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唐诗擦了擦手,在他面前蹲下,揶揄道:“看你的样子,是个老手吧?” 郦文轩再也不敢说话,畏惧地看着眼前美若烟尘的女子,哆哆嗦嗦,噤若寒蝉,唐诗站起身,郦文轩松了口气,唐诗忽然又蹲下,他吓得赶紧缩做一团,害怕被再暴打! 唐诗暗自摇头,不屑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学人家做摘花大盗?还是回家劈柴吧,下次要是遇到本小姐,保准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你是谁!”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夏侯砚看着那朵纯白的清荷,渐渐消失在冰天雪地中,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真是想不到唐姑娘还有如此身手!”纳兰宏逸赞道,看来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相助! 夏侯砚淡淡道:“郦文轩那个废物,不过几招花拳绣腿,唬唬人还可以,要是遇到行家,自然有得他受!” 纳兰宏逸忍俊不禁,“这样一顿好打,也叫他在榻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安分安分!” --- 谢府正厅。 谢夫人脸色阴沉,冷冷地看着步府来人,“难道因为今日唐府比不得往昔了,步府就仗势欺人,想要退婚?” 今日,步夫人并没有亲自到来,到底都是旧时,关系还不错,退婚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能让别人出面最好,因为清白女儿一旦被退婚,名誉尽毁,再难嫁好人家! 被派来的步管家心中叫苦连天,这种事老爷和夫人都不出面,却让他一个下人出面,谢夫人又不是好惹的主,他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不过步管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要不然也不会做到侍郎府大管家,当即陪笑道:“夫人误会了,我家老爷夫人岂是那种嫌贫爱富之辈?唐家被贬离京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若是因为这个原因退婚,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才提出来,夫人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谢夫人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不过言语依然丝毫不让,“既然步家根本无意退婚,更何况现在婚期在即,何以突然提出退婚?” 步府管家面有难色,嗫嚅道:“这…这…事关女儿家清誉,还是不要明说的好,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夫人你说呢?” 谢夫人一拍桌案,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什么女儿家清誉?我家阿诗清清白白,什么不要明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步府管家知道今日不说出来,谢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也达不到目的,沉思片刻,试探道:“夫人是不是还不知道?” 谢夫人一愣,“知道什么?” 步管家一咬牙,“听闻唐小姐前几日去梅山赏梅的时候,让人…让人…给…轻薄了!” 第七十六章 满城风雨 第七十六章 满城风雨 谢夫人一怔,阿诗前几天的确出去过,据说是和楚家小姐结伴去梅山赏花,她也没怎么在意,一则府内事多,二则年轻女儿家总有些自己的心事,又有下人陪着,她做长辈的总不方便时时插手! 不过事关阿诗清誉,谢夫人岂能不在意?立即追问道:“你说什么?阿诗被谁轻薄了?” 步管家却不愿意多说,他终归是个下人,这又是在谢府,事关女子清白的大事,他怎愿意去搀和?只含混其词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夫人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不如去外面找人问问?” 不敢再看谢夫人满脸狐疑之色,步管家微一示意,身后的下人立即双手奉上一名贵锦盒,步管家接过,盒内大红绸缎上,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出现在众人眼前! 步管家清了清嗓子,“这是当年两家定亲的信物,如今原封不动归还,请夫人查验!” 谢夫人看着熟悉的玉佩,触景生情,心底悲伤,这是当年朝廷给夫君的赏赐,后来送给阿诗做满月贺礼,和步府定亲,也是用这块名贵玉佩做的信物! 步管家见谢夫人盯着信物,怔怔无语,当即轻咳两声,提醒道:“夫人,唐小姐的信物已经归还,那我们少爷的…”他没有说下去,但是相信谢夫人绝对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把少爷的信物拿回来,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话虽如此,他心里却知道,退婚以后,这唐家小姐想嫁好人家,必定难于上青天! 谢夫人冷眼看着步管家,淡淡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会派人彻查此事,若是有人诋毁阿诗清誉,我决不轻饶,你先回去,事情查清楚之后,我会亲自去步府!” 步管家一愣,想不到谢夫人竟是如此态度,换了一般人,外甥女被男人轻薄,名声尽毁,必定既羞愧又愤怒! 谁知这谢夫人的态度依然高傲,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去查?不过步管家才不怕,查就查,以外面对唐小姐的言论,她是怎么也配不上自家少爷了! --- 谢夫人吩咐将步府上门退婚的事情暂时瞒着唐诗,只是问了赏梅那日的事情,唐诗如实相告,并无隐瞒! 谢夫人知道,阿诗从小跟着舅舅习练过武功,要教训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人根本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回来了,谢夫人很快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现在外面传得非常难听,说什么的都有,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传出谢家表小姐和郦家小少爷早就暗通款曲之类的话语,说什么那日原本是私会,后来不知道是闹了什么矛盾,才动起了手,不过也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听着下人战战兢兢的禀报,谢夫人脸色十分难看,阿诗怎么会和郦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有什么瓜葛?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定是郦文轩见阿诗美貌,言语轻薄,可不仅没有得逞,反被痛打一顿,于是怀恨在心,四处宣扬,诋毁阿诗名节! 事实明明摆在那里,可受害者却变成了阿诗,谢夫人虽然知道自己外甥女的秉性,可外人哪里知道阿诗是什么样的人? 面对足以让人津津乐道浮想联翩的话题,谁都更倾向于香滟的版本,而不是事情的真相! 事到如今,找上郦家质问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控制不了别人的嘴! 难道真能任由步府退婚,毁了阿诗一辈子?谢夫人左思右想,决定亲自去往步府一趟! 第七十七章 落井下石 第七十七章 落井下石 自家未过门儿媳的风言风语,自然逃不过步侍郎和步夫人的耳朵,虽然如今退婚已经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可面对气势迫人的谢夫人,步夫人的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多年旧识,挚友长嫂,中心人物又是挚友唯一的女儿! 一阵寒暄之后,谢夫人步入正题:“我们都不是外人,今日来意想必夫人也清楚吧?” 步夫人干咳两声,装糊涂道:“嫂嫂的意思是…?”曾经的建威将军,那是何等风光?谢夫人也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为了拉近关系,步夫人也和谢微雨一样,一直称谢夫人为“嫂嫂”! 谢夫人见步夫人如此态度,有些不悦,不过还是按捺下性子,“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嫂嫂“,那就还念着旧日情分,阿诗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也能和那些不知情的人一样诋毁微雨的女儿?” 面对谢夫人的指责,步夫人虽然惭愧,可原则性的东西还是不能退让,若是心底一软,必定后患无穷! 步夫人嗫嚅道:“嫂嫂说的是,若是阿诗在我们眼皮底下长大的,我自是有这个自信,可阿诗一去多年,微雨又不在,谁知道…?” 步夫人虽然没有说明,但意思已经相当明了,有唐一鸣那样善于钻营的父亲,唐诗又多年未见,人心易变,谁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步夫人话虽有明显敷衍的味道,却让谢夫人根本无法反驳! 看谢夫人语塞,步夫人乘机道:“我们步家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之家,可好歹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青云又是嫡长子,就算我和你一样都相信阿诗的清白,可我们就两张嘴,怎么抵得过外面那么多张嘴?” “人言可畏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出了这种事的女儿别说我们这种人家,就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也会打退堂鼓,要是把唐诗娶进门做正室,我家老爷以后在朝堂上也无颜见人,这步府上上下下有几百口人,不是只有我一人,我也是百般为难啊!” 步夫人软中带硬的话果然起了作用,谢夫人的气势渐渐低了下去,陷入缄默! 步夫人见一向强势的谢夫人如此为难,试探道:“嫂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你也不要太多虑了,保重身子要紧!” 步夫人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以如今唐诗和郦文轩的关系,虽然嫁不了步家,嫁到郦家总是可以的! 不过聘为妻,奔为妾,私通的当然只能做妾,不过,就算唐诗清清白白,郦家也绝不会娶从七品县丞的女儿做正室,唐诗能攀上郦家也算是高攀了! 见谢夫人沉默不语,步夫人又劝道:“那郦少爷虽然性子顽劣了点,不过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再则,如今丽妃圣眷正浓,这京中不管是谁,见了郦家的人都得礼让三分,郦少爷也是上上之选…” 步夫人滔滔不绝的话在谢夫人冷冷的目光下逼了回去,只得讪讪一笑,“我这不也是为唐诗的未来打算吗?到底是微雨的女儿,我岂能不上心?” 谢夫人十分气愤,又无处发泄,深恨郦文轩的无耻行径,又恼步家落井下石,忘恩负义! 第七十八章 各退一步 第七十八章 各退一步 谢夫人的步府之行并不能说毫无收获,她暗讽步家因为唐家败落,其实早就生了退婚的心思,如今只不过是机会来了,顺水推舟,借由别人的口达到自己的目的! 步夫人被当场戳穿心思,十分尴尬,谢夫人是钦封的诰命夫人,勋爵遗孀,关系闹得太僵终究不好,最重要的是,步家意聘楚兰馨为儿媳的事情一直瞒着外人,要是让谢夫人知道了,届时闹上门,以她的性子必定会指责步家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有损步家的名声,岂非徒生事端? 步夫人百般权衡,最后决定暂时示弱,以步家的权势,以后青云除了正妻,还会有很多妾室,多一个影响并不是太大,再则,步夫人自然听说过郦文轩的名声,或许真的像谢夫人说的那样,唐诗依然是清白之身,也有可能! 一番争论下来,双方都疲惫不堪,最后达成协议,各退一步,唐诗依然嫁入步家,不过只能以妾室的身份,不是步府少夫人! 谢夫人再不甘也无可奈何,如今比不得往昔了,夫君不在了,虽说没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可说的话终究不那么管用了,若不是她以诰命夫人身份相压,步家连妾都不愿意娶阿诗! 可是,事已至此,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继续嫁给步家,一条就是如步夫人所言嫁给郦家,想起那个终日沾花惹草的郦文轩,谢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与其嫁给郦文轩那个浪荡子,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嫁给步家,步青云她见过,俊眉星目,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比郦文轩那个家伙强多了! 谢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阿诗居然成了步青云的妾? 谢府曾经是何等骄傲的人家?名门贵胄,功勋之家,如今夫君最疼爱的集万千**爱于一身的外甥女居然要给步家做妾? 一种痛楚困顿在胸口,挥之不去,呼之不出,谢夫人觉得连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 谢夫人带着算不得是胜利的胜利回了府,心中一片凄凉,不知道要如何把这件事告诉阿诗,阿诗自幼众星捧月,繁华锦绣,虽说后来家道中落,可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妾室吧? 谢浩远倒是很快就知道了,吃惊问道: “娘,阿诗真的要嫁入步家做妾?” 谢夫人长叹一声,无力摆摆手,“这又不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 谢浩远眉头拧做一处,咬牙切齿,“步家真是欺人太甚!” 谢夫人道:“步家只怕早就生了退婚的心思,如今不过是顺水推舟,可恨那郦文轩心思歹毒,居然要这样毁了阿诗!” 谢浩远沉默半晌,才道:“娘,阿诗的性情你是了解的,宁愿玉碎,不为瓦全,她绝不可能答应做步青云的小妾!”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如郦文轩所愿?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做妾?” “娘的意思是反正都是做妾,给步青云做妾总比给郦文轩做妾要好?”谢浩远声音微扬,带着浓浓的不认同! 谢夫人狐疑地看着儿子,“浩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浩远看着娘耳边几根若隐若现的灰白鬓发,神情一黯,忽然一掀衣摆,长身直跪在娘面前,“娘,我愿娶阿诗为妻!” 第七十九章 琉璃幻境 第七十九章 琉璃幻境 谢夫人的心蓦然杂乱,怔怔看着儿子,浩远何以会突然这样提出这样的要求? 恍惚中,谢浩远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响起,“我是父亲的儿子,身上背负将军府的骄傲和尊严,阿诗身上流着谢家的血,只要我谢家还在,断然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们身为此时她唯一可以倚靠的亲人,岂能任由她去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 谢夫人看着一向玩世不恭的儿子脸上从未有见过的坚毅神色,一时眼底潮湿,哽咽道:“那你叫娘怎么办,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谢浩远正色道:“请娘恩准,退了步家的婚事,我愿娶阿诗为妻,从明日起,我就去军中随二哥操练兵马,研习兵法,绝不会再浑浑度日,我会向所有人证明,虽然父亲不在了,可他的儿子一定不会比步青云差!” 谢夫人如遭雷击,一时失神无语! 夫君早逝,她含辛茹苦将两个儿子抚养长大,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两个儿子! 时隔多年,当年夫君战死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于心底深处,她再不愿自己的两个儿子重新踏上武举之路! 旁人只看到军功的显赫,威风,荣耀,可是那也意味着血腥,杀戮和死亡,若是仅有的两个儿子也有一天马革裹尸会怎么样?谢夫人想都不敢想! 她只愿自己的两个儿子安安稳稳地做个文官,就算不能权势煊赫,至少也可以平平安安,她得以颐养天年,儿孙承欢膝下,她外表看似刚强,内心却再受不了任何失去至亲的打击了! 可生活并不按她希望的方向发展,明正自幼受父亲耳濡目染,好兵法,喜武功,弱冠之后,不顾娘的阻拦毅然去参考武科举,终于重袭军职! 谢夫人一方面担忧,另一方面又为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儿子骄傲! 因为有夫君的功勋,谢家的儿子重新走上军职,更容易获得军功提携,若是去走文官这条路,难度就大多了,需要从最底层开始做起,也许一辈子都是末等小官! 好在三儿子浩远性情奔放,似乎更喜欢风花雪月,对军中之事也不怎么感兴趣,谢夫人心中十分安慰,这样也好,考上文科举,做个稳稳当当的文官就好! 谁能想到,看似玩世不恭的浩远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的心思,她的希望,他未必真的喜欢风花雪月,未必真的不喜欢金戈铁马,男儿豪情! 他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不想娘的后半生生活在担忧之中,所以为她编织一个琉璃色的美丽幻境,如今却因为阿诗的事情,幻境显出裂缝,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谢夫人身子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失神无语! 谢浩远也沉默不语,一时间,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舅母,浩远哥哥,你们不必为我的事烦忧了!”空灵的女声在二人耳边响起! 两人同时抬眸,这才发现唐诗早已在外,一时空气沉寂! 唐诗缓缓低头,声音决绝,“我愿嫁入步家为妾!” 谢浩远脸色一白,“阿诗你…” 唐诗平静如水,嫣然而笑,甚至带着往日和浩远哥哥说话时一般的调侃口吻,“三年一次的殿试很快就要到了,浩远哥哥还不去读书?莫非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谢浩远啼笑皆非,心却沉入深渊,谢夫人看着阿诗清丽脱俗的容颜,十分疲倦,“你们都退下吧!” --- “浩远哥哥,别再喝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明心楼,谢浩远一杯接一杯地喝,唐诗怎么劝也劝不住! 唐诗无奈之下,夺了他手中酒壶,寒声道:“你就知道喝酒?” 谢浩远醉眼朦胧,慵懒地看着唐诗,“一醉解千愁,酒真是个好东西!” 唐诗无语,窗外冬日暖阳斜斜照入,可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这不是谢家三公子吗?何以在此借酒浇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唐诗抬眸,目光一时凝滞! 说话的是纳兰宏逸,唐诗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又看见了那个风华无双的颀长身影! 第八十章 近在迟尺 第八十章 近在迟尺 建威将军曾是夏侯元帅麾下的人,夏侯砚对谢家的人并不陌生,看谢浩远已经醉得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夏侯砚眉头轻皱,对唐诗轻轻颔首:“唐姑娘,幸会!” 唐诗回视一笑,看着浩远哥哥,很快就敛了笑意,浩远哥哥向来最注意风仪,崇尚优雅,生性骄傲,如今竟如同醉汉一般颓然,皆因她而起,心中怎不喟然? 浩远哥哥是在怪他没有将谢府发扬光大,恢复往日的煊赫,要不然一个郦文轩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欺到头上来! 谢浩远努力抬起眼眸,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头趴在桌上,沉睡过去! 唐诗心急,骤然起身,却因之前陪浩远哥哥饮了不少酒,蓦然一阵眩晕! 夏侯砚一步上前,稳稳扶住她,“这是窖藏十年的竹叶青,极是易醉,你原本不该喝的!” 掌心云锦生凉,她的广袖在他手中,一衣之隔,他扶了她的臂,佳人近在咫尺,鼻尖有清香芳泽,沁人心脾! “谢三公子这是怎么了?”纳兰宏逸看着黛眉深凝的唐诗,问道。 夏侯砚恍惚念动,唐诗不着痕迹后退,掌心一凉,衣襟在他手中如流云掠去,淡淡丝滑触感仿佛还留在掌心! 唐诗不愿与旁人提及家事,只淡淡道:“没什么,表哥一时贪杯,多喝了几杯,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这明显敷衍的话语自然瞒不过夏侯砚和纳兰宏逸! 唐诗却不愿多做停留,吩咐下人进来将浩远哥哥扶回去! 越过夏侯砚挺拔身姿时,竟听到了温暖低沉的嗓音,“需要我帮忙吗?” 唐诗低首侧身,心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匆忙摇头,“不用,会有人送表哥回去,多谢!” 须臾间,谢浩远和唐诗就消失在两人视线中,纳兰宏逸看着少将军深邃的眼神,摇头叹息! 夏侯砚淡淡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了?” 纳兰宏逸脸上掠过复杂神色,“少将军可还记得数日之前,我们在梅山遇到的事情?” 夏侯砚脑海里面蓦然出现冰天雪地中间一抹美丽倩影,心念一动,“怎么了?” 纳兰宏逸道:“这也难怪少将军不知道,少将军军务繁忙,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家长里短!” 夏侯砚眉心一皱,“说重点!” 纳兰宏逸脸色隐有遗憾,长叹一声,“原来这唐姑娘不仅是潮阳县丞长女,还是已故建威将军的外甥女,自幼和步侍郎府长子有婚约,如今回京,自然是为了完婚一事!” 纳兰宏逸边说边观察少将军神色,却发现少将军神色如常,目光深湛,似不为所动! 见少将军缄默,纳兰宏逸继续说下去,“可这桩姻缘终结于唐姑娘那日的梅山之行!” 夏侯砚轩眉一挑,薄唇轻抿,“怎么了?” “郦文轩试图轻薄唐姑娘,结果被一顿好打,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谁知没过多久,竟然传出唐姑娘和郦文轩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打闹而已,两人早有私情!” 夏侯砚手指蓦然紧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眸寒意迫人! 第八十一章 不必再提 第八十一章 不必再提 “现在出了这事,步家只怕不愿意娶唐姑娘了,郦文轩这个败类真是害人不浅,好好的姑娘就被他这样毁了,谢浩远之所以借酒浇愁,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夏侯砚起身,站在窗前,残阳如血,广袖镶金玄衣,将他身姿勾勒得更加挺拔如松,缓缓吐出三个字,“郦文轩?” “少将军的意思是?”纳兰宏逸神色肃然。 “留一口气就好!”夏侯砚淡淡道。 纳兰宏逸有些吃惊,少将军竟然插手这些从来不屑一顾的事? 见少将军沉默不语,纳兰宏逸道:“这郦文轩可是丽妃的亲弟弟,少将军真要…?” 夏侯砚的声音带着淡淡不屑,“那又怎么样?” “是,少将军!”纳兰宏逸应声之后,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夏侯砚并未回眸,只是沉默地看着天际! 纳兰宏逸心一横,鼓起勇气,“虽然唐姑娘有婚约在身,但是出了此事,步侍郎府定是不愿意娶唐姑娘,少将军既然有意,何不…何不…?” 纳兰宏逸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留给少将军去决策,跟随少将军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将军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既然步家婚事已经无望,少将军何不将她带在身边,近身服侍?以唐姑娘的绝色容颜,怕是想纳为妾室的人并不在少数,说不定那个郦文轩记吃不记打,也动了这个心思! 以唐姑娘的身份地位,也绝不可能成为少将军正妻,娶妻须光明正大,纳妾却不必,只需一顶花轿从侧门入即可,连知道的人都不需要多! 夏侯砚看着门外空庭,良久才道:“此事不必再提!” -- 很多世家公子在娶正妻之前,都会在房中放几个通房丫头,再纳几房妾室,服侍公子起居,既然谢夫人对唐诗成为步青云的妾室已经无话可说,也不妨挑个日子将唐诗悄无声息地抬进门来,并不影响正室! 步家纳个名声不好的妾室进门,更不想惊动旁人,一顶轿子把唐诗从侧门抬进来,等到人们对这件事的热度过去了,也不会有人硬对步家的一个妾室感兴趣,所以步家的纳妾之礼办得十分低调,尽量不让人知道! 不过谢夫人倒是给唐诗准备了大量的嫁妆,除了谢微雨当初留下来的煊赫嫁妆之后,谢夫人还贴补了大量名贵贺礼,看得令人咋舌! -- 谢府客苑。 唐涵面色悲戚,心情抑郁,自从住到谢府之后,彻底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感觉! 她倒是想讨好谢家的人,赢得谢家人的欢心,可人家连讨好的机会都不给她,好不容易有见到谢夫人的机会,可无论她怎么迎合,怎么奉承,谢夫人都是面无表情,神色倔傲! 还有谢家的两位公子,一个她连面都没见到,另外一个倒是偶尔可以见到,可是直接当她透明,连理都懒得理她! 谢家人对她的漠视让她欲哭无泪,最初的设想是,谢府终究是贵胄之家,总不至于虐待她这样一个年幼的亲戚,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如今看来,娘和她真是想的太乐观了,忽视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谢府是唐诗母亲的娘家,她娘是父亲的妾室,到了人家府中,岂有她的好日子过? 谢府下人的架子端得比她一个正牌小姐都要大,她根本叫不动,客苑缺什么了,少什么了,她派施嬷嬷去禀告了好几次,人家才扭扭捏捏,骂骂咧咧地送过来,还尽是下等货色! 第八十二章 进退两难 第八十二章 进退两难 客苑一日三餐也和下人吃的差不多,还经常有人背后对她们指指点点,说原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现在贪图富贵,赖在谢府不走,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唐涵委屈得哭个不停,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 如今唐诗住在豪华寝居,舅母无微不至,表哥和颜悦色,如沐春风,每次她想走过去,立刻都冷了脸,寒如冰霜,叫她不敢再说话,感觉他们随时都可能将她扫地出门! 谁知道,这个时候,唐诗又出了事,施嬷嬷偷偷去府中打听,才知道,唐诗居然被步家贬为妾室了! 唐涵一面幸灾乐祸,看你再炫耀去,还不是变成了人家的妾?可另外一面,又深恨唐诗多事,好好的姻缘都把握不住,连累了她! 原来唐涵笃定是做步家少夫人的,如今变成了妾室,心中难免有几分动摇,计划还要不要实施下去? 到了谢府一直都没有好事,唐涵好几次打了退堂鼓,想回潮阳去,重回到娘的羽翼之下!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加上施嬷嬷肖嬷嬷等人一直劝,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哪里能看得见彩虹? 最重要的是,虽然谢夫人对她始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可钟鼎之家的煊赫,她还是看在眼里的,建威将军府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林立,恍如仙境,一想到潮阳那个简单朴拙的府邸,她就不愿回去! 谢夫人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经常在府中大宴宾客,那场面,辉煌喧嚣,夜夜笙歌,潮阳那帮没有见过世面的草民岂能同日而语? 人只能往高处走,见惯了京城的蔚然大气,豪奢富庶,怎么受得了简陋粗朴的潮阳? 若是回到荒凉的潮阳,就只能一辈子呆在那个小地方,唐涵又不甘心,从来没有这样纠结过! 肖嬷嬷和施嬷嬷将二小姐的迟疑困惑都看在眼里,私下一合计,她们带着老夫人和韩姨娘的如山重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岂能无功而返? 为今之计,只有先劝二小姐接受这个现实,再做打算! 尤其是施嬷嬷听说,谢夫人为大小姐准备了数不清的名贵嫁妆,看的人两眼放光! 施嬷嬷十分动情地教导唐涵,“二小姐,要把目光放长远些,虽然现在是步家的妾室,可是在夫家,一是看有没有本事拢得夫君的心,二看嫁妆的多少,能不能为夫家撑脸面。 步家看在那些嫁妆的份上,如何能不高看一眼?再则,二小姐嫁过去之后,以二小姐的美貌,二小姐的本事,还不把步少爷哄得服服帖帖,言听计从?” 说到最后,施嬷嬷还拿了韩姨娘的例子现身说法,当年大夫人是正室,韩姨娘虽是妾室,可一则能生儿子,二则懂得迎合老爷,老爷心里最疼爱的还是韩姨娘,而不是大夫人,大夫人空占正室的位子,哪里有韩姨娘的实惠? 施嬷嬷旁征博引,讲得口干舌燥,肖嬷嬷也一直在一旁帮腔,终于说的唐涵动了心,手指渐渐收紧,步家的妾室又怎么样?以她的魅力,照样可以做成步家的女主人! 第八十三章 出 嫁 第八十三章 出 嫁 这日,是唐诗正式嫁入步家的日子,不过谢府并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诗身为将军府的外甥女,现在居然只能低三下四地去给步家做妾,谢夫人觉得颜面尽失,无脸见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只嘱咐了几句话,吩咐一切从简,就全交给下人去办,不再过问婚事! 连一向最疼爱唐诗的谢浩远今日也不见人影,二公子谢明正甚至都没有回府,谢府的人全躲起来了,唐诗给人做了妾,毕竟是谢府的耻辱! 姐姐出嫁,唐涵身为妹妹,又一心在谢家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姐妹情深,自然要是陪伴的! 看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唐涵心中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块感,你唐诗不是一向被谢家人捧在手心里吗?今日怎么也落得如此被人冷遇的下场,真是活该,谁叫你自己行为不检点的? 云姨和雅霜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所有事情看起来根本不像办喜事,倒像在办丧事,唐涵心中暗骂晦气! 不过施嬷嬷说的话一直萦绕她耳边,妾只是一个开始,一块敲门砖,至于进去之后怎么走,就各凭本事,再说步家的妾室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嫁进了步家,就相当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总比寄人篱下受谢家人的气要好,所以这一步不得不走! 这时,外面有嬷嬷来催促,“表小姐,步家接亲的人已经到了,赶快更衣吧,不要误了吉时!” 唐诗答应一声,“知道了!” 正室拜堂是穿大红色,妾室拜堂却只能穿粉色,唐诗由正室贬为妾室,嫁衣也从大红色降格到粉色! 唐诗看着挂在墙上的粉色嫁衣,忽然想起了什么,“云姨,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谢府了,我还有幅云锦没有给舅母送过去,你现在帮我送过去!” “是,小姐!”云姨恭声应道。 唐诗的声音开始透着淡淡离别感伤,“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浩远哥哥?雅霜,帮我把这本《楚辞》给他送去,祝他在殿试中金榜题名!” 雅霜道:“是,小姐,奴婢定会快去快回,你等奴婢回来给你更衣!” 唐诗怅然笑道:“不用了,更衣而已,不是还有二小姐在吗?你们事情办完之后来接我出门就好!” 见云姨神色迟疑,唐涵忙保证道:“你们就放心吧,今日是姐姐出阁的大好日子,我一定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说了,这里是谢府,你们小姐的舅母家,我还能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低头退出,内室只剩下唐诗唐涵两人,唐诗站起身,对唐涵道:“有劳二妹妹帮我更衣!” 唐涵得意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比想象的还要简单,原本想伺机行动,谁能想到天赐良机这么快就来了,心底高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嘴上应道:“是,姐姐!” 唐涵取下嫁衣,走到唐诗面前,忽然将手中袖帕在唐诗鼻前一晃,唐诗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一阵眩晕,身子很快就软了下去…… 第八十四章 欺 骗 第八十四章 欺 骗 云姨和雅霜一左一右地扶着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上了花轿,唐涵坐在轿中,云姨和雅霜是陪嫁,跟着轿子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步府! 没有想象中的喜乐喧天,连看热闹的人都不多,唐涵听着外面的惨淡,心中不免有几分委屈,看来这步府的纳妾之礼和谢府嫁女之礼一样低调,这些都是被唐诗害的! 停轿之后,喜娘在外面高声道:“请新娘子下轿!” 唐涵在云姨的搀扶下下了轿门,从步府的侧门进入,她头上盖着盖头,只看得见自己脚下的一片视野,看不清别人的表情! 妾室拜堂的礼仪很简单,唐涵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施嬷嬷说,洞房一入,木已成舟,在步家的位置就算是定下来了,就算到时候步家发现她不是唐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若是步少爷喜欢上了她,则更加高枕无忧! 唐涵在喜娘的唱礼中拜见步老爷和步夫人,又和步青云对拜,就算是礼成,纳妾要不要大宴宾客,全凭主人的意思,很明显,步家此次纳妾根本不愿意大宴宾客! “送入洞房!”见礼节已成,喜娘又高声道。 唐涵娇羞不已,谁知刚刚转身,脚下忽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嬷嬷都来不及搀扶,整个人便重重地摔在地上,红盖头也飞了出去! 一时,眼前大亮,唐诗摔在地上,惊诧不已! 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拜堂的时候居然出了这等事?这岂非不吉利? 步侍郎和步夫人面露不悦之色,步青云倒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唐涵顾不得疼痛,匆忙爬起来,众人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得她难受之极! 喜娘匆忙将唐涵的盖头拾过来,正准备重新盖上,雅霜忽然大叫出声,“你不是大小姐!” 唐涵脸色一白,银牙一咬,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云姨神色剧变,对着唐涵左看右看,“怎么变成你了?你不是二小姐吗?” 一时众人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步夫人发现有异,立即从主位起身,威严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涵一时心乱如麻,她平日除了嚣张跋扈,性情张扬之外,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主意,一直都是施嬷嬷肖嬷嬷在她身边当军师,谁也想不到如今来了这样一幕插曲,叫她如何应付? 云姨对步夫人一福身,“奴婢见过夫人,奴婢一直在大小姐身边伺候,今日也是亲手将大小姐接出来的,不知为何到了这里,拜堂的却变成了二小姐,奴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唐涵正准备开口骂云姨,却忽然发现这不是自己府中,也不是谢府,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种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而且施嬷嬷等人也不在身边出谋划策,她顿时感到孤立无援,一时呆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涵的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忽然瞥到和自己拜堂的男子,长身玉立,清新俊逸,一时心如鹿撞,匆忙低下头去! 步夫人走到唐涵面前,上下打量,看得唐涵浑身不自在,只盼着脸上涂的厚厚脂粉能瞒天过海,再则,她调查过,知道唐诗回京之后,并没有去过步府,步夫人必定是没有见过唐诗,一去多年,谁还记得唐诗长什么模样? 步夫人的目光由迷惑,转至狐疑,最后慢慢变幻至愤怒,“你分明不是唐诗,你脸上一点微雨的影子都没有,你是唐家庶出的女儿吧?” 明争暗斗是一回事,被人欺骗是另外一回事,唐诗贬为妾室,步家当然是取得了胜利,可是对方居然在妾室上面做了手脚,嫡出的变成了庶出的,步夫人十分生气,冷冷道:“谢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我们步家好欺负吗?” 第八十五章 计划败露 第八十五章 计划败露 唐涵呆呆地坐在地上,也没人去扶她,云姨和雅霜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把我们大小姐怎么了?我们送上花轿的明明是大小姐,怎么会变成你?大小姐现在在哪里?” 面对这么明显的掉包计,步夫人越想越气,“这件事谢家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管家何在?” 步管家匆忙站出来,“奴才在!” 步夫人冷冷道:“立即派人去谢府,质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步管家见多识广,心里猜出了大致是怎么回事,匆忙出去! 各式各样的目光停留在唐涵身上,她开始害怕起来,鼻子一酸,泫然欲泣,可没有上前宽慰她,四处寂静无声,所有人皆屏气凝神,只听到步侍郎步夫人滑动杯盏的声音! 等待的时间比什么都难过,唐涵楚楚可怜的样子居然没有得到已经拜过堂的夫君的怜惜,他只是淡淡地坐在一旁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下人赶回来禀报,“老爷,夫人,谢家出事了!” 步夫人手一颤,茶水差点烫到了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下人连气都没有喘匀,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才道:“奴才赶去的时候,才知道谢家的表小姐被人下了迷幻药,昏迷不醒,是侍女在厢房的屏风后发现的,谢夫人急得请了好几个大夫看治,可到现在都没醒,奴才怕老爷夫人等得急,所以匆忙赶回来禀告!” 云姨和雅霜一听,脸色都白了,雅霜一把抓住唐涵的衣领,高声道:“说,你到底把我们小姐怎么了!” 唐涵怔怔说不出话来,她脑子早就乱成一团了,她从来不需要自己拿主意,以前在唐家,一直娘拿主意,现在到了谢府,是施嬷嬷肖嬷嬷拿主意,这样的场面根本不是她可以应付的! 原本早已想好万全之策,可谁想到,刚入步府,还没有洞房,这变故就一场接一场的来临,她早已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看此情形,尤其是唐诗贴身伺候的人,云裳都不知情,步夫人已经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唐一鸣妾室的女儿居然异想天开,想李代桃僵地嫁入步府? 一个芝麻小官庶出的女儿,居然还想高攀到步家?唐诗虽然也是唐一鸣的女儿,不过步家之所以最后会娶她,完全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 步夫人原本心里还想着唐诗和青云圆房之后,若果然是清白之身,她会看在谢微雨的面子上,让唐诗做青云的大妾室,虽然远远比不上正室,但在妾室里面的地位是最高的,这也不算亏待唐诗! 谁知,这个不入流的二小姐,竟然想瞒天过海,她必是利用给姐姐送嫁的机会,将姐姐迷晕,自己盖上红盖头,蒙混过关,企图嫁进步家!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真是老天有眼,一跤把红盖头摔掉了,要不然她们还蒙在鼓里! 步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唐涵,突然把手中茶杯摔在地上,尖利的破碎声把唐涵吓得浑身发抖,唐涵以前见过的名门夫人除了唐诗的娘之外,就没见过什么其他贵妇! 偏偏唐诗的娘又是性子极其和善的,对谁都没有给过半分脸色,哪像眼前气势汹汹的步夫人? 在场的人除了步夫人之外,也是不少人看出了端倪,都含义不明的看着唐涵! 云姨见状急道:“夫人,奴婢必须要告辞了,奴婢要回谢府照顾我家小姐!” 说完,不等步夫人同意,她带着雅霜匆忙离开,满脸忧色! 唐涵急道:“喂,你们…”后面的话触到步夫人冷冷眸光,不自觉咽了回去! 唐涵吓得不敢再说话,身子蜷缩成一团! 步夫人懒得再看她,吩咐嬷嬷先带下去,然后问丈夫的意思! 步侍郎沉吟半天,缓缓道:“你明天亲上谢府一趟!” 第八十六章 同意退婚 第八十六章 同意退婚 第二日,步夫人带着一众下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谢府! 谢夫人坐在正厅,满脸怒意,步夫人一看谢夫人的脸色,心中就明白了几分,看来谢夫人也是在深恼唐涵暗中设计嫡姐一事! 谢夫人先发制人,恼怒声不减,“真是家门不幸,虽然没有半分血缘,可我怜她年幼柔弱,好心收留她,将她留在府中照顾,谁知她恩将仇报,背后竟然生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去害阿诗!” 步夫人看谢夫人也是受害者,兴师问罪的气势低了下去,再则也知道唐涵才是始作俑者,忙关切道:“唐诗现在怎么样了?” 谢夫人长叹一声,“那个没良心的小践人怕阿诗早早醒过来,误了她的好事,居然下那么重剂量的药,幸好丫鬟发现得早,要是晚一点,只怕就过不来了,你说我怎么就收留个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是好人难做!” 见谢夫人也是怒不可遏,步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两人骂过唐涵一阵之后,开始商量这件事怎么收尾! 步夫人心中虽生气,可已经拜过天地,获得祖宗认可的事情,是怎么也不可能退回去了,但是转念一想,好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妾室,留下也无妨,只要在她手中,随时随地都可以收拾她,谁叫她胆大包天,居然玩到步家头上来了? 现在关键是唐诗的问题怎么处理?要不要继续,还是退婚? 虽然已近黄昏,可两位夫人的商谈依然没有结果,这时下人禀告,步少爷到,谢夫人忙命请进来! 步青云对主座的谢夫人微微施礼,“青云见过谢伯母!” 谢夫人看着潇洒俊逸的步青云,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是阿诗的夫婿,原是一对璧人,如今却被搅得一团糟! “青云,你怎么来了?”步夫人看谢夫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青云身上,忙问道。 步青云道:“天色已晚,我经过谢府的时候看到娘的车驾,所以顺道来接娘回府!”步青云的声音不见起伏,似乎昨日的事情对他毫无影响! 步夫人十分满意,这个懂事优秀的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当即起身,“嫂嫂,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谢夫人寒暄几句之后就要送步夫人出去,以后的事情也只能慢慢再说! “舅母!”婉转清灵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几人同时抬眸,唐诗在云姨的搀扶下进入大厅! 步夫人神情一震,这是一别多年之后,第一次见到唐诗! 一袭素白衣裙,清丽若仙,脸色却有些苍白,原因她们都知道,气质清幽,犹如空谷佳人,遗世独立! 步夫人回过神来,忙亲切地拉着唐诗的手,“这是阿诗啊,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面对娘生前的至交好友,唐诗感受不到任何温情,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唐诗见过步伯母!” 听着唐诗言语里的淡淡疏离,步夫人并不意外,毕竟离开的太久了,感情都生疏了! 步青云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是他正妻的女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气质美如兰,恍如窈窕神女,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谢夫人道:“阿诗,你身子还没好,赶紧回去休息,小心吹了风!” 唐诗微微一笑,“舅母不必多虑,一会我还能支持得住,我来是希望舅母准许同意步家的退婚!” 此言一出,步夫人脸色剧变,并不是心愿达成之后的如释重负,更多的是震惊和意外,一直想提出退婚的是步家,而不是唐家,更不是唐诗,要退也是我退你,怎么能你退我? 步青云眸光变幻莫测,定定地看着眼前娴静如水的白衣女子,沉默不语! 第八十七章 再无瓜葛 第八十七章 再无瓜葛 唐诗将步夫人眉间的不悦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只道:“整件事我已经听云姨说过了,既然二妹妹已经和步公子拜过天地,祭过祖宗,就已经是步家的人,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现实,也许是命中注定我和步家无缘,既如此,也只能顺应天命,把当年的定亲信物还给步伯母!” 步青云眉峰一动,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在心间慢慢蔓延,他有一种感觉,眼前灵致清婉的女子似乎并不想嫁给他,虽说被妹妹设计替嫁,可她婉约的话语中不仅没有半分遗憾,也没有任何对妹妹的指责和怨恨! 那双眼睛透着清澈的光芒,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甚为寡淡,似乎也不在意退婚对女子名节的深远影响! 云姨双手捧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对步夫人不卑不亢道:“这是当年的信物,现在归还,请夫人查验!” 步夫人一怔,最近几年日思夜想地就是如何拿回这块宝贵的岫玉,如今唾手可得,却忽然有些恍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不真实! 一直以为对方会要咬住步家不放,无论如何也不肯退婚,谁知,你怕人家赖上你,人家根本没那意思,退婚的态度比你还要主动,还要爽快! 步夫人想到此,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唐诗自己可以决定的?既然唐家人不在这里,谢夫人就是全权主事,她不自觉看向谢夫人,想知道谢夫人的态度如何! 就算唐诗年少不懂事,人到中年的谢夫人岂会不知,年轻少女一退婚,一辈子就算毁了?要不然,为什么当时谢夫人一直据理力争,一定要把唐诗嫁入步家,也不接受退婚? 可步夫人没有想到,谢夫人的态度今日转变了,只是轻轻颔首表示默许,并没有多说什么! 唐诗从云姨手中接过礼盒,放到步夫人手上,不理会她的错愕,“步伯母,唐诗抱恙在身,不便久留,请准许先行退下!” 步青云手心一紧,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看着那个白衣翩跹的倩影消失在门外空庭,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 “小姐你没事吧?”云姨看着小姐苍白的脸,问道。 唐诗哑然失笑,“我只是多涂了一些脂粉,又能有什么事?” “二小姐一向心狠手辣,她下手的时候,你真的不要紧?” 唐诗不以为然道:“我早有准备,哪会轻易着了她的道?不过是和舅母合演了一场戏而已!” “那步家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云姨有些担心,若真是大小姐出嫁,嫁妆怎么会那么寒酸?这是否说明一开始大小姐就没有准备嫁过去?步夫人又会不会起疑心? 唐涵含笑摇头,“难道只许步家低调,就不许舅母低调?步家纳妾根本不想张扬,舅母又不是傻子,抬那么多煊赫嫁妆去不是惹得人尽皆知?那样步家才会更不高兴,所以步夫人根本不会怀疑嫁妆的问题!” 云姨颔首:“所谓的名贵嫁妆不过是引二小姐动心而已!” 唐诗道:“唐涵一心想成为步家的少夫人,如今不过是步家的妾室,谁知道她会不会动摇?施嬷嬷和肖嬷嬷又都是贪心之人,美玉在前,不动心才怪?”她怎么可能真的将娘的嫁妆送给唐涵?在府内放出风去,说这次出嫁有很多嫁妆,不过是为了坚固唐涵动摇的心而已! “施嬷嬷和肖嬷嬷等人已经被夫人赶出去了,也好,这两个人留在府中只会兴风作浪,赶出去了落个清净!” 唐诗淡淡道:“唐涵一向嚣张跋扈,不过有勇无谋,失去了这两个人,就相当于失去了两只利爪!” 第八十八章 时光静美 第八十八章 时光静美 云姨沉吟片刻,“那她们会不会去步家找二小姐?”她们是回潮阳,还是去步家?步家的人又会不会收留她们? 唐诗笑道:“她们带着老夫人和韩映之的重托而来,怎么可能丢下唐涵自己回潮阳,回潮阳哪里有她们的生存之地?自然要去步家找唐涵!” “可步夫人会准许她们进府吗?” 唐诗目光看着天际,语气清幽,“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要看她们的造化,这两人虽然喜欢兴风作浪,贪念又重,不过若是没有手腕,也不会被老夫人派到唐涵身边来!” 云姨又道:“看步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二小姐就算进了步府,想必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舒畅!” 云姨以前是谢微雨的贴身丫鬟,对步夫人自然了解,也是个厉害角色,面对一个欺骗了自己的儿子的妾室,身为婆婆,有的是手段整你! “她若没有将我取而代之的贪念,也不会那么容易地跳进来,她虽然没有韩映之聪明,可是母女两人如出一辙,都是一样贪心,韩映之和我有杀母之仇,唐涵想进步家,我便送她一程,从今以后,自安天命,是生是死,再无瓜葛!” “那小姐你以后怎么办?”云姨担心地看着小姐,以小姐如今的名声,想要再嫁好人家,比登天还难! 唐诗在淡淡的温馨中默默感伤,“我想自从舅舅过世之后,步家就不再想娶我了,既是如此,勉强嫁进去又有什么意义?后来连舅母也想通了,知道就算我嫁到步家去,也不过是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云姨沉默无语,小姐说的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步家真的如约娶了小姐,没有娘家的强大后台,必定处处低人一等,可能步少爷妾室的娘家后台都比唐家硬,这世上纵妾欺妻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境况实在不容乐观! 云姨迟疑良久,终于道:“那表少爷…”如果小姐能够嫁给表少爷,应是最佳归宿,如今,这似乎也是唯一选择! 唐诗摇摇头,揶揄道:“浩远哥哥一直把我当亲妹妹,我也一直把他当亲哥哥,两人经常嬉戏打闹,若是突然变成了名义上的夫妻,那该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云姨忍俊不禁,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唐诗微笑,又是春天到了,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飞花,花香流淌在指尖,如梦,如幻,“如今我还可以享受这样静美的时光,又有什么不好?” --- “为什么我也要去?”唐诗一边看着庭院的万物欣然,娴雅舒适,一边不解地问舅母。 谢夫人解释道:“圣上口谕,明日朝中所有王公大臣,一品大员都要进宫参加宫宴!” “可我们既不是王公大臣,也不是一品大员啊!”唐诗调皮冲舅母一笑,时间久了,和舅母竟然有了一种母女之间的温情和随意,甚至超出了以前在京中之时和舅母的感情! 谢夫人轻戳了一下唐诗的眉心,笑道:“傻丫头,你舅母可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这次皇上特别恩泽,诰命夫人也需携带女眷进宫,皇上隆恩,你这丫头还不情不愿了?” 唐诗本想再问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自从舅舅过世之后,谢家朝中无人,对朝中的消息只怕也不是那么清楚,不过是有公公到谢府传口谕而已,舅母知道的怕只有这么多! “我还是不要去了吧?”唐诗从未进过宫,有一种本能的拒绝! “你以为你有选择吗?现在谢府的女眷,除了你嫂嫂,就只有你了,再说,说不定你进宫,还可以看见秦贵人呢!” “庄姐姐只是个贵人,她上面的嫔妃无数,还有贵妃,皇贵妃,皇后娘娘,招待一品大员和诰命夫人的宴席她未必能出席!” “那也不一定,听说秦贵人在宫中颇受皇上喜爱,你看前段时间她甚至还能出宫就知道她圣眷深浓了,一切皆有可能,不去怎么知道?” 第八十九章 谢夫人的打算 第八十九章 谢夫人的打算 唐诗最终应允舅母去参加宫宴,一方面圣谕无从拒绝,另外一方面说不定真的可以见到庄姐姐,了解庄姐姐在宫中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为何眉间会有那样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可唐诗不知道,谢夫人心中确有自己的打算! 心甘情愿也罢,形势逼人也罢,既然步家的婚已经退了,她就不得不为阿诗的未来打算。 退亲之后,阿诗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像她这么聪明的孩子,大概早就想到将军去世之后,这桩婚事已经暗藏危机,对于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再大的打击也不觉得太难过! 谢夫人想起英俊潇洒的步青云,心中就万分可惜,这个外甥女婿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原本的锦绣良缘就这样烟消云散! 可生活总得继续,以现在阿诗的名声,很难再嫁出去,虽说浩远表示愿意娶阿诗,可谢夫人私下特地留意过,阿诗和浩远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半分闺中女儿应有的羞涩,和她的丫鬟在一起一样自在随意! 谢夫人看在眼里,暗自摇头,恐怕在阿诗心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浩远成为她耳鬓厮磨同榻共枕的夫君的! 阿诗虽然懂事,可是和一般深闺少女并不相同,她极有主见,只要她不愿意的事情,别人很难强迫她,更何况,这种终生大事? 建威将军已过世多年,大夏朝廷为彰显仁和亲厚,像谢夫人这样的遗孀偶尔也可以进入深宫,得见天颜! 人只有走出去,才可能会找到另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谢夫人在京中多年,深知这一点,她们这些名门夫人隔三差五在一起聚会,远远不是表面上大宴宾客那么简单! 走动多了,关系就亲近了,相互之间互通有无,对两个儿子以后的仕途也大有好处,若是闭门造车,路自然会越走越窄,到最后无路可走! 其实阿诗并不是谢府关系最直接的女眷,只是亲眷而已,按照公公传达的旨意,像阿诗这样的情况,可入宫,也可不入宫! 可如今这年月,酒香也怕巷子深,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阿诗的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蕙质兰心,如空谷佳人,可惜每个人都只会看到另一面! 阿诗现在终日呆在府中,沉没在书的海洋中,更是看不到半点希望,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这样高规格的宫宴,京中鲜衣怒马的高门公子会来不少,对名门千金来说也是挑选良婿的绝佳机会! 谢夫人要把阿诗带出去,天真地希望天大地大,总有大好男儿发现阿诗的美好,被她打动,打动到足以忽视她的名声,尽管希望微乎其微,但心存希望总比毫无希望要好! 不过,谢夫人心中的计较是绝不会告诉唐诗的,要是和唐诗和盘托出,她明白舅母心中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思,以她的个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了,孩子不知女子孤独终生的痛苦,她做长辈的,岂能不上心? 第九十章 提 醒 第九十章 提 醒 这日,唐诗终于见到了自己的表嫂,苏伊湄,亭亭似月,燕婉如春,第一次见面,唐诗就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可不知为何,舅母似乎并不喜欢苏伊湄这个儿媳,对她的态度始终淡淡的,还不及对自己亲切和蔼! 谢夫人带着苏伊湄和唐诗坐上马车,一路辗转到了宫门,立即有公公上前迎接,唐诗心中隐隐带着好奇,平常人心中的深宫大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处处琼楼玉宇,金碧辉煌,殿堂画壁,鳞次栉比,尽显皇家气派! 随处可见身着朝服的大臣,还有衣着华贵的女眷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 唐诗一边跟在舅母身后走,一边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舅母认识很多人,一路上,都有人颔首示意,忽然,唐诗脚步一滞,一个颀长的身影矗立在前方明黄的宫灯下,俊秀的眉眼好看得惊心动魄! 夏侯砚的目光看见唐诗的时候,俊眉忽然一蹙,眼眸黯然流光掠过! 谢夫人已经走到夏侯砚身边,恭声道:“少将军!” 夏侯砚微微一笑,“谢夫人有礼!” 寒暄几句之后,谢夫人带着苏伊湄和唐诗离开,唐诗低下头,越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句他压低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唐诗蓦然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他眼中是看不懂的深邃,树影在俊朗的脸上洒下斑驳的阴影,更是看不清任何情绪。 唐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舅母是诰命夫人,需要携带女眷,她进宫不是合情合理吗?为何有此一问? 唐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公公来催促,“少将军,请随奴才入内!” 他轻轻颔首,然后俊眸扫过唐诗,极快地说了一句话,“低调些,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他说完这句话,挺拔身姿就消失在溶溶宫灯的光影之中,唐诗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思忖他话的涵义,心中忽然有一种没底的感觉,看来这宫宴远不是舅母想得那么简单,仅是皇上恩泽而已! “阿诗?你怎么了?”谢夫人见唐诗停下了脚步,提醒道。 唐诗反应过来,“没事,没事!” 谢夫人笑道:“这是你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不自在,刚才的那位是夏侯少将军,你认识?” 唐诗心中慌乱,匆忙摇头,“不认识!” 唐诗按下狂跳的心扉,深吸一口气,随着舅母和表嫂往里面走去! 匆匆一瞥,两人如同两条直线,交叉之后立刻分开,越走越远! 唐诗心中开始忐忑,这宫宴背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要提醒自己尽量低调? 宫宴的位置是严格按照品级安排的,谢夫人虽是诰命夫人,可毕竟和一品大员的诰命夫人不能相提并论,她们的位子在末位,唐诗见此,心稍稍安定下来,这样也好,最末端的位子谁会注意?她没来由地相信夏侯砚这个孤高俊逸的男子绝不会欺骗自己! 谢夫人和一些贵夫人相谈甚欢,唐诗尽量保持低调,不过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她坐在谢夫人身边,自然有不少人知道她就是谢府表小姐,一方面她美貌惊人,另外一方面她的名声和她的美貌一样出名! 唐诗全都置若罔闻,完全被夏侯砚刚才的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皇上皇后还未到,唐诗看着眼前的精美糕点,并没有食欲,忽然有一名小公公跑到唐诗耳边,低声问道:“是建威将军府的唐诗姑娘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道:“请跟奴才来!” 第九十一章 再见秦庄 第九十一章 再见秦庄 唐诗心知必定是庄姐姐知道她来宫里了,宣她见面,心中一阵激动,一入宫门深似海,现在要见庄姐姐一面,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唐诗对舅母禀报,想要离开一会,谢夫人自是知道阿诗和秦贵人之间的情谊,交代了几句,提醒唐诗在宫中不比自己府中,需要处处小心,步步留意,唐诗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就起身随着小公公离开! 一路蜿蜒,到了一座雅致的宫殿前,唐诗抬眸看去,三个清雅的大字,庭芳阁! 庭芳阁高贵典雅,四处灯影摇曳,花香醉人,唐诗微笑,这个地方倒是配得上庄姐姐淡雅芬芳的气质,看来传言皇上喜爱庄姐姐,绝非虚言! 唐诗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里面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越声,还有轻盈翩跹的脚步声,秦庄已经在两名宫女的陪伴下率先出来! 唐诗忙俯身行礼,“见过秦贵人!”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这不是在秦府,也不是在谢府,就算她无所谓,也不能给庄姐姐平添麻烦,授人话柄! 秦庄身着一件水绿色云锦宫装,优雅大方,仪态万千,配上精致的妆容,自有一种皇家贵气,淡淡对四周伺候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娘娘!” 待所有人退去之后,秦庄立即收敛了脸上高贵疏离的微笑,握着唐诗的手,声音低沉而急切,“阿诗,今夜你怎么来了?” 唐诗心底一沉,庄姐姐也说这话?之前夏侯砚也说过类似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她不能来? 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挥之不去,是她,甚至连舅母都不知道的! 唐诗道:“我舅母是诰命夫人,奉皇上口谕来参加宫宴,她说皇上有命须携带女眷参加,所以才把我带进宫来,庄姐姐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这宫宴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宫宴?” 秦庄看着眉目盈盈,美如新月的阿诗,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我身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没有办法常常和你相聚,都是我的失误,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夜谢夫人竟会带你来,你原本不该来的!” 唐诗很少见到恬淡平和的庄姐姐这样忧心忡忡的神色,心知事态一定很严重,“为什么?” 秦庄听着外面一派喜庆的喧闹气氛,“时间不多了,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记着,千万不要去展现什么才艺!” 唐诗愈发奇怪:“为什么?”虽然她从来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她知道,历次的宫宴,对男人来说是加官进爵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对女人来说是展露才艺获得佳婿青睐的最佳时机! 秦庄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最近北方乌蛮国遣使前来大夏,要与我朝和亲,永结秦晋之好,维护两国安宁!” 唐诗道:“和亲历来必须是公主或者郡主才行,难道这次有什么不同?” 秦庄轻摇臻首,头上珠钗随之晃动,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当今皇上膝下公主都尚年幼,未到婚嫁的年龄,只有一个同胞妹妹,长宁公主,是适嫁之龄,按理说是和亲的最佳人选,可皇上怎舍得长宁公主远嫁他乡?” 第九十二章 和亲+上架感言 第九十二章 和亲+上架感言 “所以皇上想选一名朝臣的女儿作为和亲的人选,代替长宁公主?”唐诗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 秦庄颔首,“是啊,今夜来参加宴会的闺阁千金都有可能会被选中,若是你有婚约在身,我自不必担心,可是我隐隐约约听父亲说,你和步家的婚事取消了,这又是为什么?” 面对庄姐姐关切的眼神,唐诗却不愿再提起这段往事,只道:“可能是我和步家无缘,把握不了这段姻缘!” 秦庄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你现在没有婚约在身,又正值嫁龄,自然就进入了今夜和亲的遴选!” 唐诗喟然一笑,声音极低,仿佛要低沉到地下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为何总是需要一个女子的婚姻来稳固边疆的安宁? 秦庄无声轻叹,“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虽说和亲早有先例,可是这次不同,听说那乌蛮国主都五十多岁了,而且乌蛮国民风原始野蛮,婚配习俗十分粗野,父亲死了之后,儿子不仅会继承父亲的基业,连同妻妾也一并继承,长兄死了,弟弟也会连同长嫂等人一并收纳,简直是完全没有伦理道德可言的地方,皇上深知乌蛮风俗,怎舍得肯将长宁公主和亲到那种地方去?” 唐诗陷入沉默,这样的地方,让文明柔弱的公主如何生存下去?所以皇上另选一名官家千金,封一个名誉公主或者郡主,嫁到乌蛮去,只要能完成和亲大业,这女子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又有谁关心?更不是皇上在意的问题! 秦庄又道:“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我的贴身宫女偷偷去前殿的时候看见你了,所以匆忙回来禀告我,我才乘个空隙提前告诉你一声,千万不要让皇上注意到你!” 唐诗感激一笑,宽慰道:“庄姐姐,你别担心,能让皇上封做公主或者郡主的女子,自然要从一品大员府中的千金中遴选,我舅舅就算还在世,也不是一品大员,更不是王公大臣,更何况,现在我舅母只空有一诰命夫人的头衔,如果不是皇上特别恩泽,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再则,以我如今的名声,大可高枕无忧!” 秦庄却并不乐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夜来的千金小姐皆有可能,再则…”秦庄看着唐诗绝色倾城的脸庞,阿诗和小时候一样,无论在哪里都很出色,叹息道:“再则,和亲女子必须才貌俱佳,才能代表大夏的国体,你这副姿容,想要人不注意都难,若是不幸被选中,嫁到乌蛮国,在那种彪悍粗犷的地方,委身一个半老头子,又怎么过得下去? 唐诗微微一怔,心知庄姐姐并没有危言耸听,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安慰自己,安慰庄姐姐,正准备说话,就有公公过来催促,”娘娘,皇上特召娘娘参加今晚的宫宴,请即刻前往大殿!“ --- 各位亲爱的读者,经过快两个月的时间,诗诗和砚砚的故事要于明日上架了,这段时间,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你们,还有五位辛勤的吧主,是你们一直在支持和帮助宝宝,或在幕后,或在台前,每一处都有你们的身影,宝宝在此谢谢你们所有的人! 有人说,诗诗和砚砚的门庭相差太远,这条路也许做的不会那般顺畅,但是我们相信聪慧的诗诗自能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而在砚砚心中,一直对诗诗琉璃色的美丽眼眸难以忘怀,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好印象,我们相信,他们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即将举行的宫宴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容貌出尘的诗诗会不会被选中作为和亲的人选? 诗诗的好姐妹秦庄到底有一段怎样的过去? 诗诗什么时候才知道另一个好姐妹楚兰馨的心思? 唐涵处心积虑嫁入步家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诗诗的原未婚夫步青云对诗诗是什么样的心思? 谢家和唐家以后都将何去何从? 更多精彩内容即将呈现,明日上架,首更三万,欢迎各种支持,爱你们! 第九十三章 宫宴 第九十三章 宫宴 看着前来传旨的公公对秦庄的恭敬之色,唐诗知道舅母说的果然没错,庄姐姐的确备受皇上*爱,这样招待朝中重臣的宫宴,皇上也会特召庄姐姐参加,不过并不奇怪,以庄姐姐的才貌品性,位居妃位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秦庄淡淡应道:“本宫知道了!” 唐诗和秦庄一起起身,看见庄姐姐眉间舒展不开的忧色,唐诗心中一暖,深宫里还有这样的温暖,满心感动! 两人一起出了庭芳阁,正好碰到八名华服宫女端着药罐,恭恭敬敬从秦庄面前经过,“奴婢参见秦贵人!” 秦庄微微颔首,唐诗看这些宫女身上的服侍都是名贵衣料,想必绝不是低等宫女,等她们走远了,好奇问道:“这是给谁送药?” 秦庄低声道:“太后,太后凤体违和!” 唐诗应了一声,看来乌蛮国和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要不然如今太后凤体抱恙,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大宴群臣,丝竹声,管乐声,声声不断? 去往前厅的路还有很远,秦庄看着唐诗眼里的狐疑之色,心下了然! 阿诗的父亲原来是提刑官,她出身提刑府,自幼好奇心就很重,便轻声道:“这宫里从来都不是太平之地,数日之前,两位妃子因为积怨甚深,其中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毒蛇,想咬死另外一个!” “谁知不但没有咬到仇敌,反而误打误撞地咬到了太后,幸好太医救治及时,才没有要了太后的命,可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据太医说,要解那种蛇毒,必须要用活蛇做药引,毒性相克,才能彻底清除太后身上的毒性,具体的医理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惜那蛇在咬到太后之后,被大内侍卫当场砍死,所以太后体内的剧毒也没有办法清除!” 如此惊心动魄的故事由庄姐姐来讲述,也不见跌宕起伏,一直语调平平,似在说一件平常事,唐诗暗想,果然是大内宫闱,平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宫里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秦庄又道:“两名妃子自然都被赐死了,皇上下令如果不能医治太后,太医院所有人等全部陪葬,太医院上上下下皆惶恐不安,想尽了各种办法,终于找到有一味奇花异草,叫冰雪灵芝,据说能解百毒!” 冰雪灵芝?唐诗恍然忆起,似乎曾经听舅舅提到过,这个名字很美,美得容易让人去幻想,所以事隔多年,唐诗依然有印象,“我也曾经听说过,冰雪灵芝确有解毒奇效,一般生长在深山峭壁上,那太后凤体岂不康复有望?” 秦庄淡淡一笑,“哪有那么容易?太医院翻遍了各种医学典籍,才知道一丝冰雪灵芝的踪影,城外三十里的往生谷里面有冰雪灵芝,匆忙禀告了皇上,皇上一得知这个消息,当即派出大内高手按图索骥前往往生谷,可不管派去了多少大内高手,都是有去无回,能勉强跑回来报信的也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听他们讲,往生谷丛林茂密,毒蛇猛兽众多,到处都是悬崖绝壁,想要采摘冰雪灵芝难于上青天!” 唐诗深以为然,“宝物总生长在危险的地方,传说还有灵物镇守,深山丛林,处处危机,想必寸步难行,任你武功再好,只怕也无太多用武之地!” 秦庄颔首道:“是啊,皇上和太后母子连心,自然是为太后凤体忧心,曾经说过,若有人能采摘到冰雪灵芝,助太后解毒,必将重赏,若不是乌蛮国此时派人来求娶公主,皇上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设宴?”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厅,唐诗和秦庄分开,唐诗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刚刚坐下,就听到了“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的内侍高声禀报!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皇上吩咐平身之后,唐诗落座,抬眸,竟然第一个看见的是王公大臣之位的夏侯砚,他的目光和唐诗一接触,轻轻颔首之后,两人就同时移开了视线! 唐诗的位置太靠后,大夏王公贵族众多,只能远远地看见最上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大夏国的皇上,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目英朗,不怒自威,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特有的帝王之气,他身旁坐着一位仪态万方的华服美人,头戴精致夺目凤钗,光芒四射,自然是大夏皇后! 除了皇后,皇上身侧还有几位身着不同服色的丽人相伴,其中有一位,非常引人注目,有倾城之色,眉目间风情万种,谢夫人见唐诗的目光被那位那光彩照人的美人吸引住,低声提醒道:“那是丽妃!”丽妃就是和唐诗有过过节的郦文轩的亲姐姐,郦沉鱼,也是圣眷深浓极受皇上*爱的妃嫔之一! 秦庄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唐诗身上,脸上浮现温婉笑意,距离太远,只能遥遥示意! 唐诗的眸光飘过在座的人,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一品大员聚集之地虽然人数不少,但是女眷大多做已婚妇女装扮,未婚装扮的少女并不是太多,仅有的几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不算出众! 唐诗猜测,估计不是庶出的就是不受*的,总有些名门望族,府中女儿众多,将庶出的女儿带过来,若有幸中选,收为太后的义女,封为公主或者郡主,嫁往乌蛮,必定能给家族带来荣耀,还能给皇上留下识大体明大义的名声,这对这些善于权衡利弊的朝臣们来说,今夜带来的女儿是可以随时牺牲的! 唐诗心中暗笑,判断一个女孩在府中的位置重要不重要,受不受父母*爱,只要看今夜有没有被知情的父母带进来就知道了! 位子越往后排的官员,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就越小,身边未婚装扮的少女就越多,一众佳丽,衣袂翩跹,幽香阵阵! 所有人到齐之后,皇上宣布宴会开始,天籁之音响起,一众舞姬仿佛仙女下凡,舞姿如画,响起阵阵赞赏声! 不过唐诗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类似夏侯砚这样的重臣早就知道今夜皇上设宴的目的所在,不过是皇上怜惜自己妹妹,转而要在众臣家眷中挑选一个女子作为名誉公主嫁往乌蛮国! 可皇上有怜妹之心,做父母的又岂能没有疼爱女儿之意?已经知情的人就把待字闺中的适龄女子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留在府中,只带已婚的女眷过来,而那些貌美如花,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女们的父母显然不知道今日皇上的真实意图! 看着那些少女一个个仪态万千,没有最美,只有更美,甚至还有夫人推荐自己的女儿为大家助兴抚琴,一展芳华,唐诗心中只觉悲哀,一场注定不平等的交易,皇上在选择能代替他的公主妹妹嫁往乌蛮的女子,而这些女子却浑然不知! 就算被选中,给予公主的荣耀又如何?在乌蛮那样的地方,茹毛饮血,弟娶兄妻,子纳父妾,让柔弱的公主情何以堪?不谈水土不服的问题,光一个伦理之道就足以让人痛不欲生,终日郁郁寡欢了! 唐诗发现,上座的夏侯砚看着场中表演,嘴角淡淡扬起,毕竟离得太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嘴角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酒过三巡,皇上终于开口了,“我大夏之所以有今天的盛势,众卿家功不可没,所以今夜朕设宴款待众卿家!” 唐诗知道,下面要说重点了,果然,一阵例行的朝臣及家眷谢恩之后,皇上才道:“近日有一件喜事,北边乌蛮国仰慕我大夏国威,求娶我朝公主,欲结为两国姻亲!” 此言一出,不明就里的人立即恭维道:“皇上圣明,所以四邻纷纷前来朝拜,边疆永定,国泰民安,皆是皇上圣明,真乃一代明君,四方臣服,可喜可贺!” 皇上似是很享受这样的恭维,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忽然话锋一转,“如今我朝公主只有长宁公主云英未嫁,可惜染恙在身!” 立即有大臣站出来说话,“启奏皇上,历来和亲,若是朝中并无合适的公主,可选一位才貌俱佳的官家女子,收为太后的义女,册封为公主,行国亲之礼,完成和亲大典!” 皇上微微颔首,“爱卿所言正合朕意!” 唐诗看去,那位大臣身边坐的全是已婚女子,真是慷他人之慨,既保护自家女儿,又在皇上面前留下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良好形象,能做到朝中一品大员的,果真都不是普通角色! 尽管很多人早已知道所谓的长宁公主染恙在身不过是个托词,皇上只不过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到乌蛮国去,也纷纷称赞皇上圣明,一派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唐诗这个时候终于彻底体会到末等座的好处了,虽说好事轮不到你,可坏事到来的时候,你也不是第一个出现在皇上眼中的! 皇上四下扫过,发现亲王们今日根本就没有带适龄女儿过来,他并不意外,这些亲王早就知道和乌蛮和亲的消息了,也了解乌蛮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不过皇上早有准备,除了亲王们,还有众多朝中一品大员,就算部分人知道消息,至少还有那些诰命夫人,在场这么多佳丽,总可以选出来一位符合他要求的和亲公主! 谢夫人脸色一白,手指一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次进宫,皇上的目的竟然在此! 谢夫人心中暗暗祈祷,后悔不已,此时越低调越好,她精明过人,自然也看到了重臣们很少带自家女儿过来,而不知情的以为是天家恩泽,很多夫人都把自己女儿带来见见世面,阿诗如此美貌,要是不幸被选中,她不是害了阿诗一生? 唐诗低着头,不敢抬头,幸好,在座的有无数身份比自己高贵得多的名门千金,自己身份低微,估计皇上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终于可以放心了! 心情一轻松下来,眼前的美酒就变得格外香浓,糕点也更加甜美可口! 宴会的气氛有些微妙,每个人都心思各异,有打算把不受*的或者庶出的女儿推出去的,也有极力想保护自家女儿的,有些人恨不得躲到地底下去,生怕被皇上看见,一时寂静无声,陷入沉默! 那些刚才让自家女儿展示过才艺的父母更是后悔不迭,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乌蛮国的风俗,可相比京城的繁华,远嫁终究不是最佳选择! 今夜皇上设宴,大夏名门公子云集,本来是想挑选一个金龟婿,结果却有远嫁蛮荒之地从此再无相见之日的可能,做父母的怎会舍得? 皇上见是这种情况,眉目一蹙,那几个跃跃欲试的,看带来的女儿样貌都是一般,神情拘谨,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更不要提名誉公主的风度,难道选个人就有这么难吗? 丽妃最善于察言观色,忽然甜甜一笑,“皇上,这和亲人选事关重大,必须才貌俱佳,方能彰显我大夏国风!” 皇上微微颔首,“爱妃所言甚是,爱妃一向聪慧过人,可有合适的提议?” 丽妃娇羞一笑,“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臣妾刚才四处观察,倒是发现有一个人可能符合皇上的要求!” 皇上龙目一挑,“爱妃说的是谁?” 丽妃笑得意味深长,目光飘向远处,“就是建威将军府谢夫人身旁坐的那位美人!” 此言一出,谢夫人和唐诗立即成了众人的焦点,夏侯砚的目光飘过丽妃,又落到唐诗身上,含义不明! 唐诗等人离皇上太远,皇上的目光原本也是没有看到最末等座的,经过丽妃的提醒,皇上威严的目光终于落到唐诗身上,距离遥远,并不是很清楚,只看见明黄宫灯照耀下,一女子仿佛神姝,别有一股风华之态! 丽妃笑道:“臣妾一心想为皇上分忧,可是观察了好久,这位美人容貌出众,想那乌蛮国主看见,必定惊为天人,对皇上天恩感激不尽!” 谢夫人心知不好,丽妃娘娘在公报私仇,明明是郦文轩行为不端在先,可最大的受害者却变成了阿诗,名节受损不说,锦绣良缘也没了,如今还要被丽妃摆一道! 谢夫人手指紧握,匆忙拉着苏伊湄和唐诗跪下,“启奏皇上,臣妇的外甥女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能得乌蛮国主垂怜?丽妃娘娘说笑了,臣妇愧不敢当!” 丽妃不冷不热笑道:“谢夫人莫不是在质疑本宫的眼光?这位美人的容貌如何,在座的自有公断,谢夫人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夫人脸色一变,这丽妃可不是好惹的主,忙道:“臣妇不敢!” 其实丽妃郦沉鱼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报复唐诗,她还有自己的计较。 心爱的弟弟被唐诗一顿暴打,姐弟连心,她自然心如刀割,怀恨在心,在宫中见惯了美人的她,今夜第一次看见唐诗的时候,也差点吃了一惊,传言非虚,果真是美貌惊人,难怪弟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对她念念不忘! 郦沉鱼在宫中多年,岂能没有未雨绸缪的本事?这样国色天香的年轻美人若是进宫了,必定对她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而且,听说唐诗和圣眷正浓的秦贵人还是自幼相熟的手帕交,秦庄和她一向不和,若是唐诗进宫了,秦庄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必定会吸引皇上的目光,对她大大不利! 一片静默之中,秦庄忽然出声,“皇上,请听臣妾一言!” 皇上道:“讲!” 秦庄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极力保持平静,温婉道:“据臣妾所知,这位唐姑娘并不是建威将军府的人,唐姑娘的父亲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县丞,我大夏国王公贵族众多,要是让乌蛮国主知道我们嫁过去的是一个从七品县丞的女儿,怕是会心生不悦,认为皇上不重视他们乌蛮,届时恐会影响两国邦交,请皇上三思!” 皇上轻轻颔首,陷入沉思,郦沉鱼不以为然道:“秦妹妹此言差矣,唐姑娘今日能进宫,自然是因为将军府的缘故,而不是什么从七品,如果今日唐姑娘有幸中选,自然也是托建威将军府的福,刚才皇上金口一开,选中者会被封为公主,到时候,还有谁敢议论唐姑娘的家世?若是没人说,乌蛮国主怎会知道?” 秦庄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让乌蛮国主知道,定会笑话我大夏无人,居然要用一个从七品县丞的女儿去和亲?再说,这公主之尊,岂是人人都能封的?臣妾以为,应该选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才能堪配公主之尊!” 郦沉鱼的一双美目盯着秦庄,忽然笑了,“臣妾可是听说,秦妹妹在进宫之前,和唐姑娘过从甚密,秦妹妹自己也说了,不是谁都有这个殊荣被封为公主的,若是唐姑娘有幸一步登天,按理说秦妹妹应该高兴才是,如此百般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第九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求首订) 第九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求首订) 秦庄心一沉,和郦沉鱼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最善于小事化大,用高帽子压人,让人下不了台! 唐诗深深蹙眉,这丽妃果然不是简单角色,深谙皇上心思,一句话就将谁都不愿意去的和亲变成了天大的殊荣,如此善于迎合皇上的心思,难怪荣*不衰! 她这样一说,相比她的深明大义,庄姐姐就显得私心甚重,而且还顺路挑拨自己和庄姐姐的关系,真是一举数得! 看皇上眉间的不悦之色,秦庄急道:“请皇上明察,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绝没有任何私心,倒是丽妃姐姐,想必是第一次见到唐姑娘,抛下这么多适龄女子不看,偏偏看到最末位的唐姑娘身上,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是否姐姐才有什么居心?” 郦沉鱼脸色一变,“秦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妾一心为皇上,从来没有半点私心!” 郦沉鱼和秦庄互不相让,争论不休,谢夫人和唐诗,还有苏伊湄都跪在地上,这里没有她们插嘴的份,只能任由宰割,享受着命运被别人操控在手中的乐趣! 此刻谢夫人肠子都悔青了,怪只怪她消息不灵通,想尽办法把阿诗带到宫中,只为遇见真命天子,谁料到会有这样一出? “好了!”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后娘娘终于开口了,后宫的两个嫔妃在众大臣面前吵了起来,终究有失皇家颜面,皇上会怪罪她管理后宫无方! 皇上沉声道:“皇后可有良策?”他不想再拖下去了,这件事最好今夜就能解决,除去长宁公主是他妹妹之外,另外,长宁性情刁蛮,也确实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 和亲的女子,身上背负着两国邦交的重任,除了容貌要极美之外,还要性情温婉,聪慧过人,深明大义,还要有一颗为国尽忠的赤子之心,如果乌蛮格局发生变化,要及时通知大夏国,以便大夏早做准备! 皇后沉吟片刻,笑道:“丽妃妹妹一向目光敏锐,识人有方,既然举荐唐姑娘,自有她的道理,臣妾也看这位唐姑娘确实清丽可人,但秦妹妹所言也不无道理,臣妾也觉得百般为难,既然事关唐姑娘,不如问问唐姑娘的意思,毕竟是女儿家终生大事,最好是尊重唐姑娘本人的意愿!” 皇后一向善于和稀泥,做好人,谁也不得罪,说了话等于没说,把球又踢了回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丽妃和秦贵人又杠上了,她才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皇上颔首,深以为然,“宣!” “宣唐诗上殿觐见!”内侍立即高声道,做内侍的,眼睛一定要亮,脑子要灵光,在丽妃和秦贵人争论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唐诗的闺名! 唐诗对舅母对视一眼,只能起身,缓缓走向那最高处! 唐诗原来在最末位,很多王公贵族都不会把目光投向那里,现在成了众人的焦点,想低调都不行了,一路行走,听到了不少惊艳的窃窃私语声! 终于到了皇上皇后面前,缓缓跪下,“臣女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众位娘娘!” 皇上威严道:“抬起头来!” 唐诗抬眸,瞥见秦庄眼里一抹忧色,微微一笑,彼此心照不宣,暗示她不要着急! 皇上上下打量唐诗,远观的时候已觉风华无双,近观更是容颜如雪,倾国倾城,大方优雅,观之可亲! 丽妃看皇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唐诗身上,笑盈盈道:“皇上,臣妾的眼光不错吧,听说这唐姑娘的母亲当年可是名噪一时的大美人,如今的唐姑娘更是青出蓝而胜于蓝!” 皇上龙目一挑,带着几分浓厚兴趣,“是谁?” “就是冠绝京城的才女谢微雨啊!”丽妃声音微挑,妩媚动人! 听丽妃连自己娘都搬出来了,唐诗暗暗皱眉,手心紧握,看来这女人极有手段,极懂得男人心思,极善于利用女人特有的魅力俘获男人的心,和皇上说话的时候,眉间都流露着一股特有的风情,仿佛一支羽毛划过心间,不自觉荡起涟漪! 唐诗忽然感到了右侧一道异样的目光,她知道,那是夏侯砚,不过她并没有侧首,有些东西,不用眼睛看,也可以用心感受! 看皇上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唐诗,丽妃又适时道:“要是乌蛮国主见到唐姑娘这样的美人,必定会对我朝天子感恩戴德,叩谢天恩!” 秦庄正准备说话,皇上忽然开口道:“唐诗,你可愿意嫁往乌蛮国,愿两国世代友好?” 面对这样的高帽子,如何让人拒绝?唐诗深吸一口气,道:“皇上隆恩,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在乡间长大,自幼目光短浅,怕是会辜负了皇上的重托!” 若是已有婚约在身,是最好的托词,可惜丽妃必定将自己的情况全部调查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和步家解除了婚约! 唐诗推脱的话语一出,皇上脸色微变,大殿的温度下降了几分,唐诗只觉得皇上的目光变冷,令人后背寒凉! 这时,忽然有言官道:“皇上,臣有一言启奏!” “讲!”皇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威严! “臣赞同秦贵人的意见,这历来和亲,若是公主选的好,必定促进两国邦交,若是选的不好,反而造成刀兵之祸的并不少,两国和亲是泽被万民的大事,唐姑娘虽然容颜上乘,可惜出身乡里,见识浅薄,只怕难担当此重任,恐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臣请奏另选佳人!” 丽妃立即面露寒霜,“林大人的意思是本宫一心为皇上分忧,还分错了?” 林大人不卑不亢道:“臣只是就事论事,别无他意,请丽妃娘娘海涵!” “好了!”皇上终于发话了,连言官都出来了,再争论下去,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就形同虚设了!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唐诗,容颜的确堪称国色,气质如兰,姣花照月,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若是把这样的女子嫁到乌蛮去,对两国邦交实在是有利无弊! 唐诗瞥见皇上眼中的动摇之色,心下一横,没有别的选择了,此时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忽道:“皇上,臣女一直僻居乡里,今日得见天颜,此生无憾,如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臣女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龙目微闭,静静地打量眼前这个清丽若仙的女子,眉目如烟,秀发如墨,明明不愿意和亲,还说什么为他分忧?“你如何为朕分忧?” 夏侯砚的目光也紧紧盯着唐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唐诗! 唐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听闻太后凤体抱恙,臣女愿去往生谷采摘冰雪灵芝!”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抽气声,能想的办法大家早都想了,连大内高手都是有去无回,一个弱质芊芊都能干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这是郊游呢! 夏侯砚目光一震,眼底深处有波光流动,表面上纹丝不动,内里静水深流! 皇上眸瞳深不见底,这个女子看起来不太像在信口开河,眉目中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唐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女知道,臣女幼年之时,曾经跟随舅舅建威将军外出狩猎,去过深山丛林,愿意一试!”唐诗提到舅舅,是希望皇上能忆起舅舅曾经的功勋,对自己有一丝怜惜之意,不要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果然,提到建威将军,皇上的神情有了一丝的松动,声音也没有刚才那般肃杀,“若是没有采到冰雪灵芝,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他必须得提醒唐诗,她的价值所在,若是在大殿上信口开河,自然要承担后果! 唐诗道:“臣女明白,若是采摘不到冰雪灵芝,也就不用回来了!” 这下,连丽妃和秦庄都震惊得说不出话,秦庄眼中满是关切! 良久,皇上忽然一声朗笑,“好,众卿听着,无论是谁,若能为太后采摘到冰雪灵芝,解朕之忧,朕便许他一个愿望!” 形势峰回路转,虽然选和亲公主也非常重要,但是和太后凤体比起来,自然是后者重要,前者没有唐诗,也还有别人,大夏国最不缺的就是适龄官家千金! 再则,见到唐诗的容貌,很多人都暗叹可惜,如此美人,嫁给乌蛮国一个糟老头子,真是暴殄天物! 也有一些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太后抱恙这个讨好皇上的绝佳机会,谁不想抓住?问题是没那本事,飞檐走壁的大内高手都是有去无回,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往生谷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的地方,唐诗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有把握? 就这样,唐诗作为和亲人选的事情不了了之,毕竟太后凤体重要,皇上愿意给唐诗几天时间,届时如果没有采摘到冰雪灵芝,一切便无可挽回! 宫宴结束,唐诗随着谢夫人和苏伊湄出宫,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忽然,唐诗瞥见荷塘旁一抹熟悉的倩影在翘首以盼,对谢夫人道:“舅母,我过去会儿!” 谢夫人叮嘱道:“快去快回,这不是在自己府中!” 唐诗颔首,乘着暗影,快步走到树下,声音极轻,“庄姐姐!” 秦庄心中一阵疼痛,“阿诗,我知道你自幼就胆大,也练过几招防身的武艺,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种地方,多少大内高手都有去无回,与其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嫁去乌蛮,好歹也能活在人世啊,你怎么这么傻?” 唐诗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看皇上已经开始默许丽妃的提议,若不这样做,皇上的下一句话就要说出口了,圣旨一下,无从更改,与其嫁去乌蛮,我倒愿意放手一搏,或许另有生机也说不定!” 秦庄摇摇头,“我听逃回来的大内侍卫说过,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就是你舅舅在世,也未必可以,更何况是你了?” 唐诗心中一阵悲凉,她自然是没有把握的,可事到如今,除了这条路能让皇上改变主意,另选他人和亲之外,别无选择! 秦庄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郦沉鱼为什么处处针对你?按理说你和她不可能有什么过节啊!”丽妃位份在秦庄之上,正式场合是不能直呼丽妃名讳的,可秦庄一直和郦沉鱼不和,私下都是直接称她名讳! 唐诗自然明白为什么今日丽妃会这样针对她,时间紧迫,言简意赅道:“有一次,她弟弟郦文轩对我言语轻薄,我把他痛打了一顿!”果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每件看似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之间实则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庄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在宫中听说郦沉鱼的弟弟被人打成重伤,一直在府中养病,卧*不起,原来是你打的!” 重伤?唐诗觉得有些不对,郦文轩虽是个花拳绣腿,纨绔子弟,可罪不至死,她又没下狠手,不过是想教训他一顿而已,至于打成重伤吗?他有那么柔弱吗? 唐诗转念一想,郦文轩这种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平日谁敢动他一手指头?如今被自己一顿好打,估计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又仗着有个做皇上*妃的姐姐,故意夸大他的伤势,渲染自己这个恶人到底有多么可恶,不是没有可能! 难怪自己和丽妃原本无冤无仇,今日她却动用各种手段,一定要自己前往乌蛮和亲,女子到了那种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有望天长叹的份! 唐诗忽然想起一首诗,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公主的尊荣,金银财宝,又怎么能缓解身处他乡的悲苦?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宫女前来,“娘娘,有公公前来传旨,今夜皇上翻了您的牌子!” 秦庄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宫女退下,秦庄对唐诗歉然一笑,“身在宫中,身不由己,我要走了!” 唐诗微笑,“庄姐姐好走!” 秦庄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正色看着唐诗,“阿诗,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 “小姐,你真的要去往生谷,寻找冰雪灵芝?”雅霜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唐诗擦拭着许久不用的墨玉宝剑,淡淡道:“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心甘情愿地嫁到乌蛮国去?” 雅霜到底年轻,孤陋寡闻,不明所以,“小姐,若是你被封为公主,就是一步登天,和亲到乌蛮国,也一定是乌蛮国的皇后,我觉得挺好的啊,干嘛不愿意啊?” 云姨狠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懂什么?” 雅霜有些委屈,撅起小嘴,小姐现在那么难嫁出去,这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难得天子看上小姐,册封为公主,这简直是上天在帮助小姐啊! 云姨脸色一沉,寒声道:“我虽然见识浅薄,可也知道这历来和亲的公主,芳华早逝,客死异乡的不知道有多少,还有,那乌蛮国主都五十多岁了,子纳父妾,弟娶兄妻的野蛮之地,终日茹毛饮血,要你去,你愿意吗?” 雅霜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姐宁愿去那人间地狱,也不愿意做和亲公主,十分惭愧,吐吐舌头,“小姐,对不起,我错了!” 唐诗并不在意,看着吹毛断发的宝剑,缓缓闭目,这把墨玉宝剑是娘曾经的嫁妆之一,舅舅是武将之家的人,连妹妹的嫁妆都准备得与众不同! 刀剑在普通人看来是不祥之物,在将军眼中却是避邪之物,后来被韩映之夺走,回京的时候,她以为是给她自己嫁女儿,把娘的嫁妆又全部送了回来,这把宝剑才回到了自己手中! 谢浩远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匆忙赶过来,“阿诗,明日浩远哥哥和你一起去,就算死在了往生谷,也绝不会有半点遗憾!” 唐诗心底涌起一股浓浓暖意,浩远哥哥身上其实暗藏的是舅舅豪气千云的血液,而不是夜读书的文弱书生,莞尔一笑,“好啊,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你赶紧回去准备吧!” 谢浩远意气风发,朗声说道:“别人做不到的事,集我们兄妹二人之力,未必也做不到,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它一闯!” 谢浩远眼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面对不可逾越的困难,他身上有一种不安分的因子在跳跃,热血男儿就应该驰骋疆场,报效国家! 如今总算有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他沉浸在兴奋中,却看不见转身的时候,唐诗眼中的黯然! --- 次日,天色微明,唐诗已经骑着浩远哥哥的骏马,驰骋在城外的漫漫黄沙之上,一路上快马加鞭,整整用了四个时辰,才道了传说中的往生谷! 浩远哥哥虽然令她满心感动,可这毕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她深知当年舅舅战死,对舅母的打击有多大,若是浩远哥哥葬身往生谷,她一辈子都会生存在无法超脱的愧疚和自责之中,今生今世只能虚度! 她和浩远哥哥朝夕相处,比谁都要了解浩远哥哥,他喜欢兵法,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渴望,终日埋头书海中,无数次,她看见浩远哥哥面对着四书五经,黯然神伤,一个将军之子,面对静美的文字,不得不压抑对纵横疆场的渴望! 第九十五章 往生之路(求首订) 第九十五章 往生之路(求首订) 浩远哥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嬉笑打闹,完全没有豪门公子的风度礼仪,或许,浩远哥哥也只不过是借此掩饰内心的压抑和渴望! 唐诗忽然有些相信曾经江湖术士所言,自己命里带煞,会给亲人带来灾难! 如今的遭遇似乎在印证这个预言,好不容易到了谢府,迎来了生命中的春天,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心,灾难就一个接一个而来,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出发之前,用一剂迷幻药,让浩远哥哥沉睡两天,两天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她生则皆大欢喜,死则来世重生,至少,浩远哥哥会安然无恙! 唐诗翻身下马,往生谷的入口看起来就阴森恐怖,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往生,是鬼魂投胎的必经之路,有进无出,实在是名副其实! 唐诗定了定心神,如今无路可退,根本不允许自己怯懦,记得幼时舅舅曾经戏言,她身上留着谢家的血,也算是谢家的女儿,应该有谢家人的勇气! 长出了一口气,牵着马渐渐往里走,一路上怪石嶙峋,四处可见白骨皑皑,虽然已经是春天,可这里感觉不到丝毫生的气息,死亡的味道太浓,浓得几乎将人淹没! 舅舅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间的功勋都是这样累计起来的,她不想要什么功勋,她只希望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那种命运仅在他人一念之间的痛苦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想要决定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婚姻,难于上青天! 虽然现在已经在生活在谢府,可唐诗并没有忘记,她姓唐,始终是唐家的人,若是让唐家的人知道了她在京中已经退婚很难再嫁出去的事情,以老夫人和父亲的作风,十有*会被送去孝敬他们的顶头上司,一个第一次见到唐诗就两眼放光的老年知府,后来知道唐诗早有京中高门的婚约,才讪讪作罢,现在婚一退,机会自然来了! 届时就算舅母等人强烈反对恐怕也无济于事,自从舅舅过世之后,老夫人就不怎么把谢府放在眼里了! 她一定会说,唐诗是我唐家的嫡孙女,我才有权做主,那个时候,自己的命运又不是如同浮萍一样飘泊?老夫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一生,唐诗再也不想体会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越往里面走,越是狭窄难行,幸好曾经舅舅教过她,如何在野外生存,如何保护自己,曾经觉得舅舅杞人忧天,她一大家闺秀,有这个必要吗?今日才知真有用武之地! 地上还躺着有一些新近死亡的人,有一些身上还穿着大内侍卫的服色,死状都很惨烈,亲眼所言,才知庄姐姐所言非虚! 太后凤体金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前仆后继地在这里死去,却带不回皇上想要的冰雪灵芝! 唐诗知道,冰雪灵芝一般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上,避风阴暗,性好阴,这里既然来过这么多人,是断然不会有冰雪灵芝的! 丛林里瘴气很重,唐诗知道这种瘴气有毒,闻久了就会被毒死,幸好她来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准备好了解毒散。 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大鸟鸣叫声,嘶哑刺耳,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饶是一个男子,进了这种地方,也不免脚底生寒! 里面光线越来越暗,路也越来越崎岖,唐诗一路摸索着往前走,忽然脚下一沉,立即收回脚,是沼泽地,要是在这里陷进去,必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最终尸骨无存,也不知道这沼泽吞没了多少人? 唐诗拍拍白马的头,“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进去了,去外面等我!” 也不知道白马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不过它也敏锐地发现这里容易陷进去,身为一匹马,根本过不去,立即后退了几步,嘶鸣两声,掉头退出了丛林! 唐诗将准备好的木板踩在脚底下,好不容易一路连滑带飞地过了这片沼泽地,气喘吁吁,扶着一棵大树,先休息一会再说! 刚缓过气,忽然听到一阵扑哧扑哧地厚重呼吸声从身后的草丛传出来,唐诗慢慢转过头,吓得魂飞魄散,一只身高体胖的巨大黑熊正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唐诗顾不得休息了,匆忙纵身一跃,飞上了树枝,那黑熊见到嘴的猎物飞了,竟开始凶猛地撞击下面的树干,要把唐诗摇下来! 黑熊力量巨大,听说一巴掌可以把人拍死,果然名不虚传,很快,一棵粗壮的树便开始左右摇晃,要不是唐诗抓紧树干,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看着黑熊那贪婪的目光,唐诗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死在这头黑熊嘴里,说不定自己也很快就成了它的盘中餐! 唐诗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害怕,越是害怕,死亡越是越找上你,舅舅说,死神一向喜欢眷顾胆怯的人! 就在这棵树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唐诗飞身上了附近一棵树,黑熊被激怒了,快步跑过来,开始狠命地撞击唐诗借以栖身的这棵树! 唐诗心急如焚,现在已经过了丛林,树并不是很多,再则,就算树多,自己也不能一直困在树上,一定要想出新的办法才行,和黑熊比,哪里耗得过它? 唐诗皆由树枝稳住身体,苦思脱身之计,忽然又听到了“咝咝”的声音,心底一凉,旁边的树枝上,这蜿蜒一条浑身绿色的长蛇,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吐着长长的信子,唐诗只觉遍体生寒,难道是天要亡她?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死路一条!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会死在这里,处处陷阱,步步危机,往生谷,往生谷,死了之后就可以投胎往生了,真是绝妙的名字! 在那条毒蛇向自己扑来的时候,唐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一剑挥出,将它砍为两截,它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唐诗暂时松了一口气,先不管下面的,至少上面是暂时安全了! 唐诗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下面的黑熊还在虎视眈眈,这棵树也开始摇晃起来! 似乎刚下过雨,树上很滑,黑熊又在下面撞击,树枝也摇摇晃晃,忽然,唐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了下去,眼前就要掉到黑熊的口中! 唐诗大惊失色,自己无论如何不是黑熊的对手,在半空之时,手中绳子蓦然出手,要缠住上方的树枝,借以稳住身体! 这是唯一也是极险的办法险招,要是绳子没有缠好,她就算完了,要和那些葬身此地的人一起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在这万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白色的飘逸身影如惊鸿出现,抱住了唐诗正在下坠的身体,唐诗只觉身子一轻,便看到了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俊脸,一时失神无语,忘记了危险! 夏侯砚将唐诗放在远处的山岭上,轻声道:“我来对付它!”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怎么会在这里?唐诗心底一阵蓦然狂乱,又不敢往下想去! 那头黑熊已经咆哮着奔跑过来,夏侯砚立即长剑出鞘,吩咐道:“不要过来!” 唐诗知道自己的身手估计只能给他添麻烦,让他分心,“我知道!” 黑熊蓦然惨叫一声,眼睛被夏侯砚一剑刺中! 一黑一白,瞬间缠斗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唐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此时顾不得多想,顾不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里面就只剩下他和黑熊的惊险画面,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唐诗生平从未见过那样的惨烈,那样的凶猛,那样惊天动地的咆哮,原来这也是一条血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舅舅的缘故,唐诗宁愿选择这样的血腥,也不愿意命运掌握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黑熊一声哀嚎,缓缓倒了下去,发出巨大的声响,震慑峡谷! 夏侯砚收了佩剑,对唐诗微微一笑,温暖和熙,如潋滟春水,“你没事吧?” 他的笑容越温柔,唐诗的心就越悲凉,他的白衣上面猩红片片,温热的血,刺激着唐诗的眼眸! 唐诗准备迈动脚步,却蓦然发现脚步抬不起来了,他站在对面,唐诗有些慌乱,刚才的勇气不知道去哪里了?低声道:“你怎么也来了?” 夏侯砚哑然失笑,“我来这里自然会为了寻找冰雪灵芝,怎么?怕我抢了你的功劳,皇上不能遂了你的心愿?” 唐诗忍俊不禁,到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调笑,“那你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他的目光落到唐诗手中的墨玉宝剑上,戏谑道:“就凭你的身手,想抢你的功劳,我看易如反掌!” 唐诗下颌一扬,“大话不要说得太早,你看死在这里的,大内高手也好,奇人异士也罢,每个人都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我的武功自然是不如你,不过谁赢谁输,依然很难说!” 夏侯砚凝视唐诗,轻笑出声,“走吧,要不然天都黑了!” 唐诗点点头,忽然瞥见他的手臂上有淡淡的血痕,刚才和黑熊打斗的时候受伤了,急忙道:“等等!” “怎么了?”他看着唐诗,眸光一如初见之时温暖如春! 唐诗不语,拿出袖中手绢和创伤药,给他上好创伤药,轻柔地包上手绢! 他看着唐诗的动作,眼中倒影出她的身姿,似是叹息,又似是悲悯,“进则前路荆棘,退则万丈深渊!” 唐诗动作一滞,声音低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有选择的,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只能等着命运的安排!” 夏侯砚身上虽然有伤,却丝毫不影响纤尘不染的气质,在一片寂寥中,显得格外孤高耀眼,“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竖着进来,连横着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找不到冰雪灵芝,后果会怎么样?” 她触上他清冽的目光,心下一颤,故作轻松道:“我会试着不去想这个问题!” 他醇雅一笑,柔声道:“跟紧我!”短短三个字,在唐诗耳中,却如同天籁,进了往生谷之后,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不敢有片刻的放松,他的话却让人有一种心安的力量,不自觉地去信任他! 唐诗嫣然一笑,却也看见他唇角弯起的弧度,那些曾经受过的伤,似在一刹那痊愈,在这处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地方,再也不感觉孤独! 两人继续往里面走,眼前蓦然出现一个空幽的山谷,百花盛开,芳香缭绕,多绮多丽,美得像天堂! 真想不到这里还别有洞天,和外面的死亡阴影笼罩弥漫完全不一样,这个地方美得会让人忘记刚才进来之前的阴冷和危险! 两人在无人的谷底穿行,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青年男女在郊游,可事实远不是那么简单,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冰雪灵芝,天黑之后,很多野兽会出来活动,危险性大大提高,而且光线不好,行动起来难上加难! 四处都没有路,夏侯砚在前方,用利剑开路,两人转悠了大约半个时辰,“你看那边!”忽然,唐诗的声音透着浓浓惊喜! 夏侯砚顺着唐诗手指的方向,看到远处的悬崖峭壁上,一棵孤树上,花状晶莹如雪,玲珑剔透,难怪得名“冰雪灵芝”! 夏侯砚对唐诗微微一笑,“恭喜你,看来你成功在望了!” 唐诗知道他在戏言,走到这里,虽说历经险阻,但是她相信,不会只有她和夏侯砚两个人可以走到这里,必定还有别人,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成功,就说明一定还有看不见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两人朝着那处悬崖峭壁走过去,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望山走倒马”,明明看着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 两人在山间转悠了半天,那座悬崖还是看似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 夏侯砚忽道:“没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天然迷阵!” 唐诗也发现了,看似四周都是出路,可实际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出口,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走到深处才发现,那些开得异常妖艳的花蔓下面,也有白骨皑皑,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做了花肥? 原来不是没有人到过这里,而是任你武功再高,在这里也无用武之地,根本走不出这个迷阵,最后只能困死在这里! 如果说进来已经历经千辛万苦的话,到了这里,才知道死路一条,这满目红艳艳的花更像是地狱的死亡之花,昭示着死亡,看似妖冶,夺目,艳丽,可背后是黑暗! 后来又转悠了一阵,反而看不见冰雪灵芝所在的地方了,唐诗忽觉一阵眩晕传来,身子一晃,心知不好! 夏侯砚脸色一变,立即拉着唐诗的手,飞身上了一棵高处的树,这里花香味没有刚才那么浓,“这花香有毒,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出去!” 唐诗脑子恢复了些许清明,她虽然早有准备,知道丛林深处必定瘴气弥漫,呼吸多了就会中毒,可是没有想到往生谷处处布满杀机,看似繁花锦簇,实则如同一个无底洞,可以把人不知不觉地吸进去! 最美的地方也意味着最看不见的杀戮,侥幸闯过前面的关卡,本以为柳暗花明,谁知是更恐怖的死亡陷阱,这么甜美的花香原来是致命的毒药! 夏侯砚盯着下方的繁花似锦,薄唇紧抿,隐隐透出坚毅神色! 唐诗心中暗叹,真不愧是有大将之风的人,面对死亡如此肆意洒脱,俊颜安宁,不见一丝慌乱,如此得天独厚的男子,眼波流转间,胜似星光璀璨! 他看着唐诗,关切道:“你还好吧?” 目光触碰间唐诗匆忙低下头,摇摇头,“我还好,倒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他看着唐诗,嘴角有清浅笑意,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不会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他的声音透着一种淡定的风范,眼眸中满是潋滟银光! 唐诗微笑,一瞬间心中轻微的喜悦,冲淡了死亡的阴影! 眼前男子白色华贵衣袍,气质高雅脱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男子绝非泛泛之辈! 在夏侯砚眼中,唐诗的脸颊如同初见之时光彩明媚,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此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听得见她微微的呼吸声,微微笑着,“你害怕吗?” 唐诗嫣然一笑,轻轻摇头! “还记得我们初次的邂逅吗?”他声音低沉,忽然沉沉唤她! 唐诗抬眸,“自然记得!” 夏侯砚微笑,仿佛那个朱颜墨发的女子,正临水而歌,踏江而来,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美丽如花,倾国倾城! 他提到在潮阳的初见,唐诗忽然想起那些关于自己和他的那些恶毒的传言,心底一阵悲凉,这就是自己的至亲们,就算自己真的和夏侯砚有什么,一个年轻少女,舍弃自己的清白,挽救全家人于水火危难之中,救命之恩也大于天,她们的心到底可以恶毒到什么程度? 第九十六章 柳暗花明(求首订) 第九十六章 柳暗花明(求首订) 事到如今,唐诗终于彻底明白,在她们心中,自己从来就不是她们的亲人,而是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地用,不需要的则毫不犹豫地舍弃,一颗棋子是不需要尊严的,你为她们牟利益的时候,她们觉得理所当然,为家族蒙羞的时候,她们弃置如敝履! 记得以前娘说过,当别人不能好好爱你的时候,你要学会好好爱自己! 对于这样的家人,唐诗心中再无半分留恋,从此以后,各安天命! 不知不觉,已经在山谷上面待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无计可施,若是下去再闻那浓烈花香,十有*就出不去了! 一种无言的安宁静谧在两人中间慢慢蔓延,安静得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一阵呼啸的飞鹰鸣叫声惊醒了两人,抬头看去,一只飞鹰在高空展翅翱翔,自由自在,鹰击长空,让唐诗忽然想起舅舅曾经驰骋翱翔的时候,他说,人生苦短,大丈夫当如是! 浩远哥哥是舅舅的儿子,身上也流着将军的血,如今为了舅母不再担忧,抛弃一腔热血,甘心去考一个安安稳稳的文官,是一种安稳的同时,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夏侯砚看着唐诗,琉璃色的眼眸在淡淡光辉的映射下流光溢彩,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美到见过一次之后就难以忘记! 唐诗一直盯着那只在高空盘旋的飞鹰,脸上忽然浮现豁然开朗的神色,惊喜道:“我想到办法了!” 夏侯砚并不意外,含笑道:“什么办法?那只飞鹰?” 唐诗道:“你看冰雪灵芝离我们那么遥远,想必在我们之前来的人也一定想过很多办法,但是这天然迷阵没有几天的时间是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而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呆上几天的时间,这里花香虽淡,但是按照我们刚才出现的症状来推算,这种剂量的花香,只要闻上一天*,我们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冰雪灵芝那么高,不管是用轻功,还是用弓箭,都无法把我们的绳索带到冰雪灵芝的附近,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给我们送来了一只飞鹰,听说灵物都有灵兽守候,不知道这只飞鹰是不是正好就是灵物的守护神?” 夏侯砚是何等人?很快就明白了唐诗的意思,微笑颔首,赞赏地看着她,“好主意!” 夏侯砚说完纵身一跃,跳下了孤树,潜入了那花香深浓的花簇之中,唐诗看他俊逸的身姿在花丛中若隐若现,整个心都提了起来,玉手紧紧地抓住手中树枝,下面花香浓厚,呆的时间越久,越容易中毒! 夏侯砚就是夏侯砚,身手不凡,很快就抓了两只野兔,将它们打昏,扔在他们栖身的附近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很快,在空中盘旋的飞鹰就发现了两只猎物,盘旋着俯冲下来,在接近两只野兔的时候,夏侯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抓住了那只凌厉的飞鹰! 飞鹰蓦然被抓,拼命挣扎,眼睛里面散发着强烈的恨意,到底是野性难训的猎物! 乘夏侯砚抓住它的时候,唐诗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绑在它粗壮的脚上,因为她知道冰雪灵芝都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所以事先准备好了这种长长的绳索,顶端有尖利的挂钩,用于挂在坚硬的岩石上,方便往上攀岩! 两人极有默契地完成了这个动作,夏侯砚一松手,那只飞鹰立即得到了自由,展翅飞上天空,也带着那根细长而又坚实的绳索飞上了天空! 飞鹰雄劲的身姿映在唐诗的明眸中,唐诗暗暗祈祷,苍天保佑,飞鹰的巢穴一般都在悬崖上,希望它能把绳索带到弓箭射不到的远处! 夏侯砚脸上带着淡定微笑,“既然这只飞鹰适时地到来,它就一定可以帮我们!” 夕阳映照在唐诗的脸上,泛起淡淡光辉,喃喃道:“是啊!” 大约过了一刻钟,绳子不再往上延伸,也看不见飞鹰的身影了,夏侯砚伸手拉了拉绳索,已经拉不动,含笑对唐诗点点头! 唐诗欣喜不已,终于借助飞鹰的力量把绳索固定在弓箭达不到的高度了! 唐诗正准备上去,被他阻止了,“我来吧!” 见唐诗犹豫,他戏谑道:“真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唐诗忍俊不禁,从来都不知道这个时而温润,时而冷峻的少将军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话音刚落,他飘逸的身姿已经沿着绳索往上攀岩,潇洒俊逸,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唐诗在树上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腔,不停的祈祷,夏侯砚,夏侯砚,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终于等到他回来了,顺着绳索回来,衣袂飘飘,月华如水,亮如白昼,一轮明黄圆月在他身后洒下清辉,广袖翻飞,仿佛谪仙,唐诗看得半晌收不回眸光! 他轻轻落在唐诗面前,手中捧着一至晶莹剔透的冰雪灵芝,含笑看着唐诗,“你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如你猜测,那只飞鹰果然是冰雪灵芝的守护神!” 唐诗忽然有些哽咽,捂住朱唇,怔怔不能语,隐忍了太久的辛酸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一滴滴滑落下来,晶莹的泪珠在反射着清辉月色,分外动人! 夏侯砚伸出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想办法出去了!” 唐诗喜极而泣,秀眉一扬,“这个山谷虽然找不到出口,但是等你的这么长时间里面,我已经居高临下地找到我们刚才的入口了!” 夏侯砚看着唐诗皎若桃花的笑脸,目光温暖而深邃,含笑道:“我猜到了,你当然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会想办法的!” 他带着唐诗飞身而下,顺着唐诗找到的路,原路返回到刚才的丛林,依然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夏侯砚和唐诗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纳兰宏逸已经等候在外面,见到唐诗出来,如释重负,眼眸有光芒掠过,当即屈身道:“少将军,你可算是出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属下就要去报告元帅了!” 夏侯砚冷冷瞪他一眼,呵斥道:“多事!” 转而看着唐诗,凤目流光盈盈,微凉而又温暖,“冰雪灵芝需要尽快送往宫中,才能保证药效,我们赶快走吧!” 唐诗颔首,唤来自己的白马,飞身上马,动作清爽,夜风习习,掀起衣袂翩翩,墨发飞扬,正值烟花三月,夜风中有泥土和青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他看着唐诗,含笑道:“你的骑术是建威将军亲手教授的吧?” 唐诗此时心情大好,斜眉看他,反问道:“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 他似笑非笑,“我觉得你更像谢家的人,而不是唐家的人,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生在唐家!” 唐诗忽然觉得脸色发烫,幸好是夜里,否则一定羞得无地自容,只得含混其词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娘不就是谢家出来的人吗?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谢家的人!” 不等他说什么,唐诗扬鞭催马,快步将他甩在身后,掩饰自己又羞又窘的脸颊! 可没过多久,他就追了上来,唐诗暗自恼恨,自己的坐骑哪里比得上他的大宛名马?跟他比骑术,岂非不自量力? 他看着唐诗的恼意,哑然失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希望可以和你在骑术上一较高下!” 唐诗扬眉挑衅道:“当然,但是先把我们两个的坐骑换一下,再来比吧,不然太不公平!” 他大笑出声,“没问题,我先让你八百步!” 他并无恶意的话语反倒激起唐诗好胜之心,“谁要你让?” 骏马疾驰中,唐诗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拉到他的马上,隔着衣襟的触碰,他的气息呼出在她耳畔,温热酥麻,让唐诗脸瞬间红如朝霞,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心乱如麻,一个分心不查,差点摔下马去! 夏侯砚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唐诗只觉身后的温热一凉,他一个熟练的跃身,须臾之间,两人已经对换了坐骑! 唐诗从未见过在急速奔驰的骏马上可以如此轻松地完成对换,却见他眼中闪着熠熠豪情,心中却不自觉涌起一丝钦佩! 她生平最尊敬的人便是舅舅,而夏侯砚年纪轻轻,在骑术上面的成就就已经和舅舅不相上下,假以时日,只怕远在舅舅之上! “不要分心了!”他一扬马鞭,挥在唐诗座下骏马之上,骏马立即如同风一样往前驰去,唐诗有一种驰骋在天地间的愉悦和自由,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直到夜风吹得两颊隐隐作痛的时候,他从后面追了上来,唐诗一勒缰绳,知道自己完败了,侧首道:“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这下你满意了?” 他含笑凝视唐诗,“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原本就是男儿职责,你身为女儿家,骑术精炼至此,已属难得!” “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唐诗假装愠怒! 他无奈笑道:“当然是夸你了!” 前面灯影摇曳,不知不觉,已至京城,唐诗翻身下马,将缰绳抛到他手中! 他下马,抚摸大宛名马的头,像对多年的好兄弟,“它叫御风,性子刚烈,从来不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骑它,只要闻到除我之外的任何陌生气息,必定会被甩下马背,你是第一个没有让它抗拒的人!” 唐诗斜着头看他,半开玩笑半正色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觉得荣幸之至,不过以我如今的名声,少将军最好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他眸中忽然浮现淡淡不悦之色,唐诗的眼睛明明清澈若琉璃,偏偏让他看出了一丝疏离,良久才叹道:“放不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唐诗脸上戏谑的笑意忽然僵在脸上,怔怔看他,他眼眸中似有温柔星光! 夏侯砚忽然伸出手,将唐诗一束飞扬的秀发缠绕至耳后,“在一片浊世中保持独立固然很难,但公道自在人心,一双举世无双的琉璃眼眸应该有属于自己最夺目的色彩!” 他言语间的温柔忽然让唐诗想起老夫人对自己这双眼眸的反感,曾经生活在唐家,备受厌弃,如今却不需要再顾忌她们了,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我娘之外第二个说我眼睛美的人!” 他唇角弯起,夜风徐徐地吹在京城的繁华之上,有一种寂静的华美,浮光流转,恍如初见! --- 深宫,景德殿。 唐诗将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冰雪灵芝双手送至太医手中,然后静静等候! 此刻才知道,时间并不是固定的,有的时候,会随着人的心境变化而变化,和夏侯砚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未曾留意时间的流逝,而此时,却觉得这样漫长,漫长得根本看不到头一般! 灯影摇曳,人影幢幢,有两名宫女在一旁陪着唐诗,等待太后服用冰雪灵芝之后的反应!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诗抬眸望去,天色微明,微白的晨曦渐渐出现在天边,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唐诗等得心焦不已,表面上又不能露出半分不安痕迹,只能平静如水! 忽然听到殿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唐诗抬眸,门扉处蓦然出现一抹明黄色衣袂,唐诗一惊,立即和两名宫女跪下,“叩见皇上!” 大夏皇上缓缓走到唐诗面前,声音平稳,“太后凤体已有好转,朕心甚慰!” 唐诗道:“皇上圣明,太后洪福齐天,吉人天相,必定可以逢凶化吉!” 皇上在唐诗面前坐下,龙目打量着唐诗,衣袂上面尚有污迹和划痕,衣着污秽面见天子可是大不敬的行为,不过此时他不会计较唐诗的失礼之处! 他相信她也明白,君无戏言,若是采不到冰雪灵芝,她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他突然对这个面若桃花,眼眸纯澈的女子有了一丝好奇! “朕派了众多大内侍卫都没有成功,你一介弱女子是怎么做到的?” 皇上原本没抱任何希望,根本就没指望唐诗会成功,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去往生谷那种有进无出的地方采摘冰雪灵芝,是不是脑子坏了? 高手如云的大内侍卫不知道多少葬身往生谷,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人,不会不明白那是有去无回的地方,一个女子居然有勇气愿意一试,还是引起他的些微兴趣,既然事关太后凤体,试一下又何妨?反正也没有任何损失! 唐诗在来的路上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她和夏侯砚之间的事情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自然不会让他人知晓,更不会让皇上知晓! “回皇上,是皇上对太后一片孝心,感动了上天,有天威庇佑,臣女才能得以顺利采摘到冰雪灵芝,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恩泽,臣女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绝不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请皇上明察!” 皇上龙目微微眯起,眼前的女子容颜绝佳,说话温婉动听,言语间淡然自信,确有一股*韵致! 纵是见惯了美人的皇上也觉得唐诗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清新脱俗的气质,虽然衣裳上面染有污痕,可是丝毫不影响绝色佳人的动人气质,皇上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唐诗的恭维之语,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后剧毒已解,他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唐诗没有抬头,但是感觉皇上的目光正在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心底越发下沉,手心居然开始紧张得出了微微细汗! 皇上历经女人无数,自然敏锐地感觉出了唐诗双肩在微微颤抖,声音变轻柔,不复之前的威严,“既然你采到了冰雪灵芝,解了朕的燃眉之急,朕定会重重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无论是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傻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唐诗深吸一口气,“谢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臣女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敢奢求赏赐!” 皇上轻笑道:“君无戏言,朕在文武大臣面前许下诺言,若是有人能采摘到冰雪灵芝,朕会满足她的一个心愿,难道你要朕做失信之人?” 唐诗恭敬道:“不敢,既是如此,臣女斗胆请皇上赐予一样东西!” “什么?”皇上龙目眯起,饶有兴趣,带着隐隐笑意! 唐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臣女想请一道圣旨,准许臣女可以决定自己的姻缘!” 皇上龙目忽然收紧,“为什么?”这个要求倒是稀奇的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听说过有女子自己决定的,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皇上对唐诗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像唐一鸣这样不入流的小官,深宫大内日理万机的皇上怎么会知道? 皇上也不可能知道唐诗退婚一事,在皇上眼中,唐诗不过是建威将军府的外甥女,仅此而已! 唐诗在皇上迫人的目光下竭力保持着身体的镇定,吐字如兰,“身为女子,大多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命运,臣女身份低微,更是命如草芥,今日不知明日会去往何方,心底难免悲凉,所以恳请陛下准臣女所请!” 皇上忽然身躯往后一靠,打量着唐诗,大殿中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没人敢说话! 第九十七章 如愿以偿(求首订) 第九十七章 如愿以偿(求首订) 半晌,皇上才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 唐诗的声音淡然而又决绝,“臣女只有这一个心愿,恳请陛下恩准!” 皇上眼眸中有一丝不明含义掠过,真是个聪明的女子,为绝后患,居然想到了这个办法? 一片静默中,终于传来皇上不辨喜怒的声音,“准!” 唐诗暗自松了一口气,低首道:“臣女叩谢陛下天恩!” 唐诗谢恩退出去之后,皇上挥手召来了齐公公,他实在有些意外,还真有女子放着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他不信唐诗不懂他的意思,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另有目的? 齐公公敷衍两句之后,欲言又止,被皇上看在眼里,“怎么了?” 齐公公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词语,“皇上,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这唐诗姑娘怕是有自知之明!” “怎么说?”皇上来了兴趣! 齐公公面有难色,“这…奴才也是听说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皇上脸色一沉。 齐公公慌忙跪下,“奴才是听说唐姑娘清誉有些,有些…” 见齐公公吞吞吐吐,皇上冷哼一声,齐公公忙道:“听说这唐姑娘自幼和步侍郎府长子定了亲,可不知为何,前段时间忽然退婚了,引得坊间也有些不少议论之声,这女子一旦被退婚,可就清誉尽毁,所以,所以…” 齐公公是人精,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皇上对唐姑娘有了兴趣。 但能备选入宫的,无不是身家清白的大臣女儿,就算皇上看唐姑娘风姿绝世,不计较她低微的出身,可以在宫中从最低级的答应做起,但是以唐姑娘的名声,绝不可能入宫,因为就根本通过不了内务府的资格审查,除非皇上特别交代! “退婚的原因是什么?”皇上忽然对这个问题有了兴趣,追问道。 这一次,齐公公又说得没那么爽快了,迟疑道:“奴才是听说唐姑娘和另外一位公子有些瓜葛,惹恼了步侍郎府,所以才被退婚的!” 齐公公其实知道是丽妃的弟弟,郦文轩,不过说出去很可能得罪丽妃,因为丽妃一心想把唐诗姑娘荐为和亲人选,要是让皇上知道丽妃和唐诗姑娘之间的瓜葛,必定会认为丽妃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丽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会大打折扣! 丽妃虽然性子张扬了些,不过对齐公公这样的宫中老人还是相当尊敬的,平常人情往来,打点送礼,一样不落,和齐公公交情也不错! 再则,皇上也喜欢丽妃的七窍玲珑,善解人意,齐公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能不说就不说,何必去徒惹事端? 若是皇上对唐姑娘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很快就抛诸脑后,更没有必要为此影响丽妃在宫中的位置,所以齐公公的话说三分,留七分! 皇上恍然,“哦”了一声,“退婚的女子只能做妾,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朕这里求圣旨,就是为了不想去做妾室?” 齐公公心里暗暗叫苦,皇上兴趣盎然,大有再问下去的架势,必定会问到和唐姑娘有瓜葛的那位公子是谁,心中正在苦思对策,忽然听到外面的禀报声,“丽妃娘娘求见!” 齐公公暗自松了一口气,救星来了,果然,皇上道:“传!” 很快,仪态万千一身华贵的丽妃进来了,人如其名,沉鱼落雁,齐公公适时退下,“奴才告退!” --- 云姨和雅霜见小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小姐走后,两人一直在府中烧香拜佛,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小姐达成心愿! 唐诗回府之后,没过多久,谢浩远就醒过来了,见阿诗居然敢背后算计他,气的七窍生烟,好几天见了唐诗都是黑沉着脸,不理她,也不和她说话! 唐诗心情大好,也懒得与他计较,再则,她了解浩远哥哥的性子,过不了几天,一定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 谢夫人虽然后悔那日的举动,差点把阿诗推向了深渊,可是唐诗在宫宴上出现之后,确实有效果,不似之前的无人问津,最近陆陆续续有人到谢府向谢夫人提亲,求娶表小姐! 谢夫人起初十分高兴,不过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前来提亲的全是想将阿诗纳为妾室! 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娶阿诗为正室,不过年龄都可以阿诗的父亲了,正室刚刚过世不久,在宫中见到阿诗,惊为天人,要聘为填房! 谢夫人气得恨不得连人带礼一起摔出门去,脸色黑沉,来人见说亲无望,说的话就开始难听了,不阴不阳道:“以贵府表小姐的名声,我们老爷愿意娶做正室,已经是上天修来的福分,夫人最好面对现实,眼界也不要太高了,以我们老爷的身家,想娶什么样的清白女子没有?能看上表小姐,夫人就偷着乐吧!” 谢夫人看着气焰嚣张的来人,怒不可遏,“来人啊,给我赶出去!” 赶走来提亲的人,谢夫人来到唐诗的院子,看着平静如水的外甥女,叹息一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诗,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反观舅母的焦急,唐诗非常淡定,“急有什么办法?人一着急,就容易冲昏头脑,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谢夫人一怔,道:“也是!”忽然想起什么,“你真的在往生谷采摘到冰雪灵芝了?” 唐诗调皮点点头,“那还有假?皇上都已经赏赐过我了!” 谢夫人疑惑道:“你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唐诗想起夏侯砚,不知道该怎么对舅母说是夏侯砚帮了她,挣扎半日,最后还是道:“舅母,你忘了,舅舅可是教过我很多野外生存的办法,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不能质疑舅舅的能力!” 唐诗变幻莫测的眸光尽数落入谢夫人眼中,知道这丫头必定有事瞒着她,不过她知道,阿诗是个极为聪明有主见的孩子,既然她不想说,一定有她的理由,便道:“皇上真的给了你那道圣旨?” 唐诗莞尔一笑,“当然,舅母你就别再担心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会被突然叫去做什么和亲公主,也不用担心会被老夫人和父亲许给人家做妾了!” 提到唐家,谢夫人想起一些往事,语气黯然,“你娘真是所遇非人,若不是事情紧急,当时以你娘的家世和才貌,是断然不会下嫁唐家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诗对娘和父亲的往事自然好奇! 谢夫人叹道:“当时正逢先帝选秀,虽然被选中会为整个家族带来无上殊荣,但也不是人人都是这样想的,你舅舅就不这样想,他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或许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去处,却不适合你娘!” 唐诗想起温柔善良的娘,深以为然,那样的女子,在宫中会变成什么模样? 谢夫人凝视唐诗和微雨有几分相似的脸,幽幽开口,“微雨刚好符合备选闺秀的条件,但我和你舅舅都觉得,微雨那性子太单纯,没有半分心机,不知人心险恶,在宫中根本吃不开,深宫不应该是她的归宿,要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舅舅便冒险托人将微雨的名字从选秀名册上划下来,可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便是欺君之罪,唯一补救的办法是赶快给微雨定一门亲事,时间紧急,微雨纵有美名在外,也来不及细细去选,正好,唐家派人上门提亲,你舅舅便应承了下来!” “当时挑选唐家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微雨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怕她在门当户对的名门望族会受委屈,而你父亲当时只是一个通判,唐家的势力远不如谢家,你娘嫁到了唐家,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就算你娘性情温顺,也必定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可保锦绣一世,安康一生!” 唐诗沉默不语,舅舅用心如此良苦,可惜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准?又怎么知道人心变幻? 谢夫人说到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也许命里该受的苦是怎么躲也躲不过去的,你舅舅过世之后,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唐家发来的讣告,说你娘也去了,真想不到当初以为的好姻缘最后竟然会是这样,谢家大不如以前以后,你父亲竟然会纵容韩映之欺到你们头上来?” 唐诗想起唐家的事情,垂下眼眸,这帮人真的不值得任何留恋! 谢夫人看着唐诗,又道:“大夏律法有规定,有婚约在身的官家女子,可以不参加选秀,你之所以早早定亲,也是为了防止被选入宫去,谁知道会徒生这些变故,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舅母不必忧伤,我和步青云既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就不必勉强!” 提到步青云,谢夫人的脸上忽然染上恼怒之色,唐诗看在眼里,好奇地问,“怎么了?”自从退婚之后,已经好久不见舅母用这种神情提起步家的人! 谢夫人愤愤道:“你一直在府中,自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步家最近新下聘了步青云的正妻!” 唐诗不以为然,“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步青云早就到了娶妻的年龄,如今又没有和我的婚事的羁绊,步家自然会去挑选门当户对合心意的儿媳,又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还不允许他娶妻了,我们又有什么权利阻止?” 谢夫人怒气未消,“你知道聘的是谁吗?” 唐诗并未抬眸,对这些事情不怎么关心,步青云和步家现在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随口问道:“谁啊?” “和你再熟不过了,就是太史令楚家的小姐,楚兰馨!”谢夫人十分生气,一字一顿道。 不要阿诗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寒碜人?居然去娶阿诗的好朋友! “啪”的一声,唐诗手中杯盏蓦然跌落在地,脸色一白,把谢夫人吓了一跳,急切问道:“怎么了?”素来冷静的阿诗居然会有这么大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 唐诗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对舅母微微一笑,“舅母,我们已经和步家没有关系了,他们家喜欢聘谁做儿媳和我们没有关系,何必如此生气?” 谢夫人看阿诗如此想得开,她曾经对阿诗和步青云的姻缘曾经是给予了厚望的,如今步青云竟然快成了阿诗好友的夫婿,这种转变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唐诗竭力保持平静,忍住胸间的翻腾,“舅母息怒,不必为了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谢夫人叹息一声,只得道:“好吧,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太晚了!” 舅母一走,唐诗平静如水的神情轰然崩溃,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幕幕重现在眼前,为什么那日馨儿会约她去赏梅?为什么馨儿要提议去人迹僻静处赏花?为什么馨儿适时地觉得不舒服,又不要她作陪,为什么郦文轩又出现了?为什么馨儿正好是步青云的即将过门的妻子? 这一切要说是巧合,连唐诗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唐诗怅然而笑,曾记得幼年时期,那个天真柔弱的馨儿,弱柳扶风,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到,能激起人的无限怜爱,总是喜欢跟在唐诗后面,一口一个“阿诗姐姐”,唐诗缓缓闭目,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忽然想起庄姐姐似有涵义的话语,你要记着,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有月般清澈和水般清凉,就算你没变,别人也会变! 为什么提到自己和步府的时候,庄姐姐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为难之色,彼时总以为,庄姐姐在宫中,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总有难以言说的心事! 那日在宫中,庄姐姐提到自己和步府退婚一事之时,似有话说,又似咽了回去,如今才恍然,原来庄姐姐早就知道馨儿和步青云之间的事情,是不忍告诉自己! 唐诗心下喟然,一去六年,六年,长得足够让一个人改变了! 心中有一阵剧痛,在身上蔓延,馨儿,若是你真的和步青云两情相悦,也不应该以牺牲别人为代价,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多年仅剩的一点情意你也也不惜践踏吗?你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又藏了什么样的心思? 如今才知道,原来郦文轩竟然也是个受害者,也只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当初就觉得有些奇怪,郦文轩轻薄少女不成,反被痛打一顿,应该是像他这种花花公子引以为耻的事情,怎么反而会去四处宣扬? 不过这种品行恶劣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所以唐诗也没有多想,顺理成章认为都是郦文轩干的,谁知,背后竟然另有其人,还是她最想不到的人! 云姨进来,惊异地发现小姐居然在哭,就算被步家退婚的时候也小姐也没有哭过,如今是怎么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云姨急切问道。 唐诗却不回答,只是任由泪水滑落,良久,唐诗才恢复如常神色,“步家定亲了,是馨儿!” 云姨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了然,楚小姐是小姐的密友,那步少爷她也见过,的确是公子如玉的模样,只是和小姐终究有缘无分! 一时寂静无声,灯影如丝,听不见彼此的呼吸声! --- 步家和楚家定亲之后没多久,就到了正式迎娶楚兰馨的日子! 唐涵被步夫人呼来喝去,帮助布置大厅,看着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大红色,又想起她嫁入步家之时的冷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少夫人的院落装饰得异常豪华,尽显名门气派,相比自己简素的院子,感觉根本就不是身处同一个府邸,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妾室和正室相差这么大吗? 施嬷嬷和肖嬷嬷被谢夫人赶出来之后,果然到了步府,求步夫人收留她们,先混个落脚地方再说,在步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步夫人终于松口了,让她们进了府! 不过步夫人并没有如唐涵所愿留在她身边伺候,而是将两个老嬷嬷直接赶去柴房干粗活! 唐涵真是欲哭无泪,本以为施嬷嬷和肖嬷嬷进府之后,赶紧为她出谋划策,摆脱眼前的困境,很快就可以看到生活的曙光,谁知,这位名义上的婆婆根本不理会她的求情! 不仅如此,唐涵很快就领略到了她的厉害之处,她每日都得去给婆婆请安,晨昏定省,她原来在唐府逍遥惯了,唐诗的娘又是极好说话的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对庶出的子女也都和蔼可亲,唐涵哪里受过这些清规戒律的约束? 步夫人说,步家自有步家的规矩,不要把唐家的那一套搬过来,以免让人笑话,就算只是一个小小妾室,也和丫鬟一样,代表步家的脸面,不要没上没下! 唐涵委屈得直掉眼泪,步夫人口气里面的倨傲毫不掩饰,直接把她等同于步府的一个下人一般无二地训斥! 每日清晨,春寒料峭,婆婆迟迟不起身,她只能等候在外面,也不敢走,好几次差点感染上风寒! 婆婆那边毫无希望,唐涵便从步青云这边想主意,好歹是拜过天地名正言顺的夫君,也是她的指望! 一想到步青云俊朗模样就心如鹿撞,远在潮阳的娘还等着她的好消息呢,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步青云-她的夫婿身上了! 第九十八章 步青云大婚(求首订) 第九十八章 步青云大婚(求首订) 她好几次打扮得花枝招展,特意在步青云出现的地方等,她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娘教过她,对待男人,要适时主动,又要适时欲擒故纵,让男人一颗心痒痒的,欲罢不能,就会对你言听计从! 除了这些之外,娘还教她如何在豪门大院站稳脚跟,如何讨公婆欢心,如何取悦夫君,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用心至极!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百试百灵的招数到了她身上,就什么都不灵了,她倒是每天都可以见到婆婆,只是婆婆眼高于顶,对她的百般讨好视而不见! 更重要的是,步青云,她名义上的夫君,更是当她透明人,不论是她主动也好,欲擒故纵也好,只当她不存在! 最让她欲哭无泪的时候,谢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嫁妆陪嫁过来,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没有了,她怎么也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名贵嫁妆都没有了,那些不是应该都是她的吗? 每天,婆婆把她当成下人一样呼来喝去,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背揉肩,用膳的时候,只能在一旁看着,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能动,只能等到公公婆婆吃完了,她才能勉强吃上一筷子,竟是些残羹冷炙,还不得有半分不情不愿的神色,不然婆婆又会对她进行一番训斥! 唐涵鼻子一酸,好端端地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这步家的确是小小唐府不能比拟的,奢华锦绣,和将军府一样,浩瀚大气,可似乎和她毫无关系,她在这里的地位和一个下人强不了多少! 下人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的,不但她根本叫不动下人,更有甚者,这些不知死活的下人还经常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恬不知耻,见步家是名门望族,便处心积虑设计姐姐,替嫁进来! 这样的生活让唐涵苦不堪言,当初设想的豪门贵妇,无限风光,众星捧月的场面,和她根本一点不沾边! 今日步家娶少夫人,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大宴宾客,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唐涵站在一旁,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楚兰馨身上那一身大红的嫁衣,觉得格外刺眼! --- 楚兰馨今日如愿以偿,终于能嫁给心仪的男子,虽然心中偶尔有淡淡一丝乌云飘过,不过很快就消逝于无形! 她虽然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却冰雪聪明,有七窍玲珑心,虽然柔弱,可不代表她没有一点心机,没有一点自己的心思,更何况,涉及到这种关系女子一辈子的大事? 这其实怪不得她,阿诗姐姐一去多年,如今的唐家和步家根本门不当户不对,不般配的婚姻是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的,唐诗应该去寻找和她门当户对的姻缘! 楚家和步家也常有来往,她在与步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婆婆的接触中,敏锐地发觉了步夫人既想退婚又有所顾忌的心思! 她心仪步青云,自然想帮步家达成心愿,一番精心的设计之后,一切都有郦文轩那个纨绔子弟背黑锅,唐诗怀疑不到她的头上来! 就算后来知道她嫁入了步家,也没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再则,唐诗和步家退了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步家愿意聘谁做儿媳,是步家的自由,和她毫无关系! 楚兰馨虽然这样想,心中却依然有些忐忑不安,她和唐诗自幼亲近,知道唐诗聪颖过人,又出身提刑府,善明察秋毫,未必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不过转念一想,天衣无缝的事情,就算怀疑又怎么样? 只要成婚之后,再去谢家找唐诗,和她解释这样事情,说明她也是身不由己,这些事都是父母决定的,她也无能无力,只能遵从父母之命,恳求阿诗姐姐不要怪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她和步青云之间的事情,连双方父母都知道,长辈之间心照不宣,唐家的婚一退,长辈们一拍即合,这桩天赐良缘便水到渠成! 楚兰馨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快都抛出脑后,从今以后,要做一个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步家少夫人! 洞房布置得满目红艳,贵气逼人,大红的百子千孙被,龙凤喜烛,处处都在为一对新人的结合增添喜庆气氛!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楚兰馨的心越发紧张,羞涩不已! 步青云依例接了楚兰馨的红盖头,眼前美人楚楚动人,如花似玉,任何男人看到这幅容颜心中都难免动心! 楚兰馨无限娇羞,步青云那张日思夜想的俊颜就在眼前,即将成为自己最亲密的夫君,如何能不紧张? 看着美娇娘,不知为何,步青云忽然心念一动,不自觉想起气质美如兰的唐诗,他不是不知道,唐诗和楚兰馨关系密切,是手帕交,可如今,原本是妻子的成了陌路人,原本是陌路人的成了妻子,真是世事弄人,这兜兜转转的,谁又说得清楚? 他脑海中竟然开始回忆那日在谢府见到的那个清致雅韵的美人,真是想不到,一去潮阳多年,在那样荒僻的地方居然还能养出这样超尘脱俗的花朵,不得不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楚兰馨一脸的羞怯,喜娘自然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却迟迟不见夫君的继续动作,偷偷抬眸,却见他神思恍惚,朱唇一咬,低声道:“夫君!” 步青云回过神来,歉然一笑,“夫人!” 楚兰馨被看的羞涩不已,匆忙低下头去,步青云极力忽视心中的沉郁,眼前的如花美眷才是他步青云的正妻,那个白衣翩跹的倩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尽管这样想,可为何心中始终有一种淡淡的惆怅,挥之不去? --- 步府。 次日,步侍郎上朝去了,楚兰馨向婆婆敬茶之后,便在下座坐下! 步夫人坐在主位,看着出身显贵花容月貌的儿媳,十分满意! 唐涵被安排在一旁,按照惯例,她是需要给楚兰馨这个正室夫人敬茶的! 楚兰馨因为和唐诗相熟的缘故,也认识唐涵,不过印象并不深刻,一别多年,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对于自己未来夫家发生的事,她岂会不清楚? 虽然事情如她所料,步家果然有了名正言顺的退婚理由,可也并不是完全按照她的设想在走,步家并没有和唐诗断得一干二净,而是因为谢夫人的强势,只是将唐诗贬为了妾室! 得知这个消息,她心中十分不痛快,毕竟她和唐诗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共事一夫,唐诗原本还是步青云的正室,现在被贬为妾室,正室变成了她,唐诗心中一定会很不舒服,这一点,楚兰馨能理解! 她和唐诗做姐妹倒没什么,要是成了妻妾的关系,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唐诗的美貌,唐诗的聪颖,她正室夫人的位置并不那么牢靠,稳如泰山! 虽然不痛快,可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诗嫁到步家!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这件事居然又出了意外,唐诗被唐涵设计替嫁,楚兰馨心中松了一口气,是唐涵,不是唐诗,事情就简单多了! 楚兰馨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唐涵,长得倒是不错,柳眉杏眼,芙蓉如面,婀娜多姿,可惜一股狐媚气息,难怪婆婆这般不喜欢她?, 楚兰馨心中十分鄙夷,一个莫等小官庶出的女儿,居然异想天开地想高攀到步家,潜心设计姐姐,如此心思,哪个婆婆会喜欢心比天高的儿媳? 见唐涵迟迟不动,步夫人轻咳一声,寒声提醒道:“唐涵,还不给夫人敬茶?” 唐涵的身份现在是步家的姨娘,可惜,除了她自己,还有两位嬷嬷,没人承认她的姨娘地位,她在步家的地位和下人好不了太多! 唐涵低着头,端着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递到楚兰馨的面前,柔声道:“姐姐请喝茶!” 楚兰馨柔柔一笑,接过茶,浅啜了两口,便放在一旁,拉着唐涵的手,“娘,这位就是唐涵妹妹吧?” 步夫人不冷不热道:“是啊!” 楚兰馨笑得十分柔弱,“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以后和你也是好姐妹,一同服侍相公!” 唐涵闻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过夫人!”心中十分难受,她倒是想服侍相公,可是相公连看都懒得看她! 步夫人看着楚兰馨,温柔大度,确有正室之风,心中愉悦,对唐涵这样的人也态度亲切,可一想起谢夫人恨唐涵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再联想到唐涵的心机,她十分担心天真柔弱的楚兰馨会被唐涵算计,这种出身卑微的女子完全没有任何底线,为了一心往上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步夫人想到此,朗声提醒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步家不是没规矩的低等人家,身份有别,嫡庶有别,不要没上没下,乱了规矩!” 楚兰馨和唐涵同时道:“是,婆婆!” 唐涵知道婆婆是在特别提醒她,少夫人一进门,婆婆就给她下马威,可是看楚兰馨十分柔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到的样子,唐涵心中十分鄙夷,这身子骨,能不能生孩子都是个问题! 她娘的经历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要赶快生下儿子,若是能抢到长孙的位置,在步家的位子就坐稳了,到时候母凭子贵,看还有谁不敢高看她一眼? 唐涵眼中的算计岂能逃过楚兰馨的眼睛?楚兰馨不着痕迹一笑,一个小小的妾室,如此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还企图僭越,真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 楚兰馨真想象不出来,聪慧过人的唐诗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愚笨的妹妹? 看来都是唐诗娘的功劳,一个是才貌双全的名门千金,一个是小官小吏家的女儿,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这唐涵,也实在太没脑子了! 在步家的脚跟都站不稳,又不得婆婆喜爱和夫君*爱,家世也没有,后台也没有,几乎什么都没有,居然还想着凭一副容貌,就爬到她的头上来?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 “阿诗,这次你进宫是不是见过秦…”谢明正迟疑良久,最终还是道:“秦贵人了?” 唐诗听出明正哥哥言语里面的艰涩,无声轻叹,难道事情过了这么久了,明正哥哥依旧放不下? 看得出来,庄姐姐在宫中确实很受*,一个贵人居然能出席这种招待重臣的宫宴,还知道那些朝臣都不知道的国家大事,还敢和丽妃对抗,若不是皇上恩*,哪里会有这种底气? 想起庄姐姐的话,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归宿,唐诗点点头,“我见过庄姐姐了,她在宫中过得很好,哥哥不用担心!” 谢明正刚毅英俊的脸庞呈现一丝黯然,唐诗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庄姐姐和自己仅有的几次见面,从来没有提到过明正哥哥,和明正哥哥和自己仅有的一次会面畅谈,就提到了庄姐姐? 难道是因为庄姐姐早已接受现实,帝王的恩*能让人忘记一切,表哥虽然优秀,可哪里及得上帝王的百分之一? 唐诗想劝哥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人世间最美的东西是情感,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也是情感,情之为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教人肝肠寸断! 两人在静默中度过,谢明正吩咐人拿酒来,唐诗沉默相伴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明正哥哥,你和庄姐姐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就算曾经两情相悦,如今也应该是梦醒时分,沉溺于过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看表嫂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哥哥何不将心思放到表嫂身上?抓住自己的幸福?” 表嫂苏伊湄回来之后,明正哥哥也很少回府,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男儿当以仕途为重,军务繁忙! 唐诗能理解,不是谁都有资格做那白马轻裘在风中徜徉的少年,明正哥哥相当于谢府长子,身上背着重振谢家的责任,这段青涩而纯美的爱情虽然没有修成正果,却未必不是另一种姻缘? 谢明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空远,话也多了起来,语气低沉,“阿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秦庄不是两情相悦,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酒喝多了,说话便没有顾忌,幸好四周无人,否则听到这话,可是犯了天大的忌讳,幸好唐诗知道明正哥哥来找她,必定是为了庄姐姐的事情而来,早就让云姨和雅霜去外面候着! 唐诗有些意外,忽然又有些恍然,似乎真的从未见过庄姐姐流露对明正哥哥的思念之情! 谢明正自然知道唐诗的疑惑,淡淡道:“在入宫之前,秦庄确有喜欢的人,不过不是我而已!” 唐诗手中的酒杯蓦然着地,十分意外,没有修成正果就算了,居然还生了变故,看来幼时的感情,果真是真诚而寂寞,单纯而清远! 良久,唐诗才道:“庄姐姐喜欢的人是谁?”这个问题,换了任何人都会好奇! 看来她离开的六年时间了,儿时的伙伴不仅仅是都长大了,而且没有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有的甚至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谢明正却不愿意回答,唐诗看明正哥哥脸上的痛楚之色,心知这大概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问题,想起以前浩远哥哥的嘱咐,不要在他面前提及秦庄的事情,便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倾心爱着的人不但进了宫,从今以后再无任何牵连,最重要的是,她心中的爱人居然还不是自己?这既是一种悲哀,又是一种讽刺! 不过感情的事情向来身不由己,谁也怪不了谁,谁也没有资格怪谁?庄姐姐也是悲哀之人,明明有喜欢的人,却不能相守,深宫虽然繁华,可是帝王后宫佳丽众多,是断然不会长期*爱一个女人,纵容才情馥比仙,也抵不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唐诗忽然想到表嫂苏伊湄,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似乎和秦庄姐姐有几分类似,唐诗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苏伊湄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原来是因为她身上有庄姐姐的影子! 明正哥哥对庄姐姐暗恋无果,于是娶了气质有些相似的苏伊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舅母一直不喜欢苏伊湄? “明正哥哥,表嫂她…?”唐诗感觉,表哥表嫂之间的感情一直很淡,明正哥哥对表嫂也不甚深情,表嫂对明正哥哥也冷冷淡淡,表嫂对谢府的事情也不关心,她和哥哥不像一对夫妻,更像陌路人! 按理说,已经出嫁的女儿,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是不能轻易回娘家的,但苏伊湄却可以在娘家长住,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舅母也不在意,也不派人去接回来,任由苏伊湄在娘家住着! 唐诗正想着,外面忽然想起云姨和雅霜的声音,“见过少夫人!” 唐诗抬眸,立即被门口出现的月下倩影吸引了目光,“嫂嫂!” 第九十九章 忆往昔 第九十九章 忆往昔 唐诗一去潮阳六年,期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变化,她几乎是一无所知! 谢明正从小就喜欢端庄大方恬淡优雅的秦庄,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获得对方的回应! 秦庄对他更多的是一个兄长,一个朋友的感情,而不是男女的爱恋,若说秦庄以前也处于懵懂迷茫的话,直到遇到足以在她生命中荡起涟漪的人,她才彻底明白这一点! 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感情的细微变化,谢明正自然看在眼里,渐渐的,在秦庄眼中,他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秦庄眼中只有她真正喜欢的人的身影! 知道秦庄心中喜欢的人不是他之后,谢明正一直很低落,消沉,谢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儿子的心事自然瞒不过她! 想要忘记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视线,找到新的寄托,谢夫人作风向来果断,很快就开始挑选儿媳,谢府始终是勋爵之家,少夫人的人选自然也马虎不得! 就在谢夫人在京中各府物色合适儿媳的时候,谢明正却自己看中了一名女子,就是苏伊湄,于是向母亲提出求娶苏家小姐! 儿子主动提出娶亲,谢夫人高兴不已,这说明儿子想通了,不再执着于秦庄了,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一见到苏伊湄,谢夫人就什么都明白了,苏伊湄虽然容貌家世都逊秦庄一筹,可是气质居然和秦庄有些类似,儿子在打什么主意,她蓦然心如明镜! 谢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想给儿子娶妻是希望他赶快忘了秦庄,谁知他竟然看上一个和秦庄有些相似的女子,不更是雪上加霜吗? 这世上,大概没有做娘的希望自己儿子一直对既喜欢又求之不得的女子恋恋不忘,谢夫人自然不愿意聘娶苏家小姐,来见人思人! 可这一次谢明正的态度也很坚决,明确表示,除了苏家小姐,谁也不愿意娶! 谢夫人左右为难,夫君去世多年,他们孤儿寡母之间的感情自然超出普通母子,一方面怜惜儿子,另外一方面又无可奈何! 最终,谢夫人只得妥协,苏伊湄嫁入了谢家,但是夫妻之间的感情一直很淡,婆媳之间的感情也很淡! 此时,苏伊湄在丫鬟的陪伴下款款而来,如同月下美人,目光飘过面前的美酒觥筹,秀眉一蹙,“夫君,天色不早了!” 谢明正涩然一笑,酒意微浓,对苏伊湄轻轻颔首,“好,我这就回去!” 苏伊湄和谢明正一起离开了唐诗的院子,唐诗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底喟叹,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了,看来,过了这么久了,明正哥哥依然还是没有忘了庄姐姐,可庄姐姐现在已经入宫,这是连想都是犯忌讳的事情! 唐诗看着淡然如水的表哥表嫂,有时候会想,这便是一生吧,生命中哪有那么多激情澎湃?或许就应该是这样平淡,才能长久! 明正哥哥娶了苏伊湄却对她冷淡,唐诗能理解,最初要娶苏伊湄,是因为想在她身上寻找庄姐姐的影子,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代替另外一个人! 秦庄就是秦庄,苏伊湄就是苏伊湄,明正哥哥在新婚最初的热情过去之后,换来的必定是更强烈的失落,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建功立业上面,好男儿志在四方,也遂了舅母的心愿! 而苏伊湄对明正哥哥冷淡,唐诗似乎也能想明白原因,满心憧憬的怀春少女,初嫁入婆家,新婚的喜悦懵懂还没有过去,就迎来了夫君的冷落,难免满心失望,倍感受伤,在一个女人最需要夫君呵护的时候,夫君的心思没有放在她身上! 苏伊湄只怕也是个骄傲的女子,一个骄傲的女子最大的悲哀是竟然发现自己根本不具备吸引丈夫的魅力,便也只能用冷漠来保护自己! 不过再漠然,也是夫妻,传宗接代的任务总是要完成的,看来不管是明正哥哥,还是苏伊湄,都明白这一点! --- 今日,谢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步家少夫人楚兰馨! 谢夫人并不知道楚兰馨和唐诗之间的事情,虽然恼恨步家,但对楚兰馨还是非常客气慈和的! 楚兰馨终究是晚辈,一直温顺懂事,再则,谢夫人知道这些事情和楚兰馨本人并无关系,她虽然强硬,却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一介闺中女儿,当然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 谢夫人和楚兰馨寒暄几句之后,便叫侍女带她去唐诗的寝居! 此时,唐诗正在玉兰树下抚琴,天生丽质的脸如同涂抹了樱花色的胭脂一样美好,宛若画里走出来的风姿美人! 琴声悠扬,仿佛仙乐飘飘,四周的景色都随着这琴声鲜亮了起来,荷塘展现明媚*,飞鸟阵阵,清风拂面! 楚兰馨没有惊动唐诗,矗立一旁静静等候,这么多年不见,阿诗姐姐的琴技又进步了,心中万分庆幸,幸好嫁入步家的不是唐诗! 终于等到唐诗的琴抚完了,“阿诗姐姐真是好兴致!”楚兰馨轻柔的话语响起,如一曲清脆动听的歌! 唐诗看着已做贵妇打扮的楚兰馨,想起年少之时曾经在桃花树下并肩而行的亲密无间,语气清淡,“步少夫人!” 一听到这个疏离的声音,楚兰馨心底一沉,莫非唐诗真的发现了什么? 不过她并不能完全确定,唐诗知道了郦文轩一事的真相,还是仅仅因为她成了唐诗原未婚夫的夫人? 楚兰馨眼圈一红,快步上前,握住唐诗的手,泫然欲泣,“阿诗姐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馨儿!” 唐诗不着痕迹地推开她,脸上绽开一抹淡淡笑意,“如今我们身份不同了,根本不可能回到从前!” 对于和步青云的婚事,唐诗早就预料到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也的确是不般配的婚姻,心中早就没有了更多的指望,如果不是楚兰馨在背后策划,给瞌睡的步家送去了枕头,这件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唐诗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楚兰馨一个人策划的,还是和步青云之间早有默契,就像自己的父亲和韩映之之间的关系一样? 不过唐诗也不想知道,这些已经和她毫无关系,也不需要太在意,但是要她像以前一样对馨儿关切备至,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了! 楚兰馨的脸上蓦然有泪水滑落,“阿诗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嫁到了步家?” 唐诗沉默不语,眼眸清冽如水,不见一丝波澜,不置可否! “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从小就没有什么主意,这种婚姻大事,自然都是长辈做主,我也不愿意嫁到步家,可他们定下来的事情,我哪有办法更改?自从得知和步家定亲之后,我一直寝食难安,觉得对不起姐姐,虽然遵循父母之命嫁到了步家,做了少夫人,可心中时时刻刻都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愧疚,别人只知道步家少夫人有多风光,可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楚兰馨边说便观察唐诗的脸色,发现唐诗脸色渐渐松动,“可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馨儿占了姐姐的位置,馨儿今日特来向姐姐赔罪,若是姐姐不肯原谅我,我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说完,双膝一软,欲在唐诗面前行跪拜大礼! 她自然不是真跪,不过她了解唐诗,唐诗为人仗义,性情也有几分男儿的豪爽,自然不会真让她跪下去! 谁知,这一次,她失算了,面对她的跪拜,唐诗并没有及时伸手扶住她,她姿态已经做出,整个身子都跪了一大半,再也收不回去了,蓦然双膝着地,已经跪在唐诗的面前! 楚兰馨心中暗恼,看来唐诗真的变了,至少对她的感情变了,不过既然已经跪下了,姿态更要做足,“阿诗姐姐,你要是不原谅馨儿,馨儿就一辈子不起来!” 云姨和雅霜惊得面面相觑,步家少夫人,身份何等尊贵?两人匆忙上前欲将楚兰馨扶起来,谁知楚兰馨十分坚持,没有得到唐诗的原谅,就不起来! 云姨为难地看着小姐,这终究不好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欺负楚兰馨了! 人都会同情弱者,看到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谁都会心生怜意,幸好是在自己院子,要是让外人看见,小姐的恶名上面又要添一笔了! 见楚兰馨不肯起来,云姨为难地看着小姐,等着小姐发话! 唐诗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忽道:“馨儿你看,这株当年我们亲手种下的小树,如今已经亭亭如盖了!” 唐诗自幼和舅舅关系亲近,舅舅也会经常派人把唐诗接过来在谢府小住一段时间,谢府相当于唐诗的第二个家,就是在这里,和庄姐姐,馨儿嬉戏过,如今孩童的欢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却已恍如隔世! 唐诗不知道,馨儿到底是原本就工于心计,还是后来随着年龄转变的,只是,那副明澈的眼眸,再不复当年的纯真! 唐诗语气中的淡然让楚兰馨浑身一震,至此,她完全确定,唐诗的确开始怀疑她了! 楚兰馨后背开始发凉,直到一阵穿庭的风将地上树叶敷上她脸颊,才微微回神,言不由衷道:“是啊,时间过的真快!” “馨儿!”唐诗忽然低声唤她!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楚兰馨心底一颤,蓦然回首,却看不清在树影下唐诗的真实面容,还有那股淡得几乎捕捉不到的幽香,“姐姐有什么吩咐?” 唐诗淡笑,凝视面前荷塘,波光粼粼,无风自起,眼神却一片漠然,“吩咐不敢,只是看到你,想起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你还记得吗?” 楚兰馨脸色煞白,她怎会不知道?唐诗出身提刑府,对什么事都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每每潜入她父亲的书房看到了最新案子的卷宗,都会绘声绘色地和她们描述,然后分角色进行扮演,唐诗最喜欢扮演主审官,楚兰馨扮演受害者,谢浩远扮演恶人,秦庄扮演师爷! 唐诗忽然觉得有些累,缓缓转身,声音飘渺,“馨儿,我并没有怪你,不过,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楚兰馨怔怔地看着唐诗离去的背影,手心一紧,这就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 这日,忽然有公公到谢府传旨,宣唐诗进宫觐见! 谢夫人十分担心,问公公是什么事?公公微笑,安慰谢夫人不用担心! 唐诗随着公公再次来到深宫,这个并没有什么美好回忆的地方,不过因为宫中有庄姐姐,唐诗每进一次宫,都觉得离庄姐姐更近了一分! 到了深宫,才知道今日原来是大夏太后要召见她! 太后寝宫,长寿宫,唐诗远远看见,一位身着五彩金色鸾凤华服的中年美妇坐在上位,应该是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美丽的眼眸打量着进来的唐诗! “臣女唐诗叩见太后娘娘!”唐诗俯身行礼! 太后轻咳两声,慈和道:“起来吧!”她的声音虽然温和,却令人肃然起敬,皇家天威无处不在,更何况是这个大夏国地位最高的女人! “谢太后娘娘!” “你就是那个帮哀家找到了冰雪灵芝的孩子?”太后的声音并不见威严凌厉,清幽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是太后洪福齐天,臣女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唐诗抬头,太后的目光停留在唐诗脸上,眼底掠过一丝赞许,貌若惊鸿,明眸澄澈,透着灵慧与俊秀! “哀家听说,一个女孩子去了往生谷,找到了连大内高手都没有找到的冰雪灵芝,救了哀家的命,心中十分好奇,所以召你进宫,想看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清新脱俗的美人,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 唐诗微笑,“太后谬赞,臣女惶恐!” 太后看着温婉的唐诗,笑道:“哀家要好好赏你!” 话音刚落,立即有嬷嬷托着一只晶体通透的名贵玉簪过来,唐诗立即谢恩,“谢太后!” 太后命嬷嬷将玉簪给唐诗戴上,满意颔首,命唐诗坐在她身旁,态度亲切地问她一些事情,父母是否安好,可曾定亲等等! 能回答的唐诗知无不言,不能回答的唐诗也只能含混其词,支支吾吾,太后也只当年轻女儿家羞涩拘谨的缘故,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和内侍禀报声,“长宁公主到!” 唐诗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神情高傲的女子在众宫女的拥簇下走了进来,面容娇俏,妍若春花,一身精致华服,五彩斑斓,无处不在诉说这位公主高贵的身份! 对长宁公主,唐诗说完全陌生也有些牵强,毕竟,硝烟还没有散尽的乌蛮和亲之事,就是因这位公主而起! 长宁公主盈盈一拜,“长宁给母后请安!” 她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身边坐着一个绝色美人,心中正在纳闷这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难道是皇兄新纳进宫的美人? 唐诗见长宁公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忙起身,“臣女唐诗参见公主!” 长宁公主根本就不认识唐诗是谁,怎么会在母后寝宫里?母后对她的态度看似还极为亲切! 太后将长宁公主的疑惑看在眼里,笑道:“长宁,唐诗就是去往生谷为哀家采到了冰雪灵芝的女子!” 长宁公主眉目一挑,高傲的双眸在唐诗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忽然忆起,似乎有些印象,“莫不就是皇兄准备嫁往乌蛮国的和亲公主?” 太后一愣,“自然不是,和亲公主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乌蛮国派人前来求娶大夏公主的事情,发生在太后昏迷期间,她并知情。 待到醒来的时候,皇上向她禀报了这件事,和选定的和亲公主,是一位大臣的女儿,太后并没有多过问,只是按照惯例,收为义女,封为公主,嫁往乌蛮! 长宁公主也不在意,只要和亲的人不是她,管她是谁呢?她在太后身边坐下,“母后今日可好些了?” 太后笑道:“好多了,你这丫头倒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长宁公主在太后面前尽显小女儿风范,完全不像一国公主,而更像一个承欢母后膝下的小女孩! 见太后和长宁公主母女和谐温馨,唐诗起身告辞,“不敢叨扰太后和公主,臣女告退!” 太后还没有发话,就有宫女嬷嬷前来,“太后,到了用膳的时辰了!” 太后道:“唐诗,你今日难得进宫,不如就留在哀家这里用膳,午膳之后,哀家派人送你出宫不迟!” 太后发话,根本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唐诗只得道:“是,谢太后娘娘!” 太后虽然身份高贵,却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相反态度和蔼,让唐诗倍感亲切! 看得出来,这长宁公主在大夏皇室中确实备受*爱,在太后面前完全是一副小女儿模样,天真随性! 太后看着长宁公主,忽然想起乌蛮和亲的事情,虽然那件事已经选定了和亲公主,算是尘埃落定,可长宁的年龄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她的婚事了! 第一百章 清心雅筑 第一百章 清心雅筑 皇帝的女儿自然不愁嫁,但是不能随便嫁,先帝的公主中,就只剩下这一个云英未嫁,自然要最完美的驸马才能得以尚公主! 她身为长宁的母后,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那的确是个足以令天下女子倾心的男儿,简直是完美姻缘,天造地设! 可惜,堂堂皇家公主,自有皇家公主的尊严,还不至于沦落到以皇家天威逼朝臣迎娶的地步! 久而久之,这件事成了太后的一块心病,长宁是皇家公主,心高气傲,其他的世家公子根本看不上! 用过午膳之后,唐诗退出了长寿宫。 不熟悉的人在深宫里极容易走丢,有宫女为唐诗带路! 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吸引了唐诗的注意,抬眸望去,竟然是在庭芳阁附近! 唐诗心中一喜,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庭芳阁看看庄姐姐,亲口告诉她,自己已经安然无恙了,和馨儿的情意有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和庄姐姐之间的感情就更加弥足珍贵! “我想去庭芳阁见秦贵人一面,很快就出来,不知道是否方便?” 那宫女见太后对唐诗的态度也甚为亲切,犹豫片刻之后便应允了,“好吧,姑娘去吧,奴婢在此等着!” 唐诗谢过,到了庭芳阁门口,秦庄的贴身宫女香棂见到唐诗到来,匆忙进去禀告娘娘! 很快,秦庄就出来了,惊喜不已,“阿诗,你真的好好站在我面前?” 唐诗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事情,秦庄很是开心,“最近也没机会见到父亲,我一直在担心,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今日能见到你真好!” 唐诗嫣然一笑,问道:“刚才是庄姐姐在抚琴?” 秦庄摇头,“不是我,是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是谁?”庄姐姐这里竟然有男子? 秦庄知道阿诗的疑惑,解释道:“东方先生名东方槿,是大夏名闻遐迩的乐师,最近来了京城,专司教授宫廷琴师,正好我最近一直在研习一本晦涩难懂的古琴谱,便顺便请东方先生过来,为我指点一二,刚才你听到的琴声就是他弹奏的!” 唐诗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以为庄姐姐的琴风怎么会突然转变呢?” 说话间,已经进了庭芳阁,唐诗看见庄姐姐的琴前面坐着一个乐师装扮的年轻男子,眉目清朗,到底是在音律中浸润出来的人,身上有一股清淡的气质! 秦庄道:“东方先生,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唐诗姑娘,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只怕琴韵还在我之上呢!” 唐诗笑道:“娘娘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娘娘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啊!” 东方槿一笑,对唐诗微微颔首示意,“唐姑娘幸会!” 唐诗道:“刚才听闻先生琴声,如闻天籁,不知是否有幸再聆听一曲?” 东方槿道:“唐姑娘是秦娘娘的好友,草民恭敬不如从命!” 秦庄和唐诗相视一笑,两人在一旁坐下,静静地看着东方槿! 东方槿的手指很修长,指法极为熟练,晦涩的古曲也能弹得如同行云流水! 沉浸在这样的琴曲之中,唐诗不知不觉想起了夏侯砚和那曲《广陵散》! 那样的风华绝世,*倜傥,白衣胜雪在湖光上宛若谪仙,俊美的脸庞在午后的阳光下,如皓月光华流转! 每当他墨色的眸瞳凝视自己的时候,唐诗甚至都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心底滋生萌芽! 不知道什么时候,东方槿的琴曲已经完了,唐诗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神! 秦庄看唐诗怔怔失神的模样,轻唤了两句,“阿诗,阿诗!” 唐诗蓦然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忙道:“先生的琴曲果然意境高深,我一直沉浸在里面,走不出来,让先生见笑了!” 东方槿却摇摇头,目光清远,语气淡淡,“刚才唐姑娘目光飘忽,恐怕并不是沉浸我的琴曲之中,而是另外一曲吧,我是在愧不敢当!” 唐诗心一惊,名乐师果然名不虚传,只得道:“先生的琴曲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请见谅!” 秦庄笑道:“阿诗,东方先生爱乐成痴,造诣极高,在韵律面前,很难在他面前说谎!” 唐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歉意一笑,和庄姐姐再聊了几句之后,唐诗担心外面的宫女等候急了,便起身告辞! --- 最近,唐诗一直闭门不出,不知道在府中研究什么东西,谢浩远十分好奇! 不过唐诗对他保密,除了经常把他的书房翻得一团糟之外,一直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告诉他,弄得他怨声载道,忿忿不平! 好几次想要偷看唐诗在做什么,无奈唐诗防他像防贼一样,说到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谢浩远见试探无果之后,只得恹恹作罢! --- 这日,有人给唐诗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邀请她去城外的清心雅筑,说有要事相告!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唐诗狐疑,夏侯砚找她有什么要事相告? 雅霜懵懂,不知所以,云姨倒是看出了端倪,乘无人的时候问道:“小姐,是不是那位夏侯少将军约你?”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有她的担心,她能看得出来夏侯少将军对小姐有一种特别的好感,可夏侯府是大夏第一高门,夏侯少将军那是何等风光的人物?能配得上他正妻的女子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小姐和他哪有可能啊? 虽然抛开门庭之见,夏侯少将军人中之龙,小姐风姿无双,堪称一对璧人,可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小姐的身份只能勉勉强强给夏侯少将军做妾,可小姐心性高洁,怎么会愿意给人家做妾室?就算是夏侯少将军的妾室,小姐必定也是不愿意的! 看着小姐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云姨越发担心,犹豫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这夏侯少将军门庭太高,我觉得,觉得小姐,还是,还是…” 云姨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绝对相信,小姐明白她的意思,既然无望,就不要陷得太深,不然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夏侯少将军那样的人物,夏侯府那样的王公贵族,煊赫门庭,普通世家连想都不敢想,怕是注定要和宗亲皇室联姻的! 小姐虽然聪明,可到底只是年轻少女,少女情怀总是诗,青春蓬勃的感情,容易意乱情迷,哪个青年男女在陷入恋爱之时会考虑到门庭之见?等到蓦然回首,猛然惊醒之时才发现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徒生折磨,只能酿就一地的悲哀! 不如与其被拒绝后失去,不如就在感情萌芽之时,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免留后患! 这世上,痴心女子负心汉太多太多,夏侯少将军那样的人物,身边的女子必定不会少,到最后,黯然神伤的注定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唐诗看着云姨眼中的担忧,故作轻松道:“云姨,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他只有几面之缘而已,没你想象得那么复杂!”言语虽轻,心中却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慢慢沉淀! “那小姐你去吗?”云姨问道。 唐诗颔首道:“他说有要事相告,我自然是要去的!” 云姨轻轻颔首,夏侯少将军是朝中重臣,消息灵通,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像上次那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宫的事情,谁也不想再发生一次了! --- 次日,唐诗带着云姨去赴约,纳兰宏逸骑马在路口等候唐诗,见唐诗到来,朗声道:“清心雅筑就在前面,唐姑娘请随我来!” 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了目的地,清心雅筑坐落在一片僻静的山谷脚下,鸟语花香,幽和静谧! 云姨陪着唐诗进入,看到夏侯砚正站在一处巧夺天工的亭台前面,长身玉立,玉树临风! 正值春日,四周一片暖意融融,面对那么高高在上,又那么完美的人,唐诗只觉恍如梦中!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唇角微微弯起,云姨见状,屈身退下,“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夏侯砚对唐诗微微一笑,“跟我过来!”他的声音很轻柔,却在唐诗心中泛起涟漪! 他带着唐诗到了一处瀑布前面,水花迸射,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美到极致! 他看着唐诗的欣喜,唇角微微弯起,心情愉悦,“清心雅筑是我的别苑,我很喜欢这里!” 唐诗回首看他,冲他莞尔一笑,“你果然懂得享受,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 他哑然失笑,脸色忽然一转,“有件事,本来是想让宏逸转告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他的话语很平淡,根本听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诗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不祥预感,问道:“和我有关系吗?” 他不置可否,“说有关系也行,说没关系也行!” 唐诗眼眸一沉,“莫非是关于庄姐姐?” 听到唐诗称呼“庄姐姐”,他眉心一蹙,漫不经心道:“秦贵人和你过从甚密?” 听着他的语气,唐诗越发肯定是庄姐姐的事,点点头,“我和庄姐姐自幼就认识,关系亲密,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他凝视着唐诗,神情莫辨,一字一顿道:“两日之前,秦贵人被皇上打入冷宫!” 唐诗只觉眼前一黑,还记得不久之前,她和庄姐姐还在庭芳阁,研习琴曲,欢声笑语,宫中果真是风云变幻莫测,波云诡谲的地方! 她从和庄姐姐仅有的不多的几次见面中,都可以感觉出皇上对庄姐姐的*爱之情,真是伴君如伴虎,这才没过多久,就被打入冷宫了,唐诗就算不是宫中的人,也知道冷宫是后宫妃嫔的梦靥之地,难有翻身的机会! 良久,唐诗才艰涩道:“为什么?” “据说是和宫中新来的乐师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夏侯砚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却足以让唐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眼中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厌弃之色,不知道是因为对这件事的厌弃,还是对后宫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的厌弃! 唐诗知道,像他这样性情孤高的人物,绝不可能去关心皇上后宫里的风花雪月,更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却特地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咬唇轻声道:“谢谢你!” 他唇角唇角弧度弯起,轻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若是一定想说,你要谢我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了!” 唐诗啼笑皆非,明知道自己心急如焚,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因为这个原因,庄姐姐就从盛*被打入冷宫了?”唐诗问道。 “那你还需要什么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后宫嫔妃与他人之间的关系*,是天底下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事,皇上对秦贵人已经网开一面了,只是打入冷宫而已,换了别的妃子,只怕现在已经投胎去了!” 唐诗蓦然忆起,明正哥哥曾经说过,庄姐姐在进宫之前,确有喜欢的人,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庄姐姐,完全有可能把曾经留恋心底的影子忘了! 再则,退一万步讲,若是庄姐姐真的和东方槿有什么,身为皇上*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要万分珍惜,可那日在庭芳阁的时候,她感觉庄姐姐和东方槿之间并没有任何*不明的气息流淌,她相信,她的感觉不会错! 唐诗陷入沉默,仔细回忆,“不可能,庄姐姐绝不可能和那个乐师有什么瓜葛,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你何以如何肯定?”他淡淡道。 唐诗道:“那日太后召我进宫,我顺路去了庄姐姐的庭芳阁,正好碰到那个乐师东方槿在帮庄姐姐研习一首古曲,再则,我听庄姐姐说,东方槿教授她这件事,皇上也是知情的,庄姐姐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以为然,“你在庭芳阁呆了多久?” 唐诗沉吟道:“大概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那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唐诗摇摇头,“我自然不知道!” 夏侯砚看着唐诗,无声轻叹,“让我来告诉你吧,秦贵人之所以被打入冷宫是因为她送了一件信物给东方槿,上面还有一首情诗!” 唐诗霍然起身,“怎么可能?庄姐姐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他忽然靠近唐诗,声音压低,“我知道你不相信,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都承认了!” 唐诗脸色瞬间煞白,庄姐姐,不可能的,“承认什么了?” “秦贵人承认送了一把折扇给东方槿,东方槿承认秦贵人送了一把折扇给他,这说明什么,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唐诗颓然坐回座位,轻揉眉心,“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庄姐姐一定是被冤枉的!” 夏侯砚并不意外,“有人告发秦贵人和宫廷乐师东方槿之间关系*,还赠有信物,皇上龙颜大怒,派出大内侍卫在东方槿府中搜查,结果真的搜查出了一把只有宫中才有的折扇,这折扇的扇骨是上古寒铁制作,宫廷*,也只有皇上*爱的几个嫔妃才有,刚好秦贵人就有一把,而且上面还有秦贵人的标记,可谓铁证如山!” 唐诗缄默不语,这就是宫中,前一刻荣华富贵,后一刻就可能万劫不复,帝王的*爱是这样的凉薄,难道就任庄姐姐在孤寂冷宫中度过如花年华? 唐诗想起庄姐姐对自己的担忧关切,心底酸涩,那样美好的女子,也逃不过深宫筹谋的吞噬,良久才道:“我自小在提刑府长大,见识过无数粉饰得天衣无缝的案子,但只要用心,总会发现蛛丝马迹,还原它真实的面目!” 夏侯砚薄唇轻抿,眸色顿深,良久才道:“你可以一试!” 话音一落,一块徽标落到了唐诗的手中,声音温暖磁性,“这是我夏侯府的徽记,你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派人带着这个去纳兰府找宏逸,有什么事交代他去做,他会帮你的!” 唐诗看着手中的徽记,似玉非玉,似铁非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上面除了一些图案之外,还有两个苍劲的大字,“夏侯!”名门风范体现在细节处,一块家族徽记看起来也令人肃然起敬! 唐诗握在手中,对他莞尔一笑,“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他俊眉一扬,眼眸中闪耀着熠熠色彩! 唐诗将一卷叠得整整齐齐的书卷递到他面前,“你自己打开看!” 夏侯砚打开,目光一震,脸上浮现温雅醉人的笑意,“这一次我真的要谢谢你!” 唐诗对他嫣然一笑,“刚才是谁说过的,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他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夏侯砚失言,任凭唐诗姑娘处罚!” 唐诗忍俊不禁,不过很快想到庄姐姐现在的处境,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你能帮我见庄姐姐一面吗?”唐诗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合理,甚至是危险的,可是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可以帮自己见到庄姐姐! 夏侯砚并不意外,眼眸深邃如幽泉,“好,到时候我会让宏逸通知你!” 第一章 夜入冷宫 第一章 夜入冷宫 两天之后的一个夜里,唐诗穿着纳兰宏逸派人送来的宫女服侍,躲在运送军需的马车里面,万一被人发现了也只做是宫女,以防万一! 今夜宫门值守的侍卫长和纳兰宏逸很熟,也没怎么认真检查马车,就准许通行了! 唐诗一路上提心吊胆,十分担心会被查出来,通过了层层关口和检查,最后终于有惊无险地混进了深宫里面! 纳兰宏逸将交接事务交给同行的军士,带着唐诗在树影斑驳中四下穿梭,一年轻男子,深夜在皇上后宫游荡,万一被人抓到可就死定了,可就死定了! 可他始终一副冷静镇定的模样,唐诗心下暗叹,真不愧是夏侯砚身边的人物,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也能完成地淡定自若! 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纳兰宏逸低声道:“唐姑娘,就是这里了,秦贵人就在里面,一个时辰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其实此时秦庄已经被废除了贵人的封号,但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她为“秦贵人!” “谢谢!”唐诗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冷宫,真不敢相信,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禁宫里面还有这样的地方? 到处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和唐诗在潮阳住的院子不分伯仲,很难排出到底谁第一,谁第二! 昏暗的宫灯星星点点,似是黑暗中的眼睛,并不温暖,只有清冷,这里和庭芳阁的灯火通明,花香鸟语完全是两个世界,时值春日,天气并不是很冷,可是到了这里却有一种寒凉由脚底升腾起来! 在深宫,冷宫几乎相当于禁地,平日没有什么人来,也没有什么人值守,唐诗只看见了几名懒散的侍卫,很容易就避过了他们! 一路往里面走,里面越发凄清,若日日呆在这地方,迟早有一天会把人折磨疯的,终于知道为什么听说冷宫的女子死的快了,丝毫没有人气,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在这种地方死得不快才是怪事! 唐诗推开破败的门,一阵阴冷的凉意迎面吹来,前方屏风映出一道俪影如画,唐诗快步越过屏风,猛然见到了庄姐姐! 光影黯淡的风灯前,庄姐姐坐在镜子前,一身素白,脸白如纸,表情漠然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唐诗不敢相信,这还是数日之前那个光彩照人的庄姐姐吗? 见到唐诗到来,秦庄黯然的眼神中蓦然出现一道亮色,有些震惊,“阿诗,你怎么进来的?” 唐诗接过秦庄手中的玉梳,声音急切,“庄姐姐,事情我都听说了,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庄惨然而笑,神情淡漠,似是感慨,又似是喟叹,“以前年幼无知,意气风发,不知什么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现在是彻底地体会到了,两年之前,我入了宫,受皇上*爱,我也一直在努力去适应自己的身份,适应自己的生活,可最终我还是来了这里,宫中女人心中最恐怖的地方!” 唐诗知道庄姐姐不过短短数日之间,就体会到了天壤之别,难免心生感慨,上前握住庄姐姐的手,光影在地上投下两人浓墨的影子,随着清凉微风细微摇曳! “我知道姐姐性情平和,从来都视荣华富贵如浮云,可姐姐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秦太傅和秦夫人想一想,你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也是整个秦家的骄傲,总不能这样背着不清不白的名声,在这凄清冷宫度过寂寂一生,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秦庄看着身着宫女服侍的唐诗,原本冷漠的明眸隐有暖意,脸上浮现蔚然的笑意,“到了现在,也只有你还相信我!” 听庄姐姐这样说,唐诗的心放了下来,她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庄姐姐和东方槿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不清的关系! 唐诗自然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若东方槿果真是庄姐姐的萧郎,他们隔着宫门,只能遥遥相望,永无相守的可能,面对好不容易抓住相见的机会,若两情相悦,就算再怎么掩饰,那种不由自主的情愫也会不经意间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显露出来! 而那日唐诗的感觉,庄姐姐和东方槿不过是以音律相交,和文人之间以文会友如出一辙,庄姐姐欣赏东方槿在音律上的造诣,东方槿对庄姐姐也只是恭敬有加,两人之间以礼相待,并无任何不轨的迹象! 唐诗诚挚道:“我自然相信姐姐是清白的,这宫中从来就不是风平浪静之地,姐姐才貌出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相信一定有人看姐姐深受皇恩,心生嫉妒,所以设计陷害姐姐!” 秦庄的眼里有泪水滑落,忽然抱住唐诗,声音哽咽,“阿诗,有你在,真好!” 唐诗反抱住秦庄微微颤抖的身体,“姐姐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秦庄美丽清澈的眼眸浮上一层淡淡雾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个地方向来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希望太大就会失望太多!” 唐诗一怔,想起等候在外面的纳兰宏逸,她潜入深宫,要是让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镇下心神,问道:“姐姐为什么要承认送折扇给东方槿?”这个问题她百思不得其解! 秦庄喟然一笑,声音悠远,答非所问,“无论去与往,皆是梦中人!” 唐诗十分奇怪,庄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庄的声音又缓缓响起,“阿诗,你知道吗?在入宫之前,我的确喜欢过一个人!” 唐诗的眼眸收紧,“是谁,我认识吗?”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秦庄轻轻摇头,脸上浮现如同少女般甜美笑容,带着淡淡憧憬,声音温柔,“你不认识,我是在你去潮阳之后,才遇到他的!” 唐诗心下了然,紧紧握着秦庄冰凉的手,迟疑道:“那庄姐姐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和她喜欢的人结为夫妻,反而进了宫? 秦庄摇头,眼眸里面有缤纷华美的光芒一闪而过,带着深重的苍凉,“不是每一段暗恋都会有结果的!” 暗恋?这下连唐诗都吃了一惊,以庄姐姐的才貌人品,还有家世,居然对那个人只是暗恋?他到底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不过唐诗没有再问下去,既然自己不认识,问了也没意义,再则,现在也不是优哉游哉谈论风花雪月的时候! 秦庄幽幽开口,陷入往日的追忆,“我实在太傻,明知道不可能,却忍止不住地想念,他身为男子,却在琴韵上的造诣极高,远远超出了我这个女子!” “姐姐潜心研习古琴曲就是为了他?”唐诗不忍开口,这样令人痛楚的爱恋,注定悲凉而绝望! 秦庄不置可否,自嘲一笑,“每当研习琴曲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如果是他弹的话会怎么样?东方槿帮我参透了那本晦涩的古琴曲,我很感谢他,就赏赐了一把折扇给他,上面有一束高洁雅致梅花,还有我的亲笔题诗!” “是什么诗,姐姐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唐诗心下狐疑,这首诗明明是颂扬梅花的高洁气质的,怎么变成了情诗了?看来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姐姐仅仅是为了谢东方槿,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他?” 秦庄摇摇头,“也不全是!”却并没有往下说! 唐诗急道:“姐姐,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真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吗?” 秦庄终于开口,“东方槿的琴曲让我想起很多往事,他的气质和梅花很是类似,我一时触景生情,觉得梅花更应该开在自由的天空下,而不是深宫里,所以就将折扇转赠给了他,也算是物得其所,赠与有缘人!” 唐诗看着庄姐姐眉间的怅然,知道定是勾起了她心中的那个影子,求之不得,心底感伤,所以才有此一举,一种沉重的窒息感突然涌上唐诗心头,庄姐姐内心还有这样的隐痛? 可是,庄姐姐已经嫁了,而是还是大夏皇上,这辈子就此决定,不管那是个怎样的男子,也注定只是庄姐姐心中一个不可企及的幻想,幻想就是幻想,永远成不了真,庄姐姐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是这幻想就像藏在心间的刺一样,偶尔不经意之时会跳出来,扎得人微疼,却又难言! 要不然,庄姐姐行事素来稳重端庄,又怎么可能将宫中*之物转赠他人,惹来瓜田李下说不清楚的麻烦? 这深宫里面处处都是眼睛,庄姐姐深受皇上*爱,自然有人等着抓她的把柄,庄姐姐性情中人,和东方槿君子相交,坦坦荡荡,却给了那些暗中垂涎的目光可乘之机! 到了此时,后悔已经无济于事,深宫的生活繁华而寂寞,偶尔的恩*之后,更多的是冷清和寂寥,唐诗苦笑,后宫女人的争斗,不知道是不是寂寞惹的祸? 庄姐姐盛*,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必须时时警醒,不得半刻放松,偶尔糊涂一次,并不是不能理解! 忽然,唐诗听到了外面翠鸟的鸣叫声,“姐姐,我要走了,你在里面多保重,我在外面一定会想办法的!” 秦庄只是微笑,眼眸有零星泪光闪耀,轻轻颔首! 唐诗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出冷宫,透过窗幔看向那个秀雅的侧影,当年不解愁滋味的千金小姐们,如今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归宿! --- 清心雅苑。 “怎么样?”夏侯砚双手抱在胸前,颀长的身躯优雅地靠在海棠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唐诗! 唐诗如实相告,“庄姐姐说她的确送了一把折扇给东方槿,不过一是感谢东方槿相授之恩,二是因为觉得折扇上面的梅花适合东方槿的清雅气质,配得上此物,并无它意!” “你真的相信?”夏侯砚俊眉挑起! 唐诗点点头,“我自然相信庄姐姐,她题的诗不过是赞誉梅花的高洁脱俗,又怎么会是情诗?怎么理解也扯不到暗藏情意一说!” 夏侯砚忽然笑了,一丝似是嘲讽又似是冷笑的表情浮现在英俊眉眼间,声音带着迷人的魅惑,“我可是听说折扇上面的诗词是另外一首!” 唐诗看着他白衣锦带风姿如画的模样,问道:“是什么?” 夏侯砚波光潋滟的眼眸忽然染上一抹慵懒,“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唐诗蓦然羞红了脸,双颊发烫,匆忙转身,背对着夏侯砚,她还是闺中女儿,没经历过男女情事,这样暗含浮艳的词句在她面前由一青年男子说出,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夏侯砚似乎知道唐诗的羞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唐诗终于按捺下了狂乱的心,理清了思绪,冷静下来,“这也有可能是别人写的,只为坐实庄姐姐的罪名,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庄姐姐写的?” 夏侯砚收了脸上慵懒的笑意,淡淡道:“皇上后宫的事,不是大理寺查,而是由内务府查,折扇作为证物,已经由四位不同等级的公公鉴定过了,确实是宫中*之物,而且还有秦贵人的标记,最重要的是,那首情诗是秦贵人的笔迹,查案向来重证据不重口供,而秦贵人对你说的话甚至连口供都算不上!” 事态竟然如此严重,唐诗想起庄姐姐尚在凄凉冷宫,一种剧烈的绞痛在心口翻腾。 她一直觉得明正哥哥可怜,如今看来,庄姐姐也是可怜之人,明正哥哥在单恋,她也在单恋,庄姐姐和明正哥哥似乎是一类人,命运竟然也类似,都与自己最初的眷恋擦肩而过,永无相守的可能! 爱情之花还没来得及绽放,便以优美的姿态一败涂地! 曾经的暗恋是庄姐姐心中不能触及的柔软,也是内心深处最美好的秘密! 夏侯砚看到唐诗的黯然,柔声道:“你以后就会明白,在宫里,繁华与黑暗是并存的,这种事太常见,一步踏错,步步错,有的时候事实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 唐诗想起和庄姐姐在一起那些温暖而快乐的记忆,陷入缄默! 夏侯砚见唐诗还不死心,淡淡道:“在内务府,买通一两个公公当然有可能,但同时买通四位不同管辖范围下的公公,可能性几乎为零,既然秦贵人自己也承认,这折扇是她送给东方槿的,四位公公都鉴定是秦贵人的亲笔,现在只怕回天无力!” 庄姐姐亲笔?唐诗觉得有些不对,情诗?庄姐姐性情端庄,断然不可能在宫中写如此露骨的情诗,退一步讲,就算写了也应该送给皇上,而不是东方槿,那折扇上又怎么会是庄姐姐亲笔? 唐诗轻叹一声,想的头疼,在夏侯砚面前坐下,单手托腮,眼眸浮现迷茫的光芒! 夏侯砚淡笑,随后坐下,姿态优雅地给唐诗斟了一杯酒,芳香四溢,声音温纯,“这可是我父亲珍藏了三十年的佳酿!” 他的笑容如京城的阳光般和熙,让唐诗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笑,那般温暖醉人,唐诗莞尔一笑,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唇齿留香! 他静静地陪着唐诗,彩蝶翩飞,溪水静澈,一种奇异的安静在两人身边蔓延开来! 唐诗忽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我突然想起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杀人之后伪造遗书的案子!” 夏侯砚眉毛一挑,“你怀疑秦贵人的笔迹是伪造的?” 唐诗颔首,“伪造的笔迹有很多方法,最高明的办法不是以假乱真,而是本来就是本人的笔迹,这样的笔迹根本鉴定不出来有伪造的痕迹!” “怎么说?” 唐诗回忆道:“我当时在父亲书房看到过卷宗的详情,是说两个人原本交情还不错,也勉强算是朋友,可是后来生了间隙,其中一个想把另外一个杀掉,但是又有所顾忌,因为若是被官府抓住,杀人需要偿命,把自己也赔进去了自己,实在算不得明智之举!” “后来他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若是他朋友仇人死了之后,留下了遗书,而且是亲笔书写的,必定没人怀疑是他杀,最后会被官府定性为自杀结案,如此一来,既除去了他想除去的人,又保全了自己!” “他主意一定,就开始着手准备,而那个即将被杀的朋友却浑然不觉,一直大大咧咧,他们毕竟还有交情,虽然平日有些矛盾,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个所谓的朋友对他起了杀心!” “这个凶手暗中将朋友平常练笔之后丢弃的废纸张偷偷收集起来,他极其有耐心,前前后后加起来大约收录了有半年的时间,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动手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将他的朋友勒死之后,吊在房梁上,还在旁边留下了一封遗书,大意是说,生无留恋,人生多苦,不想再活下去了,让家人多保重,我记得我还在卷宗里面见过那封遗书!” 第二章 再次入宫 第二章 再次入宫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利用平常收集起来的死者的墨宝,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出一份遗书,然后拓一份完整的出来,就天衣无缝?”夏侯砚接了下去! 唐诗歪头看他,赞道:“我倒是觉得你很有当提刑官的天赋!” 他哑然失笑,“多谢谬赞,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岂能不明白?那后来这个案子是怎么查出来的?” 唐诗道:“一般留有遗书的人命案,都是草草结案,因为自杀根本没什么好查的,死者的亲属也不愿意仵作验尸,惊扰魂灵,不仅不吉利而且晦气!” “可是这个案子的死者亲属对死者突然自杀始终心存疑虑,于是报告了官府,要是遇到一般的仵作,只要看到遗书,大笔一挥,草草了事,这案子就算结了,不过那个凶手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天网恢恢,他遇到了一个生性严谨而且经验丰富的老仵作!” “仵作发现,死者颈脖处除了上吊的勒痕之外,还有一道很细很细的勒痕,并不是上吊的绳子造成的痕迹,立即觉得死因可疑,于是细细查验,更多的疑点暴露了出来,很快就确定死者是死于他杀!” “至于遗书到底是怎么伪造出来的,还是在凶手被抓捕归案后,他自己供出来的,要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 夏侯砚又给唐诗斟了一杯酒,淡淡笑道:“如此用心,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这个凶手的心思和毅力令人佩服!” 唐诗颔首道:“这个案子给了我启发,庄姐姐不仅喜欢琴艺,还精于书法,平日在庭芳阁研习的时间必定不会少,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墨宝,她身边一定有人利用了同样的办法,伪造了她的笔迹,而内务府的人只要查到笔迹是她的,就铁证如山,庄姐姐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就算是这样,你准备怎么办?这些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各种各样的深宫筹谋,在他眼里根本泛不起一丝波澜! 唐诗沉思片刻,道:“关键在于那把折扇,若是能重新查验,检查扇面是不是被人换过,扇面上面的题诗到底是拓本,还是原笔,庄姐姐就有希望了!” “内务府的事情只有皇上才有权过问,想让重查此案,必须要皇上首肯才行!”夏侯砚道。 “要是庄姐姐可以见到皇上,告诉皇上那首情诗不是她写的就好了,希望皇上念在往日情分,重查此案!” 夏侯砚淡淡一笑,“你认为入了冷宫的妃子还有见到皇上的可能吗?” 唐诗一怔,“所以我在想办法,庄姐姐要怎么样才能见到皇上?” 夏侯砚忽然眸光转暗,靠近唐诗,声音邪魅,“我觉得比起秦贵人见到皇上,你见到皇上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含义不明的话语让唐诗忽然想起皇上那夜的暗示,心底一沉,她是打死都不愿再见皇上,多接近一次皇上,就多一份危险! 唐诗蓦然抬眸,等一下,夏侯砚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这个绝顶聪明的男子又看出了什么? 唐诗故作不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姐姐落入别人的圈套!” “要怪也只能怪秦贵人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在这宫中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这一次就是丽妃向皇上告发的!” 又是丽妃,手段真是够阴险的,在宫中能混到高位的女子,没一个简单的,除了家世之外,和本身的手段也不无关系! 夏侯砚凝视着唐诗,不以为然道:“就算没有丽妃,也还有别人!” 唐诗当然知道,陷入沉思,深宫大内,九重天阙,要怎么样才能见到皇上呢? “我可以帮你见到皇上!”他忽然出声道。 唐诗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摇头,“你身为朝臣,不便过多地插手皇上的后宫之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对你不利!” 他是年轻重臣,风华正茂,又和庄姐姐非亲非故,庄姐姐已经在风口浪尖,不能再平添是非! 他看着唐诗眸中的坚毅之色,良久才轻叹了一声,“好吧,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 这日,步青云陪着新婚夫人在花园赏花! 步青云一身墨色长袍,身形颀长,面目温雅,楚兰馨一袭鹅黄色锦裙,粉面含春,娇俏可人! 楚兰馨手持一把剪刀修剪花枝,享受着丈夫*爱的目光,不时对他送去温柔笑意,这一对新婚燕尔甜蜜恩爱的夫妻,羡煞旁人! 自从嫁到步家之后,公婆和蔼,夫君温柔,幸福得无以复加,这些握在手里的幸福,让她觉得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和一生的幸福相比,偶尔的愧疚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是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一个朋友和一个夫君放在一起,鱼与熊掌能兼得当然最好,但是很多时候只能取其一! 朋友可能只是一时的,夫君却是一辈子的,看着英朗逼人又才华横溢的夫君,想起夜里的红纱帐暖,风光旖旎,楚兰馨满心都是娇羞和欢喜! 一片温馨中,忽然听有人来报,“谢府的表小姐来拜访少夫人!” 楚兰馨闻言一惊,剪刀差点剪到自己的手,“馨儿,你怎么了?”步青云见她神色惊异,问道。 楚兰馨匆忙摇头,“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 自从上次去谢府,见了唐诗之后,她心里开始害怕唐诗,害怕她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一切! 很明显,唐诗已经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要是唐诗痛斥她一顿,她反倒不害怕,可是唐诗那么平静,平静得让她遍体生寒! 不过好在两人并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不见就不见,也没有必要见,所以楚兰馨也并不怎么在意,可是谁能想到今日唐诗居然找上门了,到底所为何事,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步青云见馨儿神色有些不自然,以为他曾是唐诗的未婚夫,后来却成了馨儿的夫君,馨儿和唐诗又是知己好友,如今馨儿见了唐诗自然会有些尴尬,他并不意外! “请唐小姐进来!”楚兰馨吩咐道,已经恢复平常神色,不能在夫君面前露出半分破绽,她在谁眼中都是一副美好善良的模样,可不想在夫君心中留下阴影! 很快,唐诗就带着几位婢女进来了,三人视线触碰间,都有些异样,一时间,连空气都静谧了! 在他们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复杂的关系,尴尬的情谊,自然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步青云最先反应过来,对唐诗轻轻颔首示意,“唐小姐!”他看着唐诗,眼眸有一丝复杂掠过,唐诗的清灵刺激着他的眼睛,才是第二次见到她,就觉得如此与众不同,想到这个原本是他妻子的女子,从今以后与他再无瓜葛,心口处似乎轻微疼了一下! 唐诗微微点头表示回礼,看着步青云和楚兰馨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模样,心中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叹息! 楚兰馨笑道:“阿诗姐姐,今日来找馨儿何事?”不知为何,她对唐诗和夫君之间的见面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唐诗到底是夫君的前未婚妻,有些东西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没什么,只是这么久没见了,想念你而已,不欢迎吗?”唐诗淡淡道,她不相信楚兰馨听不懂她的意思,有些话,最好是她们两人私下说! 不管当初那件事有没有步青云的份,唐诗都不想追究了,看他们恩爱的模样,唐诗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神色平静,这世上,只有你在意的人才能伤害到你,不在意的人永远刺激不到你! 楚兰馨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怎么会不欢迎?我刚才一直在念叨姐姐,想不到姐姐今日就来了!” 她看见唐诗眼中的淡然,心知一定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又担心唐诗会在夫君面前说出郦文轩的事情,再则,于她内心深处,虽然夫君和唐诗已经根本不可能,但是她依然不愿他们有更多的接触,便对步青云柔柔笑道:“青云,我和阿诗姐姐好久没有见面了,难得一叙,有好多话要说,你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先进去吧!” 步青云看见唐诗站在花圃前面,仿佛万紫千红都因她而失色,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如诗如画的风景,咽下心头一阵微涩,对楚兰馨颔首,“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别在外面呆太久,外面风大,我去叫丫鬟给你送件披风过来!” 唐诗道:“步公子不用担心,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断然不会让馨儿受凉的,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步青云感觉唐诗似乎对馨儿有敌意,不过既然馨儿现在是他的夫人,他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妻子,“多谢唐小姐!” 楚兰馨心底甜蜜,娇嗔一笑,道:“去吧!” 终于等到步青云离开了,楚兰馨道:“姐姐今日找我何事?”以唐诗爱憎分明的个性,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很好奇今日唐诗的目的是什么! 唐诗不想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听说了庄姐姐的事情没有?” 楚兰馨茫然摇摇头,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一直在府中享受属于自己的小幸福,如她所愿地做着开心快乐的步家少夫人! 唐诗也不在意楚兰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想起庄姐姐每次提到馨儿的时候,眉眼都是淡淡的,看来自从自己离开京城之后,庄姐姐和馨儿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随着岁月流逝愈加深浓! 也是,馨儿这样善于伪装的女子,谁都不敢放心去信任,唐诗此时才明白,女人像什么韩映之,唐涵之流一点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馨儿这类看似天真柔弱的女人,若是在战场上,两军对垒,像馨儿这样不可信任的同袍战友,你会担心她是不是比敌人还危险! “庄姐姐怎么了?”楚兰馨讶然问道。 唐诗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意就是现在庄姐姐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宫! 楚兰馨最初的惊讶过去,感叹道:“怎么会这样?” 唐诗不想知道楚兰馨对庄姐姐的担忧有几分真,几分假,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想面见皇上,澄清庄姐姐的冤屈,只是以我的身份,见不到皇上的,所以想请你帮忙!” 楚兰馨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唐诗的目的,她爹爹是大夏的太史令,文官和内务府的关系密切,唐诗想通过她爹爹的引荐,再打通内务府的关系,见到皇上!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楚兰馨内心深处是明哲保身的性子,现在又每日都身处在甜蜜幸福之中,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信念,本能地不想染指后宫风云,再加上庄姐姐又是出的这样的事情,一般人都会唯恐避之不及,怕惹祸上身! 唐诗将楚兰馨的犹豫看在眼里,淡淡道:“馨儿,我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太容易,不过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有来找你,庄姐姐和你有着多年的情谊,她今日落难,我希望你不要袖手旁观!” 话说到这份上,楚兰馨无路可退,咬唇道:“好吧,我试试!” 看到楚兰馨这样*的态度,唐诗也不意外,“那我就先回去,静候你的佳音!” “馨儿,你要是心底对我还有一点点愧疚的话,就不要让我失望!”唐诗人已远去,飘渺的声音却细若游丝地传来,在楚兰馨听来,一阵恍惚失神! --- 没过几天,楚兰馨果然派人通知唐诗,事情已经办妥了,内务府的公公答应帮唐诗引荐。 有内务府的人帮忙,唐诗终于得以顺利入宫,忐忑不安地等候在景德殿外,等候传召!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皇上终于传召唐诗入内,皇上半靠在锦榻上,眼眸微闭,“唐诗,你有要事要禀告朕?” 唐诗跪在地上,“是,皇上,秦贵人是被冤枉的,臣女可以为她作证!” 皇上眼中蓦然掠过一抹凌厉之色,被唐诗看在眼里,心底一寒,她无名无分,居然敢染指皇上后宫的事情,已经引来皇上的怒意,再则,这种事情,皇上更是不希望外人知晓,一般都是秘密处决,但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秦贵人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被冤枉的?” 唐诗深吸一口气,“以臣女对秦贵人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将那样的艳词送给东方乐师!” “可那上面的确是她的笔迹,朕亲自验看过了!”皇上的声音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意! 唐诗道:“皇上,秦贵人生性高洁,平和恬淡,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请听臣女一言!” 皇上手指在龙案上面轻轻敲动,示意唐诗说下去! 唐诗将之前讲给夏侯砚听的那个案子言简意赅地重新和皇上描述了一遍,然后静待皇上圣裁! 皇上一直不动声色,忽然睁开眼睛,“你的意思是说那把折扇扇面上的题词虽是她亲笔,却是做过手脚的?” 唐诗道:“皇上圣明,臣女怀疑那把折扇的扇面被人换过,那首诗是拓上去的,而不是写上去的,请皇上明察,还秦贵人一个清白!” 皇上静静地盯着唐诗,忽然道:“来人,去查唐诗所言是否属实?” 立即有公公领命而去,期间皇上的目光一直盯着唐诗,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个时辰之后,公公回来复命,小心翼翼道:“回皇上,那把折扇的扇面确实有换过的痕迹,上面的题诗虽是秦贵人的笔迹,却是拓本,不是原笔!” “为什么你们刚开始没查出来?”皇上的声音已经透着淡淡杀意! 公公匆忙跪下,“回皇上,奴才失察,奴才们刚开始主要查验扇骨和笔迹,得知这两样东西都是秦贵人的,所以就认定这个就是秦贵人所为,请皇上降罪!” 唐诗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皇上忽然起身,脚步在唐诗面前停下,含义不明,“你和秦庄是什么关系?” “回皇上,臣女和她自幼就认识,是闺中好友!”唐诗如实相告! 皇上不置可否,忽道:“来人,摆驾冷宫!” 唐诗只觉身子一下子松了下来,最近这段时间,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放松不得,现在看皇上要去冷宫把庄姐姐接出来,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唐诗!”唐诗的心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去,皇上威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做得很好,朕差点冤枉了秦贵人,不过朕不能赏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唐诗岂能不明白?皇上后宫的事岂是她一个外人能干涉的?可不用特殊的办法,她根本见不到皇上,“臣女逾越,请皇上降罪责罚!” 皇上有着帝王一贯的孤傲,“赏也不必赏,罚也不必罚!”忽然冷然逼近,“朕怜你对秦贵人一番情意,此事就作罢!” 唐诗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后背都湿透了,满身都是冰凉,比最冷的冬天都要冰凉! 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她网开了一面,可越是网开一面,越是令人胆战心惊,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地求了一道姻缘自主的圣旨,要不然现在只怕已经一道圣旨入宫了,家世清白出身高贵的庄姐姐在宫中尚且如此,更何况声名不佳的她了! 第三章 因祸得福 第三章 因祸得福 “夏侯砚!”长宁公主今日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高兴不已,疾步而来,将身后宫女远远抛下! 夏侯砚停下脚步,优雅转身,漫不经心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长宁公主好久没有见到夏侯砚了,可每次他远远地看着自己,就恨不得脚底抹油一溜烟不见了,自己有那么讨厌吗? 长宁公主不悦地瞪着他,“夏侯砚,你什么意思?” 夏侯砚一脸的迷茫,“什么什么意思?” 长宁公主一窒,朱唇紧咬,“你装什么糊涂?” 夏侯砚凝视长宁涨红的脸,眉眼微微抬起,“公主,我军务繁忙,实在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打哑谜,告辞!” 长宁立马上前,拦住了夏侯砚的去路,大度道:“算了,今日本公主心情好,不与你计较,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不如陪本公主对弈一盘吧!” 夏侯砚眼沉如水,冷冷地看着她,“公主每天无所事事,以为我也一样吗?” 长宁公主是皇室最年幼的公主,集万千*爱于一身,一直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可夏侯砚就是她命中的克星,他从来不像别的公子那样讨好她,恭维她,眼中似乎从来就没有她! 尽管如此,每次见到风华绝代的他,长宁心中都好似春暖花开,明媚妖娆,处处*,也只有夏侯砚才堪配她公主的高贵身份! 长宁公主正欲生气,忽然想起奶娘的叮嘱,在夏侯少将军面前不要总是趾高气扬,女人要学会温顺,夏侯少将军对她一直淡淡的,或许就是因为她高傲的态度,要积极地寻找男人感兴趣的东西,“谁说我无所事事了?最近我想学剑术,一直在物色剑术师傅!” 夏侯砚自然知道长宁在打什么主意,脸色一沉,淡淡道:“公主想要学习剑术,大把的人愿意做公主的老师,又有什么难的?” 长宁柳眉一竖,脾气又上来了,“既是本公主要学,当然要挑天底下最好的武师!” “我尚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公主闲聊了,告辞!”夏侯砚不再停留,从长宁身侧绕了过去,潇洒优雅! 长宁公主见夏侯砚又走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气得一跺脚,出了狠招,“夏侯砚,我这就去禀告母后,让你来教我剑术,你总不会抗旨不遵吧!” 谁知,长宁的这一招恐吓并没有起到作用,夏侯砚仿佛没有听到,脚步都没停,身姿飘逸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长宁又急又气,大声道:“夏侯砚,你会后悔的!” 看着日思夜想的身影越来越远,没有半分停留和犹豫,长宁极是委屈,她刚才也只是说说气话,以她对夏侯砚的了解,要是真的去找母后下旨,夏侯砚以后对她估计更没有好脸色了! “参见太后娘娘!”远处的宫女跪了一地! 太后将刚才的一切尽数看在眼里,带着一众嬷嬷宫女缓步过来! 长宁公主快步迎上去,撒娇着摇着太后的衣袖,“母后!”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长宁公主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总是这样,在他面前耍公主的威风,哪个男人受得了?更何况是他?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女人要温柔,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就算贵为公主也一样!” 长宁小嘴一撅,毫不示弱道:“我不管,反正母后要给我做主,看他还能嚣张多久?” 太后看着长宁撅起的嘴唇,幽幽一叹,长宁的心思她怎会不知? 曾经也为这桩婚事做过努力,召夏侯元帅和夏侯夫人进宫,商量长宁和夏侯砚的婚事! 夏侯府并不是普通的世家,是大夏第一高门,功在社稷,一直和皇室关系极佳,想要赐婚,也得尊重他们的意思! 可问题是,夏侯元帅和夏侯夫人对这桩婚事都持保留意见,说府中公子夏侯砚性情桀骜,为人不羁,怕委屈了长宁公主之尊! 太后知道夏侯府并不愿意娶长宁,最重要的是夏侯砚对长宁的态度也始终平淡如水,夏侯砚虽然至今未娶妻,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普通世家若能娶到长宁公主,那是无上的荣耀,可夏侯府是大夏的守护神,战功赫赫,并不怎么需要靠娶皇室公主来增添家族的荣耀,不是谁都想娶一尊菩萨回家供着的,更何况长宁那刁蛮任性的性子? 太后不死心,又去找了皇上,明确要求皇上赐婚,可皇上的态度也很*,十分为难! 夏侯砚是他的重臣,能文能武,镇守家国,夏侯府又世代效忠皇室,面对这样一个风采绝世的男子,在婚姻大事上最好是尊重人家的意见。 再说,利用天子权威强迫臣子娶自己的妹妹,怎么说都有点掉价的味道,这一点,太后也深表赞同! --- 皇上原本就喜欢秦庄的端庄典雅,温婉可人,又因为她被人冤枉,打入冷宫,受了不少苦,心中有些愧疚,当即下旨,秦庄连升两级,由秦贵人晋升为秦妃! 秦庄的命运来了个华丽的大逆转,一时,前来道贺的后宫佳丽络绎不绝! 郦沉鱼在寝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得砸了一对名贵的天青花瓷瓶! 这件事,皇上赏赐了秦庄,但并没有处罚郦沉鱼,因为秦庄确实将宫中*折扇赠与了那个乐师,郦沉鱼只是如实禀告这件事情,却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这件事是她在背后指使的,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尽管如此,皇上还是冷落了郦沉鱼好一段时间,她一直愤愤不平! 这日,郦沉鱼正在宫里生闷气,听说皇上这几日都宿在秦庄的庭芳阁,好久没来她这里了,偌大的宫殿空旷而凄凉,一种空虚的寂寞让心底狠狠作痛,该死的秦庄,这样居然都整不倒你,还让你圣眷更浓,我如何甘心? 一名宫女急匆匆跑进来,附在郦沉鱼耳边说了一席话,郦沉鱼脸色一变,“真的?” 宫女点点头,“千真万确!” 郦沉鱼恨得咬牙切齿,就说嘛,秦庄进了冷宫,还能好好地出来,原来又是那个该死的唐诗在作祟! 皇上在见了唐诗之后,就去了冷宫,把秦庄接了出来,还升为秦妃,和丽妃平起平坐,唐诗到底和皇上说了些什么? 郦沉鱼想到此,吩咐宫女道:“你马上去把齐公公请来,就说本宫有请!” “是,娘娘!” --- 齐公公很快就来了,“奴才见过丽妃娘娘!” “齐公公,这些年本宫对你怎么样?”丽妃靠在贵妃榻上,慵懒说道。 齐公公谦逊道:“娘娘对奴才一直礼遇有加,奴才铭记在心!” 丽妃知道齐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他的话对皇上的影响不可小视,所以她一直和皇上身边的实权人物搞好关系,就是为了像今日这样有用武之地! “本宫听说,在秦妃出冷宫之前,那个叫唐诗的女子进宫见过皇上?”丽妃似不经意说道,说到“秦妃”的时候,她的美眸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齐公公颔首道:“是!” 丽妃淡淡道:“宫里又不是菜园子,想来就来,那个唐诗是怎么进宫的?” 齐公公犹豫了片刻,才道:“奴才听说是由楚太史令引荐到内务府,内务府通告了唐诗求见天颜的奏请,皇上这才同意召见唐诗的!” “楚太史令?”丽妃眼眸微闭,沉思起来,“他为什么要帮唐诗?” “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奴才倒是听说了一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丽妃来了兴致,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听说唐诗和步侍郎府退婚之后,楚太史令府的小姐就嫁到了步侍郎府!”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丽妃一时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复杂的牵扯,缓缓闭目,“唐诗那日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为什么皇上随后就把秦妃从冷宫接出来了?” 入了冷宫,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谁知,秦庄居然不但咸鱼翻身,还因祸得福,唐诗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不能不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 “唐诗说秦妃一定是被冤枉的,请皇上明察,还秦妃一个清白!”齐公公道。 “然后皇上就同意了?”丽妃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齐公公颔首道:“是!”关于唐诗说那把赏赐给东方槿的折扇一定被人动过手脚的话他没说,因为他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丽妃在背后指使的? 他虽然和丽妃关系好,可到底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一定要懂得分辨,要不然也不会得到皇上的信任! 听了齐公公的话,郦沉鱼有了一种本能的危机感,这个丫头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没嫁到乌蛮国去,还活着回来了,最重要的是,就凭她一席话,皇上对秦庄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想起那日皇上看唐诗的眼神,丽妃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若是唐诗入宫,秦庄和唐诗联手,这两个人,都姿容出众,都比她年轻,在宫中的女子,最害怕的就是红颜流逝! 虽然她的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多岁,可宫里没有最年轻,只有更年轻,在只有十几岁的青春逼人的唐诗面前,还是有一种无比清晰的颓败! 送走了齐公公,丽妃沉思良久,忽然眼前一亮,唤来宫女,“明日老爷下朝之后请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第四章 人至贱,则无敌 第四章 人至贱,则无敌 唐诗坐在窗前,手心握着夏侯砚给她的那块徽记,看着窗外绮丽妩媚的晚霞,想起他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明朗,将徽记贴在胸前,不觉莞尔! “小姐!”云姨进来,唤了一声,唐诗却没有听到,眼睛仍然看着天边的晚霞! 云姨叹了一声,看着小姐脸上不似微笑却胜似微笑的甜美,越发担心,小姐只怕是越陷越深了,夏侯少将军那样风姿如画的男子,对小姐这样的怀春少女有着不可抗拒的*! 可是一场注定看不到未来的爱情,云姨实在找不到小姐要坚持下去的理由,难道小姐这样聪慧冷静的女子,也会一眼心动,一生情动? 女孩子不能为一时的心动就义无反顾地踏进去,那样会输得体无完肤! “小姐,小姐!”雅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满脸不可置信,“你知道谁来了?” 唐诗回过神来,看着雅霜气愤的脸色,心中明白了几分,不是吧? 云姨问道:“谁?” 雅霜道:“老夫人带着小公子来京城了!” 云姨不敢相信,“她来干什么?” 雅霜一脸的嫌弃,“老夫人说担心小姐长期离府,也没个音讯,她放心不下,所以带着小公子长途跋涉来看望小姐!” 云姨冷笑一声,不屑道:“她老人家不顾一把高龄,不顾长途跋涉,只为前来看望小姐?她什么时候这样疼爱小姐了?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唐诗淡淡一笑,自然知道老夫人前来是为了什么,她离开潮阳这么久,也没给唐家去什么信笺,一直没有音讯,老夫人没有得到京城的消息,只能按照时间推算,估计唐涵已经顺利嫁到步家,成了步家的少夫人,她便带着唐颂眼巴巴地赶来! 唐涵嫁入步家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她必定要加强和步家的联系,以便为父亲的仕途和唐颂的未来打下良好的基础! 估计老夫人一进城,就四处打听消息,得知唐涵果然嫁进去了步家,却不是步家的少夫人,少夫人另有其人,她难免失望! 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自然不可能无功而返,便找到了谢府这个姻亲之家作为落脚的地方! --- 谢府前厅。 谢夫人不冷不热地看着老夫人,十分鄙夷,脸皮到底得有多厚,一把年纪了,还腆着老脸找到谢府来? 对她的目的,谢夫人心如明镜,唐家的独苗-唐颂年纪渐长,远在潮阳,地处偏僻,她自然不希望宝贝孙子也在那个地方呆一辈子! 她不顾炎热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自然是想给唐颂谋个好前程! 在京城,眼界也高,机会也多,谢夫人真想不到,世上还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 面对老夫人的恭维问候,谢夫人只是淡淡应了几句,就以府中事务繁忙,需要离开为由,叫侍女带着老夫人去客苑休息! --- 今日,又有人来谢府提亲! 现在对上门提亲的,谢夫人都麻木了,全是看中阿诗的美貌,想纳入府中做妾室,好不容易有寥寥无几的愿意娶做正室的,不是填房就是乱七八糟的人家! 可谢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来提亲的居然是郦家,谢夫人一听来人的介绍,脸色就黑沉了下来,郦家居然还敢上门提亲? “请回,我谢府收受不起!”谢夫人面对送来的贵重礼品,只是淡淡吐出一句话! 郦家派来的是郦府管家,看到谢夫人黑沉的脸色,并不在意,胸有成竹一笑,开出的条件却让谢夫人决绝的态度有了一丝缓和! 谢夫人之所以没有一口回绝,是因为郦家提出娶阿诗为小少爷郦文轩的正妻,而不是妾室! 谢夫人陷入了沉思,这个条件实在具有太大的*,她在京中多年,自然了解正妻和个妾室区别有多大,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像微雨那样好性子的正室少之有少,又遇到唐家那样的人家,才会让韩映之欺到头上去,在别人家,只有正室欺负妾室的分,没有妾室爬到正室头上去的理! 她原来以为郦家要聘阿诗为妾,自然没有好脸色,可是对方竟然提出要娶阿诗为正妻! 郦管家见谢夫人原本决绝的神色开始动摇,乘机道:“夫人,我们少爷对贵府表小姐可是仰慕已久,再说年轻人之间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何必太在意?” 郦管家话里有话,暗示谢夫人,郦少爷和唐诗之间本身就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何不将错就错,化腐朽为神奇? 本来像郦家这样的豪门,是怎么也不可能娶唐诗这样身份的女子为正妻的,但是现在郦家的姿态放了下来,谢夫人就应该就坡下驴,玉成一桩美事,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像唐诗这样名节受损的女子,还有郦家这样的豪门愿意娶为正室,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谢夫人自然听得出来郦管家的涵义,虽然不悦,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坊间确实有人传说郦文轩和阿诗原来就是一对小情侣,现在又顶着退婚的名声,确实不好嫁! 郦文轩虽然不成器,但毕竟年幼,孩子心性总是少不了的,这京中有很多贵族公子,年轻时不务正业,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懂事稳重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明正和秦庄的事情,让谢夫人对年轻人的任性和不懂事都很宽容! 明正求娶秦庄无望之后,几乎日日醉酒,意志消沉,可是娶妻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心思都放在正事上,忙于军务,连府邸都很少回来,有了一个年轻人特有的自信和豪情,再也没有半分当初不思进取的模样。 哪个年轻人不犯错?哪个年轻人不走弯路?经历过挫折的男子更加成熟可靠也说不定! 郦管家看谢夫人神色越来越缓和,立即开动了三寸不烂之舌,“我们小少爷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又一向最懂得怜香惜玉,表小姐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一辈子都生活在蜜罐里,夫人不知道,平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上门提亲,要嫁给我们少爷,可我们少爷一个也看不上,就对表小姐情有独钟,这番情意,连我这个下人看在眼里,都感动了…” “滚出去!”郦管家正说得天花乱坠,却蓦然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 郦管家一怔,看见门口站着一位青年公子,一脸的冷然! “这位是…?”郦管家迟疑道。 谢夫人介绍道:“这是小儿浩远!” 郦管家一笑,似乎没有看到谢浩远不善的脸色,“原来是三公子啊,以后就是我们少爷的亲家兄弟了” “谁是你什么亲家兄弟?”谢浩远并不买账,将郦家送来的礼品直接扔了出去,“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死了这条心吧!” 郦管家一愣,随即笑道:“我实在不知道,这谢府到底是三公子做主,还是谢夫人做主?” “浩远!”谢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不要在外人面前造成谢府没上没上没规矩的印象! 谢浩远看娘居然动摇了,眉间毫不掩饰对郦文轩的不屑,朗声道:“都是郦文轩这个混蛋,阿诗才有今天,难道你还要把阿诗推到那个火坑里去?娘,你于心何忍?” “三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郦管家真想不到,谢浩远居然当着他的面骂他们家少爷,十分不悦,可又不敢发作,“我们少爷可是真心喜欢表小姐…” 谢浩远脸色一变,正欲说话,外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要娶我的孙女啊?” 郦管家一看,这府里闹的是哪一出啊?疑惑道:“这位又是…?” 谢浩远一脸的厌弃,偏过头去,谢夫人不咸不淡道:“这位就是表小姐的祖母!” 郦管家眼睛一亮,行礼道:“老夫人!” 老夫人看郦管家对她恭维的态度,十分受用,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很是享受被人尊敬的感觉,尤其是面前这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 郦管家自我介绍道:“我是郦家的大管家,今日奉老爷之命,来求娶府中孙小姐!” 郦管家原先不知道谢府里面还住着唐诗的祖母,早知道,还用得着看什么谢夫人和谢浩远的脸色?只要得到这位老夫人的首肯,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老夫人,我们少爷不但人品出众,才华横溢,还对贵府小姐一见倾心!”郦管家说的话倒不是夸大其词,一则,郦文轩确实长得不错,二则,豪门公子谁没有个花花心思?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郦管家见得多了,不是问题的问题! 老夫人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细细地询问了郦家老爷的官职,还有亲眷都位居何职,最重要的是,郦家大小姐郦沉鱼现在居然是皇上*妃,这样的家世,在京中是数得着的人家,老夫人十分满意,连连颔首! 真是想不到,阿诗虽然没能嫁给步家,却还有这样的好人家,比当初的步家更胜一筹,她岂能不得意? 老夫人仿佛没有看到谢夫人和谢浩远铁青的脸色,唐诗是她的孙女,她才有权做主,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涉,谢夫人就算是阿诗的舅母,也没有权力! “好,好,好!”老夫人问完之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回去告诉你们老爷,这门亲事老身同意了,回去选好日子就下聘完婚!” “慢着,我不同意!”一个空灵悠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 唐诗听说了消息,闻讯赶来,不用想就知道老夫人在打什么主意! 郦管家一看到唐诗眼睛都直了,难怪少爷一直对这位谢府的表小姐念念不忘! 昨日,老爷从宫中回来,遣他第二天就去谢府提亲,聘谢府表小姐为正室,他当时心里还纳闷,谢府表小姐哪里能做少爷的正室啊?可又不敢多问! 老夫人见阿诗居然敢忤逆她的意思,脸色一沉,警告道:“阿诗!” 第五章 如意算盘落空 第五章 如意算盘落空 唐诗无惧迎上老夫人的目光,神色淡然,微微笑着,“我不会嫁给郦文轩的!”话虽然说得温婉,语气却强硬,毫不退缩,完全没有了以前在唐府对老夫人恭敬忍让的态度! 老夫人一滞,脸瞬间冷得如同一块冰,寒声呵斥道:“没规矩,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唐诗还没有说话,谢浩远忽然笑了,“唐老夫人,我得提醒你,这可不是唐府,在这里你可不是主人!”真是为老不尊的老妖婆,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如何把阿诗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程度,为唐家向上爬铺平道路,在她眼中,阿诗为唐家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夫人脸色一僵,活了一大把年纪,被亲戚家的一个后生晚辈当众指出她寄人篱下的处境,自然十分丢面子,尤其是在和刚才相谈甚欢非常投缘的郦管家面前,老脸更是挂不住,当即冷冷道:“不管是不是主人,不管是在哪里,我自己孙女的婚事,我都做得了主,倒是三公子,有这样的态度和长辈说话的吗?” 谢夫人不冷不热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教养,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老夫人想不到谢夫人根本不给面子,眼中完全没有她这个长辈,老脸当即红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到了谢家之后,谢夫人从来没有给她好脸色,一直冷冰冰的,已经让她十分窝火,可为了唐颂的前途着想,也只能忍了! 唐颂在京城呆着,起点高,机会多,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贵人,参考科举也有人提携,再说,谢家到底是勋爵之家,达官贵人经常来来往往,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她相信,这样的日子并不会很长! 她一生最善于做的事情就是抓住时机,当初为儿子求娶谢微雨的时候,也是抓住了时机,可没想到这个谢怀敬这么不中用,居然早早地去了,她原本就一直不太喜欢谢微雨软弱无能的性子,在谢怀敬死了之后,更是不把谢家放在眼里了! 现在住到谢家,实际上是借助谢家这个平台,为唐颂寻找出头的机会,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阿诗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又被人退婚,居然还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简直是绝处逢生,她怎能不欣喜若狂? 只要定下和郦家的婚事,攀上郦家,还需要看什么谢家人的脸色? 人只要找好了后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勇往直前,义无反顾,老夫人主意一定,腰板也挺直了几分,清了清嗓子,“郦管家!” 郦管家一直冷眼旁观,像他这样精明过人的人自然知道唐老夫人才对这门婚事有最高话语权,别人说的不管什么话都可以当做一阵风,说了跟没说一样! “哎,老夫人,我在!”郦管家身体弯了弯,恭敬之态更显,让老夫人更加满意,真是懂事的管家! “我唐家的孙女,只有我能做主,谁反对也没有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唐家是门风清正的人家,长幼有序,既然我这把老骨头还在,我孙女的婚事就此决定,你回去复命吧!”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当家多年的练达和威严,要是不知道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她才是谢府的最高女主人! 郦管家当即笑逐颜开,“是是是,老夫人果然英明,以后就是自己人,我提前在此祝贺!”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但是顺利完成了老爷交代的事情,心中十分高兴! 老夫人满脸红光,笑道:“那是自然,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我孙女的婚事,操办之礼还得仰仗你多费心!” 郦管家忙应道:“那是那是,我回去禀告老爷,一定会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绝不会委屈孙小姐!” 老夫人满意颔首,“那老身就放心了!” 谢夫人因为心中有底,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但是现在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别人府中,还和自己府中一样耀武扬威,耍长辈的威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要不是看在阿诗的面子上,她连门都不会让她进,收留了她,不但不懂得感恩,还一副理所当然,倚老卖老的嘴脸! 在这老太婆眼中,阿诗完全是个工具,唐家往上爬的工具! 谢夫人冷冷道:“老夫人说的没错,阿诗到底是你的孙女,既然她的事情你已经做主,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夫人得意一笑,谁叫唐诗姓唐不姓谢呢?有我在,你们休想决定她的婚事! 不过谢夫人随后说的话就让老夫人的笑意还没消逝就僵在了脸上,“既然老夫人已经高攀上郦家,以后就是权贵之家的亲戚,后台强硬,也是大人物,可惜我谢府庙太小,伺候不了你这样的大佛,这天气也越来越炎热,我看哪儿凉快你就去哪儿吧!” 谢浩远忍俊不禁,俊朗的脸上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冷笑道:“真是想不到时隔多年,老夫人的威严丝毫不减当年,始终一如往昔,我今日才算长了见识,心中真是佩服万分,知道的,还当老夫人是我们府收留的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人是我们谢家的太夫人呢!” 老夫人想不到谢夫人居然会当面下逐客令,谢浩远也冷嘲热讽,当即脸色一黑,语气生硬道:“你们放心,老身绝不会赖在谢家不走的!” 谢浩远不屑道:“那样正好,请吧!” 老夫人精于算计,不是无主见的妇人,不可能就这样轻飘飘地让人赶出去了,冷笑两声,不阴不阳嘲讽道:“老身活了一把年纪,也把什么都看透了,谢家现在嫌弃我们唐家,我也不怪别人,谁叫唐家现在不如人家呢?世态炎凉,人人都是嫌贫爱富之人,我们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就被一脚踢开了!” 经过今日这件事,算是和谢家彻底撕破脸了,但是因为她已经找好下家,所以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有了底气,谢家想把她赶走,她当然会走,但是也要在外人面前极力渲染谢家不顾穷亲戚,翻脸不认人的丑恶形象! 既然已经有了退路,出了谢家,不担心没地方去,走之前也要摆谢府一道! 以前儿媳谢微雨和步夫人是至交,对她也很尊重,每次见了她都非常热情,现在步家又是唐涵的婆家,也是唐家的亲戚,借住到步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退一步讲,就算步家不待见,她也完全不担心,既然已经定下了阿诗和郦家的婚事,双方就是姻亲的关系,郦家这样的名门望族,绝不可能看着自己未来的少夫人一家露宿街头,无家可归,有失体面! 就算暂时不能把她们接到郦府中,最少也要斥重金为她们买一处宽敞舒适的大宅,让她们在京中有个落脚之地! 这是老夫人设想的最理想的结果,借住到别人府中,总没有在属于自己的大宅中住得踏实自在! 谢夫人自然知道老夫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根本不为所动,淡淡道:“我谢家的家风如何,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就请吧!” 自从这恬不知耻的老太婆搬到谢家之后,她感觉府中像多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不乘这个机会把她赶出去,更待何时?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想起以前唐家人做的事情,还有这老太婆的嘴脸,谢夫人对她们的态度直接降到冰点以下,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老夫人毫不示弱,脸上还带着示威的笑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身马上就走,阿诗,收拾东西,跟奶奶走!” 唐诗一直带着事不关己的神色,冷冷地看着老夫人的表演,心中只觉嘲讽至极,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奶奶”,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老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唐诗微微一笑,语气清冷,“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要走你自己走吧!” 老夫人一愣,恶狠狠地盯着唐诗,警告道:“阿诗,你是我唐家的嫡孙女,我唐家又不是无人了,岂能让你留在别人家,惹人笑话?” 郦管家看着一家人剑拔弩张,几乎要吵起来,但是这些他不管,只要婚事定下来了,他的任务就算是顺利完成了,“老夫人,既然喜事已经定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筹办婚事!”郦管家说完就带着人想开溜! “郦管家急什么?没看我们这儿还没定下来吗?你就这样急急忙忙地回去复命,这万一要是生了变故,喜事没办成,只怕郦家老爷会唯你是问!”唐诗看出了郦管家的心思,不轻不重提醒道。 郦管家闻言,迈开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也是,这唐小姐明显不愿嫁,老夫人又在以势相逼,万一唐小姐宁死不从,他还真不好交代,不如就再等等,静观其变,等到万无一失了再回去复命不迟! 老夫人见事情闹成这样,在谢家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严厉地看着唐诗,“阿诗,你不要忘了,你姓唐,我才是你的奶奶,只有我才能决定你的婚事,奶奶的话你都敢不听了,还不走?” 唐诗微微一笑,看着老夫人那副嘴脸,只是想笑,奶奶?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她的孙女了? 幸好,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向皇上求来了姻缘自行决定的圣旨,要不然今日的命运就会被老夫人牢牢掌控在手中,就凭她的一句话,自己就成了牺牲品! 唐诗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奶奶?我可承受不起,你老人家可是亲自发过话,我只能称为”老夫人“,没资格称”祖母“,更没有资格称”奶奶“,只有唐颂才能称你”奶奶“!” 老夫人的脸比数九寒冬的冰更吓人,当着外人的面,这死丫头竟然将家里的事情也拿出来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唐诗眼底带着漠然的笑意,“说没说过,你老人家自己清楚,公道自在人心,只要随便找几个知*问下,就知道你到底说过没说过了,我看老夫人真是上了年纪,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的皱纹立即加深了几分。 郦管家倒是看出了门道,看着这唐小姐和老夫人之间的矛盾颇深,很明显,老夫人平日是极其不待见唐小姐这个孙女的,居然不允许自己的孙女叫自己“祖母”?这到底是有多嫌弃?现在老夫人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唐小姐自然坚决反对,这件事有些棘手! 唐诗完全无视老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在自己心底就已经是完全无关的人,“还有,老夫人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命里带煞之人,老夫人现在离我这么近不说,还一定要把我带走,和你住在一起,也不怕冲撞了你老人家的福气?” 谢浩远讥诮道:“阿诗说的对,老夫人福泽深厚,还是离阿诗远一点比较好,为了你的安全,要走就自己走吧,恕不远送了!” 老夫人怎肯自己离开?现在阿诗就是她的救命稻草,身上系着唐颂的前途,她怎么也不会抛弃的! 可看着阿诗眼里冷绝的神色,知道此时来硬的怕是讨不了好去,冷冷地看了一眼谢夫人和谢浩远,声音软了下来,慈和道:“阿诗,你年幼不懂事,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你到底和谢家隔了一层关系,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人家把你留下来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是我的亲嫡孙女,我还能害你不成?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你好?” 谢浩远冷哼一声,面对这样无耻至极的老妖婆,他实在是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多费唇舌! 唐诗冷冷道:“不劳老夫人费心,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自会判断,还是那句话,谢家才是我的家,我是不会和你一起走的!” 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这样哄都不行,看来还得来硬的,当即冷笑两声,“怎么?以为有谢家人做后台,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你就是飞到天上去,我也是你祖母,你也是唐家的孙女,我就做了你的主,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你绑走!”现在是在谢府,不是自己府中,这要是在潮阳,一顿严厉的家法是免不了的,先把她带走,再慢慢家法伺候,打到你服软为止,她当家多年,有的是手段! 谢浩远怒道:“你敢?哪里来的老妖妇在我谢府大放厥词!” 谢夫人见她在自己府中还这样作威作福,声音一扬,“来人!” 立即有几位壮实的嬷嬷走了进来,“请夫人吩咐!” 老夫人一看是要赶人的架势,高声道:“这世上真是没天理了,堂堂将军府,想仗势欺人,欺负我一个老太婆,还要抢走我的孙女,我要告到顺天府去,唐诗生是唐家的人,死是唐家的鬼,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抢走她!” 唐诗冷冷地看着老夫人愤怒的嘴脸,淡淡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很遗憾,你做不了我的主!” 听着唐诗言语里的底气,老夫人一怔,狐疑道:“什么意思?” 云姨早就看不下去老夫人的惺惺作态了,早就取了皇上的圣旨等在一旁,见时机到了,便双手捧出珍藏的皇上圣旨,缓缓打开,所有人看着明黄色的圣旨,神色一凛,蓦然跪倒在地! 谢夫人和谢浩远是心如明镜,胸有成竹,其他人都是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云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故建威将军外甥女唐诗,毓秀钟灵,性资敏慧,朕特赐予姻缘自行决定之权,钦此!” 郦管家这才知道为什么唐诗这么有底气和她祖母对抗了,原来是早有准备,心底有一种不安缓缓升起,看来事情麻烦了! 老夫人脸色煞白,几乎晕倒在地,难怪阿诗今天居然敢忤逆她,原来这个丫头居然还有这么深的心机? 不过老夫人更加意外的是,阿诗怎么会得到皇上的圣旨?她呆呆半天反应不过来,一时失神无语,这件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几乎站不起来,这丫头分明是想断了她父亲和弟弟的前途啊! 唐诗拿着来之不易的圣旨,有谁知道,为了这圣旨,她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要不是这道圣旨,她今日就注定要成老夫人的牺牲品了! 谢夫人厌恶地看着老夫人发白的脸色和不断翕动的嘴唇,冷冷道:“相信你刚才也听到了,除非阿诗自己愿意,没人可以决定,自然也要包括你了,唐老夫人,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谢浩远幸灾乐祸道:“你虽然一把年纪,但相信耳朵还听得见吧?圣旨上说的是将军府的外甥女,不是唐家孙女,阿诗和你没什么关系,现在你可以走了!” 唐诗对一边目瞪口呆的郦管家淡淡道:“你也请回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郦管家见识不妙,知道这门婚事算是告吹了,匆匆起身,带着郦家的人转身就走,一溜烟不见了! 第六章 不要退缩 第六章 不要退缩 老夫人本来就上了年纪,又蓦然遇到这么震惊的消息,好好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锦囊妙计失去了最重要的棋子,一时觉得浑身瘫软,根本起不了身! 谢夫人见老夫人怔怔不动,呵斥嬷嬷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老夫人送出去?” 府中住了这样一个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人,谢夫人只觉浑身不舒服,要说之前还顾忌到到底是阿诗的祖母,又年事已高,也不好做得太绝,就暂时留在府中,以观后效,现在彻底见识到她的丑恶嘴脸,谢夫人哪里会把这样一个人留在府中,给自己找罪受? 几名嬷嬷得令之后,立即上前拉老夫人,动作十分粗鲁,毫不客气! 老夫人被拽得头晕脑胀,见势不妙,求救的眼神看着唐诗,“阿诗,我终究是你奶奶,血浓于水,你怎么忍心看着你舅母把奶奶一个老太婆逐出门外,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会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啊!” 老夫人还以为这一点一定可以钳制唐诗,她总不能无家可归吧? 哪里想到,唐诗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冷冷一笑,语气淡然,“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好名声吗?老夫人你放心,我根本不在乎!” 老夫人一愣,哪有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的?她蓦然想起阿诗已经失去清白的事情,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咬咬牙,还是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阿诗,颂儿终究是你弟弟,你就算不管我,也不能丢下你弟弟不管…” 唐诗嘲讽一笑,揶揄道:“唐颂在你眼中是宝,我在你眼中是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为了唐颂,你别说我的名声,舍了我的命都可以,你难道以为我是个木偶,会一直任你摆布?我娘说过,当别人不能好好爱你的时候,你要学会爱自己!”唐诗俯低身子,冷漠地看着地上的老夫人,“说起来,这还真要感谢你,我在唐家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要好好爱惜自己!” 老夫人见唐诗冷漠无情的模样,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好好的后路不能就这么断了,只要能哄住唐诗,攀上郦家,这一切都有希望,她声泪俱下,“不管怎么说,你父亲生你养你…” 谢夫人不耐烦了,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咬人的疯狗都给我赶出去!” 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嬷嬷听到夫人的话之后,不再犹豫,七手八脚地用力把老夫人往外拉! 老夫人哪里经得起几位强壮的嬷嬷的生般硬拽?很快就被一路拖出了大厅! 唐诗冷冷地看着老夫人因愤怒而变形的脸,“老夫人你别忘了,你还有你最爱的孙女,唐涵,如你所愿,唐涵现在在步家混得风生水起,你要是去那里,看在唐涵的面子上,步家一定会收留你的!” 除了老夫人,还有唐颂,还有她一起带来京城伺候她和唐颂的几个唐家下人也一并被赶了出去! 唐颂自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唐家人的掌中宝,老夫人爱若珍宝,唐一鸣疼在心口,韩映之更是视之如命,就连谢微雨也对唐颂视如己出,按理说,妾室的儿子,很难得到正室的好脸色,可谢微雨大家气度,也一直为自己没有为老爷生儿子而愧疚,因为唐颂是唐家唯一的男丁,对唐颂也是极为和善喜爱! 可现在唐颂丝毫享受不到被全家人*在手心的小公子待遇了,几个粗鲁的下人推推搡搡地把唐颂往外赶! 唐颂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扫地出门的滋味,恶狠狠地盯着唐诗,恨得咬牙切齿,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唐诗早被他千刀万剐了! 他原本就对唐诗这个嫡姐没任何好感,老夫人平日经常教导他,一定要远离唐诗这个扫把星,韩映之因为唐诗影响了她的扶正之路,一直视唐诗为眼中钉,姐姐唐涵也因为唐诗,顶着庶出女儿的名声,就是自己,这个宝贝公子,也顶着庶出的名头,心中岂能不恨唐诗? 现在听从奶奶的话,住到了谢府,可看见唐诗住的院子,贴金镶玉,雕栏玉砌,琼楼玉宇,奢华里透着巧夺天工的精致,而他和奶奶却住在一处冷僻的客苑,心中对唐诗更是恨之入骨! 老夫人看见心爱的孙子也被连抓带拽地赶拉出来,唐诗只是在一旁漠然地看着,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实在受不了了,怒不可遏,高声骂唐诗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必不得善终! 唐颂见奶奶骂唐诗,也跟着开口骂:“唐诗你这个小践人,不得好死…”话还没说完,谢浩远一巴掌打过去,打得唐颂眼冒金星,晕头转向,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唐颂从小到大,有谁伸过他一手指头?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看清谢浩远的脸,“你…你竟敢打我?” 谢浩远不屑冷笑一声,“打的就是你,没用的东西!” 老夫人见心爱的孙子被打,恶狠狠地盯着谢夫人,满是怨毒,“怪不得你男人死的早,原来都是谢家造孽太多,真是报应…” 谢夫人脸色一白,夫君早逝是她心底最痛楚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有人在她心头撒盐,气得浑身颤抖! 谢浩远愤怒之下出手,一脚将老夫人踢出好远,老夫人惨叫一声,苍老的身躯跌倒在远处,爬不起来! 唐颂见奶奶被打,急忙挣脱推他的人,连爬带跑过去,“奶奶,奶奶!” 唐诗忽然走过去,站在唐颂面前,唐颂正欲开口,蓦然一个巴掌将他嘴里打出了一抹腥甜! 唐颂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在唐家一直默默无闻的嫡姐,居然有胆子敢打他? 唐诗冷冷道:“唐颂,你给我听着,你不过是个庶出的,居然敢对我这个嫡出的无礼,还敢骂我小践人,这一巴掌是我赏你的,你给我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唐诗说完,蓦然转身,完全无视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夫人,还有吓得脸色发白的唐颂,没有半刻停留,这世上,总有一种人自作孽到让人生不出任何怜悯之心! 谢浩远寒声道:“把唐家的人都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不要弄脏了我谢家的门,还有,所有的人都给本公子听着,要是唐家的人再敢来,就放狗去咬,不必客气!” “是!”下人们从没见到性情随意的三公子这样冷肃寒彻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终于把恬不知耻地人都赶出去了,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唐诗看着黯然的舅母,十分难过,心知是因为老夫人说的那句恶毒至极的话语,舅舅战死是因为谢家造孽的报应! 这世上,到底谁才应该遭报应? 唐诗歉然地看着舅母,“舅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她提到你的伤心事!” 谢夫人怅然一笑,长叹一声,“没关系,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也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那个老妖婆入不了我的眼睛,我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真正让我难过的是,让你一个人在潮阳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以前只是听浩远说,没有亲眼见到,今日见到,才知你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在这样的家里,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唐诗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舅母,都过去了,以后不再理他们就好了!” 谢夫人自嘲笑道:“我原来总想着,你好歹是唐家的嫡孙女,身份摆在那里,过的总差不到那里去,今日才知,想当然真是大错特错!” 唐诗一笑,将头枕在舅母的双膝上,享受着承欢膝下的欢乐,如一对平常人家的母女! 良久,谢夫人的声音幽幽响起,“其实当时你娘下嫁唐家,除了我上次和你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你不知道的!” “什么?”对唐家人的事她从来不关心,可是和娘有关的事,她自然想知道。 谢夫人抚摸着阿诗的长发,轻声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就算他们有什么错,唐一鸣终究也是你的父亲,唐老夫人终究是你的祖母,你身为晚辈,孝字当先,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如今看来,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唐诗蓦然从舅母膝上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谢夫人道:“当初你舅舅托人把微雨的名字从选秀名册上划下来的事情,本来是绝密的,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唐诗手指一颤,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刻,连空气中都带着沁人的凉意! 果然,谢夫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唐诗的猜测,“当初唐家派人来提亲的时候,你舅舅原本很犹豫,可来人暗示似乎知道微雨应该参加选秀的事情!” “来提亲的人说什么了?”唐诗声音变得艰涩! 谢夫人道:“这种事当然不能明说,说的太明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他只是遮遮掩掩地说了一些话,可是你舅舅听的很明白,若是谢家不答应唐家的求亲,这件事就有被宣扬出去的可能!” 唐诗吃惊地捂住嘴唇,竟然还有这样一出,唐家人的无耻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真应该以身为唐家人为耻,她指甲嵌进肉里,却不觉疼痛,因为心里更疼!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就是欺君之罪,没人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再说你舅舅当时想着这事也许和唐一鸣本人无关,只是老夫人的主意,后来基于种种考虑,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胸口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环绕,良久,唐诗才恢复了平静,重新趴在舅母膝上,声音温暖,“从今以后,我和唐家再无半点关系,不过娘的仇我还是要报的!” “微雨的仇?”谢夫人一惊,愕然地看着唐诗,“微雨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诗朱唇紧咬,“是韩映之害死娘的!” 谢夫人瞳孔收缩,“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诗将当年韩映之是如何不着痕迹地害死怀孕的娘的事情告诉了舅母,她极力保持着平静,可双肩仍忍不住颤抖! 谢夫人怒不可遏,悔不当初,“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微雨进宫,也不至于碰到这样的白眼狼!” 唐诗脸上带着淡淡微笑,“舅母放心,这个仇我不会忘记,更不会放过韩映之!” --- 阳光潋滟,静兰湖,绿草地,唐诗将一直白莲花握在手中,心不在蔫的数着花瓣!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夏侯砚躺在草地上,双手枕于脑后,俊眸盯着蓝天白云,在一片鸟语花香的静谧中,忽然道。 唐诗斜过头看他,懒洋洋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夏侯砚轻笑,“今日阳光明媚,我约你来赏静兰湖,当然不希望你心情抑郁,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唐诗侧头沉思,秀雅如诗的眉眼带着淡淡笑意,调侃道:“你要是有和我一样的家人,估计你的心情也会和我一样了!” 夏侯砚眉目一挑,似是不认同她的话,“不一定,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污秽永远染指不了星辰,无论它怎么努力,那也是它永远不可企及的高度!” 唐诗侧首看他,莞尔笑道:“我是星辰吗?” 他坐起身来,正色看着唐诗,含笑道:“当然,你的眼眸比暗夜最亮的星辰还要璀璨!” 唐诗如玉的容颜转眼间红若朝霞,他不是第一次说她的眼睛美了,可第一次的时候,那时只是觉得欣慰,除了娘之外,这世上还有人觉得她的眼睛好看,心底有一种被人欣赏的喜悦,为什么现在对上他眸瞳的时候,心会跳得这样快?唐诗不敢再看他,慌忙低下头去! 夏侯砚久久凝视她,忽然沉沉唤她,“阿诗!” 这样温柔的声音让唐诗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是一阵狂跳,阿诗,这个亲切的称谓,除了两个表哥之外,从来没有别的青年男子这样叫过她。 唐诗抬头看他,却正好对上他一汪醉人如春水的眸光,顿觉慌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敢去揣测! 唐诗低下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芊芊素手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唐诗想抽回,他却加了一分力道,让唐诗的努力宣告失败! 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暖暖的,唐诗一时不知所措,她和浩远哥哥经常在一起,亲密无间,可是没有半分羞涩的感觉,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竟会这样不知所措? 他的笑,温柔如水,好听的嗓音更似微风徜徉,如梦一般, “阿诗,你这么聪明,应该早明白我的心意!” 唐诗万料不到他竟会说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什么心意?” 他忍俊不禁,看着唐诗似水含烟的明眸,并不回答唐诗慌乱之下的问题,反而笑道:“我想知道你心底有没有一点我的位置?” 一种从未有过的欣然和曼妙,在唐诗心间盈盈流转,如春暖花开,百鸟争鸣,语笑嫣然! 唐诗蓦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心,一时羞赧无言! 他看着唐诗脸上的朵朵红云,唇角勾起愉悦得逞的笑意! 唐诗瞥见他白衣翩翩美如冠玉的模样,忽然站起身,用力甩开他的手,匆忙离开他,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在一颗树下,她倚靠着树干,希望清凉的风能让自己清醒下来,刚才面对他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想起云姨说的话,“夏侯少将军门庭太高,小姐,小姐还是…” 唐诗不停地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走下去?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又闻到了他熟悉的气息,唐诗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身子就已经被束缚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夏侯砚从背后轻轻拥住唐诗,声音轻柔如风,“阿诗,我们有一条很辛苦的路要走,你怕吗?” 天地似乎在一瞬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唐诗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轻轻转身,对上他温暖含笑的眼眸,轻轻摇头! 他眼眸蓦然绽放朵朵桃花,透着惊喜的光芒,如潋滟春水,席卷了一腔黯淡,“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退缩!” 一生最美的年华,只为等待彼此的出现,一双风姿如画的身影,化成一道绝美的风景,她要做他并肩而立的女子,达成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意! --- 唐诗回到府中,想不到院子里早就坐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浩远哥哥! “干嘛呢?也不提前说一声,吓我一跳!”唐诗道。 谢浩远紧紧地盯着唐诗的眼睛,“告诉我,你今日去哪里了?” 唐诗想起和夏侯砚之间的事情,快步越过浩远哥哥,似不经意道:“你等了我多久?” 谢浩远懒洋洋道:“不长,三个时辰吧!” 三个时辰?唐诗一惊,敷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浩远邪魅一笑,忽然紧紧盯着唐诗的眼睛,“你有秘密瞒着我!” 唐诗不以为然道:“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我有事情瞒着你再正常不过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好奇心变得比我还重?” 谢浩远站起身,走到唐诗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鼻子嗅了嗅,忽然冒出一句话,差点把唐诗吓个半死,“有陌生男人的气息!” 第七章 一见误终身 第七章 一见误终身 唐诗斜眉看他,笑得一脸危险,“浩远哥哥,你长了只什么鼻子这么灵啊?” 谢浩远看着唐诗不善的眼神,又仔细嗅了两下,“我非常确定,这是一个男人的气息,而且是个年轻的男人!” 唐诗看着他故作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有那么邪乎吗?你干脆去大街上摆摊算命算了,还读什么圣贤书,等什么在殿试中金榜题名啊?” “谢浩远坏笑道:“别扯开话题,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诗揶揄道:”浩远哥哥,女儿家的心事你也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少年思春?看来我应该去找舅母,是时候给你定一门亲事了,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神经兮兮!“ 谢浩远立即做出一副可怜兮兮之相,苦着脸道:“阿诗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浩远哥哥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唐诗嗤之以鼻,“省省吧,我可不想被未来的三表嫂撵出去,难道你希望我也无家可归?” 谢浩远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她敢?不如让我来猜一猜,我的好表妹今日到底见谁去了?” 唐诗摇摇头,浩远哥哥的老毛病又犯了,懒得理他,坐在一旁淡定的品茶,任他胡思乱想去。 谢浩远坐在一旁,把唐诗在京城能见的人数了个遍,自言自语道:“秦庄嘛,在宫里,所以不可能是秦庄,楚兰馨嘛,更不可能,她现在可是你原未婚夫的夫人,于情于理,你都不会再去找她,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你不想见她,她更不想见你,你们两个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要不然,见了面多尴尬,何必庸人自扰,给自己找不自在?” 唐诗只当没听到,兀自喝茶,听着他在一旁絮絮叨叨,“既然都不是,再联想到你衣襟上陌生的阳刚气息,我猜你今天去见的人一定是…” 到了关键的时候,谢浩远偏偏不说了,故意拉长声音,吊唐诗的胃口! 唐诗朱唇一瞥,从小就爱玩这类捉弄人的游戏,她就不信他真的知道! “夏侯砚!”沉默了半晌,唐诗都快失去耐心了,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谢浩远的声音蓦然响起,震得唐诗耳膜生疼! 唐诗手一抖,茶水差点洒了出来烫了手,这副反应尽数落入谢浩远的眼睛,他嘴角噙着一抹邪邪的笑意,十分得意:“被我猜中了吧?” 唐诗哪里肯承认?“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有你的反应为证,如果不是,你干嘛这么大反应?”谢浩远一刻都没有放过唐诗惊愕的表情,心中涌过一股莫名的失落! “我记得小的时候,你有什么委屈都会找我这个哥哥诉苦,如今长大了,你怎么反而和我有距离感了?有什么事也不和我说了,我又不是外人!”谢浩远不满道。 见唐诗依然不说话,谢浩远站起身,故作叹息,“既然涉及到夏侯府,这可不是小事,看来我得去娘禀报这件事,以便她有个心理准备!” 唐诗虽明知他是在激将自己,可令人悲哀的不是你不小心掉进了陷阱,而是你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得乖乖往下跳,急忙拉住他,警告道:“你不要没事找事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谢浩远乖乖坐了回来,唐诗狐疑道:“你为什么猜我今日去见的人是夏侯砚?” 谢浩远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神采飞扬,既是自信,眼底深处却有狡黠的目光,“这有何难?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明心楼饮酒碰见夏侯砚和纳兰宏逸的那一次吗?” “那次你不是喝醉了吗?”唐诗问道。 谢浩远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我是醉得爬不起来了,可我的头脑是清醒的啊!” 唐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当时还以为你死了呢!” 谢浩远忽然压低了声音,细若游丝,几乎听不见,“当时夏侯砚和你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唐诗脸色一红,回忆那次夏侯砚对她说的话,一共就三句,第一句是“唐姑娘,幸会!”第二句是“这是窖藏十年的竹叶青,极是易醉,你原本不该喝的!”第三句是“需要我帮忙吗?” 唐诗想不到看似沉醉的浩远哥哥已经尽数将这些话听了去,有些赧然,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暴露了她和夏侯砚早就认识,似乎还有过接触的事实,唐诗想到此,嘴上强硬道:“那又怎么样?” 谢浩远摇摇头,遗憾地看着唐诗,“夏侯砚是什么人?大夏女儿一见误终身的男子!” 唐诗斜他一眼,“有那么夸张吗?” 谢浩远正色道:“一点也不夸张,夏侯砚可是京中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阿诗,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唐诗身子往后一靠,反驳道:“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何以如此肯定?” 谁知,谢浩远不答反问,“你对他了解又有多少?” 唐诗一怔,她和夏侯砚确实见面不多,不过每一次见面,似乎都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心照不宣,什么都不需要说,他们就可以用眼睛交流,这样的默契,她和别人从未有过! 见唐诗说不出话来,谢浩远又低声道:“听说现在宫中唯一云英未嫁的长宁公主可是一直都心仪夏侯砚,这件事,你知道吗?” 唐诗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那位长宁公主她见过,也没有留下什么很深的印象,谁知道浩远哥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诗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阿诗,我们有一条很辛苦的路要走,你怕吗?” 唐诗心下一沉,故作不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浩远道:“我又不是外人,在我面前就不用掩饰了,你和夏侯砚早就认识,要不然的话,怎么他在明心楼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叫你“唐姑娘”?” “认识又怎么样?又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唐诗还是不肯招认。 谢浩远忽然换上一副正色,“我身为你又敬又爱的表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阿诗妹妹在一场虚幻的梦幻里不肯醒来,所以我背负着沉甸甸的重任要来拯救你,我可比夏侯砚可靠多了,起码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我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出口成章,不说万里挑一,起码也是千里挑一…” 唐诗扑哧一笑,“行了,见过自吹自擂的,没见过你这样能自吹自擂的!” “怎么样,我说了这么多,要不要考虑一下你最爱的浩远哥哥?”他带着一贯的调侃口吻,坏坏地看着唐诗,眼中有着神奇的魅惑。 唐诗轻抿手中香茗,幽幽道:“浩远哥哥你放心,如果这个世上什么时候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我一定非你不嫁!” 谢浩远一口茶蓦然呛在口中,咳嗽半天才缓过气来,脸色一黑,”不带这么损人的吧?“忽然想到了什么,“前段时间,你每天把我的书房弄得一团糟,偷偷摸摸写写画画的东西,就是送给夏侯砚的?” 唐诗不置可否,“我说了以后会告诉你的!” “不会是情诗吧?”谢浩远脸上浮现涵义不明的笑意! 唐诗拿起桌面上的书毫不客气地敲了他的脑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阿诗!”谢浩远忽然收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语气也沉重起来,似是提醒,又似是遗憾,“女孩子不要因为一时心动,就义无反顾地踏进去,到时候退无可退,受伤的只能是自己,我不希望到时候看着你受伤!” 唐诗看着谢浩远少有的正色,心下微沉,可她还没有说话,谢浩远就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几乎让唐诗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这个表哥真是个天生的戏子,演技绝对一流,无人能敌! 唐诗想起夏侯砚的温柔,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你的阿诗妹妹很傻?” 谢浩远摇摇头,“你傻不傻我真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知道之后,就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到底傻不傻了!” “什么?”唐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谢浩远换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我也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可你也太不经诈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和夏侯砚的事,那天在明心楼我只听到他说了句“唐姑娘,辛会”就醉过去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只是稍稍诈你一下,说我知道他对你说的话,心虚的你就和盘托出了,我的阿诗妹妹,你说你傻不傻?” 谢浩远话一说完,就一阵风地不见了,让唐诗硬生生挥出的一记粉拳砸在空气中,没有砸到他可恶的脸上! 唐诗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道:“谢浩远!” 远处似乎传来猖狂的笑声,让唐诗又气又恼! --- 静姝宫。 端淑太妃看着难道一见的来到宫中的外甥,问道:“阿砚,你不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吗?今日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端淑太妃是夏侯砚母亲的妹妹,是夏侯砚的姨娘! 夏侯砚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清茶,淡淡抿了一口,“今日是奉我娘之命,来静姝宫探望姨娘!” 端淑太妃不经意道:“你最近来宫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第八章 不能同心,岂能同行? 第八章 不能同心,岂能同行? 夏侯砚故作为难笑道:“姨娘,您可真难伺候,我不来,你抱怨说我老不进宫看你,我现在来了,你又怀疑我的目的,你说我以后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端淑太妃佯怒道:“你要是真心来看我,我自然高兴,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夏侯砚装糊涂道:“哪里?姨娘,你真误会我了,我可是诚心诚意来看您的!” 端淑太妃见夏侯砚还不承认,故意道:“来人,去长宁公主宫中,就说本太妃有请!” “好了好了,姨娘你就饶了我吧!”一听要请长宁公主,夏侯砚立即举手投降! 端淑太妃啼笑皆非瞪他一眼,“在姨娘这儿还撒起谎来了?你以前来后宫,哪一次不是溜得比兔子还快?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不但经常来姨娘这里,还关心起了后宫是非,我一直都怀疑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夏侯砚优雅地接过宫女送上来的杯盏,淡淡一笑,“想不到连我微不足道的变化,姨娘都明察秋毫地看在眼里!” 端淑太妃看着气宇轩昂的外甥,“我和姐姐自幼姐妹情深,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又怎么会不知你的性子?你几时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夏侯砚脸上依然维持着完美镇定的微笑,只是浅浅抿茶,含笑不语。 端淑太妃又道:“前些日子,你娘来静姝宫找过我了,让我给你留意合适的宗室女子!” 夏侯砚眼眸一道细细的眸光闪过,眉峰一皱,如同浮光掠影,只是短短一瞬,却被端淑太妃看在眼里,“虽然长宁对你一片痴心,可你不愿意,姐姐姐夫也不想勉强你,连太后想赐婚也被挡了回去,只是,你年龄不小了,又终日忙于军务,姐姐自然忧心你的婚事,便拜托了我,这几日,我已经帮你挑选了几位大家闺秀,让人画了画像,今ri你来得正好,就算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宣你入宫的!” 端淑太妃说完,微一示意,便有宫女捧着几幅画像鱼贯而入,在夏侯砚面前打开! 端淑太妃一一介绍,“这第一位是宸安侯府的二小姐,花容月貌,性情贤淑,才情出众!” 见夏侯砚没什么反应,端淑太妃也不意外,锲而不舍道:“这第二位是秋丞相府的大小姐,柔嘉淑顺,风姿雅悦…” “姨娘!”夏侯砚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端淑太妃无比热情没完没了的介绍! “怎么了?”端淑太妃似是刚刚清醒过来,装作惊异的样子,“这么多佳丽,你一个也看不上?” 夏侯砚不语,端淑太妃却似恍然大悟,“也是,看画不如看人,改日我把她们都宣到宫中,你亲自看看,到底中意哪一个?” 夏侯砚嘴角挂着清淡的笑意,“姨娘,能不能不谈这个问题?” 端淑太妃心下了然,挥了挥手,宫女们依次退出,只剩下两个人,端淑太妃疑惑道:“你到底怎么了?” 夏侯砚自嘲一笑,“我就是因为在府中被娘逼得没办法,才逃到姨娘这边来清静清静,谁知道,你比我娘还要上心?再这样,以后我连静姝宫也不来了,干脆在我的别苑常住好了!” 端淑太妃忍俊不禁,“你这孩子,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夏侯砚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姨娘,我确实喜欢上了一名女子!” 端淑太妃并不意外,看你能藏多久?就不信你能一直不说,再不说就真的把长宁叫过来! 不意外归不意外,端淑太妃却十分欣喜,“这可是天大的大喜事,能让我们阿砚看上的,一定是不一般的女子,告诉姨娘,是哪家府中的千金?” 夏侯砚闻言却面露难色,不似刚才那么爽快了! 端淑太妃道:“怎么了?你在姨娘这里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夏侯砚沉吟道:“不是难为情,而是…” “而是什么?”端淑太妃紧紧追问。 见夏侯砚迟迟不说,端淑太妃急了,“难道是平民人家的女子?” 夏侯砚摇摇头,“这倒不是!” 端淑太妃明白了,“那就是低级官家女子!” 夏侯砚并不说话,只是颔首默认! 端淑太妃自然知道外甥的性子,像他这样的孩子,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只怕会很执着,他一开口,她便猜到了他的意图。 夏侯砚微垂着头看着地面,轻声道:“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端淑太妃眼眸微抬,“我自然知道,要不然,又岂能吸引你的眼睛?” 端淑太妃看着气韵高华的外甥,心知他今日进宫的目的,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明日宣你娘进宫,我和她商量商量,挑个日子纳入府中,就在你府中做个婢妾吧,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让步了!” 夏侯砚闻言,表情晦暗不明,“姨娘,我不想她做我的婢妾,我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端淑太妃一愣,语气蓦然变得严厉,“阿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你的身份地位,是断然不可能娶如此门庭的女子的!” 一时静极,夏侯砚沉默不语,良久,端淑太妃叹了口气,“到底是谁家的女子?” 夏侯砚道:“姨娘可能不认识,是建威将军府的外甥女,唐诗姑娘!” 端淑太妃眉心皱起,建威将军府,她听说过,什么外甥女,她就不知道了! 她沉思良久,眼睛忽然一亮,“是不是就是上次采摘到冰雪灵芝为太后解毒的那个女子?” 夏侯砚轻轻颔首,“是!” 端淑太妃努力回忆,眼眸微沉,“这件事我听说过,还听说过太后召见过她,她父亲位居何职?” 夏侯砚眼底有一丝淡淡不屑掠过,“如今是潮阳县丞!” 端淑太妃闻言,柳叶眉一蹙,语气不减凌厉,“阿砚,你爹娘虽然由着你,但是这件事绝对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夏侯砚的语气却很坚决,“姨娘,她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女子,在婚姻大事上,我不想委屈自己!” 不知道何时,外面竟然飘起了细细的雨,端淑太妃半晌无言,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你现在年轻情动,自然不知世事艰险,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一直视门当户对为俗人之念,不屑理之,可你想过吗,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习俗岂能完全没有它的合理之处?” 见夏侯砚始终沉默,不为所动,端淑太妃又道:“姨娘是过来人,自十六岁进宫,见识了多少姻缘,幸的,或是不幸的,不计其数,你年轻气盛,难免做出冲动的举动!”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不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可以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却不一定有一个美好和谐的婚姻,婚姻先不说门不当户不对能不能走到一起的问题,就算勉强走到一起,当最初的激情慢慢冷却下来之后,两个人的矛盾会铺天盖地而来,你们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你们的见识,你们的气度,你们的抱负能一样吗?” “你是三军统帅的儿子,注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将来才能承袭你父亲的衣钵,可她呢?她想要的是什么?也许不过是花前月下的安稳,一个随时随地能够嘘寒问暖的丈夫,这些你都想过吗?这些你能给她吗?你能给的更多的是一个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虚名!” “你要记住,婚姻不能同心,岂能同行?只有能同行的婚姻才会是幸福的婚姻,如果她不能理解你的抱负,你的志向,你会抱怨你不能常常陪她,抱怨你把公务看得比她还重要,你也会抱怨她满脑子都是小富即安的小家子气,你的门庭对她来说是一辈子不可逾越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她骨子里有没有自卑敏感的情节?可能你说一句话,她都会猜测半天,你没有时间每天陪着她,哄着她,成亲之后,你们会矛盾不断!” “当最初的激情化为平淡之后,你会后悔你的一时冲动,会后悔你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会发现这段姻缘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到那个时候,不仅对你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阿砚,听姨娘一句话,你们的差异太过巨大,你若真心喜欢她,真心为她好,早早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夏侯砚修长如玉的手指握紧了手中杯盏,薄唇抿出坚毅线条,“我想她是懂我的!” 端淑太妃一愣,“那你准备怎么办?” 夏侯砚想起遗世独立气质高洁的唐诗,声音清幽,“姨娘,我不是现在不能娶她,而是她不肯!” 端淑太妃却不以为然,冷笑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不知道多少人心生羡慕,平常女儿自然难入你眼睛,也许她只是欲擒故纵,吊足你的胃口,让你欲罢不能,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女人的手段没有见过?” 夏侯砚却轻笑,“她不是这种人!” 端淑太妃道:“不是这种人,又是哪种人?” 夏侯砚目光悠远,缓缓道:“她说要等到足以与我并肩之时,才能嫁给我!” 第九章 秦庄有孕 第九章 秦庄有孕 端淑太妃紧盯着夏侯砚的脸,注视了良久,才道:“与你并肩?” 夏侯砚声音坚定铿锵,“是,她既然这样决定,我自然要尊重她,我想为她铺就一条这样的路,我现在并不是不能娶她,只是我和她都希望这段姻缘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而不是她一入门就会受到所有人的冷遇!” 端淑太妃似乎明白了什么,阿砚说的对,出身卑微的女子嫁入高门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在别人眼中,攀上了高枝,钓了到金龟婿,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殊不知,有时候也是另一种苦难的开始! 就算姐姐姐夫开明,也不代表可以答应阿砚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回府,她注定得不到未来婆婆的喜爱,阿砚也不能天天陪着她身边,不被祝福的婚姻往往是以惨淡收场! 端淑太妃暗暗点头,倒是个聪明的女子,有如此见识,难怪吸引了阿砚的眼睛! 端淑太妃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来宫中和她有什么关系?” 夏侯砚道:“她有个朋友进了宫,前段时间出了点波折,我帮她查一些事情,还她朋友的清白!” 端淑太妃道:“莫非就是前段时间闹得很大的秦妃与人私通被打入冷宫一事?” 夏侯砚颔首,“是的,后来证明秦妃的确是被人陷害,这件事,她功不可没!” 端淑太妃沉吟良久,“这样吧,你找个时间约她出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让我们的阿砚动心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 “太好了,庄姐姐,你真的要做母亲了?”唐诗真替庄姐姐开心,总算是苦尽甘来! 秦庄含笑颔首,“我确认这个好消息之后,第一个就想和你分享!”太医确认她怀孕之后,皇上龙颜大悦,对庭芳阁诸多赏赐,她乘机提出想见见自己的姐妹,皇上也同意她宣唐诗入宫! 唐诗道:“庄姐姐可是我们几人之中第一个要做母亲的人,真为你高兴!” 秦庄握着唐诗的手,感慨道:“阿诗,真的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唐诗就算不在宫中,也知道在宫中子嗣对于嫔妃的重要性,丽妃之所以一直盛*不衰,不仅仅是因为她美艳动人,极善于迎合皇上的心思,也因为丽妃为皇上生了一个皇子,如今庄姐姐也有身孕了,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秦庄的侍女香棂也一脸的欣喜,主子有喜,宫人也都喜气洋洋,唐诗看着庭芳阁满目锦绣,想到上次的乐师东方槿一事,不得不提醒庄姐姐,她身边一定有内鬼! 秦庄见唐诗神色闪烁,似有话说,心下会意,“你们都退下!” 待所有人退下之后,秦庄问道:“阿诗,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唐诗道:“姐姐怀孕,必定会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请姐姐千万要小心!” 秦庄了然一笑,“放心,我会的,我和郦沉鱼不和是公开的秘密,若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一定是郦沉鱼,我想她还不至于这么傻!” 唐诗微微颔首,压低了声音,“上次乐师东方槿一事,我怀疑姐姐身边有别人安插的人!” 秦庄脸色一变,忧虑之色蓦显,“怎么说?” 唐诗提醒道:“姐姐你想想,若不是你身边的人,有谁能一直收集你的墨宝,拼凑出一首情诗?” 秦庄脸色渐白,半晌才道:“你可有怀疑对象?” 唐诗摇摇头,“我对姐姐的侍女都不了解,也不能轻易下结论,只能提醒姐姐自己小心,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秦庄沉思良久,对唐诗一笑,“放心,我会小心的,在宫中有时候也很寂寞,你以后要多进宫陪陪我!” 唐诗调皮一笑,“只要秦妃娘娘宣召,我自然唯命是从!” 秦庄忍俊不禁,“这屋子里闷得慌,不如我们去外面走走?” “好啊!” 唐诗扶着秦庄,一起畅游在花海中,秦庄最近深受皇恩,又刚刚怀了身孕,心情很好,欢声笑语不断响起! 唐诗看见右前方有一簇漂亮的百合花,“姐姐等等我!” “要去做什么?” “百合花的气质和姐姐最相配,我去采几朵回来送给姐姐!” 唐诗正在挑漂亮的百合花,蓦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叫,心下一惊,猛然回首! 身后不远处的秦庄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摔了下去,顿时响起侍女的阵阵惊叫声! 唐诗大惊失色,蓦然扔掉手中花朵,飞身向秦庄赶过去,就在秦庄的身子即将落地的时候,唐诗抓住了秦庄的云袖,拉了一把,缓冲了秦庄下落的速度,唐诗却被沉重的压力带得连同滑落在地! 唐诗见救不了庄姐姐,心急之下,一把抱住秦庄,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不过唐诗摔倒在碎石地上,秦庄却压到她的身上! 远近的侍卫和宫女匆忙赶过来,唐诗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疼痛,急忙扶住秦庄,“庄姐姐你没事吧?” 秦庄手捂住小腹,对唐诗虚弱一笑,轻轻摇头! 几名宫女七手八脚地把秦庄扶起来,还有宫女匆忙去传太医! --- 庭芳阁。 秦庄躺在*上,脸色苍白,所有人皆在一旁,脸都吓白了,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紧张地看着太医为秦妃娘娘号脉,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 皇上闻讯匆匆赶来,声音威严,“太医,秦妃身子怎么样了?” 太医忙道:“皇上请宽心,秦妃娘娘身子没有大碍,腹中胎儿安然无恙,只是娘娘受了些微惊吓,微臣去开服安胎药,娘娘服下就无事了!” 皇上闻言,脸色稍稍缓和,坐到秦庄的*前,“爱妃,这是怎么回事?” 秦庄挣扎起身,“让皇上担心,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今日约了唐诗妹妹入宫闲聊,在屋里待的闷,于是出去走走,谁知一时不查,脚底滑了一跤,幸好唐诗妹妹拉了我一把,才没有摔倒在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唐诗暗暗心惊,庄姐姐怀孕之后,必定万分小心,路上哪有滑?自己不是好好走过去了吗?庄姐姐怎么可能会无故摔倒? 皇上这才发现唐诗也站在一旁,脸色柔和了些,“你救了朕的秦妃和孩子,朕会好好赏你,你想要什么?” 皇上见秦妃无事,心也放了下来,眼含笑意地看着唐诗,他很好奇这一次唐诗想要什么? 唐诗低首,恭敬道:“只要秦妃娘娘无事就好,臣女不敢贪图赏赐!” 皇上对唐诗的话并不意外,微微颔首,嘱咐秦妃好好休息,处罚了所有伺候不力的宫女,吩咐齐公公另外再调来一些宫女伺候秦妃娘娘! “爱妃,你好好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唐诗就急忙道:“庄姐姐,你真的没事?” 秦庄轻轻颔首,笑道:“刚才连太医都说过了,我真的没事,要不是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保不住了,倒是你,平白我被当成了垫子,摔在地上!” 唐诗微笑摇头,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一向小心谨慎,如今有孕在身,更是不可能无故摔倒,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庄淡淡一笑,“果然是瞒不过你,我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摔倒的,你去采百合花,我等候在那里,忽然一只黑猫从身边的花丛里窜了出来,我吓了一跳,匆忙后退,脚步没有站稳,就摔了下去!” “一只黑猫?”唐诗黛眉深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一直黑色的猫,突然出现,样子很凶恶,我又惊又吓!” “姐姐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秦庄叹了口气,“在太医到来之前,我暗中吩咐宫女,让她们派人去抓住那只黑猫,可她们说,不管是她们,还是宫内侍卫,都没有看见那只黑猫,我说的话谁会信?谁都会以为是我眼花了!” 唐诗沉默不语,姐姐怀孕没多久,就有人等不及了,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秦庄沉声道:“必定有人见我怀孕,想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最大的嫌疑便是郦沉鱼,可郦沉鱼不养猫,也没听说宫中有谁养猫,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出了皇上未必信,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在无事生非,挑拨离间!” 唐诗想起夏侯砚说过的话,在宫中,真相是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没有证据,徒然说出这件事,皇上派人去查了,结果根本找不到黑猫的影子,只会认为庄姐姐在故意挑起事端,的确对庄姐姐不利,皇上只怕不会喜欢恃*而骄,无风起浪的女人! 这时,有宫女送来安胎药,唐诗站起身,“我来吧!” 宫女看向秦庄,秦庄微微颔首,唐诗正准备接过安胎药,忽然宫女不小心碰倒了她的手臂,惹来一阵冷咝抽气声! 秦庄脸色一变,“阿诗,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给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地抓住唐诗的手臂,埋怨道:“连手臂都磨破了,你也不说一声,我让宫女给你上药!” 唐诗不以为然道:“姐姐,我可是练家子,这点小伤没关系的,只要姐姐和孩子没事就好!” 秦庄十分自责,心疼地看着唐诗渗出血丝的手臂,忽然,脸色一变,看到了唐诗藏在云袖中的徽记,上面有两个苍劲的大字,夏侯! 第十章 谁家陌上少年郎 第十章 谁家陌上少年郎 秦庄十分意外,震惊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挥手屏退了宫女,猛地抓住唐诗的手,“阿诗,你怎么会有夏侯府的徽记?” 夏侯府,是她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夏侯府的家族徽记怎么会在阿诗手中?阿诗和夏侯府又有什么关系? 唐诗将徽记握在手中,看着庄姐姐激动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庄姐姐曾经说过她入宫之前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虽然如今那段青涩岁月已经远去,可是从上次东方槿一事来推测,庄姐姐虽然人已经在宫中,可并没有完全忘了那个心中的影子,难道是…? 又忆起浩远哥哥曾经说起夏侯砚的话:夏侯砚可是京中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当时觉得毫无正形的浩远哥哥在天马行空,一通鬼扯,现在细细想起来,似有所指,若是庄姐姐曾经真的喜欢过夏侯砚,明正哥哥和浩远哥哥一定都是知*! 面对庄姐姐探寻的眼神,唐诗纠结许久,还是如实道:“是夏侯少将军给我的!” 家族徽记,只有夏侯家族嫡系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一点,秦庄自然知道,可是夏侯砚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阿诗?难道…? 一时,气氛有些沉寂微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秦庄才道:“你是不是和夏侯少将军很熟?”此话一出,秦庄忽然觉得艰涩! 其实她没有任何资格艰涩,这段暗藏的情意,随着她的入宫,早应该烟消云散了,只是偶尔心里会有一阵微疼,那个轩眉斜飞白马轻裘的男子,注定只是心中一个梦! 听到这样的声音,唐诗更加确定庄姐姐曾经暗恋过的人就是夏侯砚,一个女人,只有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这么敏感,这么在意,一个小小的家族徽记都能引起她的眼神变化! 秦庄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带着些微的恳求:“阿诗,告诉你和夏侯砚的事情,好吗?我很想知道!” 夏侯砚?唐诗一怔,果然是他,看着庄姐姐眼里的期盼之情,唐诗鼻端蓦然涌上一阵酸楚,不知从何说起,“庄姐姐…” 看着阿诗眼中的惊异,秦庄涩然笑道:“你猜得没错,我曾经是喜欢过他,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又即将为人母,也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和他的故事!” 唐诗听着庄姐姐话语里的怅然,缓缓道:“我和夏侯砚是在潮阳认识的…” 期间,秦庄一直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听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烁,脸上带着端庄的微笑! 唐诗说到自己回京之后,和他的几次见面之后,便陷入沉默,不再说话! “庄姐姐,庄姐姐!”唐诗见庄姐姐怔怔失神,忍不住道。 秦庄反应过来,自嘲一笑,鼻翼轻微翕动,忽然伸手抱住唐诗,声音哽咽,“谁家陌上少年郎,足*,阿诗,你能遇到他,真好!” 唐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庄姐姐, 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庄终于恢复了平静,眼角有清泪滑过,脸上却带着美丽的微笑,“放心,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我痴恋成空,能让我最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我是在替你高兴!” 唐诗想起夏侯砚温暖而深邃的笑意,不知何时,庄姐姐也曾见过那样和熙的微笑? 唐诗一时心底酸楚无言,真是造化弄人,自己的两个幼时密友,楚兰馨心仪自己的未婚夫步青云,夏侯砚偏偏又是庄姐姐暗恋无果的人! 秦庄看着清新素雅的唐诗,幽幽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有夏侯砚这样的男儿倾心相许,阿诗,我真的为你高兴!” 唐诗微笑,心下却纷乱不已,想起他的话,阿诗,我们有一条很辛苦的路要走! 秦庄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认真地看着唐诗,喜悦染上她晶亮眼眸,“除却门庭,你是个足以与他相配的女子,我此身已误,唯有盼着你幸福!” 唐诗的眼睛氤氲朦胧,想起楚兰馨,一时竟然哽咽无言! 秦庄感受到唐诗的颤抖,“你是不是想起了馨儿?” 唐诗微微颔首,尽管馨儿做过的事情她早不与她计较,可是这件事每每想起,总是心疼难言,名节,女孩子最注重的名节,毁在自己视若姐妹的密友身上! 秦庄叹息一声,“我们三个人之中,我还是和你最好,以前小的时候,也不觉得馨儿有什么不好,只是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离开京城之后,我和馨儿的来往也少了许多,说不清楚心中的那种感觉,只是没有了那种继续交往下去的渴望,总觉得和馨儿没办法走到更深,比泛泛之交也好不了太多!” 唐诗淡淡道:“馨儿嫁到步家之后,我有事去找过她一次,她如今是得偿所愿,和步青云很恩爱!” 秦庄秀眉如烟,沉吟道:“我见过步青云几次,总觉得步青云不像是那种人品卑劣的小人,倒更像个清高雅士,这种人总不会在自己已有婚约的情况下,和馨儿私定终身吧?” 唐诗并不在意,“不管是不是,我都不在意了,既然馨儿得到了她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 秦庄微微颔首,叹道:“年龄越大,和馨儿的距离越远,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凑合的!” 这时,有宫女送来两套华美宫装,秦庄道:“刚才见你的衣裙弄脏了,我吩咐宫女给你送来两套宫装,想不到还擦破了,这两套你选一套喜欢的换上吧!” 唐诗看去,面前的两套宫装,一套比一套精致,“这是姐姐的衣裙,我怎能穿?” 秦庄佯装不悦道:“跟我还推辞什么?再说,这两套宫装是我在有孕之前就做好的,现在也穿不上了,留着也是浪费!” 唐诗看去,一套是水绿宫装,荧光盈袖,另外一套是粉红色,彩蝶翩飞,便挑了一套水绿色宫装! 等唐诗换好了衣裙出来,秦庄满目欣赏地打量着唐诗,烟波流转,诗意弥漫,仿佛一支开放在山涧的幽兰,默默叹息,“阿诗,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常常入宫陪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以后最好不要进宫了!” 唐诗想起皇上的眼神,似有所悟,轻轻颔首,“我知道了,姐姐放心!” 秦庄道:“在宫中看似繁华,实则是个高贵而又美丽的囚笼!” 唐诗握着秦庄的手,“姐姐现在圣眷正浓,又怀有皇嗣,我看皇上也是极在意姐姐,姐姐何以说这些丧气话?” 秦庄微笑摇头,“你看我现在盛*不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不过是因为草木葳蕤,我青春正美,过不了几年,宫中进了新的美人,我就得退位让贤了,永远有更年轻更漂亮的美人吸引皇上的眼睛!” 唐诗默然,庄姐姐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如何安慰! 秦庄的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哀伤,“你知道吗?这后宫,每一个女子都爱着皇上,千方百计只为见皇上一面,可皇上只有一个,我其实很害怕,害怕会像那些失*的妃子一样,每日顾影自怜,只能卧看牵牛织女星!” “我常常在想,自我入宫以来,皇上也对我很好,可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依然还记得一场心悦君兮君不知的爱恋?” “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许并不是因为我还恋着他,只是这深宫里不见天日的女子,也许有很多和我一样,曾经期盼过幸福,就像花朵对春天的眷恋一样,爱过,失望过,心中仅剩那样一抹美好,舍不得抹去,如果我当初遇到的不是夏侯砚,而是别的男子,也许我会同样恋上也说不定!” 唐诗劝道:“姐姐怀有身孕,不宜过于哀伤,不利身体!” 秦庄喟然笑道:“这些深藏心中的话,我也只能对你说说,在这宫里,我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谁是不能信任的,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唐诗抱住庄姐姐,“姐姐不必难过,过去终究会过去,只要姐姐顺利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庄微微笑道:“这宫里真寂寞,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进宫陪我,可我也知道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这宫中可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却不是你我梦想之地!” “两年多以前,我被家人送进宫来,也曾憧憬过,也曾梦想过,短短几年,我便接受了现实,宫中佳丽万千,各有芬芳,却只有皇上一个男人,他每月能来我这里一次,我就算是盛*了,得不到的时候希望得到,得到的时候又害怕失去,这就是我如今最好的写照!” 唐诗安慰道:“如今姐姐有了身孕,母凭子贵,在这宫中,能保证姐姐位置的除了皇上的*爱,还有腹中皇嗣!” 秦庄终于收了脸上怅然寂寞神色,“是啊,在宫中生活,不能完全仰仗随时可能失去的皇上的*爱,如今有了孩子,至少将来过得不会太凄清,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我的生活也算是看到了曙光!” 唐诗笑道:“是啊,姐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多了,如今皇上新调派了许多宫女过来服侍姐姐,姐姐饮食要越发小心,没有特别的事情,也要尽量少出门!” 秦庄颔首,忽然低声道:“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皇上只怕已经对你动了心思,你是一个容易让男人动心的女子,皇上是一国之君,也是男人,你若是入了宫,一定也是恩*不衰,只是宫中繁华易过,情意难留,我不希望你重复我的命运!” 出了庭芳阁,唐诗驻足回头,耳边回荡着庄姐姐轻柔而又恳切的声音,“阿诗,你一定要把握自己的幸福!” 这宫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庄姐姐还不足十九岁,正值花样烂漫的年龄,为何话语竟是这样的苍凉? 流光容易把人抛,唐诗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快十七岁了,时间过的真快,自从及笄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唐诗低头独自徘徊,却不料与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唐诗额头一疼,一句话已经出口,“请见谅,我不是有意的!” 手还捂着眉心,却听到一阵轻笑,唐诗心下一沉,真是冤家路窄,在出宫的路上也会遇到老冤家,郦沉鱼! 唐诗放下了手,低眉道:“惊扰了丽妃娘娘,实在抱歉!” 郦沉鱼嗤笑一声,“惊扰了本宫,就一句抱歉,就想算了?” 唐诗心知对方若是有心找茬,你怎么说好话都没用,以郦沉鱼的心机和她的排场,走到哪里都有数位宫女跟着,怎么可能正好和自己相撞,估计是看到自己一路低头沉思,故意撞上来的吧? 唐诗微微低首,“请丽妃娘娘开恩!” “开恩?”丽妃冷笑一声,“本宫的千金之躯,岂是你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能够冲撞的?” 唐诗不卑不亢道:“是,还请丽妃娘娘千万不要为了我这样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而气坏了高贵的身子,这样我更加担当不起!” 丽妃冷冷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能求到皇上的圣旨?” 唐诗心知她说的是郦文轩求亲一事,淡淡道:“是啊,让丽妃娘娘失望了!” 丽妃只是冷冷一笑,光彩照人的脸有几分扭曲,唐诗猜测大概是庄姐姐怀孕一事让她怀恨在心,不过她和庄姐姐的过节人尽皆知,要是庄姐姐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她。 也不知道刚才黑猫冲撞庄姐姐之事是不是郦沉鱼做的,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庄姐姐怀孕,希望出点意外的,绝不止郦沉鱼一个人! “看娘娘身体应该无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告退了!”唐诗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了,很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告退?”郦沉鱼冷笑一声,“你卑微之躯冲撞了本宫,就想一走了之,你以为宫中是市井之地,可以来去自如吗?” 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唐诗知道郦沉鱼既然成心撞上来,事情自然不可能善了,只做不明白道:“不知丽妃娘娘的意思是…?” 丽妃倾国倾城的脸上浮现一丝冷冷的笑,紧紧地盯着唐诗同样绝色的容颜,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恨意! 她已经得到消息,刚才秦庄差点摔了一跤,简直是上天在帮她,可并没把腹中孩子摔掉,又是这个唐诗拉了她一把才转危为安! 郦沉鱼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唐诗,秦庄不说死在冷宫里,现在腹中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居然能安然无恙,还真是好命! 现在秦庄风头正盛,又怀有皇嗣,每天去庭芳阁巴结道贺的妃嫔络绎不绝,皇上也常常去庭芳阁问候,相比之下,丽妃这里就冷清多了,她心情郁闷,于是出来走走,真是想不到碰到了正要出宫的唐诗! 唐诗瞥见郦沉鱼不善的眼神,知道郦沉鱼能在宫中多年盛*不衰绝不是一般人,她比庄姐姐进宫早,从内到外都已经升级为宫斗高手,早已经适应后宫尔虞我诈的生活,并对此习以为常,庄姐姐却不一样,尽管敏慧,内心却对后宫生活始终有所抵触,要不然也不会和她说出宫中繁华易过,情谊难留之类的感慨话语! 庄姐姐尽管人在深宫,却依然向往宫外相对清澈的生活,甚至内心始终保持着一块属于自己的纯澈的天空,这也许是庄姐姐一直忘不了夏侯砚的缘故! 唐诗想起自己和夏侯砚的初见,那样美好,那样无暇,若自己是庄姐姐,也会在内心深处始终记得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郦沉鱼优雅一笑,故作大度道:“放心,你毕竟不是宫里的人,本宫也不会太和你计较!” “多谢丽妃娘娘高抬贵手!”唐诗不动声色,她也很好奇这个视她为眼中钉的丽妃到底要怎样整她! “谢就不必了!”丽妃忽然话锋一转,“但这毕竟是宫里,若没有规矩,岂能成方圆?自然也不能就轻飘飘地算了,要不然本宫以后如何管教下人呢?唐诗姑娘,你说是不是?” 唐诗暗暗皱眉,丽妃话里带话,把自己等同于她身边伺候的下人,暗示自己卑微的身份,不过丽妃不知道的是,唐诗根本不在意,有很多官家小姐在宫中做宫女,可能随便一个身份都比她高贵,郦沉鱼这样说,她也没什么损失,不过郦沉鱼言语中的不屑还是让唐诗手心一紧! “娘娘说的是,不知娘娘打算如何惩罚我?”唐诗淡淡道。 郦沉鱼看唐诗艳若桃花的凝脂容颜,妩媚一笑,“本宫今天心情好,就略施薄惩,掌嘴二十好了!” 郦沉鱼话音一落,身后立即有一位中年嬷嬷朝唐诗走过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 唐诗看向她的手,指甲尖利,只要在掌嘴的时候“不小心”深深划自己的脸颊几下,就算日后痊愈,也必定会留下疤痕,这个郦沉鱼不知道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在宫中浸染多年,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想这样不着痕迹地毁掉自己的容貌! 按理说,她撞上了郦沉鱼,郦沉鱼吩咐嬷嬷掌嘴二十并不为过,就算庄姐姐告到皇上那里去,皇上也不会认为郦沉鱼处罚不当,到时候,谁会关心自己一介卑微女子有没有被毁容?看来,郦沉鱼不仅为人狠戾,而且是心思极为缜密之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沉思间,嬷嬷已经走到唐诗面前,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嘴里骂着,“小践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见了我们丽妃娘娘居然还敢不跪?今日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郦沉鱼呵斥道:“嬷嬷不要多事,唐诗姑娘毕竟不是宫中的人,不懂宫中规矩是情理中事,小惩大诫就好了!” 嬷嬷立即恭声道:“是,奴婢遵命!” 唐诗心知郦沉鱼在进一步推卸她的责任,就算到时候被人知道,她的话都合情合理,并无任何不当之处,两人在她面前,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那嬷嬷一脚朝唐诗的腿上踢过来,想把唐诗踢跪倒在地上再掌嘴,唐诗快步后退两步,让嬷嬷奋力的一脚落了空,脸色大变,骂得愈加难听,“你还敢躲,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唐诗手指紧握,朱唇紧咬,如果不想个脱身的办法,难道就任由郦沉鱼毁了自己的脸? 郦沉鱼含笑地看着这一幕,不再出声,以她如今的身份是不至于和唐诗过不去,可问题是唐诗不但把她心爱的弟弟打得半死,还屡次帮她的对手-秦庄! 郦沉鱼在宫中多年,不会连未雨绸缪先人一步的敏感都没有,唐诗这个祸水,早除去早安心! 正在嬷嬷要再动手之时,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响起,“皇嫂素来宽宏大量,何必与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过不去?” 唐诗抬眸看去,见一青年锦衣华服男子,头戴紫金冠,轮廓阴柔俊美,笑意满盈,身后带着一列侍卫,威风凛凛,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丽妃漠然的脸上立即换上了一副美丽的笑容,“本宫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康亲王爷,真是幸会!” “参见康亲王爷!”所有在场的宫女嬷嬷全都恭声行礼! 唐诗原本不认识什么康亲王爷,不过听丽妃这样一说,立即俯身道:“参见康亲王爷!” 康亲王的目光飘过丽妃,又飘过唐诗,微微笑道:“本来这事是本王不便过问,只不过正好碰到了,倒是有一言相劝,不知道皇嫂是否愿意听?” 他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是语气里面的高贵冷傲毫不掩饰! 郦沉鱼笑道:“本宫当然洗耳恭听!” 康亲王道:“本王窃以为皇嫂身份高贵,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损了仁和谦厚的清名,若是高抬贵手放过她,彰显大家气度,何乐而不为?” 自从康亲王横空出现以后,郦沉鱼脸上张扬狠戾的笑意,早已换成了一副优雅温和的笑,她心知康亲王不过是为唐诗说情而已,心中恼意更甚,唐诗仗着年轻美貌,便四处勾搭各种权贵男子! 不过丽妃不是一般人,很快就将利弊权衡清楚,若是唐诗被康亲王收走了,总比被皇上收走了要好! 郦沉鱼当即笑道:“既然康亲王发话了,本宫岂有不从之理?反正只是一场意外,本宫也就不计较了!” 唐诗并不清楚康亲王是什么人,不过既然丽妃说不计较了,她也顺势推舟,恭声道:“谢丽妃娘娘!” 丽妃忽然一笑,“康亲王,本宫还有事,先告辞了!”既然主意已定,就把机会留给康亲王和唐诗,英雄救美,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抗拒这种*,更何况是康亲王爷? 康亲王微微示意,丽妃婀娜多姿的身姿就快速地消失了,唐诗本来也想脚底抹油的,可康亲王算是帮她解了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得道声谢再走! 唐诗见康亲王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低眉道:“刚才多谢王爷出言之恩!” 康亲王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唐诗不知道这男子变化居然这么快,刚才还是一副笑意宴宴的模样,丽妃一走,他就立即换做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过唐诗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我告辞了!” “唐诗姑娘!”康亲王忽然开口,让唐诗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唐诗转身,狐疑道:“王爷认识我?” 康亲王淡淡一笑,“在那夜的宫宴上,本王见过你!” 唐诗恍然大悟,那个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的宫宴,又被郦沉鱼推出来去参加乌蛮国的和亲,那些朝中一品大员和王公贵族们,自然都见过她,不过她想不到康亲王爷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唐诗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康亲王看着天边夕阳西下,“如今天色已晚,唐诗姑娘一个人在深宫里面,不知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不如由本王护送姑娘回府?” 唐诗本能地想拒绝,可万一郦沉鱼真的不死心又来了,她就很难出宫了,主意一定,“如此有劳王爷!” 康亲王的俊脸上浮现淡淡笑意,“请!” 唐诗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康亲王怎么会这么好心地送自己回府,她虽然美貌,可是这些皇亲国戚们,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断然不可能因为她美貌,就大发慈悲地搭救非亲非故也没有任何交集的她? 不过唐诗心里再怎么疑惑,表面上也没有露出半分猜忌之色,始终带着淡淡微笑,她尽管和娘不太一样,可是身上依然留有娘的影子,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坐在华丽的马车里面,看着窗外月色,唐诗忽然很想夏侯砚,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一路沉思无语,直到外面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建威将军府到了!” 唐诗尚未起身,一支修长的手已经替她掀开了车帘,声音柔和,“唐姑娘,请!” 唐诗正准备自己下马车,康亲王却伸出了手,示意要扶唐诗下车,侍卫下人都在,唐诗只得扶住他的手下了马车,正好这一幕被刚刚回府的谢浩远看在眼里! 第十二章 命犯桃花 第十二章 命犯桃花 唐诗的厢房。 唐诗回来之后,雅霜替她沏好香茶,“小姐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唐诗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进趟宫而已!”话虽如此,想起刚才的惊险,仍有些后怕! 在那种郦沉鱼占绝对强势的情况下,若不是康亲王的出现,唐诗还真没想到什么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 庄姐姐从刚刚进宫,升至今日的秦妃,这一路走来,想必也万般艰辛,所以才会有诸多感慨,这宫中真是处处惊险,差一点这张脸就毁了! 唐诗进来不久,谢浩远就随后跟了进来,一言不发,直接坐在唐诗对面,双手托腮,一双俊眸定定地看着唐诗,目不转睛,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只看得唐诗浑身发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喂,浩远哥哥,你怎么了?被人定住了?” 谢浩远依然纹丝不动,脸上忽然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家有女百家求,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家阿诗妹妹最近真是命犯桃花啊,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唐诗嘴角抽搐了几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乱说话你会死吗?” “当然会!”谢浩远拉长了声音,翘起二郎腿,眉飞色舞,“连回府都有人一路保驾护航,还不是一般的护花使者,这可是公主级别的人物才有的待遇啊,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可是康亲王府的车驾!”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你知道康亲王是谁吗?” 唐诗没好气道:“不就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吗?你当我眼盲啊?” 谢浩远完全无视唐诗不善的目光,为了证明他的见多识广和唐诗的孤陋寡闻,好为人师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口若悬河,“不仅仅是这样,康亲王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贤德太妃所出,据说从小就文韬武略,见识非凡,天资过人,如今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深得皇上信任,权倾朝野…” “浩远哥哥!”唐诗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终结的闲扯! 谢浩远一愣,“我还没说完呢,说起康亲王,他的丰功伟绩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你知道吗…” 唐诗黛眉一皱,哈欠连天道:“我要睡了,你到外面去说,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你怎么能这样?人家康亲王爷大老远送你回来,你却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谢浩远见唐诗没有什么兴趣,十分不满。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底细?”唐诗反问道。 谢浩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至少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亲自护送你回来?你以为他是闲得没事做的人吗?你也太单纯了!” 唐诗无奈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地说了刚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谢浩远睁大眼睛,“就这么简单!” 唐诗认真点点头,“就这么简单,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许他只是看不惯丽妃的飞扬跋扈,也是他只是一时顺路,也许只是一时行侠仗义之情油然而生,勿以善小而不为,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吗?我困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 谢浩远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俊脸一黑,十分不悦,“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可是为你好,万一他图谋不轨呢?” 唐诗反驳道:“我既不是公主,又不是郡主,更不是权贵之家的千金,人家一个堂堂亲王,我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不轨的?真是好人难做,你也太多心了!” 看着唐诗激动的神色,谢浩远满脸幽怨,“我要判断我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唐诗完全无语,一字一顿道:“谢浩远,你再乱说我就去告诉舅母了!” 谢浩远根本不受这种恐吓,胸有成竹大言不惭,“去啊去啊,你敢去,我就敢告诉娘你和夏侯砚的事!” 唐诗一窒,实在拿他没办法,“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浩远往后一靠,一脸的遗憾,“你说上天怎么对我这么不公平,我不就是想娶我亲爱的表妹吗?为什么阻碍一个接一个地来,居然都是这么有来头的人物,这叫我怎么活啊…” 唐诗对他的善变早就习以为常了,实在听不下去了,起来就把他往外推,“出去!” 谢浩远一边被推一边不死心,“不要以为是我多心,我这叫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你看我不是就凭一句话,略施小计,就知道了你和夏侯砚的事?” “你还敢说?”唐诗一想到这件事就生气! “亲爱的阿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他忽然换上了一副神秘的神色! 唐诗明知道他每次都以这种方式吊自己的胃口,可是每次都只能乖乖上当,冷冷道:“什么事?” 谢浩远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康亲王爷公而忘私,至今尚未册封康王正妃,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唐诗要彻底崩溃了,没等她去取挂在墙上的墨玉宝剑,谢浩远就一溜烟不见了,远远地又有猖狂得意的笑声传来,让唐诗一时气结,早晚有一点会被这个表哥给气死! --- 静兰湖,芳草地,绿树荫! 夏侯砚将唐诗轻轻拥在怀中,下颌抵着她馨香秀发,微微闭目,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色! 唐诗靠在他肩膀上,呼吸着空气中花香和泥土的气息,安静得可以听见微风的声音! “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唐诗抬眸看他,轻声说道,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今日难得他约她出来,她却敏锐地发觉了他眼中淡淡的疲惫之色! 夏侯砚微微一笑,低沉磁性的嗓音温柔如月光,“不要紧,只是军中的一些事情!” “这么忙?还找我出来?”唐诗埋怨道。 他淡笑,轻声道:“我想你了!” 唐诗脸颊一烫,一颗心又开始狂跳,忙转移话题道:“前些日子庄姐姐召我进宫了一趟,她有身孕了,我既为她开心,又为她担心,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她,希望她出点意外?” 夏侯砚抚摸着唐诗如瀑长发,不以为然道:“这只能说明秦妃还没有完全适应后宫的生活,还不懂得保护自己!” 唐诗道:“当然,庄姐姐和郦沉鱼那样的女人终究不同,尽管身在后宫,内心始终不屑与那些阴谋诡计同流合污!” 他含笑不语,只是将唐诗的秀发放在鼻下轻嗅! 唐诗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当初为什么会告诉我庄姐姐被打入冷宫的事情?” “想知道答案?”他漫不经心道。 唐诗认真点点头,“当然!” 他的声音温柔*溺,“还记得那晚选和亲公主的宫宴吗?” 唐诗“嗯”了一声,怎么可能忘记? “丽妃一直想把你荐为和亲公主,秦妃却一直反对,我虽然从不关心皇上后宫风云,却也知道丽妃和秦妃不和的事情,我并没在意,可是我无意中看见秦妃的眼神虽然竭力保持冷漠,可在看你的时候偶尔会流露出一抹掩饰不了的担忧,我当时在想,除非关系极亲近的人,才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切眼神,所以我听说她出了事,就告诉了你!” 唐诗心底有暖意流过,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新气息,声音清幽,“我幼年是在京城长大的,那个时候有两个好朋友,随着年岁渐长,现在一个越走越远,就就剩下庄姐姐一个了,所以格外珍惜,我要替庄姐姐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你自己吧!”他毫不在意! 唐诗道:“庄姐姐虽然在宫里备受皇上*爱,可我感觉她一直不开心,如今有了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只盼着孩子能平安生下来!” 他不置可否,好看的唇角只是微微一弯,忽然道:“阿诗,我姨娘要见你!” 唐诗一惊,蓦然从他怀中出来,满脸错愕,“你姨娘要见我?” 他眼底虽然带着隐隐倦色,却不忘揶揄唐诗,“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怕什么?” 唐诗脸色绯红,一拳捶在他胸口,嗔道:“谁是你丑媳妇?” 夏侯砚大笑,重新将唐诗拥在怀中,“当然是你了!” 唐诗又羞又急,心底却有一丝沉郁掠过,他姨娘是什么人? 夏侯雅似是知道唐诗心中所想,“我姨娘是我娘的妹妹,如今是宫中端淑太妃,她知道我们的事,想见见你!” 唐诗却开始紧张,不仅仅是因为见他的家人所以紧张,更重要的是,端淑太妃既然想见自己,怕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在她眼中,自己自然是想高攀她高贵的外甥! 夏侯砚轻轻地拍了拍唐诗的手,安慰道:“我姨娘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她脾气很好,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些话我不会对娘说,反而会对她说,所以她才知道我们的事!” “你姨娘该不会是来警告我不许和你来往吧?”这是唐诗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夏侯砚哑然失笑,“她是想来见见让我动心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唐诗羞得满脸绯红,却又担心,这只怕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夏侯砚轻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第十三章 分享你的忧愁 第十三章 分享你的忧愁 唐诗静默无语·忽然又瞥见他眼中淡淡倦色··最近是不是很忙··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是·所以来看你的時间都少了·有没有怪我·· 唐诗朱唇一撅·嗔道:·当然怪你了·· 他脸色微变·忽然发现唐诗眼底狡黠的笑容·才知道被耍了·佯装生气··你居然敢捉弄我··· 唐诗笑出声··谁叫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他忍俊不··虽然满腹心事·脸上却依然挂着温柔笑容··阿诗·· 唐诗反握住他的大手··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他轻轻摇头·眼底有稍纵即逝的忧色··不是不能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唐诗起身·对上他的眼眸·正色道:·纵然我帮不上什么忙·可我也想分享你的喜悦·你的忧愁·你的烦恼·我们喜欢同一首曲子·喜欢同一片阳光·喜欢同一泉湖水·你和我说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如今你明明有了心事·却不愿告诉我·难道要我在一片粉饰的温馨中佯装不知·· 他微笑·眸瞳深深地看着唐诗·如同湖水般静澈·又如同春阳潋滟· 唐诗被他看得低下头去·一颗芳心如同坠入漫天星河般不知所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总是能轻而易举掀起她内心的波澜· 他握住唐诗白玉般柔和温润的手·轻声开口··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们难得才见上一面·我不想被一些别的事情惊扰了我们的相聚··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唐诗执着的眼神·他无声轻叹··最近军中确实出了件事·· ·什么事··唐诗明眸微抬·能让他这样的人烦心的必定不是小事· 他答非所问··阿诗·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家族和我的父母·· 这是夏侯砚第一次对她说这些事情·她虽然有些羞赧·可知道这必定和他要说的事情有关· ·我父亲是将门之后·母亲是名门闺秀·自我出生起·就被家族寄予厚望·我小的時候几乎都是在军中度过的·我父亲原来是大夏的大将军·所以我被称为少将军·后来父亲晋升为元帅·可别人对我的称谓·还是·少将军··一是因为习惯·二是因为我在军中·目前实际的职务是参谋将军·现在国内暂時没有什么大的战事·父亲安排我负责军中所有军需的供应·· 唐诗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淡雅温润·湖边的风烂漫而温柔·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我会理所当然承袭我父亲的衣钵·可不知道三军统帅虽然手握重兵·但毕竟不是世袭王爵·可以顺理成章地由父亲的儿子来承袭这个位置··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就陷入沉默·眼眸里面盛满温柔·仿佛能将漫天的冰雪融化·唐诗一头撞在他的眸光中·舍不得走出来··阿诗·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唐诗轻轻颔首··我想我明白·除了你家族的权势之外·还需要你本身军功的累积·才能逐步踏上那个位置·· 夏侯砚淡淡一笑··是·我出身得天独厚的夏侯府·人说·虎父无犬子·我想我到父亲那个年龄的時候·应该也能够成为大夏三军统帅·· 这样意气风发的话语·唐诗从浩远哥哥有時候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中也可以听到·是不是男儿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梦·梦想着驰骋疆场·横扫千军·彰显英雄本色· 可就是这样充满豪情的话语·唐诗却听出了一丝怅然·关切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夏侯砚的面容失去了原来的柔和··三日之前·我管辖下的一个军需官自杀了·· ·为什么·· ·这涉及到军中规制·朝廷下拨的军需粮饷·每年都会例行督查·就在督查的前一天·他在自己府中自杀了·· 唐诗沉吟道:·是不是他贪污军饷·害怕被查出来·所以畏罪自杀··这种事情以前在她父亲经手过的案宗中屡见不鲜·以前娘见她一个女儿家·竟然总是对这种各种各样离奇的案子感兴趣·极力阻拦·不许她再进父亲的书房·后来舅舅说·观世间奇案·可知人情冷暖·女儿又如何·娘向来尊重舅舅的意见·这才作罢· 夏侯砚摇摇头··我接到军需官自杀的消息之后·立即派人核查他经手的账目·可是军饷并没有问题·· 唐诗愈加奇怪··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夏侯砚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缓缓道:·军需不仅仅包括军饷·还包括战甲和兵器等等·· 唐诗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握住他微凉的指尖· 我和诗脸和··军饷其实不容易贪污·需要按月发放到将士们的手中·若是拖欠·不但容易露陷·而且容易激起将士哗变·再则·我父亲治军严谨·若是发现有人贪污军饷·立即军法从事·任谁求情都没用·· 唐诗似有所悟··军饷没有出错·那就是说铠甲和兵器出现了问题·· 夏侯砚点点头··是·虽然铠甲和兵器是定期更换的·在没有战事的時候·可以相当长一段時间不用更换·可问题是·他管辖军中库房里面的几千件铠甲和兵器竟然不翼而飞·· 唐诗一惊··那后果会有多严重·· 夏侯砚轻抚唐诗的脸颊·轻轻微笑·有一种淡定的大将之风··战甲和兵器是朝廷专供·如今出现大规模的丢失一事·军需官又畏罪自杀·虽然以我父亲的权势·已经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但他责令我必须尽快查出丢失兵器的下落·如若不然·我身为主管的少将军·难辞监管不力之责·· 唐诗终于理出了头绪··战甲和兵器由军需官负责调派·他自杀之后·可以去查账目·查到这些东西的去向·· 他摇摇头··我派人查过·没有·· 唐诗心下了然··那就是说他自杀之后·线索就断了·· 夏侯砚轻轻颔首··所以我最近一直忙着追查铠甲和兵器的下落·· 唐诗终于明白他眉间的忧色从何而来·他管辖范围下的兵器丢失是何等大事·难怪一直愁眉不展· ·那现在查得怎么样了··唐诗靠在他胸前·轻声问道· 他嘴边浮起一抹微笑·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查到了些线索·有了些头绪·所以今日才能抽空出来见你·· 唐诗勉强笑了笑·伸出·如玉的手抚上他眉间的深川··你叫我如何能不担心·这件事又不能张扬出去·可术业有专攻·查案毕竟不是你擅长之事·· 他坚毅的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笑意·美如冠玉的脸庞在湖光的映射下更显风华无双·调侃道:·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放心吧·等这件事过了·我姨娘会召见你·你可要做好准备·给我姨娘留下一个好印象·若是我姨娘喜欢你·她就会帮我们·你可是任重而道远·· 唐诗忍俊不··一张芙蓉俏脸·双颊晕红·眼眸璀璨生波·又是羞涩·又是甜·· 一阵微风而过·竟夹杂着几许雨滴·凉凉的·落在脸上· ·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夏侯砚拉起唐诗·四处辗转·找到了一处颓败的房舍·两人站在屋檐下·这時·雨已经渐渐大了起来· 房舍年久失修·偶尔会飘过来几滴零星的雨滴·湿了唐诗的秀发·夏侯砚见状·将她拉到怀里·用颀长的身姿替她挡住微微细雨· 唐诗靠在他胸膛·看着远处的云山雾雨·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心又开始加速跳动· 他感受到唐诗的异样·低头凝视她·此刻·那双琉璃色的美丽眼眸竟然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妩媚和风情·让人怦然心动·他目光渐渐迷离·低喃道:·阿诗·· 唐诗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顿觉慌乱·还没来得及低下头去·忽觉朱唇一暖·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含春俊颜· 和风细雨中的甜美·动人而伤感·唐诗缓缓闭上了眼睛·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远去·世界中只有他冰凉却足以温暖她的薄唇·一种涤荡心扉的曼妙油然而生· 渐密的雨声掩盖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呢喃·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从不知道·那般柔软馨香的滋味·几乎乱了他的心神· 不知何時·雨竟然停了·雨后的湖泊更加清亮·空气更加清新·说不出的空灵旷逸· 他魅惑众生的脸上浮现浓浓喜悦·高贵淡雅的气质染上一抹醉人的温柔· 唐诗回忆着刚才的甜··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被他打断了·温声道:·叫我阿砚·· 唐诗脸上红晕尚未褪去·声音极低:·阿砚·· 他闻言·脸上浮现满意微笑·眼前的湖光山色·怀里的佳人·一切都是那样令人心醉·戏谑道:·我总算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了·· 此刻·连风都变得轻柔起来·唐诗似乎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我该回去了··她也不愿意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可天色已晚·她不能在这里久待· 夏侯砚似乎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手臂却没有松开·眉间的倦色舒缓了不少·温声开口··我最近会有些忙·不能常常来看你了·· 第14章 “阿诗,你这两天怎么老是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和夏侯砚吵架了?”谢浩远关切道。 唐诗一惊,她有表现得怎么明显吗?当即收敛了表情,“没有啊,你又在胡说什么?” “我不就是盼着你们吵架,最好能彻底闹掰,这样我不就有机会了吗?”他笑得一脸风光霁月,幸灾乐祸! 唐诗狠狠瞪他一眼,“谢浩远,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什么?居然这样诅咒我?” 看着唐诗冰冷的眼神,谢浩远双手一摊,“这样吧,看你心情不好,不如今日我们不在府里用膳了,去明心楼如何?” 唐诗赌气道:“不去!” 谢浩远却是一脸的坏笑,“你和夏侯砚有缘,说不定可以再次遇到他呢!” 和浩远哥哥相处这么久,唐诗已经被他气得没有脾气了,直接不说话,准备坐下懒得理他,谁知人还没有挨到椅子,就被他拉出去了,还不忘给唐诗灌输大道理,“有机会要把握住,没机会制造机会也要把握住!” 唐诗哭笑不得,算了算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还是那间酒楼,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唐诗和谢浩远刚刚坐下,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缓步上楼! 刚刚上楼的步青云和楚兰馨也看见了唐诗和谢浩远,四目相对间,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唐诗倒是坦然,只做没看到,浩远哥哥说的对,她不想见楚兰馨,楚兰馨更不想见她,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两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今日步青云好不容易有闲暇,便带着楚兰馨来明心楼用膳,楚兰馨满心欢喜,哪里知道居然会正好遇到唐诗?楚兰馨心中暗暗叫苦,不想见的人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避开的办法,唯恐天下不乱的谢浩远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原来是步兄和步少夫人啊,相请不如偶遇,来,来,来,一起坐!” 唐诗狠狠瞪了一眼浩远哥哥,步青云本有些迟疑,他自然能察觉到妻子和唐诗之间的不愉快,可是没等他犹豫多久,热情无比又不计前嫌的谢浩远已经帮他们把位子都摆好了! 事已至此,步青云和楚兰馨只好半推半就地和他们坐在同一桌旁边! 谢浩远似乎完全不知道三人之间的纠葛,谈笑风生,豪情四溢,“步兄,今日这顿我请了,小二,所有招牌菜全上!” 小二一脸的殷勤,“是,请几位稍等,马上就到!” 步青云微微一笑,谦让道:“谢兄也太客气了,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谢浩远十分豪爽,义薄云天,“步兄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好客气的?” 唐诗狐疑地看着他,自家亲戚?什么自家亲戚?没成仇人就不错了,还自家亲戚? 步青云和楚兰馨看着笑得一脸纯真无邪的谢浩远,心中有着和唐诗一样的疑惑! 谢浩远见三人狐疑的目光盯着他,好心解释道:“你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阿诗是我的亲表妹,步兄的妾室唐涵可是阿诗的妹妹,这么亲近的关系,难道我们大家不是自家亲戚?” 此话一出,唐诗脸都黑了,冷冷道:“浩远哥哥!” 谢浩远依然是一副茫然无知没心没肺的模样,“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楚兰馨的心五味杂陈,想起一心想要*夫君的唐涵那副狐媚模样就一肚子气,谢浩远居然还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提起,不是故意惹她的晦气吗?不过她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悦,浅浅一笑,附和道:“是啊,浩远哥哥说的对,都是自家人!” 谢浩远的大讲堂又开始了,“话说关系再亲近的亲戚要是不常常走动,也容易疏远,要我说啊,我们就应该常常聚一聚,你说对吧,步兄,步少夫人!” 楚兰馨和谢浩远自幼就认识,比谁都清楚谢浩远整人的刁钻本事,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极聪明的人,可此时就算恨得咬牙切齿也无济于事,只能道:“是啊,阿诗姐姐,你可是好久都没来看馨儿了呢!” 唐诗淡淡道:“最近很忙!” 楚兰馨娇笑道:“不知道忙些什么,可否说给馨儿听听?” 谢浩远非常适时地出声了,“步少夫人,你可知道秦妃已经身怀皇嗣的事?阿诗在府中为秦妃娘娘没有出世的孩子缝制新衣!” 楚兰馨柔柔一笑,“我听说了,这可是大喜事,姐姐真是有心,只可惜我现在见不到秦妃娘娘,若是姐姐进宫,还请转达我的祝贺!” 唐诗优雅地品着杯中酒,不置可否道:“上次的事情,庄姐姐说谢谢你!” 楚兰馨脸色一红,“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言谢!” 谢浩远看看唐诗,又看看楚兰馨,忽然神色悲悯地看着唐诗,“阿诗啊,你也太不争气了,你说你们三个,如今最大的都要做母亲了,最小的也嫁得如意郎君,你看看你,至今还孤家寡人一个…” 楚兰馨和步青云脸色都有些难看,十分尴尬,尤其是楚兰馨,云袖下的玉手都快紧握住汗了! 若是只碰到唐诗也就算了,以她对唐诗的了解,唐诗最多寒暄几句之后就会离开,可谁知道,不仅仅是唐诗,竟然还有这些多嘴多舌的谢浩远在? 唐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淡淡品酒,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面前两人的喜怒哀乐与她全然无关,她忽然想起夏侯砚眉间挥之不去的忧色,只觉心底也在微微作疼! 步青云就坐在唐诗的对面,眼睛怎么也避不开唐诗,他惊异地发现,她的眼眸在明媚阳光的折射下,竟然散发着琉璃色的光芒,这般美丽的风景,恍若神姝,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让他平静的胸膛燃起淡淡的悸动。 步家退婚虽非他所愿,可他对唐诗始终有一种淡淡的愧疚萦绕在心,尤其听说现在虽然有很多人去谢家提亲,都是要纳唐诗为妾,歉然之意更浓,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若建威将军没有早早战死沙场,若唐家没有被贬离京,他和这样的女子是不是也早已成为一对恩爱甚笃的夫妻? “青云,青云!”楚兰馨无意中发现夫君的眼神竟然定定地看着窗边静静沉思的唐诗,心里“咯噔”了一下,轻轻拉了拉步青云的衣袖! 步青云回过神来,微笑道:“馨儿!” 一顿好好的饭,三个人心思各异,都没有什么胃口,唯一有胃口的谢浩远又忙着滔滔不绝,实在是暴殄天物! 楚兰馨柔声道:“我有点不舒服!” 步青云担心道:“怎么了?” 楚兰馨手捂胸口,脸色有些难看,“我也不知道!” “少夫人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弱柳扶风啊,步兄,我看还是赶紧送少夫人回府休息吧!”谢浩远一边品酒,一边淡淡道。 步青云对唐诗和谢浩远轻轻颔首,扶起楚兰馨,“让谢兄和唐小姐见笑了,拙荆自幼体弱,不宜在外面久待,谢过谢兄款待之情,就此告辞!” 楚兰馨温柔道:“阿诗姐姐,浩远哥哥,馨儿先告辞了!” 唐诗连眼眸都没有抬,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楚兰馨靠在步青云的身上,出了明心楼,步青云有些担心,“馨儿,你没事吧?” 楚兰馨摇摇头,“可能刚才酒楼里面人多,有些闷,出来透透气就好多了!” 步青云有些自责,“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娘把明心楼的厨子请到府上,而不是让你出来!” 楚兰馨道:“我没事的,偶尔出来也是挺不错的,只要你能常常陪我就好了!” 步青云一笑,“以后我会的!” 看着丰神俊逸的夫君温柔的脸颊,想起他刚才看唐诗的眼神,心底掠过一丝沉郁,她爱着自己的丈夫,对于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都极为敏感,刚才他看唐诗的眼神让她感到了本能的危险! 上了马车,楚兰馨靠在步青云怀里,忽然叹道:“阿诗姐姐真可怜!” 步青云虽然知道大致的原因,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楚兰馨道:“看到阿诗姐姐形单影只的,我的心里就很难受,好像是我抢了她的幸福一样,这些原本都是她的!” 步青云安慰道:“馨儿,这不关你的事,你总是这么善良,不要再自责了!” 楚兰馨道:“话虽如此,可我每次见到阿诗姐姐,回府之后都要难受好久,阿诗姐姐从小就命不好…” “什么命不好?”步青云神色一震,奇怪道。 楚兰馨面有难色,让步青云更加急切,“到底怎么了?” 楚兰馨似是鼓了很大勇气,“事关阿诗姐姐的名誉,我原本不该说的!” 步青云不悦道:“跟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楚兰馨叹息一声,“自幼听相士说,阿诗姐姐命里带煞,是不祥之人!” 步青云俊眉一蹙,“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楚兰馨道:“何尝不是呢?我们都不信,可是后来的事情一件件地都被印证了!” “怎么说?” “先是阿诗姐姐的舅舅殉难,然后是母亲病故,你说,阿诗姐姐是不是太可怜了?” 第十五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十五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步青云剑眉一拧,沉默半晌之后才道:“这些不过都是巧合,不足为信,我娘和唐小姐的娘是挚交,我曾经听娘说过,当年建威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唐夫人当时就大病了一场,之后一直卧*不起,后来芳华早逝,想必是这个原因,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和唐小姐本人并没有关系,有人竟然把这些恶毒的罪名加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唐小姐已经够不幸了,居然还有人落井下石,真是人心险恶!” 楚兰馨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亲密的夫君竟然会这样维护另外一个女人?心底十分不悦,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轻轻点头,柔声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唐府的老夫人也一直不喜欢阿诗姐姐呢!” “这是为什么?按理说,唐夫人早逝,唐老夫人应该更加疼爱唐小姐这个嫡孙女才是,难道就是因为那些无稽之谈?” 步青云想起唐老夫人的嘴脸,就暗生厌恶,他见过这个看似慈眉善目的唐老夫人,可惜提不起一丝好感,据说她还来了京城,还到步家去过,不知为什么,娘并没有留她们住在步府,对于这些事情,步青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知道! 楚兰馨摇摇头,“当然没这么简单了!” “那为什么她不喜欢唐小姐?” 楚兰馨看夫君对唐诗的袒护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心底愈加沉郁,提醒道:“青云,你有没有留意到阿诗姐姐的眼睛?” 步青云怎么可能没留意?当时唐诗正好坐在窗边,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清澈如湖水的眼眸和日光交相辉映,流光溢彩,伴随着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的微微颤动,暗影浮动,从没见过的琉璃色眼眸,美得无以复加! 步青云敛去心波微动,轻轻颔首,“看见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楚兰馨本就是心思极其敏锐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提到唐诗的时候,自己夫君变幻莫测的眼神,轻声道:“她的眼睛和我们不同,你仔细看过去,会发现她的眼睛是琉璃色的!” 步青云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琉璃色的眼睛又不是妖怪,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兰馨一滞,差点被噎到,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叹息一声,“夫君你是这样认为,别人可不这样认为!” “那别人是怎么认为的?”步青云追问道。 楚兰馨显出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道:“你知道那些人多可恶吗?他们在背后说得可难听了,说什么正常人哪里会有那种颜色的眼睛?分明是个妖怪,预示着厄运的妖怪!” 步青云见馨儿为唐诗鸣不平,安慰道,“馨儿,你也不要太生气了,每个人的看法都不相同,尽管有人说她是妖怪,可唐小姐不是一直还有你和秦妃娘娘这两个好朋友吗?可见也不是每个人都流于世俗之见,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楚兰馨心底暗暗叫苦,可还是不死心,“庄姐姐和我都是阿诗姐姐的好朋友,我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步青云温柔一笑,“是啊,馨儿是个善良的女子,把情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楚兰馨甜甜一笑,心底又开始浮现阴霾,叹息道:“要光是这样就算了,后来阿诗姐姐的父亲贬去了潮阳,在离开京城之前,庄姐姐和我去给她送行,在唐府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些言论!” “什么言论?” “当时我尚年幼,也不懂得什么大人说的那些东西,只模模糊糊听说,唐老夫人去找高人卜了一卦,高人看过唐府的风水之后,掐指一算,说唐家之所以败落是因为阿诗姐姐的命格和贵气相冲撞…” 楚兰馨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就算青云真的不在意唐诗是个妖怪,却不能不在意唐诗身上的晦气,是像夫君这样的世家公子没有不在意自己仕途的。 “馨儿!”步青云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不悦的声音让楚兰馨只觉后背一凉,心中暗暗后悔,是不是走了一招错棋? 她当初之所以爱上步青云,是因为他与她所见到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眉目英朗,一表人才,出身高贵却没有任何贵族子弟的骄奢之气,不像那些官家子弟仗着父辈的权势为所欲为,终日流连烟花之地! 步青云温和儒雅,才华横溢,如同浊世中的一股清流沁入她的心田,让她芳心荡漾! 可世事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要是换了别人知道了唐诗命里带煞一身晦气的事情,一定逃得比兔子还快,可是见识过人的青云却极力为唐诗辩解! 楚兰馨看着夫君深蹙的眉心,明白自己低估了夫君心中的清正高洁,意识到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人都会同情弱者,尤其是现在的唐诗,顶着被退婚的名声,又因为和郦文轩不清不楚的关系,嫁不得好人家,青云这个内心纯善的男子可能本身就对她有愧疚之心,又听自己说了唐诗自幼就被家人定性为不祥之人,更是滋生了对她的深深同情!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哪有那么纯洁?现在是同情,谁知道发展下去会是什么?她对青云最初的感情不就是从仰慕开始的?青云看唐诗的偶尔会出现的迷离眼神已经让她感到慌乱,再多见几次,谁知道青云的心会不会被她勾走了? 楚兰馨后悔不已,唐诗命里带煞的事情,虽然瞒着外人,可她自幼和唐诗是一起玩大的,自然会零零星星听到一些,不过年幼无知的小孩子哪里会在意这些?听过了就忘了,谁知道现在能派上用场? 她现在告诉夫君是希望夫君能为自己的仕途着想,远离唐诗,谁能想到起了反作用?楚兰馨肠子都悔青了! 可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楚兰馨也不是那种陷在后悔中不能自拔的人,当即轻笑道:“夫君说的是,不过是些无聊之人的杜撰,只是今日再见到阿诗姐姐,难免会想起那些对她的攻击,我和阿诗姐姐毕竟姐妹一场,心生感慨!” 步青云欣慰一笑,“馨儿,你真是太善良了!” 楚兰馨羞涩一笑,心底忽然有了一个主意,青云是年轻人,并不在意什么命里带不带煞的问题,可婆婆这种上了年纪的贵妇能不在意吗? 步青云看着温柔可人的馨儿,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依已经*在怀,却经常不由控制地想起那个美丽冷清的唐诗! --- 步青云和楚兰馨走了之后,谢浩远开始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唐诗不赞同地看着他,“浩远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至于吗?人家夫妻恩爱又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显摆,有必要去给人家添堵吗?我看你就是心理阴暗,见不得别人好!” 谢浩远停下手中筷箸,眸光变化如同晦暗不明的月色,看着唐诗,一字一顿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唐诗难得见到他这样的正色,收回了漫不经心的目光! “你去梅山赏梅那次,遇到郦文轩那个无赖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诗心知聪明过人的浩远哥哥只怕早就看出了端倪,不过不愿意正面回答,只是揶揄道:“我现在对舅母真是佩服万分,太慧眼识人了,都过去多久的陈年往事了,表哥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好的记性,不去做读书人太可惜了!” “不要扯开话题,说!”他根本不在意唐诗的戏谑,摆出一副主审官的模样,认真地看着唐诗! 唐诗轻描淡写道:“郦文轩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无赖子弟*良家妇女的戏码经常都在上演,你表妹国色天香,无赖见色起意,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 谢浩远忽然不明一笑,“我早就在怀疑,听说那日是你和楚兰馨一起去梅山赏梅的,怎么楚兰馨毫发无损,反而是传出你被人轻薄的事情?” 唐诗冷冷看着他,“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你想在你表妹伤口上撒盐吗?” 谢浩远置若罔闻,目光深沉,仿佛要看到唐诗心里去,一句一顿道:“我要是郦文轩,面对两个女人,一个是楚楚可怜的柔弱美人,一个是五大三粗的彪悍女人,傻子也知道找谁下手了,除非郦文轩脑子坏了,但是只听说过郦文轩*,没听说过他痴傻,所以这件事一定有鬼!” 五大三粗的彪悍女人?这个形容真是惨不忍睹,唐诗黛眉一蹙,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话已至此,唐诗明白这个聪明过人的表哥早就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局,而最可能设局的人就是楚兰馨,所以才故意寒碜楚兰馨,想让他们难堪! 唐诗却不想纠结再这个问题,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一定要破坏她现在的美好生活? 谢浩远见唐诗无话可说,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唐诗不置可否,正色道:“浩远哥哥,不管是不是,我都不想追究了,你不要再提了,好吗?” 看着唐诗带着哀求的眼神,谢浩远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被自己亲如姐妹的人这样设计,毁了名节,退了亲事,看着他们在你面前卿卿我我,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诗淡淡道:“那又能怎么样?不在意就好,何必和这样的人过不去?” 看着唐诗一副淡如云烟的模样,谢浩远撇撇嘴,十分不屑,“不在意?阿诗,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宽恕别人吗?” 唐诗心下一沉,看着义愤填膺的浩远哥哥,默然无语,手心却一紧,关节开始泛白! 谢浩远淡淡道:“别以为你现在有了某人就可以不在意步青云,你也不想想,就算某人慧眼识珠,见识凌驾在我等俗人之上,先不说门庭匹配不匹配的问题,就算你也是高门千金,你以为某人的爹娘会超凡脱俗到同意名声不佳的你入门吗?你以为某人的家族会丝毫不在意你的清誉吗?你以为你现在和某人两情相悦,就可以把握住好姻缘吗?我的傻妹妹,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你以为你们两个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吗?” 见唐诗始终不语,谢浩远看着步青云和楚兰馨离去的方向,冷冷道:“恶毒地毁了别人,反而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连我寒碜寒碜他们两个,还被你说成心理阴暗?阿诗,你到底得有多傻?” 唐诗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汹涌而来,“别谈这个问题了,好吗?” 谢浩远还想说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唐诗脸色淡然,朱唇紧抿,重新把目光投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 楚兰馨回府次日就病倒了,头疼得厉害,步侍郎和步青云都不在府中,步夫人急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过来看治! 可一连请了好几位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说少夫人大概是因为体弱,需多加调养,开了几服调养的药! 可是楚兰馨服了几服调养的药,头疼之症却依然不见减轻! 看着躺在*上病恹恹的儿媳,步夫人心疼道:“昨天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倒了呢?”本来听说馨儿今日身体不适,她原本大喜过望,以为是有喜了,匆忙去请了大夫,谁知不但不是喜脉,还是查不出病因的病! 想到此,步夫人冷眼扫过看着身旁的侍女嬷嬷们,厉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少夫人的?养着你们何用?” 楚兰馨挣扎起身,虚弱道:“婆婆不要责怪她们,是馨儿自幼身子就不好,如今入了秋,更是容易生病,不关她们的事!” 步夫人叹息一声,“你就是太好了,下人该罚就罚,府里不能没个规矩!”步夫人喜欢馨儿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馨儿也很善良,和她当初的好友谢微雨有几分类似,谢微雨生性纯良,对谁都是和颜悦色,馨儿嫁到步家以后,很快就赢得上上下下一片赞叹之声! 楚兰馨低眉道:“婆婆教训的是,馨儿知道了!” 看着馨儿虚弱不堪的模样,步夫人开始埋怨儿子,“青云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堂堂侍郎府少夫人,怎能抛头露面去那种人多嘈杂的地方?想吃什么,直接把厨子请到府上来了不就行了吗?” 楚兰馨道:“娘,你就别怪青云了,是我坚持要他带我出去的,不关青云的事,都是馨儿的身子不争气!” 步夫人看着通情达理的儿媳,心头的火慢慢消沉了下来,宽慰道:“你要快点好起来,把身子养好,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一句话说得楚兰馨满脸羞红,嗔道:“婆婆!” 步夫人心知馨儿年少羞涩,笑道:“你和青云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这是水到渠成的事,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楚兰馨的脸越发绯红,忽然手按眉心,一副表情痛苦的模样! 步夫人十分着急,“怎么了?”忙吩咐侍女扶楚兰馨躺下,担忧道:“怎么看了好几个大夫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 这时,一位年老的嬷嬷忽然左看右看,迟疑道:“夫人,奴婢看少夫人这不会是中了邪吧?” 步夫人呵斥道:“胡说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不会是真的吧?要不然怎么大夫都看不出问题来? 那位嬷嬷当即跪倒在地:“夫人,奴婢实在是担心少夫人,少夫人自从昨日回来就身子不适,怕您担心,一直不让奴婢禀告你,连少爷也瞒着,怕影响少爷的公务,到现在越发严重了,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少夫人啊?” 见步夫人神色开始犹疑,嬷嬷又道:“奴婢听说现在京城来了个道行高深的王天师,好多人家都争着请,不如请进府来给少夫人看看?” 步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媳,想了一会,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道:“这样吧,你去把那个什么王天师请过来看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馨儿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了点,步夫人最希望早点把馨儿身子调理好,早日抱上孙子! 楚兰馨大概是累了,终于睡了过去,步夫人等了大约一个时辰,那位老嬷嬷终于把王天师请到了府中,“夫人,好多人排队请天师算命,奴婢好不容才把天师请过来,让夫人久候了!” 王天师须发皆白,看不出年龄,身上穿着阴阳八卦黑白相间的衣袍,一看就是道行不浅的人,步夫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请天师帮我儿媳妇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步夫人原来并不相信这些游方术士,可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则,年纪越大的人,越是迷恋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第十六章 步夫人的心思 第十六章 步夫人的心思 王天师手中拿着一个画有五行八卦图的罗盘,开始做起法来,先是在地上转了三圈,手中幡旗左右挥舞,眼睛半睁半闭,口中念念有词。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位神乎其神的大师,眼睛都没有眨! 步夫人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今日馨儿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王天师终于收了手中罗盘,缓缓闭目,不言不语,面色凝重。 步夫人急道:“天师,可知我家儿媳是什么病?” 王天师缓缓睁开眼睛,声如洪钟,“少夫人得的不是病!” 不是病?步夫人十分意外,“那是什么?”如果之前没有请好几位大夫给馨儿看过,步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王天师的话,可事实摆在眼前,好几位名医都看不出什么毛病,而馨儿头疼症状一点都没有减轻! 偏偏这王天师还说一句留一句,真是急死人,步夫人又不敢催促! 终于等到菩萨的脾气转过来了,王天师缓缓道:“有煞气冲撞了少夫人!” 步夫人一愣,“煞气,什么煞气?” 王天师轻轻摇头,“本天师一时无法测算,需要问问少夫人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府中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步夫人看王天师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小心翼翼道:“我儿媳终日在府中,很少出门,想来是没有吧?” 王天师又摇头晃脑了一阵,十分肯定:“此物并不在贵府之中,夫人好好想一想,少夫人最近接触过的人和物!” 步夫人听得莫名其妙,与馨儿有过接触的人和物? 看馨儿还在沉睡,面对神鬼莫测的力量,步夫人已经有些乱了手脚,问昨日随行伺候的下人,“昨天少夫人遇见过什么没有?” 还是那位请来天师的嬷嬷,做思索状,迟疑道:“昨日少爷和少夫人去明心楼用膳,没遇到什么人啊!” 另外一位婢女忽然眼睛一亮,“谁说没有?不是遇到了谢家的三公子和表小姐吗?” 步夫人神色一凝,问道:“这些和我儿媳有什么关系吗?” 王天师眼睛半开半闭,手指开始掐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半晌才道:“恭喜夫人,本天师推算出来了,与少夫人相冲撞的命格属阴,现在位于少夫人的东南方!” 属阴?那就是女子,馨儿的东南方?步夫人苦苦思索,忽然眼睛一亮,建威将军府不就是位于步家的东南方吗?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唐诗! 步夫人有些不信,唐诗和馨儿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冲撞,现在就开始冲撞了?这是哪门子道理? 步夫人有些犹豫,“天师,你说的那个人可是我家儿媳从小到大的朋友,怎么会…?” 王天师面露不悦之色,吓得步夫人以为冲撞了大师,连连赔罪,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可以与神灵对话的天师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王天师将手中星罗盘所示的图案指给步夫人看,“夫人你看,这个处于弱势的是少夫人的命格,这个带黑色阴云的是那个人的命格,此卦象显示,这两人渊源颇深,有十多年的纠葛,敢问少夫人是不是自幼就体弱多病?” 这些东西步夫人哪里看得懂?此时已经没了主意,只能听着王天师忽忽悠悠,连连点头! 王天师忽然话锋一转,面带通达世事的淡然,“夫人可知为什么少夫人体魄一直无法强健起来?” 步夫人吓了一大跳,不会吧?难道是因为唐诗? 步夫人惊异的神色落到王天师眼中,高深莫测一笑,“这个人和少夫人五相不合,八字相克,命运相冲,年幼之时煞气不重,所以只是造成少夫人体弱,可是如今对方已经长大,煞气越来越浓,若是再不远离,只怕…”他故意没说下面的话,只是凝重之色越来越盛! “只怕什么?”步夫人吓得差点没站稳,幸好被一旁的嬷嬷及时搀扶住! “卦象显示,此人身上煞气甚重,是大凶命格,若是再不远离,只怕不仅少夫人性命不保,贵府也有祸事连连!” 步夫人吓得浑身颤抖,蓦然忆起以前谢微雨和她闲聊之时,曾经戏言说唐老夫人说唐诗命里带煞之类的话,当时不仅谢微雨不屑一顾,步夫人也没当一回事! 如今忽觉恍然大悟,建威将军战死,谢微雨早逝,唐家败落,这一件件似乎都在印证这个看似是戏言的预言,还有现在躺在*上脸色苍白的馨儿! 步夫人当家多年,并不是没有主意的软弱妇人,要是换了别的事自然头脑清醒,可如今是鬼神玄妙的东西,她又不懂,只能一切全凭王天师定夺! 很快,王天师在府中设台做法,除妖驱鬼,一番下来,有下人禀告少夫人醒了,头终于不疼了! 经过这件事,步夫人对王天师的话更加深信不疑,心中十分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娶唐诗,还好今日请了王天师,要不然为步家招来了祸患,这满府奢华锦绣只怕也保不住了,步谢家唐家的后尘! 步夫人当即重赏了王天师,多谢他为步家驱灾去祸,随后来到楚兰馨的房中,告诉了她王天师的话! 楚兰馨十分惊讶,“不会吧?我和阿诗姐姐…” 步夫人脸色一沉,“还叫什么阿诗姐姐,为了你的安全,为了我们步家的安危,以后绝对不可再与唐诗接触!”和一个名节坏了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好交往的。 楚兰馨面有难色,可又不敢忤逆婆婆,只得温顺道:“是!” 步夫人看着馨儿弱不禁风的身子,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青云和馨儿成亲有半年多了,除了唐涵,又一直没纳别的姬妾,和馨儿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可馨儿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步夫人曾经私底下去请教过大夫,馨儿身子柔弱,会不会影响生育? 几位大夫都不乐观,说体弱自然会影响怀孕,就算怀孕,体质虚弱也不一定能承受生育之苦! 步夫人心里暗暗担心,事关步家香火的大事,岂能草率? 步夫人忽然想起唐涵,这段时间已经将唐涵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再不敢造次,唐涵模样周正,身子骨也不错,没有嫡出的,先要个庶出的也不错。 馨儿能生孩子最好,若是生不了孩子,可以让唐涵生下孩子之后过继给馨儿,以后还可以再为青云纳几房姬妾! 步夫人主意已定,当即慈和道:“馨儿,你身子虚弱,最近要好好歇息歇息,千万不要太劳累!” 步夫人话里有话,不要夜里都和青云在一起,做了步家的少夫人,就要有大家气度,不能独霸夫君一个人! 步夫人如此隐晦的话语换了愚笨一点的女人可能听不懂,只当婆婆关心自己,可是聪慧敏感的楚兰馨怎么会听不出另外一种味道? 楚兰馨知道婆婆在打什么主意,她入门大半年,肚子也没有动静,婆婆生了别的心思! 楚兰馨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诞下麟儿,不然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 步青云回府之后立即就被步夫人叫了过去,声色俱厉地训了一顿,严厉警告不许再见唐诗。 步青云莫名其妙,又不是他要主动要去见唐诗的,不过是正好遇到了而已,有必要这么草木皆兵吗? 步青云虽然心中狐疑,不过看娘语重心长的模样,他也不想让娘担心,只好道:“孩儿遵命!” 步青云正准备退下,又被步夫人叫住了,“青云,娘知道你和馨儿感情好,可娘找大夫请教过了,馨儿身子柔弱,恐难承受生育之苦,你身为步家嫡长子,有些事情也要多用心!” 步青云自然知道娘说的是什么,“孩儿明白!” --- 被谢浩远带来的不快总算是烟消云散了,也斩断了后顾之忧,楚兰馨心情十分愉悦,带着一众侍女在府里散步,大夫说她不要老躺在*上,需要多出来晒晒太阳,增加体质,以便于早日怀上子嗣! 庄姐姐都有了身孕了,她成亲的日子如今算起来也不算短了,为了巩固地位,一定要早日诞下子嗣! “见过少夫人!”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楚兰馨心底十分不悦,不过只是微微一笑,“原来是唐涵妹妹啊!” 唐涵如今也渐渐适应了步家的生活,已经调整策略,不再是那样茫然不知所措了,偶尔熟悉的时候还会跑到施嬷嬷和肖嬷嬷那边取经! 她们都告诉她,如今最重要的是在步家站稳脚跟,尤其要讨好当家夫人和少夫人! 唐涵深以为然,表现得十分乖巧,功夫不怕有心人,步夫人对她终于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楚兰馨还未说什么,忽然有嬷嬷快步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楚兰馨脸色一变,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原来唐涵昨晚给青云侍寝了! --- “还是没有头绪吗?”唐诗看着夏侯砚眉间的愁思,出声问道。 夏侯砚摇摇头,安慰道:“还没有大的进展,不过阿诗,你别担心!” 唐诗眸光静澈如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不如让我试一试?” 夏侯砚沉思良久,看着阿诗眼中聪慧明澈的光芒,最终点点头! “你先带我去那个自杀的军需官家中看看,那里是案子最初的起源地,或许有线索也说不定!” 第十七章 小小的破绽 第十七章 小小的破绽 那位自杀的军需官的家是城郊一座十分简朴的宅邸,四周人烟稀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夏侯砚推门进去,唐诗这才发现里面有几位士兵在看守! 见到夏侯砚,他们立即神色一震,声音铿锵齐整有力,“少将军!” 夏侯砚只是轻轻挥手,几人立刻退了出去,行事果断至极! 他收了冷肃的表情,看唐诗的眸光停留在偏僻的院子之时,微微一笑,“唐姑娘若是想要了解什么,夏侯砚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任由唐姑娘差遣!” 唐诗忍俊不禁,看内室的门紧闭,问道:“他是一个人住吗?” 夏侯砚淡淡道:“他叫崔沁,妻儿都在老家,没有和他住在一起,我已经派人去告知亲属,不过最快也要三个月才到京城吧!” 唐诗道:“自从他自杀之后,这里就被你封闭起来,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自由出入,对吗?” 夏侯砚肯定道:“当然,崔沁主管军需,我得知他死了之后,自然知道可能与即将到来的军饷督查有关,所以立即派人把这里封起来,这是军中事务,暂时不得张扬,所以也并没有外人知晓!” 唐诗疑惑道:“既然他是一个人住,又是谁发现他自杀的呢?” 夏侯砚解释道:“崔沁是有级别的军官,可以有自己独立的宅院,并不需要住在军中,但也需每日到军中处理军务,那日士兵发现他没来军中,觉得蹊跷,报告了他的上司,上司派人来他家中看他是不是病了,这才发现他自杀了!” “何以肯定他是自杀的?”唐诗天生的敏锐被挑动起来。 “他死时,家中门窗紧闭,现场又没有别人,症状显示是中毒身亡,我派来查的人还在他的茶杯中发现了剩余的重剂量的砒霜!” 唐诗沉吟道:“这么说,他是服毒自杀的?” 夏侯砚看唐诗眉间的异色,笑道:“当然,不过我能理解你的疑惑!” 唐诗对他微微一笑,“按照最基本的逻辑,若是一个军人想自杀,一刀不就完了?既干脆又利落,可是服砒霜就不一样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我曾经见过一个案子,一个人服了砒霜之后,实在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在死之前又给了自己一刀,加速了死亡,我总觉得,一个军人真要自杀,正常情况下似乎并不会选择这种极其折磨人的死法,还是一刀比较快!” 夏侯砚轻轻颔首,“是啊,如果我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话,大概也会选择比较壮烈的方式,服毒自杀这种方式更适合有文人情结的人!” 唐诗黛眉深蹙,修长的手指堵住了他的薄唇,恼怒道:“不许你胡说!” 夏侯砚唇角弯起,戏谑道:“和你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抛弃自己的生命?” 唐诗恼意不减,“这种玩笑是能乱开的吗?死去的人倒是得到了解脱,可是活着的人会有多痛苦,他的家人,他的爱人会每日在痛楚中不能自拔,你说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好了好了!”夏侯砚无奈笑道,“我说错话了,任凭我的阿诗责罚,绝无怨言!” 唐诗忍俊不禁,言归正传,“不过人要死前的心理大多不同寻常,而且很多武将本身就有文人情结,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进去看看!”唐诗说着就要往里面走,被夏侯砚拦住了,“阿诗,你不害怕?” 唐诗挑眉看他,“我应该害怕吗?” 夏侯砚的目光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我知道你胆识过人,可是这毕竟是出过人命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当真毫无忌讳?” 唐诗正色看他,眸光坚澈,“需要忌讳什么?我自己就是最大的忌讳!” “什么意思?”他眸光一深! 唐诗淡淡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出生之后,唐老夫人就请江湖术士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里带煞,是不祥之人,会给家族带来灾难,你说我这样一个人,还怕什么忌讳不忌讳,别人不忌讳我就谢天谢地了!” 夏侯砚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漫不经心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都不喜欢你?” 唐诗淡然看他,“这个原因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原因?” “真是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夏侯砚轩眉斜飞,阳光在他的鼻梁下刻下坚毅的影子,明明是男子,偏偏又生得那样好看! 唐诗狐疑地看着他,什么这么巧的事情? “我小的时候我娘刚好也请江湖术士给我算过命,说我命格坚硬,一定需要娶一个命里带煞的妻子,以毒攻毒,方能保一生平安!” 听着他半真半假的话语,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唐诗仍然觉得甜蜜无比,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提醒他道:“我们今天是来查案的,快进去吧!” 一推开崔沁的内室,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唐诗皱了皱眉,她虽然看过无数的卷宗,可是亲临死亡现场毕竟是头一回,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身后的夏侯砚似乎知道唐诗心中的感觉,俊眸中带着深深怜惜,温声开口,“这里保持着崔沁生前的原样,我没有让任何人动过!” 他的声音让唐诗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开始打量这个内室! 崔沁的尸体已经被运走,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旧日的模样,并不太像一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很整洁,一点也不脏乱,他的习惯似乎从军中带到了家里,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个崔沁真是个懂得居家的男人,唐诗暗想,要是换了浩远哥哥,单身一个人,没有下人随行伺候,估计用不了多久,房间里就乱得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唐诗四处查看这个已经没有人气的房间,眼睛忽然被桌案上面的蜡烛吸引住,抬眸看他,“崔沁每日都会去往军中?” “当然,如果遇到特殊的事情,都会提前告假,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崔沁在军中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错!”夏侯砚眼眸里带着无尽的深邃悠远,淡然地看着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地方! “那他每日离开军中回府是什么时辰?”唐诗眼眸晶亮,透着敏慧的光芒! “戌时!” 戌时?唐诗神情微动,自言自语道:“戌时?”夏侯砚看在眼里,“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唐诗问道:“在崔沁自杀的前一天,回府之前有没有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没有!”夏侯砚回答的干脆而肯定,“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崔沁自杀之前,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样,阿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唐诗看着他,“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他眼前一亮,阿诗明察秋毫的本事他是早见识过了,心细如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疑点! 唐诗的眸光落到桌案上的蜡烛上面,轻声道:“崔沁戌时回府,第二天被人发现在自己家中服毒自杀,也就是说他是晚上死的,你想想,戌时天色已黑,他回到自己家中,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夏侯砚本身就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唐诗稍稍一暗示,他就立即明白了,“点蜡烛照明!” “对,戌时从军中出来,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就算打定主意要自杀,至少也应该先把蜡烛点起来才能看得见!” “那是自然!”夏侯砚道。 唐诗道:“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崔沁从军中回府,点燃了蜡烛,然后将砒霜下在茶杯中喝下去,那么重剂量的砒霜极短的时间就会发作,经过一段异常痛苦的折磨之后,他死了,就没有人来吹灭蜡烛了,那这支蜡烛应该一直燃尽才对,可是为什么还会剩下大半支呢?” “难道没有可能是崔沁自己吹灭的吗?” 唐诗摇摇头,“不可能,一个想寻死的人还会在乎一支蜡烛有没有燃尽吗?最重要的是,重剂量的砒霜发作之后,给人带来的痛楚根本就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控制的,那个时候他的行动已经完全不由大脑指挥了,所以绝不可能是他吹灭的!” 夏侯砚眉间的深川愈深,好看的男子连蹙眉都美的惊心动魄,定定地看着那支蜡烛,位置在桌案上面的一叠书后面,再加上当时门窗紧闭,根本就没有风,自行熄灭的可能性极小! 良久,他才道:“你的意思是说崔沁死的那晚,这间房间里有第二个人,是他吹灭了蜡烛?” 唐涵表示认同,“这个解释最为合理,不一定是第二个人,也许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也说不定!” 夏侯砚是何等人?“这么说崔沁的死有蹊跷?” 唐诗道:“我并不能肯定,只是觉得可疑而已,还需要寻找这个房间其他的线索!” 话音一落,唐诗开始在房间寻找蛛丝马迹,连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夏侯砚则翻看崔沁留下来的账册! 崔沁的房间整洁,东西也很整洁,唐诗找了半日,也一无所获,正当有些疲惫之时,忽然看见书架下面有一把不新不旧的折扇! 唐诗神情一凝,伸手去捡起来,轻轻打开,沉默一会,语气轻柔却肯定,“崔沁是他杀,不是自杀的!” 第十八章 可疑的折扇 第十八章 可疑的折扇 夏侯砚神色一凝,“阿诗,你有什么发现?” 唐诗将手中折扇展示给他看,“你看这把折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夏侯砚俊眸扫过,花纹粗糙,边角处都有磨损,看样子用了很久了! 唐诗看见他了然的目光,知道他已经看出问题来了,轻声道:“这把折扇是用来做扇风祛暑之物,并不是像一些公子用来附庸风雅的!” 夏侯砚眸光熠熠,凝视着唐诗,脸上依然带着风仪优雅的微笑,轻轻颔首! 唐诗话锋一转,“可炎炎夏日早已过去,现在是秋天了,他是五日之前的那个夜里自杀的,我记得那天夜里凉意甚浓,云姨还提醒我要多加衣裳,小心感染了风寒,所以我记得很深刻,你说这样的夜晚,要扇子干什么?” “然后呢?”夏侯砚勾唇浅笑,暗藏褒奖之意! “他的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可见崔沁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很讲究的人,看他挂在衣架上面的都已经是秋天的衣服,夏天的凉席和轻薄衣物全都没有见到,一定是早被他收起来了,可为何会独独落下这把夏天的折扇?崔沁是个很细心而且一丝不苟的人,想来不会犯下这种小小的失误!” “那就是说这把折扇是另外的人落下来的?”夏侯砚道。 “不,一个人若是想杀人,干吗来带一把折扇过来?那不是摆明了引火烧身吗?就算是想嫁祸于人,也得留下想嫁祸的人的名字或者明显的痕迹才行,可是这把折扇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根本查不出来是谁的,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崔沁自己的!” 夏侯砚眸光深沉,若有所思,温和如玉的脸上泛着静静的柔光! “我想凶手一定是要来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在毒杀了崔沁之后,在他的房间中翻箱倒柜,而且这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很强,他在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把崔沁的东西归了位,所以根本看不出任何翻找过的痕迹,一把在翻找过程中无意掉落的小小折扇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然后他十分从容地吹灭了蜡烛,造成崔沁自杀的假象,离开了现场!” “可是据来报告的士兵说过,他们发现崔沁死在家中的时候,门和窗都是从里面闩上的,这也是大家认为崔沁是自杀的原因,如果不是自杀的,那这个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这是夏侯砚的疑惑! 一阵风过,入秋时节,落叶纷纷,唐诗看着门外的金黄,沉吟道:“我暂时还没找出他是怎么离开的,不过我迟早会知道的!” 夏侯砚扶着唐诗的如削双肩,微微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唐诗对他嫣然一笑,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折扇上面,“你说士兵看到崔沁死的时候,屋子里面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一切如常?” 夏侯砚颔首,“是这样的!” “凶手一定是崔沁熟悉的人,崔沁应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杀他!” 熟悉的人吗?夏侯砚的眸光寒冷如冰,唐诗又道:“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崔沁见熟人到来,招待他喝茶,他趁崔沁不注意的时候,将砒霜加在崔沁的茶杯中,崔沁不查之下,喝了茶水,很快就被毒死了,而且这个凶手对崔沁也很熟悉,他甚至知道崔沁藏东西的大致位置!” 夏侯砚眼眸的寒意加重,陷入缄默! 唐诗知道他一定有了头绪,又道:“要从崔沁来往密切的人身上着手开始查,还有务必要查清楚凶手从崔沁这里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与兵器丢失一事有关?” 唐诗没有再说话,两人都陷入沉思,只听得到微风拂过的声音,半晌之后,夏侯砚凝视唐诗,眸光深深,握着她的手,“我会派人去查,有什么消息我会让宏逸告知你!” --- 从崔沁家中出来的时候,夏侯砚要送唐诗回府,被唐诗拒绝了,理由是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事情,以免平添是非! 夏侯砚心下了然,只是微笑,眸光深邃而温暖,“好,不送你回去也可以,不过我陪你走一走吧!” 夕阳已经西下,唐诗和他并肩走在城郊小路上,晚霞绚丽多彩,染红了大地,仿佛是人世间最美的景致,落日的余晖将他颀长的身姿映照得更加挺拔秀雅! 唐诗忽然想起浩远哥哥的话,迟疑了很久,才道:“我听说长宁公主一直心仪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夏侯砚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漫不经心戏谑道:“心仪我的人多的去了,区区一个长宁公主算什么?” 听他这样说,唐诗咬紧了朱唇,心底有一抹酸楚之意涌上来,缄默不语! 他知道唐诗在想什么,停下脚步,双手按在她的双肩上,目光灼灼,“阿诗,不管有多少人心仪我,我只对你一个人有心动的感觉!” 唐诗明显不信,“真的?” 他哑然失笑,“我一直忙于军务,没有时间也没有*在女人身上花心思,直到遇到你!” 唐诗的脸上飞上红霞,和晚霞一样红,心底涌起丝丝甜意! 他看着唐诗妖艳羞涩的脸,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来帮我吗?” 唐诗怎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嘴上却嗔道:“我怎么知道?” 他含笑道:“爱一个人,意味着懂得她的价值,尤其要懂得她被隐藏起来的价值,这是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占有,不是掠夺,更不是施舍,或许在别人眼中,你没有高贵的门庭,没有煊赫的地位,你与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在我眼中,你是一块无与伦比的美玉,这世上,有一些东西远比看得见的门庭和地位更加重要,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光芒四射,耀眼到所有人都无法否认你的风华绝代!” 他的话比很动人,不是情话,胜似情话,唐诗闭目微笑,皎洁如月的脸庞上却淌下两行泪水! 他将唐诗揽入怀中,声音怜惜,“传说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隔五百年,它就要背负着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幸福,同样在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将获得更美好的新生,我感谢上苍,让我遇到我生命中的凤凰!” 唐诗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着他拥抱着自己,安静地享受这一刻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舍不得放手! --- “阿诗,你回来得正好,宫里来人了,要召你进宫一趟!”唐诗刚刚回府,舅母就焦急地等候在大门口,一见到唐诗,大喜过望! 唐诗十分奇怪,“进宫?” 谢夫人颔首道:“是啊,是秦妃娘娘派来的人!” 唐诗心一沉,难道是庄姐姐出了什么事?唐诗顾不得和舅母多说什么,就赶紧随着公公进了宫! 一路上顾不得多想,到了庭芳阁,秦庄的侍女香棂看见唐小姐到来,喜道:“唐姑娘你可来了,娘娘今日可是盼了你一天呢!” 唐诗这天一早就和夏侯砚出去了,也没有告诉舅母自己去了哪里,舅母也不知道派人到哪里去找,只能干等着,到了傍晚才回府,难怪公公急成这样? 香棂带着唐诗步入内室,终于看见了庄姐姐,庄姐姐半躺在*上,小腹明显隆起,脸色却有些苍白,看到这幅情景,唐诗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一路上都担心最怕的事情发生,现在看起来还好! 可是既然没事,庄姐姐为何如此担忧?唐诗有些不解! 秦庄一见到唐诗,屏退了所有宫人,欣喜道:“阿诗,你来了就好了!” 唐诗道:“我看姐姐好好的,怎么会这么急召我入宫?” 秦庄摇摇头,宽慰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早上邀你入宫,可是到傍晚都没见人影,那帮奴才怕我等得及,才故意夸大其词,让你一路担心了吧?” 看庄姐姐没事,唐诗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莞尔一笑,“我倒是不要紧,只要姐姐没事就好!” 秦庄笑的温婉,眼底的忧色却愈加明显,唐诗看在眼里,“姐姐是有孕之身,为何气色这样差?” 秦庄幽幽叹了口气,“阿诗,我原本是不愿你进宫的,可是我实在是害怕了!” “到底怎么了?”唐诗忍不住问道。 秦庄紧紧握着唐诗的手,“我很累,每个人都不敢信任,我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了!” 唐诗想起夏侯砚的话,庄姐姐还不懂得在后宫保护自己,无声轻叹,庄姐姐的高洁让她很难变成和郦沉鱼一样的人! 唐诗温言安慰了许久,秦庄才慢慢睡去! 唐诗准备离去,香棂劝道:“娘娘思念唐姑娘,还请姑娘留下来陪娘娘一段时间,不然娘娘醒来,会责怪奴婢了!” 唐诗看着庄姐姐疲倦的脸庞,只得颔首,姐姐是非常时期,不能不万分小心! 唐诗不忍离去,靠在庄姐姐*边沉沉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唐诗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脸色巨变,一个明黄色身影站在面前,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唐诗! 第十九章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第十九章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唐诗匆忙起身,跪于地上,“参见皇上!”心下忐忑不安,虽然只是匆匆瞥过了一眼皇上,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皇上脸上的贵气与傲气,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大夏的天子,所有的一切只要他看上,他就可以收入囊中! 皇上看着唐诗清淡的眉眼,似笑非笑,声音不减威严,“你是来陪朕的秦妃的?” 唐诗竭力保持平静恭敬的语调,“回皇上,是!”心中十分奇怪,深夜皇上怎么会来庭芳阁? 刚才和庄姐姐闲聊的过程中得知,如今庄姐姐身怀有孕,不能侍寝,虽然皇上*爱庄姐姐,经常过来看她,可是从来没有晚上在庭芳阁留宿过,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更不会在深夜到来! 皇上淡淡“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内室一时静极,唐诗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她不敢面带微笑,只保持着平静如水的淡然,庄姐姐在沉睡,内室只有她和皇上两个人,在这样一个瓜田李下的场合,她的任何一颦一笑都有*皇上的嫌疑! 唐诗虽然低着头,却依然可以感觉到皇上威严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脚底开始寒凉,庄姐姐的经历告诉她,这深宫绝不是适合她待的地方,虽然庄姐姐现在位居妃位,若是诞下皇子,只怕还会再升一级,可以晋升为贵妃,在别人眼中风光无限,集天子*爱于一身,可是只有她知道庄姐姐并不开心,这深宫里面的权谋争斗尔虞我诈让庄姐姐这般高雅的女子心力交瘁! 后宫佳丽众多,却只有皇上一个男人,有些女子从青春正盛的时候进宫到韶华尽逝满头华发的暮年也见不到皇上一面,姐姐却圣眷浓厚,又怀有皇嗣,自然容易引人嫉恨,皇上不在的日子,就得一个人面对风霜刀剑,看不见的,比看得见的更可怕! 庄姐姐虽然喜欢自己能常常陪着她,可并不希望自己入宫,她真诚地希望自己和夏侯砚这段两情相悦的爱恋可以修成正果,圆了她少女时期未完成的夙愿! “咳…咳!”一阵轻微的声音让皇上和唐诗都转过头去,唐诗松了一口气,庄姐姐终于醒了! 秦庄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了皇上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了赫然的一幕,皇上的目光居然定定看着阿诗! 秦庄忙道:“臣妾见过皇上,臣妾有孕在身,有些嗜睡,竟不知皇上驾临,请皇上恕罪!” 皇上却置若罔闻,一时气氛有些微妙,秦庄见皇上不为所动,忙挣扎着要起身,皇上这才过来,“爱妃,你身子有孕,不必多礼!” 秦庄美丽的脸上浮现一丝苍白,微微笑道:“是臣妾的不是,让皇上担心了!” 乘皇上扶起自己的时候,秦庄偷偷朝唐诗使了个眼色,唐诗会意,立即悄然无声退下! --- 坐在暗影如织的树影中,看着在月光中盛开的柔美花朵,唐诗想起庄姐姐,无声轻叹,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允许回头,更不允许软弱,只能学会坚强! 唐诗摘了一朵花放在鼻下轻嗅,忽然很想念夏侯砚,想念他恣意风华的模样,不觉眼眸含笑,掩不住荡开的一丝暖意与惆怅! 谁的深情,在流光里飘散?谁的微笑,在夕阳中璀璨?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曼妙柔软? --- 庭芳阁内殿。 “爱妃今日怎么会召唐诗进宫?”皇上扫过秦庄优雅的脸,不动声色问道。 秦庄微笑道:“请皇上恕罪,臣妾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想念昔日好友,皇上又日理万机,前日太后亲临看望臣妾,臣妾请示过太后,太后同意的!” 皇上看着秦庄微微泛白的脸色,颔首道:“这样也好,你有孕在身,需多加保重身体,若是以后想召唐诗进宫陪你,不必向母后禀报,朕都准了!” 秦庄匆忙谢恩,心底却越发吃惊,“谢皇上,只是…” “只是什么?”皇上淡淡抬目,声音微微加重! 秦庄道:“谢皇上恩典,只是唐诗的身份只怕并不适合常常进宫!” 秦庄话里有话,但是皇上却听得明白,话锋突然一转,“爱妃,朕听说唐诗是你的好友?” 秦庄的心七上八下,勉强笑道:“是,皇上圣明!” 一阵难捱的沉寂过后,皇上的声音缓缓响起,“爱妃,朕纳了她可好?”皇上说完之后紧紧地盯着秦庄的脸,目不转睛,看着秦庄表情的细微变化!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得秦庄晕头转向,现在是说什么都不行,她若说不愿意,不但阻挠不了皇上的意愿,还会留下不识大体善妒失德的名声,她失去名声事小,可连累唐诗入宫事大! 秦庄沉思良久,鼓起勇气道:“皇上,臣妾斗胆以为不可!” “嗯?”皇上龙目一挑,声音里面透着的淡淡不悦秦庄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为什么?” 秦庄小心地斟酌词句,“唐诗是被人退过婚的女子,名节受损,又何德何能伺候皇上呢?” 皇上想起齐公公曾经说过的关于唐诗清誉的话,如今秦妃也说同样的话,可是这个女子,清灵若仙,淡墨如画,每见一次,都能给他不同的感觉,他实在是享受这种感觉,于是动了纳入后宫的心思! 殿内静极,许久,皇上威严的声音响起,“爱妃,你可知朕最喜欢你的什么?” 秦庄微笑,“臣妾愚钝,还请皇上告知!” 皇上抚摸着秦庄略显苍白的脸,“朕的秦妃知书达理,平和恬淡,端庄贤淑,仁和谦厚,从来不像有些人喜欢争*,朕喜欢的就是你不争不抢的性子!” 一句话彻底堵死了秦庄所有的后路,皇上怀疑她不想让唐诗进宫,是因为怕唐诗进宫之后和她争*,如今她又有孕在身,不能侍寝,怕是连这份*爱都会被唐诗夺走! 秦庄暗暗叫苦,宫中是天下女子最向往的最高贵地方,可不是阿诗想来的地方,她不要阿诗和她一样在这深宫里度过一生! 皇上看着秦庄阴阳变化的脸,淡淡道:“怎么?你不愿意?” 皇上话语里的威胁秦庄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后悔不已,若不是有事要唐诗帮忙,她是怎么也不会让唐诗进宫的! 秦庄低眉道:“谢皇上厚爱,臣妾铭记在心,可是臣妾认为唐诗不宜进宫,和争*无关,请皇上明鉴,皇上可派人去查一下就知道,唐诗是被人退过婚的女子,虽然有人上门提亲,可都是想纳为妾室,这样的女子怎能伺候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秦庄咬牙说出的一番话并非完全没有起作用,皇上龙目微微眯起,秦妃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纳一个这样的女子进宫,的确会惹人非议! 想起曾经他暗示唐诗可以近身伺候他时,唐诗不解风情地拒绝了,这倒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他是大夏的君王,富有四海,居然还有女子会拒绝他的恩*?要是得到了皇上的*爱,沾了皇上的雨露,就是一步登天,唐诗不会不明白这一点,难道是心有所属? 这世上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具有独特的吸引力,皇上想起唐诗的那一道姻缘自主的圣旨,一个不想入宫的女子,他自然不能强迫,此事若是秦妃愿意帮忙就好办多了! 可秦妃明显就不愿意帮忙,皇上想不到自己贵为天子,想要一个女子居然还有这诸多阻挠?当即冷哼一声,“爱妃好好歇息,朕先回寝宫了!” 秦庄忙道:“谢皇上恩典,臣妾恭送皇上!” --- 天色已晚,唐诗也不可能出宫了,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出宫,虽然忙碌了一整天,却没有什么睡意,终于看到皇上的龙辇离开庭芳阁,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唐诗看着夜空的月明星稀,想着夏侯砚,脸上浮起美丽淡雅的微笑,想起和他的初见,想起《广陵散》! 琴由心动,抚上一曲,如同行云流水,轻盈婉转,为这夜色增加了独特的韵味,清丽婵娟。 一曲毕,唐诗凝视着眼前的琴,思念着他,忽然一阵轻轻的鼓掌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唐诗,唐诗一抬眸,所有的兴致都没了,眼眸遽紧,又是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不是明明看到皇上离开了吗? 皇上眸沉如水,缓缓走来,“月下抚琴,果然意境深远!” 唐诗慌忙跪下,“臣女一时兴起,随意弹奏,惊扰皇上圣听,请皇上恕罪!” 皇上在唐诗面前坐下,淡笑道:“你似乎很怕朕?” 唐诗低眉道:“天子龙威,臣女惶恐!” 皇上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长发随夜风飞扬,眉目如画,绝美动人,这般姿色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仍很出色! 皇上忽然笑意宴宴,声音变柔,“唐诗,你刚才弹的曲子朕很喜欢!” 这么明显的暗示要是唐诗再听不懂就无可救药了,问题是唐诗听懂了也只能装作不懂,“乡野之曲,皇上谬赞!” 皇上龙目微挑,似笑非笑,这个女子一直很抗拒他,一直在他面前装傻,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一个宫女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皇上,皇上,刚才秦妃娘娘说肚子疼!” 第二十章 找出内鬼 第二十章 找出内鬼 皇上虽然后宫妃嫔众多,可膝下皇嗣并不多,皇家子嗣是关系到大夏江山千秋万代的头等大事。 面对这突发情况,皇上顾不得和唐诗玩小*了,秦妃肚子里的孩子要紧,立即道:“还不赶快传太医!” 顿时,庭芳阁一阵手忙脚乱,只见数位提着药箱的太医进进出出,跑得气喘吁吁! 唐诗的心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去就又提了起来,不会是庄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唐诗跟在皇上后面进入内殿,看着庄姐姐躺在*上,手捂着小腹,脸色苍白,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皇上快步上前,关切道:“爱妃,你怎么样了?” 秦庄声音虚弱,“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觉得腹疼难忍,不知道是不是动了胎气?” 皇上想起之前因为唐诗的事情对秦庄的态度有些冷淡,不知道是不是秦妃忧心过度,所以动了胎气,有些自责,呵斥太医道:“还不赶快给娘娘看看?” 唐诗的心提了起来,在宫中怀上子嗣不容易,平安生下子嗣更不容易,暗暗祈祷庄姐姐千万不要有事! 唐诗偷偷抬眸看向庄姐姐,却发现庄姐姐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蓦然彻底明白了,在庭芳阁发生的事情,岂能瞒过庄姐姐的眼睛? 她是故意装作不舒服,给自己解围,想到此,唐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几位太医又是把脉,又是开安胎的方子,又是派人去熬药,折腾了大半夜,秦庄才安然无恙,终于不再腹痛了,不过经过这样一闹,皇上刚才看唐诗在月下抚琴的柔美之态,激起来的兴致也去了一大半,在天明之际,皇上终于回了寝宫! 秦庄和唐诗相识一笑,分享着内心独有的秘密,总算是暂时的安全了! --- 次日,唐诗问道:“庄姐姐此次召我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秦庄屏退了左右,“阿诗,为了我腹中孩子,我实在别无他法,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任!” 唐诗微微一笑,“姐姐和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庄道:“你还记得上次乐师东方槿的事情吗?” 唐诗颔首,闹得那么大,怎么可能忘记? 秦庄道:“东方槿来我庭芳阁传授琴艺的事情宫中不少人知道,可我送了折扇给东方槿的事情只有我贴身的几个宫婢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传到郦沉鱼的耳朵里面,还向皇上告发了这件事?后来你告诉我身边可能有别人安插的人,我一直以为是郦沉鱼的人,我想早日把这个人找出来,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情我又不确定是谁的人!” “昨天什么事?”唐诗抬眸问道。 秦庄思索了片刻,压低了声音,“我有孕之后,皇上只有在白天才会过来看我,按理说不会在深夜来庭芳阁,可是昨天晚上他居然来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庄姐姐疑惑的话语在唐诗耳边萦绕,“姐姐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请皇上过来的?” 秦庄沉吟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不可能是郦沉鱼,因为郦沉鱼绝不希望你入宫!” 庭外秋风飒飒,穿庭而过,仿佛光阴流转,斜阳照水,两个相依相偎的女子只觉一阵寒凉。 看着阿诗眉间的忧色,秦庄淡笑,“在宫中,我的敌人不止郦沉鱼一个!” 唐诗莞尔一笑,“我知道!” 秦庄道:“我怀孕之后,郦沉鱼不敢公然找我的茬,再则,我现在和她平起平坐,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唐诗轻轻颔首,郦沉鱼是妃位,上面还有贵妃,皇贵妃,皇后,不管是有子嗣的,还是没有子嗣的,只怕都不愿意看着庄姐姐平安诞下皇嗣,他日庄姐姐母凭子贵,地位更加尊崇,圣眷更加深浓,自然有人不乐意! 秦庄的手伸向自己小腹,脸上散发淡淡的母性甜美光辉,“孩子越来越大,我已经感受到他在动,我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所以第一件事是要先除去我身边的内鬼,我不想在身边养一条随时可能咬我一口的蛇,让我寝食难安,我原来不害怕,可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我怕我会不小心再着了别人的道!” 唐诗握着秦庄的手,“姐姐可有了眉目,你身边谁最可疑?” 秦庄摇摇头,“我这庭芳阁内外伺候的各种级别的宫人有几十人,我近身伺候的也有七八人之多,谁都有嫌疑,我没有什么好主意,所以请你进宫来,助我一臂之力!” 唐诗明白为什么庄姐姐会冒险宣自己入宫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谁都不会放心,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郦沉鱼虽然飞扬跋扈,但好歹是看得见的敌人,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看不见的敌人! 看着阿诗皎洁明艳的脸庞,想起昨日的惊险,秦庄道:“此事越快越好,时间久了只怕恐生变故,连累了你!” 唐诗明白庄姐姐说的变故是什么,微微笑道:“姐姐不必忧心,我有皇上亲自赐予的圣旨在手,想来皇上并不会逼迫于我,或许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起,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宫中美人源源不断地到来,他迟早会失去对我的兴趣,姐姐切勿太过忧心!” 秦庄还想说什么,却被唐诗打断了,“更何况,就算没有姐姐召我进宫,皇上若是想召我入宫,也易如反掌,他只要下一道口谕,命诰命夫人携女眷进宫赴宴就可以,既然他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他对我的兴趣不是太浓,过一段时间就忘了,还是姐姐的事情要紧!” 秦庄的声音有些哽咽,泪眼氤氲朦胧,“阿诗,谢谢你!”微凉的秋意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暖,这是一条孤途,没有退路! 唐诗沉吟道:“容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内鬼给引出来!” “皇后娘娘驾到,宣贵妃驾到,丽妃驾到!”内侍尖利禀报声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两人! 秦庄看着唐诗,低声提醒道:“阿诗,这宫里没什么秘密,只怕是冲着你来的,你要小心!” 唐诗淡笑,不在意道:“有姐姐在,我自然是不怕的!” 话音刚落,皇后的大红鸾凤宫裙就一路逶迤进入庭芳阁,身后还跟着郦沉鱼和另外一位眉目温婉的宫装高髻女子,宣贵妃! 秦庄带着众宫女迎了上去,“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两位姐姐!” 秦庄还没有完全俯下去的身子被皇后娘娘扶住了,“妹妹有了身子,是非常时期,就不必多礼了!” 秦庄浅笑道:“谢皇后娘娘体恤!” 唐诗和众宫女匍匐在地上,“参见皇后娘娘,宣贵妃娘娘,丽妃娘娘!” “都平身吧!”皇后姿容仪态万方,虽然不太年轻,柔和不足,威仪有余,但也看得出来年轻之时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果然不出秦庄所料,皇后娘娘在上座落座之后,目光飘过秦庄,最后悠悠然落到唐诗的身上!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皇后凤目微抬,看着唐诗道。 “皇后娘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位就是建威将军府的外甥女,唐诗姑娘!”郦沉鱼热情介绍道。 皇后仿佛刚刚想起,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本宫想起来了,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唐诗起身,走到雍容华贵的皇后面前,正准备弯腰,却被皇后阻止了,赞不绝口:“真是想不到秦妹妹宫里居然藏着这样的绝色!” 宣贵妃附和道:“是啊,我们可是都被比下去了!” 唐诗忙道:“臣女蒲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娘娘说笑了!” 皇后娘娘拉着唐诗的手,左看右看,“这位妹妹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 宣贵妃适时道:“姐姐要是喜欢,不如召进凤仪宫,留在身边做个宫女也不错!” 郦沉鱼却笑道:“宣姐姐此言差矣,唐诗姑娘既不是待选秀女,也不是待选宫女,无名无分,怎能随意入宫?” 没等皇后娘娘表态,秦庄道:“皇后姐姐喜欢唐姑娘,是唐姑娘天大的福分,只是丽妃姐姐说得也有道理,唐姑娘之所以入宫,是皇上看臣妾有孕在身,垂怜臣妾,所以特许唐姑娘进宫陪臣妾几天,很快就会出宫,娘娘一番好意,臣妾代唐姑娘谢过!” 郦沉鱼看着秦庄高高隆起的小腹,眼底掠过一抹厉色,不过此时,她和秦庄的立场竟然出奇得一致,她不希望唐诗入宫,想不到秦庄居然也不想唐诗入宫! 宣贵妃怎会不明白秦妃话语的含义?秦妃是在拿皇上压人,微微一笑,“既然是皇上特许的,本宫刚才的提议就当没说过!” 皇后娘娘看着唐诗,沉吟半晌才道:“唐诗姑娘这副乖巧貌美的模样,本宫看着实在喜欢,本想留下来近身服侍本宫,既是秦妹妹不舍,那本宫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三人寒暄一阵之后就离开了庭芳阁,秦庄低声道:“只怕昨晚皇上来过庭芳阁的事情,她们都知道了,想找个理由,把你留在宫里,也不担心你手中的圣旨,因为是做宫女,而不是后妃!” 唐诗微笑,“姐姐且放宽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姐姐需要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孩子!” 第二十一章 露出马脚 第二十一章 露出马脚 秦庄今日又觉得身子不适,此时正值皇上上朝时间,秦庄吩咐宫女不得打扰皇上,只命请她的主治太医王太医过来诊治! 秦庄躺在贵妃榻上,眉心紧皱,似极是难受,唐诗和她的贴身宫婢们都位于一旁伺候! 唐诗轻声安慰,“姐姐不要担心,太医很快就会到了!” 秦庄虚弱一笑,感叹道:“这孩子的出生之路真是惊险万分,怎么就不像别人的孩子那样顺顺当当?我这个母妃当得也太不顺心了!” 香棂笑道:“娘娘福泽深厚,奴婢相信娘娘这一次一定能为皇上生下一个小皇子!” 另一位宫女也道:“是啊,娘娘,奴婢听说有孕在身的人最忌讳忧思过度,请娘娘一定要放宽心,不然将来出生的皇子也会多愁善感的!” 秦庄笑道:“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们倒是知道哄本宫开心!” 唐诗忍俊不禁,“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姐姐的骨肉,再说姐姐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若是皇子,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公主,也没什么不好,在这深宫里,多了一位命运相依骨肉相连的亲人,就算以后皇上恩*不再,有个孩子,总有个牵念! 秦庄莞尔,“是啊,不管是男是女,本宫只盼着能平安降世,平安长大!” 旁边的宫女皆是一片附和恭维之声,秦庄在这样的宽慰中觉得心安了不少,慢慢闭上眼睛,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娘娘,王太医到了!”一位宫女在外面恭声禀报。 “宣!”秦庄缓缓睁开眼睛,和唐诗对视一眼,唐诗轻轻颔首,双方了然于心! 王太医在宫女的带领下进来,恭敬地给躺在贵妃榻上的秦妃娘娘把完脉之后,面带忧色,又细细地问了秦妃日常饮食等事务,之后沉默不语! 香棂见王太医不说话,急忙问道:“太医,我们娘娘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常常觉得身子不适?” 王太医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惊得众人惊得面面相觑,“不敢欺瞒娘娘,腹中胎儿已有滑胎之相!” 秦庄脸色一白,惊得说不出话,唐诗语气急切,满脸担忧,“姐姐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有滑胎之相呢?王太医麻烦你再好好看看!” 王太医重新给秦庄把脉之后,轻轻摇头,和众人解释道:“秦妃娘娘体质偏寒,在未孕之前,经常服用调理体质的补药,含云苓,当归,桂皮数十位补药,由于长期服用,这几味药性已经深入娘娘体内,平日无虞!” “可自从娘娘怀孕之后,腹中胎儿渐长,再加上孕期多服用滋补之物,刺激了潜伏在娘娘体内的桂皮的药性,桂皮旨在补火助阳,引火归源,散寒止痛,活血通经,于平常人是补药,却是有孕之身的大忌,桂皮性热,极容易造成胎儿躁动不安,直至小产!” 一席话说得庭芳阁内所有人都白了脸色,怔怔说不出话,唐诗最先反应过来,“那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王太医,王太医缓缓道:“为今之计,微臣先开几副安胎药给娘娘服用,用于压制娘娘体内桂皮的药性!” 秦庄闭上眼睛,颓然无力,“本宫知道了!” 王太医垂首道:“那微臣先去开方子了,请娘娘一定要按时服用,最少要服用十天以上,方能彻底压制桂皮的药性,娘娘切记!” 秦庄轻轻颔首,对一名宫女道:“玉儿,你随王太医去太医院抓药!” “是,娘娘!” 所有人退下之后,秦庄收了虚弱无力的模样,恢复了往日神采,“阿诗,这一招引蛇出洞真的有效吗?” 唐诗颔首,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们重金买通了王太医,故意做出姐姐随时都可能滑胎的假象,让那个人相信只需要再稍稍添一把火,孩子就一定保不住了,面对这样的天赐良机,我就不信她能不动心,如果说以前没有机会对姐姐下手的话,这么好的机会,你说她会不会抓住?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在姐姐身边潜伏这么久却丝毫不露破绽?再则,就算真的滑胎,有今日王太医一番话,别人只觉得情有可原,也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秦庄不语,目光清幽,荡漾着盈盈波光,欣然一笑! 一会,就有宫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娘娘,王太医开的安胎药煎好了!” 唐诗站起身,接过汤药,“你出去吧,我来伺候娘娘服药!” 宫女福身退下,唐诗随即将药倒在了一盆室内花卉之中,“姐姐既然无碍,自然不需要服这些!” 秦庄目光如水,声音带着酸涩,叹息一声,“是我连累你留在后宫这个是非之地!” 唐诗摇头,淡笑道:“姐姐和我之间无需说这些客气话,姐姐在宫里能平安,我在外面也能安心!” --- 第二日,秦庄秘密传召王太医,将唐诗昨天偷偷收集起来的安胎药的药渣送给他查验! 王太医反复闻了闻剩余的药渣,将药渣放在手中碾磨,还放在口中品尝,如此反复几次之后,道:“微臣可以肯定,这药里面添加了极少的碾成了粉末的桂皮,不细心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只要娘娘服用这样的安胎药超过十天,必有滑胎之虞!” 幸好唐诗和秦庄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意外,秦庄淡淡道:“本宫知道了,这件事还劳烦王太医守口如瓶!” 唐诗将早已准备的厚礼不着痕迹地送到太医手中,若无其事道:“有劳太医!” 王太医在宫中服侍多年,这类后妃争*夺嗣的事情见得多了,不动声色接过唐诗递过来的东西,“娘娘请保重身体,微臣告退!” 王太医退下之后,唐诗淡淡笑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她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秦庄眼底发出冷然的眸光,“我不争不抢,可是就是有人硬要和我过不去!” 唐诗神色缓和,柔声道:“有些人就像过了花期的海棠,不具备威胁的价值,可姐姐韶华正盛,灵致清婉,楚人无罪,怀璧其罪,自然有人不想看着姐姐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秦庄微微叹息,怅然道:“后宫妃嫔众多,子嗣却稀薄,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和我的孩子一样生的险象环生,有多少孩子永无面世的机会?我倒希望是个小公主,也能少些算计,少些危险!” 唐诗握着秦庄的手,“姐姐即将为人母,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第一要务!” 秦庄回过神来,对唐诗温柔一笑,想到腹中孩子,脸上浮现淡淡柔光! 唐诗看着面前的残渣,问道:“要是宫女们想要拿到药草,是不是必须得通过太医院?” 秦庄颔首道:“是,不过桂皮的用途很多,宫女们经常抓的一副调经止痛的药中就含有桂皮,我曾经见过!” 唐诗沉吟道:“近日庭芳阁中有谁去太医院抓的药中含有桂皮,谁的嫌疑就最大,有了怀疑对象,总好过于漫无目标,看谁都是可疑的,姐姐身边也需要有可信任的宫人!” 秦庄沉默了好久,才道:“是啊,她终于露出马脚了!” “那姐姐可以查看太医院库房的出库记录吗?” 秦庄摇摇头,“我虽然是秦妃,可是无权查看太医院的记录!” 唐诗道:“但凡被安插在别人身边的人,行事都是慎之又慎,只要能自己完成的事情,绝对不会托付第二个人,让多一个人知道,一定是亲自去太医院抓药,所以这份记录对我们尤其重要,姐姐好好想想,这宫里有谁可以有权查看到这份记录?” 秦庄深以为然,沉思良久,字字艰涩,“皇上,太后,皇后…” 唐诗摇摇头,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能惊动,没有可能从他们身上下手! 秦庄苦苦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查看太医院的出库记录!” 不过还没等唐诗问出口,秦庄的眼神就瞬间黯淡了下来,“不过,她是不可能帮我们的!” 唐诗却不死心,追问道:“到底是谁?”这可是唯一的机会,怎能轻易放弃? 秦庄看着唐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郦沉鱼!” 唐诗眼眸一紧,“她和姐姐位份一样,为什么她可以?” “太医院药房的大管事是郦沉鱼的远方表兄,再则,她在宫中多年,人脉通络,只要她想看,没有什么难的,只是自从我进宫初始,郦沉鱼就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我们明争暗斗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会帮我?” 可是相比起太后等人,唐诗宁愿相信郦沉鱼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唐诗看着庄姐姐眉间的忧色,安慰道:“没有什么对手是永恒的,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让郦沉鱼帮我们?” 秦庄眼眸一抬,似有所悟,“你是说…?” 唐诗点点头,“不错,劳烦姐姐帮我把郦沉鱼约过来,我有把握让她帮我们!” 第二十二章 暂时联手 第二十二章 暂时联手 晚霞中,天高云淡,花香水清,唐诗坐在庭芳阁的一处亭台,霞光为她绝色的容颜镀上了一层美丽的橘红色,仿佛神姝,静静等到郦沉鱼的到来!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捱,唐诗的思绪随风飘扬,想到即将到来的郦沉鱼,忽然想到韩映之,这两个天渊之别的女子,却似乎又有相同之处! 男人娶妻喜欢娶淑女,纳妾却喜欢找风情一点的,身为大家闺秀的淑女们适合做正妻,却不适合做妾室,男人喜欢风情万种的妾室,尤其喜欢烟花之地妩媚妖娆的女子! 端庄持家的事情交给妻子去做,满足身体上特别的嗜好交给妾室来做,所谓齐人之福,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娘那么好,却不得父亲的喜爱,舅舅在的时候是相敬如宾,舅舅过世之后是漠然置之,相反,韩映之那样的女子却能得到父亲诸多*爱! 唐诗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皇上如此*爱郦沉鱼了,皇上未必不知道郦沉鱼为人张扬,刁蛮跋扈,性情狠厉,可是郦沉鱼的美艳勾魂,媚若无骨是像庄姐姐这样的端庄后妃完全不具备的,庄姐姐秀雅贤淑,如玉如荷,有大家风范,可在魅惑皇上的手段上面始终逊郦沉鱼一筹! 皇上虽然贵为天子,可也是个男人,骨子里面一定有男人最基本的冲动,喜欢庄姐姐的端庄舒雅,也喜欢郦沉鱼的风情万种,郦沉鱼和皇上说话的时候,眉梢都是风情,声音温绵入骨,定力稍微差一点的男人,只怕当场就骨子酥软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一阵风过,一阵环佩叮当随风舞动的衣袂蹁跹声传来,唐诗知道,该来的人来了! 抬眼望去,郦沉鱼带着一众宫婢款款而来,莲步轻移,幽香如缕! 唐诗起身迎上前去,“参见丽妃娘娘!” 郦沉鱼今日虽然很意外老对手秦庄会派人请她过来一聚,但还是如约到来,一则好奇,二则她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 郦沉鱼人如其名,一张沉鱼落雁的丽颜,一袭华贵锦绸宫装,妖娆动人,神情高傲,微微一怔,“怎么是你?秦妃呢?” 唐诗微笑道:“今日不是庄姐姐请丽妃娘娘的,是我斗胆请娘娘过来的!” 郦沉鱼有些诧异,抚摸着她手指甲上修长的红色蔻丹,随即轻蔑一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宫里,你什么都不是,不要以为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都有英雄救美这种好事让你碰到!” 听着郦沉鱼不屑的话语,唐诗安静的眼眸波澜不惊,绝美的脸上只是噙着淡淡微笑,“娘娘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今日之所以冒昧请娘娘尊驾到来,完全是为了娘娘好!” 郦沉鱼凤目一瞪,定定看了唐诗半晌,忽然笑了,“唐诗,不要以为皇上对你有兴趣,就天真地以为可以在宫里畅通无阻,目中无人,本宫也不妨对你直言,你还太嫩了,不知道这宫里的水有多深,先不要说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就算你入宫得了皇上的*幸,本宫也不会怕你,实话告诉你,以你的身份,就算皇上喜欢你,也得从最低级的答应做起,运气再好,做到最高也不过是个婕妤,你和本宫有天壤之别,见了本宫都得恭恭敬敬地跪着,现在居然还敢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 唐诗不为所动,眉眼弯弯,微微一笑,郦沉鱼虽然狠毒,可面对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时候,到底还是爽直率性,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比起某些笑里藏刀的人好多了! 唐诗浅浅笑道:“娘娘说的是,我有自知之明,没有任何非分之念,只是我今日请娘娘过来,确实是为了娘娘好,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郦沉鱼不耐烦道:“本宫岂能听你的?本宫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身上,有话就直说!” 唐诗眼眸中波光流动,低声道:“敢问娘娘是否还记得上次庄姐姐被打入冷宫一事?” 郦沉鱼不记得才怪?抿起莹润红唇,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不错,是本宫告诉皇上秦妃送了折扇给一个卑贱的乐师,又有什么错?就算没有本宫,也还有别人告诉皇上!” 唐诗心下了然,郦沉鱼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份实在太卑微,她犯不着和自己撒谎! 唐诗淡淡一笑,“娘娘敢作敢当,我实在是佩服万分,只不过,我担心娘娘是被别人当了剑来使,替她人做了嫁衣裳,自己却浑然不知!” 丽妃一怔,随即一挥手,左右立即退了下去,面如寒霜,满目冷意,“什么意思?” 唐诗无视郦沉鱼眼中的敌意,诚挚道:“娘娘想一想,你是如何得知庄姐姐送了折扇给东方乐师这件事的?” 郦沉鱼冷冷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妃既然敢做,又怕别人说什么?” 唐诗也不想追究到底是谁告诉郦沉鱼的,有心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提醒道:“娘娘,你不觉得奇怪吗?” 郦沉鱼一愣,“奇怪什么?” 唐诗一字一顿道:“有人想借娘娘的手除去庄姐姐,坐收渔翁之利,不管能不能达到除去庄姐姐的目的,她都毫发无损!” 郦沉鱼凤目微眯,绵绵如针,那件事之后,皇上虽然并未责罚她,可是也冷落了她一段时间,今日经唐诗一点拨,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是和秦庄不和,是想除去秦庄,可是也不代表喜欢被别人莫名其妙地利用! 好一招坐山观虎斗的妙棋,故意泄露消息给她,若是她知道了秦庄送折扇给东方乐师,以她和秦庄的不睦,一定会去向皇上告发这件事,这就相当于借她的手除去了秦庄,就算没有除去秦庄,她和秦庄的怨隙也是越来越深了! 郦沉鱼并不是泛泛之辈,已经料到了今日唐诗请她前来的目的,冷笑道:“你费尽心机请本宫前来,不仅仅只是这么好心提醒本宫被人利用了吧?你到底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面对这样坦荡的敌人,唐诗岂能甘她之后?像郦沉鱼这样的聪明人,遮遮掩掩反而达不到目的,“不瞒娘娘,这宫里有很多人想除去庄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下手,不过庄姐姐吉人天相,每次都能安然无恙,虽然很多人在背后猜测是娘娘下的手,可只有我知道这些都与娘娘无关!” 郦沉鱼精致的脸上浮现一抹狠色,嘲讽道:“本宫真是低估你了!” 唐诗淡笑,“娘娘过誉!” 若是庄姐姐的孩子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郦沉鱼,所以郦沉鱼尽管恼恨庄姐姐,却投鼠忌器,不敢下手,可是郦沉鱼不下手,不代表别人不会下手! 万一庄姐姐的孩子出了意外,郦沉鱼就得白白背这个黑锅,就像上次的黑猫一事,唐诗也不相信是郦沉鱼做的! 可就算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这件事是郦沉鱼做的,包括皇上在内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郦沉鱼,想必她心中也很窝火,明明不是她做的,可最后所有的罪名都落到了她身上! 唐诗见郦沉鱼神色有所松动,试探道:“娘娘,这宫里并没有永恒的敌人,我这里刚好就有个机会,可以查出到底是在背后设计娘娘,看不见的敌人可比看得见的敌人可怕多了!” 郦沉鱼看着唐诗,玉手一紧,高傲道:“说来听听!” 唐诗早已斟酌好词句,“庄姐姐如今是有孕之身,必须要忌桂皮这味药,可最近在庄姐姐的安胎药中,却发现了极微量的桂皮粉末!” 郦沉鱼幸灾乐祸笑道:“你既然今日请本宫过来,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与本宫无关!” “我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唐诗早就知道郦沉鱼会这样说,不动声色道。 郦沉鱼神色一变,厉声道:“就凭你?还想要挟本宫?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本宫做的?清者自清,告到皇上那边去本宫也不怕!” 唐诗轻轻摇头,“这宫里美人无数,娘娘却能多年盛*不衰,足以见得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自然知道!” 郦沉鱼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唐诗话锋突转,“如果庄姐姐的孩子没了,只怕所有的人都会理所当然怀疑是娘娘下的手,更何况是皇上?就算没有证据,娘娘认为皇上会对一个下手毒害他的皇嗣的女人心无芥蒂,*爱如初吗?” 郦沉鱼眼眸瞬间收紧,秀眉拧在一处,冷笑道:“原来想利用我帮你把这个人找出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也是在帮娘娘自己,不是吗?若不找出这个人,谁能肯定没有下一次呢?连对手都不知道是谁,到底有多危险!娘娘在宫中多年,自是比我清楚得多!”唐诗毫不在意郦沉鱼的嘲讽,淡淡道! 郦沉鱼精明的眸光落在唐诗的脸上,沉思半晌才道,“你要本宫怎么帮你?” “听闻娘娘的远方表兄是太医院库房的管事,我想查看太医院药房的出库记录!”对郦沉鱼自然不能全心信任,必须要亲眼去查看才能放心! 郦沉鱼虽然狠,但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已经想明白,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好,本宫答应了,你等着本宫的消息吧!” “娘娘的慧智通达,我实在是佩服万分!”唐诗恭敬道。 郦沉鱼冷冷一笑,警告道:“你听着,若是敢耍花样,本宫会让你死得好看!” “就算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丽妃娘娘,娘娘放心,有了结果,庄姐姐会如约派人告知娘娘!” 这是一场交易,郦沉鱼帮忙出手,但是也要知道那个藏在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郦沉鱼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前面等候的宫女嬷嬷急忙跟上! 郦沉鱼走后,秦庄的身影出现在花厅处,轻声道:“她答应了?” 唐诗轻轻颔首,“郦沉鱼自诩聪慧颖悟,这一次却被别人当剑使了,一定会不甘心,所以她也想借我们的手查出这个人是谁!” --- 郦沉鱼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有人通知唐诗扮成小太监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太医院的库房,一路都有人接洽,很是顺利地查看到了最近几天的出库记录! 唐诗一目十行,庭芳阁最近来太医院抓药的宫人中,有两人所抓药方中含有桂皮,一个是香棂,一个是玉儿,都是庄姐姐的贴身侍婢,去抓药的原因都是因为月事腹痛!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所幸没有人发现,唐诗将东西收好,深吸一口气,出了太医院! 秦庄早已屏退所有宫人,焦急地等候唐诗,半夜时分,唐诗终于顺利回来了,告知了结果! 秦庄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阿诗顺利回来就好了,她几乎提心吊胆了大半夜,既担心郦沉鱼不守承诺,又担心阿诗出事! 唐诗道:“这两人最为可疑,只要姐姐派其他的人暗中观察她们的行踪,必定会有所收获!” 秦庄轻轻颔首,召过来一名年幼的宫女,低声吩咐了一番! “在庭芳阁伺候的宫人,大多是希望姐姐能荣*不衰,除非别有用心的人,只要除去了内鬼,其他的人姐姐可以放心信任!” --- 没几天,就有结果了,这日,宫女偷偷向秦庄禀告这几日暗中观察的结果! 秦庄波澜不惊,对于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事情,大多不会觉得难过,淡淡道:“你下去吧!” 唐诗问道:“如何?” “是香棂,香棂去抓了药,不过并没有熬服,玉儿有熬服,我平日对宫人一向和善,香棂是我的贴身侍女,却想不到会暗中出卖我,若不是你,我还一直不知道她是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唐诗提议道:“姐姐何不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暗中派人监视香棂私下到底和谁接触,不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陷害姐姐了吗?” 秦庄颔首,“不管怎么说,总算知道藏在身边的人是谁了!”看着唐诗沐浴在阳光下的脸颊越发动人,越发担心,“阿诗,你在宫里呆了好几天了,现在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我也定会小心防范,宫里不宜久留,我这就命玉儿送你出宫!” 唐诗明白庄姐姐的担忧,也担心宫外夏侯砚的案子进展如何,“好,姐姐保重,我走了!” 秦庄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也要保重!” 两人尚未分手,就听到外面公公的声音,“秦妃娘娘,奉皇上口谕,今日在庭芳阁用午膳!” 第二十三章 有惊无险 第二十三章 有惊无险 秦庄脸色一变,稍稍定了神,急道:“玉儿,马上送唐姑娘出宫,不得有误!” “是,娘娘,唐姑娘请随奴婢来!”玉儿是个机灵的小宫女,见娘娘神色急切,忙道。 唐诗对秦庄一示意,转身离开,必须在皇上到来用午膳之前出宫,不然夜长梦多,这是深宫,是皇上的天下,谋略万千心细如发远不如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来得有杀伤力! 来不及和庄姐姐再说什么,满腹担忧也无从说起,唐诗跟着玉儿刚走到庭芳阁的画堂溪畔,忽然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此起彼伏,唐诗抬眸,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在内侍宫女的引路下缓缓向这边而来,已经看见了自己! 秦庄终究放心不下,也追了出来,看到眼前一幕,怔怔呆住,心慌意乱,终究是没有避开吗? 包括唐诗在内的庭芳阁众人皆跪在地上,“叩见皇上!” 皇上明黄色的衣袂一角从唐诗眼前不着痕迹地掠过,如云锦散去,唐诗尽管低着头,却依然感觉到皇上深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一眼,让唐诗眼神一黯! 秦庄迎上来,优柔大方,声音婉约,“臣妾恭迎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朕今日特来陪你用膳!”皇上温柔地扶住了弯腰行礼的秦庄! “谢皇上关心!” 看着皇上扶着庄姐姐进入内阁,唐诗松了一口气,匆忙起身,正准备离宫,忽然已经进去的齐公公一路小跑到唐诗面前,低声道:“唐诗,皇上召你进入内阁!” 唐诗脚底一软,尽管不情不愿,可天子发话,根本无从拒绝,只得起身,随着齐公公进入! 香气熏暖,水晶珠帘,这个地方唐诗不陌生,此刻却觉得脚底生寒,只有一种想快速逃离的感觉! 秦庄看向唐诗的眼神游离不定,尽管心中万分焦急,可是表面上只能做出一副平静柔和的模样! 有宫女端着御膳鱼贯而入,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静默无声! 秦庄忽道:“皇上日理万机,终日操劳国家大事,臣妾能有机会伺候皇上用膳,感恩于心,现在让臣妾服侍皇上用膳吧!” 皇上微微颔首,起身的时候眼眸不经意间飘过静默立于一旁的唐诗,淡淡一笑,在他眼中,唐诗就像一块璞玉,虽未经打磨,已有吸引男人的致命风情,那双墨染的眸瞳似乎会说话,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 秦庄见皇上的目光定定停留在阿诗身上,心底越发吃惊,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道:“皇上,臣妾前些日子酿了百花青梅酒,本来打算与皇上共饮,可惜臣妾现有孕在身,不宜饮酒,但百花青梅酒最是讲究时日,多一天则太多,少一天则太少,今日刚好是它芬芳最浓的时候!” 皇上微微颔首,“爱妃果然是贤淑敏慧!” 秦庄道:“香棂,去把本宫的百花青梅酒送过来!” 唐诗知道庄姐姐的用意,请皇上饮酒,待到皇上醉眼迷离之时,哪里还记得自己?岂不是离宫的最佳时期? 美酒斟上,香气弥漫,秦庄优雅地端起酒杯,“皇上请满饮此杯!” 皇上淡定地接过酒杯,目光忽然掠过唐诗,“爱妃,朕政务繁忙,没有多陪你,还好有唐诗能多陪你解闷,朕心甚慰!” 秦庄只能颔首称是,皇上看向唐诗,“唐诗,你陪伴秦妃有功,朕赏你同席而坐!” 唐诗忙道:“谢皇上恩典,臣女不敢!” 皇上龙目微微一闭,一旁的人精齐公公知道皇上不高兴了,忙低声提醒道:“皇上赏赐,还不过去!” 唐诗退无可退,只能指望庄姐姐尽快将皇上灌醉,自己尽快脱身,在这之前,还是不要出什么变故的好! 面对满目佳肴,秦庄和唐诗都没有什么心情吃,却又只能做出一副温和欣悦的模样,皇上今日的兴致倒是很高,居然会帮秦庄夹菜,眼神不时掠过坐在下座的唐诗,这女子有着仿佛春到江南,人面桃花的惊艳,皇上心中暗忖,这样的女子若是如后宫佳丽一般,对自己嫣然一笑,语若春风,那是何等的风情? 见皇上目光开始迷离,秦庄和唐诗都暗暗心惊,在后宫里,皇上想要一个女人是什么难事? 正在秦庄和唐诗皆忐忑不安之时,皇上忽然缓缓开口,“听闻爱妃自幼熟读诗书,德才兼备,出口成章,正好朕这里有一句上联,缺了下联,今日美酒当前,意境正好,若能与爱妃把酒论词,岂不快哉?” 秦庄不知道皇上要说什么,微微笑道:“皇上过誉,能与皇上论词,是臣妾的福分!” 唐诗心下猜测,皇上怎么好端端地要什么吟诗作对?必定意有所指! 果然,皇上轻咳一声,说出了上联,“熟读四书五经,亦功六韬三略,偏爱诗赋百余首,尤喜李白写诗真性情!” 此言一出,秦庄和唐诗心中的震惊无法言喻,这哪里是什么吟诗作对?这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虽然皇上之前和秦庄提过,要纳唐诗入后宫,秦庄却认为不妥,惹得皇上不悦,可毕竟没有在唐诗面前说过,现在如此赤果果地明示,偏爱诗赋百余首,唐诗还能装作不知道吗? 唐诗心内大惊,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慌,故作不知,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微笑! 秦庄思索片刻,笑道:“皇上你这可真是难为臣妾了,臣妾的确是自幼读过一些诗书,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难对的上联,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见秦妃装糊涂,皇上也不意外,柔和关切道:“爱妃有孕在身,自是不能劳神费力,是朕考虑不周,既然唐诗正好也在,不如让唐诗来试上一试?” 唐诗心潮起伏,深吸一口气,“臣女才疏学浅,愿意一试,还请皇上不嫌弃!” 皇上浓眉一挑,嘴边的笑意加深,眼神更为迷离,“很好!” 内阁一时静极,几乎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只有偶尔的微风飘过,引得珠帘发出一阵阵纤巧的清脆碰撞声! 唐诗在皇上的注视和庄姐姐忧切的眼神中,语意低微,“秉承三从四德,尚知四维八德,更通楚辞十七篇,唯重屈原作辞展风骨!” 唐诗清雅如歌的声音让皇上噙在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僵,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澈,楚辞?辞,告辞,推辞,尽在其中,拒绝地如此婉约,如此艺术,如此不着痕迹! 霓裳羽衣,云鬓丽影,盈盈明眸波光流盼之间,魅力无尽散发而出,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子,风雅清淡,不知为何,皇上忽然收了之前隐隐约约的晴欲之色,化作一片幽寒,深不见底! 秦庄忽然笑道:“皇上,唐诗妹妹对得真工整,臣妾真是佩服,不知皇上可满意?” 皇上并未马上答话,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很好,果真是才女,令人击节赞赏!” ---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唐诗回首凝望巍峨的宫墙,怔怔无语! 刚才她也是出了一招险招,皇上的对联宫人可能听不懂,但是她和庄姐姐都听得懂,冒险用楚辞来对,她内心始终相信,皇上贵为天子,还不至于强迫一个有自知之明无心入宫的女子,果然,她猜对了,皇上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和庄姐姐用完膳之后,摆驾回宫! 她是再也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谁知道下去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料?庄姐姐虽然深得皇上*爱,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未必能左右皇上的意思! --- “阿诗,你总算回来了!”一回府,谢浩远的声音就如影随形! 唐诗敏感地从浩远哥哥的话语里面听到了一丝急切,难道是夏侯砚找过自己了? 唐诗转身看他,“有什么事吗?” 谢浩远靠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姿态闲适,自以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无人能及,嘴角噙着一抹*的笑容,“不是我有事,是有人有事!” 唐诗心下一沉,急忙道:“他来找过我了?” “不是你的心上人,是纳兰宏逸!”谢浩远漫不经心道。 唐诗蓦然一惊,心下狂跳,他定是有要事找自己,偏偏浩远哥哥又不知情,而自己在深宫里面,不见天日,根本没办法和外面相通信息,也不知道他的案子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唐诗越发忧心,偏偏浩远哥哥的声音还不知死活的响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身进入深宫,这让人想不遐想联翩也难啊,毕竟宫里可是住着大夏最有权势的男人,说不定一不小心得见天颜就一步登天呢!” 唐诗想起郦沉鱼的话,不要以为皇上对你有兴趣,就以为可以在宫里来去自如,你还太嫩了,不知道这宫里的水有多深! 当即脸色一沉,冷冷道:“后宫美女如云,你以为皇上看得上你表妹吗?” “那不一定,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韵,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都可以同时喜欢很多女人,更不要说富甲四海的皇上了,虽然我是觉得你姿色平平,又生性彪悍,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个人眼光不同嘛,保不准皇上对美人审美疲劳了,一时想换换口味,又有谁说得准呢?再则,女人心,海底针,某人的家族虽然权倾朝野,可毕竟是臣子,哪里能和天子龙威相比?” 第二十四章 三日为限 第二十四章 三日为限 唐诗没心情和他拌嘴,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什么?”谢浩远表现得一脸无辜,似是极为诧异! 唐诗实在觉得这个表哥没去做戏子简直是戏班莫大的损失,明明在他手中,却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没等他反应过来,唐诗已经近身,伸手在他广袖中四处翻找! 谢浩远保持着淡然的姿态,十分不认同地看着唐诗,撇撇嘴,揶揄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身家清白的大好男儿,既未娶妻,又未纳妾,你要是连累我以后娶不到媳妇,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两眼一闭娶了你算了!” 他胡言乱语期间,唐诗已经从他衣袖中找到了一封信函,狠狠地瞪了他一脚,他不查之下,惊痛出声,“我改变主意了,不娶你了,你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啊?” 唐诗懒得理他,质问道:“说,这信函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谢浩远顾不得疼痛,如实道:“纳兰宏逸来府上找你,多亏我聪明,替你遮掩过去了,要不然现在娘早就知道了,这个暂且不说,你每日神出鬼没早出晚归的,要不是我替你挡着,你以为娘能不起疑心?” 唐诗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开始把他往外推,“好了好了,你该出去了,现在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这完全是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下次不替你遮掩了!”谢浩远万分不满。 唐诗完全无视他的不满,不由分说将他推了出去,“秋试马上就要到了,读你的圣贤书去!” 唐诗坐在窗前,打开信函,松了一口气,还好夏侯砚约她是明日黄昏,唐诗将信贴在胸口,恍然而笑,从来没想过生命中真会有一个一见倾心的人,从来不相信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可以真正上演! “没耽误你心上人有约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差点把唐诗吓了一跳,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表哥! 唐诗将信收好,淡淡道:“托表哥大人的洪福,还没有,我回来的刚刚好!” “我倒是盼着你能错过!”没等唐诗一记书本扔过去,谢浩远无处不在的身影就消失了! --- 城郊的枫树林,秋风掠过树木,飘下一片片树叶,在空中轻盈地婆娑着,似美丽的彩蝶,又如翩翩起舞的精灵。 夏侯砚站在火红的枫树下,眉目清朗,神态惬意,温良如玉,一袭白衣,高贵不俗,随意地往那一站,一颦一笑,不须加任何修饰,便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阿砚!”唐诗看到他的时候满目惊喜,从来不信世上会有这样一张俊美得如梦幻的脸,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一对深情得化不开的眸瞳。 夏侯砚看到唐诗,唇角勾起,漆黑如墨的眸中,流淌着一丝如水的温柔,细细看去,还有一丝淡淡的不悦在暗中流淌! 别人看不到他的不悦,唐诗可是看得见的,奇怪道:“怎么了?” 黄昏,美景如画,却拭不去他眉间惆怅,叹息一声,“你是不是进宫去了?” 唐诗心知根本瞒不过他,只得点点头,盼望许久的相见,因为这件事,平添了几分暗淡! “阿诗,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对你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冒险入宫?”他眉心紧皱,声音淡淡! 见唐诗朱唇紧咬,他温声道:“又是因为秦妃?” 唐诗无言以对,却仍坚持道:“庄姐姐一个人在宫里孤立无援,她现在又是非常时期,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并未说话,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你的立场,可是你也要为自己想想,也应该为我着想!” 唐诗宽慰一笑,指尖划过他好看的唇,“我知道,我自然会注意的,倘若不能在宫里全身而退,又岂能做你的凤凰?” 他啼笑皆非,想说什么,却化作无奈一笑,“真拿你没办法,对付你比攻下一座城池还要难!” 唐诗语笑嫣然,靠在他怀里戏谑,“那当然,女人可比城池复杂多了!” 他大笑,唐诗入宫带来的不快终于在久别重逢的甜蜜中消失殆尽! 一地的秋桔花,安静绽放,长空偶有归鸟飞渡,寂静了袅袅晚晴空。 “案子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唐诗轻声问道。 “我已经查到崔沁平日来往密切的人有三个,都被我派人秘密监视起来了,只是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我也没有打草惊蛇,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兵器和战甲,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物,就算被抓也只会畏罪自杀,严刑拷打对他们不起作用!” 唐诗深以为然,“你父亲给你的期限还有几日?” 他脸色不变,带着大将之风特有的淡定,云淡风轻道:“三日!” 唐诗一惊,蓦然从他怀中出来,居然只剩下三日了,咬唇道:“那要是没有找到兵器和战甲,最严重会有什么后果?” 他薄唇抿出一条坚毅的曲线,柔声道:“不要担心我,有我父亲在,我最多只承担监管不力之责!” 唐诗却知他在宽慰自己,几千件兵器和战甲不翼而飞绝不是小事,他曾经说过,他父亲治军严谨,那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袒护自己的儿子? 虽然他并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他深深追求的金戈铁马,征战讨伐的梦想又将会受到怎样不可估量的影响? 唐诗在飒飒秋风中黯然沉思,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找到突破口,看来要回到最初的起点,那个凶手是怎样从杀了崔沁的密室中逃脱的? 在离开他的日子里,唐诗经常想这个问题,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阿砚,崔沁没去军中,他的上司派去他家中查看的有几个士兵?” 夏侯砚沉吟了片刻,“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生病在家中,并没有特别在意,所以只派去了一个人,带着慰问的性质!” 一个人?唐诗脑中灵光一现,居然才一个人?正色看他,“能不能把他叫过来,我有些问题想亲自问他!” 夏侯砚知道阿诗一定又有了新的头绪,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让宏逸去安排!” --- 没一会,纳兰宏逸就领着一个中等身材,面目憨厚的士兵过来了! 那士兵蓦然见到夏侯砚,神情一震,满目肃然,“少将军!” “把你那天去崔军需官家中的情景详详细细地再说一遍!”夏侯砚淡淡道,声音虽轻,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威严和刚毅! 那士兵朗声道:“是,少将军,那天徐副将看崔军需官没来军中,就让我去他家中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我以前来过崔军需官家中,那里是城郊,并没有多少人家,他家外院的大门平日都是关着,没有上锁,只有内院才上锁,我进了院子之后,看见内室的门还关着,于是上前敲门,却没有人应答!” “崔军需官是个很严谨的人,除非是病得很严重,我又怕徐副将等得急,就捅破了窗户上面的纸,透过一个小洞口,却模模糊糊看见崔军需官倒在地上,没有动静,我心知不好,急忙撞门,却怎么也撞不开,想来是从里面锁上了,我情急之下,一脚踹过去,把门踹开了,却见崔军需官面色青黑,嘴唇发黑,我试了下鼻息,发现没有丝毫气息,我一时没了主意,便赶紧跑出去叫人,然后回禀徐副将!” 唐诗一直听着他的讲述,直到他说完,夏侯砚侧首问道:“阿诗,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唐诗紧紧地盯着那士兵,再次问道:“当初确定只有你一个人去崔军需官家中?” 那士兵并不知道唐诗是什么人,只觉这女子太美了,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仿佛教人不能直视,他不敢看这女子,一直都半低着头说话,现在再次抬头,差点怔怔失语,忽然瞥见少将军冷肃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去,“是的!” 唐诗又道:“你发现崔军需官死在屋里之后,马上跑出去叫人了?” “是!” 夏侯砚也意识到了什么,在得知阿诗没有什么其他需要问时候,挥了挥手,那士兵会意退下! 天色已晚,长庚星已经出现在夜幕边上,隐隐有些凉意,夏侯砚柔声道:“这么晚了,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府?” 唐诗摇摇头,“我要再去一趟崔沁的家!” 看着他眼中忧色,唐诗道:“我出来的时候告诉过舅母了,我很晚才会回去,舅母素知我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她也不怎么干涉我的事情!” “谢夫人倒是个大度的人!”他笑道。 唐诗骄傲道:“那当然,我舅母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舅舅过世这么久,谢家可是我舅母一手打理起来的,见识魄力自然非同一般!” “更何况!”唐诗歪头看他,调皮笑道:“我舅母要是知道我和大名鼎鼎的夏侯少将军在一起,只怕要更加放心了!” “真的不害怕?”他戏谑道。 唐诗摇摇头,只要心中有温暖,有恋人的深情,有姐妹的友情,还有舅母表哥等人的亲情,再寒凉的夜晚也不会觉得害怕! 第二十五章 解开密室之谜 第二十五章 解开密室之谜 到达崔沁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一片迷蒙的暗沉,连月亮也被一片乌云挡住了清辉,墨蓝的天空中只有若隐若现的黯淡星光! 这里原本是城郊,此刻显得更加荒凉,唐诗虽说并不十分害怕,可是扪心自问,要是一个人夜里来这种出过人命的地方,不脚底生凉才是怪事! 夏侯砚似是知道她心中寒意,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怕!” 房中伸手不见五指,夏侯砚吹亮了火折子,顿时整个房间被昏黄的灯光充满,也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外面似乎传来幽幽鸟鸣声,更添几分阴森恐怖,有夏侯砚在,唐诗虽然不再害怕,可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太久! 唐诗拾起断在地上的门闩,仔细观察,从中间断为两截,断面粗糙,确实是遭受强力而断,那士兵所言的确不虚! 唐诗专注地看着手中断裂的门闩,夏侯砚将火光伸到她面前,以便看得更加清楚,火光映照着她清丽如玉的脸颊,格外柔美,圣洁而又璀璨,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方,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对有*心心相映的甜美相会! 唐诗回忆那士兵的话,当时居然只有他一个人?窗户和门都是从里面闩上的,那会不会是凶手一直在现场,从来没有离开过? 唐诗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人的胆量真不是一般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军中将士,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百姓,哪一个没见过死人?甚至不少人都杀过人,舅舅曾经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包括自己深深爱恋着的阿砚,不是也一样从血火中拼杀出来的吗? 唐诗忽然觉得有些紧涩,夏侯砚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样,“阿诗,你是不是不舒服?” 唐诗摇摇头,竭力保持思维的冷静,回想当时的过程,那士兵推门却推不开,又通过窗户上的洞看见崔沁躺在地上,心知不好,用力撞门之后居然发现崔沁已经死了! 他本来就以为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再加上看到死人一般会惊慌失措,失去判断力,于是深信不疑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一间密室! 现在毕竟不是战时岁月,一个每天都可以看到的熟人,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死了,而且死状还那么惨烈,正常人的脑子都会在瞬间一片空白! 可如果凶手在毒死了崔沁之后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他会躲在哪里呢? 唐诗环顾整个内室,最后停留在墙角的衣柜里面,整个房间之中,只有衣柜可以藏得下一个人! 夏侯砚见阿诗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衣柜,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上前打开了衣柜,除了衣柜底层放置了一些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之外,上方的数十个木施(衣架)上面还挂了几件衣物! “你怀疑当时凶手就躲在这里面?”夏侯砚问道。 唐诗查看了上面的木施,露出淡淡笑意,一字一顿道:“我肯定!” “为什么?” 唐诗伸出手,指向衣柜上面的木施,“崔沁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你看他的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追求完美到极致的人!” 夏侯砚颔首默认,除了崔沁这样级别的军官,很多军官都直接住在军中,军中对将士们的生活细节有严格要求,崔沁虽然不住在军中,可是多年军中生活的磨练使这个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在家中也一样! 唐诗又道:“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摆放的每个木施之间的距离都十分接近,他强迫自己时时刻刻保持着一个高级军官的习惯,而凶手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虽然他和崔沁很熟,但是这种细致入微的东西又有谁会在意?” 夏侯砚恍然,原来是这样,不要说凶手没有注意,连他都没有注意! 夜色更浓,唐诗的声音愈加清越,“可视你看靠右边的五个木施明显偏离了原来应该有的位置,每个木施之间的距离也根本不一样,有的大,有的小!” 夏侯砚深以为然,“若是崔沁自己做的,每个木施之间的距离应该是相等的,现在却不是,这就是说这个地方有人动过?” 唐诗颔首,“对,而且必定不是崔沁本人,崔沁是一个追求细节完美到精益求精的人!” “我想当时凶手在杀了崔沁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不慌不忙地寻找他想要的东西,以他对崔沁的了解,这件事其实花不了多长时间,然后坐在内室,等着天明,估算时间,差不多有人来崔沁家中查看之前,他躲到了这个衣柜里面,碰乱了上面的木施,等到那个士兵撞开门发现崔沁死了的时候,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叫人,这里四下无人,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 夏侯砚闻言,陷入缄默,虽然在阿诗的帮助下解开了密室之谜,可案子并没有根本性的突破,兵器和铠甲还是下落不明! 唐诗看他好看的眉心紧皱,如同一湖平静的春水起了涟漪,正欲安慰他,忽然感觉到手背一阵麻麻的痒,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只蚊子在叮咬她的手臂,哭笑不得,“真是想不到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蚊子?”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家,树林茂密,所以蚊子众多,都已经是秋天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蚊子? 夏侯砚也发现了,一巴掌拍过去,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蚊子,居然敢咬我的阿诗?” 唐诗忍俊不禁,捉狭道:“你的剑法可不可以在夜里砍蚊子?” 夏侯砚大笑出声,继而很肯定地点点头,“我从小在军中长大,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习武练剑,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诗只是随口说一说,却没想到他真的会,而且唐诗也毫不怀疑他剑法所到达的高超境界,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半途而废的人可以想象的! 蚊子越来越多,夏侯砚准备拔佩剑,唐诗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算了吧,杀鸡焉用牛刀?我们走吧!” 夏侯砚熄灭了火折子,“好!”黑暗中,几乎看不清楚阿诗的模样,只得将阿诗揽到在怀中,走出了内室,唐诗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出声,“等一下!” 夏侯砚身躯一震,“又有什么发现?” 唐诗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缓缓道:“我终于明白这么淡定这么沉着的凶手为什么要吹灭蜡烛了?” 这时,一直遮蔽月亮的乌云被一阵风吹走了,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在大地上洒下清辉月色,月华如练,映照着唐诗清雅的脸颊。 夏侯砚疑惑道:“蚊子?” 唐诗颔首,“对,凶手也是个细心的人,若说翻找东西的时候,一把折扇掉到角落他没有发现情有可原,但是不可能留下吹灭蜡烛这么大的破绽!” 夏侯砚眼眸半沉,“那就是说他一定有不得不吹灭蜡烛的理由?” “对,崔沁的家四周都是树,虽说已经是秋天,可是蚊子不少,凶手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便在房间里面等天明,等有人来,可蜡烛燃着就有火光,光会发热,会吸引敏感的蚊子,所以他不得不灭掉蜡烛,我们再回去看看!” 夏侯砚重新点燃了火折子,回到了内室,唐诗查看桌案下面,恍然大悟,“果然如此,房中熏蚊子的熏香已经用完了,为了防止招来更多的蚊子,所以他吹灭了蜡烛,蜡烛才没有燃尽!” 夏侯砚神情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被唐诗看到,“你想到什么了?” 夏侯砚仔细回忆,沉声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查出来的和崔沁关系密切的三个人中,的确有一个人在崔沁死的第二天,脸部有些异样!” “什么异样?”唐诗追问道。 “当时倒没留意,现在想起来就是好像有一些类似蚊虫叮咬的痕迹!” 唐诗目光大震,“如此看来,他的嫌疑最大!” 夏侯砚颔首,尽管都已经有了线索,可是能在军中库房偷盗兵器的事情非同小可,不会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就算已经确定他是凶手,只要他不肯开口,畏罪自杀,只怕也拿他毫无办法! “阿诗,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夏侯砚沉默许久之后,温声开口。 唐诗点点头,在夜风中,与他共乘一坐骑,美丽的夜色,*的爱情,本应是一曲最华美的乐曲,可是因为两人心中都有事放不下,一路上只是静默无语,御风似乎深知主人的心思,走得极为平稳! 他温热的气息呼出在唐诗颈脖间,一阵阵柔软麻麻的,唐诗的背后贴在他胸膛上,柔声开口,“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微笑,“是啊,想当年我父亲也是金戈铁马中走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我是他的儿子,这件事难不倒我!” 听到他言语里面的淡然笃定,大将之风,唐诗阖目而笑,自己何其幸运,她虽然和娘有相似的地方,可娘遇到是的父亲,自己遇到的是他! 第二十六章 上门提亲 第二十六章 上门提亲 谢府。 秋风飒飒,唐诗坐在荷塘边,满脑子都是夏侯砚的案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从凶手口中知道兵器和战甲的下落,是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有胆量做这种事情的绝不是一般人,比死士还死士,不但严刑拷打不起任何作用,就算把刀架在他至亲的脖子上只怕都无济于事! 几千件兵器和战甲,不是小数目,唐诗忽然有一种感觉,崔沁的死只怕是整个案件的冰山一角!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也是找到兵器和战甲的下落,要不然阿砚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处罚,监管不力之责,像夏侯元帅那样严谨的人只怕也根本不会袒护自己的儿子! 唐诗长叹一声,缓缓闭目,微凉的秋风竟然有些冷,现在不是心急如焚的时刻,越是急,越是慌乱,越容易出昏招,想起他,无论在面对怎样的凶险,都是一副淡定的大将之风,没有丝毫慌乱之态,唐诗暗自仰慕,真不愧是三军统帅的儿子! “阿诗!”谢夫人在众婢女的拥簇下来到了唐诗的寝院,唤醒了唐诗! 唐诗站起身来,高兴道:“舅母!”舅母好久没有来她的寝院了,难得今日到来! 谢夫人的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喜色,在唐诗面前坐下,挥手屏退了下人,调侃道:“好久没来看你这丫头了,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漂亮了,长成这般绝色了!” 唐诗嗔道:“舅母,你又取笑我了,今日可有什么事情?” 谢夫人不答反问,“最近府里事多,你浩远哥哥也在准备秋试,我一直忙着,没来看你,你心里没怪舅母不关心你吧?” 唐诗摇摇头,“舅母说的哪里话?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还可以协助舅母打理这些事务,舅母也切勿太过操劳了,再说,不是还有表嫂吗?” 谢夫人爽朗一笑,“没关系,也没什么大事,我还忙得过来!” 唐诗发现今日舅母的气色特别好,问道:“舅母满面春风,可是有什么喜事?” 谢夫人却含笑不语,上上下下打量唐诗,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唐诗心惊肉跳的话语,“阿诗,最近我虽然不常来你的院子,可我还是发现你经常魂不守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舅母?” 唐诗心一惊,匆忙否认,“没有没有,可能是春困秋乏,有些累了,让舅母担心了!” “真的没事?”谢夫人看着阿诗躲躲闪闪的眼神,含笑道! “真的!”唐诗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谢夫人见阿诗不愿意说,也不逼问,只是了然一笑,“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居然瞒舅母瞒得这么紧,分明是把舅母当成了外人!” 惊闻舅母这样说,唐诗的心一阵狂跳,舅母知道她和夏侯砚的事情了?难道是浩远哥哥多嘴多舌地说出去的? 唐诗疑惑道:“我不明白舅母的意思!” 谢夫人一声朗笑,“还在装?人家今日都上门提亲了,要不然舅母怎么会知道?” 唐诗的思维顿时停滞,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可能?夏侯砚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提亲?在这个紧要的时刻,他怎么可能分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唐诗的满脸错愕,谢夫人心情十分愉悦,笑叹道:“真是好姻缘命中注定,你总算是苦尽甘来,我对你舅舅和你娘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唐诗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怔怔地听着舅母的自言自语,“我就说嘛,我家阿诗的容貌,才情,气质,哪一样都不输人,一定可以嫁个好人家,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等到了,只是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见唐诗还在神游太虚,谢夫人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高兴坏了吧?” 唐诗蓦然惊醒,“舅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谢夫人以为是女儿家的羞涩矜持,笑道:“要不是下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那日是康亲王爷送你回府的,也不知道你和康亲王爷的事!” 唐诗顿时感觉上空有一阵乌鸦飞过,整个天空都是黑沉沉的,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舅母是说今日上门来提亲的是康亲王爷?” “当然是了!”谢夫人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这康亲王可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你要是嫁过去…” “舅母!”唐诗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舅母的话,又确认了一遍,“康亲王爷?” 谢夫人以为唐诗是太高兴了,“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今日康亲王爷尊驾亲临谢府了,人就在前厅!” 谢夫人今日实在是高兴,本来听说有人上门提亲,她也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可是见到来人之时真正吃了一惊,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康亲王府?而且还不是差管家上门提亲,是康亲王爷亲自上门,这是何等的荣耀? 见唐诗神色惊愕,谢夫人解释道:“康亲王爷说对你一见倾心,想聘为康王侧妃!” 唐诗终于知道舅母高兴的原因了,康亲王爷是何等人物?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虽说是侧妃,可比步青云郦文轩的正室都不知道要尊崇多少倍! 谢夫人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步家不是看谢家唐家相继失势之后一直想退婚吗?如果唐诗被步家退婚之后,反而嫁得比步家更好,更为煊赫,那谢家和阿诗都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阿诗,康亲王爷尚未册立正妃,现在府中已有一位侧妃,还有一侧妃的位置虚位以待,你要是成了康王侧妃,也好让步家那帮见利忘义的人好好看看,没有了步青云,你一样可以嫁得好,而且是嫁的更好,让他们嫉恨去吧!” 唐诗由于太过震惊,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能理解舅母心中所想,多年的朋友一旦彻底翻脸,谁都不服谁,谁都想比对方过得好,尤其是曾经步家一心想要巴结谢家,现在居然欺到头上来了,舅母心中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唐诗却无意与步家斗什么气,她静静沉思,康亲王,忽然想起浩远哥哥的话,你总该知道康亲王爷为什么送你回来,你以为他是闲得没事做的人吗? 见唐诗一直沉默不语,谢夫人摸不透唐诗的意思,试探道:“阿诗,你意下如何?” 唐诗唇角抿出一抹曲线,谢夫人看在眼里,关切道:“阿诗,你知道这京中多少大家闺秀想入康王府吗?康亲王是皇家亲王,他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妾室的地位都有可能比朝臣府中的正妻还要尊崇,更何况是侧妃了?” 唐诗闻言,坚定摇头,“舅母,我不愿嫁入康王府!”不要说她心有所属,就算没有,康王府也不是她想要的归宿,她绝不相信,康亲王会仅仅与她有两面之缘,就对她一见倾心! 康王是皇上的弟弟,自幼在宫中长大,深宫是天下美女的集结地,什么样的美人他没有见过? 一位亲王,配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妾室无数,唐诗再不懂事,也知道亲王侧妃这个位置的尊崇,康亲王绝不会仅仅因为她美貌,就不顾她的出身,不顾她的名节,慷慨地以侧妃之尊相赠! 看来皇上对这个皇弟十分信任,康王正妃自然是需要皇上御赐,可是两位侧妃也不是一般的位置,正常情况下也需要通过皇上许可,可今日康亲王自行上门提亲,就代表侧妃这个位置他可以自己做主! 谢夫人想不到阿诗居然会不愿意,十分意外,“阿诗,我深知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的有些事情我也不再干涉,但是这件事你必须要听我的!”她实在搞不懂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康庄大道,锦绣前程摆在眼前,也无动于衷? “舅母知道你不愿意做侧妃,或许你心里想的是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可是你这般姿容这副绝色难道真的愿意委身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你进了康王府,从此锦衣玉食,一呼百应,一步登天,你还想要什么?” 见唐诗始终沉默,谢夫人叹息一声,又道:“那康亲王你不是没见过,那是人中龙凤,不折不扣的皇室贵胄,你今年十七岁了,比你小的楚兰馨都成婚许久了,这一次,舅母不能由着你,等你以后到了舅母这个年纪,你自然会明白舅母今日的苦心,一味地纵容你,那是害了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谢夫人说完就要离开,唐诗的一句话却让舅母停下了脚步,“舅母,你误会了,我和康亲王从来都没有什么!” 谢夫人转身,满腹狐疑,“那王爷那日为什么会送你回府?” 唐诗却不知如何回答,这种事情越描越黑,连郦沉鱼都认为是英雄救美的事情,自己怎么和舅母解释得清楚? 唐诗声音虽轻,清澈的眸瞳透出坚定光彩,“舅母,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嫁入康王府!” 谢夫人定定地看着唐诗,半晌无言,最后长叹一声,“这世上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忽然有些后悔你手中的那道圣旨了,若是你没有的话,这门婚事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我也会定下来,我不能看着你一步走错,抱怨终生!” 第二十七章 拒 婚 第二十七章 拒 婚 面对谢夫人的不解,唐诗只以沉默应对,谢夫人叹息一声,她知道这个外甥女看似柔弱温顺,实则极有主见,样貌虽和她娘微雨相似,个性却完全不同! 她常常在心底安慰,这样也好,阿诗不像微雨,微雨那样的性子,太容易吃亏,只会把所有的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从来舍不得说世上任何人的半句坏话! 阿诗自从被步家退婚之后,一直不想嫁,她能理解,可是连这样梦寐以求的婚事都不愿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夫人知道除非阿诗自己愿意,在婚事上没人可以逼迫她,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你的聪慧,你的美貌,你在康王府可以过得很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这样的人你都不想要,你到底想嫁什么样的人家?” 面对舅母的恨铁不成钢,唐诗并不乐观,“康王府女人众多,哪一个不是聪慧与美貌并重?可见仅有聪慧和美貌是远远不够的,况且,我的家世在康王府又算得了什么,和康王府的侍婢好不了太多!” 谢夫人虽然认同,却依然坚持道:“可今日是康亲王亲自上门提亲,足以见得对你的重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唐诗反问道:“舅母真以为我的身份配得上康王侧妃?” 谢夫人无言以对,阿诗现在虽然住在谢府,可她的父亲终究是唐一鸣,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七品县丞,再则,谢府也不比从前,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阿诗的身份和康王侧妃还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按理说,这样的身份,最多只能成为康王侍妾! 唐诗轻声道:“就像曾经没有嫁到步家去一样,去了也未必有好日子过,这个康王府,只怕堪比皇上后宫,百花争艳,我是真的不愿去,那样的生活太累!” 谢夫人长叹一声,“你真的舍得拒绝?” 唐诗无比认真点点头,谢夫人来时眼底的喜色和欣悦此刻烟消云散,换上了满目失望和无奈! 谢夫人颓然转身,“好吧,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唐诗见舅母如此,心底也有些黯然,意识到舅母的身份不便回绝康亲王爷,当即起身,“舅母,让我去见康亲王爷吧,上次的事我还想亲自向他道谢!” --- 唐诗带着云姨和雅霜来到正厅,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阴柔俊美的锦衣王爷,神情尊贵,面含微笑,姿态优雅,身后站着几个威风凛凛的侍卫,有他们在,感觉大厅的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唐诗缓步上前,声音清越,“唐诗见过康亲王爷!”这个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像提亲的节奏,他身后的那几个侍卫,个个面容冷峻,神情刚毅,线条冷肃,像是要去打一场仗! 康亲王一直在等谢夫人的回话,可是没想到没等来谢夫人,倒是唐诗自己出来了,这种关系到女儿终生大事的事情,羞涩矜持都来不及,还有亲自出来谈的道理? 他眉眼一动,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在眼底稍纵即逝,旋即归于无形,恢复了平静,恍如一汪深谭不见底! 康亲王见唐诗的目光飘向他身后的侍卫,立即会意,轻轻一挥手,那些侍卫就像影子一样消失不见! 唐诗想不到自己眼神的微动都被他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在他的注视下,身体微微弯曲,俯身,“唐诗多谢王爷上次的相助之恩!” 眼前忽然多了一股压迫的气息,康亲王的人已经到了眼前,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还是那个清朗的声音,“举手之劳而已,唐姑娘实在太过客气,和本王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唐诗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手,他看在眼里,眼底浮起玩味的笑意,直言不讳道:“本王所提之事,不知唐姑娘意下如何?” 云姨倒是面色平静,雅霜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婚姻大事,两个当事人自己谈的情形! 唐诗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承蒙王爷错爱,唐诗受之有愧,还请王爷收回此意!” 唐诗的拒绝似乎早在康亲王的意料之中,他淡淡一笑,重新坐下,优雅地品茶,一国王爷的风范显露无疑,始终不见半点愠怒之色! 唐诗觉得这个康亲王就像一个谜团一样,深不可测,让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康亲王爷忽然一笑,温雅如歌,语气极是诚恳,“本王虽然只见过姑娘两面,但对姑娘一见倾心,缘分这东西也从来不是见面次数的多少可以衡量的,有些人见了一面就终生难忘,有些人朝夕相对,却始终相看两厌,本王说的对吗?” 唐诗含笑道:“王爷是风雅之人,说的话真是饱含意蕴!” 康亲王爷的声音忽然微微加重,“若是姑娘有婚约在身,本王再心仪也不能夺人所好,可现在姑娘是自由之身,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日亲临谢府,还希望唐姑娘能体恤本王仰慕之情!” 康亲王的话很温和,很动听,唐诗却听出了另外一种味道,他在暗示自己什么?特意提到自己的婚事?是在暗示自己这种被人退过婚的女子,他也毫不计较,自己应该感恩戴德吗? 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温柔俊美,当今天子的皇弟,当这样一个男人毫不顾忌你卑微的出身,毫不在意你受损的清誉,反而一脸诚恳地在你面前说仰慕你,喜欢你的时候,心意再坚定的女子也难免心旌摇荡,可唐诗面对这样动人的情话,她脑海中浮现起来的只有夏侯砚的温暖笑意! 唐诗接过云姨递上来的清茶,莞尔一笑,婉拒道:“王爷实在过誉了,唐诗出身卑微,人贵自知,实在无心高攀,王爷好意,唐诗必定铭记于心!” 康亲王爷的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不见有半点不悦,“唐姑娘何必自谦?放眼整个大夏国,恐怕只有唐姑娘一人手握皇兄赐予的姻缘自主的圣旨,仅此一点,唐姑娘的胆识就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王爷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唐诗明知道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依然问出了口,看来这康亲王爷对她的了解远比她想象的多! 康亲王爷朗笑一声,魅惑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吧?” 这样算不上回答的回答滴水不露,唐诗只是了然一笑,“王爷说的是!” 康亲王看着眼前如同一朵白莲花一样清淡的女子,不着痕迹的蹙眉,唐诗的拒绝在他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大厅一时静默,气氛有些暗沉! 在这难捱的静默中,唐诗满脑子都是夏侯砚的案子,下定决心,这居心叵测的康亲王爷还是早早回绝的好! 唐诗正准备开口,康亲王似乎就看出了她的意思,及时出声,“本王知道今日到来实在有些突兀,唐姑娘一时难以下定决心是人之常情,本王愿意给唐姑娘一段时间考虑,还请唐姑娘切勿急着推辞!” 不等唐诗拒绝,他已起身,声音飘然远去,“本王先行回府,静候唐姑娘佳音!” 唐诗轻轻颔首,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外面等候的侍卫立即紧紧跟上,威仪尽显! 康亲王爷走了,雅霜被震惊到的心立即活络了起来,惊呼出声,“这就是皇家王爷的威仪啊,哇,这样的男人,我要是能做他的婢女也一定幸福死了!” 唐诗忍俊不禁,淡淡道:“天气冷了,去把我的披风拿过来!” 雅霜还没有从康亲王爷带来的震撼中走出来,直到云姨呵斥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出去了! 云姨心知小姐是有意支开雅霜,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要拒绝康亲王爷?” 唐诗目光如水,轻轻摇头,“我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我只是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会对我一见倾心!” 云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我觉得谢夫人说的有道理,这样的恩泽毕竟可遇不可求,当年夫人在京中可是有名的大美人,不知道多少王孙公子心生仰慕,如今小姐的风韵比夫人当年更甚一筹,我觉得康亲王爷说的话也未必不可信!” 唐诗只是淡淡微笑,她也只是一种感觉,这康亲王爷来求亲绝不简单,可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如何去说服别人? 云姨又道:“我知道小姐喜欢夏侯少将军,可是与其选择一条前途未卜的险路,何不选择眼前的锦绣前程?”云姨还有些话没有说,女子最初心动的和最后嫁的未必是同一个人,小姐和夏侯少将军相识一年多,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感情应该不会太深,想要忘记也不会太难! 这康亲王爷是人中龙凤,绝不会比夏侯少将军差,他以侧妃高位相许,的确是真的喜欢小姐,小姐难道真的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条道走到黑? 唐诗始终默然,一言不发,云姨见状,劝道:“小姐年轻,自然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奴婢原来在谢府和夫人一起长大,后来陪嫁到唐家,这几十年看到的事情,犹如过眼云烟,也深有感触!” “在名门望族,情爱是最不易长久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男人心易变,夏侯少将军那样高贵的身份,妻妾成群总是少不了的,就算夏侯元帅和夏侯夫人同意你入门,只怕最多只是个妾室,就算你和夏侯少将军两情相悦,流年似水,也抵不过家族的压力,这样一番权衡下来,奴婢还是劝小姐应了康亲王爷的婚事!” 唐诗只是淡淡微笑,想起他的风姿如画,他的温暖优雅,声音静澈如水,“我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他,哪怕只是昙花,我也愿意为他倾情绽放,此生无憾!” 第二十八章 打草惊蛇 第二十八章 打草惊蛇 眼看期限越来越近,唐诗心急如焚,日思夜想地就是如何帮助夏侯砚追回兵器和战甲,人如果太执着于一件事,往往就会忽略其他事! 按理说,康亲王爷上门提亲这么大的事足以在谢府和唐诗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重要印象,可事实是完全没有,康亲王爷离开谢府之后,连带着在唐诗脑海中的淡淡影子也一并抹去了! 唐诗想得头疼又无计可施,实在睡不着,起身来到浩远哥哥的书房,点起了风灯,四处翻看! 书房里的书籍越发浩如烟海,唐诗哑然失笑,看来浩远哥哥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规规矩矩地读书人了,这么多书,也不知道他真正看进去多少? 偌大的书房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唐诗修长的手指划过叠放整齐的书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鬼魅般的声音,把唐诗吓了一跳,“看样子你又遇到麻烦了!” 唐诗蓦然转身,面对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浩远哥哥,冷冷道:“那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谢浩远皱眉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房,“我可是马上就要金榜题名的人了,你把这里翻得一团糟,要是连累我从榜眼降为探花,我可饶不了你!” 唐诗不屑一笑,“你不名落孙山就谢天谢地了,还探花呢?你要是真的成了探花,我想那一定是主考官眼花了!” 谢浩远摇摇头,大言不惭,“我向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居然这么怀疑我的实力?” 唐诗撇撇嘴,“你扪心自问,这书房的书你看的有没有我看的多?我奉劝你不要把目标定得太高,你既非天赋异禀,也非才气过人,还是面对现实吧!” “你可是我最亲爱的表妹,我临考之前也不说两句吉利话?像我这样的聪明人,不看书一样高中!”面对唐诗的揶揄,谢浩远十分不满。 唐诗毫不客气道:“就因为我是你表妹,才和你说实话,你应该感谢我的坦诚!” 谢浩远也根本不生气,缓缓坐下,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今天你有事相求吧?” 唐诗看着他调侃的神色,心下一动,她一直都知道这看似玩世不恭的表哥实则聪明至极,“不错,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谢浩远翘起了二郎腿,眉飞色舞,“先不要说,让我来猜一下,又和某人有关吧?” 唐诗也不否认,正色道:“算是吧,而且你得答应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谢浩远冷笑一声,一副穷人乍富的得意,“虽说你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让我很不高兴,而且抱佛脚的态度还极其不虔诚,不过我向来大人大量,高风亮节,从不干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难得当一回你的老师,说吧,什么事?” 唐诗耐心等他洋洋洒洒的开场白说完了,才道:“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很想找到一样东西,我也知道是被谁藏起来了,可无论我用什么办法,要挟也好,恐吓也好,他都不会告诉我,而这件东西我又志在必得,否则后果很严重,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谢浩远听完,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语气却语重心长,“我一直以为我表妹虽然样貌平平,至少聪明才智及得上我的三成,总算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长相上的缺憾,综合条件勉强可以算得上一般,所以我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一心想娶了你算了,免得去祸害别的男人,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我真得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娶你了?长相也不行,才智也不行,气质更不行,整个一”三不“女人,我始终在怀疑,是不是皇上和康亲王爷看才貌双全的女人看腻了,所以想换个乡野村姑调剂调剂口味?”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唐诗早已百毒不侵,风过无痕,波澜不惊,“废话少说,我倒很想看看你有什么好主意,能让我顶礼膜拜?” “常言说的好,无功不受禄,你平日动辄对我冷言冷语,恶语相向,不假半分颜色,现在有事相求,又笑脸相迎,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添堵难受,一难受脑子就不灵活了,到了嘴边的主意也跑到九霄云外去了,阿诗妹妹,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唐诗当然知道他在故意刁难,也只得按下性子,给他沏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淡淡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浩远满意一笑,“早就这态度不就没事了?”然后陷入沉默,不紧不慢地品着杯中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唐诗等得火急火燎,也不见他出声,终于忍不住激将道:“贬损了我一顿,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我看你是根本就没主意吧?” 唐诗的激将法起了小小的作用,谢浩远胸有成竹一笑,淡定起身,从书架上面取下一本书,扔到唐诗面前,信心十足,“自己慢慢看吧!” 唐诗一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孙子兵法》,自己忍受他的奚落,忍受他的嘲笑,最后得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一字一顿道:“谢浩远,你敢耍我!” 谢浩远对唐诗的手段早已了然于心,一个起身,人已不见了踪影,声音飘忽悠远,“何必动怒?这一次我可没有骗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天下谋略的精髓尽数汇集在此,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看你能不能融会贯通了,我也要考察考察你的资质,才知道你是孺子可教,还是朽木不可雕?” 唐诗虽生气,可转念一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和他置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添灯夜读,风轻轻撩起唐诗的长发,轻轻柔柔,唐诗浑然不觉,只是看着眼前的《孙子兵法》,这本书唐诗幼时就读过,并不陌生,不过幼时只觉懵懂好玩,可是现在长大了,再读这本书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依次看去,三十六计,金蝉脱壳,抛砖引玉,打草惊蛇,瞒天过海… 等一下,打草惊蛇?唐诗忽然一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四个字,反复念叨:打草惊蛇,打草惊蛇… 夜深人静,唐诗黛眉渐渐弯出坚毅曲线,事已至此,唯有破釜沉舟! --- 军营,众将领齐聚在夏侯砚账下! 虽然兵器丢失一事被夏侯元帅压住,外人不知,可夏侯砚属下的将领们却怎能不知? 看少将军神色凝重,所有的将领都不敢说话,他们是行伍出身的人,自然知道兵器可以拿来做什么! 一名年轻将领道:“少将军,元帅给的期限就剩下最后一天了,请少将军下令,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兵器找出来,我就不信这么多的兵器和铠甲能上天入地了?” 说话的人名上官嘉泽,也是夏侯砚麾下一员猛将,和纳兰宏逸同为副将! 夏侯砚淡淡道:“嘉泽,不用担心,我已经查到了些眉目,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夏侯砚麾下以年轻人居多,上官嘉泽和纳兰宏逸都属于年轻有为的的青年将领,不过也有不少从军资历丰富的中年人,例如徐季,宋瑜等人,尤其是宋瑜,官居游骑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夏侯砚对他也极为倚重! 此言一出,众将皆面露喜色,宋瑜十分惊异,“真的?能在元帅给的期限之前追回兵器?” 夏侯砚沉着颔首,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没问题!” 上官嘉泽主动请缨道:“少将军,数千件兵器和战甲运输起来不是易事,不如让末将去协助宏逸?” 夏侯砚还没有来得及发话,就听到了外面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纳兰宏逸挺拔的身躯大踏步进入帐内,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过纳兰宏逸并没有高声禀报,而是上前附在夏侯砚耳边说了一番话,语毕,夏侯砚沉静如水的脸庞绽露出一抹笑意。 上官嘉泽见状喜道:“少将军,是不是发现兵器的下落了?” 夏侯砚微笑颔首,“不错,宏逸已经将兵器和战甲如数追回!” 此言一出,许多人担忧的心放了下来,所幸东西已经如数追回,没有酿成更大的损失! 宋瑜道:“恭喜少将军,末将这就去禀报元帅!” “宋将军稍安勿躁,不如我们先去查验这批失而复得的军资!” “是!”宋瑜恭声道! 纳兰宏逸,上官嘉泽,宋瑜,徐季等人跟在夏侯砚身后,策马行了半个时辰,到达一处偏远的地方,有士兵在此值守,见到风驰电掣策马扬尘的少将军到来,均神情一肃,恭声道:“少将军!” 几人并未下马,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兵器和铠甲,十分凌乱,上面还有些许泥土和杂草的痕迹,毕竟是杀器,虽然泛着阳光的光辉,依然寒气森然。 上官嘉泽心底的石头放了下来,沉声道:“少将军,劫掠军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虽然崔沁已经畏罪自杀,可是末将以为应该按照国法处置,不容姑息!” 夏侯砚面沉如水,目光肃杀,“当然!” “还有,”上官嘉泽道,“此事事关重大,末将认为绝非崔沁一人能为,必须要彻查此事!” 夏侯砚颔首,语冷如冰,“宋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宋瑜声如洪钟,“末将遵命!” 没有人敢问纳兰宏逸是在哪里追回兵器和战甲的,这件事是敏感事件,连元帅都惊动了,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军中自有军中的法则! --- 当天夜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悄无声息地出了军营,施展轻功向远处飞去,很快就消失在融融月色之中! 暗处出来几道人影,夏侯砚长身玉立,在清辉月色下仿佛谪仙,淡淡道:“宏逸,后面的人安排好了没有?” 纳兰宏逸道:“请少将军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夏侯砚嘴角弯出一抹弧度,“跟上!”昨日,阿诗托可靠的人送过来一封信,上面只有四个字,打草惊蛇! 夏侯砚会心一笑,顿知阿诗的意思,这个宋将军就是他一直怀疑的人,也是崔沁生前交往颇多的人物! 可宋瑜身经百战,早已百炼成钢,不但城府极深,而且生性谨慎,他也只有冒险使用这一招,从别处调来大批的兵器战甲掩人耳目,让宋瑜心下起疑,他相信以宋瑜的谨慎多疑必定会去亲自查看那个连鬼都找不到的真正藏兵器的地方! 宋瑜没有骑马,只是施展轻功,在月下飞奔了将近一个时辰,后面的几人穷追不舍,虽然不敢靠得太近,却也没有落下! 宋瑜左转右转,好几次差点甩掉身后的人,终于在一个荒僻的院落前面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很快出来一个贼头贼脑的人,伸出头四处探了探,然后两人都消失了! 宋瑜今日见到少将军找回来的兵器和战甲,暗暗心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兵器藏身之处被少将军发现了?那主子一番苦心经营不是付诸东流了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么隐蔽的地方少将军是怎么找到的?可是他跟在少将军身边时日不短,深知少将军的本事,别人做不到的,少将军未必做不到! 思来想去,谨慎的个性让他终究放心不下,还是要亲自确认下兵器到底在不在,乘夜深人静之际,他匆忙来到目的地查看,不敢有半分差错! 宋瑜进了院子之后,一路蜿蜒,急急忙忙跑到地下库房,发现兵器和战甲已经好好地待在里面,心下蓦然一惊,“不好了,上当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忽然火光四起,喊声震天,宋瑜脸色大变,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已经由外而内地传进来,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如同潮水般的士兵涌了进来,将里面所有人团团围住! 水泄不通的士兵缓缓分来一条路,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宋瑜一看,大惊失色,惊呼出声,“少将军!” 夏侯砚杀气凌然,“我猜得果然没错,真的是你,宋瑜!” 一向看似温和的人起了杀意真教人不敢直视,宋瑜脸色煞白,忽然仰天大笑,“少将军好手段,一招打草惊蛇用的妙极,妙极,我宋瑜输得心服口服!” 夏侯砚的声音冷似刀锋,“我一向敬你是条汉子,也对你倚重有加,却你没想到你敢劫掠军资,犯下这样的滔天罪孽!” 宋瑜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走过的人,深知今日死期已到,冷冷笑道:“真是想不到我纵横多年,居然会在阴沟里翻船,少将军不必多言,也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余音未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宝剑出鞘,纳兰宏逸,上官嘉泽等人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止,宋瑜颈脖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短短一瞬间就没了气息! 纳兰宏逸急道:“少将军!”这不是断了线索吗? 夏侯砚淡淡道:“无妨!”他也没指望能从宋瑜口中知道想要的东西,早死晚死都是一样,阿诗说的对,崔沁的死只怕只是冰山一角,这件事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 两日之后,唐诗在河边等候,流水潺潺,清澈见底,照出唐诗衣袂翩跹的影子!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唐诗抬眸望去,看见他舒展的眉峰,满心惊喜! 夏侯砚翻身下马,广袖翩飞,面含微笑,向唐诗走来,很快就到了唐诗面前,将她拥在怀中,轻嗅她发间馨香,沉醉不已! 唐诗闻着他久违的气息,“事情解决了?” 他点点头,“告一段落了!” 唐诗知道,这或许只是其中一部分,轻声道:“我以前见过不少案中案,连环案,有些东西是急不来的,能做这么大的案子,绝不止崔沁和宋瑜两个,不过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他们自然会跳出来的,好在兵器都找到了,但是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 夏侯砚微笑,眉间款款深情,竟在不言中,凝视阿诗,微抬臻首,轻启芳唇,美丽灵秀,如一只开放在夜里的玉兰,只有走得近了,方能闻到清幽的香气,忽然俯身贴上了她的莹润朱唇,温柔而怜惜。 唐诗一直都喜欢他的味道,或许在初见之时,就被他的绝世风采所折服,只是自己当时浑然不觉,暗笑自己,这算不算是一见倾心? 许久,他依依不舍地松开唇,握住唐诗的如雪皓腕,温声道:“闭上眼睛!” 唐诗忍俊不禁,嗔道:“又在故弄玄虚!”不过依然听话闭上眼睛,忽觉手腕一凉,睁开眼睛,手上多了一对美丽精巧的羊脂玉镯,晶莹剔透,平滑细腻,和莹白的手腕交相辉映,格外秀美! 唐诗惊喜道:“哪里来的?” 他轻笑,“前几日在一家玉器铺看到,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就买下来了!” 前几日?唐诗一怔,前几日他不是一直在忙案子的事吗? 他看出了唐诗的疑惑,“就算兵器找不回来,也不会影响我送礼物给你!” 唐诗莞尔一笑,躺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满心喜悦,生命因为有他而如此美好! 一片温馨静默中,夏侯砚忽然低低开口,“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姨娘的事吗?” 唐诗惊醒起来,心开始抽紧,他看出唐诗的紧张,宽慰道:“姨娘不便在宫中见你,明日她会到清心雅筑!” 第二十九章 觐见端淑太妃 第二十九章 觐见端淑太妃 清心雅筑。 夏侯砚带着唐诗来到一处装饰得极为淡雅的庭院,桂影斑驳,风移影动,清幽宁静,透过厚厚珠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姨娘,我带阿诗来了!”夏侯砚恭敬道。 里面并未马上回答,而是传来了片刻的沉默,终于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威严女声,“阿砚,你退下!” 姨娘想单独见阿诗?夏侯砚的眸光闪烁,沉吟了片刻,“是!” 他拍了拍唐诗的手,对她微微一笑,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温声道:“我走了!”临走之前,越过她身侧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别怕,我在瀑布那边等你!” 唐诗朝他微微一笑,轻轻颔首,他离开之后,有两位嬷嬷掀起了珠帘,神情倨傲,“进来吧!” 唐诗缓步而入,低眉道:“唐诗见过端淑太妃!” “抬起头来!”这个声音不大,却让人心底蓦然生出一种敬畏。 唐诗缓慢直起身,看见了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尊贵的女人,端淑太妃,阿砚的姨娘! 气度雍容,衣香鬓影,有一种张扬的端庄之美,裙摆及地,裙拖逶迤,华贵优雅,人如其名! 端淑太妃身侧站着两个神态冷傲的老嬷嬷,一看就知道是在宫中多年的老嬷嬷,眼神凌厉地看着唐诗! 唐诗觐见太后的时候,也不曾有这种压迫感,许是因为当时为太后采摘冰雪灵芝,太后对她的态度始终慈和可亲,又正值长宁公主到来,当时的太后并没有散发出威严的感觉! 唐诗在端详端淑太妃的同时,端淑太妃也在上上下下打量这个阿砚说唯一心动的女子! 一袭水蓝色月华裙,纤长无双,衬托起袅娜的柔美,清淡素雅,似带着春风的颜色,姿态柔婉,肤如凝脂,颜若明玉。 微风飘过,珠帘轻动,衣袂飘动如舞,似有一层玉色流光而过,映照的满室都是明媚秋色,直教人的心都变得柔和起来! 唐诗见端淑太妃的目光定定打量着自己,并不说话,便静立于一旁! 端淑太妃收了目光,接过刘嬷嬷送上来的茶,淡淡道:“你可知哀家今日召你何事?” 唐诗轻轻摇头,“臣女不知,还请太妃明示!”阿砚只说他姨娘想见她,恐怕连他都无法预测端淑太妃要和自己说什么! 端淑太妃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涵义不明,“阿砚对哀家说他喜欢上了一名女子的时候,哀家心里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动心,今日一见,好像忽然明白了!” 这话听着是赞赏,唐诗却听出了一丝警告的味道,终究不能明言,只道:“太妃谬赞!” 端淑太妃优雅地浅浅抿了一口,话锋一转,“听说你是谢微雨的女儿?” 谢微雨?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这般突兀,唐诗顿了一顿,“是的!” 端淑太妃唇角牵起一抹笑意,语声温柔,“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难怪这般绝色!” 分明是夸赞的话,却令唐诗暗暗不安,“敢问太妃是否认识亡母?” “岂止认识?”端淑太妃声音微扬,不过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惋惜之色,“还有几面之缘,可惜红颜薄命,韶华早逝,已天人永隔!” 唐诗听在心里,只觉恍惚怅然,娘那样的女子,最大的悲哀是嫁给了父亲,父亲完全不知娘的美好,或许在父亲眼中,娘的家世只是他向上爬的工具,一旦这个工具的作用丧失,娘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到娘,唐诗心中酸涩,不知道端淑太妃何意? 端淑太妃目光深湛,投向遥远的过去,声音寒凉,“对每个女子来说,婚姻都是一生最重要的事,以你娘的美貌才情,若不是嫁给了你父亲,也不至于早早逝去!” 唐诗只是咬唇不语,端淑太妃似乎对自己的家事了解得颇为清楚! 端淑太妃似是知道唐诗心中疑惑,淡淡道:“联姻是两个家族的事,你应该明白!” 唐诗恍然大悟,端淑太妃已经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老夫人,父亲,甚至细致到父亲*爱妾室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这些其实都算不得什么秘密,真心想查易如反掌,尤其对于端淑太妃这样的人物来说! 看着唐诗镇静的脸色,端淑太妃暗暗摇头,出身卑微就算了,居然还被人退过婚?这些东西,阿砚不可能不知道,却依然我行我素,态度坚决! 静默中,端淑太妃忽然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你和阿砚的感情深到了什么程度?” 唐诗沉思片刻,一字一顿道:“他的爱与怜,是我最依恋的温暖!” 端淑太妃眼眸蓦然变得深邃复杂,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青春年少,正是做傻事的年龄!” 唐诗的声音静澈如水,“就算是傻事,我也愿意一直错下去!” 端淑太妃忽然敛去了微笑,带着淡淡不屑,“女儿家心思,哀家能明白,面对阿砚这样的男子,你心旌摇曳再正常不过,他能给你一切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荣华富贵,锦绣地位,和你以前的生活有天壤之别,在你眼中,他是你的救世主,所以你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抓住他,似乎还成功了!” 唐诗自嘲一笑,无言以对,她是爱夏侯砚,爱他真正懂得她,爱他的风姿如画,爱他的清高淡雅,爱他的君子之风,可在别人眼中,她爱的并不是夏侯砚,而是大夏第一高门的少主,夏侯少将军,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就算她反驳端淑太妃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矫情虚伪,怔怔望着端淑太妃,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端淑太妃将唐诗的怔然看在眼里,“年轻人都眼高于顶,不肯屈服于命运,年轻是你最大的资本,可是你要明白,游戏之爱可以*作乐,可现实之爱必须是门当户对,但凡世家,都有道高高的门槛,不是闲杂人等都能轻易踏进去的!” 端淑太妃的声音很轻柔,听在唐诗耳中却如同石破天惊,没等恍惚过去,她的声音再次传来,“唐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你愿意离开阿砚,我可以给你指一门好亲事,虽说不是夏侯府,但至少也是家境殷实清白的好人家,夫婿必定是知书达理远近闻名的才子,绝不会委屈了你!” 原来这就是端淑太妃今日要见她的目的,唐诗的心阵阵抽紧,要离开夏侯砚比什么都艰难,对上端淑太妃寒凉如水的双目,“谢太妃美意,我不愿意!” 端淑太妃面上有一抹异色划过,站起身,走到唐诗面前,“我曾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答应过阿砚,将你带在身边做个婢妾,可他不愿意,他说不想委屈你!” 唐诗咬唇不语,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他们定情之时就知道的彼此的心意和对爱情的坚贞! 端淑太妃淡淡道:“我是看着阿砚长大的,他生于夏侯府,长于夏侯府,他生来便是富贵至极,这世上,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或许在他眼中,你和他见过的名门闺秀都不一样,他说你是唯一让他心动的女子,你要是名门闺秀,家世清白,我一定会圆了阿砚的心愿,可你不但出身卑微,曾经还订过亲,你替阿砚想想,夏侯府怎会接受你这样的儿媳?” 唐诗眼中隐有晶莹泪光,端淑太妃看在眼里,语气加重,“到底是阿砚喜欢的女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一条路是离开阿砚,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回你的潮阳老家去,还有一条路是做阿砚的婢妾,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 端淑太妃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话,重新落座,淡淡品茶,一言不发,留给唐诗去抉择! 帘外落了雨,疏疏淡淡一幕薄烟,凉风轻抚,摇曳出一出洁净的烟雨,不知不觉中,有晶莹的泪滴,顺着唐诗脸颊淌下,跌宕了悲喜,心意却越发明澈! 端淑太妃唐诗迟迟不语,凝视她双眼,一字一顿道:“我问你,阿砚承袭他父亲的衣钵以后,就是大夏的三军统帅,你若是他的夫人,你能为他做什么?” 不等唐诗回答,她又道:“你扪心自问,你是否适合做一个元帅的夫人?你是否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内心,阿砚的生活看似光鲜,实则风霜刀剑,你知道为什么阿砚过了娶亲的年龄却迟迟没有娶亲吗?” 唐诗似乎明白了什么,却终究没有说,由端淑太妃来说更好! “让我来告诉你吧,阿砚未及弱冠之时,上门提亲的人就差点踩断了夏侯府的门槛,可他爹娘一直迟迟选不到合适的儿媳,因为阿砚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夜读书的贤惠妻子,更不是一个小家碧玉,他的夫人不仅需要门当户对,还需要过人的谋略,胆识,手腕,既然没有合适的,夏侯府宁缺毋滥,所以这件事才一直拖了下来,连太后想将长宁公主赐婚给阿砚,都被挡了回去!” “你和阿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你想要的是荣耀和虚名,阿砚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的是一世安稳,夫妻和顺,花前月下,耳鬓厮磨,阿砚给不了你,你要想清楚!” 唐诗已有心理准备,屏住了气息,缓声道:“我虽然出身卑微,可我会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 段淑太妃并不认同,“爱最高的方式,不是占有,而是放手,你要是真爱阿砚,就不要把他推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唐诗呼吸一窒,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拽得心一阵阵抽痛,连呼吸也艰涩起来,努力道:“我的爱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端淑太妃看在眼里,淡淡道:“你还年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你现在是韶华正盛,青春无敌,但是没有人能在岁月的长河中盛*不衰,待到人老珠黄之时,你就会明白,能保证你的身份的不再是男人的爱慕,而是你的地位,再说的明白一点,是你娘家是否煊赫,你家族是否有足够强大的后台,你娘的经历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唐诗身躯一震,终于明白今日端淑太妃为什么会提到娘,她是以娘的经历告诉她,以她的出身,就算历经艰险嫁入了夏侯府,等待她的也不是一条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 “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就算你勉强嫁入夏侯府,你又能得到什么?外人眼中的名门煊赫,你家人眼中的钦羡荣耀,其实夜深人静只会你只会顾影自怜,黯然伤神?公婆的冷遇,妾室的嘲讽,奴才的漠视,就算阿砚喜欢你,他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吗?” 唐诗对上端淑太妃的眼睛,声音清幽,“唐诗不需要任何人为我遮风挡雨!” 端淑太妃淡淡一笑,“这般执着,只为心中的那一份不确定,值得吗?你所仰仗的不过是阿砚对你的爱,爱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你以后就知道,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的爱上面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唐诗忽然想起庄姐姐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在深宫里面生存,不能仅仅依靠皇上随时都有可能消逝的*爱,不但要尽早诞下皇上的子嗣,还得依靠皇上现有的*爱升居高位! 唐诗忽然感到一阵脚底生凉,端淑太妃在宫中多年,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她不但了解女人,还了解男人,深知男人和女人的软肋,说的话根本无懈可击! 端淑太妃忽然靠近唐诗,低声道:“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不要过于相信一个男人的誓言,总有一天,你会疲惫不堪,遍体鳞伤,与其这样,还不如抓住你可以也应该抓住的属于自己的幸福,你说对吗,唐诗?” 爱到了尽头,不是疼痛,而是无力却仍不肯放松,他的深情,他的温柔,他的眸光,一切的一切都让唐诗沉醉其中,不愿醒来,一字一顿道:“凡事总有例外,我相信阿砚!” 端淑太妃想不到唐诗竟会这样坚持,淡淡笑道:“每一条路上,都有好景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最好的不一定适合你,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你想好再回答我!” 唐诗微笑,生命中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人,懂得她的孤独,分享她的阳光,能与他并肩携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多谢太妃忠告,如果不去尝试,我会在无尽的懊悔中虚度一生!” --- 凭栏而立的女子,广袖轻衫,有出尘之姿,对着明净天空,兀自想着不可知的心事! 远山被红枫青松染作五色,正是秋日最美丽的风景,飘过一痕幽香,宛若花蕊的模样,幽丽的香气扑面而来,潋滟的风拂过花枝,零落了一地的落红! 风吹起她长长衣裙,携着秋日的阳光,在风里飘舞飞动,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姨娘走了?”木芙蓉下,高华出尘的夏侯砚轻轻拥住唐诗,声音温柔! 唐诗轻轻颔首,“回宫了!” 夏侯砚凝视着怀中佳人,长眉如黛,樱唇似朱,声音低沉,“姨娘和你说了什么?” 风弄花影,唐诗淡笑,“闺中女儿心事,你也关心?” “事关你我,我能不关心吗?” 两两相望的深情,一切是尽在不言中的相知与相惜,唐诗唇角弯起羞涩的笑意,答非所问道:“我和端淑太妃说,我的爱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他深深凝视唐诗,唇际晕开一抹醉人笑意,“我知道!” --- 回宫的鸾车,端淑太妃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寂静无声! 一旁的刘嬷嬷看太妃睫毛颤动,知道太妃并没有睡着,壮着胆子问道:“奴婢看这唐诗还是不错的,并不像传言说的那般不堪,为何太妃要对她说那些话?” 端淑太妃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若真嫁给阿砚,以后要承受得还多着呢,若是连这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适合阿砚,阿砚年轻情动,我是他姨娘,岂能不为他把关?” 刘嬷嬷恍然大悟,“原来太妃是在考验唐诗?” 端淑太妃缓缓睁开眼睛,“也不全是,我说的话唐诗如果能听进去,早点离开阿砚,我也能早日放心!” 刘嬷嬷道:“若是少将军能够体会,也不枉太妃一番苦心!” 端淑太妃道:“年轻人以为相爱便可无敌于天下,不管是阿砚,还是唐诗,都低估了他们想在一起的难度,不说别的,就说这件事要是让姐姐知道了,就不会像我这么平和了!” 刘嬷嬷深以为然,“夏侯夫人要是知道少将军和唐诗在一起,还一定要娶为正室,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端淑太妃淡淡道:“何尝不是呢?要是连我说的这些话都受不了,动不动就跑到阿砚面前去哭泣,总有一天,阿砚也会厌烦的,知道这终究不是适合他的女子!” 刘嬷嬷道:“太妃娘娘用心良苦,奴婢实在感动,希望少将军能早日想明白,不过依奴婢看来,唐诗似乎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要不然少将军也不会对她情有独钟!” 端淑太妃想起那个明秀多姿的女子,淡淡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第三十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三十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转眼间,秋试的日子已经临近,今年参考的世家公子们都翘首以盼,跃跃欲试! 大夏贵族子弟进入仕途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世袭勋爵之家的公子,可以直接承袭父职,不用考试,一样有官爵俸禄,其他的都需要通过秋试之后,由朝廷量才录用,分配相应官职! 若是祖上庇佑,得以金榜题名之后,在等待朝廷安排期间,有背景的贵族子弟可以轻松获得实权之职,相比之下,寒门子弟和没有靠山的公子们的难度就大得多,往往会被派遣到偏远之地!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一种快速获得入仕的办法就是从军,若是能在军中拼杀出一条路,倚仗军功可以直接获得官职! 今年参加秋试的人除了谢浩远之外,还有步家长子步青云,因为步侍郎的关系,就算两人同时高中,步青云的仕途也一定比谢浩远坦荡得多! 步侍郎步夫人已经将各方面都打点好,只待青云通过秋试,便可入朝为官,从此真正平步青云! 因为这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步家最近一直喜气洋洋,秋日的阳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也照到了唐涵的心里! 唐涵坐在花亭之下,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之前听说祖母和弟弟都来了京城,但是被谢家赶了出去,她偷偷找机会溜了出去,见到了他们,看着他们的落魄,听着对唐诗和谢家的控诉,面对唐诗的无情无义,忘恩负义,她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当她知道现在唐诗根本嫁不出去的消息之后,又十分得意,唐诗已经是不桢洁的女子了,还能嫁给谁? 唐涵暗下决心,若是有一天,真有瞎了眼的男人看上唐诗了,她一定会告诉这男人,唐诗已经不是姑娘了,一定要全力阻止,除非唐诗嫁个歪瓜裂枣的老男人,这辈子都被她踩在脚下,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如今只有她在步家的位置稳固,才能把祖母和弟弟接过来,唐涵知道,现在婆婆对她刚刚改观,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让她的祖母和弟弟住到步家来! 她这段时间心情十分愉悦,人逢喜事精神爽,婆婆不再刻意刁难她,对她的态度和蔼了许多,不但给她换了一处不错的寝院,还准许施嬷嬷和肖嬷嬷回到她身边伺候她,说步少爷的妾室总得有个妾室的样子。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终于成了步青云的女人,那个英俊儒雅的男子,虽然很少来她这里,每个月不过是来上两三次而已,但是相较于以前连看都不看她,已经是前进了一大步,若是她能生下步家长子,以后的地位就更加坚不可摧了! 如今唐涵对施嬷嬷的话深信不疑,男人都是经不起*的,更何况她貌美如花,妩媚多姿?男人刚开始做做样子,时间久了,哪有不动心的道理?而且唐涵相信,越往以后,步青云会更加*爱她! 少夫人入门已久,却迟迟没有怀上子嗣,唐涵心中窃喜不已,果然是身子骨不行,抓不住到手的富贵,以后年老色衰,没有了子嗣,正室夫人的位子还不相当于空架子? 唐涵心里设想着美好未来,忍不住哼起了小曲,这豪门生活不仅舒服,也根本没想象得那么复杂,虽然当初她入门的时候,婆婆给了她下马威,步青云给她冷遇,可只要度过了最初的困难,美好的生活已经在向她招手! 施嬷嬷教导她,要未雨绸缪,要尽快诞下夫君的子嗣,来日才能把老夫人和小公子接到步家来享受荣华富贵,以后老爷回京也有望,还有小公子的前途都看得见曙光! 唐涵深以为然,只要步青云来她这里,她使出浑身解数取悦步青云,娘说过,要让男人对自己欲罢不能! 为了早日怀上子嗣,施嬷嬷甚至暗中去药铺抓了有利于女子怀孕的药草,隔三差五地熬给唐涵喝,唐涵虽然极其讨厌那种味道,可是只要一想到早日生下子嗣,地位便稳固不倒,如果少夫人一直生不了孩子,总有一天,她便会是这步府实际的少夫人,和她娘在唐家一样,便咬牙喝了下去,为了明日的幸福,这点苦算什么? 施嬷嬷还偷偷打听到,步夫人如今正找了媒婆,看各家女子的生辰贴,打算最近为步少爷新纳几房妾室,这在豪门大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一家公子没有几房姬妾?更何况是步家? 唐涵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慌乱,暗下决心,必须要牢牢坐稳这个第一妾室的位子,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先去! --- 肖嬷嬷端来一碗补身子香气四溢的汤,“二小姐,我刚刚炖了汤,趁热喝吧!” 为了让二小姐早日怀孕,她和施嬷嬷两人私下做足了功夫,不但隔三差五地喝利于怀孕的汤药,还经常给她炖汤补身体,她们两人都非常明白,只有二小姐在步家的位置稳固了,她们才能靠着二小姐的颜面,在步家站稳脚跟,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派去劈柴,或者被赶出去流落街头! 唐涵闻到汤的味道,正准备喝,却蓦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立即干呕起来,“不吃了,不吃了,好难闻!” 唐涵只当胃口不好,施嬷嬷和肖嬷嬷对视一眼,瞬间大喜过望,双双道:“二小姐这不会是有了吧?” 唐涵胃里一阵难受,好不容易才喘过来,看见肖嬷嬷还没走,皱眉道:“拿走,拿走,不吃了!” 施嬷嬷却满脸喜色,忙道:“我马上去请大夫!” 唐涵狐疑道:“请什么大夫?” 肖嬷嬷一笑,十分高兴,“二小姐,我看你这是有了!” --- 楚兰馨正在厢房给青云的寝衣上面绣并蒂莲,忽然婢女芳卉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语气十分急切,满脸忧色,“小姐!” 楚兰馨深知芳卉个性稳重,断然不会有此神色,心下一凛,“怎么了?” 芳卉左右看了看,咬紧牙关,“唐涵有了!”楚兰馨的婢女私下都不称唐涵为“唐姨娘”,而是直呼其名,她们虽然身为下人,可对于唐涵这个品性恶劣的女人,内心十分鄙夷! “轰”的一声,楚兰馨只觉脑子顿时炸开,手中绣花针刺到了手中也浑然不觉疼痛,芳卉见状,急忙接过小姐手中的针线,看着小姐如葱般细白柔软的肌肤上面渗出血珠,又找来软布包好伤口,小姐怔怔失神,她自然知道这件事对小姐的打击有多大! 半晌,楚兰馨才淡淡道:“她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真是傻人有傻福!” 她从来没把唐涵放在眼里过,因为她知道,青云并不喜欢唐涵,只是婆婆在施压,而且唐涵那种蠢笨的女人,她根本不屑一顾! 青云去唐涵那边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在她这边,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不凑巧,该怀上的没怀上,不该怀上的倒怀上了! 她深知没有子嗣就是她的软肋,也一直在积极努力地为怀孕做准备,改善虚弱的体质,经常请教大夫,只是说她体质偏寒,难怀孕,可没说她不能怀孕,谁能想到,这个时候,那个卑微不堪的唐涵居然给她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妾室居然比正室先怀了孩子,楚兰馨从小在豪族长大,比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当然,以唐涵的家世,是怎么也不可能欺到她头上来,唐涵这辈子也注定就是个做妾室的命,可是长此以往,谁能预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虽然现在她和青云恩爱情浓,可她迟迟怀不上孩子,终究不是办法,楚兰馨觉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疼起来! 芳卉见状,道:“小姐是不是要过去看看?”妾室怀孕,正室没有不过去慰问的道理,要不然别人还会觉得小姐善妒! 经过短暂的心如刀绞之后,楚兰馨已经平静下来,她强大的内心远远超出柔弱的外表,缓缓起身,吐出两个字,“当然!” --- 唐涵厢房! 里里外外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步夫人满脸喜气,须发皆白的大夫道:“恭喜夫人,脉象平稳有力,估计是个男胎!” 唐涵才刚刚怀孕,哪里能看的出来是男是女?大夫也是看步家豪奢贵气,讨个彩头,哄得步夫人开心,多拿些赏银而已,谁知这句话刚好就被闻讯而来的楚兰馨听到了! 楚兰馨身子一颤,脸色一白,不过旋即归于平静,恢复了如常神色,带着几名婢女进入内室! 听到大夫这样说,步夫人非常高兴,重重赏了大夫,步少爷马上要去参加秋试,现在终于要迎来添男丁之喜,一时间,恭贺声,道喜声,连绵不绝! 楚兰馨进来之后,笑得温婉可人,“婆婆,听说涵妹妹有了身子,我赶过来恭喜婆婆,恭喜涵妹妹!” 步夫人起初还担心唐涵怀孕,馨儿会不舒服,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忧多余了,馨儿满脸都是惊喜,眼底没有半分嫉恨不悦之色,步夫人不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错怪了馨儿,当即拍了板,“这孩子生下来以后,馨儿就是嫡母!” 唐涵脸色微变,自然心有不甘,嫡母是不是意味着孩子也要由少夫人带?可是转念一想,少夫人可是堂堂太史令家的千金小姐,自己的孩子跟着少夫人才能有更为远大的前途,血缘总归改变不了的事实,孩子飞得再高,总归是她生的,她总归是生母,主意一定,十分乖巧温顺道:“是,婆婆!” 楚兰馨含笑看着唐涵,拉着唐涵的手,“真是太好了,婆婆终于可以抱上孙子了!” 步夫人看着馨儿眉目间都是喜色,暗暗点头,馨儿果然有大家风度,温婉有度,也深知不管唐涵生多少孩子,以楚家的权势,馨儿的地位都是牢牢不可动摇的,馨儿的聪慧贤达让步夫人十分满意! 而且馨儿大概自知身子柔弱,难以承受生育之苦,设身处地地为步家着,这种儿媳,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步夫人虽然身在名门望族,可是最反感的就是妻妾之间争*内斗,闹得府中鸡犬不宁的事情,有馨儿这个贤淑大度的正室在,以后不管青云有多少妾室,都会相安无事,一团和气! 楚兰馨发现唐涵身旁伺候的只有两位年老的嬷嬷,便对步夫人道:“婆婆,妹妹这里只有两个下人伺候,如今怀了身孕,行动更是不便,我身边下人众多,平日也没什么事,不如从我身边派两个可靠妥帖的人过来伺候妹妹,不知婆婆意下如何?” 步夫人原来有些不乐意的,她还是有些担心妾室怀孕,馨儿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正室,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介怀的,可是看着馨儿一脸的诚挚,转念一想,要是唐涵出了什么意外,馨儿这样做不相当于引火烧身吗? 步夫人当即颔首道:“还是馨儿考虑得周到,那以后这些事情就全由馨儿做主了!”她也要慢慢培养馨儿打理府里事务的能力! 楚兰馨道:“是,婆婆!” 馨儿的懂事让步夫人越发喜欢,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等唐涵生下孩子,就由馨儿亲自教养,反正馨儿也没有孩子,生不如养! 馨儿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品性高雅,唐涵不但出身卑贱,而且一股子小家子,狐媚模样,她可不想将青云的孩子教给她来教养,时间久了,怕是和唐涵一样的货色,她已经在为青云挑选合适的妾室,步家的子嗣总归是大事情! 楚兰馨吩咐道:“芳卉,以后你就到唐涵妹妹身边去伺候吧,千万要小心,唐姨娘肚子里面可是我们步家的小小少爷!” 芳卉忙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责,不辜负夫人和少夫人所托,好好照顾唐姨娘!” 这时,步青云回府了,立即有下人报告了唐姨娘有孕的消息,不过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担心馨儿会有所介怀,结果在馨儿的脸上也看到的是一派欣慰之色,馨儿嫁入步家的日子可不短了,经常为自己还没有怀上孩子而愧疚,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步青云才回来不久,楚兰馨就有些累了,步青云见状,正准备送她回去休息,却被她制止了,“涵妹妹刚刚怀了身孕,需要你多陪伴,我没事的!” 步青云本来不愿意,可是看到娘赞同的眼神,便点头道:“好吧,我叫下人送你回去休息!” 唐涵见步青云留下来陪她,十分高兴,施嬷嬷说的果然对,只要能顺利诞下步家的子嗣,想来的东西便是手到擒来,婆婆的呵护,夫君的*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步青云虽然留了下来,可是瞥见唐涵眼中得意的神色,立即心生不悦,他原来就不喜欢唐涵,现在更是厌恶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唐涵,现在嫁进来的会不会是唐诗? 如果不是娘对他施压,说馨儿身子柔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子嗣,他身为步家的嫡长子,不能不考虑传宗接代的问题,他才懒得碰唐涵! 不过唐涵怀孕了,他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唐涵却不知步青云心中所想,声音娇媚道:“相公!” 步青云微微皱眉,真不知道,姐妹两个的相差怎么会这么大?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他潜意识里,唐涵终究是唐诗的妹妹?望梅止渴也好,画饼充饥也罢,这也是他与那个擦肩而过的女子唯一的交集了! 步青云并不喜欢和唐涵在一起,尤其是唐涵怀孕之后,变得格外金贵起来,声音也颐指气使,得意洋洋,步青云坐了一会就起身了,“我还有事在身,你好好休息吧!” --- 步夫人陪着楚兰馨一起出来,叮嘱道:“馨儿!” “婆婆!”楚兰馨始终是一副开心的模样,步夫人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亲切道:“虽然唐涵有了步家的孩子,可那终究是个庶出的,你知道我的心思,我步家的继承人只能是嫡出的!” 楚兰馨心底一暖,“馨儿知道!” 步夫人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馨儿如今明白事理,不会不明白这一天,唐涵再怎么能生孩子,也永远逾越不了正室的位置,家世摆在哪里呢! --- 唐涵自从怀了孕之后,心情大好,更觉扬眉吐气,不但婆婆常常嘘寒问暖,把她捧在手心里,少夫人也经常派送一些名贵的东西过来,下人更是不敢再给她脸色看,唐涵十分庆幸她和娘一样幸运,肚子争气,不但怀孕容易,还怀上了个男孩,这一辈子算是有指望了! 虽然施嬷嬷和肖嬷嬷都提醒她要小心少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时间一长,见少夫人始终温柔可亲,送给她的礼物都是她见都没有见过的贵重礼品,芳卉也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她,她便把对楚兰馨的戒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三十一章 送 考 第三十一章 送 考 主持今年秋试的是康亲王爷,赴考当天,盛况空前,到处都是等候进场的才子们,有的翘首以盼,有的忐忑不安! 来者云集,从送考的排场就可以看出家世的显赫程度,有的前呼后拥,好不热闹,伺候的下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多个,有的孤孤单单,孑然一身,一看就知道是寒门学子! 虽然秋试在别人眼中是关系前途命运的大事,但谢浩远自己根本没当一回事,被拽上马车之后,继续昏睡不醒,和周公聊得不亦乐乎! 谢浩远自己不在意,可全府上下早已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天还没亮,谢夫人就命除谢浩远之外的所有人起*,前往谢家祠堂烧香拜佛,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浩远榜上有名! 今日该来送他的人全来了,除了谢夫人,还有从军中赶回来的谢明正,苏伊湄和唐诗皆是红衣盛装,妩媚妖娆! 谢浩远被人叫醒之后,睡眼惺忪,看到场面这么盛大,十分不满,“娘,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用得着你们送?让人笑话!” 唐诗看睡眠最充足的人反而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本想讽刺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平日和浩远哥哥打打闹闹完全没什么,可现在事关浩远哥哥的前途,总不能再在舅母面前口无遮拦! 当即嫣然一笑,“浩远哥哥,舅母这一次可是做足了准备,相信你一定会过五关,斩六将,金榜题名,顺利晋级殿试,只要能进殿试,得见天颜,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我看不是榜眼就是探花,说不定还能中状元,让我们谢家门庭生辉,光宗耀祖!” 谢浩远从来没听唐诗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好话,头一次说这样中规中规恭喜发财之类的话,觉得十分不习惯,再看她眼中揶揄的笑意,才蓦然发现人家说的全是反话,正待发作,谢夫人忽然发话了,语重心长,“浩远,不要有什么压力,且放宽心!” 谢浩远虽然玩世不恭,却很少忤逆谢夫人,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了,娘放心吧!” 谢明正处处都有一个长兄的模样,轻轻地拍了拍谢浩远的肩膀,微笑颔首。 唐诗知道浩远哥哥其实十分不习惯这种千篇一律的考前寄语,又只得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浩远听见阿诗的笑声,侧头看去,从阿诗的眼睛里读出了一抹坏笑的味道,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今年考不上没关系,三年之后再来,你又可以逍遥快活三年了!” 谢浩远怎能让阿诗看自己的笑话?当即一拍胸膛,踌躇满志,“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谢夫人明知浩远是在安慰自己,依然十分欣慰,这两个儿子是她最大的指望,笑道:“好!” 一旁的苏伊湄一直看着浩远和唐诗之间的互动,对谢明正戏谑:“相公,你看浩远和阿诗妹妹像不像一对欢喜冤家?” 谢明正长期不在府中,并不知所以,颔首笑道:“是啊,娘,等这一次考完,也该考虑浩远的婚事了吧?” 此言一出,谢夫人的心立即顿了一下,她确有此意,而且浩远也有此意,可问题是阿诗心中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谢浩远闻言,笑得十分猖狂,把唐诗拉到一旁,低声道:“我这次要是真不小心考个状元回来,我有没有机会?” 唐诗知道他说的绝没有好话,扬眉看他,语笑嫣然,“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有!” “这可是你说的?”明知阿诗是在戏谑他,谢浩远依然满面春风,大手一挥,十分笃定,“阿诗,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做状元夫人吧!” 唐诗忍俊不禁,宛如美玉,潋滟生光,在一片繁花似锦中,十分出众,一身红裙更衬得肌肤如雪,明眸似水,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 谢府的人到了没多久,步府的送考队伍就来了,步夫人还有楚兰馨都来送步青云参考,步青云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一片红裙中的翘楚,唐诗! 后面的步夫人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想起王天师的预言,唐诗煞气太重,现在步家正准备迎接双喜临门,还是远离这个煞星为妙! 步青云全然不知娘的心思,远远看见那个美丽明媚的女子,此刻笑意宴宴,正和谢浩远相谈甚欢,不知道为什么,步青云心底忽然浮出一抹淡淡酸涩! 楚兰馨一看见谢浩远就发憷,真是冤家路窄,谢浩远那天奚落他们的情景一直历历在目,现在见了谢浩远,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没等楚兰馨出声,步夫人就发话了,“青云,馨儿,我们去那边!”能避开唐诗那个瘟神越远越好! 不过步青云却没有同意,“娘,马上就要入场了,还要去哪儿?” 步夫人一愣,虽然极其不愿意在事关儿子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遇见唐诗,可青云说的也有道理,正在犹疑间,谢浩远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浩远见过步夫人!” 谢浩远在长辈面前和正规场合的表现从来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彬彬有礼,完完全全一个世家公子的做派! 步夫人虽然不喜欢唐诗,可对谢浩远没有任何意见,晚辈恭敬有礼,她也得表现自己大家夫人的做派,微微颔首,倨傲道:“三公子!” 两人寒暄了几句,谢浩远转头看向步青云,“这么有缘,真是想不到今日和步兄同场赶考?” 步青云道:“是啊,预祝谢兄榜上有名!”他说得倒是很真诚,没有半分揶揄的味道! 谢浩远朗声道:“同贺同贺!” 两人正在说话,又一个浩浩荡荡地亲友团来了,场面之煊赫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唐诗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目光一震,居然是郦文轩! 凝集着郦家希望的郦文轩正在一众女眷的拥簇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富家公子的浮夸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唐诗暗暗摇头,郦沉鱼那样聪明果敢的女人,居然有这样一个扶不上台面的草包弟弟! 看见了郦文轩,楚兰馨忽然眼眸一紧,身躯一颤,谢浩远将楚兰馨的异样看在眼里,不经意道:“步少夫人认识大名鼎鼎的郦公子?” 楚兰馨匆忙摇头,“我怎么会认识?”她的确不认识郦文轩,不过不代表她不了解郦文轩,更不代表她不能利用郦文轩! 郦文轩这样的人平日哪有什么心思读书?寒窗苦读的日子哪里适合他?不过家中的路早已铺好,他只需要借着家族的权势,便可轻轻松松混个锦绣前程。 郦文轩是*高手,自然不可能没有看见高雅出尘的唐诗,顿时两眼放光,许久没见,这个女子越发漂亮了,惹得他的心痒痒的,他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一类,不错不错,女人就是要有点脾气才可爱,百依百顺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 远处,一位尊贵俊美的男子,正目光冰冷看着这一切,他的视线落到那个语笑嫣然的女子身上,容颜出众,气质脱俗,是莺歌燕语中一道盛丽的风景! 他的贴身侍卫高城顺着王爷的视线,看向那个红裙翩飞的女子,终于出声,“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康亲王爷并没有收回落在唐诗身上的视线! 高城神情冷肃,“这位姑娘如何堪配王爷侧妃?王爷为什么要去建威将军府提亲?” 康亲王爷淡淡一笑,唇角勾起优美的笑意,“你懂什么?” “属下愚钝!” 康亲王爷看高城疑惑的眼神,优雅坐下,淡淡道:“如果唐诗真的一无是处,夏侯砚又怎么会看得上?” “王爷的意思是说…?”高城迟疑道。 “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夏侯砚放着这么多的名门佳丽不挑,偏偏看上了唐诗,能让夏侯砚看上的女人,本王志在必得!” “可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夏侯砚和唐诗两情相悦,而且唐诗手中还有皇上的圣旨,只要她不愿意,就连我们也不能强迫她!”所以面对王爷侧妃这样大的*,唐诗还是选择拒绝! 康亲王爷嘴角浮出一抹讥诮笑意,“高城,你完全不懂女人,下次就不要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还请王爷明示!” 康亲王爷今日兴致极好,笑道:“唐诗面对夏侯砚这样的男人,能把持得住才是怪事?” 高城似有所悟,夏侯砚是什么人?他不得不佩服于心,一个正值韶华的少女面对夏侯砚,岂能不芳心摇荡?那王爷的打算又是…? “你觉得夏侯砚和本王比起来怎么样?”康亲王爷忽然出声道,声音清冷! 高城立即半跪在地,恭声道:“王爷天纵英才,雄才大略,夏侯砚远不及王爷…” “好了!”康亲王爷面对这样明显的恭维有些不耐烦,冷冷打断了高城的话,目光重新飘到远处,落到唐诗如同明珠般的容颜上,声音变得邪魅,“女人都有一颗流水的心,既然夏侯砚能打动她,本王也能,夏侯砚的东西,本王一定要夺过来,包括,他喜欢的女人!” 第三十二章 措手不及 第三十二章 措手不及 “王爷,时辰已到,可以开始吗?”一名大臣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对康亲王爷道。 康亲王爷并没有收回停留在唐诗身上的视线,唇角勾起,会心一笑,夏侯砚和唐诗前路漫漫,看不看得到希望都是个问题,来日方长,他的机会多得是! 夏侯砚能发现唐诗被隐藏起来的价值,他自然也能发现,这个女子不多不少地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看着远处的人影幢幢,漫不经心道:“开始吧!” --- “考生进场!”礼官的唱礼声压住了所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众才子在家人殷切地目光中依次进入考场,郦文轩在越过唐诗身边的时候,一双眼睛又情不自禁地瞄过唐诗,唐诗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郦文轩胆子也太大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众目睽睽之下,还不忘*的本性! 唐诗恶狠狠的眸光吓了郦文轩一跳,有刺的花虽然美艳,可是采摘起来也是有风险的,没等他多想什么,就被人群推了进去! 谢浩远淡定地看着芸芸众生进入考场,丝毫没有准备进去的意思,唐诗揶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分明就是想错过秋试的时间,这样一来,就算没考上,也没人会嘲笑你!” 谢浩远正待说话,忽然瞥见唐诗手上的一对羊脂玉手镯,立即两眼放光,“我听说玉能给人带来好运,这次能不能考上就全靠它了!” 不等唐诗反应过来,他就像土匪一样,十分粗鲁地把唐诗手上的两只漂亮的玉镯强行夺走了,一溜烟进了考场! 唐诗哭笑不得,要不是看他马上就要进去考事关他前途命运的秋试,真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暴打一顿方能消心头之恨,那可是阿砚送给她的心爱之物! --- 三年一次的秋试前后要考三天,三天之后这些考生才会出来与家人团聚。 过了半个时辰,考生进场完毕,可是外面翘首以盼的人群并没有散去,有很多是认识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谢夫人也正在和几位贵妇谈笑,明正哥哥和表嫂两人在一旁等候! 唐诗见明正哥哥难得回府,最近和表嫂的关系似乎有些了进展,不想去打扰他们,准备先上马车等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温柔的声音,“姐姐!” 唐诗回头,看见一身华服的楚兰馨正朝自己走过来,她其实也早看见楚兰馨了,只是不管是她,还是楚兰馨,都不想见到对方,看见了也只装作没看见,想不到楚兰馨还会主动来找她! 楚兰馨飞快地瞄了一眼远处的婆婆,她正在和一群贵妇攀谈,视线并没有落到这边,心才放了下来,“有一件事原本要去府上给姐姐道喜的,既然今日碰到了,就一并说了,免得再叨扰姐姐!” 唐诗淡淡道:“什么事?” 楚兰馨笑道:“恭喜姐姐,是大喜事,涵妹妹有身孕了!” 唐诗一怔,这唐涵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正室楚兰馨没有怀上,她倒怀上了,不动声色道:“是吗?” 楚兰馨似是根本不知道唐诗和唐涵这对姐妹的恶劣关系,“是啊,我自幼身子柔弱,若是涵妹妹能生下相公的孩子,这样我的压力也少一些!” 唐诗冷冷地看着楚兰馨,她就不信唐涵有了孩子,她会真心高兴,虽然以唐涵的身家,生再多孩子也超越不了楚兰馨的正室位置,可是万一楚兰馨一直没有儿子,这步府将来的继承人也只能是男嗣,最擅长未雨绸缪的楚兰馨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淡淡道:“那恭喜了,我还有事,先行回府了!” “姐姐!”楚兰馨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唐诗! 唐诗道:“又怎么了?” 楚兰馨十分奇怪,“姐姐难道不准备去看望涵妹妹?” 唐诗一脸的平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不理会惊异的楚兰馨,转身就走! --- “阿砚!”夏侯夫人在许嬷嬷的搀扶下了马车,正好遇见准备出门的夏侯砚! 夏侯砚看见娘回来了,面含优雅微笑迎上去,“娘刚才去哪儿了?” 夏侯夫人宫装高髻,虽已年逾四十,却颜若芙蓉,青丝如墨,宛如三旬妇人,步履舒缓,衣袂飞扬,裙带飘舞,风姿高华! 夏侯夫人笑道:“今日太后召我进宫,顺便去看了你姨娘!” 夏侯砚心下微动,表面上却波澜不惊道:“娘一路辛苦了,儿子送你回去歇息!” 夏侯夫人微微颔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道:“我看你刚才要出去,准备去哪儿?” 夏侯砚掩饰道:“儿子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军中了!” 夏侯夫人似笑非笑,淡淡道:“是吗?” 夏侯砚面不改色,“我四岁的时候就被爹和娘扔到了军中,军中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我可是一天也离不开!” 言谈间,已经到达寝居,夏侯砚道:“娘好好歇息,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夏侯夫人见阿砚要离开,蓦然加重了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夏侯砚心底一沉,他虽然平日和父亲诸多争执,可从不违背娘的意思,娘也从来没有用过这般严厉的语气和他说话,难道是姨娘把事情全都告诉了娘? 夏侯砚缓缓转身,面含无懈可击的微笑,“不知娘还有什么吩咐?” 夏侯夫人盯着夏侯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回府之前可是刚好问过宏逸,今日军中根本就没什么事,不劳少将军大驾!” 夏侯砚道:“军务一日不可松懈,娘何时见父亲无所事事了?” 夏侯夫人淡淡道:“现在又不是前线打仗,军情瞬息万变,你终日不在府中,娘有你这个儿子跟没有一样,今日好不容易得以空闲,不如就在府中陪陪娘吧!” 夏侯砚今日和唐诗约好了要去静兰湖看湖光山色,急着出门,偏偏夏侯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是不让他走! 见夏侯砚沉默,夏侯夫人秀眉一蹙,“怎么了?忙到连陪娘的时间都没有?” 夏侯砚对娘歉意一笑,敷衍道:“娘,你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应以公务为重,我现在是真的走不开,不如等我晚上回来,再好好陪陪娘?” 夏侯夫人看儿子百般推脱,冷笑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还在装?要不是你姨娘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你可真能瞒,这么急着出门,又是去见那个小妖精吧?” 夏侯砚眉心一皱,“娘,你怎么能这样说阿诗?” “阿诗?”夏侯夫人神情一凛,辞色愈加严厉,“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你眼里还有你爹娘吗?” 夏侯砚低头不语,夏侯夫人厉色不减,“我告诉你,这事你想都别想!” 夏侯砚心知这件事迟早也是要让爹娘知道的,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让娘知道了,有些措手不及! 夏侯夫人见儿子不说话,鄙夷道:“她总算是和你好了一场,我会给她定一门好亲事,也会提携她的家人,现在正值秋试,若她三表哥能通过秋试,我会想办法给他安排一个好官职!” 看阿砚正准备说什么,就被夏侯夫人打断了,语气寒冷如冰,“阿砚,我能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奢望太多!” “娘,阿诗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些…”还没说完,夏侯夫人就冷冷打断了夏侯砚的话,“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些,我都不关心,她只需要知道,如果以后再敢和你来往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夏侯砚深知娘说一不二的作风,沉声道:“娘,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门户之见,好好地看一看阿诗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再下定论呢?” 夏侯夫人不以为然,“你是夏侯府的少主,多少女孩子贪图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不耍点手段绑得住你吗?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吗?” 夏侯砚看着娘,沉默半晌,眉峰坚毅如初,“既然娘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隐瞒了,阿诗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孩子,事关我的终生大事,还请娘尊重我的意见,高抬贵手!” 夏侯夫人十分生气,怒不可遏,儿子居然在最重要的婚姻大事上忤逆她的意思?当即冷笑道:“我不尊重你的意见?你不要忘了,今日太后召我进宫是干什么去了?” 夏侯砚却不为所动,夏侯夫人看在眼里,寒声道:“若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想方设法地抗拒太后的赐婚了!” “娘!”夏侯砚眼眸一紧,“你在威胁我?” “到底是谁在威胁谁?”夏侯夫人早知儿子会有这种反应,并不意外,冷冷道:“我千挑万选这么多年,结果我的儿子坚持要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子,与其这样,我为什么不让你娶长宁公主?” 夏侯砚沉默良久,缓缓道:“娘,我是真的很喜欢阿诗,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向你证明,阿诗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孩子,你应该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湖光照影,碧波如镜,清澈见底,甚至看得见嬉戏的鱼儿,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辉,如画风景在唐诗的笔下跃然纸上,一切栩栩如生!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捱,从正午至斜阳夕照也不见那个朝思暮想的颀长身影出现,一片无限静美的风景,独独少了他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 夕阳洒下金辉,给泛黄的草地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波光粼粼,浮光跃金,似乎一颗颗神奇的小星星闪闪发光。 遥望天边,朦朦胧胧可以看见一丝存留的白云,唐诗有些失望,看来他今日是来不了了,可想到他平日军务缠身,也只能作罢,回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失约! 唐诗收好画,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悠扬笛声自湖面飘来,婉转清丽,清新优雅,宛如溪水叮咚,舒缓优美! 唐诗心中一喜,虽说来晚了,可迟到总比不来好,还这般旖旎地回忆自己和他的初见! 抱着画架转身,准备给他看自己最新的画作,可是突然觉得有些异样,脚步突然顿了一下,这曲风怎么好像和他并不完全一样! 唐诗心中一滞,抬起的脚步不自觉放了下来,看向笛声来源处,渐渐地,一艘华丽的画舫出现在湖光暮霭之中,一位白衣公子出现在船头,手持长笛,橘红色的霞光在他身后映照出华丽光晕,仿佛天人! 他虽然和夏侯砚的仪态十分相似,可是唐诗对夏侯砚太熟悉了,深知一举手一投足的风仪,虽然还看不太清楚,但是唐诗已经肯定,这愈来愈近的白衣公子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阿砚,一颗狂跳的心由喜悦降为失落,明亮的眼眸也黯淡了下来! 画舫快到眼前,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康亲王爷,唐诗想不到没等到阿砚就算了,居然还会遇到不速之客! 笛声还在飘荡,唐诗借着树荫的遮挡,乘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准备快步离开! 于她内心深处,在这个地方,她只喜欢和阿砚独享,不喜欢在这里见到别的男人,尤其是这个向她提过亲的男人! “唐诗姑娘!”唐诗还没有走两步,笛声忽止,一道熟悉而清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唐诗只能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这个如玉润润如竹清雅的俊美王爷,微微福身,“唐诗见过王爷!” 康亲王爷看着唐诗一袭水绿色长裙,身后落花如雪,有一种洒脱飘逸的美,映得她更是婉约清灵,别具风姿,眼底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优雅地下来画舫,声音轻柔,“本王一时兴起,夕阳西下之时来畅游静兰湖,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唐姑娘!” 唐诗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康亲王爷都是帮过她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对他横眉冷对,不过想到他现在主考官的身份,十分疑惑道:“我听说王爷是今年的主考,现在尚在秋试期间,怎么会有闲情雅致观赏湖光山色?” 康亲王爷淡淡一笑,“繁杂公事,扰得人不得清净,所以本王偷得浮生半日闲,让唐姑娘见笑了!” 晚霞映照在唐诗的脸上,发出明丽色泽,康亲王爷忽然看见唐诗抱在手中的画,观赏半晌,含笑赞道:“想不到唐姑娘不但容颜绝色,画技更是一绝,本王真是佩服!” 风吹起唐诗的长发,宛如风里的花瓣,轻舞飞扬,唐诗将画折叠起来,谦虚道:“不足挂齿,登不得大雅之堂,王爷过誉!” 康亲王爷看着唐诗的疏离,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看似不经意道:“听说今年谢家三公子也参考了秋试?” 唐诗不知他是何意,只道:“是!”他是今年的主考官,此刻忽然提到浩远哥哥,是在暗示什么?暗示表哥的命运掌握在他手中吗?唐诗不愿意去多想,大名鼎鼎的康亲王爷还不至于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强迫她就范! 康亲王爷似乎知道唐诗心中所想,很快就否定了她的疑惑,“本王只是随口一问,还请唐姑娘不要多想!” 唐诗轻轻点头,他似乎完全忘了上谢家提亲被自己拒绝的事,唐诗心中暗叹,到底是雅量非凡的大人物,似乎根本不会因为自己拒婚而公报私仇,康亲王爷皇亲贵胄,身份高贵,并非狭隘之人! “你今日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他对唐诗的称呼从“唐姑娘”不着痕迹地转到了“你”! 唐诗仿佛没有意识到,风吹起长发,在眉间撩动,增加了几分灵动的韵味,微微笑道:“听闻静兰湖秋色尤为动人,所谓秋意易逝,我想把它留在画中,永不褪色,所以来了这里!” 他眸光一深,似乎根本不知道她在说谎,反而赞道:“真是好兴致!” 唐诗看连夕阳都渐渐淡去,知道夏侯砚是彻底不会来了,失落之色深藏眼底,正准备告辞,却又听到了康亲王爷的声音,“本王前几日去府上的事情,只怕吓到了你,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他的声音很诚恳,让人有一种不接受他的歉意就一定是罪大恶极的感觉! 唐诗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他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这样的男人,代表着权势,尊贵,俊美,一直对她彬彬有礼,甚至还有淡淡的温柔,换了别的女人可能早就沦陷了,可是唐诗没有,她始终觉得奇怪,这康亲王爷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她和夏侯砚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用伪装自己,夏侯砚能给她一种特别的安宁舒适之感,可是和康亲王爷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到浑身都警觉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康亲王爷将唐诗深藏眼底的戒备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夏侯砚看上的女人要是那么容易搞定也太没意思了,再则,这个女人的心还在夏侯砚身上,要搬到他这边自然需要一个过程,他有信心而且不急! “听闻你父亲曾是提刑官?”一阵清醒的湖风吹来,他忽然开口。 唐诗不置可否,反问道:“王爷似乎对我的家族颇为熟悉?” 面对唐诗的敷衍,他也不置可否,“你父亲曾经在京中任职,本王有所耳闻!” 唐诗自嘲一笑,她在父亲心中没位置,父亲在她心中也一样没位置,她曾经也很想拥有家人的亲情,家人的爱,可是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她渐渐失望,浇熄了希望的火苗,终至绝望,直到到了舅母家,才有了家的感觉,才有了亲人的感觉! 唐诗不想再和康亲王爷纠缠下去了,微微俯身,“天色已晚,我告辞了!” 康亲王爷也不阻拦,微微颔首,“一路小心!” 唐诗道:“谢王爷关心!”提起裙摆,不再停留,倩丽身影渐渐消失在康亲王爷越来越紧的眼眸里! --- 唐诗走后,高城的身影从暗处出来,恭声道:“王爷!” 康亲王爷看着唐诗离去的方向,漫不经心道:“今日夏侯砚为什么没来?” 高城道:“他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夏侯夫人,据说被夏侯夫人拦住了!” 康亲王爷眼眸一寒,若是夏侯砚已经失去对唐诗的兴致,那这个游戏就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他贵为王爷,还没有必要对夏侯砚不要的女人感兴趣! 高城观察王爷变幻的眸光,“属下以为虽然夏侯夫人极力反对夏侯砚和唐诗交往,但是夏侯砚并不会轻言放弃!” 康亲王爷轻轻颔首,想起刚才唐诗对他不着痕迹的抗拒,冷冷一笑,“要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的心,比要一个洁白如纸的女人的心有意思多了,刚开始她对你戒备,可她开始对你敞开心扉的时候,你就成功在望了,本王很想看到夏侯砚知道唐诗爱上本王时候的表情!” 高城神情刚毅,语气平静,“虽说是夏侯砚喜欢的女人,可终究只是个女人,属下不明白王爷何必为一个女人花这么多心思?”王爷放着那么多大事不做,却专门花时间在一个女人身上,这女人有那么重要吗? 康亲王爷看着林中空地,唐诗芳踪已渺,处处弥漫着傍晚的雾霭,淡淡道:“有些女人只是发泄的工具,有些女人却能起到男人想不到的作用,假日时日,唐诗必定可以成为夏侯砚军师级的人物,本王要快人一步把这个军师夺过来!” 高城有些不信,微微震惊,“唐诗有这么厉害?” 康亲王爷冷笑道:“你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 高城摇摇头,“属下不知!” 康亲王爷声音清冷,“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不管多厉害的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也会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夏侯家族的反对刚好成为了本王攻克唐诗的最佳契机!” 夏侯砚今日失约,唐诗必定失落至极,可他在她眼中没有看到怨恨不满,她喜欢夏侯砚,心甘情愿为夏侯砚付出,没有半分埋怨,这样一个无怨无悔的女人,再加上她独特的聪慧,不能低估她的力量! 第三十四章 荆棘鸟 第三十四章 荆棘鸟 夏侯府! 夏侯夫人靠在贵妃榻上闭目眼神,许嬷嬷等人皆在一旁伺候,无人敢喧哗,安静得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 许嬷嬷见夫人眉心微皱,心下会意,轻轻挥手,其他人皆悄然无声退出! 片刻之后,夏侯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嗓音沉沉,“阿砚今日去哪儿了?” 许嬷嬷是夏侯砚的奶娘,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心知知道夫人这样问的意思,“少将军从军中回来之后,直接进宫了!” 夏侯夫人蹙起芊芊秀眉,十分不悦,恼怒道:“他还想怎么样?还想找他姨娘兴师问罪去?” 许嬷嬷劝道:“夫人且请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边说边给夫人沏上一杯安心定神的香茶,声音温和,“少将军毕竟已经不是孩子了!” 夏侯夫人优雅地品着茶,神情却有一丝疲倦和失落,“他小的时候我一直盼着他赶快长大,以为长大了我就彻底轻松了,谁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现在他眼里越来越没我这个娘了,换了以前他绝不会这样忤逆我!” 许嬷嬷宽慰道:“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少将军人中龙凤,逸群之才,志向高远,元帅也常常夸少将军足智多谋,他遇事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若像别家公子那样唯命是从,服服贴贴,终其一生也只是碌碌无为,不见得有什么出息,少将军是夏侯府的少主,若有百依百顺,唯唯诺诺的性子才是真正的悲哀!” 听许嬷嬷宽慰入心的话语,夏侯夫人的眉心终于舒缓了些,阿砚是她和整个夏侯家族的骄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刚刚舒缓没多久,便想到了唐诗,愈发蹙眉! 夏侯夫人脸上浮现一丝恼意,“我深知男孩子太听娘的话未必是好事,所以他做什么事我都会由着他,也不怎么干涉他,以后总归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能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荫之下,可这不是小事,是他的终身大事,他根本不知道,为这件事我简直操碎了心,他却坚持要和那个小妖精在一起,丝毫不体谅我一个做娘的心!” 许嬷嬷又为夫人换了一杯茶,温声道:“年轻人都有逆反的性子,夫人越是强烈反对,他越是对着来,何况,我们也不可能每天派人跟着他!” 夏侯夫人饮过茶之后,又重新靠在贵妃榻上,“我何尝不知道?可总不能不闻不问,由着他这样下去!” 许嬷嬷沉吟良久,道:“依奴婢看来,这其实怪不得少将军,端淑太妃说那唐诗美貌惊人,若再使些狐媚手段,少将军正值盛年,血气方刚,见到这样处心积虑迷惑他的女子,动了心也是人之常情!”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一脸的鄙夷,这些卑贱女子为了向上爬,为了攀上高枝,为了嫁入名门,什么下贱手段都使的出来,阿砚虽然冷静沉稳,英姿勃发,可也是个青年男子,正值情感汹涌的年龄,怪只怪那个一心魅惑阿砚的狐狸精! 可阿砚第一次顶撞自己,居然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她实在恼怒不已,“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就任由着他胡闹下去?” 许嬷嬷苦思良久,忽道:“奴婢倒有一个办法!” 夏侯夫人眼睛一亮,“说!” “今年的秋猎马上就要到了,上次听元帅说秋猎之后准备派人去千鹤岛督军,夫人不如向元帅建议以锻炼少将军的名义把少将军派去,只要少将军去了千鹤岛,和唐诗隔着千山万水,再浓烈的感情也架不住遥遥相望终不得相见,更何况,少将军和唐诗相识并不是太长,感情又能有多深?” 许嬷嬷的意思不言而喻,夏侯夫人眼眸微沉,这个儿子,平日醉心军务,就算人在京中,她这个当娘的都难得见到一面,若是真的派到千鹤岛去,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半载,届时她想见自己的儿子,不是更难?为了区区一个唐诗,值得吗? 许嬷嬷看夫人在犹豫,低声道:“只要少将军去了千鹤岛,天宽地阔,军务缠身,也就不再执着于唐诗的事情,到时候夫人再去建威将军府施压,等到少将军归来之时,唐诗早已嫁做他人妇,就算少将军真的忘不了唐诗,也无可奈何,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夫人也就不必担心了!” 夏侯夫人缄默良久,微微颔首,“阿砚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我不想看见第二个唐诗!” --- 静姝宫。 夏侯砚进宫之后给端淑太妃行过礼之后,就坐于一旁,一言不发,眉心紧皱,默默品茶,端淑太妃看在眼里,优雅一笑,“怎么?在怪姨娘?” 夏侯砚不语,手心紧握杯盏,微动的眼睫毛表示了默认! 端淑太妃发出一声轻笑,“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你信任我,所以把你和唐诗的事情告诉了我,却想不到我告诉了你娘,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想过吗?既然你想娶唐诗,你娘迟早要知道的,你还打算瞒她一辈子?” 夏侯砚想起那晚赶去静兰湖的时候,已不见阿诗的影子,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深浓愧疚,本来是柔情万千的*相会,最后却留下一地岑寂,惊鸿照影的湖面,本应俪影成双,却只有形单影只,阿诗在失望之下,只能黯然离去! 那晚他在湖边一个人呆了很久,陪伴他的只有夜风如诉,秋意寒凉! 端淑太妃见夏侯砚不语,神色温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若你娶了她,你娘就是她婆婆,对于婆婆极其不喜欢又看不起的儿媳,你又不能常常陪着她,她过得怎么样可想而知,你那么忙,她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还是和婆婆在一起的时间多?你给她的短暂*爱能抵得过你娘天长日久的冷言冷语吗?你娶她就是害了她,还不如放手让她离去,去找寻她能承担也配得上的人家,相夫教子,过安稳幸福的日子!” 夏侯砚终于开口了,“可是我娘她根本就不会放下门庭之见去看看阿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她眼中,阿诗完全是贪图我的地位,我的权势,处心积虑讨我欢心,一心想嫁入名门,极有心机的女子!” 端淑太妃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微笑,她和夏侯夫人轮廓有些相似,只是她的线条更加温婉一些,而夏侯夫人却稍稍凌厉一些,忽道:“阿砚,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鸟叫荆棘鸟?” 夏侯砚手指微动,似乎隐隐明白了姨娘的用意,端淑太妃的目光仿佛穿透时光,看向遥远的天际,声音轻缓,“传说有一只鸟儿,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 “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着,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 端淑太妃说完,凝视夏侯砚双眼,目光深深,“比起荆棘鸟的痛苦,你们所承受的算得了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经过努力就可以轻易得到的,出身卑微的唐诗想成为高贵的夏侯府少夫人,却想着什么都不用付出,反而奢望着所有人都应该理所当然地为你们的爱情保驾护航,怎么可能?我该说你们天真,还是幼稚?” “不管是我,还是你娘,都不希望你因为现在的一时冲动而后悔,若是你那个时候发现唐诗根本不适合做你的妻子,你想抽身却又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你是男人,还有无数选择,可她就不一样了,一个女子一辈子只能嫁一次,是生是死都得自己受着,那个时候你又如何面对她,面对她的幽怨?” 夏侯砚薄唇紧抿成直线,身姿笔挺,神情坚毅,“姨娘,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和她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相信她是一个值得我用心去爱的女子!” 端淑太妃淡淡道:“岁月荏苒,流年似水,你能保证你会一辈子爱着她吗?她这样的女子,进了你家门,别说反击之力,连防御能力都几乎为零,名门望族,广深如海,就她的水性,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出了事,你真的是为她好吗?” “阿诗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最能打动我的女子,这一次,我想听从自己的心!” 端淑太妃看着阿砚决绝冷肃的神色,“就算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也飞不过大海,你怨不得谁,只能怨你们之间的缘分不够深!” 夏侯砚起身,淡淡微笑,“缘是天意,事在人为,我绝不会放弃阿诗!” 端淑太妃凝视夏侯砚良久,雍容华贵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松动,缓缓吐出一句话,“如果事实证明,除了门庭之外,她的确堪配你的夫人,我便不再反对!” --- 一大早,正忙着和周公亲密约会的谢浩远就被唐诗从*上拎起来,“浩远哥哥,快起来,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第三十五章 放 榜 第三十五章 放 榜 谢浩远在美梦中被摇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急切的阿诗,十分不满,“你知不知道一大早扰人清梦,折了人家的阳寿,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放心,上天劈死我之前一定先把你劈死!”唐诗没好气道,今日贡院发榜,全府上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舅母,据说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睡好觉,忐忑不安了一整晚,今天早上经不出下人的劝说,勉强去休息了,把陪同看榜的任务交给了她! 唐诗也知道舅母的心思,越是担心,越是不敢面对结果,像舅母这样能干的女人,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可是眼前的大神却始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考试的是别人一样! 谢浩远伸了个懒腰,翻过身子继续睡觉,他和周公此刻正聊得不亦乐乎,意犹未尽,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一大帮下人婢女等在外面,却叫不醒三公子,无奈之下,她只好亲自出马! 唐诗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恼怒道:“起来!” 谢浩远在甜美的梦乡中只觉身子蓦然一凉,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前脸色不善的唐诗,一脸的幽怨,“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男女授受尚且不亲,现在你看了我的身子,必须要对我负全部责任!” 唐诗啼笑皆非,一边麻利地拉过一旁的衣服,扔到他身上,“你不是还穿着寝衣吗?又没有*外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谢浩远虽然寒冷,也不起身,蜷缩在*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唐诗从来没见过人可以懒到这个程度,一把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边,“你不要忘了,是事关你的前途,不是我的前途!” “你还知道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考试呢,既然和你无关,你那么急干什么?”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气死人不偿命! 唐诗一时气结,把衣服胡乱往他身上套,谢浩远反而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开始闭目养神! 唐诗看照这个样子下去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穿好,直接放弃,把衣服往*上一扔,对外面的婢女道:“你们进来为三公子更衣!” --- 贡院外,人头攒动,众生百态,有的一脸喜气,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甚至嚎啕大哭! 唐诗心知舅母今日虽然人没来,但其实比什么都急切,心中暗暗祈祷浩远哥哥一定要上榜! 唐诗拉着谢浩远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相对于唐诗的忐忑,谢浩远一脸的悠闲自在,云淡风轻道:“阿诗,你这样拉拉扯扯的,你是无所谓,可是有损我谢家三公子的清名…” 唐诗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挤到了皇榜前面,直接从最后一名开始往上数! 谢浩远看在眼里,撇撇嘴,“看榜这种小事让个下人来就行了,还需要我亲自出马?简直是大材小用!” “大材小用?我看你是志大才疏!”唐诗揶揄道,目光却一直盯在皇榜上,此次秋试前一百名可以顺利晋级殿试,她对浩远哥哥要求不高,只要能进一百名就阿弥陀佛了! 一直从末尾倒着数数到了五十多名,还没有发现“谢浩远”三个字,唐诗开始心急,一颗心七上八下,浩远哥哥平日不读书,哪里能和那些十年寒窗,终日苦读的学子们相比?他哪里耐得住青灯一盏,长夜漫漫的凄清寂寞? 越往上看,有浩远哥哥名字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唐诗的心几乎坠入了深谷,可是反观身旁的当事人,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唐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要让满怀希望的舅母失望了! 唐诗依然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继续往前看,忽然在十三名的时候看到了步青云的名字,此次秋试,整个大夏的符合条件的通过重重筛选的学子们都来了,步青云居然能在高手如云中取得十三名的好成绩,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舅母生性好强,不甘人后,和步家翻脸之后,必定希望这一次浩远哥哥能在秋试中超越步青云,给谢家好好争一口气,可是照这样下去,别说超越步青云,连上榜的希望都微乎其微! 周围的喧嚣已经远去,唐诗几乎已经放弃了,不知道怎么告诉舅母这个不幸的消息,却无意中瞥见浩远哥哥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心下一凛,不会吧?他居然这么有自信?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希望,唐诗再往上看去,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第七名,谢浩远,一时间,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唐诗反反复复确认了三次之后,才埋怨道:“谢浩远,你太过分了,你一定是早看见了,却不告诉我,我都快担心死了,你知道吗?” 谢浩远吹风得意马蹄急,大言不惭道:“你一向喜欢从门缝里看我,谁叫你从最后一名开始看的?让你瞧瞧我的实力也好,我早和你说过了,我向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唐诗太过于高兴,连心胸也开阔了很多,也懒得与他计较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准备赶紧派人去通知焦急等候的舅母,忽然在谢浩远名字的上方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郦文轩,竟然名列第三? 唐诗不敢相信,郦文轩居然能在众才子中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想起赶考那日郦文轩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蓦然觉得堵得慌,有些喘不过气来,拉着浩远哥哥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唐诗唤过下人,派他们马上回府禀告舅母,心情却不似之前那么轻松,郦文轩那种草包居然能在秋试中获得第三名? 谢浩远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不是还有殿试吗?急什么?” 唐诗倒不是因为看不惯郦文轩,而是担心这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郦家财大势大,几乎到达了肆无忌惮的程度,郦文轩上榜就算了,居然还可以高居第三名?足以见到郦家的实力有多强大,万一郦家继续插手,以郦家和她的恩恩怨怨,会不会影响到浩远哥哥? 唐诗敛下心头的担心,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谢天谢地,管他什么郦文轩不郦文轩的! 想到此,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浩远哥哥,嘲讽道:“居然才第七名,还什么榜眼探花?我看你卖花去吧!” 谢浩远一脸正色道:“我这是保存实力,只要秋试杀进前十名就达到我的目的了!” 唐诗哭笑不得,“胸无大志,小富即安!” 谢浩远认真解释道:“这是有道理的,人的爆发力就像海浪,最高峰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我不是考不到第一名,是我不想考,秋试的第一名未必能得到殿试的第一名,我是深谙此理,所以要保存实力在殿试上取得第一名,成为状元郎,也好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唐诗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永远都有道理,没道理他也能整出道理! “谢兄,恭喜!”一道熟悉的声音终至了两人的争吵! 唐诗抬眸看去,一袭青色锦袍风度翩翩的步青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人面前! 步青云一双深黑色的眼眸仿佛不见底的深潭,又似蒙上了星光的夜空,谢浩远刚才那句“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刚好被他听见,心底蓦然一沉,虽然已经没有了反驳的资格,可依然阻挡不了内心的酸涩! 谢浩远早见看见步青云了,却装出一副刚刚发现的样子,“原来是步兄,今日也是来看榜的?” 步青云点点头,一双眼睛却不经意掠过站在一旁的唐诗,华美如月,俏丽出尘,很少有女子能把俗艳的绿色穿出如此圣洁的味道,可她终究化作他袖边的一缕春风,盈盈吹过之后,再无痕迹可循! 谢浩远将步青云眼底的恍然失神看在眼里,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朗声笑道:“难得我和步兄同时金榜题名,据我所知,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叫潇湘楼,不如我等前去庆贺一番?” 步青云心绪十分复杂,一方面知道和唐诗再接触下去只怕管不住自己的内心,可内心的渴望又让他忍不住想办法去接近她,靠近她! “走吧走吧!”谢浩远已经拉着步青云往前走,十分热情,“十年寒窗,今日总算熬出了头,不去放松放松都对不起自己!” 三人刚刚转身,就听到了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相公!” 他们同时转过身去,看见唐涵笑得一脸的灿烂,温柔道:“听闻相公今日发榜,妾身特意赶过来给相公祝贺!” 唐涵才刚刚怀孕没多久,但已经有了一个十足的孕妇样,施嬷嬷和肖嬷嬷一边一个搀扶着,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恭恭敬敬的婢女! 唐涵张扬得意的神情被唐诗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步青云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并不喜欢自家妻妾在唐诗面前显摆,唐诗那种带有穿透力的眼神总是让他心底不安! 第三十六章 得意忘形 第三十六章 得意忘形 谢浩远暗暗摇头,唐涵长相是不错,可品位也太不值一提了,和阿诗简直有天壤之别,他一直都不喜欢唐涵,这个女人空有美貌,心智几乎全无,要命的是还嚣张跋扈,矫揉造作,几乎满足他所厌恶的女人的全部特质! 步青云看见了谢浩远嘴角毫不掩饰的讥诮笑意,十分不悦,唐涵那副小心翼翼地抚着小腹的模样实在很刺眼,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恃*而骄,女人是男人的面子,妾室也一样,如果不是她怀了步家的子嗣,步青云恨不得当即沉下脸,打发她走! 馨儿昨晚和他说好,今日要来陪他看榜,可惜一大早似乎又感染了风寒,怕加重病情,只得留在府中休憩,哪里想到唐涵居然来了?而且是出现在他最不想出现的人面前! 谢浩远对这一切故作不知,高声道:“看来步兄府上欢喜临门,真是羡煞旁人啊!” 步青云嘴角抽搐了下,一个比你考得好的人说恭喜你,就算对方再怎么言者无心,听者都会觉得有意,虽然他从谢浩远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揶揄讽刺的味道,可心底还是有些暗沉! 人的喜悦和幸福很多时候来自于比较,尤其是和熟悉的人的比较,你不会去嫉妒陌生的人,但是会嫉妒熟悉的人,步青云高中十三名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一向玩世不恭喜欢吃喝玩乐的谢浩远居然高中第七名,远在他之前,这件事无形中降低了他的欣悦! 他不会去嫉妒郦文轩,因为他深知郦文轩的第三名是怎么来的,对这样投机取巧的纨绔子弟他内心始终有所鄙夷,可是他会介怀谢浩远,建威将军早就不在了,谢浩远根本就没有什么门路可走,就算有,也没有这种可以左右秋试名次的实权人物,难道说谢浩远实力真的在他之上? 因为不想让自己太难受,步青云尽量把谢浩远的高中归结于他的好运气,忽然自嘲一笑,有人说什么唐诗命格不好,和贵气相冲撞,可是经常和唐诗在一起的谢浩远居然有这样好的运气,足以证明,什么命里带煞的鬼话纯粹是无稽之谈! 唐涵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充满温柔悦耳,“听说相公中了十三名,妾身高兴不已,在此恭祝相公!” 步青云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我们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吧!” 唐涵一愣,正准备说话,谢浩远却及时出声了,“步兄,常言道: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看步兄几乎都占全了,现在步兄的妾室有孕在身,还不忘远道而来祝贺,这份心意连我这个旁人看了都感动,步兄又怎么忍心赶她回去?” 唐涵想不到谢浩远居然会为自己说话,心底一喜,“是啊,相公,妾身断然不会打扰你们!”施嬷嬷肖嬷嬷和她说过,要趁有孕的时候多和少爷在一起,让少爷的心更多地留在她的身上! 不等步青云开口,谢浩远就拉着步青云走了,“此去潇湘楼不远,就不用坐马车了,我们散散步也好!”谢浩远似乎完全不知道步青云心中所想,一副热情豪爽的东道主模样! 唐诗和唐涵走在他们后面,唐诗心中有事所以走得很慢,唐涵是因为有孕,一直在施嬷嬷的搀扶下,也落在后面,几乎和唐诗并排! 唐涵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看见身侧形单影只的唐诗,忽然笑道:“姐姐,好久不见了!” 唐诗怎么能听不出唐涵言语中的挑衅?这种语气,她在潮阳的时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看见唐涵,唐诗才忽然明白,所谓的恶有恶报完全是骗人的鬼话! 娘那样的好人却芳华早逝,郁郁而终,而韩映之这样的恶人却大行其道,上天也厚待她一丘之貉的女儿,虽然看起来步青云根本不怎么*爱唐涵,可她居然能这么快就怀上子嗣?运气真不是一般人的好,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看来上天似乎更加偏爱恶人。 唐涵见唐诗一直沉默,心中更加得意,忽然故作叹息,“我有了身子,行动不便,所以走的慢,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也走的这样慢?难道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给妹妹听听?” 言下之意,她这个妹妹都已经有了孩子,唐诗比她大,却始终孤身一人,而且看样子,还得继续单身下去,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出声! 唐诗心底十分不悦,只做没听到,和她多话一句话都是浪费唇舌! 唐涵见唐诗一直不说话,以为被她说到了痛处,更加口无遮拦,“姐姐现在一个人是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像妹妹我?又要服侍婆婆,又要服侍相公,将来又要照顾孩子,真想像姐姐一样过几天无事一身轻的日子!” 唐诗看着她得意忘形的脸,停下脚步,冷冷道:“唐涵,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唐涵无所谓一笑,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她娘不就是生了她之后,又生了颂儿吗?“不管是男是女,都比姐姐好!”忽然压低了声音,嘲讽道:“姐姐虽然已经经历过男人了,可这事也未必是一次就能怀上的,姐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当娘的机会吧!” 唐诗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原本对步青云印象并不坏,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现在对他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 楚兰馨虽然心机深沉,善于隐忍,可楚兰馨怎么也说不出这般低俗的话,看来唐涵也是长大了不少,懂得在步青云面前伪装自己,不过伪装终究是伪装,总会在合适的时候显现出来! 唐诗冷冷道:“等你的孩子生出来,你再到我面前显摆吧!” 不等唐涵说什么,唐诗提高了声音,对前面的谢浩远道:“浩远哥哥,我没什么胃口,我先回去了!” 步青云一怔,他之所以会答应一起用膳,一则是因为谢浩远实在太过热情,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和唐诗有更多的接触,他已经明白,他对唐诗滋生了一种不该有的感情。 理智的从来都不是感情,感情是不需要理智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和唐诗一起用膳,可是突然听到唐诗要先回去了,一股莫名的失落顿时涌上心头,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谢浩远将这一切不着痕迹看在眼里,换上一副歉意的笑容,“步兄,实在不好意思,我表妹不能陪我们用膳了,步兄的妾室有孕在身,我们也不便叨扰,我看就改日吧!” 说完,不等步青云说什么,谢浩远转身就走,把步青云一个人扔下! 步青云看着谢浩远和唐诗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心底掠过一抹黯然,定定失神,今日上榜的喜悦似乎并不深浓,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直到唐涵上前,面含羞怯的笑意,柔声道:“相公,妾身也曾听人说这潇湘楼的厨子手艺不错,妾身有孕之后,一直害喜,不想吃东西,今日借相公金榜题名之喜,不如我们进去试试?” 谁知唐涵的温柔并没有打动步青云,他看到唐涵张扬的笑意,忽然涌起一抹反感! 馨儿身子不好,他不得不为步家的香火考虑,可是这个唐涵,他连和她多说几句话就觉得索然无味,看在她怀有步家子嗣的份上,尽量忍着,可实在不能勉强自己,淡淡对她身旁的下人道:“我还有事,你们陪唐姨娘去用膳吧!” 唐涵脸色一白,想不到有了孩子也未必可以拴住相公的心,身旁的两位嬷嬷忙劝说,少爷刚刚秋试完,还要准备以后的殿试,自然很忙,劝说了半晌,唐涵才悻悻作罢! --- 步夫人今日十分高兴,青云榜上有名,她大喜过望,可是又听说谢浩远居然中了第七名,让她有些不高兴,可是转念一想,谢浩远考的比青云好也未必能说明什么! 不要说未来的殿试,谢浩远未必能再比青云考得好,就是真的比青云考得好,那又怎么样? 这不是在军中,这是考文官,朝中有人才好做官,谢浩远在仕途上本来就无人提携,考得好发配的偏远的比比皆是,而青云则不一样了,有老爷在,青云的仕途走得远比谢浩远通畅,极有可能哪一天就成了谢浩远的顶头上司,那个时候,一向强硬的谢夫人也得看她的脸色,步夫人想想就觉得心情舒畅! 原来的步家是远远及不上谢家的,换了以前,步夫人也绝不会生了和谢府一较高下的心思,可现在不一样了,谢家不是建威将军在的时候,已经远不如从前,这些年,步家大有崛起之势,自然不用再看谢夫人脸色! 后来又因为唐诗的事情,两家人闹得极不愉快,步夫人心中也在暗暗较劲,青云一定要超过谢浩远! 正在这时,一名婢女匆匆忙忙跑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 步夫人正在得意中,脸色一沉,怒道:“嚷嚷什么?” 婢女身子一颤,脸色一白,现在少爷榜上有名,阖府上下一派欢腾,自己说的这话一定会引得夫人不高兴,夫人一向严厉,轻则责骂一顿,重则一顿板子怕是跑不掉的! 第三十七章 一出闹剧 第三十七章 一出闹剧 婢女战战兢兢道:“禀告夫人,唐姨娘刚才逛花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奴婢们匆忙扶起来送回房之后,唐姨娘一直喊肚子疼!” 步夫人神色一变,看着婢女慌张的神色,心头的喜悦瞬时去了一半,立即起身赶往唐涵的寝居,她关心的不是唐涵,而是唐涵肚子里的孩子,步家的孙子! 步夫人赶到的时候,楚兰馨也行色匆匆赶过来,满脸忧切,“婆婆,涵妹妹怎么了?” 步夫人道:“我也是刚到!” 寝居外面皆是胆战心惊的婢女,里面不断传出来唐涵细若游丝的*声! 步夫人心头一紧,立即和馨儿快步进入内室,看到唐涵躺在*上,面无人色,声音微弱,“好疼,好疼啊…” 施嬷嬷和肖嬷嬷在一旁神色恐慌,不停地安慰唐涵,“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担心!” 有人已经去请来了大夫,正在替唐涵把脉,神色凝重,微微摇头! 步夫人心知不好,一把掀开唐涵的被子,看到内裙上已经有殷红的血渗出,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嬷嬷忙道:“唐姨娘刚才说要在花园赏会儿花,奴婢去给唐姨娘准备参汤,可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唐姨娘摔倒在地上,奴婢惶恐万分,急忙命人去请了大夫…” 步夫人十分恼怒,步家是豪门大家,女眷众多,请大夫这种大事必须要通过她的同意才能去,哪是街头随便一个赤脚大夫就能看治的?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丝毫没规矩,不过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谴责施嬷嬷! 看着唐涵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步夫人急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摇摇头,声音遗憾,“摔得太重,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唐涵在极度的痛楚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挣扎起身,哀求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楚兰馨也急道:“大夫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保住妹妹肚子里的孩子!” 大夫面有难色,“我只能尽力保住大人!” 步夫人身子一晃,眼前一黑,被楚兰馨眼明手快地扶住,惊叫出声,“婆婆!” 步夫人定住神,虽然恼恨唐涵多事,可事关步家的香火,她也顾不得生唐涵的气,高声道:“快,再去请几个大夫过来!” 立即有嬷嬷应道,“是!”然后就是一阵急匆匆的慌乱脚步声! 才一会的功夫,两名睡醒惺忪的大夫被请进来,一看到唐涵的模样,稍稍检查了下,就纷纷摇头,只开了一些止血的药,表示无能为力! 其实步夫人看到唐涵这幅样子也知道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根本救不了! 唐涵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下人一阵手忙脚乱,步夫人见到了血开始头晕,再则上了年纪的人经不住熬,楚兰馨见婆婆面有倦色,于是劝婆婆出去休息! 步夫人到了门口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下来,唐涵身体一直很好,怀孕之后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怎么会突然摔倒? 步夫人心下忽然一紧,会不会是馨儿干的?她不是不知道唐涵怀孕之后,在府里横着走的事情,有几个正室喜欢看到这样仗着怀有子嗣耀武扬威的妾室?难道真的是馨儿? 可回想起来整个过程,步夫人还是摇了摇头,自从唐涵怀孕之后,馨儿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唐涵,满心欢喜,还把自己的婢女派去伺候唐涵,若是唐涵真的有什么事情,馨儿这样做不是相当于自找麻烦吗? 馨儿虽然身子柔弱,可是蕙质兰心,就算真的要除掉唐涵的孩子,断然不会采取这么笨的办法,所以绝不可能是馨儿! 再说,这世上不是所有正室看到妾室的孩子都会不高兴,多妻多子才是福气,她的好友谢微雨不是一直对妾室的孩子也始终和颜悦色,视如己出吗?虽然妾室怀孕,正室心里可能会有些不高兴,可是家族的兴旺比什么都重要,谢微雨是这样想的,现在的馨儿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步夫人想起柔弱善良的馨儿,在唐涵的孩子没有了之后,虽然也神色悲戚,但是不顾身子的虚弱,一直忙前忙后,步夫人内心十分歉然,只怕是错怪了馨儿,要怪就怪唐涵自己没福气! 忙碌了一晚上,到了天明,唐涵还没有苏醒过来,步夫人支撑不住了,虽然孙子没有了,她心里难过,可青云不会只有唐涵一个妾室,唐涵的没有了,以后还会有别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倒是馨儿一直放不下,一直在旁边吩咐婢女给唐涵擦洗身子,丝毫不嫌弃唐涵卑微低贱的贱妾身份! 看到馨儿这样,步夫人很欣慰,把这些事情都放心地交给馨儿去做! --- 到了午时,步夫人才醒过来,睡了一觉,脑子恢复了清醒,越想越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唐涵的身边伺候的人加起来有六七个,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怎么会好端端地摔倒?难道是下人服侍不力? 步家的小少爷没了,自然要追究责任,首当其冲的就是伺候唐涵的下人! 施嬷嬷,肖嬷嬷,芳卉,还有几名婢女都会传唤了过来,一个一个问话! 第一个被问到是当时正和唐涵在一起的一名小婢女,大约只有十三四岁,一见这种场面,吓得浑身哆嗦,诚惶诚恐,“昨日奴婢伺候唐姨娘去花园赏花,途径小池塘的时候,忽然脚下生滑,奴婢搀扶不及,和唐姨娘一起摔倒在地,奴婢爬起来扶唐姨娘起来,唐姨娘脸色发白,一直喊肚子疼,奴婢扶不动,所以赶紧去叫人…” 步夫人面色一黑,“来人啊,把这个伺候主子不力的奴才送到管家那里去,听凭发落!” 婢女的头上都磕出了血,哀求道:“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虽然在步家的日子也未必舒心,可是万一被打发出去,更是如同浮萍,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命运凄惨不堪! 楚兰馨有些于心不忍,“婆婆,我看这奴婢也怪可怜的,她也不是有意的,婆婆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 步夫人看着神色温婉的楚兰馨,叹了一口气,“馨儿,你就是太善良,我告诉你,以后管家,光凭和善是服不了人的,必须要有规矩!” “婆婆教训的是!”楚兰馨低眉道。 立即有人进来把那名跪在地上的婢女拖了出去,步夫人厉眼扫过其他人,“你们当时都不在唐姨娘身边吗?” 其实唐涵在府中,最喜欢是在别人面前显摆,做出一副大腹便便的孕妇样,体现她步家姨娘尊贵的身份,但是私下她好动的性子哪里能忍受时时刻刻有人跟着?那个时候施嬷嬷和肖嬷嬷去替她熬参汤去了,就算在她身边,也不能随时随地不离她左右! 芳卉答道:“那个时辰,唐姨娘吩咐奴婢在房中收拾未来小少爷的衣饰,所以并没有陪在唐姨娘身边!” 还有几名婢女也答当时正好被唐姨娘派去做别的事,所以不在,步夫人想起无辜的孙子,十分生气,“每人杖责三十,打发去洗衣房!” 四周立时想起一片战战兢兢的抽泣声,楚兰馨忽道:“婆婆,馨儿也经常去府里的小池塘那边赏风景,从来没见过地上滑,怎么会涵妹妹无缘无故地就滑倒了呢?” 步夫人一想,确实有道理,立即叫人过去看,很快就有嬷嬷回来禀报,“夫人,奴婢看了,小池塘的那条石子路并没有什么湿滑的痕迹,想来是唐姨娘不小心滑倒的!” 想起唐涵,步夫人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好好的孩子都保不住,真是没用!” “婆婆,你也别太难过了,青云昨日金榜题名,这是大喜事,还请婆婆宽心!”楚兰馨的声音很柔,这样的女子,你无论怎么生气,也对她生气不起来! 步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昨日青云去贡院看榜,厉声问道:“昨日唐姨娘是不是出门了?” 施嬷嬷恭声答道:“是,唐姨娘知道昨日是少爷发榜的日子,说一定要去贡院那边给少爷增添喜气,奴婢们就陪着唐姨娘去了!” 步夫人忽然想到青云上次去考试的时候不是遇到了谢浩远吗?有谢浩远的地方岂能没有唐诗?盯着施嬷嬷,一字一顿道:“有没有遇见唐诗?” 施嬷嬷点点头,“有,还和唐诗说了一会儿话!”施嬷嬷对唐诗也是一向是恨之入骨,现在更是直呼其名! 步夫人神色大变,果然如此,她银牙暗咬,“唐姨娘和唐诗说了什么?” 施嬷嬷道:“唐姨娘说很久没有见到姐姐了,很想念,可是唐诗面色很不善,对唐姨娘动辄冷嘲热讽,恶言恶语,奴婢看她是巴不得唐姨娘的孩子没有了!” 芳卉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避重就轻,“施嬷嬷说的是,奴婢当时正好在唐姨娘身后,听得很清楚,唐姨娘说有了孩子,心里很高兴,可是她姐姐说,别高兴得太早,孩子能不能生出来都是个问题!” 步夫人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唐诗真是没有谢微雨的半分善良,难怪落得嫁不出去的地步,这样歹毒的女人,居然这样诅咒步家的孙子? 不过步夫人并不是泛泛之辈,不会偏信一面之词,声色俱厉地问其他人,“你们是不是也都听到了? 几名嬷嬷和婢女和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点头,”是的,奴婢也听到了!“ ”奴婢也听到了,谢家表小姐的确是这样说的,一字不落!“谁还记得唐诗昨日说的话?不过大致是这个意思,就不会错了,若是能把责任推到谢家表小姐身上去,说不定她们就会免于处罚,一个个忙不迭地出来证实唐诗说的话! 步夫人恍然大悟,就说嘛,唐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摔倒?原来又是唐诗在作祟,用力一拍桌子,”唐诗,你实在欺人太甚,不要以为借着谢家的势,我就怕了你,这一次我一定饶不了你!“ --- 步青云回府的时候,看到娘满脸怒色地吩咐下人准备车驾,十分奇怪,”娘,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唐涵的孩子没有了,他有些难过,到底是他的孩子,可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原本就不喜欢唐涵,尤其是见到唐涵怀孕之后趾高气扬,横行霸道,矫揉造作的嘴脸,对她更是平添几分厌恶! 步夫人看着儿子,怒不可遏,”你把娘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步青云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娘你在说什么啊?“ 步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和你说过了,以后不许再见唐诗,昨日谁让你和她见面的?“ 步青云恍然大悟,争辩道:”昨日是去贡院看榜的时候正好遇见,又不是特别见面的!“ 步夫人冷冷地盯着儿子,一字一顿道:”见了唐诗你就要远远地避开,她会给我们步家带来厄运,你知不知道?“ ”娘,你不要相信那些蜚短流长的话,如果唐诗真的命里带煞,谢浩远怎么可能高中第七名?“ 步夫人此刻已经被气昏了头脑,懒得和青云说什么,高声道:”不要给我讲这些,我告诉你,只要和她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你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就是因为她,是她在诅咒你的孩子!“ 步青云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娘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可是没等他说出阻止的话,步夫人已经快步踏上马车,直奔着谢家兴师问罪去了! 步青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聪明过人,足智多谋的娘今日竟然和乡野村妇一般无理取闹,说出这样不可理喻的话语,还一意孤行,独断专行! 步青云梳理了半晌才将事情梳理清楚,直到步管家过来提醒,”少爷,夫人这样激动不会有什么事吧?“步管家知道谢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女人,夫人这样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去,会不会吃了亏? 步青云反应过来,朗声道:”备车,去谢府!“ --- 谢府。 谢夫人今日不在府中,浩远高中,她带着苏伊湄去庙里还愿去了,本来要带唐诗一起去的,可是唐诗对求神拜佛的事情并不怎么热衷,就以陪伴浩远哥哥读书的理由留在府中! 此刻,唐诗和谢浩远正在庭院的木芙蓉下,煮酒论诗,欢声笑语不断,谢浩远邀功似的道:”怎么样,在府中陪我比去庙里祭拜有意思多了吧?“ 唐诗忍俊不禁,正色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镯子还给我啊?“ 谢浩远笑得一脸的*,”真小气,娘送了你那么多的镯子都不见你在乎,也没见你怎么佩戴,偏偏对这幅镯子情有独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夏侯砚送的吧?“ 唐诗也不否认,”是啊,还不赶快还给我?“ 谢浩远得意洋洋道:”我早就知道是夏侯砚送给你的,便抢过来激励我一定要金榜题名,等我考上状元之后,娶你的时候自然把它扔了,放心吧!“ 唐诗笑出声,还没说话,忽然听到管家极力阻拦的声音,”夫人请稍候,容奴才去通报一声!“ 然后听到了一个盛怒的女声,”不用了,本夫人自己去就行了!“ 谢浩远一听到这个声音,剑眉一皱,这个刺耳的声音硬生生惊破他和表妹的诗酒雅兴! 远远地,步夫人带着几位嬷嬷脸色不善地赶过来,满脸怒色,眼神狠戾,很快就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起身,谢浩远在前,唐诗在后,迎了上去,”浩远见过步夫人!“ 唐诗微微福身,”唐诗见过步伯母!“ 步夫人见到孩子自己孙子的罪魁祸首居然这样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当即恨不得上去吃了她,不屑地看了一眼唐诗,神情高傲对谢浩远道:”你娘呢?“ 谢浩远见步夫人这样一幅盛气凌人的态度,心底十分不悦,淡淡道:”今日家母不在府中,不知道步夫人这么大的阵仗到来,到底所为何事?“ 步夫人当然知道谢浩远的不满,不过谢夫人不在刚刚好,冷笑一声,眼睛狠狠盯着他身后的唐诗,一字一顿道:”没关系,我是来找她的!“ ”未知步伯母找我何事?“唐诗见对方来者不善,也收了谦恭有礼的晚辈态度,就凭今日步夫人这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唐诗对她就提不起好感! 她总归是娘的生前好友,又一直视她为未来儿媳,对她还不错,就算最后并没有嫁到步家去,唐诗以前也一直对她恭敬有加,如今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步夫人两眼发出两道寒光,深恶痛绝道:”我真不知道微雨居然生了你这样的女儿出来?“ 唐诗脸色一变,樱唇紧咬,”你何出此言?“面对这样不可一世,倚老卖老的女人,她也没有了尊称! 步夫人见唐诗还在装,冷冷道:”微雨那样善良的性子,居然有你这么心底恶毒的女儿,她若是在天有灵,只怕要死不瞑目了!“ ”步夫人请慎言!“谢浩远提高了声音,声音如刀,”浩远一直敬你是长辈,不过做长辈的就应该有做长辈的样子,还请步夫人自重!“ 步夫人此刻已经被气昏了头,口不择言,高声道:”就因为是你们的长辈,就因为我和微雨的关系,才替她教训女儿,未婚就和人勾勾搭搭,不知廉耻也就算了,还心如蛇蝎,真是愧对你这副好相貌!“ 唐诗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冷冷道:”你说话要有凭据,不要以为你是长辈我就不敢动你!“ 步夫人想不到唐诗居然这么硬气,心底越发肯定都是唐诗捣的鬼,嫁不进去步家,就在背地里诅咒步家的子嗣,真是神鬼怕恶人,好的不灵,坏的全灵! 步夫人根本没有把面前的两个小辈放在眼里,她来就是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以后再也不敢打步家的主意,高声道:”我问你,昨ri你是不是对唐涵说过,别高兴的太早,孩子能不能生出来都是个问题?“ 唐诗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不会是真的吧?和唐涵的话她说过就忘,也没什么印象,看步夫人这副恨不得要杀了她的模样,难道她真有预言的能力? 步夫人看着唐诗的怔然,心底越发肯定,”没话说了吧?人证俱在,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我步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诅咒我们步家?“ 谢浩远听出了事情的原委,不屑一笑,不冷不热道:”唐涵是你步家的人,和我们谢家有什么关系?“ 步夫人怒道:”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她,唐涵的孩子就没了!“ 唐诗和谢浩远对视一眼,皆是一怔,天底下居然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唐诗看着步夫人原本雍容的脸此刻因为激动和愤怒涨得满脸通红,心里明白了几分,步夫人不是因为唐涵,而是因为原本设想好的双喜临门竟然不见了一喜,她在乎的是步家的孙子! 唐诗冷冷一笑,优雅地重新坐下来,开始慢悠悠地沏茶,这个若无其事的动作看在步夫人眼里,更是平添几分怒气! 谢浩远将步夫人的盛怒看在眼里,警告道:”夫人你找错地方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谢家,不是你步家,奉劝你一句,不要在这里耀武扬威,否则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让夫人脸上无光的事情来!“ 步夫人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谢浩远,你以为你们家是以前的谢家吗?“ 唐诗心下一怒,看到浩远哥哥脸色发白,深知这个可恶的女人说到了浩远哥哥的痛处,对上步夫人的讥讽的脸,淡淡道:”唐涵的孩子没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能赖就赖,若不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你以为你可以在这里撒野吗…“ 步夫人高声打断了唐诗的话,”有没有关系你自己清楚,你现在嫁不出去了,于是迁怒于唐涵,嫉妒她怀了步家的孩子,于是百般诅咒她!“ ”诅咒能把孩子诅咒没了,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唐诗冷笑道。 步夫人厌弃地瞪着唐诗,”别人是不行,但是你行!“ ”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得着我说吗?你生来就是个不祥的人,克死了舅舅,克死了微雨,现在又克死了我步家的孙子,你妹妹的孩子…“ 两家的主子吵起来,下人皆战战兢兢,屏气凝神,不敢说话,无人敢插嘴,云姨和雅霜更是气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娘!“随后赶来的步青云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也看到了唐诗一瞬间褪尽了血色的脸,他只觉心底一疼! 步夫人想不到儿子也赶来了,原来的一对二,她仗着长辈的威力勉强能占些上风,现在青云来了,更觉理直气壮,”青云你来的正好,就是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克死了你的孩子,你替娘好好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娘,你真是太过分了!“步青云不但没动,反而出声指责步夫人! 步夫人神色一变,想不到儿子居然帮着外人,怒意更甚,”我过分?不是她诅咒唐涵,你的孩子会没了吗?“ 谢浩远终于听不下去了,冷冷道:”我谢家不欢迎步家的人,你们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面对唐诗和谢浩远冰冷的眼神,步青云只觉无地自容,娘今日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这般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步夫人又要责骂唐诗,忽然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女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浩远见娘回来了,府里的喜气还没有过去,居然就来了这样一条咬人的疯狗,气不打一处来,立即上前,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 步夫人一见谢夫人回来了,气势不得不低了几分,她比谁都清楚谢夫人不是个善茬! 谢夫人不急不缓地走到步夫人的面前,”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打了过去,只把步夫人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摔倒,幸得被身旁的嬷嬷一把扶住! 步青云正待上前,却被谢浩远拦住,寒声道:”步青云,今日谁是谁非,你应该看得清清楚楚,你娘无理取闹,我娘教训她那是看得起她,这里是将军府,你应该很清楚,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在这里自取其辱了!“ 步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夫人,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刚才责骂唐诗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的气势,现在面对盛怒的谢夫人,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谢夫人冷冷道:”这一巴掌叫你好好清醒清醒,我看你脑子都蜕化了,自己的孙子没了,居然怪到我们头上来?你们步家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居然敢到我府上撒野,胡乱咬人,既然没结成亲家,我也不介意成仇家!“ 步夫人没想到将军夫人的气势根本不减当年,这么多年,她以为谢夫人已经微不足道,不用放在眼里了,想不到依然这样气魄惊人,捂着被打疼的脸,手指着唐诗,不甘道:”她说的话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没有冤枉她!“ 第三十八章 心心相映 第三十八章 心心相映 “就算真的说了又怎么样?”谢夫人不以为然,声音寒冷如冰,“如果阿诗随便说句话都有这么大的威力,你觉得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步夫人一窒,看着面如寒霜的谢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唐诗,咬牙道:“我们走!” 谢浩远高声道:“来啊,把地给本公子打扫干净,不要让不干净的人脏了我家的门楣!” “是,公子!”谢府的下人早就看不惯步夫人一副咄咄逼人的强横模样,不过主子的事向来不是下人可以插手的,现在好不容易见三公子吩咐了,一个个忙不迭地去了! 步夫人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她一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羞辱过?最可恨的是儿子不但不为她出头,还帮着外人,真是叫她失望透顶! 虽然极其不甘心,可终究是在谢家的地盘上,谢夫人那个母老虎又在,看样子是讨不了好去的,步夫人狠狠一跺脚,冷冷地看了一眼儿子,“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谢家这种没落门庭,还有什么好怕的? --- 一场闹剧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唐诗和谢浩远都没有了继续吟诗作对的雅兴,两人都沉默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 唐诗看着眼前的落花如雨,轻声道:“馨儿还是动手了!” 谢浩远仿佛没有听到,目光深湛,看着遥远的天际,正值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可原本的好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诗叹了一口气,以浩远哥哥的聪明,如何会看不出这背后的玄机? 以唐涵那种外强中干的心机,怎么可能是楚兰馨的对手?只要是楚兰馨想做的事情,只怕没有不成功的,因为根本没有人会防范这样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柔弱善良的女人! 唐诗自嘲,馨儿只怕是她们三个儿时伙伴中最聪明的一个,若是换了馨儿入宫,现在必定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所向披靡,完全不似庄姐姐! 她和步青云夫妇为数不多的遇见中,每一次他们两人都形影不离,好得如同一个人,都成婚已久了,依然一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模样,羡煞旁人! 可是昨日放榜那样大的事情,楚兰馨竟然会不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耐人寻味! 楚兰馨没来,倒是很少和步青云一起出现的唐涵来了,这一切,巧合得天衣无缝! 而且她算好了自己会陪浩远哥哥去贡院看榜,唐涵一定会碰到自己,以馨儿的心机,只要找好了替死鬼,随随便便就能让唐涵小产,再在步夫人面前推波助澜绝不是难事。 步夫人的孙子没了,就理直气壮地迁怒于自己,唐诗嘲讽一笑,一向自诩为精明过人的步夫人也有这样被人利用的时候?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不过别人家的事,唐诗向来没有什么兴趣! 豪门内院,水深似海,就唐涵那个榆木脑袋,谁知道能走多远?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还指望着靠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就在步家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到底得有多愚笨? 唐诗想起韩映之,上天果然是公平的,所有的精明都集中到韩映之身上去了,唐涵除了遗传她娘的恶劣之外,没有遗传到半点心机,韩映之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她女儿遇到了楚兰馨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克星,真是一物降一物,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豪门内宅大抵如此,尔虞我诈,你争我斗总是少不了的,唐诗忽然想到阿砚,很久没见他了,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也要面临这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谢浩远看着唐诗的黯然,眼里闪过一抹怜惜,“步家的那个老女人今天疯了,不要理她,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唐诗拿起面前佳酿,一饮而尽,揶揄道:“一本正经地说话可不像你的风格!” 谢浩远今日却没有了调笑的意思,目光深湛,不似往日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嗓音沉沉,“阿诗,今日我忽然理解娘了,我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逼着我去考科举,入官为仕出人头地了!” 唐诗手指一紧,怔怔地看着浩远哥哥从未有过的正色,心下掠过一抹苍凉! “她明知我心中的抱负,明知我想做一个和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将军,却坚持不让我去从军,反而逼着我去考科举,我对科举并不感兴趣,内心深处总以为娘太过热衷功利,喜欢和别人攀比!” “经过今日的事情才蓦然发现,这个世界,人人都贪图富贵权势,就算你想做一汪清泉,也做不到独善其身,总有人仗势欺人,以为你软弱可欺,企图将你踩在脚下!” “父亲去世之后,娘一直支撑着谢家,并没有让我和二哥受多少委屈,她一直在苦苦维系谢家的尊严和荣耀,而我却逃避着谢家儿子的责任,只知逍遥度日!” 谢浩远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若父亲还在,步家的那个老女人是怎么也没有胆子这样嚣张打上门,没落的门庭就注定要承受这种侮辱,阿诗,我忽然觉得很难过!” 唐诗鼻子一酸,手搭在浩远哥哥肩膀上,“舅母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明正哥哥在军中,前途不可限量,这一次的秋试中,你又表现出众,未来的殿试更是令人期待,我相信,谢家有明正哥哥和你,总有一天会重新焕发出如舅舅在世那般的风采!” 谢浩远收回了目光,看着唐诗修长如玉的手,沉默不语! 面对他难得的沉默,唐诗轻声道:“其实你一直都很努力,只是喜欢装出玩世不恭的样子来迷惑别人,也迷惑着自己,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真正的内心!” 谢浩远目光一震,看着唐诗,目光沉沉,忽然开口,“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唐诗却不想延续这个话题,看向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片洁白如雪的白云,为天空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淡淡道:“浩远哥哥,这样的你,我不习惯!” --- 城外枫树林。 “你最近在忙什么?”唐诗问道,好久不见了,热恋中的人连分开一天都是折磨,更何况,他们十天半月能见上一面就已经不算少了! 夏侯砚却不回答,从广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温柔笑道:“送你的!” 唐诗小嘴一撅,“什么?” 夏侯砚微笑,伸手揽过唐诗双肩,柔声道:“上次不是失约了吗?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在生气,特意买来送你的!” 他身上清香的气息很好闻,令人沉醉,唐诗却不依不饶,“你上次为什么没来?害我等了一个下午!” 夏侯砚温声哄道:“等会再告诉你,先打开看看!” 唐诗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面装饰精美的铜镜,拿出来面对着自己的脸,里面立即映出一个清丽雅致的佳人!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唐诗满心欢喜,撅着莹润朱唇道。 “镜可映物,有心心相印之意,意味着朝夕相伴,我不能常常陪在你身边,只能用这面铜镜聊表寸心,可还喜欢?” 唐诗靠在他怀里,脸上红晕似霞,摇摇头,“不喜欢!” 他身子一紧,有些紧张,“为什么?” 唐诗抓住他飞扬到自己面前的一缕墨发,嗔道:“谁叫你上次失约的?” 他的身子舒缓了下来,好听的嗓音低沉如乐,答非所问,“娘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唐诗一惊,夏侯夫人的反对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想不到,这么快?他上次的失约必定和夏侯夫人有关! 夏侯砚感受到她的紧张,手臂加了一分力度,“别怕,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唐诗不语,伸出手抱住他,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大好秋色,花似美人,美人如花,尽在不言中! 夏侯砚似不经意道:“听说康亲王爷曾经向你提过亲?” 唐诗想不到这件事他也知道了,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也觉得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所以也从来没有提起,现在见他居然这样问,点点头,“不过我婉言谢绝了!” 夏侯砚沉默不语,看着雪肤花颜的阿诗,忽然低下头,贴上了她的莹润朱唇,柔柔的,暖暖的,夺去了她的呼吸,仿佛吸取天地间最清灵的花露! 唐诗的心开始狂跳,这不是和他的第一次如此亲密的动作了,可每一次靠近他的时候,她都能听到自己怦然心跳的感觉,世上最美不过他的微笑,最甜不过他的温柔! 许久,感受到阿诗的喘息不匀,他依依不舍地松开,看着她的脸,戏谑道:“脸怎么这么红?比这枫树林都要红!” 唐诗嗔道:“我怎么知道?”将脸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心跳怎么也恢复不了平日舒缓的节奏! 夏侯砚看着阿诗的羞涩,俊美的脸上染上一丝笑意,忽道:“阿诗,我们定亲好吗?” “为什么?”唐诗觉得很突然,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康亲王爷的事让他不想再等下去? 第三十九章 秋 猎 第三十九章 秋 猎 夏侯砚知道唐诗的疑惑,温声开口,“父亲打算在今年秋猎之后,派我去千鹤岛督军!” 唐诗的心下意识一紧,他要走了?这一去是多久?必定不是三天五天,要不然他不会这样郑重地告诉自己! 虽然他在京中之时,两人也不能常常见面,可只要他在,唐诗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此去千鹤岛,中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谁知再见又是何时? 唐诗长睫微垂,眼底有一抹轻烟淡雾般的伤心,可转瞬就莞尔一笑,竭力保持平静,轻松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深知他军务繁忙,时间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是这一次,他毫无征兆的离开,是不是夏侯夫人在强烈反对之后的有意为之?有些东西唐诗不愿去想,对于已经注定的结果,能争取就争取,若不能争取,坦然接受是最好的选择! 夏侯砚感受到唐诗故作平静之下的紧涩,薄唇探上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声音温柔如林中之风,“如果真要去的话,一年半载是少不了,我本来是想和你成亲之后再离京的,可现在整日都在筹备秋猎事宜,时间太仓促,你我大婚总不能委屈了你,所以我想先行定亲,了却一桩心事,才能放心离开,等我回来之后,再行成亲之礼,好不好?” 原本派去督军的是别人,临时改做了夏侯砚,他不可能不知道是娘向父亲建议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和阿诗分开,可是他一定要在离京之前把婚事定下来,此去万水千山,纵然他和阿诗深情相许,可是自小在京中长大的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事情没有尘埃落定,最后一刻都可能会产生变故! 唐诗心如潮涌,看他俊美侧脸,一尘不染的飘逸,深寒的眸瞳映出眼前片片红枫叶的蹁跹身影,情深意长,这画面太美,让她以为恍如梦中! 唐诗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汹涌的泪意,这样温暖的画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心底却止不住的酸涩,用力抱紧他,忽然很害怕,这个笑容皎洁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最后不属于她,这场注入了她全部爱意的爱恋最后无疾而终,爱情的滋味,除了甜,还有苦,甚至还有涩! 他如一抹温暖的阳光,照亮了自己的整个生命,有爱情的日子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得让人根本舍不得放手,若没有了他,以后的岁月会堕入怎样无边的黑暗?仿佛有一把钝刀划入了指尖,连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四周秋意盎然,内心却冷澈! 夏侯砚沉寂片刻,抱紧了她,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艰涩,“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事,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害怕我回来的时候再也看不见你了!” 唐诗心中喜忧莫辨,阖目微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能理解他飘忽不定的心,可是现在要定亲,时机根本就不成熟,困难重重,他的家人怎会接受自己? “只要你答应我,愿意嫁给我,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唐诗莞尔,温柔地看着他,灵魂深处,字字明晰,“我自然愿意嫁给你,我也一直希望可以嫁给你,只是,不是现在!” 他的眸光忽然变暗,艰难开口,带着淡淡惆怅,“我何尝不知?”两权相害取起轻,康亲王爷那个人他了解,若是看上了阿诗,绝不会因为一次婉拒就此善罢甘休! 唐诗将自己一直佩戴的一块通体洁白晶莹的美玉羞涩地塞到他手中,“这是我娘送给我的,我从小就戴在身上,你可要收好了,若是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手心的美玉还带着体温,他忍俊不禁,笑容极是温柔,声音却坚毅,“一定会与我的心同在!” 秋风飒飒中,唐诗的微笑温柔而决绝,声音宛如空谷黄莺,“阿砚,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怅然,“我是心疼我走之后,你一个人要面对的事情!” 唐诗轻轻摇头,“你不能一直在我身边,总有些东西需要我自己去承受!” --- 今年的秋猎,是皇上亲自主持,皇家校场,一片旌旗摇曳,遮天蔽日,浩浩荡荡,皇家气派可见一斑! 皇上坐在龙辇之上,看着眼前一派壮美山河,微微颔首,身侧坐着朝臣重臣,一品大员! 众贵族公子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蓄势待发,盛况空前,格外隆重。 天下并不太平,大夏君主明白国民的强健对于一个江山安稳的重要性,所以大夏不仅尚文,而且尚武,鼓励王孙公子们习练武艺,强健体魄,京中世家所有适龄公子都可参加,虽说是皇家主持的秋猎大典,可并没有设置太高的门槛,也显示皇家的亲民之心! 除了满目的锦袍玉带之外,还有一抹红裙如火,长宁公主今日一袭红色劲装,座下一匹体魄健壮的枣红色小马,在一片王孙公子中显得尤为干练清爽,鲜艳夺目! 皇后携命妇女眷观礼,看着校场中整装待发的青年公子朝气蓬勃,精神振奋,有的翘首以盼,有的满目微笑,有的满含期待,母亲看的是儿子,妻子看的是夫君! 今日明正哥哥和浩远哥哥也来了,原本就是将门出身的公子,此刻更是英姿勃发,斗志昂扬! 大夏最优秀的高门公子几乎尽数聚集在此,尽逞*,唐诗和表嫂陪在舅母身边,远远看去,只依稀可以看得见他们的脸,却模糊不辨,但是就算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唐诗也可以准确无比地看到他,俊朗*,在人群中永远都是那么出色,那般风华绝代,也不知道有多少道惊羡羞涩的目光汇集到他身上? 唐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身旁的苏伊湄发现了异样,“阿诗,阿诗!”唤了两声唐诗才清醒过来,忙道:“表嫂?” 苏伊湄眉目微沉,“你在看什么?” 唐诗摇摇头,微微垂下眉眼,“没什么,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盛大的场面!”嫂嫂平日很少出门,她们接触并不多,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庄姐姐的缘故,唐诗一直喜欢淡雅芬芳的表嫂。 苏伊湄浅浅一笑,在唐诗耳边低声道:“夏侯少将军风采无双,女儿心动是人之常情!” 唐诗的心剧烈跳动,双颊竟然止不住地红了,看来表嫂知道她喜欢夏侯砚的事情! 苏伊湄眉目弯弯,看着唐诗的羞赧,低笑道:“我是无意中听到了浩远和你的对话,才知道这件事的,恭喜你,阿诗!” 唐诗有些局促不安,正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听到了礼官的高声唱礼! 皇上亲宣秋猎开始,一声令下,那些早已跃跃欲试的骏马立即冲入皇家围场,这样万马奔腾的壮烈场面激发了唐诗心中久远的策马驰骋的豪情,依稀记得,这样的岁月,只有在舅舅幼时将她托在臂弯的时候才经历过! 公子们清晨出发,要到傍晚才会带着猎物回来,皇上还吩咐准备了盛大的晚宴,来庆祝这样一场一年一度的宫廷盛事! 女眷们翘首等待,遥遥相望,唐诗却犯了孩子心性,低声对舅母道:“舅母,我要去找浩远哥哥!” 谢夫人一愣,不解道:“都是男人的世界,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去干什么?” 苏伊湄却劝道:“娘,阿诗一向喜欢这些东西,她是坐不住的,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再说明正和浩远都在里面,不如就让她去吧!” 谢夫人思索了一会,看着阿诗脸上按捺不住的兴奋,终于答应了,“好吧,赶紧去找你的两个哥哥,不要走丢了,那里面可有毒蛇猛兽!”她是将军夫人,见识和胆识原本就超过一般妇人,也深知阿诗不是温室养出来的花朵,虽然武艺是差了点,不过胆识倒是不输男儿,有明正和浩远在,也断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唐诗欢呼一声,“谢舅母,谢嫂嫂!”乘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从众女眷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没有骑马,仗着还不错的轻功,很快就没入了丛林中! 绿森森的林带,在湛蓝的天幕下显得肃穆,端庄,壮美,果然是狩猎的绝佳地方! 一阵强劲的寒风掠过树顶,沉睡了*的森林立刻从酣梦中苏醒了过来。 唐诗带着墨玉宝剑,独自穿行在丛林中,几乎看不到尽头,偶尔可以看到飞鸟从林中跃跃飞过。 唐诗仰望天际,蔚然一笑,她不是来抓猎物的,而是想重温这种儿时涉险的感觉,所幸舅母懂得她的心思,并未阻拦,有的时候也忍不住会想,若是舅舅一直在的话,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唐诗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丛林中,好不容易穿到了林边,皇家围场,绵延数里,虽然人多,可是地更阔,这里并没有什么人过来,也不像有什么猎物的地方,四周安静极了,唐诗轻嗅这林间清醒的空气,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猛地一惊,急忙握住手中宝剑,弯下身子,屏气凝神! 谁知,一刻钟过去也不见动静,唐诗微微探身,看向前面,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只小白兔,蜷缩在空地上,浑身长毛茸茸,像一团棉花,一双红眼睛嵌在眼窝里,像镶着两颗红宝石,极是惹人喜爱! 如此可爱柔弱的小动物,唐诗的心瞬间变得柔软,提着的剑放了下来,它也看见了唐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马上跑开! 唐诗更觉感动,冲它微微一笑,它似乎感觉到了唐诗的善意,裂开了嘴! 唐诗正准备上前抱起它,忽然一阵凌冽的剑光破空而出,御风而来,唐诗大惊失色,墨玉宝剑立即出鞘,在那把明晃晃的剑毫不留情的刺到小白兔的身上之时,两剑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杀气腾腾的剑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小白兔幸免于难! 来人的剑气太盛,唐诗拼尽全力才得以勉强招架,被震退了三步远,才稳住了身体,立即用剑撑住身体,微微喘息,抬眸看去,康亲王爷?一袭黑色云锦蟒袍,霸气张狂,不似往日的阴柔温和! 康亲王爷看见唐诗,深寒眼眸忽然化作潋滟春水般的笑意,“原来是你?”俊美一如往昔,眉眼间不再是猎杀动物的冷漠和狠戾! 唐诗看着那只差点被吓坏的小白兔,奇怪道:“王爷为什么不用弓弩?”这样一只小白兔还用得着亲自出手吗? 康亲王爷唇角勾起,寥寥一语解释了原因,“相较于远距离的弓弩,本王更喜欢近距离的搏杀!” 唐诗心下了然,这才发现这只小兔没有逃走的原因,它的一条后腿受伤了,正在流血,可是它看自己的眼神极是清澈,唐诗喜欢这样清澈的眼眸,俯身将它抱起,看着面前的人,“虽然今日是狩猎,可王爷必定是有鲲鹏之志的人,皇家围场猛兽众多,窃以为一只小白兔对王爷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唐诗感激不尽!” 康亲王爷只是一笑,并未说话,神情恢复了冷漠淡然,甚至有着淡淡讥讽,妇人之仁? 见他不说话,唐诗就当他默认了,抽出袖中手绢,轻柔地替小白兔包扎伤口。 康亲王爷待唐诗包扎完毕,收了手中剑,“你说的对,它对本王的确是微不足道,不过本王奇怪的是,这是男人的战场,是生与死的搏杀场,你怎么来了?” 唐诗知道面对他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早就见识过他知道自己的家世,如实道:“幼时我舅舅曾经带我去狩过猎,今日触景生情,想重温一下儿时的记忆,所以偷偷跑进来,让王爷见笑!” 康亲王爷忽然笑了,“红粉温柔乡,清幽雅致芳,这不是一个女子该待的地方,幸好你遇见的是小白兔,而不是猛兽,猛兽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在它们眼中也不过是一顿饱餐而已,有些险是不值得冒的,我奉劝你赶快回去!” 唐诗却岿然不动,好不容易来了,岂能轻易回去?除了练武功她半途而废之外,其他的事情她从来不喜欢知难而退! 见唐诗不动,他一笑,声音却很清冷,“就像你怀里的小白兔,这一次本王可以放过它,可是你怎么知道它一生之中只会遇到本王一个敌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东西是不值得同情的!” 他的声音很冷酷凌冽,唐诗抚摸着小白兔柔软的毛发,柔声道:“这一次是我,下一次或许会是别人,它可能会遇到敌人,也可能会遇到救它的人!” 康亲王爷微微一怔,目光落到那只温顺的小白兔身上,“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物竞天择,若不足够强大,就只有等着被对方消灭!” 唐诗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只是笑道:“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孩童玩的游戏?” “愿闻其详!”他的态度异常诚恳,在唐诗面前收敛了一身的王爷霸气! “象可以吃掉狮,狮可以吃掉虎,虎可以吃掉豹,一直这样下去,到最后,猫可以吃掉鼠,鼠是这个游戏链最薄弱的一环,可偏偏鼠又可以吃掉最强大的象!” 康亲王爷神色一凛,正色盯着唐诗,唐诗抚摸着手中的小白兔,柔声道:“虽然它看起来很弱小,但是我相信,上天既然让它存在,总有它存在的理由,对吗?王爷!” 康亲王爷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当然,而且看起来它很喜欢你!” “再喜欢它也不属于我,它属于这片丛林,这里才是它的家园,它应该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康亲王爷却似乎没有听懂唐诗的意思,淡淡笑道:“你又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它不喜欢待在你身边?” “王爷刚才说过,有些险是不值得冒的,不需要试,我也知道它不应该待在我身边!” 他忽然靠近唐诗,气息在她耳边环绕,连声音都是暖的,“连皇家围场你都有勇气闯进来,怎么面对一只小白兔,却没有了尝试的勇气?” 唐诗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题,“我不喜欢在府里养小动物!” 康亲王爷沉默凝视她,深邃的眼眸有暗流汹涌,不明笑意在嘴边绽放,“有些东西只有试过了,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或者说适不适合自己!” 一朵朵五彩缤纷的流云泛着淡淡的流光,从两人头顶掠过,带来一阵秋日的温暖! “七皇兄,你在干吗?”一道清脆的女声拉回了康亲王爷的思绪! 康亲王爷微蹙眉头,笑意攸然消失不见,眼底百般涌动化作一片寂然! 唐诗抬头看去,长宁公主,神情高傲,手中拿着弓箭,骑着枣红色小马正往这边过来,美得艳丽而热烈,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对侍从,此刻正奇怪地看着康亲王爷和唐诗! 唐诗微微颔首,“唐诗见过公主!”她与长宁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却并不算完全陌生,因为浩远哥哥告诉过她,长宁公主喜欢阿砚! 长宁公主想不到这围场中除了她,还会有别的女人到来,她早已不记得唐诗是谁了,并没有理会唐诗,美目扫过七皇兄和唐诗的*姿势,笑道:“七皇兄今日战绩如何?” 康亲王爷淡淡一笑,“还没开始呢!” “七皇兄果然有艳福,连狩猎都有如此美人相伴!”长宁公主调笑道,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这里轮不到唐诗插嘴,说什么都是枉然,更不用枉费唇舌去解释,唐诗只是静静立于一旁,安抚怀中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康亲王爷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忽道:“皇妹,可曾见到夏侯砚?” 长宁公主脸色一红,嗔怒地看了一眼七皇兄,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愤愤不平道:“我正在找他呢,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到处都不见人影!” 康亲王爷勾唇一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身旁的唐诗,话却是对长宁公主说的,“我要是帮你找到夏侯砚,皇妹打算怎么报答我?” 长宁公主的声音忽然透着止不住的愉悦,“很简单,你告诉我夏侯砚在哪里,我立马就走,绝不打扰你和这位美人的相聚,否则,我可就一直留在这里,皇兄也没办法享受这位美人的温柔了!” 长宁公主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康亲王爷无奈一笑,“好吧,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刚才看见夏侯砚往…”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故意停留了片刻,“往朝天峰方向去了!” 长宁公主秀眉一挑,“真的?” “我的好皇妹,皇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又怎敢骗你?”康亲王爷一副十足的慈兄模样! 长宁一扬马鞭,“多谢七皇兄!”迫不及待策马往朝天峰的方向而去,好不容易见到夏侯砚,岂能这样让他跑了? 等到长宁公主扬起的灰尘渐渐不见,康亲王爷才收回了目光,看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唐诗,这个女子的定力还真是非同一般,有长宁这么强大的情敌,居然也表现得如此淡然,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若是长宁执意要嫁给夏侯砚,她几乎可以说毫无胜算,可是她表现出来的那种镇定和平静却又让他开始疑惑,唐诗为何如此自信? 唐诗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心中不是没有难受,只是她不想在康亲王爷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表现出来! 一片落叶飘落在肩头,唐诗浑然不觉,康亲王爷眉清目朗,笑容诚挚,自然地伸手拿起了唐诗肩上的落叶,故作不知道:“长宁一向快人快语,直来直去,她刚才所言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唐诗微笑,长宁有直来直去的资格,不是谁都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王爷不必多虑,我并不会在意!” 康亲王爷才发现,这个女子不仅容色倾城,而且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目光悠远,神色从容,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他,居然开始正色打量这个要用来打击夏侯砚的女人,轻轻笑道:“朝天峰那里风景绮丽,秋色大好,到了皇家围场,却没有到朝天峰,就是虚走一遭,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同往?” 第四十章 最了解你的人 第四十章 最了解你的人 面对康亲王爷暖意融融的笑,唐诗本能地想拒绝,若是和康亲王爷一起出现在阿砚面前,瓜田李下,总有几分*的味道,刚才长宁公主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王爷的女人,尽管阿砚并不会这样认为,可是在他即将启程去千鹤岛之际,唐诗不想增加他不稳定的因素! 这康亲王爷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好,好得出人意料,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明白他到底图她什么,她除了美貌,其他的再无能让康亲王爷入眼的东西,可是美貌,对出身皇家的康亲王爷来说是最不缺的东西,天香国色,小家碧玉,他看得多了,绝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女子美貌就对她青睐有加! 唐诗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周身一凉,难道与阿砚有关?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一汪深泉,看不到底,以她浅显的阅历,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唐诗越发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康亲王爷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熟悉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按理说,像自己这种出身虽然不是平民,勉强也只能算得上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甚至连世家小姐都算不上,大权在握的康亲王爷为什么要为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花这么多心思? 唐诗忽然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自己和阿砚的事情虽然竭力隐瞒,可是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和永久的秘密,连接触不多的表嫂都知道这件事,康亲王爷若是想知道,根本不是难事! 唐诗斟酌许久,看着他冷峻侧脸,抚摸着手中小白兔,终于酝酿出一个理由,“小白刚刚受了惊吓,尚需休息一段时间,今日秋猎盛会,不敢打扰王爷!”她给小白兔取了一个亲切的名字,小白。 小白?康亲王爷俊目扫过那只温顺的小白兔,嘴角扬起不以为然的笑容,女人虽然会一只小动物尽心温柔,可是变心之后,对于不爱的男人,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女人是世上最仁慈的动物,也是最狠心的动物,主要是看对象是谁! 若是在不久的将来,唐诗移情别恋地爱上了他,到时候不管夏侯砚如何不舍,唐诗也会绝情绝意,绝不回头,女人是最善变的动物! 他对唐诗的拒绝毫不意外,只是朗笑一声,微风拂过,穿过丛林,不知名的花簌簌而落,他的声音由近及远,“你自己当心,本王先行离开!”他的声音带着淡淡关切,唐诗想装糊涂也骗不了自己! 背对着唐诗,背对着阳光,康亲王爷弯了弯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就不信,唐诗会真的不来。 一个热恋中的女人,知道一个强势而且强大的情敌去追寻自己的情郎,若是真能无动于衷,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并不真正爱夏侯砚! 他想娶唐诗为侧妃,唐诗却岿然不动,一方面是因为和夏侯砚感情正浓,恋爱中的女人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的时候也很傻,眼中满满都是情郎的影子,容不下别人,另外一方面还没意识到想和夏侯砚在一起的阻力有多大,或者说就算意识到了,这些困难还没有真正来到眼前! 长宁来的刚刚好,用长宁来刺激唐诗,面对长宁,她几乎全无胜算,若是她渐渐明白,有些险是不值得冒的,会撞得头破血流,那颗勇往直前的心是否会开始犹豫迟疑,开始摇摆不定? 女人都会权衡,尤其是唐诗这样聪明的女子,更是精于算计,有大夏最尊贵的长宁公主在一旁虎视眈眈,和夏侯砚在一起的风险太大,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个问题,一番挣扎之后,投入他的怀抱便顺理成章,况且,他给的*也足够大,大到让唐诗动心。 看着康亲王爷的坐骑离去,飞扬的尘土渐渐归于沉寂,唐诗收回了视线,抚摸了怀中的小白兔,温柔道:“小白,我们也去吧!” 她并不知道朝天峰在哪里,不过这难不倒她,只要找到浩远哥哥,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唐诗仔细思索,今日浩远哥哥最可能在哪里? “喂,发什么呆?”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惊醒了唐诗,唐诗一见来人,大喜过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今日才知道你这么善解人意!” 谢浩远看着唐诗怀中的小白兔,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当然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还在我之前猎了一只兔子,看这皮鲜肉嫩,口感应该不错,真是好眼光啊!” 唐诗看他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还有小白惊恐的模样,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除了吃,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谢浩远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你以为秋猎是什么?这些飞禽走兽最后都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你今日就好好看看本公子如何策马奔腾,大展宏图,所有飞禽走兽尽数收入碗中…” 唐诗轻轻拍了拍小白的头,表情变化只在顷刻间,一把把他拽了下马来,“让开,真是胸无大志,就知道吃!” 谢浩远稳住了身子,看着唐诗抱着小白兔跨上马,忽道:“你知道朝天峰怎么走吗?” 唐诗看着他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浩远双手抱于胸前,脸上挂着仿佛世间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笑容,“我的好妹妹,看我多关心你,实不相瞒,自从进了皇家围场之后,我就一直在附近等你,你来了多久,我就来了多久,这足以证明,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这个唐诗还真没想到,那就是说,刚才的那一幕尽数落入了他的眼中?唐诗斜眉看他,理所当然道:“那你还不带路?” 谢浩远立即眉开眼笑,“这里只有一匹马,莫非妹妹终于想通了,要与英俊潇洒的哥哥共乘一骑,享受快意人生?” 唐诗一马鞭挥在他身上,调侃道:“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我就是担心影响你谢家三公子的清名,要是连累你以后娶不到媳妇,我不是得委屈下嫁?” 谢浩远唇边笑意加深,“没关系,关键是我,只要我不觉得委屈就好!” 唐诗斜斜瞥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要是连一匹马都没办法解决,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自吹自擂,豪情万丈?” 谢浩远忽然靠近唐诗,神秘兮兮道:“真要去看长宁公主如何追求夏侯砚?” 唐诗反问道:“为什么不去?” 谢浩远立即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模样,长叹一声,“这京中啊,也不知道有多少妙龄少女在追求夏侯砚的路上摔得鼻青脸肿,美男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是为你好,奉劝你珍惜生命,远离夏侯砚,免得你在孤独终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唐诗幽幽地注视着他,明明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依然不改对她谆谆教导! 谢浩远继续语重心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趁着年轻,还有我愿意接手,若是以后你年老色衰,我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不值,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在娶媳妇这样的大事上委屈自己,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必定会好好权衡,你追悔莫及的时候可不要来求我娶你!” 唐诗咬牙切齿道:“多谢你的菩萨心肠,我一定不会去求你的!” 谢浩远暗暗摇头,苦口婆心,“我虽然比不上夏侯砚,可好歹也五官端正,有鼻子有眼,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堂堂将门公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再则,男人以气质取胜,应注重内涵,不应注重外表,长得那么好看,纯粹一小白脸,专门*你们这种满脑子都是幻想的小女孩,一个个被他迷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阿诗妹妹,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可如今才发现你的目光和你的长相果然是对等的!” “我们该出发了吧?”唐诗冷冷地盯着他,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冷嘲热讽! 谢浩远一耸肩,“好吧,其实我也很想看看面对皇族最尊贵的长宁公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是怎么死的,不过记得要死得好看一点,不要面目全非,给我留个念想,至少还记得你正常的模样!” 唐诗一马鞭挥在他身上,警告道:“叫你再胡言乱语,还不带路!” 谢浩远吹了一声口哨,一会的功夫,就从丛林中跑出来一匹马,唐诗终于明白他真的是早有准备! 谢浩远飞身上马,回身看过身后的唐诗,得意的一仰头,“走吧,关键时候还得靠我!” 唐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讥讽道:“今日是来秋猎的,你的猎物呢?” 他拂了拂衣袍上的花瓣,笑得云淡风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诗一扬眉,“我劝你一句,尽早放弃,我可不是你的猎物!” “阿诗妹妹,你又在自作多情了,我说的是你怀里的小白!” 唐诗极为恼怒,一挥马鞭,用力抽在他的马背上,马受了惊,立即撒开四蹄往前跑去,隐隐约约传来“最毒妇人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不满声音… 第四十一章 飞鸟与鱼的距离 第四十一章 飞鸟与鱼的距离 朝天峰。 孤峰兀立,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郁荫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如果不是来狩猎的,这个地方倒是游山玩水的绝佳去处! 今日夏侯砚和纳兰宏逸,上官嘉泽一起狩猎,他们才出来没多久,就已经收获颇丰,便停下来欣赏山川秀色,秋日绝景! 夏侯砚翻身下马,坐在一处悬崖绝壁,仪态优雅,神情淡漠,眉宇间游移着复杂的情愫,幽邃的眸瞳凝视苍茫! 上官嘉泽看着衣袂飘飘的少将军,笑道:“少将军好兴致,狩猎游山两不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少将军的骑射之术,百发百中,鲜有敌手,令人钦佩,关键是,还不是粗莽武夫,优雅风仪,冠绝京城! 纳兰宏逸含笑颔首称是,少将军的确是个足以让人嫉妒的男子,出身,样貌,财富,权势,甚至还有爱情…造物主实在太不公平,给了他那么多,样样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这世上,有些人生于平凡,有些人生于不平凡,平凡的人做普普通通的事,过平平淡淡的人生,便觉心满意足,不平凡的人做惊天动地的事,轰轰烈烈的人生才适合他们,这样的人,光芒太过耀眼,不管在哪里,永远不会归于平淡,而少将军,生来就属于不平凡的人! 少将军出身高贵,风华绝代,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只是随意往那里一站,便是翩若惊鸿,洒脱恣意,白衣墨发随着山风轻轻飘扬,美得惊心动魄! 长宁公主策马过来的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呆怔了半晌,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夏侯砚了,可是每见一次,便会被震撼一次,无论他的哪一面,都足以在她心中激起滔天巨浪,看着他的身影,长宁公主的心如春意浮动,如夏日绚烂,只盼着今日一见,能慰藉多日相思的折磨! “夏侯砚!”长宁公主的声音惊喜明快,她一向是个热烈直爽从不掩饰自己的高傲女子! 夏侯砚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暗暗皱眉,缓缓起身,将手中弓箭抛给身后的纳兰宏逸,看向来人! 纳兰宏逸对上官嘉泽对视一眼,朗声道:“少将军,我们去前面!” 长宁公主在来的路上一直忐忑不已,夏侯砚一直对她若即若离,不冷不热,似乎有一层厚厚的冰雪凝结而成的防御层将她阻隔在外,再任性再骄傲的公主,坚硬之下也有掩藏着的柔软,这个不假辞色的夏侯砚,就是她命中的克星! 可是现在,夏侯砚居然屏退了属下,她立即挥手制止了身后不远处的侍从,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长宁公主纵身跳下了马,嘴角是艳丽的笑容,“夏侯砚,你战绩如何?” 夏侯砚波澜不惊地看着一身红衣的公主,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也越发冷淡,答非所问,“此处是围场,猛兽众多,公主虽然是绝顶的高手,可毕竟凤体尊贵,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 绝顶的高手?长宁公主虽然明知道他在说反话,可依然很高兴,夏侯砚对她说话很少超过三句,可现在居然开始关心她的安危,这一点点的喜悦足以让长宁公主忽略他言语中的淡淡讽刺! 心爱男人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她的心雀跃不已,长宁公主凤目一挑,岂肯在他面前示弱?“你可不要小看女人,告诉你,我七皇兄还带了美人进来,连那种抱着小白兔的娇滴滴的美人都不怕猛兽,本公主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 夏侯砚好看的眉峰忽然染上了淡淡惆怅的色彩,多希望可以和阿诗在这绮丽山色间柔情脉脉,笑看风云,淡淡道:“我并不是公主的侍从,没有责任负责公主的安危!” 长宁公主见夏侯砚虽然遣走了属下,可是目光始终停留在远处的群山上,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对她的态度也始终淡然,不假以半分颜色,刚才的喜悦消逝了一大半,心下一怒,孤注一掷般拉住了他的衣袖,“夏侯砚,你今日把话给我说清楚!” 夏侯砚收回了目光,墨色的眸瞳一片茫然,“什么话要说清楚?” 长宁一窒,不顾女儿家的羞涩矜持,不顾公主的骄傲,“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是你不喜欢的?你说,我改就是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爱着他,可他就是不肯给她希望,一点点也不肯给,吝啬得让人绝望! 夏侯砚望着广袤的天空,目光深幽,话说得含蓄却也残忍,“公主哪里都好,是夏侯砚配不上公主,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天上的鸟和海里的鱼之间的距离,感情的事,不必勉强!” 长宁实在听不懂夏侯砚的话,神色激动,声音激昂,“你说的这些话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刹那间浮光掠过心间,夏侯砚脑海中闪过阿诗清丽若尘不染尘埃的脸,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这与公主无关,天下之大,男儿众多,夏侯砚并非公主的良人,还请公主不要执着于夏侯砚,以免误了大好年华!” 长宁公主虽然张扬而刁蛮,不拘小节,可是夏侯砚刚才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可是清清楚楚落入了她眼中,她脸上的灿烂霎时凝固,那一刻,从头凉到脚,难道他真有心上人,所以才对她这般冷淡?尽管他嘴角只有一刹那的温柔,长宁公主还是感觉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般疼痛! 这个认知让长宁不敢相信,她一向关注夏侯砚的一举一动,近日又有谁上夏侯府提亲了?端淑太妃最近又召了哪家闺秀入宫?她一直明里暗里关注着,可是夏侯砚不但没定亲,更没听说过喜欢上谁! 这世上,她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配得上夏侯砚?她是公主之尊,一心想下嫁夏侯府,谁知人家夏侯府还不情不愿,夏侯砚本人对她也若即若离,这也是母后和皇兄一直都不愿赐婚的原因,事关天家尊严,皇家公主,还没有沦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更没有沦落到以天子权势逼迫夏侯府娶她的程度! 既然她这位公主并需要去政治联姻,母后也想顺着她的心意挑选一个她喜欢的高门公子,可是偏偏她喜欢的男人不喜欢她,母后也一直劝她放下夏侯砚,转而去挑选别的世家公子! 可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你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丝毫不爱你,这是无法强迫的事情,道理谁都懂,可是真正要做到放下,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想娶的人,长宁渐渐觉得,他的冷漠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并不是针对她的,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对任何女人假以颜色! 可是刚才他那一瞬间的微笑,却清清楚楚地告诉长宁,他是有温柔的,只不过对象不是她而已,那种温柔胜过如沐春风,让人恨不得醉在其中,再不醒来! 世上莫大的悲哀,莫过于你深深眷恋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以同样的深情眷恋着另外一个女人,这种灵魂深处的恐慌,足以把公主的骄傲撕得片甲不留,一败涂地,豪门千金也好,寒门碧玉也好,在爱情里面,每个人都有致命的软肋! 夏侯砚看着蜿蜒起伏的群山,和山间若隐若现的猎物影子,不愿再停留下去,“公主,告辞!” 见他要走,长宁公主立即挡到他前面,质问道:“说,那个女人是谁?” 夏侯砚沉默片刻,凝视长宁公主因气愤而涨红的脸,不愿意纠缠下去,“今日是狩猎的大好日子,公主无所事事,我可是有任务在身,没时间陪公主聊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长宁公主一时急了,声音蓦然拔高,“夏侯砚!” 夏侯砚剑眉深蹙,“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长宁公主看着他急于离去的神色,胸中醋意翻腾,这世上有女子爱而不得选择默默放手,也有女子,不择手段只为得到想要的爱情,长宁属于后面一种,一个地位最尊崇的女子,拥有世间最骄傲的资本,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和夏侯砚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给她好颜色,但是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又止不住的想念,长宁正在苦于不知道该怎么样留下他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七皇兄!” 夏侯砚抬首,康亲王爷正策马往这边而来,四目相对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几人之间流淌! 长宁公主看七皇兄居然没有和唐诗一起来,有些奇怪,“七皇兄,你刚才的那位美人呢,该不会是被野兽吃掉了吧?” 第四十二章 萤火之光 第四十二章 萤火之光 康亲王爷故作不知,“皇妹,你说的是哪位美人?今日是狩猎,我怎么可能带美人来?你看花了眼吧?哪有什么美人啊?” 长宁公主一愣,七皇兄为什么要掩饰?有这个必要吗?当即调笑道:“刚才在绿丛林,你不是和一位美人正在卿卿我我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唐什么…”长宁公主眼睛眯起,忽然想起来了,“唐诗对吧?” 夏侯砚闻言,表面上虽然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内心却忽然一阵杂乱,阿诗也来了?和康亲王爷卿卿我我? 康亲王爷冷目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的夏侯砚,一副刚刚醒悟过来的模样,朗声笑道:“你说的是她啊,皇妹,你误会了,她并不是我府中的美人,我和她只是偶遇而已!” 长宁才不信,口无遮拦,大大咧咧,“你当我三岁孩子?在围场还能邂逅美人?你以为这是游山玩水?再说了,你和她刚才那样亲密我都看见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长宁是真的不相信康亲王爷的话,七皇兄就是爱玩这种情调 ,围场狩猎,带上美人,一边狩猎,一边享受美人的温柔,别有一番情趣,如若不然,哪里有美人有胆子来这猛兽出没的皇家围场? 她虽然也来了,可是侍从不离她身后三丈远,而且从来不去山林险峻之地,她是来见夏侯砚的,想更多地见识他的风采,欣赏他搭弓拉箭的潇洒身姿,也想与他有更多的共同话题。ai緷赟騋 长宁见七皇兄还在遮遮掩掩,继续道:“话说那美人长的真不错,我刚才没细看,现在想起来,倒是个绝色…” 夏侯砚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底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阿诗? “她真的不是我府上的人,皇妹!”康亲王爷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太像是辩解,更像是遮掩! 忽然,长宁公主的声音骤然响起,“七皇兄你看,人家都来找你了,还说不是你的人?” 夏侯砚和康亲王爷同时抬眸,马蹄阵阵,一骑绝尘而来,肌肤胜雪,双弯秀眉,黛色盈盈,清丽悠远,衣裙随着猎猎秋风摆动,飘飘若仙,却又英姿飒爽! 几人同时沉默,康亲王爷会心一笑,果然没料错,来的真是时候! 快到跟前,夏侯砚才发现阿诗居然还抱着一只小白兔,终于明白之前长宁说的什么娇滴滴的抱着小白兔的美人从何而来了! 夏侯砚忽道:“王爷,公主,我尚要去追寻猎物,就不奉陪了,告辞!”说完立即翻身上马,准备策马离去,他自是知道阿诗一定是来找他的,先避开长宁和康亲王爷再说! 长宁公主怎肯这样轻易放过夏侯砚?笑道:“本公主一向喜欢狩猎,今ri你就陪本公主一起吧!” “弓箭无眼,我怕误伤了公主,公主还是小心为妙!”夏侯砚毫不留情地回绝了! 说话间,唐诗已经来到几人面前,正准备翻身下马行礼,不知为何,身下的马却蓦然一惊,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冲去,唐诗不备之下,几乎被立即摔下马来! 夏侯砚在一旁,清清楚楚看见了康亲王爷的动作,阿诗正准备下马,经过他身边之时,他不着痕迹地快速刺了马腹一下,马猛然吃痛,急速往前冲去,就要把阿诗掀下马! 唐诗不知为何马会突然受惊,急忙稳住身体,用舅舅曾经教她的驯服烈马的技巧,可是好像不太管用,而且她怀里还抱着小白兔,没有办法很好地保持平衡,就在身子即将着地的危机时刻,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终于转危为安! 可是这样一个短短的片段已经足以让长宁警觉起来,夏侯砚一向对女人漠不关心,现在居然会去出手搭救这样一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七皇兄的女人她不关心,但是她绝不喜欢夏侯砚对她之外的女人好! 看着长宁的恼怒脸色,康亲王爷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长宁越早发现夏侯砚和唐诗的关系越好,她虽然并不聪明,但是陷入爱恋的女人都尤其敏感,他不相信长宁会不在意夏侯砚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尤其是这么明显的英雄救美,足以引起长宁的不悦! 长宁自小生活在一片锦绣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子,一直视夏侯砚为囊中物,现在见夏侯砚居然对别的女人比对她还好,不暴跳如雷才是怪事? 果然不出康亲王爷所料,看着夏侯砚和唐诗之间的近距离亲密,长宁俏丽的脸庞几乎发黑,眼神不善地看着唐诗,忽然恍然大悟,“本公主想起来你是谁了,上次在母后宫中见过你一面!”就是那个差点和亲去了乌蛮国,后来因采摘冰雪灵芝,被母后召见的女子,难怪怎么看起来觉得这么眼熟! 唐诗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夏侯砚的手,对长宁公主微微福身,“谢公主挂念!” 长宁公主毫不理会唐诗的行礼,轻蔑一笑,神情高傲,“这里可是皇家围场,不是任何闲杂人等都可以来的地方,既然你不是七皇兄府上的人,就赶快离去,否则惊扰了皇家之地,本公主一定会治你的罪!” 刚才那一幕,的确让长宁极为恼怒,没有一个女子喜欢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对另外一个极美的女人和颜悦色,温柔以待! 她言下之意,若是唐诗自己承认是七皇兄的人,承认是七皇兄带她进来的,她便放过她,如若不然,就不会让她好过,以她公主之尊,想治唐诗擅闯之罪易如反掌,只要唐诗承认和七皇兄的关系,就证明和夏侯砚毫无关系,她就不再追究,孰轻孰重,留给唐诗自己去抉择! 唐诗当然听得懂长宁的意思,浩远哥哥的担忧果然没错,这不是一般的情敌,是皇族最尊贵的公主,以她的身份,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路上,也不知道浩远哥哥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落下好远一段距离,到现在还没到,估计又是躲在一旁看戏! 唐诗微微一笑,还没有说话,夏侯砚就出声了,“公主,连皇上都说过,海纳百川,并没有规定公主口中所谓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只要是官家子女,都可参加秋猎,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他明知道他为阿诗说话会引来长宁的更加不悦,可是面对她的盛气凌人,他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而且只要有他在,他绝不会让她伤害到阿诗! 不出夏侯砚所料,长宁公主脸色更加黑沉,怒视着唐诗,正欲开口,一直看好戏的康亲王爷却开口了,“皇妹,夏侯少将军说的对,并没有明文规定她不可以来,再说,皇妹是何等身份?根本没有必要和一个小小唐诗计较,若是让人知道,还会认为皇妹不够大度,没有容人的雅量,有损皇妹的美名!” 康亲王爷的话看似调停,实则火上浇油,暗示长宁身为最高贵的公主,却没有抓住夏侯砚的心,反倒是一身份低微的卑微女子赢得了夏侯砚的青睐! 夏侯砚和唐诗都能听懂康亲王爷的意思,唐诗已然确定康亲王爷知道她和夏侯砚的事,而且刚才身下坐骑莫名其妙失控一事,只怕也是康亲王爷暗中做的手脚,夏侯砚根本不可能看着她遇险而不闻不问,康亲王爷这样做,目的是为在长宁公主面前暴露她和夏侯砚的关系! 两位重要人物都发话了,可长宁公主依然不依不饶,一定要唐诗马上离开皇家围场! 夏侯砚淡淡道:“连皇上都没有限制唐诗进入围场,此事若是闹到皇上那里去,公主违抗圣谕,只怕不好和皇上交代!” 他已经明白康亲王爷在干什么,康亲王爷必定知道他和阿诗之间的事情,故意挑起长宁和阿诗之间的矛盾,把自己和阿诗的关系进一步暴露在长宁面前,以长宁公主娇蛮的性子,必定会给阿诗难堪! 康亲王爷在挑战阿诗能承受的底线,若是面对长宁,阿诗全线崩溃,他就坐收渔人之利,果然打的好算盘! 唐诗看着神情激动的长宁公主,能理解公主的盛怒,爱情是在你和他人之间做的选择,对你好,就必须对别的倾心仰慕他的女子无情,就是尊贵如公主者也不能幸免! 长宁想不到不但夏侯砚为唐诗说话,连七皇兄也为唐诗说话,这个女子,如同秋日最丰美的景象,眼前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在不着痕迹地护着她,愈加生气,“夏侯砚,你以为闹到皇兄那里,本公主就会怕了吗?不信你就试试?” “怕不怕我不知道,不过公主今日确有无理取闹仗势欺人之嫌!”面对长宁的不可一世,夏侯砚的话不再客气! 长宁公主怒不可遏,面子上挂不住了,忽然翻身上马,挥起马鞭,“驾!”很快就消失在山海云雾间,后面的公主侍从匆忙跟上,“公主小心,公主小心!”的惶恐声音不绝于耳! 康亲王爷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一切,见夏侯砚根本无动于衷,缓声道:“少将军,我这个皇妹自小被*坏了,这些侍从哪里劝得住她?为安全起见,本王看你还是跟过去看看吧,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你我都难 脱干系!” 夏侯砚的目光飘过唐诗,征询她的意见,既然康亲王爷已经知道他和阿诗的关系,也就没有必要隐瞒,这就是和聪明人交往的好处,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知道对方的意图! 唐诗冲夏侯砚轻轻点头,心下也明白了大半,她的猜测果然没错,不管是她,还是阿砚,都明白康亲王爷对他们的关系了如指掌! 夏侯砚会意,飞身上马,朝着远处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身影追去,马蹄声渐行渐远,如同踏在唐诗的心上! 康亲王爷对唐诗道:“皇妹性子刚烈,怕少将军一个人劝不住,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表面上虽极为柔和,心中却在冷笑,唐诗来的正好,也让她好好看看长宁的烈性,是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这个时候浩远哥哥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出现了,唐诗瞥了他一眼,他的骑术有那么糟糕吗? 谢浩远向康亲王爷行礼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唐诗,“现在要去哪里?” 唐诗知道他在装糊涂,只道:“跟着我就好了!” 对康亲王爷一点头,“那我们走吧!”其实她也真担心长宁公主闹出什么事来,平添周折! 马蹄声阵阵,几匹快马风驰电掣地朝着夏侯砚离去的方向驶去! 夏侯砚骑术过人,御风又是大宛名马,很快就将他们甩在后面。 唐诗面对身侧并肩而行的康亲王爷含义不明的眼神,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去捉摸如何斗志昂扬地打败情敌,反而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前面的路崎岖难行,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行马,几人翻身下马,沿着山路往前缓慢步行! --- 长宁公主甩掉了身后的侍从,翻身下马,跑到前方,迎风站在前方,看着身后追来的夏侯砚,俊美绝伦的脸庞在午后的阳光下,身姿颀长,英武之气蓬勃而发! “夏侯砚,你不要告诉我她就是你喜欢的女人!”长宁公主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蔑视! 这个声音让夏侯砚极为不悦,“这是我的私事,与公主无关!” 长宁公主冷笑,爱一个人注定是自私的,他的一切悲欢都必须与自己相关,而不是别的女人,更不能容忍他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停留到了别人身上! 夏侯砚迎着山风,无声轻叹,“我和公主并不是一类人,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是一类人,难道你和她就是一类人了吗?她配得上你吗?”长宁公主紧紧逼视着夏侯砚淡漠的眼神,他要是喜欢上什么高门千金,她心里还会觉得有些许的慰藉,那说明自己败得还不算太惨,可唐诗是什么人?对她这样的高贵公主来说,唐诗是命如蝼蚁的卑贱女子,自己心爱的男人居然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人,叫她情何以堪? 夏侯砚自然知道长宁在想什么,“公主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应该知道,这世上都可以勉强,唯有感情不可以!” 长宁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在夏侯砚面前居然败给了唐诗这样一个女子,冷笑道:“萤火之光,永远无法与皓月争辉!” 第四十三章 无福消受的爱 第四十三章 无福消受的爱 远处的公主侍从皆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公主站的位置实在危险万分,若是一个不小心,千金之躯滑了进去,他们这帮人谁也别想活着回去,现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夏侯砚身上,只能指望着少将军赶快把公主劝回来! 虽然岸上的人焦急万分,心惊胆战,可是船上的人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一副悠然自若的表情,长宁公主对面临的危险似乎浑然不觉,眼眸只是紧紧逼视着夏侯砚! 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浓墨的影子,更显得他丰神玉立,身姿挺拔,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看到都忍不住心旌摇曳! 可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眉目间全是疏离和冷峻,虽然有着隐约可见的担忧,可那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担忧,而是对公主这个尊贵身份的担忧,她知道她要是盛怒之下真做了傻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他对唐诗的关心和对自己的漠然,长宁公主心下忽觉悲哀,她是什么身份?唐诗又是什么身份?想到此,长宁忽然笑了,因为她意识这只是夏侯砚的一厢情愿而已,以唐诗的身份,在高贵的夏侯府充其量只能做个侍妾,最终也会被她踩在脚下! 长宁公主自嘲一笑,自己也真是小题大做了,像夏侯砚这样的王孙公子,在外面有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夏侯砚,你要明白,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做你的夫人!” 看到长宁公主脸上傲然的笑意,夏侯砚眼眸一紧,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长宁公主想要什么,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想起夏侯砚对唐诗的维护,还有唐诗那惊人的美貌,长宁心下暗忖,看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一股浓浓的不悦顿时涌上心头,必须未雨绸缪,就算将来只是个妾室,唐诗这样的女人也具有不小的威胁,不是来自地位的危险,而是来自夏侯砚的心的威胁! 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来时的路,而夏侯砚却背对着,给了她天赐良机,当瞥见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宝蓝色身影时,长宁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折腾了半晌,我也累了,脚底发软,走不动了,你过来扶我过去!” 夏侯砚虽然心知长宁公主没安什么好心,可是她这样的性子,万一真的失控摔了下去,岂非徒生事端?当即颔首,“好吧!” 在夏侯砚缓步走过来,向她伸出手的时候,长宁公主嘴角浮现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忽然伸手快速抱住了他,她相信从唐诗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得见她和夏侯砚相依相偎的身影! 夏侯砚身躯一紧,猛地明白长宁在打什么主意了,他正准备动手,却发现长宁已经站在最靠悬崖边的一块岩石上,稍稍一动,几块石头立即就松动了,很快就跌入了不见底的深渊,连回声都听不见,仿佛一个巨大的洞口,可以吞噬世间所有的黑暗! 本来以他的身手,他想带个人离开悬崖边根本不是难事,可是看眼前的长宁似乎处于失控状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万一惹恼了她,她从来就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做事也从不顾及后果,盛怒之下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她站在崖边,占尽天时地利,虽然她只会些花拳绣腿,可是人在盛怒之下的爆发力不能按照平日的实力来推算,所以夏侯砚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长宁公主见夏侯砚并没有立即推开她,眼眸迸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夏侯砚看在眼里,目光静无波澜,“你到底想怎么样?” 长宁公主看到已经逼近的宝蓝流光的身影,忽然踮起脚尖,妩媚一笑,在夏侯砚额头印下深深一吻! 夏侯砚的手掌一瞬间收紧,眉峰紧锁,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长宁公主却不以为意,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意,“夏侯砚,不要以为你武功盖世,就一定能够平安无事,我一定会在你动手之前动手,不信你就试试,你要是敢推开我,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远处的唐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怀里的小秋也感觉到她的涩然,“呜呜”叫了两声! 虽然她知道这是长宁公主有意为之,她不是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阿砚根本没的选择,可心中依然难过不已,爱情真的是世上最自私最排她的东西,那样亲密的动作,一直是自己和他独有的,现在他却被另外一个女人拥在怀里! 身侧的康亲王爷早已看见了这一幕,却故作不知,关切道:“怎么了?” 唐诗只觉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没什么,可能是走的太久了,有些累!” “那要不要休息一会?”他似笑非笑,倒是很好心的提议! 他们一行几人在离长宁公主还有远远的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公主想见的本身就只有夏侯砚一人,而不是他们! 夏侯砚顺着长宁的视线,知道阿诗已经来了,莫名的心头抽紧,脸色却平静温和,声音却让长宁入坠冰窖,“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长宁公主心头一凉,却带着几分幽怨的笑了,轻柔的气息吐在夏侯砚耳边,“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看不起我,说心里话,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夏侯砚静静地听着,不带一丝表情,“那你又是何苦呢?” 这是长宁第一次和夏侯砚这样近距离接触,他身上的味道如此好闻,清新,干净,一尘不染,长宁的睫毛忽然颤了颤,似有朦胧泪光,“夏侯砚,你知道我爱你爱了多少年吗?为了你,我连公主的尊严都不顾了!” “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围在我身边,恭维我,讨好我,赞美我,只有你,从来都对我不屑一顾,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曾经发过誓,一定要让你和其他人一样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夏侯砚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就因为我对你的漠视,所以你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 “算是吧,你知道被自己心爱的人漠视是什么滋味吗?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长宁的声音蓦然变得悲愤,引来夏侯砚的眉峰深浓,长宁的情绪太不稳定,太自我,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长宁公主看到夏侯砚不悦的神色,只在须臾间,她的声音就变得满含伤心和困惑,低低沉沉,“我是大夏最高贵的公主,我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我不是一酒楼卖唱姑娘,可以随时随地对人笑,高贵嵌入到了我骨子里,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一直不喜欢我?有人劝我在你面前收敛公主的脾气,公主的傲慢,我也想这样,可是每当见到你对我的冷漠之时,我就忍不住发脾气,或许这样你还能多看一眼,和我多说两句话,夏侯砚,我到底有什么不好,让你这样的讨厌我?” 头顶的天空蔚蓝而寡然,偶尔有几朵流云飘过,夏侯砚沉声道:“我早就说过,不是公主不好,是夏侯砚无福消受公主的盛情!” 长宁公主见他对自己的态度不似往日那么冷漠,眼底骤然腾起希望,“虽说长空万里,也不及你我之间的距离,可如果你放下对我的成见,也可能会发现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不讨喜,没试过的东西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夏侯砚淡淡一笑,有些东西不需要试也知道不适合自己,长宁的感情太疯狂,太随性,太霸道,他注定不会喜欢! 见他不接茬,长宁有些失望,她虽然强行拥着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温暖,长宁心下一怒,眉眼间透着晦暗不明的恼怒,“夏侯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夏侯砚沉默,良久才道:“多谢公主错爱!”他其实想说的是,公主有爱他的权利,他也有拒绝的权利,你爱别人,不能强迫别人也爱你,世上最不能勉强的事情就是两情相悦,皇家的权势可以强迫他娶她,却不能强迫他爱她,可是面临此时的险境,他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不想在这个继续刺激她,毕竟该说的话都说了! 夏侯砚看着脚底的万丈悬崖,想起身后阿诗深痛的目光,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正在苦思对策,稳住长宁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男声,“参见公主殿下!” 长宁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柳眉一拧,怫然不悦,看向来人,锦衣玉带,眉目清朗,斯文优雅,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谢浩远眸中隐隐带笑,“小的身份微不足道,公主不知道也罢,今日秋猎,小的已深沐皇上圣恩,却想不到还能得见最高贵的长宁公主,惊喜交加,所以忍不住上前叩谢皇恩!” “还不退下!”长宁对谢浩远是什么人确实并不感兴趣,怒道! 谢浩远只是微笑,举手投足洒脱自在全无半丝拘谨,“小的自会退下,只是看公主站在万丈悬崖边,实在胆战心惊,于是斗胆上前进谏一言,说完之后,要杀要剐,任凭公主处置!” 第四十四章 曲线救国 第四十四章 曲线救国 虽然谢浩远表现的十分恭顺,可长宁公主只有在面对夏侯砚的时候,偶尔才会收了公主脾气,除此之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高傲冷然的模样,此时更觉眼前的这个多事的男人异常碍眼,粉面寒霜,“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给本公主滚下去!” 谁知谢浩远根本不为所动,这要是换了平时,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冒犯公主,可此时不一样,公主的随从远远在身后,并没有随时把他抓起来的机会。 比起公主所面临的危险,冒犯公主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孰轻孰重,在场所有的人都分得很清楚! 谢浩远微微歪着头,不急不恼,“公主放心,只要小的说完了想说的话,一定会滚得越远越好!” 见他居然敢违抗自己的话,长宁也有了几分好奇,带着愠怒之色看着谢浩远,不耐烦道:“本公主懒得与你计较,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快滚!” 谢浩远暗暗打量长宁公主,并不否认她有过人的姿色,艳色尽在眉眼间,只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人有一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面对这样的女人,除非一心想要攀上皇亲的家族,会心甘情愿地把一尊佛娶到府中供着,早晚朝拜,因为与皇族联姻带来的好处足以让人忽略她的蛮横,忽略她的骄纵,忽略她的霸道! 可百年豪门夏侯府,并不需要靠缔结皇亲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长宁公主尽管心仪夏侯砚多年,甚至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不顾公主的风仪,不顾公主的骄傲,不顾公主的尊严,也打动不了夏侯砚! 谢浩远眼底深处带着狡黠的笑容,朗声道:“小的自幼在京中长大,自恃见多识广,阅过美人无数,但今日一见公主,才知原是井底之蛙,从没见过真正的世间绝色!”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对于异性真诚的恭维,总做不到冷面以对,尤其是谢浩远年轻清爽,谈吐温雅,力度掌控得极好,不管从哪个角度听去,他的话都像是在诚心诚意地赞美天家公主,而没有任何轻浮低俗的味道! 果然,长宁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面对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的恭维,她虽然贵为公主,可也是一个年轻少女,总不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虽说这样恭维的话语她在宫中不知道听过多少了,可是一个年轻男子当面这样说,毕竟不多,那些世家公子,出于种种顾虑,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赞美她容颜倾城,风姿绝色! 谢浩远继续道:“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一直以为只是书上的传说,今日才知真有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小的不才,罪该万死,曾听人说过长宁公主不但美貌无人能及,而且蕙质兰心,才情无双,心中还颇有些不以为然,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女子呢?无非是有人故意夸大其词,反正也没多少人真正见过公主,自可天马行空胡乱吹嘘!” 谢浩远说到此,停顿了片刻,留时间给长宁公主去消化,他的话虽然听起来是贬损的话,可是谁都知道是在变相地恭维公主! 见长宁公主眉眼都是笑意,谢浩远清了清嗓子,加重了声音,“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小的真是大开眼界,公主具有这世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出身高贵,美貌倾城,惊才艳绝,而且公主和传言比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宁公主听着谢浩远的话,极为受用,粉面含笑看向夏侯砚,一个旁人都能看到自己的美好,为什么他就看不到呢?也好好让他看看,虽然他是瞎了眼,可眼睛亮的人还多着呢! 面对谢浩远绞尽脑汁的恭维,长宁终于展开笑颜,很享受这种被捧在云端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自称小的,可锦袍玉带,才俊*,看来也是哪家的公子,尤其是在夏侯砚的面前恭维她,使她赚足了面子,话语也没那么生硬了,笑道:“你这个人倒是挺会说话的!” “谢公主赞赏,小的只是实话实话,一时仰慕公主,二是实在为公主殿下的安危担忧,故而不顾身份上前进言,还望公主恕罪!”谢浩远的表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一提到面临的危险,长宁公主立即恢复了冷面寒霜的模样,“好了,话也说完了,你退下吧,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过问!” 谢浩远听着山谷呼啸的风声,并没有退下,唇角反而弯起,“公主千金之躯,若是不长眼的风将公主从悬崖上面刮了下去,我等没命事小,只是公主会…会…”他故意停顿,没有往下说,却足以激起了长宁的好奇心! “不就是会摔死吗?你以为本公主会害怕不成?”长宁冷冷道。 谢浩远摇摇头,一句一顿道:“公主有所不知,小的曾经见过几个坠崖而死的人的尸首,从悬崖上摔下去,虽然死法很壮烈,可尸身那叫一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根本就辨不清面目,而且这么高摔下去,尸身必定四分五裂,而且崖底还有嗷嗷待哺的猛兽,时刻等着天降果腹的食物…” 谢浩远便说便观察长宁公主的脸色,如愿在她眼底发现了惊恐之色,有的时候你以为很悲壮,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一个想自杀的人,念头只在须臾间,很多时候可能当她的脚一跨出去之后就已经后悔了,可惜为时已晚! 更何况,长宁公主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只是想以此要挟夏侯砚,谢浩远状似小心翼翼地斟酌词语,“小的担心,这悬崖边上,风实在太大,风它毕竟不是人,没经过教化,又不知公主的尊贵,万一不小心把公主刮了下去,公主的闭月羞花之貌,还有绝世之姿,优雅才情可就…小的一想到那些坠崖而死的尸首就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斗胆冒死进谏,为了公主的安危,恳请公主离这危险之地远一点才好!” 长宁公主的脸色煞白,刚才为了要挟夏侯砚,她的确不怕,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描述的景象太可怕了,她堂堂皇家公主,要是死后变成了那副面目全非的模样,想想都觉得丢脸,皇族之人,不是市井之徒,平明百姓,处处注重风仪,就是死也要死得体面优雅,若是她变成这副模样,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谢浩远知道长宁公主已经心生惧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立即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扶住公主,声音十分恭敬,“小的护送公主!”不管公主是真的想死,还是假的想死,都需要给公主一个台阶下,把这件事完美地掩饰过去! 长宁看着眼前的夏侯砚,迟疑地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随着谢浩远离开了悬崖,所有的人都彻底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公主的侍从,发现后背都湿透了,此时才知道后怕! --- 围场内惊心动魄,围场也是如火如荼,一片热闹的景象! 夏侯夫人今日一身盛装,走到哪里都有人弯腰示意,带着许嬷嬷一路穿行半晌,忽然到了谢夫人前面,谢夫人一见夏侯夫人,慌忙俯身,“妾身见过夫人!” 夏侯夫人带着优雅的微笑,眼睛却盯着谢夫人身后的位置,“谢夫人不必多礼,听闻你有一个外甥女,怎么今日没有带过来?”她早看见唐诗了,也曾细细打量过,她妹妹说的不错,确实美貌惊人,难怪吸引了阿砚的眼睛! 夏侯夫人地位十分尊崇,有很多命妇带着女儿过来拜见,她忙于寒暄,一时抽不了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唐诗居然不见了,夏侯夫人目光不着痕迹地飘过不远处的丛林,难道是去找阿砚了? 谢夫人十分不解夏侯夫人怎会对阿诗感兴趣,苏伊湄却深知内情,轻声道:“秉夫人,阿诗临时有些事情,所以出去了一会!” 夏侯夫人无所谓一笑,亲切对谢夫人道:“我府中事务繁忙,很久没出门了,不知外界事务,明正可还好?” 谢夫人受*若惊,不知道为何夏侯夫人这样关心谢家的事情! 虽说夫君以前的确是夏侯元帅麾下的人,殉国之后,朝廷和夏侯元帅并没有忘记谢家,一直照顾有加,可是夏侯夫人这样亲切的慰问还是让她满心感动,“不敢有劳夫人,一切还好!” 夏侯夫人不着痕迹道:“听闻三公子在秋试中名列第七,恭喜夫人!” 谢夫人道:“多谢!” “外甥女年龄也不小了吧?” 谢夫人道:“是,已经满了十七了!”阿诗的事情现在是她的一块心病,终于体会到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了,你在那里心急如焚,她在那里云淡风轻! 谢夫人现在无比后悔她手中的那道圣旨了,要是没有的话,婚事就不能由着她,直接让她和浩远成婚了算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婚姻大事,本来就应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康亲王爷那么好的亲事都被她回绝了,她要是做主一辈子独身,难道也要由着她胡闹?现在年轻人的婚姻,哪个不是婚前互不认识,婚后却相敬如宾,恩爱情浓的? “可曾定了人家?”夏侯夫人蹙眉芊芊,眸光沉沉凝视着谢夫人! 第四十五章 不动声色的警告 第四十五章 不动声色的警告 谢夫人不知道夏侯夫人为什么如此关心阿诗,难道是想帮阿诗订户好人家?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微雨当年是名冠京城的美人,阿诗仅完全承袭了微雨的美貌,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容颜美丽,气质空灵,是美人中的美人,今日也确有很多不知情的贵妇过来打听阿诗到底许了人家没有?难道夏侯夫人也有这个心思?谢夫人连想都不会去想夏侯夫人的儿子,少将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夫人想到此,忙道:“还没有!” 相比婆婆的猜测,苏伊湄心底却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夏侯夫人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夏侯夫人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如此甚好,我有一表外甥,出身官家,眉清目秀,为人旷达,才高八斗,远近闻名,尚未定亲,刚才见你外甥女,果真是红尘绝色,一时起了玉成一桩好事的心思,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谢夫人心下恍然,果然如此,按理说,高贵的夏侯夫人保媒,那是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的,要在平时,谢夫人必定一口应承,可是想到阿诗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连康亲王爷的提亲都拒之门外,夏侯夫人保的媒还能好过康亲王爷去?她就陷入了犹豫,左右为难,可是夏侯夫人的面子哪里能驳? 夏侯夫人紧紧地盯着谢夫人,不放过她脸上的表情,她需要判断谢夫人到底对这件事知情不知情,或者说,知情之后是什么态度? 面对夏侯夫人一片好意,谢夫人犹豫再三,觉得应该实话实说,为难道:“夫人美意,妾身感激于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夏侯夫人眼眸蓦然收紧,声音加重了几分,这是她能给的所有,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谢夫人见夏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攸地消失不见,以为是自己连夏侯夫人保媒都敢拒绝,这般不识抬举,惹恼了夏侯夫人,忙道:“夫人有所不知,而是妾身外甥女的婚事,妾身想做主也做主不了!” “哦?”夏侯夫人声音微扬,“到底怎么回事?” 谢夫人道:“不瞒夫人,她有一道皇上赐予的姻缘自主的圣旨,婚姻大事,除非她自己愿意,饶是妾身也不能僭越!”谢夫人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这件事夏侯夫人倒是不知道,和许嬷嬷对视一眼,“为什么她会有这道圣旨呢?” 谢夫人面对夏侯夫人不敢欺瞒,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的经过,夏侯夫人眼中掠过微微异色,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唐诗摘到冰雪灵芝,阿砚这个幕后功臣只怕功不可没,阿砚居然瞒了她这么久,如果不是端淑太妃告诉她,还不知道他打算瞒她这个娘多久? 夏侯夫人的脸上染上几分寒意,不轻不重道:“这天底下,哪有婚姻大事女儿家自己能够做主的道理?依我看,女儿家还是温顺一点好!”知道了此事,她心底对唐诗越发反感,如此不知书达理,目无尊长的女孩子,以后还不无法无天? 谢夫人点头称是,“夫人教训的是!”其实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婚姻大事本来就应该是长辈做主,怎么能自己做主? 夏侯夫人话里有话,不知内情的谢夫人是不懂,可苏伊湄却听的暗暗心惊,夏侯夫人的话分明是警告! 夏侯夫人微微仰起下巴,她亦是个极美丽的女人,现在依然极具优雅端庄的风韵,“谢夫人,你终究是她的长辈,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能由着晚辈胡闹,你说是吗?”这样的狐狸精,早嫁早安心,阿砚为情所迷,她的头脑可是清醒的很! 这下连谢夫人都听得出来夏侯夫人言语中的怒意了,苏伊湄忽恭声道:“夫人,既然事关阿诗,不然等阿诗回来再做决定,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夏侯夫人缓缓转身,冷笑道:“好,等她回来别忘了转达我的意思,听闻谢家一向教导有方,可不要让我失望,我在府中静候佳音!” 这话谢夫人听在耳朵中,心下一凛,她亦是个精明过人的女人,知道夏侯夫人生气了,她心底实在有些奇怪,夏侯夫人是什么人物?气度雍容,根本不是小鸡肚肠的人,按理说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而生气,那又是为什么? 谢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瞥见一旁儿媳苏伊湄了然的眼神,心下一动,她以前就猜到阿诗有事情瞒着她,不过她并没有追问,年轻人总会有些自己的心事,和她这个长辈有代沟,她能理解,可是苏伊湄和阿诗年龄相仿,平日相处得也不 错,莫非她是知*? 苏伊湄知道,浩远则更加知道,谢夫人越想越觉得生气,别人都知道,就她这个舅母一直蒙在鼓里,“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伊湄心下一沉,开始暗忖,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应该让婆婆知道,终究得让婆婆拿主意,今日这样让婆婆如坠云里雾里的事情保不准还有下一次,比真相更能折磨人的是不知真相! 谢夫人见苏伊湄一直神色纠结,越发肯定她知道这件事,辞色严厉,“还不说!” 苏伊湄深吸一口气,斟酌词句,说出了阿诗和夏侯少将军的事情,虽然她知道得并不多,但是也足以让婆婆目瞪口呆了! 谢夫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丫头谁都不肯嫁,不管多好的亲事都拒之门外,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谢夫人是过来人,深知陷入爱恋的女孩的执着具有致命的杀伤力,简洁,明快,至死不悔,尤其是阿诗这样的女孩子! 谢夫人还来不及高兴,就想起刚才夏侯夫人的每句话都似意有所指,分明在暗示什么,谢夫人明白,夏侯夫人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夏侯少将军是京华少女的梦中*,那样的男子,阿诗倾心相许,谢夫人不是不能理解,可梦境再美,也有醒来的时候,不说别人,夏侯夫人看似温和可亲实则冷清至极的眼神就能说明一切! 谢夫人比谁都明白不受婆婆喜爱的儿媳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深有体会,明正长期在军中,而她也并不怎么喜欢儿媳苏伊湄。ai緷赟騋 一对不投缘的婆媳,谁都没有想去改变现状的*,会陷入恶性循环。 谢夫人性情爽朗,常年在将军府,行事做派均有大家气派,喜欢的是阿诗这样明媚聪慧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并不喜欢终日郁郁寡欢,心凉如水,迎风落泪,对月长吟的深闺柔弱女子。 苏伊湄在府中很少出门,经常会听见幽怨琴声飘出,对府中事务也不闻不问,于内心深处,谢夫人始终对苏伊湄喜欢不起来。 对不喜欢的儿媳,她已经足够大度了,虽然不会和颜悦色,各种慈爱,可是也不会像有些婆婆百般苛待! 可夏侯府就不一样了,先不说嫁入夏侯府,难于上青天,就算刚才夏侯夫人的词严令色,阿诗在夏侯府的日子必定苦不堪言! 夏侯少将军的忙碌比起明正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府中呆的日子更少,阿诗大部分时候都要和婆婆在一起,终日看婆婆脸色,谢夫人想起微雨的遭遇,若不是遇到那样一家人,岂会年纪轻轻,就丢下年幼的女儿,含恨而逝?婚姻对女子太重要了,不能只看未来夫婿是什么人,还有公婆如何,是否门当户对? 谢夫人是打心底不愿阿诗嫁到夏侯府去,良缘虽好,也要看你命中承不承受得起,生命有不能承受之轻,也有不能承受之重! 面对婆婆眉间的忧色,苏伊湄却很乐观,她相信,夏侯少将军喜欢上阿诗总有其特别的理由,要不然,那样惊才风逸的男子,岂会对阿诗深情相许? 当年,她满怀憧憬嫁入谢府,可是新婚的喜悦过去没多久,被受到了谢家人的冷遇,满心失望之下,便开始封闭自己,反观阿诗一入府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于她心底,是对阿诗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可事实是,她是真的喜欢阿诗这个女孩子! 阿诗非常聪明,进府没多久,就洞悉了表哥表嫂之间相敬如宾貌合神离的关系,她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倚仗表哥对她的*爱,在他不多的空余时间里,闹着要他陪她出去玩,可是每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阿诗一定会有恰到好处的理由,神奇消失,最后只剩下她和明正游山玩水! 在阿诗不懈的努力下,她和明正的关系有了明显的改善,明正回府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虽说她以前一直和夫君的关系不咸不淡,可既然已经嫁进谢家,就终身是谢家的人,没有女人不希望能收获夫君的呵护,夫君的*爱,虽然表面不说,可苏伊湄对阿诗始终心存感激! “娘,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阿诗未必做不到,或许正是因为阿诗的特别,才使得夏侯少将军慧眼独具,这是阿诗的福气,我们应该祝贺她才对!” 谢夫人凝视着这个她一直忽视的儿媳,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第四十六章 各得其所 第四十六章 各得其所 秋高气爽,云朵格外柔白娴静,阳光格外明媚和煦,风显得格外轻漫清香。ai緷赟騋 康亲王爷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情大好,轻笑道,“你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高城思索了片刻,不解道:“王爷指的是…?”今日的秋猎比往年要精彩得多,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康亲王爷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秋海棠,闭目放在鼻下轻嗅,似感叹又似讥诮,“本王对她真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请王爷明示!”高城是真的不懂! 康亲王爷的声音十分愉悦,“面对皇家公主的盛气凌人,她虽然恭敬有加,可眼底没有半分惧意,她的勇气和冷静超出了本王的想象!” 高城声音稍顿,“就算如此,她毕竟是夏侯砚经手过的女人!”王爷府中,女人无数,环肥燕瘦,完全没有必要纳这样一个女子入府,她也没有资格侍奉王爷! 康亲王爷深知高城的心思,只是轻轻摆摆手,声音淡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必为了这样一点点小事坏了本王的兴致?” 高城立即道:“是,属下失言!” 康亲王爷清朗的声音随着山风悠悠飘扬,“历史上最美的女人莫过于萧皇后,可她经历了五次婚姻,隋炀帝的皇后,宇文化及的淑妃,窦建德的小妾,两代突厥可汗的爱妃,唐太宗李世民的昭容,因为她太过美貌,美得足以让人忽略她的过去,葬下一段千古*,升起一轮皎皎明月!” “属下没有见过萧皇后,不知那是何等美貌,今日唐诗虽美,可属下相信,以王爷的势力,只要有心,未必找不到天底下第二个兼有唐诗之美而且身心清白的女子!”高城的声音透着浓浓坚毅! 高城是个固执的人,康亲王爷能选他做贴身侍卫,就是看中他的这一点,因为这样的人只认一个主子,尽管有些小小瑕疵,比如说对主子的命令抱有异议,可他是个明白人,不管心中怎么有异议,依然会不折不扣去执行! 康亲王爷想起夏侯砚,声音添了几分异样,“本王得到消息,曾经潮阳的军饷失窃案,还有近日发生在军中的兵器丢失一案,夏侯砚都是在唐诗的鼎力帮助下才顺利过关,有时候,女人的作用不可小视,唐诗不但美貌倾城,还有如此才干,也足以让本王忽略她的过去!” 高城若有所悟,“属下明白!”反正也不靠她传宗接代,偶尔给王爷侍侍寝,得到王爷的*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都能想开,他一个侍卫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康亲王爷俊目染上了些许*的笑意,声音轻柔,“滑肤如凝脂,粉面似桃花,言语赛黄鹏,行走胜弱柳,你说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倒戈相向,对夏侯砚会不会是致命的打击?” 高城重重颔首,忽道:“如果唐诗真的如此聪明,会不会看出今日她坐骑失控一事是王爷所为?” 康亲王爷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她应该感谢本王,若不是本王,她还不知道她要面临的情敌长宁有多么可怕,如果她真打算和夏侯砚厮守终身的话,就绝不会让她的感情一直在幕后,一定会走到台前的!” --- 长宁公主从悬崖边退回之后,才开始感到后怕,腿脚一直发软,香汗涔涔,在侍从们的伺候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皇妹可好些了?”康亲王爷缓步而来,声音关切,长宁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根本不意外,她自小就是个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女子! 长宁公主微微颔首,挥手屏退了侍从,不悦道:“七皇兄,你刚才去哪里了?” 康亲王爷随意道:“四处走走,看看大好秋色!” 长宁公主粉面微含愠怒,“你倒是有心情?” 康亲王爷朗笑一声,在长宁身边坐了下来,“皇妹,你追得这么紧,是个男人都会喘不过气来,都会心生惧意,我是让你先冷静冷静!” 长宁公主愤愤不平道:“可无论我怎么示好,他眼里都没我,我能怎么办?” 康亲王爷谆谆教导,“爱情是个谋略的战场,想要一个男人的心,光靠一片痴心是不够的,还需要用脑子!” 长宁公主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说我没用脑子?说得简单,不然你来试试?”她从崖边退下之后,夏侯 砚当即拂袖而去,没有半分停留,她又气又恼,却也无计可施,现在冷静下来,深知自己闹得有点过分,可她并不后悔,反正她做的事情总有人善后! 康亲王爷言语带着洞察世事的练达,“你和夏侯砚这么多年,你追他躲,他都习惯了,依我看,不如按下性子,先冷落他一段时间!” 长宁公主苦笑道:“向来只有他冷落我的份,哪有我冷落他的份?现在要冷落他,他心里只怕还巴不得呢!” “我的好皇妹!”康亲王爷拉长了声音,“你太不了解男人了,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你对他的好了,他早已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情谊,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突然有一天,你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他一定会觉得失落,这个时候他才会蓦然发现你的美好,发现你的重要,才意识到你这位高贵的公主屈尊降贵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你要知道,有的喜欢,是从分开的那一刻才开始的!” 听着七皇兄的长篇大论,长宁公主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一段感情的起点,往往决定着最终的走向,你要是不尽快改变,就算以后下嫁到了夏侯府,也得日日仰夏侯砚鼻息,你毕竟是皇家公主,难道希望以后看他脸色过日子?” 从来没有人和长宁公主说过这些话,这些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不清的思绪,她深以为然,七皇兄说的有道理,夏侯府不是只有夏侯砚一个人,她只在夏侯砚面前示弱,在任何别人面前都是高贵的公主! 长宁公主崇拜地看着七皇兄,到底是万花丛中走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而且他是男人,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 长宁公主想起她抱着夏侯砚的时候,他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他的心都放在身后的唐诗身上,她一堂堂公主,抢男人的心居然抢不过一卑微女子,这份挫败感让她心疼如割! “那个唐诗和夏侯砚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长宁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可还是希望从无所不能的七皇兄这里得到确切答案! “他们什么关系?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康亲王爷淡淡道。 长宁公主十分疑惑,唐诗和夏侯砚是这种关系,那之前和七皇兄卿卿我我又作何解释?“我之前可是亲眼所见你和唐诗言行亲密的,她怎么又会和夏侯砚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亲王爷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早和你说清楚了,我和她真的只是偶遇!”停顿了片刻,又道:“她和夏侯砚早就私定终身了!” 长宁居然意外地发现了七皇兄眼中的怅然,忽然笑道:“我说皇兄今日怎么这么好心帮我?以前可不见你给我这些金玉良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七皇兄今日这般热络,也是因为看上了唐诗吧?” 康亲王爷虽然意外长宁也能看出来,但并不否认,迟早也是要让长宁知道的,朗笑道:“皇兄是个男人,唐诗是个美人,我看上了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 长宁怒视七皇兄,“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帮我呢?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在利用我?” 康亲王爷太了解长宁的性情了,长笑一声,双手按在长宁的肩上,声音诚挚,“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了?你也不想想,对七皇兄来说,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是我府中多纳一个美人重要? 长宁转念一想,也是,若是自己得到夏侯砚之后,七皇兄能把唐诗纳到他府中,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何乐而不为? 长宁原本不高兴的心放了下来,心情很快就愉悦起来,”到底还是七皇兄最疼我!“ 康亲王爷颔首称是,”那当然,你不知道当时你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可怕七皇兄给吓死了!“ 长宁公主这才想起那个把他从悬崖边劝回来的男人,”那个人是谁?“ 康亲王爷很好心地解释,”唐诗的表兄,建威将军府的谢浩远!“ 长宁公主黛眉一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和唐诗扯上了关系?“ 康亲王爷道:”很简单,若是你真不小心被风刮下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为你殉葬,自然也包括唐诗,唐诗的表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长宁公主想起他说的话,不觉嫣然一笑,国色天香,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才情无双,再加上七皇兄刚才出谋划策,心中 的自信又重新升腾起来! --- 唐诗和夏侯砚坐在树下,四目相对间,彼此真心不言已明,哪怕相对无言,也早已读懂彼此心底一切声音,有一些爱,于热闹处酣畅,有一些爱,于无声处沉浸! 浓浓树荫下,秋风如一只温柔的手吹开唐诗眉边秀发,轻轻柔柔。 夏侯砚的声音故作轻松,却有几分淡淡惆怅,”阿诗,对不起!“ 第四十七章 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四十七章 答应我一个条件 刚才那一幕,唐诗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愣怔片刻之后看向他,树荫太浓,竟然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唐诗内心深处,生出些微疼痛,挥之不去,颤抖的指尖放在他唇间,轻声道:“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都知道!” 夏侯砚看着阿诗湿润而明亮的眼眸,已经平静的胸膛重新开始悸动和震颤,脸上终于染上一抹笑意,将阿诗揽到怀中,长宁虽然给他们带来了阴影,可终究会逝去,忽然问道:“你到朝天峰之前遇见康亲王爷了?” 唐诗被他抱在怀里,耳边回荡着他稍显急促的心跳声,轻轻颔首,抚摸怀中的小秋,“对,当时从他剑下把小秋救了出来!” 他看着小秋温顺的模样,哑然失笑,“康亲王爷一向不喜欢远距离骑射,他喜欢和动物近距离搏杀!” 唐诗想起康亲王爷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想起一直想问他的话,“康亲王爷是不是在针对你?” 夏侯砚的大手抹上小秋光滑的皮毛,若有所思,“何出此言?” 唐诗盯着他的俊逸眉峰,“他一直说喜欢我,仰慕我,可是我知道,像他那样的男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对我这样身份的女子一见倾心!” 夏侯砚轻笑,“我也是对你一见倾心,凭什么他就不可能?” 唐诗忍俊不禁,嗔道:“我和你说正经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正经的?”他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意,充满了诱人的色彩! 唐诗道:“他明明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反而一直对我亲近有加,让人不想歪都难,何况,他那样地位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花心思在我身上?而且他故意暗中做手脚,逼得你在长宁公主面前出手救我,彻底暴露我们的关系,用心实在可疑,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除了因为你的原因,我想不出任何别的理由!” 夏侯砚眼底涌动深情,缓声道:“阿诗在某些人眼中是美玉,在某些人眼中是璞玉,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你的价值!” 唐诗附在他怀里,良久才开口,“阿砚,你身边会不会…会不会有他的人?” 夏侯砚坦荡平静的脸色看不出情绪波动,他早想到这种可能了,“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道!” 空气开始震动,小秋忽然躁动不安,唐诗正觉奇怪,夏侯砚神色一变,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唐诗飞身上了附近的一颗大树,树荫浓密,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唐诗见他如此,知道一定是来了大人物! 夏侯砚”嘘“了一声,小秋立即安静了下来,唐诗听到了声势浩大的马蹄声,蓦然知道来的是谁了,除了皇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阵仗?还有谁值得夏侯砚抱着她紧急避开? 果然,透过浓密的树荫,唐诗瞥见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明黄色衣角,还有衣香丽影,花颜美人! 皇上为了激励世家子弟尚武,亲临围场,场面浩大,前呼后拥! 龙辇正好行驶到唐诗栖身的大树下方,缓缓停下,龙辇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车身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 皇上下了龙辇,有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御马牵过来,皇上上了马,策马几步,搭弓拉箭,远处一只野鹿应声倒地,立即响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叫好声! 皇上御驾亲征,更多的是具有象征意义,不能指望他真的猎到什么猎物,还好皇上正值盛年,不是老态龙钟,也能射到一些小小猎物,不至于空手而归! 唐诗和夏侯砚屏气凝神,透着树荫看向远处,听着树下两名嫔妃的谈话,这两个声音唐诗都不陌生,一个是俪沉鱼,另外一个是宣贵妃,在庄姐姐的庭芳阁见过一面,皇上狩猎,居然带了美人随同,真不愧是皇家做派,不过可惜的是,庄姐姐没来,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临盆了! --- 宣贵妃看着身侧的俪沉鱼,似不经意道:“丽妃妹妹,听闻你弟弟在今年秋试中名列第三,本宫一向深居简出,不知外界消息,到今日才知道,贺喜稍迟,还请妹妹不要嫌弃!” 俪沉鱼脸色抽搐了下,随即换上一副优雅笑意,她极善于掩饰,笑道:“多谢姐姐恭贺!” 心中却暗暗担忧,父亲这么精明的人也会犯下这样糊 涂的错误?文轩那种资质,弄个功名就行了,却如此引人注目,上了第三名,殊不知过刚易折,善柔不败。ai緷赟騋 自从秋试发榜之后,来她宫中恭贺的嫔妃络绎不绝,这本身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俪沉鱼却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她虽然*爱弟弟,可弟弟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并不至于盲目相信弟弟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 虽然如此,可俪沉鱼见多识广,深知很多官职并不需要什么真才实学,一个人要是连做官都不会,就真的无可救药了,所以她也并不着急,只要文轩能考取功名,顺利晋级殿试,自有大量的职位等着他挑,考功名需要真才实学,当官却不需要! 可文轩在秋试中名次太高,骑虎难下,若是在殿试中考得太差,必定惹人起疑,怀疑他在秋试中弄虚作假,所以在殿试中名次也不能太低! 未来殿试的前十名是皇上亲自把关的,钦定状元,榜眼,探花,这些考生们若是能得见天颜是天大的恩泽,可俪沉鱼心中暗暗祈祷,文轩到时候千万不要被皇上钦点! 万一到时候一问三不知,惹得皇上起了疑心,对文轩在秋试中居然可以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抱有疑惑,彻查下去,事情就大大不妙! 一旁的宣贵妃完全不知俪沉鱼心中担忧,眼底带着钦羡之色,“妹妹娘家真是叫人羡慕,妹妹深得皇上*爱,弟弟又天纵英才,大有前途,在高手如云人才济济中夺得第三名的好成绩,看来在后面的殿试中也会大展宏图,说不定会夺得状元呢,姐姐有幸见过俪公子一面,天庭饱满,面如满月,一看就是状元之才,姐姐提前在此祝贺妹妹了!” 俪沉鱼笑得有几分不自然,敷衍道:“哪里?文轩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一份运气罢了,姐姐见笑了,再这样说妹妹都无地自容了!” 宣贵妃道:“妹妹太过客气,不必谦虚!” 不一会的功夫,皇上回来了,龙辇起驾离开了树下,唐诗松了一口气,对皇上后宫的事情她本来是不关心的,可庄姐姐在宫中,她就不得不去关心! 宣贵妃对俪沉鱼的话,虽然听着是恭贺,不过她却听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俪沉鱼是皇上后宫数得着的美艳女人,精明过人,可此刻面对宣贵妃,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怪只怪俪家的人胃口太大,要是俪文轩的名字在七八十名,谁会在意?居然成了第三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现在骑虎难下,又没有真才实学,自然心底发虚,饶是俪沉鱼这样强大的女人都只能神色讪讪! --- 喧闹的白天渐渐过去,暮色来临,公子们带着各自的猎物陆续出了围场,一路上欢声笑语! 夏侯砚回来之后,夏侯夫人就发现没过多久,唐诗的身影也神秘地出现了,心中越发生气,她猜的果然没错,两人跑到围场中私会去了,胆子真是不小,也不怕被什么猛兽吃了! 夏侯夫人对许嬷嬷吩咐一声,许嬷嬷会意,很快就带着夏侯砚到了夫人面前! “阿砚,你今日战绩如何啊?”夏侯夫人淡定地品着手中香茶,不动声色问道! 夏侯砚敷衍道:“还行!” “还行?”夏侯夫人忽然站起身,冷冷盯着儿子,“什么叫做还行?” 夏侯砚见娘神色不善,心知必定是因为阿诗的事,“娘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去看看!” 夏侯夫人看着身姿挺秀俊美非凡的儿子,寒声道:“不必了,我看你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狩猎上!” 夏侯砚道:“我不明白娘的意思!” 夏侯夫人见他还在装糊涂,单刀直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围场里面干什么,我也不想瞒你,我已经去找过建威将军府的谢夫人了!” 夏侯砚眸光蓦然一寒,“你说了什么?” 夏侯夫人面对儿子的盛怒,毫不在意,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给唐诗指了一门婚事,让她别打你的主意了!” 夏侯砚心跳如雷,面白如雪,难受之极,狠狠一拂袖,忽然话峰一转,“娘,我知道父亲突然派我去千鹤岛督军是你的主意!” 夏侯夫人并不否认,“那又怎么样?” 夏侯砚紧皱轩眉,一字一顿道:“要我去千鹤岛也可以,不过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br> ”什么条件?“夏侯夫人看着儿子认真的神色,心里起了警觉! 夏侯砚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我要先和阿诗定亲!” 夏侯夫人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儿子说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最让她震惊的话了! 夏侯夫人脸部抽搐,原本柔和的脸瞬间煞白,那双眼眸仿佛蕴着极大的怒气,想要发作,可四周人来人往,毕竟不是在自己府中,她只得生生忍住,咬牙道:“不可能!” 夏侯渊早就知道娘会这样说,并不意外,“如果娘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不去千鹤岛!” 夏侯夫人深知儿子的执拗,扬眉道:“你敢违抗你父亲的军令吗?” 夏侯渊早有对策,胸有成竹,“军中之事,本就瞬息万变,只要父亲一日没有在三军面前正式宣布,事情就有回旋的机会,娘还是不要太掉以轻心的好!” 夏侯夫人想不到儿子的气焰越发嚣张,笑容顿时僵住,阴冷着脸,“你觉得你父亲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有和熙的风吹过,夏侯砚墨色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光,“府中之事自然是娘说了算,可是军中之事就不一定了!” 夏侯夫人顿时僵住,眼眸染上深浓恼意,“你有什么理由说服你父亲?” “我自有我的理由,不信的话,娘可以试试?”夏侯砚眼眸清明,丝毫不让步! “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威胁生你养你的娘?”夏侯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固执,心下极为悲凉! 夏侯砚轻轻一叹,声音柔了下来,“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威胁你,我也曾尝试过说服你,放下成见,好好看看阿诗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除了门庭,她符合你和父亲对我的夫人的所有要求,你们为我挑选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帮我挑一个配得上我的女子吗?” 夏侯夫人冷笑,声音比夜风还要冷冽,“你年轻气盛,容易被情情爱爱迷惑了双眼,你对她了解有多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夏侯砚对上娘冷若冰霜的脸,“娘,我很感谢你和父亲在婚姻大事上从不委屈我,可是我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 看着儿子冷峻的眼神,夏侯夫人眸光变化莫测,良久才道:“让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吧!” --- 虽然并不是在皇宫中,可到底是皇家设宴,处处有皇家的繁华,布置的几乎和宫中没有太大的区别,琼花玉树,金玉载道,宫女们身子轻盈,步步生莲,歌舞升平! 今日收获颇丰,皇上龙颜大悦,赏了众多世家公子,宾主尽欢! 谢明正骑射之术不错,也得到了封赏,可谢浩远就不一样了,几乎一无所获,唐诗心知他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耽误了狩猎,十分愧疚。 谢浩远感觉到了唐诗的歉意,不怀好意地看着唐诗怀中的小秋,“要真是觉得愧对我,就把它送给我!” 唐诗看他垂涎三尺的目光就知道落到他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休想!” 谢浩远忽然*笑道:“你知道吗?在你偷偷潜入皇家围场之后,你那高贵的未来婆婆来找过你了!” 第四十八章 霓裳羽衣曲 第四十八章 霓裳羽衣曲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唐诗的心瞬间被狠狠勒紧,有些喘不过气来,连抱着小秋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紧了几分,第一高门的主母夏侯夫人的动作果然比她想象得快多了,不用问也知道她说了什么,无非是明里暗里给舅母施压,用一切办法阻止自己和夏侯砚再来往! 谢浩远见唐诗低着头,眉间隐有忧色,神情也凝重,半嫌弃半玩笑道:“对你这种还没正式见到婆婆,就被她的气势和威严吓坏了的女人,我一直都是很鄙视的!” 唐诗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夏侯夫人无疑是极其不喜欢自己的,她有心理准备,但是夏侯夫人对自己的反感程度只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冷冷盯着他,“谢浩远,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谢浩远一边吃一边撇撇嘴,“现在就吓成这样了,你要是真到了她面前,估计连渣都不会剩,败得简直惨不忍睹,一个长宁公主,一个夏侯夫人,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有的你受的!” 唐诗见他此刻完全没有半点空手而归的颓废,依然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心里的歉意荡然无存,“你果然是刀子嘴,刀子心,除了落井下石之外,你还能干些什么?面对你国色天香的表妹,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 谢浩远两眼放光,立即放下筷箸,一双桃花眼扫来扫去,还动用了那只比狗还要灵的鼻子,四处嗅嗅,十分警觉,“哪里有香?哪里有玉?还不快快给本公子出来?谁不知道本公子一向最懂得怜香惜玉?” 唐诗忽然很想揍他一顿,一字一顿道:“谢浩远!” 见唐诗目露凶光,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帮着出谋划策,语重心长,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话说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到时候只要切记,千万不可慌乱,一定要气定神闲,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不能丢了咱们谢家的脸,咱们谢家的人,就算输人也不能输阵!” 说了跟没说一样,唐诗斜斜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油嘴滑舌还想考中状元?人家状元都是惜字如金,字字珠玑,根本不像你,你不应该考状元,应该到天桥底下去说书,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生意一定很火爆!” 浩远和阿诗吵个没玩没了,坐在一旁的谢夫人偶尔可以听到只言片语,心绪复杂,苏伊湄说的没错,这两人简直就是一对欢喜冤家。ai緷赟騋 可奈何郎有情,妾无意,要不是当时阿诗为了自保,不想嫁到乌蛮国去,求到了姻缘自主的圣旨,她早就下定决心,亲上加亲,直接促成这桩婚事,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阿诗喜欢的是那个俊美得有如神的儿子的夏侯少将军! --- 宫宴的内容其实大抵都差不多,尤其是现在露天环境,清风明月,花香袭人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这样的良辰美景,所有人的兴致都很高! 英雄美人,是永恒的话题,没有美人的英雄是寂寞的,没有歌舞的宴会是单调的,尤其是今日众公子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战绩颇丰,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而且不管在哪里的宫宴,永远都是达官贵人们挑选儿媳和良婿的最佳地点,这一点,亘古不变,想要被人看上,提高自己的身价,就必须表现出不俗的才情,公子表演剑术,小姐表演才艺,越出色越好! 上座的康亲王爷见唐诗还是将那只小白兔带了出来,一个快得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嘴边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怀疑那样的笑是否真的存在过! 唐诗等人的位子比较靠后,靠后自有靠后的好处,尤其是对唐诗这样不想引人注目的女子和谢浩远吃相不太斯文优雅的人来说,绝对是天生的避风港湾。 看他一副大快朵颐的样子,唐诗不屑道:“有这个必要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舅母一直虐待你呢!” 谢浩远忙着吃东西,没空理会唐诗,终于等吃得七七八八之后,瞟过唐诗怀里的小秋,“我就喜欢这只小白兔,你这种喜爱小动物的小女孩情结我能理解,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我吃了比较实惠,今晚不吃掉,早晚有一天会落到别人手里,别人可就不像我这么仁慈了!” 这一次连小秋都“呜呜”叫了两声,一双红红的小眼睛怒视着谢浩远,唐诗看在眼里,十分解气,“你看连小秋都看不惯你了!” 谢浩远和唐诗一直窃窃私语,没有留意外面的歌舞升平和锦绣繁华! --- 酒至半酣,皇上和众妃嫔依然 兴趣盎然,一位美丽小姐毛遂自荐地跳了霓裳羽衣舞助兴,赢得阵阵喝彩声,此起彼伏! 皇后娘娘也频频颔首称赞,“彩裙飘逸,若仙若灵,果然是汉宫飞燕旧*,本宫甚慰,赏!” 很快就内侍托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如意上来,那小姐满心欢喜,谢了赏赐,退了下去,宣贵妃忽然开口,“舞姿的确曼妙清灵,只可惜,今日有一等一的霓裳羽衣舞,演奏的霓裳羽衣曲却稍有欠缺,白璧微瑕!” 皇上笑道:“宫中乐师无数,爱妃想听霓裳羽衣曲又有何难?” 宣贵妃遗憾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妾曾经听有人弹奏一曲霓裳羽衣曲,真如天籁之音,自那以后,不曾听到过那样的琴声!” 皇上龙目一挑,“哦?是何人?竟能让爱妃一直恋恋不忘?” 宣贵妃轻轻笑道:“今日盛况,还是不提往事,以免扫了皇上的兴致,臣妾只是今日见这霓裳羽衣舞,触景生情而已!” 可是皇上的兴趣来了,不是那么容易退却的,“朕恕你无罪,到底是何人?” 宣贵妃见皇上执意追问,只得无可奈何道:“不敢欺瞒皇上,是曾经名冠京城的美人,谢微雨,臣妾曾听她弹奏过一曲霓裳羽衣曲,真有绕梁三日连绵不绝之感,多年难忘,只可惜今日不在,不能重温旧日情怀,所以隐觉遗憾,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正准备说什么,一旁的长宁公主忽然开口了,“皇嫂不必觉得遗憾,虽然谢微雨不在,可她的嫡亲女儿唐诗今日刚好就在这里!” 皇上蓦然想起,以前丽妃说过,唐诗就是谢微雨的女儿,他也曾在秦妃的庭芳阁听到过唐诗的华美琴声,的确是动人心魄,沉吟片刻,起了让唐诗抚琴一曲的兴趣! 一旁伺候的内侍及时洞悉了皇上的意思,高声道:“皇上口谕,命唐诗献奏一曲《霓裳羽衣曲》!” 谢浩远和唐诗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歌舞,一个一边忙着品尝宫廷美食,一边对小秋垂涎欲滴,另外一个满心都是夏侯夫人的警告,完全不知周围人都说了些什么,现在蓦然被点名,定定地看着浩远哥哥,“什么情况?” 谢浩远一副云淡风轻却又幸灾乐祸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恭喜你,你要倒霉了!” 见阿诗一脸的茫然,谢夫人飞快地用三言两语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唐诗遥遥看向上方,无意中发现了长宁公主挑衅的目光,于是彻底明白,若是有人想针对你,你就是躲到最阴暗的角落里去,人家也有办法把你拎出来,角落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长宁公主见唐诗在迟疑,更加得意,“唐诗姑娘莫不是想抗旨不成?” 唐诗不知是不是又是康亲王爷在背后捣的鬼,撺掇长宁公主,长宁公主和自己年龄相仿,再则,自己九岁的时候就和娘一起离开京城了,那个时候,长宁公主也不过是个孩子,对娘的了解能有多少? 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世,知道自己是娘的女儿,而且还知道娘的成名曲,《霓裳羽衣曲》,说背后没人指使,打死唐诗都不信! 众目睽睽之下,唐诗只好将小秋送到一直虎视眈眈的浩远哥哥手中,叮嘱了一句,“你要是敢命人把它煮了,回来我跟你没完!” 长宁公主看着宫灯加月光的照耀下,更加水光潋滟的唐诗,吸引了很多道惊艳的目光,眼底略过一抹妒意! 无论在何时何地,她这个皇家公主都应该是众人的焦点,不仅要是眼里的焦点,也要是心中的焦点,可唐诗一出来,她在众公子心中焦点的地位似乎就岌岌可危,开始摇摇欲坠! 夏侯砚的位置自然在前排,坐在夏侯夫人身侧,整个过程夏侯夫人几乎没和儿子说一句话,儿子这一次异常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除非和唐诗定亲,否则就不去千鹤岛,让她左右为难,阿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很清楚,她自然不舍得说自己儿子的不是,怪只怪唐诗那个狐狸精把儿子迷惑得连亲娘都不认了! 夏侯夫人是何等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只是似笑非笑,她乐得看戏,长宁公主无非是想让唐诗在众人面前出丑,宫宴上想占尽*靠的不光是一张脸,到时候在众王公贵族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毕竟是小家出身的,没见过大世面,慌乱之下,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丢尽了脸面,也好让阿砚好好看看这个女子 第四十九章 变 故 bsp; 看向远处的夏侯砚,眼底带笑,长宁公主更是恼怒,心烦意乱,却无意中却发现了上座皇兄迷离的眼神,心下一动,嘴角溢出一抹微笑,太好了,皇兄看上唐诗比七皇兄看上唐诗更有杀伤力,不管是皇兄,还是七皇兄,只要不是夏侯砚,就对她没什么威胁! 郦沉鱼最近的心思都放在弟弟郦文轩的事情上,宫中争风吃醋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此刻自然也看到了皇上的目光,心下了然,虽然有些不高兴,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皇上如愿以偿,心情大好,到时候就算文轩的事情惹得皇上不高兴,也不会太过计较,郦沉鱼权衡之下,觉得此时没有必要使出什么办法制止皇上抱得美人归,让皇上开心最重要! 一曲毕,四下无声,只听得清风徐徐,月明星稀,皇上忽然带头鼓掌,打破了沉寂,“难怪宣贵妃念念难忘,霓裳羽衣曲,果真是轻抚心弦清音炫,曼舞婆娑夜月缘!” 一时间,掌声雷动,震彻天际! 唐诗站起身,跪于中央,“臣女献丑,皇上谬赞!” 宣贵妃笑道:“皇后姐姐,这个自然也要赏!” 皇后微微颔首,“那是自然,赏!” 一名毕恭毕敬的内侍低着头托着玉盘来到唐诗面前,“唐诗姑娘请!” 唐诗扫过,一只流光溢彩的金步摇在清辉月色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唐诗恭声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娘娘正准备说平身,却发现皇上居然站起身,亲自向中央的唐诗走去,心下明白,皇上是想亲自扶起唐诗! 迟迟没有听到令她起身的声音,唐诗也不敢起身,身侧的内侍也一直低着头,等待唐诗平身领了赏赐,才能退下! 谁知皇上竟然下了座椅,准备亲自扶起唐诗! 夏侯夫人见此,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下儿子该死心了吧,唐诗可以攀上更高的枝头了,完全是不择手段的女子,只要是能助她登上高位的,不管是谁,都没有分别,果真是下层女子最惯用的招数! 唐诗见皇上亲自向她走来,有些不安,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回想起今日的一幕幕,蓦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皇上已经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唐诗蓦然起身,脱口而出,“皇上小心!” 皇上脚步一停滞,立于唐诗身侧的内侍骤然动手,身形快如闪电,黑色衣袖中一抹寒光立即扑向皇上! 原本载歌载舞风花雪月的宴会上,大多数人已经熏熏欲醉,昏昏沉沉,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凶险,大多数人的脑子出现不是震惊,而是短暂的空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侯砚,身形忽起,朝着那内侍黑色的身影飞去! 一切变化只在须臾间,虽然那声“皇上小心”让皇上的身影稍稍停顿了片刻,可是在夏侯砚到来杀了那刺客之前,刺客的匕首会刺到皇上身上,唐诗不假思索,紧急之下,急追出去,伸手死死抱住了刺客! 皇上想不到宫宴上面居然会有潜藏的刺客,立即高声道:“护驾,护驾!” 在场的人终于反应过来,酒醒了大半,“来人啊,有刺客!” 刺客即将大功告成,却身躯一缓,被一个女子强行阻住,心下大怒,反手将就手中的匕首刺到唐诗的肩头! 唐诗一阵蓦然吃痛,却紧紧咬住牙关,不肯放手,刺客大怒,面目狰狞,用力一甩,强大的震力下,唐诗立即被甩在地上,剧痛不断袭来,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来人啊,有刺客,保护皇上!”此刻达官贵人和宫人们惊叫奔走,一片慌乱! 妃嫔宫人们惊惧不已,片刻之前欢欣升腾的宫宴立即满目狼藉,人群四下逃散! 夏侯砚已到,踢飞刺客手中的匕首,很快意识朦胧的唐诗就听到了断骨声,片刻之后大批大内侍卫齐齐赶到,人影闪动,围攻刺客,刀剑齐下,结果不言而喻! 夏侯砚急忙抱起唐诗,声音急切,“阿诗,阿诗!” 那脱落在地的匕首泛着黑黝黝的光芒,一看就知道带有剧毒,夏侯砚心乱如麻,阵阵绞痛。ai緷赟騋 生死只在须臾之间,唐诗感觉自己的肩头除了痛,还有麻的感觉,心知刀剑有毒,周遭的一切开始模糊变暗。 < br> “阿诗,阿诗……”无数个惊叫的声音在耳边绵延不绝,堕入一片黑暗之中,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他焦急的脸庞…… 第五十章 醒转 似是梦里,唐诗听到了舅舅的叮嘱,看到了娘温柔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儿时岁月,欢声笑语,绵延不绝,她和庄姐姐,还有馨儿在海棠树下嬉戏,浩远哥哥会突然扮鬼脸蹦出来吓大家一跳,明正哥哥却永远是一副稳重可靠的好哥哥模样,一切是那样的美好,让人忍不住甜甜微笑! 梦中的时光也过得如此快,转眼间就看见阿砚白衣墨发的风华,深情如斯的眼神,浩远哥哥鄙夷的微笑,表嫂端庄淡然的脸庞,还有舅母忧切的深深呼唤… 脸上忽然有一阵极其细微的抚摸,不太真实,又不太虚幻,轻轻的,柔柔的,痒痒的,唐诗努力睁开眼睛,居然是小秋,正用软绵绵的身子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 红宝石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小鼻子抖抖地喘着气,小嘴好像永远合不拢似的,露出两排碎玉般的小牙,此刻看到唐诗居然睁开了眼睛,它的小嘴咧得更大了,唐诗会心一笑,想伸出手摸一摸它光滑柔软的皮毛,可是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这细微的响动惊醒了在外面守候的云姨和雅霜两人,云姨心中一喜,匆忙掀开帷帐,疲惫的脸上瞬时绽放惊喜的表情,高声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雅霜,快去禀告夫人!” 雅霜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阵匆匆的脚步声,谢夫人,谢浩远,谢明正还有苏伊湄一起进入唐诗的内室,一时间,闺房里面,人影幢幢! 唐诗脑子依然昏沉,谢夫人看见唐诗真的睁开了眼睛,当即喜极而泣“你这孩子,总算是醒过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舅舅交代?” 唐诗想说什么,嗓子却干哑,说不出话来,苏伊湄见状急忙命云姨倒了一杯水,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唐诗扶起,伺候她饮下,轻声道:“好点了吗?” 谢浩远等唐诗喝完了水,挤到前面,对着唐诗左看右看,忽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喂,还认识我是谁吗?” 什么时候了,还是这般搞笑?唐诗正想笑,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引起一阵疼痛,黛眉紧皱,谢夫人见状忙道:“浩远,不要胡闹,阿诗刚刚醒来,不要刺激她!”话虽如此,心中却极为忧切,谁也想不到晚宴居然出了那样可怕的事情,那晚阿诗被送回府中,皇上派了宫中太医日夜守候在府中,宫中名贵药草,世间奇珍更是源源不断地抬到府中,皇上命太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阿诗救过来! 虽然皇上圣泽,可是阿诗受伤太重,几乎命悬一线,反复高热,好几次差点死去,就这样过了七天七夜,现在虽然醒转,但是一直没有说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前有类似的情况,勉强醒转过来也变迟钝了,谢夫人刚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心中暗暗祈祷! 唐诗看着他们关切焦急的脸,终于说出让大家彻底松了一口气的话,“谢浩远,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声音虽然虚弱,可是熟悉的语气还是让大家如释重负! 唐诗微微一动,肩膀上的剧痛就立即传来,谢夫人见阿诗极为痛楚,心疼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 唐诗说不出话,只是疲惫一笑,谢浩远的声音,“娘,宫里的公公还在前厅等着回话呢!” 谢夫人回过神来,好几次,阿诗的脉搏都极为微弱,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夜的惊险仍历历在目,她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妇人,可是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自那以后,皇上每日都派公公到府中询问阿诗的伤势,现在好不容易阿诗醒过来了,要及时禀告皇上! 谢夫人吩咐太医进来给阿诗检查,太医见唐诗醒转,毕恭毕敬给唐诗把脉,很快道:“恭喜夫人,唐诗姑娘的脉搏已渐渐转强,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只要多加调理,康复无虞!” 太医开了药方,谢夫人千恩万谢之后,命云姨好好照顾小姐,一直提心吊胆,现在突然轻松下来,身子立马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谢明正和苏伊湄忙扶着谢夫人去休息! 一番忙乱之后,,云姨伺候唐诗吃了一点清淡的食物,恢复了些许力气! 谢浩远看着阿诗苍白的脸庞,连往日红润的朱唇此刻也褪尽了血色,在唐诗*边坐下,嘴角噙着一抹喜忧莫辨的笑意! 唐诗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微笑,努力从唇间挤出一句话,“哎,注意男女有别!” 他却一副赖定了的样子,“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唐诗闭上眼睛,头痛欲裂,依然十分虚弱,“不要问我这种低级的问题!”自己知道才是怪事,一直处于昏迷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几乎就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谢浩远忍俊不禁,“整整七天,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娇滴滴的表妹骨子里原来也有英雄情结,也想学人家行侠仗义!” 唐诗不想理他,他半揶揄半惋惜的声音继续传来,“世上最笨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只有三分的实力,却以为自己有十分,你知道吗?那刺客的匕首上有剧毒,太医说伤口再深一点点的话,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你这条命真是捡回来的!” 唐诗唇角弯起,浩远哥哥虽是在埋怨她,可是掩饰不了语气中的慌乱和忧切,问道:“那刺客是什么人?” 谢浩远很是自信,“等你表哥考上状元,成了朝中重臣,自然就知道了!” 唐诗忍俊不禁,这种事情自然是朝廷机密,浩远哥哥一介朝外人士,能知道才是怪事? 唐诗闭目,依稀记得那日在宫宴上,被刺客刺了一刀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谢浩远知道唐诗心中所想,声音悠然,“那晚皇上本来要带你回宫的,可是被你机智而勇敢的浩远哥哥及时阻止了!” 唐诗奇怪道:“你怎么做的?”若是这样入宫,不管是生是死,只怕以后就再也出不了宫了! “我真诚地启奏皇上,说你这个人极其缺乏安全感,在任何陌生的地方都会惊恐不安,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要是去了宫中,陌生的环境激发了你心中不安的因素,惊恐之下只怕凶多吉少,皇上很犹豫,可是随行的太医很赞同我的意见,说你伤情凶险,最好能够在熟悉的环境中救治,皇上几经犹豫之后,才准许你回府疗伤!” 唐诗唇角弯起,“谢谢!” 谢浩远得意一笑,还想说什么,雅霜来报:“夏侯少将军到了!” 谢浩远看着唐诗脸上的表情,撇撇嘴角,“你想见的人来了!” 唐诗的确想见他,当日最后的画面,是他忧切的脸,后来呢?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谢浩远站起身,“你昏睡的七天里,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夏侯砚每天都来,依我看,你的婚事看见曙光了,恭喜你,这一刀挨得真值,虽然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过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当然,还包括你不想要的东西!” 浩远哥哥的话听得唐诗云里雾里,刚醒转过来的脑子实在有些混沌,有些不太明白,尤其是浩远哥哥这样从未有过的正色! “到底是男女有别,你要不要请他进来?” 唐诗轻轻点头,谢浩远嘴角浮起一抹坏笑,“对我就男女有别,对他就全无差别,真是女生外向,要不要我再大发慈悲地把小秋带走,以免影响你们的郎情妾意?” 唐诗摇头,小秋顺从地躺在她身边,安静可爱,没有一丝动静,她喜欢这种感觉! 谢浩远的身影消失之后,夏侯砚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唐诗眼中,四目相对间,恍如隔世! 夏侯砚不敢置信地看着唐诗的微笑,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眉眼间满是惊喜交加的神色,“阿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一向是风华无双的模样,可是现在,脸色苍白,眼眸赤红,有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伤心之色,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过了,唐诗想对他笑,有太多疑问,没来得及化解,还未说话,就被一双温润的嘴唇覆盖住所有汹涌的思绪! 他的动作很轻,怕弄疼了她,声音却开始颤抖,“我真的很怕,怕你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唐诗微笑,“可我还是活过来了!”那个时候,她也以为她要死了,刺杀皇上,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如何能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他的目光掠过唐诗肩头,手也跟着伸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唐诗苍白虚弱的脸掠过一抹淡淡红晕,正欲阻拦,他却不管不顾地掀开唐诗的肩头,虽然已经缠上白色纱布,却仍有血迹渗出,清晰可见,触目惊心,他眼底掠过一抹惊痛,自责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诗轻轻摇头,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暗哑低沉,极是艰涩,唐诗轻轻握上他的手,“我不会死的!” 他看着唐诗,目光灼灼,“我知道,你不会舍得丢下我的,你当时是怎么发现那内侍有异常的?” 第五十一章 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他脚上穿的居然是一双快靴!” 夏侯砚神情一变,怪不得,就是这样细微的地方引起了阿诗的警觉,一般人谁会注意别人脚下的鞋?再则,内侍都着长袍,大多数情况下看不到脚下的靴子,就算看到,也不会引起注意,只是一带而过! “据我所知,内侍的服侍都是宫中统一配备,我见过不少内侍,虽然品阶不同,服色也不尽相同,可是绝不会穿快靴,虽然只看到了一眼,可我很肯定,他脚下穿的是快靴,而且做工并不精细,连花纹都有些粗糙,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内侍又不需要远距离行路,穿快靴干什么?而且那天参加狩猎的公子们基本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家族出身,他们极其讲究穿戴,更是不可能穿这样不入流的快靴!” 夏侯砚脸上浮起淡淡微笑,这个冷静睿智的女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撩动他的心弦,“也只有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现问题,一般人眼睛只会往上看,谁会注意别人脚下?” 唐诗靠在他怀里,佳期如梦,时光静美,浩远哥哥的话也不算纯粹是胡诌,人的确更容易适应熟悉的环境,他身上的味道依然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唐诗沉醉其中,“联想到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是在刻意掩饰什么,我便起了疑心,皇上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的右手虎口处有厚厚的茧,我知道只有长期握刀的人才会形成那样的痕迹,皇上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开始不稳,联想到种种,我肯定他是个刺客,绝不是真正的内侍!” 原来如此,夏侯砚轻轻握着唐诗的手,“幸好有你的提醒,不然皇上再往前走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虽然浩远哥哥不知道,他总该知道吧! 他看着阿诗略显疲乏的脸庞,轻描淡写道:“说来话长,事关十年前的一场宫闱谋逆,有一户姓陈的官宦之家被牵扯在内,按律株连九族,谁知竟有漏网之鱼,这刺客当时只有十几岁,正好在外学艺,逃过了一劫,从此一心想向皇上复仇,十年来苦练身手,终于小有所成,处心积虑只为刺杀皇上,为家人报仇,深宫大内,他自然混不进去,好不容易等到秋猎,皇上出宫,给了他可乘之机,杀了一名内侍,利用他的衣服混了进来,伺机寻找接近皇上的机会,若不是你的出现,只怕他已经得手了!” 一件复杂的精心刺杀案,竟然被他说得那样简单,唐诗还准备问,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唇,轻轻摇头! 唐诗明白他的意思,牵扯到宫闱谋逆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他怕自己又犯了好奇心,便以这种方式提醒自己! 唐诗轻轻颔首,“好吧,时过境迁,我也不想问了!” “那刺客的身手不错,一般的女子见到那种情形早就吓傻了,你居然还敢扑上去?”他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愫,有埋怨,有惋惜,有怜爱,有心疼! 唐诗微微歪着头,略显调皮,“我别无选择,要是皇上因为我而遇刺驾崩,皇室只怕会直接下令杀了我,还有我舅母一家,也难逃灭门的厄运!” 他何尝不知?他一直都知道,阿诗有着足以与男儿比肩的勇气和坚毅,在那种地方,若是换了一个女子,可能结果就会完全不同,许许多多的人的命运都面临改写! 舒舒缓缓,轻轻盈盈,这样一个女子在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心灵,此生再也走不出这样的风景! 看着阿诗渐渐清澈的眼眸,喜悦涌上他心头,眸瞳浮起一层薄薄的光芒,“我当时知道匕首有毒,于是点了你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后来皇上派来宫中最好的太医,太医说幸好不是要害部位,否则你当场就会死去,虽然没死,但境况也十分危险,皇上说若不能把你救回来,就要他们陪葬,事关身家性命,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用了各种各样的解毒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风吹进内室,掀开了帷帐,一股澄澈的温柔,在心底蔓延,骊歌悠长,情谊无双! 唇齿间叠着一层难舍难分,*悱恻,风低低吹过,秋叶静静飘落,在风中飞舞,灿如夏花! 外面光线斜斜翻飞而入,令人恍惚,无论时间过得多慢,都会有尽头! 唐诗睡去之际,他附在她耳边,声音极轻,怕吵醒了她,“阿诗,等你伤好了,我们就成亲,好吗?” --- 虽然伤得不轻,但唐诗毕竟年轻,再则每日用的都是世间罕有的良药和补品,身子复原得很快,没过几日,就可以到院子里晒太阳! 一缕缕炫目的光芒,弥漫于一望无际湛蓝的苍穹,唐诗坐在池塘边上,享受着久违的阳光! 之前大家为了让她安心养病,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她,直到现在,才陆陆续续知道一些事情,也逐渐明白浩远哥哥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虽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当然,还包括你不想要的东西! 唐诗救驾有功,泽被亲族,表兄谢明正由都尉升至参将,谢浩远暂时没有官职,无法直接晋升,皇上对谢家的赏赐源源不断,不过得到好处最大的并不是谢家,而是唐家! 尽管唐诗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姓唐,是唐家的人,不过作为局外人的皇上来说,根本不知道这一茬,皇上不会无聊到去关注像唐一鸣这样不入流的官员的家事! 唐家长女唐诗护驾有功,皇上又得知唐一鸣有做过提刑府的提刑官,目前这一官职正好空缺,于是顺理成章擢升唐一鸣为四品提刑官,对唐一鸣来说,就是官复原职! 谢夫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阿诗差点用命换回来居然是皇上对唐家的提携和嘉奖?唐家人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阿诗带来的荣耀?那样一家人,竟然能踩着阿诗的血往上爬? 可皇上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阿诗终究是唐一鸣的女儿,皇上想要嘉奖阿诗,首先考虑的一定是唐家,在皇上看来,阿诗姓唐,只有唐家的地位提到了,才能真正提升阿诗的身份和地位,或许皇上是一片好心,觉得唐诗在谢家住着,终究有寄人篱下的味道,毕竟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家好! 谢夫人有火没处发,唐一鸣真是命太好了,当初唐家使尽卑劣手段逼夫君把微雨下嫁给他,当年有夫君镇着,他还不敢怎么太过分,后来夫君不在了,他就肆无忌惮了,对微雨再无以前的虚情假意,这样无耻的一个人,偏偏又有阿诗这样的女儿,能得以绝处逢生,咸鱼翻身,他两次当上提刑官都是谢家给他的荣耀! 可是唐一鸣根本就不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而且现在一定是得意洋洋,到处炫耀阿诗是他的女儿,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令人生厌! 唐诗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只是默默无言,站在已经颓败的荷塘前面,一路上秋色凄冷,茫茫无边,轻衣翩袖,亭亭玉立,像一朵隔世的花朵,清澈而柔美! 听着身后舅母絮絮叨叨的抱怨,唐诗一笑,舅母不敢骂皇上有眼无珠,那是不想要脑袋的匹夫之勇,就只能痛骂唐家人的无耻和卑劣! 谢夫人看着波澜不惊的阿诗,叹了一口气,“你以后嫁到了夏侯府,只怕你父亲更是会顺着竿子往上爬,你这辈子到底是欠了他什么?” 唐诗想起旧时光草木深深,思绪穿越了时空,声音清幽,“舅母,他终究是我父亲!” “父亲?”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谢夫人更来气,“有这样做父亲的吗?他若是真把你当女儿,若是对微雨还有一点点感情,或是感激也好,你们会受这么多的苦吗?微雨要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性子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微雨嫁到唐家之后,从来没有耍过大家千金小姐的威风,反而一直克己守礼,孝敬公婆,相反是你父亲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 “你舅舅走了之后,他是怎么对待你们母女的?不用我提醒你吧,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工具,你难道忘了上次唐家的老夫人是怎样的嘴脸?看中郦家的权势,丝毫不顾你的意愿,坚持要把你嫁给郦文轩,这些你都忘了吗?” 那样刻骨的伤痕,怎么能忘记?唐诗的眼睛沉沉看着天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阳光碎如手心花瓣,寂静无声,生活充满了未知,谁知道是祸是福? 唐诗淡淡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舅母何以知道这对父亲来说一定是好事?” 谢夫人一顿,“什么意思?” 一直躺在旁边闭目养神的谢浩远及时出声了,“娘,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夏侯府是什么地方?夏侯砚又是什么人?岂是姑父那样的人想巴结就巴结得上的?人家根本懒得正眼看他一眼!” 谢浩远从小就对姑父唐一鸣没什么好感,那人总给人一种虚浮的感觉,醉心权术,志大才疏,他小的时候就不明白,姑姑那样清高雅致的人怎么就嫁给了姑父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男人? 因为不喜欢姑父,他也很少到唐家去,大多时候是把表妹接到谢家来小住! 唐诗看着落叶满庭,声音清冷无波,“面对突如其来的幸运,如果没有承载它的能力,就意味着潜在的危险!” 第五十二章 门庭若市 “更何况,韩映之害死了娘,我和她之间有血海深仇,她若是一辈子待在潮阳,我想报仇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如今她回来了,我不是有机会了?” 谢夫人顿住,若有所悟,江山代有人才出,微雨虽然早逝,却留下这样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儿,又何尝不是福气? 再则,唐一鸣是什么人,连她都知道,更何况是一直生活在唐府的阿诗?这些年在潮阳的经历岂能没有在她心中留下痕迹? 唐一鸣从一个小小县丞破格提拔为四品提刑官,惹来艳羡的同时,岂能没有嫉恨的目光?他虽然善于钻营,可若是没有了靠山,或者他自以为的靠山只做壁上观,谁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 世间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花艳极则无香,水至清则无鱼,虽然那段时间唐诗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可几乎用生命的代价换回来的,也不全是好事! 有些事情唐诗是后来才知道的,在她昏迷不醒的时日里,庄姐姐已经分娩,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小皇子,为皇上缓解了膝下皇嗣稀缺的危机,皇上龙颜大悦,晋升庄姐姐为贵妃,与此同时,郦沉鱼也被晋升为贵妃! 唐诗对皇上的做法了然于心,庄姐姐入宫比郦沉鱼晚,总不能轻易就爬到了郦沉鱼的头上,再则,郦沉鱼也是生了皇子的妃子,为皇室做出了巨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皇上总不能厚此薄彼,一碗水要端平,更何况,虽然庄姐姐比郦沉鱼年轻许多,可是郦沉鱼以美艳风情著称,也是皇上放在心中的人物! 庄姐姐艰难诞下皇子之后,听闻她醒过来了,派公公到谢府报喜,唐诗欣慰的同时,心中也增加了一分阴郁! 一个不不足月的小婴儿是什么样子的?她还没有见过,心中充满了期待! 想起庄姐姐曾经忧伤而又怅然的眼神,唐诗静静微笑,如今总算是盼到了曙光,为了自己的孩子,庄姐姐总会变得坚强起来,在不见天日的深宫里面,日复一日地算计着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 可是庄姐姐临盆的时间,居然就是皇上遇刺之后,她陷入昏迷,生死难料的第二日,这一切,巧合得让人不往歪处想都难! 唐诗忆起,太医推算庄姐姐的临盆的日子是在殿试前后,断然不会这么早就诞下皇嗣的! 事情总是惊人的相似,曾经她娘怀有身孕之际,舅舅战死的噩耗传回京城,消息灵通的韩映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个晴天霹雳告诉娘,娘万般震惊之下,瘫倒在地,随后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难保不会有人故意将自己陷入生死关头的消息告诉庄姐姐,庄姐姐忧心惊恐之下,动了胎气,孩子早产,幸好上天垂怜,虽然羸弱,好歹还健康,诞下皇子之后,庄姐姐也昏迷了一天*,最后还是舍不得丢下孩子,在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声中熬了过来! 飞鸟掠过寡然的天空,唐诗收回目光,宫中是这样的可怕,难怪深得圣*的庄姐姐竟会那样忧伤,有些人天生就不属于一个地方,虽然享有别的女人艳羡的一切,却始终找不到自己内心的港湾,比如庄姐姐,有些人天生就属于某些地方,比如郦沉鱼! --- 在养伤的日子里,唐诗体会了从未有过的荣耀,皇上尊贵之躯虽然从来没有亲临谢府,可是他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每日都派他身边得力的公公给唐诗送来各种名贵首饰,珠光宝气,令人炫目! 因为是为皇上挡的刀才陷入险境,不管皇上是真关心她,还是虚情假意,至少表面上做得无懈可击,一直对谢家关切有加! 这段时间,想与谢家结为姻亲的达官贵人都多了许多,浩远哥哥知道这件事后,走路都飘飘然了起来,不时跑到唐诗面前显摆,说今日又有哪家大臣的女儿想嫁与他,要唐诗一定要抓紧时间考虑,不然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皇上的喜好就是风向标,一时间,谢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冷清,谢夫人忙得不可开交,只得把照顾阿诗的事情全交给苏伊湄去打理! 苏伊湄一向喜欢阿诗,并不像以前遇事则推,终于渐渐融入这个排斥她,她内心也排斥的谢家! 这日,苏伊湄正陪着唐诗在院子里做绣工,雅霜脸色阴沉,愤愤不平地来报,“步府的少夫人和二小姐来访,说是来看望小姐!” 唐诗倒真是没想到,步家不是一向视她为不祥之人吗?今日怎么会主动上门? 苏伊湄从夫君谢明正那里也知道如今的步家少夫人楚兰馨和阿诗是儿时密友的事情,她心思缜密,自然很快就洞悉了其中的纠葛,温声道:“你要是不想见,就回了吧!” 唐诗却制止了,“请她们进来!”上次唐涵小产,步夫人上门叫骂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就不信,步夫人不会在府中严厉禁止任何步家的人和唐诗继续接触,那今日为何楚兰馨还敢带着唐涵公然上门? 在雅霜的带领下,楚兰馨和唐涵一前一后到了唐诗的院子! 楚兰馨细细打量眼前的唐诗,身子还未完全复原,脸色不似往日那般明艳,神情慵懒,竟有一种病西施的美态! “馨儿见过姐姐,姐姐可曾好些了?”楚兰馨的声音如同世上最温柔的风,连女人都对她生气不起来,更何况是男人了?馨儿在府中深受步夫人步青云的*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唐涵随后上前道:“唐涵见过姐姐!” 唐诗看了一眼唐涵,不得不佩服步夫人持家有道,御人有方,一向在唐府横着走的唐涵到了步府居然如此服服帖帖,乖巧温顺? 娘在世的时候,对所有庶出子女都视同己出,虽然唐涵性子跋扈,连下人都看不过去了,建议娘严惩唐涵,可娘总是笑叹,到底是个孩子,何必和孩子过不去?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不是所有的好愿望都有好结局,娘过世之后,唐涵更是将倔强刁蛮的性情发挥得淋漓尽致,老夫人和父亲都是愈加骄纵,一个本性恶劣的人拥有了实权人物的纵容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这一点,唐诗深有体会! “少夫人今日到来有何事?”唐诗的态度淡淡的,对楚兰馨擅长表演的性情也算是了如指掌,不过只要不再来冒犯她,她也乐得井水不犯河水,原来对步家的人,她始终怀着心底的一份柔软,步夫人是娘多年的好友,慈爱可亲,步青云斯文温润,彬彬有礼,可是现在对步家人的感觉,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自从得知姐姐受伤的消息,馨儿一直寝食难安,听闻姐姐大好了,所以和涵妹妹来探望!” 唐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楚兰馨的话,终于明白,今日楚兰馨是带着唐涵上门为以前的冲撞赔罪的,唐诗暗笑,看来是步侍郎的意思,现在谢家风头正盛,步侍郎得知自己夫人居然得罪了为皇上护驾的大功臣,内心不惶恐才怪?不顾步夫人的意愿,派楚兰馨和唐涵上门! 馨儿是自己的密友,唐涵又是自己的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看僧面看佛面,面对这样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的一家人,唐诗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见小姐神色恹恹,云姨道:“少夫人,二小姐,太医说过,小姐病体未愈,需要多加休养,还是请回吧!” 楚兰馨忙道:“不敢打扰姐姐休息,我们告退!” --- 夏侯府。 许嬷嬷道:“少将军近日老是往谢府跑,前日又进宫去了,这段时间几乎都不回府了!”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一个一个攻克,只要他姨娘同意,他父亲也同意,我这个娘的意见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他想孤立我,利用他姨娘和父亲对我施压!” “可是太妃一向和夫人同一战线,想必不会那么容易被少将军说服!” 夏侯夫人并不乐观,“以前或许不会,不过自从发生皇上遇刺唐诗护驾那件事之后,就不一定了,而且昨日她还从宫中派人过来,劝我不要为了一个唐诗,弄得母子反目,得不偿失!” 许嬷嬷迟疑道:“那夫人要不要进宫一趟,表明夫人的意愿?” 夏侯夫人无力摇摇头,“进宫又能干什么?我妹妹一向了解阿砚的性子,就是知道他认准的事情,没人拉得回来,所以才出面劝我!” 许嬷嬷眯起眼睛,“可还有元帅,元帅必定不会同意!” 夏侯夫人自嘲一笑,“别提他了,他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反而赞叹唐诗是个忠贞刚烈的女子,先入为主地有了好印象,这丫头的命真好,连护驾的机会都给她赶上了!” “元帅虽然赞叹唐诗,可不见得愿意聘唐诗为少将军夫人,这完全是两码事!” 夏侯夫人嗓音沉沉,“他们父子一向感情甚笃,在这件事上,如果阿砚坚持的话,只怕他很快就会让步,遂了阿砚的心愿,所以不用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许嬷嬷深以为然,颔首道:“何况,当年建威将军是元帅麾下的人,元帅对属下素有体恤爱才之心,对于建威将军的外甥女,倒真的有可能会同意!” 第五十三章 瓦解同盟 许嬷嬷沉吟道:“这么说,若是元帅和太妃都同意的话,夫人就独木难支,无力回天?”这是个残酷的事实,夫人虽然贵为少将军的亲娘,却不是唯一能够做主少将军婚事的人! 一个是元帅,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就是端淑太妃,端淑太妃虽然只是少将军的姨娘,可是她多年来和夏侯府关系亲近,在夏侯府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何况以她太妃的权势,若是支持少将军迎娶唐诗,夫人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同盟者! 少将军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曲线救国,直接绕过夫人,从其他更易攻克的堡垒下手,各个击破,真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少将军,年少行军出身,把兵法那一套直接用到府中来了! 夏侯夫人轻声笑,却透着止不住的悲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辛辛苦苦养育二十几年,还没来得及享受他长大成人的喜悦,就给我来个当头棒喝,完全无视我这个娘,以前总听坊间传言,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当时还嗤为无稽之谈,现在才知道,不管是市井之家,还是名门贵胄,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他现在还没娶媳妇,就视我为仇人,一有时间,就往谢府跑,整个人都鬼迷心窍了!” 许嬷嬷道:“唐诗不仅出身低微,而且还订过亲,又被人退过婚,少将军年轻气盛,视祖宗礼法男女大防如无物,夫人可不能由着少将军,一定得想个办法阻止这一切才好!” 夏侯夫人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什么:“你刚才不说我都忘了,听说唐诗这次救驾之后,皇上嘉奖唐家,让她父亲官复原职?” 许嬷嬷跟在夏侯夫人身边多年,是精明过人的人物,很快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对,确有其事,而且她父亲已经携家眷在回京的路上了!” 夏侯夫人微微笑了,“很好!” “夫人的意思是…?”许嬷嬷问道。 “阿砚想娶唐诗,我总该调查清楚唐诗的家世,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 “娘,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侯砚难得回府,就被夏侯夫人召了过来,娘最近找他,都没好事,全是看各家千金小姐的画像,想早日定下他的婚事,他现在见到娘就想躲! 夏侯夫人不疾不徐地品着杯中茶,“放心,今日找你前来,是为了和你谈谈唐诗的事情!” 夏侯砚有些奇怪,坐了下来,“娘打算谈些什么?” 夏侯夫人神情悠闲,“唐诗虽然住在建威将军府,可她终究不是谢家的人,是唐家的人,联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本着对你终身负责的态度,我想了解一下她的家族!” 夏侯夫人怎么可能真不知道唐家的情况?她早就听妹妹端淑太妃说过唐诗的家族,完全是个乱七八糟的家族,主母无能,小妾当道,唐诗的父亲唐一鸣也是个官声不太好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唐诗出身这样的家族,又能好到哪里去? 退一步讲,就算唐诗真的不错,可是有着那样无法容忍俗不可耐的家人,她就不信阿砚会真的不考虑,真的不动摇,只要他坚定的心有一丝松动,不再非唐诗不娶,夏侯夫人相信她就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 夏侯砚比娘更清楚阿诗的家族,也大概知道娘是怎么想的,换一种方式阻止他而已,沉默片刻,站起身,声音缓沉,“娘,你知道吗?若是这一次阿诗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你要我娶谁,我都悉听尊便,因为没有了阿诗,我娶谁都一样,可是我庆幸她还活着,我不想再错过一次,也请娘不要再给我阻力了!” 阿诗遇险的时候,他顾不得那么多,顾不得可能在皇上面前暴露他们关系的危险,顾不得未婚男女的名节清誉,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没有人知道,阿诗昏睡的七天七夜他是怎么过来的,那种痛,深入骨髓! 那些日子,只有飘忽不定的白衣翩翩,只有他孤单的身影惶恐不安,所幸,上天终于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在无数的呼唤中,阿诗睁开了眼睛,没有被死神带走,那一刻,所有暗沉凉薄的心事不再流离失所,有了寄托! 或许在遇见初始,一切已经注定,一生只有一次这样的遇见,谁的墨发,随风飞舞?谁的笑靥,璀璨如花? 夏侯夫人凝视儿子良久,终于道:“你放心,如今连皇上都对唐诗照顾有加,她的身份不同了,我并没有说不同意你娶她,我是在和你谈论实质性的问题,你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夏侯砚眼底略过复杂神色,虽然娶阿诗势在必行,可以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是和娘闹得太僵,对阿诗以后在夏侯府的日子终究有弊无利,思索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见儿子不仅坐下,而且神情没之前那么视死如归,夏侯夫人眼底掠过一抹胜利的微笑,许嬷嬷及时地给少将军端上一杯镇定心神的清茶,恭声道:“少将军请!” 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杯盖划过茶盏的声音,夏侯夫人淡漠的声音舒缓响起,“阿砚,虽然我不再反对,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秋猎的事情发生之后,有很多人赞叹唐诗勇敢刚烈,忠贞不二,巾帼不让须眉,可是你应该很清楚,唐诗之所以不顾性命极力护驾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根本别无选择!” 夏侯夫人的声音很轻,却毫不留情地撕开残忍的真相,辞色渐厉,“护驾是死,不护驾也是死,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还有可能因此获得皇上的青睐,唐诗这样的女子,善于权衡利弊,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娘,实不相瞒,若是阿诗想入宫为妃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夏侯砚不以为然,话虽如此,可不是每个人在那个时候都有阿诗的睿智和敏锐,果敢和决绝! 夏侯夫人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若不是她的一首《霓裳羽衣曲》,皇上根本就不会走下龙椅,也就不会给刺客可乘之机,置身险境,如此说来,她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皇上真的遇刺不测,你说等待她的是什么?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娘,那晚的情形你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长宁的有意挑衅,咄咄逼人,阿诗根本就不会在那种场合出风头!” 夏侯夫人不为所动,冷嗤一声,“你小的时候就在军中长大,你和几个女子接触过?你对她们了解有多少?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多了,心机深沉,处心积虑只为往上爬,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会放过,你怎么知道,能为皇上弹奏的时候,她心中没有欢呼雀跃,暗自欣喜?” “你有没有用心听阿诗弹奏的曲子?如果真如娘所言,她内心充满了阴暗的算计,怎么可能弹得出那样孤高的曲子?” “孤高不孤高我不知道,也没心情听!”夏侯夫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加重了声音,“我和你说的是你要面临的实实在在的事情,她以前住在建威将军府,自然是建威将军夫人做主,可现在不同了,她真正的家人就要来京了,就算她娘不在了,还有她父亲,她庶母,这些人才是她的长辈,谢家总归是隔了一层,只要唐家的人还在,你想去提亲,就得等到她唐家在京中安顿下来之后!” 夏侯砚正想说什么,就被夏侯夫人打断了,“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再说,你少将军想向她提亲,总不能自己去吧,还不得通过我这个娘?” 夏侯砚深知这些年娘在府中说一不二的作风,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好,娘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 夏侯夫人轻笑一声,“放心,我还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子撒谎!” 许嬷嬷看到夫人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看见门口出现的熟悉的伟岸高旷身影,忙道:“奴婢参见元帅!” “父亲!”夏侯砚停止了和娘的争执,父亲也是能决定他的婚事的实权人物之一,只要父亲同意,娘又少了一个同盟者,争取这场婚姻的惨烈程度,真是丝毫不亚于去打一场仗! 夏侯元帅身材高大,一身暗纹简素锦袍,眼睛里面透着睿智,稳重,成熟和冷静,夏侯砚和他的轮廓有些相似,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必定是极具风华的人物,他缓步走来,“阿砚,你跟我来书房!” --- 书房中,夏侯元帅坐于上方,夏侯砚神色冷寂,立于下方! 夏侯元帅威严的目光扫过夏侯砚,见他神情坚毅,薄唇紧抿成一线! 夏侯砚见到父亲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全知道了,声音铿锵,“请父亲成全!” 夏侯元帅凝视半晌,缓缓道:“据我所知,皇上也有意纳唐诗为妃,你想抢皇上看上的女人,可有心理准备?” 父亲就是父亲,见识远在常人之上,一语就道破了最严重的问题,夏侯砚沉默片刻,“有!” “英雄难过美人关,十分的美丽,往往意味着十分的危险,你可要想清楚,我们夏侯家的人,从不允许自己后悔,因为我们没有后悔的资格!” 第五十四章 峰回路转 微微带些寒意的风掠过窗前,吹得书页哗哗作响,为沉寂的书房带来一丝生气,步青云站在窗前,看着高远天际,身影萧肃寂然! 今年的秋猎,他也去了,娘因为不想见到唐诗,没有跟去,秋猎加晚上的宫宴几乎要持续一天*,馨儿受不了那么长时间的折腾,所以也留在府中,他只带了几个家丁前往围场! 步青云虽并不是文弱书生,却也不像谢浩远那样出身将门,自幼习武,因为不善骑射,他从来没有参加过秋猎,今年之所以鼓起勇气来参加,是因为那次唐涵小产,娘迁怒于唐诗,上门责骂,反被谢家狠狠教训一顿的事情,他不是为娘鸣不平,于他心底深处,的确是娘做的不对,但是谢浩远的那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深深刺激到了他,或许每个男儿心中都有*骑射,潇洒于天地间的豪情! 虽然步青云的才学在京中小有名气,可是像他这样级别的公子,在豪门公子云集的秋猎中并不特别显眼,尤其是他第一次参加秋猎,又有意表现得十分低调,几乎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他父亲身居侍郎高位,吓唬老百姓和低级官员是相当有效的,可面对那么多一品大员,朝中重臣,他爹的级别就只能乖乖退到一边,排不上趟! 在那种场合,出风头的是夏侯砚这类数一数二能文能武的高门公子,步青云并不怎么引人注目,有比较就有优劣,主要是看你和谁比! 可是谁也想不到,一年一度的秋猎宫宴居然出了那样可怕的事情,那夜的情形一直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他看见夏侯砚抱着唐诗的时候,心猛地一沉,虽然他根本没有任何介意的资格,可是始终背叛不了心中的感觉! 尤其看到唐诗身上的血染红了衣襟,凶多吉少,众人皆惊慌不已之时,他有一种乘乱冲上去,近距离接近唐诗的冲动,可大夏国身份最尊贵的人物那时全在,根本不是他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得生生地压抑住那股折磨人的冲动,被人群掩盖! 那一刻,心中翻涌的酸涩和心痛几乎要将他击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侯砚抱着唐诗离开他的视线,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的,一直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饮的酒在作祟! 唐诗伤得那样重,只怕活不过来了,那个如明月江南的女子,就要这样香消玉殒了吗?他内心偶尔也会略过一点小小的见不得的丑恶,若是唐诗死了,他没有得到唐诗,别人也得不到,也算一点阴暗的安慰,曾经错过,转身就是天涯,再无可追! 不过很快,这种算不上是畅快的感觉就让汹涌而来的担忧和伤心取代,指甲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痛,夜里,只有浓影如墨,他根本鼓不起勇气去打听唐诗到底是死还是活,他也害怕那个冰冷的结果! 只得不停地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害怕娘和馨儿看出端倪,他以要静心读书准备殿试为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终日不出,独自咽下内心的苦涩,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可是他干什么都没有心情,内心仿佛硬生生地失去了一块,那个美丽翩然差点成了他妻子的女人,如今和他的距离怎会这样遥远? 无数次身体被冷汗湿透,觉得了无生趣,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想起唐诗褪尽了血色的脸庞! 除了疲倦,还是疲倦,眼前的圣贤书,看不进去半个字,眼前总晃动唐诗的脸颊,微微笑着,倾尽了芳华,却最终没成他眉间的朱砂! --- 谢府。 唐诗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得快,在冬日临近的时候,渐渐与平常无异,这段时日,皇上的赏赐依旧不定期地送到,阿砚有空的时候也会经常来陪她,烟雨如画,诗写梅花,只可惜唐诗尚未完全康复,不能纵马天涯! 这日,谢府来了一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当今天子,他老人家居然屈尊降贵地来到了谢府! 天子仪仗,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凛,亲临谢府,这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谢府上上下下全都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屏气凝神,胆子小一点的当场就吓得差点瘫软过去! 谢夫人跪于最前面,高声道:“臣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了皇上淡淡的声音! “谢皇上!”谢夫人从未接待过大夏的头号人物,是见过不少大场面,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此刻也有些手忙脚乱,镇不住心神! 皇上看在眼里,轻轻笑道:“夫人不必拘礼,唐诗可在?” 舅母手一颤,给皇上奉的茶差点掉到地上,“回禀皇上,唐诗因为病体未愈,又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还在后院养病,请皇上恕罪!” 皇上朗笑一声,“救驾之功,何罪之有?” 谢夫人深知皇上今日只怕是为了阿诗而来,赶紧对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匆匆忙忙去请表小姐! 唐诗听说皇上到来,立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不管皇上今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怕都不会单纯是为了赏赐而来! 尽管心下忐忑不安,还是来了前厅,见到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还有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 “臣女唐诗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上脸上掠过一抹极淡的笑,忽然和那夜一样,走下上座,亲自扶起了唐诗,“免礼!” 唐诗不着痕迹后退两步,“谢皇上!” 皇上见到唐诗已经恢复往日人面桃花的美丽模样,甚是欣慰,随后亲切地问了很多问题,包括太医伺候得是否还好,身体可有不适之类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皇上问一句,唐诗答一句,有些明白皇上为什么没有直接宣她入宫,而是有意无意制造出这样的*,是不是因为皇上正在享受这种朦胧不清的过程,在宫中,皇上的*爱具有极大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他如此放低姿态,或许只是为了感受一下民间男女轻松自在的相处方式! 唐诗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刺客行刺那晚,皇上到底有没有发觉自己和夏侯砚的关系,或许有,或许没有,都有可能,当时那样的慌乱,夏侯砚英雄救美,保护护驾的功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皇上日理万机,每天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哪会像自己这样一个小小女子心思如此敏感细腻! 又或者皇上知道了也只做不知道,皇上富甲四海,对一个女子来说,若能入宫为妃,总比做夏侯砚的女人有前途的多,夏侯府再有权势,也终究是皇上的臣子,大不过天去! 更何况,夏侯砚自己也说过,他要成为大夏未来的三军元帅并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还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皇上含笑凝视唐诗,貌似温柔的眼神让唐诗有一种极力想逃的感觉,动用了所有的力气,才得以控制颤抖的身影,皇上这样故意的*,再玩下去,谁都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唐诗心下一动,黛眉一皱,似有痛楚之色,皇上看在眼里,“怎么了?” 唐诗道:“启奏皇上,虽然已无大碍,但是伤口还是有时候会疼痛!” 皇上忽然笑了一声,“这帮太医可有怠慢?” 唐诗匆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时隔这么久,仍然要多卧*休息!” 这么明显的托辞皇上要是听不出来的话,这种智力,早被人赶下皇位了,他似笑非笑,终于再一次确定唐诗不想和他过多的接触,有些事情也明了起来! 皇上主意一定,一边品着谢夫人送上来谢府最好的茶,一边问得意味深长,“唐诗,你的年龄可不小了,可曾想过想嫁什么人家?” 唐诗缓缓垂下头,揣摩着皇上的意思,小心细细聚集词句,“谢皇上关心,臣女暂时没有考虑!” 皇上闻言并不意外,只是微笑,声音忽然染上淡淡惋惜,“你对朕一片忠心,朕身为大夏天子,怎能看着你一直独守空闺,误了年华?让天下人笑话朕?” 这话依然有几分*,唐诗咬紧牙关,“谢皇上天恩,臣女觉得这样很好!” 皇上不以为意,话锋一转,“不可,不可,如此虔心护主忠孝可嘉的女子,理应嫁得令世人羡慕,方能彰显我大夏的气度!” 唐诗云袖下的手指紧握,谢恩之后静静地等着皇上的下一句话! “朕欲册封你为永贞郡主,享皇室郡主殊荣,赐嫁夏侯砚,你意下如何?”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不管是幸福还是震惊都来得太突然,唐诗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齐公公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唐诗,还不快谢恩?” 唐诗缓缓跪倒在地,“臣女愿意,谢皇上天恩!”他问自己愿意不愿意,貌似是尊重自己手中的那道姻缘自主的圣旨,可看似询问的话语,实则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 事情峰回路转,看似皆大欢喜,皇上走后,唐诗唇齿发白,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果然是君心难测,不知不觉,冷汗竟然侵透了衣裳! 雅霜不解所以,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却看到小姐和云姨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十分疑惑,到底是怎么了? 大夏的朝臣之女,被封为郡主的寥寥无几,不是一品大员之女,就是有特殊功勋的女子,在这样的时代,一个女子拥有特殊功勋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少之又少,非皇族女子却享有郡主殊荣的小姐,和稀奇动物没什么两样! 郡主几乎就是皇族女子独享的特殊荣耀,这无疑是无上的光彩,可唐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皇上先是有意无意在她面前制造*的气氛,让她无路可退,然后出其不意地封她为什么永贞郡主,她被封了郡主,几乎就相当于皇上的义妹,就等于断了皇上想要得到她的后路,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将忠诚与生命献给他,他便给了自己世间女子最渴望的一切,高贵的身份,还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夫君,夏侯府的少主! 唐诗静静沉思,原来皇上早就明白自己心有所属,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夏侯砚是京中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当然也包括自己,于是以皇权相压,慷慨赐婚! 但凡能混到天子这个位置,必定是很有头脑的人物,用意不是一般人能揣摩清楚的,他的妹妹长宁心仪夏侯砚多年,也不见他大笔一挥,慷慨赐婚,现在却对自己这样一个女子,将她妹妹视为囊中物的佳婿赐给自己! 唐诗想笑,却笑不出来,此事,绝非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 皇上册封唐诗为永贞郡主,又赐嫁夏侯少将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京中各大世家之间传播,成为最热门的话题,想不关注都难度很大! 虽然唐诗救驾有功,可皇上已经大行封赏唐家,唐家瞬时鸡犬升天,就连唐诗的表亲谢家也都得到了提携,在大家都以为皇上的恩赐到此为止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个让大家都目瞪口呆的消息,挺身救驾的唐诗居然被皇上册封为郡主,还赐予了举世难得的好姻缘! 在步府的唐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怎么可能?是不是听错了,她确认了好几次才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与准确性! 唐涵不停的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的命怎么那么好,皇上一定是搞错了!” 施嬷嬷吓得一把捂住唐涵的嘴巴,“二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背后非议皇上,要是让人听见,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唐涵怎么也想不通,唐诗何德何能?凭什么?一直都只能给人做妾的女人,不但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还拥有了这样的好婚姻? 唐涵来到京中的时日也不短了,虽然基本属于孤陋寡闻的那类,可也零零星星地听说过夏侯府的夏侯少将军是何等人物,唐涵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施嬷嬷见到二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知是为什么,原来一直以为唐诗这辈子要么独身,要么给人家填房,二小姐一向和唐诗不对盘,知道这个情况,梦里都能笑醒! 可事实是如此残酷,如同突然如置身于最寒冷的冰窖,唐诗不但没有如她所愿,还一飞冲天,成为大夏炙手可热令人艳羡的女子,叫人如何能甘心? 许久,唐涵才从震惊中走了出来,想起过去的岁月,咬紧了朱唇,手紧的发白! 她一向嫉妒唐诗的美貌,还有她出身高贵的娘,她自己虽然也娇俏可人,可是面对唐诗的时候还是有些自惭形秽,不过上天真是公平,唐诗的娘性子极其软弱,久而久之,唐涵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不像别家庶女对嫡母敬畏到了骨子里! 唐涵试探了好几次,有意冒犯嫡母,也不见嫡母词严令色,反而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久而久之,唐涵便逐渐有些看不起嫡母的个性,不过这是深藏心底的隐秘心思,她一个小小庶女,哪敢看不起地位尊崇的嫡母,要是让人知道,嫡母虽然软弱可欺,她身边的那些下人倒都不是善类! 虽然平心而论,嫡母对她也不错,不过唐涵一直对娘的话深信不疑,嫡母不过是虚情假意笼络人心而已! 她羡慕嫡母院子的华贵和排场,常常到嫡母院子里去玩,那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娘那边都没有,对嫡母的院子熟悉了之后,她常常一个人溜到那边去玩,有的时候也会想,要是她娘住这样的院子就好了! 八岁那年,她躲在了嫡母花园的花丛中,捉小蛐蛐,竟然无意中听到了嫡母和丫鬟云裳的对话,她一时好奇,就偷偷听下去,原来嫡母怀孕了! 唐涵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怀孕是什么,就是嫡母过不久就会生小宝宝,唐涵虽然并不是很聪明,但是本能告诉她,不能让嫡母再生孩子了! 嫡母一向对她弟弟颂儿好,娘也常常告诉她,以后唐家的继承人就是颂儿,那万一嫡母再生个小地弟,那颂儿的位置不是岌岌可危了? 唐涵孩子心性,却意识到了危险,祖母那么疼爱颂儿,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要是嫡母再生了小地弟,祖母还会这样疼爱颂儿吗?唐涵知道嫡出和庶出的区别,有了嫡出的孙子,庶出的孙子就没那么重要了! 趁嫡母和云裳走了之后,她悄然从花丛中逃出,匆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娘! 当时唐涵到底是个懵懂孩童,后来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嫡母的孩子没有了,她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从此娘和她还有颂儿在唐家的地位更是高枕无忧,无人能撼动! 可是嫡母死了之后,唐诗依然稳稳当当地做着唐家嫡出大小姐,居然没有退位让贤,连累得娘也不能扶正,唐涵和她娘一样,对于占据了自己位子的人,那是恨的牙痒痒! 她最想做的就是彻底毁了唐诗,如今见不但没能毁了唐诗,还让她借机上位,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个不贞的女人,居然还封了永贞郡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唐涵暗下决心,一定要她无颜见人,最好自绝于世,方能消她心头之恨! “嬷嬷,你去给我调查一件事情,夏侯府的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唐涵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施嬷嬷暗忖,以她和唐诗的过节,唐诗一朝得势,怕是怎么都不会放过她的,于情于理,都应该也必须想办法破坏这桩婚事,将唐诗不是清白之身的事情公诸于众,让她无脸见人,未婚就失贞的女人没人会接受! 肖嬷嬷却迟疑道:“二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要不然等到他们到了京城再做打算?” 唐涵思考了一会,摇摇头,她还是能想明白的,爹爹见唐诗被封为郡主,给家族带来了荣耀,还能嫁入夏侯府,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允许她去搞破坏?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如果我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那也决不允许你能够,要黑暗就一起黑暗,我在黑暗里,你也休想生活在光明里,唐涵刚好就属于这种人! 就算到时候爹爹来到京中,知道事情是她说出去的也无伤大雅,爹爹一向*爱娘,只要娘说上几句软话,服个软,认个错,就什么危机都没了,唐涵并无后顾之忧! 见二小姐很坚决,肖嬷嬷想了一会,也同意了,以唐诗有仇必报的个性,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之后,想要整死她们,易如反掌,所以必须在这件事还未成之前,彻底摧毁! 这两位老嬷嬷虽然人微言轻,但能被唐家老夫人看上,也是成了精的人,此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寻找这桩天赐良缘的破绽之处,只要有心,不愁找不到破绽! 功夫不负有心人,再卑微的人,全力之下也有不可小觑的力量,她们很快就打听出,夏侯夫人十分不喜欢唐诗,喜不自禁,任何人放在夏侯夫人的位置,都不会喜欢唐诗,一个被人退过婚的二手货,夏侯府愿意接受才是怪事? --- “你刚才说的事情可是真的?”夏侯夫人紧紧地盯着唐涵的脸,一字一顿道! 只看得唐涵浑身发虚,她只告诉夏侯夫人唐诗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可没有说那个男人就是夏侯少将军,只要未来婆婆知道儿媳不是清白之身,不管男人是谁,打死都不会接受的,只要夏侯府派人对唐诗验明正身,就真相大白,就算那个男人是夏侯少将军,夏侯府也不能接受未婚就与人有苟且之事的女子,出了这种事,就是皇上也不能强迫人家! 第五十五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像唐涵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就是勉强到了夏侯府门口,也连靠近那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的机会都没有,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那就应该叫菜园子,而不是大夏国第一高门! 曾经夏侯砚给唐诗夏侯府嫡系人物才有的徽记,却也没有直接让唐诗去夏侯府找他,而是让她去纳兰府找纳兰宏逸才能辗转见到他本人,足以见得夏侯府的门槛有多高! 想跨进夏侯府的难度,比想进入深宫大内的难度低不了太多,更不要说见到夏侯府地位最高的女人-夏侯夫人了,像唐涵这种身份,给她做侍女都不够格! 可唐涵必须见到夏侯夫人这个实力级的贵妇,才能确保动摇唐诗自以为十拿九稳又沾沾自喜的婚事,换了一些别的人微言轻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左右不了大局,只有夏侯夫人才有能力取消这桩婚事! 可想见夏侯夫人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一件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水滴的绵薄之力最终也能石穿! 最不缺心的施嬷嬷深受二小姐所托,在恢弘气派的夏侯府外蹲守多日,不畏腹中饥饿,不畏天气寒冷,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日等到了夏侯夫人回府的仪仗,施嬷嬷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能再拖下去了,要不然,等到木成了舟,一切就无可挽回! 事情都会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唐诗是皇上册封的郡主,亲自下旨赐婚给夏侯少将军,更何况,她们知道,和唐诗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就是夏侯少将军,万一人家根本不介意,将唐诗婚前失贞的事情掩盖过去,如果这样的话,唐诗依然是永贞郡主,依然是高贵的夏侯少夫人,这是她们几人万万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必须在老爷达到京城之前,让唐诗鸡飞蛋打,美梦成空,揭发她虚伪的面目,到时候,就算夏侯少将军见唐诗美貌,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因为没有婆婆能接受一个婚前就失去清白的儿媳! 施嬷嬷在唐府多年,对唐诗和韩姨娘还有二小姐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她看得很清楚,唐诗封了郡主,对唐府来说是好事,但是对韩姨娘来说绝不是好事,她可以断定,唐诗不仅不会提携韩姨,反而定会以高贵的身份对老爷施压,不准韩姨娘扶正,而对老爷来说,仕途比什么都重要,他很容易就轻松做出选择,一个妾室,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儿,选择谁,一目了然,与其这样,不如彻底断送唐诗! 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尤其是韩映之这样工于心计的主子,她身边的下人平日虽然极为效忠她,可有的关键时刻也会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施嬷嬷知道,就算老爷官复原职,飞黄腾达,辉煌的也是唐府,最最受益的是老爷这棵唐府的大树,她虽然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但也不过是个下人,身份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小草永远是小草,成不了大树! 从老夫人和老爷的角度自然是考虑家族的兴旺,可她是个下人,首先考虑的必须是自己的安危,施嬷嬷在唐府混迹多年,是唐府成了精的人物,唐府的一切事情都了然于心,她比谁都明白,虽然老夫人和老爷把唐诗当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可唐诗不仅不是提线木偶,而且颇有主见,还对老夫人和老爷恨意不浅,要是真的如老夫人所愿,唐诗念及祖孙之情,也不会把老夫人和小公子从谢府毫不留情地赶出去,害得她们差点露宿街头,食不果腹,比起街头乞丐好不了多少! 施嬷嬷心中暗笑,老夫人和老爷都太天真了,太理所当然了,这么多年,他们是如何对待唐诗的,唐诗并不是傻子,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日唐诗就算成了凤凰,不落井下石就算唐家祖上烧高香了,还指望着她提携唐家的人?做梦去吧! 施嬷嬷虽然是坏到透顶的人物,可脑子却十分清醒,善于权衡利弊,一场利益博弈之后,得出结论,毁了唐诗,成就唐诗,二者选择,毁了唐诗,对她更有好处! 她主意既定,深知成败在此一搏,使出浑身解数,穷尽一生算计,也要见到夏侯夫人-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毫无疑问,施嬷嬷虽然费尽心机,可是还没有到夏侯夫人的身边,就被侍卫粗暴地呵斥,差点吓破了胆,在扬起的马鞭要挥到她身上的时候,她镇住心神,大叫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夏侯夫人,麻烦通报一声!” 侍卫不屑道:“还不滚?冒犯了夫人是你担当得起吗?”真是可笑,不管什么人都能见到夫人吗?不自量力! 施嬷嬷一怔,没想到想见夏侯夫人比她想象的难度大多了,看着仪仗远去,准备进府,下一次要等到这样的机会不知何时,施嬷嬷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是伺候过永贞郡主的人,有重要的事情求见夫人!” 永贞郡主?夏侯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愤懑郁结,不过事情还是引起了她些微的兴趣,停下了高贵的脚步,缓缓向施嬷嬷走来! 侍卫自动让开一条路,留在左右保护夫人,对施嬷嬷虎视眈眈! 施嬷嬷是第一次和夏侯夫人这样真正的名门夫人接触,华贵雍容,气度高傲,高贵到连仰头看她都是一种罪过。 夏侯夫人冷冷地看着狼狈的施嬷嬷,“你有什么事情要求见本夫人?” 在强大气场的压迫下,还有夏侯夫人四周的警惕警告的眼神,施嬷嬷极力沉住气,一向自以为的好口才此刻说出的话都不太流畅,“这里…这里人多,奴婢…奴婢说的事情十分重要,还请…夫人…寻一个清静之处!” 夏侯夫人只是冷笑,并不说话,许嬷嬷怒道:“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夫人?” 大家夫人的奴才都比她这种小门小户的高级多了,幸好施嬷嬷早有心理准备,竭力镇定道:“奴婢不敢,更不敢欺瞒夫人,其实是我家二小姐想求见夫人一面!”若只是想让夏侯夫人知道唐诗失贞的事情,只需要她一个嬷嬷想办法告诉夏侯夫人就可以了,但问题是夏侯夫人绝不会随便相信一个无足轻重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嬷嬷的话,名门之家好脸面,反而有可能因为她诬赖夏侯府未来儿媳被施以刑罚,思来想去,只有永贞郡主的妹妹-二小姐亲口告诉夏侯夫人,才能提高可信度! “你家二小姐是谁?”夏侯夫人人虽然走了过来,却有些不耐烦,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下九流的人浪费时间! 施嬷嬷听出了夏侯夫人的不悦,知道再不说出些让这位夫人感兴趣的话题,只怕不会有好下场,忙道:“我家二小姐是永贞郡主的妹妹,现在是步侍郎府公子步青云的妾室!”她确实不敢欺瞒这样的大人物,若是有半句假话,只怕当场就叫她生不如死! 夏侯夫人嗤笑一声,妾室?这也应该是唐诗这种出身的女子的归宿才对,端淑太妃曾经还愿意替阿砚纳唐诗为妾,可她坚决不肯,唐诗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阿砚?可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料的发展,现在的事实是,唐诗不仅要嫁给阿砚,还是皇上赐婚,阿砚的夫人,她一想到这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施嬷嬷极善察颜观色,看着夏侯夫人恼怒的眼神,知道传言非虚,这位夫人的确极其不喜欢唐诗,心底一喜,压低了声音,“我家二小姐想求见夫人,想告诉夫人有关永贞郡主的秘密!” 对唐涵这种身份的人,要是换了别的事情,夏侯夫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是事关自己未来的儿媳,夏侯夫人怎能不感兴趣?尤其是这个她被迫接受的儿媳! --- 就这样,唐涵这个小人物如愿得到了面见尊贵的夏侯夫人的机会,唐涵又惊又喜,夏侯夫人肯见她,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不过水性太浅的唐涵不知道的是,事情虽是由她开始的,但是会朝哪个方向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毕竟这件事的牵扯到的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唐诗现在不仅仅是夏侯府未来的儿媳,还是皇上钦封的郡主,身份非同一般,她只想到了其中一面,没想到事情的另一面! 这日,夏侯夫人在一处别院召见了她,夏侯夫人对什么施嬷嬷唐涵没有半点兴趣,可是对唐诗的事情却不能不感兴趣! 唐涵见到夏侯夫人的那一刻,被她的气势彻底吓到了,比起施嬷嬷说的有过之而不及,她见过的地位最高的贵妇是她的婆婆,步夫人,原以为那就是高门夫人的气魄,可见到夏侯夫人,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高门夫人,多年在高门练就的气质,超越了身上华贵的锦缎所能体现出来的尊贵,一举手一投足,无处不体现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 她怔怔失语,最后在夏侯夫人身边的许嬷嬷一声冷哼下,才反应过来,匆忙道:“唐涵见过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冷眼撇过唐涵,淡淡道:“本夫人没什么时间,有什么话赶快说,若是敢有半句谎言,你应该知道后果!” 如此强大的压迫感让唐涵背后都湿了,也不敢拐弯抹角,面对天壤之别的人,不要试图去撒谎,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了重点,“启禀夫人,姐姐…姐姐…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夏侯夫人吃了一惊,眼底迸发汹涌恼意,竟然有这种事? 许嬷嬷知道夫人的震惊,立即逼问唐涵,“唐涵,你说是真的吗?” 唐涵忙不迭地点头,夏侯夫人和许嬷嬷对视一眼,她虽然已经预料到唐涵会说些什么不利唐诗的话,可是怎么也没料到唐涵说的竟然是这样劲爆的消息! 夏侯夫人心头掠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阿砚已经和唐诗越过雷池了?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阿砚不是那些终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一向自律严禁,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一点,夏侯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阿砚若是贪念*第之欢,以他的身份,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女人偷食*! 如此一想,夏侯夫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唐诗的欺瞒给惹恼了,紧紧地盯着唐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是,千真万确,我敢对天发誓,如有半句虚言,甘愿天打五雷轰!”这件事,唐涵的确是非常确定,在潮阳的时候娘就告诉过她了! 夏侯夫人看着唐涵涨红的脸,忽然笑了,唐涵以为夏侯夫人不相信自己,再次发誓道:“唐诗的确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夫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去验身,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看着唐涵信誓旦旦的模样,夏侯夫人眼底发出盛怒的光芒,凭一不贞之身就想瞒天过海,混入夏侯府,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至于唐涵为什么要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和盘托出,夏侯夫人心如明镜,更何况,上不了档次的唐涵眼底深藏的不甘和嫉恨根本就瞒不过她,对于她的心思,生于豪门嫁于豪门的夏侯夫人岂能不知? 正常情况下,姐姐飞黄腾达,妹妹应该高兴才是,可事实是,不是所有的姐妹都情谊深深,尤其是嫡出的和庶出的姐妹,隶属不同的利益集团,更是容易对立,相互之间不仅没有情谊,反而视对方为仇人的,夏侯夫人见的多了,对唐涵揭发自己嫡姐的举动根本不奇怪! 这唐涵无非是看到嫡姐不仅被皇上册封为郡主,还即将嫁入豪门,自然又嫉又恨,嫉妒是一剂毒药,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六亲不认! 虽然夏侯夫人对唐涵的心思了如指掌,却并没有过多的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唐涵说的内容! 齐公公到夏侯府传旨,永贞郡主赐嫁夏侯砚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非常意外,她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因为阿砚的坚持,唐诗入夏侯府只怕是迟早的事情,她虽是阿砚的娘,面对儿子的执拗,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可万万没想到,唐诗居然用这种卑劣的办法,利用护驾的功勋,恳求皇上让她嫁给阿砚! 夏侯夫人越想越生气,心中窝着一团火,这样的女子,一个小小的机会也能利用到极致,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样耍得团团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抑郁! 阿砚虽然不听她的,但是他的行径她都看在眼里,也能暗中加以回击,可是唐诗就不一样了,直接利用皇上的威严求了一道赐婚圣旨,让她无力还击! 圣旨一下,事情再无更改的可能,心中再不甘愿,也只能按照圣旨筹备阿砚的大婚,心中别提有多么郁闷了,明明是个不讨喜的儿媳,却还得笑脸相迎,接受各方道贺! 她日盼夜盼就盼着唐诗能出点意外,正好瞌睡的时候,居然有人送来了枕头,这也是她愿意接见唐涵的愿意,唐涵果然没让她失望,如果事情属实,唐诗这辈子都别想跨进夏侯府的门! 夏侯夫人冷冷地盯着唐涵,“唐诗是皇上册封的郡主,若是你信口雌黄诬蔑她,这个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夏侯夫人的声音虽然淡淡的,可言语里的警告唐涵还是能听明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尽管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唐诗今非昔比了,不再是一个空顶着嫡出小姐的名头却没有任何真正实惠的唐家大小姐了,她的身份已经改天换地了! 可这是唯一能置唐诗于死地的王牌,对于她已经失贞的事情,唐涵确定的不能再确定,重重点了点头,“我绝不是在信口雌黄,我愿意为我说的话负责任!” 夏侯夫人笑了,心情也舒畅了起来,唐诗不自量力,敢把夏侯府玩弄于股掌之上,她有办法叫你后悔到世上走一遭,何况,这件事让阿砚知道,也再无话可说了吧! “很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夫人优雅地靠在软枕上,心情也明媚了起来,这唐涵品性的确不怎么样,唐诗和她是姐妹,同一个父亲,同一个家族出来的,能好到哪里去? 面对夏侯夫人压迫的目光,唐涵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这位威严的夫人不喜欢唐诗也让她心中感到了些许安慰,那日去谢府看望唐诗她原本是极其不情愿的,可奈何公公发话,要她去讨好唐诗,利用和唐诗是姐妹的先天优势,和唐诗搞好关系,以后对步青云的仕途大有好处,仕途上多个贵人,总比多个敌人强,她虽然去了,也表现得十分温顺乖巧,可面对唐诗的故作姿态,不冷不热,还是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第五十六章 争锋相对 唐涵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只要夏侯夫人去查验这件事情,你此生都永无翻身之地了! 唐涵在来见夏侯夫人之前,和施嬷嬷肖嬷嬷反复商量策划过,如果说唐诗曾经的男人就是夏侯少将军,非但会惹恼夏侯夫人,而且夏侯夫人极有可能为了遮丑,反正也没便宜到别人,不如将错就错,况且家丑不可外扬,夏侯夫人为了封口,会对她们几个做出什么事根本无法预料,反复权衡之后,她们一致觉得,绝不能说出唐诗和夏侯少将军曾经春风一度的事情! 唐涵等人废寝忘食绞尽脑汁地编造了一个完美故事,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故事,潮阳县尉阮名扬不是一直和唐诗不清不楚吗?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见不得的关系?而且死无对证,就算唐诗辩解,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曾经的男人是夏侯少将军,而不是阮名扬? 很快,一场少男少女不知廉耻做出越轨之事的故事就这样新鲜出炉了,有声有色,有名有姓,有证人证言,有时间有地点,再加上唐涵声情并茂的演说,很能打动人! 面对唐涵绘声绘色的描述,夏侯夫人已经从最初的盛怒中冷静了下来,心中充满了厌恶,这个唐涵品味极其低下,矫揉造作,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唐家这种乱七八糟的家族出来的也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她听罢,冷冷勾起唇角,目光幽深,“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你要一一照实回答!” 唐涵面对夏侯夫人的迫人目光之时总有一阵阵恍惚,毕恭毕敬道:“夫人请说,唐涵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你所言,你姐姐唐诗和那个什么县尉阮名扬早已私定终生,而且跨越了雷池,这件事你祖母,你爹爹,你娘都知道,为什么不将错就错,掩盖这桩丑事直接成亲算了?为什么唐诗还会来到京城?” 到底是夏侯夫人,没那么好糊弄,一开始就问到了要害的问题,幸亏唐涵和施嬷嬷肖嬷嬷等人在私下已经把这个故事斟酌过无数遍,可能有的漏洞都已经填补过了,现在才能坦然应对。 “姐姐幼年的时候已经和步家定了亲,对阮名扬不过是一时情动,好奇男女之事而已,其实也不见得对阮名扬有多喜欢,尤其是阮名扬不过是个小小县尉,家境贫寒,如何能与步家相提并论?后来谢家到潮阳去接姐姐回京中成婚,姐姐就顺理成章地回来了!”唐涵极力要把唐诗渲染成一个嫌贫爱富,品行卑劣的女人,加深夏侯夫人对她的厌恶,也增加故事的可信度,她知道,只要验明唐诗不是清白之躯,她所说的就全部都是事实! 夏侯夫人微微颔首,慢悠悠道:“既然和步家定亲的是你姐姐,后来嫁到步家的为什么又变成了你呢?” 唐涵泫然欲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姐姐来了京中之后,又喜欢上了少将军,适逢步家迎亲,姐姐思来想去,觉得和少将军相比,步家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最后让我替嫁过去,还说盖头一盖,洞房一入,没人会知道,姐姐离京多年,反正他们也不记得姐姐长什么样,姐姐在京中有建威将军府撑腰,可我却无依无靠,事事只能仰仗姐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根本别无选择!” 唐涵的话虽然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夏侯夫人却不点破,反而道:“你姐姐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血浓于水,你身为妹妹,应该更加高兴才对,为什么反而要告诉我这些隐秘的事情?” 唐涵委屈的泪水忽然就流了下来,声音悲切,“夫人有所不知,我虽然真心待姐姐,可姐姐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妹妹看待过!” “哦?”夏侯夫人优雅地接过许嬷嬷敬过来的茶,脸上有一抹极淡的笑意,昭示着她不错的心情! 唐涵见夏侯夫人示意她说下去,立即添油加醋混淆黑白地将唐诗粉饰成一个心思极其恶毒的嫡姐,心胸狭窄,根本容不下她这样庶出的妹妹,平日百般苛待! 夏侯夫人只是淡笑,乐得在一旁看戏,唐涵却不知道夏侯夫人心中的感觉,泪水越淌越多,极其诚恳,“夫人,唐诗平日动辄欺负我和我娘,不把我们当人看,我都只能忍气吞声,我被欺负也就算了,可是听说过夫人高义的威名,我虽不才,可还知道礼义廉耻,实在是不忍心夫人被蒙在鼓里,不能让姐姐继续欺骗别人了!” 夏侯夫人依然在笑,唐涵根本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以为夏侯夫人不相信她的话,再次跪倒在地,“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夫人如若不相信的话,只要派人对姐姐验身即可,就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夏侯夫人似笑非笑,“很好,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会好好赏赐你!” --- 静姝宫。 端淑太妃有些意外,“竟有这种事?” 夏侯夫人轻轻颔首,“虽然唐涵那种货色说的话未必可信,不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我夏侯府拒婚,皇上也无话可说!” 端淑太妃道:“这个唐涵,用心险恶,其意可疑,这种人说的话,不可全信!”女子的清白绝不是小事,若唐诗真的非处子之身,这影响就大得去了,她可是皇上刚刚册封的郡主,事关皇家颜面! 夏侯夫人道:“那是自然,不过嫡出庶出姐妹之间争*倾轧的事,你我见的都不少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端淑太妃沉吟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小妾的女儿,品性能高到哪里去?倒是谢微雨高雅纯善,我也见过唐诗那个孩子,出身是低了点,不过谈吐不凡,气度倒不输大家闺秀!” 夏侯夫人不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同一个府里出来的,能相差到哪里去?光是我看到的唐诗做的这些事情,就知道她是个处心积虑想向上攀爬的女子!” 端淑太妃道:“如今圣旨已下,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姐姐还是接受这个事实方是上策!”虽然端淑太妃不再反对阿砚迎娶唐诗,不过那是因为面对阿砚的坚决,她更多是妥协,而不是真的同意!不过自从发生唐诗护驾的那件事之后,她也渐渐转变了态度,阿砚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阿砚岂能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就算是郡主又怎么样?” 端淑太妃颔首道:“这件事当然得彻查,不过唐诗如今是皇上钦封的郡主,风头正盛,尤其是这种涉及到清白与否的大事非同小可,必须要想个妥善的办法!”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若是唐诗真的是不贞之身,是绝对配不上阿砚的,她贵为太妃,不至于惧怕一区区郡主,可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 “是啊,没有缘由,自然是不能轻易验身,不过你以太妃的名义召她进宫,总归是有办法的!”夏侯夫人道。 端淑太妃抚摸着自己手上修长的蔻丹,“姐姐说那个唐涵愿意以性命担保,她所说的句句属实?” 夏侯夫人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微微笑道:“是!” 端淑太妃轻轻点头,淡笑道:“那就好,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事情既是由她开始,自然也应该由她来结束!” --- 长宁公主得知皇兄赐婚的消息之后,哭得死去活来,太后也一直埋怨皇上,不体恤皇妹,可是皇上的心思,纵是太后也不能摸得那么清楚,无奈之下,也只能一面安慰长宁公主,一面另择驸马爷! 谁也没想到,突然出了一件这样令人震惊不已的事情,永贞郡主的庶妹居然揭发唐诗失贞的事情在宫中渐渐流传开来,长宁高兴不已,不管唐诗的男人是不是夏侯砚,婚前失贞,没有资格再当什么郡主,也没有资格成为夏侯府的少夫人! 唐诗享有皇室郡主殊荣,事关皇家颜面,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这日,太后召唐涵进宫,彻查此事,连皇上也来了,端淑太妃,长宁公主,夏侯夫人全都在,个个正襟危坐,面色凝重! 唐涵第一次进宫,可一点都不感到喜悦,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处处都是冷峻威严的脸,她几乎不敢抬头,吓得双腿打颤,心中暗暗后悔,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是她因害怕想回头,也回不了头了! 太后瞥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皇上,心中有些埋怨,好端端的玩什么赐婚?还不是赐自己的妹妹,反而是一个不贞的女人,不是相当于打了皇家的脸吗? 她虽然心中恼怒,可表面上也平静如水,打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唐涵片刻,对端淑太妃轻轻颔首,“开始吧!” 端淑太妃不疾不徐道:“唐涵,哀家问你,你那日对夏侯夫人说的话可是真的?” 唐涵战战兢兢,事情的发展的确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以为只要告诉夏侯夫人唐诗失贞的事情,就可以坐在府中静候佳音,坐等唐诗被废除郡主封号,然后被夏侯府拒婚,因名声尽毁,无脸见人,最终只能自尽的消息传来! 可想不到居然惊动了这么多大人物,吓得她脑子都不太清醒了,按照她的想法,事情本应该闹得越大越好,可是现在这些大人物的眼神都吓的她不敢抬头,脑子也成了一片浆糊! 最初的惊恐过去之后,她看着问她话的端淑太妃,看起来并不像夏侯夫人那样可怕,言语也亲切得很,她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地把对夏侯夫人说过的话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发现自己头上汗如雨下! 唐涵讲完之后,太后,皇上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长宁公主倒是幸灾乐祸,很是开心,如此一来,她和夏侯砚就重新见到曙光了,七皇兄教给她的办法根本不管用,说什么冷落他一段时间,冷落的时间是不短了,可夏侯砚根本就没有主动来找她的意思,也看不出他后悔,蓦然发现她的好的任何苗头! 夏侯夫人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空气寂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既然事情已经相当明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检验了,太后发话,“来人,宣永贞郡主进宫!” 其实在这边审唐涵的时候,那边已经派人去召唐诗了,要不然,一去一来,最少要耽误半天的时间,总不能让她们在这里一直等着唐诗吧! 没过多久,唐诗一身橘红色纱裙在齐公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面对夏侯夫人和长宁公主不善的眼神,还有端淑太妃晦暗不明的眼神,唐诗缓缓下拜,“叩见太后娘娘,太妃娘娘,皇上,公主!”又对夏侯夫人盈盈一拜,“见过夫人!” 夏侯夫人视若无睹,这样一个用心险恶没家教身子不干净的女人还想进她家门,以为她夏侯府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家吗? 看到夏侯夫人对自己厌恶的眼神,唐诗又看见唐涵在暗含得意的眼神,心中蓦然明白她对夏侯夫人说了些什么了! 太后沉声道:“永贞郡主,皇恩浩荡,封你为郡主,你的言行要符合一个郡主的身份,不要辱没了郡主的尊贵!” 见母后并没有对唐诗声色俱厉,长宁公主冷笑一声:“母后,那么客气干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亏心事,还以为能瞒住所有人的眼睛?” 端淑太妃制止道:“长宁,急什么?事情到底如何,稍后自有分晓!” “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何事?唐诗愚钝,还请明示!”唐诗不动声色道! 皇上也在,不过这种事关女子名节的事情,他只是旁听,太后才是处理这件事的中心人物,旁边还站着一位服色华贵的掌管宫中刑狱的女官,梅姑姑,唐诗若是真的失贞,为皇室蒙羞,不但没资格做郡主,交到梅姑姑手里,还会让你生不如死! 端淑太妃淡淡笑道:“永贞郡主,你也不要太过紧张,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向夏侯夫人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为证你的清白,需要走一些宫中程序!” 端淑太妃的话很隐晦,唐诗却听得很明白,皱眉道:“恕我孤陋寡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这又不是入宫选秀女,还验什么身? 长宁公主一声冷笑,“你的确是孤陋寡闻,本公主说有就有!” 夏侯夫人见唐诗始终遮遮掩掩,不肯验身,心中越发肯定唐涵说的事是真的,脸上已经带着浓浓怒意! 长宁公主更是火上浇油,“如此百般推诿,莫非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唐诗手指握拳,唐涵的心思居然恶劣到这种程度,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今ri你怪不得我了,要怪只能怪你自作孽,不可活! 端淑太妃看着站在一起的两姐妹,一个战战兢兢,一个落落大方,心中倒是偏信了唐诗几分! 皇上一直在一旁品茶,不动声色,把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演绎到淋漓尽致! 唐诗缓缓道:“唐诗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什么不轨之事,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太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了一下端淑太妃,太妃会意,淡淡笑道:“哀家也知道流言不可信,可既然有人提起了,不如验一下,还你清白名声,不是更好吗?这也是为你好,有些事情说开了,总比遮遮掩掩地好!” 唐诗依然不肯,长宁公主挑衅道:“既然你心中没鬼,又怕什么呢?” 唐诗看着唐涵,目光如雪,盯得唐涵后背一阵哆嗦,“敢问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如果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此事又当如何?” “梅姑姑!”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惊得唐涵一阵哆嗦! 梅姑姑因为常年管理宫人,声音也带着肃然冷硬的味道,“诽谤诬陷郡主名节,交由训诫司教导三月,然后没入奴籍,充做官妓!” 唐涵脸色煞白,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什么梅姑姑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可怕,训诫司教导三月,唐涵再傻也知道教导是好听的说法,想起娘肯定地告诉过她唐诗的事情,心中忽然有了底气,“那如果不是呢?” 梅姑姑又道:“如果郡主失贞,给皇族蒙羞,按律赐死!” 唐诗静静一笑,“好!”若能不折磨你,直接赐你一杯鸩酒,让你痛痛快快地去极乐世界,就已经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唐诗看着唐涵得意的微笑,从未觉得她如此面目狰狞,在她眼中,唐涵和韩映之化为一体,曾经害死了她娘,现在又要置她于死地,想起舅母曾经说过的话,微雨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善良了,要是遇到识她懂她怜她爱她的好男子,所拥有的必定是另外一种人生,可人生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她遇到的是唐一鸣,这个比浊世还要浑浊的男子,就注定了一生悲歌! 面对黑到了骨子里的人,善良是致命的毒药,唐诗昂然抬起头,“我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第五十七章 咎由自取 在女风恭谨的大夏国,若女子未婚就失去清白,让人知道的话,这一辈子就抬不起头来了,也许一辈子就到此为止了,鼓起勇气赴死投胎之后还会有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这说明上天还是极其仁慈宽厚的! 只要是事关女子清白的大事,都不能有半点马虎草率,为稳妥起见,也为防止有人暗箱操作,太后身后的两位嬷嬷,端淑太妃身边的两位嬷嬷,一共聚齐了四位嬷嬷,严阵以待,彻底杜绝了弄虚作假的可能!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史上汉武帝刘彻的母亲王娡,在入宫之前就嫁过人,还育有一女,可是这样的女人却能通过深宫层层检查,顺利入宫伺候汉武帝的父皇-汉景帝,这说明不要说失贞的,就是生养过孩子的女子都可以混进深宫大内,足以见得貌似严谨的秀女审核制度存在重大漏洞!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每朝每代的君王最在意的就是自家江山千秋万代的问题,尤其是皇室血脉的纯正,来不得半点虚假,所以大夏国的秀女选拔制度十分严格。 为了保证公平性和可靠性,太后都是临时随即抽调经验丰富的嬷嬷,不仅从自己身边抽调,为了服众,还也会从太妃身边抽调嬷嬷,至少有四位以上的嬷嬷共同参与检验秀女的桢洁,彻底杜绝非清白女子通过贿赂买通等手段混入宫廷的可能,建立了一套非常完善的选秀制度,被其他各国纷纷借鉴效仿! 今日唐诗虽然不是来选秀的,可是检验的程序和选秀是一模一样,检查身体对秀女来说是既好奇又新鲜的,可是对唐诗这种目的不一样的女子来说,就是屈辱! 进入内室之时,唐诗的脚步异常沉重,面对四个老嬷嬷严厉的目光,只觉得几道刀光狠狠剜在自己身上一样,她原本问心无愧,可是却面临这样的羞辱! “郡主请!”其中有一位是端淑太妃身边的刘嬷嬷,见唐诗迟迟不肯动,出声提醒道。 唐诗从未在陌生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任由她们用检验秀女的办法检查自己,不敢睁开眼睛,忍受着唐涵带给她的灾难,拼命忍住泪水!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重现,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好了,郡主请起!” 唐诗匆忙穿起衣服,这种难言的痛苦,是唐涵带给她的,一定要还给她,而且要百倍地还给她,清白是女子视为生命的东西,就算真的失去了,也是为救全家人于水深之中而失去的,唐涵不仅没有半分感恩之心,反而当做可以置她于死地的杀手锏,只要见到她的生活出现一缕阳光,便毫不留情的抛出来! --- 四位嬷嬷带唐诗去了内室,外面的人都在等待,都不是一般的人物,虽然心中都在猜测结果,可表面上都是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只有长宁公主忧急之色昭然若揭,还有唐涵忐忑不安! 唐涵忐忑不安倒不是因为怕检验结果不是自己预料的,而是这种场合的压迫感太强了,她实在有些透不过气来!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屏风后面,两位嬷嬷在前,两位嬷嬷在后,唐诗在中间,缓缓走了出来! 唐诗垂下长如蝶翼的眼睫毛,盖住眼底汹涌的怒意,坦然迎接各式各样的目光! 唐涵比谁都要急切,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急于等待那个结果! 一位嬷嬷走到太后身边,悄声对太后禀报了刚才的结果,太后虽面无表情,可眼底有一抹失望之色掠过,要是唐诗真的失贞,就不能再做郡主了,更不要说做夏侯砚的夫人了,而且皇上极有可能为了补偿对长宁的愧疚,重新把长宁赐嫁给夏侯砚,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夏侯夫人亦是紧紧地盯着刘嬷嬷等人,锐利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端淑太妃看刘嬷嬷的眼神就知道了结果,对太后道:“太后姐姐,今日大家都在,就宣布结果吧!” 太后颔首,微微示意,嬷嬷高声道:“回禀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永贞郡主仍是处子之身!” 话音一落,皇上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他也一直在等结果,他看中的女子,要是未婚就和人苟且,虽然有些惋惜,但是根本不值得留在世上! 长宁公主顿时从满怀希望的峰顶蓦然跌落谷底,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恼恨地看着唐诗一眼,唐诗视若无睹! 夏侯夫人也十分失望,这么说就不得不娶唐诗入府了?再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拒婚了? 众人视线的焦点转移到了唐涵身上,她之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可唐诗依然是清白之身就足以粉碎她的一切谎言,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谎言,是诬赖郡主的名节,这个罪名,她根本承受不起! 唐涵听到嬷嬷的话,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娘明明真真切切告诉过她,唐诗已经不是姑娘了,现在怎么可能反而是处子之身?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唐涵慌忙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不是姑娘了,你一定是买通了…” 唐涵忧急之下,口不择言,太后身边的嬷嬷,太妃身边的嬷嬷,那哪里是轻易就能买通的?她这样说,就相当于质疑大夏皇室引以为傲的秀女选拔制度! 太后脸色一沉,身边的嬷嬷立即上去就是两巴掌,“混账,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说八道?”她们平日都是威风八面的人物,哪里轮得到唐涵这样宫女都算不上的小角色指责她们?置疑她们的操守? 宫中嬷嬷惩戒宫人多年,经验极其丰富,两巴掌就把唐涵嘴里打出了血,顿时唐涵的痛楚和惊惧铺天盖地而来! 太后寒声道:“梅姑姑!” 梅姑姑答应一声,她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看不出来年纪,面无表情地朝唐涵走来。 唐涵听着她冷硬的脚步声,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训诫司教导三月,没入奴籍,充作官妓,那几个字一字字明晰起来,奴籍?官妓?那还有脸见人啊?如同一张张黑色的大网从上而下铺下来,将她置身其中,再不能呼吸,此刻,她宁愿一辈子做步青云的妾室,再也不异想天开地想要靠着子嗣爬到楚兰馨的头上去,也不要来这种地方! 梅姑姑惩戒犯错的宫人从来都是驾轻就熟,早已磨就一颗冷厉的心,面对唐涵的惊恐柔弱根本不动心,“奴婢定会按照宫规好好处置,请太后放心!” 太后厌恶地看着唐涵,深嫌这个小践人多事,家丑闹到皇宫里来了! 梅姑姑正准备派人带走唐涵,长宁公主忽道:“母后,诬陷她人名节是何等大事?如只惩唐涵一人恐不能服众!” 端淑太妃颔首道:“哀家也觉得长宁所言甚是!” 太后道:“不错!”转过头去,看着皇上,“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一直做壁上观,如今被母后推到台前,不得不发话,“那是自然,齐公公!” 齐公公是人精,立即机警地秉告了步家的大致情况,皇上恍然,“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两家人都得严惩!” 长宁公主的目光飘过唐诗,唐诗是唐涵的姐姐,也应该被牵连才对,端淑太妃却道:“皇上,唐涵陷害的是永贞郡主,永贞郡主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虽是唐家的人,应免于处罚,不受牵连!” 皇上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传朕旨意,唐涵诽谤永贞郡主名节,行为不检,罪不容赦,发配至训诫司,其父疏于管教,原拟定的京城提刑官连降三级,其家翁治家无方,致使儿媳做出污蔑郡主的罪孽,官降一级,以观后效,其夫步青云纵容妾室,管教不严,革除功名,三年之内不得参加秋试!” 皇上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唐涵毕竟跟着其父的时间更长,其父更应该负担管教的指责,而步侍郎虽然也难辞其咎,可是罪责相应没那么重,所以只降一级,但是其夫步青云是唐涵最亲近的人,无论如何都难脱管教无方之责,秋试是三年一次,就是说下一次步青云也没有参考的机会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太后以累了为由,让所有人都退下! 唐涵瞬间脸白如纸,这个结果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拼命摇头,声音沙哑,发出来的似乎不是自己的声音,“不会的,不会的…” 唐涵被宫人拖着,哭喊得撕心裂肺,唐诗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涵狼狈不堪的脸,满脸漠然,这样凄厉的哭声打动不了她分毫! 唐涵看见唐诗,猛地挣脱宫人,“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总归是你的妹妹,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落到她们手里!” 梅姑姑眉头一皱,唐诗忽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和我妹妹话别几句!” 梅姑姑依然面无表情,“好吧,不过要快一点!” 唐诗道:“谢谢!” 唐涵以为有了机会,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唐诗就淡淡道:“想要我救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唐涵急忙抓住唐诗脚下的裙摆,“姐姐,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改的,我还小,这些都是施嬷嬷和肖嬷嬷在背后撺掇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唐诗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唐涵和韩映之母女如出一辙,唐涵虽然没有韩映之的心机,不过论卑鄙程度,很难分出谁更胜一筹,面对企图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唐诗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是笑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唐涵愣了愣,忘记了眼前的险境,睁大眼睛,“什么?” 唐诗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吧?” 一想到无辜失去的孩子,唐涵就几近癫狂,她婆婆说因为她的孩子和唐诗命格冲撞,所以才会无缘无故摔倒的,疯狂喊道:“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你这个扫把星,我可怜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间一眼…” 唐诗冷漠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以免一直被人蒙在鼓里,实话告诉你,你的孩子是楚兰馨除掉的!” 唐涵不敢置信,“不可能!” 唐诗不屑道:“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你这副脑子怎么可能玩得过楚兰馨?你想想,你不过是步家一个没有地位的小妾,这不是你娘当道你可以肆意横行的唐家,而是豪门大户规矩众多的步家,你以为没有楚兰馨的默许,你可以在步家来去自如,想去哪里就哪里?” 唐涵只觉脑子嗡嗡作响,此时的脸色更是面如死灰,不停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少夫人对我那么好…” 唐诗冷冷道:“枉你自作聪明,到头来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唐诗说完这句话,蓦然转身,不再停留,唐涵咬紧牙关地看着唐诗远去的身影,眼底爆发恨意的光芒,“唐诗,你不得好死!” 忽然被梅姑姑抬手一记耳光重重掴上,打得她站立不稳,眼冒金星,很快就被带到了训诫司。 梅姑姑简单吩咐了两句,唐涵就被两名酷厉的嬷嬷带了下去,看着墙上阴森的刑具,唐涵吓得浑身发抖,直往后退,“我不要,我不要!” 嬷嬷看着唐涵筛糠的模样习以为常,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看到一名嬷嬷拿着黑黝黝的长鞭向她走来的时候,唐涵惊恐大叫一声,还没有开始用刑,就昏了过去… 训诫司是宫中最可怕的地方,专门惩戒犯错的宫人,妃子,到了这里,基本上就可以和人世说声再见了,到了这里的人都会祈求自己早一点投胎解脱,能熬过三个月的女子屈指可数,况且,就算能熬过,唐涵往后的日子更加生不如死,充作官妓,任人玩弄,命运凄零! 唐诗对宫中之事不熟悉,是后来才从秦庄那里知道训诫司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总算明白,为什么郡主失贞是赐死,性命不保,而污蔑郡主清白却只是送训诫司教导三个月,然后没入奴籍,充作官妓就算完了,也太轻了,太不公平了,现在才明白,进了训诫司的人都会知道一件事,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唐涵一向娇生惯养,根本不可能熬得过备受折磨的日子! --- 等一切结束,唐诗去看了庄姐姐,庄姐姐身子丰腴了很多,见到唐诗很是高兴,她的孩子很可爱,新生的婴儿如此美好纯净,见到唐诗就微笑,两人没谈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秦庄准备派玉儿送唐诗出宫,却被唐诗拒绝了,现在不是往日,不用担心会遇到皇上,再则,玉儿逐渐成为庄姐姐的心腹,小皇子也似乎很黏玉儿,她告辞之后,就一个人离开了庭芳阁! 深宫占地辽阔,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唐诗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累,今日一直自己是强撑着,现在忽然轻松下来,双脚顿时有些沉重,迈不开脚步,只好找到了一棵人迹罕至的树影底下,缓缓坐下,抱起双腿,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再出去,只要能在宫门关闭之前出宫就可以了! 幽黑的夜晚,沉静的月色,且听风吟,唐诗喜欢在这样谁都不认识自己的角落和自己默默对话! 唐诗靠在树下,等身体的力气重新汇集起来,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外界的异动,忽然,一阵异样的响动惊醒了唐诗,伴随着女人轻微的*声,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还伴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唐诗腾地红了脸,再不知事也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不断传来,她总不能在这里等着春宫结束,捂起耳朵,悄然起身,越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好! 谁知,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唐诗是个未经情事的姑娘,听着这样一幕,想起今日验身的屈辱,心烦意乱之下,脚底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啪嗒”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足以让那暗处的两人听到,硬是惊破一派旖旎! 身后的声音蓦然停止,唐诗心知不好,匆忙往外跑,可是才跑了没几步,一阵黑风快速闪过,一个身影已经挡堵住了她的去路!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立即觉得呼吸艰难,唐诗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衣襟半开,露出强健胸膛的男人居然是康亲王爷! 还有一个女人惊恐的声音,“王爷,快杀了她!”唐诗眼眸斜斜一看,不远处,一个衣衫不整发鬓松散的女子正在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这个女人她不认识,其实宫中女人她认识的也没几个! 见到这一幕,唐诗混乱的思维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宫中都是皇上的女人,康亲王爷居然在和皇上的女人*?敢染指皇上的女人,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这一幕太惊险了! 唐诗忽然想笑,选秀女选的那么严格,却不能保证入宫之后的桢洁! 康亲王爷见是唐诗,眼底似乎有跳跃的火苗,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笑意,“永贞郡主?” “王爷,赶快动手!”那女人催促道,声音压得低低的,又惊慌又急切,看装束应该也是哪宫的嫔妃,耐不住寂寞,和王爷暗度陈仓,要是传了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他的大手越来越紧,唐诗的脸色开始发白,蓦然抓起头上尖利的发簪用尽力气朝他刺去! 康亲王爷眼明手快,在唐诗的发簪刺过来的时候,蓦然松手,身子一晃,唐诗只觉身子一软,立即跌坐在地上,清新的夜风呛入口鼻,才依稀记起自己还活着! 那女人见王爷居然放过了唐诗,不敢置信,“王爷?” 乘唐诗力气还没有恢复的时候,她蓦然冲过来,夺过唐诗手中的发簪,就向她白希如玉的颈脖刺去! 唐诗也是练过两下子的,虽然不及康亲王爷,但是对付一个女人还不至于坐以待毙,反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推,她就摔倒在地上! 康亲王爷冷哼一声,“退下,赶快回去,本王会处理的!” 唐诗瞥过眼前的女子,容貌秀美,眼神却暗含杀意,月光不是很清楚,但是也能看得见她微微发红的脸颊,朱唇微启,充满了魅惑的味道,这宫里这么多女人,却只有皇上一个男人,总是女人会想一些办法度过要命的寂寞,坏了人家的好事,唐诗能理解她极力要杀了自己的想法! 她狠狠瞪唐诗一眼,不甘心退下,很快身影就没入在月光里! 见康亲王爷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唐诗疑惑看着他,“为什么不杀我?” 他衣襟松散,在月光下别有一番悠闲韵味,手挑起唐诗下颌,动作轻佻,“本王为什么要杀你?” “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康亲王爷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裳,“说出去又有谁信呢?你说皇兄是信你还是信本王?要是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要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唐诗想起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怪不得他这样肆无忌惮,原来是没有后顾之忧,死无对证的事情,除非捉歼在*,否则无凭无据,自己说的话又有谁信?反而会落下一个离间皇上兄弟情谊的罪名,原来短短时间之内他全想到了,所以才没有杀自己! “我有一事不明!”唐诗努力站起身! “什么?”他像在自己府中一样自在,不见一丝*之后被人撞破的慌乱!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最保险的办法是杀了我,因为皇上虽然未必会信我,可未必不会对王爷起疑心!” 康亲王爷的衣服已经整理好,微微一笑,“去告发本王对你有什么好处?” 唐诗一怔,原来如此,康亲王爷对自己颇为了解,包括自己的家世,自己的性情,甚至自己的心事,的确,今晚见到的事情,自己只会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去,她不会傻到卷入宫闱之乱! --- “少将军,少将军,夫人现在正在休息,不宜擅闯!”许嬷嬷见少将军一脸怒色,心知是为何事而起,急忙阻拦道。 “滚开!”夏侯砚对自己的乳母也毫不客气! 许嬷嬷从未见过一向温雅的少将军竟然对自己这般怒目相向,被少将军的盛怒吓得浑身一颤! 夏侯砚闯了进来,看到娘正一脸悠然地坐在贵妃榻上,华服盛装,神态悠闲,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许嬷嬷观察着波澜不惊的夫人和怒气十足的少将军,小心翼翼道:“夫人,是奴婢的罪过,没有拦住少将军…” 夏侯夫人并没有睁开眼睛,淡淡道:“不关你的事,退下吧!” 许嬷嬷福身道:“是!” 夏侯砚美如冠玉的脸上此刻凝结若冰,似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几个字,“娘,你真是太过分了!”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这么快就找你告状去了?” 夏侯砚怒不可遏,“不是阿诗来找我的,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夏侯夫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冷笑道:“我真是低估她了,兵不血刃,就能屈人之兵,就算她不说也总会有人告诉你的,既达到了目的,还没有落下一个喜欢在背后告密的名声,果然是一举两得!” 夏侯砚寒声道:“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又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孤陋寡闻,怎么会不知道?” 夏侯夫人并未说话,只是笑而不语,夏侯砚看着娘头上的凤钗泛着清冷的光辉,琉璃珠衬出高贵容颜,盛大而华美,一字一顿道:“阿诗冰清玉洁,你居然能用那样的方式去羞辱她?” “什么叫做我羞辱她?常言道,无风不起浪,她若真是无懈可击,又怕人家说什么?再说了,告发她的是唐涵,又不是我,你不应该把气撒到我身上,我何其无辜?如此说来,我也是个受害者!” “这里又没有外人,娘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娘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很清楚,自从皇上赐婚之后,你梦寐以求的不就是阿诗能出点什么意外吗?如今唐涵不过是送来你最想要的东西而已,一个小小唐涵何以能惊动太后喝皇上?若不是娘在背后推波助澜,又何以把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 面对儿子的咄咄相逼,夏侯夫人依然笑意温润,“那又怎么样?她如今是郡主,没有宫里的指示,岂能随便验身?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总不能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入府,这也是为她好,查清楚了,堵住悠悠众口,你还应该感谢我,还了你的心上人的清白!” “这么说娘还是为我好了?”夏侯砚眼眸宛若寒潭,深深蹙眉,“娘,你不要逼我!” 第五十八章 措手不及 夏侯夫人看着儿子盛怒的脸庞,微微一笑,“怎么?要把你治军的那一套拿来对付你娘,我得提醒你,我是你娘,不是你的敌人,更不是你的属下!” 想起阿诗无辜遭受的屈辱,夏侯砚心中的难过像一团乱絮一样堵在胸口,微微翘了翘唇角,语气加重,“我身为少将军,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纵横疆场?” 夏侯夫人闻言,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如同平静的湖水起了波澜,在阿砚心中,唐诗居然比他的前途都重要,她恼意更盛,却不动声色,只是浅浅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虽然她是清白的,可唐涵说的也未必完全是空穴来风,谁知道她在潮阳的时候,有没有和那个什么县尉阮名扬有瓜葛?” 县尉阮名扬?夏侯砚轩眉微动,在潮阳查军饷丢失案的时候,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没什么印象,脸色越来越阴沉,“我敢肯定,阿诗和什么阮名扬之间绝对没有私情,这只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见不得阿诗飞上枝头,刻意毁她名节,这么简单的陷害,难道娘都看不出来吗?” “肯定?”夏侯夫人的笑容忽然带着森然冷意,“你拿什么肯定?你常年待在军中,就算和唐诗私下定情,可你们实际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吧,你怎么知道她过去的事,还有她背后的事?” 夏侯砚看着娘满目冷意,只是淡淡道:“了解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通过见面次数的多少来衡量,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也未必了解对方!” 夏侯夫人一愣,冷笑道:“你今日找来就是为了对我兴师问罪,替唐诗出头?” 夏侯砚的目光落到娘宽大华丽的裙摆上,金线织就,繁复锦绣,神色冷然铿锵,“从圣旨颁下的那天起,阿诗就是我的夫人,我身为男人,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希望娘不要让我难做!”停顿了片刻,又道:“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何必要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对娘又有什么好处?” 夏侯夫人听着儿子言语里面的不敬和威胁,雍容端丽的脸染上浓浓怒意,正准备训斥,忽被外面一明快的女声打断了,“娘,哥哥!” 话音未落,一光彩照人轻盈婉转的华服小姐已经从外面进来,正是夏侯砚的嫡亲妹妹,夏侯倩然! 夏侯夫人一共育有三个子女,长子夏侯砚出生之后,当时夏侯元帅常年征战在外,一直没有再生育,直到阿砚七岁的时候,才有了次女夏侯倩然,次年又有了一个幼子,可惜不到三岁夭折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这也是夏侯夫人的伤心事,把两个子女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夏侯夫人一见女儿倩然回来了,大喜过望,刚才和阿砚闹得不愉快也立即烟消云散,起身拉着女儿左看右看,半是欣慰半是埋怨,“你这丫头,怎么回来也不派人告知娘一声?娘也好派人去接你!” 夏侯倩然俏丽中带着几分活泼,娇嗔道:“我不是想给娘和哥哥一个惊喜吗?” 夏侯夫人目光掠过倩然因为刚刚回府显得兴奋的脸,满目爱怜,“一去半年,你又长大了不少,娘都老了,在表兄那里过得可开心?” 夏侯倩然点点头,“当然开心了,就是想念娘,想念父亲,还有哥哥,娘哪里老?我倒是觉得娘越来越年轻了,记得以前外人都说我和娘站在一起像姐妹呢!” 夏侯夫人忍俊不禁,“你这丫头,就会哄娘开心!” 夏侯砚伸手撩起倩然眉头一抹飞扬的长发,心中却掠过一丝沉郁,夏侯倩然心细如发,敏锐地了发现哥哥的异样,“我在回京的路上听人说哥哥要成亲了,未知是哪家女子,竟有这种福气?” 一提到这件事,夏侯夫人的好心情又去了一大半,目光掠过儿子,又看看女儿,敷衍道:“倩然,你刚回来,就别提这件事了,先下去休息,晚上娘吩咐府里为你接风!” 夏侯倩然却没有下去的意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见娘和哥哥似乎正在吵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她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一个默默无闻的官员小姐,因为救驾有功,被皇上册封为郡主,赐嫁给了哥哥,她急着赶回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对那女子也有了几分好奇,可是不管是娘,还是哥哥,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夏侯夫人见瞒不过女儿,反正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三言两语描述了事情的经过,言语间的鄙夷毫不掩饰,夏侯砚在一旁听得深深蹙眉! 夏侯倩然到底不明白内情,只是宛然笑道:“既然是皇上赐婚,是好是坏都得收着,娘又何必纠结?” “倩然!”夏侯砚皱眉道:“她是你未来嫂嫂,什么叫做是好是坏都得收着?” 夏侯夫人见阿砚为了唐诗居然舍得这样说他刚回府的妹妹,更加不满,唐诗现在是他心尖上的人,谁都说不得,谁都碰不得! 她最不满意的是阿砚的态度,若是阿砚和她一样不喜欢唐诗,一样抵触这门婚事,说不定她对唐诗的反感不会那么深,可偏偏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站在唐诗那一边,这更让夏侯夫人心中不悦,现在还没进门呢,以后进了门还了得? 夏侯砚并不想倩然刚回来就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娘,我军中还有事,要先走了,你和倩然先聊!” 夏侯夫人心知他定是去找唐诗私会,在倩然面前,她也只能忍了,不能让做哥哥的在妹妹面前没面子,只道:“晚上记得回府用膳,为倩然接风,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缺席!” - 步府。 宫里的公公面无表情地宣读完圣旨之后,步家立即陷入了一片惊慌,没有任何征兆,步侍郎更是自问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谁知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被降了一级,最最可怕的是青云的前途几乎被彻底摧毁了! 步夫人胆战心惊地听完圣旨之后,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 “还不接旨?”公公见步家的人居然都不起来接旨,声音带着隐约可见的不悦和警告! 步侍郎苦笑一声,只得颤抖上前接了圣旨,公公满意一挥尘拂,高声道:“回宫!” 公公走了之后,步侍郎身子一阵阵发虚,差点站立不稳,幸得步青云知道这件事情对爹爹的打击重大,一直在一旁留心观察着爹爹的反应,及时扶住了他,才使得爹爹没有摔倒在地! 步侍郎颤抖着手接过圣旨之后,一直耷拉着头,从堂堂的侍郎降格为员外郎,只是朝夕的事情,在仕途上前进一步到底有多难,要压倒多少明里暗里的对手,才能爬上高位,真正是朝如青丝暮成雪,可是想要跌落下来,就比什么都快,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仕途上混的人,眼睛只能往上看,不能往下看,最不缺的落井下石之人,一朝失势,就只能接受旁人各式各样的眼神,或怜悯,或嘲笑! 那些你原来一直踩在脚下,处心积虑巴结你的人,如今爬到了你的头上,那种屈辱感,足以让人痛楚难耐,官场中就是这样,有人下,就有人上,上的人众星捧月,春风得意,下的人垂头丧气,无人理睬,权力斗争中失势的人,不论你曾如何风光,一旦失势,也会沦落到别人踩踏的地步。 这些年,他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才得以爬上侍郎这个肥差,机关算尽,可是谁也想不到竟是被儿子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搞得几乎满盘皆输! 步夫人依然跪在地上,忘记了起身,老爷原本是侍郎,现在被降为员外郎,不仅如此,青云好不容易考上的功名也被无情革去,还限制三年之后再参加秋试,这是要生生毁了青云的前程啊,年华蹉跎,岁月不饶人,不乘年轻的时候闯出一番事业,踏上仕途,青云直上,更待何时? 青云是步家的未来,肩负着步家上上下下的殷切希望,如今希望几乎变成了绝望,这份措手不及的伤痛与悲恸几乎要将步夫人压跨,眼前时而变成灰白的颜色,时而变成阴暗的颜色,就是没有锦绣的颜色! 步夫人没有起身,四周的下人也不敢起身,一片凄凄漓漓之声! 片刻之前,还是欢声笑语,步夫人还在考虑待青云殿试之后,再为他纳几房妾室,正在查看媒人送来的女子庚帖,可是转眼间,就从天堂跌落地狱,步夫人肝肠寸断,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 她面如死灰,这些年,为了步家的兴盛,她付出了多少?殚精竭虑只为步家都在京中豪族中屹立不倒,蒸蒸日上,现在好了,不但老爷继续高升没了指望,而且已经在皇上心中留下*印象,以后想要翻身难上加难! 今年的秋试,青云过关斩将,考到了十三名,谢浩远却阴差阳错地考了第七名,步夫人心底虽然不高兴,可是目光放长远一些,很快就能想明白,心情也就舒畅了许多! 秋试殿试只是一块敲门砖,进入仕途之后,还得各凭本事,毕竟,谢浩远在仕途上无人提携,而青云就不同了,老爷为官这么多年,人脉广泛,谁都会给老爷三分面子,青云超越谢浩远指日可待,根本不需要把谢家放在眼里! 所以上次因为唐诗冲撞了步家的孙子之后,她敢公然闹到谢家去,和谢家彻底闹翻脸,因为以步家的权势,实在不需要再忌惮谢家,如今步家和谢家已经和仇人好不了太多,步夫人心中暗暗憋着一口气,将来的步家一定要远在谢家之上,看着谢家母子怎样匍匐在她脚下!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家居然靠着那个她敬而远之视作灾星的唐诗一跃而起,二公子谢明正官升一级,而且可以想见,以后谢浩远若能在殿试中脱颖而出,等待他的必定也是大好职位,谢家重新崛起已经指日可待! 步夫人虽然有些后悔和谢家闹僵了,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步夫人虽然心中抑郁,不过也只能安慰自己,大不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反正也没有什么要求你们的!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不免担忧,唐诗救驾有功,唐家和谢家都靠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曾经那样咒骂过唐诗,唐诗会不会趁机挟私报复? 步侍郎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深恼她妇人之见,差点坏了大事,唐诗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万一在皇上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后果不堪设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步侍郎当即责令她去谢府给唐诗赔罪,步夫人却不愿意去,她终究是唐诗的长辈,怎么可能去给唐诗赔罪?再则她心里一直都在怪责唐诗这个不祥的灾星,哪里还愿意去招惹?可被老爷斥为无稽之谈,警告她以后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污蔑救驾的功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步侍郎深知在官场上,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树敌,虽然他夫人和唐诗交恶过,但是只要有心,只要诚意十足,良好的关系总是能慢慢建立起来的,破镜尚且有重圆的一天,破裂的关系有什么不能重建的?这一点,步侍郎深有信心,在官场上混,脸皮太薄的人根本混不下去,天长日久,一张脸便无坚不摧! 步夫人虽不敢忤逆老爷,可要她去唐诗面前低声下气,这比打她两巴掌还让她难受,老爷叹息一声,深知她的心思,理解她的为难,最后决定让馨儿和唐涵先去探探唐诗的口风,这是缓和关系的第一步,只要关系没那么僵了,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而且后来唐诗更加深沐皇恩,居然被封了郡主,荣*至极,步侍郎得知消息,更是庆幸自己走对了这步棋,下一步就是让夫人亲自去谢府给永贞郡主赔罪! 谁知,人还没去谢府,突然来了这样的晴天霹雳,震得晕头转向,措手不及! 第五十九章 因果自有轮回 步青云也脸色晦暗,眼神黯然,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没有哪个心中有梦的男人不在意自己的前程?若不能踏上仕途,闯出一番天地,有所作为,岂非和那些京中纨绔子弟一样仗着祖宗的庇荫,吃着父辈的俸禄,终日吃吃喝喝,留恋烟花柳巷,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在三年一度的大夏秋试中他一举夺得十三名,而且在未来的殿试中备受期待,虽然名次暂时屈居谢浩远之下,可是大夏国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他能取得这个名次是多么的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如今皇上一句轻飘飘的“管教妾室尚且无方,妄论为国效力,即刻革除功名”,就把这一切全毁了,多年来的努力瞬间付诸东流,还看不到未来的曙光,步青云深感命运操作在别人手中的悲哀与沉重! 你梦寐以求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还没有高兴多久,就有人来和你说,你不配得到这个东西,必须要拿走,得而复失,比从来都没有得到更能折磨人,更能让你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步侍郎手握圣旨,步夫人呆呆坐于地上,步青云扶着爹爹,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都没有变化,仿佛都成了一尊尊雕塑! 楚兰馨跪在婆婆身后,震惊不已,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看着全府人的颓废失落,她心中渐渐涌上一种叫做“后悔”的情愫! 蓦然听闻唐诗被册封为郡主,还被赐婚第一高门的少主,夏侯少将军,她的心中除了惊异,还有一抹浓浓酸楚始终挥之不去! 谁也想不到唐诗居然因祸得福,得到了世间女人所艳羡的一切,高贵的身份,举世无双的夫婿,一瞬间全有了! 楚兰馨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于内心深处,她是不愿意唐诗爬到她头上的,儿时的三个伙伴,就算感情再好,心中也会生了暗暗比较的心思! 秦庄,唐诗,楚兰馨,三个幼年就在一起的好友,都有美丽的容貌,家世相当,兴趣相投,一样的聪慧,几乎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长大之后,却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而且渐行渐远! 秦庄入宫三年多,如今已经诞下皇嗣,还晋升为贵妃,集万千荣华于一身! 现在唐诗又获皇室郡主尊崇,即将嫁入夏侯府这个高门,这份荣耀,不得不让楚兰馨心底生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她虽然是步家少夫人,身份也不低,可是和皇上*妃还有夏侯府的少夫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如此说来,三个伙伴之中,她是混得最差,地位最低的一个,这让心比天高的她失落不已! 比较是最能折磨人的东西,人不会去看地位比自己低的人,目光都定位在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身上,想起秦庄和唐诗,楚兰馨心中陡然生出一种顾影自怜的悲伤,她的公公,她的父亲,虽然也是大夏实权人物,可是和人家夏侯府比起来,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丝毫比较的价值! 夜深人静,落木萧萧,不胜凄凉,她心中的哀愁无人可以诉说,只能独自咽下! 最近青云一直埋身书香丛中,无暇他顾,婆婆担心她和青云的感情太好,终日腻在一起会影响青云读书,让她最近这段时间,少和青云在一起,她顺从地答应了! 退一步讲,就算青云依然和她终日耳鬓厮磨,她的隐秘心事也不便对她诉说,在青云看来,唐诗被封郡主,她应该为昔日好姐妹唐诗高兴才对,或许这样,青云对唐诗的愧疚也必定荡然无存,可以心安理得了! 可青云聪明归聪明,哪里知道女子之间心里暗藏较劲的心思?哪里知道如今她和唐诗的关系冷漠如路人的原因? 若青云知道唐诗为什么和她决裂疏远,那他心中一直以来她柔弱善良的印象岂非要大打折扣? 那段时间,她独自忍受着心中的落寞和酸楚,连最亲的人也无法言说,不敢对他说,也害怕扰乱了他的心思,影响了他的功名,她是他的妻子,深爱着夫君,自然也希望夫君能够青云直上,仕途坦荡,夫贵才能妻荣,更何况,夫君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有公公这个侍郎在,还有自己的爹爹,太史令在青云的仕途上保驾护航! 那段时间,楚兰馨无所事事,满心都是唐诗的事情,谁知在婆婆这个时候又要准备再为青云纳几房姬妾,她心中虽不甘愿,可还得做出开心的模样,这真是最悲哀的事情,明明不愿意,可为了步家的兴旺,她还得陪着笑脸帮婆婆挑选那些女子做青云的妾室,和她分享青云,以后青云的女人越来越多,也不是所有的妾室都会像唐涵那样好对付! 那段时间,她心情差到了极点,身边的丫鬟嬷嬷怎么开导也开导不了,若是开导就能彻底解决问题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心人了! 唐诗婚期将近,她在府中散步,缓解烦闷的心情,忽然看到唐涵,心念一动! 在唐涵小产之后,她对唐涵一如既往的好,也没有撤回自己送给她的丫鬟芳卉,反而对婆婆说唐涵身子虚弱,更加需要人照顾,婆婆也应允了! 虽然唐涵失去孩子看起来很可怜,但是在楚兰馨看来,不过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而已! 怀孕初期,唐涵每日故意挺着还未隆起的小腹在府里耀武扬威,得意忘形,楚兰馨虽然心中窝了一肚子火,可是也能做出一副关爱欣喜的模样,对唐涵这种级别战斗力的女人,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只要找到了唐诗这个替罪羊,楚兰馨一天都不想多等,很快就动手除去了她腹中那块刺眼的骨肉! 唐涵没了得以仰仗的步家骨肉之后,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婆婆恼怒不已,怨恨唐诗冲撞了唐涵肚子里的孩子,还上门去闹过,可对唐涵再也没有好脸色,连孩子都保不住的女人能怪得了谁?只能怪自己没用! 楚兰馨却依然对唐涵嘘寒问暖,尽显一个少夫人的风范和气度,赢得府中上上下下一片称赞,少夫人仁慈宽厚,是下人的福气! 可背地里,她从来没有将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女人放在心上,她看得出来,青云虽然奉婆婆之命,偶尔会去唐涵那边过夜,但实际上青云根本不可能真正*爱唐涵这样没品的女人! 青云是大家公子,对唐涵这样小门小户又是小妾的女儿原本就不可能高看一眼,尤其是唐涵自从怀孕之后的各种嘴脸都表现出来之后,青云更是不屑去唐涵那边,孩子没了之后,唐涵以后在步家的日子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唐涵虽然不足畏惧,可不代表唐涵没有一点利用的价值,楚兰馨自己无计可施,便把希望都寄托在唐涵身上,她深知唐诗唐涵姐妹关系如何,唐涵岂能由着唐诗高飞?不做出什么事情那就不是唐涵了! 于是,楚兰馨派人把唐诗被封郡主又赐嫁给夏侯府少主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了唐涵! 果然不出她所料,唐涵得知这个消息时候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捶胸顿足,又嫉又恨! 楚兰馨也很好奇缺心眼但不缺勇气的唐涵会怎么做,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不利于唐诗的,这个时候,她的立场和唐涵是一致的,都是不希望唐诗能顺顺当当嫁到夏侯府去,成为尊贵的夏侯少夫人! 唐涵一个小小的妾室,没了孩子之后,在府中的地位还未必比得过府中一个高级丫鬟,更不要谈在府中自由出入了,可楚兰馨以唐涵小产之后,需要照顾为由,对她很是宽容,也从来不限制她的行踪! 唐涵哪里知道楚兰馨不过是想借她的手去搅乱唐诗的婚事?有一种朋友,希望你过得幸福,越过越好,也有一种朋友,关系密切,感情甚笃,但是你不能比她强,若是那一天你远比她强,也就是你们之间的关系疏远的开始,很不幸,楚兰馨属于后一种! 唐涵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下,楚兰馨对她的一切举动了如指掌! 从唐涵口中得到唐诗已经失贞的消息,楚兰馨震惊不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唐涵故意污蔑唐诗?唐诗并不像是会乱来的女子,就算有人传说唐诗和郦文轩之间不清不楚,可是深知内情的她,知道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 楚兰馨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以后,觉得不是没有这话可能,唐涵总归是唐诗的妹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知道唐诗的秘密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再则,唐涵虽然不够聪明机灵,却也知道清白对女子的影响有多大,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更何况唐涵的信誓旦旦更让楚兰馨确认有这回事! 这也是唯一能彻底摧毁唐诗的锦绣良缘的杀手锏,楚兰馨从此对唐涵更加放纵,甚至明里暗里提供各种便利,外人不知楚兰馨的打算,还道妻妾亲如姐妹,令人艳羡,有这样宽宏大量的主母,谁不喜欢?连婆婆也对她的大度非常满意! 唐诗说的对,若不是楚兰馨的默许,唐涵一小小妾室,还有什么施嬷嬷肖嬷嬷等人还真以为步家是来去自如的地方? 夏侯夫人不喜欢唐诗的事情,施嬷嬷等人是费尽心思打听出来的,楚兰馨却不一样,她的身份想知道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她是听她爹爹-楚太史令说的。 楚太史令和宫中内务府关系密切,常常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所以楚兰馨很早就知道夏侯夫人不喜欢唐诗,其实就算她爹爹不告诉她,她也能轻易猜测出来夏侯夫人怎么可能喜欢唐诗?任何人站在夏侯夫人的角度,都不会喜欢一个门庭地位远低于自己儿子的儿媳,当初步家不就是唐诗卑微的身份配不上步青云,所以一直想退婚吗? 唐涵看不清楚,楚兰馨却看得很清楚,如今夏侯夫人不过是借唐涵之手取消这门婚事,无论结果如何,夏侯夫人都毫发无损,唐涵傻头傻脑地被这些人利用来利用去,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可以置唐诗于死地! 可事情的结果不但超出了唐涵的预料,也远远超出了楚兰馨的预料,彻底连累了步家,彻底连累了夫君,楚兰馨深深后悔,表现得比谁都要难过,哭泣道:“公公,婆婆,青云,都是馨儿不好,若不是馨儿平日多纵容唐涵,也不会酿成今日之祸!”此刻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难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但唐诗没受到什么伤害,反而连累步家的人痛不欲生,这种憋屈感如万箭穿心! 步夫人看着馨儿,更是进一步证明人太善良是没有好报的,突然想起什么,“一直伺候唐涵的那两个老不死的奴才呢?” 步管家会意,一会的功夫,施嬷嬷和肖嬷嬷就被带了进来,一看到步夫人如刀的眼神,两人心知不好,事情坏了,立即双双跪倒在地! 步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你们这两个唯恐天下不的老东西,平日尽在背后兴风作浪,我也懒得与你们计较了,哪知竟招来今日大祸?真是悔不当初好心收留了你们!”如果唐涵在面前的话,步夫人早就把她剥皮拆骨了,可是唐涵不在面前,步夫人便把所有的怒气怨气都发泄到这两个老嬷嬷身上! 施嬷嬷和肖嬷嬷双双磕头,冷汗如雨下,“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饶命?”步夫人冷笑道:“饶了你们的狗命,谁还我步家的荣华,我儿的功名?” “来人!”步夫人极力挤出一抹怨毒的声音,听在两个嬷嬷耳中如同催命的符咒,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经过,不过看着步夫人的眼神,两人心知大大不妙,拼命磕头,“夫人饶命啊,饶命啊!” 步夫人觉得这两个老东西直接处死也太便宜她们了,“这两个狗奴才,背地里兴风作浪,蛊惑主子,罪不容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给我按照家规处置,每人杖责一百大板!” 施嬷嬷和肖嬷嬷的老脸顿时没了人色,以前她们在唐府,都是杖责别人的主,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她们了,她们这把老骨头,如今经得起一百大板?这分明是要了她们的命啊!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已经有虎视眈眈的下人眼明手快地将她们拖了出去,架了起来,一顿板子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立即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吓得观刑的下人个个腿脚发软,脸色发白! 步夫人没有办法把气出在唐涵身上,这两个人便成了最佳出气筒,怒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两位嬷嬷虽然体格强健,可耐不住上了年纪,不一会的工夫,高声求饶声就变为低低的哭泣声,到后来开始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才到了没到一半,就已经血肉模糊,昏死过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步夫人深恼好端端的大好家族就几乎毁在这几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手里,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一直往上窜,“给我往死里打!” 一百大板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完成,负责执行的下人收了板子,一片殷红,“夫人,杖责完毕!” 步夫人冷冷道:“逐出府去,我步家容不下这样的狗奴才!”府中遭受如此巨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之前几乎回到了十年前,而且比十年前更糟,老爷到了这个年纪,想要再升的可能性是不大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步青云身上,结果被一个小践人给全毁了! 两名老嬷嬷的尸体像拖狗一样被拖了出去,就扔在了城外乱葬岗,因果轮回报应,当年施嬷嬷在潮阳唐府的时候,就是这样差点要了丫鬟春雨和青书的命,如今,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 虽然收了两个狗奴才的命,可是如何挽回步家现在的态势才是当务之急,步侍郎,如今应该叫员外郎,不甘心这么多年的辛苦付诸东流,更不甘心儿子就这样被毁了,四处奔走,寻找他昔日称兄道弟的好友,希望这个时候拉他一把,挽救步家于危难之中! 这日,步夫人早早等在府门口,看到老爷一脸垂头丧气地回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如何?” 步员外郎心情十分烦躁,墙倒众人推,见他家得罪了炙手可热的永贞郡主,躲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出手相助了,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明哲保身之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你了! 步员外郎叹了一口气,“我去找过了不少朋友,曾经想巴结我都巴结不上,现在见了我都避之不及,真是人心不古啊!” 步夫人忽道:“老爷,楚家和我们是亲家,何况太史令一向和内务府关系交好,能不能让太史令大人想想办法,去皇上面前通融通融?” 步员外郎摇摇头,他怎么可能没试过,曾经和他私交极好的亲家公,态度也很*,其实也怪不得人家,这件事是皇上亲自过问的,亲下的圣旨,谁愿意触这个霉头? 步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名门辉煌一旦落势,管你曾经怎么样风光无限,都是过去,人只会看现在。 曾经名门*,都毁在唐涵手上,步夫人恨不得当场把她大卸八块,狠声道:“怪只怪我们一时心软,如果当初能狠心退了唐家的亲事,唐涵那个小践人怎么能入步家的门?也根本不会有今日之祸,真是好人难做!” 步员外郎道:“谁能料到呢?如果当时如约娶了唐诗,现在说不定和谢家一样,鸡犬升天!” 步夫人鼻子一酸,红了眼圈,“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青云被唐涵那个小践人毁了?” 步员外郎思索良久,“为今之计,只有你亲自上谢府,求见永贞郡主,赔礼谢罪,此事方可能有转机!” 步夫人面露难色,上次撕破脸的一幕仍然清晰浮现眼前,真是悔不当初,莫笑少年穷,哪里能想到,这个曾经她避之不及的瘟神唐诗如今时来运转,还要看她脸色? 步员外郎自然知道夫人的为难,辞色渐厉,“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只能由你去善后!” 步夫人只得道:“为了老爷,为了青云,我去倒没什么,只是唐诗是个记仇的人,上次馨儿和唐涵去谢家看望她的时候,她的态度十分冷淡,面对馨儿的百般示好也不为所动!” 步员外郎怒道:“真是妇人之见,你那样闹到谢府去,换了谁都不会对我们步家的人有好脸色!” 步夫人立即面呈羞愧之色,问题是,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步侍郎见状提醒道:“你不是一直和她娘交好吗?可以从这边入手,多提提过去的事,再带上馨儿,馨儿是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步家能否起死回生,就全看你的了!” 步夫人道:“她有这么大能耐吗?” 步员外郎道:“死马当作活马医,难道坐以待毙?任由那些人踩在我的头上?” 步夫人就哑口无言,“好吧,我试试!” 步员外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前不久刚刚诞下皇子的秦贵妃似乎和馨儿也是至交,有没有这回事?” 步夫人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这事忘了,如今秦贵妃圣眷正浓,入宫才三年多就晋升贵妃,足以见到皇上有多*爱她,如果她肯帮忙的话,事情就有希望了!” 步员外郎沉吟道:“两方面都要着手,步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的荣华富贵,就在此一搏了,还有,青云最近心情不好,你要多开导开导他,省得他想不开!”他自己虽然万般难受,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可是青云风华正茂,大好男儿,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第六十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京郊驿站。 面对吏部发来的公文,唐一鸣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才确认没有发错人,可他的脑子依然处于混沌状态,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地怎么会出这种事?事情突然来了这样一个惊天大逆转,让他始料不及,呆若木鸡! 唐一鸣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物,面对前来送公文的公差,使尽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用尽,折腾得筋疲力尽,送出去的银子如流水,终于从官差半惋惜半怜悯的话语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他心中立即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他的大好前程光明仕途居然毁在他最疼爱的女儿--涵儿身上! 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公文,他痛苦万分,心情跌落到了极点,在潮阳的时候,突然喜从天降,阿诗救驾有功,皇上隆恩浩荡,嘉奖他,将他破格提拔为四品大员,不日即可赴京上任! 他心花怒放,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地从心里倾泻出来,彻底颠覆了原本不多的斯文,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等到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日,他高兴得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原来在京中待过,深知在京中,机会就是多,只要有心总可以等到机会,所以和老夫人商量,让老夫人带着颂儿去京中找阿诗的舅母家,建威将军府谢家。 可是想不到阿诗居然如此不顾祖孙情谊,不顾姐弟情谊,直接将他们从谢府赶了出来,差点露宿街头,无处可去,最后只能辗转回到潮阳。 老夫人回府之后,对谢家的人从上到下咒骂了一个遍,颂儿也一直在他面前哭诉,唐诗把他们赶出去就算了,要不然他们跑得快,差点被谢家的恶奴打死! 面对老夫人和颂儿对唐诗的声声控诉,唐一鸣虽然心中对事实有些怀疑,这些年老夫人和他对阿诗的不闻不问他还是明白的,可是架不住老夫人每日的责骂,还有颂儿声泪俱下的委屈,如此数日之后,唐一鸣心中对阿诗也有了深切的怨恨,居然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甚至还想过要彻底断绝和唐诗的父女关系,从此生死由天,再无瓜葛! 唐一鸣和老夫人毕竟不尽相同,他属于人的部分比较还没有完全蜕化掉,还没有彻底兽化,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漠视这个女儿,谢微雨死后,他对唐诗不闻不问,自生自灭去,可是不知不觉唐诗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他心中偶尔也会滋生出几分愧疚之情! 他虽然不爱谢微雨,可是谢微雨嫁到唐家之后,除了没生儿子,还真没有哪点对不起他,谢怀敬死得早,导致他在官场失去靠山,唐家迁怒于谢微雨,可兄长早逝,也不是谢微雨想看到的结果,这一点,唐一鸣还是明白的,有的时候看到唐诗的娴静懂事,他也会长叹两声,这些年对她的关心太少了,不过他很快就会替自己找到合情合理的开脱借口,自从他被贬官之后,心情也一直很郁闷,自顾尚且不暇,哪里顾得上唐诗这个女儿? 而且和承载唐家未来希望的儿子颂儿相比,偶尔的愧疚实在算不了什么,颂儿是他的心头肉,却被唐诗这样虐待,他心中对唐诗的歉然之情也渐渐消失,汹涌恼意占了上风!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唐诗居然幸运地得到了救驾的机会,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辈子得到一次就不算少了,而且皇上顺理成章要提拔他,唐诗的父亲! 唐一鸣突然高迁的消息在潮阳县衙炸开了锅,艳羡的,嫉妒的,讨好的,各种各样的人全来道贺,那段时间,唐府宾客盈门,日日高朋满座,收到的各种贺礼府库都快装不下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全然不记得这些东西是唐诗差点用命换回来的! 唐一鸣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要离开潮阳这个鬼地方了,回到京城去当他的京官了! 小小的潮阳也基本没出过什么大人物,现在突然出了唐一鸣这个即将赴任京中要职的人物,不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春风入耳的恭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生了个好女儿,有个好女儿比多少才干和努力都强,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真叫当父母的不重生男重生女! 有些见过唐大小姐的人甚至在暗中猜测,所谓的救驾有功,是不是指被皇上看上了?唐大小姐的美貌没见过则已,见过的人谁不惊为天人? 有些人送来贵重礼品,拐弯抹角地提出唐大人回京之后,能不能帮看着有没有合适的位置推荐推荐?也有些人,只是单纯地希望巴结上唐大人,毕竟京中有人好做官,唐一鸣瞬时成了潮阳烜赫一时的人物,门庭若市! 连曾经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的知府大人都连夜赶到唐府,只为求见提刑大人一面,唐一鸣想起他曾经呵斥自己的嘴脸,如今自己扬眉吐气,自然起了强烈报复之心! 他现在是四品大员,和一个小小知府有天壤之别,知府诚心诚意求见,唐一鸣却以公务繁忙为由,让下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打发了,“唐大人现在忙着呢,在外面候着吧!”硬是让这位曾经比他高了不止一级的知府大人在唐府外面等了一整夜,又不敢擅自离开! 偏偏后半夜又下起了雨,屋檐遮不住大雨滂沱,又时值深秋,寒气袭人,第二天一早知府大人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唐府外面,被下人抬了回去,唐一鸣听着下人的禀报,心底涌起一种酣畅淋漓的块感! 唐一鸣一个小小县丞,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平日骑在他头上的人多得去了,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知府大人,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潮阳县令,正七品,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潮阳县令深知唐一鸣睚眦必报的个性,如今凭借女儿一朝得势,他和唐一鸣,是潮阳县衙正手和副手的关系,平日也积下不少矛盾,听说了唐一鸣是怎么报复知府大人的事情,县令吓得好几晚没睡着,就怕唐一鸣在离京之前找个借口折磨他!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县令苦思冥想,终于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主动提出将府中庶出的女儿香兰嫁与唐一鸣为妾,一有主动示好之意,防止唐一鸣以后找他的茬,二有讨好巴结之意,攀上了唐一鸣,说不定哪一天也能混给京官当当。 虽然唐一鸣的年龄和他差不多,香兰和他女儿年龄差不多,可是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尽管唐一鸣曾经是自己的属下,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方能站得高,看得远,爬得比别人快! 香兰要嫁给一个和自己爹爹一样大的男人,心中当然百般不乐意,但是耐不住爹爹的诱劝加威胁,又准备了一个加强版的训练,最终香兰终于同意了! 唐一鸣面对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女子娇羞含春的模样,顿时惷心荡漾,一番虚情假意地推辞之后,就将春兰纳入府中,日日贪欢,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该报复的报复的差不多了,该提携的也提携的差不多了,唐一鸣心中十分得意,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吩咐全家启程,风风光光赶往京城,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古人诚不我欺也。 在去京的路上,美酒佳人,醉生梦死,唐一鸣好不快活! 他府中已经有了三位妾室,韩映之,安梦瑶,吴妙晴,现在多了一个更加年轻的香兰,到了这种年纪的人,忽然体会到了青云直上的畅快,真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春兰善媚,又年轻,又风情,很快就把唐一鸣迷得晕头转向,他这种年纪的男人,还能娶到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男人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香兰几乎是言听计从,对香兰的要求一律应允,可他还没有失去清醒,心里还是清楚的,要不是贪恋他手中的权势,年轻貌美的香兰岂会如此刻意迎合他? 他很明白,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阿诗的功劳,虽然父女感情淡薄,但养育之恩大于天,阿诗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如此一想,心中对唐诗原本就不多的愧疚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虽然暗自得意,可并没有真正到达忘乎所以的程度,四品大员吓唬潮阳这个蛮荒之地的刁民们那是绰绰有余,可真要到了京中,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四品官比下有余,但是比上不足,他也只能在沿途驿站风光风光,到了京中,还得收敛一些,不可太招摇! 后来更让他惊喜交加的是,阿诗居然被封了郡主,还赐嫁给第一高门夏侯府的少主,一想到夏侯少主成了自己的乘龙快婿,唐一鸣欣喜若狂,夏侯少主的岳父,就凭这一点,以后有更多的人要看自己脸色了过日子了! 阿诗给唐家带来了无上的荣耀,但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再立正室,阿诗的身份今非昔比,现在不是担心会影响到阿诗的嫡出身份,而是不能惹恼阿诗,他还需要阿诗这个未来的靠山,他也知道阿诗和韩映之关系对立,若是阿诗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阿诗毕竟不是谢微雨,颇有些脾气,这个女儿看似温顺,实则如同烈性难训的野马,他自然不会惹恼她,他还要仰仗她在夏侯少主面前吹枕边风,让他爬到更高的位置! --- 自从涵儿和唐诗一起去了京中之后,迟迟没有消息,路途遥远,唐家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没有专门的信差,韩映之望眼欲穿,等得心急如焚,也等不到一点消息,只能干着急! 后来老夫人为了颂儿的前途,长途跋涉去了京城,过了几个月,恹恹而归之后,她才知道了个大概,涵儿确实是替嫁到了步家,不过并不是步家的少夫人,而是妾室。 韩映之无法了解更多的详细情况,听着颂儿的哭诉,说在京中怎么被唐诗那个遭天谴的女人欺负,韩映之把唐诗骂了个狗血淋头,只盼着能早日回京,帮衬涵儿一把,早日稳固在步家的地位,报复唐诗! 没有料到老爷这个时候官复原职,而且还是因为唐诗,韩映之非常郁闷,难道就任由着唐诗爬到自己头上来? 而且老爷居然又纳了一个狐媚女子入府,她恼恨非常,可问题是她左右不了老爷的决定,以前唐诗在潮阳的时候,故意施计疏远离间她和老爷的关系,也有了些成效,现在的老爷对她没以前那么*爱了,说多了,还惹得老爷不高兴,得不偿失,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等老爷对香兰的新鲜感过了,再找机会收拾她!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唐一鸣喜气洋洋赶赴京城的路上,突然来了个当头棒喝,连降三级? 皇上可能也是考虑到他虽然是唐涵的父亲,可也是唐诗的父亲,并没有让他打道回府,而是直接留在京郊一个县衙当县令。 其实对唐一鸣来说,从潮阳到了京郊,从从七品的县丞到正七品的县令,于许多旁人来说,已经是一辈子都想不到的殊荣,可是唐一鸣本人心理已经定位在四品提刑官的位置上,他从里到外已经完成了这种转变,这种落差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唐一鸣血气上涌,怒气冲冲闯入韩映之的房间,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双眼血红,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韩映之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也从下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如今她最担心的是涵儿,涵儿在哪里?下落如何?以唐诗的个性,只怕是怎么都不会放过涵儿的! 看着曾经恩爱的丈夫如今怨毒的眼神,韩映之气不打一处来,声嘶力竭吼道:“涵儿是我们的女儿,你一点都不担心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吗?你只顾自己,你怎么做爹爹的?”她只知道,唐涵构陷永贞郡主,罪不容赦,提刑官责任重大,老爷教女无方,自然难以担当这个位置,贬为京郊县令! 一朝一夕间,天渊之别,唐一鸣想起好好的仕途就毁在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手中,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的脸往哪里搁?韩映之的指责对他来说更添怒气,他吼叫着,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然后狠狠甩了韩映之一巴掌,韩映之精心保养的脸上立时出现一个鲜红巴掌! 这一巴掌把韩映之打懵了,也打清醒了,原来在丈夫眼中,没有什么东西比仕途更加重要,什么夫妻情深,什么父慈女孝,看着丈夫狰狞的脸庞,她苦笑,什么都比不得官场上最动人的权势,最能看清楚一个男人的不是情场,也不是赌场,而是官场! 当初她和唐一鸣两人私定终生,她以身相许,可后来他还是娶了大权在握的谢怀敬的妹妹谢微雨。 在娶了谢微雨之中,他暗中一直和她来往,后来珠胎暗结,如果不是谢微雨软弱可欺,而是换了一个彪悍善妒的女人,她韩映之只怕连入唐府的机会都没有,这辈子就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外面,做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为他付出这么多,到头来都抵不过他心中最想要的东西,什么鹣鲽情深,全都轻如鸿毛,可笑至极! 唐一鸣恶狠狠地盯着韩映之,他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看尽世间百态,当你得势的时候,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失势的时候,就几乎一无所有,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翻身的机会,却被唐涵搅得美梦成空,怎能不深恼唐涵? 韩映之终于冷静下来,冷笑道:“唐诗为什么会失去清白之身,不用我提醒你吧!” 韩映之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始终认为是唐诗做了手脚,瞒天过海,反咬了唐涵一口,而唐诗此时是郡主,自然容不得涵儿说她什么,身份相差巨大,倒霉的自然就是涵儿! 唐一鸣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一直红到发根,涵儿敢这样无法无天,都是韩映之纵容的结果,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女人,没一点大局意识,连教出来的孩子也一样! 韩映之见状嘲讽道:“有因就有果,当初不是和你和老夫人让唐诗去*那血气方刚的少将军的吗?丑事就是丑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唐一鸣怒目圆睁,心里那股火气,像火球一样在胸膛里乱滚,一下子窜上天灵盖,又是一巴掌打在韩映之的脸上,“不知廉耻!” “我不知廉耻?”韩映之捂着被打疼的脸,眼泪流了下来,却大笑出声,“再不知廉耻也比你好,你为了讨好权臣,竟不惜出卖自己女儿的清白,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根本不配为人父!” 两人的争吵声引来了老夫人,老夫人一听说儿子还没到京城赴任,就传来了这样的噩耗,她和唐一鸣一样,已经从内到外把自己定位为四品大员的母亲了,处处接受别人的恭维祝贺,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当即气血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竟晕了过去! 唐一鸣见娘昏倒了,顾不得惩罚韩映之了,手忙脚乱地命人去请大夫,韩映之刚被唐一鸣打了,此刻也不帮忙,只是冷漠无情地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 唐一鸣的妾室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思各异,安梦瑶从好的方面去看,老爷不但官升一级,而且回京了,脸色很快就由阴转晴,至于老夫人,嫌弃她生了两个女儿,平日对她也就那样,安梦瑶心中幸灾乐祸,老东西,早就该死了! 吴妙晴虽然很失望,但是也没哭闹,可是刚刚入唐府的香兰一张俏脸顿时寒如冰雪,呆怔了半日! 她是潮阳县令的女儿,因为唐一鸣突然一步登天,爹爹为了讨好巴结唐一鸣,便把她许配给他做妾,面对一个和爹爹一样大的男人,她打心底里不愿意,可是爹爹描绘的京中繁华,还有四品大员夫人的风光,还是深深打动了她,便点头答应了! 嫁入唐府之后,唐一鸣虽然算不上老迈,但是年轻的身体陪伴这样一个男人,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亏了的感觉,可在路上,接待的驿卒都对唐一鸣毕恭毕敬,她作为唐一鸣的*妾,也受到了理所当然的追捧,也极大地满足了香兰的虚荣心,而且她从来就没有把那他的那几个老女人放在眼里! 现在猛然听说唐一鸣的四品提刑官没戏了,不过一京郊县令,之前对唐一鸣的热络也就冷了下来。 她对唐一鸣好,是想做唐一鸣的正室,风风光光的提刑夫人,如今希望落了空,虽不至于卷起铺盖走人,可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心中像堵了一团火,极其烦躁,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动不动就发火,往日的温柔如水全没了,更不要去提照顾什么半死不活的老夫人了! 唐一鸣一面忧心娘的病情,一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知香兰的突变是因为什么,不过就算现在香兰温柔也激不起他的兴趣,春风得意才能马蹄疾,仕途上受到这么大的打击,面对如花美眷也没了兴趣! 唐一鸣暗暗发誓,一定要利用阿诗的夫家东山再起,让这些势利的女人好好看看,也给那些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的人好好看看! --- 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美的月光,唐诗坐下清辉月下,蓦然听到一阵刻意的咳嗽声,莞尔一笑,又有人来了! 谢浩远迈着闲散的步子,带着自以为优雅得体的微笑朝唐诗走过来,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 看着他满面春风,唐诗戏谑道:“你如此开心,是不是因为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不等他说什么,唐诗就学着他的声音懒洋洋道:“区区一个步青云,我谢浩远一堂堂将门之后还没有放在眼里,不在一个段位上!” 谢浩远慵懒地在唐诗面前坐下,悠闲道:“随便抢别人的台词,是极其没有修养的行为!” 第六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人 唐诗看着他一脸的悠闲,“你不是一直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在殿试中一鸣惊人吗?怎么还有闲心到我这里来谈风花雪月?”三年一度的殿试终于临近,这是决定考生们命运的时刻,连一向玩世不恭的浩远哥哥也难得的正经起来,过起了以前最为鄙视的寒窗苦读的日子! 每日天不亮他书房的灯就亮了起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灯还亮着,唐诗其实一直怀疑他只是做出一副刻苦攻读的模样,其实是在里面心安理得地睡大觉,之所以这样掩人耳目,是因为就算到时候名落孙山,他也可以双手一摊,大言不惭, “这怪不得我,你们看我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在书房苦读,我尽力了!” 然后再发表一通高论,不是我不努力,只是我运气不好,总之就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是别人的责任,反正不是他的责任,提前连退路都铺好了,唐诗十分不屑,有这个必要吗?就算真没考上,也没人会把他五花大绑,游街示众,比起步青云,他可是幸运多了! 见唐诗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谢浩远撇撇道:“我又不是书呆子,死读书根本不适合我,不问世事闭门造车,十几年下来早就半傻了,你看我,平时不读书,还不是轻轻松松就高居第七名,尽信书不如无书,关键在于活学活用!” 听着他的高谈阔论,唐诗美丽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殿试之中可不要让郦文轩再跑到你前面去了,有损你谢家三公子的威名!” 谢浩远胸有成竹,不屑道:“主持秋试的是康亲王爷,主持殿试的可是皇上本人,那就要看郦家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唐诗微笑,皇上终日在深宫,基本相当于与世隔绝,未必真知道郦文轩是什么人,但是各大世家之中,了解郦文轩的人还不在少数,若是郦文轩在殿试名列前茅,岂能再不招人嫉恨? 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捅到皇上那边去,郦家就有涉嫌舞弊之嫌,郦沉鱼那么聪明的女人,想来是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郦文轩在秋试中混个高名次就行了,殿试中就不要再大出风头了! 谢浩远忽然神秘兮兮道:“阿诗妹妹,你知道为什么郦文轩可以在秋试中轻轻松松考到第三名吗?” 唐诗疑惑道:“不是因为郦家吗?” 谢浩远再一次得意洋洋地在唐诗面前展现了他掌握大量秘密消息的本事,“这只是表面的,实话告诉你吧,今年的秋试主考不是康亲王爷吗?他的母妃贤德太妃和郦家是远亲!” 这个唐诗还真不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郦家权大势大,却想不到背后还有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难怪郦文轩可以在京中横着走,天子脚下也敢肆无忌惮地*良家女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明里暗里抢入府中? 不知为何,唐诗突然想起那晚在宫中撞到康亲王爷和皇上的妃嫔*的一幕,还有康亲王爷的警告,这件事情要烂在肚子里,说出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唐诗绝对相信康亲王爷的本事,他之所以没有当场杀了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刚刚被封了郡主,又即将大婚,若突然在宫中死于非命,皇上不可能不查,夏侯砚也不会不查,若真是不小心查出什么东西,绝不是康亲王爷想看到的,所以在短短时间之内,他做出选择,放过了自己! 那日回到府中,唐诗一直后怕不已,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虽然皇上莫名其妙封她为郡主,又慷慨赐婚,用意十分可疑,可是在特殊时候居然也保住她一命! 谢浩远见唐诗怔怔失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揶揄道:“怎么了?面对你英俊潇洒的表哥,也能想夏侯砚想入神?” 唐诗回过神来,调侃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问你,你对考上状元有几成把握?” 谢浩远异常自信,“十成!” 唐诗噗嗤一笑,“你当大夏国的才子都是木头人?” “是不是木头人我不知道,但是这个状元我是拿定了!” 唐诗忍俊不禁,不管怎么说,有信心总好过没信心,谢浩远忽然叹道:“只是可惜,就算我考上状元,我亲爱的表妹也要嫁给别人,注定要对我食言,不过我大人大量,懒得和你一小女孩计较,情场失意,官场就要得意,我总不能一样也捞不到吧,连我都想开了,你还在这里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看你是烧的,小女孩情结又犯了!” 月光的翅膀掠过夜的中央,洒下一地斑驳的碎影,唐诗伸出修长的指尖,任落花化作指尖的花殇,慢慢枯萎,忽觉腕间一凉,低头看去,那对漂亮的羊脂玉手镯就回到了自己手腕上,映在明华月下,泛着淡淡的柔光,宛如他温柔的眼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从往生谷开始,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助她一臂之力的时候,她便爱上了他,此后的一往情深都是因此而起,无论发了什么,都没有半点后悔,他白衣胜雪的飘逸身影,深深刻在心中,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思念! “物归原主吧,我会考上状元,作为你大婚的贺礼吧!”谢浩远抛下这句话,人就消失在月影中,声音居然隐约有从未有过的落寞,唐诗听在心中,只觉心底微微一沉! --- 夏侯倩然见哥哥回府,十分高兴,才离京半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缠着夏侯砚,问个不停,“你和那个永贞郡主是怎么认识的?” 夏侯砚手中握着书卷,半靠在软榻上,夕阳落在他的白衣上,墨发飞扬,浓墨如画,提醒道:“她就快成你嫂嫂了!” 他和阿诗的大婚之期排在今年的殿试之后,最近府中一直很忙,尽管娘不乐意,可该有的礼节还是一样不少,而且,唐家的人已经快到京城了,阿诗终究是唐家的女儿,尽管包括阿诗自己在内的人都不怎么乐意,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总不能授人以柄! 夏侯倩然回府之后,发现娘和哥哥之间经常因为这件事情争论不休,很是奇怪,哥哥以前从来不顶撞娘,现在居然能为了未来嫂嫂,不惜惹娘生气,“哥哥似乎很喜欢她,我想知道她到底哪里吸引了哥哥?” 夏侯砚眸光变柔,微微笑道:“很多很多,你是不是每一件都想知道?” 夏侯倩然扬起脑袋,“可是娘为什么很不喜欢她?” 夏侯砚连头都没有抬,浓眉微皱,“这个你应该去问娘!” 夏侯倩然见哥哥不愿意说,只得自言自语道:“哥哥都一把年纪了,别的王孙公子像你这么大的早就妻妾成群了,可你却一直一个人,你这个少夫人可真难挑,这些年,娘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名门闺秀,就没一个合眼的,家世好的,不是身子孱弱,就是性情太娇气,性格稍微过得去的,家世又不行,家世可以的,性情也好的,才貌总是差强人意,就是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嫂嫂,来配我十全十美的哥哥!” 夏侯砚忍俊不禁,“哥哥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夏侯砚从小就是夏侯倩然的骄傲和崇拜的对象,在夏侯砚的婚事上,她虽然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不过对这件事的看法,却和夏侯夫人如出一辙,哥哥如此出色,理应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哥哥! 夏侯倩然想起外面的言论,“听说这永贞郡主容颜倾城,也不知道除了容貌之外,还有什么被哥哥看上的?” 夏侯砚斜斜地看着妹妹一眼,唇角勾起,“很快你就会见到了!” 夏侯倩然想起昨日和娘的谈话,“昨日我向娘问起哥哥的婚事,娘非常不高兴,提起那个永贞郡主就是一脸的厌恶之色!” 夏侯砚眉峰拧起,娘不喜欢阿诗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她知道他和阿诗的事情开始,就动用了各种手段横加阻拦! 可是谁也想不到,皇上居然会没有任何征兆地赐婚,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阿诗的主意,可是娘却不管不顾地认为是阿诗仗着救驾的功勋求皇上让她如愿以偿,从而对阿诗更加厌恶,夏侯砚也懒得和她解释! 夏侯倩然见哥哥不愿多说,便说起了在边关的见识,说起了表兄靖江王,没玩没了! 靖江王是先皇三子,端淑太妃所出,是夏侯砚的表弟,夏侯倩然的表兄,自幼和夏侯兄妹关系亲近,新皇登基之后,被封靖江王,不在京城,夏侯倩然一去半年多,就是在靖江王府逍遥度日,乐不思蜀! --- 这日,唐诗正前往静兰湖赴约,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脚步都轻盈起来,心中充满了期待,轻松如同一支绽放的荷花,随风摇曳! 可是眼前出现的一个中年男人,让唐诗蓦然停下了脚步,身上的衣服虽然简素,可是那种高贵威严的气势不容忽视,相貌堂堂,气魄非凡,凝视着唐诗,与夏侯砚如出一辙的唇际让唐诗蓦然明白这是谁! 唐诗的心一阵狂跳,她满心期待地来赴阿砚的约会,哪里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名动天下的人物-夏侯元帅? 黑衣深深,浓影如墨,突如其来,谁也想不到,唐诗顿觉慌乱,深深一拜,“唐诗参见元帅!” 夏侯元帅见唐诗这么快就知晓了他的身份,黑眸中掠过一抹赞赏,“郡主很意外吧!” 唐诗颔首,“是,唐诗不知何德何能?能得元帅亲临!” 夏侯元帅的声音带着通达的慈和,“郡主放心,我只路过,不会错过你和阿砚的约定!” 唐诗脸色一红,一种羞窘之情从心底升起,夏侯元帅似乎对自己和他儿子之间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 夏侯元帅目光扫过唐诗,淡淡一笑,“郡主果然有当年怀敬之风!”夏侯元帅的声音竟然带着淡淡亲切,让唐诗心底一暖! 唐诗心中好像有一个顽皮的小精灵在不停地跳跃着,而且越跳越快,心绷得紧紧的,她实在猜不透今日夏侯元帅找她的目的所在,只道:“谢元帅赞赏!” 夏侯元帅转过身,“阿砚是我儿子,他一直都是个执着的孩子,为了你,他付出了很多想不到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对得起他的一片心意!” 唐诗猛然抬头,有些东西瞬间明了起来,缓缓闭目,“元帅请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背叛阿砚!” 夏侯元帅的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笑意,“好,很好!” --- 冬日的静兰湖寒意深浓,唐诗手握长笛,吹奏一去玄妙天籁! 笛声升到高远天空,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化作一片绚烂织锦! “你今天有什么心事?”曲毕,夏侯砚掠过轻轻吻过唐诗唇间的朱红,目光*! 他衣袖间飘来若有若无的迦南香气,莫名叫人心安,唐诗反问道:“何以知道我有什么心事?”难道要告诉他,在见他之间,先见过他父亲了? 夏侯砚凝视她,目光闪动,“这首《鹧鸪飞》,你有一个地方吹错了!” 唐诗挑眉看他,“果真是曲有误,周郎顾,我今日才是见识到了!” 夏侯砚的指尖滑过唐诗的脸颊,有阵阵颤栗的感觉流淌心底,目光眷恋,“我是周郎,你是什么?” 他的眸瞳宛如深潭,牵引着唐诗不由自主沉溺其中,唐诗笑谑,“文武双全的周郎,不但文韬武略,而且妙解音律,“曲有误,周郎顾”的佳话流传至今,当年席间演奏的那位佳人,想必是故意弹错音符,以博这位玉面朱唇的儒雅将军的回眸一顾!” 夏侯砚他淡淡笑道:“那这位姑娘也真算是有心人了!” 唐诗颔首,“见到了自己心仪的男人,能有这种勇气的也必定不是普通的女子,我曾经也曾想过以后自己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样的?”他兴致盎然! 唐诗笑道:“不过当时我有婚约在身,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步家的背信弃义了?” 唐诗摇头,“也不算是背信弃义,在这京中生存,自然需要考虑利益关联,毕竟我不能给步家带来什么实际好处!” 夏侯砚目光深深,“父亲说,在权力的漩涡中,没有谁能长久屹立不倒,永垂不朽,只有保持一颗*辱不惊的心方是正道!” 第六十二章 四处碰壁 殿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当日和步青云同时参加秋试的考生们如今都在踌躇满志地准备殿试,寒窗苦读多年,为了就是这一天,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要能在殿试中金榜题名就可以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与外面如火如荼的热烈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步家的冷清,步夫人之前还准备了一系列仪式祈求步家祖先保佑青云榜上有名,光耀步家门楣,可如今那些祭祀的东西,依然放在那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步夫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步青云终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借酒浇愁,郁郁寡欢,步夫人看在眼里,痛在心底,病急容易乱投医,万般无奈之下,她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冲喜,给青云娶几房姬妾回府,也好缓解缓解他的失落,又或者有了孩子,也能转移他的痛苦,男人做了父亲,总能更多地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也会慢慢振作起来! 步夫人已经看中好了几家待字闺中的少女,正准备派人上门去提亲,这个时候楚兰馨忽然传出了喜讯,少夫人有了身孕! 步夫人惊喜交加,立即停止了想纳妾入府的打算,这莫非是吉兆? 馨儿之前想尽了各种办法,都不见怀孕,如今在步家最落魄的时候,却怀上了身孕,分明是大喜之兆,这个满眼都是晦暗的日子里面蓦然多了一份色彩,为看不到光明的日子增添了一抹亮光,也坚定了步家一定要东山再起,重塑辉煌的决心! --- 深宫,庭芳阁。 秦庄看着楚楚可怜的馨儿,于心不忍,叹道:“馨儿,我知你来意,可这事是皇上圣意,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左右皇上的意思!” 楚兰馨泫然欲泣,哭得梨花带雨,“庄姐姐,不是没办法,我是不会来求你的,求你念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帮帮我吧!”虽然她早想入宫求见庄姐姐,可这宫里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来的地方,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她求了爹爹好几次,辗转数日才得到进宫面见庄姐姐的机会! 秦庄如今身份远在楚兰馨之上,可是面对昔日玩伴,她并没有端起高高的架子,态度一直都温婉亲切,以前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姐姐的身份,如今虽然时隔多年,这种大姐姐的烙印依然清晰地存在! 楚兰馨虽然也可以去求唐诗,但是她心里明白,以唐诗和自己的过节,只怕根本无济于事,还不如来求庄姐姐更加有效! 她虽然和唐诗的关系日渐疏远,两人心中有了跨越不过去的隔阂,可是她和庄姐姐之间却没有任何直接的矛盾,这也是她敢于进宫来求庄姐姐的原因! 皇上下旨革除青云的功名,也只有皇上才能撤回这道圣谕,皇上*爱庄姐姐,若是庄姐姐肯帮忙的话,这件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秦庄面露难色,“馨儿,这个帮我真的忙不上!”她这不是推脱之词,她一后宫妃子,如何能明目张胆干涉秋试殿试的大事?秋试殿试是为国选贤,她若是去插手这些事情,就相当于干政,没有皇上会喜欢后宫干政的嫔妃! 在秦庄看来,此时若来求她的是唐诗,尽管明知道不应该,她也会去努力一试,可来的人是馨儿,她心中总有一种想置身事外的感觉,她和唐诗的感情,和馨儿相比,到底是不一样! 楚兰馨虽然已经预料到庄姐姐的态度,可事关青云的前途命运,依然道:“庄姐姐,现在殿试临近,可青云终日在府中借酒浇愁,闷闷不乐,我看在眼里,心里实在不是滋味,皇上一向*爱姐姐,还求姐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的才干你是知道的,若是因为这件事毁了,也是朝廷的损失啊!” 秦庄抿唇道:“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我真的帮不上!” 楚兰馨仔细观察,庄姐姐的态度并不像唐诗疏离而冷漠,她的态度是为难而怜惜的,所以她确定唐诗并没有将她做过的事情告诉庄姐姐,庄姐姐真的只是为难,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觉得为难,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愿插手,凭什么要求庄姐姐插手? 楚兰馨越想越伤感,放眼四望,纵目茫茫,不知道什么是懊悔,不知道什么是过错,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起源不明繁重的几滴泪水! 秦庄看在眼里,心中实在不忍,她是不太喜欢馨儿没错,可是馨儿如此痛苦,也不是她想看到的,朋友之间就算有些磕磕碰碰,也远远好过陌生人! 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忽然响了起来,秦庄忙吩咐宫女把小皇子抱过来,抱在怀里哄着,楚兰馨看着小婴儿可爱的模样,心底一涩,忽然跪在秦庄面前,“姐姐也是做母亲的人,如今我也有了身孕,姐姐能体会我的心吗?青云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由着他这样颓废下去?” 这话倒是说到秦庄心里去了,女人有了孩子的心都会变得柔软,馨儿身子如此柔弱,若是再因为这样的事情受了打击,孩子要是保不住,就万分危险! 再则想起上次乐师东方槿一事,唐诗告诉过她是馨儿通过她父亲帮了忙,唐诗才得以入宫见到皇上,在皇上面前替她求情的,她才出了冷宫,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秦庄终究是觉得欠了馨儿一份人情,良久才道:“好吧,我试试!” 楚兰馨脸上挂着欣喜的泪珠,“谢姐姐!” 秦庄道:“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楚兰馨的身影离开庭芳阁的时候,秦庄忽然幽幽开口,“馨儿!” 楚兰馨满腹狐疑,怔怔看着庄姐姐,秦庄低声道:“馨儿,如果你当初没有嫁到步家去,也许不会有今日之祸!”比起来,秦庄心中还是更加维护唐诗,曾经步青云和唐诗有婚约在身,馨儿却和步青云关系密切,这件事让秦庄颇为介意,如今馨儿如此痛苦,秦庄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楚兰馨脸色一白,随即染上愧色,低眉道:“谢姐姐箴言!” 楚兰馨离开之后,秦庄左思右想,还是下不了决心,便唤过公公,命他去宣永贞郡主进宫,说有要事相商! --- 唐诗逗弄着小皇子,可爱的小皇子发出咯咯的笑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唐诗垂下来的长发,唐诗微微一笑,声音却是对庄姐姐说的,“姐姐想要去皇上面前为步青云求情,网开一面?” 秦庄犹豫道:“就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才让你入宫!” 唐诗将小皇子抱给玉儿,垂下眼眸,“姐姐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秦庄叹了一口气,“馨儿曾经总归是帮过我,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唐诗皱眉,也不知道馨儿在庄姐姐面前是怎样的声泪俱下,才终于打动了庄姐姐,明知道此事不应该,也忍不住心软,嗓音低沉,“姐姐是好心,可是可曾想过后果?” 秦庄道:“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馨儿终究是我们儿时朋友,哪里看着她落到这步田地而不闻不问?” 唐诗反问道:“姐姐又能做什么?又打算怎么做?”说到底,楚兰馨也不过是咎由自取,又能怪得了谁?不过这些事情,她并没有在庄姐姐面前提起,多年的修养使得她有骨子里的清高,不屑于在背后说馨儿的不是! 秦庄一窒,喟然一笑,“事情我都知道,只是觉得不做点什么,就觉得对不起馨儿!” 唐诗摇头道:“为了一件没有什么把握的事情,却在皇上心中留下恃*而骄,后宫干政的印象,姐姐值得吗?” 秦庄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 唐诗道:“不瞒姐姐,这件事别说是姐姐,就是皇后娘娘也不会去插手,姐姐何必做这样的傻事?” 秦庄语塞,半晌才道:“若是我袖手旁观,总觉得愧对馨儿!” 唐诗道:“姐姐以为可以干涉皇上的决定吗?姐姐或许觉得我狠心,毕竟馨儿嫁的是我曾经的未婚夫,所以我对馨儿怀恨在心,要置身事外,可事实是,我从来没有怨恨过馨儿,因为就算没有馨儿,我也未必能顺利嫁入步家,我不赞成姐姐的决定,和这件事情无关!” “这宫里背后有多少人等着抓姐姐的把柄?姐姐入宫三年多,就晋升为贵妃,后宫美女如云,姐姐却独树一帜,郦沉鱼比姐姐早入宫许多年,也有皇子,如今也只是和姐姐一样的位份,这宫里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姐姐一定要谨言慎行,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授人以柄!” 唐诗说完这些话就陷入沉默,再一次证明,真是不能傻善良,就算庄姐姐去求皇上,也根本无济于事,皇上绝不会为区区一个步青云撤回自己的圣意,朝令夕改,皇权是不可侵犯的,皇上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程度,这件事已经决定,谁都没有办法逆转! 看着庄姐姐怅然的脸色,唐诗明白,庄姐姐未必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可能更改,不过馨儿的眼泪还是打动了她,她于心不忍,才冒险答应一试! “姐姐有今日,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只有姐姐自己知晓,有多少明刀暗箭,姐姐这么做,就相当于把攻击自己的武器交到别人手里,后宫不得干政,面对皇上已经尘埃落定的圣意去试图更改,这后果不是姐姐能承当得的!” 秦庄怔然良久,“好,我听你的就是!” --- 谢府。 今日步夫人登门谢罪,态度极其诚恳,可是唐诗现在对步家的人没有半分好感,勉强见了面,却始终一副冷漠如冰的神色! 步夫人对唐诗的冷漠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故作不知,似是感叹,又似是欣慰,“早些年见到你时,还是个小丫头,如今竟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一转眼,就要出阁了,要是微雨在天有灵知道你嫁的这么好,也能瞑目了!” 唐诗淡淡笑道:“承蒙步夫人吉言!”面对步夫人的刻意逢迎,她心底燃不起半分感动,如果不是那次她凶猛闹上门,唐诗心中还会把她当长辈来看,可是那次的嚣张,彻底抹去了唐诗心中对的尊敬之情,尊重这种东西,建立起来需要天长日久的积累,却可以毁于一旦,多么不公平! 见唐诗不再叫她“步伯母”,而是不冷不热的“步夫人”,步夫人心中后悔不已,更加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何时,都不要和人彻底撕破脸,撕破脸容易,想要重新建立亲密无间的关系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枉她在京中这么多年,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也能做出这样傻到难以挽回的事! 一直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饮茶的谢浩远忽然出声了,“是啊,想当年,姑姑和夫人亲如姐妹,要不然,姑姑也不会把阿诗许配给令郎了!” 这话如同狠狠一巴掌打在步夫人的脸上,谢浩远的话看似无意,实则讽刺她口头上怀念和谢微雨的情谊,可是做起事来却是毫不手软,想退婚就退婚,想欺负就欺负,想责骂就责骂,哪有半分顾念旧日好友遗孤的心思? 步夫人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为了儿子的前途,也只能拉下一张老脸,不顾谢浩远的冷嘲热讽,讪讪道:“姻缘之事,谁又说得准呢?都是那个该死的唐涵,要不然我们现在也该是一家人了!”步夫人想把所有的罪责都退到唐涵身上去,都是不知死活的唐涵出来搅局,她也是个受害者! 唐诗但笑不语,谢浩远却道:“夫人说的对,若不是唐涵替嫁到贵府,今日我表妹也不会即将嫁入夏侯府了!” 步夫人脸色十分难看,狠声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看在你的份上对她好一点,谁知道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狼心狗肺!”步夫人越说越激动,把唐涵从本质上贬到底,小妾的女儿就是这样拿不出手,连带着对韩映之大骂了一顿。 看着步夫人激动的脸色,唐诗忽然觉得很累,不想说话,谢浩远及时出声,“步夫人,如今天气渐寒,我表妹身子还未复原,夫人请回!” 步夫人左右为难,很难堪,她今日来谢府,本来是要带馨儿来的,结果馨儿怀孕初期反应十分强烈,她既担心步家的前途和青云的前途,也担心步家的子嗣,只好一个人上门来了,因为现在马上就要到殿试了,再不想想办法,青云就真的没机会了! 见唐诗神色倦怠,步夫人知道她是铁定不会帮忙的,唐诗明明是微雨的女儿,性情却和微雨相差这么大,微雨心地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女儿却能这样铁石心肠! 对方下了逐客令,步夫人只好恹恹退下,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曾经攀着建威将军府定下亲事,后来建威将军府渐渐没落,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中,谁知,京城之中,门阀起起落落,世事总是难以预料,谁能料到,她还有这样厚着脸皮求到唐诗的一天? 步夫人失落地回到府中,老爷四处碰壁,心情也很低落,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仕途的打击,她能理解,也深深懊悔自己当初的冲动,可唐诗心的冷硬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如今的谢浩远意气风发,马上就要去参加殿试了,可是青云却只能在府中日复一日的颓废,青云又好面子,这件事让他在京中世家公子之间丢尽了脸面,步夫人深恼自己,自以为是,都是那个该死的唐涵毁了青云,要是青云从此一蹶不振,她将来还有什么指望? 步夫人漫无目标地在府中走着,屏退了下人,失魂落魄,不由得苦笑,名门*,原来不仅仅是恢弘的建筑,精巧的庭院,最重要的是那种气派,一种让人忍不住膜拜的气势,没有了相应的权势地位,再华美的府邸都显得名不副实,步夫人回想起这么多年步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兴盛,暗自喟叹,真是一件小事能成就一个家族,也能毁了一个家族! 忽然听到两个小丫鬟的在树丛边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道:“少夫人有了身孕,我怎么觉得她得到的待遇还不如以前唐姨娘的待遇好呢!” 另外一个丫鬟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步家又怎么比得上以前辉煌的时候?原来步家可是京城数得着的人家,哪一天不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忙都忙不过来,可是你看现在,哪里还有客人上门?少夫人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虽是好事,可是老爷夫人的心思都放在少爷身上,听说不但老爷被贬官了,少爷的功名也被革除了,以前唐姨娘怀孕的时候是少爷秋试高中,双喜临门,现在夫人哪还有这个心思?” 步夫人恼怒异常,她平日最恨这些在背后嚼舌根,唯恐天下不乱的下人,她一向是见一个罚一个,从不手软! 步夫人脸色黑沉如水,正准备高声吩咐管家狠狠责罚这两个多嘴多舌的丫鬟,忽然那先前说话的丫头神秘道:“我前日倒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另一个也来了兴趣! 丫鬟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虽然细若游丝,全神贯注的步夫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惊怔半晌! 第六十三章 小小的破绽 两个躲在林边窃窃私语的丫鬟,一个年纪大一点,声音比较沉稳,一个年纪小一点,声音比较稚嫩一些。 那个声音沉稳的丫鬟道:“我昨天看见芳卉姐姐在后院的池塘中洗衣服,觉得很奇怪,府里不是有专门的浣衣房吗?为什么她还要自己洗衣服?” 那个声音稚嫩的丫鬟随后道:“确实有些奇怪,芳卉姐姐是少夫人带到府里来的,是府中一等丫鬟,身份虽然不是主子,可比我们这些下人强多了,平日只需要陪伴少夫人左右,哪里需要自己做这些粗活?” “后面还有更奇怪的呢!”沉稳的声音道:“芳卉姐姐平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我便走过去问她需要不需要帮忙,毕竟这种事情让我来干就行了,可是我走过去的脚步声惊醒了她,把她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是我,匆匆忙忙把还没洗完的衣物收起来,还厉声把我呵斥了一顿,叫我赶快走开!” “为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芳卉姐姐是少夫人身边的人,少夫人柔顺善良,平日从不高声和人说话,芳卉姐姐也温存随和,从来不会这些训斥我们这些下人的,还有,衣服还没洗完就收拾起来干什么?我正准备赶快离开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芳卉姐姐正在洗的是一件亵裤,上面还有女子月信!” 又是那个稍显稚嫩的声音,“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洗的是贴身衣物,被人家撞见自然会有些不好意思!” “怪就怪在芳卉姐姐根本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满脸慌乱,她是少夫人面前的红人,夫人和少夫人关系一向亲近,就像母女一样,不像别家婆媳闹翻天,芳卉姐姐在夫人面前都有三分薄面,更不要提别的主子了,还用得着惧怕我区区一个奴婢?” 稚嫩的声音疑惑道:“也是啊,那你说芳卉姐姐在怕什么?虽说是在洗贴身衣物,可这后院都是女人,没有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你啊!” 沉稳的声音道:“所以我觉得很奇怪,走之前特地留了心,竟然发现那条亵裤不是芳卉姐姐的,而是少夫人的!” 那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很是迷茫,“你怎么知道?” “少夫人的衣物都是请京中的一等师傅裁剪的,那条亵裤上面的花色我认识,上次夫人命我去给少夫人送衣物,见过那件亵裤,那样上好的丝滑绸缎,我们这种人啊,一辈子也别想能穿上一回!”声音带着重重的惋惜遗憾之情! “芳卉姐姐帮少夫人洗贴身衣物也没什么吧?” 那个沉稳的声音又神秘兮兮道:“少夫人不是怀孕了吗?我曾经听我娘说过,说女人怀孕之后,月事就会停掉呢!” 声音稚嫩的那一个捂住了嘴巴,总算明白所以了,结结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你的意思…意思…是…说少夫人根本就没有…没有…怀孕?所以还有月信?” 声音沉稳的丫鬟道:“只有这个可能了,你想想,就算芳卉姐姐是在洗少夫人的贴身衣物,也根本没有必要惊慌不安,只有少夫人根本就没有怀孕的秘密被人撞破,才会这样慌乱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啊!”声音稚嫩的那个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我越想越觉得完全有可能,你看少夫人嫁给少爷的时间可不短了,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夫人又一直急着抱孙子,之前唐姨娘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又没了,夫人很是失望了一段时间,现在我听说夫人正在找媒人,准备为少爷纳妾添丁呢,少夫人当然不希望少爷纳妾,完全有可能谎称怀孕,阻止夫人为少爷纳妾!” 另一个张大了嘴巴,反驳道:“少夫人性子温顺善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声音沉稳的那个倚老卖老道:“温顺是没错,可一直怀不上孩子,又能怪得了谁呢?少爷总不可能一直没有子嗣吧,迟早会有庶出的子女,以后若是少爷的妾室生了儿子,二十年之后,这步家会落到谁的手里?孩子毕竟是自己的好,少夫人难道连这个都想不通吗?” 声音稚嫩的那个丫鬟点了点头,马上又摇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怀孕十月怀胎是要看到孩子的,到时候生不出孩子,岂不是更加交不了差?” 声音沉稳的那个沉默片刻之后道:“我觉得少夫人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想好了退路,你没听戏里唱过吗?说的是有一大户人家的夫人生不出孩子,后来假装怀孕,私下找到一户怀了身孕又养不起孩子的人家,等到那边生产的时候,夫人也假装生产,秘密差人去把那边的孩子买过来,当成自己的,后来这个孩子长到二十多岁才被发现,说不定少夫人也是做这个打算…” 声音稚嫩的迟疑道:“我觉得不太可能,我总觉得少夫人不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 后面的话步夫人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了,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连日来的疲累,连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脚底一软,差点晕了过去,幸好扶着身旁的一棵树才没有摔倒! 不过这边的声音已经惊醒那两个丫鬟,两人猛然回过头,看见夫人铁青的脸色,吓得魂飞魄散,步家的下人谁不知道夫人的严厉?谁不知道夫人严禁下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两个丫鬟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拼命叩首,“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步夫人此刻却没有了惩罚她们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她们刚才说的事情,强行按捺狂怒的心,看着那个年长的丫鬟,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刚才你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那个丫鬟吓得浑身哆嗦,虽然不知道夫人听去了多少,但是根本就不敢撒谎,战战兢兢道:“奴婢确实是亲眼所见芳卉姐姐洗少夫人的贴身衣服,不敢有半句虚言!” 步夫人忽然惨笑,半晌才无力摆摆手,努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都给我滚!”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怎么也想不到夫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更想不到今日在酷厉的夫人面前还会逃过一劫,恨不得立即封住自己的嘴巴,以后再也不敢在背后嚼舌根! 步夫人只觉浑身无力,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一回房就在瘫软在了*上,身子疲累到了极点,思维却清醒,她在豪门多年,回想起馨儿有孕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心中明白她们说的十有*是真的,两个丫鬟没有骗人的必要! 馨儿派丫鬟过来向她报告怀孕的喜讯的时候,她大喜过望,她从来都不会怀疑馨儿,虽说现在府中不景气,可怀孕终究是好事,而且馨儿身子柔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自然不会再给去青云纳妾,纳妾本来就是为了步家的香火,现在馨儿已经有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纳妾?万一刺激到了馨儿,岂非得不偿失? 步夫人思来想去,知道若馨儿不是真的怀孕的话,断然不会轻易承认的! --- 这日,步青云坐在楚兰馨*边,温柔地喂她吃酸梅,步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有些酸楚,要是真的该有多好! 可步夫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当即慈和对楚兰馨道:“馨儿,你体质一向虚弱,如今有了身子,我更是放心不下,托人请到了京中专门为孕妇调理饮食的刘大夫,今日给你看看!” 楚兰馨闻言,眼底略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步夫人看在眼底,心中冰凉一片,明白了大半,步家已经这个样子了,唯一的欣慰是馨儿有了步家的骨肉,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她怒不可遏! 楚兰馨推辞道:“婆婆,不是昨日大夫才瞧过的吗?我很好,就不必费心了!” 步青云也道:“是啊,娘,馨儿虽然身子不好,可又不是纸做的,没有必要每天都请大夫过来吧!”步青云最近一直心情郁闷,可也如步夫人所料,馨儿有了身孕之后,他也渐渐从之前的失意落寞中走了出来,担当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换了以前,无论懂事的馨儿说什么,步夫人都会尊重她的意思,可今日不同,步夫人要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在欺骗自己,寸步不让,“馨儿怀的是我们步家的子嗣,岂可草率?这刘大夫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才请到的,怎么能连看都不看就请人家回去?” 楚兰馨忽然发觉今日婆婆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漏跳了一拍,看着婆婆冰冷的眼神,再三阻拦道:“婆婆最近日夜操劳,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不会有事的,婆婆请放心!” 步夫人哪有那么好打发?高声道:“请刘大夫进来!” 步青云看娘十分坚持,便劝道:“馨儿,娘也是一片心意,就看看吧,我也好放心!” 楚兰馨在婆婆和青云的双重关怀下,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还存有一丝侥幸,在刘大夫进来之后,坦然把手伸向刘大夫! 刘大夫资历极其丰富,很快就确定了,沉吟道:“少夫人是脾胃湿热导致清气不能上升,浊气不能下降引起浑身无力,食欲不振,这种症状与怀孕十分类似,如果经验不丰富的大夫可能会误诊为怀孕,但老朽可以确定不是!” 第六十四章 拆穿 刘大夫此言一出,室内一时静极,步夫人目光如冰,终于确定那个丫鬟说的是真的,而且馨儿对这件事情是知情的! 步青云很是意外,再问了一次,“刘大夫,麻烦你再给好好看看!” 楚兰馨也是一副不愿置信的模样,声音颤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之前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我是喜脉啊!” 面对楚兰馨在此伸手来的玉手,刘大夫只是摇摇头,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口气十分肯定,“老朽在京中这么多年,要是连怀孕和脾胃不适都分不出来,这块招牌早被人砸了,公子和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任意去请别的大夫过来,老朽可以和他当面对质,若能诊出夫人是怀孕,老朽愿意立即摘下招牌,此生绝不再行医!” 话说到这份上了,步夫人已经彻底确信馨儿并没有怀孕,两个丫鬟的话自然不足以采信,为稳妥起见,她特地花了大代价请来了刘大夫,据说刘大夫在医术上面的造诣不输宫里的太医,要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怀孕都诊断不出来,确实没有混下去的必要了,她不动声色,直接吩咐嬷嬷进来送刘大夫出去! 楚兰馨彻底失望了,扑到步青云的怀里,泣不成声,“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为青云你生下孩子了,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捉弄我?” 步青云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伤心不已的馨儿,他心底虽痛,可依然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都是之前的那个大夫误诊,让我们空欢喜了一场,你不用太自责,以后还有机会的!” 步夫人如果不是碰巧听到了两个丫鬟的对话,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对馨儿嘘寒问暖,可是那件事说明馨儿明知道她自己没有怀孕,要不然为何偷偷摸摸地让芳卉去洗贴身衣物? 婆婆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儿媳的假怀孕,此刻,步夫人以前对她的*爱之情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嚎丧呢?” 楚兰馨一愣,从婆婆的话语中听出了盛怒的味道,心下猛地一沉,难道是婆婆起了疑心,所以才故意请什么刘大夫来给她号脉吗? 楚兰馨哭得楚楚可怜,“是馨儿不对,是馨儿让婆婆空欢喜了一场,请婆婆一定要惩罚馨儿!” 步夫人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好脸色,她一直以为馨儿和她的好友谢微雨是同一种人,性情温柔,心地善良,对她很是亲切慈和! 可是现在终于明白,谢微雨就是谢微雨,独一无二,她走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另一个谢微雨了,她的女儿唐诗,没有继承到半分她的善良,一副冷血心肠,落井下石,幸灾乐祸,架子拿得比她叫了多年的伯母长辈还要大! 再看馨儿,居然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瞒着她,用心可疑,十分险恶! 步家落难之后,虽不至于全线崩溃,老爷只是管降一级,但是在官场中,像这样皇上亲自下旨降级的官员,以后想要升上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一点,仕途上混的人都很清楚,也没有必要再和步老爷亲如兄弟了,现在找人家全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连亲家公楚太史令对步家也不像以前那样热络,这多多少少让步夫人心底不悦,馨儿嫁到步家之后,她这个做婆婆的没有让馨儿受过半点委屈,把她当做女儿一般疼爱,可是楚太史令呢,眼见步家不如从前,眼见女婿功名被革除,怕连累他楚家,根本没有半点要伸手拉步家一把的意思,这让步夫人有一种人走茶凉的气愤! 看着馨儿一直在哭泣,步夫人觉得无比厌烦,本就是心烦气躁的时刻,馨儿还在这边哭哭啼啼,不嫌晦气吗?怒道:“好了,没怀孕就没怀孕,有什么好哭的?” 楚兰馨一愣,怔怔看着婆婆冷漠的脸,忘了哭泣! 步青云道:“娘,馨儿已经很伤心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步夫人冷冷道:“是吗?你问问她,她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怀孕?却还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到底是何居心?” 步青云并不是书呆子,本就聪明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秋试中高中十三名,马上从今日的事情中发现了蛛丝马迹,狐疑地看着步夫人,“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步夫人没有理会步青云,反而看着楚兰馨,面对她一直喜欢的儿媳的欺骗,心中涌起恨意和愤怒,“如果不是我今日找了刘大夫过来,你还要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楚兰馨心知不妙,事情已经败露,再抵赖下去婆婆会更加不悦,匆忙从*上爬下来,跪在婆婆脚下,“婆婆,馨儿真不是有意欺骗您的,当初馨儿觉得身子不适,婆婆又一直为府里的事情忧心,不敢打扰婆婆,便命嬷嬷去请了一位大夫看,他说是喜脉,馨儿高兴不已,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婆婆,我是真的想让婆婆高兴,想让青云高兴,并不是有意欺瞒你们的…” 馨儿的理由合情合理,若是以前,步夫人完全有可能在她一番哭诉之后原谅她,可以联想到那个丫鬟讲的那个戏中的故事,就怎么也不能原谅她,事关步家的香火,难道馨儿还真的要找个别人的孩子当做步家的孩子来养,把步家人当猴耍吗? 步夫人想到这个问题,刚刚缓和的脸又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知道你没有怀孕?” 楚兰馨点头,“馨儿真的不知道,馨儿一心想为夫家生下孩子,大夫这样说了,又听人怀孕之后,会孕吐,无力,食欲不振,馨儿样样都有,又怎么会心生怀疑?直到今日,刘大夫的话对馨儿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婆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步夫人要是那么容易就上当了,就不是步夫人了,信任这种东西,就像琉璃,裂开了一条缝,就会顺着裂下去,间隙越来越大,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让芳卉给你偷偷洗贴身衣物呢?” 楚兰馨脸色一白,原来是这件事让婆婆发现了,难怪婆婆今日的表现如此反常? 看着馨儿的反应,步夫人想起听她说要请刘大夫到来的时候,馨儿眼中的惊慌和躲闪,更加确定她知道这件事,不管她刚开始是不是被大夫误诊,可后来她一定是知道的,却一直瞒着她和青云,用心无非是不让她为青云纳妾! 此刻,馨儿在她面前的大家气度,温婉善良,此刻全然没了,这样的女人,比起那些明着阻止夫君纳妾的女人更加可恶。 步夫人越想越气,“你扪心自问,你嫁到步家之后,我这个做婆婆的对你怎么样?可你让我太失望了!” 楚兰馨低下头,她自然知道没有怀孕这件事瞒不了太久,不过以她的聪明,到时候总能找到合情合理的解决办法,可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婆婆发现了,有些措手不及! 步青云此刻已经明白一切,看着楚兰馨,满眼都是失望,这个最亲的枕边人,居然这样欺骗他,“馨儿,是真的吗?” 楚兰馨姣好的面容此刻满是悲戚,一滴滴透明的泪珠*在地上,在寂静的内室发出轻轻的声音,“青云,我也是用心良苦,我只是想让你振作起来……” 步青云修长的手指捏的生紧,忽然笑了,“你在侮辱我的智力吗?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步青云怎么可能不知道在馨儿怀孕之前,娘一直张罗着再为他纳几房姬妾的事情?这个时候,馨儿突然说怀孕了,巧合得叫人想不起疑都难! 步青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他失望到了极点,如此善良的馨儿,也能想出这种假怀孕的方法欺骗他? 步夫人冷冷看了一眼馨儿,“你就等着青云的妾室入府吧,注意你的大家风度!” 楚兰馨呆呆地坐在地上,青云的悲愤,婆婆的冷漠,那么清晰,刻骨铭心,她黯然伤神,泣不成声。 她并没做错什么事情,可上天为什么这么吝啬,就是不肯赐她一个孩子,像唐涵那种货色却又可以轻易地怀上孩子,多么的不公平! 芳卉一直等在外面,后来看到少爷满脸失望地离开,随后步夫人怒气冲冲地出去,知道事情十有*露陷了,匆忙跑进来,看着小姐呆呆地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芳卉心底一痛,很快就从小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劝道:“小姐,为今之计,是赶快去给夫人和少爷赔罪,然后主动帮少爷纳妾,方能挽回局面!” 楚兰馨有七窍玲珑心,自然知道芳卉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后把妾室的孩子抱过来自己养,就当做是她的孩子,也算是个权衡之计,再说,她又不是一定生了不孩子,只能几率比较低而已,她还年轻,不是没有机会的! 不过想起婆婆冰冷的眼神,楚兰馨叹道:“等婆婆气消了再去吧!”时机不对,公公和婆婆现在每天都是唉声叹气,心烦意燥,她只能想按下性子,先想别的办法! --- 步家的鸡飞狗跳并没有影响京城的一切正常,今年的殿试如期进行,本来应该清冷的冬日,因为这件盛事,处处弥漫着热烈的气氛! 这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唐诗的房间,外面忽然响起了喜乐喧天的声音,唐诗被吵得睡不着,睁开眼睛,想起今日是殿试发榜的日子,她和浩远哥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榜,这外面又是在干嘛? 唐诗的脑子忽然一下子清醒了,殿试的前十名是贡院安排公差上门送榜的,难道浩远哥哥这一次又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前十名? 第六十五章 花落谁家 谢府。 前来报喜的公差们衣襟上皆着红色绸带,一派喜气,后面还有跟着数名乐手奏着喧天喜乐,这一刻,谢府门庭若市,附近百姓纷纷赶来争相目睹这一盛况! 一公差上前两步,满脸堆笑,恭维道:“恭喜夫人,令郎独占鳌头,高中状元郎,可喜可贺!” 谢夫人又惊又喜,浩远参加完殿试之后回头倒头便睡,说是要弥补多日来对周公的亏欠,和老朋友好好聊一聊,谁都不准打扰! 儿子倒是心安理得,没心没肺,谢夫人却一直忑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她的两个儿子,明正现在已经官居军中参将,自然也希望浩远能出人头地,为谢家光耀门楣! 虽然以前浩远也和她说过,这次殿试要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她也只当做戏言,谢府毕竟不是书香门第,浩远虽然聪明,可也顽劣,要论武功还行,要论做文章,和那些从小就寒窗苦读的文人那是没得比,这一点,谢夫人心中很清楚,从来都没有他能考中状元,文压众才子的奢望! 哪知道戏言居然成了真?面对一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事情,谢夫人是喜极而泣,忘了反应。 前来报喜的公差见到谢夫人的反应,并不意外,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人都会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低声提醒道:“夫人,状元郎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小的可是听说,圣上颇为欣赏令郎的文章呢,可喜可贺啊!” 谢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有劳,多谢!”忙命管家准备赏银打赏公差们! 公差就喜欢来这种豪门望族报喜,好处多,不缺银子,尤其是这个时候公子中了状元,谢夫人更是毫不手软,打赏得官差的盘子都快装不下了,所有的人都是喜气洋洋,兴高采烈,前来观看的百姓们更是艳羡不已! 公差们收好了银两,问道:“未知令郎可在府上?”状元报喜,怎么连状元郎都不见了? 谢夫人忙对管家道:“快,快去把三公子请过来!”这个时候,浩远十有*还在睡觉,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偏偏少了他这个主角! 管家一路小跑去往三公子的寝居,正好撞到表小姐,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小姐,大喜啊,三公子中了状元!” 唐诗一怔,想不到浩远哥哥牛皮还真不是吹的,立即三步并做两步,直接闯进他的内室,“浩远哥哥,快起来,门口的公差等着你呢!” 谢浩远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只有唐诗会在大清早闯进他的卧室,并不意外,懒洋洋道:“你的大婚贺礼来了?” 唐诗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是啊,我就觉得奇怪,你这样的人还能中状元?” 谢浩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报喜的人都到了门口了,这下你不用怀疑你表哥的实力了吧?” 唐诗奇怪道:“殿试前十名,公差都会上门报喜,你怎么知道你是状元,而不是榜眼,探花什么的?” 谢浩远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鄙夷道:“我的好妹妹,这你就不懂了,殿试三年一次,每次都会有状元及第,还有前十名金榜题名,可是这些报喜的官差都有经验,报喜的时候,状元府邸的喜乐最洪亮,吵得震耳欲聋,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根本都受不了,第二名的喜乐声音就低一些,更不要说第三名探花了,同是报喜,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了,这下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吧!” 唐诗挑了挑黛眉,“你又没听他们是怎么去榜眼和探花府上报喜的,根本没有比较,何以如此肯定?” 谢浩远今天兴致很好,继续道:“第一个报喜的必定是状元,一大清早就吵得人睡不着,不是第一名还是什么?还有谢府这么大,他们在前门,我在后院都被吵醒了,足以见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奏喜乐,除非是我中了状元,要不然还有什么可能?” 唐诗一边吩咐婢女帮他更衣,一边揶揄道:“可见今年你的竞争者们实力实在不怎么样!” “还说我心理阴暗,我看你才是心理阴暗,就是见不得我考上状元,要是后悔了,又想做状元夫人了,你就直说,没必要这样损我!”他一脸的忿忿不平! 唐诗顾不得那么多,等他穿好衣服,直接往外拉,门口的公差还等着一睹今年状元郎的风采! --- 谢家三公子谢浩远高中状元的消息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犹如一匹杀出来的黑马,让很多人都觉得意外,因为从没听说过谢浩远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尤其是步青云这类了解谢浩远的人更是多多少少知道他平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可状元是皇上钦定的,谁都不敢质疑! 步夫人得知谢浩远高中状元的事情之后,难过得好几天没有睡着觉,在她心中,这个状元就算不是她儿子的,也绝不会是谢浩远的。 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她儿子被革除功名,谢浩远却名列榜首,状元及第,眼看着谢家华盖云集,熙来攘往,上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自家却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老爷的官员被降了一级,往来人物的档次也低了一级,这种落差让步夫人心底十分痛楚! 谢浩远和青云对比之下,一个春风得意,一个愁眉不展,步夫人看什么都是灰暗的,忽然想起一件事,唐诗这个灾星不但没让谢家更加落魄,反而让谢家重新崛起,难道有什么玄机? 此时谢家的势力虽不及建威将军在的时候,但是如果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会恢复往日风采,重新成为京中真正的豪门! 步夫人越想越觉得奇怪,想起曾经王天师说的话,唐诗煞气极重,为保平安,必须离得越远越好,可是为什么谢家却是越来越鼎盛? 步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完全有必要重新找王天师来掐指一算,搞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是说,唐诗身上煞气太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上天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 谢家处处喜红灿金,张灯结彩,谢夫人十分高兴,对下人多有打赏,谢家这个时候上上下下都呈现一派喜庆! 谢浩远中了状元,在唐诗面前说话的音调都高了三分,每天都春风满面,眉飞色舞。 此时,他斜斜地躺在软榻上,在唐诗的院子里,晒着冬日暖阳,品尝美酒佳酿,微微熏然,心安理得地指挥唐诗做这做那! “阿诗,给状元郎上酒!” “阿诗,给状元郎沏茶!” “阿诗,给状元郎弹首曲子解解闷!” …… 唐诗看在他考上状元风头正盛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可是后来他居然变本加厉,说最近寒窗苦读腰酸背痛,让唐诗帮他捶腿! 唐诗冷冷地瞥了一眼年纪轻轻做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揶揄道:“状元郎大人,你在殿试中到底写了什么文章?能让皇上对你另眼相看,在佳作云集中选中你的?” 她已经从夏侯砚那里知道,当时角逐状元之位的除了浩远哥哥之外,还有一个来自江东地区的考生,此人文采斐然,才华横溢,翰林院大学士为谁做状元,一直相争不下,后来皇上亲自批阅了两人的试卷,最后钦定谢浩远为状元,那名江东地区的考生做了榜眼! 谢浩远慢悠悠地睁开一双桃花眼,懒洋洋道:“你浩远哥哥表面上为人低调,其实胸怀天下,实话告诉你吧,今年殿试的考题是写一篇文治武功的文章,这不是你表哥的强项吗?后来力压群才,高中魁元,不更是水到成渠的事情吗?” 文治武功?唐诗一怔,她和浩远哥哥经常讨论这个问题,有的时候能争论得面红耳赤,好几天不理对方,可是没过几天,又自动和好了! 唐诗想到此,语笑嫣然,“这么说,你这个状元郎有我一半功劳了?要不是为了在才辩中盖过我,你怎么可能去查阅那么多书籍,借古讽今,旁征博引?增加了你的才识,又被你误打误撞地碰到今年的考题,看来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他得意一笑,把长腿伸到唐诗的面前,“那又怎么样?关键时刻还不得靠我自己发挥?还不好好伺候伺候你的状元表哥?给我捶捶腿!” 唐诗不客气一把推下去,“你是状元,我可是郡主,身份比你高!”心中忽然停滞了片刻,两虎相争,皇上钦定浩远哥哥为状元,莫非和封自己为郡主的目的是同一个? 看着他又把腿伸过来,唐诗毫不留情道:“不要忘了,状元只是个名头,入朝之后做什么官可不是由你来定的!” 谢浩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头忽然紧紧地靠在唐诗的衣袖上,“以后就靠你提携我了,我的郡主好妹妹!” 这次换唐诗在他面前悠闲躺下,慵懒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谢浩远马上表现得十分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恭维道:“我还指望着你这个郡主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给我安排个好差事,不要一开始就给我发配到什么潮阳去了!” 第六十六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潮阳?蓦然听到这个名字,唐诗忽然没了兴致,按照日子推算,父亲他们应该到了京城了! 谢浩远感觉到唐诗的僵硬,嘲讽道:“那帮人就像苍蝇,无处不在,你有那样的家人,以后可注定要被婆家看不起了!” 唐诗想起夏侯夫人,淡淡笑道:“你放心,高傲的夏侯夫人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谢浩远调侃道:“还叫夏侯夫人?都快改口叫婆婆了,不过你那婆婆貌似不太喜欢你,可真是前途堪忧啊,不是每个婆婆都像我娘这么好说话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这个状元郎的身份如今也配得上你这个郡主,我们亲上加亲,自然情比金坚!” 唐诗忍俊不禁,看着他眉目俊朗的模样,开始异想天开,“你说皇上会不会是看上你了?想让你做长宁公主的驸马爷,所以才钦定你为状元的?” 谢浩远撇撇嘴,敲了敲唐诗的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要是成了驸马,就没有劲敌和你争夏侯砚了吧?” 唐诗揶揄道:“就怕你没那个命,长宁公主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身份尊贵,心高气傲,哪里看得上你一个只有状元名头,还没有实职的谢浩远?告诉你,我可是查过大夏国史,发现不少没有根基没有后台的状元郎,都是从最末等的小官开始做起,混了一辈子,顶了天也就混到个县令,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你要是想起点比别人高,就去想办法迎娶长宁公主,成了驸马爷,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躺在府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道有多少人仰你鼻息,你再也不用担心舅母会被人欺负了!” 面对唐诗的调侃,谢浩远笑得不怀好意,“先别担心我,先担心你自己吧,我看过不了几天,就有人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唐诗黛眉一扬,“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有办法!” --- 天高皇帝远,唐一鸣这个县丞在潮阳还有人买他的面子,可是京城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他一京郊县令,几乎是小到没品的官,反而没人看他的面子,京郊县衙甚至比不上潮阳县衙齐整! 唐一鸣等人十分嫌弃京郊县衙简陋,不愿住进去,本想借住到谢家,又怕人谢家的人看不起,唐一鸣也好面子,不愿去看谢家人的脸色! 最后只得在京郊置了一处院子,不过由于上次的军饷失窃案,他被罚了三年俸禄,再加上老夫人和韩映之等人都不是省吃俭用的主儿,府中并没有多少积蓄,不过好在他离开潮阳之前,当地官员送了他不少银两做盘缠,勉强也能买下一处还不错的宅院! 虽然在京郊,可京城的消息还是能传到这里的,现在京中传的最盛的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建威将军府的三公子高中状元一事,另一件就是夏侯少将军和永贞郡主即将到来的大婚之喜! 唐一鸣思忖,唐诗终究是自家女儿,要是从自家出嫁,无疑能提升唐家的地位,周遭的人也不敢不对他高看一眼! 还有,老夫人辗转到了京郊,病也没什么起色,每日都是昏昏沉沉,不见好转,唐一鸣也希望可以用阿诗的亲事来为老夫人冲冲喜! 想到此,唐一鸣便差人给谢家,要把唐诗接回来,美其名曰他要在府里送长女出嫁! 派去的人走了之后,唐一鸣还是有些担心,阿诗这个丫头并不像谢微雨好说话,性子很执拗,也不怎么听他这个父亲的话,她能那样对待老夫人,未必不能那样对他,万一不肯回来,或者直接不认他这个父亲怎么办?毕竟阿诗的身份现在远在他之上,完全有可能嫌弃他这个身份低微的父亲,赖在谢府不回来! 事实证明,唐一鸣想的太多了,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第三天,唐诗就带着众多的奴仆回来了! 如今的唐诗早已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什么县丞长女了,而是大名鼎鼎的永贞郡主,即将嫁入夏侯府,出行已经有了一位郡主的风范! 长裙曳地,似水波流转,清雅舒缓,闲适超然,端方静雅,身后的侍女更是繁花似锦,彩云叠袖,恭恭敬敬! 唐一鸣看见这样的仪仗之时,忽然有片刻的恍惚,曾经的谢微雨就是这个样子的,那时,谢微雨是谢家的千金大小姐,长裙轻摆,款款而行,华丽端美,美不胜收,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 当时他是京中通判,一个偶然的机会,无意中发现了谢怀敬暗中托人将谢微雨的名字从选秀名册上划下来的事情,善于钻营的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天赐良机,回府之后和娘商量,便命人去谢府提亲,暗中以这件事相要挟,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他如愿娶到了千金小姐谢微雨,也如愿攀上了谢怀敬这棵大树,谢怀敬极其疼爱妹妹,对他这个妹婿自然关照有加! 谢微雨嫁到唐府之后,并没有再耍大家小姐的威风,举止端礼,但唐一鸣心中对谢微雨始终爱不起来,谢微雨是大家闺秀,美丽高雅,韩映之是小家碧玉,风情妩媚,他这样的男人更喜欢韩映之,而不是谢微雨,谢微雨适合做花瓶,适合做男人的面子,却不能激起男人的爱! 如今谢微雨已去世过年,他连唐诗的年龄都记得不太清楚了,现在忽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些怔然,印象中,唐诗一直都是简素的装束,很少有发饰金钗,可如今不一样了,身上处处散发着华贵的气息,层叠晕染,五色绚烂! 他这个父亲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的气势也似乎低了一头,忽然开始心虚起来! 唐诗看着父亲,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并没有行礼,唐一鸣正待发作,看到唐诗身后的车驾,蓦然明白过来,现在唐诗是郡主,身份远在他之上,按照大夏礼节,是他应该向唐诗行礼,而不是唐诗向他行礼! 意识到这件事情,唐一鸣心中有些憋屈,可又有些得意,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就是飞到天上去,也是我唐一鸣的女儿,当着外人的面,依然道:“微臣参见郡主!” 唐诗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随后道:“唐大人请起!” 云姨看在眼里,十分解气,老爷也有这样一天,一直以来,把小姐当成他往上爬的工具,今日也得服服帖帖地在小姐面前俯首参拜! 唐一鸣身后的韩映之,安梦瑶,吴妙晴看见如今唐诗的风仪,匆忙上来,“妾身参见郡主!” 唐诗并没有宣她们起身,忽然看见父亲身后还站着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子,年轻貌美,眉目妖娆,有些眼熟,眉目神态似曾相识,想起来了,这不是潮阳县令的女儿吗?和她有过几面之缘,好像是三女儿还是四女儿,总之是庶出的! 见郡主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香兰忙道:“妾身参见郡主!” 唐诗心中忽然有一种添堵的感觉,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必定是潮阳县令见父亲突然高升,便把庶出的女儿送给父亲做妾,父亲也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了! 云姨也认识香兰,一脸的鄙夷,老爷居然无耻到这个程度,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能收入房中? 最令唐诗意外的是,县尉阮名扬居然也来了京城,原来唐一鸣在得知自己高迁四品提刑官之后,就把自己的副手阮名扬也带了过来,在官场上混的,总需要有几个亲信,对于阮名扬的能力,他还是不怀疑的,官员总是需要政绩的,有什么活可以派阮名扬去干! 可是到了京郊,他的提刑官没戏了,只是一京郊县令,阮名扬也成了闲职,跟在唐一鸣身边连个官职都没有,只得暂时闲在京郊县衙中! 阮名扬蓦然见到唐诗,眼中的惊艳迟迟没有褪去,一年多不见,唐大小姐又漂亮了许多,美丽高雅,令人不敢直视! 唐诗淡淡道:“起来吧!” 香兰这才抬头看着这位曾经唐家大小姐,曾经她的身份和唐诗差不多,唐诗虽是嫡出的,但是县丞之女,她虽然是庶出的,却是县令之女,这样比较下来,两人的身份差不多的,可如今,竟有天壤之别,她心中不免有几分涩意! 小公子唐颂看到唐诗这样的风光,眼底迸发出汹涌恨意,唐诗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故作不知! 安梦瑶的两个女儿唐雅和唐琪也长大了,不似以前只是懵懂孩童了,安梦瑶早已经和韩映之决裂了,如今动了新的心思,不如攀上新的高枝,大小姐如今是郡主了,只要大小姐肯帮忙,两个女儿才能嫁到好人家! 韩映之到了京郊之后,四处托人打听涵儿的下落,可她身份低微,想打听确切的消息比登天还难,如今见到唐诗,看到她寒冷如冰雪的目光,只得讪讪收回了目光,唐诗的身份如今可不能她能冒犯的! 唐一鸣慈爱道:“阿诗,你今日回来了,去看看你奶奶吧!她老人家病了!” 唐诗冷笑,什么时候成了奶奶了?不是一向是唐颂的专门称谓吗? 第六十七章 虚情假意 唐诗有酷似谢微雨的神情,不分伯仲的美貌,可是眼底深处流淌的笑意却完全不一样,谢微雨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温暖和熙的笑容,从来不会对人有半分怨恨漠然之色,唐诗却不一样了,笑容看似温和,实则冰冷,不动声色道:“好啊,我难得回来一趟,去看看老夫人也好!” 听到唐诗说的依然是“老夫人”,而不是借坡下驴的“奶奶”,唐一鸣有些尴尬,却故作不知,依然面带慈爱的笑,声音诚挚,“这些年为父公务繁忙,有些冷落了你,心中实在愧疚,对不起你娘在天之灵,不过你放心,为父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你的大婚之礼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唐诗看着这个简朴的宅院,与她的五彩缤纷和华丽长裙逶迤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暗自冷笑,需要的时候就拿过来利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在潮阳的那些年,老夫人和父亲何时管过她? 明知道韩映之母女对她百般欺压,巧取豪夺,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明里暗里纵容,连她的月银都不发,更别提平日的缺衣少食了,这一切,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懒得管而已,要不是云姨想尽办法在韩映之的眼皮子底下精心照顾她这么多年,她哪里还能得以平安长大? 面对他的掏心掏肺感人肺腑的话,唐诗却并不接话茬,唐一鸣有些失望,“奶奶在里面等着你,听说你要回来,她老人家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 面对这虚假的亲情,唐诗心底涌出一抹厌恶之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轻轻点头,在下人的带领下进入了老夫人的内室,众多的奴仆拥簇在唐诗身后,小小的屋子立即显得狭隘! 唐诗看向躺在*上的老夫人,不复往日的红光满面,目光凌厉,此刻半是清醒,半是糊涂,看见唐诗的时候,暗淡眸子忽然有一道锐光转过,唐诗看在眼里,淡淡一笑,“老夫人可好?” 老夫人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看见唐诗状似关切实则冰冷的眼神,她的头脑反而清醒了几分,已经明白唐诗这个丫头,终究是生了外心的,心中从来都没有真正为过唐家! 唐诗看见老夫人复杂的眼神,又是一屋子的药草味,皱了皱眉眉头,云姨道:“小姐,这种地方不易久待,我们还是出去吧!” 唐诗轻轻颔首,淡淡道:“老夫人好好养伤,我这个不祥之人就不打扰了你的福气了!” 老夫人见唐诗一进来就要走,口中说着除了她自己谁都听不懂的话语,唐诗却看的明白,她极力想自己留下来,有话要对自己说,唐诗只是冷冷一笑,老夫人想说什么,她心如明镜,无非就是都是唐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唐诗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若是老夫人对她有半分舐犊之情,今日她也不会这般冷漠,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父亲,都以为她应该和娘一样,生性软弱好说话,应该任由她们欺负摆布,在夏侯砚到达潮阳查案的时候,全家入狱,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去,想利用她的美貌*夏侯砚,希望他可以网开一面放过唐家! 打得如意算盘,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一个未婚少女的清白与名节! 在事情过后,老夫人又任由韩映之唐涵之流对她恶意中伤,百般嘲讽,后来虽然下令严禁有人再提这件事,也不过是为唐府的名声考虑,而不是她唐诗的名声考虑! 她救驾替皇上挨了一刀,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为唐家带来从天而降的荣耀,可是唐家居然没有一个人问她有没有受伤,当时有没有危险,现在身子有没有好,从来都没有,他们在意的只是唐家出了个郡主,只是郡主的尊崇! 正因为自己现在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郡主,父亲才会这样厚着脸皮把自己接回来,美其名曰要为自己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说的好听,唐府的为数不多的家资这些年都被韩映之收入囊中了,唐府的钱都是要留给唐颂的,他拿什么给她办婚礼?说到底还不是让她来出钱?用她的钱来给她办婚礼,还能落一个慈父的名声,对于父亲的打算,她怎能不知? 娘曾经说,人生多苦难,要感谢给你苦难的那个人,可是唐诗对于这样一家人,是怎么也感激不起来。 唐诗面无表情地从老夫人房中出来,唐一鸣面对女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竟然不自觉地低了一头,在她面前再没有了理所当然的父亲的气势和威严,此时方明白,最能压倒他的是权势,而不是什么凉薄的父女之情! 唐诗坐在正厅的上座,身边的仆妇除了以前的云姨和雅霜之外,另外还有十多个伺候左右的人,不大的正厅显得紧仄不堪! 唐一鸣虽然是唐诗的父亲,此刻却只能坐在下座,有些不习惯,可是看着如今的女儿满身华彩,妆容绮丽,心中一想,这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这个事实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又十分欣慰! 不过唐诗清冷的面容还是让他的话说得没有那么理直气壮,试探道:“阿诗,你奶奶上了年纪,身子经不起折腾,普通的赤脚大夫根本拿她的病没有办法,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请宫中太医来给她看看?” 唐诗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父亲说的是,我试试吧!” 唐一鸣满意一笑,“阿诗,一别多时,我们父女难得重逢,你就在此下榻吧!” 唐诗优雅地抚摸着自己手上修长的指甲,并没有答话,云姨看着这个简陋的宅院,不冷不热道:“我们郡主身份尊贵,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唐一鸣脸色一变,此刻他的角色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云裳原来是谢微雨的丫鬟,后来伺候唐诗,不过是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如今也敢这样公然反驳嘲笑他? 唐诗虽然贵为郡主,可是也从来没有公然反驳他,而她身边的一个下人却敢这样顶撞他,唐一鸣怒由心生,冷笑道:“常言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金窝银窝总是不如自己的窝,谢家再好,也终究隔了一层,也不是你的家,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这一点!”他的声音带着浓浓不悦,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 云姨自从见到唐一鸣居然纳了和小姐年龄相仿的香兰为妾之后,对他原来仅有的一点尊重之情也消失殆尽了,蹙眉芊芊,十分不悦,狗不嫌家贫,这是在变相的骂大小姐连狗都不如吗? 雅霜和其他的仆妇都微微变了脸色,哪有当父亲的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 父亲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诗要是再不表示表示什么,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唐诗将手中杯盏重重扔到云姨托着的托盘上,发出“啪”的一声,在场的人都吓得低下头,不敢出声,明白郡主真的生气了! 唐一鸣看着唐诗不悦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贪图一时嘴快,尽说出了这样不中听的话? 他以前一直没把唐诗当一回事,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女儿面前,嘴巴上需要把关,向来是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这脱口而出的一句“狗不嫌家贫”的确难听至极,问题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惹恼了唐诗,阻挠了他的前途,危及到唐家的未来-颂儿的前途,可是大大不妙! 唐一鸣是在官场上混的人,深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唯一需要做的事情是补救,忙笑道:“为父只是打个比方,阿诗你千万不要误会,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来,为父最看重的就是你,只是你娘去世之后,为父心中一直抑郁难过,导致冷落了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也是把你当成自己最亲的人,说话也便没了顾忌,哪有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还需要顾忌这顾及那的道理?为父是看如今你快出嫁了,以后陪为父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了,一时心中伤感难忍,又看你不愿意留在这简陋的宅院,才忍不住说了些过激的话,希望你能体谅为父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唐一鸣的话说的极为诚恳,一旁的仆妇有些不知情的,早已经原谅了之前的不当言论,这样的父亲实在难得,可唐诗比谁都清楚父亲极善于在外人面前表演的个性,只是淡淡道:“父亲说的有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唐家的女儿,在这里住下是应该的!” 唐一鸣十分满意,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果然挽回了局面,唐诗这个丫头还是能被他拿捏在手中的,接下来是让唐诗明白,就算嫁到夏侯府去,若是娘家身份太低,终究不好看,要是她这个正妻的娘家还不如夏侯少将军的妾室娘家显赫,在夏侯府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她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他只需要让她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自然会利用夏侯府的权势为他谋个好差事,破格擢升,最好是能重新当上提刑官,就皆大欢喜! 目前他没有当上提刑官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潮阳,要是传了回去,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嘲笑他呢! 第六十八章 芸芸众生相 唐诗被安排在如今府里最好的房间,说是最好,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唐诗并不在意,她的目的也根本不在此! 以前在潮阳的时候,娘过世之后,她被安排在府里最偏僻破败的院子,她都住了六年,还忍受韩映之母女的百般压榨和欺负,如今这样的地方,至少齐整简洁! 不过和谢家的豪奢根本没得比,雅霜一边收拾一边抱怨,“小姐,谢府住得好好的,干吗要回来这种地方?你现在是郡主,要是让人知道住这样的地方,多*份!” 云姨呵斥道:“你懂什么?小姐自有小姐的打算!”云姨明白,韩映之阴谋害死夫人的事情,小姐怎么可能忘记?此次回来,定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 不出唐诗所料,在唐家住下之后,当晚安梦瑶就来找唐诗! 可如今的唐诗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虽然舅母看她身边只有两个伺候的下人,要给她多派几个,她怕麻烦,便拒绝了,可被封了郡主之后,谢夫人觉得再只有两个下人伺候未免太掉价,不但给她增加了十多名仆妇,还有侍卫随行保护郡主的安全! 安梦瑶一进门,进被侍卫拦住了,粗暴斥道:“来者何人?” 安梦瑶一愣,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小姐如今完全不同往日,以前她和韩映之一起欺负大小姐的时候,哪里知道大小姐还有今日? 安梦瑶忙赔笑道:“劳烦大哥通报一声,妾身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郡主!” 这时,云姨听到声响,走了过来,她和安梦瑶一向不对盘,对于这个使尽手段爬到老爷*上去的女人一向没有好感,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今日见面如同仇人,冷冷道:“郡主正在休息,你有什么事?” 安梦瑶见如今云姨凭借郡主的势,才爬的那么高,真是狗仗人势,却又只能按捺下性子,谄媚笑道:“云裳姐姐,我有事要求见郡主,麻烦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面,帮我通报一声!” 云姨和安梦瑶共事多年,岂能不了解安梦瑶是什么人?沉了脸冷冷道,“郡主需静心修养,不得吵闹打扰!” 安梦瑶却不肯死心,她原来也在京中待过,如何不知道夏侯府的威名?大小姐的际遇充分说明女人家嫁得好有多么重要,她身为母亲,岂能不为自己的两个女儿好好盘算盘算? 看如今老爷对大小姐巴结讨好的模样,她深深明白,老爷忌惮的是夏侯府,若是以后两个女儿也嫁得好,她便可以在唐府横着走了,再也不用看韩映之脸色了! 云姨见安梦瑶一脸算计的表情,呵斥道:“郡主岂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还不退下,扰了郡主清静,你担当得起吗?” 安梦瑶哪里肯走?以后大小姐要是嫁到夏侯府去了,以她的身份,更是不可能见到大小姐了,如今佛就在自己家里,怎么能不烧支高香? 安梦瑶依然不肯死心,两人正在推搡中,雅霜来了,面无表情对安梦瑶道:“郡主让你进去!” 安梦瑶欣悦不已,匆忙福身,“谢谢!”心底忿忿不平了,如今一个微不足道的雅霜也得了主子的势,说话也趾高气扬起来! 安梦瑶入内之后,见到大小姐斜斜地靠在锦榻上,正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忙道:“妾身见过郡主!” 唐诗并没有抬头,依然神色淡漠,“你到底有什么事?” 安梦瑶能从一个婢女的身份,晋升为唐一鸣的妾室,还顺利生下两个女儿,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何况她曾经是谢微雨的婢女,如今也是大发一通感慨,几乎声泪俱下,感叹当年夫人是多好的人,可惜芳华早逝,看不到今日郡主的风采,说着说着,还用衣角拭起了泪水! 云姨不为所动,面色阴沉,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虚伪,“你若是真顾忌夫人对你的情意,就不会在夫人过世之后,和韩映之勾结在一起来欺负大小姐了!” 安梦瑶深知云裳不是个省油的灯,脸色更加悲戚,泫然哭泣,“云裳姐姐,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也有我的难处啊,夫人过世之后,韩映之独掌府中理事大权,我要是不听她的,我的两个女儿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我要是独身一人,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韩映之这样欺负郡主,可我是一个当娘的,为了女儿,只能屈居于韩映之淫威之下,我也是没办法,你们不知道,看着韩映之欺负郡主,我这心里有多难过,可我人微言贱,我能怎么办呢?我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根本没办法和这样的女人再处下去了,早就和她分道扬镳了,这事,郡主,云裳姐姐,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唐诗听着她没玩没了的唠叨,放下手中书,冷冷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安梦瑶一愣,见郡主神色颇不耐烦,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道:“郡主,你知道当初夫人是怎么含恨而逝的?” 唐诗眸光一凝,冷冷盯着她,不动声色道:“如何?” 安梦瑶不知道唐诗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邀功似的道:“夫人过世之后,奴婢无意中听到韩映之和施嬷嬷的对话,才知道夫人的过世根本不是偶然,而是韩映之有意害死夫人的!” 唐诗和云姨对视一眼,心底虽然掀起滔天巨浪,表面上却平静如水,唐诗朱唇紧抿,“怎么说?” 安梦瑶见郡主有了一丝兴趣,连忙将听到的事情连猜测带想象地告诉了唐诗! 唐诗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结成冰,事情如何她早已知道,可如今再一次呈现在她面前,韩映之知道娘怀孕的事情,利用舅舅过世的天赐良机,不着痕迹地除去了娘的孩子,还有娘的性命! 说到最后,安梦瑶哭得嘤嘤凄凄,“夫人去后,韩映之一直独揽府中大权,郡主当时又年幼,我只能把这个秘密深藏心底,祈祷有一天能为夫人报仇雪恨,如今看到郡主长大了,也总算是看到光明了,夫人的冤屈也总算是能得以昭雪了!” 唐诗却一直无言,陷入沉默,见郡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安梦瑶有些失望,这样劲爆的消息,也没有在郡主眼里看到一丝波澜?她十分奇怪,夫人是唯一能让郡主在意的人了,也能如此冷漠? 唐诗对安梦瑶在打什么主意心如明镜,这帮人,无时无刻不再算计,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府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娘那样高洁的人在这样的府里如何生存得下去?若不是舅舅在,早就被这帮人拆骨入腹了! 不过安梦瑶见唐诗没有什么反应,又告诉了唐诗一件她不知道的事情,吴妙晴嫁入唐家这么久,却一直没有怀孕的重要秘密,是韩映之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在她的日常饮食中偷偷加了麝香,致人不孕,少食还好,天长日久地食用,吴妙晴想怀孕就难于上青天! 无论安梦瑶说什么,唐诗的表情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这些事情若不是安梦瑶有事相求,只怕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安梦瑶现在为了积极修复和唐诗的关系,恨不得把她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全告诉唐诗,只希望唐诗看在她忠心的份上,拉她的两个女儿一把,不管怎么说,也是唐诗的妹妹! 唐诗见安梦瑶说不出其他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不动声色地屏退了她,陷入沉思,若说父亲对韩映之害死娘一事并不怎么在意的话,但是吴妙晴一事事关唐家的子嗣,父亲不可能不在意! 安梦瑶走了没多久,吴妙晴就来了,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大七岁的女子,唐诗也没有什么好感,心知嫁入这样的内宅,笨蛋也会变聪明,吴妙晴也未必不想在唐府争得一席之位! 曾经她和唐诗这个嫡出大小姐关系冷漠,也是看唐诗没什么利用的价值,如今不一样了,唐府的人没有不想攀上唐诗这个大靠山的! 吴妙晴送了唐诗一些她自己精心制作的女红,不过看唐诗神色倦怠,没过多久,就识趣退下!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来找唐诗的人走马灯似的来,吴妙晴走了没多久,韩映之就来了,她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十分恭敬,“妾身拜见郡主!” 唐诗依旧冷漠,看着韩映之,只觉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已经沸腾,虽然以她如今的身份,惩治韩映之易如反掌,可自然不能这么便宜了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你想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唐涵现在在哪里吗?” 韩映之立即瞪大了眼睛,涵儿身边的施嬷嬷肖嬷嬷也不知去向,她最关心的是涵儿的下落,可全府上下只有她一人关心,老爷深恼涵儿阻挡了他的锦绣前程,一提起涵儿就一肚子火,再则,老爷又被那个年轻狐媚的香兰迷住了,更不要提寻找涵儿的下落了! 唐诗看着韩映之的错愕,笑得一脸淡然,“据我所知,唐涵现在正在宫中!” 韩映之更是奇怪,涵儿在宫中干什么?涵儿的身份怎么能去了宫中? 唐诗淡淡笑道:“这要问你了!” “什么意思?”绕是韩映之聪明过人,也不明白唐诗是什么意思。 唐诗莞尔笑道:“若不是你告诉唐涵我已非清白之身,岂会给唐涵可乘之机?她是你的女儿,见到我被封了郡主,赐嫁夏侯府,你自然应该知道她会怎么做!” 韩映之脸色一变,涵儿和唐诗的关系如何她岂能不知?真是悔不当初,心中立即明白了大半,必定是涵儿去告发这件事了,可唐诗如今是郡主了,哪有那么容易就告倒的? 韩映之想到此,嘲讽道:“这件事事实如何,郡主心里有数,不劳妾身再次提醒!” 唐诗并不意外,韩映之要是这么容易就屈服了,也不会在唐家纵横多年了,“可事实是,本郡主为证清白,已经让宫中嬷嬷检验过了!”忽然加重了声音,“唐涵胆敢诬蔑本郡主,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韩映之杏眼圆睁,“谁不知道你和夏侯少将军春风一度了?必定是你做了手脚!” 云姨早就看不下去了,一巴掌过去,把韩映之打倒在地! 唐诗见状淡淡笑道:“韩映之,你可知就凭你刚才的这句话,我上报皇上,你就会落得和唐涵一样的下场?” 韩映之捂着被打痛的脸,死死的盯着唐诗,歇斯底里,“把涵儿还给我!” 唐诗冷冷盯着韩映之,以有心计而著称的人,今日也会这样沉不住气,无非是因为事关她的宝贝女儿,唐涵,不屑笑道:“这你应该去找皇上!” 韩映之见心爱的女儿被唐诗害了,早已失去理智,发疯似的要找唐诗拼命,只可惜在如今的唐诗面前,她哪里讨得了好去?当即被唐诗的侍卫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如今的唐府占地狭小,这边的大吵大闹早已惊动唐一鸣,他速速赶来,看到脸色红一块白一块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韩映之,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诗并没有说话,云姨就道:“老爷,韩姨娘说小姐不是清白之身,还说二小姐是被大小姐所害!” 唐一鸣并不是愚蠢之人,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原委,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就打在韩映之的脸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还会驾轻就熟,顺理成章,如果说唐一鸣第一次打韩映之还有些愧疚的话,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愧疚,唐诗是他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岂能容忍诬蔑? 越想越气,又是一脚踹了过去,韩映之立即痛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明白了几分,原来是唐诗故意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唐诗明白,在唐一鸣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区区一个韩映之,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唐诗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娘曾经受过的苦要一样一样还到她的身上,娘平生没有害过半个人,却因为这样一家人,落到郁郁而终的惨淡收场,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她,多么可悲! 府中这么大的动静,吴妙晴,安梦瑶,还有香兰全来了,看着韩映之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没有一丝同情! 第六十九章 大婚 府邸不大,夜晚又很宁静,已经睡着的唐颂听见了娘哭喊的声音,匆忙下*跑了过来,正好看到了娘被爹爹打的吓人情景,慌忙抱住爹爹的腿,哭喊道:“爹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颂儿求你,不要打了…” 韩映之看到唐诗冰冷的眼神,还有安梦瑶等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悲从中来,挣扎抱过唐颂,哭道:“颂儿,不要求他,让他把我们娘俩儿打死算了!”随后怨毒的眼神又看着唐诗,“她已经害了你姐姐,如今还要来害我们娘俩儿…” 唐颂本就对唐诗怨恨在心,如今在娘的唆使下满眼愤怒,咬牙切齿,“唐诗,我跟你拼了!” 唐一鸣在气头上,狠狠教训了韩映之一顿,没想到她还死不悔改,到了这个时候,还怂恿颂儿去对付唐诗,真是不自量力的蠢货,立即腿一伸,愤怒中的唐颂就被绊倒在地,摔得嘴啃泥,痛的龇牙咧嘴,唐颂惊呆了,这是平日疼他入骨的爹爹吗? 安梦瑶看在眼里,十分开心,韩映之仗着生了个儿子就为所欲为,如今看来,她的宝贝儿子也不再是老爷手中的宝,这年轻的吴妙晴,香兰未必就不能生儿子! 唐一鸣教训了韩映之母子,看所有的人都在,也不想在女儿唐诗面前留下治家无方这样无能的印象,恼怒道:“还不送小公子回去!” 立即有两个身强体壮的下人将挣扎的唐颂拖了出去,唐一鸣并不解气,继续殴打韩映之,他也深知韩映之平日是怎么欺负唐诗的,如今在她面前痛打韩映之,也多多少少有讨好唐诗的意思,韩映之能生儿子,香兰难道就不能生儿子?这样一想,韩映之的儿子就没那么重要了! 看到昔日耀武扬威以当家主母自居的韩映之今日落得这样的下场,安梦瑶几人心中都窃笑不已,尤其是香兰,韩映之一直在她面前趾高气扬,装腔作势,如今这样狼狈,她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最好往死里打! 唐一鸣为了做样子给唐诗看,下手很重,很快,韩映之的咒骂声就低了下去,唐诗看着韩映之痛的脸白如纸,冷冷一笑,她知道韩映之的软肋在哪里,首先要让父亲彻底厌恶她,彻底嫌弃她,还有她的儿子唐颂,要一道道摧毁她心中最后的防线! 韩映之瘫软在地上,已经痛得没有人样,唐一鸣才停了动作,唐诗云淡风轻道:“不过区区一个妾室,父亲大人何以如此动怒?叫外人知道了,实在有失父亲的身份!” 唐诗的话给韩映之定了性,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妾室,唐一鸣此刻也觉得韩映之根本就没有做正室的风范,到底是小家小户出来的,骨子里都透着小家子气,根本不配做他的正室! 唐诗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韩映之,提醒父亲道:“颂儿是唐家唯一的男丁,事关唐家颜面,父亲可一定要好好教导,以免让人笑话!” 唐一鸣轻轻颔首,韩映之这个样子确实没有资格再教导颂儿,以后就交给别的庶母来教导! 韩映之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唐诗的话,颂儿是她的命根子,唐诗这分明是恶毒地要她的命,咬牙道:“唐诗,你好狠!” 唐一鸣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踹在韩映之的身上,骂道:“你这个践人,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唐诗冷冷瞥过盛怒中的父亲,“父亲大人,我可是很想好好留在府中你共聚天伦,也一心一意为唐家的未来唐家的大局着想,不过很可惜,这府中有人连片刻的清静都不肯给我,也根本容不下我,狗咬吕洞宾,我也不必自讨没趣,就此告辞!” 不等唐一鸣说出挽留的话语,唐诗就站起身,云锦逶迤,清香如缕,出了内室,身后一应仆妇鱼贯跟上! 唐一鸣见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女儿就这样走了,心头的火无处发泄,看着狼狈不堪的韩映之更是心生厌恶! 唐诗等人刚上了车驾,就听到了后面又传来一声惨叫,只是微微一笑,娘,这个曾经处心积虑害死你的女人,你看到了吗?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她受的! --- 这日,是夏侯少将军和永贞郡主大婚的日子,夏侯夫人不甘愿归不甘愿,也只能奉旨布置婚事! 夏侯府红妆数十里,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合金花瓣,就连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百姓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大婚盛况。 夏侯砚的婚事是端淑太妃主婚,场面极其盛大,车驾逶迤如长龙,一路蜿蜒,从夏侯府至建威将军府,先行的队伍已经到达建威将军府,后面的队伍却还在夏侯府未出发,这场盛事,轰动京华! 夏侯砚一直都是白衣翩翩的模样,今日一身火红色锦服,精致的华服和他的高华气质融合得完美无瑕,举手投足优雅尊贵,修眉凤目,面容清俊,眉宇间天生的一股桀骜神色,说不尽的*,道不尽的奢华,一出场就引起了阵阵惊呼赞叹! 夏侯倩然今日也是一身红色宫装,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可人气质,这对兄妹站在一起,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睛,人人皆赞叹夏侯夫人好福气,一双儿女都是顶尖的人物! 宾客皆赞夏侯少将军和永贞郡主,英雄与美人,是天作之合,夏侯夫人看到自己绝色出尘的儿子,俊美如同神祗,想到那个即将与他拜堂的卑微唐诗,就心生不悦,不过在一派恭贺声中依然能保持无懈可击的优雅端庄的微笑! 各王公贵族送来的贺礼堆积如山,琳琅满目,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夏侯少将军今日大婚,也不知道伤了多少闺中少女心,更加羡慕那个能做他正妻的女子,永贞郡主! 夏侯倩然心中很是好奇,那个让娘心生恼意,却让哥哥心中满意的嫂嫂是什么样子的,夏侯砚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仿佛阳光照射进了心底深处,不管过程如何,以后的日子终于可以和阿诗并肩携手! 夏侯夫人看到儿子的笑,心底恼意更盛,看着远处在宾客簇拥中的元帅,淡淡含笑,眼中并没有半分不悦,心中更是觉得孤立无援,元帅同意,儿子喜欢,妹妹妥协,只有她一个人孤军作战,之前和阿砚说好的千鹤岛督军之行,也因他大婚之事,无法成行! 夏侯夫人觉得自己在与儿子的争斗中几乎完败,不过转念一想,唐诗终究是自己的儿媳,以后进了夏侯府,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这样一想,心情就好了很多,正好有命妇上前道贺,夏侯夫人忙着招待客人,无暇他顾! --- 谢府。 谢家上上下下一派忙碌,曾经是步家双喜临门,如今是谢家,谢浩远高中状元,表小姐又嫁入夏侯府,今日表小姐出嫁,恭贺道喜之声不绝于耳! 处处都是丝竹喜乐之声,唐诗从半夜就被云姨叫起来装扮,忙碌了半夜,终于妆成,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身着大红云锦嫁衣,眉目如画,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云姨等人怔怔看着小姐,半晌反应不过来! 直到谢夫人入内,云姨才回过神来,笑道:“记得夫人当年夫人出阁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盛况!” 雅霜笑道:“云姨,如今小姐是郡主,夫家是夏侯府,哪是唐家能比拟的?” 谢夫人叹道:“当娘微雨出嫁,也是我亲手送出去的,今日又要把阿诗送出去!” 苏伊湄送给唐诗的礼物是一件珍贵的精致发钗,道:“阿诗,恭喜你了!” 唐诗抬首,看着镜中的女子,从此就要站在夏侯砚的身边,与他命运相连,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从不早起的谢浩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围着唐诗转了一圈吗,满目惊艳,口中啧啧有声。 谢夫人佯怒道:“女儿家闺房,你来干什么?” 谢浩远笑道:“阿诗妹妹出嫁,我怎能不来?” 谢浩远给唐诗的发髻上插了一直五光十色的玉簪,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跨出了这个门就来不及了,以后我就不要了!” 唐诗忍俊不禁,眼眸间波光潋滟,“我不会后悔,还要让舅母给你娶一个凶悍的女子做夫人!” 这时,有嬷嬷上前对谢夫人耳语了一番,谢夫人脸色微沉,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今日大婚,唐家的人居然又来了,低声道:“把他们从偏门带入,避开郡主!” “是!”嬷嬷匆匆领命而去! 谢夫人拉着唐诗的手,和她交代一些新婚礼仪,没过多久,又有嬷嬷来了,“夫人,迎亲的人到了!” 云姨和雅霜给唐诗盖上红盖头,扶起小姐,谢夫人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阿诗,舅母真舍不得你!” 云姨知道谢夫人一向疼爱小姐,红了眼圈,却依然面含微笑,“今日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夫人应该高兴才是!” 谢夫人含笑颔首,“是啊,应该高兴,我这是太高兴了,来人,送郡主出阁!” 唐诗眼前只有一片旖旎的红,和周围不绝于耳的恭贺祝福之声,朦胧中,听到他温暖含笑的声音,将自己的手放在熟悉的大手中,不再紧张,也不再害怕! 第七十章 不离不弃 唐诗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温暖的大手中,盖头下的脸红如朝霞,她是个未婚的女孩子,这些事情从未经历过,一颗心一直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视线都被红盖头遮住,只能听到鼎沸的喜乐之声,没过多久,她被云姨和雅霜扶上华丽车驾。 夏侯府连迎亲的方式都处处体现着名门气派,一般的府邸是用花轿迎亲,可夏侯府是用八匹高头大马拉着车驾前行,唐诗坐在里面,双手交叠在一起,忽然有些暗恼,要是小秋在的话,好歹还能安慰安慰她慌乱的心,不至于一个人手足无措! 自从把小秋带回府中之后,这只可爱温顺的小白兔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朝夕相伴,她看书的时候,小秋在一旁安静地待着,她弹琴的时候,小秋似乎听得懂她的琴声,人生难得遇到一个知己,她沉默的时候,小秋会钻到她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脸紧紧贴着她,相依相偎! 她原本是想着把小秋也一并带到夏侯府,可浩远哥哥说,哪有新娘子抱只小白兔拜堂成亲的道理?就算夏侯砚不介意,可夏侯府还有一干实权人物在,她要想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就不要老想着特立独行,另辟蹊径! 唐诗虽然极不情愿,可是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然后他在说了一堆大道理之后,就光明正大把她亲爱的小秋收入囊中了,美其名曰等她三日之后回门的时候再还给她,说要趁这个机会和小秋多培养培养感情! 唐诗偷偷掀开盖头,打量这个华丽的车驾内部,上面绣着丹凤朝阳和麒麟送子的图案,一派喜庆吉祥,织绣工艺精湛细腻,画面丰满而充实,图案生动新颖,明亮夺目的颜色烘托出婚礼喜庆热闹的气氛,处处彰显名门奢华! 难怪她在出门的时候,听到下人忍不住的惊叹声,到底是夏侯府,不是普通的世家,这样的盛况,一辈子见到一次就不算少了,夏侯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可少主夏侯砚的婚事却关系到夏侯府的颜面,每一处细节都雕饰得尽善尽美! 一路上,“天作之合”,“百年好合”,“佳偶天成”,“花好月圆”的祝贺声此起彼伏,不用看也知道场面的煊赫,唐诗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籍籍无名的县丞之女,今日居然能站在满目华彩的中央,感受着世人的瞩目! 外面喜乐声一直不断,还有传来百姓的惊呼艳羡之声,间或还有侍卫扬鞭的呵斥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路蜿蜒,唐诗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夏侯府! 高门气派无处不在,唐诗纵然是盖着盖头,也能感受到这迫人的气势! “请新郎扶新娘下轿!”喜娘高声道。 透过盖头的一角,唐诗再次看见了他修长如玉的手,满脸羞红,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中,如同自己的一生,从此和他相依相伴,树缠树绕树,相拥到耋耄,举案齐眉生,扶携度终生! 直到大婚之礼正式开始,唐诗这才知道这名门仪式的繁缛之处! 前面由两个小童导行,唐诗可以看到他华美锦袍的一角,跟着他身后,不知道参拜了多少长辈,多少人物,虽然人已疲累不堪,可只要想到他的笑颜,这冗长的礼仪也就显得不那般难耐! 一是皇上赐婚,二是端淑太妃主婚,夏侯砚的婚事仪式格外隆重繁多,可怜了唐诗,从半夜就起来,到现在几乎没有吃过东西,才知道这新婚仪式看似风光,其实也是够折磨人的,幸好她这身体还勉强够得上浩远哥哥说的“彪悍”,还能撑得下去,要是换了一副柔弱不堪的身体就很难说了! 拜完天地,拜完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唐诗终于听到了“礼成,送入洞房”的声音! 前面依然是两小童导引,唐诗在云姨和喜娘等人的簇拥下进入洞房,坐在*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让自己平静,越是平静不下来,心里更加紧张了,时间好像停留在这一刻,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的狂跳声。 周围的恭祝之声不绝于耳,唐诗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既紧张又期待,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 云姨等人一进洞房就惊得呆住,少将军的新房布置得惊艳夺目,内置一张宽大的喜*,上面铺着朱红彩锻的锦被,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绣工精细,富贵无比,处处都是金玉珍宝,富丽堂皇,不愧是大夏第一高门的气派! 喜娘是夏侯夫人身边的人,看着永贞郡主带过来的人眼底的惊羡之色,眼底掠过一抹淡淡不屑,夫人说的对,这帮人都是低等家族出身的,一辈子都没见过夏侯府这样的高贵奢华,永贞郡主仗着救驾的功勋,恳求皇上让她嫁到夏侯府,攀上少将军,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 云姨年纪稍大,还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雅霜这样年轻的小丫头眼底的钦羡之色哪里掩饰得住?惊呼出声,“好豪华的地方!” 喜娘等人唇角牵起,淡淡一笑,有些人注定披上凤冠霞帔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喜娘眼底的不屑别人没有看到,却被云姨清清楚楚地看着眼里,十分不悦,轻轻咳嗽了两声,制止了雅霜等人的大惊小怪,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人家看不起,可现在到了夏侯府,也只能忍下,毕竟门庭的差距摆在那里,永贞郡主的名头糊弄糊弄老百姓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夏侯府这样的高门可能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在夏侯府高人一等的眼中,小姐是出身最末等的官家之家,还有那个云姨怎么也不愿提起的名字,要是了解他的秉性如何,也必定让人鄙夷,小姐的父亲,唐一鸣! 云姨知道小姐一直没有进食,原本想给小姐盛些东西过来吃,可现在终究不是在自己府中,夏侯府虽然处处透着奢华大气,可她们终究是新来的,总不能一开始就授人以柄,只能指望着夏侯少将军赶快进来,按照规矩,只要他进来,小姐就可以进食了! 唐诗满心都是慌乱,顾不得别人怎么想,陪着唐诗的,一部分是她从谢府带出来的人,另外一部分是夏侯府的人,心思各异,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少将军进入洞房的声音! 云姨定睛看去,龙章凤姿,俊美绝伦的少将军正衣袂蹁跹地走来,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一池清水泛起的涟漪,从容不迫,英姿飒爽! 夏侯砚挥手屏退下喜娘等人,轻轻坐在唐诗的身边,唐诗感受他温热的呼吸声,更加开始心如鹿撞! 伴随着他轻柔的动作,唐诗眼前蓦然大亮,满眼的红色映入眼帘,今日虽然与他近在咫尺,却没有这样同处一室过。 此刻的唐诗,凤冠霞帔,层层叠叠的华美大红嫁衣,更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盈盈少女,宛如春莺乳燕般妩媚动人! 夏侯砚看得失神,满眼的惊喜与欢愉,看着唐诗的局促不安,他微微笑了,笑声清澈而明艳,声音呢喃,温柔如歌,“阿诗!”相比唐诗的羞涩不安,他倒是一派坦然自若! 这幸福来的太突然,唐诗到现在还恍然在梦中,温柔多情的夫君,满目华彩的喜房,一派祝福之声,唐诗一脸羞怯慌乱,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合卺结发之礼,反正都是在他的引导之下,尽管外面的喜乐一直不停,可偌大的天地间仿佛也只有他们两个,再无别人,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美好夜晚! 唐诗的脸上染上娇羞红色,在他深情目光的注视下,深深低下头去,*旖旎,他温热气息暖暖拂在她耳根,撩起一阵阵狂热! 唐诗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一颗心剧烈狂跳,嬷嬷教授过的那些新婚礼仪此刻在脑海中不断回荡,心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 她也不过一怀春少女,夜深人静之时,也曾偷偷憧憬过和他的洞房花烛夜,是怎样的多情,怎样的温柔,怎样的情动,她只见过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模样,却不知,他红衣墨发,笑意宴宴,眸光温暖,是另一种*! 精致俊秀的五官,湖水般深湛的眼眸,衣袖间叫人心安的迦南香气不断沁入鼻息,他的怀抱,有种让人想沉溺一生的温暖! 唐诗只觉浑身再提不起一丝力气,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晶莹如玉的脸庞染上潮红,幽深的眼眸绽放出暗红,开始低低喘息。 唐诗清澈的眼眸逐渐迷离,他将她放在*上,身子撑起在她上方,目光*,滚烫的大手透过衣料传遍了唐诗周身,掀起一阵阵颤栗! 唐诗羞涩的双眼紧闭,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宽衣声,唐诗紧张得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却听到了他低嘎的笑声! 唐诗暗恼自己没出息,竟然慌乱得如此手脚无措,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腰带,唐诗的心都快跳了出来,秀眉也紧紧地拧在一起! 此时已经是冬日,可他们都不觉得寒冷,内室春意盎然,两情正浓! 正在一派旖旎间,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响,守候在门外的云姨看向来人,忙阻拦道:“什么人?” 是纳兰宏逸的声音,在这个喜庆的夜晚,清晰地传入正在温情脉脉的两人耳中,“末将有要事要立即面见少将军!” 云姨很是意外,道:“今日是少将军和郡主大婚之喜,什么要事不能缓一缓?” 纳兰宏逸沉默了片刻,“是元帅有急召少将军,末将是奉命行事!” 巫山美梦,蓦然惊醒,唐诗只觉得身体的血液都开始凝固了,瞬间从温柔梦里跌入冰窟! 春意阑珊,戛然而止,夏侯砚看向唐诗的眼眸带着深浓歉意,眼底原本汹涌的晴欲也只能生生压下,轻轻吻了吻她的朱唇,声音极力压抑,“父亲这个时候找我,必定是有要事…” 没等他说完,唐诗的如玉手指就捂住了他好看的薄唇,堵住了他后面歉然的话语,“快去吧,别让公公等太久了!” 夏侯砚下了*,在唐诗额头再次印下*溺一吻,语含无奈和怜惜,“等着我!” 唐诗想起刚才的一幕,双颊发烫,咬唇点点头,若不是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她和他会不会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 夏侯砚虽然不舍,可奈何事态紧急,只得在这个原本花好月圆沉醉宜人的时候离开! 唐诗看着他俊逸的身影渐渐消失,心头掠过一丝落寞,猜想过无数次洞房花烛夜,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意外! 没过多久,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有云姨试探的声音,“小姐,你睡了吗?” 大婚之夜,新郎蓦然被叫走,唐诗哪里睡得着?无力支起身子,“还没,进来吧!” 云姨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把新郎从洞房里请出去? 云姨见小姐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知道必定是还没有完成周公之礼就匆忙离开,想起小姐一直都没有进食,忙去给小姐盛了一碗参汤! 之前唐诗是腹中饥饿,现在却没有了什么食欲,勉强吃了一点,就挥了挥手,让云姨退下了! 云姨见小姐大婚之夜就可能独守空房,十分不忍,这夏侯府的水比自己想象的深多了,难道是夏侯夫人故意给小姐的下马威?让小姐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 唐诗知道云姨心中所想,轻轻笑道:“云姨,你想多了,纳兰宏逸是说元帅找阿砚有事,必定不是婆婆的主意!” 云姨想起喜娘眼中不屑的神色,并不乐观,夏侯夫人不喜欢小姐是肯定的,不过今日是小姐大婚之喜,至少已经和小姐喜欢的人在一起,事情总没到最糟的程度,能嫁给少将军,是小姐的梦想! 云姨见小姐神色倦怠,弯身退下,“奴婢在外面守着,小姐你有什么事就叫奴婢一声!” 唐诗闭上眼睛,轻轻颔首,和衣靠在*头,他没有回来,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尽管身体疲累,思绪却逐渐清醒,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是少将军,公公是三军统帅,莫非是哪里发生了战事?军情如火,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唐诗想着想着,终究是因为几乎一天*没有歇息,眼皮开始打架,问了云姨是什么时辰,才知道已经是下半夜了,他却还没有回来,唐诗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诗在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脑子蓦然清醒起来,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他深邃而疼惜的眼神! 唐诗挣扎坐起来,与他对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沉默片刻,说出了原委,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总是惊人的准确! 大夏国与邻国南清国渊源颇深,双方为争夺疆域,多有间隙,也多有来往,已经有数年没有动过干戈,近日,忽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南清国突然发兵,一连夺下大夏城池数十座,血染边疆,边疆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边疆八百里加急文书发到朝廷,皇上紧急召夏侯元帅入宫商量御敌之策,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引起动荡和不安,而那时,唐诗和夏侯砚正在深情脉脉中! 夏侯元帅从宫中回来之后,紧急调遣兵马,准备前往大夏和南清边疆,而夏侯砚作为主管军需的少将军,自然责无旁贷,因事态紧急,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出发,所以夏侯元帅顾不得夏侯砚此时正在洞房花烛夜,就派纳兰宏逸过来紧急召少将军! 唐诗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语气紧涩,字字艰难,“你明日一早就要走?”现在距离天明只有两个时辰不到了,她刚刚成了他的夫人,还没有从喜悦中走出来,就面临这样的离殇! 夏侯砚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阿诗成了他的夫人,注定就要承担这一切,他心中不忍,却只能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有力的手臂忽然紧紧抱着唐诗,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阿诗,对不起,战场之上,生死难料,我不能…不能要你,若我没有回来,你尚是清白之身,还可以嫁个好人家,不用为了我误了一生!” 唐诗眼圈一红,心仿佛沉入一个看不见的黑洞,连呼吸都艰难起来,被他拥在怀里,感受着他的紧张,却故作轻松道:“大名鼎鼎的少将军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何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夏侯砚低声道:“这一次和以前不同,南清国有备而来,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刀剑无眼,我亦是血肉之躯,我并不害怕,只是害怕耽误了你…” 唐诗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与他四目相对,声音铿然,“夏侯砚,你以为这就是为我好吗?” 他的手掠过唐诗云鬓花颜,沉默不语,唐诗的泪水潸然滑落,声音沉沉,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你知道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满满都是你的影子,再也容不下别人,可是我有婚约在身,和你的门庭又有天渊之别,我以为此生根本和你没有任何可能,你只会是我心底一个永远不可企及的梦想,我和那些一直暗恋着你的女子一样,梦就是梦,永远不可能成真!” “可是那天在静兰湖畔的时候,你叫我的闺名,问我是否知道你的心意之时,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世界从灰暗不堪蓦然变成阳光满地,我终究是比她们幸运,我不是一厢情愿,因为我喜欢的人也喜欢着我!” 唐诗的声音透着浓浓甜蜜,这些从未对他说过的话今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只因他此刻的疏离! 他眼眸透着深深暖意,含笑道:“你终究是和她们不同!” 唐诗贴在他温暖胸膛,声音温柔,“我们已经喝过合卺酒,阿砚,你知道合卺酒的寓意吗?”不等他回答,唐诗就道:“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自此已结永好,而且也含有让夫妻同甘共苦的深意,正如《礼记》所载:”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夏侯砚的手臂更紧地抱住了唐诗柔软的身体,”阿诗,我虽然是主管军需的少将军,可我毕竟是父亲的儿子,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后方,这也不是我的梦想,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精彩的活着!“ 唐诗伸出手,环住他腰身,”你居然因为一场可能会有的危险而将我拒之门外,你知道吗?如果你不能回来,我唐诗绝对不会独活于这个世上!“ 他身子一颤,墨色的眸瞳不再是深邃和宁静,而是爆发出火热的激情,如同心底骤然的感动和狂喜,猛地将唐诗压在身下,玉衫滑落,露出月华般的皓腕,芙蓉如面,脸上的羞红,黯淡了烛光,倾国倾城! 海棠初绽,云鬓披下,春意阑珊,诗写着*,鸳鸯交颈,交叠着俪影成双。 他高贵的身体里似有野兽的潜伏,原始而炙热,烛光摇曳中,她看见他俊朗的侧脸,是她引以为傲的夫君,风姿如画,运筹千军万马,长发倾泻,如幕帘重重,像极了他们的相遇,兜兜转转,柳暗花明! 她的气息,温香不散,让他魂不守舍,不由自主的沦陷! 唐诗闭上眼,幸福地躺下,此生不离不弃,愿生死同穴,多少个夜里,遥不可及的温暖,如今近在咫尺,不必体会着相思的煎熬! 他晶莹白希的胸膛上面挂着一块熟悉的玉佩,唐诗长发披散,微微含笑,将脸贴在那块玉佩上,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一生最美的年华,都只会彼此呈现! 相依相偎的时间总是过得这样快,唐诗蜷缩在他怀里,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不流逝! 可是窗外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红色窗纱照进房间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分别的时刻临近了! 第七十一章 坐黄昏谁是伴 黎明的曙光透过红窗纱映在唐诗的脸上,美如画卷,如花含烟! 一生的爱恋,绝世的清欢,昨夜那羞于启齿的狂热*,他的温暖依旧在身边,唐诗缓缓闭目,这一生的情,到底有多长? 稍纵即逝的时间不允许两人继续温存下去,夏侯砚眼中的愧疚越发深浓,修长的手指掠过唐诗的花颜,撩起一阵温柔的疼痛! 他的薄唇掠过唐诗氤氲朦胧的双眼,多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唐诗紧紧地抱着他,满腹衷肠到了嘴边,却又无从说起,自己嫁的不是一个志在一世安稳的夫君,从见他第一面就知道,那首《广陵散》里的高远意境和壮志凌云,绝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可以奏出来的乐曲,唐诗很快收敛了感伤,起身为他着装,好男儿志在四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本就是他分内职责! 夏侯砚看着唐诗的笨拙动作,此时反倒有心情取笑她,“你这个夫人当得可不怎么称职!” 唐诗又羞又恼,一记粉拳砸在他胸口,与他打闹做一团,外面忽然传来纳兰宏逸的声音,“少将军,时辰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依依不舍也得分开,两人同时跨出房间的时候,冉冉升起的红日已经把大地从沉睡中唤醒! 号角声响起,响彻京城内外,夏侯夫人携女眷送丈夫和儿子出征,眼眸中染上淡淡湿意! 唐诗是新妇,脸上有娇羞之色,站在高高城头,在一片旌旗摇曳,马蹄狂乱之中,看见他眉峰如刀,神情冷毅,如同潮阳县衙初见之时,有的人天生就是为疆场而生! 在一片如潮水意气风发的将领中,唐诗看到了明正哥哥,明正哥哥和舅舅当年一样,成为夏侯砚麾下的人物! 谢明正骑在马上,远远地看见一身华美光彩照人的表妹,如今的夏侯少夫人,微微一笑,旋即归于无形! 草青黄,尘飞扬,大军开拔,去往前线,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 回府之后,儿媳按照惯例,要给公公婆婆敬茶,不过公公不在,只有面无表情的夏侯夫人在上座,身边站着数位衣着华贵的嬷嬷与婢女,尤其有一位,神情高傲,唐诗后来才知道那是阿砚的乳母,许嬷嬷,是婆婆的心腹! 夏侯倩然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嫂嫂的容颜,这位传说具有倾城之貌的永贞郡主,眸清如水,黛眉如烟,灼之芙蓉出绿波,唇边淡淡微笑蔓延! 昨日才入门,满府的喜庆还没有撤去,今日清晨哥哥就已远离,嫂嫂就面临独守空房的命运,夏侯砚夏侯倩然兄妹感情一向很好,哥哥临走之前特地交代她,不要让娘为难孤立无援的嫂嫂,可是娘的决定哪是她可以左右的? 再则,她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嫂嫂完全不了解,自然也不能轻易地表明立场,最重要的是,女儿总是向着自己娘的,娘和哥哥已经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娘深恼哥哥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多年的母子情谊,夏侯倩然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给娘增添烦心之事! 正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云姨给唐诗备好了茶,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夏侯夫人,端庄高雅,华贵衣裙,织金裙带,庄重与华丽并存,面泛光华,神情倨傲! 唐诗接过茶,恭恭敬敬端到夏侯夫人面前,“婆婆请喝茶!” 夏侯夫人听到唐诗叫她“婆婆”的时候黛眉微微一皱,唐诗看在眼里,知道这个称谓在她心中引起了强烈不适,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自己和她的身份都是注定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夏侯夫人到底是名门夫人,身份气度摆在那里,并没有在唐诗敬茶的时候故意使些低级的小手段为难她,不过虽然接过了茶,但并没有喝,只是淡淡道:“如今你已经是夏侯府的人,既然入了夏侯府,就要熟悉夏侯府的规矩!” 她的声音很淡,不带一丝情绪,连厌恶的情绪都没有,唐诗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夏侯元帅和夏侯砚刚刚离开,她眼神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倦怠落寞之色! 唐诗微微福身,“是,请婆婆吩咐!” 夏侯夫人似乎并不愿和唐诗多说什么,眉眼淡淡,神情疲惫,“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以后就让她教你,切记不可言行无状!”她的声音依然很淡,可是淡然中孕育着威严,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是!”唐诗并没有再加上“婆婆”这个称谓! --- 回到小姐的寝居,雅霜终于忍不住了,“小姐,那个夏侯夫人还真是傲得可以,少将军是出身高贵没错,可我们小姐也是皇上钦封的郡主,我看她刚才是连正眼都没有看小姐一眼,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雅霜!”唐诗蓦然打断了她的话,雅霜一怔,从未不见和颜悦色的小姐有这般厉色,迟疑道:“小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唐诗提醒道:“你不要忘了,这不是在我们自己府中,这是在夏侯府,你说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去婆婆那里告上一状,谁能替你开脱?你以为我在这府中说的话有用吗?你以后要谨言慎行,切不可说出这样没上没下的话,要是犯了错,谁都救不了你!” 雅霜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姐的话决非危言耸听,看夏侯夫人身边的那个许嬷嬷绝非善类,眼神凌厉,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折磨她们呢! --- 许嬷嬷身负夏侯夫人的重望,办事效率极高,当日下午,就带着四位府里以严厉著称的教习嬷嬷到了唐诗的寝居,专司教习唐诗身边的下人! 很快,唐诗身边的人就被教习得叫苦连天,云姨等几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倒是能咬牙忍住,可是雅霜这几个年轻的很快就受不了了,夏侯府规矩太多了,站有站相,坐有坐姿,不可高声谈笑,不可大声喧哗,不可家长里短,不可背后议论是非,随便违背了哪一样都有严厉的家法等着伺候你! 许嬷嬷亲自出马,负责教习唐诗,从上到下,事无巨细,尽心尽力,非常用心,首先是挑剔郡主的坐姿不够标准,仪态不够高雅,挑出了一堆毛病,雅霜再不敢说话,不过心底暗暗咋舌,小姐的风仪一向是她们引以为傲的事情,这什么老嬷嬷,明明就是找茬,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过想起小姐的叮嘱,话只敢烂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何况她们也面临教习的命运! 许嬷嬷当然是来给郡主一个下马威的,夏侯府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家,更不是没规矩的人家,众人瞩目的少将军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夏侯府? 许嬷嬷异常的严厉,不过郡主的表现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对她这位身份是下人的嬷嬷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她让郡主练习站姿,一站就是半日,郡主也没有一句怨言,以前她训练婢女,那个不是在她手上被训练得哭爹喊娘? 无论她教郡主做什么,郡主很快就学会了,有些东西,甚至她还没有想到,郡主就替她想到了,连生性挑剔的她也挑不出半分毛病,竟然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次日,许嬷嬷来教唐诗的三不原则,在夏侯府,一不准多看,二不准多问,三不准多说! 这三大原则虽然是夏侯府的规矩,可也是许嬷嬷针对郡主特别提出来的,像郡主这样出身的人,府中又全是些乌七八糟的人,最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夏侯府家风严厉,严禁此类行为,唐诗本就不是喜欢传话的人,只是应道:“我知道了,谢嬷嬷指教!” 看着唐诗并不反驳,许嬷嬷的挫败感更加浓厚,她教的规矩,郡主一天就倒背如流,她训练她的礼仪,郡主接受得比她想象快得多! 累了一整天,许嬷嬷自己腰酸背痛,扔下一句话,“明日继续!” 雅霜看着许嬷嬷走了之后,吐了吐舌头,“真是个老妖婆!” 许嬷嬷忽然转身,狠狠瞪了一眼雅霜,雅霜吓得魂都快丢了,难不成许嬷嬷背后长了眼睛? 唐诗却明白,雅霜毕竟年幼率真,哪里是经验丰富的许嬷嬷的对手? --- 夜幕低垂,月华渐明,被薄枕凉,完全没有了他那夜的温暖,清风明月长,只能任由心头的惆怅恣意蔓延! 爱有多深,离别就有多痛,唐诗毫无睡意,起身来到院中,努力把心事婉转成一棵开花的树,冬日来临,指尖的花慢慢枯萎,心一点点下沉,晶莹泪水淌下,脸上却带着思念的微笑! 云姨上前,给小姐披上了一件锦裘披风,看着许嬷嬷终日这样虐待小姐,也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夏侯夫人也是的,你总归是她的儿媳,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必要这样为难你!”她还是比较欣赏谢夫人对儿媳的态度,不喜欢,宁可不闻不问,也没有折腾你的兴趣! 唐诗看着墨蓝天空,闪闪繁星仿佛他温暖而深邃的璀璨眼眸,“我的夫君征战疆场,我尚且日夜思念,几乎不能眠,可对婆婆来说,她的夫君和儿子都在沙场,阿砚说过,他亦是血肉之躯,刀剑无眼,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夏侯府的满门荣耀来之不易,若和婆婆相比,我所承受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任何人站在她的位置,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儿媳,平心而论,她已经做得相当克制了,再则,夏侯府不是普通的人家,我们初来乍到,熟悉这里的规矩总不是坏事,不必苛求更多,我们没有资格要求所有人都喜欢我们,有人喜欢你,自然也有人不喜欢你!” 云姨目光震动,长叹了一声,“小姐到底是夫人的女儿,骨子里有和夫人一样的纯善!” 唐诗微微一笑,纯善?生活的磨砺和苦难,哪里还容许她有纯善? 不一样的生活造就了不一样的人,当年娘是舅舅疼爱的妹妹,集万千*爱于一身的谢家大小姐,生活中没有半分黑暗和算计,纯洁得像没有沾染世间尘埃的仙子,可是她呢,舅舅过世,她的阆苑仙境也轰然倒塌,娘那样的女子根本没有办法在满是污垢的唐府自保,更不要说护她周全?娘过世之后,她忍气吞声默默长大,年纪轻轻就经受了该经受的,不该经受的,尝尽世间百态! 云姨看着小姐的黯然,无声轻叹,“只盼着少将军能早日凯旋归来!” 唐诗微微笑道:“在这一点上,我和婆婆想的是一样的!” 夏侯夫人不喜欢她归不喜欢她,可有些极端手段也不屑为之,若是换了像步夫人那样没有底线的女人,面对自己异常反感的儿媳,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 这日,是唐诗回门的日子,没有了夏侯砚的陪伴,她一人在众仆妇的簇拥中回到谢家! 谢浩远看着唐诗独自回来,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怎么样,高贵的夏侯府的儿媳不好当吧?” 唐诗懒得理他,小秋一见到唐诗,“呜呜”叫了两声,匆忙从谢浩远怀中跳到唐诗怀中,谢浩远甚是恼怒,教训它,“女生外向,你也生了外向,整天陪你吃,陪你睡,陪你玩,你还是野性难训,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唐诗和小秋如同久别重逢的知己好友,双方一见面都甚为亲切,浩远哥哥如今已是翰林院学士,从四品,状元郎直接安排从四品的官职,可是少有的事情! 谢浩远调侃归调侃,可看到唐诗如今已做少妇装扮的发饰,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晦暗,这个从小就亲近的妹妹,和他似乎永远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最终还是擦身而过! 谢夫人见到云鬓花颜的阿诗,匆忙上前,“参见夏侯少夫人!”如今,唐诗的身份已在舅母的身份之上! 没等舅母弯下身去,就被唐诗阻止了,轻轻笑道:“舅母不必见外,并没有外人在!” 谢夫人的目光越过唐诗的肩头,果然看见唐诗身后的人全是当日从谢府带出去的人,没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很是失望,虽然她知道夏侯夫人不喜欢阿诗,可是大婚第二日,夏侯少将军就走了,现在阿诗回门,好歹也要给个面子,派几个亲信过来撑撑门面,哪知夏侯夫人连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可以想见,阿诗在夏侯府也必定是十分不受欢迎! 谢夫人由己度人,在这样的豪门中,像阿诗这样的儿媳几乎毫无地位,尤其是夏侯夫人向来说一不二的个性,不知道有没有刻意刁难阿诗? 唐诗知道舅母的担心,淡淡笑道:“舅母大可放心,婆婆尽管心中不乐意,可断然不会刻意为难我!” 谢夫人还没开口,雅霜就抢先道:“谁说没有?每天学这个规矩,学那个规矩的,什么规矩?我看就是专门针对小姐的规矩!” 唐诗沉下脸来,呵斥道:“雅霜!” 谢夫人深知唐诗从不喜在背后说人,心中也明白了大半,阿诗在夏侯夫人面前,几乎全无胜算,只盼着夏侯少将军早日归来,能为阿诗撑撑腰,不要让她在夏侯府的日子太难过,一个府邸的最高统治者若不喜欢一个人,这个人的日子就注定难过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唐诗和谢浩远一如往昔的揶揄打闹中,不知不觉,夕阳已经铺满了整个大地,唐诗只得起身告辞,谢浩远道:“这里好歹是你娘家,反正夏侯砚也不在,你就是回娘家住着也没什么!” 唐诗莞尔,明知道浩远哥哥说的是安慰的话,可还是心底一暖! “浩远!”谢夫人叹了一口气,“如今阿诗是夏侯少夫人,若是留在谢家,成何体统?” 谢浩远撇撇嘴,眼底掠过一抹深浓怜惜,“夏侯少夫人,托你的洪福,如今我也是翰林院学士了,整个翰林院找不出一个像我这样文武全才的人了!” 唐诗忍不出笑出声,如春暖花开,若是舅舅知道两个表哥都这么有出息,也必定觉得欣慰! --- 小秋被唐诗带回夏侯府,极为兴奋,一直在唐诗怀中“呜呜”叫个不停,最后终于睡过去,安静了下来! 许嬷嬷站在门口,等着郡主车驾回府,见郡主居然抱了一只小白兔回来,冷冷道:“府里不准养小动物!” 小秋似乎十分惊恐,唐诗的手柔柔地抚摸它光滑的皮毛,咬唇道:“请嬷嬷开恩!” 许嬷嬷面无表情,“规矩就是规矩,奴婢没有办法开恩!” 唐诗抿紧了朱唇,“请嬷嬷放心,小秋只会在我院子里,断然不会出去的!” 许嬷嬷冷哼一声,“畜生又不是人,你怎么能时时刻刻看住它?虽然你贵为郡主,可到底还是夫人的儿媳,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夫人,你担当得起吗?” 唐诗却不肯让步,在这美丽而孤寂的夏侯府,她需要小秋这样的伙伴,来陪她度过漫漫思念之路! 小秋就像是她前世的朋友,什么都不用说,它就比谁都懂她,或许是缘分,在她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可爱,从康亲王爷的剑下救出了它,动物的感觉比人敏锐多了,它知道她的喜,她的悲,她的爱! 云姨求情道:“许嬷嬷,我们小姐养了小秋多日,相互之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还请嬷嬷网开一面,奴婢们必定会好好看住它的!” 一个嬷嬷居然敢呵斥唐诗这个郡主,夏侯府的少夫人,这件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也很容易想明白,许嬷嬷的背后站的是夏侯府地位最高的女人-夏侯夫人,许嬷嬷几乎就是夏侯夫人的代言人,跟许嬷嬷过不去,就是和夏侯夫人过不去,这一点,夏侯府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就连新入府的唐诗等人也深深明白! 唐诗道:“如果许嬷嬷不方便开恩的话,不如我亲自去找婆婆?”有的时候,主子比下人好说话的多! 许嬷嬷冷冷拒绝了,“夫人此刻正在休憩,不见任何人,少夫人若是想入府,就把这畜生扔了!” 此话一出,唐诗的人尽是变了脸色,唐诗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底却深深震惊,许嬷嬷敢这样说话,由此可见,许嬷嬷在夏侯府的地位之高,她这个郡主,在夏侯府反而什么都不是,而这一切,都有婆婆的默许甚至赞同,有些事,婆婆总是不方便出面的,这个时候,许嬷嬷便可以坦然出现,许嬷嬷的意思很明显,唐诗和小秋,只能选择一样入府,唐诗自己看着办!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之际,一个清脆女声传来,“许嬷嬷!” 许嬷嬷一见来人,冷硬的线条立即软了几分,恭声道:“小姐!” 唐诗对夏侯倩然微微颔首,夏侯倩然瞥见唐诗怀里的小白兔,甚是可爱的模样,“许嬷嬷,既然嫂嫂喜欢,我看就带入府中吧,反正府邸这么大,这小白兔想见娘一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许嬷嬷面有难色,“小姐,夫人对动物的毛很敏感,可是吩咐过,府内严禁有人饲养小畜生!” 夏侯倩然不以为然,“只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何以这么大动干戈,何况若是哥哥回来了,知道因为这件小事而闹得不愉快,只怕也不好收场!” 小姐提到少将军,许嬷嬷沉吟再三,终于道:“好吧!”神情依然高傲,眼睛看的是小白兔,话却是对唐诗说的,“看好这只畜生!” 唐诗道:“嬷嬷请放心!”小秋是个怕生的家伙,和浩远哥哥还是混了很久才混熟的,平日最喜欢呆在她身边,若是她不在的时候,才会不情不愿地让云姨和雅霜带一会儿,根本不会乱跑! 经过夏侯倩然的身边的时候,唐诗的声音轻柔,“谢谢!” 夏侯倩然微微挑了眉,“举手之劳而已,嫂嫂不必言谢!” --- 又是他飘逸的字迹,“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唐诗将信贴在心口处,脸上浮现甜美笑意,军情十万火急中,还不忘在夜深人静之际给她写信,倾诉相思之苦! 第七十二章 救命稻草 美酒佳酿宛在,可是心中的意气昂扬却无处挥散,少了曾经酣畅对饮的人,少了心心相印的人,再好的美景,都形同虚设,唐诗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思念,每日在许嬷嬷全心全意的督导下学习夏侯府的各种规矩! 许嬷嬷根本无视唐诗也是官家出身的小姐,直接把她当成从未受过教化的乡下野丫头,面面俱到,连《弟子规》也从头开始教! 许嬷嬷甚至明确告诉唐诗,她是夏侯府的少夫人,一举手一投足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夏侯府的颜面,面对她的坦诚,唐诗除了微微震惊之外,倒是颇为赞赏,严厉归严厉,傲慢归傲慢,但是要教训你,全来明的,不玩虚的,也不玩阴的,就凭这一点,许嬷嬷就比那些表面上一派慈和,背后专耍阴谋诡计的人值得尊敬多了! 不过她教的有些东西实在是用不上,圣人云,出必告,反必面,晨则省,昏则定,唐诗倒是想每日给婆婆请安,晨昏定省,不过婆婆根本不想见她,自从大婚次日给婆婆敬了茶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人,看来婆婆对她的态度也是眼不见为净,只能见到婆婆的代言人,许嬷嬷,这复杂的仪式也就等同于无,虽然省了不少事,不过唐诗想要懈怠偷懒也是不可能的,许嬷嬷的一双厉眼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夏侯府的规矩多如牛毛,没过多久,唐诗身边的下人就叫苦连天,可面对严厉的教习嬷嬷,再苦再累都只能咬牙坚持,尤其是看到郡主的训练强度比她们大多了,也能做到以身作则,从不抱怨,郡主还说,因为自己不够完美,所以别人才能找你的茬,若是做到尽善尽美,便无懈可击了! 在唐诗强大的攻心计下,她带来的人渐渐适应了夏侯府的生存方式,想要不受罚,自身就得硬,一段时间下来,许嬷嬷等人不能再轻易挑出她们的毛病,现在才知道郡主才是高瞻远瞩的人,个个对郡主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夏侯府待的时间久了,唐诗才发现,这偌大的夏侯府,居然只有夏侯夫人和夏侯倩然两个主人,后来从许嬷嬷口中得知,夏侯家族人丁不旺,嫡系长房只有夏侯砚和夏侯倩然一双子女! 名动天下的夏侯元帅居然没有妾室?也没有庶出的子女?这着实让唐诗吃了一惊,天下寻常男子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夏侯元帅?比如自己的父亲,一把年纪了,还娶个小姑娘常伴左右,她作为女儿虽然觉得丢人,可对父亲来说,不是耻辱,反而是光彩,是能力的象征。 她见过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纳妾的男子只有她的舅舅,建威将军,现在居然见到了地位远比舅舅尊崇的夏侯元帅,自己的公公,妻室居然只有夏侯夫人一人! 唐诗心中除了震惊,还有敬佩,父亲一个小小的潮阳县丞突然高升,就有人把年轻貌美的女儿送到父亲房里,父亲也坦然笑纳,像公公这样手握重权的人物,不知道会面临多少*?居然能做到不纳任何姬妾,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 公公是这样,那阿砚呢?婆婆会不会给他纳妾?唐诗很清楚,她在夏侯府全无地位,阿砚纳妾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一切都是婆婆说了算! 若是婆婆要给阿砚纳妾,自己该怎么办?要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是万万不愿意的,娘的经历,还有深宫中的庄姐姐的话都在告诉她,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远比想象的残酷得多,想起藏污纳垢的唐府,唐诗就心生厌恶,有时候也曾天真的想,如果父亲只有娘一个妻子,今日自己又会如何?是否还可以承欢娘的膝下? --- 步夫人听说谢浩远成为翰林院学士的消息之后,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鲠在喉! 自己走霉运的人,大抵都希望别人和她一样走霉运,最好更惨,这样心底就不会太难受,可如今已经成了仇敌的谢家不但不走霉运,反而青云直上,连她儿子名字的寓意都被人家借用了。 谢家在经过多年的沉寂之后,重新崛起,根本看不到颓败的迹象,步夫人怎么也想不通,有唐诗那个煞星在,谢家怎么可能反而如日中天? 人闲了下来,就开始回忆以前,谢怀敬过世之后,她作为谢微雨的知己好友,对谢微雨还是抱有深切同情的,后来谢微雨也去了,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担心那个远在潮阳的唐诗! 谢家唐家接连败落,步夫人并像唐老夫人一样迷恋鬼神之说,也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归结到唐诗的身上! 可是后来馨儿见过唐诗一面之后,就头疼不止,王天师又掐指一算,不能和煞气太重的人继续接触,不然步家不堪设想,事关步家兴衰的大事,步夫人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严禁步家的人和唐诗来往! 可事实是,唐诗这个煞星不但没有让谢家一蹶不振,反而成长为京中一颗冉冉升起的闪耀新星,这让步夫人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而且唐诗顶着被退婚的名声,又有些和郦文轩不清不楚的关系,却能嫁得那么好,令世间女子艳羡,又说明了什么? 步夫人现在有些后悔,若是真如老爷所言,没有想尽办法退了婚,而是直接娶了唐诗,后来救驾的是唐诗,现在飞黄腾达的就是青云,而不是谢浩远! 唐诗身上的煞气到底何时再显?步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命人再去请王天师来算算! 可问题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个神鬼莫测的王天师了,步夫人觉得有些蹊跷,便召来曾经请来王天师的嬷嬷问话! 这位嬷嬷的话滴水不露,无懈可击,“夫人,王天师是游方术士,四处镇邪除妖,居无定所,前些日子在京城,现在听说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步夫人有些失望,却无意中发现了嬷嬷闪烁不定的眼神,心中立时起了疑心,游方术士,听着怎么感觉像江湖骗子? 步夫人不动声色屏退了嬷嬷,唤来自己心腹之人,暗中出去打听这王天师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消息就传回来了,并没有听说京中有王天师这样一号人物,步夫人听到心腹之人这样说,疑心愈重! 当时见到馨儿头疼不止,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步夫人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现在府中日复一日的冷清,没有了往来的宾客,步夫人也不复往日的忙碌,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间,仔仔细细回忆那天的情景,王天师似乎有专门针对唐诗之嫌,一个江湖人物,却对唐诗和馨儿交往十多年的事情了如指掌,难道真有这样的神算?还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 馨儿的假怀孕已经让步夫人对她坚定不移的信任产生了深切怀疑,一个人对另一个产生了怀疑,就很难消除,而且这种疑虑会逐渐放大! 联想起馨儿那日头疼的蹊跷,步夫人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难道那个现在根本就找不到的王天师和馨儿是串通好的? 步夫人忽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以前和青云订婚的唐诗,后来步家娶的是馨儿,而馨儿和唐诗是幼年的知己好友,这件事,不可能不在两人心底留下阴影,也就是说她们根本不可能再做亲密无间的好友了! 若说这件事是馨儿有意为之,那她为什么要针对唐诗? 步夫人左思右想,想得头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夫人,少爷又去明心楼了!” 步夫人眉间忧色深深,知道青云必定又是去喝酒了,青云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她这个做娘的也束手无策,忽然掠过一个不敢想的念头,青云该不会是对唐诗余情未了吧? 步夫人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那日唐涵小产,她闹上谢家的时候,青云随后赶来,见她正在责骂唐诗,第一次对她说出忤逆的话语,居然说她这个做娘的太过分了! 青云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尽管有时候不认同爹娘的做法,可是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这样指责自己的娘,除非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心疼唐诗,为了维护唐诗,才会顶撞自己的娘! 步夫人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颓然坐回椅子,青云心思纯善,自从和唐诗退婚之后,必定对唐诗心怀愧疚,谁知道这愧疚发展下去,最后会变成什么? 唐诗的美貌对男人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名声不堪之时,也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想纳入府中,馨儿一向敏感多疑,和青云朝夕相伴,难道是看出了什么?为了阻止青云和唐诗继续接触,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寒冷的冬日,一切都暗淡的似了无生机,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步夫人绝对不会退掉这门亲事,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让青云和唐诗成婚,今日步府也不会落到这般乱七八糟的地步! -- 明心楼。 步青云一杯接一杯地喝,他原本并不是酗酒的人,可如今也只有借酒浇愁了,不由得苦笑,什么命里犯煞?他才是命里犯煞的人,功名没了,前途没了,自己的妻子,一直以为是世上最善良美好的女人,居然能在怀孕这种大事上面欺骗他,目的更多的是为了阻止他纳妾,这让步青云心中有一种深浓悲哀,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一个女人改变? 如今他已经明白,他对馨儿的是怜,而不是爱,馨儿像一支需要人呵护的百合,楚楚动人,唐诗就像一只高洁的梅花,迎风摇曳! 梦里的心事百转千回,他会因为唐诗和别的男人的亲密而心生嫉妒,会因为唐诗嫁给了别的男人而倍感痛苦,唐诗总能最大程度激起他心底深处最汹涌的情感,娘欺负唐诗的时候,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娘,那日唐诗褪尽了血色的脸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不时想起,心还是会一阵阵抽痛! 可和馨儿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情感世界一直平平静静,他原本以为,这就是爱情,只有平淡,才能久远,可是那日馨儿的假怀孕被揭穿之后,娘对馨儿的冰冷并没有让他多难过,更多的是悲哀和愤怒! 他原来就是聪明人,到了这个时候,岂能不明白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深恨自己当初的软弱和妥协,如果据理力争下去,此时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唐诗大婚那日,他在府中闭门不出,可是外面的盛况依然入耳,听说京中万人空巷,争相目睹,多日之后,还在盛传那日的煊赫,唐诗那样的女子,值得这样的姻缘,值得夏侯少将军那样的男人,他明明应该为唐诗的好归宿而高兴,至少这样,他以后再也不用觉得愧对唐诗了,可为何心中这样难过? 步青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官场失意,情场也失意,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悲哀的人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真是好东西,很快,一壶酒就没了,他醉意朦胧,高声道:“小二,上酒!” 一只冰冷的手蓦然阻止了他倒酒的动作,步青云不耐烦道:“走开,没看到本少爷在喝酒吗?” 来人却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在步青云面前坦然坐下,步青云抬眸看去,来人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步青云努力思考了并不清醒的头脑,终于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真是想不到昔日名动京城的平步青云步少爷今日居然在此借酒浇愁!”他的声音淡淡的,随后为步青云斟满了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人喝没意思,不如我来陪你吧!” 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太大的起伏,也没有别人冷嘲热讽的味道,步青云尽管脑子不太清醒,却敏锐地听出了一抹惋惜的味道! 这种惋惜而不嘲讽的语调立即在步青云心中掀起一阵好感,他也是堂堂世家之子,有着骨子里的骄傲,他不需要别人的嘲讽,同样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同情比起嘲讽更伤他的自尊! 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在自己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疗伤,这个不知道是谁的话,终于在他心中激起一丝共鸣,世事无情,人情冷暖,突然就明白了以前父亲和他说过的话。 他年幼无知,以为清如水明如镜就可以横行天下,可惜世人个个都虚伪而势利,见他如今落魄,那些曾经对他谄媚的脸全都不见了,当他以为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世事给了他当头一棒,世事世人,怎会这样残酷? 对面的人长叹了一声,“平步青云,平步青云,一时的失意说明不了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步兄,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没过多久,步青云就和他称兄道弟起来,醉酒的人更容易冲动,离去之时,他的一句话更是让步青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狂热,“想不想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 康王府。 康亲王爷慵懒地坐在上座,听着来人的禀报,并不表态,只是轻轻挥手,来人便无声退下! 高城道:“王爷,你说唐诗是块璞玉,属下明白,可是这步青云虽然在京中有些名气,可毕竟不是一等一的才子,更没有什么建树,何以要招揽他?” 康亲王爷的目光久久盯在眼前晶莹透亮的琼浆上,笑容魅惑,“不要低估一个处于低谷的人的力量!” 高城眼睛一亮,“王爷的意思是说你看中的并不是步青云的才干,而是步青云的处境?” 康亲王爷轻轻颔首,“论才干,步青云虽然不错,可并不是顶尖的人物,可是步家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墙倒众人推,处于孤立无援,前程无望的境地,这个时候,只要有人伸出一支橄榄枝,你说他会不会拼命抓住?” 高城还是不解,“王爷想让他做什么?” 康亲王爷笑得高深莫测,“有些棋子先行布下,总有一天会显露出他的作用,何况,士为知己者死,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人向来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高城轻轻颔首,忽道:“王爷,那唐诗呢?”唐诗已经嫁给了夏侯砚,王爷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似乎并不像王爷的作风,在一个女人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难道打算就这样轻易放弃? 康亲王爷淡定地抚摸面前杯盏,意味深长,“对猎物的放手有时意味着更好的抓捕!” 没等高城继续问什么,康亲王爷就道:“据本王所知,明日唐诗要到宫中给皇兄谢恩,夏侯砚又不在,你会长宁公主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高城恍然大悟,新妇独守空房,难免心生闺怨,何况,王爷并不在意唐诗是否是清白之身,他在意的是唐诗的才干,唐诗到底能不能为他所用? 第七十三章 摊牌 这日,唐诗奉召入宫,于景德殿觐见皇上。 虽说唐诗是皇上赐婚,必须要进宫给皇上谢恩,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入宫?不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必须要等皇上下旨召见! 皇上正襟危坐,看着唐诗已做少妇发髻的装饰,眼底掠过一抹不明意味,一片深浓静默中,忽道:“唐诗,嫁到夏侯府可还好?” 唐诗俯首跪拜,“很好,多谢皇上恩典!”心中明白,皇上终于想和她摊牌了,富有四海的皇上看中一个女子,最终却没有将她纳入后宫,必定是发现了更大的价值,而这个更大的价值是什么,很快就要从皇上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了! 果然,皇上的话印证了唐诗的猜测,这位大夏君主用一种从未用过的森冷声音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赐号”永贞“于你?” 唐诗的心剧烈跳动,依然记得册封那日他的话,字字清晰,“虔心护主,忠孝可嘉!”唐诗的头深深俯下,“臣妇明白!”这不是装糊涂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是再装作不明白,就会彻底惹恼皇上,皇上要让她明白,她如今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皇上能给,自然能收回! 皇上亲自走下龙椅,缓缓扶起了唐诗,龙目微动,说出的话字字惊心,“永贞郡主务必永远效忠于朕!” 以前的朦胧骤然清晰起来,云山雾水渐渐散去,露出本来的面目,皇上帮她达成了梦想,达成了心愿,她就要把一生的忠诚奉献给皇上! 用一个女子最渴望的名分和姻缘来*她,她根本无从反抗,无从拒绝,这就是她的婚姻,她的命运! 皇上对权臣听之用之,却仍然猜之忌之,这是一个不变的话题,一对永恒的矛盾,她从小就知道,将门夏侯府,是大夏的守护神,大夏皇族不能失去这个守护神,但是却又要防着这个守护神,她便成为皇上的耳目,时时刻刻警醒着自己的夫家! 皇上明明对自己的美貌动过心,最终却不纳自己入后宫,反而皇恩浩荡地让自己嫁得如意郎君,皇上看中的是自己的聪慧和沉稳,他认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将这个角色诠释得完美无暇! 面对当今天子这样的信任,换了谁都会感动得肝脑涂地,恨不得剖心剖腹地表示衷心,唐诗只是微笑,世人眼中的锦绣良缘,不过一场交换而已,忽然想起公公说的话,阿砚是个执着的孩子,希望你能对得起他的一片心意。 皇上的用意公公早就看在眼里,唐诗自己也并非浑然不知,还有夏侯砚也未必不知道,只是两人从来不提起,难得相会的时候,情谊绵绵乎互诉思念之情都说不完,何必讲一些大煞风景的话! 唐诗深深低下头去,“唐诗明白,谢皇上恩典!” 面对唐诗的淡然,皇上深表满意,他果然没看错人,*辱不惊平静如水的女子更适合做这双眼睛,他的耳目! --- 从景德殿走出来,唐诗回头望去,巍峨的宫殿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更显庄严,深吸一口气,再艰难的路,也要陪着阿砚走下去! 齐公公这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亲自送唐诗出宫,再次彰显了天子的皇恩浩荡,今日皇上和自己摊了牌,唐诗的心却陡然宁静下来,脸上浮现淡淡微笑,毕竟这条路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走,不是自己的孤途,至少还有他陪着自己! 虽然已是寒冬,可宫里似乎永远都是繁花似锦春意盎然的模样,冬日的寒冷波及不到这里,唐诗从景德殿出来没多久,就被迎面一个熟悉的人影阻住了去路。 唐诗微微叹了一口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庄姐姐说过,这宫里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自己今日进宫谢恩的消息,这位尊贵的公主不可能不知道! “妾身参见公主!”唐诗微微福身。 长宁公主高昂着头,眼看着唐诗的流云发髻觉得尤其碍眼,只是冷哼了一声! 唐诗轻声道:“如果公主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妾身告退!” “站住!”长宁公主见唐诗要走,声音微扬,隐有恼怒之色,自己痴恋了多年的男人,如今成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夫婿,叫她怎能甘心? 唐诗停住脚步,不卑不亢道:“未知公主有什么吩咐?” 没等长宁公主说什么,一旁的齐公公察颜观色,又深知长宁公主和永贞郡主之间的纠葛,不想趟这趟浑水,忙道:“夏侯少夫人,往前就是宫门,老奴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了!” 唐诗自然知道齐公公想脚底抹油,置身事外,轻轻点头,“谢齐公公”! 见齐公公走了,长宁公主淡淡道:“本公主今日兴致好,夏侯少夫人就陪本公主赏赏花吧!”她特地加重了“夏侯少夫人”几个字,声音虽然妩媚,可是听得人心惊胆战! 唐诗并不意外,长宁公主特意赶来,要是这么容易就让她走了,那不就是白来了? 她和长宁公主,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因为夏侯砚成了关系微妙的敌人,皇上的心思果然非一般人能揣测明白,对皇上来说,他的皇妹固然重要,可是维系君主和权臣之间的各种利益平衡更加重要,在皇上来看,自己比他的皇妹更适合这个角色,所以他宁愿把夏侯砚赐给自己做夫君,也不赐给他亲爱的皇妹! 长宁公主眉目间微有得色,她自幼在宫中长大,比谁都明白胜利只是一时的,或者说只是短暂的,当了个危机四伏的夏侯少夫人未必就是最终的赢家,尤其是大婚次日,夏侯砚就离开了京城,而且归期未定,这样的新娘子,实在不值得羡慕,今日就要让唐诗知道,抢了她想要的东西的后果是什么! --- 静姝宫。 刘嬷嬷附在端淑太妃耳边轻声道:“太妃娘娘,永贞郡主入宫谢恩,出宫的时候被长宁公主拦住了!” 端淑太妃微微一笑,并不意外,语调平缓,“长宁一直喜欢阿砚,眼见毫无名气的唐诗成了阿砚的夫人,心中不恨得牙痒痒才怪?” 刘嬷嬷试探道:“那长宁公主会不会趁机为难永贞郡主?”她是宫中老人,怎会不知长宁公主颐指气使的脾气? 端淑太妃依然在闭目养神,“唐诗要是连长宁公主都对付不了,也就没有什么资格做阿砚的夫人了!” 刘嬷嬷道:“可若是长宁公主有意寻永贞郡主的错处,今日永贞郡主想出宫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管怎么说,毕竟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 端淑太妃嗤笑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不值得留给阿砚!” 刘嬷嬷深以为然,“少将军终日不得闲,现在又在前线,若永贞郡主处处需要少将军的保护才能得以生存,也确实不是适合少将军的女人!” 端淑太妃笑意加深,“有些事总需要她自己去面对,没有谁能帮她!” 刘嬷嬷沉吟道:“夏侯夫人一直对永贞郡主甚为冷淡,也不知道永贞郡主在夏侯府过得怎么样?” 端淑太妃淡淡道:“还能怎么样?阿砚不在,婆婆不喜,如果她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反而终日自怨自艾,终有一天会变成深闺怨妇!” 刘嬷嬷轻轻颔首,终究是有些担心,“若是永贞郡主被长宁公主罚了,他日少将军回来会不会怪罪太妃娘娘袖手旁观?” 端淑太妃却不以为然,“长宁公主能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长宁若真是个有心的孩子,今日就不会与喜欢的男人失之交臂,皇家公主,占尽天时地利,想要得到阿砚根本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惜这些年被太后*坏了,一直我行我素,殊不知,什么都可以勉强,男人的心没办法勉强,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帮她,这个道理,长宁一直都不明白! --- 御花园。 唐诗坐在长宁公主的下座,不知道今日公主大人会怎样找她的茬? 四周一片静默,只有宫女奉茶的细微声响,长宁公主忽然笑道:“夏侯少夫人,听说你刚刚新婚就独守空房,想起来真是令人心疼啊!” 唐诗微微一笑,“多谢公主挂念!”通过和长宁公主不多的接触,她对长宁公主有了些了解,内心甚至有些同情她,长宁公主不是个狠毒的女人,只是她的爱,热烈,明快,嚣张,暴力,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而已,至少,那个人不是夏侯砚! 唐诗看着长宁公主气愤的脸,心中暗叹,如果爱情没有把你变得更美好,但是也别让爱情把你变得丑陋,她和夏侯砚大婚之后,和长宁公主的梁子就这样结下来了,今日,长宁公主明显就是故意来嘲讽她的,唐诗只是淡淡含笑,对于你的对手,漠视是最好的武器! 长宁公主身边的宫女也都发出低低的笑声,可唐诗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长宁公主有些失望,她嘲弄唐诗,不过是为了激怒她,只要她恼怒之下,出言不逊,冒犯了她,她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惩治她! 现在的唐诗,不是只要看着不爽就可以一顿责罚,如今的唐诗是夏侯府的少夫人,想要罚她,必须要有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理由才行! 可无论长宁怎样的冷嘲热讽,唐诗都是彬彬有礼,始终不见有半分嫉恨伤心之色,时间久了,长宁便觉索然无味,全身汇集起来的力量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心底涌出深深的挫败感! 不过幸好,长宁公主的惨败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不知道是长宁的救星,还是唐诗的救星出现了,康亲王爷的身影出现在深浓暮色之中,声音带着淡淡埋怨,“皇妹,我在到处找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长宁公主见到了七皇兄,站起身,“你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七皇兄教的如何拴住男人的心的办法一点都不管用,可是在这偌大的深宫,她也就和七皇兄谈得来,也就七皇兄真正关心她心中所想! 皇兄把唐诗赐给夏侯砚,她心中多多少少对皇兄存在怨怼之心,在她最失落的时候,也是七皇兄一直在安慰她! 长宁公主本就对唐诗的油盐不进束手无策,现在七皇兄来了,正好借坡下驴,向七皇兄讨教讨教! 对付男人,七皇兄也许没有什么好主意,但是对付女人,七皇兄必定是最拿手的,她厌弃地挥一挥衣袖,“本公主累了,你退下吧!” 唐诗起身,离开之前看见康亲王爷波光潋滟含义深远的眸光,心下明白,康亲王爷是来给自己解围的,如此说来,不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家王爷,频繁地帮你,不着痕迹地给你解围,如果不是心有所属,有几个女人能坚定自己的心意?更何况,漫漫一生,谁能肯定自己的情谊能天长地久?大概在康亲王爷看来,谁也无法阻止爱情的时过境迁吧! 唐诗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夜空已经弥漫点点星光,在回府的路上,强烈的思念他,深吸夜里清新而寒冷的空气,这一刻,如果他在身边该多好! --- 唐一鸣最近一直在生闷气,唐诗盛怒之下离开了唐府之后,没过几日,就是她的大婚之喜,他带着安梦瑶等人去谢府准备在宾客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为以后的步步高升营造声势,铺平道路! 可是谢夫人连正门都不让他们进,直接从侧门入,七拐八拐,谢府又大,下人领着他们穿行半晌,到的时候据说表小姐早就被夏侯府的人接走了。 唐一鸣知道被谢夫人给耍了,心中又气又恼,可还发作不得,以他如今的身份,在谢府什么都不是,二公子谢明正的官阶远高于他,三公子谢浩远是风头正盛的状元郎,他却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小县令,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还高了他远远不止一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以后还得仰仗谢家,为了他自己的仕途,也为了颂儿以后的前途,暂时的隐忍都是值得的! 可唐诗嫁进去夏侯府之后,唐一鸣左等右等,也不见唐诗从宫中请太医来为老夫人看病,老夫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以他如今的身家,置办了宅子,也请不起太多的人照顾老夫人,唐一鸣心知唐诗主动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左思右想,决定亲自上夏侯府一趟! 可夏侯府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唐一鸣在门口的时候就吃了闭门羹,他好说歹说,表明自己是夏侯府新少夫人的父亲,门卫半信半疑,最后还是迟疑着将拜帖交到管家手中! 今日正好夏侯夫人不在,许嬷嬷也不在,管家见是少夫人父亲的帖子,便直接把帖子送到了少夫人手中,唐诗沉默半晌,忽道:“请父亲进来!” 云姨却有些不情愿,阻拦道:“小姐,要是夏侯夫人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又要平添周折了!”唐一鸣那样的身份怎能轻易出入夏侯府?夏侯夫人万一知道,必定心生不悦,对小姐更加闹呢,若是因为这事,让小姐多日以来的努力化作了泡影,实在不值得! 唐诗脸上浮现一抹幽绝的笑意,“今日正好是婆婆不在,你以为就算我不见父亲,他就会死心吗?” 云姨轻轻颔首,唐一鸣如今见小姐嫁入了夏侯府,怎肯轻易放弃这棵大树?当即道:“是!” 唐诗忽道:“叫父亲到偏厅等我!” 夏侯府的偏厅也是恢弘大气,满目辉煌,唐一鸣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绕是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被这名门气派惊得呆住! 等了一会之后,唐诗款款而来,唐一鸣忙道:“下官见过少夫人!” 唐诗悠然坐下,不紧不慢道:“父亲大人何事?” 一见唐诗疏离的态度,唐一鸣本想说,“如今攀上了高枝了,就忘了我这个出身低微的父亲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已经吃过在唐诗面前口无遮拦的亏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唐诗手中攥着他的前程,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唐一鸣试探着提起,“阿诗,上次和你说的请宫中太医给你奶奶看病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唐诗心中冷笑,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用玉簪拨弄头发,心中立时有了一个主意,要借由父亲的手惩治韩映之,轻轻一笑,“父亲,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太医是专司给皇亲国戚看病的,哪有那般容易请到?可是既然父亲大人交代了,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不瞒父亲,我最近可是一直在托人想办法!” 唐一鸣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了些,尽管他知道唐诗这个丫头可能并不怎么热心,可说的也是事实,太医架子极大,哪是能轻易请到的?唐诗的话也不是敷衍推脱之词! 见唐诗的态度依然有些冷漠,唐一鸣还是不放心,又在唐诗的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说起了以前和谢微雨的动人爱情故事,谢微雨走后,他多么思念谢微雨,然后是沉痛的忏悔,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埋怨自己这些年对他们唯一的女儿关心的太少了! 第七十四章 天恢恢 对于父亲这样老掉牙的忏悔方式,唐诗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上听得认真,实则神游太虚,既然说的人虚情假意,听的人也就不必当回事! 不过唐一鸣的深切自我剖析还是起到了想要的作用,唐诗终于表了态,“什么事都能拖,老夫人的病自然不能拖,这样吧,父亲先行回去等我的消息,三日之内必有答复!” 唐一鸣这才放了心,他有些了解唐诗的性子,她能这样说,必定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为老夫人看病只是他试探唐诗的第一步,只要唐诗点头答应,他就可以顺利开展下一步的计划,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 虽然今日没有见到夏侯府的真正主人-高贵的夏侯夫人,他有些失望,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若是一开始就急吼吼的,难免会让人家心生反感,至少也要等唐诗在夏侯府站稳脚跟再提要求! 唐一鸣走后,云姨不解道:“小姐,你真的要去请宫中太医给老夫人看病?”这是极不妥之事,先不要说小姐能不能请到太医,就算能请到,也有为自己府中谋私之嫌,授人话柄,刚刚成了夏侯府的少夫人,就开始大张旗鼓地为自己娘家谋私利,这样的少夫人,必定会被夏侯府的人看轻! 唐诗神色漠然,淡淡道:“谁说我要请宫中太医了?” 云姨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 唐诗安静微笑,眸光却渐渐凌厉,“云姨,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 唐一鸣亲自去找女儿唐诗,果然有成效,第三日,云裳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一路辗转到了唐家! 老太医衣裳虽然简朴,神情却高傲,面对唐一鸣的时候表情颇有些不屑! 唐一鸣见唐诗没来,有些失望,云姨解释道:“私请太医一事终究于理不合,小姐虽然忧心老夫人病情,可总不方便出面,特地交代奴婢带吴太医过来,吴太医是宫中资深太医,小姐想尽了办法,他总算肯屈尊过来!” 唐一鸣打量这位吴太医,身着太医服色,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一看就是长期和药草打交道,精通歧黄之术的人! 唐一鸣不敢怠慢,匆忙引领吴太医去了老夫人的内室,吴太医大概平日接触的人全是达官贵人,现在居然来了这种地方,给一个没有什么地位的老太婆看病,觉得很掉价,但是也不好拂了永贞郡主的面子,对唐一鸣的恭维不以为然,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唐一鸣深知太医的不情愿,这京中贵人云集,可能随便抬出来一个人,官阶都比他高,吴太医的官阶更是比他高,他只得小心地赔着笑脸,十分殷勤! 事关老夫人的病情,安梦瑶,吴妙晴,香兰都在,唐一鸣一一介绍,“这些都是下官的妾室,安氏,吴氏,程氏!”只有韩映之,最近和唐一鸣在闹脾气,并没有来到! 吴太医目光盯着老夫人,连正眼都没看她们,声音冷漠,也是个坦率之人,说话毫不客气,“不是永贞郡主再三恳求,老夫是断然不会来的!” 虽然吴太医的傲慢让唐一鸣心中不悦,可人家说的是事实,要不然以他的身份,想请到太医,无疑是痴人说梦,只得连连颔首,“有劳吴太医!” 吴太医看了老夫人的病之后,望闻问切一番之后,开出了方子,“照这个办法抓药,每日不可断!”然后又针对老夫人的病情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唐一鸣连连表示感谢,宫中太医到底是不同凡响,水平就是高! 吴太医收了药箱,起身,准备离开,唐一鸣准备付诊金,被吴太医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若不是永贞郡主,老夫根本不会来,也不是贪图这点诊金,算了吧!” 如今府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唐一鸣心知有可能人家根本看不上,便神色讪讪地收了回去! 吴太医走过吴妙晴面前的时候,脚步忽然停顿了片刻,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问道:“这位夫人今年多大年纪?” 这样的问题太过突然,吴妙晴不知何意,但面对吴太医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如实道:“回太医,妾身二十有五了!” 吴太医眼眸眯起,“夫人可有子嗣?” 吴妙晴摇摇头,心头有一抹惊异掠过,为什么吴太医会这样问她? 这下,连唐一鸣都了过来,“敢问大人,下官的妾室可有什么问题?” 吴太医不理会唐一鸣,命吴妙晴在一旁坐下,一言不发给她把脉,脸上忽然出现释然神色,唐一鸣看在眼里,蓦然心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人都如同在云里雾里,一旁的安梦瑶在却心如明镜,吴妙晴能有子嗣才是怪事? 对于韩映之心机的深沉与狠毒,她心里也是极其恐惧加畏惧的,可奈何老爷最*爱的就是韩映之,韩映之独揽府中大权,她为明哲保身,主动投到韩映之麾下,韩映之也需要拉拢一些人,巩固她在府中的位置,两人一拍即合,实则各自心怀鬼胎,普通的大夫可能看不出吴妙晴身子的问题,可宫中资深太医岂能看不出?见韩映之的阴谋就要露出马脚,安梦瑶的心中欢呼雀跃! 吴太医沉吟片刻,神色凝重,“老夫刚才经过这位夫人身边的时候,看到她唇色暗含灰白,眉目中晦暗不明,实乃有病的征兆!” 吴妙晴大惊失色,“太医,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奇怪,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病症,为什么太医会这样说?可看太医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吴太医道:“实不相瞒,夫人长期服用一味药,如果时间短,对人并无影响,不过从夫人的脉相来看,夫人服用这种药已经超过五年的时间!” “到底是什么药?”吴妙晴一向淡然的脸此刻再也淡然不下去了,遇到这种事,要是还能淡然下去,那就不是人了! “麝香!”吴太医一字一顿道。 “麝香是什么?”吴妙晴是真的不懂! 吴太医神色悲悯地看着激动的吴妙晴,“夫人长期服用麝香,虽然量少,可再有子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夫人以后的体质会越来越虚弱,为夫人的身体考虑,以后切不可再服用…” 吴太医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唐一鸣的目光顿时像刀一样剜过吴妙晴,难怪对他一直冷淡,难道是因为在外面有野男人? 吴妙晴吓得几乎瘫软,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有服用过麝香,我做梦都希望怀上老爷的子嗣,为唐家开枝散叶,怎么可能会服用麝香呢?” 吴妙晴的一番哭诉终于起到了作用,唐一鸣满是疑虑,“吴太医,你再给好好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太医却并不想多说,并不想干涉唐府的家事,“老夫只是看在夫人和老夫同是姓吴,是本家的份上多说两句,其他的事情与老夫无关,你若是不信的话可再去请别的大夫,老夫已经完成永贞郡主相托,就此告辞!”大概看到唐一鸣质疑他的医术,吴太医面露不悦之色,起身收起药箱,在唐一鸣的目瞪口呆和吴妙晴的伤心欲绝中淡然离开! 唐一鸣的确不太相信,为稳妥起见,后来又派人去街上找了几个大夫,一个大夫不太肯定,另外两个大夫却都得出了和吴太医相同的结论。 这下唐一鸣彻底傻眼了,于他心底深处,他一直都为唐家子嗣单薄,只有颂儿一个男丁而苦恼,娶吴妙晴一是看她容貌秀丽,有小家碧玉的姿色,在潮阳算是个不错的美人,二是她年轻,很有可能能为他再生儿子,可是吴太医居然说她已经服用麝香超过五年的时间了,按照时间推算,吴妙晴进了唐府,就开始服用麝香了,唐一鸣想到了某种可能,蓦然恼怒不已,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放过,这件关系到唐家子嗣的大事万万不可放过,高声道,“来人!” 韩映之身边的几个伺候的下人都被带了过来,大刑伺候,他原来就在提刑司待过,对付犯人向来有一套,此刻关系唐家子嗣,更是毫不手软! 韩映之最近一直和唐一鸣闹脾气,生唐一鸣的气,避着不见,等到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有一位嬷嬷顶不住酷刑,出卖了她,说出了她为了防止年轻的吴姨娘生出儿子,抢夺她的位置,未雨绸缪,利用独揽府中大权的优势,在吴姨娘的饮食中偷偷加入麝香。 韩姨娘很谨慎,根本就没人发现,一般人也根本不会察觉,再加上老爷也不是很喜欢吴姨娘沉闷的性子,去吴姨娘那边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吴姨娘一直都没有怀上子嗣! 唐一鸣脸色黑沉地听完嬷嬷的话,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用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下人们都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唐一鸣深知韩映之完全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是纵容她没错,可是她居然在唐家子嗣上面暗动手脚,还不知道有没有对香兰动手脚,唐一鸣第一次觉得韩映之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后背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脸色阴沉得可怕,连不把唐一鸣当回事的香兰此时也被唐一鸣的气势吓到,不敢再说话! 安梦瑶表面上担心,心中却在幸灾乐祸,韩映之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早该有今日了! 吴妙晴哭得死去活来,吴太医的话始终环绕在耳边,可能终生无厮,那这辈子不就是毁了? 唐一鸣被吴妙晴的哭声搅得心烦意燥,看到匆忙赶来的韩映之,第一次觉得她的脸如此狰狞丑恶,厉眼一扫,韩映之身子只觉一颤,唐一鸣命人召集全府的人,高声道:“以后府中之事就交由安姨娘主理,颂儿就由安姨娘教导,至于韩映之,从今日起,再也不是主子姨娘,贬为奴婢!” 说完之后,唐一鸣大概还觉得不解气,“贬到柴房去做最低贱的粗使丫头!” 韩映之想不到就一会的功夫,境况就翻天覆地了? 唐一鸣此刻对韩映之没了半点昔日的恩爱之情,全是厌恶,真是贪得无厌的女人,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扼杀他的子嗣? 你断我的香火,我就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昔日爱侣一旦翻脸,触及了不能触及的底线,便原形毕露,再无任何情谊可以念及! 很快,唐府就传出韩映之哭天抢地的喊冤声,把不大的府邸折腾得鸡飞狗跳,唐一鸣见韩映之到了这个时候还死不悔改,直接命几个身份强壮的嬷嬷将她绑起来,口中塞了脏布,好不容易才得以安静下来,颂儿见到盛怒的父亲,也吓得什么都不敢说! --- 唐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区区一个韩映之,若不是曾经费尽心机地害死了娘,她才懒得花心思对付这样一个人! 云姨担心道:“小姐,那老爷会不会去查证吴太医的事情?”什么吴太医当然是假的,小姐怎么可能真的去冒险请太医?现在在夏侯府是如履薄冰,许嬷嬷随时随地准备抓小姐的把柄,小姐绝不会傻到那份上! 唐诗不以为然,“父亲有几个胆子,敢查吴太医的事情?那是他能查的吗?再则,不管吴太医是真的还是假的,吴妙晴的事情总是真的!” 云姨点点头,大夫是真的,太医的身份自然是假的,不过小姐能出钱给老夫人请大夫,她就算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吴太医”的表现也无懈可击,更何况,唐一鸣还另外去找了大夫查证这件事,并无后顾之忧,笑道:“韩映之向来以当家主母自居,如今落得被人人欺凌的下场,想着就解恨!” 唐诗的目光清幽,“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她自找的!”韩映之的恶毒程度真不是一般的,吴妙晴虽然可能也不是善茬,不过一年轻女子,韩映之就不着痕迹地剥夺了人家做母亲的可能,不可谓不残忍,不可谓不狠毒,若不是安梦瑶为了讨好自己,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又有谁会知道? 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韩映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别有用心的盟友出卖,如今在唐家地位卑贱,人人可欺,安梦瑶,吴妙晴,还有那个什么香兰,估计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尤其是吴妙晴,年轻女人可能一直生不了孩子意味着什么,吴妙晴应该很清楚,如今见害自己一直不能怀孕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任自己打,自己骂,岂会闲着? 唐府的人没有一个是善类,韩映之以后的处境可想而知,要不是她自己触犯了父亲的逆鳞,怎会落到这样人神共愤的地步? 韩映之当初以为走了一招妙棋,永绝了后患,殊不知对父亲的心思了解得不够深,把握得不够准备,以为扼杀了父亲的其他儿子,便能永远保证唐颂的位子,也对她做的事情太过于自信,以为无人发觉,可还是一朝败露,唐诗深知,父亲对娘的死或许没什么感觉,可是对唐家子嗣却不能没有感觉! “少夫人,少将军有信来!”管家步履匆匆,将信交到唐诗手上! 唐诗急忙打开信件,沉默不语,云姨试探道:“小姐,怎么了?” 唐诗道:“他说让我即刻启程,去前线找他!”信中并没有多说什么,大概也说不清楚,唐诗心下暗沉,发生了什么事,让阿砚这样的焦急,顾不得多想,忙命云姨收拾东西。 谁知,正准备去向婆婆辞行的时候,从来不曾露面的夏侯夫人出现了,看着唐诗,淡淡道:“去哪里?” 唐诗微微福身,“回婆婆,是阿砚有信来!” “在哪里?拿来我看看!”唐诗虽有些迟疑,可是面对婆婆的强势,她只得拿出藏在袖中的信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阿砚没有在信中说些什么私情的话语,不然婆婆看见了,多尴尬! 夏侯夫人看着儿子写给唐诗的信,眸光一道异色而过,阿砚并不是个乱来的孩子,现在是行军打仗,怎么可能专程带上女眷? 夏侯夫人挥手屏退了左右,“你们都退下,唐诗,你跟我来!” 这是婆婆第一次对自己和颜悦色,唐诗的心忍不住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夏侯夫人坐在上座,定定地盯着唐诗,这还是第一次仔细端量这个儿媳,明眸皓齿颜如玉,云袖嫣然,不施粉黛却依然明艳动人,的确是美人中的美人,难怪多年心如止水的阿砚这次动了心,还如此坚决! 唐诗在婆婆略带压迫感的目光中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与坦然,半晌,夏侯夫人忽道:“阿砚让你前去干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小夫妻之间的事情,长辈这样过问总是有些彻查的味道,唐诗沉思片刻,如实道:“我猜想阿砚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 “胡说!”夏侯夫人用力一拍桌案,怒斥道:“阿砚遇到了麻烦要你去干什么?…”夏侯夫人说完这句话后,后半句忽然收了回去, 她的确不了解唐诗,可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此举必定另有深意! 第七十五章 相见 见婆婆一直神色怔然,唐诗也不敢催促她,相信婆婆远比她清楚,和阿砚的事情比起来,府中这些学习规矩之事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何为家事?何为国事?婆婆不可能分不清楚! 良久,夏侯夫人的目光从信上收回,重新回到唐诗的身上,眉目间的寒意舒缓了几分。 她知道,这不可能是阿砚想出来的办法,怕她这个做娘的在府中虐待他的心上人,才想出办法故意支走唐诗,阿砚自小在军中长大,岂会不知军中不允许携带女眷的规矩? 夏侯夫人沉思片刻,眼眸微动,淡淡道:“阿砚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关她的儿子,她岂能不关心? 唐诗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若非必要的事情,他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接我!” 夏侯夫人目光沉沉,看唐诗不像在说谎的样子,神色一动,“那里是打仗的地方,不是你游山玩水的地方!” 唐诗双手交叠在一起,声音沉静,“我知道,曾经幼时我舅舅常常和我讲沙场的故事,有所耳闻,并不完全陌生!”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故事终究是故事,总不是真的,我是担心你去会让阿砚分心,在那种地方,生死难料,没人能保护你,阿砚又不会丢下你不管!” 唐诗宛然一笑,难怪许嬷嬷说话这般直接,多半是因为和婆婆在一起受了影响,婆婆说话也是如此直截了当,毫不掩饰,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希望你前去,并不是为你的安全考虑,而是担心让她儿子分心,行军打仗岂容儿女情长? 唐诗轻声道:“婆婆请放心,我断然不会连累阿砚!”婆婆虽然和她基本没有交流,但是她能理解,婆婆也是一个女人,岂能不担心在远在战场的丈夫和儿子?不过唐诗心中隐隐的担忧并没有告诉婆婆,只怕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就算告诉她,也是平添她的烦恼,天各一方,力所不能及! 夏侯夫人看着唐诗眉间坚毅神色,一言不发,将信笺还给唐诗,对这个儿媳,实在没有什么要多说的,看她这个样子,知道的未必有多少,要是她能活着回来,再细细盘问也不迟,夏侯夫人和步夫人之流的区别是,她永远分得清楚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不喜欢儿媳归不喜欢,可是阿砚此时能让她去边境,一定有他的理由! 在阿砚执意要娶唐诗之前,夏侯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是放一百个心,可是自从遇到了唐诗,她这个儿子性格里面执拗叛逆的一面便开始逐渐显现出来,夏侯夫人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深深不值,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精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现在心中只有唐诗这个女人,完全没了她这个娘,她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要是唐诗是她满意的儿媳她也就认了,可是她对唐诗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面对一个高攀自己儿子的女人,也很难指望她能和颜悦色,只是面无表情道:“好吧!” 唐诗之前看到婆婆的神色,就明白,她已经准许了,夏侯府的规矩,出必告,反必面,平日派不上用场,现在反而派上了用场,微微俯身,“谢婆婆恩准!” 夏侯夫人轻轻颔首,不忘嘱咐了一句,“事情办完了就赶快回京,不要耽搁!” 唐诗并不意外,婆婆不喜欢她一直留在阿砚身边,不过婆婆说的也有道理,这是行军打仗,不允许携带女眷,阿砚让她前去,必定是有她必须前去的理由,立即恭声道:“是!” 这时,正好一身橘红色锦裙的夏侯倩然进来了,她想不到来找娘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嫂嫂,在她印象中,娘是不会主动见嫂嫂的,看着嫂嫂脸上明艳微笑,她更想不到嫂嫂在娘的漠视和许嬷嬷的严厉下,竟然没有长着一张深闺怨妇的脸! 夏侯倩然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从嫂嫂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有些兴奋,“娘,不如我陪嫂嫂一同前去找哥哥?路上经过表兄的王府,也可以在那边再住上一段时间,等到哥哥凯旋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回京可好?” 夏侯夫人对阿砚和唐诗的亲密关系已经极为不高兴了,作为一个婆婆,儿子和你不喜欢的儿媳打得火热,不顾你的阻拦,不顾你的反对,视你的意见如无物,已经够让她不悦了,哪里还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她走的更近? 夏侯夫人神色漠然,淡淡道:“你一个女儿家胡闹什么?不是刚才你表兄那边回来吗?就没想着在府中陪陪你娘?再说,你姨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到时候你表兄不是要回京贺寿吗?” 夏侯倩然依然不死心,表兄靖江王那里天高云淡,空旷辽远,可以终日逐鹰骑射,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可夏侯倩然并不知娘的心思,央求了半晌,她的不依不饶在夏侯夫人的坚决面前,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唐诗在夏侯倩然幽怨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她能猜到几分婆婆的心思,一双儿女都是婆婆的宝贝,在婆婆眼中,阿砚已经成了自己的,自然不希望宝贝女儿也和自己走的太近,或许在婆婆心中,自己是抢走她心爱儿子的敌人! --- 夏侯砚派来接唐诗的是上官嘉泽,另加数名精干侍卫,去往前线,时间紧急,自然不再方便带上随行伺候的下人,唐诗一人上了马车,离开夏侯府的时候带上了小秋,这个懂事的伙伴,此刻正在唐诗怀里安静地睡着! 军情如火,一路上飞驰颠簸,唐诗虽然急切地想见到阿砚,可终究是女子,几天下来,身子早就疲惫不堪,连小秋也神色恹恹,没有精神! 上官嘉泽见少夫人神色倦怠,便提议道:“少夫人,不如下车休息一会再赶路?” 唐诗点点头,抱着小秋下了马车,连日来的疲累使得她心力交瘁,出去透透气也好! 这里依山傍水,崇山峻岭,高耸入云,唐诗深深吸了一口清醒的空气,舒展舒展筋骨,身体的疲累也舒服了许多。 小秋一直和唐诗待在车上,也快闷坏了,现在忽然终于得了自由,异常兴奋,“呜呜”叫个不停,唐诗把它放在地上,它立即撒开四条小短腿就跑起来,徜徉在蓝天白云下! 唐诗微微一笑,坐在岩石上,等着它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她一路上舟车劳顿,可没有小秋那么好的精力! 可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还不迟迟不见小秋回来的身影,唐诗急了,过不了一会就又要启程了,赶紧找到小秋是正经! “小秋,小秋,你在哪里?”唐诗呼叫着这调皮的小家伙! 上官嘉泽听到声响,匆忙过来,唐诗告诉了他原委,意外的是,上官嘉泽并没有怪责唐诗多事,为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白兔耽误行程,立即命随行的士兵四处寻找! 唐诗又是心急,又是愧疚,若是小秋被哪个猎人抓走了,很可能就要面临拆骨入腹的命运! 上官嘉泽道:“少夫人,这山太大,我们分头去找,一会在马车处汇合!” 唐诗点点头,此刻怪自己多事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小秋! 冬日枯草横飞,满目荒夷,唐诗在附近的草丛中四处翻找,却始终不见那个小小的可爱身影,心下越发焦急! 忽然一双银丝锦靴映入眼帘,唐诗往上看去,碧玉束腰,月华长袍,不俗的装束透露出身份的尊贵,还有一张很是俊美的脸,一双风目极是明亮,唐诗心中暗想,真是个好看的男人,看他的样子,非富即贵,很可能是正在游山玩水的公子哥! 唐诗心细如发,极善于从一个人的装束推断出他大致的身份,只要她想,一般可以猜个*不离十,一个人的衣着,服饰,神情往往代表着他的身份地位,真正身居高位的人很多反而很低调,并不显摆,也不奢华,比如说自己的公公,自己与他唯一的一次见面,他衣着虽简素,但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高贵威严的气势,这种是衣饰掩饰不了的! 唐诗在打量眼前男人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唐诗,眼眸中掠过一丝清艳之色,唐诗看他身上纤尘不染,表情散漫闲适,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敢问公子是否见过一只小白兔?” 他神情一窒,看着唐诗,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姑娘是在找一只小白兔?” 他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低柔,温暖醇雅,唐诗怔了一怔,点点头。 他叫自己“姑娘”,才让唐诗忆起,出门在外,她也没带随行的婢女,头发只如以前一样用一只发钗挽起,其他的自由飘散,倾泻而下,他才以为自己是未婚的吧,不过这里远离京城,已婚女子和未婚女子的装束并没有严格的区分,比如她以前待过的潮阳,就没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发髻都都可以自行随意梳理! 不过面对萍水相逢的人,唐诗也懒得和他解释,满心都是小秋白色的身影,“是的,不知公子是否见过?” 他很好心的点点头,并不否认,眸间有一丝揶揄的笑意被唐诗看在眼里,并未深究,“我倒是见过,往那边去了!” 唐诗不知道他的话是否可信,不过有消息总好过于没消息,微微颔首,“谢公子!” “请留步!”他见唐诗居然只有一个人,多了几分兴趣,“姑娘是一个人?” 唐诗不想平添周折,上官嘉泽来接她去往边境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轻轻颔首,“是,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他摇摇头,轻轻笑道:“没什么,只是感叹姑娘真是勇气可嘉!” 唐诗奇怪道:“公子何处此言?” 他淡淡笑道:“这里崇山峻岭,盗匪出没,一位美丽的姑娘孤身一人,真是胆量不小!” 唐诗顾不得和他多说,沿着他指的方向一路前行,“谢公子提醒!” 山路很不好走,荆棘丛生,刮破了唐诗的衣襟,唐诗终于看到小秋毛茸茸的身影,原来是卡在了猎人布下的陷阱里,难怪出不来了,可怜的小腿又受伤了,唐诗小心翼翼地拔除陷阱,将它抱起,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一边埋怨,一边心疼,“就是喜欢乱跑,下次再这样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小秋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唐诗,似乎极是委屈,唐诗心有不忍,抚摸它的皮毛,“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放心吧,扔下谁也不会扔下你!” 唐诗给它流着血的小腿包上了绸带,不听话的小家伙,一出来就受伤,抱着小秋走出来的时候,居然看着那位公子还站在前面,笑容清澈,面目俊朗,“莫非这只小白兔似乎对姑娘有特别的意义?” 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的确很能给人好感,唐诗也是在他的指点之下才找到小秋的,心存感激,莞尔一笑,“它是我的好朋友,有劳!” 萍水相逢的人不用说太多,唐诗怕上官嘉泽等得急,抱着小秋匆忙下山,可是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背上,她的感觉很敏锐,也并不在意,没什么好奇怪的! --- 出了这样一个小小插曲,唐诗宁愿忍受着一路的辛苦,也不敢再任由小秋一个去自由奔跑,康亲王爷说过,这样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家伙要面临的险境实在太多了! 一路上没日没夜,终于在一个星光弥漫,明月高悬的夜晚,到达了目的地! 那一刻,夏侯砚广袖翩翩向她走来,身后留下清辉月色,瞬间成为她皎洁双目中最闪耀的色彩! 他的风华绝代,哪怕是再黑冷的长夜,也无法忽视,唐诗忽然有些哽咽,这一切恍惚得不真实,她真的再一次见到了他吗? 军中不允许携带女眷,夏侯砚并不是在军中,而是在边境的驿站等待唐诗,所以此刻她并没有机会见到“夜深千帐灯”的壮丽奇观! 她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现在见到他,忽然就放松下来,夏侯砚看见蓝衣翩然的唐诗,眼中蓦然迸发狂热的情愫,伸手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双臂蓦然用力,双目似有火焰跳动,声音低喃,“我的阿诗!” 她清澈如水的双眸清晰映出他的倒影,这样久违的温暖让她的眼睛瞬间氤氲朦胧,小别胜新婚,见到他的那一刻,万千思念都有了归宿! 夏侯砚将唐诗抱入内室,放到*上,扶她躺下,在朱唇上印下深情一吻,“先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可唐诗抱住他,执意不许他走,她贪念他的怀抱,贪念他的温柔,贪念他的一切,爱他的挺拔伟岸,也爱他的沧桑岁月。 原本他在前方,她就像那些千千万万于家中守候夫君归来的女子一样翘首以盼,不知心爱夫君何时归?如今她可以和他站在一起,红尘初装为君开,江湖夜雨听笛声,陪他走马天涯,免教生死牵挂! 此刻连月色都变得温柔,他轻解罗裳,俯身而下,他的眉眼,耀成了唐诗眼中所有的光华,**! 芙蓉作帐锦重重,比翼和鸣玉漏中。共道瑶池春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 …… 风透纱窗月影寒,鬓云撩乱晚妆残。胸前罗带无颜色,尽是相思泪染斑。 温柔过后,他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唐诗微微濡湿的发丝,轻吻她的双唇,疼惜道:“我不在府中,娘一定为难你了!” 唐诗目似秋波鬓似云,揶揄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专程把我从安宁的大后方叫到前线来,就是怕我受婆婆的欺负?” 他低笑出声,“为什么不可以?我要是在府中,娘还会有所顾忌,我要是不在府中,娘只会肆无忌惮了!” 唐诗趴在他胸膛上,缓缓闭上双眼,“夏侯砚,这么说婆婆可不对,公公和你如今都在战火纷飞的前线,她在府中不知道有多担心,你这个做儿子也要体会娘一番苦心!” 他抚着唐诗长发的手指顿了一下,无奈笑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为你说话反而落下不是,以后不为你说话就是了!” 唐诗一笑,心底浓甜似蜜,对上他忧心的眼神,宽慰道:“实在想知道就告诉你吧,婆婆除了每日让许嬷嬷教我府中规矩之外,真的没做什么其他让我为难的,婆婆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还会以为她会怎么样?” 夏侯砚笑叹道:“落到许嬷嬷手里,一般人都会哭爹喊娘,她真没虐待你?” 唐诗笑着往他怀里钻,“我娘已经过世了,要是突然出现,定然会把许嬷嬷吓个半死,我爹就更别提了,我就是哭喊也会喊你的名字!” 夏侯砚大笑,轻吻她的脸颊,胸膛起伏不定,“阿诗,我爱你!” 好像有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唐诗心头,双颊浮起两朵红云,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日思夜想,如今被他真实地抱在怀里,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贴在一起,世界仿佛一瞬间无声,只要他温热气息洒在耳侧,这样浓情蜜意风花雪月的时刻若是谈起些事情岂非大煞风景? 可似有若无的惆怅,在沉沉夜里,温柔而又彷徨,柔情于暗夜中流出。 唐诗知道,这是回避不了的事情,上天已经够厚待她了,和那些此刻正在京中等待郎归的妇人,她幸福多了,此刻还可以真实地躺在夫君温暖怀抱中! 夏侯砚见唐诗沉默不语,大手划过她光洁后背,眼眸中有温柔星光,“有件事,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唐诗的身体和他紧紧贴在一起,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子的紧绷,微微愣了愣,“什么事?” 他更紧的抱住了唐诗,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还记得你舅舅建威将军吗?” 唐诗只觉得身子都冷了下来,怎么可能忘记?难道这件事和舅舅有关?眸光一黯,“怎么了?” 他似有不忍,声音缓沉,“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未及弱冠,建威将军是我父亲麾下一员虎将,也是和南清国常有摩擦,不过并不是爆发空前绝后的大战,形势远不及这次这般严峻,那时父亲命建威将军专司督办粮草!” “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唐诗心下一紧,脱口而出。 夏侯砚轻轻颔首,声音愈发温柔,却孕育着沉重,“不错,建威将军麾下的万担粮草忽然在*之间不翼而飞,负责看守粮草的三百名将士也尽数殉难,无一生还!” 唐诗心中震惊不已,原本室内温柔的温度瞬间凝结成冰,只觉得更加寒冷,他搂紧了唐诗的身体,微微低了声音,“出了这种事情,父亲震怒,责令建威将军务必追回军粮的下落,血祭三百将士!” 他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唐诗抱住他的手臂忽然无力,良久才道:“后来呢?”此话一出,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般涩哑,都不似她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叹息,“建威将军始终查不出粮草的下落,父亲念他多年效忠,又多有将士求情,只将他削职,命他戴罪立功!” 唐诗的心一阵阵狂跳,身子越发冰凉,竭力想从他的身上获得一丝温暖,仿佛濒临绝境的人蓦然看到的一抹阳光,说不出话来! 夏侯砚的脸上掠过复杂神色,“粮草丢失对大军何等重要?足以动摇军心,建威将军一生英名,从未遭遇过这样的败仗,将此事视为平生耻辱,想必上了沙场,心中已经存了一死以谢罪之心!”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唐诗也已经明白,身体冰凉,他亲吻她颤抖的双唇,声音呢喃,“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有我在!” 竟然听到了啼鸣之声,唐诗睁着大大的眼睛,忽然浅浅微笑,“也好,我总算知道了舅舅的死因,这件事想必是舅舅一生最大的憾事!” 第七十六章 疑云重现 天空出现一抹极浅淡的微白,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夏侯砚的声音开始缓沉,“建威将军奉命戴罪立功,上了战场之后,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结果误入了敌人的陷阱,以身殉国,父亲念及他多年功勋,并没有将这件事情上报朝廷,反而下令,以一位将军的方式厚葬!” 舅舅慈爱笑颜在眼前惊然掠过,她从不知道,舅舅的死背后还有这样的玄机? 舅舅不仅支撑着谢家,还支撑着娘和她的整片天空,她只知在舅舅的*爱下无忧无虑,集各种殊*于一身,坦然无知地享受着欢乐时光,哪里知道高旷伟岸的舅舅光鲜的背后承受了多少辛酸,多少沉重? 勋爵之家,为国捐躯,这是夏侯元帅能给的最高殊荣,唐诗忆起,夏侯元帅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眼中的那抹赞赏,还有那句话,“郡主果然有当年怀敬之风!”面对自己的爱将,除了惋惜,还有欣赏! 舅舅作为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这样连对手都不知道的败仗无疑是最大的耻辱,舅舅不能允许自己的失败,戴罪立功战死沙场便成为最后的归宿! 诸般酸楚在胸中翻腾,唐诗忽然觉得气恼,舅舅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荣誉,除了谢家的人,别人只看到荣耀的那一面,却看不到舅舅背后的艰险! 父亲只知坐享舅舅的功名,不仅没有半分付出,还觉得理直气壮,当年步家想尽办法攀上她的亲事,也是为了舅舅的权势,每个人都想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一看到手的好处没了,当初的恭维便成了一副冷然! 唐诗没从过军,不懂什么是一个将军的荣耀,但是知道舅舅的强烈责任感使他根本没有面目再以一个将军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一个连将士们赖以生存的粮草都没有守护好的人,没有资格做将军,换了别人,可以心安理得,可是舅舅不行! 唐诗缓缓闭目,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舅舅和谢家的人是自己最亲的人,是她一直依赖的亲人,在她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蓦然听到这样的噩耗,只觉浑身颤栗! 夏侯砚抱着唐诗,些微的胡茬扎疼了她的脸,眸光清冽而又深邃,“阿诗,你是我的女人,以后还会承受的更多!” 唐诗触上他目光,心头一颤,怔怔无语,从几时起,她便爱上了这个男子,梦里都希望能伴他左右,名门*背后或许是硝烟弥漫,她并不是“笑随戏伴后院中,秋千架上春衫薄”的无忧无虑未经世事的小姐,她懂得生活的沉重和无奈,可是如今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依然觉得惶恐,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闭上眼睛,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害怕! 意识渐渐模糊,只有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此生,我绝不会负你!” 不知何时已经睡去,梦里总有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静默而深情地注视着她,不久又化作舅舅冷毅却不失慈爱的笑颜,又化作娘温柔含笑的眼神! 清醒之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他散落在房里的气息,已经消散!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唐诗披衣起身,有他在的时光安宁无比,多日的疲累此刻全都消失殆尽,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听到里面的声音,外面有婢女恭敬敲门道:“少夫人起身了吗?” 随后有两名婢女打扮的人进来,唐诗有些奇怪,盘问了才知道,原来阿砚见自己没有带随身婢女过来,便吩咐上官嘉泽特意去找了两名婢女来伺候,这细致入微的关怀,让唐诗的心甜如蜜!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忽然很想见他,也知道昨日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担心她一路辛苦,又听闻舅舅含恨离世,所以不忍再说下去! 唐诗披了披风,前往战地寻找他的身影,寒风猎猎,一路上,见到流民无数,流连失所,拖儿带女,凄凄惨惨,心中的怅然长久挥之不去,万千往事涌上心头,昔日田园金玉满堂,今日成为修罗战场! 往来将士搬运粮草,修筑工事,忙忙碌碌,终于在一群甲胄佩剑中看见了他熟悉的身影,不再是公子如玉的温雅模样,而是一身戎装,身披银甲,英姿飒爽,寒光照铁衣,颀长挺拔身影在一群将士中尤为出众! 看他的样子,正在和将领们商议什么事,唐诗不敢前去打扰,只等在远处,却被他发现了,远远地冲着她微微一笑! 他身边的人,除了纳兰宏逸和上官嘉泽见过唐诗之外的,其他的均没有见过,看见一位清丽出尘的美人徐徐而来,都有片刻的恍惚,听到纳兰宏逸和上官嘉泽同时见礼,匆忙见礼,“末将见过少夫人!” 夏侯砚眸光变柔,唇角弯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唐诗脸上染满红晕,更添几分妩媚多情! 夏侯砚沉了声音,“你们先行退下!”待到他人都退下之后,唐诗看他,歉然道:“我有没有耽误你的公务?” 他无奈一笑,“真是个傻丫头,怎么不多睡一会?”他语气里透着责怪,却不自觉轻笑出声! 唐诗嗔怒含笑,“我都睡了一天了,再说,你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又怎么继续睡得着?” 他含笑凝视唐诗,目光悠远,“是不是很奇怪,我居然没在前线上阵杀敌?” 唐诗莞尔一笑,“是啊!”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骄傲和自行,开始讲述他的少年时光,“我从小在军中长大,骑射,剑术,武艺,兵法,在每年的练兵中,次次都是蝉联榜首!” 唐诗忍俊不禁,揶揄道:“从没见过你这样懂得自吹自擂的人!” 他大笑:“在我自己夫人面前,还用得着避讳什么?再说,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唐诗忍俊不禁,他的声音忽然染上一抹惆怅,“我一直以为我具备了点兵沙场的本领,可父亲一直觉得我尚需历练,我四岁就到了军中,对军中一切了如指掌,可更多的时候,父亲都是派我负责所有的军需事务,很少让我带兵出征!” 唐诗看着他脸上的华光,忽然想起浩远哥哥,白马秋风,杏花春雨,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侠骨柔情的一面,骑白马驰骋在寒风萧瑟的辽阔塞上,是大丈夫志在千里,豪情万丈的梦想,她感同身受! 唐诗隐隐能察觉到公公的用意,阿砚是个文武全才的人没错,武功智谋的确首屈一指,不过要做三军统帅需要的东西远不止这些,安慰道:“做一个将军,自然需要冲锋陷阵,运筹帏幄,可我想公公对你的期望远不止此,三军统帅可不是只要会这些就够了,我相信公公是在全方位的锻炼你!” 夏侯砚何尝不知?他喜欢和唐诗说他从未为外人道的心事,轻轻颔首,帮唐诗整理被风吹得微微凌乱的长发,眼波流转,微笑蔓延,“你大概也猜到我要你来的原因了吧?” 唐诗点点头,“因为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八年前的一桩悬案,早已经成为过去,如今他重新提起,联想到所发生的事情,必定是因为发生了类似蹊跷的事情! 夏侯砚含笑颔首,声音染上几分惋惜,“是,只不过这次没有了以死谢罪的建威将军!” “那是谁?”唐诗的心一阵砰然,他的声音换上了凌厉的色彩,嘴角噙着一丝分明的鄙夷,“一个你算不上陌生的人!”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强,上次派人把他打个半死居然还挺过来了,朕不知道这个废物居然混到了军中! 后面的事情的确出乎唐诗的意料,她的老熟人,郦沉鱼的弟弟郦文轩,此次居然也来边疆前线保家卫国? 想到郦文轩,唐诗就不能不深切为自己感到幸运,古往今来,但凡美貌的女人总有*之徒眼红,尤其是美貌而又卑微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更是容易成为他们的猎物! 如果没有舅舅曾经教的防身武艺,如果没有后来的阿砚,一曲悲剧现在已上演,一入郦家朱门,光阴似箭,荼蘼生误,幸好,她没有成为郦文轩红粉堆里的一个! 夏侯砚对郦文轩这样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好感,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不过以唐诗的聪慧,还是清晰地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郦文轩向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为了不引人注目,招人嫉恨,此次在殿试中名次并不太高,没进前十名,也就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不过已经顺利进入吏部考察的后备官员名单,等着安排官职!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郦家人有自己的打算,郦文轩一直在京中待着,没有丰富的阅历,也没有什么建树,更没有什么脍炙人口的文章,考察公文上面一片空白总不好看,秋试的那个第三名是怎么得来的,郦家人心中有数,郦文轩估计自己都背不全,也根本不敢拿出来显摆! 为了让郦文轩的仕途走的更通畅些,郦家人另辟蹊径,送他先来从军,捞些政治资本再说,战争对有些人来说是灾难,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机遇,比如郦文轩! 本来以郦家的能耐,直接给郦文轩安排个好的官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郦家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让郦文轩去镀镀金,有了国难当头,挺身而出的英雄经历,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身居高位,如意算盘打得咔咔作响! 于是,一番运作之后,一场富家公子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慷慨从军报效国家的催泪大戏就拉开了帷幕! 郦文轩虽然是出身豪门大家,又因为姐姐是丽贵妃,在京中也颇有些名气,但此刻在军中却什么都不是,本应该从最低级的士兵开始做起,不过郦老爷目的本不在此,自然舍不得儿子做一个小兵,被人呼来喝去,本意也不是让他上阵杀敌,面临生死危险,也知道他受不了那份苦,于是在背后做了许多功夫,让郦文轩一开始承袭了个军中校尉的职位,这种职位有官阶,大多是为贵族子弟专设的官职,为他们的仕途铺平道路,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次郦文轩的镀金之行说幸运也可以,说不幸运也行,不幸的是他竟然被调派到以严厉著称的谢明正麾下,幸运的是谢明正平日很少回府,并不太清楚表妹唐诗和郦文轩之间的纠葛,所以也就没有了公报私仇的动机! 谢明正深知郦文轩是来捞政治资本的,根本就不是口头上唱的那么好听,也没把他当一回事,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纨绔子弟若是真去打仗,估计连敌军和我军都分不太清楚,逃起命来比谁都快,两军对垒没用,溃散军心倒是可以大展身手,所以根本就不会派他上前线,只将他派在后方处理一些没有什么危险的后备军需! 郦文轩一向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蓦然到了军中,对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十分不适应,没有美酒佳酿,没有温香软玉,更没有香词艳曲,生活十分无聊,有一次偷偷出去买了酒,还没来得痛痛快快喝一场,就被人告到谢明正那里,谢明正震怒,军中除非大捷,严谨饮酒,把郦文轩无情地关了三天禁闭,将他好不容易买来的酒喂了黄土地! 郦文轩叫苦连天,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他深恼父亲和姐姐多事,他已经顺利晋级殿试,利用父亲的权势,帮他谋个肥差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到这里来遭这种罪? 曾经也因为好奇,偷偷跟到前方去看过,不敢离的太近,看见一场仗打完,尸横遍野,满目狼烟,他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后来是被好几个同袍士兵抬回来的,从此收了心思,安安稳稳呆在后方,虽然日子清苦了点,可好歹没有性命之虞! 没过多久,父亲派人送信来,叫他在军中好好表现,若是大军凯旋之际,他一回京就可以获得提升,每逢凯旋的时候都有大量有功勋的将领依靠军功累计获得晋升,这是最快也最省事的晋升的方法,郦老爷想一开始就给郦文轩一个高的起点! 在大夏国,有无数贵族子弟参加秋试殿试之后,利用家族权势,赴军中镀金,回京之后,摇身一变,变成青年爱国将士,有着和敌人浴血奋战的报国经历,提升起来也名正言顺,也没人会无聊到去追究他在军中是提鞋打杂的,还是上阵杀敌的,反正是在一线进行过血与火的锻炼的! 郦文轩也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像那些寒门子弟一样,功勋需要一刀一剑地拼出来,若是没拼出来,哪天祖上没烧高香,就把自己拼进去了! 郦文轩明白父亲的用心,深以为然,要去战场和敌人真刀真枪地拼,那不是他的菜,思来想去,觉得管粮草是一件最轻松的事情,粮草何等重要?大军若是能大胜而归,他这个幕后的粮草官自然也功不可没,便主动请缨去管粮仓,坐等回京之后步步高升! 粮仓的副官也对郦少爷的来意心知肚明,也没指望他做什么,这样的上司,有还不如没有,一切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郦文轩也正好乐得轻松,前线战火纷飞,坐在后方的他倒是一派闲适惬意,反正事情都有人去做,他在的时候,人家还嫌他碍事,有时候闲的无聊,也担心他不学无术的名声传了出去,也会偶尔装模作样地指挥来指挥去!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晓了郦文轩外强中干的本性,再加上上头有交代,也就随他去,郦文轩当甩手掌柜,上上下下处得十分和谐! 别人忙的热火朝天,郦文轩却终日无所事事,饱暖思yin欲,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他从小就在脂粉堆里混,是闻着幽香,枕着玉臂长大的,现在长期没有美人相伴,心中难免浑身觉得没劲,看这硝烟弥漫的战场实在没他什么事,便找了一日,偷偷潜出了营地,反正平日也没人注意到他! 想到附近的*去放松放松,可大战空前,再加上是边疆蛮荒之地,想找个地方潇洒潇洒比登天还难,郦文轩骑着马跑了半日也没找到! 功夫总算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算不上奢华,姑娘的姿色也和京中没得比的*,让素来对女人很挑剔的郦文轩很是扫兴,不过在军中呆久了,再普通的女人都能看成赛貂蝉,他也很懂得自我安慰,聊胜于无,将就将就算了! 谁知这一放松就没了底线,忘记了时间,节欲多日,如今彻底释放出来,哪里还管军中有什么事情?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如此一想,就心安理得地在*过了夜! 谁知,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塞牙缝,郦文轩也没碰上好运,第二天清晨回了粮仓,惊恐地发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些昔日鲜活的面孔全成了死尸,郦文轩脑子一片空白,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瘫软了过去! --- 唐诗默然良久,郦文轩不是军人,就算遇到和舅舅一样的事情,也断然不会选择像舅舅一样的死法,眼睫一垂,又想起舅舅,有泪水坠下! 远处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士兵,唐诗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也不想让他担心,忙擦拭了泪水,若无其事道:“郦文轩现在何处?” 夏侯砚眼眸中怜惜愈浓,声音却淡淡,“玩忽职守,自当军法从事!” 唐诗想起他姐姐郦沉鱼,骤然加重,“死了?” 夏侯砚不屑道:“行刑的士兵还没举刀,他倒吓得昏死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痴痴呆呆,杀了这样的人只会脏了我们的刀,留了他一条残命!” 唐诗想不到郦文轩金没镀上,结果反倒变成痴傻,郦家人知道,心中必定悔不当初,不过又能怪得了谁呢?怪只怪,郦家的人太贪心,本来以郦文轩的资质,顺利晋级秋试殿试已属不易,现在安排个官职,在郦家人的提携之下,平步青云也不是难事,偏偏生了到军中镀金更上一层楼的心思,这里哪是郦文轩那样的纨绔子弟能待的地方? 夏侯砚道:“区区一个郦文轩死有余辜,可这件事和八年前的事情如出一辙,那个时候也是如此,成为一桩悬案,也是父亲心头多年的疑云!” 唐诗沉吟道:“上万担的粮草,也要征集数千民夫搬运,就算可以杀了看守的将士,要把这些多粮草搬运走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去粮仓看看!” 夏侯砚颔首,“好,近日正是两军僵持的时候,我刚好有空,我带你去!” --- 唐诗来到粮仓,看守将士的尸体已经被搬运走,让唐诗感到奇怪的是,按理说搬运粮食,地上至少会留下一些谷物之类的,可是很奇怪,地上很干净,干净得像清扫过一样! 唐诗俯下身子,芊芊素手抚摸地上,问道:“你派人清理过这里?” 夏侯砚摇摇头,“自从粮仓被劫以后,我只是把遇难将士的遗体抬出去安葬,然后命人封锁了这里,并没有清理!” 唐诗缓缓站起身,“郦文轩头天出粮仓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回来发现出事的,也就是说劫粮仓的事情发生在晚上,一万多担粮草,*时间运走,本身已是极大的工程,如果你杀了人,劫了粮草,目的已经达到,你还会清理现场吗?” 夏侯砚眸光如同利刃,一字一顿道:“除非有特别的理由!” 唐诗起身,轻轻颔首,“一个贼,杀了人,抢了东西,自然不会帮你清理现场,除非是现场会留下会暴露他们身份的东西,还有,粮草向来是征召民夫搬运,尚且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对方需要在*之内搬走这么多粮草,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第七十七章 在这空荡荡的粮仓,将士的亡灵似乎还在眼前,唐诗的目光穿透了时光,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的一幕,双眸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心头的疑云越来愈重,隻是勉强对他一笑,“对方有备而来,做的这麽干淨彻底,想必不会那麽容易露出马脚,此案疑点重重,我也很茫然,一时没有什麽头绪!” 夏侯砚的双眸中波动著令人心碎的温柔,轻轻颔首,“八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父亲也派人追查了许多年,一直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音讯,八年后的今天,此事重现,我想也是到了水落石出的一天了,不过此事我还未禀告父亲!” 唐诗认同道:“公公在阵前督战,的确不宜让他知道,等我们有了眉目,再告知公公也不迟!” 这的气氛很沉闷,一时又发现不了什麽有价值的线索,唐诗隻好和夏侯砚先行回去,刚刚出了粮仓,纳兰宏逸就神色匆匆而来,说有要事禀报少将军! 夏侯砚对唐诗歉然一笑,“我要先回军中,先让嘉泽送你回去!”本来他准备亲自送唐诗回去,可是军务缠身,半点不由人! 唐诗莞尔一笑,这本就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知道了,去吧!” 夏侯砚看著唐诗,似有千言万语停留在心中,“现在是战乱时期,你自己也要当心点,想要出去的话告诉我一声,我让嘉泽陪你,不要一个人出去!” 唐诗认真点点头,看著他远去挺拔背影,想起初见之时,他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如画眉目神采熠熠,遗世独立,风姿卓绝,高山流水的琴声,娓娓动人,微微谈笑间都始终透著一种淡然释怀笑万物的清高气质,或许在那个时候,他的影子就已经悄然入心,隻是她自己浑然不觉而已,兜兜转转,她终于成了能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 夜色深幽,月光朦胧,寒冷边塞,连温柔月色都没有暖意,他一直没有回来,唐诗知道,战时军务多,公公又担心他年少轻狂,别人眼中的文韬武略,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在公公眼中依然远远不够,公公依然觉得阿砚尚需曆练,唐诗想著想著,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中,舅舅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他戏言,小阿诗是一朵茉莉花,容貌倾城,眼神清冽,内心清绝,有著与生俱来的高贵,就像茉莉茶,香味浓馥,于唇齿间留香,经久不去! 许许多多以前和舅舅在一起的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重放,唐诗蓦然从睡梦中惊醒,再也睡不著,这的夜很冷,盖了厚厚的棉被依然不觉得温暖! 唐诗歎了一口气,起身点亮蜡烛,暗淡烛光洒下一室清辉,他不在身边,越发清冷,唐诗忽然觉得孤单,这没有亲人,爱人也不在身边,一个人也不认识,他是自己在这唯一的依靠,如果不是少夫人的身份,她和这流离失所的难民不会有太大区别。 狐裘不暖锦衾薄,在陌生的地方,更加强烈地思念他,把手伸向微弱的烛光,一点点灼热的疼,似有利刃悄然潜入,在心底划开一抹疼痛,原来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她会这样害怕! “少夫人,需要奴婢伺候吗?”外麵的婢女听到唐诗的声音,恭敬道。 唐诗听她们的声音带著惺忪的睡意,轻声道:“没事,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外麵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唐诗从幽迷的梦境中醒来,独自在灯影中,她终究是没有见到舅舅最后一麵,心中留下了永远的遗憾,曾经天真地问舅舅,“舅舅,为什麽我的眼睛和别人的不同,是琉璃色的?” 依稀记得,舅舅隻是含笑不语,被她追问急了,才笑道:“小阿诗,等你以后长大了,舅舅再告诉你好不好?” 现在她长大了,舅舅却永远不可能回答她了,如今想来,她并不是想要什麽答案,也或者根本就没有答案,隻是和舅舅生活在一起的温馨片段,绵延不绝,让她心底泛起涩意! 反正也睡不著,唐诗想起那个蹊跷得一塌糊涂的案子,找到笔墨纸砚,这间房间虽然简朴,可应有尽有,想必也是阿砚派人精心布置的! 唐诗在纸上画下粮仓的位置,凝视良久,然后写下自己的诸多疑惑,“清理”,“*”,“粮仓”…… 想得头疼,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外麵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兵器与甲胄碰撞的摩擦声,唐诗知道他来了,还未起身,他颀长的身影已经进入,冷清孤寂的房间立刻有了温暖! 唐诗看他脸上依稀有风霜之色,埋怨道:“都什麽时候了,怎麽还赶回来?不如就宿在营中,这一去一来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他无视唐诗的责怪,眼眸溢满*溺的眸光,柔声道:“对你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怕我不回来,你一个人睡不著!” 唐诗竭力压抑心底蓬勃而起的酸痛喜悦,为他放好佩剑,解开甲胄,虽然是寒冬,可是心中涌起盛夏般的激情,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眼底湿意潸然! 他的声音带著灼热的温度,烧的唐诗双颊发烫,虽然这不是在他们的喜房,花香缱绻,红绡帐暖,外麵还是战乱岁月,可他们是少年f'q,新婚燕尔,浓情如蜜,如胶似漆,在短暂的相聚时光也不忘*交织,互诉相思之苦! 他的薄唇让唐诗浑身燃起颤栗的悸动与羞怯,喜欢凝视他专注的神情,当鼻尖相互厮磨之际,他的眸瞳,隻有自己的影子,可以忍受所有的寂寞和孤独,隻为这一刻的相聚相守! 相思*,如花瓣与花瓣重叠,如水归于水,如尘土归于尘土。 彼此的呼吸搅和在一起,低沉和娇弱,交错而和谐,谱成无比悦耳的乐曲! 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渐密的雨声掩盖了一切令人脸红心悸的呢喃…… 激情过后,唐诗被他抱在怀,在他熟悉温暖的气息中安然入睡! -- 醒来已是清晨,昨夜下了一场雨,今天居然又是晴空,光亮自斑驳的窗棂撒入,可以清晰地看到尘埃在空中飞舞,一种接近温暖的明hung's,让唐诗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唤过婢女,才知道天色未明之时他已经离开,吩咐婢女不准吵醒少夫人,看著少夫人脸上的羞红甜蜜之色,婢女打趣道:“少将军可真是疼爱少夫人!” 看到婢女豔羡的眼神,唐诗忽然想起婆婆的叮嘱,“事情办完了就赶回京,不要耽搁!”婆婆的担心果然是有道理的,阿砚本就军务繁忙,还担心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担心自己水土不服,担心自己生活不习惯,驿站距离军中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却不管多晚,不管路程多遥远,都要赶回来陪自己入睡! 唐诗越发觉得要尽查清楚zhn'xing,自己待在这,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他的拖累,大敌当前,不宜让他为自己分心! 唐诗起身之后,命人请来上官嘉泽,让这个年轻沉默的副将带自己再去粮仓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什麽意外的线索! 可留给唐诗的依然是失望,一层层宽大的木板仿佛还在诉说当时粮草满仓的盛况,这样高大的粮仓,蓦然空了,唐诗站在中间,看著高高的屋梁,在这样空旷的地方,人越发显得渺小,唐诗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人物,他才是现场的第一见证人,她完全有必要见见这个人,就算疯了,也许也可以从隻言片语中获得有价值的东西,“嘉泽,带我去见郦文轩!” “是!”上官嘉泽沉声应道。 一个纨子弟,居心叵测地混进了军队,劫匪入侵的时候,正在**,侥幸逃过了一劫,保住了一命,可惜铁血军中,从劫匪入侵的那一刻起,别人都阵亡了,就他还活著,不死于阵前,则死于军法,没人能替他开脱,上天是公平的,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要他的命! 谁也没想到,执行军法的时候没被刀砍死,而是直接昏死了过去,一碰冷水浇醒之后,居然痴痴傻傻,疯了,行刑的士兵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是继续杀还是不杀?他做不了主,于是上报给谢明正将军,谢明正层层上报至夏侯砚少将军处,少将军也觉得这样的窝囊废根本不配为军人,杀了他隻会玷污了军人的刀,一个丝毫没有价值的痞子,少将军提不起兴趣! 谢明正原本看在郦老爷的麵子上,准备派人把半死不活的郦文轩送回京去,却被少将军製止了,少将军的意思是等唐诗见过郦文轩之后,郦文轩爱死哪死哪去! 谢明正隻好派人看住已成痴傻的郦文轩,夏侯砚连见郦文轩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的兴趣都没有! 唐诗到来的时候,看到此时的郦文轩,蓬头垢麵,两眼无神,痴痴呆呆,完全不複往日*倜傥的富家公子模样! 第七十八章 保命之道 郦文轩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本能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华服美人款款走进,眼眸清冷,容颜如画,他眼中蓦然掠过一道异样的光彩,稍纵即逝,却被唐诗敏锐地捕捉到,心中立时起了警觉,都说郦文轩如今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可为什么似乎还认识她,莫非是…? 唐诗不动声色对上官嘉泽道:“麻烦你去外面等我,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他!” 上官嘉泽不放心,迟疑道:“这人虽然疯了,可万一发起疯来,少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终究是太危险了,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末将担心少将军怪罪!” 唐诗轻轻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不告诉他,他又怎么会知道?再说,郦文轩的手脚不是都被捆住了吗?又何来危险之说?” 上官嘉泽一怔,笑的有几分踌躇,“好吧,少夫人当心,我就在外面等着!” 郦文轩手脚都被绑住,披头散发,傻笑不止,口中咿咿呀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唐诗走到郦文轩的面前,原本语笑嫣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清冷,“真是想不到*倜傥英俊潇洒的郦少爷,也有今天?” 郦文轩只是看着唐诗傻笑,连口水都流了出来,活脱脱一个二愣子,根本不懂唐诗在说什么! 唐诗面露嘲讽的笑意,也不管如今的他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只是自顾自道:“郦文轩,想当初你梅山*我,仗势欺人,想强掳我进府,尽毁我清誉,后来更是利用你郦家的权势想要强娶我,若不是我手中握有姻缘自主的圣旨,现在早就被你这个无赖给毁了,真是恶有恶报,今日我报仇的机会来了!” 郦文轩嘿嘿笑了两声,表情呆滞,根本就不知道唐诗在说什么,只是冲着唐诗痴笑! 唐诗心念一动,缓缓拔下头上发簪,声音猛然悲愤起来,“因为你这个混蛋,步家不要我了,我被退了婚,现在虽然勉强嫁进了夏侯府,可我清誉尽毁,处处被人轻视,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不清不楚,一是和你的关系,二是被人退婚,我虽然是夏侯府的少夫人,可有谁知道,我在夏侯府过的生不如死,连府里的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我,嘲笑我?我原本有着锦绣良缘,可是都被你这个人渣给毁了,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以报你当日毁我清誉之仇!” 唐诗说完,猛然用发簪尖利的一头抵在郦文轩细皮嫩肉的颈脖上,声音寒冷如冰,森冷如刀,“我可是听说,按照军法,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会追究!” 郦文轩的瞳孔猛然收缩,一抹恐惧之色掠过,唐诗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压低了声音,嘲讽道:“一个痴傻疯癫之人,不但认得故人,懂得欣赏女人,还懂得怕死,真是看不出你也是个演戏的人才!” 郦文轩稍纵即逝的惊惧之后,立马又露出那种三岁孩童般的天真无邪的微笑,只是并不可爱,反而有几分呆滞,让人心生厌恶,唐诗的手加了一分力道,立即有血丝涌了出来,郦文轩痛的嘶了一声,眼中闪过哀求之色! 唐诗揶揄道:“行了,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别装了!”至此,她已经完全确定郦文轩是在装疯卖傻,目的和她想的一样,像夏侯砚这样高傲的人,不屑于杀一个玷污自己刀的窝囊废,而郦文轩面对高高举起的屠刀,明白这是他保命的唯一机会,灵机一动,兵行险招,消息报到夏侯砚哪里,杀一个痴傻的人,实在会有损夏侯砚的名声,留一条贱命算了,就正好中了郦文轩的诡计! 唐诗暗叹,真是做一个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处,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地方,你连被人家杀的价值都没有,身份卑微到了骨子里,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不管是什么人,在生命面临危险的时候,都有一种本能! 郦文轩含辛茹苦装了这么久,岂能轻易在唐诗面前露出破绽?只是继续痴傻地笑着。 唐诗不耐烦了,声音微扬,“郦文轩,不要以为装傻就可以逃过一命,你犯了军法,我夫君只是懒得杀你,但是只要我告诉他,你其实是在装傻,你说面临你的是什么?到时候就算你郦家上上下下全都装傻,我夫君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只要上报朝廷,国难当头,你装疯卖傻,惑乱军心,犯了误国之罪,到那时,不但你姐姐保不了你,还会连累你们郦家,所以,不要再演戏了,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这番话终于起了作用,郦文轩也意识到,装疯卖傻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人家不杀他,若是真如唐诗所言,他这段时间的苦不是白白受了? 唐诗看着他摇摆不定的眼神,淡淡道:“放心,你的命对我没什么价值,我只是问你一些问题,问清楚了我自然就会离开,你爱装就装去,我对你没兴趣!” 唐诗的恐吓带诱导终于让郦文轩恢复了正色,终日装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确实挺累人的,但是为了他的小命,也只能出此下策! “你要问我什么?”他的声音还是透着疲软的颤栗,看来痴傻是假,被吓到了是真,唐诗这个女人不是好惹的,他早就见识过了。 第一次见面就被她痛打了一顿,还好都是些皮外伤,可是没过多久,他上街的时候,被几个武艺高强的蒙面黑衣人用布袋套住头,拉到巷子里一顿好打,差点就没缓过来,在府中躺了有半年的时间! 虽然他得罪的人不少,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唐诗派人揍他的可能性最大,姐姐知晓之后,也觉得唐诗可能性最大!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府中养伤,可对唐诗这个美丽而又强悍的女人的兴趣并没有衰减,后来在去参加秋试的时候,又见到了她,美人虽然凶悍,但是别有一番韵味,他喜欢的就是这样带点味道的女人,心一阵阵骚动,如猫抓似的安静不下来,可是看到她的眼神,后背忽然一阵颤栗,没等他想出更好的办法将美人揽入怀中,编入后院,就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唐诗被皇上封为郡主,赐嫁夏侯府,唐诗成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夏侯少夫人,今宵梦断,他再不甘愿,也只能生生咽下这个欲念! 如今从了军,终日见到一帮粗鲁的大老爷们,别说美人,连个荤腥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开了荤,谁知就突然传来晴天霹雳,粮仓被劫,他自然性命不保!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可若是唐诗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才能称得上牡丹,昨晚陪他过夜的那个女人,郦文轩想想都觉得不值,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去,回到那烟花繁华地,富贵温柔乡,这条宝贵的小命不能交代在这儿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可以见到唐诗,如今的夏侯少夫人,他心中震惊了半晌,惊异之下,露出了破绽,让唐诗看出了端倪,起了疑心! 唐诗坦然在他面前坐下,淡淡道:“把你从*回来的第二天清晨看到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什么也不要落下!” 郦文轩听到她想要知道的竟然是这些,十分疑惑,脱口而出,“你问这些干什么?” 唐诗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你该问的吗?” 郦文轩身子一颤,似乎不愿意回忆那血腥的一幕,不过在唐诗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威胁下,“那天我刚回来,就看到到处都是死尸…” 他的话语并不连贯,断断续续,和夏侯砚说的内容差不多,并没有多大价值,不过唐诗不死心,郦文轩终究是第一个见到现场的人,或许会看见一些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后来惊动了前来搬运粮草的官兵,人多杂乱,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悉数破坏! 郦文轩不愿再想下去了,求饶道:“我当时吓得魂都丢了,哪里还记得啊?姑奶奶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唐诗想起舅舅,想起粮草,想起将士,警告道:“谁是你姑奶奶?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你的顶头上司了,你曾经*我,毁我清誉的事情,我的明正哥哥只怕还不知道呢,如果他知道了,又知悉你在愚弄他,你说以我明正哥哥的作风,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郦文轩的腿又开始颤抖发虚,一阵恍惚,眼睛眯起,想起那日午后的烈日下,高高举起的刀泛着明晃晃的光芒,他一下子就昏了过去,被一盆冷水浇醒之后,就开始装疯卖傻,越卑微越好,越被人无视越好,越落魄越好! 谁知被夏侯少夫人看出了破绽,他闭目去回忆那血腥的一幕,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迟迟疑疑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唐诗手中的发钗在阴冷的囚室中泛着森冷的光芒,看得他一阵胆寒,冷冷道:“说!” 第七十九章 冰山一角 郦文轩道:“我虽然不喜欢军中生活,可是军中条令我还是知道的,要是战时偷跑出去让人抓住了,十有*会当做细作给宰了,所以第二天,天未没亮,我宿醉未醒,就赶紧往回跑,必须在有人发现我之前回到粮仓,才能保证我是安全的,可前天晚上我喝多了,又有些头晕,在把马还回去之后,一路跌跌撞撞,不小心摔到了一旁的沟里,踩到了一堆东西!” “什么?” 郦文轩一脸的厌弃,悔不当初,“马肥,弄的我一身都是!” 看着他懊恼的模样,唐诗忍不住笑出声,自以为*不羁俊俏英朗的郦少爷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营地有战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唐诗不知道为什么郦文轩会提起这件小事,但还是问道。 郦文轩见唐诗一脸的迷惑,心头有一丝小小的得意,喜欢在美人面前显摆的老毛病又犯了,不顾一脸的污秽,还以为这是在他府中一样高谈阔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这个粮草官可不是白当的?粮食一直都是征召民夫搬运的,不是用马驼的,粮仓附近哪里会有马?我这次偷跑出去,还是从附近营地好说歹说才弄到一匹的!” 听他这么一说,唐诗也觉得有些奇怪,“那这马肥哪儿来的?” 郦文轩摇摇头,“我怎么知道?看样子还是刚留下的,我真是够倒霉的了,一回粮仓就遇到这种事情,还踩了一堆马肥,搞得一身都是,小命也差点结果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地在府中多好!” 唐诗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粮仓怎么会有马?的确奇怪! 郦文轩以为唐诗不相信,现在他的小命可是攥在人家手中,“我哪敢欺骗你啊?你看我这身上还有马肥的味道呢,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洗了,我长这么多,没遭过这样的罪…” 唐诗没理会他的抱怨,看着他身上脏乱的衣服,估计从出事那天起就没换过,抓过他的衣服,又抬起他的脚底查看,果然如此! 郦文轩还在骂骂咧咧,哪个缺德的没良心的居然在他出入必经之路上留下马肥,真是丧尽天良,他日必遭天谴! “够了!”唐诗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语,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恶的人终究可恶,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唐诗声音越发低沉,低沉得只有他才听得到,“郦文轩,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一不小心撒了一个谎,以后就得用更多的谎去圆这个谎,你装疯的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好自为之,就一直装下去吧!” 郦文轩回过神来,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是这间关押他的囚室,也是阴森恐怖,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唐诗这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仅在眼前,周遭一切都暗淡下去,只有眼前丽影如画,才得以使他短暂地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唐诗看着他衣衫褴褛的模样,只怕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从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根本不需要化妆,就是一原生态的乞丐! 只要自己不说,他的命或许可以保住,不过仕途算是彻底完蛋了,要是让阿砚和明正哥哥知道郦文轩居然是在装疯,军法如山,根本不会饶过他,这一次,郦文轩就是直接晕到地狱去,他们也没兴趣追究是你真疯还是假疯,直接一刀就完了! 郦文轩玩忽职守,无视军中规矩,身为粮仓主管官员,夜里居然跑到*去贪欢,这样的人,杀一百次也为过,唐诗之所以瞒下这件事,是有自己的考虑。 郦文轩这种小人物无伤大雅,留下不留下他的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若是杀了他,郦沉鱼为了自己的弟弟,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曾经郦文轩*她,她打了郦文轩一顿,结果就得到郦沉鱼不分青红皂白的报复! 如今郦沉鱼身居贵妃之位,若是知道心爱弟弟居然被明正哥哥给杀了,以她强烈偏私的个性,只怕不管是非,穷尽毕生之力也会向明正哥哥复仇,她是皇上*妃,心机极深,无风起浪的本领也非同一般! 唐诗从囚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明净了高远天空,边塞长风猎猎,扬起一阵阵尘土,飞到半空,久久不落! 唐诗决定再去粮仓看看,上官嘉泽陪同,一路上她问了他许多关于敌国南清国的事情! 南清国虽不及大夏国富庶,可是国民彪悍,战马良多,军队战斗力极强,并不是崇尚江南杏雨柔情如画一样的国度,唐诗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国家,明明是北方作风,偏偏又要取名做南清国,心中暗笑,可能是南清先祖虽身处北方,心中向往南方的绮丽风光,君主雄心从国名深深体现出来! 相反,大夏国虽然富庶,国土却不及南清辽阔,拥有战马的数量远远不及南清国,但奈何大夏国有战神夏侯元帅在,两国相争多年,互有胜负,谁也没有讨到好去! 听着上官嘉泽的解释,唐诗对两国的军力有了大致的了解,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到了粮仓,这里依然沉寂得可怕,上官嘉泽对少夫人倒是多了一丝钦佩,“这种地方,少夫人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唐诗侧首看他,“我为什么要害怕?” 上官嘉泽有些意外,“少夫人终究是个女人,我总以为这种地方总不太适合女人!” 唐诗微微笑道:“不是有少将军在吗?” 上官嘉泽冷毅的脸庞出现一丝怔然,自嘲一笑,“难怪少将军说,少夫人与众不同,胆识过人,巾帼不让须眉!” 唐诗脸色羞红,仿佛看到他含笑向自己走来,美好得不真实! 唐诗找到了郦文轩说的那个他摔倒的位置,杂草丛生,难怪没人发现,这里真的有马肥,证实郦文轩所言不虚! --- 夜深如墨,唐诗丝毫没有睡意,坐在微弱的烛光下静静沉思! 为什么粮食搬走之后,粮仓地上没有留下一丝黍米?到底想要掩盖什么? 郦文轩说粮仓的粮食都是征兆民夫来搬运,粮仓没有马,那为什么会留下马肥?这马是哪里来的? 粮仓的一万担粮草,若是民夫来搬运的话,最少需要五千人,*的时间也很赶,匆忙之下,地上不可能不黍米谷物的痕迹! 唐诗在纸上画下各种符号,目光忽然定定看着两个,粮草,马,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若搬走粮食的不是民夫,而是马呢?一万担粮草,两千匹战马足矣,而且时间比民夫搬运快得多! 也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所有的疑点,劫匪杀了守护的将士,用两千匹战马转运走了粮草,可战马不是人,会留下痕迹,也就是马肥,而郦文轩酒醉之下不小心摔到沟里,踩到的就是劫匪当时没有清理干净的一块,也没人会在意! 战马力气大,速度快,只需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转运任务,还留下了大量的时间,把马肥清理干净,所以整个粮仓便像清理过一样干净! 唐诗只觉脉络逐渐清晰起来,结合到这几天查到的事情,渐渐还原它本来的面目! 上官嘉泽说,两国交战,大夏国的骏马宝贵,比士兵还要宝贵,那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暗中调动两千匹战马? 唐诗把所有可疑的东西画在纸上,沉浸在案子中,忘记了时间,身子忽然被束缚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想的太过入神,竟然没有发觉他回来了,门外的婢女想要通报也被他制止了! 夏侯砚的目光看着唐诗面前的纸张,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地名和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还有一些人的名字,不由得失笑,“还在想案子的事情?” 唐诗双颊飞红,点点头,“有一些眉目了!” “什么?说给我听听!”他眼睛一亮,微微笑道。 唐诗将自己的怀疑说给他听,对方首先乘着夜色,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偷袭了粮仓,镇守粮仓的大多不是精兵干将,战斗力不是很强,所以对方很快就得手了,然后利用马匹运输,一匹马搬运的力量可以抵得过三四个民夫,速度快得多! 可是马会在粮仓留下马肥,会让人寻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所以在运走了粮食之后,把马留下的痕迹也一并清除了,所以粮仓看起来就像清理过一样干净! 夏侯砚陷入沉思,阿诗说的的确有道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最大,问道:“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唐诗道:“大夏战马稀缺,想要私下豢养几千将士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若是豢养几千匹战马却是件很难的事情!” 夏侯砚点点头,加重了声音,“是的!” 唐诗对军中之事毕竟不太了解,不知道军中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所以她也根本没办法去考虑动机问题,这又不是普通的杀人案,无非仇杀,情杀,财杀,她没办法从动机考虑,只能首先从有这样能力的人开始排查! 有能力调动两千匹战马的,必须是将军以上的人物,而首当其冲的第一个人就是夏侯元帅,唐诗的公公,他的父亲! 唐诗低声道:“首先需要调查的是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迟疑的神色让夏侯砚明白她要说什么,脸色都黑了下来,“阿诗!” 唐诗见他眉峰拧在一起,急道:“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在推测,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每个人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都有嫌疑!” 他看着唐诗,深渊般的黑眸弯成两方玄月,眸光或明或暗,那双原本*溺的眸光此刻晦暗不明,忽然似笑非笑,“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父亲!” 唐诗看着他高高挑起的风目,幽幽一叹,“我只是想尽快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能理解他的愠怒,夏侯元帅在他心中是什么人?是神一样的存在,是谁都不可能是他父亲! 很快,他的风目少了些许凌厉,恢复了淡淡温柔,“你不了解父亲,我夏侯府世代效忠皇室,你知道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吗?” 唐诗的心忽然紧涩起来,坚持道:“我知道不是,我说过,我只想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她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皇上将她嫁去夏侯府的目的瞒不过夏侯元帅,也瞒不过他,可是她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公公,让他怎能接受? 他看着唐诗,眸光渐渐变冷,声音很安静,毫无波澜,“你要查就查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宏逸和嘉泽,我配合就是!” 说完,他颀长身影起身,离开了原本暖意融融的房间,唐诗只觉浑身冰凉,想抬脚追出去,却浑身无力,只得颓然坐下,一种痛楚瞬间蔓延全身,原本可以和他好好相爱,可是她的背后居然站着皇上,皇上在提醒她,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予的! 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唐诗在房中隐隐抽泣,只听到婢女关切的声音,“少夫人,怎么了?” 唐诗匆忙敛去眸间深浓依恋,“没事,你们都出去!” 唐诗和衣而卧,*无眠,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怅惘推开门,却不期然看到他的身影,不觉呆住! 四目相对间,竟是无言,他脸色微白,手指颤颤间掠过她额前发丝! “你什么时候来的?”唐诗看着他,傻傻问道。 他眼中恢复了*溺笑意,“我昨晚就没走!” 这样的真挚,让唐诗恍然置入梦中,几欲落泪,猛地扎入他的怀抱,他怀中凉意让她浑身一阵激灵,看着他眉间淡淡倦色,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拥着唐诗,笑意染上眉梢,含笑道:“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该生你的气!” 唐诗靠在他怀里,心底涌出一股酸涩,闷闷出声,“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以后不许扔下我!”如果感知不到他,又如何好好爱他? 他眸间皆是暖意,“阿诗,父亲是我至亲的人,你也是!” 第八十章 戴罪立功 唐诗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心底一暖,温声道:“你对我寄予厚望,我自然希望可以早日查出真相,为你分忧,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是针对公公,只是这样的大手笔,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据我所知,有权调动两千匹以上战马的必须是镇国将军以上的人物!” 他有些意外,眼底掠过一抹讶然,“连这个你都知道?真是注定嫁入将门!” 唐诗昂首道:“那当然,我可是做了不少功课!” 他忍俊不禁,“现在两国交战,三十万大军聚集在边境,我父亲手下良将云集,我刚才粗粗算了一下,镇国将军以上的人物,有二十几位!” 唐诗黛眉一皱,这个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这排查起来的难度太大了,可目前手中除了这个线索,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再难也要查下去! 夏侯砚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眉心,看出她的为难,笑道:“这有何难?只要去调查马场的出入记录,不就可以知道了?” 唐诗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个?每次出征之前,战马,兵器必定有出库记录,以前听舅舅说过,一场战役,伤亡多少人,战马损失多少匹,缴获多少战利品,攻占或是沦陷了多少城池,都有专人详细记载,调动两千匹战马,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唐诗心疼他风露之下立了一整晚,急忙为他拿来披风,埋怨道:“真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轻笑出声,“不是有夫人照顾我吗?”唐诗白了他一眼,“夫人能时时刻刻跟着你吗?” 他自嘲一笑,轻轻一挥手,立即有两名士兵搬着一大叠册子过来,唐诗看着这厚厚一叠,心知他已经想到了,自己会从战马入手开始查,可是这厚厚一叠,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两个时辰过去,每一条记录都无懈可击,都记载有明确的数目,马倌的签名,出去的时间,回来的时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唐诗有些泄气,看着他含笑目光,“我看一时半会儿案子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突破,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须要马上禀告公公粮仓遭劫的消息!” 他却岿然不动,一直优雅地品茶,不像在战地,倒像在他的清心雅筑一般悠闲自在,唐诗奇怪道:“怎么了?” 他淡淡笑道:“昨夜我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禀告父亲了,这批粮草要运送给长亭谷那一带的兵马,粮草失窃后,我一直调集别的地方的粮草过来接济,暂时度过了难关,不过终究不是长远之策,应该通知父亲调整策略!” 原来他早已经去做了,怪不得不急,唐诗看着他的侧影,长长的浓密睫毛在眼底形成一簇簇暗影,鼻梁英挺,轮廓俊美,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暖暖的自豪感,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粮仓遭劫,公公会不会罚你?” 他的目光从高远天空收回,深深凝视唐诗,“那简直是一定的!” 唐诗手心一紧,沉吟道:“这件事若要惩罚,首先应该是明正哥哥,他才是郦文轩的直接上司,而不是你这个隔了许多级的少将军!”她并不是偏袒自己的夫君,推卸责任,虽然明正哥哥受罚她也绝不愿意看到,可这是事实! 夏侯砚却轻轻摇头,微微一笑,“属下失职,将帅之责,不必推脱,我一人承担即可!” 晨风微凉,唐诗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一点微弱的颤抖,所谓的罚,无非是和当年舅舅一样,上阵杀敌,戴罪立功! 虽然这是他的梦想,可唐诗作为一个女人,哪里希望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面对风霜刀剑?唐诗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起来,“你一定要好好回来!” 他轻轻拭去唐诗的泪水,柔声道:“自然,要不然你这个儿媳在夏侯府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唐诗嗔怒看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她的玩笑?心中却涌出一抹甜意与涩意交织*! 他看着唐诗红红的眼圈,有些心疼,深黑的眸瞳不复深沉,手指微微发凉,心中的热血却一点一点沸腾起来! --- 夏侯砚走后,唐诗担心自己看的不够仔细,又把所有记录重新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心念一动,大夏的战马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敌国南清国的人马干的? 唐诗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敌国两千匹战马进入大夏境内而无人察觉的可能性非常之小,在这种情况下,她宁可相信是大夏自己的人马监守自盗,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原来阿砚军中兵器铠甲失窃案不就是自己人干的吗? 查起案来,唐诗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怀疑论者,连自己公公都会怀疑,现在更是不会放过这个看起来唯一的可能性了,于是把目光放到南清国上,重新调整查案的方向! --- 这日,谢明正竟然出人意料地来驿馆见唐诗,唐诗十分意外,她知明正哥哥的忙碌,一直没去打扰他,想不到他今日居然主动到来! 谢明正一身戎装,英挺不凡,卓尔不群,看着这样的明正哥哥,昔日细碎的回忆片段,勾起唐诗无数恍然,这个曾经的大哥哥,如今已有当年舅舅将军之风的影子! 谢明正看着表妹,云步摇,绾青丝,清丽婉约,贞静端雅,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隐隐有了夏侯少夫人的气势,再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小丫头! “末将见过少夫人!”谢明正尚未弯身就被唐诗制止了,轻轻笑道:“哥哥何时也和我来这套虚礼了?” 谢明正微微一笑,舒展了原本坚毅的眉峰,却坚持道:“礼不可废!” 唐诗无奈一笑,真不知道,明正哥哥和浩远哥哥一母同胞,性格怎么会相差这么多?一个永远是不苟言笑,一个却一直玩世不恭。 唐诗不知道夏侯砚告诉她的关于舅舅的事情,明正哥哥知道不知道?他虽然一直是大家心中沉稳坚强的哥哥,可在那个时候,亦不过是个孩童! 看他脸上依稀有征尘风霜之色,唐诗明白他是百忙之中抽空来见自己,心下不忍,“哥哥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特地过来看我!” 谢明正轻轻颔首,准备离开,脚步忽然一顿,脸绷得紧紧,面沉如水,欲言又止,唐诗见状,心中明白了大半,叹息一声,“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何况,表嫂很好,哥哥要珍惜眼前人…” 唐诗还未说完,就被谢明正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你误会了,这些往事我早已放下,只把你们几个当做妹妹,自然希望你们都能过的好,当年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如今都长大了,各自嫁人,我平日不在府中,见你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想关心都难,你成亲之后,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你,以后想见只怕也不容易,听说少将军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和关心你一样,也只是单纯地问候她!” 这一番略带伤感的话语让唐诗差点流下泪来,昔日青梅竹马,今日成手足之念,真好,唐诗莞尔笑道:“哥哥真是多虑了,庄姐姐现在是皇上*妃,膝下又有皇子,又岂能不好?” 谢明正眼神忽然一黯,“她的性子毕竟不适合在深宫!” 唐诗一滞,不管明正哥哥是真的把庄姐姐当成妹妹来关心,还是余情未了,那都是皇上的女人,连想都是一种罪过,唐诗勉强勾起唇角,淡淡道:“人都会变的,以前庄姐姐柔顺,现在这么久了,也总会懂得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我见过她几次,她过的很好,很开心,哥哥不必再替她担心!” 谢明正的侧脸冷峻而温柔,迎着淡淡的明黄色阳光,坚毅如初,自嘲一笑,“那我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唐诗的表情稍稍缓和,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段温馨记忆,她虽然狠心提醒他,却也不会残忍地剥夺他心中的温暖! --- 夏侯元帅帐前。 夏侯元帅看着阿砚派人送来的情报,眉心中间拧出一道深川! 下面的将领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事,他们大多久经沙场,也大多是跟随夏侯元帅多年的人物! 此次战役是南清国突然发动攻击,数日之内连破大夏十几座城池,可自从元帅带军前来之后,用兵入神,定奇谋,设妙计,大夏军士气高昂,很快就夺回了几座沦陷的城池,挽回了节节败退的局势,现在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双方都在休养生息,为什么反而是这样一副凝重之色? 其中一个,年逾四十,声如洪钟,正是镇国将军曹湛,高声问道:“元帅,发生何事了?” 夏侯元帅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西南粮仓军粮被劫!” 此言一出,帐内的气温立即低了几分,大家都是久掌军权之人,岂不知道粮草被劫的严重后果? 另外一位徐副将,面色狐疑,“少将军一向足智多谋,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夏侯元帅一言不发,声音忽然冷似刀锋,“传夏侯砚于帐前听令!” 第八十一章 疑云重重 众将皆面面惊异,都知道夏侯元帅的作风,大敌当前,少将军丢了粮草,事关重大,夏侯元帅定会重责! 曹湛蓦然跪于地上,声音铿锵,“元帅,少将军一人总管后方军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元帅网开一面!” 夏侯元帅声音坚冷如冰,“令出如山,法不容情,不必多说!” 帐内一时静极,半晌无人说话,徐副将忽沉吟道:“西南粮仓是负责运往长亭谷一带的军需,长亭谷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军粮被劫,只恐军心溃散,无心再战,为了防止长亭谷全军覆没,必须要边防边撤,等到粮草之事解决,再做打算!” 曹湛道:“徐副将所言甚是!”现在长亭谷粮草供应不上,只能撤回守军,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长亭谷一动,很可能会影响到其他战地的布防态势! 在场的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战将,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这是一个两难选择,不撤回守军,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若是撤回守军,很可能就会让敌军趁虚而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得不防! 这时,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将军站了出来,此人智勇双全,刚烈无比,正是武卫将军石烈,“元帅,末将以为不可,长亭谷既是兵家必争之地,断然不可因为粮草不继,就轻易撤退,给敌人可乘之机,将这大好河山交由敌军之手!” 曹湛道:“石将军可有良策?” 石烈胸有成竹,朗声道:“末将镇守之地鹿川台,距离长亭谷不远,最近鹿川台一直风平浪静,没有敌军大举进攻的迹象,末将可以留下一部分守军镇守鹿川台,带领其他守军与长亭谷守军汇合,一举歼灭长亭谷附近的南清军,如此一来,也可以多为少将军争取时间,追回粮草,当务之急,是守住长亭谷,防止军心溃散!” 夏侯元帅轻轻颔首,片刻之后,“石烈听令!” 石烈高声道:“末将在!” 夏侯元帅道:“命你带齐人马,速速前往长亭谷,务必全歼南清军!” “末将遵命!”石烈的声音铿锵有力! --- 夏侯砚去前线之前,来见了唐诗一面,告诉了唐诗后面发生的事情。 武卫将军石烈带兵去往长亭谷,士气高昂,军心大震,尽数歼灭敌军残余力量,守住了西边战线,解了燃眉之急,武卫将军更是将自己军中粮草分了三成给长亭谷的守军,与全军将士共患难,一时传为军中佳话! 与此同时,夏侯少将军却因丢失粮草之罪被夏侯元帅责令戴罪立功,否则严惩不贷! 他看着唐诗,眼中有复杂眸光掠过,依稀有不舍,这是他的梦想,本应该是兴奋的事情,此时却免不了惆怅,在唐诗唇间印下深深一吻,“阿诗,我走了!” 看着他孤绝背影渐渐消失,模糊了唐诗的视线,寂寞而空落! 他走了,她却无法安安稳稳地坐在后方等他归来,一切疑云在脑海中不断回旋,目光回到案子上来,现在越来越倾向于是南清和大夏里应外合,大夏内部有人私通南清国,暗中放南清国人马进来劫走粮草的! 唐诗仔仔细细回忆阿砚和自己说过的话,武卫将军石烈向夏侯元帅禀报,说他镇守的路鹿川台风平浪静,所以可以快速支援友军,可唐诗总觉得那里不对,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前往一趟,“嘉泽,我要去鹿川台看看!” 夏侯砚去了前线,留下上官嘉泽保护唐诗,他沉声道:“是!” --- 鹿川台地势险峻,唐诗等人行走了半日,才到了这个地方,远处有守军,唐诗没有靠近,看见远处有一处山谷,“我们去那边看看!” 一行人缓缓进入阴暗山谷,艰难前行,上官嘉泽声音忽然扬起,“少夫人你看!” 唐诗闻声过去,地上居然有大量干枯的马肥,还有一些破烂的战甲,上官嘉泽捡起来,肯定道:“是南清军的装束!”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了许许多多南清军队活动的迹象,从留下的痕迹来看,时间并不算太久远,唐诗很是奇怪,鹿川台明明有大量敌军活动的迹象,为什么武卫将军却禀报说没有?忽然有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是武卫将军和南清国内外勾结? 南清国暗中派人来劫军粮,武卫将军私开方便之门,整件事便天衣无缝,可是武卫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后来还是他带人去支援长亭谷,歼灭了不少敌军,这又是为何?到底想干什么?唐诗越想越糊涂! 天已经暗了下去,寒风猎猎,愈加阴冷,上官嘉泽担心唐诗的安全,“少夫人,这里是边关,兵荒马乱,还是先回驿站吧!” 唐诗虽然心中疑虑未消,可奈何天色已晚,便颔首道:“好吧!” 回驿站的路上,暮色沉沉,星空璀璨,上官嘉泽策马在唐诗前面开路,其他一些亲兵分布在唐诗前后左右,夜里,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和马蹄声,上官嘉泽听力极佳,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心蓦然一惊,“少夫人小心!” 话音未落,两方人马已经相遇,月色朦胧,看不清对方的脸,上官嘉泽佩剑出鞘,大吼一声,“什么人?” 对方并未回答,上官嘉泽手一挥,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两方人马越来越近,双方都认出了对方的装束,是敌国的人,为首的人,上官嘉泽认识,身子微微后倾,让唐诗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少夫人,是南清世子,易子墨!” 唐诗看去,当中一人,身着黑色战甲,看不太清楚面貌,“他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大夏境内,敌国世子怎么会以身犯险? 上官嘉泽来不及回答唐诗的问题,双方的人已经缠斗在一起,两国交兵的时刻,见了敌方的人,什么都不需要多说,就直接刀兵相见! 上官嘉泽命亲兵保护唐诗,边战边撤,可是对方竟然发现上官嘉泽这边还有一位美貌华服女子,立即朝着唐诗策马而来,上官嘉泽大叫一声,“少夫人小心!” 易子墨身形一顿,原本漫不经心的脸忽然正经起来,打量着唐诗,乌发如墨,朱唇如花,清隽灵秀,几分冷艳,几分高贵,几分镇定,并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易子墨眼眸中神采飞扬,薄唇边却带了一抹淡笑,“少夫人?原来是夏侯砚的女人,实在是太好了,想不到本世子出行一趟还有这样的收获,真是天助我也!” 唐诗悄然握住一旁的墨玉宝剑,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不敌,就算殉节,也绝不能落到这个什么居心叵测的敌国世子手里。 夜风拂面,吹起她鬓边发丝,衬得整张脸都格外动人,表情若盛开的红花,火热炽烈,又如凉风下的百合,清新动人,易子墨看着眼前女人,坏坏笑道:“夏侯砚果真有艳福!” 千算万算没算到还会遇上夏侯砚的女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人会来这里,但这个问题,易子墨不关心,只是夏侯砚若是知道他美丽的夫人*与南清世子,那会是何种表情?一定很有趣,易子墨嘴边浮起玩味的笑意! 唐诗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大致猜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在他战败了几个亲兵之后,手臂伸过来抓自己的时候,唐诗的墨玉宝剑立即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中了他的手臂! 易子墨蓦然吃痛,却很快恢复了镇定之色,大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居然还有两下子,大笑道:“好,真好!” 唐诗知道如果酣战下去,她绝对不是这什么易子墨的对手,幸好上官嘉泽见少夫人遇险,拼死杀了几个近身的敌人,闯到唐诗身边,挡出了易子墨的攻势! 唐诗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是在大夏境内,易子墨秘密潜入大夏,总不方便带太多人,虽然个个都是好手,却不会有太强的攻击力!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翻卷的伤口溢出的鲜血,那些之前还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士兵,唐诗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样近,一道鲜血涌出,染红了自己的丽裳华服,触目惊心! 她武功虽然一般,但是只要没碰到真正的高手,保护自己绰绰有余,一番厮杀之后,双方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易子墨虽然不甘心放过这个抓住夏侯砚的女人的天赐良机,但是也终于明白,敢来战地的女人总归是有两把刷子的,想凭今天这点人马抓住她难度不小,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员年轻猛将! 上官嘉泽也明白虽然易子墨秘密潜入大夏被自己撞见,可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保护少夫人,想要抓住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谁也达不到目的,到了最后,易子墨带着他的残兵逐渐退去,上官嘉泽带着剩下的士兵保护唐诗离开! 回到驿站,唐诗看着身上未干的血迹,才开始后怕,南清世子易子墨潜入大夏干什么? 第八十二章 水落石出? 在战火不断的边关,大概连婢女都是见过生死的,胆量也练出来了,若是在京中,一般女孩要是见到这样血迹斑斑,怕是要吓得当场惊叫出声,可是这两个伺候唐诗的婢女没有,她们虽然奇怪少夫人怎么身上怎么会染上这么多血,却也不敢多问! 唐诗在她们的伺候下换了外袍,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躺在*上,虽然疲惫,却无法入睡,只好起身披了外衣,点燃了烛光,坐在案前! 以前的这个时候,都会盼着他颀长的身影归来,时时刻刻都期望能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如今却知道,短时间之内他根本不可能回来,没有了盼念,心中思念却愈加深浓! 唐诗拿出那张之前画有各种符号的图纸,又拿过纸笔,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武卫将军石烈?出兵支援友军?长亭谷助阵?分军粮?南清世子易子墨? 一个敌国世子,闯入对方的地盘,被对方的人发现,正常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逃跑,可易子墨没有,还反而想乘机抓住夏侯砚的夫人,这就说明他是有底气的,至少在大夏境内,他并不十分害怕,除了大夏内部有和他里应外合的人这个原因之外,唐诗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一幕幕,不断在面前回放,既然大夏这边的战马没有可疑之处,那就必定是南清国的人马劫走了粮草! 可在对方境内杀人劫粮这样大的事情,没有大夏军内部的人配合,南清国的人绝不可能单独完成,所以可以肯定,是大夏的人私开了关口,容许南清国的人马进来,完成了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让她偏离了查案的方向,刚开始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人,首当其冲的是怀疑自己的公公,想起阿砚的恼怒,唐诗心中不免有几分歉然,是她被表象迷蒙了双眼! 回想起今日查到的线索,石烈将军镇守的鹿川台有大量敌军活动过的痕迹,至此基本可以确定,敌军必定从鹿川台经过的,也就是说和南清勾结的人就是石烈将军! 阿砚在军粮被劫之后,并没有马上将这件事禀告夏侯元帅,而是拖了一段时间,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等到发现军粮暂时追不回来,才将这件事禀告元帅,也就是说夏侯元帅及其帐下的将领在阿砚禀报之前都应该是不知情的,可是为什么消息刚刚达到元帅帐下,石烈将军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马上就可以出兵?一场战役之前,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可石烈将军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出兵了! 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感觉他已经做好准备,只等元帅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即带兵出发,唐诗怀疑石烈将军早已知道后方粮草被劫的事情,所以做好了准备! 唐诗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大夏军内部有人和易子墨勾结在一起,来劫军粮的是易子墨的人马,而这件事石烈将军必定是知情的。 阿砚说石烈将军打了大胜仗之后,现在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连公公对他也更加看重,难道这就是石烈将军的目的?只是获得更大的权势,掌握更多的兵权? 不过石烈将军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个武卫将军,高攀不上南清世子,他背后必定有更加强大的实权人物在,只怕他明里是公公麾下的人,实则服务于另外一个利益集团! 唐诗忽然想起以前发生在军中的几起蹊跷的案子,一件是在潮阳时候的军饷失窃案,另外一件是发生在军中的兵器失窃案,尤其是后面的那桩悬案,虽说追回了兵器,可是幕后的人一直没有出现,线索中断,也成为一桩悬案,还有舅舅八年前的悬案,这些事情背后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物又是谁呢?唐诗把以前众多的疑惑集中在一起,终于渐渐理出一丝头绪,阿砚说他要踏上那个元帅的位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难道是有人不想阿砚顺利承袭公公的衣钵,所以各种矛头都是指向阿砚的? 可是能和敌国勾结,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绊倒阿砚,必定还有更宏大的目标,那这个目标又是什么? 阿砚说“我夏侯府世代效忠皇室”,他是如此坦坦荡荡,豪气千云,可多疑的皇上依然不放心,难道仅仅是忌惮手握重兵的权臣吗?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几分惆怅,几分失落,几分怅惘,悄然无声潜入黑夜,唐诗想了*,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可能因为昨晚受到了惊吓,好不容易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午时了。 唐诗习惯地看向身侧,却是空空荡荡,才恍然忆起,他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甚至不在后方,他去了阵前,也许现在正在和敌军厮杀,刀光剑影,血染疆场! 虽梦断春归,却相思依旧,唐诗抱膝盖坐在*上,自己嫁的是一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男子,难得的缱绻温柔和含情脉脉之后,更多是离别和担忧,或许和别人在一起,可以安度一生,平平安安,可是他的爱意,他的温柔,他的深情,足以在唐诗心中掀起波澜壮阔的情愫,是谁也给予不了的,她宁愿终身追随,不怨不悔! 可是现在见不到阿砚,这些已经查到的线索只能去告诉公公,唐诗命人找来上官嘉泽,“我想见元帅一面!” --- 唐诗身为女子,自然不方便去前线,上官嘉泽想办法将唐诗的亲笔书函送至元帅案前的第二天,夏侯元帅一封密函,让唐诗去一个一个城外的小村落见他! 夏侯元帅轻车简从,只带了两个随时侍卫,唐诗看到这种装束,知道夏侯元帅定是秘密来见她的。 甚至不需要解释她为什么在这里,面对夏侯元帅通透的目光,唐诗知道有些多余的话根本不需要说! 夏侯元帅看着唐诗,“郡主,你有要事要面见我?” 面对元帅威严却不失慈和的目光,唐诗镇定心神,努力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件件告知元帅,这是在军中,她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所以在密函上面也不能告知详情,防止还没有到达元帅手中,就被他人看了去,有些话,除了当着元帅的面,她谁也不会说! 夏侯元帅半晌无语,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地盯着唐诗,“这些可都是真的?” 唐诗道:“千真万确,我到了边境之后,一直在追查粮草遭劫的案子,种种证据显示有人和南清军里应外合,劫走了军粮!” “石烈镇守的鹿川台有大量南清军活动的痕迹?”他的目光威严。 “是,我和嘉泽暗中去查探过!”唐诗如实道。 夏侯元帅不语,脸上忽然染上一抹惋惜之情,唐诗心中明白了几分,这军中到底有多少背后的利益牵扯,她毕竟是不清楚的,可是公公一定是最清楚的,公公之所以有这种语气,是因为公公肯定自己的判断,相信跟随他多年的亲信石烈将军出卖了他! 不过到底是经久风浪的人物,面对盘根错节的险境也能保持岿然不动,夏侯元帅的声音很快就恢复了淡然大气,“你回驿站的时候遇到了南清世子?” “是的,不过被我们撞见,他并不怎么慌乱,反而一直是从容不迫!” 夏侯元帅转过身去,看着天空的黯淡华光,双手负于背后。 唐诗能理解公公心中的心痛或者纠结,公公是个念及旧情的人,舅舅过世这么久了,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多年的部下,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那句“郡主果然有怀敬之风”让唐诗差点感动得眼泪掉下来! 良久,夏侯元帅终于道:“那这批粮草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唐诗不愿承认,但这个是事实,从那些马匹脚印的走向来看,已经进入南清境内,是不可能追的回来了,而且粮草不是兵器,是消耗品,不用太长时间,就可以吃完,想要追回,难于上青天! 可是南清国花这么大力气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劫走粮草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到目前为止,她最大的收获是查出了石烈和南清军内外勾结,粮草的案子算是水落石出,可并不意味着结束! 夏侯元帅看着唐诗疑惑的眼神,淡淡道:“如今郡主是夏侯府的人,有些事情也应该了解了,不瞒郡主,康亲王爷对阿砚手中的权势也很感兴趣!” 康亲王爷,唐诗的心蓦然一惊,那个说心仪自己的阴柔俊美的王爷,他到底在图谋什么,是专门针对夏侯家,还是另有所图? 还有,她和阿砚曾经的情事,康亲王爷似乎了如指掌,她一直都怀疑阿砚身边有康亲王的人,难道康亲王爷是针对阿砚? 唐诗忽然想起一件久压心底的往事,那晚在宫中无意中撞见他和皇上的妃子*的事情,连皇上的女人都敢染指,莫非,莫非康亲王爷…?这样无凭无据的事情,唐诗不敢再想下去! 第八十三章 靖王 边塞村落萧萧,不复往日的生机勃勃,夏侯元帅忽道,“郡主是否觉得奇怪,石烈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诗浑身一震,石烈的所作所为明明看起来自相矛盾,一边和南清军里应外合,劫了我军粮草,另外一方面又带人去歼灭南清军,到底想干什么?这也是唐诗想知道的答案! 夏侯元帅嗓音低沉,却字字入唐诗的心,“武将可以依靠层层功勋获得提升,手中权力也会越来越大!” 果然如此,一语道破唐诗心中的疑惑,证实了唐诗心中的猜测,石烈将军希望执掌更多的兵权,获得更大的权力,此次军功显赫,顺理成章会获得晋升! 兵权总是有限的,他的权力增加了,别人的权力就会缩减,阿砚是夏侯元帅的儿子,众望所归的未来继承人,可是有人不想阿砚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 “郡主!”夏侯元帅的声音忽然染上淡淡慈和,若是别人听到,根本就不会相信这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更像是一位慈父,声音微微加重,“此事不可让任何其他人知道!” “阿诗明白!”面对元帅,唐诗的自称不自觉改成了“阿诗”,仿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而只是自己的慈父,心中忽然有了一股暖意,虽然婆婆一直不喜欢自己,可是公公眼中对自己的那抹赞赏却毫不掩饰。 听到唐诗的话,夏侯元帅的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笑意,“不必为阿砚担心,这些年我一直磨练他,如今也是时候刀锋出鞘了!” 唐诗道:“是!”话虽如此,可她根本没办法轻松起来,那上阵杀敌的是她的夫君,她的爱人,她如何能不担心?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显赫繁华的背后是危机重重,风霜刀剑,两人曾经在往生谷的时候遇到了诡异的天然阵法,她大感兴趣,回府之后,日思夜想,几乎遍读了表哥书房中的各种兵书,终于在原有阵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良,创出了一套用兵御敌之法,画下图纸,送给了他,希望此次可以用得上,助他一臂之力! 唐诗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夏侯元帅关切的声音,“郡主,边关兵荒马乱,还需尽早回京!” 唐诗心一沉,此去京城,距离他又遥远了,虽然难过,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的确不宜在边关久待,为了保护她,上官嘉泽一直留在她身边,不能奔赴前线保家卫国! 何况,如今粮草被劫案已经查了出来,虽说算不上圆满,可也只能这样了,剩下的事情在她能力范围之外,她的任务是找出事情的真相,至于后事如何,确实不是她能左右的! 这不是普通百姓家抢劫杀人案,找到了凶手,追回了被劫财物,就大功告成,他日开刀问斩,以儆效尤,警醒世人。 牵扯到政治权势的争斗总没有那么简单,明知道是谁做的,也不能和县衙捕快一样大摇大摆前去抓捕归案,不过唐诗相信公公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公公这样的人,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 --- 次日,唐诗就在万千不舍中踏上了回京的路,既然案子已了,她确实没有必要再待在边关了,像这种遇上南清世子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 回京的路上就没有必要紧赶慢赶了,也就没有必要没日没夜了,唐诗也并不想尽快回京,婆婆对自己的态度根深蒂固,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时光易过,来的时候是寒冬,现在回京的时候居然已经春意初现,微微春寒,细雨霏霏! 越往京城的路上,春意愈浓,踏春的人也多了起来,眼前一片桃林,数枝桃花,脉脉含情,煞是动人! 唐诗的心一直留在阿砚身上,中间隔了万水千山,便是两个天地,边关生灵涂炭,硝烟弥漫,这里却是一派祥和,生机盎然。 这段时间小秋也温顺得很,唐诗不愿辜负了这大好*,便停留了下来,让小秋去自由奔跑,纤指如玉,摘下一只桃花,轻嗅花香! 小秋在地上四处穿梭,唐诗见它难得自由,也就随着它去,这个地方,不是崇山峻岭,也没有猎人,又有卫兵保护,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过多久,身边传来一阵略带讶然的声音,“是你?” 这个声音唐诗并不陌生,依稀有些印象,这踏春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真想不到还会见到这个偶遇的锦衣公子,友好地点点头,淡淡笑道:“幸会!” 他看着唐诗手中的桃花,微微笑道:“怎么不见你的好朋友?” 唐诗知道他在说小秋,轻笑道:“它自己去玩了,我相信只要没有猎人的陷阱,它定会平安归来!”她早已猜到当时小秋掉到陷阱里面定是他设的,要不然当时干嘛笑得那样意味深长? 他俊眉一挑,听出了唐诗的意思,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唐诗更加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还有欢快的声音,“表兄!” 唐诗蓦然明白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公子是谁了,夏侯砚的表弟,夏侯倩然的表兄,先皇十三子,端淑太妃所出,当今靖江王,今日是微服踏春,所以并没有前呼后拥的侍卫随同,看起来倒是个随性之人,两次见到他,都是只身一人! 夏侯倩然已经到了两人面前,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唐诗,很是奇怪,“嫂嫂不是去找哥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靖江王微微一怔,看看夏侯倩然,又看看唐诗,疑惑道:“嫂嫂?” 唐诗也奇怪夏侯倩然怎么会在这里,当初她要和自己一起来边关,被婆婆阻止了,看来后来婆婆还是拗不过她,答应了她,不过关于阿砚的事情唐诗却不想多说,只道:“是啊,不过现在已经回来了!” 夏侯倩然笑道:“表兄,你还没见过我嫂嫂吧?这位就是我嫂嫂,永贞郡主!” 靖江王有愕然神色一掠而过,旋即无形,朗声笑道:“原来是表嫂,本王失礼!” 唐诗微微笑道:“见过王爷!” 夏侯倩然道:“表兄,你以前见过嫂嫂?” 靖江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表嫂不如就和倩然一起在府中小住一段时间?” 没等唐诗拒绝,他就化解了唐诗的担心,“表嫂放心,姨母那里,本王会修书一封,请她不用担心!”停顿了片刻,又道:“过不了多久就是我母妃的寿辰,届时一起回京,路上也有个照应,不知表嫂意下如何?” 唐诗看他似乎对自己和婆婆之间的微妙关系相当了解,十有*是从夏侯倩然那里知道的,看样子,夏侯倩然和靖江王之间的关系极好,好到像自己和明正哥哥浩远哥哥一样亲密无间! 夏侯倩然也有很多问题要问嫂嫂,也劝道:“表兄都这样说了,嫂嫂不如一同留下来如何?” 唐诗沉思片刻,“那么打扰了!” 她之所以会答应,,一是不想这么快回夏侯府,有阿砚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没阿砚的地方在哪里都一样,再则,这大好*实在令人留连忘返! 而且上官嘉泽却不能一直陪着自己游山玩水,又放心不下自己一个人回京,如果她留在靖江王府,上官嘉泽就可以回边军,回到阿砚麾下效力,所以,她率快答应了靖江王的提议! --- 当天,唐诗就在靖江王府住了下来,这座王府,宛如琼楼玉宇,美得恍如天宫! 靖江王是皇家王爷,王府终日莺歌燕舞,丽影如画,旖旎丝竹之声不断,一派*,争奇斗艳。 前线战役如火如荼,后方才能得享太平,唐诗虽然身处雕栏玉砌之中,却止不住的思恋和担忧! 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几片花瓣落在唐诗的身上,雨丝贴在脸上,湿湿的,凉凉的,她静静思恋远方那个飘忽的身影,夜深千帐灯,不知此时,他睡了没有?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头上忽然多了一把伞,将飘渺雨丝尽数挡住,唐诗回头看去,原来是这座王府的主人,也是这方圆数百里的主人,靖江王! 他的长发并未高高束起,也未佩戴王冠,飘逸墨发更添几分丝质光泽,眼神清幽而明澈,笑容干净而纯粹,无论是蹙眉还是微笑都分外妖娆! 同是皇家王爷,康亲王爷是先皇七子,靖江王爷是十三子,两人给人的感觉却相去甚远,康亲王爷总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的感觉,而靖江王则不一样,自由自在,恣意狂放! 唐诗笑道:“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靖江王不置可否,“阿砚不在,我这个做表弟的自然要代他照顾表嫂,如今在我府上,总该一尽地主之谊!!” 唐诗知道他们表兄弟之间关系不错,却不想到了这种称名道姓的地步! 他看出了唐诗的疑惑,淡淡笑道:“我幼时在京中长大,那个时候,阿砚和倩然都被宣入宫伴读,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私交甚好,之间并没有诸多顾忌!” 第八十四章 既生瑜何生亮? 唐诗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夏侯倩然一直喜欢待在表兄府中,就和她幼时喜欢待在谢府,喜欢和表哥们一起玩耍一样,夏侯倩然孩子心性甚重,在夏侯府身份高贵,平日能陪她玩闹的人并不多,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无聊,于是更加向往无拘无束的靖江王府! “春寒料峭,不如去那边亭台一叙?”他的声音虽然淡淡的,却没有疏离之感,在这样的雨夜,反而有一种柔柔的温暖! 唐诗抚摸着怀中的小秋,含笑道:“王爷有此兴致,我自然客随主便!” 他闻言,微微一笑,两人共撑一把伞,缓步去往不远处的精致亭台,刚刚落座,立即有婢女恭敬奉上佳酿菜肴,他斟上两杯酒,“雨夜畅饮,别有一番韵味,不知表嫂可否陪我饮几杯?” 唐诗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果然好酒!”心中却不自觉想起那日在清心雅筑,阿砚给自己斟酒的一幕,当时他说,“这是我父亲珍藏三十年的佳酿!”唐诗不知道因为自己是不是长的就像那种会喝酒的女人,为什么他们连问都不问自己到底会不会饮酒,就直接给自己满上? 唐诗落座之后,小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寂静夜里,和风细雨,他的声音低徊摇荡,打消了唐诗的疑虑,“阿砚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他有一位红颜知己,我虽然从未见过你,唐诗这个名字却早已如雷贯耳,更加意外的是其实我已经见过你了,真是相逢对面不识君!” 唐诗的脸瞬间红如朝霞,男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知道阿砚在靖江王面前说了些什么,只是微微低首,掩饰着自己的窘态! 他仿佛没有看到唐诗的羞态,反而继续道:“表兄表嫂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连阿砚出征,表嫂都会赶去相送,这份情谊,真叫人羡慕,我和阿砚是好兄弟,也为阿砚有表嫂这样的红颜知己高兴,来,我敬表嫂一杯!” 面对他的坦荡,唐诗莞尔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王爷过誉!”心中却有着淡淡感伤,一夕佳期如梦,才相见又分离,这背后的辛涩又有谁能体会?寒冬已经过去,春意萌动,是和心上人相会的最好日子,可是她却只能日复一日地在相思和担忧的煎熬度过! 春雨淅淅沥沥,风灯摇曳,淡淡的灯光照在唐诗的脸上,明黄温暖,妖娆动人! 靖江王的目光从眼前的春雨回到唐诗的脸上,忽然没头没脑道:“女人是不是都喜欢阿砚这样的男人?” 唐诗一愣,随即失笑,“王爷何出此言?” 他半是戏谑半是调侃道:“阿砚永远是一张死人脸,无视各种各样的美人爱慕的目光,我就不同了,我对待美人的态度比他和气多了,可我不明白的是,每每我们一同出现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的女人目光总比我多得多,我这个皇子的女人缘都不如他,心中常常感慨,既生瑜,何生亮啊?所以我就躲到这里来,不让他遮天蔽日的光辉盖住了本属于我的风采!” 唐诗忍不住笑出声,看向眼前男子,衣袍尊贵华美,气质高雅脱俗,和阿砚各有千秋,而且他是皇子,身份还在阿砚之上,又何来嫉妒阿砚之说?不过戏言罢了! 夜风之中,他的华发轻轻飘扬,清俊脸庞写出一副淡雅画卷,声音忽然染上淡淡惋惜,“阿砚这个家伙也真是的,把你这样一个天姿国色的大美人扔到府中不管不问,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神情忽然一顿,“不对,他从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这个男人洒脱随性,恣意轻狂,让唐诗心中泛起一抹好感,不像康亲王爷,一靠近,身体就会自动警觉起来,相反,靖江王爷给人一种很舒适很自在的感觉! 唐诗给他斟上酒,他含笑,一饮而尽,“倩然和我说起你去找阿砚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边关,等着和他一起凯旋回京,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诗想起边关的硝烟弥漫,风云莫测,自嘲道:“那是男人的地方,我一个女子长期待在那里,终究多有不便,所以就识趣地回来了!” 夜色静谧,细雨霏霏,气息芬芳,他唇角微微勾起,忽道:“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事情办的如何了?” 唐诗心下一惊,对上他明澈眼眸,想起边关的暗流涌动,只是轻轻笑道:“良辰美景,王爷如此雅致之人,谈论这些岂非大煞风景?” 面对唐诗的拒绝,他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墨色天空,似是感慨,似是认同,“是啊,的确大煞风景,只是花易落,月难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王爷为何有此一叹?”唐诗问道。 他淡淡一笑,还未说话,远远桥影上已经有风姿绰约,人还未到,声音飘来,“表兄真是不够意思,有好酒也不叫上我?” 夏侯倩然的到来使得气氛空前热烈起来,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美丽少女为酒宴增加了不少色彩,唐诗从夏侯倩然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在两个哥哥的陪伴下快乐生活! 难怪夏侯倩然喜欢来靖江王府,靖江王本身就是风雅之人,又精于各种享乐之道,甚至从不限制夏侯倩然的行踪,在京中,夏侯倩然是名门闺秀,不能终日玩闹,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没有长辈管束她,可以和靖江王一样恣意随性! --- 从那以后,靖江王常常来唐诗这边,美其名曰慰问表嫂,关心表嫂,替表兄照顾表嫂,有的时候切磋诗词歌赋,有的时候煮酒对弈,有的时候只是静坐品茶,兴致好的时候,他还会逗弄小秋一番,不过小秋这个小家伙对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不知为何,他不再谈起表兄夏侯砚! 夏侯倩然也常常来,三人在一起有着异常的默契,夏侯倩然和唐诗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她很喜欢小秋,也会经常缠着唐诗问哥哥要她去边关干什么,唐诗也不知道夏侯倩然知道多少,一律笑着遮掩过去! 久而久之,靖江王的妾室们看出了这位夏侯少夫人在王爷心中的位置,纷纷赶过来,用各种办法讨好唐诗,以期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一时眼前逞尽*,原本寂静的院落变得热闹起来,不知情的人看唐诗如今在靖江王府的地位,会误以为她是靖江王妃! 可是这偌大的王府怎么会没有王妃?唐诗实在奇怪,不过靖江王不说,她也不会主动问起,后来从夏侯倩然口中得知,靖江王妃已于前年病逝,之后靖江王妃的位子就空置了下来,此次回京给端淑太妃贺寿,端淑太妃有意给靖江王再册封一位正妃! 日子在唐诗的期盼中一天天过去,一场仗居然打了这么久,唐诗不再能常常收到阿砚的书函,以前他是在后方,总可以抽出时间给她写信,倾诉思恋之情,可是现在前线,军情瞬息万变,他的信也少得可怜,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唐诗这下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这日,靖江王和夏侯倩然一同来到了她的寝居,夏侯倩然十分兴奋,“嫂嫂,明日是百花盛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百花盛会是什么?唐诗看着夏侯倩然,表情迷茫,她从未听说过! 这次是靖江王出声道:“百花盛会是本地特有的民俗,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明ri你去了就知道了!” 夏侯倩然似乎沉浸在往年的盛况中,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来,末了,不忘说了一句,“嫂嫂,可好玩了!” 唐诗不忍拂了他们的兴致,再则也有几分好奇,便应道:“好啊!” --- 靖江王不太像个皇家王爷,出行的时候,很少前呼后拥,也不怎么动用王爷仪仗,一般只有几名侍卫暗中保护,而且还不能离得太近,在百花盛会这样的节日上,他更不会扰民,依然是微服,带着唐诗和夏侯倩然,还有几名*妾穿行在人群中,不知情的会以为这是哪家富甲公子带着家眷出来赏花! 今日比往年更加热闹,似乎全城的人都出来了,百花盛会名不虚传,整条街道都被万紫千红装扮的繁花似锦,芳香宜人! 街上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被挤得七零八落,靖江王见人太多,吩咐侍卫务必保护好夏侯少夫人和小姐。 “嫂嫂,你看前面有舞狮的!”夏侯倩然的声音高昂着头,目光看向前面! 唐诗看去,五只狮子齐舞, 围观的人很多,不时发出阵阵叫好声。 夏侯倩然欣悦不已,要是在京中的时候,娘定然不许她这样抛头露面,可在表兄这里,就可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见前面还有带着面具踩高跷的人,姿态奇形异状,拉着唐诗,“嫂嫂,今年比往年更好玩,我们快去前面!” “倩然,不要离王爷太远!”唐诗提醒道。 “没关系,等会我们再过去猜灯谜,这可是表兄治下的地方,没什么可担忧的!”夏侯倩然根本不以为然! 第八十五章 生变 唐诗见她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想起阿砚说倩然经常会来靖江王府小住,以她活泼的性子,想必在府中也是待不住的,所以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极为熟悉! 夏侯倩然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早就把表兄和嫂嫂的叮嘱忘到了九霄云外! 相比夏侯倩然的好动,唐诗一直在靖江王的身边,心下忽然觉得隐隐不安,想追上去把她找回来,可是人太多了,几乎走不过去。 靖江王对夏侯倩然的任性是早就见过了,微微一笑,柔声安慰唐诗,“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是唐诗看着到处人影攒动,就算是侍卫,也可能会跟丢了,更何况,心中一直觉得七上八下,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坚持道:“不行,要赶快命人把倩然找回来!” 靖江王神色微动,看着唐诗,低声道:“莫非有什么不对?” 唐诗摇摇头,“没什么不对,只是倩然终究是大家闺秀,此处人多,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万一有什么歹人见色起意,后果不堪设想!” 靖江王轻轻颔首,深深看了唐诗一眼,到了此时才发现那些达官贵人喜欢在高处看芸芸众生是有道理的,喜欢亲民是要付出代价的,连他贵为王爷,此刻被挤在人群中,行动起来也不是太方便! 四周人声鼎沸,唐诗顾不得风仪,在人群间隙中匆忙往前挤,不把倩然找回来,她的心始终放不下! --- 到处都有精彩的表演,喧嚣热闹,夏侯倩然看的目不暇给,兴高采烈,在嫂嫂离开夏侯府去找哥哥之后,她不断对娘恳求,想来表兄府中小住一段时间,其中也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参加一年一度的盛会,娘终究是拗不过她,最终同意了! 今年居然比往年多了更多精彩的节目,尤其是高跷的滑稽表演,更是让夏侯倩然笑得前俯后仰,一路跟着高跷队往前面走! 忽然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正戴着面具的表演戏法的人蓦然从宽大的戏服广袖中拔出了明晃晃的刀,见人就砍,一时鲜血满地,人群惊恐不已,四下逃窜,夏侯倩然怔在当场,这才发现她把保护她的侍卫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待反应过来准备跑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到了眼前,一只麻袋从天而降,天空一暗,她就被罩住了,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这才知道,这以前没有的高跷队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她! 好不容易赶过来的唐诗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大惊失色,怪不得今日一直觉得心中隐隐不安,果然是有事情发生! 原本的盛会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幕,一时间,人群更加慌乱,场面立即失去控制,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靖江王立即命侍卫长立即找到少夫人和小姐,侍卫长一声尖利的口哨,远处立即出现不少侍卫! 靖江王命全城搜捕,可是今日几乎万人空巷,四下踩踏,惊慌不已,要找一个人来难度不小! 唐诗回头望去,人头攒动,不知道靖江王爷卫队什么时候过来,一咬牙,追了上去! 唐诗循迹追过去,心中却愈发吃惊,那些歹人今日居然是冲着倩然来的,那是为什么? 唐诗轻功不错,还没有被甩下太远,他们能在靖江王眼皮底下抓人,也早已准备好退路,一行人很快进入了一座不起眼的屋子,看来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 唐诗本想去报信,可是又怕他们转移了地方,要想再找到倩然,就更加麻烦了,她只得悄然隐身于屋檐下,观察这座房子的一切! 有六个在门前把风,有四个在院子里,还有几个看不到,应该是躲在暗处,均已经脱去宽大的伪装戏服,个个都穿着寻常百姓衣服,要是混在人群中,根本发现不了! 唐诗不能肯定是不是马上要转移,却决定赌上一把,他们大多的注意力在前面,没有留意有人从屋后爬了进来,唐诗蹑手蹑脚,不敢惊动前面的人,终于看见了那个装着倩然的麻袋,只有两个人在看守! 唐诗等待时机,正在想要怎么样把这两个人引开,这是又有一个人进来,看守的人问道:“情况怎么样?” 来人低声道:“靖江王派人全城搜捕,老大让你们准备下,带着人从密道出去!” “好,老三你在这边看着,我去联络下!”很快就有匆匆步履声想起,唐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只剩下一个人了! 唐诗蹑手蹑脚绕到他身后,一把抄起地上的小凳子,朝着他的后脑勺砸了过去,他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 唐诗心惊胆战,知道其他的人很快就要回来,手忙脚乱解开装着倩然的麻袋。 夏侯倩然脸色发白,见到嫂嫂,蓦然像见到亲人一般激动,唐诗把手指放到她唇上,夏侯倩然会意,两人乘人不备,悄悄翻出了窗户,只要找到靖江王的卫队,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夏侯倩然是夏侯元帅和夫人的掌上明珠,从小众星捧月,现在到了靖江王府,也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千金,哪里受过这样的虐待?慌乱之下,踩到了脚下一片瓦砾,发出一声轻响,惊动了前面的人,很快就有人闯入了房间! 一见到手的猎物跑了,窗户大开,几人立即飞奔过来,唐诗大惊失色,她和夏侯倩然一定是跑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歹人,左右查看了地形,立即推开一桩破旧的房子摇摇欲坠的门,声音低沉而急切,“倩然,你躲在里面,除非王爷到来,否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夏侯倩然神情慌乱,机械地点点头,“嫂嫂你呢?” “我自有办法,快进去!”唐诗顾不得多少,一把把倩然推了进去,脚底生风,拼命往前跑,先把这些人引开! 不过很快,就有人追上了她,唐诗只觉脑子一蒙,就昏了过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在路上,颠簸起伏,又似乎一直在黑夜中,没有见过光明,头疼得异常厉害,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不辨喜怒的声音,“她醒了吗?” “爷,还没有!”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 “好,你退下!”又是这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回荡! 唐诗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感觉到有强烈男子的气息靠近,心都提了起来,又不敢睁开眼睛,继续装作昏迷,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忽然感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气息如此的近,几乎喷到了唐诗的脸上,热热的,暖暖的,唐诗闭着眼睛,有些不自在,这是个男人,陌生的气息,唐诗感觉除了不舒服,还是不舒服,她从未和阿砚以外的男人靠的这样近! 他略带冰凉的指腹划过自己的脸颊,更过分的是,他的手由自己的脸颊滑下,渐至颈脖,渐至锁骨,甚至挑开唐诗的衣领,动作轻佻,他的轻薄让唐诗明白,他十有*已经发现自己醒了,故意为之,要不然干吗会在这个时候来这样的动作? 唐诗蓦然睁开眼睛,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居然是有一面之缘的南清世子,易子墨! 她立即坐起来,一把推开他不规矩的手,身子向后退,看着自己身上衣裳尚且完好,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易子墨看着唐诗的戒备,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唐诗又看到了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发生的那一幕,脑子依然有些混沌,问了一句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问的傻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易子墨淡淡笑道:“你说呢?夏侯少夫人!” 唐诗细细思索之前的事,觉得心中怎么也宁静不下来,倩然呢?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一起抓过来?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果然比夏侯倩然难对付多了,本来是想两个一起抓来,无奈你警觉性太高,还坏了我好事,不过也好,抓了你,也算不虚此行!” 唐诗已经隐隐猜到他的目的,听他的口气,倩然是没事了,毕竟是在靖江王的地盘上,能抓到一个,顺利带走,已经难度不小! 和唐诗的紧张不同,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仔细端详起她的容貌,赞叹出声,“那天晚上没看清楚,只隐隐觉得风姿过人,今日一见,更觉如彩云出岫,倾国倾城,真是桃花犹如美人面,你放心,本世子一向怜香惜玉,从来不会对美人用刑!” 唐诗表情陡然一僵,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笑得一脸诡异,“美人倾心一笑,公子深情一醉,何必对本世子如此恶劣?” 唐诗忽然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明里打不过我夫君,就暗地里使这种卑鄙手段,在女人身上打主意,你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光明正大地和我夫君阵前对敌,不要在一个女人身上使这种阴招,叫天下英雄耻笑!” 易子墨却根本不上激将法的当,不以为然道:“自古成王败寇,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三十六计,计计都谈不上光明正大,光明正大就不叫手段了,你敢说你的男人就没使过手段?” 第八十六章 鱼与熊掌 唐诗淡淡道:“兵者,诡道也,自然谈不上光明正大,不过他和你不一样,他从来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更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不然,怎么会放过郦文轩那个废物?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人能够大行其道总有他的道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小人没有底线,无所畏惧,只看是否有利可图! 易子墨一笑,手掌再伸了过来,嘴角浮现一抹坏坏的笑容,“乱山深处水萦回,一枝如画为谁开?想不到你不但红尘绝色,还伶牙俐齿,本世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唐诗一把打掉他的手,“无耻!” “无耻?”他并不生气,反而轻笑出声,反问道:“如果本世子真是无耻之徒,你昏睡之时,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何苦要等到你醒来?” 唐诗朱唇紧抿,这个时候,她已经被易子墨牢牢拽在手心,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易子墨根本没有骗她的必要,他必定是在战场吃了败仗,所以剑走偏锋,想出了这个办法,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成王败寇,战场上只以结果论英雄,古往今来,利用人家的家眷做人质的事情从来就不在少数! 他看着唐诗的沉默,语气*起来,“美人春睡已经令人心旌摇曳,现在醒来之后,更是风情妩媚,娇艳欲滴,教人看了想不动心都难!” 唐诗不屑道:“你又不缺女人,这么辛苦才把我抓过来,无非是为了要挟我的夫君,若是你敢毁我名节,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易子墨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姿态摆的比唐诗更高,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要挟我吗?” 唐诗眼波微动,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颈脖上,“你要是敢乱来,我就会让你的所有辛苦付诸东流!” 谁知,这个易子墨比唐诗想象的难对付多了,面对唐诗的以死相逼,人家根本不在乎,反而带着淡淡的嘲讽,“差点忘了,听说你还会点武功,不过在我面前就别卖弄了,你说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唐诗紧紧握住手中发簪,“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错,不信你试试?” 他看着唐诗眼中的决绝之色,眼中汹涌的晴欲退了下去,只是叹道:“可惜啊,桃花伊谢,美人命薄!” 唐诗想不到易子墨此时还有心情附庸风雅,揶揄道:“你处心积虑把抓我来,不是让我在这里看你大发感慨吧?不如说说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 他悠闲地在唐诗面前坐下,“你说的不错,我请你来,是想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唐诗看他的神情,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若是他真毁了自己的清白,则是因小失大,这一点,他很清楚!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到时候会见到你的男人,自然就知道了!”他却并不打算说下去! 唐诗一笑,“你不敢说是因为害怕我知道了,会想办法通风报信?你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 他凝视唐诗,半晌平静开口,“你应该知道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你迟早要知道的!” 唐诗对上他深邃如海的目光,“什么?” 他淡淡道:“夏侯砚在建安一带困住了我三万人马,本世子打算用他的女人来换这三万人马的安全!” 唐诗嘲讽一笑,“你自己技不如人,才会去想一些邪门歪道!” 谁知,易子墨心胸的宽阔程度远远超出唐诗的想象,面对唐诗各种各样的嘲讽,从不生气,“邪门歪道?你嘲讽我之前,先看看你的男人,他若不是用那些邪门歪道,会这么容易就得逞吗?” “什么意思?”唐诗不解。 易子墨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借助那个什么奇门遁甲的邪门歪道,你以为他会轻轻松松困了我三万人马吗?不过幸好,他的女人在我手上,如果他不自行打开缺口的话,本世子就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三万将士!” 唐诗浑身一颤,原来事关三万大军的安危,所以他不惜花这么大代价派人潜入大夏,抓住夏侯府的人! 他事先必定做了足够的查探,夏侯府三位女眷,一位是夏侯夫人,一个是夏侯倩然,还有一个是自己,他最想抓的定然是夏侯夫人,可夏侯夫人在京中,哪里是想抓就能抓的到的? 相比之下,抓夏侯倩然和自己就容易多了,正好又都在远离京城的靖江王府,要是一直呆在王府也可高枕无忧,可是生性活泼的倩然哪里是能一直呆得住的性子? 他不但对夏侯倩然的性格了如指掌,知道她一定回去参加百花盛会,利用倩然喜欢热闹的性子,派人伪装成高跷队的人,成功抓到了倩然,后来被自己破坏了,便抓了自己! 唐诗冷冷道:“你手下人才济济,难道就想不到破阵之法吗?”她有一种直觉,阿砚使用的必定是她设计出来的那个奇妙阵法,除了她和阿砚,其他人很难找出破阵之法,此阵法的玄妙之处在于,到处都是出口,可是没有一条出口可以成功走出去,阿砚必定是利用建安一带的天然屏障,巧妙地困了南清军,不战而屈人之兵! 易子墨并不接唐诗的话茬,反而笑的十分魅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在自己男人心中,到底是他的女人重要,还是军功更加重要?” 唐诗一怔,她虽然想知道,可这个问题对一个男人来说太过残忍,这个易子墨真是恶毒到了极点! 见唐诗陷入沉默,他嘴角讥诮的味道更浓,“看样子你很爱他,本世子也很有兴趣,他是不是一样爱你?对他来说,到底什么更重要?我已经派人告知他,他美丽的夫人如今在我手中,如果想要你安然无恙的话,三日之内乖乖地自行撤了那个什么破阵法!” “如果他不肯呢?”唐诗仰头看他,平静问道。 易子墨朗笑一声,“三日为限,如果三日之后我没有看到满意的结果,”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声音蓦然变得阴狠,“我会在玩腻了你之后,把你赏给那些将士们,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卑鄙!”唐诗脸色发白,努力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她绝对相信,易子墨说得出,做得到! 他冷笑一声,“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仗义,若不是你设计引开了我的人,夏侯倩然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结果,忽然神色悲悯地看着唐诗,“三天之内,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什么非人的虐待,但是三日一过,我就什么都不保证了,你说若是夏侯砚若是看到他美丽的夫人连军妓都不如,会怎么样?” 唐诗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要是把我逼急了,我选择自尽,你的如意算盘不就落了空吗?” 他的声音忽然染上一抹愠怒,“你若有此意,我会让你死了都不得安生,你如此美丽,怕是死了之后也不减风韵,你说三万将士的弟兄们会不会放过你?他们也都很想尝尝夏侯砚的女人的味道!” 唐诗的声音蓦然变得悲愤,“易子墨,你不是人!” 他仰天大笑,“我不是人?你没资格要挟我!”说完,拂袖而去,门“哐当”一声关上,在狭小的内室震得唐诗身子一颤! ---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任何自由,不过易子墨的确没让唐诗在这里受什么虐待,她的待遇比起战俘已经好太多了! 本以为会在三天之后看到易子墨,谁知,第二天夜里,他又来了,一双俊目,暗含桃花,醉眼迷离,唐诗冷冷坐于一旁,只当他不存在,她已经发现,凭她的力量,想逃出这件牢笼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着唐诗的淡漠,自顾自一笑,“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我等了两天了,也不见夏侯砚的回音,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我等的实在有些心浮气躁!” 唐诗淡淡道:“时间还没到,你急什么?” 他忽然靠近唐诗,说了一句让她心惊胆战的话语,“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桢洁烈女的模样,实话告诉你,我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能逃得过我的手心!” 唐诗不以为然,“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侵犯了我,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让你如愿,我夫君也定会为我报仇!” 他嘴里的浓浓酒气喷撒在唐诗脸上,*道:“我好心地提醒你,从我手下出去的女人,你说没有委身于我,谁会信呢?” 唐诗浑身一震,难怪他如此胸有成竹,从*著称的南清世子易子墨手中出去的女人还是清白的,谁会相信?原来他早已打算好,这个用心险恶的男人,不管阿砚答应不答应他的条件,他都不打算放过自己! 他很满意终于看见了唐诗的惊异之色,更加得意,“对别人来说,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可本世子一向是个贪心的人,鱼与熊掌,我都要!” 第八十七章 不必舍近求远 唐诗终于明白这个歹毒的男人在打什么主意了,不管阿砚放不放他的三万人马,自己都是他囊中之物,所以没等到三日,他就想侵犯自己,面对到手的猎物,谁有哪个耐心慢慢等下去?看着他的眼神,唐诗就知道这个*的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唐诗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就算别人都不相信我,我夫君也会相信我的清白!” 易子墨冷哼一声,发出一阵更加不屑的笑声,“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天真,以夏侯砚的身份,身边会缺女人吗?只要他想,数不清的身家清白的美人会自动投怀送抱,有什么必要对一个别的男人*过的女人上心?何况,你还不是普通的妾室,大不了失*,你还是他的正室夫人,没有男人能咽下这口气,你又非处子之身,拿什么证明你的清白?” 唐诗怒视着他,“不要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龌龊!” “我龌龊?”他大笑出声,“不错,我是龌龊,不过一个大美人待在一个龌龊的男人身边,想不发生点什么都难!” 唐诗一怔,在这里她的确没有保护自己的筹码,难道只能任他宰割? 见唐诗神色恍惚,他加重了语气,“相信我,我可是个男人,我最了解男人,你别对夏侯砚太有信心了!” 唐诗心底一阵阵悲凉,缄默不语,他见状,更加得意道:“马上就到第三天了,夏侯砚还没有回应,照我看来,自从你被我抓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被他抛弃了,我可真是同情你,你的男人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不如就跟了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的!” 唐诗冷笑道:“我已经嫁过人了,以你的身份,想要多少身家清白的女人都可以,何必跑到我这里来?”他的目的也昭然若揭,若是夏侯少将军的夫人成了敌国世子的女人,相当于狠狠地打了夏侯砚的脸,场上场下,他都想赢夏侯砚! 他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这不一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根本不在意你之前有没有过的别的男人,可夏侯砚就不一样了,你被我抓来,必定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这一生都拔不去,我可是为你好,就算你以后回到他身边,他还能心无芥蒂地和你在一起吗?你还能安安稳稳做他的夫人吗?你就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吗?” 唐诗冷冷道:“事情尚未有定论,三日期限未到,你何必如此心急?再说,我现在还是夏侯少夫人,你要是胆敢侵犯我,让我夫君知道,你的三万大军都会为我陪葬,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易子墨根本不为所动,忽然邪魅一笑,手指在唐诗身上点了一下,唐诗立时就不能说话了,原来他全都打算好了,到时候押她去城头见阿砚,她无法开口,也根本就不能告诉阿砚她被易子墨侵犯的事情,再说,这样的事情多少女人只能当吃了哑巴亏,倒霉被鬼压,深藏心底,哪里敢告诉夫君,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一股凉意从唐诗脚底升腾起来,这个易子墨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看着唐诗恼怒的眼神,他的声音魅惑起来,“夏侯砚要是心中有你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实话告诉你,若是抓了他妹妹夏侯倩然,我的期望值还会高一点,可是抓了你,我的期望值并不是很大,毕竟,妹妹只有一个,女人却可以有很多,对于夏侯砚这样的冷血动物来说,三万军功换一个女人,这样傻的买卖,估计是断然不会做的,你说对吗,唐诗?” 唐诗不能说话,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他的眼眸开始暗红起来,声音暗哑,“美人在前,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实在很难受,我已经等了两天了,失去耐心了,今夜不想再等了,就由你来侍寝吧!” 唐诗心下焦急,只能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说,易子墨眉目一挑,再次伸手,解开了唐诗的哑穴,坏笑道:“也是,等会儿陪我共赴巫山芸雨的时候有你说的!” 说完,他高大的身体已经扑将过来,唐诗一转身,他扑了空,却不恼,笑道:“你就认命吧,忘了夏侯砚,跟了本世子,我不会亏待你的!” 唐诗背靠窗台,冷冷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如你所言,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他唇角勾起,“以才事人者久,以色事人者短,你如此聪明,我又怎么舍得冷落你呢?” 见唐诗还要说什么,他看着她因恼怒而酡红的脸,妩媚撩人,更加心猿意马,“来吧,美人,有什么话我们到*上去说!” 他的身手远在唐诗之上,很快,唐诗就被他抓住了,在他把唐诗按压到*上的那一刻,唐诗忽然停止了挣扎,思绪也神奇地冷静了下来,“慢着!” 他见唐诗不再反抗,戏谑道:“终于认命了?再聪明的女人都应该认清楚形势,今夜你就是本世子的人了,本世子会好好*你的!” 唐诗道:“你如此费尽心机,不过是想救你的三万人马,何必寄希望于夏侯砚?” 他一愣,停止了动作,“什么意思?” 唐诗嘲讽道:“何必舍近求远?这么近的庙,也不知道烧支高香?” 易子墨眼眸中的暗红渐渐恢复了清明,“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唐诗道:“实不相瞒,我知道你说的那个阵法的破绽在哪里,也知道怎么样可以把你的人救出来,你有没有兴趣?” 易子墨看着唐诗脸上的自信神色,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去,半信半疑,“真的?” 唐诗看他离自己如此近,不客气道:“你离我远一点!” 易子墨一笑,起身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认真地看着唐诗,眸光中有隐隐期待! 唐诗道:“也许你说的对,自从我被你抓来的那一刻起,就在夏侯砚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芥蒂,他以后再也会像以前那样*爱我了,所以我也要为我的未来考虑!” 易子墨俊眉一样,脸色恢复淡淡*,“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唐诗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眸光,淡淡道:“我曾经见过夏侯砚设计过一种奇怪的阵法,当时很好奇,还让他给我讲解过,所以我知道怎么破那个阵,如今夏侯砚见我沦落敌手,眼中只有军功,丝毫不顾我的死活,枉我这么爱他,他却无此无情无义,辜负我一番情意,让我心灰意冷,他不仁,我只能不义!” 易子墨唇角的弧度变大,含笑道:“好,有魄力,我喜欢!” 唐诗冷冷看他一眼,“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强迫我,我愿意和你合作,但是至少你要尊重我,否则你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次,他爽快地答应了,“一言而定!” --- 靖江王府。 靖江王脸色铁青,下面的侍卫没一个敢说话的,夏侯少夫人居然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不见了,这些侍卫终日跟在王爷身边,岂会不知道夏侯少夫人在王爷心中的位置? 夏侯倩然神色忧切,那天嫂嫂急急忙忙把她塞进那幢破房子之后,两人就分别了,她躲在里面,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害怕过,连大气都不敢出,听到外面传来那些歹人的声音,“在那边,快追!” 后来就没了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表兄的声音,她才敢从里面匆忙跑出来,扑到表兄怀里,泣不成声! 表兄看到她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更加焦急,嫂嫂帮她引开了那些歹人,不见了踪影! 随后,靖江王下令全城搜捕,封闭城门,却始终找不到少夫人的影子,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一名侍卫神色匆匆进入,“王爷,有消息了!” “说!”靖江王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我们在沿途寻找夏侯少夫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侍卫送上来一块乌黑的木制令牌,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靖江王神色一变,南清国的人! 很快,又有一名侍卫神色匆匆赶来,“王爷,在一座民宅发现一条密道,通外城外!” 靖江王用力一拍桌案,桌子立即应声裂开,“都是一群废物!” 靖江王爷一向都是好脾气好说话的人,从来没见发这么大的火,全都匍匐在地,不敢说话,几名*妾此时也知趣地跪于地上,不敢抬头! 夏侯倩然道:“表兄,那现在该怎么办?”她自然知道此时嫂嫂被抓,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她贪玩的话,就不会中了敌人的圈套,如果不是嫂嫂救了她,现在下落不明的就是她了! 靖江王爷俊眸微凝,朗声道:“立即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夏侯少将军!”为今之计,也只有让阿砚早做准备,不过对方动作这么快,想必已经通知阿砚了! “还有,倩然,最近这段时间,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府中!” 夏侯倩然此次也受了不小惊吓,匆忙点头,“我知道了!”是她给了对方可乘之机,现在最关心的是嫂嫂到底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八十八章 自断后路 看着易子墨派人送来的书函,夏侯砚眉峰拧成了一道川,在这个紧要关头,阿诗居然落入了易子墨手中,并以此为要挟,命他撤出布防在建安山城的驻军,放了被他困住的三万南清军! 帐下将领得知详情,群情激奋,纳兰宏逸主动请缨,“少将军,我们这么辛苦才将南清军困住,如今断了他们粮草,截了水源,又派重重大军堵住出口,不出几日,必然自行毁灭,只要这一仗胜利,此战大捷,指日可待,断然不可能中了易子墨的歼计,功亏一篑,末将愿带人去营救少夫人!” 上官嘉泽也朗声道:“是末将没有保护好少夫人,愿和宏逸一同前往,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把少夫人救出来!” 夏侯砚一直沉默不语,阿诗在表弟靖江王那里,居然也会出事?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将领沉吟道:“易子墨此人诡计多端,末将担心就算我们撤了军,他也不一定会如约放了少夫人,少将军,恐防有诈!”战场上没有信义可言,更何况是易子墨? 夏侯砚紧握佩剑,声音沉沉,“是一定有诈!”易子墨不会轻易放了阿诗,可以利用阿诗做一件事,必定还有下一件,成为无底洞! “少将军!”上官嘉泽看着少将军岿然不动的脸色,急道。 夏侯砚缓缓起身,目光深湛,“我的夫人我自然要救,也不会让易子墨如愿以偿,觉得我大夏可欺!” --- 第二天一早,易子墨亲自领兵押着唐诗去往建安山城。 看着不离她左右的铜墙铁壁,唐诗嘲讽道:“我一个弱女子在你手中根本跑不掉,犯得着这样吗?” 易子墨温柔笑道:“你误会我了,刀剑无眼,我是真想好好保护你,若是哪里来的刀剑不小心伤到了你这娇滴滴的美人,我可是会心疼的!” 唐诗自嘲一笑,易子墨根本也没打算相信她,还不动声色地警告她不可玩花样,否则刀剑伺候! 很快,就到了他说的这座困住他三万人马的建安山城,唐诗遥遥望去,山脉蜿蜒,绵延不绝,露出云层的群山似岛屿般悬浮,山浪峰涛,层层叠叠,果然是用兵布阵的天然最佳地点! 极目远眺,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是唐诗知道,三军大军就被困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唯一能看得见的出口,阿砚派了大军驻守,易子墨要阿砚要么撤去军队,要么撤了阵法! 见唐诗一直沉默,易子墨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怎么样?” 唐诗沉声道:“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夏侯砚把阵法依照山脉的位置进行了改变,和我以前见到的有些不同,我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才能找出破阵之法!”她说的倒不是诳语,没有调查之前真不能轻易下结论! 易子墨见唐诗居然开始推诿,立即眼露凶光,一把森冷的短剑抵上她的脖子,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柔*全都不见了,整个人寒冷可怕,“你在耍弄本世子吗?” 唐诗摇摇头,那把锋利的短剑贴着自己的肌肤,艰涩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事实,这阵法实则虚之,实则虚之,生路和死路交错,处处危机,更有天然屏障,就是神仙,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贸然断定出路在哪里,更何况,夏侯砚是什么人?你了解的只怕不比我少,如果是泛泛之辈,你们这一场仗根本就不用打那么久!” 易子墨见唐诗面无惧色,微微抬首,眸光中有算计的精光闪过,淡淡问道:“你需要多久?” 唐诗道:“此阵是夏侯砚精心设计的,想要破解哪有那么快?最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她的确需要确定熟读兵法的阿砚有没有对这个阵法进行改善,还需要时间来熟悉建安山城的结构! 易子墨凝视唐诗半晌,想要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说谎,最终把短剑从唐诗脖子上拿下,冷冷道:“好,一天就一天的时间,不过本世子从来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若是到时候你还拿不出破阵之法,你有什么下场不用本世子提醒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唐诗的心骤然一紧,却平静道:“我一个女人若是在你地盘跑掉了,你这南清世子也就别当了!” 他闻言,轻蔑一笑,手掌附上唐诗脸颊,又恢复了*,“好!”缓缓转身,声音蓦然变得森冷,“你们好好保护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就不必回来复命了!” “是!”这些铿锵冷然的声音震得唐诗浑身一惊,冷眼斜睨他们,从站立的姿态和手势来看,个个都是高手,易子墨对她戒心依然很重,到了这种时候还怕她跑了! 唐诗在南清军的重重保护下在建安山城转悠,很快就发现,尽管拖延了时间,可是想要逃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铁甲卫根本不离她左右,只要发现有一丝异样,她只怕会立即命丧当场! 唐诗一边查看地形,一边左右观察,忽然发现在身后形影不离的侍卫中有一个身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一直低着头,唐诗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隐隐可以看得见他的唇形,脑子一道灵光闪过,心中一暖,原来是他,上官嘉泽,一颗上上下下起伏不定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上官嘉泽来了,阿砚一定也在不远处! 转悠了一整天,直到暮色降临,易子墨看着唐诗略显疲惫的脸色,问道:“时间到了,怎么样了?” 唐诗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阵法虽然玄妙,可是易子墨手下人才济济,难保时间一长,不会有人研究出破阵之法,为保万无一失,必须要断了他的后路,不动声色道:“我找到出口了!” 易子墨眼睛一道亮光闪过,“在哪里?” 唐诗指向一处不起眼的甬道,道:“入口处已经被夏侯砚派兵守住,根本不可能出去,如果想要出去的话,就派人把这个地方挖开,只要打通这个关口,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撤退!” 易子墨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唐诗,唐诗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现在是春天,这座山谷里面的花香有毒,夏侯砚已经切断了粮草水源,你说他们能在里面坚持多久呢?” 易子墨身形一顿,狠声道:“如果你敢骗本世子,本世子会让你生不如死!”挖开这条甬道也没什么,不如赌一把,死马当作活马医,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想,何况三日期限已到,也根本看不出夏侯砚有任何妥协的迹象! 易子墨唤过一名将领,吩咐他去执行,很快,他就带着一千卫兵前去挖甬道,这个过程中,易子墨一直观察着唐诗的脸色,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没过多久,远处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连大地都被震动了,易子墨神色一变,“什么声音?”立即派人前去查看,唐诗淡淡笑道:“本来是有一条出路,可惜甬道一挖,大水凶猛而入,就再也没有出路了!” 易子墨蓦然发现上当了,立即满目肃杀,瞳孔猛地收缩,一巴掌掴在唐诗的脸上,杀机大盛,“你这个践人!” 唐诗被重重摔在地上,昂首看他,嘲讽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笨,你要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怎么会这样轻易上当?” 很快就有将士上前禀报,易子墨英俊的脸此刻有些扭曲,猛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为了一个不要自己的男人,值得吗?” 他的手力气极大,很快,唐诗的脸就涨得通红,话语也艰涩无比,“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的!” 易子墨蓦然眼中有一抹盛怒和悲悯掠过,忽然松开了手,唐诗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了,实不相瞒,这个阵是我亲自设计的,是我交给阿砚的,为了防止万一,才留下一线生机,我带你过来,只是为了让你亲手断了他们的后路!” 易子墨看着唐诗,笑容渐冷,“很好,夏侯砚就是夏侯砚,还能让一个他已经抛弃的女人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你既然敢做,也就应该承担后果,本世子一向说到做到,今日在场的一千兄弟,本世子会给他们最好的福祉,尝一尝夏侯砚的女人,弟兄们,排队,一个一个来!” 他目露邪光,正准备脱唐诗的衣服,身后却寒光一闪,蓦然杀出一人,寒声道:“易子墨,你若是英雄好汉,就不要欺负一个弱质女流!” 易子墨看着来人,怔了一怔,忽然冷笑,“你是夏侯砚的人吧,就凭你也敢来送死?” 上官嘉泽挡在唐诗面前,声音低沉急切,“少夫人,末将来迟,请少夫人恕罪!” 好不容易潜伏进来的上官嘉泽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身上就划了道道刀伤,几乎失去抵抗能力,就在易子墨的刀准备砍下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世子爷,夏侯砚派人来说愿意撤出关口的驻军,但是要保住他夫人安然无恙!” 易子墨回首看了看气若游丝的唐诗,“你听到了吗?你的男人来了?” 唐诗艰难地呼吸,山间清醒的空气终于让她恢复一丝神智,还没等完全恢复过来,就被易子墨拽上了马,附在她身边,含义不明,“我是该恭喜你,还是恭喜你?” 第八十九章 脱离险境 易子墨挟着唐诗穿过狭窄山道,到了建安山城入口,看向眼前,当中一人,坐在御风身上,银甲红缨,威风凛凛,长剑出鞘,正是夏侯砚,看见他,唐诗紧绷的心立刻起了波澜,“阿砚!”一句话尚未出口便被生生呃在喉中! 易子墨看着对面的夏侯砚,面露嘲讽的笑意,“夏侯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还是来了,还以为你当了缩头乌龟呢,不想你的女人死在你面前,就叫你的人撤!” 夏侯砚看着被易子墨掐住颈脖的阿诗,心头掠过一抹惊痛,表面上却无动于衷,“你先放了她,我定然撤军!” 易子墨发出一声大笑,“你当我三岁孩子?你既然来了,就是答应我的条件了,先叫你的人撤,撤了我再放这个女人!” 看着夏侯砚的佩剑泛着森然的光芒,易子墨的声音阴冷,昂然道:“我知道你武功盖世,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可以掂量掂量,看是你砍下我的头快,还是我掐死你的女人快?”他轻薄的眸光落到唐诗脸上,啧啧出声,“这个女人真的很美,美到连本世子都动心了,难怪你放不下她,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唐诗虽然呼吸困难,可神智还是清醒的,这个易子墨简直太歹毒了,在众人面前故意抹黑他和她的关系,这样的*,让人不起疑都难! 面对这么明显的暗示,夏侯砚却不为所动,只道:“好,你不许再伤害她,否则我随时可能反悔!” 易子墨唇角弧度越发大,一字一顿道:“这个女人是死是活要看你的表现了,夏侯砚!” 夏侯砚手掌扬起,“后撤五里!”低沉号角声缓缓响起,原来岿然不动的大军开始如黑铁潮水般开始后退,行动迅速,短短时间之内已经退了一大段距离! “现在可以了吧?我已经做到我承诺的,你也不要出尔反尔!”夏侯砚的声音透着浓浓警告和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易子墨冷笑,依旧觉得不满足,掐住唐诗颈脖的手又加了一分力道,高声道:“再撤五里!” 夏侯砚连眼都没有眨,“传令下去,再撤!” 号角声再次响起,唐诗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过,自己的夫君就在眼前,却不能有所动作,生死尽在一念间! 那边开始撤,这边易子墨已经吩咐他的将士出山,召集的号角声起,被困在山城多日的南清军终于见到天日了,开始缓缓撤出山谷! 易子墨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掐着唐诗的手也微微松了一分力道,唐诗脸上已经呈现青紫色,要是再掐下去,必定会被他掐死! 唐诗终于可以说话了,艰难咳嗽几声,“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易子墨看着唐诗变了色的脸,轻飘飘一笑,“吃一堑,长一智,你诡计多端,我已经着过你的道,你说我还会轻易相信你吗?更何况,现在你就是我的护身符,有你在我手上,夏侯砚投鼠忌器,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了你?” 唐诗冷冷道:“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辈!” 被困多日的南清军从后山中徐徐出来,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虽然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机,脸上有了一抹难得的光彩,不过脚步虚浮,走起路来都打晃! 易子墨也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夏侯砚的大军还没有退去,一直在这里以逸待劳,而他的军队,虽然还残存着,可是已经毫无战斗力可言! 夏侯砚眼神森冷如冰,“易子墨,该放人了吧?” 易子墨不紧不慢道:“急什么?” 唐诗心下焦急,一直蛰伏着等待时间,可无奈易子墨在这个紧要关头,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早已知道,就算阿砚的军队撤出去,易子墨也根本不会放了她! 此时,身受重伤的上官嘉泽忽然出现,一道寒光劈向易子墨,易子墨一惊,唐诗看准时机,乘他不备之下,头部后仰,使劲全力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之上,易子墨蓦然吃痛,心下大怒,另一只手一掌挥向唐诗的后背,唐诗蓦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飘忽而起,唐诗只觉身体的血往上涌,头脑一时陷入混沌! 夏侯砚一直密切关注这边的动向,见到这边情形突变,身形骤起,接住了唐诗的身体,狂怒道:“给本将军上!” 夏侯砚身边的将领见少夫人脱离敌手,纷纷拔出佩剑,冲了上来,退到远处的大夏军凶猛呼啸着冲杀过来,一时间遮天蔽日,喊杀声震天! 那些刚刚从山城出来的军队想不到刚刚脱离了险境,就面临生死绝杀,顿时,本就不多的军心大溃,无人恋战,也没有能力恋战! 易子墨见势不妙,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下奋力突围,夏侯砚紧紧抱着唐诗,心疼地看着她苍白无人色的脸,柔声安慰,“好了,没事了,别害怕!” 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竟然在这样的时刻重逢,唐诗努力想对他笑,却只觉后背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喉中有腥甜溢出,一句“阿砚”噎在口中还未发出,便失去了知觉! --- 梦里,后背一阵阵灼热的疼,有一只温柔手,在脸上轻轻滑动,似在呼唤,“阿诗,阿诗!” 唐诗艰难睁开眼睛,对上他忧心的脸,恍如梦中,这是真的吗? 夏侯砚一见唐诗醒来,眼中蓦然惊喜,声音颤抖,“阿诗,你终于醒了!”他将她无力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表情哀恸,“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诗嗓子干哑,一时竟然说不出话,他急忙命人端来水,温柔将她抱起,喂她喝水,动作极其轻柔,唐诗被易子墨掌风击中,虽未伤及要害,可是也需修养一段时日! 唐诗终于能说话了,虚弱开口,“我睡了多久了?” 他微微笑道:“不多,就三天!” 唐诗看着他眼底的血丝,下颌有胡茬渗出,心知这三天他一定没有休息,彻夜守在*边,心中一痛,戏谑道:“认识你这么久,一直都是风华绝代,可从未见过你这副落魄模样呢!” 他低笑,心疼地握着唐诗的手不愿放开,柔声道:“感觉怎么样?” 唐诗朝他微笑,以示自己无恙,忽然想起上官嘉泽,“嘉泽呢?”那个混入敌军之中暗中护她周全的年轻副将! 他轻轻吻了唐诗的手,“他没事!” 唐诗不信道:“伤得那么重,还说没事?”要不是上官嘉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只怕已经被易子墨侮辱了,当时易子墨眼底的狂戾她看得清清楚楚,说将她赏给一千士兵绝不是吓唬她的话! 他温声安慰道:“真的没事,宏逸把他救了出来,更何况,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受伤是家常便饭,不必大惊小怪!” 他说得轻松,唐诗却担心起来,心下一涩,“那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深深凝视唐诗,似哀似痛,“我很好,靖江王有飞鸽传书过来,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我要替倩然谢谢你!” 唐诗莞尔,“倩然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自然要保护她!”刚刚醒转,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更觉浑身无力,轻轻咳嗽起来,夏侯砚见状道:“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 唐诗却不听话,“易子墨呢?” 他知阿诗好奇心重,叹息一声,无奈道:“你切断了建安山城唯一的退路,我的军队又在外面严阵以待,如同瓮中捉鳖,南清军一部分人死战不降,已被尽数歼灭,其他的大部分缴械投降,我军已经大获全胜!” 唐诗放下心来,微微笑道:“真好!” 他的声音忽然加重,“你怎么敢冒那样的险?若是我晚到了一步,你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唐诗闭目不愿回忆易子墨意欲强占自己的一幕,这难得的重逢,不想被易子墨给破坏了,只道:“这个阵当初设计的时候就预留了退路,易子墨是南清世子,他手下自然有高人,我担心时间一长,会有人发现这条退路,那你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语气蓦然紧致,带着恼怒之色,“打了败仗,还可以赢回来,若是没有了你,你可知道我会有多难过?” 唐诗听着他深浓埋怨之色,努力将手放到他脸上,嗔道:“我都受伤了,你却还在怪我?有你这样做人家夫君的吗?” 他哭笑不得,无奈道:“看你受伤,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宁愿受伤的是我,也不愿意是你!” 唐诗躺在爱人怀中,心底浓甜,“这是哪里啊?” 他轻声道:“这是驿站,我带你回来,在这里养伤!” 唐诗一惊,“那你的军务呢?”他不是一直在前线吗? 他含笑捏了捏唐诗的鼻尖,“经此一役,南清军元气大伤,已经派人送上降书,这仗就要打完了,父亲怜你受伤,特命我留在驿站照顾你!” 唐诗脸上浮现愉悦微笑,躺在他怀里, “那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什么事也没你重要!”他的声音让唐诗心中泛起无边甜蜜,只要有他在身边,连身上受的伤都可以忽略不计,斜眉看他,“这么担心我,那为什么到第三天才来?为什么第一天不来?”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怜惜和遗憾,“易子墨一向为人狡诈,我担心就是如他所愿地撤军,他也不会轻易放了你,所以我必须暗中派人潜入敌军,伺机而动,查明关押你之地,首先保证你的安全,易子墨谨慎多疑,若我一开始就同意他的条件,他反而会起疑心,我原本是想利用他观望的这段时间把你救出来,可惜没能成功,还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第九十章 岁月如歌 唐诗受伤养病的日子,夏侯砚不放心婢女照顾,一切亲力亲为,无微不至,爱人的陪伴是最好的良药,有他在身边,唐诗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恢复如常,可是他依然不放心,依然坚持亲自照顾唐诗,他的爱妻! 正值春暖花开,连萧萧边塞都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飞花片片,春意盎然中,一对璧人相依相拥,他看唐诗的眼神,有深爱,有怜惜,有轻轻的呵护,有温存的体贴。 唐诗坦然地享受着他的*溺,撒娇道:“阿砚,我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今天我要你弹给我听!” 他温柔一笑,手指刮过唐诗小巧的鼻尖,“好啊!” 婢女搬出琴之后,悄然退下,空旷的院落只有唐诗和他两个人! 他修长漂亮的手轻抚琴弦,居然心有灵犀地弹起了与唐诗初见那日的《广陵散》! 唐诗静静微笑,谁能想到,这双如此漂亮的手不仅在沙场上无往不胜,所向披靡,还可以奏出仙乐袅袅? 琴声依然是那样醉人,那样悠远,唐诗沉醉在眼前的景象中,自己的夫君,白衣飘飘,美如冠玉,风华出尘。 原本一直在靖江王府等着他,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此时却可以真切地看到他,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感谢易子墨?若不是他,自己现在还在靖江王府,痴痴等待夫君何时归? 琴声如歌,唐诗在他的琴声里回忆自己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中间多少曲折,只有他们知晓! 不知什么时候,琴声已经停止了,唐诗还停留在琴声中没有走出来,他的琴声一向让人有绕梁三日,连绵不绝之感,直到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她已经被他抱在怀中,才醒转过来! 他的目光温柔而戏谑,“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常常弹给你听!” 唐诗许久不见阳光的脸上不禁出现了几抹羞红,语笑嫣然,“好!” 看着眼前爱妻,金钗罗裙,黛眉似烟,眼波盈盈,脸含羞怯,夏侯砚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起来,这段时间,她受了伤,他只得一直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唐诗听着他的喘息声知道意味着什么,脸色更加绯红妩媚! “可以吗?”他的声音极力压抑,虽然暗哑,可依然那样好听,在唐诗心中撩起阵阵涟漪! 红纱帐内,亲密相拥,肌肤相贴,在呼吸和体温的教缠中升腾起彼此的需索,充满温情和*。 他颀长的身体撑起在唐诗上方,唐诗白希的脸庞泛起阵阵潮红,虽然已经相互熟悉如斯,可依然羞怯不已,羞怯在他面前袒呈自己。 衣裳一件件飞出芙蓉帐,唐诗的思绪不能自已,飘渺如海,体味这久违的温情! 他的动作很温柔,极力地控制身体汹涌的晴欲,怕伤到了她,只得自虐式的压抑着,小心而轻柔,室外,微风轻柔,*正浓! 一派旖旎过后,唐诗梦里弥漫着漫天花雨… --- 三日之后,大军班师回朝,唐诗身为女眷,不便与大军同行,夏侯砚身为少将军,也须带兵,不能再陪着唐诗,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命上官嘉泽带领三百精兵保护少夫人回京! 再见到上官嘉泽,这个年轻的副将已经康复如初,唐诗对他微微一笑,以示自己的谢意! 面对唐诗的笑,上官嘉泽反而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少夫人过奖,这原本就是末将分内之事!” --- 历经月余,终于回到京城,大军行进速度很快,唐诗身为女眷,远远落在后面,待到唐诗一行回到京城,到达夏侯府之时,夏侯砚早已等候在恢弘府邸门口! 见唐诗车驾到来,夏侯砚疾步上前,替唐诗掀开车帘,向她伸出手,温柔含笑,“夫人,到家了!” 唐诗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缓步走下马车,看见云姨和雅霜,还有一众婢女都在门口迎接,花团锦簇,见到唐诗,皆盈盈下拜,齐声道:“奴婢恭迎少夫人回府!” 唐诗啼笑皆非,她的回府仪式从来没有这样隆重过,夏侯砚牵住她的手,柔声道:“以后你会习惯的!” 云姨见到小姐,喜极而泣,“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唐诗微笑,示意自己无碍,夏侯砚带着唐诗去拜见娘! 夏侯夫人坐于正厅,最近这段时间,喜事连连,元帅和阿砚凯旋回京,她连日来的担忧总算放了下去,靖江王和倩然也一并回京,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今日神情不似往日那般严肃漠然! 夏侯砚偕同唐诗缓步上前,“娘,阿诗回来了!” 夏侯夫人轻轻颔首,忽然看到阿砚紧紧握着唐诗的手的时候,眼中掠过一道阴郁! 夏侯砚见到唐诗,心中欣悦,并没有注意,唐诗却是看的清楚,不宜在婆婆面前和阿砚表现得过分亲热,匆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夏侯砚觉察之后,轩眉微皱,在他面前尚且如此,若他不在府中,娘对阿诗的态度可想而知! 夏侯倩然站在夏侯夫人身边,彩衣翩然,见到嫂嫂安然无恙,对她宛然一笑,发生在靖江王城的事,她并没有告诉娘,要是娘知道了,一定会训斥于她,说不定以后再也不准她去表兄那边,而且表兄也告诉她,此事不宜声张,表兄这样说,自然是有表兄的顾虑! 唐诗奉茶之后,夏侯夫人淡淡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唐诗对婆婆的态度早有心理准备,俯身道:“是!”夏侯砚也不想阿诗一回府,就和娘的关系闹僵,只道:“那娘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从正厅出来,他送唐诗回寝居,温声道:“我待会再回来陪你!” 唐诗知道他必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快去吧,我没事!” 唐诗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久久收不回视线,在边疆驿站养伤的日子里,他一直陪着她,除非有事,几乎寸步不离,她知道他心中所想,是想弥补新婚之夜他骤然离去对她的亏欠! 想起他的温柔,唐诗脸上扶起一抹红云,雅霜见状打趣道:“怪不得小姐不让我们跟过去,原来是怕我们打扰少将军和小姐相聚啊!” 几名侍女笑做一团,许久不闻这样的笑声,云姨本想问小姐在边疆的事情,唐诗却不想再提起,只道:“云姨,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随后,云姨告诉唐诗她不在京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小姐的父亲唐一鸣并不知小姐离京的消息,后来又来夏侯府两次要面见小姐,不过运气没有上次那么好了,夏侯夫人连理都没理,夏侯夫人这样的身份岂是唐一鸣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能见到的? 现在京中传的最盛的两件事,一件就是大夏军凯旋回京,另外一件就是即将到来的端淑太妃寿辰,这段时间,夏侯夫人也一直在为端淑太妃准备贺礼! --- 这次胜利凯旋,皇上龙颜大悦,对此次战役中军功卓越的将领均有嘉奖,夏侯砚被提升为羽林将军,军务更加繁重,大多时间都在军中! 不过他尽量把所有闲暇的时间都用来陪唐诗,尽管不多,可唐诗已经心满意足,站在京城如洗的蓝天下,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旷神怡! 距离那一场战争,已经足够遥远,曾经的战马嘶鸣,边疆的狼烟,刀剑和鲜血,那种令人震颤的气息,烽烟弥漫的悲惨和悲壮的情景已经远去,现在还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 至少,他们现在拥有彼此,拥有属于他们的整片天空,唐诗喜欢陪着他读书,喜欢看他专注的模样,他偶有闲暇的时候,也会带唐诗去他的别苑,过短暂的世外桃源的生活,春天特有的轻柔与温馨在他们的爱情里沉淀! 清心雅筑,天空清澈,湖水静谧,清风柔软,此刻,他在练剑,唐诗看着他翩若惊鸿的身影,心底涌起一抹自豪感! 他是自由的雄鹰,希望飞翔在广阔的天宇下,志比天高,注定做不了终日饮酒赋诗,赏风赏月的闺中夫君,能有这样一刻的静谧,唐诗心愿已足! 靖江王也会常来,不过他从来不带他妖娆妩媚的*妾们过来,似乎更喜欢和夏侯砚还有唐诗单独在一起! 唐诗更深地理解了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表兄弟的关系,更像是一对无话不谈的知己,一起纵横,一起练剑,一起饮酒,每当这个时候,唐诗都在一旁斟酒,煮茶,时光幸福而甜蜜,君子之交,如水却也如山! 靖江王坐在唐诗身边,唐诗凝视阿砚之时,眼中的那抹赞赏和钦佩被他看在眼里,淡淡含笑。 唐诗感受到他的笑意,微微侧首看他,“听倩然说,王爷此次回京,太妃娘娘要给王爷册封正妃,未必是哪家小姐?” 靖江王不以为意,“哪家都一样,只要是母妃看中的就好!” 唐诗微微一怔,不过旋即恢复了正色,他说的有道理,像他这样的身份,姻缘注定是不能自己选择的,本来阿砚也和他一样,如今她能和爱人相伴,什么都值得! --- 今天是王爷txlnr的生日,宝宝在此恭祝王爷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生活美满甜蜜,大蛋糕送上,周三为王爷加更! 第九十一章 端淑太妃起疑 夜里,夏侯砚将唐诗拥在怀中,深情凝视,“夫人,我们该要个孩子了!”以前娘常常说,夏侯府虽然繁华,却人丁稀少,太过冷清,若是有孩童的欢声笑语,这偌大的府邸也会热闹许多! 他是夏侯府嫡系长子,如今已经成婚,自然也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更何况,有了孩子,娘对阿诗总不会那样漠然,孩子总会转移娘的注意力,这两个都是他的亲人,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娘不喜欢阿诗,不但阿诗会难过,他看在眼里,也会替阿诗担心! 唐诗脸色酡红,眼神迷离,羞涩点点头,她也希望早日拥有他们爱情的结晶,可爱的孩子,看到庄姐姐那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她有时也会偷偷想,以后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夏侯砚邪邪一笑,温暖的大手划过唐诗的如玉肌肤,掀起一阵阵热浪如火,在这个*雨夜,连淅淅沥沥的雨声都掩盖不住春意浓浓! --- 康王府。 康亲王爷脸色阴沉,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狠狠道:“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高城声音清冷,垂首道:“请王爷息怒!” 康亲王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唐诗和夏侯倩然均住在靖江王府,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抓了她们,就能成功要挟夏侯砚,可是送到易子墨手中的功劳都能被他办黄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城也觉得这个南清世子办事实在太不靠谱,连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抓不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结果不但没达到目的,反而让夏侯砚给摆了一道,差点全军覆没,连易子墨本人也差点被生擒,王爷慢慢蚕食夏侯家族在军中的权力,终至自己的人执掌军中大权的完美计划,却让易子墨给毁了! 夏侯砚回京之后,倚仗军功,被提升为羽林将军,手中权力越来越大,这绝不是王爷想看到的! 高城沉声道:“如今夏侯家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我们再想在军中渗透我们的力量,需要从长计议!” 康亲王爷闭目靠在背后的椅背上,含义不明道:“唐诗居然摆了易子墨一道!” 高城忽道:“王爷的意思是?” 康亲王爷唇边忽然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很快你就知道了!”看来明日要去一趟宫中,见一见他的好皇妹,长宁公主! --- 这日,长宁公主居然到了静姝宫,笑靥如花,甜美可人,“母妃!” 端淑太妃寿辰在即,又有靖江王回京贺寿,心情一直很好,见到长宁,有些意外,“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宫中闲坐?” 长宁公主一身华服,满头珠翠,流光溢彩,笑道:“长宁是来恭贺母妃的,十三皇兄回来了,可我也只和他匆匆见了一面,他便要去御书房面见皇兄,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了,今日来母妃宫中,看看十三皇兄可在?” 端淑太妃一笑,带着几分埋怨,“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没怎么经常见到景焕!”景焕,是十三皇子靖江王的名讳! 长宁公主奇怪道:“那就怪了,十三皇兄难得回京一次,怎么会不来宫中常住?” 端淑太妃自嘲笑道:“我都是老太婆了,他大概是嫌我唠叨,所以去宫外皇家别苑住了!” 长宁公主嗔道:“母妃又说笑了,母妃哪里老?此次十三皇兄回来,是要准备册封靖江王妃了吧?” 端淑太妃点点头,“是啊,正有此意!”靖江王妃前年病逝,一直没有续弦,端淑太妃也一直留意,以前为两个忧心,一个是姐姐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儿子,现在阿砚的事情解决了,就只剩下景焕的事! 长宁公主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端淑太妃何等人物?知道这丫头必定又有事情了,“怎么了?” 长宁公主面露可怜兮兮的笑容,“母妃,我想十三皇兄了,可他一直不在宫中,我又见不到他,母后又不让我出宫,不如你和母后说说,让我出宫见见十三皇兄吧!” 长宁公主一般摆出这副模样,从来都是无往而不胜的,母后也见她没有嫁得如意郎君,对她更加纵容,几乎有求必应,可是她想出宫,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端淑太妃岂会不知长宁在打什么主意?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里是见景焕,实则想见阿砚。 景焕回京之后,经常和阿砚在一起叙旧,这对表兄弟,自年幼起关系就极好,当即颔首笑道:“这样吧,明日我宣景焕入宫一趟,一慰你们兄妹之情,你看可好?” 长宁公主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端淑太妃看在眼里,轻笑一声,“最近这段时日,太后姐姐一直在给你挑选驸马,可有看中的人选?” 长宁公主脸色羞赧,匆忙低下头,嗔道:“母妃!” 端淑太妃暗自摇头,按照阿砚的标准去挑选驸马,能轻易找到才是怪事? 长宁公主吃了闭门羹,却不甘心,继续和端淑太妃闲聊,忽然不经意道:“听说夏侯少夫人这次去了十三皇兄府中?” 端淑太妃轻轻颔首,“是啊,在景焕府中小住了一段时日!”她一直不动声色,倒要看看长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到底想说什么? 长宁公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马上又茫然道:“那怎么听宫人说夏侯少夫人和十三皇兄不是一起回京的?” 端淑太妃抚摸手指上修长的蔻丹,淡淡道:“什么意思?” 长宁公主眼眸眯起,“我听十三皇兄说,夏侯少夫人和夏侯小姐在他府中小住,本来是一起回京为母妃贺寿的,可为什么是十三皇兄和夏侯小姐先回京,过了很久,夏侯少夫人才回京的?” 端淑太妃之前倒没留意这件事情,现在听长宁刻意提起,心中起了疑心,只是笑道:“你那么关心夏侯府的事情干什么?” 长宁公主脸色一红,心里的小九九被母妃看了出来,只道:“我这不是关心十三皇兄吗?” 端淑太妃放下手中杯盏,没有心思和长宁打哈哈了,敷衍道:“好了,你先回宫吧,等我有空了,会去长寿宫和太后姐姐说说,什么时候出宫带你出去走走?也怕你在宫里闷坏了!” 长宁公主脸色一喜,“谢母妃!” --- 长宁公主走了之后,刘嬷嬷看出了端倪,“娘娘,奴婢怎么觉得长宁公主意有所指,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端淑太妃缓缓闭目,半晌才道:“把景焕宣进宫来,哀家有事情问他!” 靖江王彼时正在清心雅筑,和夏侯砚对弈,唐诗在一旁观战,忽然听到母妃宣召,只得告辞! 一路蜿蜒,到达静姝宫,卓尔不群,声音清朗,“儿臣参见母妃!” 端淑太妃优雅笑道:“景焕啊,过来,让母妃好好看看!” 靖江王缓步上前,问道:“母妃召儿臣进宫,有什么要事?” 端淑太妃不悦道:“难道非得有事才能召你进宫?每年只有母妃的生辰才能见你一面,我这个母妃在你眼中到底还没有位置?” 靖江王微微笑道:“哪里?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失言!” 端淑太妃挥手屏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刘嬷嬷伺候,不经意道:“倩然在你那边住着可好?” 靖江王心中立时起了警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倩然一向不拘小节,她始终是名门闺秀,在京中规矩众多,所以才喜欢往我哪儿跑,又怎么能不好?” 端淑太妃看着景焕波澜不惊的脸,淡淡一笑,故作不知,忽道:“那阿砚的夫人在你府中住的又如何?” 靖江王见母妃果然提到了这件事,却不顺着往下说,只道:“我和阿砚是表兄弟,正好遇到表嫂回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不然阿砚回京,该怪我没有好好照顾表嫂了!” 端淑太妃轻轻颔首,“那是自然,你姨母还收到你亲笔书函,说表嫂在你府中小住,到时候和倩然一起回京贺寿,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靖江王适时起身,亲自为端淑太妃添了茶,“母妃请喝茶!” 端淑太妃看着他殷勤的态度,心中愈发生疑,“既是如此,为什么后来唐诗不是和你们一起回京的?” 靖江王诚恳解释道:“是这样的,表嫂和阿砚新婚燕尔,浓情如蜜,难舍难分,虽然人在我府中,心却在千里之外,看她终日郁郁寡欢,顾影自怜,我担心这样下去,早晚变成林黛玉,积郁成疾,心病还须心药医,两害相较取其轻,虽觉不妥,可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人送表嫂去边关与阿砚团聚,一慰相思之情,所以后来表嫂不是与我们一同回京的!” 看母妃还准备问什么,靖江王不着痕迹引开话题,“母妃,阿砚的婚姻大事是已经告一段落了,以后要劳烦母妃多多关心儿臣的终生大事,我才是母妃的儿子,那么关心阿砚,儿臣可要吃醋了!” 端淑太妃看着景焕故作镇定的脸,却不上当,淡淡道:“是吗?” 第九十二章 绕不过去的问题 靖江王知道母妃一旦起了疑心,就很难消除,他左右权衡,这件事还是不能告诉母妃,唐诗被敌军掳去,事关一个女子名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叮嘱倩然,绝不可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后来他从阿砚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抓走唐诗的人原来是他的对手,南清世子易子墨,目的是为了要挟阿砚在战场上做出让步! 易子墨是什么人?他有所耳闻,*成性,素喜各种美人,唐诗的美貌,不施粉黛却依然国色天香,浓妆淡抹总相宜,连他这种见惯美人的皇子,第一次见到之时,都有一种想博佳人一笑的冲动,更何况是易子墨?后来知道唐诗居然是阿砚的夫人,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正常情况下,谁都会想,唐诗被易子墨抓去,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瓜田李下的事情,越描越黑,更何况,唐诗已经和阿砚成婚,已历情事,不再是未婚姑娘,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这件事干脆就不要说,靖江王城远离京城,只要没人提起,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尽管他偶尔也会忍不住去猜测唐诗落入易子墨之手之后的事情,可让他意外的是,唐诗的夫君,阿砚,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唐诗有着全心的信任,信任得令人钦佩! 阿砚看唐诗的眼神,一直带着淡淡欣赏之色,两人凝视对方的眼神,浓得化不开,仿佛世间其他一切都不存在,那种深情相许,让他这个局外人都徒生羡慕,这件事,没有在阿砚心中留下任何阴影! 他和阿砚,虽然志趣相投,却一个妻妾环绕,一个孤家寡人,曾经他还曾戏言,阿砚对女人如此挑剔,只怕要单身一辈子。 以阿砚的身份和风采,想要妻妾环绕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连他的皇妹长宁公主心仪阿砚这么多年也不得,可阿砚完全不知群美环绕的幸福,他却一直在花丛中享尽*,曾经一直以为这样就是幸福,却不知阿砚有另外一种幸福,这种幸福竟然让他心底有着淡淡酸涩! 阿砚练字的时候,唐诗会在一旁磨墨,阿砚读书的时候,唐诗会在一旁沏茶,阿砚练剑的时候,唐诗会在一旁静静微笑,满目倾慕,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不说话,空气也会宁静得让人心安,他们爱着彼此,欣赏着彼此,恋慕着彼此! 他身在皇家,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深情如斯,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羡慕阿砚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两人的眼神碰撞间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相视一笑,胜过万千话语,难道阿砚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位知己出现? 后来他想,或许像唐诗这样胆识过人又聪明颖悟的女子,在易子墨手中也懂得保护自己吧,最重要的是,现在唐诗安然无恙,事情已经过去,靖江王想到此,微微一笑,信誓旦旦道:“儿臣说的千真万确,母妃若是不信的话,可派人查证!” 端淑太妃却冷笑一声,“景焕,我是你母妃,又岂能不了解你?你有没有说谎我还看不出来吗?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母妃?还不从实招来?” 靖江王心中始终存了一丝侥幸,继续装糊涂,“儿臣实在不明白母妃到底在说什么!” 端淑太妃紧紧盯着景焕的眼睛,唇边的笑意加深,“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你的话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漏洞百出!” 靖江王瞳孔蓦然收紧,他原本就没打算能真正瞒过已经起了疑心的母妃,只是期望母妃不要纠结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这件事情他才是最大的责任人,倩然和唐诗毕竟是在他管辖之地出的事! 端淑太妃看着景焕的沉默,辞色愈厉,“你从来就不是个乱来的人,边关大战,烽火连天,何等重要?你也带过兵,岂会不知军中绝不允许携带女眷的规矩?你岂会因为唐诗思念阿砚,就把她送到军中去?这般儿戏的借口,你以为就可以欺骗你母妃吗?” 靖江王眼眸愈加深邃,有些奇怪,他和唐诗不是同时回京的事到底是如何传入母妃耳中的?一般人哪里会在意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除非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提醒母妃,而母妃一向谨慎细心,所以召自己进宫来问话! 端淑太妃看景焕一直不说话,跟她玩起了沉默是金,也不心急,只是浅浅笑道:“如今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也不能逼迫你,这样吧,我也很久没见倩然那丫头了,刘嬷嬷,去夏侯府把倩然宣进宫来,陪哀家在宫中住上几天!”从景焕口中也许问不出来什么,可是倩然就不一样了,想从倩然口中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嬷嬷配合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靖江王看瞒不过去了,只得阻止道:“母妃,倩然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母妃还是别召她进宫了,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儿臣就是!” 端淑太妃闻言,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胜利微笑,一字一顿道:“唐诗为什么突然离开你的府邸?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靖江王见事已至此,母妃有一双火眼金睛,就算他不说,也会从别的渠道知晓,还不如由他来说,以免别有用心的人添枝加叶,徒生意外! 他将那天百花盛会上面发生的事情告诉母妃,再三强调,唐诗是为了保护倩然才被潜入靖江王城的敌军细作抓走的! 端淑太妃沉默半晌,原来如此,蓦然明白长宁的用意了,这一次就不仅仅是唐诗可以通过验身来证清白这么简单了,可长宁身处深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端淑太妃接过刘嬷嬷递上来的茶,徐徐道:“如此说来,唐诗为了保护倩然,才让自己身处险境的,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靖江王含笑应道:“是啊,巾帼不让须眉,换了一个男子也未必能在那种时候保护别人,令自己陷入险境,此事说来,还是儿臣的罪责最大,身为靖江王,在儿臣管辖之地,居然保护不了两个女子!” 端淑太妃面沉如水,沉吟道:“对方有备而来,你全无防备,自然防不胜防,也不能完全怪你!” 她倒是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玄机,可感动归感动,有个问题是绕不过去的,唐诗这样的美人沦落敌军之手,有没有发生什么? 看着景焕担忧莫辨的目光,端淑太妃陷入沉思,景焕居然也为唐诗隐瞒这件事,更不要说阿砚,看来这件事,姐姐必定不知情! --- 自从少将军和少夫人回府之后,夏侯府的下人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郎情妾意,恩爱情浓,每天不管多晚,少夫人都会等少将军回府用膳,有人甚至亲眼见到一向仗剑挥毫的少将军居然在窗畔为少夫人画眉,一笔鸳鸯眉,羡煞旁人! 每当少将军出现的时候,府中总有婢女躲在屋檐下偷看,如今见到他如此*爱少夫人,眼中的那抹醉溺,只恨不得沉入其中,再不醒来,也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羡慕少夫人这位能占尽少将军心的女子! 这日,唐诗正在院中给阿砚做寝衣,许久不曾拿起绣花针,连绣工都生疏了,雅霜想要帮她,被她拒绝了,雅霜笑谑道:“少将军用的东西,小姐一向都是亲力亲为,奴婢想帮也帮不上!” 唐诗佯怒看她一眼,还未说话,云姨步履匆匆赶来,急切道:“小姐,唐家出事了!” 唐诗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什么事?” 云姨神色复杂,“老夫人殁了,唐家的人请小姐回去一趟!” 唐诗的手一顿,叹息一声,将手中衣物交给雅霜,站起身,“准备准备,老夫人走了,我总该去看看!”不喜归不喜,不孝的名声总是不愿意落下的! 她曾经见过老夫人躺在*上的模样,心中也明白只是迟早的事情,要是一个人若是突然过世,亲人会很难过,痛不欲生,但若是长期卧病在*,家人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会觉得太难过! 虽然唐家人没把她当家人,她也没把唐家人当家人,所以如今唐诗听到这样的消息,并无悲伤之感,只是感概生命如水,转瞬即逝,曾经那般刚强的老夫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尸骨,活着的人自当珍惜! 唐诗努力回想,整个成长的过程,竟然找不到半分她和老夫人之间温暖的记忆,那样永远含着算计的貌似慈和的笑是她记忆中的刺,不过如今,逝者为大,她也不会再去计较这些往事! 云姨忽然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听来报信的人说,老夫人不是寿终正寝的!” 唐诗忽地蹙眉,眸光一冷,“怎么回事?” 云姨冷冷道:“还不是那个韩映之,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唐诗本没兴趣听,雅霜却来了兴趣,“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九十三章 自有因果 那日,唐一鸣见唐诗并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如他所愿地请来了太医为老夫人看病,那个太医医术的确高明,老夫人照他开的药吃了一段时间,平日多加调理,状态果然比以前好多了,虽说依然不能起身,不过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不再每日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第一步顺利成功,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利用唐诗的夫家,为他谋个好职位,以夏侯府的权势,给他弄个肥差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他能不能当上大员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情。 后来他又去夏侯府找唐诗,可是没上次那么顺利了,吃了闭门羹,他不死心,唐诗还不至于把他这个父亲拒之门外,想到此,他的态度也开始强硬起来,说要找少夫人,可是守门的卫士只一句“少夫人不在”就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他! 他心中十分郁闷,如今唐诗的身份今非昔比,不是他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女儿了,或许是故意在他面前端架子,他又气又恼,心生一计,直接绕过唐诗,求见夏侯夫人,如今他和夏侯夫人是亲家,他想见亲家母一面,夏侯夫人总不会不给面子吧! 可是唐一鸣又一次低估了夏侯府的高傲,听说他想见夫人,门卫只是嗤笑一声,“你是什么身份?夫人岂是你想见就可以见到的?” 夏侯府门卫轮流当值,这个门卫根本不认识他,他再三表明自己是少夫人的父亲,人家也不鸟他,后来差点在夏侯府闹将起来,终于惊动了管家。 唐一鸣一看救星来了,管家是见过他的,知道他是唐诗的父亲,可是夏侯府的管家也只是告诉他,少夫人确实不在府中,夫人不见客,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唐一鸣沮丧不已,想进夏侯府的难度比他想象的大多了,他问管家少夫人去哪里了,管家摇头说不知,只是冷冷地让他离开,不可再来夏侯府叨扰,看在他是少夫人父亲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要是换了别人,敢在夏侯府门前吵闹不休,早就投入大牢了! 唐一鸣碰了一鼻子灰,却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满,京郊县衙的官员都知道他是高门夏侯府少夫人的父亲,对他多有巴结,若是他不利用夏侯府的权势谋些利益,时间长了,那些官员见他只有一个空架子,却捞不到什么实际好处,难免会冷嘲热讽,唐一鸣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一定要谋个好位置,重整唐家的希望就寄托在唐诗的姻缘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攀上这棵大树! 他新纳的妾室香兰见唐诗嫁到了夏侯府,心中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她不是唐家的人,对唐家内部的关系并不了解,嫁入唐府的时候,唐诗早已不在府中了,只能从最基本的逻辑来判断,唐诗是唐一鸣的女儿,当女儿的如何能不提携父亲?娘家荣耀,当女儿的脸上也有光! 可是,唐一鸣去夏侯府好几次,最后都垂头丧气地回来,香兰心中明白了几分,看来,唐诗攀上高枝之后,就不想理会这个低微的父亲了,她原本残存的希望之火也浇灭了,对唐一鸣动辄冷嘲热讽,再不复当初的热络! 想想都觉得不值,原来同一个起点的人,现在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落入尘埃,唐诗和她身份类似,如今大相径庭,她怎么也不甘心,便越发烦躁起来! 香兰和唐一鸣一样,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落差,原本是想着要做四品大员的夫人,才同意嫁给唐一鸣这个年龄和她父亲一样大的男人,现在四品大员没戏了,心中便逐渐怨恨起来,对唐一鸣这个她眼中的老迈男人更加没兴趣! 唐一鸣一面安抚年轻的*妾,一面想办法找唐诗,唐诗是他和夏侯府的纽带,只有通过这条纽带,他才能攀上夏侯府,才能踏上仕途的康庄大道! 他现在是京郊县令,薪俸微薄,养活府里的一大摊子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以前大手大脚惯了,也没有什么积蓄,现在只得节衣缩食,裁减下人,这些事情安梦瑶向他禀报的时候,他一一照准,他的心思都在如何顺利谋到官职上面,府中这些小事,他除了会关注下老夫人的病情之外,其他的实在没心思管! 如今唐府是安梦瑶主事,忍气吞声多年,现在扬眉吐气,更是趾高气扬,曾经韩映之怎么对她的,如今变本加厉地还回来,她讨好韩映之多年,可是韩映之根本不顾及和她之前的情意,大难来时,丝毫不顾她的两个女儿的死活,这件事,让安梦瑶如鲠在喉,现在机会来了,岂会不挟私报复? 老爷当着全府人的面,宣布韩映之成为府中粗使丫头,可以随意使唤,安梦瑶便堂而皇之地把全府最辛苦最低贱的活派给她,韩映之平日也是养尊处优的人,什么时候做过粗活?几天下来,细皮嫩肉的手指都裂了缝,还不能叫苦! 在柴房做事,不但每日吃难以下咽的残羹冷炙,还要忍受其他下人的冷嘲热讽,没过多久,吴妙晴说她房里缺个伺候的人,向安梦瑶开口讨她过去! 安梦瑶乐得承这个人情,爽快地把韩映之派去吴妙晴房里! 吴妙晴报复的机会来了,她变着法折磨韩映之,冬天端洗脚水,嫌水凉了,天气暖了,又嫌水烫了,晚上几乎不让她睡觉,一晚上要起来三四次,才刚刚睡下,就被叫起来,这样几个月下来,韩映之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若是叫苦,更是一顿好打! 韩映之这才明白,她原来之所以可以在唐府耀武扬威,倚仗的全是老爷的*爱,如今老爷恨死了她,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老爷的子嗣上动手脚,韩映之苦笑,哪家大户人家不是这样的?怪只怪那个什么该死的吴太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映之从主子的身份变为奴才,受尽白眼和折磨,还发作不得,她只能忍着,心中有个强烈的挂念,涵儿至今下落不明,只希望老爷对涵儿的怨念早早过去,良心发现,涵儿终究是他以前最疼爱的女儿,怎么能这样不闻不问?一定会帮她找到涵儿的下落!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也始终不见老爷提出要寻找涵儿的事,唐诗也只告诉她涵儿在宫中,可以她的身份,想探听到宫中的消息比登天还难,她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见到涵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日,韩映之正在收拾地上的杂物,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刚准备松一口气,吴妙晴就来了,一脚踢翻地上的水桶,水流的到处都是,厌恶道:“今天晚饭之前要是还没收拾干净的话,就没晚饭吃了!” 韩映之实在受不了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原本趾高气扬的她?当即怒道:“姓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妙晴怨毒地看着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害得她此生都当不了母亲,无论怎么报复都难消心头之恨,冷笑道:“不要忘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下人敢对主子如此无礼,给我掌嘴!” 韩映之忍气吞声这么久,原本希望老爷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象征性地罚一罚,气消了就算了,可是过了这么久,老爷连看都不想看她。 如今她终日操劳,面容憔悴,老了十岁都不止,和浓妆艳抹的安梦瑶,还有小家碧玉的吴妙晴相比,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更不要提年轻水嫩的香兰? 韩映之渐渐地也死了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高声道:“你敢?” 吴妙晴冷笑道:“你看我敢不敢?给我狠狠地掌嘴!” 吴妙晴身边的下人本就对韩映之恨之入骨,平日也对她多番打骂,如今更是毫不客气,捋起袖子就上来了,韩映之知道自己不是这帮如狼似虎的人的对手,眼中掠过一抹惊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笑声,“吴妹妹这里真热闹,吵什么呢?” 原来是安梦瑶满面春风地进来了,吴妙晴淡淡道:“安姐姐,这个下人不服管教,居然出口辱骂主子,安姐姐如今是府中主事,你说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 安梦瑶岂会不会事情的原委?只是笑道:“都是一家人,吴妹妹大人有大量,何必和一个下人置气?伤了身子可不值得!” 韩映之见安梦瑶装腔作势的态度,正想破口大骂,忽然意识到以安梦瑶的手段,想收拾她易如反掌,何况,颂儿在她手中,会不会受什么虐待?韩映之强咽下这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徒逞匹夫之勇向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吴妙晴脸色难看,恶狠狠地盯着韩映之这个罪魁祸首,必须要把自己受过的苦十倍地还到她的身上,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冷冷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下人顶撞主子,不罚怎么行?要不然以后,还有谁会把安姐姐的话放在眼里?” 安梦瑶微微笑道:“吴妹妹说的也是,可到底姐妹一场,今天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吧!” 韩映之不知为什么今日安梦瑶会这么好心地替她说话,心中起了一丝警觉,莫非安梦瑶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来整她? 安梦瑶见吴妙晴始终不松口,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既然她伺候得让吴妹妹不满意,老夫人还需要人伺候,我就派她就去老夫人那里去吧,再给妹妹派一个机灵的丫头过来,如何?” 韩映之愤怒地睁大眼睛,安梦瑶看似调停做好人,实则把她派去伺候老夫人! 全府上下谁都不愿去伺候老夫人,春天来了,老夫人的身子竟然奇迹般地好了一些,也能简单地说些话语,不过依然躺在*上,行动不能自理,终日不能离人左右,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挑剔,一会要翻身,一会要进食,一会要擦身,稍有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动辄责骂! 不过看着吴妙晴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韩映之不甘愿归不甘愿,也只好去老夫人房里伺候。 这对曾经看似关系融洽的婆媳,如今差点成了仇人,老夫人身子不能动弹,头脑却是清醒的,还保留着以前全府之主的气派与威严,儿子唐一鸣告诉了她韩映之的所作所为,她对韩映之也极为厌恶,老夫人怎能不关心自己府中子嗣的兴旺? 现在韩映之来伺候自己,她更加刻薄,更加挑剔,要喝水,韩映之水端的慢了一点,就会被骂,韩映之好不容易睡下,老夫人又要翻身,又要捶腿,又要揉背,比在吴妙晴房中还惨,整个晚上几乎都不能睡觉,韩映之只觉得跌入了地狱,看着老夫人那张如同核桃般皱纹深刻的脸,只觉得狰狞可恶! 一个月下来,韩映之只觉伺候这样的老夫人简直是生不如死,精力严重透支,走起路来都打晃,只好去找安梦瑶,再派两个帮手过来。 安梦瑶一脸的为难,漫不经心道:“如今老爷薪俸微薄,府中也没有什么积蓄,我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里请得起多余的下人?” 韩映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以前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安梦瑶,这是她当家这么多年搜刮下来的积蓄,如今还得眼睁睁地交到别人手中,心中的凄楚可想而知,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安梦瑶得意地接过那些她珍藏的首饰和财宝,笑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懂事,那就等着吧!” 谁知安梦瑶比她还狠,光收钱不办事,韩映之左等右等,也不见安梦瑶再派下人过来,本来一共伺候老夫人的有两个人,可是另外一个经常不见,常常偷懒,实则只有她一个人伺候老夫人,老夫人又不是个心善的人,百般挑剔,韩映之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掉! --- 这日,韩映之忙了一天,在老夫人的*边睡下,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梦里唐一鸣春风满面地迎娶了她,她成了他的正室夫人,随后她生了涵儿,过了一年,又生了颂儿,一家和和美美,幸福无比,她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不愿醒来! 忽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老夫人竟然吃力地摸起一块枕头砸了她的头,将她从甜美梦中砸醒过来,回到冰冷的现实,老夫人咿咿呀呀骂道:“死…蹄…子…水…” 以前韩映之都会匆匆忙忙去给老夫人倒水,可是现在却站在在房中,岿然不动,如坠九天冰窖,生活看不到任何希望,涵儿下落不明,连颂儿也见不到,老爷看到她则是一脸的嫌弃,完全不像以前对她深情相许嘘寒问暖的模样,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还要终日受这老东西的气,韩映之多日以来的怨念猛地升腾起来,看这架势,分明是要逼死她,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老东西! 她怒由心生,再也忍不下去了,蓦然抓过枕头,死死地蒙在了老夫人的头上,不停地咒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早该死了,我给你生了孙子,又当牛做马地伺候你这么多年,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居然不念及我半分情分,我这就送你下地狱,叫你再不能害人!” 老夫人虽然头脑清醒,可没力气,哪里是韩映之的对手?只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韩映之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在老夫人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没了动静,才战战兢兢地拿开枕头,看着老夫人早已没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控诉什么,韩映之身子一颤,惊恐地扔掉了枕头,立即吓得瘫软在地,她杀人了,当时脑子一片混沌,现在才感到害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韩映之双腿颤抖,像琴弦一样抖动不停,惊慌失措,恐惧不安,这样的黑夜,看着老夫人死不瞑目的模样,她吓得毛骨悚然,惊魂未定,她虽然并非善类,可这毕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惨笑一声,怎么也没想到精明过人的她居然会落到这个地步? 韩映之一晚上都心惊胆战,她不敢去看老夫人死不瞑目的老脸! 直到公鸡打鸣,她才蓦然惊醒,颤抖着走近老夫人,却像见到鬼一样,恐惧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老夫人的脸冰凉,一双眼睛像在盯着她看,吓得她毛发都竖了起来,连忙闭上眼睛,战战兢兢地抚上老夫人的眼睛,强行让她闭上了眼睛! 韩映之吓了一整夜,现在看着天空微白,思维渐渐恢复了冷静,这么多年的当家不是白当的,现在的关键是善后! --- 唐府的清晨,老夫人房里传出哀恸哭声,唐一鸣等人被吵醒了,听见声音是从老夫人这边传出的,匆忙披衣起*,来到老夫人房中却被吓了一大跳,韩映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老夫人去了!” 唐一鸣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跑到老夫人身边,看到老夫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立即跪倒在*前,神色十分悲痛! 其实于他心底深处,老夫人走了也好,她要强了一辈子,如今却只能这样躺在*上,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也许走了反而是一种解脱,话虽如此,到底是他的娘,现在走了,心中依然免不了悲伤! 没过多久,安梦瑶等人就闻声而来,看着*上没了动静的老夫人,心中明白了几分,前几天她还来看过老夫人,老夫人虽然说话不清楚,但脾气还是大得吓人。 老夫人也嫌弃她没生儿子,对她也很冷淡,她原本就对老夫人没什么好感,如今老夫人走了,她心中毫无任何悲伤的感觉,不过在这样的场合,总不能表现的过于愉悦,还是很配合地哭了几声! 全府上下一派嘤嘤凄凄之声,吴妙晴忽道:“我昨日还来看过老夫人,她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去了?” 这话让在沉浸在悲痛中的唐一鸣起了疑心,老夫人骤然离去,他作为儿子,心中难免悲伤,虽然有时候觉得娘早日离去也好,可那终究是生他养他的娘,他忽然站起身,仔细打量已经没了气息的娘,眼睑出血,嘴唇发绀,他做过提刑官,也知道一些死人的症状,立即命人找来阮名扬去请来县衙的仵作,娘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韩映之哭声不减,心中却更加惶恐不安,见老爷要请仵作过来,哭道:“老爷,老夫人已经去了,难道在死后还要惊扰她老人家的魂灵,让她不得安生吗?” 唐一鸣脚步迟疑,有些动摇,韩映之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可是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吴妙晴及时出声了,“若是老夫人死因可疑,岂非死不瞑目?” 说到“死不瞑目”的时候,韩映之神色张皇,再精明的女人,在杀了人之后都很难做到心如止水,总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慌,除非杀人如麻,已经成为习惯,可韩映之虽然心思狠毒,却毕竟不是杀手! 唐一鸣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了大半,高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县令大人府中出了事,县衙的仵作很快就到来了,没有任何悬念,很快就查出来,老夫人是窒息而死! 唐一鸣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双眉倒竖,勃然大怒,一把掐住韩映之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没有对你赶尽杀绝,谁知你竟然如此恶毒,老夫人这些年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能下手杀了她?你这个*不如的东西!” 韩映之脸色发白,被掐得说不出话,这再糟糕不过的人生,也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其他的女人都被吓得心惊胆战,安梦瑶派韩映之来伺候老夫人,自然是想整她,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杀了老夫人! 唐一鸣手指一松,已经被掐得半死的韩映之艰难咳嗽几声,唐一鸣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高声道:“立即把这个弑母的女人关入大牢!” 第九十四章 惊喜 唐诗听云姨说完唐家的事情之后,心中只觉烦闷,突然不想去那个藏污纳垢的唐府了,人性的丑恶在唐府彰显得淋漓尽致,全府上下没一个干净的人,实在燃不起半分留恋和不舍,娘这样的人能在这样的家族里面安然无恙地生活了十几年,也算是个奇迹了! 唐府充满了算计,充满了阴谋,如今父亲也算是罪有应得,当初全然不识娘的好,不喜欢娘就算了,毕竟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不是你好,我就一定得喜欢你,这一点,唐诗明白,可是父亲居然纵容韩映之做恶,若没有父亲多年的纵容,养成她无法无法的性子,今天她岂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听云姨说,她不在京中之时,父亲还曾舔着脸找上门来,婆婆这样的豪门夫人怎会不知父亲的来意?连见都懒得见,就直接打发了,心中必定充满鄙夷之情,唐诗忽然理解了婆婆,她姓唐,可是她自己都不喜欢唐家的人,何况别人?作为一个婆婆,儿媳出身这样的家族,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做到心无芥蒂! 唐诗闭上眼睛,淡淡吩咐道:“带些抚恤银两过去,说我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云姨知道小姐不愿去唐府,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应道:“是!”说心里话,她也不赞成小姐去唐府,韩映之弑杀婆婆,夫人当年大仇已报,唐府确实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唐诗不想去唐家,不想看那各种各样的嘴脸,但是想起很久没回谢家,想起舅母,想起浩远哥哥,想起嫂嫂,心中有些挂念,成亲之后,只有回门的时候去过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当即去请示婆婆,想回谢家一趟! 不过一如既往,并未见到婆婆,只见到了许嬷嬷,随后,许嬷嬷就转达了夏侯夫人的意思,“想去就去吧!” 唐诗心中雀跃,虽然婆婆不情愿,不过总归是同意了,或许婆婆也是在妥协,不想因为这件事和阿砚闹得不愉快! --- 这日,谢浩远正好也在府中,听闻表妹唐诗来了,飞奔过来,围着唐诗转了好几圈,忽道:“阿诗妹妹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听说你前段时间不见了,老实交代,去哪儿了?” 唐诗斜斜看他,笑道:“是不是我去哪里都得向你这个翰林院学士报告啊?” 谢浩远正色看着唐诗,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神色凝重,吐出一个字,“是!” 唐诗啼笑皆非,“报告学士大人,我去找阿砚了,行不行?” “阿砚?”他重复了一遍,鄙夷道:“叫得这么亲热,也不嫌肉麻?才嫁过去几天,就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唐诗挑眉道:“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孤家寡人?我这个表妹都成亲了,舅母也该给你找个凶悍的表嫂好好管管你!” 他忽然一脸幽怨地看着唐诗,悔不当初,“我这人内心一向脆弱,还没从爱人嫁人了,新郎不是我的痛苦中走出来,尚需很长一段时间疗伤,你却还在这里嘲讽我,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养了个白眼狼,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唐诗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可是听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你看明正哥哥不就是这样的吗?” 两人正在打趣间,苏伊湄听说唐诗来了,匆忙赶出来迎接,唐诗意外地发现,表嫂的小腹竟然高高隆起,惊喜不已。 看着表嫂脸上泛起的淡淡幸福光芒,想起在边关的时候,明正哥哥提起庄姐姐之时的欲言又止,唐诗心中暗暗祈祷,当年暗藏的情意,应该随风飘逝了吧,明正哥哥和表嫂就像两片浮萍,在无边无际的河流上面漂浮了许久,终于在两条河的交汇处相逢。 唐诗忙上前,“嫂嫂,你什么时候有了身孕,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苏伊湄还没有说话,谢浩远就没好气道:“就算想通知你,你也得在府中才行啊,你那个婆婆,眼高于顶,我们连面都没见到,只派个下人告诉我们你不在府中就打发我们了!” 谢明正成婚的时间不短了,和苏伊湄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现在苏伊湄终于有了孩子,谢夫人也十分高兴,呵斥道:“浩远,你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夏侯夫人也是阿诗的婆婆,儿媳背后说婆婆的不是,万一传了出去,对阿诗和婆婆的关系有弊无利,浩远嘴上一向没个遮拦,也架不住有下人会多嘴多舌地说出去! 苏伊湄正欲行礼,“见过少夫人!” 唐诗笑着阻拦道:“嫂嫂和我来这套干什么?几个月了?” 苏伊湄一脸娇羞,“已经五个月了!” 五个月?唐诗一怔,这应该是明正哥哥出征之前,表嫂就怀孕了,可惜当时都不知道,真好,舅母也快抱上孙子了! 谢夫人见今日欢聚一堂,阿诗难得回府,笑道:“阿诗,今日就留在府中用膳,好久没见你了,我可是有许多话想问你!” “好啊,我也好久没见舅母了!”唐诗欣然应允! 看着阿诗脸上的兴奋之色,谢夫人含笑叮嘱道:“你这孩子,离开京城也不给舅母来个信,这里终究是你娘家,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唐诗有些自责,“我知道了,舅母!”当初没有告诉舅母等人,也是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也怕他们担心,再则,阿砚在信中都没有写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事关重大,所以唐诗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离开了京城! 很快,酒席就上来了,满桌子都是唐诗爱吃的菜肴,唐诗胃口大开,正准备下筷箸,忽然喉间一阵翻涌,匆忙弯腰,呕吐起来! 谢夫人急道:“阿诗,怎么了?” 唐诗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难受!” 谢浩远调侃道:“我看你是太久没回来,吃惯了夏侯府的山珍海味,不习惯谢家的粗茶淡饭了吧!” 唐诗依然难受,顾不得和浩远哥哥打口水战,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那么喜欢的菜肴今日忽然没了胃口,雅霜看着小姐难受的脸色,担忧道:“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诗摇摇头,“应该没事,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吧!” 谢夫人毕竟是有经验的,又看着一旁的儿媳苏伊湄,意识到了什么,大喜过望,“快,快去请大夫过来,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可能是有了!” 谢浩远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道:“不会吧?” 谢夫人将还没吃完的谢浩远赶了出去,不顾浩远一脸的愤愤不平,“娘,我还没完呢!” 赶走了浩远,谢夫人低声道:“阿诗,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唐诗努力回忆,不太记得了,似乎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来了,谢夫人明白了大半,几乎就可以确定了,“你怕是有喜了!” 唐诗不敢置信地捂住朱唇,不会吧,前几天阿砚才和她说,两人该要孩子了,现在意外的惊喜就来了?不过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呢? 很快,谢夫人就请来了大夫,本来像唐诗如今的身份,是可以请太医的,只是在谢府之中,大家都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如何,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唐诗靠在锦榻上,大夫轻轻搭了唐诗的脉搏,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对谢夫人道:“恭喜夫人,这位少夫人有喜了!” 唐诗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吗?” 大夫颔首,“千真万确,少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怀孕初期,要切记不可劳累!” 唐诗的脸瞬间比朝霞还要红,谢夫人明知所以,笑着寒暄道:“多谢大夫,管家,带大夫去领赏!” 待所有人出去之后,唐诗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想起表嫂脸上幸福的憧憬之色,偷笑出声,这里也有了一个小生命了? --- 没过多久,夏侯砚就急急忙忙来了谢府,深寒的眼眸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阿诗!” 唐诗最想把这个好消息与他分享,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敢置信,“我们有孩子了?” 夏侯砚含笑道:“谢夫人派人告诉我的,若是不相信大夫的话,回府之后,我去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唐诗也觉得再请太医过来确认下比较安全,夏侯砚看着唐诗脸上惊喜交加却又忐忑不安的神色,附在她耳边,声音*,“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没有,大不了我们下次再努力一点!” 一句话让唐诗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想起刚才大夫的暗示,愈加恼怒,一记粉拳砸到他胸膛上,“胡说什么?这里是我舅母府中!” 他唇角勾起,整个人如山水画般动人,满府锦绣也不及他的风华,唐诗尽管早就知道他的俊美优雅,可此时也忍不住呆了一呆,一直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他见唐诗痴痴地看着他,唇角得意的笑弧度更大,靠近唐诗,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庞离唐诗越发的近,声音魅惑,“看够了吗?” 唐诗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耍弄了,又是一记粉拳砸在他胸口,可是这次还没到他胸前就被制止了,被他化解于无形,不悦道:“都快要当娘的人,还这么淘气?” 唐诗想起大夫说那么明显的暗示,要注意休息,旁边的婢女压抑的低笑声,心中越发羞窘,恼意不减,“可恶!” 他忽然想起什么,“听谢夫人说,你还没用膳吧,赶快去用膳吧,如今你可是两个人了!” 唐诗甜甜一笑,席间,他对唐诗极为照顾,谢夫人看在眼里,很是欣慰,夏侯少将军是真心疼爱阿诗这丫头,如今阿诗也有了身孕,但愿一直不喜欢阿诗的夏侯夫人对她的态度也会好转起来! --- 回府之后,夏侯砚已经命人请了太医等候在府中,太医确定唐诗已经怀孕有两月了,这下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唐诗和夏侯砚都沉浸在初为人父母的喜悦之中,处处流淌着欢欣的气氛! 一时,上夏侯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自然也传到了宫中,端淑太妃知道唐诗有孕之后,沉吟良久,最终还要将那件事告知了姐姐,有些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有些事不可以! --- 夜深人静,一切都已经进入梦乡,夏侯夫人却睡不着,端淑太妃和她说的事情时时萦绕在耳边,她震惊不已,唐诗此去边军,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妹妹告诉她,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虽然她不喜欢唐诗,可是唐诗怀孕了,到底是她的孙子,再则,这夏侯府终究太过冷清,她也早盼着能阿砚能有子嗣,唐诗怀孕的消息也让她心中掠过一抹喜悦的波澜! 谁知,这个关头,妹妹居然告诉了她这样一件事,她也是历经风浪的豪门夫人,第一次觉得此事棘手无比! 元帅这几日一直在军中,不在府中,她只觉手脚冰凉,立即唤来许嬷嬷陪伴! 许嬷嬷也震惊不已,少将军是她看着长大的,若是少夫人真的*于人,哪里还能配得上高贵的少将军? 夏侯夫人轻声道:“太妃的意思是说,唐诗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按照时间推算,她受孕的时间与落入敌军之手的时间相差无几!” 许嬷嬷也是有经验的,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沉默片刻道:“夫人可还记得蒙古成吉思汗的故事?” 夏侯夫人愕然,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和其他各部落纷争不断,有一年,铁木真不敌之下,他年轻貌美的的妻子蒲儿帖被对手抢走,被嫁给了对手的弟弟! 后来铁木真汇集三路大军讨伐敌军,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妻子夺了回来,可是距离上次离别已经半年多,蒲儿帖被救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挺着大肚子,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 不过铁木真并不介意,他始终坚信他妻子没有爱上同*共枕的敌人,一切皆因自己暂时还不够强大而起,为了补偿妻子,他全心接纳了这个孩子,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视如己出!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铁木真这样博大的胸怀,虽说唐诗为了救倩然才落入敌手的,可是她腹中骨肉到底是谁的? 端淑太妃不仅将唐诗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她,而且关于南清世子易子墨的密报也交到了她手中,夏侯夫人看的直皱眉,易子墨生性*,府中妻妾成群,依然喜欢在外寻花问柳! 夏侯夫人虽然先入为主地对唐诗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觉美貌惊人,肌肤莹洁,眼似秋水,眉若春山,翩若惊鸿,翻若游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莫过于此! 这样的姑娘,连女人看了都动心,那个什么*世子看了岂会不动心?绵羊落入*的手中,会有什么后果?夏侯夫人不愿去想! 许嬷嬷迟疑道:“夫人,这事要不要告诉少将军?” 夏侯夫人摇摇头,颓然道:“他岂会不知?可是回府之后从不见他提起,若不是太妃告知于我,都不知道背后还发生了这些事,连倩然也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一个个都瞒着我!” 许嬷嬷道:“那夫人有什么打算?” 夏侯夫人面露犹豫之色,“她保护了倩然,我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以后对她的态度也会好一些,可是她居然怀孕了,这个孩子若是阿砚的还好,若不是,我如何面对夏侯家的列祖列宗” 许嬷嬷知道夫人的纠结,提议道:“此事要不要和元帅商量一下?” 夏侯夫人摇摇头,“暂时不用,让我先想想!” 虽然天气渐暖,可是这样的夜里,夏侯夫人依然觉得冰冷,神情隐有悲色,“阿砚未必不知道这件事,可他喜欢唐诗,只装作不知道,他的态度可见一斑,也许他心里也会认为这个孩子必定是他的!” 许嬷嬷轻轻颔首,在夏侯府,谁不知道少将军和少夫人鹣鲽情深?少将军为了少夫人,怕是不会去随意揣测! 夜色深浓,夏侯夫人神情凄然,“若她没有怀孕,我就算心中万不甘愿,也只能忍痛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可如今是关系到夏侯家血脉的大事,我想骗自己也骗不了!” --- 这日,夏侯夫人居然破天荒地来了唐诗的寝居,唐诗受*若惊,自从有孕之后,阿砚抽了很多时间来陪她,舅母也派人送来各种各样的婴儿衣饰,连庄姐姐都特意派人送了贵重贺礼,连倩然也对这个未来的小侄儿或是侄女颇为期待,一时间,她的寝居充满浓浓温馨,她本想去回礼,阿砚却以她身子不适为由,将所有宾客挡在门外,嘱咐她一定要多休息! 让唐诗惊喜的是,今日婆婆居然也到来了,唐诗匆忙出来迎接,弯腰俯身的时候却被婆婆制止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你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这是婆婆第一次对自己和颜悦色,唐诗心中感动,夏侯夫人落座之后,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你这里伺候的人太少了,许嬷嬷,去挑几个伶俐的丫头,还有几位嬷嬷,过来伺候少夫人!“ 许嬷嬷恭声道:”是!“ 唐诗正准备推辞,却被夏侯夫人制止了,”你是阿砚的夫人,这是应该享有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必见外!“ 唐诗心中欣然,”是,多谢婆婆!“ 夏侯夫人的脸居然没有往日的冷清,反而是一派慈和,”以后和阿砚一样,叫我娘吧!“ 娘?唐诗不敢置信,这些连云姨也震惊不已,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唐诗低眉浅笑,”是,娘!“ 夏侯夫人走后,雅霜只觉扬眉吐气,夸张道:”还是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争气,如今夫人的态度就全变了!“ 唐诗和云姨相视一笑,云姨佯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雅霜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说的是事实嘛,以前小姐没有怀孕的时候,夫人哪会屈尊降贵来这里啊?“ 唐诗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每一个做母亲的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有这样的爱吧,就算娘不喜欢她,可是腹中孩子总归是她的孙子,这份血缘,是怎么也阻隔不了的! --- 从唐诗的寝居出来,夏侯夫人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脚步也开始沉重,许嬷嬷见状,担忧道:”夫人!“ 夏侯夫人神色悲恸,”她对我全无戒心,我实在下不了手!“ 许嬷嬷从未见过夫人这样徘徊不定的神色,可是这种事情谁又能肯定呢? 夏侯夫人眼中忽然掠过一抹光亮,手心收紧,眼中一抹期望之光,仿佛在期待什么,”你说,这个孩子会不会刚好就是阿砚的?“ 许嬷嬷沉吟片刻,从未见过夫人这样脆弱的时刻,不忍掐断夫人的希望,咬牙道:”那万一不是呢?夫人冒得起这个险吗?“ 夏侯夫人神色怅然,”盼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了孙子,不管儿媳是不是我喜欢的,孙子总归是我的,看在阿砚的份上,我也就认了,我还在想,她终究是保护了倩然,我尽管不喜欢她,也得承这份情,我还没到老糊涂的程度,就算她已非清白之身,也怪不得她,我再不甘愿,也只能认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是老天居然和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居然送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许嬷嬷跟在夏侯夫人身边多年,深知她心中的苦楚,”奴婢还是觉得事关夏侯家的血脉,半点开不得玩笑,夫人不可心软啊!“ 夏侯夫人看着许嬷嬷的神色,声音颤抖,”真要如此?“ 许嬷嬷劝道:”夫人切不可因为一时心软,而导致后患无穷,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万一是少将军的还好,万一不是,而少将军爱少夫人如命,谁能保证他不会将此事遮掩过去?“ 许嬷嬷是夏侯砚的乳母,对夏侯砚的性子有些了解,又道:”更何况,少将军至情至性,就算真的知道少夫人*于那个什么世子,也不会怪罪少夫人,反会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少夫人,所以,就算那孩子不是少将军的,只怕少将军也会视如己出,当做是自己的!“ 第九十五章 宁缺毋滥 夜里,唐诗躺在夏侯砚怀里,声音透着止不住的惊喜,“婆婆让我以后唤她”娘“,你知道吗?” 夏侯砚看着爱妻眼中的甜蜜,凤目一挑,不禁失笑,“我看你都忘了,这是在我府中,我怎么会不知道?” 唐诗吐吐舌头,和他的身体贴得更紧,“自从我娘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叫过”娘“了,如今,娘让我这样叫她,顿时觉得好亲切,她们都是你的至亲,以后也会是我的至亲,阿砚,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夏侯砚看着阿诗眼中兴奋的光芒,心中却有一道阴郁掠过,欲言又止,被唐诗看在眼里,奇怪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他含笑道:“当然高兴,只是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本应该抽空多陪陪你的,可惜最近军务实在太多,不能抽出更多的时间,觉得愧对你!” 唐诗微笑,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已经有很多人陪我,倩然也常常过来,今日连娘都来了,以后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 唐诗没有看见一抹复杂的神色从他凤眸中一闪而过,景焕的话在他心头掠过,阿诗被易子墨掳去这件事情,太妃姨娘已经知道了,怕是娘也知道了! 夏侯砚缓缓闭目,拥着唐诗的手不自觉紧了一分,娘突然对阿诗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不过看她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不想让她陷入担忧,日防夜防,夏侯府不是别的名门望族,父亲没有妾室,他也没有庶弟庶妹。 一个男人,身边有一堆女人,府中各种阴谋诡计必定层出不穷,虚情假意,尔虞我诈,令人烦不胜烦,这也是他喜欢自己府邸的原因之一,干净,清澈,率直,不用伪装自己! 唐诗怀孕很嗜睡,没一会的功夫就睡过去了,抚摸着她甜美睡颜,他欣悦一笑,起身唤来一名侍女,青丝,她会武功,他吩咐她,要时刻不离少夫人左右,在关键的时刻一定要保护好少夫人,青丝会意,领命退下。 夜色深沉,夏侯砚立于中宵,仰望星空,无声轻叹,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 --- 转眼四月,百花绽放,花香正浓,一派旖旎*,争奇斗艳! 这日,唐诗正在院中为孩子缝制新衣,没多久,一件精致的婴儿衣服就做好了,上面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栩栩如生,映照在太阳的光芒下,充满着温情的气息! 门帘一挑,夏侯倩然笑意盈盈进来,“嫂嫂又在给小侄儿做衣服了?” 唐诗点点头,夏侯倩然见嫂嫂居然给小衣物上面绣了小秋,忍不住赞道:“嫂嫂的绣工,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什么时候教教我?” 唐诗面含微笑,还未答话,许嬷嬷带着一众嬷嬷婢女来到寝居,声音不似往日那般冷然傲慢,“少夫人,这是夫人特地吩咐送来给你补身子的冰糖燕窝,是异域刚刚送来的贡品!” 唐诗起身,吩咐云姨接过,“请嬷嬷替我谢谢娘!” 夏侯倩然打趣道:“如今娘眼里只有嫂嫂,连我都没份!” 许嬷嬷笑道:“以后小姐出阁了,夫人自然也会预备小姐的份!” 夏侯倩然脸色一红,“许嬷嬷你在说胡话了?” 云姨帮唐诗端来冰糖燕窝,小心地伺候小姐服用,唐诗吃了一口,口感糯滑,香甜滑腻,烹饪的时候必定花了很多心思! 以前唐家鼎盛的时候,唐诗也吃过不少燕窝,可惜从未吃过这种口感的燕窝,果然是极佳贡品,可刚刚吃了还不到三成,意外就发生了! 一旁在唐诗身边的锦榻上躺着的温顺小秋忽然奋力一跳,一下子蹦到了云姨端着玉碗的手上,云姨不查之下,措手不及,一个没拿稳,玉碗一滑,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名贵的冰糖燕窝也溅得四处都是! 唐诗看见许嬷嬷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忙命人去把小秋抓回来,小秋一向性子柔顺,从未这样失控过,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 小秋继续四处乱窜,唐诗看许嬷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起以前她说过,娘对小动物的毛过敏,不准有人在府里养小动物,所以她从来不让小秋到处乱跑,娘来她的寝居之时,更是让雅霜好好看好小秋,不可出来冲撞了娘,可今日,小秋到底是怎么了? 小秋上蹿下跳,把房里名贵的天青花瓶都摔了好几个,一片狼藉,唐诗看着许嬷嬷铁青的脸,忙道:“对不起嬷嬷,等这里收拾好了,我会去向娘赔罪!”娘派人送过来的冰糖燕窝,居然让小秋给撞倒了,难怪许嬷嬷脸色如此难看? 许嬷嬷面无表情,淡淡道:“以前就和少夫人说过,府中不准养小动物,可少夫人执意如此,奴婢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少夫人是看到了!” 唐诗坚持道:“它一向很懂事,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嬷嬷放心,稍后我一定好好责罚它,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许嬷嬷想起少夫人和那个南清世子的事情,心中对少夫人多有鄙夷,冷冷道:“这样吧,再去熬一碗过来!” “是!”身后立即有嬷嬷应声出去! 熬?唐诗一怔,燕窝是用“烹饪”的,不是“熬”的,有“煮燕窝”,“炖燕窝”,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熬燕窝”的说法,联想到今日小秋的反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次,连夏侯倩然也很意外,她也很喜欢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也加入了追寻小秋的队伍之中,最后还是一名面容清秀,身形轻盈的侍女抓住了小秋,毕恭毕敬把它送到唐诗面前,“少夫人!” 唐诗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青丝!” 唐诗颔首微笑,这个青丝是练家子,身手不错,看样子轻功也不错! 唐诗抱过小秋,可它依然十分激动,躁动不安,用以前的方法,一直抚摸他光滑的皮毛许久,也不见安静下来,反而龇牙咧嘴,目光凶光,唐诗更加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有嬷嬷再次端来一碗冰糖燕窝的时候,府中被小秋冲撞得乱七八糟的场面已经被婢女们尽数收拾好了,云姨福身上前,接过玉碗! 唐诗忽然感觉到身下有热流溢出,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血,血,小姐你流血了!”雅霜突然大叫起来,唐诗一惊,手抖动了一下,小秋蓦然跳到地上,不见了踪影! 唐诗不知何故,腹痛越来越明显,依稀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眼前阵阵发黑,脸色瞬间煞白,痛得弯下了腰,下意识的护住小腹! 青丝心知不好,忙命身边一名年幼婢女,“快去通知少将军!” 一时间,百般酸涩苦楚不期然闯入胸腔,这一刻,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原来如此,唐诗努力嘲讽一笑,最想不到的人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云姨几人均大惊失色,“快,快扶小姐躺到*上去!” 夏侯倩然也惊异不已,“怎么会这样?嫂嫂到底是怎么了?” 唐诗身子剧痛,很快,就被昏天黑地的痛仿佛卷入无边的黑暗,一点点将她吞噬,耳中轰鸣声不断,那一根情感的弦,轰然断裂…… --- 帷帐外,几名太医忙忙碌碌,汗流浃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名太医出来。 夏侯砚等候在外面,表情再不复往日的优雅淡然,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怎么样?” 太医神情惶恐,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回少将军,所幸少夫人服药不多,下官等人连用了几副安胎药,总算是有惊无险,保住了孩子!” 夏侯砚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一字一顿道:“少夫人呢?” 太医看着少将军要杀人的脸色,擦了擦头上的汗,战战兢兢道:“少夫人…少夫人似乎是受了强烈的刺激,一直昏迷不醒!” 夏侯砚快步进入,俊美的容颜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戾气,一向优雅的风仪,此刻全无,双眼血红,以往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府中翘首以盼,等待他归来,可是现在,她躺在*上,脸色白得让人心疼,他胸口处狠狠一紧,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霍然起身,门口的夏侯倩然不知道发生何事,追问道:“哥,嫂嫂到底怎么了?” 夏侯倩然从未见过温雅的哥哥这样暴怒过,惊得呆住! --- “现在情形如何了?”夏侯夫人的声音竟然透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若是等到腹中胎儿大了再动手,怕是连大人都会有危险,若是唐诗死了,阿砚必定恨死了她,她不想因为唐诗,和阿砚变成仇人,夏侯夫人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决心,宁缺毋滥! 许嬷嬷道:“是那个发情的小畜生撞了放有堕胎药的燕窝,少夫人才吃了不到一半,就摔了,奴婢命人重新去熬一碗的时候,药性已经发作!” 夏侯夫人无力一笑,不知是喜还是忧,又似是自我安慰,“只要打掉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一切就既往不咎,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以后我会好好补偿她的!” 第九十六章 兴师问罪 这时,一名嬷嬷悄然过来,许嬷嬷会意,匆忙过去,急急问道:“情况如何?” 嬷嬷贴在许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许嬷嬷示意退下,快步奔到夫人面前,摇摇头,有些失望,“药量不够,孩子还在,少夫人一直昏迷不醒!” 夏侯夫人却似如释重负一般,喟然一笑,一不小心竟然打碎了面前的茶盏,差点划破了手,许嬷嬷急忙收拾碎片,“怕是少将军马上就要来了,夫人千万要镇定!” 夏侯夫人自从下了决心之后,心中一直惶惶不安,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许嬷嬷鼻子一酸,安慰道:“夫人是为大局着想,奴婢知道夫人心中的痛楚,只有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少将军,少将军!”外面传来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夏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只能镇定心神,兴师问罪的人来了,事情已经做了,就不允许自己后悔! 夏侯砚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一把掀翻了夏侯夫人面前名贵的桌案,巨大的声响砸在地上,震耳欲聋,吓得所有下人皆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夏侯夫人不动声色道:“你们都出去!” 下人皆如蒙大赦,匆忙往外跑,只有许嬷嬷,抱住夏侯砚的腿,哭泣道:“少将军,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不关夫人的事,是奴婢看不惯少夫人仗着有了孩子就在夫人面前趾高气扬,想给她一个教训,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 夏侯砚一脚踹在许嬷嬷身上,冷冷道:“你在愚弄我的智慧吗?滚!” 许嬷嬷心中酸楚不已,她是少将军乳母,少将军虽然平日冷淡高傲,可对她始终是尊重的,她做出这样的事,也是为了夏侯家着想,也没有半分私心,问心无愧! 面对儿子的盛怒,夏侯夫人竟然有些心虚,向来风华绝代优雅从容的儿子,如今在她面前掀起了滔天怒火,字字如刀,“娘,对一个还为出世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多年的生养之情,母子情深,今日竟然被全盘否定,夏侯夫人双肩微颤,眼含深深失望,却仍然倔强地保持着自己的风仪,淡淡道:“她怎么样了?” 夏侯砚冷冷看着娘,一字一顿道:“要让你失望了,孩子还在!” 夏侯夫人淡定地端起身边的清茶,语气清冷,“既然如此,你这样气势汹汹地闯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夏侯砚看着娘的淡然,“我一直以为,娘虽然强势,一向说一不二,却始终是出身名门,断然不会像那些无知妇孺一样,喜欢玩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是娘今日的所作所为,让我蓦然明白,原来娘还有另外一张面孔,是我不知道的!” 夏侯夫人一生刚强,现在却被儿子这样当面指责,猛然起身,面对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儿子,声声控诉,“夏侯砚,你凭什么这样指责我,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最清楚!” 夏侯砚神色肃穆,还未说话,就被夏侯夫人的声音打断,“夏侯砚,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你可以为了你的爱情不顾一切,可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夏侯家族,夏侯家和我血脉相融,若是长孙来历存疑,我死后也无颜面见夏侯家的列祖列宗!” 夏侯砚看着神色激动的娘,一字一顿道:“我比什么都肯定,阿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是如假包换的夏侯家的血脉,娘根本就不了解内情,就凭一个猜测就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 许嬷嬷忽然心惊胆战道:“夫人,元帅回府了!” 夏侯元帅尚未来得及脱去一身戎装,高大伟岸的身影就已经进来,沉稳的脸上隐隐带有一丝忧色,看着神情激愤的儿子,和不甘示弱的夫人,淡然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倩然也跟了进来,见娘和哥哥都是一言不发,只得小声的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 夏侯元帅缓步至上位坐下,四周的空气都差点凝结成冰,窗外春意融融,与这里却是两个世界! 夏侯夫人看着丈夫,眉峰冷然,唇线刚毅,父子两人如出一辙,都是执拗的人,这次只怕不会站在自己一边! 面对儿子刀一样的目光,夏侯夫人昂然抬起头,冷冷看着他,“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南清世子易子墨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你敢说,唐诗在他手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侯倩然瞪大了眼睛,怪不得娘要除掉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原来是这样,一直觉得奇怪,娘就算不喜欢嫂嫂,也不至于对哥哥的孩子下手啊! 夏侯砚面色一凝,凤眸幽深,“我百分之百肯定!” 夏侯夫人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毫不意外,只是冷笑道:“你敢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夏侯砚看向娘的目光满含失望,“阿诗和易子墨清清白白,他们之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有!” 夏侯夫人依然在笑,神色却愈加悲凉,“可是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这个南清世子易子墨,*成性,花名在外,连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都不放过,唐诗一个女人落到他手里,你说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夏侯砚呼吸一窒,“你根本就不了解阿诗,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可是她对你从无半句怨言,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夏侯夫人多日来的委屈和苦楚蓦然爆发出来,唇角浮现一个苦涩笑意,“你还在这里质问我?我做了什么,你看到了吗?为了不让你难做,我努力尝试着去接受她,认可她是我们夏侯家的人,不计较她卑微的出身,不去想她那些不堪的家人,不去想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把你迷得晕头转向非她不娶的,我什么都不去想,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你的夫人,她是你喜欢的人,我再不甘也只能认了,谁叫你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说到此,夏侯夫人的声音蓦然变大,“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让步,可是关系到夏侯家子嗣的大事,你叫我怎么让步?” 夏侯元帅忽道:“够了!”他缓步走到夫人面前,“这件事你做的太不应该了!” 连丈夫都指责自己,夏侯夫人神色一僵,颓然一笑,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终于做了决定,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既希望许嬷嬷成功,也害怕成功,她一向是个刚强的女人,此时却格外的脆弱,面对丈夫和儿子的双重指责,她只剩长长抽泣,“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是为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夏侯家,你们有谁体会过我心中的痛苦?” 夏侯砚看着一旁被吓到的倩然,想起躺在*上脸色苍白的阿诗,“娘,虽然你一直不喜欢阿诗,对她诸多偏见,可她是真心把倩然当做妹妹一样维护,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阿诗,现在倩然会怎么样?不指望你感激,却想不到你会这样给她致命的伤害!” 夏侯倩然看娘如此难过,心中不忍,“哥,娘也有娘的苦衷,你就不要再责备娘了!”看着娘受伤无力的神情,心疼道:“娘,也许是个女孩也说不定,不必太过忧虑!”虽然她也觉得打掉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太过残忍,可是娘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现在看娘和哥哥闹得这么僵,只能劝和! 夏侯砚想起现在躺在*上昏迷不醒的阿诗,经历了怎样的痛楚和行动,心就一阵阵抽痛,一句一顿道:“我再说一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孩子是我的,请娘不要再胡乱揣测,若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无法预料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娘如果真把我当儿子看的话,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的妻子!” 有下人匆匆跑来,“少将军,少夫人醒了!” 夏侯砚冷眼扫过娘,蓦然转身离开,留下一室的沉寂与心伤! --- 唐诗神色空茫地躺在*上,脸上浮现淡淡自嘲,原本以为婆婆终于开始接受自己了,谁知竟然以最残酷的方式毁了自己。 空气中仿佛还有血腥的味道,小秋在这里蹭来蹭去,唐诗吃力地伸出手摸摸它,曾经听人说过,动物比人敏感得多,人察觉不到的杀意和敌意,它却可以感觉到,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唐诗,它把毛茸茸的头伸到唐诗脸上,唐诗艰难冲它微微一笑,示意自己还好,若不是它,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只怕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参见少将军!” 夏侯砚掀开帷帐,脸色的怒色尚未逝去,一把将唐诗抱在怀里,“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诗阖目微笑,“阿砚,我好痛!” 他紧紧地抱着唐诗,声音颤栗,“我知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包括娘!” 唐诗轻轻摇头,“我不怪她,我只是累了!”爱情败给了猜忌,她心服口服! 第九十七章 让我回去 浑浑噩噩间,有苦涩的味道流入口中,唐诗缓缓笑开,毫无温度的脸上浮现一抹艳绝的微笑。 夏侯砚看着眼前染了血的锦被,双手不自觉发颤,“我能驰骋疆场,却保护不了我的女人和孩子,景焕已经告诉过我,可我没有想到娘会这样做!”他发颤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低沉得不能自已,每说一句,呼吸都要凝滞一下! 唐诗看着他,泪水潸然滑落,苦涩的笑容停留在唇角,“送我回去!” 这满府锦绣,钟鼎之家蓦然让她觉得害怕,为了这孩子,她萌生了强烈的退意,这一路走来,有他在身边,她从来不觉得害怕,可是此时,真的累了,再也不想走下去! 夏侯砚手指颤栗,胸中似有浮云在翻腾,薄唇翕动,“对不起!” 唐诗强忍身体的痛楚,声音低迷,“阿砚,我从未背叛过你,别人不相信我,我能理解,我也不在意,可那是你娘,你的至亲,我如何能不在意?我作为一个母亲,也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让我回去好不好?”这个有着他们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忽然觉得如坠九天冰窖,再多待一刻,孩子就会离自己远去! 夏侯砚闻言,一向淡定的优雅不再,凤眸之中,有着彻骨的紧张与歉然,紧紧握着唐诗的手,不愿放开! 云姨见小姐神色虚弱而决绝,出言劝道:“少将军,太医说小姐受了刺激,情绪不稳,依奴婢看,还是先回谢府去,等小姐情绪平静下来,再做打算!” 夏侯砚仿佛没有听到,心不断下沉,手指扣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面对阿诗期翼的目光,良久终于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 许嬷嬷道:“夫人,少将军送少夫人去建威将军府了!” 夏侯夫人一言不发,表情迷茫,她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为什么换来的全是指责?儿子的盛怒,丈夫的不悦,仅有一个倩然在身边无力的安慰她,心底有一种深深的悲凉油然而生! 许嬷嬷见状,蓦然跪在夫人面前,“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夏侯夫人苦笑一声,“这怪不得你,人算不如天算,也许是天意如此,那个孩子命不该绝,也许倩然说的对,是个女孩也说不定!”女孩和男孩的意义大不同,这一点,夏侯夫人比谁都清楚,如果是个女孩,她也不想纠结了,今日这样一闹,谁都累了! 许嬷嬷欲言又止,夏侯夫人声音暗沉,“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是不便说的?但说无妨!” 许嬷嬷沉思良久,“少将军把少夫人送到谢家去了,今日少将军和夫人闹得这样僵,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母子哪有隔夜仇啊,得想个办法才行!” 夏侯夫人眼中满是深深失望,这件事,让她性格里面脆弱的一面充分暴露出来,自嘲一笑,“能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做了,还能挽回不成?为了唐诗,儿子与我翻脸,元帅也认为我做的太过,没有一个人体会我的苦心!” 许嬷嬷沉吟片刻,道:“少将军的心一直都在少夫人身上,夫人何不想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夏侯夫人知道许嬷嬷要说什么,无力挥挥手,“夏侯家族旁系侧系无数,可嫡系长房就阿砚这一个长子,我和他提过好几次了,多纳几房妾室,为夏侯府开枝散叶,可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他房里的事,我怎么能强迫?” 许嬷嬷道:“以前是不知道少将军到底喜欢什么类型,如今知道了,我们何不按照少夫人的标准去挑?” 夏侯夫人眼眸微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阿砚的心不全在唐诗身上,也就不会和她这样对立了,她和阿砚的关系也会好转许多,可心下依然觉得忐忑,“这有用吗?” 许嬷嬷劝道:“不试怎么知道?只要少将军的心不全系在少夫人身上,在少将军看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看的重要,若是以后还有别的孩子,注意力分散了,也就不会过于在意了,夫人再对他晓之以情,终究是血浓于水,少将军迟早会体会夫人一片苦心!” --- “少将军,少夫人已经睡下了!”云姨无奈对夏侯少将军道。 看着少将军失望的眼神,她暗自摇头,自从回到谢府之后,少将军一天三次来到谢府想见小姐,可无奈小姐被伤得太重,终日躲在房中,抱着小秋自言自语,什么人也不想见,连以前日盼夜盼的夫君也不想见! 小姐这样聪明的女人,对夏侯夫人全无戒心,真心当做娘一样尊敬,谁知道夏侯夫人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打算,雅霜等人只道夏侯夫人不喜欢小姐,连带着对孩子也不喜欢! 可云姨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试探了小姐好几次,终于隐隐约约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夏侯夫人怀疑这个孩子不是少将军的,云姨心中万分后悔,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陪着小姐去边关,也许她去了,这些意外都不会发生! 她深知小姐一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么可能和那个什么世子有染?可是只有深入了解小姐的人才知道小姐的性子,换了别人,谁会知道?让云姨欣慰的是,少将军始终坚信,少将军从未怀疑。 小姐不怀疑少将军的深情,可面对自己视若母亲的人的伤害,小姐是不想再冒这个险了,这孩子也禁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夏侯砚无奈一叹,“好吧,好好照顾她,我明日再来看她!” 唐诗站在窗幔之后,看着他颀长孤绝的身影渐渐消失,心底深处一阵阵不知名的痛楚不断翻涌! 云姨进来,“小姐为什么不想见少将军?” 唐诗只是微笑,“见了又怎么样?我想静一静!” 她没有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舅母,怕舅母担心,只说怀孕之后,越发思念娘家,在获得婆婆的许可之后,回娘家安胎。 谢夫人虽觉不对劲,可无奈怎么问,唐诗都是三缄其口,猜测可能是和少将军吵架了,便劝道,年轻夫妻没有几个不拌嘴的,漫长一生,怎么能一直蜜里调油的过下去?潮涨潮落,云卷云舒,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情,只能劝着唐诗把心放宽些,年轻人闹一阵子也就过了! 唐诗只含笑称是,并不反驳,怎能告知舅母是婆婆怀疑自己腹中血脉的纯正,宁缺毋滥地要除去? 谢夫人虽不知情,谢浩远倒是看出了端倪,调侃道:“终日愁眉苦脸的,小心生一个林黛玉出来!” 唐诗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抱着小秋,沉默不语! 谢浩远忽然一脸神秘道:“怎么样?名门比你想象的残酷多了吧?” 唐诗收回所有的酸涩与苦楚,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淡淡笑道:“我不回谢府,你说我女生外向,嫁出去了就成了别人的人,我回来,你又冷嘲热讽,让我片刻不得安生,你说我到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谢浩远才不上当,声音微扬,“你以为这是乡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女人出嫁之后,除非娘家派人来接,还要征得婆婆的同意才能回去,你也是大家闺秀,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所以呢,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可能有随意回娘家的自由?这京中名门,更没有怀孕的儿媳回娘家住的道理,你以为夏侯府不要颜面?”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戏谑道:“你莫不是被夏侯府退回来了吧?” 唐诗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明过人的表哥,又不想多说,只戏谑道:“算是吧,若我真被退回来了,以后就要靠舅母和表哥养我一辈子了!” 谢浩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夏侯府真是欺人太甚,你又没有什么过错,凭什么这样欺负你?” “浩远哥哥!”唐诗打断了他,正色道:“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谢浩远愤愤不平道,“一定又是你那个婆婆,夏侯砚呢?” 唐诗喟然一笑,“怪不得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只是累了,别问了好吗?” 谢浩远看着表妹神情倦色的脸,叹息一声,终是不忍逼迫她,“回来也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唐诗靠在表哥肩头,像儿时一样温暖,阖目微笑,谢家才是自己的家,有些东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年幼之时,她就喜欢到舅舅府中小住,如今长大了,依然喜欢这里! --- 这日,谢家又来了一位大人物,靖江王来了谢府! “参见王爷!”唐诗微微福身! 靖江王及时伸手,阻止了唐诗的动作,“表嫂不必多礼,景焕只是来看望表嫂!” 景焕?唐诗从阿砚那里知道靖江王的名讳,可是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自称过,印象中,这是第一次! 靖江王已经从夏侯砚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看着唐诗微微发白的唇色,“其实景焕此次前来,是向你赔罪的!” 第九十八章 暗流涌动 唐诗浅浅微笑,“王爷真是折煞我了,王爷何罪之有?” 沐浴在橘红色的夕阳下,唐诗清丽出尘的容颜更添几分美丽,仿佛神姝,靖江王有片刻的恍惚,回过神来,声音带着浓浓歉意,“归根结底,这件事的起因在我,若是我能保护好你和倩然,你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唐诗抚摸着怀里的小秋,声音淡淡,“世事无常,谁能预料?事到如今,我只祈求孩子平安降生,平安长大,其他的,并不那么重要!”庄姐姐说只有为人母才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果然如此,有了孩子,有的东西会变得更加重要,与此同时,也有些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 靖江王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毛茸茸的小秋身上,会心一笑,“总算是有惊无险,真是多亏了这个小家伙,你当初说它是你的好朋友我还不以为然,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小家伙真是大功臣!” 不知道为何,现在的小秋居然对靖江王没有敌意了,从唐诗怀中自然地跳到了他身上,靖江王脸上浮现一个优雅的微笑,忽然似不经意道:“如果你知道会有今日之祸,连累腹中孩子,是否还会如那日一样不顾一切保护倩然?” 唐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想,到了现在,我也愿意去想,假设中的事情毫无意义,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不到那样一刻谁也不知道!” 靖江王似乎没想到唐诗会这样回答,如海般深沉的眼眸在刹那间有清澈绝色,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消逝不见,含笑道:“阿砚说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果不其然!” 唐诗唇角轻颤,却极力克制,依然展开笑颜,“女人的心思婉转*,纵有无数可能,结局却只能有一样,就像赌博一样,只能压一边,没得选择的!” 靖江王沉吟了许久才道:“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去了?” “为什么要回去?”唐诗怔了一怔,迷茫地看着他。 靖江王无声而笑,“你腹中孩子终归是夏侯家的子嗣,早晚也该回去面对,终日逃避也不是办法!” 唐诗听他似乎话中有话,正色看他,“王爷到底想说什么?何不明示?” 靖江王似是不忍,又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京中王孙公子,大多妻妾成群,只有阿砚一直特立独行,可是世事无常,流年似水,谁知道能独行多久呢?” 原来如此,唐诗呼吸一塞,不知为何,却并不是很伤心,或许从她离开夏侯府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靖江王见唐诗并无伤心之色,有些意外,她和阿砚如此情深,若是阿砚真的纳妾,她也能做到平静如斯?还是她已经意识到,以阿砚的身份,群美环绕,享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于有了心理准备的事情,无论多震撼都不会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靖江王的狐疑落在唐诗眼中,唇角只是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曾经的风光霁月,是她生命中出现的阳春白雪,这一生,只想这么自私一回,独自拥有他,只为他一句,“此生,我绝不负你!” 若是阿砚真的如别人所愿,那这段情就再也无可追之处,尽管万般痛苦,也不得不割舍,她做不到与别的女人分享他。 她身处唐府之中,早已见惯了女人之间的各种心机与虚伪,也深知庄姐姐深处万千花丛中,在表面上的风光无限背后的惊险与阴暗,如今突然明白,或许娘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那么纯洁的女子,不屑于参与这样的污秽之中,离开对娘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夕阳柔和妩媚,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只有小秋在一旁跳来跳去,静谧晚景,异样动人! --- 康王府。 康亲王爷看着送来的密报,朗声一笑,“真是太好了,夏侯府现在鸡飞狗跳,正合我意!” 高城面无表情地冷毅面容始终岿然不动,“只是可惜,唐诗的孩子还在,有惊无险!” 康亲王爷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将密报放到火焰上,很快就变成了一张灰烬,消失于无痕,淡淡笑道:“已经足够了!” “依属下看来,夏侯砚和唐诗只是短暂的闹脾气,若是夏侯砚放低姿态,唐诗还是会回到他身边,夏侯砚依然有机会!” 康亲王爷不以为然,提醒道:“你难道忘了,夏侯夫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高城恍然大悟,“因为夏侯夫人怀疑孩子不是夏侯砚的!” 康亲王爷表情慵然,懒懒道:“这还不够?事关夏侯家子嗣的问题,谁都不会掉以轻心,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夏侯夫人既然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消除,这件事,长宁真是办得太漂亮了!” “王爷,那南清世子到底有没有对唐诗做什么?”高城迟疑道,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未解的谜团。 康亲王爷意味深长笑道:“你没长脑子吗?若是唐诗轻易就让易子墨得手了,那也不会让本王对她有这么大的兴趣,不过本王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夏侯夫人和夏侯砚反目,夏侯夫人必定更加迁怒于唐诗,另外,本王还收到消息,夏侯夫人最近正在为夏侯砚物色妾室,用意昭然若揭,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唐诗会怎么做?” 高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见起伏,“难道会对夏侯砚心灰意冷?” 康亲王爷缓缓起身,“事情进展到底如何,拭目以待,本王要的就是唐诗伤心欲绝,最好对夏侯砚彻底死心!” “为什么?” 康亲王爷的眼眸忽然深邃无比,一句一顿道:“本王收到线报,夏侯砚在建安山城困住易子墨的三万大军的奇门遁甲之法是出自唐诗之手!” 高城脸色一动,“真的?”夏侯砚身边有王爷安插的人,他早就知道,可是这个消息还是太过震惊,唐诗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康亲王爷将高城的惊异之色尽收眼底,“现在总该明白为什么本王一定要得到唐诗了吧?” --- “小姐,唐家派人送来一封老爷的书函!”云姨禀报道,唐家的人居然打听到小姐回了谢家,把消息又送到了谢家? 唐诗道:“只是送来书函?”人居然没来,这像是父亲的作风吗? 云姨解释道,“前几日老爷倒是又来了,不过被谢夫人打发了,说小姐最近身子不适,不想见人,老爷不死心,所以命人送来信函,交给小姐!” 唐诗明白了,打开信函,是父亲的笔迹,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只是付诸一笑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云姨问道:“小姐,老爷在信上说了什么?” 唐诗淡淡道:“他说韩映之被关押到县衙大牢之后,他命人对韩映之严刑拷打,交代这些年她做的恶事,韩映之供出了当年害死娘的真相,他恨极,悔极,被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女人蒙骗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将韩映之判了问斩,过不了多久就要行刑了!”后面又是洋洋洒洒的忏悔录与启示录,对不起唐诗这个女儿,希望唐诗能原谅他! 云姨皱眉道:“老爷用心昭然若揭,当年建威将军过世之后,他对夫人的态度急转直下,夫人小产,他不但不加抚慰,反而冷言冷语,如今这样的忏悔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 唐诗道:“以前从来不见他办事如此雷厉风行过,这一次办韩映之的案子,效率倒是出奇的高!” 云姨迟疑道:“老爷*爱韩映之这么多年,如今丝毫不念及旧情,只怕是做给小姐看的吧?” 唐诗微微一笑,“既如此,我们就去看看吧!” --- 县衙大牢。 气息腐朽不堪,唐诗一进来,就觉得胸中翻腾不已,云姨忙道:“小姐,这种肮脏地方,不宜久待,有什么话说完了赶紧出去吧!” 唐诗摇摇头,“没事!”她不是第一次到大牢,对大牢的情形算不上陌生! 韩映之从一堆絮絮碎碎的烂草堆中探出头来,终于认出来这位衣饰华丽的女子就是唐诗,眸中掠过一丝愤恨。 唐诗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完全没有了曾经得意忘形飞扬跋扈的模样,冷声道:“韩映之,好久不见了!” 韩映之立即疯了一样扑到唐诗面前,用仅剩的力气嘶哑喊道:“你这个践人,把我的涵儿还给我!” 云姨忙挡在唐诗面前,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不过都只是多余的动作,监牢粗粗的木桩让韩映之的挣扎徒劳无功,也保护了韩映之! 唐诗看着她,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老夫人虽然对别人都不怎么样,可是对你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居然连自己的婆婆也不放过,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过是罪有应得,怨不得任何人!” 韩映之阴森冷笑起来,“那个老东西,早就该死了,你不是也恨死了她?我替你杀了她,你应该感谢我!” 一股霉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唐诗皱了皱眉,冷冷道:“不要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黑到了骨子里!” 第九十九章 我不会纳妾 唐诗说完,忽然觉得腹中上涌,实在忍不住,一口呕吐了出来,云姨忙道:“小姐,你身子不适,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韩映之看在眼里,眼神掠过一道精光,恶毒道:“看样子你怀孕了,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要一尸两命!” 云姨怒不可遏,“韩映之,当年你害死夫人,如今还要来诅咒小姐,可惜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夫人在天之灵,看见你如今的下场,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韩映之脸色一白,却冷笑道:“云裳,你说我害死夫人,可有什么证据?我杀了那个老不死的没错,可我没有害什么夫人!”她竭力隐瞒此事,心中还有一点点的妄念,涵儿如今还下落不明,如果唐诗得知她害死夫人,以唐诗如今的手段,只怕会杀了涵儿泄愤,她是已经完了,最让她挂念的是涵儿! 唐诗和云姨对视一眼,父亲的信上不是说韩映之已经招供当年害死娘的事情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会否认,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否认的价值?难道父亲在骗她? 唐诗不动声色道:“你不是都签字画押了吗?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签字画押?”韩映之惨笑一声,“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唐诗来见韩映之只想确认一件事,就是当年娘的死因父亲是不是知情的? 如今看韩映之百般抵赖,唐诗心中明白了大半,父亲说这件事是他严刑拷打之下,韩映之才供出来的,既然已经供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不承认,除非韩映之依然想隐瞒这件事,怕自己会对她的一双子女下手! 唐诗忽然觉得心中悲凉无比,真如云姨所言,父亲的忏悔看起来也那般虚伪,父亲早就知道娘是怎么死的,一直不当一回事,反正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舅舅一死,娘作为工具的价值也消失了,父亲就让她自生自灭去! 如今看到自己身份尊贵,父亲便把这件事挖出来,讨好自己,唐诗心中对父亲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逐渐幻灭! 唐诗猜到了韩映之的心思,淡淡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唐涵的下落吗?我就告诉你,唐诗被宫中训诫司教导了三个月,你大概不知道训诫司是什么地方吧,我也一并告诉你,每一个进了训诫司的人,都会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因为那个地方只会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韩映之愤怒地瞪大眼睛,“唐诗,你不得好死!” 面对韩映之狰狞变形的脸,唐诗只是淡淡微笑,“唐涵真是好福气,居然熬过了三个月,不过也不见得是好事,从训诫司出来的人不死也半残了,她被没入奴籍,充作官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我不信,我不信!”韩映之拼命摇头,“你骗我,不可能的!” 唐诗的声音更加冷然,“如今的你,还有什么值得让我欺骗的?” 韩映之多日没有清洗过的头发一片乱糟糟,蓬头垢面,脸色惨白,不用化妆就是女鬼的模样,昔日保养得当的手如今粗糙不堪,尖利如爪子,愤怒伸向唐诗,声音凄厉,“你如此残害我的涵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唐诗冷冷道:“不管是你,还是唐涵,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若不是你在背后百般挑唆自己的女儿,以后她嫁为他人妇,总还可以安度一生,你自己好好想想,她走的哪一步没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你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不知道反省,反而怪到别人身上!” 韩映之想不到涵儿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惊恐得瞪大眼睛,半晌反应不过来! 唐诗看在眼里,声音清冷,“你坏事做尽,满手血腥,我娘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处心积虑害死她,让她含恨离去,死不瞑目?” 韩映之见涵儿如此,彻底没希望了,也没有隐瞒的价值了,惨声大笑,恶狠狠道:“谢微雨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她要不是仗着出身高贵,就凭她,也能稳稳地占据正室夫人的位子?我已经够仁慈了,让她骑在我头上这么多年!” 唐诗脸色一白,身子一晃,幸得被云姨眼明手快扶住,韩映之看唐诗这样的反应,更加得意,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不错,我得到谢怀敬战死的消息,就知道机会来了,我要除去谢微雨这个眼中钉,可是我没想到,还有你挡住了我的去路,你娘还妄想生下男孩,没让她一尸两命已经够对得起她了!” 云姨一把抓住韩映之的囚衣,愤怒道:“你真是个魔鬼,只要挡了你的路都得死,是不是?” 唐诗看着她扭曲变形的脸,在昏暗光线的照耀下,更加阴森恐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你得到了什么?唐涵成了官妓,唐颂现在养在安梦瑶名下,你觉得安梦瑶会善待唐颂吗?儿子不是只有你才能生的,父亲现在有了新欢,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厌恶,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杀了我娘的事情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韩映之神色一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两眼空茫,半晌才道:“少夫人屈尊降贵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唐诗摇摇头,“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只是临死前来送你一程,慰藉被你害死的娘而已!” 这凄冷囚室,愈加紧仄,唐诗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云姨忙道:“小姐,我们赶快走吧!” 唐诗点点头,拂袖转身,此仇已报,终于对娘有了交代,了却一桩心愿! --- 唐诗回到府中,就有人禀报,夏侯少将军来过了,等了许久没见到小姐,只留下一封信说要交给小姐! 唐诗打开,看过了信才知道,三日之后,是端淑太妃寿辰,到时候,他会来接她入宫,唐诗这才恍然忆起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永贞郡主,若她不是什么郡主,此刻也可以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辞,可有这个郡主身份在,似乎什么也推辞不了! --- 自从阿诗回了谢家之后,夏侯砚心境一直很低沉,一连数日,阿诗都不见他,他知道这一次阿诗伤透了心,昔日温暖的寝居,再没有爱妻等候他归来,为他沏上一杯清茶,陪他诗写梅花,谈论家国天下! 夏侯砚在府中漫无目标地走着,没有了阿诗,再美的景色,于他也形同虚设!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来,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花径尽头,一美貌妙龄少女出现在他眼中,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蓦然见到他出现,立即羞红了脸,款款起身,“银月见过少将军!” 夏侯砚淡淡道:“你是…?”虽然府邸宏大,可是并不记得府中有这样一位女子! 银月看到少将军的绝世风采,脸色更加绯红,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就传来一阵淡淡笑语。 夏侯砚回首看去,娘和一位满头珠翠的夫人缓缓而来,娘眉目含笑,“阿砚,今日娘在府中设宴款待,这位是沈夫人,这位是沈御史家的二小姐,银月小姐,你还没见过吧?” 沈银月低眉含羞,“银月见此处有名琴,一时兴起,胡乱弹奏了一曲,让少将军见笑了!” 夏侯砚轻轻颔首,“沈小姐过谦了!” 夏侯夫人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阿砚,今日难得回府,你就一起用膳吧!” 夏侯砚这才发现沈银月的眉眼居然和阿诗有几分相似,怎会不明白娘在打什么主意?只对沈夫人轻轻颔首,“娘,我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 夏侯夫人有些尴尬,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唐诗有些类似的闺秀,谁知阿砚毫无此意,断然拒绝! “阿砚!”夏侯夫人看着沈夫人和沈银月均是神情尴尬,出声呵斥道。 谁知,夏侯砚脚步未停,径直离开,耳边回荡起阿诗温柔的声音,“阿砚,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我希望你心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夏侯夫人快步追了上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侯砚停下脚步,目光寒冷地看着夏侯夫人,“娘,你别打这个主意了,我不会纳妾的!” 夏侯夫人神色一窒,目光寒冷,“我可是按照你的喜好去选的!” 夏侯砚漠然地看了娘一眼,“再像也不是,我心里只有阿诗一个,容不下别的女人,请娘不要再费心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夏侯夫人一个人怔怔发呆! --- 这日是端淑太妃寿辰,居然竟然下起了小雨,唐诗的身孕尚不足三月,身形依然窈窕倩美,若不是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有了身孕! 调皮的毛毛细雨,开始霏霏地飘洒,经过春雨的洗礼,空气清新水润,树叶青翠欲滴,春花怒放宜人,小草生机勃勃。 夏侯砚一身墨蓝色锦袍出现在唐诗寝居,器宇轩昂,颀长秀雅,看见唐诗的时候,墨玉眼眸散发浓浓暖意,优美的唇际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水。 第一百章 参加宫宴 两人已经有半月未见,曾经的如胶似漆,耳鬓厮磨,都仿佛已经远去,短短数日,却仿佛隔了几个春秋,如今见面,双方都有些陌生! 唐诗身着淡粉色宫裙,面若芙蓉,天姿国色,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静静看他,夏侯砚快步上前,声音透着难掩的激动,“阿诗!” 唐诗一怔,他好听的嗓音怎会如此嘶哑?不等她多想,已经被他轻轻拥在怀中,声音低喃,“你终于肯见我了,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唐诗的一句“我也很想你”到了嘴边却立即咽了回去,靖江王的话忽然鬼使神差地回荡在耳边,“世事无常,流年似水,谁知道阿砚又能独行多久呢?” 她明白,自己此次离开夏侯府,夏侯夫人必定会想办法给他纳妾,他正值盛年,如今已经成婚,自己有孕在身又不能服侍他,而且现在直接回了谢家,必定会惹恼夏侯夫人,夏侯夫人身为母亲,岂能不为自己儿子考虑? 如今的唐诗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以为两个人相爱,两个人全心信任,不论面临多少艰难险阻,都可以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如今才知道低估了来自他娘的阻力,曾经那般坚定的心意此刻忽然开始动摇,她会不会陪着他走下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她也很想知道夏侯夫人要给他纳妾,他是坦然接受还是断然拒绝?谁能相信一个人的情意会亘古不变? 这件事是她不能左右的,她在等他如何抉择,他的决定同时也决定了她未来的路,这一刻,只想静静等待,静待他的决定,是纳妾缓和和夏侯夫人之间的关系,还是…? 唐诗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一言不发,雅霜等人一直盼着少将军和小姐和好,现在见小姐不再拒绝少将军,个个心中都在窃喜,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两人! 夏侯砚紧紧地拥着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直到有侍卫上前,“少将军,该启程了!” 他淡淡道:“知道了!”忽然将唐诗抱起,众下人都在,唐诗脸色立即通红,羞恼道:“放我下来!” 他却笑道:“地上湿滑,你裙摆曳地,难道想一身污泥去往宫中?最重要的是,好久没抱你了,不知道你身子养好了没有,是否又沉了些?” 四处传来低低的压抑笑声传来,唐诗愈加羞窘,他看在眼里,脸上浮现捉狭笑意,“我们是夫妻,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唐诗只得将头深深埋于他怀中,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颊,如果,如果他愿意纳妾的话,这一次,就会成为两人最后的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将唐诗抱到府外的马车上,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一瞬间暖流从唐诗指尖蔓延至心头,好似一汪泉水,柔柔的,暖暖的! 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他眼中柔软下来,亲吻唐诗的朱唇,想说什么,却被唐诗抬手制止,只道:“今夜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我是郡主,而不是你的妻子!” 一瞬间,车内空气凝结,他深深凝视唐诗,最终无言! 一路辗转,终于到达宫门,他扶着唐诗下了马车,宫门口早已有内侍公公在此等候,见到夏侯砚到来,高声道:“夏侯少将军,少夫人到!” 唐诗远远看去,贵妇小姐,无一不打扮得花枝招展,丝竹声阵阵,喜乐连绵,处处金碧辉煌,彩灯蜿蜒! 一身华贵锦袍,长身玉立的靖江王看到夏侯砚和唐诗两人,迎上前来,“阿砚,你总算是来了!” 他复杂眸光飘过夏侯砚,落到唐诗身上,唐诗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回视一笑,疏离道:“王爷有礼!” 三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幸好周围的热闹喧嚣并没有让三人在这里停留很久! 端淑太妃在先皇的妃子中地位仅次于太后,也是德高望重的太妃,这宫宴的隆重程度远超出唐诗的想象,怪不得数月之前,离端淑太妃的寿宴还有好几个月,京中就已经有了如火如荼的气氛! 唐诗居然看见还有不同于大夏服饰的异域人士,手持贺礼,面带笑容,前呼后拥! 美轮美奂的大殿上,夏侯元帅,夏侯夫人,还有夏侯倩然早已落座,看到夏侯砚带着唐诗过来,夏侯元帅对唐诗颔首含笑,夏侯倩然朝唐诗晕开一抹笑意,只有夏侯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见了唐诗,只侧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唐诗也不在意,事情闹成这样,相见不如不见! 夏侯砚将几人神色收入眼中,握住唐诗的手,柔声道:“跟我过来!” 夏侯夫人看儿子现在根本无视自己,再想起那日他拒绝沈小姐之时的冷漠,和现在对待唐诗的温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她看来,沈银月比唐诗强多了,出身世家,知书达理,花容月貌,现在做他的妾室,人家也毫无怨言,阿砚却让她这个做娘的差点当场下不了台。 别说阿砚这样的高门公子,就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不论是娶正妻之前还是之后,都会主动纳妾,哪像阿砚? 夏侯倩然觉察到娘的不悦,低声劝道:“娘,现在嫂嫂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夏侯夫人瞪了倩然一眼,“你懂什么?”只要唐诗把孩子打掉,一切她就既往不咎,谁知道,唐诗脾气还不小,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完全无视她这个婆婆! 夏侯倩然面对娘的怒色,只得不说话,夏侯元帅忽出声道:“好了,年轻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夏侯夫人看着丈夫冷然的脸,呼吸一窒,真是腹背受敌,脸色愈加难看,可今日是妹妹寿辰,她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恼怒! 唐诗在夏侯砚身边坐下,端淑太妃寿辰,朝中二品以上的大员都来了,她是夏侯府的家眷,才能荣登这个坐席,以前不论什么宴会,她都是末等座的! 和以前一样,太后娘娘,太妃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依次到来,唐诗看向上座,皇上身边还有庄姐姐,郦沉鱼,宣贵妃等人! 远处的秦庄对唐诗微微一笑,唐诗回视一笑,很快,宴会开始,舞姬翩翩起舞,丝竹声声不断,朝臣送给端淑太妃的贺礼令人目不暇给。 唐诗看见外国贵宾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很出众的青年,一袭雪青色长衫,面容俊美无铸,左耳上挂了个精致的金镶玉铃铛,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见唐诗的目光盯着他身上,夏侯砚低声道:“这位是乾国的使节,来给太妃姨娘贺寿的!” 唐诗应了一声,移开了视线,忽然瞥见皇上身边有一位妃子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正好她的目光也飘过唐诗,视线相碰间,唐诗蓦然明白,这位不就是和康亲王爷*的那位吗? 唐诗握着杯盏的手紧了一下,忽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唐诗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必定是康亲王爷警告的视线,唐诗微微一笑,他在怕什么?难道以为自己会傻到说出去吗? 觥筹交错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夏侯少夫人,本公主敬你一杯!”唐诗一听就皱眉,长宁公主和她似乎是天生的敌人! 抬起看去,长宁公主已经款款而来,立即有宫女上前斟好了酒,不等唐诗推辞,长宁公主就将酒送到了唐诗面前,一脸的热忱,“本公主先干为敬,少夫人请!” 唐诗还没说话,夏侯砚就已经起身,接过唐诗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夫人不会饮酒,我来代劳!” 长宁公主听到夏侯砚“拙荆”的时候只觉异常刺耳,嗤笑一声,暗含不悦,“本公主只是敬尊夫人一杯,尊夫人却不喝,是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夏侯砚冷冷看着长宁公主,淡淡道:“我夫人有孕在身,不宜饮酒,公主的美意我心领了,你可以走了!” 长宁公主立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真是恭喜少夫人了,本公主不知者无罪,来人,换上一杯甜酒,本公主和少夫人共饮一杯,这总行了吧?” 她早就知道唐诗怀孕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七窍生烟,心如刀割,夏侯砚对自己冷如路人,可是对唐诗,却有那样的温柔,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装作不知道,怀孕不能饮酒她还是知道的,就算到时候有什么事,她一句不知者无罪,谁能把她怎么样?一定要以公主之尊逼她喝下这杯酒,方解心头之恨,谁知又被夏侯砚搅局了! 夏侯砚看着长宁不怀好意的脸,声音忽然染上淡淡警告,“我夫人不饮酒,什么酒都不饮,公主想要饮酒,这里到处都是人可以陪,不用在此无理取闹!” 这边有了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视线,长宁公主听到四周似乎有窃窃私语声传来,看到夏侯砚不快的脸庞,狠狠一跺脚,转身拂袖离开! 宫宴是君臣之间,也是臣臣之间交流的绝佳场合,酒至半酣,宾主尽欢,除了长宁公主,还有许多人来向夏侯少将军和少夫人敬酒,称赞两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夏侯砚一律代唐诗饮下,夏侯夫人看在眼里,脸色更加难看! 第一章 此生只会有你 上座的皇上的目光忽然不着痕迹地飘过唐诗,只是短短一瞥,可是却让唐诗感受到了,她还带有皇上的任务,不是她想离开夏侯府就可以离开的! 虽然熟悉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夏侯砚的这一幕插曲,可是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比如端淑太妃,靖江王爷,还有康亲王爷,不管是什么宫宴,总有些人心思各异! 以前夏侯少将军是孤家寡人,吸引了无数少女的目光,现在,虽然他身边已经有了如花美眷,可是依然挡不住数不清的艳羡视线,有的是羡慕唐诗,有的是希望能如唐诗一样坐到他身边,成为他*爱的女人! 感受到身边善意或者不善的视线,唐诗视若无睹,想起曾经庄姐姐也是爱慕过他的,当年的情意,如今化作对自己的祝福,唐诗看到庄姐姐的视线,迎上去,对她微微一笑! “吃些东西,不然等会饿了! ”耳边忽然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唐诗低下头去,没过多久,耳边忽然传来齐公公的声音,“夏侯少夫人,皇上宣召,请跟奴才来!” 唐诗抬起头才知道,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中场休息了,估计是想单独召见自己,又不想拂了大家的兴致,一国之君就这样悄然离开了正殿! 夏侯砚眸光瞬间深邃,看着唐诗的愕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极低,安慰道:“别怕,如实说就好!” 唐诗点点头,起身随着齐公公出了歌舞升平的正殿,到达了景德殿,又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那抹明黄色,唐诗盈盈下拜,“叩见皇上!” 皇上缓缓转身,震袖虚浮,“郡主请起!”他说的是“郡主”,而不是“少夫人”,让唐诗心中有了一抹怔然! 皇上笑容十分亲切,如同兄长一般温暖,“听说郡主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朕还没有赐贺礼呢,来人,赐贺礼!” 立即有一名朱红色衣服的内侍低头端上来一个锦盘,唐诗抬眼看去,一对鎏金水波纹宫镯,在明黄缎面上格外华美,恭敬接过,“皇上日理万机,还为这等小事费心,臣妇叩谢天恩!” 皇上一笑,“郡主大婚次日,夏侯砚就领兵出征,朕一直觉得心中不安,如今听闻郡主有了身孕,朕心甚慰!” 唐诗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夫君为皇上分忧,是分内之事,臣妇一人之事,如何能与家国相比?皇上这样一说,倒是折煞臣妇了!” 皇上似对唐诗的话很满意,忽然似不经意道:“听说郡主此次也去了边关?” 唐诗如实道:“是!”皇上的耳目绝对不止她一个,这件事情也根本瞒不过皇上! 皇上声音略扬,“哦?不知因何故?” 唐诗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皇上,皇上沉默了半晌,慢慢走到唐诗面前,坦诚亲和,含笑道:“朕果然没看错人,郡主做得很好!” 唐诗面对皇上晦暗不明的态度,道:“谢皇上嘉奖!” 皇上忽然眯起眼眸,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暗通南清?” 面对这种大事,唐诗也不敢妄言,“请皇上恕罪,臣妇并不能确定!” “据你猜测,这个人会是谁呢?”皇上紧紧盯着唐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唐诗坦然抬起眼眸,“臣妇原本在潮阳长大,只是近两年才来到京城,去年才嫁到夏侯府,实在不知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力,请皇上明察!” 皇上微微颔首,觉得唐诗的话有道理,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 从景德殿出来,大殿一切如常,没过多久,唐诗发现,皇上也回到了龙椅上,一切依然进行得有条不紊! 夏侯砚并没有问皇上召唐诗去做什么,问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十分心疼,“这里人多嘈杂,我先送你回去!” 唐诗点点头,她的确不想待下去了,也不知道等下还会出现什么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回去最好,这时,夏侯夫人忽然出声道:“宫宴未散,岂能先行离席?这是哪家的规矩?” 夏侯倩然看着嫂嫂脸色不好,道:“娘,嫂嫂如今是有孕在身,就让哥哥送她回去吧!” 夏侯砚冷冷地看着娘不快的脸色,直接无视,“阿诗,我们走!” 夏侯夫人正待发作,却被夏侯元帅呵斥,“郡主不舒服,阿砚,送郡主回府休息!” 唐诗顾不得夏侯夫人难看的脸色,起身随着夏侯砚离开! 刚刚出了正殿居然遇到了郦沉鱼,她看着夏侯砚和唐诗,风情的眼眸中掠过一抹讶然,笑道:“今日是端淑太妃寿辰,少将军怎么这么快就要带着少夫人离开了?若是太妃娘娘知道了,怕是要心生不悦了?” 夏侯砚不卑不亢道:“改日我自会向太妃姨娘请罪,不牢丽贵妃娘娘费心!” 郦沉鱼脸色一变,却很快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色,看着夏侯砚保护下的唐诗,脸色不太好,想起自己的弟弟,郦文轩,好好地去从军,回来的时候居然变成了痴傻,郦文轩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眼前心爱弟弟变成了这副模样,郦沉鱼心如刀割。 虽然后来,文轩偷偷告诉她,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痴傻,是装的,郦沉鱼这才缓过来,可是没缓多久,就高兴不起来了,她知道,文轩这辈子的功名算是毁了! 后来,康亲王爷派人调查才知道,郦文轩的顶头上司居然就是已故建威将军的儿子谢明正,郦沉鱼本能的想,谢明正是不是在乘机挟私报复? 郦文轩哪里敢告诉父亲和姐姐他在军中又是喝酒,又是逛窑子的事?如今见到父亲和姐姐一直埋怨他的顶头上司谢明正,也就聪明地把罪责都推到谢明正身上去,说谢明正平日多般苛责他,乘机公报私仇,说要为自己的表妹出一口气,这次的丢粮事件原本也和他毫无关系,但是谢明正为了寻找替死鬼,才把他推了出去,他灵机一动,装傻才逃过一劫的,要不然根本就见不到父亲和姐姐等人了! 郦沉鱼见到昔日*倜傥的弟弟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疼得半死,又不敢请太医,怕走漏了风声,京中有心人太多,难保时间一长,不会被有心人看出破绽,只好和父亲商量,以把文轩送到郊外疗养的由头,送出了京城。 郦沉鱼恼恨谢明正,自然也就不能不恨唐诗,可是唐诗如今是夏侯砚的夫人,身份尊贵,也不是她可以随意动手的,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郦沉鱼想到此,妩媚一笑,“少将军,既是少夫人身体不适,本宫就不打扰了!” 唐诗已经看见了郦沉鱼不善的眼神,她从来都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善类,只怕已经把她弟弟郦文轩的事情记到明正哥哥头上了! 好不容易出了宫,夏侯砚扶着唐诗上了马车,正色看着唐诗,声音带着淡淡恳求,“跟我回去好吗?” 唐诗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一片平静,轻轻摇头,她在等在等待他的选择,或者说他的承诺,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纳妾,不管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唐诗也不会再对他付出一丝感情。 看着他失望的眼神,唐诗忽然想起那次的初见,他一身白衣,却光芒万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意悄然滋生,直到深入骨髓,如果要斩断,必有摧筋动骨之痛,可是她愿意! 他忽然双手捧起她的脸,满是关切和*溺,将自己的唇轻轻吻了上去,声音醇雅如歌,“阿诗,此生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再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唐诗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眼眶一红,竟是差点落下泪来,这样的嗓音再熟悉不过,午夜梦回之际,经常能听到他的轻声呢喃,“阿诗,阿诗!”清晨梦醒之际,恍如还在身边,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境! 空气微微有些凉,唐诗依偎在他怀里,渐渐困意袭来,意识迷蒙间,不知道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竟不是在自己府中,竟然看见他坐在*前,拿着书细细翻阅,听到她醒来的声音,大手掠过她额头,“还好,昨天你受了凉,我还担心你发热呢!” 唐诗这才发现这既不是在谢府,也不是在夏侯府,而是在清心雅筑,温暖的晨曦从窗棂飞入,“你怎么带我到这里来了?” “不来这里,来哪里?我的夫人!”他呼吸变轻,神情间极是温柔,含笑道。 她抬头看他眉眼,心底泛起一抹异样的情愫! 他低头亲着她的脸,“你都嫁给我了,总不能老是住在谢家,知你一直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唐诗嗔道:“所以你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我带过来了?我还没同意呢!” 他哑然失笑,“我和你一样,我们的孩子冒不起第二次险,我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一丝一毫也不行!” 唐诗静静打量他,似乎永远也看不够,忽道:“那你娘呢?” 窗外一抹晨曦的光照在他脸上,温暖和熙,使得他本就俊朗的脸越发俊美,淡淡道:“她才需要静一静!” 第二章 皇上生疑 唐诗枕在他坚实臂弯中,乌黑长发撒落在他健壮身躯上,“不问问我皇上昨天问了些什么吗?” 他的手指轻轻附上她的脸颊,笑意璀璨,“有什么好问的?” 唐诗伸手环住他的腰身,长发滑落,洁白如玉的肌肤裸露出来,笑谑道:“真这么信任我?” 夏侯砚含笑颔首,看着唐诗双肩的旖旎*,呼吸渐重,眼中荡出潋滟波光,目光*之际,唐诗轻喘出声,他身子一紧,目光移到唐诗小腹上,微微皱眉,声音暗哑,“还要等多久?” 唐诗修长的手指划过他脸颊,揶揄道:“很久!” 他低笑出声,手滑进了她的衣襟,“你就不想我吗?” 唐诗立即涨红了脸,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不想!” 他看着唐诗脸上的潮红,眼底有暗红笑意,声音无比魅惑,“我才不信!” 唐诗一边用手抵挡他,一边声音细若游丝,阻抗道:“太医说前三个月不行的!” 他动作一顿,大手附上她的小腹,温柔抚摸,“为了孩子,也只能忍了!”正当唐诗感动之际,他不忘补上一句,“你可让我想的好苦!” 唐诗忍俊不禁,清心雅筑的风与云,湖与水,一草一木都是她的最爱,可是,住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 庭芳阁。 小皇子咿咿呀呀,正在蹒跚学步,奶娘和几名宫人在背后搀扶,他摇摇晃晃到唐诗身边,居然伸出手,要唐诗抱他,唐诗见他胖乎乎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极是可爱,正准备去抱,却被秦庄制止,“你如今有了身孕,哪里还能抱孩子?” 奶娘抱起小皇子,小皇子挣扎着把手伸向唐诗,秦庄笑道:“过几个月,你唐诗姨就要给你生一个弟弟了!” 唐诗脸上在笑,心底却掠过一抹阴郁,眉色微皱,秦庄看到,奇怪道:“怎么了?” 唐诗不想让庄姐姐平添烦恼,只道:“我倒是更希望能生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 秦庄道:“这倒怪了,谁不希望生下男孩稳固在家族中的位置?你却偏偏喜欢女孩,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成?” 不过还没等唐诗回答,秦庄就恍然道:“不过夏侯府与别家不同,少将军并没有其他妾室,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难怪你不急!” 唐诗颔首微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姐姐可曾查出当初的隐情?” 秦庄吩咐奶娘将小皇子抱了出去,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她缓缓道:“是宣贵妃,香棂是宣贵妃安排在我身边的人!”香棂曾经是秦庄的贴身侍女,后来在唐诗的帮助下,查出了香棂的可疑,顺藤摸瓜,居然查出她是宣贵妃的人,后来被秦庄寻了个错处,发配到浣衣司! 宣贵妃?唐诗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只见过几次,依稀记得面目和蔼,雍容秀美,想不到是一直在幕后的人,这看似柔和无争的宣贵妃手段比郦沉鱼高明多了,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其实之前唐诗一直怀疑躲在幕后的人是皇后娘娘,人家才是六宫之主,可为什么不是皇后娘娘,反而是宣贵妃呢? 秦庄知道唐诗的疑惑,解释道:“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名小公主,没有皇子!” 原来如此,唐诗恍然大悟,若是皇后膝下有子的话,过不了几年,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小太子,可既然皇后没有皇子,而且以皇后的年龄,再诞下皇嗣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后宫佳丽如云,年轻美貌者众多,皇上怎么可能再把目光放到皇后身上去? 在后宫能长久屹立不倒的都是精髓中的精髓,笨一点的,差一点的,要么身处凄清宫殿无人问津,要么打入冷宫,要么永远消失在宫墙之后,现在留下的大多是人精,自然都会意识到一个问题,太子! 如今皇上膝下虽然公主不少,皇子却只有三位,母妃分别是宣贵妃,丽贵妃,还有一位就是庄姐姐! 原来宣贵妃想要一石二鸟,在背后操纵庄姐姐和郦沉鱼两虎相斗,总有一伤,她的儿子便可坐收渔利! 这份心机与深沉,连唐诗都不得不赞赏佩服,幕后主谋是宣贵妃的确让她意外,可是看向庄姐姐却是一派平静! 秦庄淡淡一笑,“你不在宫里自然不知道,平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宫里本就很正常,对了,前不久馨儿又来找我了!” 馨儿?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连记忆都已经远去,唐诗道:“她怎么了?” 秦庄叹息一声,“还能怎么样?步夫人新近为步青云纳了好几房妾室,这也就算了,世家公子哪家不是这样的?也不必太过难过,习惯了也就好了,真正让她伤心的是步青云不知道是不会因为仕途受阻,对她甚为冷淡,难得馨儿一片痴心,也不知道这家到底是怎么了?” 提到楚兰馨,唐诗心中知道大概,却不愿多说,很快就引开了话题,“姐姐,不如我们去赏花如何?” 秦庄轻轻颔首,庭芳阁花香弥漫,*撩人,唐诗和秦庄看着在花间蹒跚的小皇子,咯咯笑着,竟然去追逐在花间翩飞的蝴蝶,这一幕,让唐诗莞尔一笑,想起自己腹中孩子将来是否也会这般可爱? --- 皇上这日来了郦沉鱼寝宫,郦沉鱼喜出望外,不过见到皇上脸色不善,心细如发的她并没有多问,只道:“皇上,你可好一阵子没来臣妾寝宫了,臣妾以为你都忘了人家了!” 皇上脸上微有倦色,“最近朕不是忙于国事吗?” 郦沉鱼道:“皇上哪一天不是忙于国事的?臣妾给您揉揉肩!” 郦沉鱼的媚若无骨让皇上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郦沉鱼看在眼里,笑道:“皇上,和南清国一战,不过刚打了大胜仗吗?听闻皇上龙颜大悦,何以还这样愁眉不展?” 皇上闭目养神,轻抚自己额角,“就是因为和南清国大战的事情!” “哦?”郦沉鱼凤眉一挑,“臣妾倒是听说,南清国再怎么兵强马壮,也抵不过我们夏侯家族上阵父子兵,有这样的忠勇之士为皇上守着江山,皇上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郦沉鱼这样一说,如愿看到了皇上愈加不悦的脸色,心中暗自得意,却匆忙跪于皇上面前,“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皇上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将郦沉鱼扶起,“爱妃何罪之有?” 郦沉鱼却不肯起来,泫然欲泣,“臣妾看皇上一直皱眉不展,心中痛楚,故而多说了两句,却不知违背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请皇上责罚!” 皇上安慰道:“爱妃何罪之有?朕恕你无罪,快起来!” 郦沉鱼这才破涕为笑,娇嗔一声,“皇上!” 皇上勉强笑了一声,郦沉鱼试探道:“莫非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皇上摇摇头,“今日有人向朕参奏夏侯砚!” 郦沉鱼心花怒放,却不敢表现出来,奇怪道:“这夏侯少将军年纪轻轻,文韬武略,战功赫赫,尤其是在对南清一战中威名远扬,更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皇上皇恩浩荡,他得以青云直上,不知参奏何事?” 皇上沉吟片刻,“养寇自重!” 郦沉鱼有些吃惊,“为什么?” 皇上的声音有些缓沉,“奏本说,在对南清一战中,夏侯砚明明有机会生擒南清世子,可是却有意将他放走了,不是养匪自重是什么?” 郦沉鱼心中震惊,却很快平静下来,只是娇笑道:“国家大事,臣妾也不懂,只是幼时碰巧读过一点史书,有点感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朕都开口了,恕你无罪,到底什么史书?”皇上来了兴趣! 郦沉鱼清了清嗓子,“三国时期,在赤壁大战之后,曹操败逃,孔明让关羽去把守华容道,可是关羽为报当年曹操对他的恩惠,放走了曹操还了人情,曹操得以逃出生天,失去了一个生擒曹操的大好机会!” 皇上抚摸着郦沉鱼风情妩媚的脸庞,若有所悟,“然后呢?” “世人多说孔明多智而近妖,他怎么可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史书上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孔明故意而为之,当时天下三分,孔明放走曹操是因为当时的刘备实力还不够强大,若是曹操死了,吴国肯定会在短期全力对付刘备,那就是变相地帮吴国统一了天下,所以孔明才决定让关羽去守最关键的华容道,因为孔明深知关羽是个重情义之人不会杀了曹操,只要放了曹操,便可三分天下,让吴国忌惮!” 果然如郦沉鱼所愿,皇上听说了这个故事之后脸色阴沉,郦沉鱼忙道:“臣妾看皇上忧心,心中难过,斗胆多说了几句,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没有了继续与郦沉鱼*的心思,唇角抿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郦沉鱼看在眼里,她有些了解皇上,皇上若是动怒则有此反应,看来她的话说到皇上心里去了,夏侯砚若是敢养匪自重,夏侯元帅身为夏侯砚的父帅,岂能脱得了干系? 皇上之所以没有到秦贵妃那边,而是到了丽贵妃这边,是深知秦贵妃和如今的夏侯砚的夫人唐诗的关系,夏侯砚的确是他看中的朝臣,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中难免起疑! 据奏折上说,夏侯砚在建安山城明明可以生擒南清世子,要挟南清国,可偏偏南清世子离奇的逃生了,这件事不得不让人起疑! 皇上一旦对权臣起了疑心,比普通人更难消除,尤其是丽贵妃讲的那个历史典故,更是在他原本就重的猜忌心上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三章 乾国使节 原来他的确对唐诗的美貌动过心,想将其纳入后宫,这样的绝色,本就应该属于后宫,属于他这个富甲四海的天子,可是唐诗手中有一道姻缘自主的圣旨,若是唐诗不愿意入宫,他堂堂天子有自身尊严,总不能强迫一个女子,要不然,天威何在? 再则他心中其实也颇为犹豫,唐诗虽然倾城绝色,可是那个退婚名声的确是他作为一国之君不得不考虑的,纳一个被退婚的女子入后宫,总是有诸多顾忌,很可能会让其他各国笑话他身为大夏君主,居然收了个二手女子! 正当他摇摆不定之际,那次秋猎的刺客行刺的事件之中,他意外地发现了唐诗和夏侯砚之间的私情,当时唐诗命在旦夕,一向冷然的夏侯砚眼中居然有惊痛,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担忧和急切,皇上久在深宫,自然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皇上心中恍然,难怪唐诗对他的明示暗示都故作不知,原来是心有所属。 皇上思来想去,唐诗毕竟是救驾的有功之臣,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她封了郡主,赐嫁给了夏侯砚,否则以她的身份,如何能嫁入夏侯府?这样的皇恩浩荡,唐诗岂能不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将一生的忠诚都献给自己? 有唐诗在夏侯府中,夏侯府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弃一个自己看中的女子,转作自己的耳目,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迄今为止,皇上对自己走的这一步棋都很满意。 端淑太妃寿辰宫宴上,他召唐诗来问话,问问在南清大战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他终日在深宫里面,只能靠各种耳目来探听外界的消息,果然没让他失望,唐诗说大夏军内部有人和南清勾结,这对他来说倒是意外的收获。 唐诗走后,他左思右想,心中有了可疑的人选,他怀疑这个人就是夏侯元帅,他这样想,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原因的! 这些年,夏侯家族倚仗军功,一直盛*不衰,夏侯元帅有“战神”之称,大夏国和南清国的关系时好时坏,今天打,明天和,这一次,南清国突然发兵,让皇上很不高兴,誓要给南清国一个狠狠的教训! 虽然大夏打了大胜仗,可是并未乘胜追击,皇上心中起了疑心,怀疑夏侯元帅和南清内外勾结,养寇自重,因为只要有南清国这个威胁在,夏侯家族的地位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再则,天下并不太平,夏侯家族以武立家,以后军功更盛,谁知道会不会倚仗军功要挟他这个皇上? 正在这时,有人参奏夏侯砚养匪自重,更是加重了皇上的猜忌,若是夏侯砚抓到了南清世子,皇上就可以以此为要挟,要求南清割让城池,赔偿损失,赎回世子,可是这样的天赐良机,夏侯砚竟然放过了,而且,唐诗居然没有向自己禀报这件事,可见唐诗并不值得自己全心信任! 皇上并不懂得沙场用兵之道,也不需要懂,有的是人为他出生入死,如今看样子夏侯家族居然敢阳奉阴违,让皇上心生不悦,看样子,必须给夏侯家一个震慑了,让夏侯家知道,现在拥有的权势和荣耀都是皇上赐予的,若是敢对皇上有二心,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 夏侯元帅书房。 夏侯元帅正在看书,夏侯夫人一脸怒色地闯进来,声音不复往日的雍容平和,反而是激昂盛怒,“元帅,你到底管不管你儿子?” 夏侯元帅淡然抬起脸庞,“怎么了?” 夏侯夫人怒气未消,“他居然带着唐诗住到清心雅筑去了!” 夏侯元帅淡淡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清心雅筑是太妃赐给阿砚的别苑,他住到那边去也无可厚非,你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夏侯夫人见丈夫这样一幅不紧不慢的模样,更加生气,“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的脸往哪里放?家丑不可外扬,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容不下唐诗,居然将怀孕的儿媳赶了出去?” 夏侯元帅看着夫人,深邃的眼底没有波澜,“你是一个母亲,郡主也是一个母亲,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让郡主怎么能安安心心地住在府里?郡主以前不是在府中住的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问问自己!” 夏侯夫人立时语塞,十分失望,随即悲凉一笑,“你们就知道指责我,我是为我自己吗?我哪一点不是为了你们夏侯家?事到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去做好人,我就是恶人!” 夏侯元帅看着夫人质问的眼神,深深蹙眉,“其实你不用怀疑,那个孩子就是夏侯家的孩子!” 夏侯夫人一怔,“阿砚糊涂了,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夏侯元帅看向夫人的目光中有淡淡责备,“郡主出身是低了些,可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一直被自己的偏见蒙住了眼睛,一直不肯放下成见去好好看看她!”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我又不是瞎子,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她哪里好了?” 夏侯元帅默然片刻,缓缓道:“就算你不了解郡主,起码应该了解自己的儿子,能让阿砚不惜与你反目也要维护的女子,你真当她是泛泛之辈?如果阿砚真是被郡主美色所迷的话,这些年,以他的身份,想要多少美人没有?” 夏侯夫人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以前阿砚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她从来都不以为然,热恋之中的男人的话哪里能当真?可是现在连自己的丈夫也说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外面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大好,夏侯夫人心中却是晦涩难当,如同寒冬,“我承认,我是不了解她,可是你对她了解又有多少?” 夏侯元帅看着夫人渐渐消退下去的气势,目光深幽,“你知不知道,以郡主的性子,若是*于人,你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夏侯夫人眼眸眯起,“真的?” 夏侯元帅放下手中书籍,叹息一声,“阿砚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什么时候听进去过?” 夏侯夫人不甘示弱,“阿砚是被唐诗迷住了,他的话哪里能相信?” 夏侯元帅缓缓站起身,背负着手看向窗外,声音淡然,“门庭之见让你对郡主素有偏见,你认定郡主的品行有差,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阿砚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孩子是他的?你就是不信,反而一直认为孩子是别人的,宁缺毋滥也不能要!” 夏侯夫人脸色微微泛白,夏侯元帅声音微低,“这府中之事我从不过问,全由你去打理,你对别的事情都能放下胸怀,可唯独在阿砚的婚事上,一意孤行,那件事已经彻底伤害郡主,逼得郡主离开夏侯府,现在又去为阿砚纳妾,这样下去,只会把自己的儿子越推越远!” 夏侯夫人软软坐于椅子上,沉默不语,夏侯元帅又道:“阿砚来找过我了!” “说什么?”夏侯夫人的声音越发不似自己的! “说郡主不仅仅是他的夫人,还是他的红颜知己,虽然他们住在清心雅筑,原本可以不理会府中之事,可郡主一直劝他,说夏侯府嫡系人丁本就稀少,没有必要闹得如同仇人,郡主不希望因为她让你和阿砚反目,郡主一片心意,你这个做婆婆的总该体谅!” --- 眼见夏侯砚和夏侯夫人的关系势成水火,僵持不下,时隔三日,端淑太妃终于出面说和,一番上下斡旋之后,夏侯砚带着唐诗离开了清心雅筑,回到了京城的夏侯府,一场风波总算过去,生活回到了原样。 这日,夏侯砚携唐诗去皇家驿馆赴宴,唐诗此时才知那日在端淑太妃寿辰上面见到的乾国使节尊称睿王子! 睿王子见到唐诗的时候,眼眸似乎亮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唐诗的眼睛上,夏侯砚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唐诗心中一动,这也一直是她心中觉得奇怪的问题,娘的眼睛是和别人一样的,父亲的眼睛也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她会这样? 唐诗心中有时候会异想天开,自己会不会有异域血统?要不然没法解释,可是她问娘,娘也不知道,除了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之外,就是一脸的茫然,最后只说定是天意,所有解释不了的东西,都可以归结为一切玄乎其玄的原因,唐诗想到此,忍不住轻笑出声,在明黄的风灯照耀下,脸上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睿王子端着酒杯到达夏侯砚面前的时候,朗声一笑,“少将军的大名,小王如雷贯耳,今日再见,果然名不虚传,少将军请!” 夏侯砚回敬道:“睿王子请!” 睿王子的目光落到唐诗身上,赞道:“尊夫人与少将军果然是英雄与美人,天作之合!” 唐诗端起酒杯,“我在此以茶代酒,敬睿王子一杯!” 睿王子饮酒很是豪爽,让唐诗心中有一种淡淡的钦佩,可惜自己不能腹中有孩子,不能开怀畅饮,睿王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敢问令堂现在何方?” 第四章 相似的玉佩 唐诗睫毛轻颤,垂下眼帘,轻声道:“家母已经过世了!” 睿王子明显有些失望,不过随即道:“小王初来贵国,不知令堂已经过世,出言冲撞,还请少夫人不要放在心上,小王失言,当自罚三杯!”没等唐诗阻拦,他已经快速饮完三杯,动作潇洒迅疾,饮酒如饮水! 唐诗和夏侯砚相视一笑,倒是没想到这看似粗犷的异域王子说起话来如此彬彬有礼,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他身形高大,耳朵上那明晃晃的金镶玉时刻提醒着她,他不是大夏人,可他的修养谈吐比唐诗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更令人如沐春风。 唐诗音若凤鸣,又如黄莺悦耳,“无妨,睿王子客气了!” 这一次,是睿王子对大夏国款待的答礼,他似乎对唐诗很亲切,看向她的目光忽明忽暗,他身旁的侍从道:“王子殿下,我们该过去了!” 他看着远处的靖江王爷,对夏侯砚和唐诗朗声一笑,“小王失陪!” 他华美衣袍掠过眼前,唐诗忽然在他长袍上面看见一块玉佩,眼睛一亮,似乎有些眼熟,按理说,像这种耳朵上挂明晃晃金镶玉的人物,大抵是不会用什么温润柔和的玉佩的,但是他却有,还佩戴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这不得不引起了唐诗强烈的兴趣,最重要的是,这块玉佩和娘留给自己的那块形状很相似! 睿王子离开去别处敬酒之后,夏侯砚含义不明道:“这个睿王子似乎对你很有兴趣!” 唐诗斜眉看他,揶揄道:“我倒是觉得他对我的眼睛更有兴趣!”正常情况下别人都不会注意,但是阳光明媚,或者灯光明亮的时候,自己眼中的这抹若有若无的琉璃色就会愈加明显,恍然忆起,睿王子在宫宴上的时候第一次看见自己眼睛的时候似乎怔然了下,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在意,很多人看见的时候都会微微失神! 夏侯砚忽然将头靠近她耳边,语气邪魅温柔,“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眼睛?” 唐诗听出他语气中有一抹不悦的味道,只反问道:“夏侯砚,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却只是含笑不语,畅饮杯中酒,唐诗急了,“到底说不说?” 四周都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他的笑容越发迷人,“我对你可是一见倾心!” 这话唐诗才不信,不过听在心里,仍然如蜜一样甜! --- 曲终人散之际,唐诗和夏侯砚离开驿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睿王子爽朗的声音,“少将军少夫人请留步!” 夏侯砚心下了然,微微一笑,两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睿王子面带坦诚笑意,手中竟然拿着刚才那块玉佩,“今日小王与少将军一见如故,听闻少夫人有了身孕,小王仓促之下,不曾备下贺礼,奉上小小玉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唐诗越发觉得他言语通达有礼,似受过非常正统的圣人教化,虽然打扮是来自异域,可谈吐完全是一儒雅有礼的学子! 夏侯砚微微颔首,优雅接过,“多谢!” 唐诗看着那块玉佩,通体洁白,一看就是名贵之物,萍水相逢,有必要把这种东西送给自己吗?而且还是他自己佩戴在身上的! 睿王子眉宇舒畅,他的笑容阳刚而强烈,自信而张扬,仿佛正午的阳光,深深看了夏侯砚和唐诗一眼,“后会有期!” --- 马车上,唐诗将那块玉佩放在手中端详,整个过程夏侯砚几乎一言未发,唐诗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夏侯砚双手按住唐诗双肩,表情邪魅,“身为你的夫君,岂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你刚才盯着他的玉佩看,被他注意到了!” 唐诗抬眸看他,“不会吧?我就是奇怪,像睿王子这样的人还会用什么玉佩?搞得跟文人雅士一样!” 他唇角勾起,“人不可貌相,难道在你眼中,异族之人就得五大三粗,举止粗鲁?” 唐诗忍俊不禁,“把我送给你的玉佩拿出来!” 他英挺的剑眉微锁着,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优雅地从颈脖上取下了那块玉佩,放在唐诗手中,戏谑道:“这可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看完了赶快还给我!” 唐诗嗔怒看他一眼,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比对,确实很像,不过并不是完全一样,倒更像是一雌一雄! 一片静默中,夏侯砚忽道:“你要是真怀疑的话,不如明日去问问谢夫人?” 唐诗胸口骤然一紧,竟有一种莫名的惶恐,静静看他,“算了吧,有些东西我还不想知道呢!” 夏侯砚贴在唐诗耳垂边,声音充满*,“真不想知道?” 唐诗很是认真点点头,他似笑非笑,“既然不想知道,干吗对一个男人的玉佩这么感兴趣?再这样下去我可要不高兴了!” 唐诗盯着他,默然片刻,忽道:“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他眼角弯了弯,笑意醉人,“不用担心,不管你是谁,只需知道,你是我的夫人,这就足够了!” --- 次日,唐诗回了谢家,将手中玉佩拿给舅母看,“舅母,这块玉佩是不是一直都是我娘戴在身上的?” 谢夫人有些奇怪,“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诗没有隐瞒,将睿王子的事情告诉了舅母,谢夫人沉默良久,“这个睿王子倒也真是奇怪,虽说学了些教化,可是哪里能随意把自己佩戴过的东西赠给别人的?你如今可是夏侯少夫人,要记得和那些陌生男人保持距离!” 可是舅母敷衍的表情告诉唐诗,舅母一定有事瞒着她,“我娘的这块玉佩是怎么来的?舅母你告诉我!” 谢夫人看着唐诗执着的眼神,终究是拗不过她,叹息一声,声音似乎透过了遥远的时空,“也许是天意,本来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想不到还有这什么睿王子!” 随着舅母的讲述,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浮出水面,多年以前,大夏国,南清国,还有乾国,三国经常混战,唐诗的外公也曾是一员战将,常年征战在外。 有一年归来的时候,竟然抱回来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女婴脖子上便有这样一块玉佩,外公说兵祸之下,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知道多少妇孺惨死,哀鸿遍野,他一时心怀不忍,从铁蹄下救了这名女婴,带回了府中。 当时唐诗的外婆有个女儿刚好夭折,一直郁郁寡欢,见了这个女婴非常喜欢,便将思女之情全然寄托在她身上,取名谢微雨,当做谢家小姐来养! 许是可怜谢微雨尚在襁褓之际就饱受战乱之苦,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又玉雪可爱,粉妆玉琢,谢家的人十分疼爱,尤其是兄长谢怀敬,更是呵护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唐诗听舅母说完,久久沉浸在震惊之后,半晌才道:“这么说娘并不是谢家的女儿,舅舅的妹妹了?” 谢夫人叹道:“这件事只有你外公外婆,还有你舅舅知道,当年知晓这件事的人如今大多已经不在了,你外公外婆从不让人提起,防止微雨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身家清白的高贵千金小姐原来是流民弃下的孤儿,心中难以接受,何况这么多年,谢家的人都已经把微雨当成真正的谢家小姐,后来你外公外婆相继过世,这件事也没有人再问起,除你舅舅之外,便无人知晓,连我起初也是不知的!” “后来微雨生下了你,你的眼睛竟然是琉璃色的,也让你舅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我询问之下,你舅舅才告诉了我,并嘱咐我定要守口如瓶,也是为了防止唐家的人对微雨的身世说三道四!” 唐诗抚摸着手中的玉佩,娘一生纯善温柔,从内到外都是谢家的千金小姐,虽然年幼就遭战乱之苦,可是有外公外婆,舅舅等人如此疼爱,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那段令人心酸的过去谁也不想再提起吧! 谢夫人见唐诗一直沉默,又道:“虽然微雨不是你舅舅的亲妹妹,可这全府上下,哪个不是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呵护着?后来微雨长大了,符合先帝选秀的条件,那个时候你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你舅舅长兄如父,他说,后宫是一座小型战场,男人在真正的战场上与人搏杀的时候,后宫的女人们也在构筑一条条巨大的防线,同样有楚河汉界,只不过不同的是,刀光剑影让位于华美的帷幔后的阴谋,后宫的铁律是争*和嫉妒,这样的地方,如何适合不染世间尘埃的微雨?” “更何况,若是微雨的身世哪一天被翻出来,查出微雨并不是千金小姐,而是流民弃下的孤儿,谢家则有欺君之罪,所以你舅舅也不敢让微雨入宫,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诗只觉得手脚发寒,喃喃道:“娘不是谢家的女儿?”在潜意识中,只有谢家才是她真正的家,只有谢家才给了她想要的温暖。 第五章 兄弟密谋 唐诗紧握手中玉佩,能拥有此等玉佩的想必不是普通百姓,可战乱一起,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流民,命运不堪的,朝不保夕的流民! “阿诗妹妹,看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谢家人而难过,我心里舒坦多了,我倒是想真正让你成为我们谢家的人,可你不给我机会,又能怪得了谁?”谢浩远幽怨的声音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唐诗啼笑皆非,浩远哥哥偷听到了自己和舅母的对话! 谢夫人没理会浩远的调侃,的声音低缓,“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成为一家人,我也几乎都忘了这回事,也许是天意如此,避不过去的!” --- 景德殿。 皇上密宣康亲王爷入宫议事,将那份奏折递到他面前,“有人向朕参奏夏侯砚养寇自重,这件事,贤弟怎么看?” 康亲王爷不动声色看完,一脸震惊,“竟有这种事?” 皇上恨铁不成钢道:“是啊,这个夏侯砚一直是朕看中的臣子,朕也自问对夏侯家不薄,可是这一次,他让朕太失望了!” 康亲王爷宽慰道:“皇兄且请息怒,据臣弟所知,古往今来,武将都有这骨子里的毛病,皇兄一国之君,不用和这帮武夫一般见识!” 皇上脸色更加难看,四周空气几乎凝结,“朕最恨的就是这样心怀不轨的臣子,仗着有点功勋,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夏侯砚敢这样做,分明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康亲王爷试探道:“皇兄,这夏侯家是我们大夏第一高门,夏侯元帅又有“战神”之称,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无人能及,此次夏侯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臣弟担心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撑腰?要不然,夏侯砚区区一个羽林将军,何以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话可是说到皇上心里去了,微微颔首,“其实朕也在怀疑是夏侯尚背后主使的!” 康亲王爷看着皇兄盛怒的脸,迟疑道:“若果真如此,那皇兄准备怎么办?” 皇上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朕绝不允许有人敢把朕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是夏侯氏的关系盘根错节,端淑太妃是夏侯砚的姨娘,十三皇弟又是夏侯砚的表弟,据朕所知,这两人一直称兄道弟,私交甚好,此事事关重大,你是朕最信任的贤弟,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去办!” 皇上忌惮靖江王,但是不忌惮康亲王,因为靖江王有强大的后援团队,端淑太妃曾是皇贵妃,地位仅次于太后,靖江王又和手握重兵的夏侯府是表亲,也可能因为年龄接近的关系,皇上和康亲王的关系比较亲近,和靖江王的关系倒是一直若即若离! 康亲王爷和他年纪相差不是太大,也一直是他忠实的支持者,康亲王爷也有自己的封地,但是皇上对这个皇弟很信任,没让他去自己的封地,反而留在京中协助他处理各种政务。 他登基之后,靖江王请命离开了京城,去了靖江王城,在自己的小天地上过得不亦乐乎,但是皇上也不完全放心,直到确认发现这个小皇弟没有拥兵自重的嫌疑和野心,每日都是风花雪月,诗酒雅谈,这才放了心! 康亲王爷道:“为皇兄分忧,是臣弟分内职责,可是这件事有些棘手!” 皇上道:“就是因为棘手,才只能给你去办,别人办,朕不放心!” 康亲王爷谦虚道:“谢皇兄赞赏,臣弟担心的是,夏侯家刚刚打了胜仗,而且夏侯元帅在军中经营多年,麾下效忠于他的将领数不胜数,若是以此为由剥夺夏侯家的兵权,怕这帮莽夫不服,闹将起来,不好收场!” 皇上颔首道:“这正是朕担心的原因,这个夏侯家,确实不太好办!” 康亲王爷的声音渐渐变得慷慨激昂,“皇兄放心,再难臣弟也要为皇兄分忧,事关皇家尊严,我大夏人才辈出,就算没有夏侯家,也有数不清的热血男儿愿意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又岂止夏侯氏一人?武人拥兵自重,功高震主的事,自古以来都数不胜数,所以臣弟窃以为此风不可长!” 皇上龙目一挑,“贤弟言之有理,所以必须要想个妥善的办法,既要夺了夏侯家的兵权,又要不引起太大的波动,放眼朝堂,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唯有贤弟一人!” 康亲王爷谦虚一笑,忽然似想起什么,道:“夏侯少夫人曾经是有救驾的功勋,到时候会不会来皇兄面前为夏侯砚说情?” 皇上闻言,脸色愈加阴沉,如今看来,唐诗是被策反了,完完全全成了夏侯家的人,皇上也不指望她能对自己忠诚了,何况,七皇弟一提起这件事,他就不高兴,曾经他也是看中唐诗的,他看中的女人没得到,反而便宜了夏侯砚,他这个真龙天子在唐诗面前的吸引力居然不及夏侯砚,这让他心中有了一抹阴暗的见不得光的不悦! 皇上脸色几近铁青,冷冷道:“贤弟放手去做,若是夏侯父子有异心,谁说情都没用!”他最反感的就是仗着有点功勋,要挟他这,要挟他那,何况,他对唐诗可不薄,为她达成了一个女人最大的梦想! 康亲王爷察颜观色,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避免了皇兄的继续尴尬,“敢问皇兄心中接掌兵权的人是谁?” 皇上脸色稍缓,“贤弟不是外人,朕拟让皇叔宸安候为大夏新一任三军统帅!” 宸安候?康亲王爷眼中掠过一道精光,却被掩盖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下,看不出波澜! 他心中冷笑,皇兄打什么主意,他心如明镜,皇兄生性多疑,对谁都不放心,皇叔宸安候都六十多岁了,命中无子,只有几个女儿,断然不会威胁到皇上的龙椅! 派这样一个人来统帅三军,皇兄倒是放心,以宸安候的条件,断然不会有什么异心,皇兄在玩弄权术方面的确有一套,可是在治理江山上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地方,也不担心万一哪里又起战事,皇叔这样迂腐的一个人如何统帅三军,马定天下? 康亲王爷心中鄙夷,表面上却道:“皇兄圣明,皇叔德高望重,由皇叔来统帅三军,皇室天威,必定叫三军臣服,四海归心!” --- “王爷准备怎么做?”高城一直对王爷佩服得五体投地,见王爷接了这么大一个任务,问道。 康亲王爷一脸的莫测高深,答非所问道:“只要成功除去了夏侯家,本王绊倒景豫,就容易的多了!”景豫,是当今皇上的名讳! “属下倒有一计,不知行不行?”高城忽道。 “哦?”康亲王爷看着高城,似笑非笑,“不错嘛,跟着本王这么久了,连你小子都变机灵了,说!” “夏侯倩然云英未嫁,王爷为什么不走这步棋?若是能成功策反夏侯家,王爷相当于多了一个帮手,就不用费尽心机地除去了!” 夏侯倩然?康亲王爷眼底掠过一个玩味的笑意,“说下去!” 高城见王爷对他的计谋有了兴趣,受了不小的鼓舞,继续往下说,“王爷正妃之位至今空悬,而夏侯倩然的身份也配得上王爷正妃,王爷一向和皇上交好,只要能让皇上赐婚,有夏侯倩然在手,王爷就相当于和夏侯府结盟,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绕这么大的圈子去拔除夏侯府?” 康亲王爷岂能没想过?眼角睨出一个魅惑的笑意,“夏侯倩然的确不错,不过只怕夏侯尚不会同意!” “为什么?” “你忘了?上次的军中兵器失窃案,虽然我们做得干净,没有留下尾巴,还有这次的粮草失窃,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们,但是只怕夏侯尚那个老狐狸已经怀疑到本王身上了!” 高城神色一凛,“所以夏侯尚不会答应把夏侯倩然许配给王爷,也断然不会和王爷合作?” 康亲王爷神色狠戾,“那是自然!” 高城沉思片刻,“那夏侯尚会不会对皇上说些什么不利王爷的话?” 康亲王爷肯定地摇摇头,“不可能,夏侯尚心思缜密,他不会不知道皇上对他们父子起了猜忌之心,若是这个时候向皇上进言,皇上不但不会信,反而会落得一个挑拨皇上兄弟之间感情的罪名,得不偿失!” “所以,王爷想借助这一次的南清世子逃脱一事将夏侯砚拉下来?罪及夏侯尚?” 康亲王爷嘴角浮现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夏侯尚是夏侯砚的父帅,夏侯砚有罪,他岂能幸免?最重要的是,皇上对夏侯父子起了疑心,这就足够了!” 高城重重颔首,忽然想起什么,“属下听说夏侯砚已经带着唐诗回到了夏侯府,这是否说明上次带给他们的危机已经过去?我们不是功亏一篑?”高城还有话没说,他想说的是,王爷对唐诗花了这么多心思,可是似乎唐诗的心意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虽然没说,不过康亲王爷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本王看上的女人,还没有从本王手下逃脱的道理!” “那这一次王爷打算怎么做?” “先造声势,如今有一个人可以派上用场了!” “还请王爷明示!”高城实在是不太明白,王爷脑子的速度不是一般人可以跟得上的! 康亲王爷不答反问,“高城,你说这大夏莘莘学子,是能考进殿试顺利入朝为官的多,还是没有考进殿试,碌碌无为的多?” 第六章 成功的策划 高城疑惑道:“王爷说的难道是步青云?” 康亲王爷不置可否,声音却渐渐愉悦起来,“秋试殿试均是三年一次,这也是一个战场,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铁律在这里依然适用,金榜题名的自然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可这只是极少部分,更多的人会面临名落孙山的命运!” “王爷打算动用这帮人的力量?”高城终于有些明白! 康亲王爷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情更加明朗,“是啊,他们落榜了,可大多并不会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才疏学浅,反而会觉得怀才不遇,上天亏待了他们,步青云如今虽然没有了功名,可是他在这帮人之中的影响力依然不小,甚至同病相怜,如今他倒是可以和这帮人打成一片,轻而易举地获得这帮人的认可!” 高城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利用步青云的影响力,在这些落第秀才中间散步言论?” 康亲王爷笑意宴宴,意味深长,“落第文人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不但整天把家国天下挂在嘴边,真以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而且最仇恨权贵,尤其是夏侯砚这样真正平步青云的高门公子!” 高城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早有计划,利用步青云这样的落魄文人,去散布不利于夏侯砚的言论,同是年轻人,夏侯砚之所以位高权重,不过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出身在显赫门庭,而落魄文人,大多仗着读了几本圣贤书,自命清高者甚众,自诩才华过人,谈笑间就可以让敌人灰飞烟灭,以为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自视甚高! 康亲王爷笑道:“还记得去年本王给你讲的一个故事吗?” 高城哪里能忘?迄今记忆犹新,去年秋试,王爷担任主考官,闲暇之时曾经和他讲过,北宋词人柳永在参加会试之前,自我感觉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以为以柳三变之才,区区进士如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不但可以成功上榜,而且定然独占鳌头,取得第一名,当时写下一首词,“对天颜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待恁时,等着回来贺喜!” 可现实是残酷的,柳永不仅未中状元,而且名落孙山,高傲的心灵受了沉重打击,在失意之后写下一时激愤的话,“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这些诗词歌赋其实高城并不是很懂,但是也能从中听出一丝愤慨失意的味道,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是自我反省,而是归结为上天对他们不公! 如今的步青云为王爷所用,极力煽动这些落魄文人对京中权贵子弟的不满,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第一高门的少主,夏侯砚! 明白真相的人毕竟寥寥无几,又有谁知道夏侯砚是什么人?再则,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到哪里去查找证据?只要到时候满城风雨,跟风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夏侯砚年纪轻轻,几乎占尽一切,岂能不招人嫉恨?此举必定能将夏侯砚置于风口浪尖,这是王爷为剥夺夏侯砚兵权所走的第一步棋! 此刻,连高城也相信,步青云一定能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步青云赋闲在家这么久,体会了从豪门公子到落魄文人的巨大落差,王爷看中的就是他不甘于现实的孤注一掷的爆发力! --- 没过多久,京中关于夏侯少将军的言论悄悄流行起来,大意是说,夏侯少将军在对南清一战中,有意放跑敌国世子,养寇自重,不彻底消灭敌军,还边疆百姓安宁,反而浪费朝廷军需,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的功成名就建立在边疆百姓累累白骨之上!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言论刚好激发了这帮落第文人心中的郁结和对权贵的不满,一时间,应者云集,很快在京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暮春之际,原本应该是花香鸟语,诗意隽永的京华,却被一层乌云笼罩! 一时间,诽谤少将军的言论一浪高过一浪,在京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夏侯元帅震怒,京兆府出面,抓了不少正在天桥底下慷慨激昂言辞凿凿的文弱书生,可并没有彻底遏制住不利少将军的言论继续流淌! 消息传到军中,大家群情激昂,“这帮文人墨客哪里懂得用兵之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让老子遇到,见一个砍一个!” 徐副将是个莽汉,最烦那些酸秀才满口之乎者也,仁义礼信,懂得什么啊?书生误国,今日算是实实在在见识到了! “徐副将不得放肆!”夏侯砚冷冷道。 纳兰宏逸怒道:“我们在边疆浴血奋战,出生入死,这帮混蛋就知道在金风细雨的京中吟诗作对,每日醉生梦死,也不想想他们能安享太平是谁换来的?最恨这些咬文嚼字的文弱书生,最好下次把他们派到战场上去,我看号角声一响,他们就该尿裤子了吧!” 纳兰宏逸的话引来了一阵阵对文人的嘲讽声,不过嘲笑声之后,更多的是为少将军鸣不平,他们都是一直跟随在少将军麾下的人物,如今见到少将军被人如此诬陷,心中难免愤慨,一群足不出户的人对久经沙场的人指指点点,本身就是一种笑话。 当时敌军三万大军被困住,虽然失去战斗力,可是南清世子身边的那些悍将想趁乱保护世子逃脱,完全有可能,这在战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今竟然成了少将军出工不出力的罪证! 上官嘉泽神色凝重,“末将担心这些诽谤少将军的言论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 另一个将领脸色一变,“皇上也不懂用兵之道,万一听信了佞臣之言,那少将军赫赫战功就被一句话给否定了?” 纳兰宏逸道:“京兆府虽然抓了许多胡言乱语的书生,可是这态势倒是有增无减,如果我们不采取什么办法的话,照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对我们不利!” 徐副将颔首道:“是啊,少将军可有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煽动这些酸秀才的?”他们虽是武将,可头脑并不简单,如此大规模的专门针对少将军的行动,如果说背后没有实权人物撑腰,这些书生仅凭一腔盲目的热血就被人当枪使,打死他都不信! 夏侯砚不动声色,表情波澜不惊,背后的人是谁,他自然知道,目的是什么,他也心如明镜,只是,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必须要忍耐! 夏侯砚看着下面一张张热血激昂的脸,淡淡道:“众将听令,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他们起冲突,若是有违军令者,军法从事!” 众将面面相觑,忍气吞声?这像是少将军的作风吗?可是为什么少将军会下这样的命令! 他们虽然不理解,可奈何军令如山,再不甘愿也只能遵从,“是!” --- 御书房。 皇上听着康亲王爷的禀报,龙颜大悦,“贤弟果然没让朕失望!” 康亲王爷朗声一笑,“现在夏侯砚处在风口浪尖,形势对他极为不利,有了这个铺垫,就算到时候皇兄剥夺他的兵权,也不会有人觉得突兀了,反而觉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皇兄圣明!” 皇上的手轻轻桥在龙案上,道:“可仅凭一些传言,就剥夺夏侯砚的兵权,似乎有些牵强,还不足以让人心服口服,贤弟不要忘了,还有端淑太妃和夏侯尚在呢!” 康亲王爷不以为然,胸有成竹,“皇兄切勿过虑,臣弟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夏侯砚乖乖把兵权交出来,重归皇兄之手!” 皇上立即来了兴趣,“什么办法?”兵权在谁手上他都不放心,除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放眼整个大夏,他觉得最没有威胁的就是皇叔宸安候,所以一定要利用这一次的契机,将兵权夺回来! 康亲王爷看着皇兄脸上止不住的兴奋,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夏侯砚这样的高门公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可是夏侯砚不同,他只有永贞郡主一人,而且据臣弟所知,就是迎娶永贞郡主之前,他府中也没有侍妾!” 皇上的手指在奏折上缓缓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是着厚重庄严的御书房唯一的声音,“贤弟的意思是说…”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说明夏侯砚是个极其看重儿女情长的人,这样的人都有致命的弱点,而且,臣弟前段时间倒是无意中知晓了一点稀奇事!” “什么?”皇上饶有兴趣! 康亲王爷的声音在御书房回荡,“夏侯夫人想给夏侯砚纳妾,结果被夏侯砚拒绝了,母子俩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 皇上恍然大悟,“如果朕赐两名宫女给他,他还敢不收吗?” 康亲王爷摇摇头,声音沉稳,“宫女身份低微,就算夏侯砚收了,留在夏侯府做个侍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何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皇上沉吟道:“贤弟的意思是…长宁?” 第七章 进退维谷 康亲王爷颔首道:“长宁现在是皇室唯一待字闺中的公主,也是时候出嫁了,她一直心仪夏侯砚,如今把她赐嫁给夏侯砚,了了她的心愿,两全其美!” “此话怎讲?” 康亲王爷侃侃而谈,“若是夏侯砚愿意娶长宁,长宁是自己人,总比外人信得过!” 皇上轻轻颔首,这话又说到皇上心里去了,曾经他把唐诗作为自己的耳目,可是唐诗居然阳奉阴违,暗中偏袒自己的夫家,让皇上既恼怒又失望,进一步证明这女人根本不可靠,忘恩负义,可长宁就不一样了,虽说性情刁蛮,可总归是真正的天家公主,无论何时,总是站在皇家这边的! “那要是夏侯砚和以前一样不肯娶长宁呢?”皇上问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康亲王爷自信一笑,“这就更好办了,夏侯砚若是公然抗旨,皇兄完全可以以他抗旨为由将他革职查办,就算夏侯砚答应,长宁嫁入夏侯府之后,如何容得下永贞郡主?夏侯砚又极为*爱永贞郡主,若是到时候府中出了什么事,一位是公主,一位是郡主,必定闹得不可开交,皇兄就可以治家不严为由治夏侯砚的罪,只要有罪责在身,夏侯砚如何能继续掌兵?证据确凿之下,夏侯元帅也无话可说!” 皇上恍然大悟,摆在夏侯砚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娶了长宁,另外一条是抗旨,不论哪一条,都不是康庄大道,换了别人,抗旨是杀头的罪,但是夏侯砚不会,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要再掌兵权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是蚕食夏侯府兵权的第一步,先除掉夏侯元帅的左膀右臂--夏侯府的少主手中的兵权,下一步就是夏侯尚手中的兵权! 计划虽然完美,可皇上并不同意,“可夏侯砚已经娶了正妻了,还是朕亲自赐婚的,如今怎好出尔反尔?夏侯砚再好,也断然没有朕赐两次婚的道理,况且,朕已经看好驸马人选!” 这件事倒是康亲王爷不知道的,眼眸立时眯起,有一道算计的光芒掠过,“敢问是哪家公子雀屏中选?” 皇上品了一口御茶,淡淡道:“就是此次殿试的新科状元,翰林院大学士谢浩远!” 谢浩远?康亲王爷当然不陌生,已故建威将军第三子,一个武将之子能在人才济济,高手如云的秋试中名列前茅,在殿试中高中魁元,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引起康亲王的注意? 而且在秋猎之时,谢浩远凭借三寸不乱之舌化解长宁之怒的那一幕他并没有忘记,原来只当谢浩远有几分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可是在殿试中谢浩远做的那篇关于文治武功的文章让他刮目相看,对谢浩远有了不小的兴趣,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要最大程度的网罗人才,想不到皇兄看中的驸马爷居然就是谢浩远? 见康亲王爷面露迟疑之色,皇上笑道:“怎么?贤弟认为谢浩远不合适?” 康亲王爷谦卑一笑,“皇兄看中的驸马,自有过人之处,臣弟也见过这个谢浩远,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出身将门之家,原本是极好的,只是…”他停顿了下来,后面的话他故意没有说下去! 皇上见康亲王爷支支吾吾,不悦道:“贤弟对朕不用遮遮掩掩,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康亲王爷一副无奈之色,只得道:“只是谢浩远虽是新科状元,但不过是翰林院四品学士而已,如何配得上长宁公主之尊?” 皇上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这有何难?身份的事情朕已经考虑好了,欲将他官升一级之后,钦定为驸马爷!” 康亲王爷明白皇上的布置,建威将军战死,现在钦定谢浩远为驸马,彰显皇上的仁慈亲厚,收买人心,让其他武将更加臣服于皇上,他沉声道:“臣弟以为不妥,谢浩远入仕时间不长,又无过人的政绩,贸然提升只怕会引起其他官员的不满,退一步将,就算身份的问题好说,可长宁喜欢的人是夏侯砚,现在若是定谢浩远为驸马,落差太大,只怕她接受不了,长宁的性子,皇兄可是知道的,万一她执意不肯,连母后也不舍不得委屈她!” 这话倒是让皇上陷入了沉思,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个谢浩远,朕的确挺满意的,英俊潇洒,谈吐不凡,假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朕虽有此意,却迟迟没有提及,也是在暗中考察!”殿试那日,谢浩远一件鸦青色彩晕锦上衣,腰间一根天蓝色仙花纹绅带,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高挑俊朗。 当时皇上就有这个心思,长宁的年龄不小了,早该考虑驸马爷的人选了。 后来状元人选贡院考官相争不下,皇上审阅了两人的考卷,一方面是因为他看中了谢浩远,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想要更好地笼络唐诗,于是钦定谢浩远为状元郎,另外一人为榜眼! 谢浩远入仕以来,才干出众,让他甚为满意,正待颁下圣旨,长宁公主赐嫁谢浩远之时,突然出了一件关于夏侯砚的事。 康亲王爷看着皇上脸上满意的微笑,迟疑道:“臣弟以为不妥的原因不仅仅是如此!” “却是为何?” “据臣弟所知,建威将军府和夏侯府渊源颇深,曾经的建威将军谢怀敬是夏侯元帅麾下的人,而且,现在的夏侯少夫人又是谢浩远的表妹,为了防止夏侯家族拥兵自重,危机我大夏江山,臣弟窃以为不可再提拔和夏侯家族关系密切的人!” 这也是皇上一直犹豫的原因之一,靠在龙椅上,“贤弟言之有理,若依贤弟所言,将长宁赐嫁夏侯砚,可夏侯砚已经娶了正妻了,长宁贵为一国公主,岂能做夏侯砚的二夫人?皇家脸面何在?” 康亲王爷立即献出锦囊妙计,“这有何难?长宁是公主,身份在郡主之上,本应为正妻,但当初郡主也是皇上赐婚的,如今可以采取折衷的办法,长宁为平妻,与正妻平起平坐,岂不皆大欢喜?” 皇上道:“以前母后和朕提过好几次,要朕将长宁赐婚给夏侯砚,都让朕给挡回去了,如今又去赐婚,怎么好和母后交代?” 康亲王爷不以为然,“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夏侯家并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皇兄仁慈宽厚,见夏侯家不愿意娶长宁,也就不勉强,可如今不同了,夏侯家族有恃无恐,这一次是养寇自重,那下一次呢?” 康亲王爷的话字字入皇上的心,在他看来,外患并不可怕,诚如七皇弟所说,就算没有夏侯家族,也还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保江山抛头颅洒热血,这一点,皇上并不担心,他喜欢用听话的臣子,而不是心怀鬼胎的臣子! 外患再大,都可以得到平息,内忧才是他的心腹大患,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止一些居心叵测的“野心人物”图谋不轨! 皇上之所以信任康亲王爷,是因为论实力,康亲王爷远不如靖江王,端淑太妃手腕过人,有勇有谋,靖江王从小就天资聪慧,深得父皇赞赏,而七皇弟就不一样了,生母贤德太妃原来不过是一地位低下的才人,后来他登基之后,七皇弟的生母才被册封为贤德太妃,这样必须要依赖他才能生存的皇弟,他很放心! 皇上沉思许久,长宁的确还喜欢夏侯砚,要不然在端淑太妃寿辰上面也不会特地针对唐诗,他自然知晓长宁的心思,喜欢夏侯砚喜欢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一下子可以忘记的! 当初听闻把唐诗赐婚给夏侯砚的时候,长宁还在宫中闹了好一阵子,连母后都劝不住,如今这样,也不失为一个补偿的办法! 康亲王爷见皇兄一直摇摆不定,心中鄙夷加深,作为一国之君,岂能如此优柔寡断?太平时期还好,要是战乱时期,这样的君主不误国才是怪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派恭敬。 在康亲王爷的苦谏之下,皇上终于点了头,“此计甚妙,只是长宁那丫头,虽说是平妻,可她是公主,唐诗是郡主,就算平起平坐,也是委屈了她,怕她不同意!” 康亲王爷起身,跪于地上,“这件事皇兄不用担心,臣弟愿效犬马之劳!” 皇上心中欣慰,笑道:“也是,一事不烦二主,长宁那边就交给你了!” 皇上自以为得计,却怎么也想不到,康亲王爷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夏侯砚基于夏侯府的权势考虑,娶了长宁,唐诗和夏侯砚这对曾经恩爱甚笃的夫妻将何去何从? 这一次,夏侯砚不仅仅是纳妾,而是娶平妻,还不是一般的人物,是大名鼎鼎身份高贵的长宁公主,夏侯砚再不喜欢长宁公主,也不敢公然和皇权反对,唐诗之所以对夏侯砚死心塌地,不过是因为夏侯砚位高权重,却只有她一个女人,这份情谊,作为一个女人,谁能不感动? 但若是夏侯砚有了别的女人呢?唐诗还会一如既往地爱着夏侯砚吗? 有人说,一个女人若是变了心,想要拉回,就如同推开一面倒向自己的墙,都是世间极难的事,康亲王爷想到此,唇角勾画出一抹舒心的弧度! 第八章 暂避锋芒 风和日丽的午后,御花园绿意盎然,葱翠欲滴,长宁公主漫步河岸,一列粉衣宫娥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伺候,风吹过水面,扬起垂柳依依。 陌头杨柳,最是多情,阳光仿佛也变得温软起来,不过面对这样动人的*,长宁公主却提不起欣赏的兴趣,百无聊赖,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参见康亲王爷!”远处的侍从都跪了下去,长宁公主眼眸略亮了一下,七皇兄正墨袍翩飞,踏春而来,很快就到了长宁面前,长宁无精打采,“七皇兄!” 康亲王爷挥手屏退了侍从,俊美的脸上染上几分捉弄之意,“看皇妹倒不是春困秋乏了,是不是又在想某人了?” 长宁公主立即红了脸,偏过头去,“七皇兄!” 康亲王爷带着长宁在一处凉意袭人的花亭坐了下来,“我的好皇妹,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长宁公主依然懒洋洋的,提不起一丝兴趣。 康亲王爷故作神秘,“还能是什么机会?嫁给夏侯砚的机会啊!” 长宁公主一脸的迷茫,摸了摸康亲王爷的脑袋,“七皇兄你没发热吧?” 康亲王爷笑着推开长宁公主的手,“皇兄已经答应了,将你赐婚给夏侯砚!” 这一切太过突然,长宁公主脑子发蒙,反应不过来,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夏侯砚不是已经娶了正妻吗?难道还要她一堂堂公主,去做他的二夫人不成?长宁公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况且,夏侯砚不是一直无视她的情意吗?怎么可能突然转*度,而且以前母后一直让皇兄赐婚,皇上都不肯,现在是怎么了? 康亲王爷敲了敲长宁公主的头,含笑道:“原因你就不必追究了,总之七皇兄没骗你,不过夏侯砚已经娶了永贞郡主为妻,也只好委屈你做平妻了!” 平妻?长宁公主一愣,平妻就是和正妻平起平坐的意思,看着七皇兄灿烂的笑容,长宁公主依然如坠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亲王爷看着长宁公主怔怔失神的脸庞,“高兴傻了吧?” 长宁公主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可能啊,上次端淑太妃寿宴的时候,夏侯砚对唐诗的维护和对她的冷漠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度? 康亲王爷一笑,“七皇兄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乖乖地等着吧!” 长宁公主想起唐诗,就心中不悦,“我和唐诗平起平坐,她何德何能?和我平起平坐?” 康亲王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笑道:“我的傻皇妹啊,你怎么这么傻,你是公主,她唐诗不过是名誉郡主,说是平起平坐,到了夏侯府,一切还不是由你说了算?谁敢忤逆你的意思?” --- 这日,皇上召夏侯砚入宫议事,按理说,这种要给夏侯砚赐婚的大事,自然应该召夏侯元帅和夏侯夫人入宫才对,可是皇上却召夏侯砚入宫,用意昭然若揭! 皇上看着夏侯砚丰神俊朗的模样,想起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绝代佳人唐诗,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妒火,淡淡道:“夏侯砚,最近参奏你的折子可真不少啊!” 夏侯砚立于正殿中间,“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见夏侯砚装糊涂,立即冷哼一声,四周的内侍皆惶恐不安,他们跟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不短了,也大多混出经验来了,知道每当皇上有这个表情的时候,就要开始整人了。 “你自己看吧!”皇上将一本奏折扔到夏侯砚脚下,夏侯砚拾起,快速看完,“这上面所说之事,微臣全然不知,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绝无任何异心!” 皇上微微一笑,声音充满了一个亦君亦兄的威严,“朕一直都很看重你,可如今这些人的呼声越来越高,朕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能置之不理,伤了民心!” 夏侯砚早已知道皇上今日召他进宫所为何事,只道:“微臣问心无愧,请皇上明察!” 皇上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你这些年带兵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朕都看在眼里,你是朕的股肱之臣,你放心,朕并不是昏庸之君,断然不会将这些言论放在心上!” 夏侯砚朗声道:“谢皇上!” 皇上脸上的笑意加深,“我们君臣之谊固若金汤,无论他们怎么挑拨,都难以撼动半分,这一次,朕要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重重治罪!” 夏侯砚已经明白皇上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谢皇上信任,微臣必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继续亲切地笑着,言语却渐渐冷得没有温度,“为了平息这满城风雨,堵住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的嘴,让他们好好看看,不论他们说什么,朕依然对你全心信任,还准备将皇妹长宁公主赐嫁于你!” 皇上说完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侯砚,等待着他的态度,意思很明显,曾经的夏侯府,有拒婚的底气,如今夏侯砚处在风口浪尖,弹劾他的人这么多,他何去何从,只在皇上一念之间,此时的他如何敢拒婚?而且,皇上已经为他预备了两条路,无论他拒婚不拒婚,都在皇上意料之内! 夏侯砚并不意外,明里是皇恩浩荡,暗里是警告提醒,淡淡一笑,声音清朗,“谢皇上美意,可微臣府中已有妻室,不能迎娶公主!” 皇上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更何况,以你的身份,娶一位郡主,一位公主,并不为过!” 一旁的齐公公忙道:“少将军还不领旨谢恩?” 齐公公在宫中多年,虽极善于明哲保身,却不是个完全没有原则的坏人,心中尚有一丝属于黑与白的地界,见少将军不表态,轻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形势对他不利! 果然,皇上看见夏侯砚不起波澜的脸色,冷笑一声,“怎么?是否觉得长宁公主配不上你?”言语之中已经有浓浓不悦之意,这下,连齐公公都替少将军捏了一把汗! 夏侯砚明知道齐公公的意思,却不为所动,“公主身份尊贵,微臣怕委屈了公主,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早就料到夏侯砚会这样说,胸有成竹道:“你如今的夫人也是朕赐婚的,朕已经替你想好了,长宁为你平妻!” 夏侯砚屏住呼吸,跪立在地,“请皇上恕罪,臣不能迎娶公主!” 皇上眉心立即拧成一道深深的沟壑,长宁公主是皇家公主,虽说这一次,夏侯砚不肯娶长宁,是他和康亲王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夏侯砚断然拒绝的态度还是让他不悦,皇家公主就这么掉价吗?长宁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吗? “夏侯砚,你要抗旨吗?”皇上一字一顿地警告。 夏侯砚的目光紧紧盯着汉白玉地上的花纹,岿然不动,“微臣答应过府中夫人,不纳任何姬妾!” “夏侯砚!”皇上盛怒之下,用力一拍桌案,这下,御书房里面的人几乎都吓出了冷汗,都明白,皇帝大人生气了,而且不轻! 夏侯砚依旧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如同雕塑,“请皇上恕罪,臣不能失信于府中夫人!” 皇上一连发出三声笑,“夏侯砚,你应该知道,府中之事,只是小事,国家之事,才是大事,你不会连这一点都分不清吧?如今朕圣旨已经拟好,你若是接了旨,朕就不追究你不敬之罪,如若不接,这抗旨之罪…”皇上的后半截故意压下没说,但是他相信以夏侯砚的聪明绝对明白! 已经是暮春,可御书房里面的空气几乎凝结成冰,叫人从头凉到脚,在这里,前一刻,还兄友弟恭地有模有样,这一刻,已经呈现剑拔弩张,图穷匕见的紧张气氛! 夏侯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忽道:“微臣为皇上带来烦忧,是臣之罪,臣请求辞去羽林将军之职,恳请皇上许可!” 皇上闻言,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他心底虽在笑,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冷然紧绷的表情,似乎处在极大的愤怒之中,其实这个时候,皇上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故作姿态,因为齐公公等人已经匍匐底下,夏侯砚的目光盯着汉白玉地板,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皇上叹息一声,君主的真正喜怒都在心中,他不会将愉悦表现的过于明显,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准!” 若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皇上对于年轻将才的惋惜,恨铁不成钢,居然敢拒绝公主?现在好了,背上抗旨的罪名,若是保住性命,自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代价是什么?不言而喻,这夏侯砚还算上道,乖乖地交出了兵权。 以夏侯府的权势,还可以保证荣华富贵,一世无忧,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若是一条道走到黑,以后有你好看的! 长宁虽然没嫁出去,不过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心中欣悦,表面功夫还是要继续做的,继续语重心长,“长宁公主的事暂且放下,朕累了,你先回府好好反省反省吧!” 夏侯砚起身,瞥见皇上唇角一抹极快的笑意,不动声色,“谢皇上,微臣告退!” 第九章 秦庄求情无门 “贵妃娘娘请回吧,皇上不见您!”内侍尖细的声音第一百零八次地出现在秦庄耳边! 秦庄满心失望,听说了夏侯少将军的事情,她心急如焚,如今唐诗身怀有孕,可谁也想不到就在此时,夏侯少将军居然被皇上削了羽林将军之职,罪名是抗旨不尊。 秦庄左思右想,求见皇上一面,她和唐诗的关系,皇上早就知道,也不必避讳,如今赶来,求皇上网开一面,还有那些虽然身处深宫,却也能听到不利于少将军的流言蜚语,秦庄只想恳请皇上彻查此事! 可是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秦庄也无计可施,皇上从来没有这样拒绝过她,自从她生了小皇子之后,皇上甚为喜欢,对她多有奖赏,可是今日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逆转,等了这么久,连面都见不到! 玉儿道:“娘娘,皇上今日怕是不会见娘娘的了,不如奴婢先陪娘娘回庭芳阁吧!”玉儿是个机灵的小宫女,看这架势,知道皇上是铁了心不会见娘娘了,便出言劝道。 秦庄仿佛没有听到,从昨日起,夏侯少将军,便不再是少将军,也不知道如今阿诗怎么样了? 夏侯砚,这个心底久远的名字,久到她自己都已经快忘记了的名字,再一次飘了出来! 四年之前,飞雨蒙蒙,也是这样的时节,她随着娘去城外的寺庙进香,回来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几个无赖,见她貌美如花,色胆包天,公然*于她! 谁能想到,天子脚下,还有无赖敢这样公然*良家妇女?几名家丁和丫鬟欲上前保护娘和她,可是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无奈之下,她只得表明身份,称自己是太傅之女,企图震慑他们,可是竟惹来他们更加放肆的笑声,娘想保护她,却也被推搡在一旁,她想要过去扶起娘,却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情况万分危急之下,一白衣男子从天而降,仿佛神祗,她还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那几个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泼皮无赖就开始哭爹喊娘! 秦庄吓得呆住,惶恐不已,惴惴不安,直到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仿佛春风拂过水面,“姑娘,你没事吧?” 秦庄慌乱之下,蓦然抬头,竟然惊得呆住,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宛如坚玉,眉峰如剑,神情清冷高傲,风华绝代! 见秦庄怔怔看他,他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姑娘!” 他随行的人赶来,将那几个惊恐的无赖拎去了官府,见已然没有了危险,他并未停留,很快就转身离开! 看着他颀长秀雅的身影渐渐消失,秦庄久久反应不过来,直到贴身丫鬟上前,“小姐,那位公子是谁啊?好帅啊!” 许久,秦庄才从震惊与惶恐中走了出来,可是从那以后,那白衣公子广袖翻飞衣袂翩翩的身影就留在她的深闺梦里! 她一直都知道谢明正喜欢自己,可是,自从见到那位白衣公子的潇洒与风华之后,她才蓦然明白,什么是心动,原来世上真有一见倾心之说? 她常常以为,像她这样冷艳端庄的女子,是断然不会像别的女子一样,仅凭一面之缘就去喜欢一个人,现在才知道,她也会。 后来,娘见她常常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知女莫若母,娘叹息一声,派人去打听那位公子到底是谁,知晓了那公子的身份,却不忍告诉她! 娘虽然没有说,可秦庄自己也还是知道了,终于,在一次王公贵族的宴会上,再一次见到了他白衣翩飞的身影,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贵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夏侯府少将军,夏侯砚! 他所到之处,总能吸引无数少女爱慕的眼神,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这样的男子,如何不让女子心生幻想? 再一次见到他,秦庄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起来,不知不觉竟然连脸也红了,可是他却似乎根本不记得那日的英雄救美,不记得在她梦里漫天花雨的相遇! 秦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爱恋之中,却不知道她的青梅竹马--谢明正有着和她一样的执着! 那次宴会,谢明正刚好就在秦庄身边不远处,心爱女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可以在他心中泛起波澜! 每当有夏侯少将军出现的地方,秦庄不是羞窘赧然,就是局促不安,这些细微的表情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自幼就和秦庄在一起,对她倾心暗许的谢明正怎么会不知道? 秦庄紧张的时候,会双手交叉,樱唇紧抿,秦庄开心的时候,唇角会弯起一抹细细的弧度,儿时的三个妹妹之中,谢明正最用心的就是秦庄,秦庄的举手投足,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没过多久,他就痛苦地发现,秦庄不爱他,而是对夏侯少将军芳心暗许。 一直以为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渐渐离自己远去,无论怎么努力也抓不住,谢明正的心渐渐跌入一个看不见的深渊里!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一直认定秦庄会是他未来的夫人,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直到蓦然发现秦庄眼中满满都是别的男人的影子,谢明正才知道,这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秦庄美丽的影子如同飘动的云彩一样芳踪难觅,从来没有在他的世界停留过! 虽然秦庄可能是迷恋夏侯砚的无数女孩之中的一个,只怕是一腔痴心终成妄念,不过谢明正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可以不认同,可以不接受,但是没有资格嘲弄,没有什么爱情不能够被理解,秦庄暗恋夏侯砚,不就和他爱慕秦庄一样吗? 爱情,有的时候就像个三角游戏,我爱着你,你却不爱我,但是谁也不能怪谁,因为爱情没有谁对谁错! 京中私下曾有传言,连长宁公主之尊,都心仪夏侯砚,那秦庄爱上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怪只怪,造化弄人! 后面的事情和谢明正想象的一样,秦庄的暗恋无疾而终,夏侯砚的身份太过高贵,虽然秦庄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可巍峨恢弘的夏侯府还是遥不可及,只能停留在梦里终成空! 只是,后面事情的发展也偏离了谢明正期望的方向,秦庄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兜兜转转之后,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适逢皇上选秀,秦庄被秦家送入宫中参加选秀,秦庄容貌秀美,举止端庄,仪态不凡,气质高雅,很快就如秦家所愿成为皇上的*妃,断了他所有的念想,那扇通向心灵彼岸的门彻底关闭! 痛失所爱的感觉令人彻夜难眠,秦庄与夏侯砚无缘,他与秦庄无缘,那段日子,一直浑浑噩噩,没日没夜,直到遇到苏伊湄! 这个女子温婉的气质,淡淡的眉眼,细细看去,竟然和他心中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他苦笑,既然秦庄已经不可能,今生今世都无缘,痴恋多年终成空,就将多余的感情寄托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吧! --- 良久,秦庄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看向那扇依然紧闭的门扉,直到太阳西沉,也不见皇上同意召见她。 “秦妹妹,好久不见了!”一暗含得意的柔媚女声徐徐而来。 秦庄抬眼看去,仪态万千的郦沉鱼这风姿妖娆地往这边过来,身后跟着一列宫女,宫裙翩飞,衣香鬓影,暗香如缕! “原来是郦姐姐!”秦庄淡淡道。 郦沉鱼怎会不知秦庄在这里干什么?真是太好了,夏侯砚兵权被夺,而且皇上定然还有下一步,必定是夏侯元帅,她心中十分得意,一石数鸟,只要剥夺了夏侯家的兵权,要整治区区一个谢明正算得了什么?只要耐心等候,就可以报文轩仕途被毁之仇,她轻笑出声,故作迷茫道:“不知秦妹妹在此干吗呢?” 秦庄冷冷道:“我想干什么,似乎并不需要向郦姐姐禀告!” 郦沉鱼凤眸一扬,眼眸愈加波光眼帘,却掠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凛冽,“当然了,不过本宫也是关心妹妹,可惜实在是好人难做,既如此,妹妹就呆着吧!” 郦沉鱼不再理会秦庄,转而对内侍道:“烦劳通报一声,本宫亲手煮了一碗银耳莲子汤,最是祛热解渴,想请皇上尝尝!”郦沉鱼的声音糯软悦耳,莫说男人,就是女人听到这声音也会忍不住身骨酥麻! 内侍进去不久,很快,齐公公从里面出来,声音恭敬,“丽贵妃娘娘,皇上宣!” 郦沉鱼看着秦庄不甘的脸,得意一笑,唇角高高扬起,胜利者的姿态毫不掩饰。 不过,郦沉鱼极善变脸,面对齐公公的时候,立马换上了一副温暖的模样,她在宫中比秦庄吃得开多了,和齐公公这些内侍的关系极为融洽。 她深知,齐公公不仅仅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还是大内总管,虽然身份是内侍,她贵为贵妃,不过在这些人面前却从来不端贵妃的架子,她知道,这些人对皇上的影响不可小觑,平日多拉拢总有用处,而秦庄自恃身份,为人清高,从来不屑于搞这些关系,若不是皇上一直喜欢秦庄的端庄典雅,知书达理,秦庄还真不是郦沉鱼的对手! 第十章 无官一身轻 御书房。 郦沉鱼柔情万千,靠在皇上身上,“皇上,你日夜操劳,臣妾不能为你分忧解劳,只能给你炖了银耳莲子汤,请皇上尝尝!” 皇上会心一笑,大手划过郦沉鱼滑如凝脂的脸,含笑道:“爱妃真是贤良!”七皇弟的计谋果然管用,夏侯砚乖乖交出了手中兵权,众所周知,夏侯砚不仅仅只是一个羽林将军,他还是夏侯尚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大夏未来的三军统帅,夏侯砚辞官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辞去一个羽林将军这么简单,皇上首战告捷,心情大好! 郦沉鱼见皇上面露愉悦的笑意,心知是为何而起,胆子也大了起来,甜甜笑道:“皇上,刚才臣妾进来的时候,看见秦妹妹一直等在外面,皇上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秦妹妹这样娇滴滴的美人,也忍心让她等候在外面?” 皇上浓眉立即微蹙,面露不悦,“朕都说了不见了,她还在外面等,是无视朕的旨意吗?” 他确实不想见秦庄,最近心思一直放在怎么夺回夏侯氏手中的兵权上,旗开得胜,皇上对以后的胜利也充满信心,可是心中也有一点不太愉快,就是可惜了唐诗这个绝色美人。 尤其是唐诗成婚之后,眉目生芳,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风情魅力,皇上看见,心中越发后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他看中的美人哪有不属于他的道理? 唐诗不仅样貌美丽,而且素擅音律,蕙质兰心,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皇上绝不会将她赐嫁给夏侯砚,而是抵住一切阻力,纳入后宫! 起了这个心思,皇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曾经和秦庄说想纳唐诗入宫的时候,被秦庄拒绝,如今看来,秦庄也明知唐诗心有所属,这件事,渐渐成为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到了现在,秦庄居然还为唐诗的事过来求情。 之前秦庄明知道皇上喜欢唐诗,不但不帮忙,反而多加劝阻,这件事,让皇上很不高兴,在这个时候,更加不想见秦庄! 御书房内流淌着淡淡的龙涎香,郦沉鱼极善察颜观色,看见皇上面露不悦之色,忙转移话题道:“皇上尝尝臣妾的手艺如何?” 说完,温柔地舀起一勺,送到皇上嘴边,御书房内,情意浓浓,郦沉鱼想起还在外面等候的秦庄,眼角上扬,冷冷一笑,秦庄你就慢慢等着吧,等到明天皇上也不会见你的! --- 夏侯府,柳枝疏朗横斜,错落有致,唐诗坐在树下,听到遥远的气息,轻轻抬眸,看见杏花纷飞,他似踏云归来,面含温柔笑意,唐诗放下手中刺绣,迎了上去,解下他身上的白色镶金披风,“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微风时节,春花拂面,湛湛而立的年轻男子言语倒是没正经,“想你了,自然就回来早了!” 唐诗见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依然还在宽慰自己,将所有的沉重都自己一个人背负,可是事情闹得这么大,怎能容许自己丝毫不知情? 唐诗的脸色却很黯淡,正色看他,“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他的笑意在脸上僵了一僵,“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应该是哪样?”唐诗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脸,只觉悲哀,他在沙场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却是被皇上这样的猜忌,如何能让人不寒心? 唐诗怅然而笑,“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由着他们在背后操作,直到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削了你们的兵权吗?” 他微微一笑,双手按到唐诗的肩膀上,目光深深,“现在皇上怀疑父亲与南清军勾结,也怀疑易子墨逃脱是我有意为之,更怀疑这件事是父亲在背后指使的!” 唐诗几乎脱口而出,“怎么能怪你?这不是康…?” 话到一半,被他蓦然按住朱唇,唐诗也知失言,幸好四下无人,心中暗自庆幸! 他将手心的温暖传递到她冰凉的指尖,“不要担心,有我在!” 这样温暖沉着的话语听在耳边,心底一暖,唐诗努力朝他微笑,可是心中为何这样悲凉? 他神情悠然,一派惬意,“如今我是无官一身轻,赋闲在家,刚好可以每天陪着你了,陪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唐诗忍俊不禁,他就像笼子里的雄鹰,是关不住的,她相信,就算是君王的猜忌,也不会抹杀属于他的风华! 天地之间一片沉寂,只有和风飒飒,吹起衣袂,发丝飘扬,唐诗踮起脚尖,勾住他的颈脖,贪恋地轻嗅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闭上眼眸一笑,却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径直入内,抱入榻上! 唐诗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心跳加快,两人早融入在彼此的生命中,抬眸看去,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俊美如玉的脸庞此刻笼罩着淡淡华光,眼中透着迷离*之光! 唐诗红潮晕颊,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热吻封住了朱唇,他怕伤及腹中孩子,动作温柔而小心…… 旖旎过后,他的大手放在唐诗腹间,将指尖温热尽数传递给唐诗腹中孩子,笑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孩子如今已有三月余了!” 唐诗心头一阵酸涩,莞尔一笑,轻松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要!”他邪魅一笑,声音沉稳而霸道,惹得唐诗心中一阵阵甜蜜,嗔道:“这么贪心?” “这哪里是贪心了?”他正色道,“我们要生很多孩子,要一直在一起,不会有别人!” 他的笑容永远是明媚的,似乎永远没有悲伤,唐诗在他薄唇上落下细细的吻,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这大概就是幸福吧,无论怎样的黑暗终究都会散去! --- 因为康亲王爷事先做了足够的铺垫,所以这一次夏侯砚被撤职,很多人看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心理上也能接受,甚至有人认为夏侯砚私心过重,惹得民怨沸腾,有了广泛的百姓基础,夏侯砚被拉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别人不知情,可是夏侯夫人从端淑太妃那里知道阿砚拒婚,触怒皇上的事情,被皇上撤了羽林将军之职,十分郁闷,虽然她也不喜欢长宁公主刁蛮跋扈的性子,可阿砚若是娶了长宁公主,至少不会公然忤逆皇上,也就不会被皇上削夺了手中兵权! 夏侯夫人越想越生气,怒道:“阿砚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许嬷嬷道:“奴婢觉得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要不然为什么会专门针对少将军!” 夏侯夫人道:“我自然知道有人在背后图谋不轨,可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呢?” 许嬷嬷道:“夫人,事到如今,埋怨少将军也无济于事,不如看看元帅能不能想想办法?” 夏侯夫人点点头,事关阿砚,谁能不上心?来到元帅的书房,元帅依然在看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 夏侯夫人脸色不善,“元帅,可曾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专门针对阿砚?” 夏侯元帅的目光从书中收回,脸色凝重,“你先坐下!” 夏侯夫人屏退了下人,坐在下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元帅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站起身,背负双手,看向窗外浩淼天际,“你不要责怪阿砚,也不要责怪郡主,因为不管阿砚答应不答应皇上的赐婚,结果都是一样的!” 夏侯夫人到底是名门出身,悟性不低,不敢置信,“这么说背后的人是……皇上?” 夏侯元帅淡淡道:“其实你早已猜到,只是不愿去相信而已!” 夏侯夫人睫毛颤动,“这些年,我们家为大夏江山付出的还少吗?何时有过二心?连先帝也不曾猜忌于你,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侯元帅轻叹道:“皇上猜忌心一直都很重,夏侯家和十三皇子靖江王又是表亲,靖江王和阿砚亲如兄弟,皇上登基之后,靖江王为了避嫌,自请离开京城,可是据我所知,皇上还是不放心,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靖江王,你说皇上会愿意阿砚掌握更多的兵权吗?所谓的拒婚不过是借口罢了!” 夏侯夫人脸色一白,眼眸一顿,手心一阵发凉,“那…皇上下一步要对付的是不是…你?” 夏侯元帅脸上带着淡然微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暂时收了锋芒也并不是坏事!” 夏侯夫人一怔,却只是短短一瞬,就立刻恢复了常态,元帅虽然说的含蓄,却也残忍,默然中,元帅平静的声音传来,“夫人,人生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再美的东西,也有残缺,也有瑕疵,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夏侯夫人蓦然抬首,看着丈夫坚毅如初的脸庞,夏侯府面临这样的危机,可她却毫无知晓! 夏侯夫人的声音忽然发颤,“人生百味,要一一尝遍才算不枉此生,只是,仅此而已吗?如果…” 她在京中这么多年,岂会没有见过世家门阀起起落落?若仅是如此,虽万般不甘,至少还能落下一世安宁,但若是连安宁也没有呢?她如何甘心? 残阳如血,晚风掠过夏侯元帅黑金衣袂,面含微笑,看着那一点点橘红渐渐消失在山的那一边,才收回了视线,看着夏侯夫人,“没有如果!” 第十一章 相请不如偶遇 皇家驿馆。 睿王子听完侍从的探报,雕刻般有棱有角的俊美轮廓出现一丝松动,“有这种事?”那个年轻有为丰神玉树的夏侯少将军被大夏皇上剥夺了兵权,撤了羽林将军之职?这其中有什么样的隐情?他只是个贺寿的外国贵宾,原本没有必要去关心夏侯家的事情,可是他对夏侯砚的夫人感兴趣,就不得不去查! 此次奉皇爷爷之命来大夏为端淑太妃贺寿,还有一位中年人陪同,乌瀚,为人稳重谨慎,饱读天下诗书,满腹经纶,曾经担任过他的启蒙老师,所以睿王子一直尊称他为大叔! 乌瀚看见睿王子脸上狐疑之色,问道:“睿王子何以对夏侯家的事如此感兴趣?” 而且,令乌瀚更为奇怪的是,睿王子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夏侯少将军,还有他的少夫人,那个女子的确很美,脸如银月,目若星辰,倾国倾城,站在那里,光芒四射。 见睿王子的目光时常不经意扫过那位少夫人,乌瀚刚开始并没有在意,睿王子血气方刚,见到这样的美人,多看了几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后来他发现,睿王子对她的兴趣超过了一般的限度,因为她再美,也是有夫之妇! 他提醒睿王子,在大夏,盯着一位有夫之妇目不转睛是极其失礼的行为,他们在异国他乡,不要丢了乾国皇族的脸面,可是一向尊敬他的睿王子这一次却置若罔闻! 后来,乌瀚忽然有些明白,声音染上一抹惋惜,“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夏侯少夫人明致秀雅,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已经嫁作人妇了,要不然睿王子可以向大夏皇上求亲,娶了回去也不错!” 面对乌瀚的调侃,睿王子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动怒,他们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乾国的君臣之间并不像大夏等级森严,说错一句话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过了许久,睿王子终于道:“大叔,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怀疑夏侯少夫人和龙氏皇族有些关系!” 乌瀚一惊,立即从椅子上站起,“王子何出此言?事关重大,不能妄言!” 睿王子何尝不知?可是面对唯一的可能性,他并不想放过,“你还记得皇爷爷一直引以为憾的事吗?” 乌瀚微微一滞,立即顿悟,“你怀疑那位少夫人和当年的雯公主有关?是否有什么依据吗?” 睿王子摇摇头,沉稳的声音一直不见多大的波澜,“我也只是猜测,我一见到那位少夫人就觉得很亲切,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过,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琉璃色的!” 这个乌瀚倒是没留意,皱眉道:“我没注意,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睿王子道:“那天在宫宴之上,她坐在我对面,我无意中发现她的眼睛竟然是琉璃色的,我曾经听皇爷爷说过,祖母的眼睛就是这样的,色若琉璃,清明澄澈,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第二个眼睛是琉璃色的人!” “就算是这样,贸然推断她和雯公主有关,未免太过牵强,事关皇家血统,不能仅凭感觉和推断!”乌瀚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睿王子一笑,看向远处天空,尚有一片未化尽的雨云,洁白柔软,摇摇头,“不仅仅如此,在宴请大夏王公贵族的时候,我还发现她对我身上的玉佩很感兴趣!” 一提到这事,乌瀚就不太认同,“睿王子,这可是龙氏皇族的标记,你和她又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怎么能轻易送人?难道是想试探她?” 睿王子点点头,“我把玉佩送给她的时候,一直留心观察她的表情,当时她的情绪波动很大,我猜测她很可能对这种玉佩很熟悉,若是她有姑姑的玉佩的话,那她一定就是姑姑的女儿!” 乌瀚沉吟道:“可是她说她娘已经过世了,如果真的是雯公主的话,皇上知道了只怕也会徒增伤心!” “此言差矣!”睿王子俊逸的唇角透着一抹倔强的弧度,“就算姑姑已经不在了,若是她真的是姑姑的女儿,也慰藉了皇爷爷多年思女之苦,这些年,姑姑的音讯一直石沉大海,每一次发现有身世有疑的女子,皇爷爷都会立即派人前往查探,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若能得到确切的消息,皇爷爷也能放下心了!” 乌瀚深以为然,沉思一会之后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几十年来,皇上从来没有放弃对雯公主的寻找,可惜音讯全无,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相信雯公主已经不在世上了,如果夏侯少夫人真是雯公主的女儿,倒真是天大的喜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确定她有没有雯公主的玉佩?” 睿王子轻轻颔首,乾国龙氏皇族,自出生之后都会有皇室赐予的玉佩,男孩和女孩的玉佩形状相似,却不完全一样,自从看到唐诗的眼睛是琉璃色的之后,他就一直对她很感兴趣,在宴会上,见到她对这块玉佩很感兴趣,他心念一动,以送孩子贺礼为由,将这块玉佩送给了她,观察她的表情! 端淑太妃寿辰之后,他们一行并没有马上回乾国,而是留在了大夏国,以游山玩水为名,暗中查探有关夏侯少夫人的事情。 “皇上昨天已经派人过来,催促我们回国!”乌瀚忽然提醒道。 睿王子一笑,“若夏侯少夫人真是姑姑的女儿,在这里呆多久都值得,我已经派人去查她的身世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大叔,皇爷爷那边你就先帮我顶着吧!” 乌瀚一滞,随即不满道:“皇上派我陪你前来大夏,是怕你在规矩众多的大夏闹出什么事情来,如今怎么成了你的帮凶了?” 睿王子朗声一笑,安慰道:“如果真的找到姑姑的下落,皇爷爷不但不会责罚,还会重重有赏,放心吧!” --- 静兰湖,隐约如绘画屏风,别有一番旖旎风光,唐诗和夏侯砚正在看着眼前的湖光掠影,水波荡漾,“少将军,少夫人,幸会!”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侯砚与唐诗起身,如今的阿砚早就不是少将军了,不过很多不知情的人依然称他为“少将军”,唐诗本想解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乾国王子迟早要回国的,不必费尽心思去解释! 夏侯砚依旧是美如冠玉气宇轩昂的模样,对刻意到来的睿王子淡淡一笑,“幸会!”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听不出有半分有因被撤职而造成的颓废和不满,反而是一脸的淡然,睿王子看在眼里,心中暗叹,果然是*辱不惊的人物! 原本对于他国内政,睿王子是没什么兴趣干涉的,可问题是,他对他的少夫人很感兴趣,“已至午时,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小王请两位前去用膳?”他彬彬有礼地提议道。 唐诗忍俊不禁,哪里是偶遇?连她都看得出来此次“偶遇”是睿王子刻意为之! 睿王子的目的她有几分清楚,不过她并不是很执着,虽然她不是谢家的亲外甥女,娘不是舅舅的亲妹妹,可是这件事,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石头,激起了阵阵波澜,很快就重归平静! 可是看到这位睿王子神色炽热,透着隐隐期待,联想到他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事关娘的身世,她也有着不小的好奇,再平静也不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夏侯砚并不表态,倒是将选择权丢给了唐诗,温柔含笑,“你的意思呢?” 唐诗知道这是他给自己的选择,无论自己愿意不愿意追究下去,他都会支持自己,想到此,对睿王子宛然一笑,“既如此,我们却之不恭了,有劳!” --- 一间装饰华丽的酒楼,三人在雅间落座之后,小二送上精致酒菜,睿王子想起皇爷爷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唐诗的眼睛上! 夏侯砚看在眼里,淡淡笑道:“睿王子似乎对我夫人的眼睛很感兴趣!” 睿王子想不到夏侯砚会这般坦诚,想起乌瀚大叔和说过的话,在大夏,这样盯着人家的夫人看极容易被定性为*之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物,虽说夏侯砚现在不是羽林将军了,可是夏侯家族还在,他这样看似无礼的行为极容易引起人家的不悦,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得出来,夏侯砚并不是真的不悦,或许已经看出他不是那种别有用心的登徒子,而是真的有事! 睿王子在乾国长大,生性豪爽,但是受乌瀚大叔教化,言谈彬彬有礼,这也是乾国皇上派他来给大夏太妃贺寿的原因,当即朗笑一声,“实不相瞒,尊夫人的眼睛和小王的一位亲人有些相似,一时触景生情,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夏侯砚早就知道睿王子在查阿诗的身世,目的是什么,他也心如明镜,轻笑道:“如蒙不见外,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一尽绵薄之力!” 第十二章 雯公主 睿王子将自己和夏侯砚的酒杯斟满,然后给唐诗倒了一杯清茶,关切道:“少夫人有孕在身,不宜饮酒,所以小王命人奉上清茶!” 他的有礼让唐诗心生好感,笑道:“多谢,诚如我夫君所言,如睿王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请坦诚相告!” 睿王子看着夏侯砚和唐诗,男的丰神俊朗,女的秀雅清绝,真是一对完美璧人! 他微微一笑,举杯与夏侯砚对饮,“不瞒两位,这是几十年之前的事了,当初我也不曾出生,也是从皇爷爷口中才知道的,是一段久远的故事了!” “是什么?”唐诗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必定和自己有关,也兴致盎然! 他继续斟酒,饮尽,话锋一转,“不知少将军和少夫人对我乾国了解有多少?” 唐诗的生活和乾国八竿子打不着,对乾国一无所知,可是看身侧的阿砚,神色淡然,微微一点头,“略有所闻!” 唐诗心中暗笑,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这般谦虚的说辞,背后的意义绝不止是“略有所闻”那么简单,这也不奇怪,他生在夏侯府,自幼在军中长大,见多识广,看尽山川秀色,自然也知道这些家国天下,断然不会像自己一样,对乾国茫然无知! 睿王子看着夏侯砚平静的脸色,自嘲一笑,“小王真是多此一问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上,话却是对唐诗说的,在场的三个人,只有唐诗是不了解乾国的,“许多年以前,乾国并未统一,部落之间各自为政,相互仇杀,我曾爷爷成为部落之主以后,一直致力于乾国一统这个宏图大业,经过数十年不懈的努力,总算是初步达成了这个丰功伟绩,各部臣服!” 他说的轻飘飘的,但是唐诗知道这个过程一定是血腥的,她原本只是深闺女儿,根本不会和这些铁血男人的杀戮牵连在一起,听起来也觉得陌生而遥远! 夏侯砚似乎听的很认真,优美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睿王子的声音穿透了眼前,投向那段久远的过去,“没过多久,当时尚是太子的皇爷爷喜得长公主,曾皇爷爷很高兴,赐名雯公主,乾国一统,雯公主降世,大家都认为是祥瑞之兆,在雯公主满月之时,曾皇爷爷大宴群臣!”说到此,他停了下去,默然饮酒! “莫不是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唐诗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骤然一紧! 睿王子的手一顿,“是啊,在满月宴上,有原本已经臣服的臣子,看准曾皇爷爷和皇爷爷松懈之际,突然发动兵变,原本是觥筹交错的酒宴,立时成立修罗池!” 相比夏侯砚的淡然,唐诗却惊异挑眉,政变的残酷她虽未经历过,可也不是不能想象,旌旗蔽日,血流成河,惨绝人寰,天地失色,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是用鲜血铺就的! 可是,杀戮过后,依然繁花似锦,流水带金,多年前的事,如今只是一个传说! “后来呢?”唐诗心下纷乱,声音竟然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仅夏侯砚听着这样的故事,一脸的波澜不惊,睿王子的声音也依然沉稳,“叛军攻入宫禁逼宫,弑杀了曾皇爷爷,还要杀皇爷爷,幸好忠诚之士杀出一条血路,拼死护着皇爷爷带着太子妃和刚刚出生的雯公主等人逃离宫禁!” 睿王子说的很淡,但是刀光剑影,血溅宫廷的残酷却似在唐诗面前惊然掠过,反观身边的阿砚,倒是一脸的平静如水,唐诗不由得感叹,到底出高门出来的公子,和自己这种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闺中小姐完全不一样! “皇爷爷带着忠心耿耿的侍卫们,逃至边境,只要到达骠骑大将军帐下,就可以传召骠骑大将军发兵,将叛军一网打尽!” 这些事情虽不是睿王子亲自经历过的,可是他说起来,惊然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沧桑感,“可是还没有到达大将军营中,追兵已至,前面就是万丈悬崖,后面无路可退,惊险万分,皇爷爷无奈之下,只得将沉睡的雯公主藏在路边的草丛下,希望她能逃过一劫,保住一条命!” 不知为何,唐诗忽然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怎么了?”夏侯砚温柔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思! 唐诗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看向睿王子,“然后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诗只觉得睿王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带有隐隐关切,心下明白了几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骠骑大将军接到太子手札,率军火速赶来,诛杀了追兵!” 那惊险的逃亡之路必定处处布满杀机,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对两个男人来说都没事,但是唐诗却需要时间去消化,过了好一会,他们也很有耐心,一直等待着她,终于,唐诗打破了沉寂,“后来那个小公主呢?” 睿王子摇摇头,“皇爷爷脱险之后,立即派人去寻找公主,可是翻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不见公主的踪影!” 唐诗心有不忍,不由得想起自己腹中孩子,哪个做父母的会希望自己刚刚满月的孩子就遭受这样残酷的杀戮? 刚刚出生的婴儿还不知道世间险恶,就经受生离死别,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唐诗忽然觉得,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不把这件事告诉娘是对的,娘那样纯洁美好的女子,未必可以承受得了这样的黑暗! “小公主不见了,有没有可能被附近的猎人或者…?”后面的话,唐诗实在不忍说出口! 夏侯砚感觉到她的紧涩,伸手握住她的手,唐诗知他心意,回视一笑! “野兽吃了?”睿王子看着唐诗悲悯之色,声音缓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若是被野兽吃了,至少还会留下血迹和婴儿衣饰,可是什么都没有,皇爷爷派人把边境的丛林翻了个遍,每一草一木都查过了,就是不见公主的影子,这件事,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皇爷爷放不下的事情!” 这样的失女之痛,为人父母自然难过,唐诗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可是一般的皇上,不是会有公主无数吗?就算思念,能思念这么多年吗? 睿王子像是知道唐诗心中所想,“少夫人有所不知,当年,太子妃替皇爷爷挡了一箭,香消玉殒,太子妃临死之前,皇爷爷答应过她,如果能逃过这一劫,务必善待雯公主,后来皇爷爷平叛之后,登基为帝,感于太子妃的情意,虽然有些妃嫔,可后位一直空悬!” 唐诗很是意外,普天之下还有这样深情的皇帝?女子为爱殉情从来都不在少数,可是男人为爱殉情的却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唐诗掰着手指也数不出来几个! 男人在短暂的伤心和失落之后,很快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身为帝王,还有一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国之君,岂能没有皇后? 而且就算他肯,臣民也不肯,曾经那个为他付出生命,香消玉殒的女子便会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逢年过节,触景生情的时候,感慨一番,便是世人情深的典范! 可是这位乾国的皇上,为了祭奠自己的太子妃,居然终身都未立皇后?这样的赤忱,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实属难能可贵。 同是皇上,唐诗不由得想起大夏的皇上,若是遇到同样的事情,估计没过多久,就会把结发妻子抛诸脑后,这似乎也怪不得他,桃红柳绿,*婉转,千娇百媚,是一个男人抗拒不了的*,而皇上,自古以来就是“爱情多元论”的忠实捍卫者! 睿王子见唐诗一直沉默,继续道:“后来,皇爷爷的两位妃子分别诞下了两位皇子,其中一位就是我的父王,却一直没有公主,雯公主也就是我的姑姑,这么多年,皇爷爷一直没有放弃对姑姑的寻找!”他的神情忽然明朗起来,紧紧盯着唐诗,一字一顿道:“我姑姑身上带有一块玉佩,是如今寻找姑姑唯一的线索!” “是什么样的玉佩?”唐诗脱口而出! 他对上唐诗的眼睛,无比认真,“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和我送给少夫人的那块有些相似,不过花纹在细处有些不同!”他停顿了片刻,声音沉稳柔和,“敢问少夫人是否见过?” 唐诗心下烦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 睿王子眸光一凛,似乎很是失望,“真的?” 唐诗还没有说话,夏侯砚却出声了,“如睿王子所言,当时边境混乱,想必流民饥民甚多,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难保不会有人见财起意,所以这块玉佩如今流落何处都很难说!” 睿王子微微一笑,有些不明白唐诗为什么要否认,她细微的神情告诉他,她一定是见过这块玉佩的,而且相当熟悉,要不然,绝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的玉佩之时就目不转睛! 第十三章 寻根究底 夜里,一轮清辉透过窗棂洒下淡淡银辉,室内安静得听得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夏侯砚慵懒靠在*头,修长漂亮的手中握着那一块玉佩,好看的眉眼里面泛着清幽的光芒,温声开口,“想好了吗?” 此时墨色夜空上的云彩已经散去,唐诗就着明月的光辉看他深邃凤眸,忽然觉得心安!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睿王子无比期待地问她有没有持有那样一块相似玉佩的时候,她竟然心下慌乱,下意识的说没有! 回到府中,心情也一直平静不下来,极力地给自己找理由,或许是被那样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给吓到了,那样透着浓浓沧桑感的腥风血雨实在让她害怕,若她只有一个人,她可以做到无畏无惧。 可如今她有了浓浓牵挂,有心爱的男人,有腹中的孩子,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她实在害怕再会生出什么不安宁的因素,害怕这莫名其妙的乾国背后又藏着什么看不见的阴谋。 夜里都要躺在他怀里入睡,他总是这样温柔地抱着自己,好几次清晨起*,他手臂都麻了,却依然一动不动,怕吵醒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与*溺,让她本能地沉醉,本能地想去保护。 她只得安慰自己,太多的过去已经被深藏在岁月的长河中,不管娘是不是睿王子口中的雯公主,佳人已逝,也没有必要再去深究,尽管那位乾国皇帝长达几十年的思女之情让她感动,她也对娘的身世深感好奇,可深宫风云总让她感到不安! 夏侯砚感受到她的纠结,眸瞳深深,“睿王子说的是几十年之前的事了,乾国一统之后,日益强大,乾国皇帝膝下只有两位皇子,这个睿王子是大皇子的长子,乾国民风淳朴,他们信仰苍天,把所拥有的一切看做是苍天的恩赐…” “你怎么知道?”听他描述乾国风土人情,也不免心生向往,唐诗一边把玩着他的墨色发丝,一边奇怪问道。 “我以前就知道,再说,事关我的夫人,怎能不派人去查?虽然你夫君现在不是羽林将军了,可是你当我这么多年的势力完全派不上用场吗?”他笑得漫不经心,如墨长眉飞入俊美鬓角! 唐诗不语,想起睿王子说的话,他皇爷爷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的急切和担忧,当时舍弃女儿是希望能侥幸保住一条命,生死离别之际,谁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他不知道当年无奈之下舍弃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说不定还可以糊弄糊弄自己,安慰自己,描绘一幅假象,女儿被一户殷实人家收养,嫁得如意郎君,公婆贤良,夫君*爱,儿女承欢膝下,就算这辈子都无法见到,不过女儿在某一个地方,安稳幸福的生活着,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想到此,唐诗明澈的眸瞳里折射出淡淡惆怅,“乾国皇帝找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几十年了,换了别人早就放弃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可见在他心中,认定自己的公主一定还活着,若是告诉他,公主找到了,但是已经香消玉殒了,岂不是太残忍?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在虚幻的影像中继续宽慰自己!”皇帝也是人,唐诗能想象出来,一个老人的期待与失落! 夏侯砚淡笑着伸出手,轻抚唐诗的脸颊,柔声道;“那位公主虽然去世了,可是她有了女儿,她的生命得到了延续,这对一个寻找一直失散多年女儿的父亲来说,不是另外一种安慰吗?” 唐诗无言反对,蜷缩在他怀里,半晌才道:“你就这么认定娘就是睿王子口中的雯公主?睿王子的话也未必可信,这只是他一面之词!” 他哑然失笑,“你这个怀疑论者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你说得对,一个异国王子的话自然不足以全信,可是在他告诉你之前,这件事,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他的确所言非虚!” 原来他早就知道,唐诗眼中的温柔瞬时褪去,恼怒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为什么瞒着我?” 他无视唐诗凶狠的眼神,一边将她抱得更紧,一边气死人不偿命,“都要做娘的人了,不能这样动不动就生气,你要给我们的孩子做个*辱不惊的表率!” 唐诗哭笑不得,灵机一动,忽然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直到如愿听到他吃痛的叫声,才满意地放开了手,捉狭道:“看你还敢不敢惹我?” 他无奈摇头,含笑道:“古人诚不我欺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话音未落,再一次看到了唐诗凶悍的眼神,他只得举手投降,“夫人切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为夫失言,任凭夫人处置!” 谁能想到高贵优雅,深沉内敛的少将军还有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唐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是说过,不管我是谁,都是你的夫人,是不是雯公主的女儿又有什么要紧?再说,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放在一起,战乱时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时隔这么多年,仅仅凭借一块玉佩就肯定是不是当年的公主,未免也太草率了,还有,当时乾国内乱,祸及无数人,遭殃的又岂只有雯公主?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娘虽然是外公当年捡回来的,可未必就刚好是这位雯公主!” 夏侯砚轻轻解开唐诗的衣襟,温柔笑道,“这有何难?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怎么查?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看着唐诗迷茫之色,淡淡笑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是不是因为你要当娘了,所以都变笨了,这么说来,我儿子以后一定很聪明!” 唐诗嗔怒拍掉他的手,“还不说!” 他无奈一笑,“据谢夫人所说,当年是谢老爷是捡到一个女婴之后,派人送回府中,尽管这件事过去多年,当时的人大多不在人世,不过只要用心,总能找到当时的见证者!” 唐诗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 他看着唐诗,眼神狡黠,“所以我说你变笨了!” 看到他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眸瞳中写满捉弄之意,唐诗不甘示弱,正欲动手教训他,却被他眼明手快压到身下,这样飞快的动作,还能准确无误地避开她腹间,很快,唐诗的身子就柔软了下来,两人在灵魂与灵魂的深处撩拨,带出段段颤动的弦音…… --- 次日,唐诗来到谢府,谢夫人看着唐诗生龙活虎的模样,笑叹道:“怎么一点都不像怀孕三个多月的人,还这样没轻没重?” 唐诗吐吐舌头一笑,“舅母,我真的没事,不用每天躺在*上,太医也说我要多走动走动,表嫂呢?” “伊湄正在房中休息,明正陪着她!”谢夫人眉目含笑,明正成婚好几年了,也应该有孙子了! 唐诗颔首称是,本想去看看表嫂的,不过难得明正哥哥回府,她就不必去打扰了。 她和谢夫人闲聊了一会,谢夫人也知道夏侯少将军的事,本想安慰,不过看到阿诗没有半分不高兴,宽慰的话语也就咽了回去! 唐诗将来意告诉舅母,舅母十分震惊,“如果微雨真是那位公主,那你不就是乾国的郡主了?” 唐诗道:“我是不是乾国郡主并不重要,不瞒舅母,我确实很想知道娘的身世!” 谢夫人久久凝视唐诗,叹息一声,“也好,当年你舅舅也曾派人暗中查探过微雨的身世,不过杳无音讯,如今微雨真的是乾国公主,她泉下有知,知道她的父亲乾国皇帝这么挂念她这个女儿,也定然高兴!” 唐诗看着舅母,正色道:“不管如何,谢家永远是我的娘家!”对于这个给了娘和自己所有温暖的家族,她满心感激,亲情早已超越血缘! 谢夫人欣慰一笑,握着唐诗的手,“不必多说,你的心思我明白,其实不光是你,我也曾很好奇,如今的谜团就要解开,我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唐诗低眉浅笑,“当时外公派人把娘送回府中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有谁在世?” 谢夫人陷入沉思,摇摇头,“大多已经不在了…”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谢府以前有一位老管家,叫洪叔,在你外公过世之后,洪叔也告老还乡了,不过他住得不远,就在京郊,我还听说,以前洪叔和你外公是一起从军的,不如前去问问他,或许知道这件事!” --- 唐诗和云姨在谢府管家的引路之下,找到了洪叔的家,管家对唐诗道:“那位就是洪叔!” 唐诗看去,农家小院,虽然简朴,却也温馨,其乐融融。 洪叔一副古铜色的脸孔,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正在逗弄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温暖得连唐诗的心都柔软了起来! 管家上前,对洪叔说了几句话,洪叔站起身,目光看向这边,叫儿媳妇带走了孙子,唐诗和云姨上前,“洪爷爷!” 洪叔看着唐诗,半晌才认了出来,“原来是微雨小姐的女儿啊,我真是老了!” 第十四章 身份确定 云姨笑道:“是啊,洪叔,我们小姐早就出阁了,如今是夏侯府的少夫人了,还记得我吗?” 洪叔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恍然道:“你是云裳那个小丫头吧?” 云姨顿时无语,都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叫做小丫头,唐诗看着云姨的局促,忍不住笑出声,“云姨,洪爷爷这是夸你年轻呢!” 云姨无奈一笑,道:“洪叔,我们小姐此次前来想是问问当年微雨小姐是怎么来到府中的?” 洪叔思索了一会,“哎呀,都有四十年了吧,怎么现在还提这事啊?我都快忘了!” 云姨忙道:“洪叔,这事对我们小姐很重要,麻烦你给好好想想!” 洪叔已经在温馨简单的生活中抹去了过去的风霜刀剑留下的痕迹,现在到了垂暮之年,想起那段金戈铁马的战时岁月,一刻之后,脸上染上骄傲红光,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当时我和老爷,不对,应该是少爷,一起去从军,那个时候,少爷才二十四,还是二十五,也记不太清了,少爷是校尉,我是少爷手下的传令兵,我们在大夏和乾国交界处戍边,当时乾国内乱不断,双方边境也常常起各种冲突纠纷……” 云姨最想知道当年的微雨小姐是不是被老爷抱回来的乾国公主,正欲打断洪叔没完没了的战时回忆录,却被唐诗制止了,看向小姐,面含微笑,静静地听着洪叔下面的话语,没有半分不耐之色! 洪叔喝了一口水,“适逢乾国内乱,上头命少爷带着我们几个潜入乾国内部探听消息,我们到达乾国的时候,那里早乱成一锅粥,叛军烧杀抢掠,民不聊生,百孔千疮,也不知道多少妇孺惨死,当时少爷刚刚从军不久,见到这样的惨状,唏嘘不已!” 唐诗的心忽然紧了起来,战乱她不是没有见过,深知洪叔没有夸大其辞,而且下面要说的事情必定和自己有关! “我们探听到了乾国太子被叛军追杀的消息,便潜伏回大夏境内,在边境丛林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洪叔一张一合的嘴,这个婴儿到底是不是乾国雯公主? 洪叔叹息一声,“在战乱之时,这样的情景太过常见,我们见多了,也就麻木了,连大人都顾不了,哪里顾得上孩子?更何况,我们都是大老爷们,拿一个婴儿怎么办?我们装作没听见,可是少爷一意孤行,竟然顺着声音找去,在重重枯草遮掩之下,发现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脸涨得通红,正在哭泣,声音很微弱!” “我记得当时附近传来马蹄声阵阵,我们就几个人,要是落到敌军手中必死无疑,我们都劝少爷赶快走,少爷却不由分说,抱起那个婴儿就走!” “我们都不赞同,要把孩子扔了,以免暴露了行踪,可少爷坚持说,总归是一条性命,能救一个是一个,此处险象环生,对一个襁褓婴儿来说太过危险!” “少爷不顾众人的反对,冒险将孩子藏在衣物中带了回去,吩咐任何人不得泄密,可军中哪里能养孩子?又能藏多久?少爷无奈之下,和我一起连夜潜出大营,好不容易寻到可靠的人,将孩子送回京城谢府抚养,也就是后来的微雨小姐!” “后来我听少爷说,府中刚刚夭折了一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可能是上天赐给他的,他一见到就很喜欢,孩子一见到他就不哭,也许是命中的缘分,当时也不知是男是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下这个孩子,后来听说微雨小姐身上带了一块玉佩,可能是她父母留下来的,我们也不知道这玉佩代表什么意思,兵荒马乱的,只当做微雨小姐随身之物!” 斜阳之下,唐诗的心明朗起来,原来是真的,她一直欺骗自己可能是个误会,现在却没有任何疑问了,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不知是悲是喜,云姨却感慨万千,“原来夫人原来是乾国的公主,辗转流落到大夏,总算是苍天有眼!” --- 唐诗等候在静兰湖畔,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视一笑,“睿王子!” 睿王子看着唐诗脸上怅然之色,有些歉然,“我是否打扰了少夫人平静的生活?” 唐诗摇摇头,清幽开口,“生活本来就不平静,何来被打扰一说?” 他看着唐诗,眼中透露惊喜之色,“少夫人是我乾国郡主,有没有想过认祖归宗?” 唐诗斜眉看他,“何以如此肯定?” 睿王子坦诚相告,“实不相瞒,少将军已经派人告诉我了!” 唐诗醒悟过来,那天晚上在她意识朦胧之际,他轻若叹息的声音,“我不希望你这样纠结下去,就让我来替你做决定吧!” 唐诗的心豁然开朗起来,“贵国雯公主的身份事关皇家颜面,就这样确认了,不觉得太轻率了吗?” 睿王子早就料到唐诗会这样说,那天被唐诗否认自己有玉佩的时候他就料到了,“是,自然有这个可能,可是你的眼睛最能说明问题,若是见到我皇爷爷,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可以在我皇爷爷面前说谎!”睿王子的声音透着浓浓崇拜和倾慕! 听他这样说,唐诗对这个乾国皇上也有了一丝好奇,“有这么神奇?” “当然,我已经将查到姑姑下落的事告知皇爷爷,皇爷爷命我务必请少将军和少夫人到我乾国一行!”他声音诚恳,目光灼热! 唐诗忽道:“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他似乎没想到唐诗会问他这个问题,怔了一会之后笑道:“按理说应该比你小,不过姑姑成婚晚,我父王成婚早,所以我比你大,所以应该算得上你的表兄,我的名字叫龙睿,你就叫我睿哥哥吧!” 唐诗一愣,旋即笑出声,虽然他们两人心中都明白,他们十之九九有血缘上的关系,可毕竟从未有过更多的接触,想不到这睿王子这么快就开始自来熟地称她为妹妹了! 唐诗忍俊不禁,“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该和我夫家商量商量!” “那是自然!”他朗笑一声,“我在驿馆静候佳音!” --- 深宫,夜深人静! 层层叠叠的花丛之中,一对男女正在热烈教缠,伴随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 许久,花丛不再摇曳,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盈妃妖娆地躺在康亲王爷怀里,借着穿过花丛的稀疏光芒,看见王爷嘴角愉悦的弧度,她知道,这个时候,王爷的心情都很好,娇嗔道:“王爷最近都不来找人家,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康亲王爷睁开了眼睛,坏坏一笑,大手在盈妃丰盈的胸前抓了两把,惹得盈妃一阵咯咯直笑,“盈儿又吃醋了,不管本王有多少女人,你一直都是本王的最爱,谁也替代不了!” 盈妃娇媚一笑,“王爷又开始花言巧语了!”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贴在康亲王爷*的胸膛上,忽不经意道:“听说王爷最近心情很好?” 康亲王爷在盈妃可以掐出水来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本王面前不用这样藏着掖着,本王的什么你没看过?” 盈妃媚眼如丝,娇声道:“妾身虽然是皇上的妃子,可心里只有王爷一人,日夜盼着王爷能来妾身这里一慰相思之苦!” 康亲王爷*笑道:“你要是能争争气,给本王生个儿子,以后我们便可长相厮守了!” 盈妃脸色潮红,长发濡湿,笑道:“妾身梦寐以求的就是能怀上王爷的子嗣,可上一次,实在把妾身吓坏了,妾身每次看到那个唐诗都觉得心神不定,提心吊胆!” 康亲王爷不以为意,大手掐在盈妃纤细腰身,“怕什么?谅她也不敢说出去,你就把心踹回肚子里吧!” 盈妃嗔道:“话虽如此,可是妾身总觉得没必要留下这样一个隐患,要是皇上知道了,王爷和妾身可都死无葬身之地!” 康亲王爷搂着盈妃娇柔的身躯,不动声色道:“难道你想杀了她?” 盈妃看见了王爷眼中的杀意,心里打了个寒颤,忙道:“她是夏侯砚的女人,还是皇上封的郡主,借妾身一个胆子,妾身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何况…”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咬住康亲王爷的耳朵,轻轻笑道:“王爷也对她动过心思吧?” 康亲王爷淡淡道:“此话怎讲?” 盈妃得意一笑,“上次她撞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王爷没杀她我就知道了,这不像王爷的作风!”瞥见王爷眼中的寒光,忙道:“不过这样的美人让王爷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妾身能理解,只是她要是将我们的事张扬了出去,终究是在潜在的威胁,必须要想个妥善的法子,让她不敢说,以绝后患!” 康亲王爷邪魅一笑,“盈儿有什么好主意?” 盈妃胸有成竹一笑,“只要双方各有把柄在手,半斤八两,这下谁也别想要挟谁!” 第十五章 理智与冲动 康亲王爷看着盈妃眼中那抹精明的光芒,轻笑道:“她又没有证据,死无对证的事,你怕什么?你以为她说出去皇上就会信吗?损人不利己的事,她不会干,你当她没长脑子?” 盈妃有些不悦,娇嗔道:“王爷,妾身可是把什么都给你了,王爷却在妾身面前维护另外一个女人,也不管妾身难过不难过!” 康亲王爷在她殷红双唇上印下重重一吻,柔声道:“好盈儿,不要生气了,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王爷哄了好久,盈妃才渐渐回转过来,虽说每次*,都会派心腹之人在附近守着,可总会有意外发生,上次唐诗也不知道在树丛边坐了多久,也没有什么动静,连暗卫和宫女都没有发现,自那以后,两人更是小心了许多,虽然刺激,可终究是偷偷摸摸的事情,防止隔墙有耳。 盈妃神秘兮兮一笑,说半句留半句,“既然王爷对她有意,不如…?” 康亲王爷瞬间明白了盈妃的意思,“不行!”唐诗不是普通的女子,若是用手段强行得到了,也只会适得其反,他要的是唐诗心甘情愿臣服于他,而不是霸王硬上弓。 盈妃一愣,幽幽道:“为什么?妾身可是为王爷好,这相思之苦最是折磨人,听说王爷还曾经向她提过亲,若能一亲芳泽,既能偿了王爷的心愿,她又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妾身也可彻底放下心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康亲王爷浓眉一蹙,“唐诗这个女人,若是来硬的,只怕会有反作用,把她逼急了,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盈妃不以为然,“王爷何必如此多虑?只要是女人,经过王爷的霸道温柔之后,哪里还舍得离开?会心甘情愿成为王爷的女人!” 康亲王爷大手划过她俏丽脸蛋,似笑非笑:“是吗?” 盈妃感受到王爷的坚硬,心旌荡漾,“当然,妾身可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王爷下一次到来也不知道是何时,这次可要好好慰劳妾身!” 康亲王爷邪魅一笑,“那要看你的主意本王满不满意了?” 盈妃已经动情,哪里还忍得住?后宫的寂寞最要人命,她哪里舍得短暂的相聚全都用来聊天?迫不及待道:“妾身对王爷之心,天地可鉴,本想为王爷谋得佳人,可既然王爷不愿意,那妾身只有另作打算了!” “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康亲王爷笑道。 盈妃见王爷有了不小的兴趣,笑道:“妾身听宣贵妃说过,皇上曾经也对唐诗动过心思!” 康亲王爷早就知道,却只做不知,坏笑道:“莫非你想把唐诗送到皇上龙*上去?” 盈妃也不否认,“难道王爷舍不得?” 康亲王爷冷笑一声,“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有什么舍不得的?” 盈妃娇柔一笑,“既如此,妾身就放心了!” 康亲王爷这才发现低估这个*的女人了,提醒道:“你胆子还真不小,一个是夏侯砚的女人,一个是皇上,你有把握吗?不要引火上身,别看夏侯砚被皇上罢了官,可是以夏侯家的权势,想要收拾你根本不是难事!” 盈妃却不在意,“王爷放心,女人的心思,妾身最为了解,她虽是夏侯砚的女人,可若是和皇上春风一度,你说她敢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夏侯砚?” “你有计划吗?”康亲王爷暗自思忖,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损失,盈妃想要折腾就随她折腾去吧! “妾身听说这段时间,唐诗经常来秦贵妃宫里学习怎么抚养孩子!”盈妃一脸的笃定之色。 “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康亲王爷淡淡道。 “王爷放心,妾身会有万全的计划,绝不会连累王爷!”盈妃忍受着身体的煎熬,已经到了极限,压抑着表衷肠,“妾身深爱王爷,这深宫里面,也只有王爷才懂得妾身,为了能和王爷长相厮守,拔除隐患,唯有冒险一试…” 话还没说完,就被康亲王爷一个强健有力的动作惹得一阵压抑的惊呼,发出一声嘤咛,幽暗花丛重又开始午夜的疯狂…… --- 庭芳阁。 唐诗道:“庄姐姐,过段日子我要离开京城,出去游玩,不能常常入宫陪伴瞻儿了!”景瞻,是小皇子名讳! 秦庄一脸的诧异,“你都有了身孕了,还要出去游玩?”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有了身孕不是宝贝似地在宫里养着?日防夜防,防着有人对自己孩子下手,哪里还敢去游山玩水? 唐诗笑道:“你看我哪像有身孕的样子?除了嗜睡之外,精神比以前还要好呢,你也知道,我素来是闲不住,终日待在府中总会觉得闷,如今阿砚赋闲在家,我们都希望可以出去走一走!”她并没有将睿王子的事情告诉秦庄,毕竟还没有见过乾国皇帝,待到确认之后,再告诉庄姐姐也不迟,再则,乾国郡主的身份毕竟不一般,这个紧要关头,唐诗并不想横生枝节! 秦庄忍俊不禁,“真羡慕你,当初我怀孕的时候,每天都无精打采!”停顿了片刻,终于问道:“少将军还好吧?” 唐诗知道庄姐姐问的是他被皇上削职一事,宽慰道:“很好,没有了以前的忙碌,不用带兵,不用出征,每日读书作画,日子倒是比以前轻松了很多!” 秦庄闻言一笑,面有愧色,“少将军文韬武略,本是国之栋梁,可惜我帮不上忙!” “姐姐无需愧疚,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姐姐在宫中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瞻儿,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心恶毒,姐姐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去求皇上!”唐诗并不知道已经去求过皇上,出声提醒道。 见到庄姐姐面有落寞之色,唐诗心里“咯噔”了一下,联想到自己最近好几次来宫里,向庄姐姐请教怀孕事宜和抚养孩子的事,却一次都没有碰到过皇上,难道庄姐姐因为这件事已经去求过皇上,触怒了皇上?所以被皇上冷落? 不过唐诗转念一想,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不断有新人来,庄姐姐也不能一直盛*不衰,好在庄姐姐性子淡然,深知君王之爱不长久,早有心理准备,得到不狂喜,失去不难过,有瞻儿这个孩子陪着,也不至于太寂寞! 这时,小皇子景瞻被奶娘抱了进来,这段时间,小皇子已经和她混得极熟,每次见唐诗来宫里,都非常兴奋,连秦庄也经常戏言要瞻儿认唐诗为干娘! 小皇子很快就坐在唐诗膝盖上,和唐诗玩得不亦乐乎,秦庄笑叹道:“每次你来宫里,他都要缠着你,连我这个母妃都要让位了!” 唐诗忍俊不禁,玩闹了一会,奶娘道:“娘娘,到小皇子午睡的时辰了!” 唐诗是第一次当娘,虽说府里有嬷嬷教导,可总不如直接和孩子接触熟悉得快,所以最近经常来庄姐姐这里和瞻儿玩耍,提议道:“今天不如我来哄瞻儿午睡如何?” 秦庄含笑答应,唐诗将小皇子抱到他的*上,今日小皇子见到唐诗,很是兴奋,过了午睡时间也不肯入睡,唐诗这才知道,哄孩子睡觉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情,各种她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瞻儿依然精神十足,最后在秦庄的指导下,瞻儿终于慢慢睡了过去,这时她也折腾得精疲力尽,就靠在他*边,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秦庄知唐诗怀孕嗜睡,轻轻扶唐诗躺下,为她盖上薄薄衾被,没过多久,忽然有宫人来报,“太后宣娘娘去长寿宫!”太后宣召,秦庄岂能不去?只得吩咐宫人伺候好夏侯少夫人和小皇子,匆匆离去! --- 与此同时,皇上在御花园中散步,忽然听到了一阵孩童笑语,走过去几步,看到盈妃正带着小公主蝶儿在花丛中嬉戏,春日午后,娇俏的嫔妃哄着粉妆玉琢的小公主,令人赏心悦目! 盈妃看见皇上,忙抱起小公主,“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看着小公主,慈爱之情油然而生,“来,让父皇抱抱!” 小公主欢呼着扑向皇上的怀抱,皇上忽然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鼻翼轻轻嗅了几下,“爱妃身上熏了什么香?这么好闻!” 盈妃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也不知道多久没见到臣妾了,皇上都忘了,臣妾最喜欢的是玫瑰花香!” 皇上道:“等朕忙过了,自然会去看你!”盈妃连忙谢恩,心中不不以为然! 小公主咯咯笑着,皇上笑道:“蝶儿又长大了不少!” 盈妃温柔道:“蝶儿最近可乖了,昨天去和秦贵妃的皇子玩耍了半日,小皇子如今正在学说话,可爱极了,不仅蝶儿喜欢,臣妾也爱不释手,只是有些闹,秦贵妃经常被闹腾得精疲力尽,臣妾看着都觉心疼!” 秦贵妃?皇上想起自己很久没去秦贵妃宫里了,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他对秦庄的气也慢慢消了,冷落了她一段时间之后,又渐渐想起了她的清丽雅致,如兰芬芳,还有瞻儿他也是非常疼爱,盈妃说的不错,瞻儿天性活泼好动,片刻不得闲,秦庄带着这个小皇子,也的确是辛苦! 御花园到处都是飞舞的蝴蝶,小公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蝴蝶吸引住了,从皇上身上跳下来,盈妃观察着皇上的神情,笑道:“皇上可好久没来臣妾宫里看蝶儿了,再不来,臣妾担心蝶儿和父皇生疏了!” 盈妃身上甜甜的花香直直沁入皇上的鼻息,看着娇美可人的盈妃柔媚的模样,皇上身体的某处开始发生变化! “蝶儿小心不要摔了!”盈妃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皇上身体的热度,忙道“皇上,臣妾去追蝶儿,怕她摔了,臣妾告退!” 皇上看着小公主跌跌撞撞的身影,虽有嬷嬷跟着,盈妃还是不放心,微微颔首,盈妃急忙转身,脸上浮现一抹飞快的微笑,唤来心腹之人,嘱咐了几句。 果然,没过多久,就如愿听到了皇上去了庭芳阁的消息,盈妃得意一笑,皇上闻了她的催情花香,早已情动,这里又离秦庄的庭芳阁最近,而且她又特意利用蝶儿让皇上联想到小皇子,皇上自然最有可能起庭芳阁! --- 唐诗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一到炽热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站在榻前的竟然是皇上,立即吓得魂飞魄散,匆忙爬起来,“叩见皇上!” 皇上却迟迟不语,目光迷离,唐诗见皇上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胸前,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一幕太惊悚了,惶恐低头不语。 皇上的确是过来看秦贵妃和瞻儿的,正值午时,他担心吵醒瞻儿,并没有宣驾,却又听宫人说,秦贵妃去了太后宫中,他便直奔瞻儿房中,竟意外地看到了这样一幕! 快到夏天,唐诗穿得不多,动人的曲线随着均匀的呼吸慢慢起伏,浓密乌黑的秀发散铺在锦*上,特有的甜甜体香一缕缕地传来,他历经风月无数,也不曾见过这样惊为天人的睡美人,看的如痴如醉,血脉贲张,身体有一股热流上下窜动,命人悄然抱走了小皇子! 皇上没有得到唐诗,心中虽然遗憾,可还是能顾忌一国之君的尊严,毕竟,他再不甘愿,唐诗也已经成了臣子的女人,可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诱人了。 雪肤花颜,红艳凝香,凝脂胭华,如同画里走出来的风姿俏骨,皇上心中暗想,这个女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第一次见到之时,还是未婚少女,就觉明艳动人,倾国倾城,皇上是亲眼看着她从青涩少女到美丽少妇的蜕变,此刻,理智和晴欲在进行激烈的战争。 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要这个女人,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再说,他是一国之君,不需要也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晴欲,一代明主唐玄宗还不是要了杨玉环?杨玉环还是他的儿媳,也丝毫不影响明君的名声。 他一代君王要一个臣子的女人算得了什么?这样一想,皇上就心安理得多了,再说,他也没打算纳唐诗入宫,保持这样的关系不是更好? 他身为拥有整个大夏的君主,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想到此,皇上忽然豁然开朗,以帝王之尊,什么不能收为己有?包括这个他看中的女人。 他高高在上,有的时候也想尝尝民间男女的相处方式,虽是帝王,却也是个男人,属于男人的特性并不缺乏,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这样的刺激与激情,充满着*,他身体的一股火焰炙烤着他,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眼前的女人,虽然怀孕,体态却不见臃肿,比以前更美丽动人,皇上本就后悔把这样一个尤物推到了夏侯砚怀里,以前还会有所顾忌,可是今日被这样一副美人海棠春睡图吸引得心旌摇荡,哪里还把持得住? 这张*是瞻儿睡的,锦簇珠光,生辉焕彩,极其华丽,皇上恨不得马上与这个他早已垂涎三尺的女人共赴巫山芸雨! 一个盛年君王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荡漾着暗红春波,唐诗岂不知意味着什么?忙道:“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臣妇告退!”庄姐姐到哪里去了?还有瞻儿去哪里了? 瞻儿的房间,虽然华丽,却不大,一对男女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容易滋生*的情愫,唐诗不等皇上发话,就准备匆忙离开! 谁知,却被早已浴火焚身的皇上一个箭步抱在了怀里,唐诗大惊失色,“皇上,臣妇是有夫之妇,这于理不合…” 此时的皇上哪里顾不得那么多?喘息道:“放心,你本来就应该是朕的人,朕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唐诗近距离地看着皇上的脸,心中一阵阵厌恶,多日不来庭芳阁的皇上为什么今日来了庭芳阁,庄姐姐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底是谁在设计自己? 珊瑚*,碧纱帐,锦衾高叠,绣褥重茵,皇上正准备将唐诗压倒在*上之际,唐诗忽道:“皇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皇上已经开始撕扯唐诗的衣服,信口敷衍道,平日都是女人伺候他,如今眼前这个绝色美人半推半就的模样却让他欲罢不能! 唐诗一边躲避,一边挣扎道:“我想起一首诗,江南剩得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 唐诗已经衣冠不整,云鬓斜斜,胸前的高耸已经若隐若现,皇上更是浴火焚身,可是猛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动作蓦然停了下来,双目暗红,冷冷地盯着唐诗! 面对一国之君这样的目光,唐诗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努力镇住心神,匆忙往后退,“臣妇失言,皇上是一代明君,大夏江山千秋万代,请皇上三思!” 皇上与唐诗对持,一首诗激起了皇上仅剩无几的理智,忽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上走后,唐诗身子瘫软了下来,太险了,要么清白不保,要么性命不保,皇上生性多疑,要是说她暗讽皇上是昏君,一怒之下,她就可能再也出不了宫了! (江南剩得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出自元人冯海粟曾在《熙陵幸小周后图》上题的诗,南唐亡于宋,南唐后主李煜降宋,小周后貌美,被宋太宗赵光义看中,把她宣至后宫多次“行幸”,还把宫廷画师召来,将“行幸”小周后的场面进行“写生”绘画,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宋太宗强占别人妻子,而后代(宋徽宗、钦宗和宗室嫔妃公主3000人)也被金人大肆*,算是因果报应。) 唐诗冒险用这首诗提醒皇上,不顾伦理,不顾君臣之道,怕是要遭天谴的,如今惊险的办法终于保护了自己! --- 这一次,唐诗吓得魂不守舍,胡乱整理好衣服和发饰,匆忙出了庭芳阁,宫人全都匍匐在地,没人敢抬头,没走多远,忽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唐诗不查之下,差点撞上去,好不容易定下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光忽然冷了下去,“是你?” 盈妃看着唐诗脸上荡漾着微微红色,*一笑,“原来是夏侯少夫人!” 唐诗蓦然明白,这宫里果然没有什么秘密,今天的这一切,环环相扣,先是支开庄姐姐,然后请皇上来到庭芳阁,罪魁祸首只怕就是这个女人! 盈妃若无其事地越过唐诗身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皇上刚刚从庭芳阁出去,随后夏侯少夫人就衣衫不整地出来了,这真是稀奇事啊!” 唐诗一记巴掌打在那张俏丽漂亮的脸上,一字一顿道:“你好卑鄙!” 盈妃捂着被打疼的脸,却并不生气,反而带着笑得灿烂动人,眼中却透出狠戾光芒,“不要怪我,在这后宫里,没有谁是谁非,不是我害别人,就是别人害我,我不过是做了任何处在我的境地的人都会做的事情,你要是入了宫,说不定还不如我呢!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罪过,尤其是宫里的秘密!” 唐诗很想把这个张狂的女人抓起来狂揍一顿,强压下心头怒火,“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肮脏!” “肮脏?”盈妃眉眼带笑地看着唐诗,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这宫里能有什么干净的东西?你那个好朋友自命清高,在宫里能生存这么久也算是个奇迹了,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张扬出去的,以免毁了你的好姻缘,夏侯府的少主那样的人物,如若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怕是不会要你了,我大发慈悲,只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想起刚才的事情,唐诗怒火中烧,冷冷道:“我不记得曾经看到过什么事,也不认得娘娘!” 盈妃得意一笑,“少夫人是个聪明人,传了出去,只怕相信是你为了夫君官复原职,主动去*皇上的人更多,后会有期!”盈妃说完这句话,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 唐诗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一颗心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直到看见他才安定下来,月光轻柔,映照他俊美侧脸,唐诗道:“我们去乾国吧!” “好啊,如今我是一介闲人,正好四处游山玩水!”他温柔笑道。 唐诗将玉手环在他脖子上,宛然一笑,“都怪你把乾国风光描绘得那样美,我都忍不住心向往之!” 第十六章 惩罚 夏侯砚看着唐诗,温情脉脉,“可是此去乾国路途遥远,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唐诗极力想离开这个地方,故作轻松道:“云姨说,显五不显四,很多人五个月才看得出来怀孕了,我这四个月都不到,谁看得出来我怀孕了?每日在府里不是很闷吗?再说,不是还有你在路上照顾我吗?” 他笑道:“是啊,别的女人怀孕之后都要在府中养胎,你倒是和没事人一样,每日精力充沛,也不怕折腾到孩子!” 唐诗此刻倒是宁愿自己每日无精打采,只能在府中休养,哪里都不能去,如此也不会发生今日宫中之事,回府之后,她沐浴了好几次,依然觉得皇上的气息散之不去,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彻底忘记这一幕? “你从宫中回来之后一直心神不定,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一片静默中,他忽然道。 唐诗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他目光深深,下意识道:“什么?” 他无声轻叹,“以前你去宫中和秦贵妃学习抚养孩子的事,每次回来都是神采飞扬,谈论小皇子有多可爱,可是今日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故作开心,我是你的夫君,有什么事不必瞒着我!” 唐诗呆呆看他,想起在宫中发生的不堪回首的一幕,仍然觉得瑟瑟发抖。 她以前不敢入宫,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卑微,一个卑微的女子,又有美丽的容貌,在宫中是注定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宫中像庄姐姐这样高洁的人实在太少了,庄姐姐能被皇上*爱这么久,或许吸引皇上的就是她独树一帜的高洁,庄姐姐如一股清流注入这个看似金碧辉煌实则藏污纳垢的后宫,所以得他另眼相看。 自从皇上册封她为郡主,让她嫁到夏侯府之后,她的心才安定下来,让她觉得安全的不仅仅是这个身份,而是她已经嫁作人妇,就算皇上曾经对她的容貌动过心,后宫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如过江之鲫,目不暇给,她相信,皇上所谓的对她有意也不过是黑夜中的火星,闪了一下之后瞬间就熄灭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谁知道,此刻才发现低估了皇上的色心,皇上从小就在花丛中长大,平日只有女人讨好谄媚他的份,他或许早就腻味了,或许也想如同无耻的宋太宗一样,尝尝强占臣子之妻的阴暗的块感,而这种见不得人的心理被别有用心的女人利用了! 她出宫之时,拦住一个宫女询问,才知道那个女人是盈妃,面如盈月,体态丰盈,所以得了这个封号。 唐诗此刻才惊魂未定地想起皇上说的话,“你本来就应该是朕的人!”皇上原本已经尘封的色心因盈妃的刻意撩拨才造成今日之祸! 夏侯砚看着唐诗变幻莫测的脸,也不逼问她,只是默默陪着她,大手穿过她如墨长发! 面对他关切的眼神,唐诗终于忍不住将一切和盘托出,这桩深藏心底的往事她本来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她不是喜欢背后蜚短流长之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看过了就当没看到,连自己最亲的人,她都没有提起过,可是她忘了,有人没忘! 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室内一时静极,唐诗发现自己声音哽咽,双肩颤栗,今日的一切不亚于虎口脱险,盈妃说的对,在后宫,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你! 夏侯砚听完,沉默良久,忽然双手按在她肩上,目光寒凉如雪,“一个小小的嫔妃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女人头上,我定会她付出代价!” 唐诗蓦然抬首看他,他眼中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冷意,“你准备怎么做?” 他答非所问,“后宫的事我没什么兴趣,不过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世上原本就没什么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后宫,一个秘密想要保守几年之久太难了,康亲王爷和皇上的妃子之间的事我早就知道,你不该把这样的秘密藏于自己心中!” 唐诗愕然,他早就知道?久久地看着他那双深邃幽寒的眼睛,想起盈妃挑衅张扬的笑意,手心紧握,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去伤害别人的女人,实在死有余辜! --- 康王府。 一名侍从附在对康亲王爷耳语了几句,康亲王爷脸色微变,“这么快就动手了?” 侍从忙道:“是,王爷!” 康亲王爷挥挥手,待侍从退下之后,高城沉吟道:“这件事夏侯砚会不会怀疑到王爷身上?”他不仅仅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还是王爷的心腹,自然知道王爷和盈妃的关系,盈妃想对唐诗下手,可是没过几天,盈妃居然意外失足落水身亡,这件事太巧了,巧合得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康亲王爷淡淡道:“那又怎么样?夏侯父子早就怀疑到本王身上,又不差这一件!” 想到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骨的盈妃,康亲王爷掠过淡淡不屑之色,“不自量力的女人,本王都提醒过她了,不要引火烧身,偏偏不听,自作聪明的女人死不足惜!”跟她说过,不要把唐诗逼急了,以夏侯家的权势,想要收拾一个她区区一个盈妃简直易如反掌,果不其然! 康亲王爷在宫中有自己的耳目,听说那日皇上怒气冲冲地从秦贵妃的庭芳阁出来,转而去临幸别的妃子,他就知道盈妃并没有得手,唐诗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皇上弄到手了,如此无能的女子,断然不会被夏侯砚看上! 皇上最近几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动不动就发火,动不动就震怒,对朝臣们多有责罚,多有训斥,搞的大家皆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整个朝堂都是低气压,不知道哪里惹得皇帝大人不悦。 别人不知情,康亲王爷却是心如明镜,后宫佳丽如云,不知道多少女人日盼夜盼等着皇上的临幸,梦里都盼着承恩,可是皇上如今想要一个女人,居然没有得到,这种挫败感是他临幸多少女人也填补不了的,他虽然也很好奇,唐诗是怎么从涩域熏心的皇兄手中逃脱的,不过对唐诗倒是又多了一丝欣赏! 不过与此同时,他对皇兄又多了一丝鄙夷,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能让盈妃这样的女人给设计了还浑然不觉,这智力,早该退位让贤了! 康亲王爷缓缓站起身,抖了抖华美衣袍,看来这件事唐诗必定告诉了夏侯砚,夏侯砚盛怒之下,命人做掉了盈妃,一个盈妃微不足道,康亲王爷并不在意,反正后宫还有无数寂寞*的女人,只要他略施小计,有的是女人倒贴上来! --- 夏侯倩然一脸的兴奋地跑进来,“哥,听说你和嫂嫂要出去游玩了?” 夏侯砚笑道:“是啊,你哥哥如今是一介闲人,不游山玩水干什么?” 夏侯倩然的脸颊因为来的过急而显得绯红,满脸期待“太好了,我也要去!” “胡闹什么?”夏侯倩然猛然被夏侯夫人威严的声音制止了! 夏侯倩然慢慢转身,不情愿地拉长了声音道:“娘!” 夏侯夫人看着躺在庭院中的丝竹架下,一脸惬意的儿子,悠闲而慵懒,“阿砚,你如今这般懒散,让你父亲看到又要责罚你了!” 夏侯砚不以为然,“娘,我想出去散散心也不行吗?” 夏侯夫人一愣,这些年阿砚的成长一直一帆风顺,前途无量,却没有想到会遭受这样的挫折,不过元帅说得对,这怪不得阿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夏侯府权势煊赫,皇上猜忌心又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你如何小心翼翼,都会找到你的不是之处。 看着阿砚一脸的淡然,薄薄唇际抿出隐隐坚毅曲线,从叱咤风云的少将军到现在的闲散,夏侯夫人还是很能理解儿子的心情,“你要出去散心我不反对,可是唐诗怀孕了,怎么能这样没轻没重,还跑来跑去?” 夏侯砚眼眸中掠过一抹讶然,以他对娘的了解,娘能这样说,就是彻底确认了阿诗的孩子是夏侯家的孩子,夏侯砚自嘲一笑,他说的话娘不信,父亲说的话娘才信! “不用担心,我们是去游山玩水,又不是去打仗,再说,不是还有我吗?”夏侯砚的声音透着淡淡笃定之色! 夏侯夫人一怔,孩子的事,她是越来越做不了主了,转而看向倩然,“倩然不能去,就留在府中!” “娘,这不公平!”夏侯倩然不满道:“为什么哥哥嫂嫂都能出去,就我一个人留在府中?太过分了!” 夏侯夫人看着女儿,风韵俏丽,光彩照人,倩然长大了,也该考虑她的婚事了! 夏侯倩然冲着哥哥求救地眨眨眼睛,夏侯砚淡淡一笑,倩然不知道娘的心思,他却是知道的,不过并没有顺着娘的意思,反而道:“倩然要去就让她去吧,反正有你儿子在,你的掌上明珠断然不会有事的!” 夏侯夫人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夏侯砚装作没看到,就当娘默认了! 没过多久,唐诗在一众婢女的拥簇下回寝居,见到夏侯夫人也在,有些愕然,自从那件差点小产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和夏侯夫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以前本来欢天喜地地称她为“娘”,谁知她背后原来是这样的心思?这件事不能不在唐诗心中留下芥蒂! 唐诗垂下睫毛,遮住心中无限事,却看见阿砚眼中示意之色,敛去心头异动,淡淡笑道:“娘!” 夏侯夫人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不自然地侧过脸,夏侯倩然不知所以,见到唐诗依然十分高兴,“嫂嫂,娘同意我和你们一起出去了!” 第十七章 到达乾国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唐诗和夏侯砚还有夏侯倩然一起去往乾国,他们并没有和睿王子一路同行,而是分开走的,正值春夏交替,温暖明媚的阳光在地上洒下细碎斑影,在夏侯砚的温柔下,唐诗终于渐渐忘记那段不愿提起的过去! 天高云淡,唐诗和夏侯砚如胶似膝,形影不离,夏侯倩然是活泼的性子,一路上莺歌燕语,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为了照顾唐诗的身体,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是真正意义上的游山玩水,过了快两月,才到达乾国都城,此时,唐诗已经明显有了孕妇的样子,行动起来也不如以前那样随意! 夏侯砚将他们到达的消息告知睿王子,这日,他们在都城一家奢华的酒楼二楼用膳。 正值午时,酒楼用餐的客人不少,熙熙攘攘,夏侯倩然很喜欢乾国的饮食,几人边吃边谈,兴致很高,就算不是来见乾国皇帝的,这一趟出行之旅也收获颇多!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啊,不错不错,过来陪少爷喝酒!”一个刺耳调笑的声音不合适宜地响起,吸引了唐诗等人的注意力! 唐诗抬眸看去,一名衣着华丽的无赖正拉住一个妙龄少女,举止轻浮,那少女求饶道:“客官,小女子只是店里的伙计,不是陪酒姑娘!” 无赖大笑道:“没关系,本少爷说是你就是,来,陪本少爷喝一杯!”他身边还有几位狐朋狗友,对此情景见怪不怪,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少女红了脸,低下头去,准备快速离开,“客官请慢用!” 哪知少女还没走开,无赖手下的一个小弟眼明手快伸脚一绊,那少女不查之下,直直扑到无赖怀中,无赖顿时得意大笑,“还说不愿意?都投怀送抱了!”又是一阵哄笑! 少女拼命挣扎,哭道:“客官不要啊!”可是无济于事,她求救的眼神看着别的客人,可是没人敢上前! 见到纨绔无赖*卖酒少女的事情,夏侯倩然狭义之情油然而生,一拍桌案,正准备冲过去,却被夏侯砚抓住,对她摇摇头,夏侯倩然不解,夏侯砚淡淡道:“我来教训他!” 夏侯砚的话被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听见了,压低了声音劝道:“客官不要多事!” 夏侯砚浓眉一皱,道:“此话怎讲?” 老大爷身体微微靠了过来,低声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公子名唤成泰,是都城巡检大人的公子,一向跋扈惯了,见了有些姿色的女子,断然不会放过的!” 夏侯倩然怒道:“区区一个巡检而已,难道就没人管吗?” 老大爷摇头畏惧道:“一看你们几个就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不知这里的民情,以前倒是有侠义之士挺身而出,打了成少爷,救了姑娘,可是最后成少爷没事,侠义之士倒是进了大牢,吃了官司,有巡检大人在背后撑腰,成泰是这里的小霸王,奉劝你们一句,就当做没看见好了,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夏侯砚微微颔首,“多谢!” 那老大爷见夏侯砚等人并没有要强出头的意思,这才放了心,倒霉的人少一个是一个吧! 见唐诗目光厌恶地看向那成泰,夏侯砚轻轻笑道:“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 成泰抱着少女,抚摸她光滑脸蛋,少女拼命挣扎,成泰得意大笑,忽然惨叫出声,一支筷子插到了他抱着少女的手臂上,顿时鲜血直流! 手臂一痛,成泰不自觉地放开了那名少女,少女得了自由,慌乱之下,乘机跑了! 成泰忍着剧痛拔下筷子,站了起来,“是哪个王八蛋敢暗算本少爷?有种的站出来!” 正在闷声吃饭的客人们见事不好,很快就跑的没几个人了,只剩下夏侯砚等人岿然不动! 其实成泰也早就看见坐在角落的一男两女,男的俊美,女的漂亮,现在别人都走了,更加确定是他们捣的鬼! 成泰怒气冲冲地冲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弟也跟了过来,用力一拍桌案,指着夏侯砚,“是不是你这个王八蛋敢动本少爷?” 夏侯砚还没答话,夏侯倩然就站起身,当即站起身,“是我哥教训你的又怎么样?你这等泼皮无赖就会欺负弱女子,本小姐最鄙视你们这种人!”她在大夏真正的名门千金,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哥哥是何等身份?一个小小的巡检之子居然敢指着哥哥鼻子骂? 成泰看见夏侯倩然的美貌,愣了一愣,随即道:“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唐诗冷笑,纨绔子弟的套路都是一样的,被教训之后,抬出来的都是这句话。 夏侯倩然不屑道:“不就是什么巡检的儿子吗?你当本小姐怕了吗?” 成泰身后的一个小弟发现夏侯砚等人面对大哥的时候丝毫不慌乱,反而带着一种不屑之色,怕是大人物,匆忙把成泰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哥,查清楚了没有,这是什么人啊?不会是…?” 成泰怒拍了那个小弟的头,骂道:“你是猪头啊,这都城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大哥我早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几个人不是本地人,有什么好怕的?今日就让他们尝尝我成泰的厉害!”成泰之所以能在都城纵横多年相安无事,是因为他不是一般的无赖子弟,很有心机,这都城里达官贵人众多,不能惹的人早已在他名单之上,除去不能惹的,就是肆无忌惮可以惹的,所以在成泰身上,从来不会发生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 小弟恍然大悟,匆忙点头,“大哥果然心思细密,小弟佩服!” 唐诗已经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冷冷一笑,真是个聪明的人,比起郦文轩那种胡子眉毛一把抓的人,的确上了一个档次,只惹惹得起的! 成泰不耐烦一把推开小弟,一双淫邪的眼睛盯着夏侯倩然水灵灵的脸蛋看,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美,还有这个动手打自己的小白脸,居然不知天高地厚,一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成泰一声令下,几个小弟就冲着夏侯砚扑来,谁知,还没有到夏侯砚的身边,一个个就飞了出去,落在地板上,砸起一阵阵灰尘,连成泰本人这一次也不再是手臂手上,连鼻子也鲜血直流,疼痛不已! 夏侯砚连看他没有看他们,冷笑道:“还有吗?” 成泰手臂和鼻子都受了伤,看见自己的小弟们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捂着不断飙血的鼻子,指着夏侯砚道:“你小子有种就给我等着!” 夏侯砚淡淡一笑,“好!” 成泰今天的运气很好,没等他派人去搬救兵,他爹就得到了消息,很快就派了大量兵马包围了酒楼,将夏侯砚几人团团围住。 夏侯砚面不改色,旁若无人,自顾自饮酒,潇洒至极。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中年武将甲胄佩剑地进来,一见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怒目圆睁,“是谁在这里闹事?” 成泰手指着夏侯砚等人,高声道:“爹,这几个人是异国的歼细,我见他们形迹可疑,鬼鬼祟祟,上前盘问,结果反被打成这样,爹爹快抓了他们,严刑拷问!” 唐诗哑然失笑,颠倒黑白的人她不是没有见到过,可是这个成泰混淆是非的本事还真是非同一般的,要不是刚到乾国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连她都要出手狠狠教训这个混蛋! 成巡检走到夏侯砚身边,目光不善,“我是都城巡检,你是何人?” 夏侯砚没有起身,不紧不慢地饮下杯中酒,淡淡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 成巡检一愣,这位公子的高傲气质让他怔了一下,不过他倒是相信儿子的判断,这一男两女是初来乍到,而且不是本地人,大手一挥,“全部抓起来!” 夏侯倩然大怒,“你敢!” 成巡检冷冷看了一眼夏侯倩然,“本官负责都城安全,你们几个形迹可疑,鬼鬼祟祟,大庭广众之下动人打人,本官怀疑你们图谋不轨,废话少说,带走!” 唐诗忍俊不禁,这父子两人真是如出一辙,连说的话都大同小异,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位老大爷说,只要是打伤了成泰的人都有牢狱之灾的原因了,这什么成巡检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罪恶行径,不但不严加管教,反而助纣为虐,纵容儿子的恶行! 面对如狼似虎的卫兵,夏侯砚下手不再客气,很快就响起此次彼伏的声音,酒楼立时一片狼藉,很快就倒下一大片,成巡检想派人先抓住两个漂亮的女人,企图要求这白衣男子的计划也根本没办法实现! “乌瀚大人在此,何人在此喧哗?”正在打斗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暴吼! 成巡检一愣,乌瀚大人?慌忙命停手,迎上前去,“大人,下官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异国歼细,正准备捉弄归案,谁知,这几个嚣张之徒居然负隅顽抗…” 乌瀚看见夏侯少将军,少夫人,还有一位他已经知道是夏侯小姐,颔首示意,冷冷看了成巡检一眼,话却是对唐诗说的,“皇上有旨,请三位进宫!” 成泰父子一愣,成巡检忙道:“大人,这几人图谋不轨,在此寻衅滋事,打伤众多士兵,连小儿也被打伤了…” 乌瀚没有兴趣听下去了,冷冷打断道:“既然在此发生这么强烈的冲突,你们就一起进宫去皇上面前说清楚,请皇上定夺!” 第十八章 觐见 乾国皇宫。 朱红宫门,殿堂高阁,琉璃瓦顶,一座座宫殿笼罩在正午的阳光下,磅礴大气。 唐诗不着痕迹地打量乾国皇宫,不自觉会和大夏皇宫进行比对,虽不及大夏宫殿精致奢华,轻巧清雅,但胜在旷远恢弘,气象巍然! 不管是哪里的皇宫,总是能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臣服感和畏惧感,乾国皇宫也不例外,皇家气派彰显得淋漓尽致,让人望而生畏,处处都有全副甲胄的宫廷侍卫仿佛雕塑一般站在那里岿然不动,让人肃然起敬! 乌瀚在前面引路,唐诗和夏侯砚夏侯倩然在中间,成泰父子在最后,穿越重重宫门,一位身着灰色服饰的内侍匆忙迎上来,“大人,睿王子已经在临华门等候!” 乌瀚点头,表示知道,又穿过了三道宫门,一身紫色朝服的睿王子见到唐诗到来,颔首微笑,“少将军,少夫人,夏侯小姐!” 没等唐诗等人回礼,他忽然瞥见后面还有两人,一个他认识,是负责城防的都城巡检,另外一个小年轻,鼻青脸肿,面*狈,睿王子虽有些奇怪,但皇爷爷已在御书房等候,现在没有时间去盘问成巡检来干什么,只低声对唐诗道:“皇爷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唐诗的心忽然加速起来,以前觐见大夏皇上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紧张,难道仅仅是因为睿王子的一句“没有人可以在皇爷爷面前说谎”眼中闪耀的自豪与钦佩? 她没有想过要说什么谎,只是君王的压迫感都是与生俱来的,在来乾国皇宫以前,她心中已经有了这位帝王的大致模样,不苟言笑,深沉冷肃,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一定有着这样的帝王豪情与霸气,要不然怎么解释睿王子眼中的那抹崇拜和敬仰? 虽然大夏皇上行径不耻,和她差点有了肌肤之亲,多多少少衰减了她心中的天子光环,可是金銮殿,飞龙袍,黄金冠,依然意味着尊贵蔚然和不可侵犯,依然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她的心忽然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夏侯砚似乎知道唐诗心中所想,紧握了她的手,轻声道:“没事!” 唐诗宛然一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能以铁腕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地效忠,同时却又不乏亲情温暖的帝王是什么样子的,唐诗心中也有了强烈的好奇! 早已有内侍等候在御书房外,千年古木制成的厚重庄严的大门,上面有八个乌金铜镜,反射着幽暗的光芒,昭示着这是乾国的政治权力中心,这里的主人是乾国最有权势的人! 夏侯倩然此刻也屏气凝神,不敢喧哗,因为姨娘端淑太妃的关系,大夏皇宫对她来说,熟络得跟自己府中一样,也早见惯皇家天威,可是到了此处,竟然也自然而然收敛了一身玩性,恭敬端敏! 睿王子上前道:“请通报皇爷爷,夏侯少夫人到了!” 内侍看到睿王子身后的唐诗,目光立时发直,片刻之后才回神,忙恭敬道:“是!” 内侍正准备进去通报等候已久的皇上,里面就传来快速而又沉稳的脚步声,朱红大门立即应声开启,一位身着明黄色朝服的身影蓦然出现,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除了唐诗三人之外,其他人一见到明黄色就立即跪倒在地,恭声道:“叩见皇上!” 唐诗身子一颤,没想到乾国皇帝没有在里面等候,召她进去觐见,而是亲自迎了出来,这天底下,除了功臣良将,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殊荣? 夏侯砚眼眸掠过淡淡诧异,睿王子所言果然不虚,乾国皇帝思女之情之强烈,让他根本不计较帝王礼仪,看来这位乾国皇帝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乾国皇帝一出来,目光就锁定了唐诗的身上,唐诗怔然之下,竟也忘了低头回避,在皇帝看她的时候,她也看着皇帝。 身材魁梧,面容英武,神采熠熠,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龙行虎步,不显任何老态,浑然而成的帝王霸气,让人直接忽略掉他的年龄,要不是鬓边的银丝能看得出来岁月的痕迹之外,极容易看成是一个中年男子! 炯炯目光直直盯在她的脸上,原本平静深邃的眼神,渐渐发出惊喜光芒,透着难掩的激动,睿王子见皇爷爷一直没有说话,抬起头,不敢置信,从未见过冷然的皇爷爷这副模样! 成巡检低着头瞥见皇上的明黄龙纹一角,忙道:“启禀皇上,微臣在城里发现有几个歼细,在酒楼大肆捣乱,打伤不少士兵…” 一路上,虽然他并不清楚皇上召这些人进宫干什么,但是知道必须先入为主,直接给几个人定性为不法分子,却没意识到皇上根本没听他说话! 睿王子忽然打断了成巡检的话,看着唐诗,“皇爷爷,这位就是孙儿和你说的此次大夏之行遇到的夏侯少夫人唐诗!” 皇帝仿佛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话,神情中透露狂喜之色,嘴唇翕动,“像,真是太像了…” 唐诗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弯腰行礼,却被皇帝一个箭步拦住了,“不必多礼!” 他的大手握住唐诗的手,这只执掌乾坤的大手,厚厚的,暖暖的,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样的温暖瞬间席卷了全身,唐诗一时呆住,眼底温热,喉间哽咽! 睿王子见皇爷爷一见到唐诗就异常激动,道:“皇爷爷,唐诗有姑姑的玉佩!”唐诗此次进宫,是为了在皇爷爷面前确认身份,尽管所有证据全都对得上,可是没有皇爷爷发话,事关皇家血统,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唐诗的确是姑姑的女儿无疑! 皇帝大手一挥,声音洪亮,“不必了!” 这下连唐诗都狐疑了,脱口而出,“为什么?” 皇帝不能自已,欣喜若狂,“和天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又怎么会错?” 唐诗一怔,虽不知道天美是谁,可是也能揣测出来,应该就是当年香消玉殒的太子妃,让皇帝感于她的情谊,终身不立皇后的那位女子,从身份上来讲,应该是唐诗的外祖母! 皇帝紧紧握着唐诗的手,“想不到朕有生之年还可以见到阿雯的女儿!” 成泰父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成巡检心知不妙,可是此时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归结为公务,才能保证皇帝不治他的罪,才能全身而退,忙道:“皇上,微臣刚刚在街上发现这几个人图谋不轨,将众多士兵和小儿打伤…” 皇帝似乎才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眼眸眯起,淡淡道:“你刚才说什么?” 成巡检面对皇上天威,不敢抬头,“他们在酒楼行凶杀人,打伤士兵,打伤小儿…” 唐诗没有说话,她也很想看看这位多年没有蒙面的外公会怎么处置这个恶人先告状的巡检! 皇帝冷眼扫过,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是一副深沉之色,不辨喜怒,“打伤了哪里?” 成巡检惶恐道:“小儿的手臂被打伤…” 皇帝淡淡道:“大胆冒犯了朕的公主,却只是手臂被打伤,朕的颜面何在?传朕旨意,将这父子二人连手带脚一并打断,然后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这下,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唐诗更是如此,她娘才是公主,她是嫁出去的,身份只是郡主,为何皇帝直接称呼她为公主? 成泰父子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这才知道今天遇到了不能碰的人物! 成泰能行凶作恶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先利用老爹的权势将都城的达官贵人进行了摸底排查,制成了有一张护身符,附身符上都是官职和权势比他爹大的人极其他们府中的公子小姐,这些人都是不能惹的,官职低于他爹的,还有那些平民百姓都可以毫无顾忌,更不要说这几个无权无势的外地人了! 现在才知道,不在护身符的人比在护身符上的人更可怕,在的人,你还有个心理准备,心中也多少有些应对之策,可是不在又不能惹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皇上的公主?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在这样祖孙重逢的激动人心的地方,没人有兴趣跟他们解释,皇帝话音一落,左右侍卫立即上前,将他们拖了出去! 夏侯倩然冷笑道:“怎么样,现在才知道自己见识浅薄了吧?” 成巡检拼命大叫,“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微臣不知是公主驾到…” 成泰是第一次得见天颜,早被皇上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得呆住,语无伦次,脑子嗡嗡作响,他充其量就是一小混混,有权有势的小混混,不像他老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个时候还知道拿“不知者无罪”替自己辩解,如今迷糊中听到皇上一句“连腿也打断”,早已吓得瘫软过去,全然不见当初*酒楼小姑娘的霸道与蛮横! 很快,成泰父子的求救声就渐渐远去,唐诗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那成泰父子算是死有余辜,平日仗着权势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这样的人,早就该受教训了,而且是惨重的教训! 第十九章 慈爱的父亲 皇帝连看也不看成泰父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唐诗身上,慈和温蔼,完全不像一国帝王,倒更像一个寻常人家的祖父! 夏侯砚在一旁静静含笑,没有上前打扰激动中的皇帝! 过了许久,皇帝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忽然看见唐诗的小腹,恍然笑道:“朕要有重孙子了!”目光不着痕迹地飘向一旁的夏侯砚,夏侯砚上前,“夏侯砚参见皇上!” 皇帝是何等人?其实一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唐诗身边站着一位极出色的年轻人,当时满心都是唐诗,现在才注意到其他人,第一当然是夏侯砚,不过看他的目光就没有像看唐诗那般温和亲切了,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不等他们说什么,皇帝就道:“阿睿,带客人去驿馆!” 客人?夏侯砚唇角浮起淡淡笑意,阿诗是皇帝的外孙女,一见面就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可他这个外孙女婿,就成了客人,不过这乾国皇帝在阿诗面前倒是率性! 睿王子立即会意,“少将军,夏侯小姐,请跟我来!” 夏侯倩然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哥哥拉走了! --- 御书房,皇帝还没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走出来,拉着唐诗的手不肯放开,叹道:“你和天美长得太像了,朕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是阿雯的女儿!” 此时的皇帝,完全不像个威严冷肃的皇帝,高兴得像个孩子! 唐诗道:“皇上,天美是不是当年太子妃的名讳?” 提到太子妃,皇帝欣喜不已的眼眸忽然变暗淡,悲伤情愫显露无遗,“那是你外祖母,当年答应过她,一定要善待阿雯,朕寻找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如今终于找到了你,总算可以慰藉天美在天之灵!” 他的目光落到唐诗眼睛上,“天美是番邦公主,眼睛是琉璃色,想不到没有遗传给阿雯,倒是遗传给了你!”唐诗此时才彻底明白,原来外祖母有番邦血统,隔代遗传到了自己身上,所以皇帝他一眼便确定自己是他的外孙女! “皇上…”唐诗还没说出口,就被皇帝打算了,“还叫朕”皇上“?应该改口叫”外公“了!” 外公?唐诗有些为难,虽然皇上的亲情让人感动,可她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位突如其来的外公,再说,她外公去世多年了,现在怎么也有些叫不出口! 皇帝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唐诗的纠结,也不勉强她,只是慈和道:“你这些年流落在外,必定受了很多苦,你放心,外公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唐诗心底一暖,轻轻摇头,“我过的很好!” 皇帝忽然叹道:“唯一的遗憾是见不到你娘了,和外公说说你娘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唐诗道:“我娘闺名谢微雨,在大夏建威将军府长大,一直很幸福,皇上不必忧心太过!” 皇帝闻言,眼眸中染上浓浓遗憾,“没有见到阿雯,也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唐诗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卷,缓缓打开,“这是我曾经画的娘的画像,请皇上过目!” 皇帝浑身一震,迫不及待将画像打开,看着画上女子,黛眉修长,明眸如星,衣袂翩飞,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清高脱俗。 皇帝怔怔看着画卷,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伤,御书房内一时静极,半晌,皇帝忽然将画贴在胸口,喃喃道:“阿雯,朕的女儿,你怎么这么狠心,在父皇前面走了!” 看到皇上眼中的湿意,唐诗也心底涩然,不忍看皇上如此难过,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已经不在人世了,换了谁,都难免心痛,她心头哽咽,几乎脱口而出,“外公不必悲伤,娘若是知道你这么挂念她,一定很高兴!” 这一句“外公”拉回了皇帝的思绪,欣喜地看着唐诗,“你终于肯叫朕”外公“了,真是太好了!” 唐诗宛然一笑,将娘的玉佩送到皇上面前,“这是我娘的玉佩!” 皇帝苍凉一笑,颤巍巍地接过玉佩,打量半晌,大手忽然一捏,玉佩竟然应声而开,一个“雯”字渐渐显现出来,声音低沉,“龙氏皇族的每一个子嗣的名字都刻在玉佩里面,这是你娘的名字,龙雯!” 唐诗有些震惊,这玉佩跟了她数年,一直当做一块普通的玉佩,却不知道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许久,皇帝才从悲伤中走出来,问这些年娘的生活,事无巨细,从怎么被带到谢府,谢府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家里有些什么人,平日对公主如何,后来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男方家族如何,一一过问,处处体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深切关心! 唐诗避重就轻,只说好的,在她看来,娘的一生中,除了嫁给父亲这件事是个悲剧之外,其他的时候都很幸福。 舅母说,娘以前在谢家的时候,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尤其是舅舅,对这个妹妹疼爱到了骨子里,舅舅在世的时候,父亲也不敢怎么样,娘依然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舅舅过世之后,属于娘的琉璃仙境轰然崩溃,没多久就去世了,这样也好,在唐家那样的地方,没有了靠山,时间越久,受的罪越多,至少娘已经得到解脱,娘那样的女子不应该属于唐家! 唐诗隐去了舅舅过世之后娘的生活,只说舅舅死后,娘忧思过度,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皇帝听完,沉默良久,忽问道:“你娘过世之后,你父亲待你如何?” 唐诗心中暗暗叫苦,本想撒谎,轻描淡写,可是睿哥哥说没有人可以在他皇爷爷面前说谎,她也觉得外公的眼睛似乎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难道还要把唐府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告诉外公?她已经为娘报了仇,再也不想提起唐家的事! 皇帝一见唐诗的神色就明白了大半,怒道:“居然敢虐待朕的宝贝公主?看朕不撕了他!” 言语中的霸气和浓浓不悦充斥了唐诗的耳朵,可唐诗实在不想再惹什么事,忙道:“外公,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皇帝的怒气,唐诗这才知道,外公是对她慈和,对别人只有威严和霸气,这份独一无二的爱让她更加感怀于心! 皇帝看着唐诗风华美丽的模样,频频颔首,“唐诗这个名字不好听,外公要给你取个新的封号!” 唐诗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名字我都习惯了…” 皇帝却不允许,一定要给唐诗取个新的封号,看着她隆起小腹,不悦道:“都是外公的错,要是外公早一点找到你,将你接回来,一定会给你挑一个乾国最强大的勇士给你做驸马,断然不会嫁给那个什么文弱书生!” 唐诗哭笑不得,“外公,他不是文弱书生,他是大夏国的少将军!”阿砚说乾国崇尚武力,崇尚勇士,书生在这里不太受重用,也不太受人敬仰! 皇帝对夏侯砚并不太满意,大抵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外孙女竟然已经嫁人了,他竟然错过了外孙女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心中难免有巨大遗憾,摇摇头,“不行,不行,朕的宝贝外孙女不能嫁给这样一个文弱的男人,朕不满意,这桩婚事不作数!” 唐诗忍俊不禁,“他可是我孩子的父亲!” 皇帝一瞪唐诗,“有外公在,你还怕养不了一个孩子?” 唐诗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到风华绝代的少将军在外公这里却什么也不是,无力申辩道:“外公,他一直对我很好!” “你放心,朕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只有天下最出色的武士,才堪配朕的宝贝外孙女!” 唐诗无言以对,也不知道外公说的是玩笑话还是赌气的话,不知不觉,都已经暮色降临了,外公依然兴致勃勃,没有半分倦色,唐诗倒是哈欠连天,外公不悦道:“怎么陪外公说说话,有这么无聊吗?” 唐诗啼笑皆非,“外公,我怀孕了,怀孕的人都嗜睡,哪有你那么好的精力啊?”和外公聊了一个下午,可能因为血缘亲情在,现在的她,在外公面前已经没有了丝毫拘束感! 外公恍然大悟,“你的寝宫朕早就你准备好了,走,去看看!” 睿王子等候在外面,见到皇爷爷和唐诗一起出来,展颜一笑,格外温暖! 行走了一刻,在一座宫殿前面停了下来,唐诗抬眼望去,凤鸢宫,层台耸翠,飞阁流丹,桂殿兰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既有乾国公主的恢弘大气,又有曼妙如水的女儿柔情。 睿王子道:“阿诗妹妹,这座宫殿可是皇爷爷亲自督建的,放眼整个宫里,也只有你有此殊荣了!” 外公亲自送唐诗去休息,见唐诗欲言又止,外公不悦道:“放心,亏待不了那个小子,明天把你舅舅们宣进宫来,看看如此出色的外甥女!” 唐诗忍俊不禁,以前听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果然不假,在外公的心中,自己已经和娘化为一体,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见到娘,或许在他心中,他一直都把娘想象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亭亭玉立?唐诗看向自己的小腹,哪还有亭亭玉立的模样?眼眶渐渐发热,这些年,外公的愧对女儿,思念女儿之情无处寄托,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加到自己身上,一国之君,也不过是个慈爱的父亲! 第二十章 众星捧月 次日,皇帝刚刚下朝,就带着几位气度不凡的人物浩浩荡荡进入凤鸢宫! 唐诗正在宫人的伺候下抚琴,匆忙起身见礼,“外公!” 跟着皇帝进来的几位人物的目光落到唐诗身上,都有片刻的震惊,这位年轻女子,云鬓花影,端丽冠绝,柔情绰态,姣姣不群,风韵卓卓,令人过目难忘! “阿诗,过来,这是你大舅父煊王爷,这是你二舅父翼王爷!” 唐诗看去,两位舅父,都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细细看去,都有几分外公的影子,大舅父看起来成熟稳重,二舅父则爽朗热情,唐诗正准备见礼,可是身子还没弯下去,就被大舅父扶住了,声音沉稳,“不愧是皇姐的女儿,果真是不凡的人物!” 唐诗低首浅笑,“大舅父谬赞!” 外公又道:“这是你大舅母,煊王妃,这是你二舅母,翼王妃!” 唐诗与她们一一见礼,两位舅母都容貌丰美,风韵犹存,大舅母看起来有些泼辣,二舅母则温柔可亲! 后面还有几位年轻的公子,除了龙睿见过唐诗之外,其他的都是第一次见面。 也只有龙睿比唐诗的年龄大,是表兄,其他的几个,都比唐诗年龄小,都是表弟,唐诗很快就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不管是大舅父,还是二舅父,膝下都没有郡主,全是王子,这也太怪了吧! 不过,这样亲人相逢的喜悦场面,唐诗总不好大煞风景地问起这个问题,想起外公如此疼爱自己,可能也和这个原因有关,想不到除了谢家之外,自己又多了这么多的亲人,一时心底酸热! 大舅父二舅父见多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外甥女,都是欣喜不已,二舅父仔细打量唐诗,笑道:“父皇,儿臣曾经见过母后的画像,阿诗真和母后有七八成相似!”当年太子妃天美公主死后,被追封为乾国皇后,煊王爷翼王爷虽不是皇后所出,但是他们都尊皇后为母后! 大舅母煊王妃性情直率,看着唐诗美丽的容貌,赞不绝口,“这外甥女真漂亮,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目光移到唐诗的小腹上,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已经嫁人了,要不然父皇一定会给阿诗挑选我们乾国最勇猛的武士做驸马!” 一片笑声响起,其乐融融,唐诗羞红了脸,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煊王妃这话似乎很对外公的胃口,外公也立即面带遗憾之色,“只怪没有早一点找到阿诗,这么快就嫁人了,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唐诗愈加羞窘,嗔道:“外公!” 更大的笑声还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的关系,龙氏皇族不似大夏那样等级森严,气氛肃穆,看着面色慈祥的外公,唐诗心中一阵阵暖意。 大舅母快人快语,越看唐诗越欢喜,笑道:“外甥女婿我也见过了,好看是好看,怕的是中看不中用,再说一个男的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又不是小姑娘!” 又是一阵笑声,龙睿笑道:“母妃,阿诗看上的人物,自然不是靠一张脸,你就放心吧!” 唐诗哑然失笑,此时舅父舅母表兄表弟们居然也没有对外公的惧怕和敬畏,恍如寻常人家共享天伦! 正在这时,有内侍来禀报事务,外公起身道:“阿睿,你陪着阿诗到处走走,熟悉熟悉宫内环境!” 龙睿立即应道:“请皇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诗!” 外公走后,大舅父,二舅父争相邀请唐诗到他们王府小住,不过被龙睿挡住了,“父王,叔父,阿诗刚刚回来,在宫中还没有习惯下来,你们就算想要为阿诗接风,也应该往后排!” 睿哥哥的一番话化解了唐诗的尴尬,从凤鸢宫出来,龙睿问唐诗,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父王还有叔父膝下都没有郡主?“ 唐诗确实奇怪,认真点点头,龙睿道:”我父王膝下只有几个王子,没有郡主,不过叔父的姬妾曾经倒是诞下了一名小郡主,皇爷爷极为*爱,不过令人惋惜的是,小郡主在五岁的时候夭折了,皇爷爷可是难过了好久了,后来,我母妃又诞下一个小郡主,不过年龄还小,才十岁,今日身子又有些不适,所以父王母妃没有带进宫来,不过下次你去王府的时候就会见到了,皇爷爷说,可能是上苍对当年他弃下女儿的惩罚,龙氏皇族虽然人丁繁茂,可是公主奇缺!“ 唐诗恍然大悟,听阿砚说过,乾国人信仰上苍,连外公这个皇帝也不例外,只要是上苍赐予的都无条件接受,不如意的地方会看做是上苍对自己的惩罚! 龙睿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乾国皇宫别树一格,和大笑皇宫不同,我带你好好逛逛!“ 唐诗颔首,不过此刻她最想见的是阿砚,她知道外公不太喜欢阿砚,两人刚到乾国就被分开了,正准备问,就被龙睿的笑声打断了,戏谑道:”我知道你想见夏侯少将军,不过皇爷爷已经命人请夏侯少将军和夏侯小姐到宫外的公主府去住了,而你,要在宫里多住一段时日,皇爷爷刚刚把你找回来,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哪里舍得你搬出去住?“ 公主府?见唐诗一脸异色,龙睿解释道:”皇爷爷不但在皇宫内设了单独的寝宫,在宫外,又将一座皇家别苑赐作公主府,你很快就是我们乾国唯一的公主了!“ 唐诗无奈一笑,”外公快要把我*上天了!“ 睿王子大笑道:”还不止如此,皇爷爷怕你吃不惯乾国的食物,饿坏了你和孩子,特地命人从大夏请来几名厨师专门负责你的饮食!“ 外公竟然细心至此,唐诗听到这样的消息,心底一时温热无言! --- 不过就算有了公主府,唐诗也不能去公主府,外公让她留在宫中,慰藉他思女之情。 这几天,唐诗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众星捧月,外公每天派人送来各种名贵首饰,目不暇给,光艳夺目,还要册封唐诗为公主,这些天正在遴选公主的封号,”鸢公主“,”雪公主“,”眉公主“,”黛公主“”晴公主“,”薇公主“,”淳公主“… 唐诗看的眼都花了,内侍说,每一个名字都是皇上钦定的,最后由唐诗来定夺,唐诗含笑摇头,她只是个郡主,如何能册封为公主?怕是朝臣会反对吧?可是睿哥哥让她大可放心,身为皇爷爷失散多年的外孙女,赐封为公主天经地义,无人敢有异议! 相比唐诗在乾国皇宫里面过的众星捧月的日子,夏侯砚和夏侯倩然的待遇就低了好几个档次,明显的,皇帝不待见夏侯砚,在他心中,夏侯砚这样的”文弱书生“配不上他的宝贝外孙女! 更令人意外的是,唐诗住到宫中的第三天,可能皇帝觉得”外公“”外孙女“怎么说都有一层隔阂,一个”外“字外得连关系都疏远了! 他直接让唐诗叫他”爷爷“,唐诗成为他的孙女,唐诗哭笑不得,百般申辩,这于理不合,可这里不是大夏国,外公并不在意,说她身上有龙氏皇族血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唐诗争不过外公,最后只好在外公威逼利诱的目光下屈服了,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爷爷!“ 外公顿时心花怒放,满脸慈和,这一次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孙女,龙心大悦,对内侍宫人多有赏赐,接下来就准备册封公主之仪! 其实,宫中也有人对唐诗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怀孕公主有些非议,毕竟公主身份尊贵,多年来,皇上寻找公主的事情又有很多人知道,大着胆子心怀侥幸来冒充自己是公主的人也零零星星有一些,可到最后都发现不是,无一例外以冒充皇家血统,欺君罔上之罪被处以极刑! 就在大家都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睿王子找回来一位美丽少妇,说是当年公主的女儿,要说是公主本人,可信度还大一点,已逝公主的女儿?更是增添了几分传奇的因素,宫中私下皆有些议论,会不会又是一个被权势迷住了双眼,不要命的女子? 不过很快,这怀疑的声音就销声匿迹了,因为只要发现有人议论公主的身世,一律严惩不贷,几次之后,便没人再敢议论唐诗的身世。 多年以来,皇上作风狠戾,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可是在面对唐诗的时候,完完全全像一个慈爱的祖父,忧喜尽显,那些看到过皇上这种神情的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没有看错,都惊诧不已! 后来夏侯砚知道之后连连笑叹,如果她是个男孩的话,以皇帝对她极度喜爱之情,再照这样毫无原则地*下去,只怕连乾国的皇位都可能是她的,这一点,唐诗还真相信,外公一直说,她身上有一半龙氏皇族的血,也是龙氏皇族的人! 只有在唐诗面前,他才经常不自称”朕“,而是”我“,这不能不让唐诗心中涌起翻天覆地地感动! 第二十一章 公主之称 金銮殿。 皇帝坐于高高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满朝文武,让内侍宣布了自己的旨意,已经找到阿雯的女儿,要把这件事拿到朝堂上面来议定,将唐诗的身份昭告天下,若说以前是家事,现在就是国事! 部分消息灵通的朝臣早就听说了皇帝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雯公主的女儿,立即响起一阵恭贺之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鸿福齐天,与日月同辉,公主遗孤得以回宫,实在是大喜事一件!” 皇上满意点点头,照例道:“朕欲册封雯公主的女儿为乾国公主,众卿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朝臣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赞同,有人表示不赞同,雯公主是当之无愧的公主没错,可是雯公主的女儿最多只能是郡主! 看着皇帝淡然的脸色,有善于察颜观色的朝臣马上道:“皇上,雯公主遗孤也有皇家血统,臣以为理应册封为皇家公主!” 此话一出,立即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也不是很为难的事情,皇帝年事已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公主遗孤,本就是天大的喜事,皇恩浩荡,册封为公主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在一片恭贺之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冷硬声音忽然响起,“臣以为此事欠妥,还请皇上三思!”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说话的人身上,皇帝本是龙心大悦,现在却恢复了一片冷然,不辨喜怒,淡淡道:“为何?” 公然表示反对的是朝廷谏史官,一向为人刻板,他疾步出列,“皇上,雯公主才享有公主封号,雯公主的女儿按例最高只能封为郡主,国有国法,朝有朝礼,公主就是公主,郡主就是郡主,不可僭越!”他说的义正辞严,理直气壮! 有人都为谏史官捏了一把汗,谁不知道君无戏言,令出如山?现在居然有人敢当面置喙皇帝大人的意思?胆子真不是一般的。 其实不光谏史官是这样想的,也有一部分朝臣是这样想的,虽说公主和郡主只有一步之遥,却有天渊之别,只有皇帝所出的才能称为公主,非皇帝所出,又有皇家血统的最多只能是郡主! 乌瀚见势不妙,赶忙出来打圆场,“话虽如此,可上天体恤皇上思念雯公主之情,终于开眼,雯公主遗孤得以回归乾国,皇上对雯公主此番情谊,感天动地,谏史大人不必如此偏执!” 这话换了别人都会就坡下驴,做个顺水人情,可谏史官大人是个直性子,据理力争,坚持认为公主遗孤只能封为郡主,不能封为公主,谁都知道,这样的公主不是名誉公主,而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要是封一个名誉公主,他也不会如此强烈反对! 乌瀚斡旋道:“雯公主遗孤也是皇上子嗣,是皇上膝下的第一位公主!”夏侯少夫人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皇上最想给她的便是无上的荣耀,不仅仅是享有公主的一切,还包括公主的名声,乾国独一无二的公主,再说,皇族公主奇缺,封为公主又不危机江山,有何不可? 谏史官依旧寸步不让,“正因为是第一位公主,更加非同小可,岂能将一位郡主随意册封为公主?” 很快,谏史官大人的言论也获得了几位同盟者,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 皇帝一直不语,似笑非笑,厉眼扫过几位极力反对的人物,袍袖轻挥,淡淡道:“朕的孙女流落在外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以回宫,朕欲将其册封为膝下唯一的公主,尔等不祝贺则罢,反而极力反对,是何居心?来人,把他们拉下去,打入天牢!” 境况转变只在须臾之间,短短一刻,几名全副武装的宫廷侍卫进入大殿,将极力反对的几人强行拖了出去! 谏史官浑身一颤,不甘出声,声音高亢,“皇上请听臣一言…” 朝臣们皆匍匐在地,噤若寒蝉,其实也有人觉得谏史官大人太过偏执,将心比心,一个长达四十年未曾蒙面的女儿,本已经放弃希望,却突然得知还有一个孙女在世,只要是人都会喜出望外,网开一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金銮殿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乾国尚武,当今皇上是马上皇帝,戎马一生,推行铁血政策,乾国才得以真正大统,渐渐成为邻邦中实力强大的国家,今日的这一切,得益于皇上的雄心与野心,也得益于皇上的铁腕与狠戾! 打入天牢的人基本上就死路一条了,除非皇上开金口,才能得到赦免,可这么多年,从来只见到皇上关人,从来没见到皇上放人,主要皇上意已决,谁求情都无济于事! --- 唐诗正在修剪花枝,听到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皇上明鉴”“皇上饶命”的哭喊声,手心一抖,一枝花枝应声而断! 宁静巍峨的宫殿里传出这样不协调的声音,唐诗没有心思修剪了,带着几名宫女穿出宫墙,看见宫内侍卫正拉着几名身着官服的朝臣,他们衣裳散乱,发髻凌乱,此刻毫无朝廷命官的仪态! 侍卫一见到唐诗,立即单膝着地,“参见公主!”唐诗在宫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公主,现在欠缺的就是一个昭告天下的身份! 被侍卫拖着的谏史官第一次见到唐诗,听侍卫称“公主”,很快明白了唐诗的身份,面容暗淡,却仍然倔强道:“微臣死不足惜,可是礼不可废,郡主就是郡主,公主就是公主…” 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一声呵斥,强行拖走,唐诗看着狼狈远去的几名臣子,心下纷乱,派人去打听到底到底所为何事! 很快宫女就回来了,见了唐诗却不敢说,神色张皇! 唐诗一见她为难之色,心底明白了几分,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女终于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将事情说清楚,唐诗知道爷爷散朝之后,都要先回御书房,便急匆匆朝御书房而来! 唐诗繁复华服穿过玉阶,看见爷爷明黄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匆忙上前两步,“参见爷爷!” 皇帝看着唐诗因为急切而泛红的脸庞,训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 听出皇上话语中的责备之意,唐诗身后的宫女皆身躯一颤,慌忙跪倒在地,“请皇上恕罪!” 唐诗看着宫女们瑟瑟发抖的颤栗模样,知道爷爷铁血皇帝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淡淡道:“好了,你们都退下!” 宫女们不敢抬头,低着头退出! 皇帝一看到唐诗的心情就很好,含笑道:“有什么事找爷爷?”除了唐诗要出宫去找夏侯砚这件事不准之外,其他所有事情无有不准! 唐诗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是来求爷爷对那几个朝臣网开一面!” 皇帝闻言,眉心皱纹立时深如刀刻,“朕意已决,你不用担心爷爷要让天下都知道你是爷爷最疼爱的公主!”,一切都有爷爷在, 唐诗摇头道:“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爷爷扬眉瞪她,“朕想封为孙女为公主,有何不可?这几个人居然活得不耐烦了,百般阻挠!” 唐诗不依不饶,“爷爷,能不能先把他们从天牢放出来?” 皇帝却不为所动,冷冷道:“朕没有当庭处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还指望放出来?” 唐诗道:“当庭处死还能给人一个痛快,打入天牢的,天长日久的折磨才更是要人命!” 皇帝冷哼一声,“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见爷爷还是不松口,唐诗急了,拉住爷爷玄青色龙纹衣袖,苦着脸道:“爷爷,就算是为我腹中孩子积福好不好?我可不想孩子还没出世,就沾上血债!” 皇帝看着唐诗执着的脸庞,最终长叹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你可知爷爷令出如山,从不更改?” 唐诗惊喜道:“谢爷爷,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向唐诗,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你这丫头!” 唐诗乖巧请爷爷入座,又上了一杯茶,“爷爷,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公主才能享受的尊荣,要不要公主的封号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却道:“区别大了,朕要把这么多年欠你的一样一样还回来,对了,你公主的封号选好了没有?” 唐诗敷衍道:“还没有,正在选!” 唐诗含糊其辞的眼神哪里逃得过皇帝的眼睛?当即笑道:“要是再不定,爷爷刚才的话可就要反悔了?” 唐诗心知自己哪里斗得过爷爷?只好道:“我住在凤鸢宫,不如就拟定“鸢公主”吧?” 皇帝沉思片刻,抚须长笑,“好,爷爷也中意这个名字,果然有眼光!” --- 已经被打入天牢的谏史官们没有在里面等死,而是被放了出来,这件事,几乎震惊朝野,皇帝大人改性了? 很快,便有人得知是皇帝孙女开口求情,皇帝居然破天荒地网开一面,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唐诗对皇帝的影响力,以及皇上对她的极度*爱,*爱到改变数十年来言出如山的秉性! 第二十二章 初露锋芒 尽管有些人心中腹诽,也有人认为不符合礼制,不过皇上盛怒之下,无人再敢有异议,唐诗依旧照例被册封为乾国仅有的一位公主! 册封公主那日,是乾国空前的盛事,从凌晨起,数位宫女为唐诗梳妆,着公主服色! 待到妆成,唐诗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朱红色华美宫装,宫粉敷面,面如芙蓉,发髻高绾,插着一直五彩缤纷的凤钗,华光流转,一双眼眸依旧清明澄澈,却不自觉有了几分凛然生威,唐诗暗叹,身份变了的人,连气质都会变! 皇帝昭告天下,乾国皇室多了一位公主,鸢公主,用爷爷的话来说,离家多年的纸鸢终于归巢了! 皇族之人都来观礼,唐诗在龙氏先祖牌位前,俯首叩拜,这一拜,不是普通的叩拜,这意味着龙氏皇族对她身份的认可,意味着她真正成了龙氏皇族的人! 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县丞之女,也不仅仅只是夏侯府的少夫人,她是乾国独一无二的公主,一切恍然如梦,生活再不是以前的模样,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化! --- 过了几天,二舅父翼王爷邀请唐诗和夏侯砚去王府赴宴! 唐诗出了宫,看见阳光柔柔地铺在大地上,绚丽而耀眼,他早等候在宫门之外,这是到达乾国之后和他分开之后的第一此见面! 他依旧是白衣胜雪,剑眉风目,朝她晕开温柔笑意,如春风拂面,荡起涟漪,让人恨不得醉在其中再不醒来! 她很想立即扑到他怀中,如同以前一样耳鬓厮磨,可公主仪仗煊赫,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阻止了自己的脚步,冲他莞尔一笑! 夏侯砚广袖翩飞,徐徐向她走来,看着唐诗一身宫装,气质高雅,目光沉静如水,眼中掠过惊艳微笑,“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光芒四射,耀眼到所有的人都无法忽视你的光芒,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唐诗肃仪妆容忽然绽开,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低笑道:“你可说过,不管我是谁,都是你的夫人!” 他忍俊不禁,故作恭敬道:“夏侯砚参见公主!” 唐诗狠狠瞪他一眼,他视而不见,小心翼翼将唐诗扶上车驾,一上车,唐诗就他抱在了怀里,俯身便将温热的唇贴了上来,狠狠攫夺她莹润朱唇的香甜,渐渐的,他的唇掠过她的香鬓,发际,锁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唐诗热烈地回应着他,直到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才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要把你留在宫里居住,而要把我赶出去了!” 唐诗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热,嗔道:“爷爷不过是想留我在宫中多陪他一段时间,你又在胡说什么?” 他的手拂过唐诗的小腹,笑道:“我哪里是胡说了?皇上想将你好好保护起来,连我这个夫君也不许碰!” 唐诗想起爷爷说过的话,“这桩婚事不作数,朕不满意!”忍不住偷笑出声,“这段时间爷爷有没有为难你?” 他摇摇头,“我似乎在你们龙氏皇族不太受欢迎?” 唐诗哑然失笑,“那是因为他们看你面如冠玉,就是女子也难及你的风采,以为你是文弱才子…” 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长,“是不是文弱才子,你最清楚,晚上要不要试试?” 唐诗立即脸色发烫,装作听不懂,信口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看着唐诗已有五月的小腹,轻轻笑道:“至少也要等到孩子生下来,要不然皇上哪里会容许我带着他的掌上明珠云游四海?” 唐诗将发烫的脸埋到他胸前,良久才道:“我喜欢这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就像她喜欢谢家一样! 两人正在甜蜜间,外面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公主,翼王府到了!” 夏侯砚无奈一笑,先下了车驾,挑起车帘,伸手扶她下车,温柔一如往昔! 翼王爷翼王妃还有一众王子姬妾都已经等候在王府大门,翘首以盼,见到唐诗仪仗出现,齐齐迎了上来,“公主一路辛苦了!” 翼王爷对唐诗爽朗一笑,“里面请!”对夏侯砚轻轻颔首,这个年轻人确实很出色,不过不知道才干到底有几分,沽名钓誉,华而不实的人,翼王爷见得多了! 翼王爷为唐诗准备的接风宴,场面隆重,排场煊赫,无与伦比的精美肴馔,处处名品宝器。 宴会伊始,手捧着一道道佳肴妙馔的侍女,鱼贯而来,汇集到筵宴大殿,将美馔摆在筵桌上,宛若天女散花,蔚为壮观,豪华至极! 还不乏有歌舞助兴,杂技表演,精彩热闹,看得出来,二舅母翼王妃花了许多心思,这场盛宴准备了不短的时间! 翼王爷长子龙崎,比唐诗小,是她的表弟,对这个美丽表姐热情有加,对表姐夫夏侯砚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酒至半酣,龙崎王子忽然站出来,高声道:“父王,今天姐姐亲临我们府上,若纯粹只是些歌舞表演,也未免太过乏味了!” 翼王爷颔首笑道:“也是,你有什么好主意?” 龙崎爽声长笑,“不如我来舞剑助兴如何?”龙崎话音一落,立即响起阵阵叫好声,龙崎王子的剑术在乾国极为出名,师从名家,年纪轻轻,自成一派! 龙崎看向唐诗,“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唐诗微微一笑,“请!” 夏侯砚只是淡淡一笑,故作不知,他到了乾国之后,眼中深藏的霸气与狂妄全都收敛了起来,虽有少将军名声在外,不过乾国和大夏国这些年都未曾动过干戈,除去在军中,平日的他风度翩翩,优雅高挑,美如冠玉,可在崇尚武功的乾国,这样的优雅风仪容易被人看做寒窗苦读的公子哥! 不了解他的人,定会以为他是那种借助上辈庇荫之下承袭的荣誉,看轻他也理所当然,不过唐诗知道他不是,并且,远远不是! 夏侯砚已经看见龙崎眼中挑衅的笑容,心下明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舞剑是假,试试他的身手是真! 龙崎傲然一笑,“姐姐看好了!” 立即有侍从送上佩剑,“磳”的一声,佩剑出鞘,唐诗看去,那剑寒气森然,剑身如行云流水,沁着丝丝凉意,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龙崎纵身跃入场中,身姿迅捷,剑气如雨,形成一阵阵微风,掀起衣袂阵阵,银光飒然! 很快,就响起阵阵掌声,龙崎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赞叹,连皇爷爷都曾夸奖过他的剑术,他也一直引以为傲,出手更加迅猛,剑气欲盛,连翼王爷也看得频频赞许! 唐诗低声看向身侧的阿砚,却发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被龙崎吸引,只是盯着手中的醇酒,面含一丝细微笑意,淡淡道:“好酒!” 唐诗皱眉,“光闻味道就知道辛辣苦涩,必定难以下咽,何来好酒之说?” 他低笑道:“正因如此,才称为好酒,此酒性烈,方能养出乾国如此强健的男儿!” 他说的如此令人神往,唐诗看去,在座的女子不少,也是饮同样的酒,可见并无男女之分,要不是自己有孕在身,她都忍不住想要品尝一番! 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唐诗轻轻笑道:“我这小表弟似乎对你不太友善!” 他依旧是一副淡然之色,“迎娶到乾国唯一的公主,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唐诗看着场中身手矫健的龙崎,舞剑如风,众人皆看得如痴如醉,龙崎忽然挽了几个剑花,剑锋一转,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正在饮酒的夏侯砚! 有人惊叫出声,翼王妃更是惊异,“阿崎!”好不容才能请到父皇视为掌中宝的鸢公主到府中赴宴,阿崎在胡闹什么? 知子莫若父,翼王妃不知道,翼王爷却知道阿崎想干什么,乾国兵强马壮,国力昌盛,鸢公主是乾国龙氏皇族唯一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贵? 可是他们这些长辈,都没有参与到唯一公主的人生大事,本就是巨大的遗憾,难免会有公主竟然草草地嫁了这样的失落之感! 而阿崎这些王子们,见夏侯砚能娶到如此美丽如此尊贵的公主,心中对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抵触,自然希望能在某些时候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翼王爷知道阿崎的想法却并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可是令人害怕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夏侯砚手中的酒铸挡住了森冷的剑锋,任凭龙崎如何使力,都难再往前半分! 龙崎忽然笑道:“姐夫气宇轩昂,人品不凡,所以能堪配我龙家公主,今日有幸聚在一起,不如和小王切磋一番如何?” 龙崎的话看似赞叹,实则挑衅,暗示夏侯砚高攀了公主姐姐,有的人不知所以,有的人却听出了龙崎的弦外之音,不过不管能不能明白的人,现在都被这个淡然饮酒的男子吸引了眼睛,都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夏侯砚淡淡一笑,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得令人叹为观止,“龙崎王子请赐教!” 第二十三章 化解危机 乾国尚武,龙崎的身手也确实不错,不过面对如此明显的挑衅,唐诗并不担心,阿砚的身手她更加知道,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夏的风云人物,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爷爷让她和阿砚分开,一是要照顾她怀孕之躯,二是爷爷并不知他真实实力,一直对他有误解,认为他配不上爷爷的孙女! 唐诗缓缓微笑,阿砚到了乾国之后,一直沉寂,如今让舅舅和表弟们见识见识他的深浅也好! 龙崎见夏侯砚站了出来,笑道:“我府里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不知道少将军喜欢哪一样?” 现在只要是个人,就能听得出来龙崎话中挑衅的意味,他暗示夏侯砚,自己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给夏侯砚一个下马威,说不定已经将夏侯砚看着一个优雅的绣花枕头! 可是,夏侯砚却似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只淡淡笑道,“既是盛宴,用兵器岂非大煞风景?我就徒手见识王子的高招吧!”语气随意而从容,并不见任何不悦之色! 龙崎一愣,他岂能不知道夏侯砚的随意?随即大笑,“我从不仗势欺人,我有利器,而你徒手,就算侥幸获胜,也是胜之不武,既如此,那就徒手切磋吧!”说完,随手将宝剑抛给一旁的侍从,拉开架势,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形成! 唐诗静静含笑,阿砚是心高气傲之人,龙崎也是,两人谁都不肯在气势上低于对方! 龙崎语毕,一拳出手,快如闪电,向夏侯砚面部扑来,夏侯砚身形一动,龙崎就扑了空,他身法之快,出手之准,让观看的人在心底忍不住赞叹,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夏侯砚只怕是个高手,连高手过招,在乾国,比歌舞更加精彩,更加吸引人! 唐诗的目光紧紧锁住阿砚白色飘逸的身影,阿砚从来都不会沉寂很久,这段时间的沉默已经是极限,不过对于表弟龙崎,他并不会过于认真,在他看来,龙崎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一个年轻气盛的孩子! 翼王妃原本很担心,阿崎这样挑衅夏侯砚,公主会不会不高兴,毕竟是公主的夫君,不过看公主没有半分不悦,反而一直带着欣赏的微笑,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场中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响起阵阵喝彩声,夏侯砚和龙崎王子两人不分上下,两个人的招式都精彩快捷! 不过翼王爷却看得出来,阿崎远不是夏侯砚的对手,阿崎出尽了全力,夏侯砚却可能使了五成不到,就已经让阿崎气喘吁吁,这个看起来秀雅斯文的年轻人,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看来这个少将军并非浪得虚名! 阿崎铁了心要给夏侯砚一个下马威,可是夏侯砚分明就没有故意要和崎死扛下去的执着,一边不落下风,一边也不占上风,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力度把握得刚刚好,翼王爷看在眼里,对这个外甥女婿倒是多了一抹欣赏,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心胸和度量,确实值得赞赏! 龙崎渐渐吃力,无论他怎么样使出招式也近不了对方的身,他的掌风无论多凌冽,到了对方那里,都会被无声无息地化解,他渐渐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龙崎心下大怒,周身提气,一股强烈的掌风自袖中挥出,就指望着这一招打败对方,可是对方还是轻轻松松地避过了,那掌风打中了身后的桌案,桌案连着翻了好几翻,可见掌力之强! 夏侯砚俊目扫过,忽然停手,后退三步,淡笑道:“王子武艺高强,夏侯砚深感佩服,甘拜下风!” 龙崎脸色有些难看,明白这是夏侯砚不愿意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心底虽然感激,却并不承情,年轻人心高气傲,尤其是他贵为王子,眼神反而一黯,双手一抱拳,“承让!” “好好好!”翼王爷爽朗的笑声适时响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认真,少将军的武功令本王刮目相看,来,本王敬你一杯!” 唐诗早已帮夏侯砚酒杯斟满,递上前去,夏侯砚接过,一饮而尽,“多谢!” 一时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夏侯砚归席,唐诗对他一笑,两人之间,无需多言,都明白彼此心意! 暮时,唐诗从翼王府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公主府,只派人告知爷爷,她要留在公主府,皇帝这才知道,老狐狸被小狐狸骗了,小狐狸说要出宫,去二舅父府中赴宴,不过是找个机会跑回公主府和夏侯砚相聚,现在怎么也不肯回宫了,皇帝虽然生气,却也只好由着她! 就在唐诗和夏侯砚,夏侯倩然等人在公主府过着悠然惬意的日子的同时,大夏国的政局也在发生悄然变化! --- 一日,金銮殿上,镇国将军曹湛出人意料地向皇上告发元帅夏侯尚,称夏侯尚多年以来不但贪污军饷,而且暗中将大夏国的兵器卖给敌国南清国,获取暴利,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谁都知道曹湛是夏侯元帅心腹大将,突然爆出这样耸人听闻的言论,众臣第一反应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最近这段时间,夏侯元帅染恙,皇上体恤其为国事操劳多年,特准他在府中养病,所以曹湛揭发元帅之时,元帅本人并不在朝堂之上! 不过就算不在,这件事还是掀起了足够大的风浪,夏侯尚是三军统帅,国之重臣,权倾朝野,突然被自己人给揭发了,这件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心中纷纷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私通敌国是株连九族之罪,夏侯府这样的高门,夏侯尚这样的人物,也会贪图暴利?不过很快就有人想明白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倒卖兵器,利润巨大,夏侯府名门*,自然需要银两支撑脸面,越多越好! 曹湛言辞凿凿,声称这几年以来,夏侯元帅通过不法手段,获得巨大不法利益,军中很多兵器都缺了口,锈迹斑斑,却不得更换,夏侯尚的荣誉和富贵来自将士的鲜血,他在夏侯尚手下做事这么多年,一直昧着良心,如今幡然悔悟,恳请皇上明察,还将士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若说是别人弹劾夏侯元帅,一般会被认为是诬告诽谤,可是曹湛是跟随元帅多年的心腹,他的话比别人的话更有说服力,也更容易提高这件事的可靠程度! 夏侯尚在朝堂经营多年,也有不少朝臣力挺元帅,认定此时一定有蹊跷,元帅爱兵如子,断然不可能做出此等欺君罔上之罪,一时间,朝堂之上争论不休,声音鼎沸! 夏侯尚毕竟是朝中重臣,不是一个镇国将军指证就可以直接定案的,不过既然有人弹劾,皇上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在做了一番深刻的痛心疾首的怒斥之后,将告发人曹湛暂时下狱,然后命大理寺详查此案,亲自过问! 因为据曹湛供述,这些年元帅所做的事情,他也经手了不少,看将士们生活凄苦,实在经受不住良心的折磨,如果此案属实,曹湛也免不了要受国法制裁,不过他检举有功,可以酌情从轻发落! --- 夏侯府。 夏侯夫人气愤不已,“曹湛怎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你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哪一点对不起他了?现在居然出来反咬一口,这件事必有蹊跷!”她在盛怒之中,突然想到什么,心猛地一沉,“莫不是又是皇上在背后指使的?” 夏侯元帅摇摇头,淡然开口,“曹湛为人刚烈,忠正耿直,就算是皇上要他弹劾我,他也未必肯,他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忠义之人,我很清楚!” 夏侯夫人却没有那么乐观,“谁能抗拒权势的*?若是皇上承诺,扳倒你之后,他可以取而代之,你又能保证他不动心?” 夏侯元帅目光沉沉,看着夫人,言语铿然,“我了解曹湛,这么多年,他跟着我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以功成名就,不过他并不是贪图权势之人,我想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家人!” 家人?夏侯夫人一愣,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急急问道:“阿砚和倩然现在怎么样了!” 夏侯元帅淡淡一笑,“不用担心他们,阿砚最近有信来,他们很好,叫你不用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夏侯夫人埋怨道:“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儿,还有唐诗也是,怀孕了还不安分,到处乱跑,阿砚居然也由着她?” 夏侯元帅淡淡一笑,饱经风霜的深眸泛起一丝波澜,“事到如今,有些事也不瞒你了,他们明里是去游山玩水,实则是去见乾国皇帝,郡主的娘不是谢家亲生女儿,而是流落在外的乾国公主,被谢家收养,这是一段久远的过去了,现在郡主已经被乾国皇帝册封为公主!” 夏侯夫人眼睛睁大,震惊不已,这件事的确出乎她的意料,连她这种阅历无数的名门夫人此刻也忍不住惊讶,半晌才道:“有这种事?” 夏侯元帅颔首,“乾国皇帝已经昭告天下,只不过消息传到大夏需要一段时间而已,阿砚已经提前告诉我了!” 夏侯夫人不知是悲是喜,这件事太令人意外,意外得一时无法接受,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丈夫不见波澜的脸,忽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夏侯元帅淡淡道:“我也是新近才知道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你对郡主的偏见根深蒂固,阿砚说,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好!” 事情一件接一件,压得让人透不过气了,夏侯夫人忽然觉得身体发凉,心是这样的冷,冷得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现在皇上派人调查元帅,她本已心烦意乱,谁知道又出了这件事,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唐诗是乾国公主,那皇上会不会趁机诬陷我们夏侯家私通乾国?” 夏侯元帅摇摇头,“至少目前不会!” 夏侯夫人目光疑虑,“什么意思?” 元帅缓缓开口,“大夏和乾国这些年都未动过干戈,上次端淑太妃寿辰,乾国还专门派人过来贺寿,两国这些年一直交好,就算阿砚的夫人是乾国公主,也不能就此推断夏侯府和乾国勾结,如果皇上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的话,早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听丈夫这样说,夏侯夫人才放下心来,大夏刚刚和南清打了一仗,两国的关系暂时处于冰点,但和乾国倒更似是友邦,就算唐诗是乾国流落在外的公主,若是就此推断夏侯府私通敌国,未免太过牵强,这一点,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曹湛是怎么回事?我们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元帅知道夫人的担忧,含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你叫我如何不担心?都被皇上猜忌了,还能有什么主张?”夏侯夫人提高了声音,看向丈夫! 元帅目光深幽,却并没有打算说下去,夏侯夫人见状,叹息一声,深知丈夫不会说了,只能遥想远远在异国的一双儿女,不知道阿砚和倩然不在府中是福是祸,若是夏侯府逃不过这一劫,至少一双子女能得以平安无事,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康王府。 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正趴在康亲王爷身上,柔媚道:“王爷,再喝一杯嘛!” 康亲王爷衣襟半开,结实胸膛若隐若现,*地在女子脸上亲了一口,就着她的玉手饮了一杯! 旁边好几位女子都围在王爷身边,邀*献媚,莺歌燕语,各逞*! 欢声笑语不断,康亲王爷心情大好,最近陆续传来的消息,的确让他意外,唐诗的娘谢微雨居然是乾国的公主,乾国皇帝为了补偿唐诗,将唐诗封做了身份尊贵的乾国公主! 这本来是天赐良机,属于康亲王爷天生的政治敏锐瞬间被吊了起来,如果能利用这件事,一举扳倒夏侯尚,则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是左右权衡之下,计划并不完美,还有些欠妥,乾国皇帝对唐诗甚为钟爱,百般娇*,若是皇兄派人去查,也会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关键是,康亲王爷对皇兄的心思摸得很清楚,这些年两国关系甚好,互通有无,而且唐诗也没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意向,反而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乾国皇帝感谢大夏的功臣为他养育了女儿,皇兄又一直想增加和乾国的友善关系,如此一来,不但不能扳倒夏侯尚,反而让皇兄更加意识到夏侯府的价值,有乾国皇帝的宝贝孙女在大夏,更有利于加强和乾国的合作,对康亲王爷来说,得不偿失,有弊无利! 可是康亲王爷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重兵始终掌控在夏侯尚之手,百般努力之下,终于走了曹湛这步棋! 这步棋让夏侯尚几乎无还手之力,被自己心腹之人揭发,夏侯尚百口莫辩,最重要的是,皇上对夏侯尚本就有猜忌之心,现在和南清的关系又降到了极点,皇兄一直对南清耿耿于怀,若是夏侯尚敢和南清私下进行兵器交易,谋取暴利,若是属实的话,皇兄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康亲王爷想到此,心情更加愉悦,俊目微闭,将杯中酒灌入身旁一个漂亮女子口中,女子娇嗔道:“王爷,你好坏,人家不会喝酒的!” 康亲王爷正准备说什么,高城忽然匆匆进来,康亲王爷一看,就知道有事情发生,眼中晴欲瞬间褪去,轻轻一挥手,这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忙不迭的爬起来,匆忙退下,伺候王爷的人谁不知道,王爷谈正事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高城声音低沉,不似往日的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王爷,曹湛的家眷被人劫走了!” 康亲王爷一愣,随即将手中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怒道:“一群废物!” 高城蓦然跪倒在地,“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康亲王爷冷冷地看着他一眼,一件天衣无缝的事情居然在这个关口出了差错,夏侯府在大夏根深蒂固,想要扳倒夏侯尚哪有那么容易? 只有找到让夏侯尚无法辩驳的证据,铁证如山,才能让夏侯尚无力还手,只有从夏侯尚身边的人下手才最有说服力,如今,夏侯砚已经被拉下来,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夏侯尚! 自从夏侯砚离京之后,夏侯尚以染病为由,在府中闭门谢客,康亲王爷冷笑,以为韬光养晦就有用吗?以为低调就可以消除皇兄猜忌之心吗?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皇兄对夏侯尚的疑心与日俱增,夏侯砚现在已经淡出了皇兄的视线,皇兄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其父夏侯尚身上! 夏侯尚麾下良将众多,他们并肩携手征战多年,这种血与火的情谊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人就有弱点,曾经夏侯尚麾下大将武卫将军石烈贪财,面对康亲王爷送上门的白花花的银两动了心,暗中投靠了他,可是后来被夏侯尚觉察,以督战不力之名处了军法! 康亲王爷看中的下一个人物是镇国将军曹湛,此人不贪财,也对夏侯尚无比忠诚,还是个至孝之人,这是优点的同时,也是缺点! 曹湛出身寒微,父亲早逝,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辗转习得一身武艺,后来得夏侯尚慧眼识珠,征战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无比孝敬母亲,皇上赐予镇国将军府之后,他便将母亲接到京中安享天年,可母亲年事已高,人老思乡,在京中实在住不下去,也不习惯京中的气候,大病小灾不断,一直闹着要回乡里去,曹湛无奈之下,只好命夫人陪着老夫人回乡居住! 这给了康亲王爷天赐良机,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冷一笑,指挥暗卫趁夜偷袭了曹湛的老家,劫持了他的家眷! 果然不出康亲王爷所料,这是曹湛唯一的软肋,当家眷被擒的消息送到曹湛府中的时候,精明的曹湛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场交易! 康亲王爷对曹湛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和怎样的纠结没什么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曹湛会不会屈服? 不出他所料,曹湛在挣扎了三天之后,终于低下了昂然的头,同意了这笔交易,只要保住他家人平安,他就如对方所愿在朝堂上弹劾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的恩师,夏侯元帅!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心腹之人的指证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还有一个已经早已起了疑心的皇上,这些东西加在一块,夏侯尚实在难有胜算! 可是这个时候,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康亲王爷勃然大怒,狠声道:“本王低估夏侯尚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夏侯尚推测出了幕后的一切,救出了曹湛的家人,也定然通知了曹湛,此时已经失去要挟曹湛的筹码,若是曹湛翻供,供出背后一切,他就很被动,他自以为从来没有低估夏侯尚,可是到了此时才发现,夏侯尚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高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曹湛并不知道背后操纵他的幕后人物就是王爷,可是从夏侯尚短短时间之内,就派人准确无误地劫走了曹湛的家眷就可以看出,夏侯尚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怕也猜出了背后的人是王爷,担心道:“若是曹湛反咬一口,我们怎么办?” 康亲王爷沉思许久,眼中发出狠戾光芒,“先下手为强,要在曹湛明天反咬一口之前,让他彻底消失!”夏侯尚,别高兴得太早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 第二十四章 嫁祸于人 待罪之身的镇国将军曹湛被皇上关入天牢,配合调查夏侯尚贪污军饷和倒卖兵器一事,可是第二天要提审的时候,大理寺官员居然发现曹湛已经离奇地死在大牢之中,他们惊悚万分,深感蹊跷,匆忙把这件事禀告主审此案的最高人物,皇上! 消息传出,一时间,众说纷纭,很多人猜测是因为夏侯元帅见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居然在背后反咬他一口,一怒之下,命人做掉了曹湛,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最令人信服的理由,堂堂天牢,看守森严,能有能力在里面杀人的人并不多,很不幸,夏侯元帅刚好就具备这样的能力,让人不往那方面想都难! 其实不仅仅是有些人这样想的,连皇上也是这样想的,不得不说,康亲王爷当机立断将曹湛灭口,这一招确实玩出了嫁祸于人的精髓! 曹湛本来是揭发夏侯尚的,可是现在突然死亡,大理寺彻查夏侯尚一事便陷入困境。 失去了最重要的证人,就算皇上心中认定是夏侯尚做的,可是夏侯尚终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他想动就可以随便动的臣子。 曹湛跟随夏侯尚多年,不说是最了解夏侯尚的人,起码对他这些年假公济私,倒卖兵器的行径了如指掌,有这个重要人物指证夏侯尚,让皇上看到了扳倒夏侯尚的希望! 所以朝堂之上,皇上虽然表面上痛心疾首,心里其实乐开了花,他对夏侯尚和曹湛之间的恩恩怨怨,以及曹湛为什么告发夏侯尚没什么兴趣,他当然知道这背后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也不以为然,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原因怎么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是他最想要的,就好比正想瞌睡的人有人送来了枕头一样! 要利用这一次的契机一举扳倒夏侯家族,将兵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这样他的皇位才能坐得更加安稳。 夏侯家族是先帝极为*信的家族,夏侯家族到了他的手上,他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他们,可是夏侯家却恃*而骄,欺君罔上,毫不知道收敛,已经惹恼皇上,渐渐下了决心一定要彻底铲除夏侯家族! 可是夏侯家族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夏侯尚又城府极深,上次削了夏侯砚的兵权,自然引起了夏侯尚的警觉,他定然会把这件事看成是皇上要动夏侯家族的信号,以夏侯尚老谋深算,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直接出手杀了曹湛。 皇上想到此,越想越气,用力一把拍在龙案上,顿时吓得内侍们如同筛糠一般,噤若寒蝉。 此时,皇上对夏侯尚的不满已经到达极点,居然连他都敢不放在眼里,公然杀害曹湛,让此案没有办法查下去? “皇上,丽贵妃娘娘求见!”齐公公小心翼翼禀报道。 皇上眉目冷然,淡淡道:“宣!” 永远是一身明艳的郦沉鱼款款进入,“臣妾参见皇上!” 红色霓裳,华丽璎珞,仪态万千,艳若无骨,皇上的铁石心肠在此也能成为绕指柔,“爱妃请起!” 郦沉鱼如今是宫内最得*的妃子,没有之一,原来还有秦庄和她平分秋色,可是自从发生皇上强占唐诗失败之后,皇上就再也不想踏足庭芳阁,秦庄也就基本相当于失*了! 昔日热闹的庭芳阁如今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宫里的人都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的,皇上*谁,就巴结讨好谁,皇上冷落谁,就算贵为贵妃,也未必比得过一个受*的贵人或者贵嫔! 秦庄不懂得他的心思,对比之下,皇上越发觉得郦沉鱼善解人意,柔媚可人,这件事要是放在郦沉鱼身上,郦沉鱼早就把唐诗送到了他的龙*上,让他如愿以偿! 这种事,宫内不是没有,皇上若是看上了哪个妃子的美貌婢女,识趣的就会主动把婢女送过来伺候皇上,婢女受*,皇上感于她主子的深明大义,会更加疼爱她的主子,可是秦庄就看不明白这一点,秦庄不仅不识趣,还多加阻拦,久而久之,皇上也失去了对秦庄的兴趣! 郦沉鱼能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两把刷子,虽不知秦庄为何失*,心中却愈发得意,这宫里有人失*,就有人得*,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秦庄不知迎合皇上,有的是年轻美貌的女子迎合皇上,偶尔的清高姿态欲擒故纵也应该适可而止,若是依然不知收敛,一直被人恭维仰慕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岂会对你一直兴趣不减? 没有无缘无故的得*,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失*,秦庄美貌不输郦沉鱼,而且比她年轻一大截,最终居然败给了郦沉鱼?这只能说明,秦庄的道行还远远不够,宫中美人鱼贯而来,如长江后浪推前浪,已经被冷落,被沉寂的女子想要再得*,难度比入宫就吸引皇上的眼睛大得多了! 最近皇上常常在郦沉鱼寝宫过夜,郦沉鱼风头一时无二,连眉眼都是笑意,她的家族和康亲王母妃的家族是远亲,她本人也和康亲王极为熟络,早就从康亲王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也知道皇上为什么而烦忧,却故作不知,妩媚一笑,“皇上,为何臣妾每次见到你,都是这样愁眉不展?是不是不高兴见到臣妾?如果是这样的话,臣妾立即就从你眼前消失,再不出现,只要皇上每天开开心心的,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半是玩笑半是娇嗔的话让皇上紧绷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笑道:“爱妃,朕对你如何,这宫里上上下下可是都看在眼里,朕最*爱的就是爱妃了,不关爱妃的事,现在朕不是国事繁忙吗?” 郦沉鱼不动声色一笑,“臣妾斗胆,敢问皇上又为何事烦恼?” 面前仿佛有一抹乌云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皇上最近被夏侯尚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并没有回答,却沉默不言! 郦沉鱼心知是因何事,笑靥如花,娇嗔道:“臣妾小时候,听人家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人了!” “何出此言?”皇上淡淡一笑,生在深宫,长在深宫,有时候,他对那些坊间老百姓对他的各种猜测和传说也会有一丝淡淡兴趣,不过就算他想要学人家一样微服私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帝的安危何等重要?岂能说出宫就出宫? 一年一度的秋猎居然刚好就让刺客钻了空子,这件事也让皇上心有余悸,再加上国事繁忙,哪有闲情雅致四处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郦沉鱼轻轻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富有四海,满朝文武都要听从皇上的旨意,万千子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恩赐,所有的人都应该服从皇上,唯皇上之命是从,皇上难道不应该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人?可不知为何,臣妾却不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这样愁眉不展了!” 郦沉鱼恭维的话语越发激发了皇上对夏侯尚的恨意,他才是天子,可是这个夏侯尚,居然敢公然杀了揭发的人,完全无视这个案子是皇上过问的,这样肆无忌惮,眼中还有他这个皇上吗? 皇上把这件事看做是夏侯尚对他不可亵渎的权势的公然挑衅,这大夏江山,到底谁说了算?皇上手指紧紧握住,龙目中迸发出森冷光芒! 原本随着曹湛这个唯一证人的死亡,此案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这件案子已经成为无头案,最可能不了了之,毕竟夏侯尚是大夏国的功臣和战神,功勋摆在那里,无人超越,没有合法有力的证据,夏侯尚不是想动就可以动的人物! 按照最基本的逻辑,告发人离奇死亡,既不能认定夏侯尚有罪,也不能认定夏侯尚无罪,皇上正在摇摆不定之际,郦沉鱼的一番话让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是大夏真龙天子,有罪没罪应该全在他的一句金口玉言才对,他本应该是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现在却被一个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上,绝不可饶恕! --- 和七皇弟反复商量定下计策之后,一日,在金銮殿上,皇上以夏侯元帅年事已高,又有未定罪责为由,准备一纸诏书让他在府中长期休养! 年事已高?听起来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夏侯元帅又未到七老八十,就年事已高?许多朝臣心中腹诽,也有很多人为夏侯元帅据理力争,此案可疑,不能就这样下了定论! 朝堂上争得唾沫横飞之际,这件事情不知道就传到了坊间,言辞激烈,三军统帅夏侯尚贪污军饷,暗中出卖国家利益,被忠良的下属告发,可是被夏侯尚利用手中权势残忍杀害的言论在京中迅速蔓延开来! 据说镇国将军曹湛,是忠勇之士,仁孝为国,因为看不惯顶头上司多年来中饱私囊,决然毅然告发夏侯尚,想让天下人看清楚他的嘴脸,可是此举却惹恼了权贵夏侯尚,夏侯尚居然派人将其灭口,一石激起千层浪,民愤极大! 第二十五章 今非昔比 和上次诬陷夏侯砚养寇自重如出一辙,不少儒生有在天桥底下慨慷激昂,控诉夏侯尚这样位极人臣的权臣,居然不思为国为民,反而不择手段,成为国之蠹虫,大权独揽,残害忠良,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顿时觉得那金璧辉煌的夏侯府充满了血腥罪恶! 成功控制了坊间的力量,皇上又开了金口,皇上是天子,说是黑的就是黑的,说是白的就是白的,夏侯尚被剥夺兵权已成定局! 尽管很多朝臣和有志之士也认为皇上此举太过武断,多番上书劝诫,却也阻拦不了皇上的圣意! 在一番成功的运作之后,身为负责大夏江山稳固的三军元帅,不但没有很好地履行自己的指责,反而搞得民怨沸腾,皇上为平息民愤,要求夏侯尚在府中修养反省,不再担任大夏三军统帅,责令他交出帅印。 夏侯尚交出兵权,可是位子不能空着,三军统帅的位置何等重要?就和“国不能一日无君”的道理是一样的,谁是接替的人选就成为众人翘首以盼的问题! 不过这难不倒皇上,他早已想好对策,夏侯尚毕竟在军中经营多年,党羽极多,爪牙不少,夏侯尚虽然不在,可是想要清除夏侯尚在军中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对此,皇上也玩了一招阴招,并没有任命皇叔宸安候为三军统帅,而是加了一个“代”字,给了大家心理上一个缓冲的过程! 皇上深知,一个人想要彻底取代另外一个人,不仅仅只是位置上的取代,更应该是人心的取代,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也许还比较漫长,不过皇上对皇叔宸安候是放一个百心,只要收回了兵权,然后慢慢将夏侯尚的亲信清除出去,提拔自己的人,皇上相信,这件事,有他的暗中支持,并不会很难! 皇上命夏侯元帅在府中养病的消息在朝堂激起不小的浪花,谁都知道,这相当于变相地剥夺了夏侯尚的兵权,原来,权倾朝野的三军统帅也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皇权的巨大力量! 夏侯尚这个原本在百姓心中战神一样存在的人物,手中顷刻之间就没了权力,有人为夏侯尚鸣不平,也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认为皇上仁慈,毕竟夏侯尚罪孽深重,皇上没有杀了他,反而保留了一条命,荣华富贵一样不少,天底下哪里找得到这样仁慈的君主? 不过,外界的波云诡谲似乎并没有波及夏侯府,夏侯府内一切如常,不仅仅是夏侯元帅平静地接了圣旨,连夏侯夫人也平静如水,领旨谢恩,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哭天喊地要去深宫面见皇帝,诉说多年以来为夏侯府为大夏江山出生入死的累累功绩,仿佛这圣旨不是剥夺夏侯府的权势,而是和以前对夏侯府的封赏一般无二! 夏侯尚和儿子夏侯砚一样,面对群情激奋的部下,平静交出了帅印,反而告诫众将,任何人不得借机闹事,否则军法从事!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过去,一切都在继续,皇上如愿以偿,不仅夺回了夏侯尚手中的兵权,反而落得仁慈大度的仁君之称,念在夏侯家族多年功勋,并未赶尽杀绝,夏侯尚交出帅印的那天晚上,皇上在景德殿和康亲王爷开怀畅饮,歌姬美女,丝竹乱耳,不醉不休,感叹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 明心楼。 “步兄,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畅饮了!”谢浩远殷勤地给步青云斟满,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严肃起来,步青云看着谢浩远,心中暗自猜测他一本正经地做翰林院大学士是什么模样! 虽然如今谢家和步家势同水火,可是平心而论,谢浩远和步青云的关系并不算太差,有以前的良好基础在,谢浩远是唐诗的表哥,步青云是唐诗的未婚夫,有这样亲密的关系,两人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儿时玩伴,虽然关系并不是很铁,但也算熟络! 时过境迁,岁月荏苒,当初就是在这家酒楼,这个位置,谢浩远和唐诗过来用膳,遇到了步青云和楚兰馨,当时步青云春风得意,如花美眷在旁,后来大家走上了各自的道路,谢浩远成为翰林院学士,而步青云被皇上革除了功名,步家也渐渐颓败,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失魂落魄,两人的身份敏感而微妙,在这种情况下,谢浩远自然不可能去主动找步青云! 可是,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今日谢浩远偏偏就主动邀请了步青云! 也令人意外的是,步青云并没有推脱,而是欣然应允,完全没有那种落魄秀才对于前途无量的人的本能回避和疏远,尤其是,步家和谢家这些年的恩恩怨怨摆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无视! 谢浩远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找步青云,是因为他居然查出有人可以煽动京中儒生,专门针对夏侯府,而这个人就是步青云,这的确也让他意外,看来步家的事情发生变化了! 谢浩远看着步青云容光焕发的脸,完全不复以前的颓然暗淡,那种表情,仿佛是在黑暗之中的人蓦然看到了一丝光明,而那光明足以驱除所有的黑暗! 能让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振作起来的,绝不仅仅只是女人的温柔,而是令人心动的权势和前途,谢浩远将步青云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了几分,看来步青云找到了新的靠山,要不然不要说以步青云现在的地位,就是步家鼎盛之时,也绝不敢打夏侯府的主意! 步青云饱读诗书,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夏侯府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又怎么会傻到去针对夏侯府,除非,这一切,背后还有人操纵! 步青云对谢浩远的来意也猜到了几分,不过对方不提起,他也不提,看到底谁沉不住气,毕竟捕风捉影的事,哪里去寻找证据? 不过不是他想装糊涂就可以的,谢浩远不允许他装下去,给他斟满酒,淡淡道:“步兄,我们都不是外人,今天我就开门见山了!” 步青云心中冷笑,反而拉长了声音,“不知道谢兄有何见教?” 谢浩远一字一顿道:“我查出最近在京中流传的有些言论是有人刻意为之!” 步青云依然是一副淡漠的神色,“谢兄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夏侯府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我对夏侯府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谢浩远紧紧盯着步青云的眼睛,“步兄何必明知故问?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今天我既然找步兄来,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 步青云手中酒杯抖了一下,做得这么干净不着痕迹,却还是留下了证据,谢浩远到底是在诈他还是真的有?他眼眸中掠过一抹狐疑! 若是夏侯府知道背后是他在背后策划,夏侯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虎死余威在,况且,人家还没死,要是对他动了杀心,夜深人静之际,一刀结果了他,又有谁会知道?步青云难免有几分担心! 可是只要想到他的靠山,心又安定了些,如今他已经知道,他真正服务的背后人物是康亲王爷,康亲王爷是皇上的七皇弟,能攀上这样的大人物,步青云知道,翻身的机会到来了! 步青云心中权衡,有康亲王爷在,他并无性命之虞,不用太担心,上次构陷夏侯砚一事,他办的很出色,王爷很满意,对他赞赏有加,也不见夏侯府有什么举动! 这一次,故技重施,他驾轻就熟,成功让王爷达到了目的,王爷更是对他另眼相看,只要王爷开口关照,步家恢复往日的荣耀与繁华指日可待! 人一旦攀上权贵,有人撑腰,底气就有了,像步青云这样心中崇尚圣贤之书的人也不例外,和虚无缥缈的仁义礼智信相比,实实在在的权势才是最吸引人的! 步青云想到此,放下心来,轻蔑一笑,“你难道怀疑是我在背后指使的,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被革除了功名的人,有那么大能耐吗?” 一时间气氛凝结,这对曾经貌合神离的朋友,现在更是越走越远,甚至连仇人都算不上。 谢浩远紧握手中酒杯,看着步青云挑衅的脸,淡淡道:“步兄今日真是今非昔比,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步青云的目光轻飘飘掠过眼前酒杯,美酒在杯中荡漾,波光潋滟,折射出美丽的华光,别样醉人,昔日英俊儒雅的脸庞如今多了一抹隐隐阴狠。 谢浩远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今天的步青云不再是以前那个斯文优雅,崇尚孔孟之道的步青云了,眼中那抹对权势的热忱使得他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 直到此时,谢浩远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步青云,此时的步青云变得那样陌生! 步青云经历了落魄,嘲讽,还有凄凉,此时才发现,权势才是好东西,看着谢浩远轻视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谢浩远,你有什么资格讽刺我?” 第二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浩远冷冷地看着步青云,“我只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是我们不能逾越的线!”一介书生,没有任何政治斗争经验,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牵扯进朝堂争斗,此时居然还在得意洋洋,以为找到了可靠的大树? 此时的谢浩远,褪去了一脸的玩世不恭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毅然之色! 步青云抬了抬眼眸,漫不经心道:“不要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指责我,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做了任何处在我的境地的人都会做的事情,当年你们谢家权势煊赫,可是你父亲一朝战死之后,你不是深深体会到了从豪门少爷到无人问津的落差吗?” 步家的人都有良好的辩才,步青云也不例外,他略微顿了一顿,语气渐渐加重,“谢浩远,如果你真的旷达清高,淡泊名利,就应该继续生存在你娘的庇佑之下,终日飞花逐月,游山玩水,而不是出来考功名,攀富贵,干这些俗物,你一边狂热地追求功名利禄,一边又指责别人利欲熏心,你说你到底有多可笑?” 面对步青云的申辩,谢浩远此时已经不感到意外,只淡淡道:“你对夏侯家族了解有多少?” “我不需要了解!”步青云淡定地给自己斟满,动作舒缓,不知道是该笑谢浩远天真,还是幼稚,要搞倒一个家族,一派权势,自然是要无所不用其极,至于这个家族到底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根本就不重要,也没人会去关心! 谢浩远想不到如今的步青云已完全没有是非明辨之分,对权力的渴望真能让一个人改变至此? “你根本就不清楚内情,却在背后煽动那些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儒生学子,言辞凿凿,蛊惑他们,利用他们,他们和你一样,也是十年寒窗,你不同情他们就算了,反而利用对你的信任,将他们玩弄在手心,成为你向上攀爬讨好主子的工具…” 夏侯家族在京中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家,不可能毫无反击之力,那些天桥底下说书的儒生,也不知道有多少被关进了大牢,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出来的机会,可怜他们还自以为是为民除害,定国安邦,替天行道,实则被他们最信任的人给利用了,谢浩远想到此,只是饮酒,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在眼前晃动,不知道真正可悲的人到底是谁? “谢浩远!”步青云忽然冷冷打断谢浩远的话,讥讽道:“何必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冠冕堂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表妹嫁到了夏侯府,夏侯府是大夏第一高门,你们以为攀上了高枝,从此高枕无忧,可是没想到你们的靠山这么快靠不住了,心中很失望吧?”他说到“你表妹”的时候,语气不自觉顿了一下,心内不免自嘲,难道这么久了,还没忘吗? 他极力忽视心头涩意,冷笑道:“你刚刚考上状元,就被封为翰林院学士,说不定也是夏侯家族的力量,你如今和夏侯家族是利益共同体,何必如此虚伪?看似是为我好,看似是那些儒生好,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锦绣前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谢浩远看着步青云,仿佛从未见过眼前的男人,面对已经彻底蜕变的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步青云看着无语的谢浩远,微微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倒是听说了,你表妹被封为了乾国公主!” 阿诗是乾国公主的女儿的事情,谢浩远早就知道了,尽管阿诗性子谨慎,可谢浩远知道,这件事不会错,阿诗能找到她自己的家人,他心底虽然有着淡淡的失落,可是也为她高兴! 看见谢浩远脸上的淡淡笑意,步青云道:“不过也不用高兴得太早,乾国公主鞭长莫及,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面对得不到的爱情,每个人选择的方式都不同,有人选择默默守候,默默为你祝福,也有人的选择是,如果我得不到,也要毁了你,谢浩远属于前一种,现在的步青云属于后一种! 谢浩远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子曰,忠告而善道,不可则止,兀自辱焉!(看别人做不对的事,你要真心劝告,善意引导,如果他实在不听,那也只能算了,不要自取其辱!) 既然已成陌路,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敌人,就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谢浩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等步青云说什么,起身离去,动作决然! --- 步青云看着谢浩远的身影渐渐消失,也彻底失去了继续畅饮的兴致,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强行伪装出来的强硬此刻有人如同卸去一般无力! 曾经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自幼聪慧,赢得众人交口称赞,无人不赞他才俊*,将来必成大器,要不然当时唐夫人也不会把掌上明珠唐诗许配给他! 可是一直生活在赞叹和锦绣中的才子,竟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革除功名,落得无人问津任人嘲笑的地步,他不甘心,他痛苦,他不满,他极力想要改变这一切! 仿佛一个人在茫茫大海中孤苦无依的彷徨与无助,面对一株飘过来的救命稻草,不顾一切想要抓住,此时已经管不了,这株救命稻草,到底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他只能抓住,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思考到底做的对与不对,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了,除非你从来没有踏上过,步青云想到此,猛然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醉眼朦胧中,依稀记得,曾经天高云淡,斜阳温暖,清风和熙,美好得不似人间,如今都渐渐离自己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女声唤回了他的神思,“青云!” 步青云吃力抬头,一脸忧切的楚兰馨站在他面前,一把夺了他手中酒壶,“你干吗这样折腾自己?” 家道中落,对大部分来说,是灾难,可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却是契机。 因为步家不复以往的繁华,这日复一日的冷清中,楚兰馨竟然和步青云找到了相互取暖的慰藉,两人的关系又从寒冬渐渐回暖,那件假怀孕留下的阴影已经逐渐过去,有的时候步青云甚至也会安慰自己,一个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爱情,偶尔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现在有了不少姬妾,可是馨儿和她们相处融洽,从未争风吃醋,蜚短流长,他更觉自己曾经误解了馨儿,馨儿越来越像个大家夫人了,气度雍容,温柔体贴,惹人怜爱! 楚兰馨看着步青云醉眼迷离的模样,忙叫下人把少爷扶回去府去! 好不容易到了府中,楚兰馨扶步青云躺下,步青云酒量并不大,今日喝了很多酒,话匣子便彻底打开了,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可是以楚兰馨的聪慧,依然听得出来只言片语! 她身为步青云的枕边人,自然格外关心他的行动,步家落败之后,青云几乎闭门不出,可是近几个月来,突然外出频繁,而且每次回来的时候,都神色匆匆,甚至带着隐隐殷切和期待! 这些细微的变化,楚兰馨自然看在眼里,可每当她关心地问他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他都是闭口不谈,说她妇道人家,对男人的事不要多问! 楚兰馨深知现在两人虽然关系回暖,想回到以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地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她敏感地发觉,青云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半梦半醒中,步青云忽然笑道:“唐诗…是乾国公主…又如何?…哈…哈…哈…” 楚兰馨顿时怔住,唐诗是乾国公主? 她是名副其实的深闺小姐,也不知道乾国的具体情况,这是怎么回事,没等她再问他什么,步青云就陷入了深度沉睡! --- 次日,步青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馨儿在*边趴着睡着了,他轻声唤来婢女,婢女说少夫人在他*边守了*,他昨晚喝多了,少夫人一直伺候,不敢睡觉,天明之时,可能太困了,所以睡着了! 步青云有些感动,小心翼翼地起来,却不料这细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楚兰馨,见他醒来,楚兰馨一脸的惊喜,“青云,你醒了?” 步青云点点头,心疼道:“你*没睡,辛苦了吧?” 楚兰馨温柔一笑,“没事!”她也听说了夏侯府的事情,心中自然幸灾乐祸,不过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直故作不知,可是昨天居然从青云的口中知道唐诗是乾国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番梳洗用膳之后,楚兰馨决定和青云摊牌,她看着丈夫,语气诚挚,“青云,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再说,有什么事说不定我爹爹还可以帮忙呢!” 第二十七章 宝剑出鞘 岳父楚太史令?步青云冷冷一笑,这也是促使他踏上跟随康亲王爷道路的原因之一。 自从他爹爹被官降一级之后,这个岳父对他的态度也大不如以前,之前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将他视作儿子一般,对前途远大的他和颜悦色,慈爱有加。 可自从步家落败,他被革除功名,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之后,楚太史令看他的目光就瞬间变了,在他面前再无慈父的和蔼,只剩下岳父的威严。 不仅如此,楚太史令有时候还会冷嘲热讽几句,楚家的几个女儿之中,原来最漂亮的馨儿嫁的最好,现在变成了最差,还说什么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以馨儿这般姿色,入宫为妃都不为过,结果却嫁了一个落魄书生,落魄家族,真是祖上不庇佑,这个如花似玉精心培养的女儿嫁得实在太亏了,他看了一辈子人,居然也会看走眼! 所谓的亲人说出这样毫不掩饰的蔑视之语,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步青云? 人在处于逆境之时更加敏感自卑,有的人会渐渐*下去,有的人却会将自卑幻化为力量,步青云属于后者,他暗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将步家发扬光大,让这些看不起他的那些人好好看看,他要让所有人都羡慕他头上的光环和权势! 虽然他心中对岳父趋炎附势的秉性十分不满,可他和楚兰馨关系好转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岳父,虽然岳父眼高于顶,可是他的女儿楚兰馨却始终温柔体贴,从来没有因为他没有了功名,就对他动辄冷言冷语,终日抱怨,这种同富贵共患难的情谊让步青云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感动,过了很久,终于把岳父和馨儿的印象彻底区分开来! 步青云看着楚兰馨红红的眼圈,被她柔柔的话语感动,沉思片刻,将昨日谢浩远和他说的话言简意赅地告知,不过并未说出利用京中儒生造言论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馨儿是不懂的,所以也没有必要多说。 聪明的楚兰馨立即将昨天晚上青云断断续续说出的话,进行两相比对,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康亲王爷看上青云的才干了,这一点,楚兰馨深信不疑,以前未婚之时,她就被青云的雅名折服,原来,并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被蒙住了,苍天不负苦心人,还是有人慧眼识珠,还是大名鼎鼎的康亲王爷,这是不是说明步家苦尽甘来了? 楚兰馨很是高兴,嗔道:“你最近常常出门,原来是为康亲王爷做事,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还害得我在府中担心!”难怪青云最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谢浩远分明是嫉妒! 昨日的晦暗已经彻底失去,步青云看着如花美眷,神清气爽,笑道:“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楚兰馨冲他温柔一笑,这对步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华光,作为步家的少夫人,自然也万分高兴,可一想到他昨天晚上说唐诗是乾国公主的事情,心情又不免抑郁,迟疑半晌道:“你昨晚说唐诗是什么乾国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步青云一愣,事关唐诗的事情他一向是会不自觉去关心的,这件事是康亲王爷告诉他的,在步青云看来,位高权重的王爷告诉他这件事,就是把他当做未来的心腹在培养,士为知己者死,被主子赏识的愉悦和兴奋感,远远超出了昨天谢浩远带来的不快! 他不想让馨儿知道他对唐诗的心思,笑道:“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唐诗的娘-唐夫人原来是乾国皇帝失散多年的公主,辗转流落到我们大夏国,唐诗是公主的女儿,本应该是郡主,可乾国皇帝觉得愧对她,想补偿她,便将晋升为公主,昭告天下,她现在已经在乾国,不过乾国距离大夏国路途遥远,再加上有谁会关心他国内政?所以大夏国内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原来如此,楚兰馨恍然大悟,心思瞬间流转,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更加难受,刚刚王爷赏识青云带来的欢快也蒙上了一层不小阴影。 如今秦庄是贵妃,唐诗是公主,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楚兰馨心中的强行压下的酸涩和失落感又强烈地涌了出来,言不由衷道:“如此说来,阿诗姐姐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我真为她高兴!” 夫妻两人各怀心思,不仅楚兰馨有自己的小心思,步青云也有,那个衣袂翩然,清丽出尘的美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若是夏侯家族彻底倒了,那他和唐诗不是有了再一次的可能? 想到唐诗,就不能不想到唐诗的夫家,楚兰馨问道:“为什么夏侯家族父子接连被罢了官职?夏侯家不是第一高门吗?还有谁能撼动他们?” 步青云嘴角浮现一个淡淡笑意,“你说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自然是皇上的,自作孽,不可活,夏侯家族居功自傲,触怒了皇上,所以皇上下定决心要除去夏侯家族,而康亲王爷授命于皇上,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为皇上做事!” 楚兰馨沉思许久,叹道:“如果夏侯家族真的不复以前,只是可怜了阿诗姐姐,当年谁都以为她嫁得好,羡慕得不得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还有今天呢?”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多了,她虽是深宫女儿,不问外事,可也知道得罪了皇上这个最有权势的人,会有什么后果?这能怪得了谁?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是祸是福又有谁说的定? 步青云见馨儿又起了同情之心,安慰道:“放心吧,唐诗是乾国公主,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要不然,乾国皇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应该性命无虞,不会有事!”步青云也希望夏侯家族倒霉的时候,能留下唐诗一个人,从他的角度来说,也是希望夏侯家族彻底颓败下去! 步青云不知道的是,这才是楚兰馨担心的,想起幼年之时,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耍嬉闹,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儿时的玩伴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尊崇公主?一个和你一样的,甚至后来还不如你的伙伴突然攀上了高枝,带给你的也许不是惊喜,而是嫉妒和痛苦! 楚兰馨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阿诗姐姐是乾国公主的女儿,那唐大人不就是乾国驸马吗?” 步青云颔首道:“是啊,按理来说的确如此,不过唐一鸣那样的身份,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楚兰馨轻声道:“唐大人到底是阿诗姐姐的父亲,这样天大的喜事,阿诗姐姐不在,我们自然应该告知唐大人才对,也好让他高兴高兴!”她是个极有心机的女人,虽然不来往,不代表她不关心唐诗的事情。 她原本就知道唐诗和父亲唐一鸣之间的关系,以前也曾听婆婆讲过,唐一鸣善于钻营,不择手段,婆婆极为厌恶唐一鸣的为人秉性! 楚兰馨见唐诗嫁到夏侯府之后,并没有为唐一鸣谋得什么肥差,她就知道唐诗心底并不真正尊敬这个父亲,十有*连有关她身世的大事都没有告诉唐一鸣。 楚兰馨淡淡含笑,唐诗不说,她便帮她一把,她想甩掉这个粘皮糖一样的父亲和家人,没那么容易! --- 康王府。 高城冷硬的线条此刻柔软兴奋,“恭喜王爷大功告成!” 康亲王爷惬意地闭着双目,高城连忙为王爷倒满了酒,“如今夏侯尚,夏侯砚皆赋闲在家,王爷大事指日可待!” 康亲王爷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皇兄以为把兵权交到皇叔宸安候手上就安全了吗?” 对皇叔宸安候来说,只要大夏江山是景家的,谁当皇帝都一样,因为无论谁是皇帝,他都是皇叔,他又没有儿子,谁当皇帝,他都不可能当皇帝,冒险去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一点,康亲王爷看得很清楚,可自以为深谋远虑的皇上却没有看清楚,对皇叔来说,只要不是异姓王夺位,他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是姓景的,无论谁是皇帝,他作为皇叔的荣华富贵都一点不少! 高城忽赞叹道:“王爷果然是伯乐,步青云的这几件事情办得都让人很满意!” 他早已经对王爷看人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是更甚一筹,谁能想到,一个落地秀才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没人会注意到步青云,可偏偏王爷慧眼独具,看中了这个男子,事实证明,王爷的目光之敏锐无人能及! 康亲王爷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夏侯尚最近怎么样?” “回王爷,夏侯尚还是和以前一样闭门谢客,不见有什么动静,属下不明白,既然皇上以夏侯尚有罪在身罢了官职,为什么不直接斩了夏侯尚以绝后患?” 康亲王爷垂下眼睫毛,语气清冷,“夏侯尚在大夏国是什么人?岂能说斩就斩?别看他现在不是三军统帅了,可效忠于他的人数不胜数,他在军中威望极高,目前仅仅只是削职,我们已经费了不少心血,想斩了他,谈何容易?若是引起军中动荡,这个局面可不好控制!” “所以皇上只是想收回夏侯家族手中的兵权,并不打算要夏侯父子的命?”高城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不一劳永逸除去夏侯父子?可是马上就有了新的疑惑,“皇上对王爷如此信任,王爷为何不毛遂自荐,接替三军统帅这个职务?”这样一来,皇上就成了王爷手中的傀儡,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皇上说了算了! 康亲王爷嗤笑一声,“你懂什么?在皇兄看来,内乱比外寇重要的多!”虽然皇兄极度信任他,可若是他主动提出接管兵权,皇兄必定会猜忌他的意图,如此一来,这些年他在皇兄面前营造的忠心耿耿的赤诚就全然没了,得不偿失! 皇兄若是对一个人起了疑心,无论你做忠肝义胆的事,他都能找出你其实是别有用心的理由,夏侯家族就是最好的例子,精明过人的康亲王爷自然不会重蹈夏侯家族的覆辙。 “据属下所知,朝中有不少大臣一直想与王爷攀上关系,为什么王爷对这些人一律拒之门外,不予结交?”这也是高城一直不解的问题! 康亲王爷笑而不语,皇兄疑心甚重,暗中拉拢朝臣这件事风险太大,要是被皇兄知道,必定会彻底失去对他的信任,十三皇弟靖江王就是个不错的例子。 皇兄登基之后,十三皇弟请命去了靖江王城,可是皇兄依然不放心,暗中派朝廷内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足足监视了有三年之久,才确认靖江王没有不臣之心,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表面上,皇上对靖江王也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只有他知道,皇上派人暗中监视靖江王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靖江王的母妃是端淑太妃,靖江王的表亲,是夏侯府! 别人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康亲王爷作为皇上的心腹兼幕僚,往往能知道的*不离十,虽然靖江王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热诚,但是皇兄一直都是把靖江王看做是潜在的对手,毕竟靖江王是有实力角逐皇位的人选! 皇上夺回夏侯家的兵权,一方面是担心夏侯家族有不臣之心,另外一方面也是削弱靖江王的力量,衰减他对皇位的潜在威胁! 康亲王爷甚至相信,若不是十三皇弟和皇兄年龄相差了一大截,十三皇弟出生的时候,皇兄早就被封了太子储君,要是十三皇弟和皇兄一样大,这皇位如今是谁的还真的很难说! “王爷,这次夏侯父子接连实权,端淑太妃会不会出面对皇上施压?”高城见王爷一直沉思不语,转移了话题! 康亲王摇摇头,“不会,端淑太妃不会不明白,皇上早对她不满了,再说,她出面,又能改变什么?” 高城深以为然,这样一来,夏侯府的权势会渐渐衰落,渐渐不再成为王爷的威胁! 康亲王爷看着发白的天际,淡淡道:“本王磨了这么多年的剑,如今也该出鞘了!” 第二十八章 临盆前夕 在楚兰馨的刻意安排下,没过多久,唐一鸣就得到了唐诗是乾国公主的消息,他足足震惊了半晌,嘴巴张得老大,说不出话,把下人吓得以为老爷和老夫人一样神情呆滞,半身不遂,下人浑身瘫软,腿脚发抖,正准备出去叫人,却被唐一鸣一声怒吼,“胡闹什么?”下人才反应过来,明白老爷没成痴呆,而是太过意外! 谢微雨是乾国皇帝的女儿?是公主?唐一鸣将下人赶走后,花了好长时间,才渐渐理清头绪,心头忽然敞亮起来,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尽管唐诗不太待见他这个父亲,不过这并没有抹杀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他对权势的热忱,尤其是对倚靠高门夏侯府获得肥差的热忱! 他仍然隔三差五地往夏侯府跑,他深知,亲情可以毁灭,也可以建立,虽然这么多年,他对唐诗的关心的确是少了一些,不过血浓于水,他相信,只要让唐诗看到他这个父亲的诚心,他是诚心诚意地忏悔,时间长了,总是会敞开心怀接纳他的。 只要这一步走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手到擒来,关键是在唐诗身上,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打开唐诗这个缺口。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早知道唐诗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无论如何,他也要百般笼络这个女儿,对她嘘寒问暖,极尽慈父之爱,问题是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要尽力补救方是正道! 唐一鸣在官场打滚多年,深知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权位面前,什么清高,什么尊严,全都是鬼扯,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官位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不仅仅是他的前程都寄托在唐诗身上,府中还有两个女儿唐雅唐琪年纪也大了,婚事自然也要摆上议程,以他如今的身份,唐雅唐琪只能嫁个小官小吏,他怎肯甘心? 唐雅唐琪虽是庶出,可若是标上夏侯府少夫人的妹妹这个耀眼的光环,就完全不一样了,攀上京中高门不再是梦想,只要两个女儿也能嫁入豪门,壮大唐府的权势指日可待! 还有最重要的颂儿的前程,有这么多的殷殷希望,岂能因为唐诗不待见,态度不冷不热,唐一鸣就知难而退,那就不是唐一鸣了! 正当他踌躇满志,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攻下唐诗这个忘恩负义软硬不吃的堡垒的时候,境况发生了变化,一向在京中所向披靡的夏侯府的少主-夏侯少将军,被皇上撤了羽林将军之职,这件事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自然也瞒不过一直关注夏侯府动态的唐一鸣,他立时起了警觉,夏侯少将军是何等人?居然被撤职了,是不是得罪皇上了? 他毕竟位卑人轻,并不知内情,只能凭猜测,继续讨好唐诗的计划还要不要顺利实施下去?陷入了犹豫! 思来想去,他决定观望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他小心翼翼地观望了好几个月,发现夏侯少将军被撤职之后,夏侯元帅依旧是稳稳当当地站着三军统帅的位置,这才让他放下心来,暗自揣测,看来夏侯少将军只是暂时被皇上处分,有夏侯元帅在,过不了多久,少将军就会官复原职,还可能官升一级,夏侯府的权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以放心地继续去攀附! 可是,正当他蠢蠢欲动去找唐诗的时候,传来了对他来说是晴天霹雳的消息,这一次,不仅仅是夏侯少将军被剥夺官职,连战神夏侯元帅都不再担任三军统帅之职! 连夏侯元帅都不可靠了?唐一鸣善于见风使舵,他也在京中呆过多年,也见过不少豪门起起落落,曾经的谢家,曾经的唐家,不都是例子吗?夏侯元帅是夏侯府的顶梁柱,连官职都被撤了,看来名动京城的夏侯府要完了! 他十分庆幸,幸好没有和夏侯家族走得太近,不然可能会死得很惨,想到唐诗那个丫头装模作样的模样,他就觉得十分解气,死丫头,真是作死,现在活该! 如果说,以前他对唐诗命里带煞是不祥之人的话语将信将疑的话,听到夏侯父子相继失职的消息之后,就万般确定了,心中窃喜,老夫人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令人不得不信,谁沾上谁倒霉,连威仪赫赫的夏侯府都镇不住唐诗身上的煞气,这煞气得有多重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他恨不得立即和唐诗撇清父女关系,生怕如今的夏侯府殃及他这条池鱼! 他这样想的时候心安理得,不能怪他无情,唐家还有一大帮人要靠他养活,趋利避害,人之本能,不能因为一个唐诗就把自己一家子都葬送进去了,要怪就怪唐诗时运不济,是个真真切切的灾星! 唐诗是夏侯府的少夫人,他是唐诗的父亲,若是夏侯府以后还要继续颓败下去的话,难免他会被连坐,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脱离和唐诗的父女关系! 就算以后夏侯府若是被皇上治罪,也祸及不到他,最近他正在密切联系当地里正,和德高望重的耄耋老人,出具书面契约:自即日起和唐诗没有任何关系,以后生死各安天命,再无关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这些证人按上手印,写上证词,一式两份,一份他保管,另一份送到唐诗手上,就大功告成!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谢微雨是乾国公主,辗转流落到大夏的,这个消息让唐一鸣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微雨是乾国公主,那他不就是……乾国驸马? 唐一鸣为人精明,他担心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恶作剧,为谨慎起见,马上派人去探听消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出浑身解数,才确定人家没有骗他,他的女儿唐诗如今已经是乾国公主了! 情况有变,公主是何等身份?是天底下地位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唐一鸣匆忙把已经写好的要求脱离父女关系的文书付之一炬,事态未明朗之前,绝不能轻易脱离和她的父女关系,而且,这件事绝不能让唐诗知道! 以他多年的官场敏锐,他猜测如今夏侯府在大夏国已经日薄西山,但是夏侯砚却是名副其实的乾国驸马,完全有可能借助这个机会翻身,在官场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唐一鸣苦苦思索,百般权衡,唐诗是公主,他就是公主的父亲,事情又回到了起点,要依靠唐诗来实现他的抱负! 一切等唐诗回来再说,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他甚至在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不定有朝一日,混到乾国去,在乾国位极人臣也说不定! --- 这日清晨,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棱的时候,唐诗依旧在熟睡,夏侯砚听到外面有鸽子的叫声,轻手轻脚下了*,离开内室,来到外殿,打开窗户,一只白鸽落在窗棂之上,他熟练地解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纸筒,放飞白鸽,缓缓打开,看完之后,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转身之后发现唐诗已经站在他身后,他看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埋怨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唐诗这段时间,真正过着公主的生活,浓甜如蜜,夏去秋来,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阿砚渐渐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爷爷还有舅舅们的认可,她也渐渐习惯了乾国的生活,有家人的地方,哪里都温暖如春! 唐诗莞尔一笑,“睡醒了就起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了?”他紧锁的眉峰告诉自己定然有事发生! 他看着唐诗认真执着的眼神,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如今父亲也和我一样,赋闲在府中了!” 唐诗的心一沉,担忧道:“公公怎么样了?” 夏侯砚宽慰道:“不用担心,父亲很好,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可比我多多了,不会有事的,还有这件事不要让倩然知道!” 唐诗点点头,倩然到了乾国之后,过得不亦乐乎,终日跟着她的表哥表弟们去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完全不知人间烟火一般自由自在! 不仅倩然是,连她也是,现在日子的幸福甜蜜,春暖花开,爷爷*溺纵容,舅舅们疼爱呵护,表哥表弟们热情率真,她几乎都忘了,还有大夏国的那些风风雨雨! “好了,不告诉你你要追问,告诉了你又担心,我说没事就没事!” 夏侯砚云淡风轻道,扶唐诗坐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手放到她的腹部,“今天感觉怎么样?” 唐诗笑道:“还好,太医说也就这几天了,只要把孩子生出来,就不会再折磨我了!”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孩子就快出世了,公主府上上下下都紧张得不得了,比她还紧张,连爷爷专门派了宫中最好的太医在公主府严阵以待,舅母们也隔三差五过来问候关心! 第二十九章 平安降世 第四日,黎明之时,唐诗刚刚用完早膳,就开始腹痛! 公主府上上下下瞬时全都忙碌起来,夏侯砚更是担忧之色尽显,紧紧握着唐诗的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云姨和产婆等人急忙扶唐诗到*上躺下,云姨请夏侯砚到外面等候,匆忙将门关上,挡住了夏侯砚担心急切的眼神! 听说唐诗即将生产的消息,煊王爷,翼王爷还有王妃等人都立即赶到了公主府。 更令人意外的是,今日连皇帝都罢了早朝,专程从宫中赶来,一进门,不等众人参拜,就急急问道:“阿诗生了没有?” 煊王爷翼王爷均是摇摇头,皇帝叹息道:“怎么这么久呢?”从他在宫中接到消息,到赶过来,这中间至少已经花去两个时辰的时间了,孩子居然还没有生下来?以前他的妃嫔生孩子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紧张过,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阿诗在大夏长大,体魄不及乾国人强健,生孩子是一道坎,他怎么能不担心?一国之君,此时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爷爷! 煊王爷安慰道:“父皇不要担心,阿诗吉人天相,定会母子平安!” 这般安慰的话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皇帝实在平静不下来,背着手走来走去,前前后后已经派人去阿诗的住处看了十几遍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的消息! 翼王爷劝慰道:“王兄说的是,父皇不要伤了龙体!”现在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父皇对阿诗的喜爱,有些事情,父皇言出如山,可也只有阿诗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也是唯一能让铁血父皇妥协的人。 阿诗善解人意,聪慧可人,的确很容易让人喜欢,这个公主为龙氏皇族增添了不少亮色,也增添了不少活力! --- 房中。 唐诗只觉得全身都在疼痛,不断*出声,“好…痛…!” 产婆嬷嬷们忙前忙后,云姨一直陪在她身边,不停地为她擦拭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小姐,忍一会就好了…” 唐诗感觉都快痛得晕过去了,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云姨轻声安慰,“夫人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少将军就在外面等着,再用力一点,孩子快出来了…” 唐诗还剩下一丝清醒,这个正在挣扎着来到世间的孩子,一直陪伴着她的孩子,在烽火连天的时候孕育,还没有经历过世间的洗礼,就被残酷地蒙上来历不明的阴影,差点消失,如今,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看看这个万物生的世间! 在乾国生活得这样幸福,这些久远的过去早已经被尘封在记忆之中,可是这极度的痛楚让那些记忆渐渐回暖,唐诗嘴角弯出一抹艰难的弧度,只祈求上天少赐予他一些痛苦,多赐予一些幸福! “公主,看到头了,再用力,再用力!”一名嬷嬷惊喜道。 唐诗浑身上下却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了,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的痛楚,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女人过不了这一关了?孩子出生是一道关卡,有的越过了关卡,有的却被关卡永远地阻隔在了里面! 云姨看小姐虚脱一般,声音颤抖,泣不成声,“小姐,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夫人在等着看你的孩子,少将军也等着,还有皇上也在等着…” 她的声音嘤嘤凄凄,终于唤回唐诗仅存的一丝理智,是啊,还有他等候在外面,还有爷爷在等候,还有这个孕育在自己腹中九个月的孩子,平日可以感受到他的胎动,那是生命的悸动,在呼唤着他的母亲,这是自己和他的孩子,怎能轻易放弃?? 唐诗用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量,全部汇集到身下,朦胧中,看到云姨嬷嬷们手忙脚乱,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嗓子也干哑得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周遭一片几乎堕入黑暗,在这生与死的关口,终于听到了一声期盼已久的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恭喜公主,是个女孩,小郡主平安降世!” 唐诗微笑,完成了这样一个痛苦的壮举,终于将她送到了世间,身体虽疲累之极,意识却渐渐清醒,襁褓中的婴儿被送到唐诗面前,看到她 ,眼睛还没有睁开,皮肤红红的,嫩嫩的,吹弹可破,头上一层极浅极浅的黄黄绒发。 唐诗满心欢喜,竟激动得流下泪来,看到这样的孩子,无论怎样的痛楚都如同过眼云烟,终将逝去,只剩下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云姨也流下泪来,激动道:“奴婢记得小姐刚生下来也是这般模样!” 未等嬷嬷出去报喜,一听到婴儿啼哭声,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夏侯砚一个箭步冲了进来,“阿诗!” “恭喜少将军,是个小郡主!”云姨见少将军进来,忙道。 他看着这个如同小动物一般令人怜爱正在沉睡的小婴儿,声音竟然有些从未有过的颤抖,“我有女儿了?” 云姨将小郡主送到他面前,他左看右看,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抱起,唐诗见此刻他的笨拙之态,忍不住笑出声,谁能想到,叱咤风云,横扫千军万马的少将军居然不知道如何抱一个孩子? 最后,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抱过小郡主,目光从女儿回到唐诗身上,深深看她,眉目间尽是温柔,炽热薄唇在她唇上印下深吻,四目相对间,中间隔了一个小小婴儿! --- 皇帝在正厅等得火急火燎,他除了对唐诗的事情会这般失态之外,其他的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喜怒莫辨的神色! 皇上忽然屏气凝神,“阿诗生了,朕听到孩子哭声了!” 煊王爷翼王爷面面相觑,阿诗住在后院,这里是前厅,刚出生的婴儿声音怎么会传到这里?还是父皇太心急了,出现了幻听?煊王爷道:“父皇,儿臣马上派人去看!” 正在此时,煊王妃还有翼王妃后面跟着两名嬷嬷,“皇上大喜,公主生了个小郡主!”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放不下来,急急问道:“公主呢?” 嬷嬷忙道:“回皇上,母女平安!” 皇帝一听说阿诗生了个千金,母女平安,当即爆发一阵洪亮笑声,“太好了,还是阿诗懂朕的心思,朕就喜欢女孩!” 众人顿时觉得天雷滚滚,阿诗来到乾国的时候,孩子都五个月了,是男是女早就定了,这也能顺着皇帝的心思? 龙氏皇族不缺男丁,不缺皇子,唯一缺公主,迄今为止,也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唐诗,另外一个是煊王爷膝下的郡主,年方十岁,娇憨可人,可能因为身边的全是哥哥,侍女都是下人,王府呆久了觉得没意思,自从知道有个公主姐姐之后,常常闹着要到公主府小住,不是缠着唐诗,就是缠着夏侯倩然! 皇帝大踏步离开前厅,“朕去看看小郡主!” 唐诗疲累之极,终于睡去,夏侯砚在一旁守着她,心疼地看着她苍白至极的脸,刚刚降世的小郡主在一旁安静地睡着,如白莲一样静谧安宁,长长的眼睫毛,教人看了,心都变得柔软美好! --- 这个孩子一出世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皇上当即下旨,封为卿郡主,皇族朝臣们送到公主府的贺礼堆积如山,恭贺小郡主临世! 自从小郡主出生之后,皇帝也经常往公主府跑,看望这个可爱的重孙女。 小郡主一天天长大,虽然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可是仅有的醒着的时候也不得安分,动个不停,皇帝见了大笑,夸奖小郡主身上不愧流着龙家人的血,有活力,有张力,有魅力,从小就人惹喜爱! 皇帝在陪着小郡主,另外一边,唐诗却苦着脸看着夏侯砚,哀求道:“放过我吧,我真的喝不下了!”生下小郡主之后,每天都是大量的补品奇珍,让她一看到就害怕,爷爷更是可恶,甚至制定了量化标准,让阿砚一定要看着自己喝下去,少一点也不行。 唐诗喝不下去,找爷爷求情,爷爷振振有词,说她自幼在大夏长大,所以才身子虚弱,生个孩子都生了那么久,不乘这个机会好好补回来怎么行? 唐诗真是欲哭无泪,她这身子还算虚弱,要是像楚兰馨那样的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的,还不知道爷爷怎么看? 夏侯砚看着阿诗苦恼的脸,强忍住笑,正色道:“把这一碗喝完,就不喝了!” 唐诗嘴巴紧闭,偏过头去,“我真的喝不下了!” 他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此刻忽然染上冰霜,威胁道:“到底喝不喝?” 唐诗看着他黑沉着俊脸,只好不情不愿地将一碗燕窝汤喝完,赌气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夏侯砚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暗自摇头,哄一个女人吃东西比打一场仗还难。 现在的日子,如同寻常人家的温馨,他每天陪着她,陪着女儿长大,其乐融融,可只有唐诗知道,这样的他只是暂时的,他属于铁血疆场,属于金戈铁马,他的心从来不属于深暖闺阁,正式因为这样,这样的生活才显得尤为珍贵。 唐诗看着小郡主恬谧的睡颜,心底一片柔软,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粉妆玉琢的脸! 第三十章 不期而遇 在这样浓甜的温馨之中,一转眼,小郡主就满月了,第一个重孙女的满月之礼,爷爷又忍不住大肆铺张,那天晚上,花好月圆,丝竹如缕,觥筹交错,富丽堂皇! 夏侯砚已将唐诗诞下小郡主的事情,飞鸽传书告知爹娘,在小郡主满月之际,也收到了父亲的赐名,遵从乾国皇帝的封号,小郡主闺名夏侯卿! 在小郡主满月之后,已经是深秋,爷爷政务日渐忙碌起来,不能再常常来公主府,但对小郡主喜爱之极,吩咐唐诗隔三差五把小郡主抱到宫中去给他看,逗弄一番! --- 这日,唐诗一回府,就匆匆忙忙让云姨抱走小郡主,赶去书房找阿砚,此刻他正在练字,白衣如雪,和他笔下的墨汁形成一幅水墨山水画,分外动人。 未等他问什么,唐诗就道:“阿砚,你知道我今天在宫中碰到谁了?” 夏侯砚手中狼毫停顿了片刻,“谁?” 唐诗一字一顿道:“易子墨!” 今天抱着小郡主去宫中找爷爷,爷爷每次见了她心情都很好,宫中也保留有她的寝宫,在回凤鸢宫的路上,唐诗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立时顿住! 南清世子易子墨,他在这里干什么? 一身锦衣华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正在宫人的带领下往爷爷的御书房走去,他见到唐诗的时候,也有片刻的惊异,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唐诗,只是轻轻颔首! 宫人并不知道易子墨和唐诗相互认识,介绍道:“世子,这是我们鸢公主!” 易子墨优雅颔首,“公主,幸会!” 唐诗却决然转身,拂袖而去,这个易子墨化成灰她也认识,可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听唐诗说完今天的事情,夏侯砚沉默良久,才道:“看来近期大夏和南清都有大事要发生了!” 唐诗生产和坐月子这段时间里,几乎不问外事,可他虽然身在公主府,和外界的联系却从来没有断过,知道的自然远比自己多,当即问道:“怎么说?” 夏侯砚将狼毫挂到笔架上,收起刚刚写好的笔墨,神情肃穆,正色看她,“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大婚之时,南清国突然发动的那场大战?” 唐诗一怔,怎能忘记?当时战鼓动地而来,惊破旖旎洞房花烛夜,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阿砚现在会提起?不禁问道:“难道这场大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夏侯砚颔首,似在讲一个平淡之极的故事一样淡然,“南清易家权倾朝野,朝野上下自然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易家为了彻底铲除这些反对派的力量,便发动了这场大战!” 唐诗终于理出一丝头绪,疑惑道:“难道易家也有掌权之心?” 夏侯砚微笑,“易家在南清可不是普通的外戚,他们手握重兵,早已暗中控制皇室,南清皇帝渐渐成为傀儡帝王,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为过!” 唐诗想起易子墨,那个目光轻薄面含桃花的男子,也是出身枭雄式的家族! “就算是发动大战,那这件事要如何实现?”唐诗毕竟不是军中之人,对军中之事了解得并不多! 夏侯砚淡淡一笑,“这有何难?大战的主帅是效忠易家的人,只要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将那些早有心除去的将领调到正面战场,专门镇守那些易攻难守之地,再在粮草补给上拖拖沓沓,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对手,你说这些将领打胜仗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侥幸侥幸不死,回去之后也会有战败为由被军法处置,如此一来,反对易家掌权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弱!” 唐诗彻底明白了,缓缓垂下眼帘,“以前就听舅舅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这件事和大夏国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不见起伏,“康亲王爷和易家早有来往,易家利用大战党同伐异,康亲王爷却是想利用大战消耗我们夏侯府的力量!” 唐诗默然不语,此时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觉得震惊,但凡战争,总有大量伤亡,而且军中还有不少暗中效命康亲王爷的人兴风作浪,曾经的武卫将军石烈秘密投靠康亲王爷,将将士们的粮草秘密送给敌军,以期给阿砚冠上看守粮草不力之罪,这个康亲王爷,通过各种手段削弱夏侯府的力量,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利用自己的人和南清军里应外合,配合得天衣无缝,希望夏侯父子吃败仗,回京之后,必然会被皇上责罚,借机削弱夏侯府手中的兵权! 可是没想到,公公和阿砚还是破了这个局,打了胜仗,南清军大败而归,康亲王爷的计谋落了空,可康亲王爷岂是轻言放弃之人? “这件事仅仅是康亲王爷的意思,难道没有皇上的旨意?”唐诗问道,皇上也猜忌夏侯府,接连剥夺父子二人手中兵权这件事,要是没有皇上的支持,是怎么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 夏侯砚肯定地摇摇头,“这场大战必定只是康亲王爷一个人的主意,和皇上无关,皇上想剥夺我们手中的兵权没错,却不会以动摇江山国本为代价!” 唐诗点点头,深以为然,康亲王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现在大夏三军统帅已经是皇叔宸安候,宸安候是什么人?唐诗并不清楚,只是听阿砚说过,此人六十开外,为人迂腐,喜欢享乐,从未带过兵! 唐诗见他神色肃穆,有了女儿的喜悦也舒展不开俊眉深蹙,沉思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回去?” 他摇摇头,“时机尚未成熟!” “什么时候才是成熟?”唐诗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安宁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是希望他一直可以留下来,可不论是她,还是他,都不能这样自私,他是夏侯府的少主,她是他的夫人,他还有夏侯府的责任,还有族人的安危,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属于他的战场! 他看着唐诗,目光深深,“我得到消息,康亲王爷可能要动手了!” 唐诗神色一肃,宫廷政变都是血腥而残酷的,她不愿去想,这毕竟是皇家的事情,只淡淡道:“皇上猜忌心如此重,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兄弟?” 夏侯砚哑然失笑,“皇上虽是九五之尊,可孤家寡人坐不稳江山,总不能上上下下都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总要有几个有权有势的心腹,康亲王爷就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见唐诗依然疑惑,他淡淡一笑,解释道:“康亲王爷的母妃出身低微,原来不过是个才人,得先帝*幸诞下康亲王爷,若是没有煊赫的母族,就算贵为皇子,地位也未必会有多尊崇,但是康亲王爷能有今天,和他本人卓越的才干是分不开的,同时也和皇上一直信任他不无关系!” 唐诗明白了,怪不得生性多疑的皇上居然从来都不怀疑这个最亲近的兄弟,叹息一声,附在他胸前,轻声道:“夏侯府为皇上出生入死,血染疆场,到头来却被他这样猜忌,该猜忌的人他却如此信任!” 夏侯砚淡淡含笑,“君臣之间就是如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许皇上把夏侯府当成南清易家一样防备!” 唐诗不满道:“在皇上眼中,所有朝臣都是可疑之人,都在觊觎他的皇位,这天下并不太平,若是战事再起,南清国兵强马壮,更不要说我爷爷的乾国,全民皆兵,真打起来,宸安候这样的三军统帅,如何服众?怕是要让人打到家门口来了吧,这样他的江山也未必坐得稳,身为君王,天下未定,目光怎能如此短浅?” 他看着唐诗恼怒的脸,忍俊不禁,“要是你身为男子,看来这乾国皇帝的位子怕是要传给你了,以后必定会将乾国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 唐诗笑出声,“我们现在在爷爷这边,过些平安的日子也好!”话虽如此,她却知道,这些话只能用来安慰自己,要他这样的雄鹰蛰伏起来到底有多难? 他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有些不忍,良久缓缓道:“易子墨来到乾国,想必和康亲王爷要动手了有关系!” --- 果然,第二天唐诗去宫里找爷爷的时候,爷爷并未隐瞒她,而是如实相告,易子墨此次作为南清特使出使大夏国,名为商量两国贸易通商的事情,实则是想趁大夏即将内乱无暇他故之时,和乾国联合起来攻打大夏国,乘机扩张两国领土,攻夺城池! 唐诗听得目瞪口呆,政治果然是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除去一些小国,如今天下最强大的三个国家,一个是乾国,一个是大夏国,一个是南清国。 易子墨和康亲王爷原本是盟友,现在易家居然想趁大夏即将内乱的时候,乘机捞一把,但是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假借出使之名暗中联络乾国,两国联军,攻打大夏国! 第三十一章 道高一尺 御书房。 唐诗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道:“爷爷,你真要答应易子墨的提议,两国联军去攻打大夏国?” 皇帝不置可否,看着唐诗脸上的忧切,慈爱道:“阿诗,你刚刚从月子里出来,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不要去想这些事,这些都是大男人们的事,赶快回去!” 唐诗却不肯离开,皇帝无奈道:“你在大夏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苍天开眼,你回来了,这些国事你就不要关心了,还担心那些大夏人干什么?” 唐诗坚持道:“爷爷,我毕竟是在大夏长大的,也有很多亲人在那里,再说,阿砚的族人都在大夏,我是夏侯府的少夫人,怎么能看着而不管?” 皇帝站起身,双手按在唐诗肩上,声音缓了下来,安慰道:“阿诗,爷爷不仅是你爷爷,还是一国之君,爷爷戎马一生,开疆拓土,励精图治,乾国才有今天威震四方的盛势,如今这样对乾国大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唐诗听爷爷这样说,就知道他一定是动心了,爷爷现在在思考的不是原则性问题,而是技术性问题,也就是说不是讨论要不要出兵的问题,而是怎样出兵的问题,爷爷疼爱她是家事,攻打大夏国是国事,自然不能混为一团。 皇帝见唐诗一脸黯然之色,宽慰道:“你放心,你在大夏国的那些亲人,朕也感激他们养大了阿雯,爷爷向你保证,绝不会动他们,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况且夏侯父子现在已经不带兵了,要出征也轮不到他们,他们又岂会有危险?” 唐诗知道爷爷只怕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了,沉吟片刻,“爷爷,打起仗来,生灵涂炭,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谁的安全?” “阿诗!”皇帝加重了声音,这要是别人,早就被拉出去砍了,可是阿诗,是他的掌上明珠,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你还不相信爷爷?” 唐诗坐到爷爷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沉静,“我还是认为不可!” “为什么?”皇帝来了兴趣。 唐诗道:“大夏国和南清国如今都面临江山易主,可是两国情形不一样,康亲王爷本身就是大夏皇族,而易家是南清国外戚,异姓王想要夺位,难度可比康亲王爷大多了,我想南清此举必定是想通过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继续削弱反对易家称帝的声音,爷爷可要看清楚易子墨的狼子野心!” “还有,就算康亲王爷想动手,也仅仅局限于京师宫廷之地,京师之外变化不会太大,我看边境也不会有大的变乱,一切如常,所以我想并不是入侵大夏的最好时机,还请爷爷三思!” 皇帝沉吟不语,赞赏地看着唐诗,丫头说的确实有道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内侍忽高声禀报道:“皇上,驸马爷求见!” 皇帝颔首示意,“宣!” 唐诗不知道阿砚此次进宫,是不是想要向爷爷借兵,回国阻止康亲王爷的政变,若是自己也在的话,怕他难以开口,在阿砚进来的时候,唐诗就向爷爷告退,轻声对夏侯砚道:“我在外面等你!” 夏侯砚轻轻点头,对她微微一笑! --- 唐诗在宫门等候的时候,易子墨正好进宫,双方一见面,都停下了脚步,唐诗冷冷看着易子墨,一言不发! 易子墨暗中打量唐诗,宫装凤钗,目光盈盈,婷婷而立,听闻她刚刚生女没多久,怎么体态就不见丰腴臃肿,心中暗叹,果真是绝色佳人! 易子墨还没有来得及多看,就感受到了两道寒光射来,他目光不自觉越过唐诗,看向对面走来的夏侯砚,颀长优雅,淡然从容,双眼看似柔和实则冷意森森。 那种眼底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心底发寒,虽然夏侯砚现在不是少将军,可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还是与生俱来的存在。 在易子墨看来,夏侯砚很懂得掩饰自己,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不过是个文人雅士,可是和夏侯砚打过交道的他却知道,这只不过他的幌子,真实的夏侯砚,战场上的夏侯砚,锐不可当,与平日判若两人! 他保持着镇定风仪,对夏侯砚微微点头,“少将军,幸会!”他以为这样重新提起“少将军”这个称谓是对夏侯砚的讽刺,可令他失望的是,夏侯砚闻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依然风雅无双,淡淡一笑,“世子爷,幸会!” 两人男人表明上风平浪静,眼神交流间实则暗流涌动,唐诗看在眼里,轻声对夏侯砚道:“我们走吧!” --- 回到驿馆,易子墨想不到今天会碰到宿敌夏侯砚,上次在战场上差点被他生擒,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犹记得那日,建安山城,形势对他大大不利,他见势不妙,纵马逃走,可是夏侯砚一箭破空而来,要不是他属下替他挡了一箭,那穿胸而死的人就是他了。 易子墨每每想起这件事,心中就恨得咬牙切齿,此仇不报非君子,现在两人在异国重逢,是不是说明他报仇的机会来了?他带来了众多侍卫,阵容庞大,而夏侯砚则没有多少侍卫,他的军力数倍于夏侯砚! 一旁的侍从看见世子爷眼中的杀意,试探道:“爷,夏侯砚也在此,会不会对阻碍我们和乾国结盟的计划?”夏侯砚是大夏人,故土在大夏,自然会想办法阻止别国入侵大夏国! 易子墨俊眸微闭,似在沉思,又似在感叹,“真是冤家路窄啊!” 侍从又道:“我们还查到,乾国皇帝很*爱鸢公主,以我们和公主的过节,只怕她也会从中作梗!”侍从是他身边的心腹,自然知道世子爷曾经和公主的事情,公主如何能不对世子怀恨之心?若是她仗着乾国皇帝对她的*爱,极力阻拦,显然对世子爷此行不利! 易子墨深以为然,来到乾国之后,见到了唐诗两次,唐诗眼中的恨意和冷意他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她在乾国皇帝面前进谗言,后果确实不好说! 不过,唐诗终究是一女人,未必能左右大局,如果易子墨认为唐诗尚不足为虑的话,夏侯砚才是最大的阻碍,因为乾国皇帝虽然*爱唐诗,但是易子墨相信,什么是家事,什么是国事,乾国皇帝还是分得清楚的,总不能因为个人私怨而放弃为国谋利的大好机会? 如今夏侯父子如今已经不掌兵权,若是康亲王爷要造反夺位的话,他最担心夏侯砚向乾国皇帝借兵,阻止康亲王爷政变。 思来想去,易子墨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否则夏侯砚长期待在乾国目的又何在?夏侯砚自然不甘兵权被夺,梦寐以求的就是让夏侯家族东山再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现在摆在乾国皇帝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和南清国结盟,齐心协力攻打大夏国,另外一条就是看在唐诗的面子上,借兵给夏侯砚,回国阻止康亲王爷,事后,大夏皇帝自然感激乾国慷慨救他于危难之中,只怕送上来的好处也不会少! 易子墨反复权衡之后,觉得自己胜算并不大,想加大胜利的筹码,就只有一条路,狠狠道:“狭路相逢勇者胜,集结人手,今晚动手!” 侍从终于明白,世子爷这是要杀夏侯砚的节奏,惶恐不已,“爷,千万使不得,听说乾国皇帝甚为*爱公主,若是我们杀了驸马,那不是彻底得罪乾国皇帝了?还怎么结盟出兵?世子爷要考虑清楚啊!” 易子墨不紧不慢瞪他一眼,“用得着你来教训本世子吗?” 侍从依然惊魂未定,“小的是真的不明白,还请世子爷明示!” 易子墨慢悠悠道:“你要是能想明白,本世子的位子就该换你坐了,你听着,现在摆在乾国皇帝面前两条路,一条是与本世子结盟,一条是与夏侯砚结盟,两条路各有千秋,他只能选择一方,若是夏侯砚死了,自然只剩下一条路了,就只能与本世子结盟,别无选择!” “那公主呢?”这是侍从最担心的问题! 易子墨胸有成竹,冷笑道:“只要做的干净一点,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世子干的?退一步讲,就算乾国皇帝知道了,哪有怎么样?人都死了,难道他还为一个死去的驸马找本世子复仇不成?乾国历来有女子再嫁的习俗,只是杀了驸马,又不是杀了公主,驸马却可以再找,一个是国事,一个是家事,岂能因为家事耽误国事?你以为乾国皇帝想不明白?” 侍从恍然大悟,“世子爷高明,小的佩服!” 易子墨一脸得色,再次强调道:“未免夜长梦多,今夜就动手,还有,传令下去,务必不能伤到公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最好不要怀疑到本世子身上!” “属下遵命!” 易子墨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杀了夏侯砚和杀了唐诗意义大不一样,杀了乾国皇帝的掌上明珠,他别想活着回南清了,说不定还会引起两国大战,可是夏侯砚就不一样了,人已经死了,乾国皇帝犯不着为了一个死去的驸马大动干戈,就是唐诗哭闹,乾国皇帝最多帮她再招一个优秀的驸马息事宁人! --- 夜里,一行人乘着夜黑风高之际,鬼鬼祟祟去往公主府! 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很是顺利地潜入了公主府,他们暗暗庆幸,世子爷说的果然没错,公主府不是皇宫,可能没人想到会有人有胆子潜入公主府,公主府奢华锦绣,却并没有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今夜他们这些死士却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到处都是死一样的寂静,应该都进入了梦乡,几个值夜的侍卫也被他们无声无息地放倒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早已查探清楚,公主每天睡得很早,这个时辰早就睡了,而夏侯砚却睡得很晚,这个时候都在书房看书,也不要人伺候,是动手的绝佳机会! 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书房,潜伏在四周,屏气凝神,伺机而动! 夏侯砚正在书房看书,一阵夜风掠过,冷冷一笑,淡淡道:“远方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暗处发出一阵阴冷笑声,数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眼前,室内的温度更低冷了几分,为首之人道:“夏侯砚果然是夏侯砚,令我等兄弟佩服万分!” 夏侯砚淡淡含笑,面对烛光下泛着骇人光芒的刀锋视而不见,“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之人森森一笑,“等到了阴曹地府自然会告诉你的!” 夏侯砚冷哼一声,不屑道:“就凭你们?” 为首之人有些愕然,随即道:“夏侯砚,我们知道你武功盖世,不过今天你插翅难飞,这公主府早就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话音一落,他们同时起身,扑向夏侯砚,可是还没近身,书房暗处忽然窜出许许多多的铁甲侍卫,立即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剑拔弩张! 一瞬间,情况陡然逆转,急转直下。 “不好,上当了!”黑衣人立即惊慌起来,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们都是死士,此时还能不失风度! 夏侯砚笑容不复温雅,变成了凌冽,冷笑道:“一个愚蠢的世子,竟然敢与虎谋皮,胆子真是不小!” 为首之人脸色大变,精光暴现,大吼一声,“什么世子?我们不认识,今天跟你拼了!” 双方立即打斗在一起,很快,黑衣死士就处在了下风,阵阵惨叫声起,他们的尸体就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剩下的人皆被生擒,制住穴道,拉下面巾。 为首之人大叫道:“夏侯砚,你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夏侯砚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到他的脸上,轻轻笑道:“不服气是吧?让你去见一个人,让你死个明白!” 他下意识问道:“谁?” 夏侯砚勾唇一笑,声音微扬,“带进来!” 很快,就有四名侍卫将狼狈不堪的易子墨拖了进来,为首之人不敢置信,惊呼出声,“爷!” 夏侯砚嘴角浮现一抹清淡笑意,易子墨怒道:“你是谁,本世子不认识!” 夏侯砚淡淡一笑,“是吗?” 易子墨看见夏侯砚优雅地坐在书案后面,而他却成了阶下囚,十分不解。 据他查到的消息,公主府确实没有多少侍卫,而且夏侯砚此刻已经不是少将军,身边也没有多少侍卫,他才制定奇袭公主府杀了夏侯砚的行动计划,可是没想到,他在驿馆中待着,静候夏侯砚被杀身亡的捷报传来,居然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了,一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才知道,夏侯砚比他先动手,他落入了夏侯砚的圈套之中,他的那些暗卫早被夏侯砚解决了,他低估了夏侯砚的实力! 夏侯砚嘴角浮现一个讥诮笑容,“好久不见了,世子爷!” 易子墨看见地上的尸体,还有那些被生擒制住穴道的死士,知道行动已经失败,抵死不承认,清了清嗓子,“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本世子是乾国皇帝的贵宾,你派人夜袭驿馆,强掳本世子,本世子要上报乾国皇帝,对贵宾无礼,看你怎么收场!” 看见易子墨的狡辩,夏侯砚唇角浮起一丝弧度,目光森寒,“易子墨,你派人秘密潜入公主府,居心叵测,人证物证俱在,到了这里,可由不得你了,你以为狡辩有用吗?” 易子墨虽然被擒,却不失异国世子的风范,讥讽道:“堂堂少将军,如今不过是在女人的庇荫下,如果不是唐诗的公主身份,你以为你还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般恶毒的话语让侍从们都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易子墨膝盖上,易子墨站立不稳,跪了下去,夏侯砚冷冷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上次你跑了,以为这次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易子墨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叫道:“你要是敢杀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夏侯砚淡淡笑道:“你以为我怕吗?” 易子墨毫不示弱,声音却开始颤栗,“你…敢?” 夏侯砚缓缓起身,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剑,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森森光芒,在易子墨脸上留下一道剑光,冷笑道:“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你栽到我手里,居然还问我敢不敢?是该笑你幼稚,还是笑你幼稚?” 易子墨见刀光逼近,口不择言,大叫出声:“以前都不关我的事,是你们大夏的康亲王爷命人告诉我,你的女人和妹妹都在离边境不远的靖江王府,只要派人把她们抓过来,就可以要挟你,让你和你父亲吃败仗,这都是康亲王爷设计的!” 夏侯砚依然含笑,“这么说真不关你的事了?” 易子墨已经清清楚楚看见了夏侯砚眼中的杀意,匆忙点头,“真不管我的事,我虽然抓了你的女人,可我从来没有动过她,始终以礼相待,罪魁祸首其实康亲王爷!” 夏侯砚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和康亲王爷是盟友,一转身就可以出卖他,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有什么可值得信任的?” 易子墨深知能屈能伸方是正道,大言不惭道:“各为其主而已,康亲王爷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我这是明哲保身之道,就算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在背后出卖我?” 夏侯砚漫不经心地收了手中刀,易子墨以为他动心了,压低了声音,“若是你能铲除康亲王爷,必是大夏平叛第一功臣,届时不但官复原职,还会加官进爵,你一代帅才也不用寄人篱下!” 夏侯砚看着易子墨,冷冷一笑,忽道:“你还真懂得替我考虑,我真要好好谢谢你,留下肯开口的,不肯开口的一个不留!” 不远处立时响起一阵阵惨叫声,易子墨还没有来得及惊呼出声,他的那些死士就死在他面前,血溅到他的身上,他这才发现,低估了夏侯砚的狠戾。 不过易子墨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命保住就好,但是看着夏侯砚似笑非笑的脸,心又提了起来,这个男人看似温和儒雅实则可怕,舌头居然有些打结,“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夏侯砚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拂过锋利的刀刃,“要干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样莫名的恐惧让易子墨更加惊恐,“你何不明说?” 夏侯砚欣赏着易子墨惊恐的脸,轻轻笑道:“南清世子易子墨夜入公主府,意图刺杀公主和驸马,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易子墨睁大眼睛,原来这个夏侯砚比他还要卑鄙,他是南清世子,本来以出使的名义,实则来和乾国结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一切由人家说了算,以乾国皇帝的手段,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不开口说话? 夏侯砚看到易子墨眼中的惊惧之色,淡淡笑道:“怕什么?你是你父王的世子,只要南清割让几十座城池,赔偿几十万两白银,自然会把你赎回去,你必定会安然无恙的!” 易子墨立即变了脸,怪不得没杀他,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叫绝妙,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易子墨的脸立即成了猪肝色,眼睛红得快要滴血,一字一顿道:“夏侯砚,你好狠!” 夏侯砚意味不明地淡笑,似是笑易子墨的愚蠢,看向侍卫,话却是对易子墨说的,“将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送到宫里去,把今夜之事向皇帝禀报!”对乾国皇帝来说,原本要出兵十万,才能乘大夏内乱的时候捞些好处,现在不同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谁让易子墨不知死活地找上门来,把机会白白送给别人! 如今杀了易子墨易如反掌,不过徒逞一时之快而已,留下易子墨的命,就相当于送了人情给乾国皇帝,皇帝不会放着这些好处不要。 易子墨刺杀公主和驸马,触怒乾国皇帝,自然要做出些表示,而且不是小的表示,这样一来,南清国为了营救世子,必定无暇他顾,而且乾国也要忙着和南清国的谈条件,大夏暂时安全了! 战事一起,硝烟弥漫,生灵涂炭,死的都是大夏子民,易子墨这个蠢货,总算是阴差阳错地化解了一场危机! 夏侯砚走出书房,抬头看着墨蓝天际,星星点点,他也是时候回国了! 第三十二章 急惊风遇着慢郎中 夏侯砚抱着小郡主,目光眷恋,唐诗看他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艰涩开口,“你要回去了?” 他看着小郡主玉雪可爱的脸庞,默然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唐诗故作轻松,笑道:“也好,这里总归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迟早要回去的,卿儿满月了,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呢!” 他微微一笑,看着唐诗,欲言又止,唐诗看在眼里,问道:“你知道康亲王爷什么时候动手吗?” 他摇摇头,“这是绝密,不过并不会太远,康亲王爷这样野心勃勃的人,绝不会长期屈居皇上之下!” 一提到皇上,唐诗心中就不高兴,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皇上完全是自作自受,该信任的人不信任,不该信任的人却全心信任,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夺去了皇位,又能怪得了谁? 夏侯砚仿佛知道唐诗心中所想,缓缓道:“我并不是为皇上才要赶回去的,历朝历代的政变,繁华宫廷会立即变成惨绝人寰的修罗池,会有数以万计的人丢掉性命,谁是该死的?谁是无辜的?没人会在意!” “当今皇上授命于先帝,名正言顺登基为帝,虽说康亲王爷也是皇族之人,可不服他的人并不在少数,若是康亲王爷政变成功,他一主政,必将大规模诛杀不肯臣服于他的人,夏侯府是受先帝遗命拥立皇上登基,与他一直都不是一条心,必将成为他第一个彻底铲除的隐患,你知道吗?一个稳定的政局,可以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康亲王爷?唐诗想起那个阴柔俊美,一眼永远看不到底的男子,一时心底无言,康亲王爷的母妃等级低微,在宫里,很多时候,你万千智慧也敌不过位高一级,说不定幼年之时康亲王爷就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一个人被压抑久了,总有爆发出来的一天,而康亲王爷本人也是雄才大略之人,又是出身皇族,岂甘一直屈居人下? 她咬唇道:“就算是这样,你难道以为经历了这件事,皇上就会彻底改变?转而信任我们夏侯府?” 他哑然失笑,唐诗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我们夏侯府”,不觉红了脸,从嫁入这个家族,到身心彻底融入这个家族,需要多久,谁也不能肯定,也许需要一辈子也说不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诗在内心把自己彻底当成了夏侯家族的人,荣辱与共,生死同在! 他看着唐诗,目光深湛,“我从来都没有指望皇上彻底改变,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庇佑整个夏侯族人的安危,让老百姓多过些太平日子!” 唐诗靠在他肩上,妻子依偎着夫君,夫君抱着女儿,真希望这样的幸福能久远一点,可是她也知道,乾国再好,也不是她的家,她和他一样,是夏侯家族的人,终归要回夏侯家族! 有的地方很美,却只能是过路的风景,再留念也不能终日停留! 唐诗闭目不愿去想象,每一次宫廷政变伴随的都是杀戮和血腥,正色看他,“我是你妻子,也是夏侯府的人,危难之时,我要和你一起回去,而不是留在这里!” 他并不意外,目光落到睡着的小郡主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小郡主放到铺着鸢红鸾被的婴儿*上,无声轻叹,“卿儿还这么小,还不知世事艰险,若是同时失去了父母…” “不会!”唐诗决然打断他,正色看他,“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女儿!” 他深深凝视唐诗,薄唇忽然铺天盖地地覆了下来,强烈的男子气息瞬间包围了她,迷离中,唐诗任由他有力的双手将自己抱起,烟罗帐中,热烈教缠,感受着彼此的焦灼与渴望…… *过后,唐诗将头深深埋在他发间,嗅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轻声开口,“你要向爷爷借兵吗?”这是她考虑了许久的问题,若是他开口,爷爷未必会同意,但是自己开口,爷爷十之九九会同意! 他轻笑出声,摇摇头,“不用,我自有办法!”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唐诗忽然明白起来,原来他这段时间看似无所事事,实在都在等待,心中早已经有了计划! “你那天去找爷爷都说了些什么?”唐诗以为他是去找爷爷借兵,哪知道竟然不是? 他哑然失笑,“也没什么,我说我要回大夏国了,谢谢他这段时间的盛情款待!” “就这么简单?”唐诗才不信! “当然,皇帝自然知道我要回国干什么,他还料定你一定会同我一起回去,不过他说卿儿太小,不能带走!” 想起爷爷,唐诗心中充满不舍,“那是自然,此次回大夏,不知是福是祸,我们不能让卿儿从小就沐浴在血与火中!” --- 夏侯倩然得知要回大夏国,有些不情愿,“哥,我们在这里玩得不是挺开心的吗?为什么要回去啊?” 没等夏侯砚开口,唐诗就笑道:“我们出来很久了,娘也很想你,希望你早点回去!” 夏侯倩然应了一声,撇撇嘴,“那下次什么时候来乾国?” 夏侯砚和唐诗对视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夏侯倩然忽然惊喜道:“你看卿儿在笑!” 唐诗和夏侯砚同时看去,卿儿果真咧开了小嘴在笑,憨态可掬,唐诗忽然用力抱住她,亲吻她的小脸,舍不得放开,几乎落下泪来! 夏侯倩然有些奇怪,“嫂嫂,卿儿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唐诗强忍下心中酸涩,勉强对她笑道:“卿儿还小,怕受不了一路颠簸的辛苦,先放在爷爷这边,让云姨她们看着,等大一点的时候再派人给我们送回去,或者我们来接她都可以!” 夏侯倩然大惊,“卿儿还这么小,那我们为什么要赶回去?莫不是府中有什么事?” “好了!”夏侯砚打断了夏侯倩然的声音,“别问那么多了,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你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夏侯倩然想说什么,看着哥哥肃然的脸色,只吐了吐舌头,不敢说什么! 知道唐诗心意已决,爷爷和舅舅们也并未多加阻拦,只吩咐夏侯砚一定要照顾好唐诗,爷爷万般不舍,还派了数名大内高手保护她! 次日清晨,唐诗亲吻了还在睡梦中的卿儿额头,久久流连,云姨泫然欲泣,“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抚育小郡主!” 唐诗转身离去,仿佛又听到了卿儿的哭泣声,泪水潸然如注,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两人都沉默不语! 如果她嫁的是一个普通男子,可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他是夏侯府的少主,自己是夏侯府的少夫人,绝不可在家族有难的时候躲得远远的,苟全性命。 有怎样的荣华富贵,就要承担怎样的责任,这一点,亘古不变! 唐诗将那些思恋和牵挂的目光远远抛于身后,心中默念,“卿儿,娘一定会再来接你的!” --- 大夏深宫。 这日夜里,皇上正在郦沉鱼宫中,歌舞升平,彩衣翩翩,美酒佳酿,欢声笑语! 突然,一名内侍急匆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皇上,皇上,不好了!” 郦沉鱼眼见自己和皇上的柔情蜜意被打断,十分不悦,脸色一变,柳眉一竖,“大呼小叫地干什么?来人啊,拖出去杖责!” “是!”左右立即高声道,威仪赫赫! 那名报信的内侍瞬间被左右抓住,汗流如注,语无伦次,惊吓过度,“皇…上,康…亲王爷,康亲王爷带兵打进宫来了!” 皇上龙眉一蹙,正准备呵斥内侍胡言乱语,拖出去杖毙,忽然听到了号炮的声音,还有震天的喊杀声! 那些正在歌舞的歌姬们个个吓得脸白如纸,舞曲立乱! 皇上身子一颤,立即命令左右,“你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速来禀报朕!” 深寂的皇宫,此时已经到了宫门落锁的时辰,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何以会发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声音? 郦沉鱼看了一眼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内侍,忙安慰道:“皇上,事态未明,切勿忧心!” 皇上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心思欣赏歌舞,康亲王爷?七皇弟,会不会是…弄错了? 很快,就有侍卫过来禀报,“皇上,康亲王爷带人攻进来了,前方御林军正在抵抗,还请皇上赶快到重华殿一避!” 现在,皇上也欺骗不了自己了,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最信任的皇弟毫无征兆地背叛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待他不薄,这些皇弟之中,最看重的就是他,可是他居然还不知足,看上了自己的皇位! 郦沉鱼一直在深宫养尊处优,红粉温柔,美艳清歌,听着外面震天的呼喊声,吓得魂飞魄散,舌头打结,“康…亲王爷?”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皇上安危要紧,赶快去重华殿!” 皇上怒不可遏,“传朕旨意,所有叛军杀无赦!” 由于皇上对康亲王爷的毫不设防,宫里的御林军也不知道有多少已经投到康亲王爷名下,也有许多和步青云一样的,误以为为康亲王爷办事,就是为皇上办事,现在蓦然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没等反抗,就被斩杀剑下,剩下的自愿归降康亲王爷,康亲王爷命重兵把持宫门,严禁出入! 宫禁里,宫人四处张皇逃窜,玉阶杂乱,叛军所到之处,尸体横陈,血溅满地。 宫墙高深,发生在宫禁之内改天换日的事情,外面竟然一无所知,平静如常! --- 次日天色未明,有宫廷侍卫受皇上之命从宫中逃出来,拼尽全身一丝力气,用力叩响了宸安候府的门环! 门卫一边走一边嘀咕埋怨道:“谁啊?这么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打开镶金烫漆的大门,门卫被吓了一大跳,一个满身是血,身着甲胄,看不清面目的人,口齿不清,“快,快带我去见侯爷!” 门卫不敢做主,匆忙唤来了管家,管家却也不敢去找侯爷,昨夜侯府丝竹飘飘,美貌歌姬如云,闹了一整夜,快到天明之际,侯爷才睡过去,要是现在去吵醒侯爷,十有*他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宫廷侍卫失血过多,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哑声道:“我有皇上…密诏,快带我去见…侯爷,有要事禀告!” 管家一听皇上密诏,后背汗流浃背,再看这人血流满地,怕是非同小可,本想马上去禀告侯爷,可一想到侯爷的脾气,又有些害怕,试探道:“侯爷现在正在安寝,有什么事不如等侯爷醒来再说?” 宫廷侍卫见火烧眉毛了,还有人这样不紧不慢,只得聚集浑身的力气,将佩剑架到管家脖子上,寒声道:“带我去见侯爷,不然我杀了你!” 管家大惊失色,忙道:“好,好,请饶命,我马上去禀报侯爷!” 宫廷侍卫一见管家妥协了,拿下了佩剑,“事不宜迟,快!” 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下人将宫廷侍卫带到了正厅,他自己匆忙去往侯爷寝居! 在宸安候府的人都知道,侯爷安寝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扰了侯爷清梦,不管是谁,只有死路一条! 管家战战兢兢地冒着生命危险费尽了周折才将侯爷从睡梦中叫醒! 宸安候十分不悦,正欲叫人把管家拖出去砍了,管家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是皇上有诏书,皇上有诏书啊!” 皇上?宸安候昨天晚上饮酒饮太多了,又没睡多久,到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皇上诏书?” “是啊,侯爷,来人正在正厅候着呢!”管家忙道。 宸安候不知道景豫这小子一大早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人上了年纪,睡眠最重要?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来惊扰,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在下人的伺候下不情不愿地起身,折腾了一番,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向正厅。 冒死逃出来的宫廷侍卫早已等候得快疯了,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没有力气再闯到侯爷的寝居去,只能干等! 火急火燎中,好不容易听到了一个声音,“侯爷驾到!” 宫廷侍卫看见宸安候爷,无力跪倒在地,将藏在身上的密诏递给宸安候,“侯爷,康亲王爷造反了,现在正在领军攻打宫城,皇上命侯爷速速领兵前去救驾!”他撑着说完这句话,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宸安候昏花的老眼也蓦然散发出一道惊异的光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家上去看了一眼,颤栗道:“侯爷,他已经死了!” 宸安候看着染了血的诏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还有皇上的玉玺印鉴,才知道是真的,但还是不敢置信,颤巍巍道:“景晖…造反了?”景晖,是七皇子康亲王爷的名讳! 事情太过突然,宸安候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康亲王爷,景晖?这闹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宸安候脑子不太够用,怎么也想不明白康亲王爷为什么要造反,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有什么好造反的? 天塌下来,也不是他顶着,做个潇洒王爷不是很好吗?可以光享受,不用承担责任,世间哪有这种好事啊?这个景晖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没等他搞明白,就有下人神色匆匆来报,“侯爷,徐将军等人在门口求见!” 徐将军?是谁啊?宸安候脑子又是一阵浆糊,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终日花天酒地,脑子自然有些钝化。 以前是位高,现在还权重,一大把年纪,还过了一把指挥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瘾。 自从当上了三军统帅,受皇上之命,在军中大量安插提拔自己的人,排挤别人的人,宸安候虽然年迈昏庸,但是做这种事情,似乎是皇家人天生的本领,不管有才有才,有德没德,在玩弄权术方面都有先天的优势! 可问题是,宸安候从未带过兵,手下也没有什么将帅之才,如今想要安插自己的人,就只能把那些从无寸功的文官安放在重要的位置。 现在的情形是,从来没有打过仗,根本不懂用兵之道的人成了将军,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反而被踩在脚下,自从他接替了夏侯尚的位置之后,军中怨声载道,时有小型冲突发生! 但是宸安候视而不见,在他看来,这些莽夫们确实欠收拾,将军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连他这个三军统帅的命令都心怀不满,确实该死! 宸安候脑子混沌,好不容易想起徐将军到底是谁,一直是夏侯尚麾下战将,原来是徐副将,后来在南清国一战中,战功显赫,被提升为徐将军,也是宸安候下一个想要清除的对象,他现在要来干什么?莫不是也为了此事而来? 没等宸安候想清楚,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声音杂乱,还有下人极力阻拦的声音,“将军稍后,待奴才去禀报侯爷!” “不用了,末将要亲自面见侯爷!”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 话音未落,徐将军带着几名亲信铁甲铮铮,佩剑铿然,闯了进来! 宸安候见有人居然敢硬闯大名鼎鼎的宸安候府,非常不悦,怒道:“大胆,本候府邸,岂容尔等擅闯?” 徐将军等人立即单膝跪地,“侯爷,康亲王爷带兵攻打宫禁,请侯爷立即发兵,去宫中救驾,事态平息之后,若是末将可以活着回来,定然来侯爷面前领罪!”他得到夏侯元帅的密令,康亲王爷昨夜已经逼宫,让他带上亲信可靠之人来宸安候府领兵救驾,一得到消息,他就迅驰来到宸安侯府面见侯爷! 宸安候爷此刻的思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跨出去的一步又收了回来,真是的,他干吗要趟这趟浑水? 不管是景豫还是景晖当皇帝,他都是安安稳稳的皇叔,他都是顺顺当当的三军统帅,毕竟皇家资历摆在那里。 宸安候昏庸了大半辈子,他没想到的是,景豫当皇帝,他可以做三军统帅,换了景晖当皇帝,他就未必可以坐上这个位子! 此时他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前来传诏的宫廷侍卫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把诏书烧掉,装作不知道此事,不管是景豫还是景晖,都是他的侄儿,谁当都一样,自家兄弟,祸起萧墙,他干嘛要多事? 徐将军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听到侯爷准备发兵的指令,他就不明白,十万火急的事,侯爷怎么能这样淡定?急道:“请侯爷速发救兵…” 可还是没有听到回音,他狐疑抬起头,看着宸安候一脸淡然,真是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 可是再急也没有用,自从宸安候接掌兵权之后,采取集权制,能调动五千以上兵马的兵符都由三军统帅一人保管,麾下将领没有权力私自调动军队,这虽然大大削弱了有人图谋不轨的可能性,可是遇到紧急事情,只能靠主帅的当机立断,可是看到老眼昏花的宸安候不慌不忙的模样,徐将军心急万分。 徐将军只得高声道:“请侯爷速发救兵,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身后的几位也立即道:“请侯爷速发救兵!”声音铿锵,视死如归! 宸安候主意已定,脸色一变,怒斥道:“尔等犯上作乱的贼子,擅闯我宸安候府不说,还在此妄言,实在可恶,来啊,给我全都拉出去砍了!” 徐将军脸色剧变,难道康亲王爷作乱,宸安候是知情的?还是说宸安候也是倾向于康亲王的?转念一想,不可能,若是如此的话,夏侯元帅不会不知道,更不可能让他来宸安候搬救兵。 精明的徐将军看着宸安侯爷波澜不惊的脸,心中明白了几分,只怕在宸安候看来,不管是皇上,还是康亲王爷,谁当皇帝都一样吧! 没等他多想,宸安候的侍卫们已经冲上来,将徐将军等人团团围住! 徐将军大笑道:“末将死不足惜,可是皇上现处为难之中,若是有什么不测,侯爷手握重兵,却见死不救,只怕难辞其咎!” 这话说到了宸安候的痛处,如同弥勒佛一样的老脸涨得通红,怒道:“皇上和康亲王爷一向手足情深,天下谁人不知?尔等在此妖言惑众,罪在不赦,给本候杀!” 宸安候话音一落,就听到阵阵长剑出鞘的声音,剑剑指向徐将军等人,徐将军深知今日性命难保,宸安候府如同铜墙铁壁,他们虽然勇猛,亦是血肉之躯,想不到没死在敌军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看着宸安候眼中阴冷恼怒的光芒,徐将军明白了一切,怒地拔出宝剑,“兄弟们,今日死也要死个痛快,给我杀!” “慢着!”一个熟悉的清冷嗓音忽然破空而来,没等宸安候反应过来,一道白色的飘逸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一把长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宸安候哪见过剑架在脖子上的场面啊?惶恐万分,努力眨了眨眼睛,看清楚来人,惊慌出声,“夏侯砚!” 夏侯砚冷冷地看着宸安候那张因酒色过度而松弛的脸,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道:“交出兵符!” 第三十三章 救驾 “你想干什么?别伤到了侯爷!”宸安候府的侍卫长见突然来了这样一曲,神情十分紧张,夏侯砚竟然在候府来去自如,什么进来的,怎样进来的,他们几乎什么不知道。 夏侯砚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放心,我只想要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侯爷好好配合,我不会伤了侯爷!” 徐将军等人见少将军到来,皆是面露喜色,要不是碍于宸安候的身份,他们早就想冲上去砍了这个道貌岸然迂腐不堪的老侯爷,心中都暗暗为少将军叫好! 宸安候气得浑身颤抖,他是大夏皇族,出身高贵,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也是大夏皇族目前辈分最高的人,连太后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堂堂皇叔之尊,居然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威胁,这对他来说,是怎样一种侮辱? 他不想在夏侯砚这个晚辈面前失了身份,努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夏侯砚,你以下犯上,本候要告到皇上那里去,将你抄家灭门!” 这话一出,徐将军等人都为少将军捏了一把汗,这个宸安候简直可恶到了极点,仗着是皇上的叔叔,在皇上面前的话极有分量! 谁知,夏侯砚根本没受他的威胁,反而冷冷道:“要是皇上知道侯爷心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怕侯爷才是性命难保吧!” 宸安候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他的那点小心思,让夏侯砚看了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实在不想折腾了,安安稳稳地享受着高官厚禄前呼后拥不是很好吗?就他这把老骨头,再去宫里折腾,虽然他不用冲锋陷阵,可也不能保证十拿九稳,指不定就被那支不长眼的箭给射到了,他怎舍得自己这尊贵之躯涉险? 夏侯砚见宸安候老眼昏花的眸光还在变化不定,手中的剑立即向他的脖子靠近了一分,“侯爷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如果耽搁下去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宸安候虽然十分不悦,可是看到夏侯砚那张冷漠如冰的脸庞,他实在有些害怕,这些武人难以驾驭,手上又没个准头,他的命宝贵得很,不可能就这样葬送了,下定决心,先过了这个坎,再好好收拾他们! 他已经有了主意,咳嗽了两声,声音软了下来,“你先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夏侯砚岿然不动,冷毅的眉峰不见半分减缓,“交出兵符!” 昨晚又歌姬美妾地闹了一整夜,今天几乎没有怎么睡觉,就面临这样的晴天霹雳,现在还被夏侯砚以命相威胁交出能调动兵马的兵符,宸安候本已老迈的身体哪里能经受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好汉不吃眼前亏,忙对管家道:“快,快,快去书房把兵符拿来!” 很快,管家就匆匆忙忙捧着装有兵符的匣子出来了,不敢抬头看身上散发着冰寒之气的夏侯砚! 夏侯砚接过,手轻轻一动,就收回了剑,宸安候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就站立不稳,势倒在了地上,吓得宸安候府的人一阵惊叫之声,夏侯砚看也不看,声音漠然,“我们走!” 宸安候府的那些侍卫们见侯爷倒了下去,再看夏侯砚等人杀气腾腾的模样,也不敢轻易阻拦! 夏侯砚一出宸安候府,立即命徐将军去调出能调出的所有兵马,火速赶往禁宫救驾! --- 与此同时,唐诗匆匆来到谢府,叩响门环,开门的一看,满脸堆笑,“是表小姐,表小姐回来了,奴才马上去禀告夫人!” 唐诗摇摇头,“不用了,我是来找二公子的,二公子有没有在府中?” “在,在,昨天才回来的!”下人忙不迭地点头! 唐诗让她的侍从们在门口等候,去往明正哥哥住处! 刚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浩远哥哥,他佯装惊呼,“哎呀,怪不得昨天晚上喜鹊一直在府里叫个不停,原来是公主大人大驾光临,我可真是望穿秋水啊,不过你貌似少了点什么东西,孩子呢?”看着唐诗倩丽的身形,身边又没有下人抱着孩子,他张大嘴巴,“不会没了吧?”一脸的惋惜,“谁叫你没事找事,都怀孕了还到处乱窜,现在好了吧…” 唐诗没心情和他调侃,急急忙忙拉住他,“快,让明正哥哥带着他的人去宫里救驾!” 谢浩远脸色瞬间沉了起来,收起了吊儿郎当之色,神色肃穆,“你说什么?” 唐诗只得压低了声音,“康亲王爷造反了,现在正带兵攻打宫禁!” 没等唐诗再说什么,谢浩远就立即道:“快去请二公子出来,说公主大人回来了,有紧急救驾的任务要做!” 唐诗真是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揶揄自己? 很快,一身甲胄的谢明正就步履匆匆地从寝居出来,双方见面,虽有很多话要说,但是都明白,没有太多时间了,唐诗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经过,谢明正浓眉一蹙,神色毅然,“你们听着,全待在府中,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宫廷政变,他担心的不仅仅是禁宫,连京城都会弥漫着腥风血雨之中! 谢明正要出去的那一刻,苏伊湄忽然追了出来,声音悲戚,“明正!”见明正这样异常,她放不下心来,跟在后面,居然听到了这样惊人的消息,明正要赶去救驾,岂不是危险重重?他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的丈夫,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去趟这趟浑水? 谢明正脚步停顿了片刻,眼中有不舍之色一掠而过,“好好照顾孩子!” 虽是平淡的话语,听之却令人几欲泪下,此去宫中,谁胜谁败,又有谁知道? 唐诗心怀不忍,转过头去,却发现浩远哥哥也是一身甲胄出现在她面前,惊异出声,“浩远哥哥,你要干什么?” 谢浩远手中握着许久不见的尘封起来的佩剑,微微笑道:“护驾是每个臣子应尽的职责,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 唐诗啼笑皆非,夺下他手中的剑,“你胡闹什么?明正哥哥是军中将士,有责任护驾,可你不要忘了,你是文官,这个时候应该躲得远远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谢浩远忽然正色看着唐诗,目光温暖,“阿诗妹妹,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没等唐诗说什么,谢夫人的身影出现了,恍然微笑,“让他去吧!” “舅母!”唐诗惊呼出声,这么多年,舅母不是一直希望浩远哥哥做一个安安稳稳的文官吗?此时为何不横加阻拦?宫廷政变,瞬息万变,用阿砚的话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谢夫人知道唐诗心中的疑惑,走上前来,轻轻拿过了她手中的剑,交到谢浩远手上,“去吧!” 谢浩远深深看娘一样,转而对唐诗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意,“当两方势均力敌的时候,我这个中间派加入任何一方,这一方都会赢,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怎么可能少了我?你知道,我可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了!” 唐诗忍俊不禁,眼泪却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等到拭去的时候才发现早已没有了浩远哥哥的身影! 后来从舅母口中得知,康亲王爷看上了浩远哥哥的才干,曾命人游说过他,却被他婉言谢绝了,若是康亲王爷大计得成,这些曾经不愿归降他麾下的人,只怕一个也难逃厄运,浩远哥哥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愿坐在府中等到消息,宁愿披甲上阵! 唐诗见苏伊湄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怔怔看着明正哥哥离去的方向,小孩子忽然大哭起来,惊醒了她,她忙哄着婴儿。 谢夫人见两个儿子都去了禁宫,神色怆然,只有谈起这个刚刚几个月大的孙子,脸上才有淡淡华光! 唐诗看着这个小小婴儿,想起自己的孩子,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了,每天都在对女儿的思念中度过,心口处一阵一阵地疼痛! 唐诗简短地对舅母和表嫂说了在乾国的经过,两人皆听得唏嘘不已,一面恭喜唐诗找到了亲人,另外一面心中却皆惴惴不安,久别重逢,居然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 --- 宫中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后宫里的主子们自然也睡不着,有的惊恐万分,有的却平静如水! 静姝宫。 绕是刘嬷嬷这样在宫中多年的老人,面对这样火力兵力强攻宫城的事情,平生也是头一回见,匆忙跑到端淑太妃面前,“娘娘,娘娘,奴婢听说康亲王爷造反了!” 端淑太妃只短短惊异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是吗?” 刘嬷嬷急道:“娘娘赶快避一避吧!” 端淑太妃依旧淡定地品茶,“避?往哪里避?” 刘嬷嬷一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端淑太妃站起身,穿过华美帷幔,看着远处的熊熊火光,还有震天的喊杀声,目光镇定,“放心,哀家不会有事的!” 刘嬷嬷急了,“娘娘,叛军在宫里厮杀烧掠,这刀剑无眼,谁能说准?” 端淑太妃缓缓回去坐下,“哀家和贤德太妃没什么过节,景晖不会要哀家的命,不过太后…就很难说了!” 刘嬷嬷还是不放心,“杀红了眼的人,谁还记得这些恩恩怨怨啊?” 端淑太妃不为所动,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在景焕已经离京,避开了一场凶杀!” 刘嬷嬷见太妃娘娘如此淡然,小心翼翼试探道:“那若是康亲王爷…,会不会对我们王爷不利?” 话虽然说得隐晦,可是端淑太妃岂会听不懂?她微笑摇摇头,“景晖这次逼宫,会留下弑杀手足的名声,所以他必定不会再去打景焕的主意,徒添恶名!” --- 皇上和郦沉鱼在重华殿中,这里守卫森严,叛军一时攻不进来,可是外面的喊杀声,声声不断,却能隐隐约约地传进厚厚宫墙! 几乎厮杀了半夜,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思维也渐渐冷静下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七皇弟有了异心?细细想来,铲除夏侯家族的每一步都是七皇弟经手的,铲除夏侯家族这个大夏的保护神是第一步,没有了夏侯家族的保护,隐藏极深的七皇弟便可以肆无忌惮了,看来自从罢黜夏侯父子的兵权之后,七皇弟就在筹谋动手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皇上心中开始焦急,皇叔宸安候怎么还没有带兵进宫护驾? 郦沉鱼也心中忧急,康亲王爷造反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要是知道康亲王爷有此心,她是打死都不会和他走的那么近的,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件事会不会连累自己? 外面忽然传来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皇上派人去查探,可是还没有走出门就被人一脚踢了回来,趴在地上断了气。 皇上定睛一看,一脸闲适地走进来的人不是他平日的七皇弟,又是谁? “我的好皇兄,你受惊了!”康亲王爷一身战甲染血,却不减皇子威仪,站在眼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晨曦的薄暮之光! 皇上眼见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一条白眼狼,悲愤道:“你扪心自问,朕哪一点对不起你?这些皇弟之中,朕最信任的就是你,想不到你居然处心积虑背叛朕!” 康亲王爷纵身长笑,“景豫啊景豫,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凭什么坐上这个位置?不过是因为你生的好,你投胎在太后的肚子里,论才干,论心胸,你哪一点及得上我?我凭什么屈居你之下?” 看着他眼中的杀意,皇上不甘示弱,冷冷道:“朕就在这里,看你敢不敢弑君?” 康亲王爷早有准备,依然恭敬,不过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讥讽之意,“皇兄,你想太多了,臣弟并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在这禅位诏书上盖上你的玉玺,宣布退位让贤,臣弟可以保证,你不会有性命之虞,而且,该享有的荣华富贵一样不少!” 皇上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哪里会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要是他盖了玉玺,他就没什么价值了,以七皇弟的心狠手辣,哪里还会有他活命的机会? “护驾,护驾!”皇上不甘心就此失败,高声喊道,康亲王爷嘲讽一笑,“别喊了,这里的人都是我的人了!”他此刻一直在皇上面前刻意营造出来的小心谨慎的模样,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俊美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狂妄狠戾的神情! “贤弟!”皇上身子软了下来,艰难开口,“朕是一国之君,绝不让位于乱臣贼子,朕宁死不屈!” “宁死不屈是吗?”康亲王爷早有准备,淡淡道:“来人,把人带进来!” 立即有几名士兵带着发髻凌乱的太后进来了,此时连一国太后都没有了凤仪,太后一见康亲王爷,两眼发出恨极的光芒,口中责骂不止! 康亲王爷冷笑道:“景豫,如果你不想你母后死在你面前的话,就乖乖地交出玉玺吧!” 皇上的声音有一丝颤栗,“母后!” 太后眼见这个小杂种要夺去她儿子的皇位,奋力一冲,挣脱了抓她的人,头撞在了宫墙之上,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母后!”皇上惊叫出声,怨毒的目光看着得意忘形的康亲王爷! 康亲王爷冷笑一声,“挡了我的路的人,我不会留下,这个老妖婆早就该死了,当年百般欺压我的母妃,我们一直忍辱负重,今日总算是可以为母妃报仇,我是念在和皇兄多年的情意上,先礼后兵,若是皇兄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怪不得我了!” 皇上看着自己的母后死在了自己面前,眼神化成霜雪,“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谁知,康亲王爷发出了一阵更为嘲讽的笑声,“景豫啊景豫,你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叔年老昏庸,一个从未带兵的人,你以为他会有带兵的雄心壮志吗?反正我们都是皇族的人,这天下之主,是你,还是我,不是一样吗?何必分彼此呢?对皇叔来说不是一样吗?” 皇上此时才发现这个七皇弟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把一切都看透了,这么晚了,皇叔居然还没带人来救驾,说明什么?难道真让他说中了! “康亲王爷,别来无恙?”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火光中飞了出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康亲王爷一见来人,脸色微变,笑道:“你回来了?” 夏侯砚看向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见到夏侯砚,皇上立时恢复了天子之风,一下子有了底气,“不必多礼,立即诛杀叛乱之人!” “是,皇上!” 康亲王爷笑道:“你一个人就想改变整个局面?” 夏侯砚并没有回答,一满身是血的身着战甲的侍卫来了,“王爷,徐炽,谢明正他们带人攻进宫里来了!” 康亲王爷淡淡一笑,冷冷看了夏侯砚一眼,“本王低估你了!” “彼此彼此!”夏侯砚白衣上面血迹斑斑,仍然不减英武之色! 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很快就缠斗在一起,康亲王爷等人从昨夜就开始入侵,在精力充沛的夏侯砚面前渐渐落了下风,打斗了半晌,他见势不妙,忽然飞身钻进一个狭小的房间,没等夏侯砚追过来,他就熟练触动机关,眼前出现一个密道,他进入之后,转眼就不见了! 夏侯砚带兵来追,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了,这时,皇上已经赶来,“抓住贼子了吗?” 夏侯砚单膝跪地,“他不见了,微臣辜负了皇上的旨意,请皇上降罪!” 皇上忙上前一步将夏侯砚扶起,“少将军于危难之中救驾,劳苦功劳,何罪之有?” 郦沉鱼也上前,微微笑道:“少将军真是国之栋梁!” 夏侯砚淡淡道:“丽贵妃娘娘过奖了!” --- 宫变平定后,康亲王爷不知所踪,待皇上得到消息的时候,才知道康亲王爷狡兔三窟,已经逃到他的封地去了,皇上气得七窍生烟,原来这个好皇弟一边在他身边辅政,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一边还在暗中经营自己的封地,早已留好了退路! 皇上正在大发雷霆之时,宸安候诚惶诚恐地赶来皇宫,“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上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有罪?” 宸安候道:“请皇上明察,微臣在府中得知景晖叛乱的消息,就准备点兵来救驾,可是夏侯砚以下犯上,为了抢占军功,不但抢走了微臣的兵符,还要杀了微臣,请皇上定要为微臣做主啊!” 宸安候对夏侯砚控诉了半晌,谁知皇上始终不为所动,“皇叔啊皇叔,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宸安候没想到对夏侯砚的声声指控并没有起到作用,神色阴狠,“皇上,夏侯砚公然抢夺兵符,居心叵测,罪在不赦,必须以儆效尤,株连九族!” 皇上忽然怒道:“皇叔,朕血衣带诏送至你府中,你却袖手旁观,还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 宸安候身子一震,后背湿透了,“皇上,绝无此事,微臣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倒是夏侯砚此罪决不可赦!” 皇上冷冷一笑,淡淡道:“夏侯砚已经向朕禀报过了,抢夺兵符,事出有因,朕要是等着你来救驾,脑袋早不知道让人砍了多少回了,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反省,反而怪罪别人,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宸安候见势不妙,忙道:“请皇上息怒,微臣实在不知什么血衣带诏,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皇上怒地一拍龙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欺骗朕?真以为可以把朕玩弄在股掌之上吗?” 宸安候惶恐不已,磕头不止,这个时候的景豫,不仅仅是他的侄儿,而是威风凛凛的大夏天子。 皇上不想再看这个皇叔一眼,冷冷道:“要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朕早就把你砍了,传朕旨意,宸安候革去三军统帅之职,终身幽禁!” 宸安候当即瘫倒在地,想不到一念之差,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一身尊贵,打死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脸如死灰,脑子发蒙,直到内侍到来才清醒了过来,“侯爷,请回吧!” 第三十四章 风云变幻 康亲王爷十年磨一剑,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动攻击,只要顺利攻下宫城,拿到皇上逊位的诏书,就算大功告成,后面的事情,以他的能力处理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半路杀出了夏侯砚,夏侯砚带兵攻进宫城之后,很快扭转局势,他的军队节节败退,大部分被诛杀,他却并未束手就擒,反而利用宫中密道逃走! 华美宫城建有密道,是皇家绝密,当今皇族之中,就只有皇上一人知晓! 皇上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自然会有无数人觊觎他身下的宝座,身为一国之君,岂能没有未雨绸缪高瞻远瞩的目光? 宫中的密道就在重华殿后,皇上原本是想若躲不过这一劫,就潜入密道避难,这是万般无奈之举,堂堂天子,大夏江山的主人,居然混到这般落魄的程度?他还有真龙天子的尊严,所以不到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他绝不会动用逃生的密道! 可没想到,他是没动用,却被康亲王爷动用了,皇上这才知道,康亲王爷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居然连宫中密道都了如指掌,不仅如此,还进行了秘密改建! 十年前,康亲王爷还未弱冠,但已经表现出卓越的才干,所以领了督造修整皇宫这一任务,皇上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时候他就有异心了! 宫变之后,全城警戒,京畿各门尽数关闭,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康亲王爷却轻易地逃了出去,他目光之长远,用心之隐秘让皇上都震颤不已。 皇上盛怒之下,派人包围了康王府,可王府中该逃的人早已逃走,剩下些不知所以的人,皇上想起惨死的母后,怒不可遏,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可怜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做了这场宫廷政变的祭品!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感觉,让贵为天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尤其是得到了康亲王爷早已经留好后路,快马加鞭,日行千里,已经赶到他的封地平阳城的消息之时,皇上雷霆震怒,要立即出兵二十万征讨抗逆贼,发誓要踏平平阳城,片甲不留。 可是皇上震怒之下要求出兵的事情被朝中重臣阻止了,主要理由是说康亲王爷潜伏多年,却无人发觉,除了此人极善于伪装之外,也和他善于利用人有关系。 康亲王爷在发动政变之前,没有走漏任何风声,足以见得他的眼线和心腹极多,这些人明里效忠皇上,实则效忠康亲王爷,明里的人还可以揪出来,就地处死,可是潜伏在暗中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必须要尽快除去,一正朝纲。 当务之急是彻底清除康亲王爷的同党,待到京中政治风云平息,再大举进攻康亲王爷不迟,若是现在就灭了康亲王爷,怕是这些同党就永远查不出来了,事有轻重缓急,劝说皇上不可逞一时之气,本末倒置! 皇上沉思许久,这个七皇弟的性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性情狠辣,不成功,则成仁,若是真的发兵进攻平阳城,打败他不难,生擒他的可能性却并不大。 比起康亲王爷,皇上对他的同党的恨意一点也不少,他也认定当务之急,是彻底铲除康亲王爷隐藏在京中的力量,拔除他所有的爪牙! 皇上一直都是“内忧大于外患”的忠实捍卫者,浮出水面的敌人不可怕,潜藏起来的敌人才可怕,于是采纳了朝臣的建议,立即命大理寺详查所有涉案官员,只要涉及谋逆之案,一个不留,一时间,朝廷内卫挨家挨户搜寻可疑之人,只要抓到,立即羁押关闭,证据确凿者就地处死,京中人人自危,但凡曾经和康亲王爷走得近的人,现在皆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在皇上心中,已经把康亲王爷和佞臣划上等号了,而且比佞臣还要可恶无数倍,不管是皇上,还是普通人,对于利用自己的绝对信任干不齿的勾当的人,都是绝对不能忍受的,皇上此刻恨不得将康亲王爷食肉寝皮,任何帝王,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要夺他的位,不管任何朝代,谋逆都是株连九族之罪! 不过现在的一个大问题是,皇上本人也在康亲王爷九族之列,总不能连自己一并给杀了吧,所以,就算皇上万分不甘心,有些事情也只能打些折扣去执行! 大理寺官员战战兢兢地将康亲王爷关系族谱交给皇上的时候,皇上居然看到了他最为*爱的丽贵妃和康亲王爷的母妃家族是远亲,这件事他原本并不是不知道,不过后宫嫔妃众多,他政务繁忙,也几乎都忘了。 现在只要是和康亲王爷有关系的人都可疑,皇上强压下心头怒火,不顾郦沉鱼的百般求情,万般衷肠,将她羁押在冷宫,等待大理寺的审查! 对郦沉鱼来说,从三千*爱在一身到无人问津只有几天的时间,短短几天,就体会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一个同样的事件,对有些人来说是灾难,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转机,在这次宫变中,和康亲王爷有牵连的人或被下狱,或被处死,救驾有功的功臣们大多被加官进爵。 夏侯砚抢夺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兵符一事被皇上压了下去,所有知*一律下狱处死,无人敢再提起,毕竟他的位子可是夏侯家族的人拼死才保住的,不然现在坐在宝座上的人可就是康亲王爷了。 皇上自认为不是昏君,夏侯砚功远大于过,抢夺兵符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救驾,现在不但官复原职,而且加升一级。 而且皇上心中也明白,这件事少不了夏侯尚这个幕后英雄,皇叔担任三军统帅的时候,他并不是不知道军中经常发生激烈冲突,不过他从来不当一回事,若是现在新的三军统帅镇不住的话,就更麻烦了。 现如今,除了夏侯尚,这个位置只怕没人可以坐得稳,所以皇上重新擢升夏侯尚为三军统帅,夏侯家族历经起起落落,终于重新站到了权力的巅峰! --- 虽然康亲王爷政变在夏侯砚的力挽狂澜下功败垂成,可是这件事在宫中造成的后续影响却长久不衰,这场看似平息了的宫变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轨迹,也悄然改变了后宫的格局! 宫变那日,皇后娘娘听说太后被叛军胁持然后殉节的消息之后,吓得半死,她是太后的侄女,下一个必定就是她,因为她们都是皇上最亲的人! 那些叛军闯入宫中,见人就杀,富贵温柔乡,鎏金繁华的宫殿处处都是血迹,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叛军手起刀落,手无寸铁的宫女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她双脚一软,也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可是惊吓过度,终日只能*病榻,无论用什么药也不见好转! 太后薨逝,皇后娘娘病重,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长宁公主惊闻母后在宫变中惨烈身亡,罪魁祸首竟然是她一直引为知己的七皇兄,悔恨交加,当即昏死过去! 一时间,太医院的人没日没夜,忙得脚不沾地,发生惨烈宫变,太医院本就有很多人被叛军杀害,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宫中的两位最尊贵的女子又相继病倒,药石无灵,皇上发话,要是医不好皇后娘娘和公主,就要他们陪葬,此时也管不了那些在宫变之中受了强烈惊吓,差点得了失心疯的嫔妃们,只能让这些平日尊贵的娘娘们自生自灭了! 一向貌似平顺有序的后宫现在几乎乱套,偌大的后宫,竟然没个主事的人,在皇上满心忧虑之时,宣贵妃和秦贵妃都站了出来,愿意为皇上分忧,皇上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命宣贵妃和秦贵妃共同管理后宫,互相牵制,互为掣肘! --- 夏侯府。 宫变之后,夏侯砚和唐诗回到夏侯府,夏侯夫人见到儿子和女儿,又惊又喜,不过见唐诗没有抱孩子回来,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唐诗知道不管她喜欢不喜欢自己,孙女总归是夏侯家的。 夏侯元帅一直都是*辱不惊的模样,见了唐诗,淡淡含笑,慈和地问了不少卿儿的近况! 夏侯倩然自从离开乾国之后,常常魂不守舍,经常来找唐诗聊天,在她面前念叨可爱的小侄女,唐诗对她的心思倒是明白了几分,只是,此时京中乌云重重,政局不稳,有些事情还是不提为妙! 对一对相处不太和谐的婆媳来说,短暂的离开也能消除彼此的敌意,这段时间夏侯夫人和唐诗关系有了缓冲,不再如以前一样漠然相对,夏侯夫人倒是催促了唐诗好几次,赶快把夏侯家的孙女接回来! 夏侯夫人想念孙女,嘴上却不肯示弱,只道,夏侯家的孙女岂能养在别人家,脸面何在? --- 这日,唐诗去往谢府,看望浩远哥哥,浩远哥哥在宫变中受了剑伤,此刻正在府中养伤! 唐诗和他之间一向没什么男女大防,径直去往他的寝居,在他*边坐下,关切道:“浩远哥哥,怎么样了?” 谢浩远听到唐诗的声音,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可怜兮兮道:“我还以为你心中就只有你的那个驸马爷呢?就你的驸马爷受了伤,别人都没有受伤,你还知道关心我?” 唐诗轻笑出声,见他脸色苍白,唇色黯淡,“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谢浩远却一副不情不愿的摸样,抱起锦被,偏过头去,“男女授受不亲,要是看了我清白之身,我怎么和我未来的夫人解释我*的事情?” 唐诗动作顿了一下,忍俊不禁,“浩远哥哥,你都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亲了,我是你表妹,都做了娘了,你却还是孤家寡人!” 谢浩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晦暗之色,揶揄道:“我这样优秀的男人,就好比老酒,发酵的时间越长,价值就越大,不急,不急!” 唐诗却分明看见了他眼中晦暗,问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浩远忽然笑道:“早和你说了,多担心你自己,不用担心我,我这么优秀的人,还怕打光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总会有人慧眼识珠看上我的,实话告诉你吧,和你一样,我也即将攀上高枝了!” 高枝?谁啊?唐诗一愣,看着他带点幽怨又带点玩世不恭的笑意,蓦然明白,“长…宁…公…主!” 他却只笑不语,唐诗心中一时杂乱无言,浩远哥哥对她的情意她并非不知,只是既然无法回应,就只能装作不知道,有人说,当你不能接受一个人的情意,却又不想伤害他,最好的办法是装糊涂,可是最坏的办法也是装糊涂。 在她心中,他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自己对他老人家了若指掌,也可能正因为太熟悉,所以对他怎么也产生不了那种神秘而砰然的男女之情,见了他就和见到云姨雅霜等人一样熟悉,熟悉到他还没开口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的程度,以至于完全忽略他本人也的确是个极其优秀的男子! 既然长宁公主一直喜欢夏侯砚,就得按照夏侯砚的标准去挑选驸马,绝不能太次,在皇上看来,新科状元谢浩远文武双全,一表人才,风趣幽默,就这样,浩远哥哥就顺利进入了皇上的视线! 虽然夏侯府不愿意娶长宁公主,可是不论谁家,只要娶了公主,必定可以为家族带来无限荣耀,只是,这一切是浩远哥哥愿意的吗?唐诗看着他,怔怔无言。 谢浩远盯着唐诗的脸庞,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同为货真价实的公主,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一个一直都懂得为别人考虑,一个心中不光首选,还有末选永远都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谢浩远心中暗叹,面对一段感情,得不到的时候,选择潇洒放手,还是纠缠不休?与身份地位无关,只与一个人的磊落与心性有关,而很明显,长宁公主没有这种磊落与心性! 谢浩远只得将所有的原因归结到唐诗虽是公主,可毕竟不是以公主的尊贵身份养大的,而长宁公主自小集万千*爱于一身,所以养成刁蛮跋扈唯我独尊的个性! 见唐诗一直呆呆的,谢浩远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还不恭喜我?人要走起运来,连天也挡不住,之前皇上召见过我,说我是钦定驸马人选…” 唐诗心底一沉,皇上果然看上浩远哥哥了?她本能地觉得长宁公主那样嚣张蛮横的女子不适合浩远哥哥,正在黯然间,谢浩远脸上忽然闪过捉狭笑容,“之一!” 唐诗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吓死我了!”既然是驸马人选之一,事情就未定,未定就有转机! 谢浩远自嘲一笑,“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定亲了吧?听说我成为皇上钦定的驸马人选之一以后,我就成了翰林院的大红人!” 这话让唐诗听的心中酸涩,忽然抓着他的手,正色道:“若你不想娶长宁公主,我可以帮你!” 谢浩远看着唐诗,半晌无言,目光变化莫测,忽然朗声笑道:“我为什么不想娶她?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长宁公主虽不及你国色天香,可也貌美如花,自有一股*之态,再说了,一个女人嫁人之前喜欢过别的男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比起那些暗恋夏侯砚的女孩子,长宁公主也算敢爱敢恨,我觉得挺好的啊!” 唐诗斜斜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觉得好就好,又不是我要和她过一辈子!” 谢浩远煞有介事道:“我真的觉得长宁公主挺不错的,婚姻大事,说不准的,般配的婚姻未必幸福,不般配的婚姻也未必一定不幸福,主要看个人的造化,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错,我宁愿赌一赌!” 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唐诗忽然心下一涩,缄默不语! 谢浩远看着唐诗黯然的脸,知道他言不由衷的话骗不了她,可是有些话只能停留在心中,对自己说,但凡婚姻,总要有所图,有的人是因为爱,有的人是因为爱之外的东西,既然不能因为爱而娶一个女人,身上背负着谢家的责任,就只能把目光投向能为家族带来荣誉的婚姻,也为心爱之人拔除一直虎视眈眈的情敌! 唐诗的话不知道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件事也未必一定能成,太后薨逝,长宁公主有丧期要守,民间丧期是三年,皇家虽未必一定要恪守这个规矩,但至少也要守一年的,皇上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赐婚,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知道呢?” 谢浩远不语,忽道:“那我还要再打一年的光棍,老天,你想玩死我啊?不带这么耍我的!” 唐诗扑哧一笑,嘱咐他好好养伤,起身告辞,离开谢家的时候,回望映在碧树从中若隐若现的府邸,或许浩远哥哥说的真有道理,姻缘之事,谁也不能确定! --- 自从康亲王爷反叛的消息传来之后,步青云就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京中血雨腥风,每天都有甲胄佩剑身着朱红服色的公人到处抓人,虽然还没有查到他头上,可是照这样查下去,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楚兰馨自然知晓青云曾经为康亲王爷办过事,康亲王爷谋逆牵连甚广,只要和康亲王爷扯上关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抄家灭门? 自从康亲王爷兵变逼宫之后,京畿城门每天都有重兵把守,想要举家逃走谈何容易? 步青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公人一日未上门,就心存一丝侥幸,他和康亲王都是私下接触,从来没有公然来往过,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有人知晓吧! 可是他也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的不说,有一个聪明至极的人是绝对知情的,谢浩远。 听说谢浩远因为救驾有功,被官升一级,此时的步青云,已经顾不上去嫉妒谢浩远了,心中默念,如果有来世,一定要习得一身武艺,文武双全,进可攻,退可守!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谢浩远会向大理寺告他发,如果这样的话,步家就要从京城名册上彻底抹去了,如今的步家不过是个普通官吏之家,那些比步家有权势得多的家族,因为牵连到康亲王爷谋逆之案,被抄家灭门,步青云看的触目惊心! 步夫人和步老爷自然看出了儿子的异常,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现在谁不知道和康亲王爷扯上关系,就等同于上了阎王爷的死亡名单? 问题是现在埋怨自己儿子糊涂已经来不及了,赶紧想办法才是正经! 步夫人心急如焚,安慰自己道:“不知者无罪,我们青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康亲王爷做事,只当是为皇上做事,原本就不应该受惩罚,不如我们主动去大理寺说清楚,总比别人查到我们头上强!” 步老爷怒道:“糊涂!宫闱谋逆之案,只要牵扯到的人必死无疑,谁管你是不是知情的?”步老爷到底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物,深知对皇上来说,谋逆之案无论如何也不会网开一面,动摇根基的事情放到谁头上也不会视若等闲! “那该怎么办啊?”步夫人哭出声,整天听到谁谁谁又被抓走了的消息,原以为不关自己的事,现在才知道,冰冷长剑早已横亘在头上,不知道哪天就会落下! 步老爷沉思许久,下定了决心,“唯今之计,只有去求夏侯少夫人了,馨儿,你准备准备!” 楚兰馨双眼红肿,拼命摇头,“只怕阿诗姐姐不肯出面!”以她对唐诗的了解,希望并不大! 步夫人也不乐观,步老爷一拍桌案,怒吼道:“那还要等什么,等着满门抄斩吗?” 步青云忽然出声,“爹娘,你们不用管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爹娘!” 第三十五章 你了解你夫人吗? 唐诗收到了爷爷的来信,说卿儿好得不得了,又长大了不少,极为可爱,他爱不释手,还让唐诗安安心心地呆在大夏国,抓紧时间给卿儿再添一个弟弟和妹妹,接卿儿的事情暂时不急,可以以后再说,唐诗看信看的无语,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到乾国去把卿儿接到身边来! 距离宫变已经数日,期间无数人被牵连其中,根据参与情节严重程度,逐一宣判,京中终日血雨腥风,唐诗亲眼看到过一些身着囚服哭天抢地的人被士兵赶上刑场的惨烈情景,唐诗不忍再看! 可若是康亲王爷成功了,名不正言不顺,不肯臣服于他的人不在少数,到时候只怕死的人会更多,想起阿砚的话,一个稳定的政局,可以拯救无数人的性命,高门出身的人,目光就是不同! 后来唐诗又抽空去看了浩远哥哥一次,不过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他的婚事,也不再提起长宁公主,他依然时不时地调侃她,完全无视她是有夫之妇,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还当成未嫁之时一样看待! 唐诗暗中让舅母留意是否有适合浩远哥哥的女子,等一切完毕,从谢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薄暮了,唐诗上了马车,回夏侯府! 马车行驶缓慢,才过了半个时辰,“什么人?”外面侍卫的一声怒吼忽然打断了唐诗的思绪。 “怎么了?”唐诗掀起车帘,问道。 “前方似有可疑人影,少夫人小心!” 唐诗宛然而笑,起身准备下马车,侍卫见少夫人要下来,急忙阻拦道:“少夫人小心!” 唐诗笑道:“没事,放心吧!”现在有几个人敢动她?不过是有人想找她罢了,她徐徐步下马车,看着暗影处,淡淡道:“我都来了,你出来吧!” 侍卫们皆严阵以待,肃然而立,却见一身姿俊秀的男人缓步从暗处中走来,英俊的面容泛着几分暗沉,依然不失大家公子风范! “是你?”这个人的确是唐诗没有想到的,最近这段时间,来找她求情的人不少,不过她一概婉拒,不是她冷血,而是谋逆案是皇上亲自过问的,如非非常必要,她是真的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步青云会来找自己,她对步青云并非完全不了解,出身豪族,也有骨子里的清高,如果说,步青云是自己阴差阳错的错误,那么,夏侯砚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步青云看着眼前的女子,华服盛装,头顶钗饰宝光流转,绝美容颜笼罩在橙红色的夕阳下,给人一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教人不能直视! 才短短数月不见,她竟然更加漂亮了,恍如隔世,给他一种全新的感觉,有的女子的美,初看之时惊艳,看久了却索然无味,有的女子的美,初看也是惊艳,可是越看越美,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唐诗属于后一种,足以在他心中激起涟漪,明知道这景色早已不属于自己,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当他意识到他真正爱的人竟然是自己最初的未婚妻之时的慌乱,不亚于一个小孩子偷东西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慌乱。 步青云看着唐诗,黯然良久,这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原本是流落民间的真正的金枝玉叶,只是有些人的眼睛蒙上了灰尘,蒙蔽了自己而已。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冲破一切阻力也要完成这段姻缘,而不是任人摆布自己的前途和婚姻,事到如今,幡然悔悟已经太迟! 此刻,面对唐诗的平静,他的心却很乱,他知道大理寺迟早会查出来他和康亲王爷的关系,不仅仅是大理寺,夏侯府也不会放过他,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不测风云,才知道政治斗争有多可怕。 谢浩远的那句话,“有些东西是我们不可逾越的线”,他提醒过他,可是他不以为然,反而反唇相讥,直到此时,才真正佩服了谢浩远,谢浩远的才干也许并不比他强多少,可是谢浩远的境界比他高,目光比他长远,也就注定了比他走得远! 他在府中想了许久,他不可能去求谢浩远,向一个暗中较劲多年,亦友亦敌的人求情,那无疑是折杀了自己的尊严,而且,他也明白,此事并不是谢浩远可以左右的。 既然谢浩远并未去告发他,就说明谢浩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虽然沦陷过,却并不是毫无良知的人,谢浩远是一个令人佩服的对手,他原来一直以为,有底线的人总是斗不过没底线的人,他有底线了这么多年,也想彻彻底底没底线一回,结果就是这样一次放纵,将自己家族推入命运的深渊! 他英俊潇洒的脸上有着淡淡黯然,却迟迟不开口,唐诗看在眼里,也不催促,步青云这样内心骄傲的人,想必要做的是一件极难的事! “少夫人,天色不早了!”侍卫提醒道。 步青云神色忽然有些乱,唐诗见状,摆摆手,他们悄然无声退下。 暮光倾洒,树影斑驳,唐诗淡淡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面对唐诗的坦然,步青云反而不知从何开口,在他心中,这个曾经是自己未婚妻的女人和自己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如同陌生人一样疏离而冷漠,可能人在寂寞无助的时候,会倾向于选择好的,极力往好的方面去想,忽略事情不利自己的一面,步青云也不例外,他只记得唐诗曾经和步家的亲密关系,却忘记了唐诗和步家曾经闹得极其不愉快的那些往事! 唐诗见他始终默然,缓缓道:“你专程在这里等我,总不是想我看你如何耍酷吧?” 步青云闻言,脸上浮现一个艰难笑意,他倒是希望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好,尽管明知道没意义,可是也忍不住这样的期待,能彻底控制自己感情的人,大抵都是圣人,很明显,他没有什么做圣人的天赋,他没有办法无视自己心中汹涌的情感,忽然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道:“实不相瞒,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唐诗也不意外,她早猜到了,能让这样一个骄傲的男子放下身段开口的必定是极难的事情,况且,她和步青云的种种过去还横亘在那里,要一个男人开口求他的前未婚妻帮忙,何等困难?唐诗完全能理解! “什么事?”唐诗的目光始终盯着缓缓下沉的落日,它散发着最后的绚烂霞光,笼罩着万物,美得惊心动魄! 步青云看着沐浴在夕阳中的美丽女子,心思忽然变得通透,毫不保留,深吸一口气,将他为康亲王爷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说完之后,才发现后背都湿透了,生平从未这样的紧张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不管什么样的男子,总想维系一个男人的尊严! 唐诗冷冷地看着他,怒意缓缓从心底开始往上浮,怪不得京中这些无缘无故而起的言论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力,原来是京中才子步青云捣的鬼,以阿砚的能力必定知道是谁在背后煽动,不过他并未采取什么动作,是因为阿砚清楚地知道,除去了一个步青云,还会有下一个步青云,步青云并不重要,步青云背后的人才是重要的! 虽然步青云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一个人能坦陈内心的丑恶也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可是恶意中伤自己的公公和丈夫,再通达的女人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宽宏以待,除非,她对这个家族完全没有感情,可是夏侯家族是唐诗的归宿,是唐诗的家,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唐诗怒由心生,冷笑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步青云已经看见了唐诗眼中汹涌的怒意,却竭力地保持平静,她这样的女子,永远不会对他大喊大叫,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她的感情从来不会对她展露! 不过唐诗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不会在一个外人面前坦露自己的情感,脸上只余一片漠然! 步青云看着唐诗脸上风云难摧的淡然,他的语气不再是以前的沉重,而是换上了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绝,声音缓沉,“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希望你对我做过的事情网开一面!” 太阳已经彻底落到山的那一边,没有了夕阳,天气骤然转凉,不过再凉也凉不过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唐诗的目光从步青云身上移开了,看向远处空兀的山顶,“然后呢?”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我爹娘,还有馨儿都是无辜的!”他极其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下去,相信以唐诗的聪明绝对明白他的意思! 至此,唐诗已经全然明白他来找自己的目的所在,暮光映照着他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唐诗只是默然不语,无辜的人太多了,以为她是谁?可以拯救苍生的神祗吗? 唐诗的不为所动,既在步青云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的心五味杂陈,声音越发艰涩,“我知道曾经是我步家对不起你,我爹娘嫌贫爱富,见利忘义,我随波逐流,没有坚守自己的立场,这些都是报应,怪不得谁,不过我父母年事已高,如今也是为他们当初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唐诗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淡淡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你哪儿来的自信?就凭我们曾经定过亲?” 步青云呼吸一滞,这件事是他心中隐藏的痛楚,“我并没有这个自信,我只是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对不起你的是我们步家,你要恨就恨我们步家背信弃义,活该有今天的下场!” 唐诗听着他诚挚的声音,忽然淡淡笑了:“步青云,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也没有恨过你们步家,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具有家族联姻的价值,这怪不得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不比一般人高,也不比一般人低,只是做了普通人会做的事情而已,我又为什么要怪你?” 步青云蓦然抬头,眼中透出一抹狂喜,“真的?你从来没有怪过我?” 不过还没等唐诗说什么,他眼中的狂喜就黯淡了下去,要是怪他起码还说明对他有过感情,连怪也不怪,就是说,他对她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一路人而已! 忽然,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仿佛在回忆往事,“可是这些都不关馨儿的事,她是无辜的,婚姻大事,她一个弱女子是没有办法自己做主的,你知道吗?馨儿自从和我成亲后,常常暗自哭泣,心怀愧疚,怨恨自己鸠占鹊巢,影响了你的婚事,她并不像外界看起来的那样幸福,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失去的人可怜,得到的人也一样可怜,因为她们一直活着内疚和自责之中,只是别人看不到而已,后来你要嫁入夏侯府,她得知了消息,一直为你高兴,负疚感才稍稍减轻,脸上的笑容总算多了起来!” 这般动人的话语唐诗却无动于衷,只是沉默不语,不过步青云的这番话倒是让唐诗确定曾经那些龌龊的过去,都是楚兰馨一个人的主意,步青云并没有参与,否则步青云若是想保住楚兰馨,必定会把这些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照顾她,也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子,我不敢奢求更多,只希望你可以看到她是幼时挚友的份上,保住她!”此时的步青云,对楚兰馨一直怀有深深歉疚,他爱的人是唐诗,对馨儿是怜惜,而不是爱情,自然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来找唐诗,或许也是希望见唐诗最后一面! 看着他眼中淡淡的哀求,唐诗忽然觉得他很可怜,馨儿如此善于伪装,恐怕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是什么人吧? 唐诗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表态,无声而笑,“看似柔弱无助的花,往往才能真正杀人不见血,步青云,你对你的夫人了解有多少?” 这句话让步青云蓦然抬起了头,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件几乎已经遗忘的假怀孕事件,狐疑地看着唐诗,“什么意思?” 唐诗原本是不想掺和他的家事的,楚兰馨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可是步青云竟然天真地求助自己保住她,这个不知情的男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和楚兰馨之间真正的过节吧! 步青云看着唐诗淡漠的眼神,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纤细手腕,那玉腕的温暖让他刹那恍惚! “放肆!”唐诗一声呵斥,让他回过神来,讪讪松开了手。 唐诗冷冷看着他,声音无波,“你应该好好回去问问你的夫人,当初你们步家既想退婚,又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毕竟我并没有什么恶名在外,楚兰馨急人之所急,自然要为未来婆家考虑,便给了你们步家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可以如愿取消这门婚事,因为是我自己行为不检点,怪不得你们,你们既达到了目的,又不落人话柄,你的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可真是柔弱善良的好女人!” 唐诗说的漫不经心,步青云却听得失神,“你说什么?” 唐诗答非所问,“你说的对,我和馨儿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手相助,可若你是我,你自小护着当成妹妹一样疼爱的好友这样背后捅了你一刀,你是否还会心无芥蒂一如既往地疼着她,爱着她?我和你一样,也不过是个有爱有恨的普通人而已,你要明白,彻底斩断姐妹情谊的不是我,而是她!” 步青云声音都有些紧,兀自摇头,“我不信,我不信,馨儿不是这种人!”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这件事居然是馨儿设计的?当初就觉得有些巧合,可是哪会往别的方面去想?可是他又本能地觉得唐诗没有骗他,因为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此刻那件假怀孕的事件又无比清晰地回放起来! 唐诗不理会他的求助,淡淡看了他一眼,“信不信由你,你们已经彻底淡出我的生活,我们早已形同陌路!”说完,转身离去! 步青云想拉住了唐诗的华美衣袖,却只沾到了衣襟的一角,什么也没留下,他苦笑,目光带着淡淡哀伤之色,那个他心中柔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知道吗? 若是真的,一个女子遭受了好友这样的设计,却能始终保持沉默,从不反击,平心而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还能要求她怎么样?步青云忽然没了底气,她说的对,他的确没有资格要求她做什么! --- 楚兰馨在府中焦急地等待,看到青云失魂落魄地回来,急忙迎了上去,“青云,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得急死了!” 步青云还停留在唐诗的话中,恍然失神,无意识道:“什么?” “你今天去见谁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楚兰馨一边说,一边温柔地帮步青云脱下外袍! 步青云木然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楚兰馨,目光清冷,一言不发! 楚兰馨忽然发现今日青云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疑惑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步青云看着馨儿柔弱美丽的脸,唐诗说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忽然有些不认识她了,“馨儿,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楚兰馨心下一凛,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步青云心中还残存最后一丝侥幸,但愿是唐诗对馨儿的污蔑,想让自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哑声开口,“当年郦文轩*唐诗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兰馨手一抖,外袍掉在了地上,最近心神不定,也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平常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可是这个动作被步青云看在眼里,心中越发失望,看来骗不了自己了,馨儿是真的心中有鬼! “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起来做什么?再说了,阿诗姐姐不是嫁得很好吗?”楚兰馨娇嗔道。 步青云忽然揽住楚兰馨双肩,不容她退缩,目光逼人,一字一顿道:“我可是听说当时你也去了!” 楚兰馨心中大惊,表面上强作镇定,“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步青云冷冷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在你心中?我一直都很蠢?” 楚兰馨心下一沉,“你胡说什么?你今天去见谁了?” 步青云看她的眼神满是失望,“我去找夏侯少夫人了,你知道我对她说了什么吗?” “什么?”楚兰馨问道。 步青云自嘲一笑,淡淡道:“我对她说,我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不怪别人,只怪自己利欲熏心,只是你是无辜的,希望她可以看在和你姐妹一场的份上,保你一命!” 楚兰馨脸色如纸,脑子一片空白,大叫道:“我不要!” 步青云看着馨儿惊恐的脸,惨笑道:“我一直希望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可以做我风风光光的夫人,功成名就,如花美眷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可是你呢?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你到底还瞒了我些什么?我自以为聪明过人,却连我枕边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说可笑不可笑?” 楚兰馨用力抱住步青云,哭道:“青云,你不要相信别人的话,我是真的爱你,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换了以前,步青云会很感动,可是在悬在头山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危急时刻,步青云连感动都不会感动了,只是自嘲道:“你知道吗?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柔弱善良的,就算有了上次假怀孕的事情,我当时虽然生气,可是过后还是原谅了你,毕竟一个女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婚姻,情有可原,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竟然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第三十六章 休妻 楚兰馨竟然听到他话语里有一种令她不寒而栗的深深失望,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不仅他失望,她也失望,她凄楚一笑,“如今步家前途未卜,山雨欲来,摇摇欲坠,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你却在这个时候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我才是你的夫人啊!” 此时的楚兰馨,楚楚可怜,柔美动人,眼眸含波,不管哪个男人看了,都难免心生怜意,再冷硬的心也会变成绕指柔,可是步青云没有,这短短几年,他已经历太多打击,太多挫折,大概是因为前二十几年过得太过顺畅,透支了后半生的惬意,一个人到底可以承受多少意外? 本来以为在这落魄灰暗中,温柔的馨儿是他仅有的温暖,虽然不是他真正爱着的女人,可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人生的依靠,若是他真的遭受不测,也想为她撑起一片天,可是蓦然发现这一片天,还是那个他极力想要保护的纯洁天空吗? 步青云,本来应该如他的名字一样,青云直上,缘何会走到这一步?面对馨儿的指责,他忽然笑了,“馨儿,不是信不信谁,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看到他对自己,看似在笑,实则冷漠,楚兰馨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样,辣辣地疼,她是何等聪明之人?看他今日的眼神就知道他选择相信唐诗,而不是自己。 楚兰馨心中悲切,唐诗真是自己天生的敌人,自己是如愿嫁到了步家,现在不但家业不保,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现在连自己丈夫的心都要夺走,唐诗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想到此,楚兰馨冷笑一声,“你心里不是已经认定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步青云眸光不复往日的温柔怜惜,楚兰馨说的也没错,他内心确实已经倾向选择唐诗,总觉得唐诗那样的女子根本不屑于去构陷馨儿这个她幼时一直呵护有加的好友,再说,她如今这般幸福,还说他已经彻底淡出她的生活,她还有什么必要诬赖馨儿?最重要的是,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动他步家也易如反掌,何必这么麻烦? 而且他也相信,唐诗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娘曾经闹到谢家去,当面辱骂她,今日若是她想收拾娘,报这一箭之仇也轻而易举,可是她也没有。 唐诗在他心中是高品格的女子,所以他能将自己曾经煽动京中儒生散布诬陷夏侯父子的事情坦诚相告,或许在他潜意识里,始终相信唐诗的高洁! 如果真的是馨儿设计陷害唐诗,坏了唐诗的名声,可是后来嫁给他之后,馨儿表现出来的各种愧疚,各种歉意,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馨儿!”步青云看着她气愤的脸,语气缓了下来,“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善也罢,恶也罢,我都希望可以看到真实的你,我是你的丈夫,我有权力知道我的夫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楚兰馨咬紧牙关不放松,反正已经是死无对证的事情,找谁对质去?偏过头去,转守为攻,“你都不相信我了,还要我说什么?” 瞬时一片死寂,一直以为馨儿是温柔如水的女子,此刻才发现低估了她的倔强,既然她不愿意说,他只得自己去回忆以前的种种片段,去还原最真实的馨儿! 以前是不用心,现在刻意去回忆,一些若有若无的事件竟然清晰起来,还记得有一个夜晚,馨儿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吵醒了他。 他看见她满脸惊恐,语无伦次,“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怨我…”他听得云里雾里,朦胧不清,问馨儿是怎么回事,馨儿发现他醒了,却似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忙说没事,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之后馨儿一直心神不宁,是第二天,就去了城隍庙上香,步青云想起那句话,似乎说的是,“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怨我…”此刻,越来越欺骗不了自己,馨儿心中明明有鬼,只有心虚才会害怕,现在想起来,馨儿瞒着他的事情必定不少! 那个时候似乎是唐涵小产不久之后,这个几乎已经遗忘的人,现在也开始回来,他并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唐涵,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但是于他心底深处,这也是他和唐诗之间唯一的纽带了,人在失落和无助的时候,总会寄希望于抓住一丝关系,不至于和她之间全无瓜葛! 既然一时半会看不到馨儿孕育子嗣的希望,他是步家嫡长子,肩负着步家的未来,自然要和别的姬妾去生育,后来听到唐涵怀孕的消息之后,馨儿很是高兴,说步家终于有后了,当时娘还称赞馨儿有大家之风,和那些勾心斗角争*上位的低级狐媚女子大不一样。 唐诗说,看似柔弱善良的花朵,才能杀人不见血,现在回想起来,唐涵的小产也有些蹊跷,馨儿对唐涵的好,又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还有别有所图? 后来娘看唐涵小产了,就准备为他再纳妾,这个时候馨儿居然怀孕了,可惜是假怀孕,他一直都以为这只是个偶然事件,馨儿如此善良,他不愿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馨儿,可唐诗名节被损,唐涵小产,这些事情若都是馨儿做的话,那假怀孕事件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这个馨儿,到底背着他还做了些什么? 事情一件件地对上,步青云的眼睛紧紧盯着楚兰馨的眼睛, 忽然问道:“唐涵的孩子是不是你下手除去的?” 这一句没来由的话让楚兰馨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悲愤道:“如今你什么都怪我,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满意了?” 她的泪水从俏丽的脸上滑落下来,声音凄切,“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我的头上,是我嫁入了你们步家,所以步家才颓败,你若不是急于改变这一切,也就不会被康亲王爷利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你满意了?唐诗不是煞星,我才是煞星!” 可是她的眼泪依然没有打动步青云,步青云始终面无表情,不管是宫里,还是豪族,没有男人面对自己的夫人除去自己孩子的时候能无动于衷。 曾经的他,那样不喜欢唐涵,看在孩子的面上,也愿意勉为其难陪一陪唐涵,因为那是步家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被馨儿除去了,而且在除去孩子之后,对唐涵依然嘘寒问暖,关爱有加,这样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步青云忽然有一种后背生寒的感觉,又怎么可能再生出感情和怜惜来? 楚兰馨看着青云冰冷的脸,心底更加不安,有一种强烈的无助和凄凉,她悲哀地发现,他信任唐诗,不信任自己,这让楚兰馨心中无比慌乱,质问道:“我嫁到步家以后,孝敬公婆,温柔贤惠,上下称赞,每一分每一毫都做到完美,除了没生孩子之外,我自问没有哪一点对不起步家,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一个人若是对另外一个人心死了,就很难再泛起波澜,步青云就是这样,他本就不爱楚兰馨,对楚兰馨的感情只靠怜爱来维系,可是当忽然她并不真正柔弱可怜,而是心机深重,他更是心如死灰! 看到青云依旧冷漠的脸,楚兰馨终于失望了,她知道自己打动不了他了,可她也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这一切的罪过要她来承受?声音哽咽,仿佛自言自语,“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唐诗,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因为你喜欢她,所以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对不对?” 步青云身子一颤,惊然抬眸,这件藏于心底最隐秘的心事原来并没有逃过馨儿的眼睛。 青云的反应被楚兰馨看在眼里,惨笑起来,步步紧逼,“我嫁过来的时候,你说要一生一世对我好,好好爱我,可是你做到了吗?我才是你的夫人,你和我睡在一起,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步青云嘴唇紧抿,冷冷看着馨儿,馨儿的心思之缜密超出了他的预期,先是不认账,百般抵赖,见无效之后,便开始反击,将责任推到他的头上,步步为营,这样的女人,岂会是那个毫无心机的天真柔弱之人?他忽然笑了,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原来你一直在怨恨她,所谓的姐妹情深不过是假相而已!” 楚兰馨冷笑一声,“我也是女人,我也有自己的感情,也有自己的爱恨,一个女人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丈夫,也有错吗?” 步青云一时无语,想起今日和唐诗说的话,“馨儿是无辜的”,不由得自嘲,到底谁才是无辜的? 步青云看着楚兰馨冷意盎然的脸,心中的怜惜荡然无存,柔弱不是罪过,罪过的是利用柔弱的外表,利用人的恻隐之心,行不轨之事,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现在细细想来,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步青云闭目,不再去想,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舒缓,“馨儿,如今步家风雨飘摇,虽然表明上尚风平浪静,可是你我都知道这样的繁华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或许你没有对不起过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再面对你,事已至此,分开是你我最好的选择!” 分开?楚兰馨身子一晃,心中生出了无比绝望,怒极反笑, “步青云,你以为休了我你就可以娶唐诗了吗?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她!”她自认为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步家,对不起步青云,如今,就一句轻描淡写的分开,多么冤枉,多么可笑! 看着楚兰馨狰狞的脸,彻底失去理智的咒语,哪像以前那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馨儿?明知道这是自己的痛处,却毫不犹疑地撕开,字字如刀,逼人要害,恶毒之极,步青云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声音高了起来,“我是得不到她,可是我也不想再面对你了!” 楚兰馨想不到千算万算,机关算尽,今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悲怆笑道:“我真是爱错了人!” 步青云忽然觉得很累,什么也不想说,走到桌案前,缓缓坐下,开始磨墨,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淡道:“不管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如今都没有意义了,这样对你也好,你回楚家好歹也能落个周全,就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的事吧!” 楚兰馨呆呆地看着青云,一阵阵悲凉从脚底升腾起来,回到楚家?回到楚家?说得好轻松,回到楚家一切便可以从头开始了吗? 当初从楚家风风光光地嫁过来,现在回到楚家,哪有她的好日子过?那几个姨娘只怕要嘲讽死了,爹爹这一生,最注重家族脸面清名,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被婆家休了回来,爹爹怎么也不会坦然接受! 看着他郑重写下的“休书”两个大字,楚兰馨觉得别样刺眼,她楚兰馨自幼就是楚家的宝贝,今日居然落得被人休弃的地步,怎么也不甘心,忽然疯了一样一把将纸抢过来,三下两下撕得粉碎,冷冷道:“步青云,你可真残忍,告诉你,我生是步家的人,死是步家的鬼,我不会被你休掉的!”休掉更是死路一条,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被休弃之后如何自处? 那些被休掉的女子,是家族之耻,根本不容于家族,要么出家为尼,要么郁郁而终,要么自绝于世,死后还得不到好名声,这些岂是她想要的? 步青云静静地看着馨儿的疯狂,半晌才道:“撕了又有什么用?撕了这一张,还有下一张,分开对大家都好,我只想在最后的日子清净清净,可以吗?” 楚兰馨拼命摇头,口不择言,“你不能休我,你要是休了我,我爹爹不会饶过你的!” 步青云淡淡一笑,“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正准备提笔再写,楚兰馨忽然愤怒地将桌上所有的笔墨纸砚全部推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墨汁溅得到处都是,纸张翩飞,一片狼藉! 少夫人和少爷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早有机灵的下人去禀报了夫人,很快,步夫人匆匆赶来,见到哭泣的馨儿和一脸冷然的青云,冷脸道:“干什么呢?”步夫人十分不悦,一脸阴沉,外面还没有乱,自己府里倒先乱起来了! 步青云和楚兰馨皆是不语,步夫人现在没有心情管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都火烧眉毛了,还在家里起内讧,不耐烦道:“哭什么哭?不嫌晦气?” 楚兰馨脸色悲戚,嘤嘤凄凄,步夫人怒了,“到底怎么回事?” 步青云终于开口,“娘,我要休妻!” 步夫人有些意外,“为什么?” 步青云不语,步夫人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高声道:“说!” 看着楚兰馨容颜憔悴,却倔强如初,哭道:“婆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青云要休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步青云叹息一声,“馨儿,你也知道,我们以后根本没有办法面对彼此,何必如此执着?” 楚兰馨不语,娘一直脸色阴沉,步青云知道休妻一事若是娘不同意的话,他也不会如愿,只得将几件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 “婆婆,这些不是真的,真的不是!”楚兰馨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姜到底是老的辣,步夫人并不相信楚兰馨,她看着青云淡然的脸色,再加上她原本就对楚兰馨起了疑心,如今更是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现在知道当初唐诗是被馨儿设计才被郦文轩轻薄的,可是在她心中,并不因这个原因怪馨儿,因为她也不喜欢唐诗,她真正愤怒的是她被馨儿玩弄在股掌之上,什么唐涵小产,还有什么王天师,这一切的背后谋划者,居然都是看似温柔和顺的馨儿! 身为一个自诩精明过人的婆婆,被儿媳耍得团团转,这才是让步夫人最生气的地方。 唐涵小产之后,她又为青云纳了几房姬妾,只有一个肚子争气,偏偏只生了一个女儿,到现在都还没有男孙,步夫人越想越气,说不定唐涵肚子里的是个男孙,就这样被馨儿给弄没了,她比青云更看重步家的子嗣,想当初她当时就怀疑过馨儿,可是看馨儿那样真诚哀伤的脸,她又埋怨自己多心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确实被馨儿骗了,无比恼怒! 况且,亲家公楚太史令的态度也让她极为恼怒,曾经步家鼎盛的时候,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亲如一家人,是利益共同体,如今看到步家大不如以前,再去找他的时候,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步夫人深恨楚太史令翻脸不认人,唯利是图! 现在知道这个儿媳妇背后居然耍弄婆婆,步夫人岂能容忍?当即表示支持青云休妻。 曾经对自己百般满意,万般*爱的婆婆如今就赞成青云休了自己,楚兰馨万念俱灰,两眼无神,浑身的力气像抽干了一样,干哑的嗓子发不出来一丝声音,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发呆的期间,步青云已经写下休书,默然良久,“你保重!”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步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的动作,也有了一丝报复楚太史令的块感,太史令府不是一直标榜家风清明严正吗,现在女儿被人休弃,相当于狠狠一巴掌打在楚府的脸上,不管步家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这都是对翻脸不认人的楚府的一个重大反击! 步夫人淡淡道:“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们步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收拾东西回去吧!”步夫人说完,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两人相继离去,楚兰馨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万般刺眼,休书?忽然大笑出声,笑声中充满控诉和不甘,外面的芳卉急急忙忙跑进来,看到了桌上的休书,惊愕不已,“小姐,少爷怎么能这样?我们回府禀告老爷,让老爷为你做主!” 楚兰馨惨笑,爹爹怎肯为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儿做主?这个曾经寄托了自己全部爱意的府邸竟然瞬间变成了自己的地狱,再无一丝温情,只剩冰冷无情! 芳卉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好先收拾衣物,回到楚府再做打算,楚兰馨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切,今日的打击接二连三的到来,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转瞬就堕入了黑暗之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兰馨醒来的时候,看见芳卉满眼惊喜, “小姐,你知道吗?你怀孕了!” 怀孕了?楚兰馨脑子顿时发懵,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小姐不信,芳卉急道,“小姐,是真的,我请了大夫了!” 楚兰馨这才发现*前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想要起身,芳卉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面对不远处冰冷无情的那一纸休书,她悲喜交加,这几年来,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怀上子嗣,可是居然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怀上了,是真的吗? 她始终不信,面色错愕,大夫道:“夫人,千真万确,你确实怀孕了,你仔细想想,最近可有精神不济,食欲不振的症状?” 楚兰馨细细回忆一下,似乎确实有,依然疑惑道:“我以前也看过不少大夫,说我身子太弱,很难怀上子嗣,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笑道:“怀上子嗣这种事情和心情也有关系,有时候,越是急切,越是怀不上,如果心情好的话,更容易受孕,有的时候也看运气,恭喜夫人!” 怀孕了?楚兰馨忽然冷静下来,去年府中有位姬妾有孕,因为婆婆对她起了疑心,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恶劣起来,所以她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见生下来的是个女孩,也就没有动心思。 前段时间,青云被康亲王爷赏识,心情明朗,她也跟着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身体放松了,所以上天悲悯,赐她一个孩子,这是不是她的转机? 这一次,楚兰馨再也不敢造次,忙命人去禀报公公婆婆,因为有前车之鉴,这一次步夫人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她,先后请了好几位大夫,都确认她是怀了身孕,步夫人此刻也傻眼了,已经扫地出门的儿媳居然怀孕了,这不是老天给她开的最大玩笑? 第三十七章 物以类聚 不过这个时候,楚兰馨的怀孕只给步家带来了很短暂的喜悦,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喜悦,因为笼罩在头顶的阴云一直没有散去,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事情虽然意外,不过步夫人到底是厉害的人物,在短短的错愕之后,很快就有了主意,若是皇上查到青云曾经帮康亲王爷做过事,怪罪下来,馨儿和步家已经断绝关系,也能为步家留下一个子嗣,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步夫人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不过这些天,老爷一直在外面四处探听消息,按照现在的情形推断,青云毕竟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就算被查出,也很有可能只会被从轻发落,不会有性命之虞,若是平安过了这一劫,再把孩子接回来也不迟。 至于到时候要不要接馨儿回来,就全看自己的意思,步夫人心中已经有了更高的打算,休了馨儿,以青云的品貌才名,再攀上一门高亲不是不可能,就算把馨儿接回来,也不可能做正室了,最多也只是个妾室,孩子也不可能交给她抚养! 步夫人主意已定,语气柔软了下来,看似全是在为楚兰馨考虑,“这样吧,我先派人送你回楚家,你先不要告诉你爹休书的事情,若是步家真的逃不过这一劫,有此凭证,你也可以不受牵连!” 可是,步夫人的打算岂能瞒过聪明过人的楚兰馨?看着婆婆看似温和实则冷然的眼神,她十分失望,上次是假怀孕,全府上下对她呵护有加,青云更是小心翼翼,嘘寒问暖,这一次是真怀孕,可不但婆婆冷言冷语,要马上赶自己回楚家,连青云也不见人影! “青云呢?”楚兰馨终于问出了口,现在最希望青云在身边陪伴,没有男人不看着自家子嗣。 他怀疑唐涵的孩子是被自己弄掉了,怒不可遏,不是因为他喜欢唐涵,而是因为孩子是步家的,如今自己可以还他一个孩子,那他会不会原谅自己?这件事会不会成为缓和两人关系的契机? 步夫人本想说,“青云不想见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变成了一句,“青云最近很忙!” 楚兰馨满心失望,这么大的事情青云也不闻不问?一个男人,对于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都不想见,到底要伤心失望到什么程度? 楚兰馨只觉身子冰凉,哀求道:“婆婆,大夫说我怀孕初期,胎相不稳,暂时不能移动,能不能先在府中住下?”自己回娘家,和娘家派人来接大不一样,自己回娘家的,会被人怀疑是被婆家赶出来的,可是娘家派人来接的,就是省亲! 步夫人和楚兰馨这对婆媳彼此之间已经太熟悉,太了解对方了,步夫人自然知道楚兰馨在想什么,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好吧,不过你要明白,我不是为你,是你腹中的孩子!” 这样直白的话语让楚兰馨差点落下泪来,不过还要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婆婆!” 步夫人走了之后,楚兰馨无力躺在*上,泪落如注,青云,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的爱?和他争吵之时说了那么多的气话,现在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幸好,上天赐自己一个孩子,这是否是自己翻身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休掉! 芳卉在一旁劝道:“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总该想个主意才行!” 楚兰馨恍然失神,仿佛没有听到,芳卉又道:“小姐,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小少爷打算啊!”那个坚强的小姐,被老爷称为“女诸葛”的小姐,断然不会因为这样的打击就轻言放弃! 楚兰馨的手摸到自己小腹上,恍然惊醒一般,对,我不能轻易放弃,要是被休了,这一辈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回娘家也没有办法自处,她是楚家女儿,在楚家长大,太明白楚家的弯弯绕绕了,到时候就算不被外人的冷嘲热讽淹死,就自家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 这日,唐诗回府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欣喜的声音,“姐姐,姐姐!” 唐诗回首看去,居然看到了父亲,还有安梦瑶的大女儿,唐府三小姐唐雅,在远处等候自己,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唐诗知道,若是没人允许的话,夏侯府门卫根本就不会让他们进来。 唐雅惊喜地往这边跑来,被侍从持剑拦住,唐雅吓到了,也急了,高声道:“姐姐!” 唐诗微微一笑,“让他们过来!” 侍从让开了一条路,唐一鸣急忙带着唐雅穿过煊赫威仪的扈从,来到唐诗面前,满脸惊喜,“阿诗,为父和雅儿等你好久了!”唐一鸣得到消息,康亲王爷反叛,无数官员被牵连,现在京中空出了大量位置,不少肥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雅儿见过姐姐!”唐雅屈膝行礼,娘说的果然没错,如今姐姐的排场好大,名门夫人就是不一样! 唐诗对父亲的来意心知肚明,轻轻颔首,“进来吧!” 今日夏侯夫人不在府中,唐诗依旧把他们带到偏厅,唐雅是第一次到夏侯府,恢弘气派,雕栏玉柱的装饰让她不时惊呼出声,惹得一旁伺候的下人都暗中偷笑。 唐一鸣是精明之人,瞥见唐诗身后的下人都在嘲笑雅儿,唐诗也不制止,十分不悦,“阿诗,雅儿是第一次来你府上,你叫人带她出去逛逛吧!” 唐诗忽然发现父亲说话的口气都变了,“你府上?”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父亲这样说的底气从何而来?夏侯府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府上?唐诗忽然明白,莫非自己是乾国公主的事情父亲也知道了?想起父亲今日走进夏侯府的时候,腰板似乎挺直了不少。 唐诗发现今日唐雅不但精心化了妆,还穿着艳丽服色,心知父亲有事情对自己说,当即唤来雅霜,“你带三小姐出去逛逛!” 雅霜福身道:“是,三小姐请!” 唐雅早就坐不住了,兴高采烈随着雅霜出去了,唐一鸣示意唐诗屏退了其他下人,清了清嗓子,诚恳道:“阿诗,你看你妹妹雅儿如今也不小了,你在夏侯府上,接触的人多,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世家公子,给她留意留意!”有了唐诗的前车之鉴,以前最喜欢唐涵的唐一鸣,现在赶紧对府中余下的两个女儿唐雅和唐琪进行感情投资,平日对她们嘘寒问暖,呵护有加,处处体现一个慈父之爱。 世家公子?好大的口气,唐诗虽然心中恼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答话,只是慢慢品茶! 见唐诗面无表情,唐一鸣又强调道:“这也是你做姐姐的责任!” 唐诗手心紧握,淡淡道:“我知道了,父亲放心吧!” 可是今日的唐一鸣不可能满足于唐诗虚无缥缈的空口承诺了,他要的是实惠,而且他也有了看中的人选,试探道:“你三表哥还没有定亲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唐诗眸光立即变寒,冷冷道:“唐雅是庶出,只怕舅母不会同意!”如今的浩远哥哥今非昔比,出身豪门,文武全才,前途无量,也是京中达官贵人挑选佳婿的热门人选之一,想不到也被父亲盯上了! 唐一鸣早就料到唐诗会这样说,他并不死心,“庶出又如何?再说了,她们嫡出庶出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父亲何出此言?” 唐一鸣晓之以理,动之以理,“你安姨娘是尽心尽力伺候过你娘的人,你娘生前也一直很喜欢她,对她照顾有加,你看你娘走了这么久,为父身边一直没有个正室,这样也不会让别人看着笑话,你看…?” 唐诗彻底明白了,安梦瑶手段果然不错,若是安梦瑶扶正的话,唐雅唐琪就成了嫡出的了,父亲老谋深算,连这一步都想到了,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真是可笑至极,唐诗心中恼怒,淡淡道:“既然父亲已经有了打算,还问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个晚辈,哪里能干涉长辈的事情?” 话说回来,唐一鸣今日有这样的表现也是被唐诗逼的,她永远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唐一鸣各种手段都用尽,深切地反省与忏悔,百般诱哄,百般慈爱,唐诗却始终软硬不吃,反而像在看戏一样,唐一鸣感到多年的努力都打了水漂了,耐心也快耗尽了! 看来今日不逼宫是不行了,他决定还是先礼后兵,摆出了一副慈父的威严,“阿诗,你看这京中,谁家不是靠联姻关系来壮大家族势力的?若是雅儿能嫁给你三表哥,亲上加亲,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再说,她嫁得好,你脸上也有关,不是吗?” 唐诗很想冷笑,父亲的意思不仅仅是唐雅要嫁得好吧?作为夏侯府少夫人的父亲,若是官职太低,也让人觉得面子上不好看。 唐一鸣看着唐诗始终不表态,心中越发恼怒,唐诗嫁入夏侯府这么久,没有帮他捞到半点好处,县衙里面很多人托他办事,他连银子都收了,事情却没成,那些人都不是傻瓜,久而久之,他们也发现唐一鸣的女儿虽然是夏侯府的少夫人,但是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有的便开始嘲讽他,说他女儿在夏侯府是不是不受少将军*爱? 唐一鸣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而且最近府中还发生了一件让他极为憋屈的事情,他的心腹阮名扬居然勾搭香兰,幸好香兰誓死不从,没有让阮名扬得逞,唐一鸣大怒,把阮名扬骂得狗血淋头,骂他狼心狗肺,最后以淫人妻子的罪名将其下狱,择日宣判! 他越想越气,一个小小的阮名扬如今也敢对自己的妾室生了非分之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升到高位,然后将阮名扬判死刑,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不能碰的! --- 唐雅第一次来到夏侯府,看到处处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滕王高阁,佩玉鸣鸾,奇花异草,连府中那些下人都是穿金戴银,气度非凡,果然是名门煊赫,唐雅眼睛几乎都发直了,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满目钦羡,目不暇给。 唐雅暗暗咋舌,娘和她说过,一定要好好讨好姐姐,真是太对了,她当时就不想回唐府了,唐府地处偏僻,房屋简陋不说,伺候的下人也寥寥无几,没见过世面,粗鄙不堪,哪里让她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气派? “雅霜,你看那边!”“你看这边!”唐雅的大呼小叫让雅霜很无奈,提醒过好几次了,“三小姐,府里严禁高声喧哗!” 唐雅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奴婢的提醒?到达一处庭院,郁郁葱葱,青松翠柏,遮天蔽日,鲜花簇拥,假山怪石,池馆水榭 ,眼睛都不够用了,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立即大叫出声,“谁啊,这么不小心?” 对方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唐雅揉了揉额头,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一个中年嬷嬷站在面前,一声贵气打扮,面容冷漠,身后跟着八个碧色裙衫的妙龄少女,皆是婢女装扮,个个幽香袅袅,秀气雅致! 看着这位嬷嬷冷漠的脸,唐雅有些害怕,可一想到自己是少夫人的妹妹,立即壮了胆子,反问道:“你是谁啊?” 许嬷嬷勃然变色,雅霜总算跟了上来,忙道:“三小姐,这是许嬷嬷,许嬷嬷,这位是唐府三小姐!” 许嬷嬷?唐雅一听,心就放了下来,原来是下人啊,她姐姐是夏侯府的少夫人,是夏侯府的主子,她是主子的妹妹,自然也是主子,不需要对一个下人假以颜色,想到此,昂然抬起头,“你没长眼睛吗?还不给本小姐赔罪?” 雅霜脸都吓白了,许嬷嬷冷笑一声,府中的事情她岂能不知道?今日少夫人趁夫人不在,又在府中接待唐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 看着唐雅眼中的傲慢和贪婪,许嬷嬷十分鄙夷,冷笑道:“我可从没有听说过少夫人有什么妹妹!”又问了问身后的婢女,“你们听说过吗?” 那些婢女皆轻笑出声,纷纷摇头,“没有!”“奴婢也没有!” 唐雅立即涨红了脸,狠狠一跺脚,“我让姐姐好好收拾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你们给我等着瞧…”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狠狠一个巴掌,唐雅当即被打懵了,呆呆地看着许嬷嬷冷硬的脸,不敢相信,“你…居然敢打…我?” 许嬷嬷发出一个更为不屑的笑声,“打的就是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跑到夏侯府撒野?打你算是轻的!” 两行委屈的眼泪立即流了下来,唐雅忘了反抗,怔怔看着许嬷嬷。 许嬷嬷冷冷瞥了雅霜一眼,警告道:“不要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以前教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高声喧哗,四处乱窜,撞人不敬,按照府规应如何处置?” 雅霜岂会不知许嬷嬷的厉害?忙低头道:“是,嬷嬷,奴婢知错,请嬷嬷网开一面,奴婢下次一定不敢了!” 许嬷嬷冷冷一笑,目光停留在唐雅身上,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这种品色,到夏侯府当丫鬟都不够格,居然还以主子自居,真是可笑得紧!”说完,带着八名婢女扬长而去! 唐雅想不到一个下人居然骑到她堂堂少夫人的妹妹头上来了,哭着跑去找爹爹和姐姐为她出头! 雅霜一见唐雅要闹事,忙阻拦道:“三小姐不可!” 唐雅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欺到本小姐头上了吗?” 雅霜如今早就不是供唐家人随意欺负的人了,面对三小姐不甘愿的脸,没有任何不敬,只淡淡道:“三小姐不要忘了,这可不是你唐府,这是夏侯府!”若是换了别人,撞到许嬷嬷身上,还反唇相讥,根本就不是一耳光的事情了,平心而论,许嬷嬷对三小姐已经开恩了! 唐雅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哪里受过这些委屈?满脸泪痕地去找唐诗,将刚才的情景混淆黑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姐姐,那个老嬷嬷还说,就是夏侯府的少夫人都要看她脸色,更何况我这个妹妹了!” 这般挑拨离间的话语放在别人身上,一般都会起作用,可是唐雅躲躲闪闪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唐诗的眼睛,尤其是后面跟进来的雅霜无奈的眼神,让唐诗彻底明白了! 唐诗微微一笑,不管许嬷嬷有没有说这话,人家说的都是事实,许嬷嬷在夏侯府的地位仅次于主子,夏侯夫人的心腹,夏侯砚的奶娘,的确连她这个少夫人也要敬她三分。 真是什么花结什么果,当年安梦瑶一肚子的花花心思,如今养出来的女儿似乎也秉承了这个优点,人还没进夏侯府,就开始动起小心思,耍起小手段来了! 唐诗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理应礼让三分,她说的话也没错!” 唐雅一愣,姐姐竟然如此平静,难道不打算为她出头了? 她将许嬷嬷狠狠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印展示给姐姐和父亲看,哭泣道:“姐姐,许嬷嬷敢这么做,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她一个下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欺到姐姐头上来?” 唐诗黛眉深蹙,唐雅真是深得安梦瑶真传,这搬弄是非的本领非同一般,暗讽自己在夏侯府没地位,所以什么也办不成,激将自己,一定为娘家人办点事情,证明自己在夏侯府不是可有可无,说的话没人听! 唐一鸣看着雅儿脸上的红色印记,十分心疼,怒道:“阿诗,你岂能看着妹妹被人欺负而不管?这可是我们唐家的脸面,为父虽然位卑人轻,可是绝不会任人欺负我的女儿!” 唐一鸣确实极为恼怒,他的话有很多含义,暗示唐诗赶快为他寻个差事,他位卑人轻,不仅仅是他面子上不好看,夏侯府少夫人脸上也不好看! 唐诗看着二人的父女情深,不紧不慢道:“父亲此言差矣,这夏侯府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上上下下大几百人,许嬷嬷协助婆婆管理夏侯府多年,没有规矩,何以服众?不瞒父亲,不要说妹妹,就是我,见了她也不敢如此造次,打你一巴掌算什么?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刑仗伺候了!” 唐一鸣顿时语塞,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诗居然开始和他打太极了,说起场面上的话了,软中带硬,没有半分要为唐雅出头的意思! 唐雅见状,哭的声音更大了,唐一鸣终于忍不住了,“夏侯府简直是欺人太甚,你是乾国公主,在夏侯府尚且如此被人欺负,公主的尊严何在?” 唐诗蓦然抬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父亲知道这件事了,只是父亲一个小小县令,地处京郊,怎么可能知道遥远的乾国的事情? 就算他再“关心”自己这个女儿,也没有渠道知道这件事,不管是谢家,还是夏侯府,都不会有人主动告诉他,唐诗垂下眼帘,不动声色问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唐一鸣一愣,随即道:“乾国皇帝都昭告天下了,你还要瞒我这个父亲到什么时候?” 唐诗还未答话,就听到了外面整齐肃穆的声音,“恭迎少将军回府” 唐一鸣听到这个声音,立即挺直了腰板,他以前是觉得女儿高攀了,现在不一样了,女儿是公主,换夏侯砚高攀了,他这个岳父需要有岳父的威严! 三人同时出了偏厅,来到正门甬道上,唐一鸣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镇定,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夏侯少将军了,虽然他是人家名副其实的岳父,可是缓缓而来的夏侯砚的高贵冷傲还是深深震慑了他,他腿脚开始发软,腰板也不知不觉弯了下去,夏侯砚看他的目光冷漠如冰,没有一丝表情! 唐雅站在父亲身后,她从来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姐夫,也有极大的好奇,两排全副武装的侍卫肃然而立,寂静无声,一身着银色铠甲,身姿挺拔的男子踏步而来! 待走得近了,才看得清楚他的脸,唐雅长大嘴巴,她发誓,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男子,美如冠玉,不可一世的清傲,无法想象的风华,待经过唐雅身边的时候,唐雅忽然反应过来,甜甜一笑,“雅儿见过姐夫!” 第三十八章 再无瓜葛 听到唐雅的声音,唐诗十分不悦,面对自己的姐夫,用这种甜得发腻糯软入骨的声音,莫不是又想学她娘一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唐诗可不是谢微雨,唐诗当即冷冷瞪了她一眼,唐雅看见姐姐冰冷警告的眼神,身体一寒,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想起娘的嘱咐,一定要讨好姐姐,迎合姐姐,方能借助姐姐这个平台成功上位,不能一开始就把姐姐给得罪了,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造次。 面对唐雅甜美娇柔的声音,夏侯砚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是对唐雅礼节性一颔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她,目光就直接到了唐诗身上,柔声含笑道:“我回来了!” 唐诗脸颊发热,他在外人面前,居然也不避讳,不过在外人面前仍保持风仪,上前接过了他的佩剑,交给身后的婢女,一如往昔! 唐雅听到他的声音,磁性温润而又醇雅如歌,顿时心如鹿撞,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仍止不住的紧张,这样美到仿佛连时光都会因他而静止的男子实在太少见,她偷偷抬头,看到他和姐姐在一起,心中竟然泛起一种无端酸涩! 唐一鸣看到夏侯砚的时候,在府中演练了千百遍的昂首挺胸的气势,此刻竟然怎么也表现不出来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底气不知道怎么就消退了下去,身子自然而然一软,脱口而出,“下官参见少将军!” 夏侯砚仿佛才发现唐一鸣的存在一样,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圈,似笑非笑,揶揄道:“本将军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唐大人!” 这一句“唐大人”似狠狠地抽在唐一鸣的脸上一样,火辣辣地疼,多么讽刺?不叫“岳父大人”就算了,还叫“唐大人”,他怎会不知,他的身份在高贵的夏侯府连“唐小人”都算不上? 唐诗看着父亲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强忍住笑意,对夏侯砚道:“我们进去吧!” 夏侯砚旁若无人,唇角一弯,“好!” 唐一鸣见夏侯砚要走,心下一急,那他今天不是白来一趟?反正唐诗这个丫头也不上道,现在真神来了,不如直接求助于真神,暗示他唐诗如今是公主,不是以前默默无闻的县令之女了,夏侯府娶了公主,总应该做出些表示,何况提拔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样好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唐一鸣主意已定,当即道:“少将军!” 唐一鸣的声音让夏侯砚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漫不经心道:“唐大人何事?” 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唐一鸣的脸上,不过他看到夏侯砚冷毅的眉峰,不悦的眼神,他天生的谄媚又不知不觉升腾了起来,忙笑道:“下官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只是…”他四周看了看,两个女儿都在面前,一个父亲的尊严还是维持的。 夏侯砚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唐一鸣在顾忌什么,冷声道:“如果唐大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本将军就不远送了!” 这样赤果果的逐客令,只要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只是唐一鸣岂肯无功而返?进一趟夏侯府不容易啊,见一趟真神更不容易,侯门似海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只得弯下了腰身,“少将军,借一步说话!” 夏侯砚淡淡一笑,“唐大人有事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本将军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唐大人闲聊了!” 唐一鸣的心仿佛被狠狠击打了一拳,脸成了猪肝色,真神都开始赶人了,他却只能赖着不走,而且他毫不犹豫地相信,若不是真神顾忌名门公子的气度,早就直接派人把他驱逐出去了。 唐一鸣尴尬咳嗽了两声,见唐诗丝毫没有为自己出面的意思,只得道:“如今我家阿诗的身份不同往昔,这…”他故意留了半句,他相信少将军绝对懂他的意思,话何必要说的那么明呢?他这个岳父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女婿了,却连要请他进去坐一坐的意思都没有,颜面何在? 让他失望的是,少将军眼神依然平静,没有恍然大悟的模样,唐一鸣狠下一条心,苦思冥想到底如何开口,才能显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时候,少将军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已,唐大人不必为难!” 唐一鸣闻言,感动得差点眼泪鼻涕差点都一起流下来,自己误解人家了,这女婿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比起唐诗那个死丫头,懂事多了,看看,这才是高门公子的气度,本就是举手之劳,少将军这是答应的前奏! 唐一鸣激动得语无伦次,之前还埋怨人家眼高于顶,终于明白真神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了,原来在夏侯府也是一样的,“是,是,是,少将军说的是!”此刻,翁婿之间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唐诗看着阿砚嘴角不明的捉狭笑意,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不过只是静静看着,看父亲如何继续表演! 唐雅看见姐夫线条冷酷的时候,本已觉得是此人只应天上有,此时一笑,她只觉眼前瞬时春暖花开,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下他魅惑众生的笑! 夏侯砚看着唐一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都快要从胸腔蹦出来的模样,眉毛一挑,勾唇轻笑,手忽然伸到唐一鸣面前,揶揄道:“唐大人说的对,今日阿诗的身份的确不同往昔,辛苦唐大人不辞辛劳亲自送上门来,本将军替夫人谢过了!” 真是莫名其妙,唐一鸣立即愣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这是什么意思?少将军找他要什么?他是来要官的,难道少将军的意思是暗示他送钱?不会吧? 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出来,现在少将军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能不能当上大官就全看人家的意思,嗫嚅道:“不知道少将军指的是…?” 唐诗也奇怪地看着夏侯砚,他到底找父亲要什么? 夏侯砚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唐大人不是不顾高龄,不畏烈日,不辞劳苦,寻找京郊里正和族长作证,立下凭据,要和阿诗断绝父女关系吗?今日不是上门送字据的吗?” 唐一鸣身子剧烈一震,心中的震惊无法言喻,像看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夏侯砚,舌头开始打结,“这…这…” 夏侯砚的眸光渐渐变冷,换上了一副慑人的寒意,“其实本将军应该派人去取的,想不到唐大人如此贴心,居然送上门来了,如此却之不恭了!” 唐诗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若说之前她还有所顾忌,现在和父亲勉强维持的父女关系更是立即降到了冰点,真想大笑出声,父亲的无耻超出了人能接受的程度! 夏侯砚见唐一鸣睁大眼睛的惶恐模样,讥诮一笑,“从今以后,我的夫人和唐大人再没有任何关系,死生各安天命,京郊里正和族长皆可为证!” 唐一鸣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这件他本以为做的极为隐秘的事情,哪知会尽数落入少将军眼中?可是他哪里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慌忙解释,“少将军,这是一个误会,你听下官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这定是有人看下官的女儿嫁入贵府,心生嫉妒,诋毁下官,请少将军明察!” 此时他顾不得在府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要在夏侯砚面前摆出岳父大人的威严气势了,只是他奇怪的是,这些事情少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夏侯砚眼含不屑,好心解释,语气带着嘲讽之意,“这京城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能瞒过我夏侯府的眼睛!” 唐一鸣霍然张大眼睛,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抵赖,不敢看唐诗如霜的眼神,只能死撑到底,“这,这只是个误会,阿诗是下官的女儿,血浓于水,下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灭绝人伦的事情,定是…” “好了!”夏侯砚冷冷打断他的话,“既然唐大人已经立了字据,又有了证人证言,此事已定,再无更改!” 唐一鸣看见夏侯砚冰冷的眼神,求救的眼神看着唐诗,可是唐诗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除了冷漠,除了疏离,还有一丝厌恶! 唐一鸣不甘心道:“无凭无据?少将军不可…”他正准备说“信口雌黄”,可是看见少将军刀一样的目光,身子顿时矮了半截,后面的话也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夏侯砚不屑一笑,连看都没有看他,“本将军的话就是证据!” 唐一鸣浑身一颤,以少将军的本事,这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人家还不是凭空捏造,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情,他全无胜算! 唐雅自从见到姐夫之后,满脑子都是发蒙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们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偶尔偷偷抬眸打量那玉树般的男子,只看一眼,便手足无措,一张小脸如同天边的晚霞一样红,心中暗叹,像姐姐这样嫁的这样的男子才算不枉此生啊! “唐雅!”一个声音唤回了正在神游太虚的唐雅,茫然抬起头,“姐姐?” 唐诗见唐雅的目光花痴般的老是不自觉地看向身边的阿砚,警告道:“你今天在府中闹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唐雅一惊,看见姐姐如雪剑般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去,言辞无错,“雅儿知错了,请姐姐责罚!” 夏侯砚心下了然,淡淡一笑,“阿诗,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夏侯砚握着唐诗的手转身离开,唐一鸣忽然用尽力气嘶对唐诗喊道:“堂堂夏侯府的少夫人,若是对父不孝,传了出去,这夏侯府的名声可都让你毁了!” 唐诗忽然转身,看着唐一鸣狰狞不甘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宁愿做不孝的人,也不愿有你这样无耻的父亲!” 夏侯砚冷冷盯着唐一鸣,目光肃杀,“你听着,她是我夏侯府少夫人,已经和你唐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再敢对我夫人出言不敬…” 夏侯砚眸光一动,左右侍卫刀剑立即出鞘,寒光骤起,金属摩擦的铿锵冷硬声吓得唐一鸣和唐雅后背发寒,腿脚发软,哪见过这阵仗啊? 夏侯砚冷声道:“都给我听着,若是再让本将军看到不该出现的人,就立即放箭,杀无赦!” “是,少将军!”左右齐喝一声,威严遒劲,目光冷肃,吓得唐一鸣和唐雅忙不迭地往外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夏侯砚会毫不犹豫地命令侍卫们杀了他们。 唐一鸣真是悔不当初,偷鸡不成蚀把米,几乎满盘皆输,可唐雅却怎么也忘不掉姐夫那样的绝世美男子,一眼便是沁心入骨! --- 厢房。 夏侯砚将唐诗紧紧抱在怀里,轻嗅她发香,目光中有深深爱怜,又有淡淡痛楚,“好了,都过去了!” 唐诗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难过,她早就知道父亲的善于钻营,无孔不入,唯利是图,本身就是一条变色龙,可是她倒是真不知道,父亲背后还做出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举动。 见夏侯府失势,怕被牵连,以为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断绝和自己的关系,后来又听说自己是公主,见夏侯府重新崛起,又找上门来,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若无其事,又是想把唐雅嫁给浩远哥哥,又是暗示应该提拔他。 有这样的父亲,一直是唐诗不能释怀的事情,如今终于彻底断绝关系了,唐诗只觉得如释重负! 他看着唐诗,忽然笑道:“过两天我有礼物送给你!” 唐诗立即来了兴趣,“什么?” 他却有意卖起了关子,“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要太开心了!” 唐诗斜斜看他一眼,懒洋洋道:“有这么邪乎吗?” 他含笑不语,将唐诗的手放在他手心,两人的手,一个微凉,一个温热,是刚好契合的温度! 唐诗忍俊不禁,忽然身子也被他拉到了怀中,他温热的唇也覆了上来,眸光*溺,声音低喃,“有,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 --- “老奴见过少将军!”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夏侯砚正看看公文,眉毛微抬,“许嬷嬷!” 许嬷嬷笑道:“不知少将军召老奴所为何事?” 夏侯砚却并没有说话,仿佛不知道书房还有一个人存在一样,一直沉默。 许嬷嬷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将军,可是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讪讪等候少将军发话! 这书房中难捱的沉默,让许嬷嬷越发紧张起来,试探着再问了一遍,“不知少将军召老奴所为何事?” 夏侯砚这才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忽然将手中的书扔到许嬷嬷面前,把许嬷嬷吓了一大跳,心头一颤,“少将军,是不是老奴做错什么了?还请少将军示下!” 夏侯砚语气冰冷,“许嬷嬷,本将军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娘也不会如此看中你,可是你最近做的事情却让本将军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许嬷嬷身子一凛,分明听出了少将军话语中的盛怒,不敢狡辩,“是,是,都是老奴的错!” 许嬷嬷汗流浃背,她知道这样的少将军,看似温和实则冷然的少将军才是最可怕的,她不知道到底触怒了少将军,尽管少将军对府中之事看似什么都不关心,不过他想要知道什么,从来就不是难事,许嬷嬷弯下了身子,满脸谦卑,“请少将军教导!” “因嬷嬷是我府中老人,所以我对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开恩,但是希望嬷嬷也要适可而止,若是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就算嬷嬷是伺候我娘多年的心腹之人,也断然留不得!” 许嬷嬷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后背都快湿透了,“是,老奴知错!” 夏侯砚看着面色惨白的许嬷嬷,寒声道:“少夫人一直让着你,是看在你是娘跟前伺候的人,又是我奶娘的份上,并不是怕你,你却一直不知收敛,把少夫人的大度旷达当做软弱可欺,这府里的人,你谁都可以动,除了…”夏侯砚停顿了片刻,语气不见变化,却听得许嬷嬷触目惊心,“少夫人的人!” 许嬷嬷明白了,少将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整唐雅根本没关系,但是雅霜那个小丫头却是少夫人的人,却绝对不行。 她害怕少将军骇人的气势,跪于地上,半晌不动,少将军虽然对别人不假以辞色,可对她一直都是很好的,今时今日竟然说了这样的话,神色那样冷淡,话语带着沁人的凉意,俊逸的眉眼写满盛怒! 许嬷嬷的心七上八下,似乎听到少将军这样的声音,终于反应过来,才发现额头上都是汗珠,不了解少将军的人都以为他很温和,她是少将军的奶娘,怎么会不知他的性子? 夏侯砚似笑非笑,温和的话语实则是冷厉的警告,“本将军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知道这其实也怪不得你,你年纪不小了,做起事情来难免老眼昏花,认不清时势,分不清轻重,什么时候想休息了?告诉本将军一声!” 许嬷嬷惊惧不已,这府里,少将军想做的事情,哪一件没成?她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磕头不止,“老奴知错,老奴知错,请少将军再给老奴一次机会,以后老奴绝对不敢了!” 夏侯砚眉峰一皱,冷冷道:“好了,你退下,以后切记自己的身份!” --- 这日清晨,唐诗醒来的时候,仿佛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怀疑是自己的幻觉,许是太思恋卿儿了,直到声音越来越分明,唐诗凝神听去,不敢置信,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唐诗匆忙翻身下*,连外衣都不曾披,胡乱踏了绣鞋出了内室,果然看见云姨正抱着卿儿,唐诗急忙上前,日思夜想的女儿就在眼前,连手心都开始激动起来,云姨小心翼翼将小郡主放到小姐手上。 唐诗看去,卿儿粉嘟嘟的小脸,比自己离开之前长大了不少,纷嫩的小手正放在手里吸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唐诗把她紧紧地抱起来,欢喜的无以复加,都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直到听到云姨的声音,“奴婢见过少将军!” 夏侯砚轻轻挥手,所有下人皆欠身退下,他含笑看着唐诗,“开心吗?” 卿儿的小手努力伸出襁褓,抓到唐诗垂下来的长发,唐诗看的泪眼氤氲湿润,半晌才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他微微笑道:“不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吗?” 唐诗嗔道:“爷爷是怎么同意让你把卿儿接回来的?” 唐诗想起爷爷给自己的信,字里行间里都是对卿儿的喜爱,甚至还暗示既然卿儿在乾国出生,就应该在乾国长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使得爷爷大发慈悲的放了行,唐诗原本还想,只怕要自己亲自亲往乾国一趟,还要好说歹说,爷爷最后才能不情不愿地同意自己把卿儿这个小可爱接回来! 还有许久不见的小秋居然也在唐诗身上跳了跳去,唐诗触了触它的小鼻子,*溺道:“你也回来了?”当初离开乾国紧迫,连这个小家伙也留在了乾国,如今见到自己,极为兴奋,呜呜叫个不停! 两人正在甜蜜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夏侯夫人的声音,“卿儿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唐诗抱着卿儿迎了出去,夏侯夫人和倩然都迎了过来,夏侯夫人抱着卿儿左看右看,如今已经能看出模样,卿儿咧开了嘴,正在咯咯笑,夏侯倩然更是欣喜,逗弄道:“卿儿,想不想姑姑啊?” 夏侯夫人当时知道是个千金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这个孩子的嘴唇像极了阿砚,要是个男孙就更好了,虽说是个女孩,可毕竟聊胜于无! 几人都围着卿儿,众星捧月,许嬷嬷忽然进来,看向唐诗的眼神多了一抹以前没有的怯畏,恭声道:“夫人,元帅回来了,听说少将军把小小姐接回来了,要抱过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阮名扬被判 夏侯夫人抱着卿儿,喜不自禁,“好,去给你祖父看看!”婴儿刚出生的时候,看不出来长得像谁,现在已经几个月了,长开了,她的唇形和阿砚小时候如出一辙,过去的阴影渐渐消散,夏侯夫人也彻底不再怀疑孙女的血缘了。 毕竟是夏侯府的第一个长孙女,夏侯卿的到来给夏侯府增添了无限生机,无限乐趣,不论她的哭声还是笑声都是府里的一道风景,虽说唐诗和夏侯夫人之间依然有隔阂,亲近不起来,不过夏侯夫人却十分疼爱卿儿,经常命人把卿儿抱到她的寝居去抚养。 自从许嬷嬷被少将军教训一番之后,确实收敛了许多,在唐诗面前也不敢再摆老资格,颐指气使,也不敢再撺掇夏侯夫人干些什么,看着夏侯夫人抱着小小姐爱不释手,许嬷嬷赞道:“奴婢看小小姐和少将军小时候真像!” 夏侯夫人的手轻轻拂过卿儿吹弹可破粉妆玉琢的小脸,怜爱道:“是啊,当初一时糊涂,差一点就见不到这可爱的孩子了,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许嬷嬷笑道:“如今见到小小姐安好伶俐,夫人也可彻底放心了!” 夏侯夫人微微一笑,叹道:“哪里放心得下?别的夫人到了我这年纪,早就儿孙满堂了,我这个儿子啊,倔得很,让我到了现在才只得一个孙女,孙子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看得到?” 许嬷嬷宽慰道:“夫人福泽深厚,将来必定儿孙满堂!”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劝夫人给少将军纳妾,至少目前的时机不对,再给夫人出主意的话,要是让少将军知道了,铁定要把她赶出府去,没有了夏侯府,她就没有安身立命之地了! 夏侯夫人想起上次想给阿砚纳妾,却被断然拒绝,弄得她差点下不了台,笑叹道:“只有妻妾成群才能儿孙满堂,如今也没指望了,唐诗虽是异国公主,可也是公主,乾国兵强马壮,国力昌盛,我也死了要给阿砚纳妾的心了!” 许嬷嬷低首道:“夫人说的是!” 卿儿白白胖胖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憨态可掬,夏侯夫人心底一柔,笑了出来,夏侯府长房子嗣稀少,她十分喜欢孩子,虽是高门夫人,可也有和寻常妇人一样的渴望抱孙之心。 卿儿咿咿呀呀,又把小手放在莹润小嘴里去咬,夏侯夫人握住她柔柔小手,“卿儿,以后就跟着祖母好不好?” 卿儿咯咯地笑,笑得夏侯夫人满心都是温柔,愈加不肯放手,逗弄了一会,卿儿困了,开始打哈欠,很快就睡了过去,夏侯夫人把她小小的身子安置到*上,看着小孙女柔软安宁的睡颜,舍不得移开眼睛。 夏侯夫人带了半日,也累了,许嬷嬷忙上前给夫人揉肩,“夫人,前几日少将军召过奴婢呢!” 夏侯夫人闭着眼睛,淡淡道:“他召你干什么?” 许嬷嬷匆忙跪于地上,“奴婢知错!” “你有什么错?”夏侯夫人缓缓睁开眼睛! 许嬷嬷哽咽着将那天少将军教训她的事和盘托出,夏侯夫人声音微扬,“阿砚真这样说?” 许嬷嬷道:“夫人,你是知道奴婢的,奴婢的亲人都蒙夫人照顾才有今天,奴婢感恩不尽,一辈子都尽心尽力为夫人打算,从无半点私心!” 夏侯夫人沉吟半晌,忽道:“这件事就算了,以后休要再提,阿砚说的话你照着执行就是,他有的时候倔强起来,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没办法,好在唐诗并没有仗着他的*爱,在府里小人得志,横行无礼,言行也挑不出一丝错处,听倩然说,唐诗在乾国是集万千*爱于一身的公主,要天上的星星,乾国皇帝都不会给月亮,这乾国皇帝一直未立太子,乾国的两位王爷都争相讨好唐诗,将来谁是太子,她的话至关重要,我还听说,乾国皇帝一向雷厉风行,言出如山,只有唐诗能让他改变主意!” 许嬷嬷睁大眼睛,“真的吗?” 夏侯夫人喟然一笑,“是啊,乾国皇帝是唐诗的外公,可是他要唐诗叫他爷爷,而不是外公,你可以想见,她在乾国到底有多受*爱了!” 许嬷嬷不敢说话,本想请夫人帮助出头的,哪知夫人的态度是息事宁人? 夏侯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唐诗和她父亲断绝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这件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似乎是少将军…”她将知道的事情如数禀报给夫人! 夏侯夫人不以为意,冷冷一笑,只道:“断绝了也好,也落个清静!” 许嬷嬷迟疑道:“只是…这会不会损害夏侯府的名声?”夏侯府的少夫人和父亲断绝关系,必定会落下不孝的名声,朝廷以仁孝立国,夏侯府百年威名,家风纯正,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异类! 夏侯夫人手顿了下,随即不屑道:“放心吧,一个小小的唐一鸣还翻不了天,他想要的无非是高官厚禄,其实想要功名没什么,可是这样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只能惹人厌弃,唐一鸣的官声我也听说过,志大才疏,善于钻营,我担心的是唐诗虽是公主,可到底是在唐家长大的,耳濡目染,影响不可小觑,平ri你要多盯着点!” 许嬷嬷自然知道夫人的意思,忙道:“奴婢遵命!”夫人虽然现在对少夫人改观了很多,可夫人一直介意的是少夫人在唐家长大的,而唐家的人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满脑子都是见不得人的小聪明,小手段,一身的小家子气,市井之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夫人到底被感染了多少? 夫人对当年少夫人把少将军迷得晕头转向非她不娶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夫人向来不喜欢心机太重善于耍手段的女子,少夫人要么是真的纯洁无暇,要么就是心机深沉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 三月,繁花似锦,芳香宜人,花瓣簌簌,缤纷如雨,唐诗正在修剪花枝,云姨神色匆匆进来,满脸忧切,唐诗问道:“怎么了?” 云姨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姐,名扬出事了!” 县尉阮名扬?唐诗当然记得,云姨的远方侄儿,唐一鸣的左右手,“出什么事了?” 云姨又气又恨,“罪名是想要强占唐一鸣的妾室香兰,被抓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已经进了京郊大牢,昨天被唐一鸣判了斩刑,关入了死囚大牢!” 唐诗的手一抖,剪断了一支花枝,眼睛瞪大,一字一顿道:“阮名扬强占…香兰?” --- 县衙大牢。 唐诗带着云姨前来,云姨表明了小姐的身份,很快就顺利通行,进入昏暗阴冷的大牢。 在狱卒的殷勤带领下,唐诗看到了关押阮名扬的囚室。 阮名扬身着囚服,昔日英俊的脸庞今日颓废不堪,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唐诗看的暗暗皱眉,看来唐一鸣是下了狠手的。 云姨心疼不已,好好的侄儿落到了这步田地,她万分难过,原本是想混个前程,所以跟在唐一鸣手下做事,谁知道今日居然被关押在死囚牢中,她眼泪都流了下来,“名扬,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诗对阮名扬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以前在潮阳县衙中,阮名扬是唯一的明白人,可以说,潮阳县衙因为有阮名扬,才不至于从上混到下。 平时偏远小县城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只要有事,这些平日吃吃喝喝的官员除了会发号施令之外,几乎没有一个能干事的人。 唐一鸣虽没有什么才干,但是也明白这一点,身边不能全是混吃等死的人,总要有一个干活的人,所以当初他以为他高升了,便将阮名扬带在身边,来到京中! 同牢的犯人皆有些疑惑,这淫人妻子未遂,怎么来说也不会是死罪,看来这小子是得罪人了! 阮名扬始终一言不发,云姨急了,“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名扬看见一身华服光彩照人的唐小姐,如今的夏侯少夫人,自嘲一笑,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曾经的暗恋面前,总是难以启齿。 唐诗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又联想到香兰那个狐媚的样子,心中狐疑,到底是谁在*谁?启唇开口,“你不要急,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阮名扬一听这话,就知道唐小姐并没有怀疑他,自从进了大牢以来,就过起了非人的日子,每日严刑拷打,刑讯逼供,又有县令大人“亲自关照”,他的案子审的很快,很快就被屈打成招,然后被判了秋后问斩! “少夫人,云姨,你们相信我,我没有*香兰,我阮名扬虽然没有娶妻,但是还不至于无耻到去*有夫之妇!”他黯淡的眼睛发出一丝灼热之光! 云姨真是恨铁不成钢,这侄儿要不是对小姐生了非分之想,早早成婚,娶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一心一意过日子,也不会有今日之祸,平凡人自有平凡人的爱恋,小姐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四十章 事情的真相 从县衙大牢出来,云姨恳求道:“小姐,名扬怎么可能是这种人?那个香兰,眉眼带挑,表情*,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定是嫌唐一鸣年老,耐不住寂寞,居然把主意打到名扬身上,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他!” 唐诗沉吟道:“这种事情,只有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其他证人,人们只相信看到的一切,阮名扬正值盛年,香兰又颇有几分姿色,谁都会认为是他见色起意,又没有其他证人,事情的确对他很不利!” 其实涉及到这种绯色事件,哪里会有什么证人可言?就算她和云姨都相信他是被香兰陷害的,可是这种事情越描越黑,人都会倾向于香艳的版本,对世人来说,下属和上司的女人*,本就是一件刺激的令人兴奋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阮名扬根本没有证人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一个大男人,一个小女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捉住,女的还在反抗,难怪唐一鸣恼羞成怒,一定要置阮名扬于死地! 云姨急了,“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名扬去死吗?” 唐诗安慰道:“你别急,让我好好想想,事情总会有破绽的!” --- 唐府。 香兰惬意地眯着眼睛半躺在秀榻上,一个小丫鬟正在给她捶腿! 春风和煦,熏得人醉醺醺,香兰慵懒地睁开眼睛,“阮名扬的案子怎么样了?” 丫鬟小心翼翼道:“听说被判了斩刑,秋后问斩!” 香兰得意一笑,早从了自己不就没事了?不过得意之后,又十分可惜,阮名扬相貌英俊,身材高大,若是做了自己的*上娇客,露水夫妻该多好! 俗话说,露水夫妻也是前缘分定,可是这个死脑筋偏偏一根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她曾经是潮阳县令的女儿,干吗要下嫁给和自己父亲一样大的潮阳县丞唐一鸣做妾?原本嫁给他是为了做四品大员的夫人,老夫少妻之间的不和谐和不如意,可以用锦衣玉食和威风八面来弥补! 可人算不如天算,唐一鸣的四品大员没戏了,原先到达京郊之后,还有很多不知内情的人看他的女儿是夏侯府少夫人,猜测他升迁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前来巴结的人也源源不断,还有很多官职远高于唐一鸣的消息灵通人士,也拐弯抹角地求办各种事情的,她作为唐一鸣的*妾,自然也被人捧得高高的,接受着各种恭维和赞美,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可是时间一长,人家就发现唐一鸣只收钱不办事,估计是没能力办成事,很是恼怒,还有的找上门来闹了好几次,最后都发现唐一鸣不过是虚有其名而已,也就不再顾及情面,动辄冷嘲热讽,她是唐一鸣的*妾,唇亡齿寒,自然也就没人再来巴结她了! 香兰也明白唐一鸣是捞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了,好几次去夏侯府也都失望而归,她十分失落,觉得这辈子真亏了,要爱情没有,要权位也没有,年轻丰满的身体就这样便宜了一个半老头子,她怎么也不甘心,心情越发郁闷。 她本就是*的性子,再加上唐一鸣毕竟不是年轻小伙子,不仅对*第之事不怎么热衷,而且年老体衰,根本满足不了她的需求,而且唐一鸣也不会风花雪月,更不会哄她,久而久之,她有了不少怨言,开始在潜意识中寻找一个能满足她的男人,阮名扬就这样顺利进入了她的视线! 以前在潮阳的时候,香兰也见过阮名扬几次,她是县令的女儿,阮名扬是县尉,两人到了京郊之后,也算是旧时,关系自然比别人亲近。 如今唐一鸣不过一个小小县令,势单力薄,薪俸微薄,又没有田产家资,请不起太多的下人,手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使唤,阮名扬便经常被唐一鸣召到府中办各种事情,大到修葺房屋,搬砖砌墙,小到置办家什,送信跑腿,阮名扬都被迫亲力亲为,享受了管家,下属,心腹等多重角色集一身的万千荣耀。 香兰一直偷偷观察阮名扬,真是雪中送炭,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阮名扬年轻气盛,面容英俊,声音宏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她便动了心,如果能得到这样的男人,也算不枉此生! 她心情郁闷的时候,动辄就找阮名扬倾诉,甚至把对唐一鸣的各种不满也毫不顾忌地向他说,阮名扬虽不爱听,可毕竟是自己顶头上司的爱妾,面上也会勉强应付几句,这极大地鼓舞了香兰的信心! 可这个阮名扬好归好,却不解风情,她好几次打扮得风情妩媚,香风撩人地从他面前走过,却惹得他局促不安,不知所措,香兰看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是个雏儿,更是心旌摇曳,若是好好**这样的男人,只要他动心了,必定会对她一心一意,能常常幽会*,想起来就觉得刺激,生活也有了盼头! 这日,阮名扬奉唐一鸣之命给府中送东西,香兰见阮名扬来了,匆忙出来,笑得极为柔媚,“阮公子,今日又麻烦你了!” 她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现在的唐一鸣哪里满足得了青春正盛的她?看阮名扬浓眉大眼,若是能与这样的男子一度*,发展成为长期的*关系,好歹也弥补了自己内心的巨大缺憾! 阮名扬不敢抬头,搬好东西之后,怕看见香兰若隐若现的宿兄,忙道:“夫人客气了,我先告辞了!” 香兰扑哧一笑,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阮名扬急忙扶住她,顿时温香满玉入怀,香风入鼻,“夫人小心!” 阮名扬正准备推开香兰,却被香兰贴了上来,声音酥软入骨,“多谢,要不是你,我可就摔倒了!” 阮名扬从未和女人这样亲近接触过,满脸通红,香兰却乘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含情脉脉,粉面寒春地看着他,“好人做到底,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扶我到*上躺下?” 这般明显的话语要是阮名扬再听不出来,就不是男人了,他心下一怒,脸色一变,忽然将香兰推开,“夫人请自重!”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在香兰的计划中,接下来应该是郎情妾意,共度*,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可是事情急转直下,阮名扬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居然这样粗暴地把她推倒在地上,她恶狠狠地看着阮名扬离去的背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香兰到底是极有心机的女子,心知像阮名扬这样的男人,不可急于一时,还需另想别的办法! 这件事,阮名扬也不敢告诉唐一鸣,他还是明白,枕头风他哪里吹得过香兰?万一香兰倒打一耙,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不过从那以后,他就找各种借口很少再来唐府了。 香兰却不死心,心知这种事情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捅破那曾窗户纸,顺利完成第一次,她决定改变战术! 阮名扬虽然来得少了,可是有顶头上司唐一鸣的吩咐,他也只得勉强应付几次。 后来只要阮名扬来府中,香兰就打扮得清新素雅,仿佛那件撩拨事件从未发生过一样,对阮名扬再无以前的轻薄浮浪言语,一副完完全全良家女子的正派之举,甚至给阮名扬道歉,说那天是喝多了,还请他不要介意! 阮名扬是个心胸开阔的男子,哪里会为难一个小女人?很快就接受了香兰的道歉,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他也渐渐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对香兰也没有了以前的戒心,谁知道,他是忘了,香兰没忘呢? 香兰看时机差不多了,也忍不住了,就决定出击,向唐一鸣诉苦,说房里少个大衣柜,前些日子在一家店看上了,想要买回来! 小事一桩,唐一鸣当即答应了,自然而然想到了阮名扬,这种事情让他去办就好了! 第二天,阮名扬奉唐一鸣之命买了衣柜,搬到府中,阮名扬是准备放在香兰院中就走的,可是被香兰叫住了,“阮公子,我这院子里又没有男人,就只有伺候的两个小丫头,你放在这里,谁有这力气搬进来呢?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搬进来吧!” 见阮名扬犹豫,香兰扑哧一笑,“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阮名扬只好低着头把大衣柜搬到她房中,香兰递上来一杯茶,“阮公子喝杯水吧!” 阮名扬一大早就被唐一鸣指挥去集市买衣柜,跑了一上午,口干舌燥,也确实渴了,接过来一饮而尽! “多谢夫人的茶水,我告辞了!”阮名扬正欲转身,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匆忙稳住身子,心知不好,狐疑地看着香兰,怒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香兰得逞一笑,看你今天从不从了我?她温柔地伸手扶住他,带着糯软的声音,答非所问道:“你没事吧?”酥软无骨的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专朝敏感的地方下手,刺激他,就准备解他的腰带,不信他不上钩! 阮名扬极力忍住的冲动,知道上当了,用力一把推开她,怒道:“滚开,你这个践人!”正准备快步离开,又是一阵头晕,差点摔倒! 香兰看到他强健的身体,哪里忍得住?她飞快地脱去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红色肚兜,胸口雪白肌肤几乎一览无余,柔媚*道:“想必你也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今日何不一试?” 阮名扬暴怒,一股股身体的冲动往上涌,竭力控制住,今天要是让她得逞了,他这辈子就算毁了,正欲快速离开,可是被从地上爬起来的香兰一把抱住,威胁道:“你若不从了我,我就告诉唐一鸣,说你欺负我,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何况外面的门已经锁了,你根本出不去了!” 阮名扬的*和理智在疯狂地打架,恶狠狠道:“我虽然位卑人轻,却还知道天理人伦,你一个有夫之妇,居然如此无耻,我今天就是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得逞!” 香兰的脸狠狠抽搐了几下,不成功,则成仁,阮名扬毕竟是唐一鸣的属下,若是以后为了讨好唐一鸣,将这件事说出去怎么办?既然到了这种程度,他还不上道,那便怪不得自己了,一条计策便水到渠成! 见阮名扬一抬脚,身子一摇晃,几欲摔倒在地,她猛地上前抱住他,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唐府并不大,声音很快就传了出去,就聚集不少人,外面脚步声响起,门也不知道怎么就开了,大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香兰被阮名扬压在身下,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香腮红面,正在拼命地踢打阮名扬! 安梦瑶忙吩咐几人上前将阮名扬拉开,看向阮名扬,目光迷离,胸前被抓了几道血痕,眼睛冲血。 香兰恶人先告状,哭诉阮名扬借搬衣柜的机会趁机猥亵她,言语轻薄,被她严词拒绝之后,居然怒羞成怒,兽性大发,她拼死反抗,正准备以死殉节,咬舌自尽,一副桢洁烈女的模样! 这时候,阮名扬百口莫辩,他的头一直很晕,头昏眼花,看眼前都是模糊不清的,只听到四周都是责骂声。 早有人禀报了唐一鸣,唐一鸣匆匆赶回来,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当场狠狠打了阮名扬两个耳光,骂他不知廉耻,枉费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提拔他,重用他,不知感恩图报就算了,反而惦记上了自己的妾室,孰可忍孰不可忍,当即命人将阮名扬抓入县衙! 没过多久,以淫邪罪判了死罪,上报给京兆府,等待审核,只要通过,事情就再无更改,阮名扬必死无疑! 香兰想到此,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阮名扬死了,真是太可惜,不过她还是很清楚,阮名扬无权无势,养不起她,若是纯粹跟了阮名扬,也是她不愿意的! 第四十一章 审案 谁也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唐诗居然和京兆府的钟大人一起来到了唐府重审此案! 钟大人是京兆府的人,唐一鸣已经将阮名扬的案子上报到京兆府,死刑按律需要核查! 唐一鸣千算万算,算不到唐诗居然也会来到唐府,想起夏侯少将军那样冷酷的眼神,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完全相信,若不是因为他是唐诗的父亲,夏侯少将军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得知钟大人今天来府中是复核阮名扬一案的,他连忙殷切地请钟大人和唐诗到府中坐下! 唐一鸣其实早就知道阮名扬的心思,居然暗恋过自己的女儿唐诗,心中颇不以为然,就凭他一个小小官吏,就异想天开地想勾搭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唐诗早已有婚约在身。 不过唐一鸣对阮名扬不满意归不满意,又离不开这个实际办事的人,他深知,有了政绩,才能更好往上攀升,从这个角度来说,阮名扬也是他的棋子之一! 钟大人主审,唐诗坐于一旁听审,吴妙晴,安梦瑶等人在一旁肃然站立,唐一鸣坐在下座! 安梦瑶从唐雅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心底埋怨老爷把事情弄砸了,老爷不可靠,她唯一靠得住的就是两个女儿,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两个女儿的婚事,唐雅谈起姐夫的时候眉飞色舞,孺慕之情昭然若揭。 她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她从来没有见过夏侯少将军,不过也曾听说过他的赫赫威名,原来是打算把唐雅嫁给谢家的三公子谢浩远,但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既然唐雅对夏侯少将军一见倾心,她身为母亲,总得为自己女儿打算打算! 安梦瑶很快就厘清了这些事情,认清楚了时势,和大小姐翻脸的是老爷,并不是她,她毕竟曾经还伺候过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唐雅能做少将军的姬妾,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保障了! 唐雅回府之后,根本就忘不了夏侯府的威仪煊赫,绮丽风景,佳木茏葱,奇花烂漫,说那才是人住的地方,自己住的唐府,哪里适合人呆?最合适做猪圈,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顺眼,动不动就发脾气! 如果你知道一个地方再好也与你完全无关的时候,你可能不会心生妄念,但是当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属于你姐姐的,你就很难不动心思了,尤其是姐夫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唐雅闭目沉思,若是能在姐姐身边分一杯羹,这辈子就知足了! 姐夫发号施令时候的冷然潇洒,在唐雅心中,有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威慑力,玉树临风,犹如天人,身份地位的高贵尊崇,有男人特有的凌冽锐气,英姿勃发,如陌上春动,惊艳了她的眼眸,一颗芳心刹那间埙落。 安梦瑶见云裳站在大小姐身边,深知云裳在大小姐面前份量,忙对云裳鞍前马后,笑道:“云裳姐姐,好久不见了!” 云裳冷冷看了满脸堆笑的安梦瑶,不冷不热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安梦瑶脸上的笑容一僵,忙叫唐雅过来,催促道:“这是你云姨,快叫啊!” “云姨!”唐雅甜甜叫道。 云姨淡淡瞥了唐雅一眼,又不是陌生人,以前从来没有叫过她云姨,现在来叫了,既然小姐已经和唐府没有关系了,她也就没有理这些虚情假意的人了! 她心中真为小姐叫好,这样的家人,早就该彻底撇清关系了,要不是为了名扬一事,小姐是怎么都不来这肮脏之地! 很快,原告香兰就来了,看到这阵势,心中有些害怕,她低估了唐一鸣心中的恨意,唐一鸣本就仕途不顺,又经常被一些心怀恶意的人冷嘲热讽,说堂堂夏侯府的老丈人居然屈居一隅,女儿还是堂堂正正的正室,就算是妾室,以夏侯府的权势,帮他谋个高官厚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见他这父亲当得到底有多失败! 仕途不顺的男人,若是府中再出了这样的事情,会不惜一切代价,手中仅有的小小权力也要发挥到极致! 钟大人是何等人?手中经历案子无数,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看香兰,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有几分姿色,一身素雅,不施粉黛,我见犹怜! 阮名扬他也见过了,血气方刚,相貌堂堂,这样的两个人,倒似甘柴猎火,若是有一点火星,怕是要燃烧起熊熊烈火了,钟大人心中已经有些明白,看来不但在深宅大院,主人妻妾和管家小厮*的不是什么稀罕事,在寻常人家,也遍地开花! 钟大人对唐诗一颔首,“少夫人,可以开始了吗?” 唐诗淡淡一笑,“钟大人,今天本夫人是来听审的,你做主吧!” “是,少夫人!”钟大人一点头,清了清嗓子,“原告,你先开始说!” 香兰还没有开始说话,唐一鸣就抢先了,“大人,阮名扬已经签字画押,证据确凿,似乎不必再审了?” 钟大人还没说话,唐诗就淡淡道:“唐大人急什么?钟大人还没开口呢!” 唐一鸣脸色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钟大人听到夏侯少夫人居然叫唐一鸣“唐大人”,而不是父亲,有些奇怪,不过并未多想,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不便多问,不过他一向精细,很快就发现这对父女很是奇怪,关系很冷漠! 钟大人道:“本官看过阮名扬的卷宗,判的是死刑,按照朝廷律例,人命关天,凡是死刑必须要经过京兆府的复核,唐大人不会不知道吧?”钟大人念在唐一鸣是夏侯少夫人父亲的份上才给他三分薄面,叫他一声“唐大人”,否则绝对是直呼其名的。 唐一鸣岂能不知道?不过他并不担心,人证物证口供俱在,阮名扬还能翻了天去?他真正生气的是唐诗在他面前摆足了夏侯少夫人的架子,仿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已经确实没关系,但是在外人面前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钟大人淡淡一笑,道:“唐大人,这个判刑不合理,淫人妻子未遂,按律只能抄家流放,刺配充军,何以判了斩刑?” 唐一鸣并不意外,心中十分不悦,一口一个“淫人妻子”,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都丢尽了,不过强压下心头不悦,胸有成竹道:“钟大人此言差矣,这个罪名不可一概而论,视情节严重程度可量罪推论,阮名扬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之下闯入下官妾室内堂,行不轨之事,可见行为之猖獗,这等贼子若不严惩,以儆效尤,只是刺配充军就轻而易举放过,岂非让良善百姓寒心?” 钟大人经验丰富,岂会看不出唐一鸣有泄私愤的成分在?转而看着唐诗,“不知少夫人的意思是…?” 唐诗不动声色,微微笑道:“没关系,钟大人开始吧!” 钟大人颔首不再理会唐一鸣,转而看向香兰,“你先说!” 众目睽睽之下,香兰有一种被八光了衣服的感觉,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道:“平日阮名扬就对妾身多有觊觎,各种明示暗示,妾身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直都视而不见,总想着他不会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 “后来呢?”钟大人追问! “那日,阮名扬来了府中,妾身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主动避讳,可是他居然跟在妾身后面到了内室,妾身深觉不妥,便要赶他出去,谁知,他一把抱住妾身,说喜欢妾身很久了…”香兰的声音越说越低,快说不下去了,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哭了起来! 钟大人却不为所动,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面无表情道:“继续说下去!” 香兰偷偷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唐一鸣,咬唇道:“妾身宁死不从,拼命挣扎,他一把捂住妾身的嘴,叫妾身不要声张,还说…” “还说什么?”唐诗冷冷道。 唐一鸣终于看不下去了,本想怒而起身,可这里他是最低级的,根本轮不到他发飙,在这些大官面前,他也不敢也没底气发飙,只得低声下气道:“大人,事关女子名节,这种事情叫一个女人怎么说得出口?” 钟大人却不以为意,“唐大人此言差矣,人命关天,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再说了,唐大人不是一直希望严惩贼人吗?若是案子没有什么疑问,本官也可以早点核准唐大人的死刑审判!”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唐一鸣无话可说,更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都是远在他之上的人,只得讪讪道:“是!” 钟大人看着香兰,威严道:“你继续说!” 香兰咬紧牙关不放松,“还说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善待妾身的,妾身乘他撕烂我衣裳的时候,挣脱了他的手,大声喊人,这才逃过一劫,请大人为妾身做主,还妾身一个清白,妾身感激不尽!” 唐诗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重复了一遍,“你说阮名扬撕烂了你的衣裳?” 第四十二章 打回形 香兰忙不迭点头,“是的,妾身宁死不从,他便撕烂了妾身的衣服,说一定要得到妾身,不然就要杀了妾身…”香兰似在回忆一件极痛苦极难以启齿的事情,一直抽抽泣泣,将弱女子的楚楚可怜演绎得淋漓尽致! 香兰的这副模样让唐一鸣看了,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阮名扬千刀万剐,没判凌迟真是太可惜了,他自认为对阮名扬不薄,谁知阮名扬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居然要强占他的女人,想给他戴绿帽子,他暗下决心,趁等待行刑的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折磨人面兽心的阮名扬,让他生不如死! 唐诗的余光瞥见了唐一鸣血红眼中汹涌的恨意,看来将阮名扬判了问斩还不解气,她虽然不知唐府的具体事务,但是对于唐一鸣把阮名扬当成下人使唤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阮名扬不是他唐家佣人,却被他一直呼来喝去,到了现在,反而不见他记阮名扬的半点好,难怪舅舅死后,他全然不记娘的好,任凭工于心计的韩映之将娘害死,也不闻不问,依然对韩映之*爱有加,估计他的心一定是从内黑到外的。 唐诗从回忆中走出来,看向香兰,这女人倒是不笨,知道这种事情,一向死无对证,你根本找不到证据,而且,按照最基本的逻辑,人都会同情弱女子,毕竟这世上只有男人强占女人的事情,总没有女人反过来强占男人的道理。 更何况,还有安梦瑶,吴妙晴和几个下人的证词,她们都看见了,此案看起来无懈可击,可是唐诗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一个陷阱,专门等着阮名扬往下跳。 再结合阮名扬的话,她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应该是香兰看唐一鸣上了年纪,力不从心,看上了阮名扬这个近水楼台,打算红杏出墙,将年轻力壮的阮名扬发展成为长期秘密*。 谁知,阮名扬不肯,香兰恼羞成怒,又担心阮名扬将事情说出去,所以反咬一口,这个女子,未料胜先料败,倒是连后路都设计好了,心机真是不输韩映之! 既有证人证言,铁证如山,阮名扬想要翻案,难度很大,唐诗却始终很平静,淡淡道:“那件被撕烂的衣服在哪里?” 香兰一愣,还有人问这个问题,一件撕烂的衣服还有必要保存吗?支支吾吾道:“这…这…” 唐诗微微一笑,“怎么了,不在了?这件衣服可是重要的证物,如果不在,就很难保证你说的是实情了?”转头看向钟大人,“大人,本夫人说的对吧?” 钟大人颔首,“少夫人所言甚是,人证物证一样不可缺少!” 香兰脸色一红,嗫嚅道:“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妾身去找一找!” 唐诗看着香兰,话却是对唐一鸣说的,“这件衣服至关重要,案子想要定案,光有证人是不够的,还需要物证,你若是找不回来,此案就不能定罪!”唐一鸣虽然做过提刑官,可是对办案过程基本是糊涂的,或者说,他也知道定案的程序,但是这个案子在他心中已经定案了,连查都没查,就直接判了阮名扬死刑,如此草菅人命,心中只有自己利益的人,就算是真的当上了高官,也只会是百姓的祸害! 香兰看着唐诗和钟大人皆是冷然的脸色,匆忙起身,进入内室四处翻找,其他的人都等候在外面,一言不发,空气沉闷,唐一鸣更是脸色铁青! 一刻之后,香兰捧着一件撕烂的衣服出来,哭泣道:“这件就是妾身那天穿的衣服,被那贼人撕烂了!” 唐诗站起身,接过那件衣服,“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这件衣服就是那天你穿的,然后被阮名扬用手撕烂的?” 香兰匆忙点头,“是的,那一天是妾身生平最屈辱的一天,妾身不会忘记,他见妾身不肯,便用手撕烂了衣服,企图强来,这件衣服妾身已经扔了,少夫人说是证物,所以妾身四处翻找,才找出来的!” 一旁的安梦瑶吴妙晴等人也点头,表示就是这一件,这下,连钟大人也不知道夏侯少夫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一件被撕拉的衣服虽是证物,可是又能说明什么?为何要这么认真? 唐诗看着这件衣服,绫罗和棉麻混合而成的材质,花色艳丽张扬,服色还很新,暗自摇头,有些人不作死就不会死,黛眉微扬,忽然提高了声音,“钟大人,如果阮名扬试图强占良家妇女未遂,依你来判,应判什么罪责?” 钟大人沉思片刻,“回少夫人的话,根据本案的案情,若是依下官来判,脊仗二十,刺配充军十年!”钟大人也觉得唐一鸣判得过重,明显超出了合理的范围,这句话又似狠狠一巴掌打在唐一鸣的脸上,唐一鸣眸光凌冽,紧紧盯着唐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质疑他的审判结果,他的威严何在? 唐诗轻轻点头,话锋忽然一转,“如果证明阮名扬是被人冤枉的,此案另有别情呢?” 此言一出,香兰的身子立即抖了一下,竭力保持着原告的痛苦,“妾身没有冤枉阮名扬,妾身是受害者,差点就被他那个了…” 钟大人没有理会香兰,看向唐诗,如数家珍,“如果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阮名扬是被人冤枉的,按律阮名扬无罪释放,冤枉陷害他人之人,罪加一等,杖责一百,流放沙洲岛!” 香兰并不知道沙洲岛是什么地方,唐一鸣却是知道的,沙洲岛是大夏国最恐怖的流放之地,流放到那里的犯人在岛户人家里面做工,受尽虐待,饥寒交迫,要么被迫害致死,要么饿死,要么投海自尽,寻求一个解脱,总之一句话,死路一条,而且在死前还会受尽虐待! 唐诗淡淡一笑,“多谢钟大人!” 钟大人心里明白了几分,看来这夏侯少夫人是铁定要为这个阮名扬出头了,只是,夏侯少夫人是如何从这件被撕烂的衣服上看出破绽的呢?难道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香兰*阮名扬不成,恼羞成怒,反咬一口? 钟大人毕竟见多识广,深知一切皆有可能,香兰还这样年轻,看起来和唐一鸣的女儿-夏侯少夫人年纪差不多大,而唐一鸣却已经显了老态,这样年龄差距很大的老夫少妻,欲求不满的少妻转而*年轻气盛的阮名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这少妻选错了人,阮名扬不肯。 唐诗冷冷走到香兰面前,一字一顿道:“你在说谎!” 香兰一惊,看着唐诗那双明明清明澄澈却似一口古井幽深的眼睛,争辩道:“少夫人何出此言?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情愿天打雷劈!” 唐诗冷笑道:“本夫人马上就可以证明你在说谎,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 唐诗命云姨将衣服送到钟大人面前,“钟大人你看,这种布料,丝绸混合棉麻,而且,衣服还很新,并没有经过多次水洗,一般人怎么可能用手撕得烂?” 这下,连唐一鸣也神色一凛,不会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件衣服! 钟大人恍然大悟,为了保险起见,他立即命两个衙役去找来一件同样布料同样成色的衣服,两人同时用力,左右撕扯,却怎么也撕不开! 这一幕,让香兰的脸瞬间成了灰白色,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细节,这件衣服是她自己拿剪刀戳烂的,为了给阮名扬定罪留下佐证的,真是失算! 唐诗看着衣服虽然撕烂,可是细看,那上面仍有半截半截齐整的缺口,冷冷丢到她面前,“这是你自己剪得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穿透了过来,香兰脸白如纸,兀自狡辩道:“不是的,不是的,妾身没有,这件衣服是阮名扬撕的,人证物证俱在…” 钟大人怒道:“胡说!本官命两个壮年衙役都撕不开,区区一个阮名扬怎么可能将一件衣服撕成这样,你分明是在说谎!” 香兰顿时语塞,她生平哪见过这种场面啊?吓得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钟大人目光如炬,看向香兰,“说,这是怎么回事?” 唐一鸣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也急忙过来仔细查看这件衣服,也发现了看似凌乱的衣服上面,依稀有齐整的缺口,不像是被撕烂的,倒更像是被剪开的! 香兰低下头去,哭得更大声了,声声控诉,“少夫人也是女人,难道不知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的羞辱?少夫人不但不为妾身做主,反而诬赖妾身,那天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难道她们都在说谎?” 唐诗冷冷看着香兰,若不是嫌唐一鸣年老体衰,官职低微,这香兰岂不是又一个韩映之?淡淡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撕烂这种料子的衣服,一般人徒手根本做不到,就算勉强有人做到,也得非常非常用力才行,当时你穿着这件衣服,拼命挣扎,你的肌肤这么娇嫩,所以阮名扬在撕扯的时候,一定在你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现在时间也没过几天,相信你身上还有於痕吧!” 香兰狡辩道:“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妾身身上早就没有了,怎么会有痕迹?” 钟大人及时出声了,“这个好办,本官立即让仵作前来一验,就算於痕消失,仵作也能查验得出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香兰心下慌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看向安梦瑶和吴妙晴,“安姐姐,吴姐姐,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那日分明是阮名扬想要强占妾身,你们都看见了!” 安梦瑶和吴妙晴本身就对香兰这个小狐媚子没什么好感,此时更是幸灾乐祸,安梦瑶不紧不慢道:“大人,我可是只看见进门的一幕,进门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胡说!” 钟大人看着香兰的慌乱,已经彻底明白了,“来人,传仵作,给香兰验身!” 香兰身上哪有啊?吓得魂飞魄散,忙站起身来,拼命后退,“不要,不要!” 唐一鸣想阻拦什么,却被钟大人呵斥住了,“唐大人,本官在查案,你身为原告的至亲,本应回避,却还在此阻挠本官,到底是何居心?” 唐一鸣不敢造次,求救的目光看向唐诗,谁知道唐诗并没有什么表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香兰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钟大人看着香兰闪闪烁烁的眼神,怒道:“你做贼心虚,满口谎言,莫非想愚弄本官?” 钟大人此时已经看出来了,夏侯少夫人和唐一鸣不和,他见过世间百态,也见怪不怪,案子是怎么样的,就怎么审。 香兰看到钟大人发怒严肃的脸,吓得魂飞魄散,磕头不止,语无伦次,“请大人恕罪,是妾身自己剪的,阮名扬一直骚扰妾身,妾身无奈之下…” 钟大人早已不相信香兰的满口胡言了,高声道:“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啊,给我先杖责三十,大刑伺候!” “是,大人!”左右一声高吼! 香兰看到那厚重的板子,早已吓得失神,慌慌张张,“大人明鉴,妾身的确是说了谎,妾身…!” 香兰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世事,不是什么老姜,搞宅斗算一把好手,可以一到这真刀真枪的地方便没了硬骨头,一见要用刑,看到那样的刑具,很快就一五一十地招认了。 唐一鸣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把香兰给掐死,他自己的妾室红杏出墙,让他丢尽了脸面! 真相大白,阮名扬无罪释放,香兰即刻入狱,这下是真的铁证如山了,唐一鸣更倒霉,因为办案糊涂,不问是非,屈打成招,胡乱定案,险些酿成人命大案,被追究责任,直接从县令降到了普通办事人员,除了有一份固定微薄的俸禄之外,差点一无所有。 唐一鸣几乎万籁俱灰,没想到活了一大把年纪,算计了一辈子,却在*之间,被打回了原形! 他原本是一个小小秀才,薄有家私,捐了个官职,再加上本人又善于见风使舵,钻营起来是把好手,好不容易做到了通判,费尽心机娶到了谢微雨之后,更是一步登天,步步高升,直至做到了四品大员,可惜世事弄人,到了如今,竟然什么都没了! 唐诗对唐一鸣的下场并不同情,若不是色心泛滥,得意忘形,不知廉耻,无耻地娶一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小姑娘,哪会有今日之果? 娘曾经说过,当一个人的德性承受不了他的富贵的时候,总有一天,这富贵会给他带来灾难,这话用在唐一鸣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夏侯府提拔唐一鸣,他如愿成为高官,以他的个性,只怕会收受更多的银两,纳更多的小姑娘入府,享尽齐人之福。 像他这样的人,娶到了娘这样的千金小姐,这种运势一辈子有一次就不算少了,曾经舅舅提拔他,他不知感恩,舅舅过世之后,很快在官场角逐中惨败下来,如今还不知反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罪别人不提携他。 唐一鸣脑子的确够聪明,却没有智慧,智慧和聪明是两回事,智慧是一种境界,包含德性,唐一鸣足够聪明,却没有智慧,因为他缺乏德性! 唐一鸣看到唐诗的车驾渐渐远去,本想立刻追上前去,可是一想到夏侯少将军的警告,他只得生生止住了那颗不甘不愿的心! --- “少夫人!” 安梦瑶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发髻凌乱,上气不接下气,“少夫人请等等!” 唐诗听到声音,吩咐停下了车,掀起车帘,“有什么事吗?” 安梦瑶忙邀功似的道:“奴婢一看就知道那个香兰不是什么好人,每天打扮得跟个狐狸精似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奴婢早就看出来是她*阮名扬,还是少夫人英明,揭穿了她,奴婢佩服!” 云姨怒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安梦瑶一脸的为难之色,“云裳姐姐,这种事情,奴婢又没有证据,说出去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唐诗冷笑,如今安梦瑶见唐一鸣没什么指望了,身份几乎等同于平民百姓了,脑子倒是转得快,连自称都变了,成了“奴婢”! 夏侯府的下人身份都很高,夏侯府的高级丫鬟身份胜过一般府邸的嫡出小姐,像许嬷嬷这样的人,虽是下人,可是走出去,谁不给几分面子? 云姨是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如今的身份也远远高于安梦瑶,安梦瑶倒也懂得识时务,飞快地转换了自己的身份! 安梦瑶看见唐诗一脸漠然之色,谄媚谦卑笑道:“少夫人,这府中刚刚被香兰那个狐媚子害得遭了难,如今我们也请不起丫鬟和下人了,这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唐诗始终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等着她说下去。 云姨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和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安梦瑶十分可怜,哀求道:“奴婢也只能把雅儿送到别人府中去做丫鬟了!” 云姨太了解安梦瑶是什么人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诡计,冷笑道:“若是你以为我们小姐是夏侯府的少夫人,庶妹却在别人府中做丫鬟,这样就可以打我们小姐的脸的话,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我们小姐和你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安梦瑶忙摇头,眼圈一红,“云裳姐姐,你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是想,在哪家府上做奴婢不是做奴婢?倒不如在熟悉的人府中做奴婢,你也知道,雅儿粗手笨脚,从未出过门,我是个当娘的,自然放心不下!” 说完,她偷偷地抬了抬眼,小心翼翼试探道:“夫人生前也一直都很疼爱雅儿,常夸雅儿聪明懂事,求少夫人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让雅儿到夏侯府去做奴婢,只要有一口饭吃,不饿死就行,奴婢一定会感激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安梦瑶的话说得很动听,却没有打动唐诗,唐诗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如冰,看向安梦瑶,吓得她后背一凉。 “不要以为本夫人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忽然,唐诗的一句话就拆穿了安梦瑶的狼子野心,“若你想你的事情在本夫人身上重演,可就大错特错了!” 安梦瑶手紧得发白,脚底升起一股凉意,恐惧地看着唐诗,咬牙道:“少夫人你误会奴婢了,奴婢哪敢有那个心啊?雅儿毕竟是少夫人的庶妹,奴婢只求她不饿死就行,断然不敢有别的妄念,请少夫人明察!” 唐诗不屑道:“就算唐雅想近水楼台先得月,重复她娘的道路,也只能是痴人说梦,你要知道,我不是我娘,少将军更不是唐一鸣,实话和你说吧,唐雅这种资质,进夏侯府只能做最低级的粗使丫鬟,你还以为可以近身服侍少将军,顺利接近少将军?” 安梦瑶心惊肉跳,色若死灰,忙假笑道:“怎么会呢?少夫人真是说笑了,雅儿只是想寻个安身之处,怎会有那种非分之想?” 唐诗忽然提高了声音,“安梦瑶,都是老熟人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要在此试图愚弄我的智慧!” “真的不是!”安梦瑶急了,“少夫人,你听奴婢解释!” “好了,这府里都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就不要在此虚与委蛇了,相信唐雅也和你说过了吧,少将军说过,在我府中,若是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人,立即杀无赦,若是你们不知死活,我可不保证你们能不能活着出来!” 说完,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安梦瑶,“我们走!” --- 晚上,唐诗哄卿儿睡了之后,夜幕降临,也不见阿砚回来,都已经让人去府门口看了好几次,还是不见他的身影归来。 云姨劝道:“小姐,少将军今日兴许有事,所以晚了,看菜都凉了,不如先用膳吧!” 唐诗摇头道:“再等等吧!” 夜色越来越浓,忽然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纳兰宏逸的声音,“奉少将军令,请少夫人即刻入宫!” 唐诗还未答话,云姨急道:“入宫干什么?” 纳兰宏逸声音急切,“皇后娘娘薨逝了!” 第四十三章 入宫吊唁 唐诗和云姨对视一眼,这个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曾经听阿砚说过,在康亲王爷的变乱中,太后殉节,皇后娘娘受了惊吓,从此一病不起,顿时六宫无主,上上下下一片混乱,皇上盛怒,命太医院的人一定要医好皇后娘娘,否则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唐诗从乾国回来之后,虽然很少再进宫,可是和秦庄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断过,她敏锐地发觉,皇后娘娘病重不能理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虽说庄姐姐生性高洁,如芝兰玉树,生平最不屑的便是尔虞我诈,可她如今已是贵妃,膝下又有皇子,若不能一路争斗下去,就只能等着被人害死,这是一条孤途,没有退路,唐诗有的时候甚至在想,若是当初庄姐姐嫁给了明正哥哥,该有多好,大概也能保证一生的幸福安然吧! 可生活中没有假设,庄姐姐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直走下去,唐诗一封密函告诉庄姐姐,劝她乘皇后病倒,郦沉鱼入了冷宫的时候,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果不其然,宣贵妃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皇上则更甚一筹,让宣贵妃和庄姐姐同时处理后宫事务,互为牵制! 纳兰宏逸还在外面等着,唐诗顾不得多想,匆忙换了素白衣裙,重新挽了头发,出府赶往宫中,幸好云姨知道她没有吃东西,临走之前,包了几块点心塞到她手中,才不至于饿得头晕眼花! 一路蜿蜒到了宫门,唐诗看见已经有一些得知消息的命妇小姐们皆是身着缟素,陆陆续续来到宫中! 纳兰宏逸将唐诗送到宫门,对她道:“少夫人,少将军已在宫中,他说你到了之后,先去静姝宫等候,他随后会去找你!” 唐诗轻声道:“有劳!” 唐诗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入宫门,这样的事情,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一次,太后薨逝,宫中处处挂满缟素,处处闻得嘤嘤哭泣之声,还没来得及撤去,如今又换成了皇后娘娘,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金碧辉煌的宫殿,宫灯蜿蜒,恍如夜色中的星星,繁华的深宫盛景,此时竟然硬生生被唐诗看出一抹肃穆来,唐诗低了头,这样的场景,让她心底掠过一阵阵森然寒意! “见过夏侯少夫人!”一婉约动听的女声在唐诗面前响起! 唐诗抬头,看见一蛾眉皓齿的小姐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白衣,如娇花照月,美丽动人,狐疑道:“你是…?” “我是丞相府的孟时雨,奉母命来宫中吊唁皇后娘娘,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少夫人,特来拜见!”她落落大方,言语爽洁! 原来如此,唐诗冲她轻轻一点头,“孟小姐不必多礼!”平常会是微笑,现在哪里敢笑?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有人不断过来,唐诗还看见了舅母也匆匆赶来,都是一身缟素,神色悲戚,她对孟时雨微微一颔首,抱歉道:“告辞!” 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阿砚必定很忙,今夜来到的除了诰命夫人之外,便是王公贵族! 唐诗本来想去静姝宫等阿砚,正准备走,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谢浩远拉住了,低声道:“不要去找夏侯砚了!” 唐诗侧首看他,狐疑道:“为什么?” 他四周看了看,“这有什么难的?现在已经到了宫门落锁的时辰了,可是皇后娘娘突然薨逝,自然有很多人要来宫中吊唁,他身为少将军,要去协助大内禁卫军保证禁宫的安全,防止有贼人混入,威胁到皇上的安危!” 唐诗心下了然,“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谢浩远把唐诗拉到一旁,目光恣意地打量唐诗,白衣墨发,不施粉黛,头上只戴了一支洁白的珠花,清新动人,他啧啧出声,“真是女要俏,一身孝,这么一看,你还真是倾国倾城!” 唐诗上前一步,不着痕迹贴在他耳边,警告道:“这是在宫里,皇后娘娘大丧,你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悲伤来,你要是再敢笑,小心我去揭发你!” 他脸色一沉,不悦道:“如丧考妣?有必要这么咒我吗?那可是你舅舅舅母,虽不是亲的,但胜似亲的!” 唐诗见他这副模样,冷冷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说如丧考妣很过分吗?” 他却始终不以为然,“皇后娘娘薨逝,整个宫里的人都去吊唁了,还有谁会来管我这个小角色?再说了,就算我出事了,不是还有我的好表妹罩着吗?怕什么?这世上,很多身份都是徒有其表,名不副实,可你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就是皇上现在都得买你三分面子,我说的对吗,公主大人?” 唐诗看着他那张欠扁的脸,揶揄道:“可不是所有的人都长了眼睛,总有些人眼睛瞎了,长宁公主先是失了母后,现在又失了皇嫂,正是安慰她的好时候,你要是能收服了她的芳心,若是以后一不小心成了驸马,也防止被她欺负!” 谢浩远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失了母后可能会悲伤,失了皇嫂却未必吧?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想坐上这个位子的女人,一个皇后娘娘没了,还会有下一个皇后娘娘,有什么好安慰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孟时雨也走了过来,经过两人面前的廊桥,看到了在宫灯照耀下的唐诗,对她微微颔首,唐诗回礼一示意,两人目光触碰间就离开了! 谢浩远的目光却久久盯在孟时雨的身上,唐诗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揶揄道:“发什么呆?见到美人就忘了你的公主大人了?” 谢浩远却一脸正色,惋惜道:“不是美人,按照我专业的审美标准,她肤色不够白,眼睛不够媚,腰不够细,肩膀太宽,发质不太好,走路姿势也不够优雅…” 唐诗极力捂住嘴巴才使得自己没有笑出声来,嗔道:“你干什么呢?” 他没好气地白了唐诗一眼,“托你这位公主大人的洪福,你不喜欢长宁公主做你表嫂,便嘱咐我娘帮我挑媳妇,我娘又本着不干涉儿女婚姻自由的理念,坚决不包办婚姻,以免有损她老人家的光辉形象,一定要我同意才肯去下聘,不瞒你说,我娘最近经常在府中举办各种宴会,邀请各种夫人小姐赴宴,还逼着我一定要参加,目的昭然若揭,我最近每天都在看女人,都看花眼了,不过我的本事又见长了,现在已经有严重的幻视,每个女人走到我面前,我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说出她的优缺点!” 唐诗看着远去的孟时雨的倩影,笑道:“我觉得这位小姐挺好的,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谢浩远摇摇头,继续用那种欠揍的语气对唐诗道:“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和女人看女人的目光不一样,你别看这个孟时雨,娉娉婷婷,勉勉强强好像说得过去的样子,其实根本算不上美人,各方面条件综合起来,只能算一般!” “你认识她?”唐诗瞪大了眼睛。 谢浩远嗤笑一声,“在京中长大的世家公子,谁不认识孟时雨啊?” 很快,他就在唐诗面前展现了他能上天入地的本领,“这个孟时雨,是孟丞相的小女儿,勉勉强强也算个才女,不过比起姑姑的美名,那还是有不小的距离,不过孟时雨出名,倒并不是因为她差强人意的名声,而是因为她能吓退男人的本事!” 唐诗很奇怪,“孟时雨怎么了?” 看见唐诗好奇的眼神,谢浩远得意一笑,胡聊神侃,“以孟时雨的身价,上丞相府提亲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而且没有三两把刷子就不要去丞相府丢人现眼了,换句话说,不是三品大员以上的府邸人家就不要去自讨没趣了,不过孟时雨眼高于顶,对上门提亲的一个也看不上!” “为什么?” “她仗着有几分才名,非要跟人家公子比试一番,赢了才有资格向她爹提亲,否则就是她爹同意,她也不同意,孟丞相也一直*着她,由着她,也可能是拿她没办法,结果每次都吓得人家公子落荒而逃,灰溜溜地逃出了丞相府,娶亲当娶贤,女子无才便是德,诗词歌赋又不能当饭吃是吧?” 唐诗冷冷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恶俗的,我倒觉得这姑娘有个性,我喜欢,但凡女子总希望找一个才华远在自己之上的男子做夫婿,有什么不对吗?” 谢浩远却嘲讽一笑,“你懂什么?孟时雨这叫高不成,低不就!” “此话怎讲?” 谢浩远最喜欢在唐诗面前侃侃而谈,最喜欢唐诗被他驳得哑口无言,最喜欢看唐诗一脸的颓败之色和有苦说不出的气恼,他大发慈悲道:“我告诉你吧,这京中王孙公子众多,虽然孟时雨身份高贵,也有几分才学,可是在她之上的绝非没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要是和我这个状元郎比起来,至少要甩她八丈远!” 唐诗扑哧一笑,浩远哥哥调侃的声音又起,“我自称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不过我对她没兴趣,否则,成为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也不错!” 唐诗斜斜睨他一眼,“又是驸马,又是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走桃花运了!” 他长叹一声,一脸的无奈,“人要是走起运来,谁也拦不住,要不是你耽误了我这么多年的大好年华,我现在早就左拥右抱,儿女绕膝了,这些可都是被你害的!” 没等唐诗说什么,他又道:“我都差点忘了,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还能勉强胜过她的话,就是你的心上人夏侯砚了!” 唐诗正欲说话,又是一列白衣宫女从廊桥上经过,两人匆忙低头,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等她们远去了,谢浩远低声道:“看来这里也不安全,跟我来!” 他拉着唐诗到了一处花影树下,四处勘察了地形,确认安全,唐诗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神秘兮兮一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可是听说事情很蹊跷呢!” “什么事?”唐诗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他鬼鬼祟祟道:“自从康亲王爷宫变之后,皇后娘娘就病倒了,据说是受了严重的惊吓,正好我一好哥们是在太医院里混饭吃的,他前天才告诉我,皇后娘娘的病有起色了,也终于能进食了,太医院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了,怎么突然就薨逝了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唐诗一惊,猛然按捺住狂跳的心,竭力淡淡道:“或许是回光返照也说不定呢,宫变那天你不是也来了吗?听说那些叛军见人就砍,血流满地,尸积成山,一个女人哪里见过这些?纵是六宫之主,也是女人,被吓得丢了魂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再说不是所有受了重创的人都能康复的!” 他摇摇头,正色看着唐诗,忽道:“告诉你这么劲爆的消息,你难道不打算发挥发挥你唯一的优点?” “什么唯一的优点?”唐诗莫名其妙。 他看着唐诗狐疑的模样,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不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除了会查案,还能干什么?这不是你唯一的优点,又是什么?” 唐诗终于平静下来,狠狠道:“我告诉你,谢浩远,皇家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在宫里生存的人,是不能带耳朵和眼睛的,更不能带一张嘴巴,尤其是你这样的大嘴巴,小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浩远看着唐诗,似笑非笑,嘲讽道:“我是提醒你,皇后娘娘死得蹊跷,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做到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是我的终极目标,也是我最崇高的理想,我虽然满腹才学,学富五车,文可定国,武可安邦,可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你就不同了,你的公公和丈夫可都是朝中一等一的人物,你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有利于你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就和后宫不能干政的道理是一样的,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你看历朝历代,哪一个走到高位的女人不是一面打着不得干政的旗号,一面将大权牢牢握在手心?” 唐诗若有所悟,轻声道:“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就引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 谢浩远满脸不屑地看着唐诗,“自从你嫁给了夏侯砚之后,胆子就越来越小了,越来越不像我那个敢作敢为的表妹了,顾忌这么多?” 唐诗敲了他的脑袋,辩解道:“你那叫冒进,我这叫谨慎!” 他更加不屑,“自古富贵险中求,但凡做到高位的人,有两个条件是一定要具备的,一个是胆大,一个是谨慎,恭喜你,具备了其中的一半,光有谨慎了!” 两人一直躲在花影树下窃窃私语,他的声音也一直只有唐诗听得见,“你听着,就算皇后娘娘是非正常死亡,我也不是要你替皇后娘娘伸冤,这宫里的女人不是你害我,就是我害你,不管怎么死的都不冤,我是想要你查出这背后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唐诗沉思半晌,树影斑驳落在他英俊的脸上,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谢浩远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查过了,皇后娘娘的灵堂在凤仪殿,今夜丑时那里没人值守,我给你做掩护,你去看看皇后娘娘的遗体,用你行家的目光查查可有可疑之处?” “皇后娘娘的灵堂不是有很多内侍守护吗?怎么接近?” 谢浩远胸有成竹,“你想太多了,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是像你这样想的,都以为皇后娘娘的遗体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守,实则不然,只有一些内侍,还有宫女值守,我负责帮你把他们引开,还有,那个灵堂布置得跟唱戏的草台班子一样,处处都是白色帷幔,阴森恐怖,一般没人敢靠近,想要藏个人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我的好妹妹,你不是学过点武功吗?刚好派上用场了!” 唐诗看他笃定的眉眼,“原来你都打算好了,我要是死了,一定要拉你当垫背的!” 他无比认真答道:“公主大人发话,下官却之不恭,求之不得,生不能作对夫妻,共同赴死也不错!” 可唐诗依然觉得这件事太过冒险,“皇后娘娘在宫中一向低调,我和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来往,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的傻妹妹,你要是嫁给了我,说这话就完全没关系,可你嫁的人是夏侯砚,那可是时时刻刻和皇家打交道的人物,你难道忘了,皇上曾经猜忌夏侯府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忘记?唐诗一时沉默无言。 他的声音微微加重,“没忘记就好,我告诉你,以我天才的头脑和敏锐的分析,这事一定有蹊跷,皇后娘娘的死背后一定有鬼!” 唐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皇后娘娘又不是你表姐,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他又敲了一下唐诗的脑袋,毫不留情,“你这个死丫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为了你,可是把头别在腰带上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要不是为了你,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我的驸马,再或者,轻轻松松赢了孟时雨,成为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照样平步青云,犯得着和你一起来这里闯这龙潭虎穴吗?” 第四十四章 暗中查探 凤仪宫灵堂。 “什么人?”一个风一样的黑影忽然从守卫的内侍眼前掠过,原本死寂的灵堂忽然有了这种响动,几人身子一颤,战战兢兢地追了出去,也引起了其他值守内侍宫人的注意,“怎么了?” 唐诗瞅准这个极短暂的空隙,轻盈的身体飞快地掠入了重重帷幔,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没一会,几人就嘀嘀咕咕地回来了,其中一个埋怨另外一个道,“我看你是看花眼了吧,哪有人啊?” “我明明看见了,不会是有…有鬼吧!”另外一个立即吓得脸色惨白,昔日明珠华光的凤仪殿,今日成了灵堂,寒冷森然,在这里的人,只觉得脚底生寒,后背发凉! “胡说!”另外一个低声吼道,外面很快就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唐诗在里面穿行,这白色帷幔是最好的天然屏障,宫人内侍们的目光都被其遮住了,冷风猎猎,掀起帷幔飞扬,更添几分阴森恐怖,似乎死在这宫里的魂灵还在萦绕,久久不肯离去,夜风呜咽,仿佛鬼哭的声音,她连毛发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继续往里面走,从一个帷幔轻盈地潜入另一个帷幔,成功避过了那些跪于地上宛如木偶的宫人的眼睛! 夜风愈加冷寂,她的绣花鞋踩在地上,轻细犹如无声,眼前隐隐绰绰,似鬼影幢幢,到了尽头,唐诗看见帷幔后面躺着一个人,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叫人了,应该是已经升天的皇后娘娘了! 一阵夜风吹过,掀起了宽大的帷幔一角,这个短短的间隙,让唐诗看见了皇后娘娘的遗体,只此一眼,唐诗立觉身体瞬间凉透,左右无有一人,不见一丝生气。 借着幽暗星光,如水月光,还有鬼火般的风灯,唐诗看见皇后娘娘身边堆满了金银珠宝,璀璨夺目,宝光流转,皇后凤冠霞帔,妆容肃仪,红唇如旧,像活着一样,脸上涂了厚厚的宫粉,看不出本来的脸色! 唐诗倒没想到这个细节,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死因可疑,至少从脸色上看出些端倪,可是皇后娘娘薨逝之后,已经上了浓妆,这还能看出些什么? 夜色森寒,唐诗心念一动,抽出袖中的手绢,小心翼翼地在皇后娘娘唇上擦拭,殷红唇脂落在手绢上,借着皇后身边的一颗夜明珠的光芒,正好映出唇色上极淡极淡的乌青色,淡到近乎于无,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可唐诗却对这种迹象有天生的敏锐,心尖一颤,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唐诗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腿脚发软,浩远哥哥说的果然没错,皇后娘娘不是病逝的! 可是,现在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皇后娘娘的唇妆被自己破坏了,若不快速复原,自然会被人看出破绽! 唐诗今日是来宫中吊唁的,并没有带唇脂,当务之急,是赶快找来唇脂,为皇后娘娘补妆! 正在忧急间,外面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鸟鸣声,唐诗知道浩远哥哥让自己赶快出去,时间紧迫,顾不得多想,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帷幔中钻了出去! 借着夜色的遮蔽,谢浩远把唐诗拉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急急问道:“怎么样?” 唐诗贴在他耳边,“皇后娘娘的唇色有些不正常,如果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应该是中毒而死的!” 谢浩远神色一凛,低声道:“等会就有皇族的人过来拜别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唐诗一把拉住他,“不行!”飞快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下子连以智多星自居的谢浩远也怔住了,什么环节都设计好了,偏偏遗落了这个细节! 不过很快,谢浩远就镇定了下来,“这宫里到处都是女人,找唇脂不难,难在到底怎么样才能再进去一趟,一定要在明天凌晨之前将皇后娘娘的妆容补上去!” 他正准备自告奋勇地要去找唇脂,却被唐诗制止了,“皇后娘娘用的唇脂,岂是你随便找个宫女的拿来就可以补数的?我们不能再留下破绽了!” 谢浩远瞬间就明白了唐诗的意思,自信一笑,“这有何难?去皇后寝宫中拿不就是了?” 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后娘娘薨逝,宫中的人都跪于地上,神色悲戚,满目惶然,谢浩远很是顺利地潜入了皇后的寝宫,没过一会,拿了一堆唇脂过来,“你看看哪一种是皇后娘娘用的?” 唐诗闻了味道,又和手绢上的颜色进行比较,将一张唇脂抽出来,藏在袖中,肯定道:“就是这个!”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谢浩远拉着唐诗的手一路蹑手蹑脚地再往灵堂过来,可是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完全变了,不再仅仅只有低头跪拜的宫女和内侍了,人比之前多了很多,唐诗根本没办法再混进去了! 唐诗和谢浩远对视一眼,谢浩远也收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唇形抿成一条直线,若是明天天色大亮,有人发现皇后的妆容被人动过,岂会不起疑心? 正在两人苦思冥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本王来拜别皇嫂,其他人先行退下!” “是,王爷!” 唐诗神色一动,看向谢浩远,“机会来了,我去一试!”只有靖江王在,便少了很多其他闲杂人等的目光! 靖江王原本远在靖江王城,康亲王爷变乱,太后薨逝,他赶回京奔丧,如今人还没有来得及离京,就又赶上了皇后大丧! 唐诗见靖江王进入了灵堂,唐诗急忙从暗中走出来,左右侍卫忽然一挡,喝道:“什么人?” 唐诗看着眼前威严的侍卫,深吸一口气,镇定道:“我是…” “是本王让夏侯少夫人来这里拜别皇后娘娘的,你们退下吧!”一个清淡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王爷!”他们立即让开了,唐诗来到靖江王身边,“参见王爷!” 靖江王看着唐诗,素衣胜雪,仙姿佚貌,似笑非笑,“你怎么会在这里?”照例,应该是皇族先行祭拜,今夜朝臣只能在灵堂之外跪拜,明日才能祭拜,她怎么会在这里? 唐诗脸色尴尬,有些难以启齿,“实不相瞒,我刚才在承德殿外的时候,看见长宁公主的仪仗过来,我有心避开,可对宫中之路又不太熟悉,所以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了,看见了王爷仪仗,所以想向王爷问问路,多谢王爷替我解围!”她说的倒不完全是假话,她和浩远哥哥来凤仪殿的时候确实远远看见了长宁公主的仪仗,两人怕节外生枝,躲在花丛中不敢出声。 靖江王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我这个皇妹,生性刁蛮,一向我行我素,平日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 唐诗匆忙摇头,“没有,没有,只不过皇后娘娘大丧,我也不想起什么冲突,所以避开了!” 靖江王轻轻颔首,唐诗看到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心下愈发焦急,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试探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是我等女子心中典范,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既然现在我已经来了,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先行拜别娘娘?” 靖江王淡淡一笑,“有何不可?本王这就带你进去,皇嫂在天有灵,也会有感于你一番心意!” 唐诗松了一口气,随着靖江王进入内里,步履缓慢,快到皇后娘娘遗体的时候,缓缓跪下,双手合十,表情肃穆,俊目紧闭,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 唐诗跪在他身右后方,看见他闭上了眼睛,真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匆忙起身,到了帷幔后面,又看见了皇后娘娘,急忙拿出藏在袖中的唇脂,颤抖地给皇后娘娘补好唇妆,一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直到确认皇后的唇妆看不出一丝破绽,才匆忙从帷幔后走出来,若无其事地在靖江王身后跪下,学着他的样子跪拜! 完成这一切动作的时候,唐诗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从来没有这样的慌乱过,始终不敢睁开眼睛,拼命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连呼吸都不敢有一丝的紊乱,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靖江王的淡淡声音,“好了,我们出去吧!” 唐诗低头,不敢让他看出破绽,“谢王爷!”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他脸上已然恢复了常色,像闲聊一样,“我来的时候,遇到阿砚了!” “他怎么说?”唐诗藏在袖中的手还在颤抖不停! 靖江王缓缓道:“他说你在我母妃宫中等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唐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什么,还是无心话语?敛眉低首道:“是啊,我也是要去太妃娘娘宫中的,可是路上遇到长宁公主,就走偏了路了!” 好在靖江王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唐诗苍白的脸色,“你*没睡吧?” 唐诗机械地点点头,“是啊!” 一晚上没休息,刚刚又去偷看皇后娘娘的遗体,又去补妆,精神高度紧张,现在脚步发虚,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被靖江王爷一把扶住,关切道:“看你精神很不好,我送你先去休息吧!” 唐诗摇摇头,“我们不是应该去吊唁皇后娘娘吗?” 靖江王不容分说,“那是明天的事,好了,别说了,我送你去我母妃宫中休憩!” 见唐诗犹在迟疑,他淡淡一笑,话里有话道:“我可是阿砚的亲表弟,难道你连我不相信吗?” 唐诗确实困了,确实需要一个地方按捺自己狂跳的心,只得道:“如此有劳!” 靖江王带着唐诗去往静姝宫,这个时辰,端淑太妃早已休憩,他命一名宫女带唐诗去休息,“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找阿砚!” 宫女把唐诗领到一间华美阁楼,“少夫人请,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请吩咐奴婢!” 唐诗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唐诗将门关上,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下来,提不起半分力气,靖江王在暗示什么?还是他已经知道什么? 算了,不去想了,总算是度过了一个巨大的难关,唐诗爬到*上,眼皮沉得几乎抬不起来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朝阳透过雕栏窗棂,照射进来,唐诗匆忙起身,宫女服侍梳洗,带着她来到正厅,端淑太妃早已经在正厅等候! 唐诗盈盈下拜,“参见太妃娘娘,唐诗昨晚打扰了,请娘娘恕罪!” 端淑太妃却不以为意,慈和笑道:“好了,起来吧,阿砚说你每天照顾卿儿已经很辛苦了,昨晚又几乎*未眠,男人还好,女人总是熬不住的,又何罪之有?” 唐诗道:“谢太妃娘娘体谅!” 端淑太妃笑道:“既是阿砚的夫人,以后就不必见外了,就和阿砚一样叫我姨娘吧!” 唐诗低首敛眉,“谢姨娘!” 两人没说几句,外面就哀乐四起,响彻六宫,端淑太妃道:“今日是皇后入殓的日子,阿砚早上来过了,说你睡醒之后去凤仪殿找他,快去吧!” 阿砚来过了?怎么也不叫醒自己?唐诗轻声道:“是,谢姨娘!” 唐诗走后,端淑太妃的目光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刘嬷嬷试探道:“娘娘在想什么?” 端淑太妃长长的指甲扣在桌案上,发出轻轻的声音,淡淡道:“昨晚不是阿砚送她过来的,是景焕送过来的?” 刘嬷嬷恍然大悟,“娘娘莫非担心…?” 端淑太妃缓缓举手,制止了刘嬷嬷下面的话,叹道:“但愿是哀家多心了!” 刘嬷嬷笑道:“王爷自幼就聪慧过人,必定自有分寸,娘娘无需担心!” 端淑太妃却似笑非笑,缓缓道:“景焕和阿砚自小就在一起,他们志趣相投,虽然景焕妻妾众多,阿砚只有一个唐诗,可是他们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是相同的!” 刘嬷嬷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说…他们很可能喜欢同一类女人?” 端淑太妃不置可否,“最好是不要!” 刘嬷嬷却想起上次太妃娘娘寿辰的时候,本来说好要给王爷娶一位王妃的,可王爷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每天和少将军在一起,后来没等太妃定下王妃的人选,王爷就离开京城,说是靖江王城不可一日无主,出来的够久了,要回靖江王城,莫非这件事让太妃娘娘心中起了警觉? 刘嬷嬷安慰道:“依奴婢看,王爷对夏侯少夫人的态度更多的是欣赏,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王爷和少将军之间情谊比金坚,何况,夏侯少夫人已经嫁给少将军多时,两人已经有了女儿,这些东西,王爷不会不知道!” 端淑太妃怎么会不知道?淡淡一笑,自嘲道:“是啊,哀家和姐姐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的儿子居然会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这真是命啊!” 刘嬷嬷劝道:“娘娘不必忧心,奴婢倒觉得王爷和夏侯少夫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君子之交,清淡如水,王爷如此聪明的人,自然会把握好这个尺度!” 端淑太妃一笑,“哀家知道,如今只是徒生感慨罢了,唐诗这个女人真幸福,我和姐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对她这么好,景焕自小在皇家长大,我还从来没见他这样关心过一个女人,就是长宁公主也不见他有多少用心,更不要说他府中的那些姬妾了!” 刘嬷嬷想劝说什么,却被端淑太妃打断了,“哀家忽然觉得有些羡慕她!” 刘嬷嬷不解,端淑太妃叹道:“上次姐姐和我说,阿砚和她明确表示过,此生都不纳妾,她有丈夫独一无二的爱,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幸福的事情,哀家在这宫中,什么都有,只有这个,是永远不能企及的梦想!” “少将军不纳妾?”刘嬷嬷有些意外。 “是啊,她不仅仅有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有景焕这样默默关心她的朋友,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有很多情,哀家甚至还没有体会过,就失去了,这一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刘嬷嬷看娘娘眼中的淡淡失落,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娘娘,在所有人眼中,娘娘一直都是冷酷而强悍的,一个夏侯少夫人倒是激起了娘娘心中久远的感伤! 刘嬷嬷轻轻咳嗽两声,“据奴婢所知,夏侯夫人一直不太喜欢这位少夫人!” 端淑太妃了然一笑,“根深蒂固的印象哪有那么容易消逝?可能需要三年,可能需要五年,也可能需要一辈子,这婆媳关系,本就是难以捉摸的,寻常人家也好,名门望族也罢,都一样,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敌人,就算无冤无仇,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但愿姐姐和唐诗不属于这一类,生活中总要有些缺憾,唐诗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喜欢她,有些事,也要看她的造化,本来,以姐姐的身份,无论什么样的儿媳,都得看她脸色,可是唐诗不一样,因有阿砚独*,姐姐也得顾忌,若是阿砚像景焕一样,妻妾成群,就断然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娘娘说的是!”刘嬷嬷由衷地佩服娘娘的通透和练达! 第四十五章 后位空悬 皇后薨逝,六宫尽哀,处处都是缟素挂枝和不绝于耳的哭声。 慈恩寺的僧侣法师在凤仪宫做法,为皇后娘娘超度,皇上也神色哀伤,宫人侍女们都哭红了眼睛,念叨着皇后娘娘生前的好! 文武百官都跪在灵堂之下,神色悲恸,沉痛哀悼! 唐诗低首跪在阿砚身边,他看着唐诗,眼中掠过一个快速而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拍了拍她纤削的手,以示安慰。 皇后娘娘以国礼下葬,全宫肃仪,无人喧哗,只听得到礼官悲戚的唱礼声和谁也听不懂的僧侣们的佛经文! 场面隆重煊赫,等一天的仪式完成,唐诗的身子就像散了架一样疲累! 好不容易捱到从宫中出来,唐诗所有的镇定和忍耐几乎全线崩溃,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 夏侯砚对上官嘉泽吩咐了几句,就抱着唐诗上了马车! 唐诗紧紧靠在他身上,想起宫中的那一幕,仍止不住的颤抖,伴随着皇后娘娘的下葬,一切罪恶都被掩盖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皇后娘娘真正的死因了! 唐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轻嗅他温暖的气息,熟悉的味道,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他见到唐诗的异样,并没有多问,到了夏侯府之后,将她一路抱回了寝居,为她解开白色外衣,扔到外面,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上,身子附了下来,温热薄唇落到她唇上,柔声道:“睡吧!” 见他要离开,唐诗却如同受惊一样,“阿砚,别走!” 夏侯砚哄道:“你今天太累了,听话,先睡一会,我去会儿书房,很快就回来!” 唐诗却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公务难道比我还重要?” 他哑然失笑,在她身边躺下,温声开口,“自然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唐诗嗔怒道:“明知道我有事,你也不问?” 他无奈一笑,“你今日在宫中遇见了那么多的人,女人家总会有些自己的心事,难道我要一一过问吗?” 唐诗认真点点头,不依不饶道:“对!” 他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意,“好吧,那我问了,你去皇后的灵堂干什么了?” 唐诗顿时无语,果然是对无话不谈的表兄弟,不过她也很想知道,靖江王到底知道多少,问道,“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抚摸着唐诗的脸颊,*溺道:“你这个傻丫头啊,也不想想,我当时不在你身边,若不是景焕相助,你哪里能在皇后灵堂来去自如?人家景焕帮了你,你还以为能瞒过他?” 唐诗忍俊不禁,这靖江王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明知道她有所动作,故意视而不见,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不仅如此,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和紧张,还刻意闭上眼睛,让她安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起在凤仪宫那惊恐的一幕,唐诗依然心有余悸,将宫中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他眸光瞬间幽寒如井,“你确定?” 唐诗很肯定地点点头,“绝对不会错,正常死的人,和非正常死的人,面色是不一样的,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若是有人想杀她,绝不可能用刀剑把她杀了,只能用杀人于无形的办法,才能掩人耳目,瞒天过海,最可能的便是毒杀,而且死后,这么快就上了浓妆,我便起了疑心,把她唇上的朱红擦掉之后,用夜明珠印在她唇上仔细看过,虽然内里的乌青色很浅,但是我肯定那是中毒的迹象!” 夏侯砚俊眸一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悦道:“以后切记不可如此冒险,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唐诗心甜如蜜,嘴上却硬道:“你夫人这么聪明,断然不会有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他却冷哼一声,“是吗?是谁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吓得半死,一直战战兢兢地抱着我不肯放手?” 唐诗顿时羞赧异常,恼怒道:“夏侯砚,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 面对唐诗的凶悍,他只好举手投降,将唐诗揽到怀里,声音温柔怜惜,“我不是担心你嘛,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应该为卿儿着想,她若是没了娘,以后我再娶的话,她的日子就未必好过了…” 唐诗狠狠掐了他一下,恶狠狠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对唐诗凶狠的眼神视而不见,气死人不偿命,“我也很想为你守身如玉,终生不娶,可卿儿不能没人照顾,于情于理,我都会再娶的!” 见唐诗要发作,他眼明手快将她压在身下,声音邪魅,一脸坏笑,“若不想我再娶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得一直活着,否则,你要是挂了,我对天发誓,立马再娶,绝不含糊,你在九泉之下,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宝贝女儿被后娘欺负吧!” 唐诗忍不住笑出声,“你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久!” “那是,祸害遗千年!”他正色点点头。 “夏侯砚!”唐诗一字一顿道。 他忽然捂住了唐诗的朱唇,叮嘱道:“阿诗,这件事,除了你和谢浩远知道之外,切记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唐诗看着他并不意外的神色,问道。 凉风飒飒,吹得窗纸哗哗作响,他轻笑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我想我迟早会知道的,如今后位空悬,就看花落人家?” --- 皇后娘娘薨逝的第三日,命妇们又去往慈恩寺为皇后娘娘祈福。 唐诗乘这个机会去找了秦庄,秦庄神色悲戚,叹道:“皇后娘娘也是可怜人,她膝下无子,太子之位迟早是别人的,她守着六宫之主的位子,也未必那么牢靠!” 唐诗屏退了左右,“姐姐说的是,如今后位空悬,姐姐膝下又有瞻儿这个皇子,何不努力一试?” 秦庄声音低婉,“前段时间,皇上专*郦沉鱼一个人,可是没过多久,康亲王爷反叛,郦家和康亲王爷的母妃是远亲,被牵连,所以郦沉鱼被打入了冷宫,如果郦沉鱼在的话,以皇上对她的*爱,她是最有可能承袭皇后之位的人,可如今她在冷宫,最有竞争力的就是我和宣贵妃,不过宣贵妃后台比我硬,资格比我老,我并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唐诗握着庄姐姐的手,微微一笑,“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姐姐不可轻言放弃,何况宣贵妃此人心机极深,像郦沉鱼这样精明的女人也能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姐姐万不可小觑!” 秦庄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也好几次差点中了她的招,这段日子,我和她同时协理六宫,她处处压我一头,若是她成了皇后,我和瞻儿在宫中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唐诗放下心来,“还有,姐姐也要提防郦沉鱼,当年姐姐被打入冷宫,尚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如今郦沉鱼也不过是在冷宫,连封号都没有降过,以她的手段,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秦庄深以为然,“我知道,你放心吧!” 两人并没有多少时间说话,仪式又开始了,很快就回了各自的位置! --- 一国太后,一国皇后的相继薨逝,在朝野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一时动荡不安! 此时,朝廷钦天监算出大夏肃杀之气太浓,触怒了上天,所以降下责罚,有谏官上奏,恳请皇上停止杀戮的步伐! 皇上沉吟良久,便采纳了朝中大臣的建议,该满门抄斩的改为首恶必办,其他的以观后效,该斩首的改为流放,该流放的改为抄家,该抄家的直接赦免,当时和康亲王爷有牵连的重臣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小鱼小虾,无关轻重,放了,也显得皇恩浩荡! 此令一下,众多朝臣都松了一口气,康亲王爷在京中纵横这么多年,每日上朝下朝,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接触。 康亲王爷刚刚反叛的时候,皇上只要查到和康亲王爷关系密切的,一律杀无赦,整个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连平日和康亲王爷多说了几句话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现在终于好了,笼罩在京城上空多日的阴云终于逐渐散去! 很多人在这一场政治风云中莫名其妙地丢了身家性命,也有很多人因为皇后娘娘的突然薨逝而幸免于难,比如说,步青云! 经过大理寺地毯式的排查,终于查出了步青云曾经为康亲王爷做过事,查出了步青云和康亲王爷的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连谢浩远都查得出来,更何况专司办皇家要案的大理寺? 本来已经入狱的步青云难逃一死,但是皇后娘娘的阖然长逝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步青云被赦免,从大理寺大牢被放出来的时候,恍然若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进了大理寺大牢的那一刻起,他本以为此生休矣,谁能想到,还有柳暗花明的转机? --- 深宫,景德殿。 皇上正在闭目养神,齐公公悄然无声地送来一盘精致糕点,正准备躬身退下,皇上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问道:“谁送来的?” 齐公公忙道:“回皇上,是丽贵妃娘娘亲手做的,说以前皇上说过很好吃,所以就差人送来了!”郦沉鱼虽然被打入了冷宫,可是皇上念及旧情,并没有剥夺她的封号,更没有降级,所以宫里上下依然称她“丽贵妃”。 郦沉鱼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此刻派上了用场,虽然人已经在冷宫,可是想要办什么无伤大雅的事情依然不是难事! 皇上淡淡“嗯”了一声,齐公公忙伺候皇上用点心,皇上吃了一口,微微赞道:“不错,沉鱼的手艺又进步了!” 齐公公观察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啊,丽贵妃娘娘也真是有心!” 皇上又吃了两块,问道:“大理寺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齐公公忙道:“回皇上,据大理寺查到的消息,郦家和贤德太妃是远亲的关系,所以平日丽贵妃娘娘和康亲王爷走得是近了一些,不过除此之外,大理寺再没有找到郦家参与康亲王爷谋反一案的证据!” 皇上轻轻颔首,“这样啊!” “是,皇上!”涉及到谋反的案子,纵是齐公公也不敢多言! 大殿沉寂良久,皇上忽叹道:“朕总不能把所有和景晖有过关系的人都杀了,现在,连上天都降下责罚了,连皇后都去了!” 齐公公平日和丽贵妃关系不错,看皇上开始动摇了,只是欠缺一个合适的理由,忙道:“皇上英明,皇上特赦政令一下,朝野欢呼呢!” 皇上又闭上了眼睛,朝政内部需要稳定下来,才能集中精力将叛逃的景晖余党一举歼灭。 --- 这日,皇上正在御花园散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哭着跑了过来,“父皇,父皇!” 自从郦沉鱼被打入冷宫之后,郦沉鱼的儿子二皇子景良便交给脾气温和性情敦淑的玫妃抚养。 皇上一看景良脏兮兮的小脸,弯下身子,心疼道:“良儿怎么了?” 景良可怜兮兮地看着皇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父皇,我想母妃了,让我去见见母妃好不好!” 皇上忽然冷脸道:“你母妃犯了错,被关在冷宫,不能相见!” 景良却哭闹不止,“父皇,他们都笑话儿臣,说儿臣是没娘的孩子!” 皇上脸色一怒,“谁敢胡说,看朕不劈了他?你的母妃是玫妃,谁说你是没娘的孩子?” 景良毕竟年纪太小,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直哭闹,“父皇,玫妃不是儿臣的母妃,儿臣没有这样的母妃…” 皇上正待生气,玫妃匆匆忙忙赶来,“请皇上恕罪,臣妾没有看好二皇子!” 皇上冷脸道:“连个孩子也看不好,真是没用!” 玫妃见皇上生气了,忙跪于地上,叩头不止,“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以后一定好好教导二皇子!” 景良忽然高声道:“父皇,这个女人不是我母妃,她只会打我骂我,儿臣不要跟着她!” 皇上大怒,冷冷地看着玫妃,“玫妃,朕这么信任你,才将二皇子交给你来抚养,你居然虐待二皇子?” 玫妃拼命摇头,“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哪敢啊?自从皇上将二皇子放在臣妾宫中抚养之后,臣妾每日都是尽心尽力,唯恐有一丝闪失…” “你胡说,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巴不得我早点死!”景良大声道。 玫妃真是百口莫辩,“皇上,臣妾怎么可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呢?” 景良唯恐皇上不信,立即擂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道道红色於痕,“父皇你看,这就是这个狠心的女人打的!” 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於痕,皇上怒不可遏,“你真是蛇蝎心肠,对一个小孩子也能下这种手?” 玫妃目瞪口呆,都忘记了辩驳,支支吾吾,“臣…妾…臣妾没…有…” “够了,这分明是鞭痕,一个小孩子还能冤枉你不成?你以为小孩子的心和你一样黑吗?朕就是看你贤良淑德,谁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让朕太失望了,传朕旨意,将玫妃将为贵人,闭门思过一个月!” 玫妃立即哭出声来,死的心都有了,低估了一个孩子的手段! 景良抱着皇上的腿,哭道:“父皇,儿臣只要母妃,儿臣好怕,她们都好可怕!” --- 冷宫。 郦沉鱼抱着景良,欣慰笑道:“良儿,你真是辛苦了!” 二皇子摇摇小脑袋,“只要母妃能出冷宫,儿臣什么都不辛苦!” “快让母妃看看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景良骄傲地将手臂拿给郦沉鱼看,“外公送来的这种药水果然有效,看着伤口吓死人了,却一点也不疼!” 郦沉鱼叮嘱道:“良儿,你要记得,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 景良认真点点头,“母妃,你就放心吧,我不喜欢和那个玫妃待在一起,真是讨厌死了!” 郦沉鱼一笑,将景良紧紧地抱着怀里,“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你铺平道路,现在所受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景良地贴着郦沉鱼怀里,“母妃,孩儿都知道,父皇什么时候来接你出去啊?” 郦沉鱼看着这简陋冷寂的冷宫,微微笑道:“应该快了!” “皇上驾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惊醒了郦沉鱼。 她急忙推开景良,唤来一名宫女,“快,带二皇子从后门出去,千万不要让皇上看见!” 景良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郦沉鱼瞥见皇上明黄色的衣袂,忙整装出迎,“罪妾参见皇上!” 皇上上前一步,扶住了郦沉鱼,“爱妃受苦了!” 郦沉鱼心知脱离苦难的日子来了,却不表露出来,“想不到到了冷宫,皇上还能屈尊降贵地来看罪妾,罪妾蒙皇上不弃,此生无憾!” 皇上看着昔日华美锦绣五彩缤纷的郦沉鱼今日一身简素,荆钗布裙,别有一番风味,含笑道:“朕都查清楚了,你郦家和景晖谋逆一案并无关联,委屈爱妃了!” 郦沉鱼立即泪如雨下,跪在地上,“皇上圣明,臣妾一家忠心耿耿,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如今还了臣妾一家的清白,就是让臣妾立即去死,臣妾也心满意足!” 皇上笑道:“朕哪里舍得你去死?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皇上!”郦沉鱼嗔道,声音恢复了以前的柔媚无骨,酥软甜美! 皇上哈哈一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朕这不是来接你回宫了吗?” 第四十六章 意外的麻烦 皇后娘娘薨逝,后位空悬,大家都在观望,到底谁有这个福分权掌六宫,成为新一任的皇后娘娘? 本来备受瞩目人物是如今协理六宫事务的宣贵妃和秦贵妃两人,没丽贵妃什么事,可是谁也想不到,丽贵妃竟然咸鱼翻身,后宫现在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新一任皇后必将从这三位贵妃中选出! 郦沉鱼的回归在后宫中掀起了一震风波,而且自从皇上把她从后宫中接回来之后,还赏赐不断,*爱不断,这让后宫的妃子们纷纷羡慕嫉妒恨。 不仅如此,因和康亲王爷一案并无实际关联,原本在府中停职反省的郦老爷也官复原职,很多人私下猜测,这是不是皇上打算立丽贵妃为后的先奏? --- 郦沉鱼看着镜中的云鬓花颜,*婀娜,莞尔一笑,在冷宫中听到皇后娘娘病逝的消息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前段时间,没有什么动作,是因为涉及到谋逆大案,她也不敢造次,在冷宫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先皇后娘娘是太后的侄女,才得以坐上这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可是肚子不争气,只得一位小公主,为人也没有什么主见,没有什么魄力,也不怎么讨皇上喜欢,若不是因为太后威严,皇后娘娘这个位子能坐多久都很难说! 郦沉鱼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宝座收入囊中,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不要说她有三成多的几率,就算只有一成的几率,她也一定要争! 郦沉鱼在心中衡量,三人都有皇子,这一点,势均力敌。 宣贵妃资格最老,威望最高,郦沉鱼人缘最好,最得皇上*爱,秦庄最年轻,最有潜力,不过郦沉鱼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怕秦庄的背后站着夏侯府,如果是这样的话,秦庄就会立即从最劣势变到最优势,毕竟,夏侯砚的夫人唐诗是秦庄的好友! 郦沉鱼一边描眉,一边想着心事,忽然贴身小宫女巧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满脸惊恐,“娘娘,娘娘!” 郦沉鱼不悦道:“怎么了?” 巧儿急道:“玫妃娘娘自尽了!”现在已经不是玫妃娘娘,是玫贵人了,可巧儿太过惊恐慌张,忘记了这一身份的转变。 “啪!”郦沉鱼手中的螺子黛掉到了地上,一脸意外,“自尽了?” 巧儿忙点头,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是啊,她还留下了遗书,说她从来都没有虐待过二皇子,请皇上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否则她死不瞑目!” 郦沉鱼慌了,差点失去了冷静,这个玫妃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打击都受不了,还能走多远?她郦沉鱼都进了冷宫了,现在还不照样好好的?难道不明白有起有落,方能登临至尊的道理吗? 问题是现在骂玫妃也没用了,玫妃给她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良儿身上的伤是假的,是用特殊药水做出来的,要是皇上起了疑心,那她不是前功尽弃?毕竟,以死证清白具有巨大的杀伤力,人家连命都不要了,谁都会选择相信她。 郦沉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巧儿忙道:“听说玫妃是昨天晚上自尽的,但因为在闭门思过时期,所以没人发现,到了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已经彻底没气了!” 郦沉鱼拍了拍胸口,闭上眼睛,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收场,这个该死的玫妃,死了还要摆她一道,真是可恶至极! 郦沉鱼长出一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今之计,也只有兵行险招了,当即对巧儿道:“你赶快去把二皇子找回来,要快,越快越好,一刻都不能耽误!” “是,娘娘!”巧儿忙不迭地去了,跑得和兔子一样快! 郦沉鱼全然没有了化妆描眉的心思,心急如焚,不停的走来走去,要怎么样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玫妃不是普普通通一个答应或者婕妤,位居四妃之一,她的死一定会惊动皇上,若是皇上彻查,查出良儿身上的伤是假的,她郦沉鱼必定会再入冷宫,而且这一次,皇上不会相信她了,到时候别说争皇后,连贵妃之位都未必保得住! 很快,巧儿就带着满头大汗一脸兴奋的二皇子景良回来了,景良不知所以,“母妃,叫我回来何事啊?我正玩得开心呢!”他是真的开心,母妃从冷宫出来,他又回到了母妃身边,每天都像放飞的鸟儿一样! 郦沉鱼顾不得解释,命巧儿在外面看住,不让任何人进来,立即拉着景良就去了内殿。 手忙脚乱就脱去了儿子的衣服,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良儿,现在出了一点意外,母妃实在没有办法,要狠狠地打你!” “为什么?”景良脸色大变。 郦沉鱼泪如泉涌,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命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按住景良,闭上眼睛,挥起皮鞭就在他身上一顿抽打。 景良正在开心的关头,莫名其妙被打得哇哇大哭,拼命挣扎,大叫道:“母妃,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打我?” 听着儿子的哭诉声,郦沉鱼心如刀绞,痛苦地睁开眼睛,看着儿子白白嫩嫩的皮肤上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是下了狠手的,猛然扔了皮鞭,猛地抱着景良,泪如雨下,“不要怪母妃,若不这样做,我们娘俩儿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你放心,这个仇母妃以后一定为你报,加倍地还回来!” 景良疼得龇牙咧嘴,哭道:“母妃,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郦沉鱼还未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内侍的高声禀报,“皇上驾到,宣贵妃驾到,秦贵妃驾到!” 郦沉鱼慌忙抹了眼泪,对小宫女使了眼色,“你先避开,等会父皇会传唤你,你一定要一口咬定,是玫妃打你的!!” 郦沉鱼又吩咐了几句,匆忙起身迎了出去,皇上,宣贵妃,秦庄还有几名妃嫔都已经到来! “臣妾恭迎皇上,宣姐姐!”再对秦庄一颔首,“秦妹妹!” 虽然郦沉鱼和她们位分相同,可是如今宫中理事的是宣贵妃和秦贵妃,权力比她大,郦沉鱼也知道,刚刚从冷宫出来,不可表现的太过趾高气扬,所以对她们很谦和! 今日皇上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扶住郦沉鱼的身子,而是径直走了上座,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宣贵妃在皇上下座坐下,秦庄在宣贵妃身旁坐下,宣贵妃开门见山,“郦妹妹,今天发生在宫中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郦沉鱼一脸的迷茫,笑道:“不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臣妾早上起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过!” 宣贵妃看了秦庄一眼,冷冷一笑,“妹妹在冷宫期间,二皇子由玫贵人抚养,可是今天早上玫贵人自尽了!” 郦沉鱼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会吧?这也太可惜了,玫贵人还那么年轻!” 宣贵妃淡淡道:“这件事奇就奇在,玫贵人之所以被皇上责罚降为贵人,是因为她虐待二皇子,可是她死前留下了遗书,说她从来都没有虐待过二皇子,这件事,郦妹妹要怎么解释?” 郦沉鱼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皇上,一脸的莫名其妙,“宣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之前一直在冷宫,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见,这一点,冷宫的值守们都可以为臣妾作证,臣妾在冷宫一直闭门思过,谁都没有见过,难道还怀疑是臣妾干的?” 宣贵妃微微一笑,“郦妹妹,你误会了,本宫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在宫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私下都有些议论,皇上操劳国事日理万机已经很辛苦了,偏偏这后宫还不得消停,玫贵人原是四妃之一,她的死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而且这件事,事关二皇子,所以必须要查个清楚,也为了妹妹的清白,还请妹妹配合!” 郦沉鱼心中冷笑,却没有理会宣贵妃和秦庄,只是看着皇上,忽然哭了出来,“皇上明鉴,良儿这孩子命苦,出生的时候差点难产,臣妾也差点见不到皇上了,可是只要能为皇上的江山社稷稳固尽一点绵薄之力,别说打入冷宫,就是要臣妾的命,臣妾也在所不辞,可臣妾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恳请皇上,一定要为良儿找一位敦厚宽恕的母妃抚养,只要良儿能好好的长大,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臣妾就了无遗憾,可是想不到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也没有办法如愿!” 郦沉鱼的一番话让皇上紧绷的脸有了几分松动,秦庄忽道:“皇上,据臣妾所知,玫贵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怎么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宣贵妃此时的立场难得的和秦庄一致,“是啊,皇上,这事确有蹊跷,玫贵人一向喜欢孩子,这宫中的皇子公主们也都喜欢去她宫中玩耍,皇上也是怜惜她膝下无子,所以将二皇子交给她抚养,臣妾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打骂孩子的事情!” 郦沉鱼却是一声冷笑,“宣姐姐,秦妹妹,此言差异,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人面兽心的多的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打着贤良淑德的幌子,背地里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专凭外在的传言就肯定她没有虐待良儿?” 第四十七章 母子同心 秦庄道:“郦姐姐才此言差矣,玫贵人没有生育,她又一向喜欢孩子,臣妾还记得当时皇上下旨让玫贵人抚养二皇子的时候,她可是欢天喜地地谢恩,还和臣妾说过,一定会将二皇子视若己出,玫贵人根本没有虐待二皇子的理由,所以说郦姐姐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 郦沉鱼胸有成竹,反驳道:“秦妹妹可真是天真,她嘴上说的话能全信吗?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良儿回来说,玫贵人在人前的确对他很好,一副慈母的模样,可是只要在人后,就立刻变了一张脸,对他动辄打骂,这些事情秦妹妹知道吗?” 秦庄正准备说话,被宣贵妃打断了,淡淡道:“玫贵人却是为何要这样做?没有理由啊!” 郦沉鱼见一向也怎么和睦的宣贵妃和秦庄今日步调出奇得一致,无非是想两人联手除去她,当即冷冷一笑,“关于这个问题,姐姐应该去问玫贵人,我怎么知道?” 秦庄道:“如果姐姐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很难让人相信姐姐的话是真的,毕竟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人是不会以死明志的!” 郦沉鱼眉目一挑,看向秦庄,心中冷笑,这个秦庄开窍了,可能因为在宫中生活得久了,知道这可不是她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懂得明哲保身攻击他人之道了,缓缓道:“这原因可能太多了,良儿毕竟不是她生的,终究隔了一层,也许自己没孩子,转而憎恨别人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吧?再或者,她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感动皇上,常常去她宫中,让她也有机会诞下皇子呢,又不是真心喜欢良儿,谁又知道呢?” 这种似是而非的言论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关键是让你无从辩驳! 郦沉鱼看皇上的眉目紧紧皱在一起,心知什么宣贵妃,什么秦庄,都不如打动皇上最重要,声音渐渐悲戚,“当时臣妾听说良儿在玫贵人宫中抚养,亦觉欣慰,皇上仁厚,将臣妾从冷宫中放出来以后,良儿和臣妾哭诉说在玫贵人宫中备受虐待,臣妾心如刀绞,你们也都是做母亲的,难道不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吗?” 秦庄看向皇上,温婉道:“皇上,玫贵人已死,死无对证,既然郦姐姐说二皇子备受虐待,不如把二皇子召过来,真假虚实,一看便知,也省得我们在这边听一面之词了!” 皇上确实亲眼见过良儿身上的伤痕,还有良儿见到玫贵人时的惊恐和憎恨的眼神,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但是玫贵人以死证清白,他还是起了一丝疑心,当即颔首道,“好!” 一旁的齐公公忙道:“传二皇子觐见!” 一会的功夫,宫女巧儿就带着二皇子来了,“奴婢叩见皇上,各位娘娘!” 刚才郦沉鱼一直在这边拖时间,七说八说,就是为了让巧儿带景良去上药,景良到来,十分乖巧,恭恭敬敬地跪下,“儿臣参见父皇,宣贵妃娘娘,秦贵妃娘娘,诸位娘娘!” 皇上看到这样懂事的良儿,十分欣慰,沉鱼果然教导有方,良儿一回到沉鱼这边,就变得谦恭有礼,文质彬彬,言行举止已有皇家之风。 宣贵妃对景良左看右看,笑道:“皇上,臣妾看二皇子好好的,没什么事啊!” 郦沉鱼冷笑道:“这就是玫贵人的厉害之处,专门打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可怜我的良儿,在她手下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秦庄淡淡一笑,正准备开口请太医过来,却被郦沉鱼抢先了,立即上前两步,抱住景良,掀开他的衣服,露出腹部触目惊心的红色鞭痕,还有手臂上的道道伤痕,大声道:“你们看,这些就是在玫贵人宫中留下来的,你们看的清清楚楚,难道也是我在冤枉她?” 宣贵妃和秦庄看到二皇子身上的累累伤痕,俱是一惊,二皇子才七岁,身子并不强壮,脸色也有些苍白,她们都是做娘的人,看到这些深深的鞭痕之时,都心底一疼! 皇上更是脸色阴沉,当时良儿只给他看了手臂上的伤痕,想不到连身上都有,这个玫贵人真是心狠手辣,可恶至极! 郦沉鱼紧紧地抱着景良,身子哆嗦,仿佛怕被别人抢走儿子一样,哀声哭道:“皇上,臣妾只有这一个儿子,臣妾不求他高官厚禄,只愿他平平安安,可是臣妾回来的时候,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臣妾心如刀绞,宣姐姐,秦妹妹,你们也都是做娘的人,若是看到你们的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你们不心疼吗?” 宣贵妃和秦庄对视一眼,宣贵妃忽然说了一句,“这伤一定是玫贵人打的吗?” 郦沉鱼心下一惊,表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慌张之色,心知成败在此一举,她之所以在秦庄说话之前抢先把良儿的伤痕展示给大家看,就是怕秦庄要太医过来验伤,若是太医验出是新伤而不是旧伤,总归是麻烦,所以她要先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最主要的是皇上看着心疼,加重对玫贵人的恨意! 景良身上疼得厉害,泪珠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父皇,确实是玫妃娘娘打的,她说她最恨我们这些孩子,还说要把我打死…” 小孩的话最具有杀伤力,也最可信,皇上当即雷霆震怒,“这个该死的女人!” 秦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沉吟道:“郦姐姐,据你所说,二皇子从玫贵人那里回来之后就一身是伤,那你为何不向皇上禀报这件事情?” 郦沉鱼看向皇上,婉声道:“刚才宣姐姐说了,皇上操劳国事日理万机已经很辛苦,臣妾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给皇上添麻烦,臣妾想,最重要的是后宫和睦,姐妹们开开心心,臣妾陋质愚笨,不敢说能为皇上分忧,只要不给皇上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再说,良儿已经回到臣妾身边,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不再想其他的,也不想再生事端了!” 皇上闻言,忽然站起身,步下座位,扶起了郦沉鱼和景良,含笑道:“爱妃真是朕的贤内助,你受委屈了!” 郦沉鱼低头微笑,“皇上谬赞!” 宣贵妃心道不好,她不知道郦沉鱼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心下一动,笑道:“皇上,二皇子身份尊贵,又年幼,身上有这么多的伤痕,一定要传太医过来看看,毕竟我们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万一伤到了内里,那可不是小事!” 秦庄也应道:“宣姐姐说的是,臣妾也觉得一定要宣太医一看!”秦庄身后的几位妃嫔也纷纷附和。 郦沉鱼心中暗骂,表面上却感激道:“多谢众位姐姐妹妹的好意,只是昨日臣妾已经请太医看过了,还好都是些皮外伤,就不劳烦了!” 宣贵妃看郦沉鱼百般推辞,起了疑心,正准备说话,景良忽然开口,“父皇,母妃回来之后,就督促儿臣的功课,说以前落下的,要全补上来,我的功课进步了很多,昨天还写了一首诗,这就去拿来给父皇看看!” 皇上道:“不急,你身上有伤,要好好休息,朕先传太医给你看看!” 郦沉鱼心慌不已,皇上发话了,这下怎么办?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是虚惊一场了! 景良摇摇小脑袋,嘟起小嘴巴,“父皇,母妃昨日已经请太医给我看过了,我手臂上已经涂了化瘀膏了,你看!” 他再次擂起袖子,给皇上看,皇上果然闻到淡淡的*膏药的香气,宣贵妃见势不妙,忙道:“良儿,我们也都是担心你,不亲口听到太医说你没事,我们可都放心不下!” 景良立即高声道:“不碍事,父皇说过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要顶天立地,要经历磨练,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孩子,一点皮外伤不算什么,父皇,你看我是不是很勇敢很能干?这几天的功课我一点都没落下呢!” 皇上看着小大人模样的景良,满心欢喜,“好,好,良儿说的真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宣贵妃和秦庄再说要请太医过来看病必定会惹得皇上不悦,宣贵妃不动声色道:“皇上,那玫贵人的事怎么处理?” 皇上想起良儿身上的伤,那是他的宝贝皇子,居然敢下这样的狠手,冷声道:“玫贵人虐待皇子,证据确凿,还反咬一口,朕决不轻饶!” 郦沉鱼忙跪于地上,“皇上,请听臣妾一言,玫贵人终归是帮臣妾养育过一段时间的良儿,臣妾感激于心,如今她已经去了,臣妾也不想追究了,求皇上开恩!” 皇上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扶起了郦沉鱼,“爱妃真是宅心仁厚,她这样虐待良儿,你也不追究,好吧,传朕旨意,将她厚葬了吧!” 郦沉鱼感激涕零,面露喜色,“臣妾替玫贵人叩谢皇上天恩!” 皇上扶着郦沉鱼,对其他人道:“朕累了,你们都退下!” 郦沉鱼眼底浮现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面对咄咄逼人的宣贵妃和秦庄,她赢了,还在皇上眼中留下了大度谦和的好印象,一举数得,只是良儿的那一顿打让她万分心疼! 第四十八章 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 郦沉鱼看皇上脸上有淡淡倦色,忙道:“皇上,臣妾给你揉揉肩!” 皇上含笑颔首,其他宫人无声退下,一场风波就这样被郦沉鱼化为无形,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过去! 宣贵妃和秦庄从郦沉鱼宫中出来,心中都有些窝火,宣贵妃看着秦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庄摇摇头,“本宫也不知!” 宣贵妃冷冷看秦庄一眼,淡淡道:“本宫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秦庄看着宣贵妃远去的身影,想起阿诗的话,郦沉鱼的手段果然不一般,本来是想趁玫贵人自尽这个机会,扳倒郦沉鱼,却没想到被她反败为胜,更重要的是,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连皇上都直接留在她寝宫了。 回到庭芳阁,秦庄躺在*上,回想今天的事情,一个宣贵妃,一个郦沉鱼,哪一个都是省油的灯,在这偌大的深宫,除了瞻儿,唯一的慰藉就是阿诗有信来的时候,才能让她心底泛起暖意。 她是秦家长女,才貌出众,被家人送进宫来,期望她获得圣*,在宫里占据一席之位,让秦家光宗耀祖,如今她似乎也做到了,秦家出了一位贵妃,门庭生辉,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在这后宫,光鲜的背后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最痛苦的是没有退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眼前都只有一条荆棘丛生的孤途,通向遥远黑暗的远方。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常常会梦到那段久远的岁月,谢明正,谢浩远,阿诗,馨儿,欢声笑语,你逐我追,还有,白衣翩飞的夏侯砚,梦里一地花落,不知所踪,醒来倚*泪阑干。 听人说,开始怀念往事就是变老的象征,秦庄微笑,眼泪却流了下来,在这深深宫闱,她都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就开始老了,只有偶尔还会记起自己依然年轻,可是红颜未老恩先断,阿诗说,她必须要成长为一个坚强的母亲,为自己的孩子遮蔽风雨,不需要皇上的爱,只需要皇上的*,可原本她是那么渴望爱情的女子,这罪恶的深宫,将一切都改变了! --- 唐诗看着庄姐姐送来的信,微笑摇头,这个郦沉鱼真是太厉害了,宣贵妃浮出水面之后,两人联手也敌不过她的狡猾! 虽然唐诗也不知道郦沉鱼是怎么蒙混过关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结果,玫贵人用死都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让郦沉鱼借机上位,成功地扭转了劣势,挽回败局,这心机,这手段,连唐诗都佩服不已! 唐诗正在想这些事,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唐诗闭目含笑靠在他怀中,听到他好听的嗓音,“又在想什么?” 没等唐诗回答,夏侯砚就看见了她手中的信,微笑道:“现在宫里可真是热闹,硝烟弥漫,如火如荼!” 唐诗回头看他清俊的侧脸,“你希望谁做皇后娘娘?” 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谁做都和我没关系!” 唐诗不解,“为何?” 夏侯砚一脸的高深莫测,“你觉得是太妃姨娘权势大,还是皇后娘娘权势大?”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按理说肯定是皇后娘娘权势大,太妃毕竟是先帝的妃子,但端淑太妃毕竟不是一般的女人,在宫中及朝堂的影响力都不可小觑,唐诗想了一会,敷衍道:“各有千秋吧!” 他替唐诗理好一丝飘扬的长发,淡淡道:“无论谁是皇后,宫里只要有太妃姨娘,夏侯府就不用担心!” “可是,据我所知,皇上似乎并不尊敬姨娘!” 夏侯砚不以为然,“那是自然,皇上是太后的儿子,又不是姨娘的儿子,当初先皇去世的时候,若不是景焕年幼,这皇位还真有一争呢!” “所以皇上一直猜忌景焕?” 他轻轻颔首,“曾经皇上是皇长子,皇太子,文采斐然,甚得先帝喜爱,也是诸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唐诗忽然想起浩远哥哥说的话,“诗词歌赋又不能当饭吃是吧?”忍不住笑出声,“那又怎么样?做皇帝又不是选词人,文采好就适合当皇帝?这南唐皇帝李煜在诗词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亡了国!” “是啊,可谁都喜欢聪明的皇子,先帝最喜欢的一直是皇上,可后来景焕出生之后,天资更甚一筹,三岁成诗,五岁成赋,常常得到先帝赞赏,这件事让皇上很不悦,不过没等景焕长大,先帝就驾崩了,然后,身为太子的皇上登基为帝!” 唐诗心下了然,原来是这样,一个很聪明很优秀的人占据了先帝之心,忽然出来了一个比他更出色的人,难免不高兴。 夏侯砚又道:“皇上本就疑心很重,尤其是发生了康亲王爷变乱夺位一事之后,他的疑心更是与日俱增,只要看到有势力有权力能调动兵马的,谁都像乱臣贼子,这首当其冲的就是景焕!” 唐诗一惊,“那皇上会不会对景焕做什么?” 他不置可否,“君心难测!” 唐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和景焕是表兄弟,若是皇上想要对付景焕,会不会先除去我们?” 夏侯砚却没有唐诗的担忧,一脸的悠然,“如果皇上真的不放心景焕的话,那简直是一定的!” 唐诗怒道:“这个皇上,*信佞臣,专听小人之言,生死存亡的时候,还是我们夏侯府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于危难之中,现在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康亲王爷还在虎视眈眈,他居然就忘了夏侯府救驾之功,又开始打起我们的主意了,真是记吃不记打!” 夏侯砚看唐诗一脸的恼怒之色,哑然失笑,“你毕竟不是王侯之家长大的,有些东西没有耳濡目染,你会用最简单的是非判断来衡量一件事,可是你知道吗?君臣之家最不需要就是是非判断,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居功自傲是最要不得的行为,在皇上看来,夏侯府救驾有功,他已经皇恩浩荡地封赏了,若是再仰仗救驾之功肆无忌惮,就是取死之道了!” 唐诗白了他一眼,懒懒道:“你那叫愚忠,如果皇上要你死,你就听话的去死了,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忍俊不禁,“谁说我要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比你看到的复杂多了,远的不说,就说你手上的那封信吧!” “这封信怎么了?” 他轻笑道:“这件事闹得很大,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四妃之一的玫妃以死明志,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玫妃很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唐诗点点头,“这没什么好争议的吧?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伸冤无门,谁舍得以死明志?”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我的好夫人啊,有的时候聪明起来很聪明,有的时候傻起来也很傻!” 唐诗瞪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的反应,“你知道吗?在皇家,死并不能证明什么,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手段!” 唐诗知道他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觉得他有时候和浩远哥哥一样可恶,但是更悲催的是,明知道他在挖陷阱,自己还得乖乖往下跳,扬眉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玫妃的死没那么简单,至少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唐诗神色一变,“可是玫妃留下了遗书,而且是她本人的笔迹,她被皇上降为贵人,自缢身亡,死因似乎并不可疑!” 他淡淡一笑,“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又能持续多久呢?玫妃是四妃之一,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你以为她脑子是一根筋吗?” “你发现了什么?”唐诗知道夏侯府经营多年,自然有无数效忠夏侯府的人,宫里宫外的都有! “如果我告诉你,玫妃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以死明志,你相信吗?” 唐诗蓦然抓住他的手,“你是说她并不想死,而是想要用死这种方式来证明她的清白?” 夏侯砚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对!” “可她真的死了?” “计划一旦付诸实施,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这是难免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唐诗沉吟道:“这么说,玫妃不过是个棋子,有人想利用玫妃扳倒郦沉鱼?” 他颔首道:“聪明!”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连庄姐姐都不知道!” “你再一次小看了我夏侯府的力量!”他并不解释,只是淡淡含笑。 “可是这人会是谁呢?” “这下你知道了吧,有些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见唐诗还要问什么,他嘴角含笑,道:“好了,这些都是外人的事,现在总该谈谈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啊?”唐诗一脸的茫然。 他忽然换上了一副*之色,“娘昨天和我抱怨,说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抱上孙子,还有,她说最近这段时间,卿儿就让她来带好了,你也休息休息!” 唐诗立即羞红了脸,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婆婆和儿媳说的,可是她和婆婆关系疏远,有什么事,婆婆都是直接找阿砚,可婆婆和唐老夫人,还有步夫人都不是一个段位上的人,虽然自己生了个女儿,也不见她冷嘲热讽,要是换了别的夫人,对于不喜欢的儿媳,早就骂的自己下不了台了! 她嗔道:“这种事情,又不是急的来的!” 他坏坏一笑,“谁说急不来的?事在人为!”唐诗还没说话,被他压在了*上,高大的身子俯了下来,掀起一室火热… 第四十九章 靖王妃 这日,皇上召靖江王入御书房议事。 皇上正对着棋盘,看见靖江王到来,一脸亲切笑意,“景焕来了,过来陪朕下盘棋!” 靖江王恭声道:“是,臣弟遵命!” 靖江王在皇上对面坐下,皇上执白子,他执黑子,才一会,棋局还过了不到一半,皇上就扔了棋子,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靖江王看皇上皱眉不展,关切道:“敢问皇兄因何事而烦恼?” 皇上没心情下棋了,叹道:“臣弟有所不知,昨日朕接到奏折,入夏以来,沧澜河水暴涨,两岸决堤,淹没了大量良田,百姓流离失所,急需朝廷赈灾,现在真是内忧外患,既有景晖这个乱臣贼子虎视眈眈,又有天灾*,朕原本想要你陪朕下下棋,轻松片刻,可一想到那些百姓,就没了心情!” 靖江王不知道才是怪事,微微一笑,“皇兄切勿烦恼,常言道,多难才能兴邦,依臣弟来看,景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只要京中安定下来,皇上即刻派军前往西江城,必定可以将西江城踏得片甲不留,区区一个景晖又有何惧?”西江城,是康亲王爷的封地,自从康亲王爷变乱之后,现在皇上早已将他从皇家族谱除名,列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皇上闻言,沉吟不语,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派军前去西江平叛,最重要的原因是夏侯府,率军平叛,夏侯父子自然是最佳人选,以夏侯父子的实力,踏平西江城也不在话下,可是这样一来,夏侯父子的势力必定更加如日中天,这也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 夏侯府世代效忠皇室,并且于危急关头舍身救驾,但皇上始终对夏侯府放心不下,究其深层原因,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十三皇弟景焕,夏侯府属于躺着也中枪的那一类,景焕和夏侯府的关系太过密切了,密切到让人不想歪都难,如果没有景焕,皇上还是愿意信任夏侯府的。 皇上深知,夏侯府虽然效忠皇室,可是效忠皇室和效忠他本人,两者之间并不能划等号,因为景焕也是如假包换血统纯正的皇子,也是皇室之人。 康亲王爷景晖虽然成了千古罪人,可是景晖的话并非没有入皇上的心,他曾经把兵权交给最放心的皇叔宸安候,景晖说,对皇叔来说,只要是景家的人,谁当皇帝都一样,这句话,让皇上不能忘怀,他在心中暗忖,对夏侯府来说,是不是不管是他当皇帝,还是景焕当皇帝都一样?而且,夏侯府说不定更愿意景焕当皇帝,因为景焕明显不会像他这样猜忌夏侯府。 皇上想到此,又是一声长叹,“话虽如此,可是自朕登基以来,兴修水利,减百姓赋税,太后皇后又相继薨逝,开支太大,现在国库空虚,现在哪里拿出赈灾的数百万两呢?景焕啊,现在也只有你能为朕排忧解难了,你可有良策?” 靖江王微微一笑,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不接这个茬,“皇兄,你可是知道我的,要我谈论风花雪月,我能讲的头头是道,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可这些国政要事,我一听就头疼,皇兄就别为难我了!” 皇上不着痕迹地皱眉,景焕却仿佛没有看到,这时,齐公公忽然出现,“老奴参见皇上,王爷!” “何事?”皇上淡淡道。 “回皇上,丽贵妃娘娘送来一盘桃花酥!” 皇上眉心舒展,朗声一笑,“送上来吧!” 一盘精致的糕点散发着清新的芬芳,浓香扑鼻,靖江王笑道:“这香味,连臣弟闻到都有食欲了!” 皇上一笑,“来,尝尝!” 靖江王吃了一块,赞道:“香酥可口,入口即化,丽贵妃娘娘可真是好手艺!” 皇上笑道:“是啊,沉鱼的手艺一直在进步,今日我们兄弟难得相聚,就不谈国事了,聊聊家事吧!” “是,谢皇兄!” 皇上看着靖江王清俊的脸庞,忽道:“说起来,这靖江王妃也去世好几年了,王妃之位总不能一直这样空着!” 靖江王不动声色,依然品尝桃花酥,“多谢皇兄关心,只是臣弟府中已有姬妾服侍,暂时不急!” 皇上不悦道:“这是什么话?你贵为皇家王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如何能堪配尊贵的靖江王妃?” 靖江王朗笑一声,“皇兄说的也是,还请皇兄明示!” 皇上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在闲话家常,问询道:“前些日子朕倒是看中一女子,品貌出众,知书达理,与你可谓天作之合,朕心甚悦!” “不知皇兄说的哪家闺秀?” 皇上一字一顿道:“孟丞相的小女儿!” 靖江王思索了片刻,恍然道:“莫非就是那个有才女之称的孟时雨?” 皇上微笑颔首,“是啊,连你也听说过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靖江王笑叹道:“皇兄,你这可是更加为难我了!” 皇上龙目微沉,已有淡淡不悦,“却是为何?” 靖江王仿佛没有看到皇兄的不悦,笑道:“不瞒皇兄,臣弟也听说过这个孟时雨的名声,性情颇为泼辣,还扬言才情不如她的男子,宁死不嫁,连孟丞相都拿她没办法,皇兄你可是知道我的,我一向喜欢温柔似水喜欢听话的女人,这样彪悍的女人,我避之唯恐不及,更不要说娶到府中做王妃了!” 皇上哈哈一笑,“景焕啊景焕,几时你也会怕女人?” 靖江王一脸的无奈,“臣弟就剩下这点爱好了,皇兄还是大发慈悲,不要将这样一个煞星赐给臣弟了!” 皇上见景焕执意不肯,表面上依然在笑,眼底深处却没有笑意,他是真的想把孟时雨赐婚给景焕,可景焕全无此意,不着痕迹地拒绝了,这景焕不是别人,背景深厚,实力雄厚,他也不能来硬的,强行赐婚。 --- 唐诗端了刚沏好的茶送到书房,却看夏侯砚双手负于背后,眼睛一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诗将茶放下,走到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他并未回头,只淡淡道:“皇上想把孟丞相的女儿赐婚给景焕!” “莫不是孟时雨?”唐诗脱口而出。 他回过身来,看向唐诗,“你认识?” 唐诗点点头,“见过一面,”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说,孟时雨的身份配上靖江王妃并不为过,可是阿砚这样的神色,证明阿砚并不希望孟时雨嫁给景焕。 唐诗想起曾经的自己,有些恍然,“皇上想把孟时雨嫁给景焕,是不是想放一个可靠的人在景焕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夏侯砚点点头,唐诗又道:“可是想必景焕并不会屈服吧?” 他忽然笑了,“是啊,景焕也算是被康亲王爷殃及的池鱼,皇上对康亲王爷全无戒心,所以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差点死于康亲王爷之手,这件事让皇上起了警觉,现在唯一可以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只有景焕,所以他必须放一个可靠的人在景焕身边,全天候监视景焕!” 唐诗有些疑惑,“皇上何以肯定孟时雨就是可靠的人,他不怕历史重演吗?” 夏侯砚微微一笑,目光灼热地看着唐诗,调侃道:“你曾经也是皇上派到我身边的,可惜啊,你的表现让皇上失望了!” 唐诗冷冷道:“我哪里有背叛他?是他自己草木皆兵,他当时偏信康亲王,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信,再说了,后宫美女如云,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堪称国色,可是他却连臣子的夫人都觊觎,这样的皇上,我怎么可能再为他效力?” 他知道唐诗想起了那段令人不快的过去,话锋一转,“你有所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孟丞相是皇上亲信,在皇上亲政之后才渐渐登上丞相之位的,你说孟丞相会不会对皇上死心塌地?” 唐诗恍然大悟,“所以孟时雨绝对不会背叛皇上?” “当然,皇上对你不放心,对孟时雨可是放一百个心,毕竟孟家是依靠皇上的*信才有今天,所以皇上极力要把孟时雨赐嫁给景焕!” 唐诗想起孟时雨的率真,再想起浩远哥哥说的那些轶事,一个男儿扬言不胜过她就决然不嫁的女孩,想必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孩,难道现在被皇上看中,就要被推入宿命的姻缘吗? “你在想什么?”他温柔的声音唤回了唐诗的神思。 唐诗笑容恍惚,“我在想,孟时雨这个女孩,个性张扬,落落大方,若是被皇上拉入一场政治联姻,带着这种见不得人的目的嫁人,那该是一件多可悲的事情!” 想起自己曾经嫁给阿砚的时候,虽然高兴,虽然喜悦,可是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阴影,如果是真的话,真为这个女孩感到可惜,一个本来生活在韶华锦绣中的女孩,有着对爱情极为美好的憧憬,可若是被皇上赐嫁的话,这些美好,只怕很快就消逝殆尽了! 她是遇到了夏侯砚,才有这样的幸运,可孟时雨若是嫁给了靖江王,就未必有这样的幸运了,靖江王聪明绝顶,岂能任由皇上摆布?那孟时雨的一生幸福就注定要葬送在权力的漩涡之中了! 第五十章 捐助 自从想给靖江王赐婚被拒之后,皇上好几天都心头不快,这个景焕,竟然敢公然拒婚,连借口都找得很低级,什么不喜欢孟时雨这样的女人,开玩笑,皇上给你赐婚,还由得着你喜欢不喜欢? 这让皇上又想起曾经夏侯砚拒婚一事,这对表兄弟,真是如出一辙,先后拒婚,分明是没把他这个大夏天子放在眼里。 皇上心中十分烦闷,晚膳过后,没有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便在宫中四处走走,不知不觉竟然到了闭月宫和庭芳阁的分叉路口。 闭月宫是郦沉鱼寝宫,郦沉鱼人如其名,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所以皇上特赐闭月宫。 宫灯照耀下,远远看去,闭月宫华美堂皇,庭芳阁静美如诗,皇上停下了脚步,犹豫今晚到底是去闭月宫还是庭芳阁,虽然他很喜欢郦沉鱼的风情万种,妩媚妖娆,可秦庄的温婉清丽,优雅如水在他心中也有一席之位,再则,秦庄的父亲秦太傅曾经是他的老师,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授命秦庄和宣贵妃共同协理六宫! 一旁的齐公公见皇上在犹豫,心中暗暗焦急,郦沉鱼从冷宫出来后,虽然风头比以前更盛,更得皇上*爱,可对齐公公也更好了,更为尊敬了,甚至让她的父亲大力襄助齐公公的族人们发迹,齐公公感激丽贵妃的恩德,作为回报,也不着痕迹地帮助她,一时有了主意,悄声对后面的小内侍吩咐了几句! 皇上并不急着马上做决定,这御花园的夜景本就是人间绝色,夜风清凉,琴声悠扬,皇上正在闭目欣赏间,前面忽然来了一名小宫女,一见到皇上,匆匆忙忙跪于地上,“奴婢叩见皇上!” 皇上的兴致被打断,睁开眼睛,淡淡应了一声,“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宫女低头道:“回皇上,奴婢是秦贵妃宫里的,奉娘娘之命,特来恭迎皇上!” 皇上心下立时一怒,冷冷地看着小宫女,他自己还没决定到底要去哪边呢,就有人急急忙忙地帮他决定了,他生平最讨厌企图左右他的意图的女人,现在兴致全没了,立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摆驾闭月宫!” 齐公公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忙高声道:“摆驾闭月宫!” 他一边跟着皇上身后,一边对身后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很快这莫名其妙的小宫女就不见了! --- 闭月宫。 “皇上,最近好几天你都是眉头紧皱,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给臣妾听听!”郦沉鱼的声音温柔似水,旖旎万千! 皇上最近烦心的事情哪里说得完?在郦沉鱼的温柔抚慰下,好不容易心才安定了下来,叹道:“沧澜河水暴涨,两岸决堤,良田被淹没,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朕烦心的是国库拿不出赈灾的几百万两银子!” 郦沉鱼沉思了一会,柔声道:“这件事臣妾倒是也略有耳闻,臣妾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上看着郦沉鱼艳若桃李的脸,欣然笑道:“爱妃,朕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在朕面前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就算说错了什么,朕也舍不得治你的罪!” 郦沉鱼道:“这后宫历来奢靡成风,银子花得跟流水一样,臣妾觉得皇上可以下令宣姐姐和秦妹妹缩减后宫开支,也能省下些银两!” 皇上轻轻颔首,十分欣慰,“是啊,宣贵妃和秦贵妃协理六宫也有些日子了,竟然没一个人想到这一点,还是爱妃有勤俭持家之心!” 郦沉鱼心中得意,眉眼含笑,忽然道:“巧儿!” 皇上不知道郦沉鱼要做什么,正在狐疑间,宫女巧儿带着一列宫女出来,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盘子,上面堆满了金银首饰,华光灿灿,璀璨炫目! 皇上不解道:“这是…?” 郦沉鱼的声音极为诚恳,“皇上,这是臣妾自十八岁进宫以来,皇上历年对臣妾的赏赐,臣妾都用心收藏着,从来不敢妄自动用,如今皇上为国库空虚烦忧,臣妾虽是一介女人,可也想倾尽全力为皇上尽些绵薄之力,臣妾愿将闭月宫中多余首饰尽数捐出救灾,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皇上嘴唇翕动,十分激动道:“这…这可是你多年的家当啊,爱妃真舍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臣妾还是懂的,大夏国力昌盛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臣妾最大的心愿,现在和那些灾民比起来,臣妾又不缺衣少食,只要能一直陪在皇上身边,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这些首饰都是身外之物,留在臣妾宫中也只能压在箱底,应该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也算是物得其所!” 皇上朗声一笑,今天晚上来闭月宫真是来对了,到如今也只有沉鱼能帮他稍微解些烦忧了,他握着郦沉鱼酥软无骨的手,赞道:“爱妃真有大家之风!” 郦沉鱼低头羞涩一笑,继续道:“臣妾还和一些宫中姐妹说了,她们也愿意捐出平时不用的首饰,还有,臣妾的父亲也听说了这件事,正动员一些门生拿出府中家私,助朝廷度过难关!” 皇上龙颜大悦,关于这件事的阴云差点一扫而空,欣慰一笑,“事到如今,也只有你和郦爱卿知道朕的难处!”他将郦沉鱼抱在怀中,感叹道:“沉鱼,有你真好!” 郦沉鱼莞尔一笑,“可是赈灾需要几百万两银子,纵是臣妾尽数捐出闭月宫首饰银两,臣妾的父亲就算倾家荡产,也凑不了多少,最多也就十几万两,只是杯水车薪,他毕竟位卑人轻,能力有限,臣妾只恨不能帮皇上更多,要是满朝文武都愿意捐助就好了!” 皇上也恨恨地叹了一口气,面带怒色,“是啊,可是这些文武百官大多嗜财如命,平日还嫌朝廷给的俸禄太少,恨不得将朕铸造银两的铸造司都放在他们府中去,现在要他们出钱,无异于割他们的肉,不瞒你说,以前先帝在位的时候,也曾动员文武百官捐出府中部分家私助朝廷度过难关,可恨这些家伙,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却阳奉阴违,辛辛苦苦捐了一场,居然才得几万两,你说可恨不可恨?” 郦沉鱼柔媚安慰道:“皇上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臣妾可要心疼了!” 皇上叹息一声,“这偌大的后宫,也只有爱妃一人能为朕分忧了,还会捐出自己的体己钱助朕,其他的还嫌朕平日给她们的赏赐太少了,关键时候,没有一个能给朕分忧的!” 郦沉鱼嗔道:“皇上,这么说可就不合适了,这宫里的姐姐妹妹们,哪个不是把皇上挂在心上?只是女人常在宫里,又没有什么见识,这种国家大事,哪是我们这些女人懂得呢?” 皇上笑叹道:“要是人人都能像爱妃和郦爱卿这样识大体,胸怀大局,朕这个皇帝就好做多了!” 郦沉鱼自信一笑,“皇上谬赞,臣妾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如若可以成功的话,皇上想要收集赈灾的银两绝不是难事!” 这是皇上最关心的事情,立即道:“爱妃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给朕听!” 郦沉鱼嫣然一笑,眼眸顾盼流波,“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道理是一样,若是百官之首能带头捐出府中家私的话,其他的官员还有谁敢吝啬不捐呢?” 皇上明白了,沉吟道:“目前文臣之首是孟丞相,要他捐倒不是难事,只是武官之首夏侯元帅…” 郦沉鱼微笑道:“皇上还没明白臣妾的意思!” 皇上眉目一挑,饶有兴趣,“爱妃还有什么意思?” 郦沉鱼道:“虽然孟丞相是文官之首,可要论在朝中的影响力,谁抵得过百年世家夏侯府啊?”她的意图昭然若揭,要把夏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个钱无论你出与不出都让你不好过! 皇上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微笑,“爱妃说的是,孟府书香门第,根基尚浅,远远比不上夏侯府!” 郦沉鱼点点头,意味深长,“一件事能走多高多远主要是看带头人做的怎么样,如果带头人捐一百两,后面的最多只有八十两,这样倾尽全力也捐不到多少,但是如果夏侯府肯出一百万两的话,皇上想要多少都不是难事!” 皇上若有所思,“可是夏侯府怎么肯出一百万两呢?”要一个朝臣之家一下子拿出一百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明显有些强人所难,虽然夏侯府拿得出来,但完全是捐助的话,和强抢也没有什么分别,总有些说不过去! 郦沉鱼见皇上在犹豫,三寸不烂之舌又开始动员,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的财富都是皇上的,原本皇上一声令下,这些朝臣们就应该乖乖把银两全部送上,可如今国库空虚,他们不但不思为皇上分忧解难,反而继续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原本就应该罚,再说,夏侯府百年豪门,区区一百万两算得了什么?” 皇上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这件事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虽然沉鱼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堂堂国库不出钱,要人家朝臣一下子出一百万两,总有些抢夺的味道。 郦沉鱼语笑嫣然,白希的手在皇上胸前滑来滑去,撩拨得皇上的心一阵阵酥麻,心猿意马,“皇上,若是夏侯府能出一百万两,其他的官员见连第一高门都出钱了,他们又岂敢不出?这样一来,就为皇上解了燃眉之急,皇上再也不必为此事烦忧了!” 皇上终于下定决心,沉吟半晌道:“爱妃言之有理!” 第五十一章 立你为后 郦沉鱼表现出由衷的钦佩,“皇上圣明,如此一来,皇上便可彻底放心了!” 皇上长出了一口气,做决定往往比实施还要难,只要下定了决心,事情就简单多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半,皇上现在已经不去想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怎么让夏侯府乖乖出钱的问题,跳过了原则层面,转到了技术层面。 郦沉鱼看着皇上舒展的眉眼,心中暗笑,终于成功地把皇上的烦恼变成了夏侯府的烦恼。 现在夏侯府根本无路可退,若是不出,不但会触怒皇上,而且会留下自私自利的骂名,在朝中声望必定一落千丈,若是出,一百万两,谁不痛心? 郦沉鱼心中冷笑,她看似是在为皇上打算,更重要的是在为自己在打算,唐诗是秦庄的好友,而夏侯砚极度*爱夫人,甚至不纳姬妾,朝野皆知,虽然到目前为止,夏侯府从来没有表示过公开支持立秦庄为后,可凡事必须得未雨绸缪,让现在的夏侯府无暇他顾,一百万两虽然并不足以动摇夏侯府的根基,可是数目之大,夏侯府岂能毫发无损,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出来? 她弟弟的仇还没有报,一想到可怜的文轩,她就心痛万分,虽然现在以她的力量暂时做不到和夏侯府抗衡,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有心,不愁不能彻底拔除夏侯府。 郦沉鱼见时候不早了,便吩咐巧儿送上燕窝,伺候皇上用膳,“皇上请吃些东西!” 皇上握着郦沉鱼的手,悠然笑道:“爱妃真是贤良!” 宫灯摇曳,两人在寝殿柔情蜜意,如鱼得水,颠鸾倒凤,**榻… 事后,皇上含笑凝视郦沉鱼,忽然说了一句让她狂喜不已的话,“沉鱼,不瞒你说,自打皇后薨逝以后,朕最属意你做朕的皇后!” 郦沉鱼的心一阵剧烈跳动,匆忙从皇上身上爬起来,跪于*上,身子颤栗,“皇上说笑了,臣妾陋质,能得皇上*爱已经感恩戴德,断然不敢有此妄念,这宫里,比臣妾强的大有人在,还请皇上万不可有此念,臣妾实在担当不起!” 皇上朗声一笑,温柔地抱过郦沉鱼,“爱妃不必自谦,宫里还有谁比你更合适这个位置?” 郦沉鱼假意推辞道:“皇上又在取笑臣妾了,宣姐姐入宫比臣妾早,这宫里的姐妹们谁不服宣姐姐?” 皇上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难道入宫最早就是做皇后的理由?那还有比她入宫更早的呢,是不是应该按照入宫的年龄排座次?” 郦沉鱼面带难色,又道:“就算不是宣姐姐,也还有秦妹妹,秦妹妹端庄大方,温婉淑仪,妾身自叹不如,还有雪妹妹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好了!”皇上笑着打断了郦沉鱼的话,正色看着郦沉鱼,一字一顿道:“她们在朕心中,全都不及你一个!” 郦沉鱼的心激动得都快跳出胸口了,这是看见曙光的前奏,多年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可是心中的狂喜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再推辞了,她了解皇上,皇上的耐心一向有限,要是再推辞下去,反而会惹得皇上不悦,显得自己矫情,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凡事过犹不及! 她便不再纠结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迟疑道:“可皇上若是立臣妾为后,怕朝中官员会反对,到时候不是又给皇上添烦恼?” 皇上笑道:“朕贵为一国天子,难道连想立谁为后的自主权都没有吗?朕想立谁就立谁,还轮不到别人左右,母仪天下的位置,爱妃当之无愧!” 郦沉鱼欣喜万分,娇嗔一声,“皇上!”若是她成了皇后,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立太子之事,良儿虽不是皇长子,可是皇后所出,这个身份具有极大的竞争力,可以为良儿将来的储君之位铺平道路,她心中默念,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良儿,你的一顿打真是太值得了! 郦沉鱼却始终有些担忧,“可是皇后娘娘薨逝之后,一直都是宣姐姐和秦妹妹打理后宫,贸然立臣妾为后,后来者居上,是不是有些突兀了?” 皇上早有办法,“这事好办,朕会昭告天下,爱妃大公无私,心怀百姓,全无私念,国家有难之时,慷慨捐出所有家资,就凭这种境界,就可以让那些老匹夫们闭嘴!” 郦沉鱼激动得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差点说不出话,只道:“皇上!” 皇上闭目微笑,“郦爱卿能教出你这么识大体的好女儿,是对朝廷最大的贡献,朕会重重有赏!” 郦沉鱼知道自己完胜了,莞尔一笑,在甜美的憧憬中进入梦乡。 --- 可不管是皇上还是郦沉鱼,很快就发现他们想的太简单了,就凭捐出私房钱救灾,就想立郦沉鱼为一国之后,实在太过天真,也太站不住脚。 就在皇上离开闭月宫的第二天,还没有来得及召朝臣们商议立后一事,宣贵妃,秦贵妃,还有为数不少的妃嫔们都将自己宫中的首饰银两捐了出来,一个都不含糊,皇上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是喜忧交加,喜的人这么多妃嫔都愿意为他分忧,忧的是立沉鱼为后一事遇到了麻烦! 郦沉鱼在闭月宫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发了一场脾气,低估了敌人的消息之灵通的能力,行动之迅捷,她可以这样做,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只要成功当上了皇后,想要什么举世奇珍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她有长远目光,别人也有! 本来皇上是想以这个理由册立她为皇后,可是后宫这样多妃嫔仿效,便不是一个人的行为,变成了群体行为,她也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宣贵妃娘娘到!”内侍的禀报声忽然惊醒了正在沉思的郦沉鱼。 她整装起身,带着一众宫女款款迎了上去,“妹妹参见姐姐!”一天没有立为皇后,一天就不能掉以轻心,郦沉鱼在宫中多年,太知道任何事情可能会生变故。 宣贵妃是和先皇后一起入宫的妃子,已年过三十,却依然花容月貌,雍容大方。 她在郦沉鱼的殷勤下缓缓坐下,今日来闭月宫自然有其目的,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娘家也是显赫人家,宣家在大夏也是名门望族,她的父亲是宣定候,如今,后位空悬,她也是视皇后之位为囊中物的人物之一。 可是今日皇上难得地去了她宫中,说的话却让她暗暗心惊,皇上对她治理六宫的能力不满意,反而赞丽贵妃有大局意识,让她凡事和丽贵妃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她虽然表面上答应,可心中对郦沉鱼恨得咬牙切齿。 郦沉鱼自入宫以来就深得皇上*爱,一直是皇上最喜欢的妃子,没有之一,风头一时无二,大有超过她们这些先入宫的妃子之势。 宣贵妃虽然心有不甘,可知道自己比不过郦沉鱼年轻貌美,邀*善媚,也只能苦苦的等待机会,直到秦庄入宫。 秦庄冰肌玉骨,清新脱俗,丽质天成,是宫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瞬间就吸引了皇上的眼睛,很快就获得圣*,分走了属于郦沉鱼的独家*爱。 失*的味道宣贵妃最清楚不过了,郦沉鱼也感同身受,从此郦沉鱼视秦庄为最大的敌人,宣贵妃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得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了! 不过让宣贵妃失望的是,秦庄这个女子,虽然美若天仙,才情无双,但不像是为宫里生的,倒更适合生活在世外桃源,她宫斗的手段始终逊郦沉鱼一筹,若不是皇上一直喜爱她的清新淡雅,她哪里会是郦沉鱼的对手? 不过秦庄的运气也好得出奇,不但怀上龙裔,躲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危机,还顺利诞下皇子,在后宫的地位渐渐稳固! 皇后薨逝之后,宣贵妃自然是最有希望承袭的人选,本来郦沉鱼在冷宫,是没她什么事的,谁知道她居然意外地出了冷宫,宣贵妃立时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原来若只有秦庄的话,宣贵妃并不太担心,可郦沉鱼不是个善角,不得不小心! 自从发生玫贵人一事之后,宣贵妃敏锐的知道机会来了,事情是怎么样的,她心如明镜,虽然这宫里没几个好人,可玫贵人还不至于去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玫贵人被皇上责罚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哭着喊着要去找皇上伸冤,还她清白,可她在禁足期间,哪里见得到皇上? 宣贵妃大发慈悲,好心出面,给了她指点,事到如今,也只有以死明志,当然不是真死,而是要皇上相信她,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在玫贵人写下遗书之后,宣贵妃知道时机成熟了,将约定好的自尽时间提前,送了玫贵人一程,本来这件事是扳倒郦沉鱼最好筹码,只要没有郦沉鱼,一个秦庄,不足为惧! 谁知,不但没有除去郦沉鱼,反而让她风头更甚,宣贵妃暗暗担心,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这宫里迟早是郦沉鱼的天下,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第五十二章 火药味愈浓 “不知道姐姐来妹妹这小小的闭月宫可有什么事情?”郦沉鱼的语气虽然恭敬,可是暗含的不屑并没有多加掩饰! 宣贵妃岂能听不出郦沉鱼的嘲讽?冷冷道:“是皇上命本宫来你宫中,有些事情需要征询你的意见!” 郦沉鱼看着宣贵妃不甘不愿的脸和眼中清清楚楚的敌意,哑然失笑,如今她不用怎么忌惮宣贵妃了,也不用虚情假意了,悠然在贵妃椅上坐下,“姐姐处理六宫自然很忙,现在难得来一趟,也就不用耽误时间了,有话直说吧!” 宣贵妃看着郦沉鱼张扬得意的脸,耐着性子将几件最近宫中要置办的大事和她说了,“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郦沉鱼轻笑,说话的话却毫不留情,“本宫以为不妥!” 宣贵妃冷着脸,“有何不妥?” 郦沉鱼慵懒一笑,嘲讽道:“姐姐可真是的,皇上都说了,如今沧澜河泛滥,朝廷正需要赈灾的银两,姐姐在宫中却如此铺张浪费,大肆奢靡,还问我有什么不妥?” 宣贵妃终于受不了装腔作势的郦沉鱼了,冷笑道:“你为了讨好皇上,真是不择手段,这些都是祖制,哪里来铺张浪费之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干脆你连饭不要吃了好了!” 郦沉鱼看着按捺不住恨意的宣贵妃,谁舍得把自己到手的权力分给别人?她忽然笑了,“姐姐在宫中潜伏多年,如今总算舍得浮出水面了,如今如此心急,无非也是为皇后之位,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郦沉鱼自恃抓住了皇上的心,胜算大大超过宣贵妃,一个人戴面具久了总会累,她只需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贤良大度就可以了,不用怎么忌惮宣贵妃了。 宣贵妃一愣,看着郦沉鱼得意忘形的脸,知道双方都不用伪装了,当即冷冷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必高兴的这么早?” 郦沉鱼揶揄道:“岁月荏苒,光阴似箭,也不知道姐姐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宣贵妃脸色剧变,心中涌起汹涌的怒意,她已年过三十,在宫里算是老女人了,还拿什么去和这些青春正美的女人争皇上的心?这个郦沉鱼真是太恶毒了,懂得拿她最痛楚的地方瓦解她的意志! 不过宣贵妃自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认输,当即反唇相讥道:“人都会老的,你不要高兴的太早,秦庄不是比你年轻一大截吗?” 郦沉鱼岂会不知道宣贵妃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挑起她和秦庄的不和,好坐收渔人之利,反正现在皇上也不在,也没什么好演戏的了,当即长笑出声,“好姐姐,你就别为本宫担心了,色衰而爱弛这件事可能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却绝不会发生在本宫的身上,本宫相信,皇上对本宫的爱,不但不会慢慢消失,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醇浓!” 宣贵妃冷笑道:“你难道忘了?秦庄刚入宫的时候,可是甚得皇上*爱,你也经历好几次失*了!” 郦沉鱼更加不屑,挑衅道:“那又怎么样?皇上是对秦庄新鲜了一阵,只要新鲜感过了,皇上的心还不是回到本宫身上了?” “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可都有骨子里喜新厌旧的毛病,这宫里广纳天下美女,你可别太有自信了!”宣贵妃嘲讽道。 时值四月,香风阵阵,闭月宫的两位高贵女人却冷嘲热讽,粉面寒霜,战争一触即发,空气中充满火药味。 郦沉鱼冷冷笑道:“这几年以来,姐姐一直在背后操纵我和秦庄明争暗斗,可结果怎么样?我还不是好好的,姐姐还不如越来越人老珠黄?”两人自动把秦庄从对手的名单中剔除了,她们都明白,皇后之位不是你就是我,不可能是秦庄。 宣贵妃顿时气结,气的说不出话,郦沉鱼看在眼里,心情大好,“姐姐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都上了年纪了,也不记得皇上到底有几年没去姐姐宫中了,这独守空房的女人可真是让人同情啊!” 郦沉鱼继续恶毒的攻击着宣贵妃心中的痛处,句句如刀,毫不留情,不顾及宣贵妃铁青的脸,挑衅道:“皇上最近可是一直在我这儿,还对良儿大加赞赏,一直夸他聪明懂事,将来大有前途!” 今天两人长期维系的脆弱情意早已土崩瓦解,也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宣贵妃也冷静了下来,淡淡道:“不要以为只有你有皇子,本宫也有,还是皇长子,这皇长子怎么也比二皇子有前途,妹妹不要忘了,当今皇上也是皇长子!” 郦沉鱼发生一声更为嘲讽的轻笑,“姐姐真是可笑,姐姐的儿子怎能和当今皇上相提并论?这未来储君之位,向来是有德者居之,姐姐想凭一句皇长子就以为可以稳操胜券?” 两个女人,吵了一场架,公开了敌对的关系,心中对对方的恨意更浓,宣贵妃看着郦沉鱼张扬的脸,最终拂袖而去! 巧儿看着盛怒而去的宣贵妃,担心道:“娘娘,现在毕竟是宣贵妃和秦贵妃权掌六宫,会不会做出对娘娘不利的事情?” 郦沉鱼淡淡道:“怕什么?到了这种年纪还想皇上*爱,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宣贵妃的话更坚定了郦沉鱼得到皇后之位的决心,宣贵妃说的对,人都会老,到了那个时候,能保证自己地位的不再是皇上的*爱,而是稳固的权势。 --- 夏侯元帅书房。 夏侯砚缓步进入,看向在桌案后面一身玄色锦衣浓眉深蹙的父亲,“父亲,召我何事?” 夏侯元帅抬起头来,语声平缓,“今天皇上召我去御书房,说沧澜河决堤,朝廷拿不出赈灾的银两,想让朝中文武百官解囊相助!” “这件事景焕也我说过!”夏侯砚在父亲对面优雅坐下,父亲一向是他最敬佩的人,是整个夏侯家族的中流砥柱,特意召他前来自然不是为了这一点小事。 夏侯元帅却并未马上说话,缄默不语! 夏侯砚笑道:“堂堂国库怎么可能连几百万两都拿不出来?不过是皇上想以此考验景焕有无治国的野心和韬略而已,这件事传出来以后,很多不知情的人,尤其是后宫的妃嫔们,都以为皇上说的是实情,皇上也骑虎难下,便顺水推舟,毕竟国库的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可是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夏侯府出一百万两白银?”夏侯元帅终于缓缓说出了重点所在。 “一百万两?”夏侯砚眼中有一丝讶然而过。 “是啊,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召你过来!” 夏侯砚沉思片刻,语带疑惑,“让我们夏侯府出个十几万两倒没什么,现在一开口就是一百万,当我们是什么?银钱铸造司还是国库?朝廷赈灾,却让朝臣之家出巨款,和明抢并无很大区别,大夏自开国以来就没有过这种事,想来想去总有些说不通,虽然因为景焕的关系,皇上一直猜忌我们夏侯府,可是我相信他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夏侯元帅也微微颔首,片刻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怀疑这件事又是丽贵妃在背后捣的鬼!”夏侯砚俊目中透着熠熠神采和嘲讽笑意,郦沉鱼,你这一次惹错人了! “怎么说?” “现在宫中后位争得你死我活,据我得到的消息,皇上最*爱丽贵妃,最属意她为后,可是尚有诸多阻碍,这个女人对皇上的影响力很大,她和阿诗因为种种原因一向有间隙,而且她的竞争对手秦贵妃是阿诗的好友,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必定担心我们夏侯府公然支持秦贵妃为后,所以故意给我们设置难题,让我们无暇他顾,毕竟一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筹措起来都得花大量时间,大量精力!” 夏侯元帅淡淡道:“她还真是胃口不小!” 夏侯砚起身,双手按在厚重桌案上,嘴唇含笑,看着父亲,“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就好了!” “好!”夏侯元帅并未多问,一口答应! 夏侯砚忽然想起那个最让他疑惑的话题,问道:“先皇后被人毒死一事,父亲可曾查出了什么?” 夏侯元帅脸色归于沉寂,“不急,很快就会知道了!” “对了,景焕还说,皇上想把孟丞相的女儿赐嫁给他,不过被他拒绝了,这件事,也让皇上很不高兴!” 夏侯元帅面容冷峻,目光微移,沉声道:“景焕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已经远放靖江王城,皇上还是不放心他!” “那是当然,毕竟景焕是唯一有实力与皇上抗衡的皇子!” “看来皇上不除去景焕,是难以心安了?”夏侯元帅嗓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我想是的吧!”夏侯砚应道。 “好了,你先去布置吧!”夏侯元帅抬首道。 “是!”夏侯砚正准备离开书房,身后忽然再次传来了父亲的声音,“阿砚,我收到消息,乾国龙崎王子准备前来大夏国看望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砚对上父亲的眼眸,目光深如寒潭,幽深不可揣测,知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父亲,坦言道:“龙崎王子是阿诗的表弟,我们在乾国的时候,似乎…和倩然很合得来!” “龙崎?”夏侯元帅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先去处理丽贵妃一事!” “是!”夏侯砚退出了父亲的书房。 第五十三章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郦沉鱼最近心情大好,皇上对闭月宫多有赏赐,她心中暗自庆幸,当初捐出去的财物果然物有所值,一本万利,只要能得到皇上的心,只要能得到皇后之位,连这天下财富都尽在囊中,何必拘泥于眼前的一点小小利益? 这个时候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郦沉鱼带着数位宫女在宫里悠闲地散步,四月春风,香气扑鼻,天高云淡,郦沉鱼徜徉在花海中,想起那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会心一笑,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多么令人心动的位置,令世间女人都仰望。 她自十八岁入宫以来,一路走到今天,期间有多少不易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更要坚定的走下去,要把敌人一个一个踩在脚下,牢牢抓住皇上的心,只要皇上的心在她身上,就什么都不用担心,昨晚皇上又在闭月宫留寝。 闭月宫已经俨然成为宫中风头最盛的地方,连宣贵妃秦贵妃旗下的嫔妃们也有一些调转了风向,转而来巴结她,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郦沉鱼放眼望去,全是一派锦绣。 “臣参见丽贵妃娘娘!”正在赏花的郦沉鱼忽然听到了一个清清朗朗的极为好听的磁性男声。 郦沉鱼停下了脚步,循着声音看去,白衣胜雪的男子,双手抱于胸前,斜斜地靠在芙蓉树上,姿态优雅高贵,眸瞳清冷宁静,嘴角噙着一抹自信温雅的笑意。 醉人的清风掠过他的衣摆,极为轻微,似乎也怕惊扰了这样动人的风景,却给他增添了一分无法言喻的神韵。 颀长秀雅,美如冠玉,恍若谪仙,郦沉鱼不是第一次见到夏侯砚了,可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情形下见过,心中暗叹,什么叫做风华绝代?这就叫做风华绝代,四周再美的景色都不及眼前的男子动人,原来是寂静的画面,因为有他,瞬间有了活力,有了生机,夏侯少将军,真不愧是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身后的小宫女们见到这样的男子,有的惊叹出声,有的掩嘴张望,有的羞红了脸,郦沉鱼看在眼里,心中恼怒,谁说红颜祸水?美男子才更是祸水! 她定下心神,昂然抬首,笑道:“本宫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夏侯少将军!” 夏侯砚淡淡一笑,并未说话,眸光飘过她身后的一列宫女,目光所到之处,更是惹得小宫女们脸羞红如朝霞,郦沉鱼明白夏侯砚的意思,淡淡道:“你们都退下!” “是!”有几名小宫女依依不舍地退去,走得远了,还偷偷回头张望。 “我听说丽贵妃娘娘最是善解人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夏侯砚淡淡笑道,眼含赞赏之意,能在宫中混到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一般的女人,就凭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有话单独对她说。 郦沉鱼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妩媚笑意,“少将军过奖了,本宫曾听说,众闺秀们都以能得少将军一顾为荣,京中有传言,能得夏侯少将军一回首,三天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从年龄上来讲,郦沉鱼比夏侯砚大不了几岁,勉强还可以算是同龄人,自然听说过夏侯砚的美名,也不止一次见过他,可是这位少将军对她这个皇上*妃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也并无多少尊敬,她一直认为是因为唐诗的缘故,可今日夏侯砚主动找上门来,又如此隆重,到底所为何事? 夏侯砚看见眼前的丽贵妃,灿若玫瑰,丽若朝霞,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流转出魅惑人心的万种风情,美目盼兮,眉眼*,难怪进宫多年,一直盛*不衰。 他唇边笑意加深,更显魅惑动人,“都是些传言而已,不足为信,实不相瞒,我在此恭候贵妃娘娘多时了!” 听他这样说,郦沉鱼的心忽然一阵剧烈跳动,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美男子的笑意都难心如止水,她也不例外,当即巧笑嫣然,“这倒是稀奇,谁人不知少将军一向忙于军务,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怎么会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等候本宫?” 夏侯砚的目光看着高远天空,余光掠过郦沉鱼,微微笑道:“那自然是有我不得不来的理由!” 郦沉鱼秀眉一抬,定了定心神,揶揄道:“哦?这事若是尊夫人知道了,只怕会不太高兴!” 一抹笑意在夏侯砚唇角荡开,“娘娘放心,我夫人一向豁达,她不会生气的!” 郦沉鱼看着眼前这位俊美得仿佛连时间都舍不得流动的男子,心中忽然掠过一抹妒意,这样的男子,原本应该属于无数女人,可是却只属于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的仇人,豁达?真是可笑,豁达的女人会不让自己夫君纳妾吗?虽说夏侯砚*爱夫人,可是连妾都不纳,真是*过头了,必定和唐诗的善妒不无关系,郦沉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夏侯砚和唐诗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她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想到此,郦沉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悠然地在一旁的白玉台亭子坐下,立即有宫女奉上茶水,她轻轻挥手,宫女悄然退下,缓声开口,“本宫今日倒有些受*若惊了,不知道少将军找本宫到底有什么事?” 没等郦沉鱼发话,夏侯砚居然也在对面坦然坐下,似不经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因为先皇后已经薨逝,这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皇上最为*爱娘娘,我在此先恭贺娘娘即将荣登后位!” 郦沉鱼看着夏侯砚脸上高深莫测的笑意,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夏侯砚绝对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在这里等她?还有,这么敏感的立后事件他却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如此随意,又似话里有话,到底在暗示什么? “少将军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恭喜错人了,本宫没有那个妄念,这六宫之主之位只能由皇上来定夺,又岂是本宫可以左右的?”郦沉鱼实在摸不透夏侯砚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笑着说些场面上的话。 夏侯砚闻言,不为所动,只是看着空中的两只飞鸟,掠过他清澈幽寒的眼眸,寒光潋滟。 这是唯一一次郦沉鱼和夏侯砚的近距离接触,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不着痕迹的打量他,这位京中最负盛名的美男子,出身高贵,优雅无双,俊美绝伦,眉目间显出恢弘的气度,偏偏还权倾朝野,满足了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夏侯砚收回了目光,忽道:“我夏侯府与娘娘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娘娘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郦沉鱼一惊,表面上却强自镇定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少将军在说什么!” “那我就提醒下娘娘!”夏侯砚嘴角掠过一个讥诮笑意,“难道不是娘娘极力劝说皇上让我夏侯府出银两赈灾的吗?” 原来是这事,郦沉鱼的心放了下来,露出一个无辜的魅韵惑神笑意,“少将军说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些国家大事,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 夏侯砚见郦沉鱼百般抵赖,也不心急,修长如玉的手指优雅地慢慢划过杯盏,微风和熙,美男如玉,让郦沉鱼看着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宁心养眼,她也不急着打破这样的和谐画面。 “原来是这样,娘娘实在不知道也就算了!”夏侯砚话锋一转,语气淡淡。 郦沉鱼嘴角掠过一个胜利的微笑,夏侯砚怀疑又怎么样?又能拿她怎么样?可是还没等她的心放下去,夏侯砚下面的一句话立即又让她心惊胆战,“令弟最近还好吧!” 郦沉鱼艳影娇俏的笑容换成了一副悲伤之色,敷衍道:“多谢少将军关心,可惜文轩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一想到这事,就寝食难安!” 夏侯砚看着郦沉鱼脸上的故作伤感,揶揄道:“娘娘和令弟真是姐弟情深,令人感动,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 郦沉鱼暗暗心惊,看来今天夏侯砚是有备而来,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轻轻笑道:“本宫实在听不懂少将军在说些什么,可否明示?”文轩装疯一事,唐诗是知情的,唐诗是他的夫人,自然和他一条心,肯定已经告诉他了! “要明示是吧?”夏侯砚唇角勾起,波澜不惊,“其实装糊涂对娘娘也没什么好处,有些人装疯卖傻可以逃过一劫,有些人却未必!” 郦沉鱼大惊失色,怔怔看着夏侯砚,心下慌乱,忙道:“本宫还是不明白少将军在说什么!” 夏侯砚眼底温润的光芒始终没变,唇角又牵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郦沉鱼属于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女人,他开始步步紧逼,“娘娘知道吗?不要说郦文轩装疯,就是真疯了,他罔顾军令,私自外出,留宿*,丢失军粮,贻误军情,不管哪一条都可以军法从事,不过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我可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既然他疯了,也就算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掀起郦沉鱼的缠臂云锦,最初的惊骇逐渐过去,她渐渐恢复了平静,心底虽然惊慌万分,表面上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她认定是死无对证的事情,夏侯砚又哪里去找证据? 夏侯砚却从她的强行镇定看出了她的心事,淡淡笑道:“娘娘应该明白,若是我想找一个人的下落,从来都不是难事!” 郦沉鱼的竭力平静在这句话下差点土崩瓦解,呆呆地看着姿态绝美看似温雅实则狠厉的男子! “郦文轩能保住一条命,娘娘本应感谢我的网开一面,可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娘娘似乎并不记恩,有些事情,不指望恩将情报,至少也不能恩将仇报吧!”夏侯砚的声音一直不见起伏,可是每一句话都在郦沉鱼心中掀起恐惧的波涛。 许久,寂静无声,心思婉转的郦沉鱼忽然悲愤道:“本宫的弟弟在国难当头,慷慨从军,回来的时候,好端端的一个人却无缘无故地疯了,本已经是令人悲痛的事情了,少将军却认为本宫应该感恩戴德?” 夏侯砚慢条斯理地品着手中清茶,“自作孽不可活,我虽然不知道郦文轩是怎么和娘娘说的,不过也能猜到大概,娘娘如此聪明,更应该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么秉性!” 这话让郦沉鱼无法辩驳,沉吟半晌之后,忽然笑道:“本宫从来都不知道,少将军不但文韬武略,连口才也是一流的,本宫真是佩服!” 夏侯砚优雅地品着茶,言辞渐厉,“谢娘娘夸奖,我一时慈悲,留下了郦文轩的命,结果不但没让娘娘感恩,反而让娘娘记恨,照这样看来,他的命也没什么必要留着了!” “你敢!”郦沉鱼拍案而起,怒视着云淡风轻的夏侯砚。 夏侯砚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娘娘稍安勿躁,看来我得提醒娘娘一句,连皇上都知道郦文轩是疯傻之人,他早已上了军法死亡名单了,就算皇上*爱娘娘,这样的人突然死了,娘娘难道也觉得皇上会为他大动干戈,出动朝廷内卫?”他停顿了片刻,嘲讽道:“更何况,若是郦文轩装傻一事让皇上知道了,可是欺君之罪,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一句话说到了郦沉鱼的软肋,她无力地坐了下来,慌乱道:“少将军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结果让我满意,令弟可以在这世上某个地方好好的活下去,水至清则无鱼,除了在战场上,我从不喜欢把人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但是,若是有人触到了我的逆鳞,就很难说了!” 郦沉鱼终于明白今日夏侯砚找她的目的所在,这是皇上定的,皇上意已决,她心中有了底气,淡淡笑道:“国家有难,少将军父子身为国家栋梁,难道不应该解囊相助吗?连家父都倾囊相助,毕竟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少将军难道不明白?” 夏侯砚自然知道郦沉鱼没那么容易屈辱,淡然一笑,很是认同,“是啊,郦大人高风亮节,得皇上大加赞赏,在朝野也传为佳话,令我等佩服万分!” 郦沉鱼心中得意,表面上却道:“家父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时时刻刻不能忘记的便是为皇上分忧!”她忽然加重了声音,“这…可是一个做臣子的本分!” 她的话语带双关,暗示夏侯砚为臣不敬,她是贵妃,即将成为皇后,夏侯砚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一臣子,居然敢对她这样无理! 夏侯砚却仿佛根本没有听懂郦沉鱼的话,一双俊眸看着天边的流云,话里有话,“是啊,郦大人节衣缩食,捐出了五万两白银,的确为我等行为之楷模!” 郦沉鱼谦虚笑道:“不敢,家父位卑人轻,倾家荡产,变卖田产也就得这么多了,哪里像少将军的夏侯府家大业大?” 这样明显的嘲讽夏侯砚怎么会听不出来?忽然笑了,“郦大人捐出了五万两,对外声称这是他为官几十年的所有积蓄,现在府中什么都没有了,如此慷慨大义的行为,自然得到了皇上的赞赏,看来郦大人高升指日可待,可以说,娘娘的各种目的已经达到,可是娘娘并不因此满足,还想动我夏侯府!” 郦沉鱼有些得意忘形,“本宫都说了,这些不关本宫的事,是皇上的意思!” 夏侯砚侧首凝视郦沉鱼,面对美男子这样的目光,郦沉鱼竟然有些心下慌乱,不知不觉低下头去,可是又听到了他醇雅微扬的声音,“郦大人一生苦心经营,为官数十载,终于做到了刑部尚书,身家却居然只有五万两,可真是大大的清官啊!” 郦沉鱼心下一怒,俏丽的脸立即有些抽搐,咬牙道:“家父一向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像有些人,根本禁不起查!” 夏侯砚朗声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可是很有诚意的,想和娘娘达成一个交易,可娘娘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如果娘娘实在没有诚意的话,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不过,希望娘娘不要后悔!” 郦沉鱼警告道:“你要是还拿本宫当贵妃,就不该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 夏侯砚不为所动,却答非所问,“这世上沽名钓誉者从来就不在少数,郦大人身为尚书大人,区区五万两就想博得满堂喝彩,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娘娘还真是稳赚不赔,自家只出五万两,偏偏想让我夏侯府出一百万两,好处却尽数让郦家得到了,娘娘以为这行得通吗?” 郦沉鱼听出了夏侯砚话语中威胁的味道,也顾不得摆贵妃的架子了,压低了声音,“你想怎么样?” “娘娘虽然聪明,不过可能因为在宫中生活得久了,有的时候反而不懂得做人的道理了!” “做人的道理?”郦沉鱼嗤笑一声,“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 “我自然没有教训娘娘的职责,也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告诉娘娘,娘娘娘家的府库里面可远远不止五万两!” 郦沉鱼脸色一白,嘴巴张大,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直觉得和这样的美男子聊天都是一种享受,却放松了最基本的警觉! 她心中后悔不已,可是夏侯砚磁性温润的嗓音却继续传来,“娘娘不必觉得懊恼,我能这样说,自然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就算娘娘没有说漏嘴,我也知道郦家府库所在!” 郦沉鱼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郦大人一向标榜行得端,坐得正,这暗中也不知道捞了多少,我看府库应该都快装不下了,该建新的府库了吧?区区五万两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还有令弟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向挥金如土,皇上终日在深宫,未必听说过令弟的名声,但是只要有人举报,真心想查,又有什么难的?若是郦家真是家风严谨,又怎么会出这样的浪荡子?” 郦沉鱼看着夏侯砚眉目中的冷意,呆呆说不出话来,“你……” 夏侯砚不屑一笑,“郦大人以区区五万两博得圣心,若是让人揭发府中远远不止五万两的金山银山,可是大大的欺君之罪,到时候不仅仅是娘娘位置难保,郦家也有抄家灭门之祸,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郦沉鱼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能惹的人,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想怎么样?” 夏侯砚没有再看郦沉鱼,声音凛肃,听得郦沉鱼心中一颤,“我已经说过了,娘娘自己挖的坑自己去填,其实你的意图我很清楚,无非就是担心我夏侯府在皇上立后一事上横加干涉,娘娘想太多了,皇上无论立谁为后都是皇上的事情,往大了说是国事,往小了说不过是皇上的家事,我夏侯府为人臣者,自然不会多加干涉!” “那你夫人呢?”这是郦沉鱼最担心的问题,她沉思许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娘娘大可放心,我夫人平日都不进宫,她能做些什么?这一点,娘娘比我清楚的多,目前宫中最具竞争力的,一位是娘娘,一位是宣贵妃,一位是秦贵妃,娘娘已夺得皇上*爱,举步维艰才到这个位置,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你…确定夏侯府不会干涉皇上立后一事?”郦沉鱼还是不太相信。 夏侯砚嘴角勾起,看着郦沉鱼,一脸的邪魅笑意,“不一定,那要看娘娘的表现了!” 郦沉鱼暗暗后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家原本没这个意思,现在好了,把夏侯府给招惹进来了。 “皇上虽然属意娘娘为后,可却迟迟不能颁布圣诏,无非是因为朝中有诸多大臣阻挠,宣贵妃的父亲和秦贵妃的父亲都极力反对,若是再加上我夏侯府的话,娘娘想顺利入主中宫可要平添许多周折,毕竟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想当皇后的女人!” 郦沉鱼身子发冷,想不到走了一招错棋,看着夏侯砚肃杀的目光,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娘娘考虑清楚,若是明天我没有得到我满意的答案,娘娘可能永远与皇后之位无缘了!” 郦沉鱼身子一颤,夏侯砚的声音听得她心底发紧,紧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没等她缓过气来,夏侯砚已经飘然远去,声音却落在空气中,清晰入耳,“我提醒娘娘,若是以后再敢做什么不利我夏侯府的事情,最终遭殃的绝不是我夏侯府!” 话音一落,夏侯砚很快就不见了身影,空气中只留下淡淡阳刚的气息。 郦沉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绝对相信夏侯砚说得出做得到,自己挖的坑要自己来填,可是君无戏言,此话一出,若是让皇上察觉到她的用意,一怒之下,她失*了怎么办? 第五十四章 无路可退 此时,郦沉鱼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孤途,无路可退,若是不阻止皇上,夏侯府的损失不过是一百万两,这笔钱虽然数目巨大,但是夏侯府绝对拿得出来,她也知道,真正触怒夏侯砚的不是这一百万两,而是她,所以夏侯砚才给了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她郦家有那么多把柄在人家手上,桩桩条条都是欺君之罪,若是不力挽狂澜,夏侯府想要置郦家于死地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郦沉鱼此时才发现太低估夏侯府的百年根基了,也太低估夏侯家族的实力了,她原以为曾经夏侯父子相继被皇上罢黜官职,颇有些不以为然,向来第一高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朝臣之家而已,现在才知道夏侯府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实力深不可测。 夏侯砚说的对,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想当皇后的女人,宫里的美人如过江之鲫,连绵不绝,她只有活着,才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她要是死了,皇上能记她多久?还有,以她和宣贵妃还有秦贵妃的过节,她们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她的儿子! 郦沉鱼在闭月宫呆呆坐了一个下午,终于痛下决心,为今之计,也只能按照夏侯砚说的去做了,他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给了她一天的时间,她已经别无选择,得罪了皇上,以她的手段,尚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可若是得罪了夏侯府,她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且整个郦家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她精心装扮了一番,身姿曼妙,妆容妖娆,又细心熬好了一碗燕窝汤,款款送到皇上的御书房,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齐公公在一旁服侍,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见郦沉鱼到来,笑道:“爱妃来了,过来朕这边坐!” 郦沉鱼答应一声,今天一行关系到郦家身家性命,她莞尔一笑,“皇上,这是臣妾刚刚做的燕窝汤,臣妾这就伺候皇上饮用!” 皇上微笑颔首,“朕最喜欢爱妃的手艺了!”郦沉鱼羞涩一笑,嗔道:“只要皇上喜欢,臣妾每天都可以做,皇上不嫌弃就好!” 皇上摸着郦沉鱼柔如无骨的玉手,一脸笑意,“朕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朕打算等先皇后丧期一满,就封你为后!” 郦沉鱼的心立即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喜是忧,如果不是出了夏侯府一事,她现在一定会欢呼雀跃,满心欢喜,可如今她实在没有办法笑脸相迎。 皇上看郦沉鱼脸色不太好,忙道:“爱妃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郦沉鱼摇摇头,一言不发,眼圈红红的,皇上急了,“那为什么不高兴?” 郦沉鱼忽然一下子跪在皇上面前,“臣妾是太高兴了,只是担心…担心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皇上扶起郦沉鱼,声音忽然变得阴沉狠戾,“爱妃多虑了,朕是一国之君,不必理会他们,若是他们再违逆圣意,朕就让他们尝尝天牢的滋味,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做朕的皇后吧!” 郦沉鱼涩然一笑,“谢皇上对臣妾的厚爱,臣妾万死难报,只是有一件事,臣妾回宫之后,左思右想,忽然觉得不妥!” “什么事?”皇上眉毛一凛。 郦沉鱼暗暗咬牙,表面上却十分温婉得体,道:“就是让夏侯府出一百万两白银赈灾的事情!” 皇上哈哈一笑,“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朕意已决,朕还要感谢爱妃的好办法,没什么不妥的!” 郦沉鱼看着皇上舒悦的眉目,心中暗暗叫苦,没有无缘无故的得*,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失*,台是她自己搭的,通过这个高台,她得到了皇上前所未有的*爱,现在也要亲手把这个高台拆除,还未必能如愿,皇上虽然*爱她,可未必什么都会听她的,毕竟是一国之君,权力会让一个男人变得疏远,变得不近人情,她一直在皇上的身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今也只有冒险一试,还有可能会触怒天颜! 她深吸一口气,婉声道:“当时臣妾只想到其一,未想到其二,差点酿成大错!” 皇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语调微冷,“何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郦沉鱼感觉本来春意暖暖的御书房竟然变得冷森起来,“臣妾久居深宫,难免见识浅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想到,若是一个沧澜河水决堤,国库却拿不出钱来赈灾,要朝臣之家出钱,这件事若是让其他国知道了,只怕要笑话我们大夏内部空虚,没有实力,万一他们乘虚而入,岂不平添灾难?” 皇上脸色愈加难看,他也发现自己只想到了问题的一面,却没想到另一面,陷入沉思,沉默良久,一直没有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问道:“爱妃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难道是因为夏侯府?他知道,丽贵妃和秦贵妃一向不和,夏侯府的少夫人唐诗和秦庄是好友,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丽贵妃是一向和夏侯府不怎么搭界的,如今怎么会忽然为夏侯府说话? 这话更是问的郦沉鱼心惊肉跳,她咬紧牙关不放松,“皇上明鉴,臣妾当时看皇上愁眉不展,所以一时心急,给皇上出了个馊主意,昨晚臣妾在寝宫教良儿读书的时候,读到大夏国的疆土,才知天下粗略局势,尚有南清国,乾国,还有不计其数的小国,小国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南清国却与我大夏实力相当,乾国更是兵强马壮,乾国皇帝戎马一生,极是好战,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只怕…” 皇上冷哼一声,松开了郦沉鱼,郦沉鱼身子立即一凉,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停叩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上暗暗沉思,虽然目前国库并不空虚,可现在的确是内忧外患,还有景晖这个乱臣贼子没除掉,若是这些邻国乘机入侵,他确实手忙脚乱,更何况,夏侯砚的夫人唐诗可是乾国的公主,和乾国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夏侯府出资一百万两,唐诗未必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乾国皇帝。 一想到这个女人,皇上心中就有些阴暗的不悦,他一国天子想要一个女人都没有到手,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这句话在他身上也适用,可问题是唐诗现在可不仅仅是夏侯砚的夫人,更是乾国公主,这个身份连他也忌惮三分,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兵强马壮的乾国。 可是皇上金口一开,已经无路可退了,他道:“爱妃担忧的是,可朕已经召过夏侯元帅了,君无戏言,此事就此决定,不必再提!” 郦沉鱼急道:“皇上,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为大夏召来了灾难,臣妾背上罪名没什么,可是为皇上增加烦恼,则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面带难色,叹息一声,“你这不是为难朕吗?朕的命令怎么能朝令夕改?” 郦沉鱼早有打算,“据臣妾所知,皇上只是私下召了夏侯元帅,并没有拿到朝堂上去议,这件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又怎么会完全不可以呢?” 她情急之下,乱了方寸,她一介后妃,公然妄议朝政,当然会惹得皇上不高兴,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真把夏侯砚惹恼了,她郦家也别想保得住了! 皇上的声音透着隐隐的不悦,冷下脸来,警告道:“爱妃,国政大事,你当这是儿戏,小孩子过家家吗?” 可皇上哪里知道郦沉鱼心中的纠结和挣扎?郦沉鱼见势不妙,哭道:“臣妾心中只有皇上,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帮皇上排忧解难,可臣妾一时大意,竟忘记了还有这样巨大的破绽,臣妾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匆忙来禀报皇上,皇上要是不答应,臣妾就不起来!” 皇上眼中掠过一抹阴霾,眉头微微皱了皱,叹了口气,冷冷道:“好了,这件事朕再想想,你退下吧!” 郦沉鱼满心失望,皇上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和她说话,是从未有过的,可是事到如今,她能有什么选择?她不肯退下,声音带着微微撒娇之意,“皇上要是不答应,臣妾就不起来!” 皇上终于生气了,一脸愠怒,“沉鱼,你应该知道,朕一向对你百般*溺,万般恩*,也知你一向是懂事的,可今天的你太让朕失望了!” 郦沉鱼跪在地上,泫然欲泣,“臣妾一人之失,绝不能祸国殃民,臣妾愿意一力承担,只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冷冷地看着郦沉鱼半晌,语声淡淡,透着彻骨的冷意,“后宫不得干政,你应该知道,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干涉朝政的妃嫔!” 郦沉鱼的身子立时僵冷,不敢抬头看皇上冷肃无情的脸,手心渗出冷汗,但凡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她绝对不会选择触怒皇上! 皇上看着跪在下面惶恐不安的郦沉鱼,长叹一声,“你退下!” “皇上!”郦沉鱼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哪里肯轻易退下?夏侯砚还等着她的回话呢! “退下!”皇上一声怒吼,吓得郦沉鱼不敢再造次,满目惶然。 齐公公见识不妙,忙出声斡旋,“贵妃娘娘,皇上发话让你退下呢!” 郦沉鱼抬头看见齐公公示意的眼神,万般不甘,也只能欠身退下,“皇上息怒,臣妾告退!” --- 当晚,皇上就留寝庭芳阁,没有来闭月宫,郦沉鱼忐忑不安,越发紧张,所幸第二天夏侯砚并没有再来找过她。 郦沉鱼只得这样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第一次发现,她并不完全了解皇上,一直自以为能摸透皇上的心思,可是皇上这一次的反应大大超出她的预料,君心难测这句话真不是说着玩的。 第五十五章 最大的棋局 夏侯府。 “阿砚,皇上今日又召我进御书房议事,说近日户部刚好有一笔税银进账,赈灾的银两已经有了着落,暂时不必麻烦我们夏侯府了!” 夏侯砚微微一笑,这件事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郦沉鱼这个女人还是挺有办法的,果然可以使皇上改变主意,不过想想也是,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谁人能不上心?尤其是郦沉鱼这样心思活络的女人,岂会不使出浑身解数?“也好,让丽贵妃知道,以后不要打我们的主意,这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后果也不是她可以承担的!” 夏侯元帅却眉心微皱,淡淡道:“不要高兴得太早,你先看看这个!” 夏侯砚发现父亲的脸色并没有舒缓,接过密函,快速掠过,神色有一丝讶然,“真的?” 夏侯元帅站起身,“很意外吧?” 夏侯砚摇摇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面带温雅的笑意,“也不算,其实我早想到了!” 夏侯元帅看着儿子,有些意外,示意他说下去! 夏侯砚信手一扬,密函就飞到了烛火上,瞬间化为灰烬,“不光是我,连阿诗也怀疑过,她对离奇古怪的案子有天生的敏锐和兴趣,早就和我分析过,到底谁才是可能毒死皇后最大的疑凶,不过一切都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而已!” “皇后遗体已经入殓,想从皇后身上查到什么线索已经很难了,只有转变方向,从查动机入手,也就是说皇后死了,对谁最有利,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最可疑!” 夏侯元帅闭目颔首不语,夏侯砚知道这是父亲让自己继续往下说的动作,他淡淡一笑,“自从康亲王爷变乱之后,皇后一病不起,皇上下令如果不能医好皇后娘娘,就要太医院的人陪葬,太医院的人自然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倾尽全力救治皇后!” “皇后的病在养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有了起色,也能进食了,可是没过两天,就突然传出薨逝的消息,其实太医院也有一些人怀疑过皇后的死因,不过这些人在皇后死后,以医治不力的罪名均被赐死了,至此,这件事被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偌大的书房,只有夏侯砚清朗的声音在回荡,“如今知道皇后死因的就只有我们几个,最正常的情况下,人都会以为是后妃争*下的手,其实不然!” “因为皇后薨逝,有实力承袭后位的并不多,那三个有皇子的贵妃最有可能,她们是最大的嫌疑人,不过再深究下去,却发现她们的可能性都不大!”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皇后虽然占据后位,可毕竟膝下无子,并不具有很大的竞争力,将来的储君是谁都不可能是她的儿子,最重要的是,敢毒杀一国之后,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除非杀了皇后,她们其中一个可以稳稳当当登上后位,否则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们每个人都只有三成多一点的几率,若是最后没有争后成功,就是为她人做嫁衣裳,她们都不是傻瓜,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皇后死后,三贵妃始终相争不下,虽然郦沉鱼略胜一筹,不过依然不可能是她!” “因为郦沉鱼非常担心我们夏侯府干预皇上立后一事,这就说明她对登上后位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当时她在冷宫,自身尚且难保,能不能出冷宫都是个问题,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所以杀了皇后的人,并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但同时有这种能力,又有这种胆量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皇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夏侯元帅终于开口。 “很简单,皇后死后,钦天监测算天命,说因康亲王爷变乱,皇城杀戮太重,所以触犯上天,降下责罚,先是一国太后,后是一国皇后,相继薨逝,皇上为免上天降下更大的灾祸,只得停止杀戮的步伐,改为赦免,这样一来,很多被康亲王爷牵连的人就逃过了致命的杀机,皇上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说到这里,夏侯砚原本温润的声音渐渐变得肃然,“这看似自然而然的一切,背后的操控者都是皇上,皇上深谙权谋之道,不露丝毫痕迹,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若不是阿诗看出皇后死因可疑,我也不会怀疑到皇上身上去!” 他俊美的五官沐浴在淡淡的暗影中,如利剑出鞘,又温润如玉,一般人根本看不出静藏于表面下暗藏的深流涌动。 夏侯元帅浓眉微皱,声音无波,“有道理!” 夏侯砚又道:“皇上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他利用康亲王爷的变乱大肆排除异己,之所以没有动过我们夏侯府,是因为我们救驾有功,天下皆知,现在并不是动我们的时候,若不是我们,现在坐上龙椅的已经是康亲王爷了!” “既然康亲王爷的夺位没有成功,皇上就必定会将这个机会利用到极致,先让这些被牵连的人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家族遭受重挫,然后又皇恩浩荡,大肆赦免,这些人在生与死的边境走了一遭,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现在谁不会对皇上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皇上的这一招玩得果然绝妙!” “所以他将该杀的人杀了之后,就改变了战略,与其杀了他们,不如收为己用,可计划虽好,还需要一个完美无瑕的导火索才能实施,因为是谋逆之罪,按律要株连九族,想要大肆赦免,总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这个理由,必须是重量级的,重到让人无法反驳,心服口服!” 夏侯元帅神色肃穆,面容冷毅,薄唇抿成一线。 夏侯砚继续道:“病入膏肓的皇后就成了最好的导火索,皇上表面上担忧,暗中却早已决定,等到时机差不多成熟,就授命毒死了皇后!” “皇后死后,所有近身服侍内侍及宫人,还有太医院医治先皇后皆以伺候不力被赐死,若不是皇后死因可疑,又岂会急急忙忙灭口?” 夏侯元帅沉吟良久,缓缓道:“只怕康亲王爷变乱初始,皇上就下了决心要除去景焕了,他害怕景焕会成为下一个康亲王爷!” 夏侯砚轻笑道:“当然,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皇上,刚捡回一条命没多久,心中就有了新的全盘计划!” 夏侯元帅的脸难得的有了一丝松动,淡淡道:“皇上今日在金銮殿上,又提起了立后一事!” “皇上还是想立丽贵妃为后?”夏侯砚问道。 夏侯元帅轻轻颔首,“是啊!” 夏侯砚忽然一笑,“我知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丽贵妃自以为将皇上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实则她们全都是皇上的棋子,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皇上的棋局!” “孟丞相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在朝堂门生不少,可是想压制我们夏侯府,力量尚有不足,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所以皇上早就想立丽贵妃为后,提拔郦尚书,壮大郦家的权势,让孟丞相和郦尚书联手,和我们夏侯府形成制约之势,皇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夏侯府当成景焕一派的了,想当然地以为我们一定会背叛皇上,所以他必须这么做,遏制夏侯府,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所有的人都在这盘棋局里!” 夏侯元帅微微一笑,这些年阿砚的目光越发练达,一眼可以看穿事情的本质。 夏侯砚沉吟道:“父亲,那我们要不要让皇上如愿?”以夏侯府的权势,想要阻止皇上立郦沉鱼为后并不是难事,不知父亲可有此意? 夏侯元帅缄默良久,才道:“不用,皇上本是猜忌心极重之人,再说区区一个后位而已,他想立,就让他立丽贵妃为后好了!” 夏侯砚瞬间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 --- 夏侯倩然正在唐诗的庭院里,小心翼翼地给卿儿喂蜜汁,可这位千金小姐生下来就没有伺候过人,手忙脚乱,一会的功夫,卿儿没吃多少,嘴边却满是汁水,纷嫩嫩的小脸也成了大花脸。 夏侯倩然尝试了半晌,彻底放弃了,对唐诗吐吐舌头,无奈道:“我看还是算了吧,逗卿儿玩可以,这事我做不来!” 云姨和雅霜都笑出声,云姨道:“还是让奴婢来吧!” 唐诗一笑,将卿儿交给云姨,“送到娘那边去吧,不然,一会又要派人过来抱了!” 云姨等人欠身退下,夏侯倩然似不经意道:“嫂嫂,卿儿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再带她去乾国玩啊?” 唐诗故作不知,“府里有什么不好吗?你那么喜欢乾国啊?” 提到乾国,夏侯倩然立即眉飞色舞,连声音都透着浓浓向往之意,“乾国天宽地阔,每天都可以驰骋在蓝天白云下,多开心,多好玩啊!” 唐诗忍俊不禁,揶揄道:“既然这么喜欢,你干脆嫁到乾国去算了!” “嫂嫂!”夏侯倩然脸色一红,声音细若游丝,“你胡说什么啊?” 唐诗心下了然,却有心捉弄她,“等到卿儿长大了,长到像她姑姑这么大,我们再去乾国,我想她一定像你一样喜欢那里!” 夏侯倩然满脸苦恼,一字一顿道:“不会吧?要这么久?” 唐诗极力忍住笑,“当然了!” 夏侯倩然忽然宛然一笑,眼珠一转,饶有兴趣,“嫂嫂,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唐诗一怔,想不到她会问这个,忙信口敷衍道:“皇上赐婚,我就嫁给你哥哥了!” “我才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哥哥还没成亲就私定终身了!”夏侯倩然一脸得意洋洋,神秘兮兮道。 唐诗失笑,揶揄道:“莫非你也想尝试一下私定终身的滋味,和谁啊?” 夏侯倩然立即红了脸,一跺脚道:“嫂嫂!” 唐诗笑道:“让我猜一猜,是我的表哥,还是表弟呢?” “不理你了!”夏侯倩然站起身,慌乱低头往外走,正好撞到进来的夏侯砚,脸红如霞,“哥,你还不管管嫂嫂?” 第五十六章 倩然的心思 夏侯砚看着倩然满脸绯红,心知是为何而起,邪魅一笑,“这世上,还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他不理会愈加面红耳赤的倩然,径直走到唐诗面前,声音温柔,含笑道:“我回来了!” 唐诗抬眸,华光流转间可见他翩翩佳公子的风范与傲然天成的高贵,起身上前替他解开披风,与他相视而笑。 夏侯倩然急忙捂住眼睛,不满道:“哥哥,嫂嫂,没人不知道你们恩爱,可现在不是只有你们两个,还有别人在,注意力点影响行不行?” 唐诗忍俊不禁,夏侯砚看着夫人,话却是对倩然说的,轩眉斜飞,笑道:“明明知道自己碍眼却还赖着不走的人,真是没救了,百年夏侯府怎么会出你这样没眼力的另类?” 夏侯倩然一愣,没想到哥哥也不帮她,秀眉一挑,立时有了主意,不但不走,反而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戏谑道:“你们嫌我碍眼,我就偏不走,难怪娘常说,哥哥是个没良心的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现在是连妹妹都忘了,我看你才是没救了!” 夏侯砚闻言,深黑的眸瞳透出奇异笑意,“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是我和你嫂嫂寝居之地,你一个外人闯进来,不但不识趣退下,反而怪罪到别人头上,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是管不了你了,女大不中留,不如早点嫁出去,让你的夫君好好管教管教!” 夏侯倩然立即满脸羞窘,双颊发烫,却不甘示弱,挑衅道:“我要去告诉娘,说你和嫂嫂两人欺负我,有得你受的!” “去吧去吧,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从小到大,我都看腻了!”夏侯砚毫不在意,漫不经心,一脸笑谑。 夏侯倩然看着哥哥脸上神秘莫测的笑意,忽然迟疑地收回脚步,疑惑道:“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你不是要去告状吗?去啊!”夏侯砚对妹妹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夏侯倩然又坐下,傲然道:“你先把话说完,我再决定去不去!” 唐诗在一旁看着,轻笑出声,这两兄妹竟然也如同寻常人家的兄妹一样打打闹闹,谁能想到,一个是名门贵公子,冷肃优雅,一个是名门千金,高贵淑仪,人后却还有这样的一面? “确实有件事,不过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他看着倩然的满脸期待,故意吊她的胃口。 夏侯倩然昂然抬头,“你要说了,我才知道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 “好吧!”夏侯砚目光戏谑,一脸捉弄之色,“我告诉你吧,最近有人要来夏侯府探亲了!” “谁啊?”夏侯倩然兴致勃勃。 “急什么?耐心等一段时间不就知道了?”夏侯砚却并没有打算说下去。 夏侯倩然看着哥哥的神秘之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是…?”匆忙捂住了嘴巴,俏丽的脸上愈加绯红,佯怒道:“不说就不说,我去问父亲不就知道了?” “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一个沉静优雅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夏侯倩然匆忙上前两步,不自然低头笑道:“娘,你怎么来了?” 夏侯夫人身后跟着许嬷嬷等婢女,穿过几人,在上座缓缓坐下,反问道:“我怎么不能来?” 夏侯倩然顿时语塞,忙假笑道:“我只是意外,所以好奇嘛!” 唐诗欠身行礼,上前奉茶,恭声道:“娘!” 夏侯夫人淡淡“嗯”了一声,接过茶,看向夏侯倩然,不悦道:“多大的人了,还整天不见人影,连娘想找你都找不到!” 夏侯砚轻笑道:“娘,倩然已经长大了,脚长在她身上,想要一个大活人整天不动,也是挺难的事吧?” “就是,就是,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夏侯倩然冲哥哥眨眨眼睛,掩嘴偷笑。 夏侯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夏侯砚装作没看到,继续品茶。 夏侯夫人看向夏侯倩然,“明天跟我去一趟威远候府!” “干什么?”夏侯倩然不明白所以,茫然问道。 唐诗和夏侯砚却看出了端倪,以倩然的身份地位,过了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名门望族数不胜数,如今她的婚事也提上了夏侯府的议程。 “明日是威远侯府的家宴!”夏侯夫人淡淡道。 夏侯倩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了,推辞道:“娘,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去了吧?”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你有没有事我还不知道吗?”夏侯夫人一语就拆穿了她的谎言。 “总之我就是不想去嘛!”夏侯倩然开始撒娇,“娘,你一向是最疼我的了,就依我吧?” 可惜这一招现在对夏侯夫人并没有什么用处,她将茶杯重重放到桌案上,冷冷道:“就这么定了!” “我不去!”夏侯倩然见推辞无望,便发起了千金小姐脾气,求救的目光看着哥哥嫂嫂。 夏侯夫人深深凝视倩然,目光飘过夏侯砚和唐诗,忽笑道:“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在听你们说什么…探亲,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锁定在唐诗身上,意思很清楚,就是等着唐诗回答,唐诗婉声道:“是我爷爷挂念卿儿,特命我的表兄弟过来看望!” “表兄弟?是谁?”夏侯夫人神色凛然起来。 “是乾国的龙崎王子!” 夏侯夫人不说话,忽然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倩然,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夏侯砚接触到妹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娘,接下来你可要忙了,龙崎是一国王子,接待他可不能按照普通的家宴这么简单,要按照国礼来!” 夏侯夫人冷冷地看着儿子,淡淡道:“单是探亲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最好不要有什么其他目的!” “娘,你想太多了,人家还能有什么目的?”夏侯砚完全无视妹妹哀怨的眼神。 夏侯夫人脸色沉郁,起身看着夏侯倩然,“好了,明天许嬷嬷去你寝院接你,到时候不要又给我玩什么消失的把戏!” 夏侯夫人说完拂袖而去,夏侯倩然一脸晦暗,不满道:“娘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你应该说娘什么时候讲过理?”夏侯砚懒洋洋道。 夏侯倩然一怔,还未说话,就被唐诗笑着打断,“好了倩然,你先回去休息吧!” 夏侯倩然笑容一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甘的转身离去。 --- 唐诗站在窗前,看着夏侯倩然失望而去的背影,怔怔不语。 直到夏侯砚进来,淡淡笑道:“倩然这个丫头,也有了小心思了,不过看样子让娘发现了,你今天为什么没帮倩然?” 唐诗回首看他,很是意外,“若是龙崎和倩然两情相悦,我自然愿意帮忙,可我并不知道龙崎是怎么想的,若是龙崎无意,何必把倩然推进去?现在连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何必这么肯定?一不小心帮了倒忙也说不定!” 夏侯砚颔首道:“也是,郎有情,妾无意的事情太多了!” 唐诗将头靠在他胸前,低婉道:“娘就倩然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就嫁在京城,谁放心自己的女儿远嫁?先不说娘的反对,就单说龙崎和倩然,龙崎人中龙凤,恣意洒脱,年纪轻轻就成了剑术名家,自然容易吸引倩然的眼睛,若倩然不过是一时心性,那这件事又要怎么收场?岂能盲目地帮她?”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他微微笑道,将头埋在她颈脖间,轻嗅她的发香。 唐诗莞尔一笑,“若是倩然真的嫁到乾国去,没有家人,唯一赖以支撑的就是丈夫的爱,若是这爱不够强大,过于脆弱,那反不是害了倩然?倩然现在还小,若是以后有一天后悔了,到那时,又当如何自处?” 夏侯砚想起倩然失落的脸,轻声道:“我只是想起了曾经的我们,当时所有的人都反对,可我们还是走过来了!” 唐诗回首,看见他光影斑驳下的俊脸,“每个人的境遇并不完全相同,我记得曾经有人和我说过,婚姻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心动就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给一个男人!” 夏侯砚失笑,“你的道理真多,我说不过你!” 唐诗嫣然一笑,“他们连门庭差别都没有,身份完全相配,感情是否经得起考验是最大的问题,这不仅仅是考验倩然,也是考验龙崎,一个是我表弟,一个是我妹妹,我自然希望他们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无论面对什么,都可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我们这么幸运,若是不等别人反对,两人自己就土崩瓦解,走不下去了,这样的缘分,还是早散早好!” 他紧紧地抱着唐诗,半晌才沉声道:“倩然要是知道你看的这么远,一定很感动!” 唐诗微笑,“感动不感动的倒没什么,只是倩然若是远嫁,必须要付出比我当初更大的勇气,在异国他乡,没有亲人,没有族人,唯一倚靠的就是丈夫的爱!” 夏侯砚沉默良久,忽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可别失望!” “什么?” “皇上已经正式决定立郦沉鱼为后了!” 唐诗并不意外,“意料中事,我早已猜到了,庄姐姐心中也未必不知,兵法上不是有云:未料胜,先料败吗?我和庄姐姐都有心理准备!” 第五十七章 封后 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其实当上皇后也未必是好事!” 唐诗心下一紧,正色看他,“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郦沉鱼并不是后宫呼声最高的女人,她若是当上皇后,自然会有很多人不服,那她的位子也未必一定那么安稳!” 唐诗沉吟片刻才道:“话虽如此,可郦沉鱼若是登上后位,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必定是劝皇上册立储君,若是以后她的儿子成为太子,庄姐姐的日子才真的不好过了!”想起皇上对景焕的态度,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以后郦沉鱼的儿子会不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庄姐姐的儿子? 夏侯砚仿佛知道唐诗在想什么,笑道:“你想的太长远了,我相信皇上目前并没有考虑过册立储君的事情,郦沉鱼还是先把自己皇后的位子坐稳了再说吧!”他停顿了片刻,道:“其实你想过没有?秦贵妃没有当上皇后也好,可以韬光养晦,否则,以她的心计,就算勉强当上了皇后,有郦沉鱼在,也未必坐得稳,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不要说若是宣贵妃和郦沉鱼两个野心勃勃的人联手起来对付她,这两人要是联手起来,威力可不小,秦贵妃的下场一定会很悲惨,我倒觉得这样的结果对秦贵妃来说是最好的,你也知道,若是没有坐上那个位子的本事,坐上去了就是灾难!” 唐诗想说什么,可他说的句句在理,她无法反驳,只得道:“景焕最近如何?” 他温声道:“放心吧,景焕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皇上不动他,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若是真想动他,他才不会坐以待毙,再说,不是还有康亲王爷在吗?现在京中余波未平,皇上还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件事,其实也是因为皇上对我们夏侯府不放心,怕增加我们的军功,否则以他对康亲王爷的恨意,早就派我们踏平西江城了,又怎么会大发慈悲地容许康亲王爷活到现在?” 唐诗笑叹道:“皇上也真是的,把每个人都当成假想的敌人,想着想着,总有一天会把人逼成真正的敌人,其实哪有那么多的敌人?他也真是草木皆兵了!” “皇上心中也有见不得人的阴暗,景焕的出色触到了他的痛处!” 唐诗的手掠过他的坚毅薄唇,语声微滞,“若是有一天,景焕被皇上逼到无路可退,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他目光幽深,握住了唐诗的手,无声轻叹,“等那一天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 夏侯夫人回到府中,越想今天的事情越觉得奇怪,“许嬷嬷,你有没有发觉倩然有些古怪?” 许嬷嬷也早就发现问题了,忙道:“奴婢也发现了,一提到那个龙崎王子,小姐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 夏侯夫人仔细回忆,眼眸眯起,沉吟道:“自从从乾国回来之后,倩然就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许嬷嬷颔首表示认同,“是啊,小姐有的时候常常魂不守舍,自从从乾国回来之后,对夫人带她去参加宴会也有些抵触!” 夏侯夫人站起身,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女儿家心思,她岂会不明白?倩然这个丫头真的长大了,莫非动了心思了?她喃喃道:“难道倩然喜欢上了那个龙崎王子?” 许嬷嬷忙道:“依奴婢猜测,只怕是的,不知道夫人的意思是…?” 夏侯夫人越想越生气,“真是太过分了,当初我就不该让倩然去乾国!” 她更生气的是所有人对她的隐瞒,阿砚之前还说什么整日呆在府中,心情烦闷,所以想出去走走,实则另有目的,去乾国认亲去了,现在好了,连自己宝贝女儿的心都被人认走了! 夏侯夫人心下恼怒,这么大的事情,阿砚和唐诗明明都是知情的,可偏偏就瞒着她一个人! 许嬷嬷忙道:“夫人息怒,依奴婢看,这是好事,奴婢听说,乾国国力强大,虽然没有见过这龙崎王子,不过能让小姐喜欢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这位王子身份高贵,是乾国皇族,和小姐刚好是良配啊!” 夏侯夫人却不乐观,冷冷道:“倩然自幼娇生惯养,我哪里放心她嫁得那么远?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妥善的办法,阻止这件事!” “夫人的意思是…?” “要赶在那个龙崎王子到来之前,把倩然的婚事定下来!”夏侯夫人决绝道。 许嬷嬷疑惑道:“可是夫人,若是能和乾国皇族联姻,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夏侯夫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们不是已经和乾国皇族联姻了吗?唐诗不是乾国公主吗?” 许嬷嬷恍然大悟,忽然又有些担心,“可是小姐的脾气执拗,若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夏侯夫人胸有成竹道:“这事好办,倩然去乾国前前后后加起来才几个月时间,就算对那个龙崎王子动心,感情必定也不会很深,倩然还是个孩子,想要她转变心意不会很难!” 许嬷嬷知道夫人想起了曾经的少将军和少夫人一事,那件事一直是夫人心中的刺,现在夫人更不希望小姐嫁到乾国去。 “可若小姐执意不肯怎么办?”许嬷嬷依然担心,夫人不满意这桩婚事,不是因为龙崎王子的身份,而是不愿意小姐嫁的那么远! 夏侯夫人一笑,“对阿砚我没办法,对倩然岂能毫无办法?倩然不是一直喜欢去靖江王府吗?嬷嬷,你去查一查,龙崎王子什么时候到达京城?我可以让景焕离京的时候把倩然也一并带上,等她回京的时候,龙崎王子早就离开了,只要两人不见面,时间一长,该忘的什么都忘了!” 许嬷嬷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 这日,唐诗随夏侯夫人入宫祝贺大夏国新后册立。 微风轻柔,空气中飘过来一缕淡淡花香,马车内放置着当季的花卉,洁白如月华,幽香宜人。 唐诗知道今日娘让自己和她一起进宫,必定是有话对自己说,也猜到多半是倩然的事情! 终于,夏侯夫人似闲聊一般开口,“听倩然说,你和龙崎王子关系很好?” 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唐诗想起那个年轻张狂,热情如火的表弟,微微颔首,“是啊!” “那就好,我希望龙崎是专门来看望你和卿儿的!” 唐诗在夏侯府久了,也知悉了婆婆性格强势,一向说一不二的个性,“娘的意思是…?” 夏侯夫人见唐诗装糊涂,不悦道:“我就直说了,我不希望倩然嫁的那么远,你在夏侯府这么久了,也了解她的性子,她自幼娇养,若是嫁到乾国去,和和亲有什么分别?我夏侯府的女儿不需要去和亲,我希望倩然可以留在京城!” 唐诗抬头,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夏侯夫人满意点点头,“明白就好,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唐诗看着娘冷然的脸,她难道还以为倩然和龙崎的事是自己撺掇的不成? --- 郦沉鱼终于如愿以偿登上后位,她也没想到,那日惹得皇上那般不高兴,可最后还是封了她为后,她的命运从此改写,成为大夏新一任皇后,执掌凤印,入住凤仪宫-历代皇后住的宫殿,宫中女人仰望的地方,欣然一笑,皇上心中还是有她的,而且还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朝中命妇们都送上各种名贵礼物,来凤仪宫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看着宣贵妃愤愤不平心有不甘的模样,她十分解气。 夏侯夫人参加礼仪完毕之后,就去了静姝宫,和端淑太妃谈事情,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面,唐诗遇见了来朝贺的秦庄! 两人正相谈间,郦沉鱼居然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唐诗和秦庄皆欠身,“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几个字让郦沉鱼心花怒放,她神情高傲一笑,淡淡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郦沉鱼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竞争对手,心情愉悦,笑道:“以后这宫里的事务就不劳烦妹妹了,妹妹还是专心养育皇子吧!” “是,谢皇后娘娘!”秦庄不卑不亢道。 郦沉鱼见秦庄眼中居然没有嫉恨不甘的神色,心头掠过一丝阴郁,她最烦的就是秦庄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能入她眼眸,不过看到唐诗在侧,她也不敢诸多刁难。 看到唐诗,她就想起夏侯砚,夏侯砚可不是个善茬,一想起那日的会谈,她的心就七上八下,这终究是个隐患,不拔除这个隐患,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难,不过现在她可学聪明了,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绝对不能冒冒失失地去招惹夏侯府。 郦沉鱼训了几句话,看秦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带着一众宫女扬长而去! 唐诗看着郦沉鱼远去的背影,冷冷道:“这个郦沉鱼,当上了皇后,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大了,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秦庄婉声安慰道:“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 两人正在闲叙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诗!” 两人同时抬眸看去,夏侯砚正往这边走来,广袖翻飞,目光温暖,“娘要在太妃姨娘宫中用膳,我们先回府吧!” 秦庄看着对面男子的风仪无双,匆忙低首,“少将军!” 第五十八章 天涯陌路 夏侯砚对秦庄轻轻颔首之后,目光就回到了唐诗身上,温柔如昔。 唐诗莞尔一笑,“庄姐姐,我先回去了!” 秦庄微笑,“好!” 看着一双璧人相依而去,秦庄久久不能收回目光,阿诗知道自己心中曾有过的梦想,可是自己暗恋过的男子,却始终一无所知。 那年春日,他的惊鸿一瞥,如一池春水,她便投入了陌生的诗意,明知是无望的等待,却仿佛刻在心头的爱情,永不褪色。 她这朵寂寂幽兰,开放在深宫中,温婉如水,入了皇上的眼,她的恬静坦然,是整个宫廷中缺少的清流,清绝如月中仙,荡涤着皇上盛世浮华的心,可惜君王的爱太过短暂,时间长了,也会淡然无味,男人喜欢的女子,多带一点妖气,唇红如血,眉眼*,艳丽不可挡,这样的女子最能拾得君王心,比如郦沉鱼,所以她在和郦沉鱼的斗争中,始终稍逊一筹。 她是心性极高的女人,做不来曲意逢迎的事情,即便是皇上也一样,年复一年,宫廷外,花依然红,草依然绿,她却从一个充满幻想的少女变成了深宫沉寂的妇人,看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好在,这一生还知晓过情动的滋味。 在这偌大的后宫,追求爱情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只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举步维艰地走下去,所幸,她比大多数女人都要幸运,她有一个儿子,还有最好的朋友陪着最爱的男人,从此不再觉得孤苦无依。 远处残阳如血,有三两只飞鸟在风中盘旋,希望之光曾经被她点燃,又被幻灭,年华匆匆,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那年轻俊朗的身影,爽朗清越的笑声,挥之不去! 情窦初开之时就遇见过太出色的人,太过炫目的景色,以后的日子怎甘寂寞?虽然心花葳蕤,却只能无疾而终。 岁月晕染了爱情,雕磨了时光,想起曾经的惊鸿邂逅,那么美好,那么忧伤,她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 --- 夏侯府。 华灯初上,夜明灯蜿蜒如火,生机勃勃,流光溢彩,这个时候,夏侯砚都在书房。 唐诗抱着卿儿唱着轻柔的歌曲,哄她入睡,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小家伙很是闹腾,伸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在唐诗身上胡乱地抓,就是不肯睡去。 直到唐诗嗓子都开始干哑了,小家伙才终于闹得累了,慢慢闭上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睡了过去! 唐诗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出去,开始给阿砚沏茶,准备送去书房。 云姨在一旁帮忙,忽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小姐听说了吗?” 唐诗的目光看着在水中上下翻腾的茶叶,不经意道:“听说了什么?” 云姨想了一会,终于道:“步家少夫人自缢了!” 唐诗瞬间呆住,手中的瓷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什么?”馨儿这样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女人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前段时间,不是还听说了馨儿怀孕了吗?步青云面对灭顶之灾差点到来之时,还请求自己看着馨儿是幼时好友的情分上,保住她,不过被唐诗拒绝了。 唐诗不是圣人,还未参透到大慈大悲的超然,也未到达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德报怨的不嗔不怒的境界,馨儿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一直历历在目,她始终不能完全释怀。 若不是她足够的幸运,遇到了不为世俗之见干扰的足够强大的夏侯砚,她就会按照馨儿设计的路走下去,那现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世间的人和事,最引人入胜的是“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偶然,馨儿当初设计她的时候,哪里预料到她会遇到夏侯砚?更加预料不到夏侯砚会她始终不渝,情深相许,如果没有夏侯砚,她的生命必将堕入黑暗。 她不会和馨儿一样,去陷害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也只愿和馨儿老死不相往来,各自淡出彼此的生活,再无瓜葛! 可是现在忽然听说她死了,幼时欢闹嬉闹的场景惊然掠过眼前,鸟语花香,莺歌燕语,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悲凉感,良久,才缓缓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姨叹道:“这都是冤孽,小姐还记得二小姐吗?” 冤孽?唐诗愕然道:“唐涵?”唐涵不是被发配去做官妓了吗?馨儿的死这和唐涵有什么关系?这两人不是应该永无交集了吗? 一幕幕被尘封的往事在云姨的讲述中,渐渐还原! 不知道算不算是因果报应,曾经唐诗刚刚被皇上册封为郡主,赐嫁夏侯砚,唐涵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如芒在背,想尽了各种办法见到了夏侯夫人,还告到太后面前,以唐诗失贞为由,想置她于死地,毁了她的一切。 唐诗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身体发寒,同宗的姐妹,到底得有多深的仇恨,才能这样丝毫不念及亲情,欲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就因为对方挡了你的路?就因为对方比你过得好? 有人说,嫉妒是一剂毒药,可以让人面目全非,心灵扭曲,狰狞恐怖,可嫉妒也是一抹熊熊燃烧的火焰,焚毁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难免被火焰灼伤,甚至,比对方更甚。 唐涵满怀希望,希望可以置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此生再无翻身的可能,她满载希望而来,最终也只能满乘失望而去,可自己和夏侯砚之间什么也没有,经过了屈辱的验身经历之后,还了自己的清白。 可是她就不一样了,污蔑郡主,罪在不赦,在宫中训诫司经受了三个月的非人折磨,在韩映之的纵容下无所不为的细皮嫩肉的她居然挺过来了,这可是一般人都难以想象的辛酸与苦难,很少有人能活着出去,大多进了训诫司的人会受不了自绝于世。 换了唐诗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要命的三个月,如今想来,终于明白,唐涵也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活着出来加倍地向她所谓的“仇人”复仇,人在强大的执念下往往能爆发出自己也难以预料的力量。 自从唐涵被关进训诫司之后,唐诗就不再关注她的事情,现在才摘掉,她从训诫司出来之后,也不知道被流放到哪里去做官妓了,原以为各自的人生就此决定,可是唐涵心中的仇恨却愈加浓烈,从一个不缺吃不缺穿的庶出二小姐,步府锦衣玉食的妾室,摇身一变,变成了复仇天使。 唐涵做了官妓之后,虽然遍体鳞伤,沦为男人的风月玩物,可是依然有尚算漂亮的容貌,尚年轻的身体,后来,被一位当地小财主看中,小财主四处打通关系,为她赎了身,成了他的一房小妾,总算暂时脱离了苦海! 对一个官妓来说,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也是众多官妓梦寐以求的归宿,如果命好,可以生下一男半女,后半生也有了依靠,不必再过着风尘卖笑的生活。 可唐涵不一样,她还背负着自以为的血海深仇,最重要的是,她见识过京城的名门*,钟鼎毓秀,仙境瑶池,听说过婀娜佳人,舞曲霓裳,见过昂然如碧树的男子,见过盛丽如华堂的府邸,又怎会满足偏远之地区区一个专注享俗人之福的小小财主?也不知道唐涵在午夜是怎样向往京城的繁华锦绣,山河壮美,琼浆佳酿? 唐涵处心积虑,终于找到了机会,回了京城,可是京城已不是她当初被迫离去的那个京城,唐府也不是当初的唐府,早已翻天覆地。 *之间,所有的东西全都变了,自己身上伤痕累累,仅靠一张还不错的脸苟且余生,她娘韩映之也不在了,唐一鸣也未必待见她,父亲知道唐涵做了官妓之后,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待见这个伤风败俗的女儿? 如今,唐家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和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普通人家的孩子哪里能还在府中养尊处优,过着大少爷的生活?生活的艰辛足以磨平你的任何不甘不愿,不是谁都有资格做那风花雪月锦衣玉裘的少年。 仅有的一个弟弟又养在安梦瑶名下,如今的安梦瑶更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苛刻唐颂,毕竟唐家已经没有什么过多的余钱去供养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了,唐一鸣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银两,什么都是白搭。 安梦瑶完全可以要求唐颂出去干活挣钱,唐颂在老夫人和韩映之的溺爱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书也读得差强人意,如今要谋生了,竟然一无所长,就算想在府中混吃等死,也没了赖以生存的基础。 唐涵费尽心机回京自然是为了复仇,当打听清楚一切之后,看到如今这样落魄的弟弟,便开始了复仇,列定名单。 唐诗知道,那名单上面必定有自己,而且,也少不了楚兰馨,可是,如今的夏侯少夫人,不是她可以轻易接近的人物,只怕还没有靠近自己,就已经死于侍卫的铁剑下。 向自己报仇,是她不可企及的妄想,想必唐涵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能把人物锁定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 后面的事情唐诗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唐涵首先要报复的人是楚兰馨! 那日楚兰馨在两名婢女的陪伴下小心翼翼出府,她已经显怀,行动格外小心,殊不知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等待已久的唐涵,唐涵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终于相信唐诗的话,确定当初她的孩子是在楚兰馨的设计下失去的! 她一路跟着楚兰馨,寻找下手的机会,到达一处人烟稀少的街巷,乘人不备,从暗处猛地冲出,撞在她的肚子上,力量之大,足以将楚兰馨撞倒在地。 一切的发生只在须臾间,婢女根本来不及扶,楚兰馨摔倒在地,腹中立即剧痛不已,面无人色,一股热流立即从两腿间流了下来,婢女吓得惊叫起来,唐涵却一溜烟不见了,楚兰馨意识昏迷间,看清楚是唐涵,也看见了她嘴角挂着的快意笑容! 唐诗光凭想象就可以想象得到唐涵眼中汹涌的仇恨,一个被嫉妒和仇恨充斥内心的女子,她活着的意义仅仅在于不让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人过得好,她的人生已经毫无价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她的孩子就是在楚兰馨这样的设计下除去的,不同的只是,当时楚兰馨是设计让她摔倒,她更直接,直接撞到楚兰馨,心中只怕存了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让你得逞之念! 唐诗静静坐于庭院,看向寡淡的天空,世间浩瀚,海纳百川,到底是怎样的母亲,才能养出这样心中充满恨意的孩子? 有些事情唐诗知道,有些事情唐诗却不知道,比如发生在步府的事! 楚兰馨被惊吓不已的婢女送回步府的时候,早已昏死过去,步夫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可是看在步家孙子的份上,也急忙派人去请大夫! 可是步夫人心中却知道,馨儿出了那么多的血,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大夫被婢女气喘吁吁地拉回到步府的时候,简单检查了下,很快就摇了摇头,叹道:“这位夫人身子本就柔弱,胎相不稳,现在受了重创,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老夫开几服药,赶快服下,否则大人也很危险!” 步夫人见孩子没指望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悲是喜,简单吩咐两句就出去了! 见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婢女芳卉哭的撕心裂肺,小姐多难才怀上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以后小姐能不能在步家站稳脚跟的最重要筹码,现在孩子没了,大夫还说小姐以后再有子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一个女人在大户人家,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 少爷也从来没来过,少爷对小姐失望到了极点,他认为是少夫人一直在欺骗她,一直骗取他的信任,一直把他还有他步家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上,盛怒之下,给了小姐一纸休书,后来看在孩子的面子让她暂时留在步家,可是几乎已经不理少夫人了,现在孩子没了,对少爷来说或许更是一个解脱,芳卉知道小姐以后的日子必定黯淡无光,看不到半点希望! --- 楚兰馨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失去了一切,两眼无神,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帷幔,傻傻的笑,吓得芳卉心惊胆战。 曾经百般慈爱的步夫人更是冷着脸,没一句好话,“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步青云知晓了消息,但是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过面,也知晓了罪魁祸首是唐涵,他曾经的妾,唐涵这个女人是害步家落魄至此的最大元凶,面对一团糟的府邸,步青云更觉烦闷,不想面对。 楚兰馨悲从中来,哭泣道:“青云都不肯见我一面吗?” 步夫人冷冷看了楚兰馨一眼,没好气道:“青云已经给了你休书,还让你留在府中,我们步家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孩子没了也好,你回府去吧!” 步夫人这样说,是有底气的,最近王提督的女儿看上了青云,毕竟抛却官位,青云是个出色的男子,步夫人觉得机会来了,或许步家可以转运了,此时必须要把青云正室的位子空出来,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楚兰馨赶走! 看着婆婆冷漠无情的脸,楚兰馨绝望地闭上眼睛,自己的缱绻心意,既可悲又可笑,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此明显,意识渐渐剥离! 她不甘心,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楚太史令,一定要帮她除掉罪魁祸首唐涵。 楚太史令哪里容许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女子敢这样暗害自己的女儿?很快就买通杀手,非常顺利地结果了唐涵,就这样,原本可以偏安一隅的唐涵就倒在了复仇之路上,这一局,谁也不是赢家,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地狱里狞笑? 楚兰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也不解气,杀了唐涵,也挽不回孩子,惨然一笑,孩子没了,夫君形同陌路,曾经的恩爱恍惚的不真实,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这个家冷得如此彻骨,令人害怕。 楚兰馨万籁俱灰,想起曾经那些美好,那些温馨,那些柔情,一样样离自己远去,她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 可是如今,面前只有一片黑暗,她绝不让自己顶着被休的名声回府,若是真被休了,素有清名的太史令府也绝没有她容身之地。 原本以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可是因为一时疏忽,救命稻草也没了,她恨死了唐涵,甚至恨死了唐诗,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去与唐诗对抗了,眼前暗淡无光,无路可走,她终于彻底崩溃,死也要死在步家,从她嫁入步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可能离开步家! 她要的不过是鹣鲽情深,生死不离,她要的不过是不希望更多的女人分享丈夫的爱,仅此而已。 既然不能得到,就让三尺白绫,将自己的生命终结,与她未曾蒙面的孩子在异世相逢。 --- 细风猎猎,间或着有几滴细雨,飘到脸上,凉凉的,步青云在楚兰馨墓前自斟自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凄清雨中清晰入耳! 他醉眼朦胧地回头,一女子亭亭玉立站于身后,清丽脱俗,淡雅秀逸,气质清冽如霜,容色绝佳,翩如轻云蔽月,婉若流风回雪,手中捧着一束白色的花。 “是你?”他有些惊讶。 唐诗目光迷蒙,缓步上前,将花束放到墓前,“为什么不能是我?” 步青云苦笑,又喝了一口酒,“想不到而已!” 这样凄清的雨里,两个都和墓中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人,步青云酒喝多了,开始把唐诗当成了唯一的知心朋友,此时的他需要一个倾听者,而唐诗正好就成了这个倾听者,苦笑道:“我的人生被我弄得一团糟,我是不是很傻?” 唐诗只是不语,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听就好,她也在和风细雨中缅怀这个曾经有爱有恨的朋友,朝如青丝暮成雪,昔日娇美红颜,一夕成白骨,可能因为人已经死了,就只会记下她的好,不再记得她的恶,是不是人都会这样? “我替馨儿给你道歉,我知道她生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他的自言自语中,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唐诗心潮起伏,轻声道:“一念缘生,一念缘灭,如今馨儿都不在了,我也忘了,你也无需道歉!” 他自嘲一笑,“若是我早知道馨儿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那次,我坚持休了她,赶她回楚府,今日她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唐诗淡淡道:“从馨儿嫁到你步家开始,就没有退路了,馨儿看似柔弱无助,实则性子刚烈,她不会同意被休的,你身为男人,可知道被休弃对一个女人的影响有多大?” 他浑身一震,目光迷离地看着沐浴在细雨中的女子,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一朵开在别人家的桃花,总是分外妖娆,别人的世界,总是格外的辉煌,不仅仅馨儿是这样,他也是! 细雨飒飒,仿佛从空中传来飘渺歌声,引人入胜,看他这样,唐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又有谁说的清楚? 步青云开始醉语,声音喃喃,“我深知这结果,却固执地不肯承认你是我生命的过客,最终,还是过客,多么可悲可笑,可惜的是,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人生恰似春初好景,遥遥不尽,有些人,错过了还会遇见,有些人,却是永远的失之交臂。” 离开的时候,唐诗遥遥回望,细雨迷茫,丝丝凉意,不知不觉,眼眸迷离氤氲,不知道是细雨,还是泪水,馨儿的脸仿佛又在眼前闪耀,如今已经成了旷野中的一缕美丽幽魂,只剩下默默的思念,默默的缅怀,忘记所有的罪恶,咫尺天涯,人已陌路。 第五十九章 我比你有办法 夜里,万籁俱静,唐诗躺在花纹精细珍贵华美的竹席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思绪万千。 烛影摇曳中,他颀长挺拔的身影终于出现,昏黄的烛光映在脸上,更是面容如玉,唐诗起身伺候他更衣就寝,很快钻到了他熟悉的臂弯中,沉默不语。 他手轻轻一挥,一阵风过,烛光熄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使得室内还可以看得见朦胧的影子,他温声开口,“你最近一直闷闷不乐,连话也比以前少了,心情还没有好起来吗?” 唐诗涩然开口,“我的一个朋友前几天过世了!” “谁?” “我幼时的一个伙伴,庄姐姐,我,还有她是一起长大的!” 他皱了皱眉头,“就是步家的那个少夫人?” 唐诗想起过往,点头道:“是啊,我曾经恨过她,可是想不到她走了,我会这样难过!” 他紧绷的线条渐渐趋于柔和,疼惜道:“我对你们曾经的关系有所耳闻!” 唐诗蜷缩在他怀里,回想逝去的点点滴滴,低声诉说往事,那些尘封的记忆里柔柔的疼痛和幸福的甜蜜,不经意间,忽然觉得心口疼痛。 他一直抱着唐诗,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回忆,直到她说的累了,才停了下来,看她一直心情抑郁,他终于出声道:“爱情是世间的奇迹,可遇不可求,遇到一个心灵相通,真正爱着的人,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一开始就掺杂了算计与阴谋的爱情,如何发芽?有了爱情中的隐患,想必她也过得提心吊胆,害怕被枕边人发现,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质量可言?” 唐诗闻言默然良久,才道:“更令我气愤的是,我听浩远哥哥说,步夫人又在帮步青云提亲,好像是什么提督的女儿,馨儿的所作所为虽然伤害了我,可她是真心爱着步青云,真心为着步家,她死后,步家却丝毫不念及她的情意,我真为她不值!” 他看着唐诗气恼的脸,笑道:“所幸你没有嫁到这个步家去!” 唐诗道:“那是,我要是嫁过去了,想必过得也极其郁闷,不过我想步青云对馨儿也是有感情的,要不然馨儿走后,他也不会那样难过,可惜,步家似乎轮不到他做主,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步夫人决定,我觉得步青云很可怜,他的命运一直不由自己掌控,当初对我的退婚,后来娶馨儿入府,再到纳妾,现在的准备再婚,每一样,他都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步夫人安排,全无自己的意愿,又或者是有过,但是在步夫人面前,他的抗争显得那样无力!” 由步青云,唐诗想起了南宋词人陆游和妻子唐婉的爱情故事,青春年华的陆游与唐婉都擅长诗词,青梅竹马,两人成婚之后,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可是婆婆认为两人整天沉溺于儿女私情,唐婉耽误了陆游的前程,责令陆游一纸休书休了唐婉,并使出各种手段,最终斩断了陆游和唐婉的来往,这样的男人,固然慈孝,可未尝不是女人的悲哀? 他勾唇带笑,眼中有狡黠之色,“那当然,你以为谁都和你夫君一样将母亲的意见置之不理?” 唐诗斜斜看他一眼,忍俊不禁,“其实步青云也不过是…” 他忽然翻身将唐诗压在身下,语意淡淡,不辨喜怒,“好了,他们和你都没有关系了,都忘了吧,我虽然不介意,可你也不要老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前未婚夫,惹得我不高兴,要是惹得我不高兴,可是要好好罚你了!” 见唐诗咬唇不语,他的脸柔了下来,坏坏笑道:“我看你是闲出毛病来了,赶紧给我生个儿子是正经!” 不等唐诗开口,他便俯身吻了下来,很快,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声在芙蓉帐里久久回荡…… --- 这日,云姨和雅霜伺候唐诗沐浴,在朦胧的水雾中,雅霜见小姐如玉双肩上都有紫红印痕,红白对照,格外醒目,埋怨道:“这少将军也真是的,小姐的皮肤这么细嫩,他居然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平日看起来那么优雅的人…” 唐诗立即红了脸,羞窘难当,将身子没入水中,这是昨晚火热中阿砚留下的痕迹,他身体内如同潜伏着高贵的兽,激情难挡,他们几乎*了大半夜。 云姨见状呵斥一声,“闭嘴,你懂什么?” 雅霜嘀嘀咕咕道:“我又没说错,你看看小姐身上这么多…” 云姨看见小姐身上红红紫紫的於痕,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痕迹,少将军和小姐少年夫妻,暖玉温馨,*旖旎, 甜蜜的连上天都要嫉妒几分,感情浓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京城谁不羡慕小姐独占少将军*爱?雅霜这个丫头,还未经历过人事,又懂得什么? 雅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烫,后面的话不自觉地咽了下去,吐了吐舌头。 唐诗莞尔一笑,打趣道:“我看雅霜这丫头是思春了,云姨,你帮着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早日嫁出去好了!” 雅霜小嘴一努,不情不愿嗔道:“小姐!” 唐诗道:“好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雅霜羞赧得说不出话来,将小姐的衣饰飞快地交到云姨手中,一溜烟跑了。 云姨一边伺候小姐更衣,一边试探道:“小姐,我的侄儿名扬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这样拖下去,我想给他说门亲事!” 唐诗就知道云姨有话单独对自己说,所以支开了雅霜,笑道:“这是好事啊,你看上了谁家姑娘?” 云姨沉吟道:“这不知根底的人家,我也不敢去说,我看雅霜这丫头年龄也不小了,不如把雅霜说给他,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小姐不但帮名扬洗清了冤屈,还把他推荐到三公子谢浩远手下做事,小姐对名扬,恩同再造,名扬一直暗恋着小姐,可这无异于异想天开,若是能娶到小姐的贴身丫鬟也算是天大的福泽。 唐诗沉思片刻,才道:“若是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我也愿意玉成一桩好事!” “是,多谢小姐!”云姨大喜过望,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 谢浩远今日约唐诗出来用膳,两人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酒过三巡,唐诗道:“说吧,今天约我出来什么事?” “真是个没良心的,没事就不能约你出来了?是我想你行不行?我要趁我还没成亲之前,多和你再聚聚,要是以后我成亲了,再和你这样亲密无间,你表嫂该有意见了!”谢浩远一边说话,一边给唐诗夹菜! 唐诗忍俊不禁,谢浩远忽然“咦”了一声,唐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依稀容貌如月,肌肤如玉,正在自斟自饮,光线有些昏暗,不过轮廓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谢浩远调侃的声音响起。 唐诗恍然大悟,想起来了,“那不是孟时雨小姐吗?她怎么会在这儿?”丞相府的千金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想起曾经阿砚说过,皇上想把孟时雨嫁给靖江王爷,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出身高贵,可是此刻看起来那样萧肃,那样失落?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谢浩远看在眼里,故意吓唬唐诗,“你看这里人来人往的,孟时雨长得还不错,看样子又喝了不少,这万一…” 唐诗正准备起身,被谢浩远按住了肩膀,狠狠道:“真是的,想好好跟你吃顿饭都不得安生,就知道一向没有原则的你又发了善心了,算了算了,好人做到底,还是我去吧!” “你要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这样一个勉强算得上美人的女人,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落入居心叵测之人之手吧?放心,对付女人,我比你有办法,看我的!” --- 谢浩远缓步走到孟时雨的桌案旁边,主动开口,“小姐,我能在这里坐下吗?” 孟时雨一怔,抬起头,看着看着谢浩远俊朗的眉眼,努力回忆,忽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 “小姐放心,我不是坏人,去年的新科状元建威将军府,谢浩远是也!”谢浩远大大方方坐在孟时雨的对面,热情地开始自我介绍! 孟时雨“哦”了一声,自报家门的人一般不会让人很反感,“你想坐就坐吧!”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谢浩远也是世家公子,长得也不太讨厌。 谢浩远也不在意孟时雨疏离的态度,反而笑道:“真是想不到,京城才女也会在此借酒浇愁,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人人都会有烦恼,可恕我直言,孟小姐国色天香,又孤身一人,这酒可不是好东西,虽然小姐身份高贵,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万一有什么歹人冲撞了小姐,可是大大不妙,对小姐的名声也有很不好的影响!” 孟时雨自嘲一笑,最近她心情确实很不好,爹爹逼她嫁人,可是她还没有找到心中的那个他,岂能轻易屈服? 第六十章 鸿门宴 今日的孟时雨满腹心事无人诉说,又在酒精的作用下,警惕性大大降低,再加上都是些熟人,她认识夏侯少夫人,知道夏侯少夫人和谢浩远是亲戚关系,关键是谢浩远长得一副十分真诚可靠的模样,让人看着他那双关切的眼睛,就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嘟起小嘴,委屈道:“爹爹逼我嫁人!” 谢浩远恍然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吧?你又何必如此烦恼?再说孟丞相看中的东*快婿,必定不是一般的人物,又岂会委屈了你?” 孟时雨脸上染上一丝阴霾,不满道:“可是我希望能嫁给一个我喜欢的男子,爹爹答应过我的,如今就反悔了!”她在府里待得烦闷不已,于是乘人不备,支开丫鬟,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想彻底放松一下,好好散散心,早听说这明心楼的美酒是一绝,便动了心思,品尝平常,谁知一发不可收拾,坐下就不想走了! 谢浩远暗暗咋舌,这女子倒真是大胆,不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对阿诗那丫头的胃口,真是爱心泛滥没事找事,平白无故给他添麻烦,他狠狠瞪了远处的唐诗一眼,唐诗明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只是低头用膳,把事情全推给他,谁叫他见了是阿诗的事情就没有办法袖手旁观,对那个丫头怎么也狠心不起来! 他朗声一笑,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小事一桩,这有何难?” 孟时雨神色凝重起来,急忙道:“怎么说?” 谢浩远笑道:“早听说孟小姐才思敏捷,蕙质兰心,怎么连这点小事也会伤神?” “这还是小事?”孟时雨实在不知道谢浩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女子的终生大事还是小事? 谢浩远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条斯理道:“我这个人一向乐善好施,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今天既然在此相遇,也是有缘,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解你燃眉之急!” 孟时雨也是病急乱投医,立即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快说,什么主意?” 谢浩远却卖起了关子,“我想孟丞相想要你嫁的人一定很厉害吧?” “是啊!”孟时雨也不否认。 谢浩远看着孟时雨的眼睛,漫不经心一笑,一字一顿道:“想要一个男人喜欢你也许不容易,但是想要一个男人讨厌你,还不容易?” 谢浩远说完就不再往下说,自顾自地饮酒,等着孟时雨自己去领悟。 谁知道,孟时雨可能因为喝了不少酒,脑子有些发蒙,此时领悟能力不是一般的差,醉眼朦胧道:“能否再说的明白一点?” 谢浩远错愕一笑,无奈叹息,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人太多了,脑子转的这么慢,真不知道这才女的美名是怎么得到的?果然和姑姑谢微雨比起来,不在一个段位上。 他忽然想起那些曾经和孟时雨比试才艺,结果惨败在她手下的男人,现在看来,不是孟时雨水平太高,而是对手水平太差,京中满身浮华的纨绔子弟数不胜数。 看着孟时雨迷茫的眼睛,谢浩远真有一种仰望长啸的感觉,她怎么当上才女的?估计丞相千金的身份占了不小的比重,要是像阿诗妹妹那种深藏不露的女子出来,估计孟时雨过不了三个回合就会败下阵来! 孟时雨见谢浩远不说了,可怜兮兮恳求道:“我是真的不懂!” 面对孟时雨狂热的崇拜,谢浩远只得好心解释道:“孟丞相想让你嫁的人必定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你想啊,这种男人,对女人能没有要求吗?琴棋书画是必须少不了的,起码要撑得了台面!” 孟时雨立即有些不高兴,粉面寒霜,“我撑不了台面吗?” 谢浩远哑然失笑,千金小姐的脾气还真不小,笑道:“你自然撑得了台面,可问题是,你要装出一副撑不了台面的样子,你要善于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现在是你不想嫁,你只要表现得笨拙一点,粗俗一点,人家也是要面子的人物,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拒婚了,这样一来,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孟时雨想了半天,还是不放心,“这样真的行吗?” “事在人为,我对你有信心,好歹也是京城才女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爹爹要你嫁的人是谁?”谢浩远一脸好奇宝宝之色。 孟时雨现在对谢浩远这个有状元美名的俊朗男子已经没有了戒心,嘟囔起嘴巴,一字一顿道:“靖江王爷!” “大名鼎鼎的靖江王爷?”谢浩远实在很意外,“孟小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靖江王爷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若是能嫁给靖江王爷,那是祖上烧高香了,你居然还不愿意?” 孟时雨不悦道:“你知道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玄机?”谢浩远一副洗耳恭听的赤诚! “我听我娘说靖江王爷根本不想娶我,那我嫁给他也没什么意思,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可是我爹却要这样的两个人勉强凑到一起,你说我能不烦吗?” “原来是这样!”谢浩远若有所思,看孟时雨醉眼迷离的样子,对唐诗一招手,淡淡道:“叫人把她送回府去吧!” --- 这日,皇上特地在宫中安排了一场宴会,款待靖江王,皇后郦沉鱼,宣贵妃,秦贵妃等人陪同,孟丞相携夫人女儿参加,还有几名朝臣及家眷! 靖江王对皇上的打算心知肚明,他知道他拒婚之后,皇上并没有彻底死心,这场鸿门宴就是为了逼他就范,他故作不知,不动声色。 自从靖江王以不喜欢孟时雨太过彪悍为由拒婚之后,皇上就有了别的打算,单独宴请靖江王会显得目的太过明显,所以又叫了几个人陪衬! 孟时雨今日装扮得清新淡雅,皇上一见就很满意,哪来彪悍之说?既然景焕以这个理由退婚,就要瓦解他的这个理由,让他自打嘴巴,无路可退,只能乖乖答应这门婚事! 他后悔的就是以前没放个可靠的人在康亲王爷身边,要是早有此先见之明,也不会差点让康亲王爷得逞,防人之心不可无,为防止重蹈覆辙,现在的十三皇弟,是唯一需要提防的人! 有歌姬舞女助兴,觥筹交错,酒至半酣,皇上忽笑道:“久闻孟卿家的女儿才艺倾城,今天乘此良机,不如给众位爱卿助助兴吧!” 孟丞相忙起身谦虚道:“皇上过誉,小女不才,见笑了!” “孟卿家太客气了!”皇上淡淡笑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孟时雨身上,孟时雨优雅起身,“时雨在此献艺一曲,请皇上,娘娘,各位娘娘,王爷赐教!” 早有宫人奉上名琴,孟时雨坐于琴前,素手一扬,悠扬音符缓缓飘荡在大厅上! 皇上看着靖江王面无表情的脸色,心中暗自得意,今天你不答应就下不了台! 可是皇上很快就发现,孟时雨今日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好,无精打采,曲子虽然尚算流畅,可是差强人意,皇上久在宫中,常闻丝竹之声,自然听得出来这曲子意境勉强只算得上一般! 他有些不悦,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忽然,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孟时雨“哎呀”了一声,引得众人注意,纤纤素手上立时有了血红。 歌舞丝竹的宴会上忽然出了这样一幕,众人都有些意外,有些错愕! 郦沉鱼忙关切道:“你没事吧?” 孟时雨忙起身跪下,“谢皇后娘娘关心,是时雨不小心,请皇上,娘娘恕罪!”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眼底掠过一道阴郁,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自古弦断不祥,好端端的一个宴会生生弄得坏了兴致,淡淡道:“回席吧!” “是,谢皇上恩典!”孟时雨匆忙回到自己的位子,低头不语! 那些皇上授意过的准备称赞孟时雨才艺惊人的几位大臣,此刻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孟时雨那首弹了一半的曲子,实在算不上有多精妙,就算他们肯睁着眼睛说瞎话,夸成天籁之音,人家靖江王也不是瞎子和聋子。 一时气氛有些微妙,看着皇上不悦的脸色,没人敢说话,孟丞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女儿今天居然在众人面前出丑,靖江王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郦沉鱼见势不妙,忙斡旋道:“只是意外而已,来人,再换一把琴,孟小姐再弹奏一曲吧!” 立即有宫人低着头送上了一把名贵的琴,孟时雨一起身,竟然不小心跌落了手中杯,哗啦一声,手忙脚乱,匆忙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这下子连孟丞相也吓到了,赶紧拉着孟夫人一起跪下,“小女从未见过大场面,一时仓促,请皇上恕罪,娘娘恕罪,王爷恕罪!” 靖江王见状心中暗笑,真是郎无情,妾无意,刚刚好,淡淡道:“看来本王没有欣赏孟小姐琴艺的福分,丞相大人不必客气!” 皇上更是脸色铁青,这个孟时雨真是的,孟丞相怎么教女儿的?好好的一场戏就被这样砸了,心中愠怒,淡淡道:“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第六十一章 爱情憧憬 出了宫,回府的路上,孟丞相脸色十分难看,对孟时雨怒道:“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你可是把你爹的脸都丢光了,堂堂相府千金,一首曲子弹得不搭调,还能慌张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时雨一脸的委屈,“我又不是有意的!” 孟丞相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有意的,爹还不知道吗?你当爹看不出来,那琴弦是你用藏在袖子中的小刀割断的!” 孟时雨哪里肯承认?“那琴弦是自己断的,怎么赖到我的头上?” 孟丞相想起今日皇上愠怒的脸色,就一阵阵心惊,“那是宫里的名琴,你以为是街头随便卖的?你哪里是献艺?分明是献丑!” 孟夫人见时雨耷拉着脑袋,心疼女儿,忙道:“好了好了,终究是我们疼在手心的女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再好的琴用久了也可能会断,我看时雨真不是故意的!” 孟丞相瞪了夫人一眼,“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包庇她?你难道看不出来,今天皇上设宴,是有意撮合王爷和时雨吗?” 孟夫人自然知道,“事已至此,可你现在骂时雨也没用啊!” 孟丞相语塞,怒道:“真是慈母多败儿,时雨你给我听着,你这辈子只能嫁给靖江王爷,做靖江王妃,其他的人,谁上门提亲,我也不答应!” 孟时雨甜甜一笑,“爹,你答应了也没用啊,你又不能嫁过去!” 孟丞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叹道:“你这是要气死爹吗?” 孟时雨拉住爹的胳膊,撒娇道:“爹,你可是曾答应过我,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强迫我的,你说话要算话!” “你懂什么?靖江王爷人中龙凤,有权有势,哪一点配不上你?”孟丞相越想越生气,这个女儿真是被*坏了,这些年越来越不像话了! “爹,你难道没看出来,那靖江王爷根本就不想娶我吗?我这是成全他,我看他还如释重负呢!” 孟丞相一愣,无奈道:“君命难违,这是皇上的意思,由得着你说了算吗?我们是臣子,要唯皇上之命是从,你是想气死你爹吗?”他自然知道靖江王爷并不想娶时雨,可是皇上一定要促成这门婚事,他自然也是求之不得,要是时雨嫁入皇家,成为靖江王妃,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情,可生生的被时雨这个丫头弄砸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丞相女儿,就是皇上也不好强行给靖江王爷赐婚。 孟时雨幽怨道:“靖江王爷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我一眼,人家喜欢的明显就不是我这类型,就算勉强成了靖江王妃,他还是懒得正眼看我,你是不是希望女儿一嫁过去就失*啊?” 一向能言善辩的孟丞相此时面对这个宝贝女儿却无言以对,时雨说的是事实,王爷的确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时雨的兴趣。 孟夫人忙道:“时雨说的也有道理,老爷,我看皇上也该打消这个念头了!” 孟丞相想起皇上冰冷的眼神,就心有余悸,皇上看上他家女儿,赐做王妃,那是孟家的福气,偏偏时雨这个孩子,性子如此倔强。 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不少,几乎都快将门槛踩断了,可是她一个也看不上,孟丞相是操碎了心,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嫁什么样的人,皇上有意将时雨赐婚给靖江王爷,他是万分高兴,那意味着皇上的信任,可是时雨此举,算是把皇上给得罪了,孟丞相心中只暗暗祈祷,皇上没有看出时雨是故意的,虽然时雨薄有名气在外,可毕竟不能样样精通啊,孟丞相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一桩危机化解了,孟时雨心情大好,彻底放松了,找机会把谢浩远约了出来,宴请这个大功臣,还是明心楼,她端起酒杯,诚挚道:“本小姐在此谢过你的锦囊妙计!” 谢浩远并不举杯,歪着脑袋,一脸邪邪的笑意,“我的办法奏效了?” 他已经从阿诗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这个女子差点就卷入政治阴谋了,不过倒是阴差阳错地逃过了一劫,王妃之尊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使命,或许阿诗是不忍心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女子身上,所以心生恻隐之心。 “是啊,本小姐可是自毁形象,还连累我爹丢了脸!”孟时雨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 谢浩远看着孟时雨豪爽的动作,十分不认同地摇摇头,提醒道:“女人不要这么能喝,会把男人吓跑的,靖江王或许就是听说了你的名声,所以不愿娶你!” 孟时雨却不以为然,“自从本小姐及笄之后,也不知道吓跑多少人了,多一个不多,再说了,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冲着我爹的权势来的,你当他们真喜欢我啊?若我是个乡村小丫头,你说他们还会踊跃上门提亲吗?” 谢浩远慵懒一笑,“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纯粹的爱情,我倒觉得你应该庆幸你生在相府,你那些乡村小丫头幸运多了!”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孟时雨一直不肯嫁了,原来心里还存了这样另类的爱情憧憬。 一次成功的策划,让孟时雨和谢浩远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酒过三巡,孟时雨道:“是啊,我其实只是想找一个不因我爹的权位真心喜欢我的男子!” “原来所谓的才艺不及你就坚决不嫁,只不过是个借口?”谢浩远淡淡笑道。 “是啊!”孟时雨又是一杯,“你知道我羡慕的人是谁吗?” “我表妹!”谢浩远一语中的。 孟时雨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 “是啊,我早听说过夏侯少将军和少夫人的佳话,少夫人出身低微,原本和第一高门的少主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少将军根本不在意少夫人的身份,不在意少夫人的门庭能不能给他带来利益,也不管别人怎么反对,他就是那样喜欢少夫人,甚至都不纳妾,以他那样的身份地位,却一直爱着少夫人,这难道不是纯粹的爱情吗?我只是也想要纯粹的爱情,仅此而已!” 谢浩远心下了然,调侃道:“那你要首先让你爹辞官,告老还乡,僻居乡里,你才有机会考验一个男人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爹的权势?” 孟时雨扑哧一笑,“我发现你说话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你还没见过呢,我送你一句忠告!” “什么?” “聪明的女人永远不要试着制造机会去考验在男人心中的位置!” “因为大多数男人都经不起考验?”孟时雨眼眸晶亮的看着他,接了下去。 谢浩远很是认真地点点头,面对这样性情豪爽的女子,他说话也不客气,“说得对,我表妹如果当初也是高门出身,就算她和少将军两情相悦,感情超越了世俗之见,在你看来,也会认为少将军是看中她的门庭,而不是她本人,若你一直坚持自己的成见,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除非真如我所言,等你爹告老还乡之后?” 孟时雨一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半响才道:“有道理,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 谢浩远站起身,“我该走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这人一向侠骨丹心,最是乐善好施!” 孟时雨笑出声,“早听说过你的名声,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能自吹自擂的人呢!” 谢浩远纠正道:“错了,我这叫对自己有信心,你不是刚刚见识过了吗?”谢浩远清朗的眉眼弯出一潭笑意,看得孟时雨怔了一怔。 --- 皇上自从那天设宴招待了景焕之后,就一直心情郁闷,这两天头又疼得厉害,只得暂时罢朝,躺在龙*上休息。 郦沉鱼一直温柔地陪着皇上,还有好几位妃嫔也纷纷赶过来想陪伴,郦沉鱼均以皇上龙体欠安,需要精心休养为由,将她们挡在养心殿外,虽然宣贵妃和秦庄等人皆知道,郦沉鱼只不过是想独霸君心,可是郦沉鱼现在是六宫之主,她们再不满也只能留在心里! 郦沉鱼看着皇上疲倦的脸色,试探道:“皇上,最近朝中有部分大臣提议册立储君之事,只待皇上决议!” 皇上没有说话,只淡淡“嗯”了一声,良久才道:“皇后之意呢?” 郦沉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皇上一直闭着眼睛,语气不见起伏。 “自古有形之物不能长存,以臣妾看,皇上还是应该尽早立下储君,以安这些文武大臣的心!” 太子储君?皇上并未答话,想起自己的经历,若不是当初早早被册封为太子,今日的太子之位到底是谁的,还真的很难说! 早日立下储君,省的将来兄弟相残,血溅宫廷,自然是好事,可是他把三个皇子比较了一下,大皇子是宣贵妃所出,性情顽劣,资质一般,不过因为是皇长子,也占了立长不立幼的优势,二皇子是皇后所出,这个孩子倒是聪明颖悟,资质过人,三皇子是秦庄所出,他很是喜欢这个三皇子,要想江山千秋万代,太子之位必须是才智过人的皇子才能担当,这一点,皇上很明白。 郦沉鱼见皇上犹豫不决,心知皇上必定是在想秦庄的儿子,大皇子好几次在和良儿的比试中都败下阵来,皇上看来是不会考虑大皇子,可是秦庄的儿子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却很得皇上喜欢,常夸他聪明伶俐,这个三皇子,很可能会成为良儿的太子之路的阻碍! 第六十二章 挡路的眼中钉 在立储的问题上,皇上迟迟不表态,郦沉鱼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因为面前的男人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一国之君,是大夏之主。 虽然皇上*爱她,可是立储大事关系到国家命脉,江山稳固,国运昌隆,虽然良儿小小年纪就表现出过人的才智,皇上也常常称赞他有大家之风,将来必成大器,郦沉鱼也觉得这太子之位除了自己的儿子,没人有资格坐,也没人有能力坐,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皇上的心意并不是很坚决,郦沉鱼最担心的是皇上在等三皇子长大一点,再决定储君的人选! 目前宫中仅有三位皇子,虽然以后皇上还会选秀,还会纳妃,可是郦沉鱼相信,以自己皇后之尊,对付那些新进宫的雏鸟是小菜一碟,想要收拾她们易如反掌,她们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郦沉鱼想起已逝太后,觉得历史很可能会重演,听闻靖江王爷景焕也是聪明过人,以前甚得先帝喜爱,可那个时候,皇上已经被封为太子,占尽先机,地位固若金汤,没人可以动摇,若不是这样,现在的皇位还有可能是靖江王爷的!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郦沉鱼越发觉得必须早早为良儿谋下太子之位,以免秦庄的儿子长大了,皇上更加喜欢他,威胁到良儿的地位。 这件事势在必行,但是要怎么做,却颇费心思,谋害皇子是株连九族之罪,必须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而且不留丝毫痕迹。 一路走来,血迹斑斑,谋害一个人没什么,关键是怎样谋害得不着痕迹,才是最高明的办法。 那种趁人不备把推人下水,按到水里淹死的招数太低级,太容易露陷,也太容易暴露自己,郦沉鱼苦思冥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 这日,郦沉鱼召父亲到凤仪宫,郦大人一进来就跪拜,“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虽然二人是父女,可也是君臣,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郦沉鱼一笑,挥手屏退了宫人,从凤座上缓步下来,扶起了父亲,笑道:“父亲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郦大人自然知道今日女儿召他进宫必定有要事相商,郦家出了一位皇后,门庭生辉,是祖祖辈辈的荣耀,女儿能在后宫拼杀出一片天,他这个台前台后的父亲自然功不可没,女儿晋升皇后之后,他也非常顺利地成为国丈大人,跻身军机大臣之一,手中权力愈来愈大。 都不是外人,问候寒暄几句之后,郦沉鱼开门见山,“今日请父亲大人过来,有一件事要和父亲商量!” 父女俩心有灵犀,郦大人很快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太子之位女儿志在必得,郦大人也认为这必定是他外孙的,良儿除了不是皇长子之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而且,他们都明白,立储最重要的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当初皇上要立郦沉鱼为后,朝中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可是皇上依然坚持,还严厉惩治了几个执意反对的大臣,郦沉鱼从而顺利登上后位,这件事让郦沉鱼越发明白,皇上才是大夏的真正主人,只要皇上这一关过了,就算有人反对,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良儿依然可以顺利晋升东宫,俯视众生。 “沉鱼,你想清楚了,一定要这么做?”身经百战的权谋高手--郦大人觉得女儿此举太过冒险,一个贵妃的皇子,不是阿猫阿狗,这件事风险太大,不过看着女儿坚决的神色,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是关系到郦家能否一直盛*不衰的最重要一环。 他一向疼爱良儿这个外孙,自然也应该为这个外孙好好筹谋一番,并且转瞬之间就心安理得了,权位之路,本就是鲜血铺就的,别说牺牲一个小孩子,就是牺牲无数人,只要能一手把良儿推上东宫之位,什么代价都值得,自古富贵险中求,没过多长时间,父女两人就达成一致,高度统一了思想,接下来就是实施阶段。 郦大人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必定是已经有了全盘计划,果然,女儿没让他失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皇上一向疼爱三皇子,常夸他聪明伶俐,我听说西域有一种神奇的药,小孩子经常服用的话,会慢慢变迟钝,变呆滞!” 郦大人曾结识过一个术士,有能力弄到各种各样奇怪的药,上次景良制造假伤口的药就是他提供的,他沉思一会,道:“我听说小孩子若是用药不当,或者用药过量,都会对小孩子的发育有重大影响,想让三皇子变傻,为什么不动用我们在太医院的人,反而舍近求远?” 郦沉鱼摇摇头,“这样做不仅明显,而且容易使皇上怀疑到我们身上,非常不妥!”她知道皇上最看中子嗣,若是秦庄的皇子因为用药出了什么问题,皇上必定会命人彻查,难保不会牵连到她,所以她必须用慢慢渗透的办法,不留痕迹,而且让人无从查起! “父亲,你帮我想办法,抓紧时间把药弄到手!”郦沉鱼心意已决,她知道这对父亲来说并不是难事。 “放心吧,我尽快派可靠的人给你送过来!”郦大人又道:“弄到药不是难事,让三皇子长期服用才是难事!”他自然知道女儿和秦贵妃不和的事情,这件事,并不容易! 郦沉鱼得意一笑,“父亲放心,我自有办法!” --- 过了两天,郦沉鱼出入意料地到了庭芳阁,秦庄忙整装出迎,“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郦沉鱼伸手虚扶,一脸亲切和蔼的笑意,“秦妹妹,快起来!” 秦庄不知道为什么郦沉鱼会突然来到自己宫中,心中暗忖,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样子又不像是来示威的! 看见秦庄眼中的戒备之色,郦沉鱼故作不知,笑道:“秦妹妹是不是很意外我今日为什么会到来?” 秦庄淡淡道:“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想去哪里是娘娘的自由,妾身不敢过问!” 对秦庄的疏离,郦沉鱼毫不在意,“妹妹在宫里一直独善其身,洁身自好,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因为这是我做不到的,可是人在宫里,身不由己,今日我是特地来向妹妹赔罪的,妹妹一向心胸豁达,还请原谅以前我多有得罪之处!” 秦庄面对突然转性的郦沉鱼,晕头转向,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面对秦庄的满脸疑惑,郦沉鱼言辞更加恳切,“其实有很多事情并非我本意,虽然以前我和妹妹之间有些不愉快,可如今我是真的想和妹妹和好,只愿六宫和睦,姐妹们可以尽心尽力服侍皇上!” 这种鬼话秦庄哪里会轻易相信?不冷不热道:“妾身不敢,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郦沉鱼叹道:“妹妹还是不相信我!”她拍了拍手,巧儿立即端出一个锦盘,秦庄看过去,上面有一个鎏金手镯,光彩夺目,狐疑道:“这是……?” 郦沉鱼起身笑道:“为表示我的诚意,将我最喜欢的这只手镯送给妹妹,还请妹妹不要嫌弃!” 秦庄不明白为何郦沉鱼要突然向她示好,可是总不能公然拒绝皇后的赏赐,还是接过了这只名贵的手镯,“谢皇后娘娘!” 郦沉鱼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先回宫了!” “恭送皇后娘娘!”秦庄实在不知道郦沉鱼要干什么,有些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 看着眼前华光灿灿的手镯,秦庄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玉儿道:“你去把林太医请过来,就说本宫身体不舒服!” 没一会的功夫,玉儿就带着一位太医过来,秦庄命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金镯,林太医随后道:“回贵妃娘娘,镯子没有什么问题!” 秦庄一怔,挥手屏退了林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回凤仪宫之后,巧儿小声道:“娘娘,奴婢看秦贵妃必定还对我们有很深的戒心!” 郦沉鱼不以为然地笑笑,“那是自然,不过等她放下对本宫的戒心之后,就是本宫成功之日,等着吧,她会主动来找本宫的!”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得到了秦贵妃宣太医去庭芳阁的消息,冷冷一笑,秦庄,事到如今,你已然不是我的对手,只是你的那个皇子,是本宫的眼中钉,你要怪就怪你生了个皇子。 我要为我的儿子铺平道路,天经地义,不过你放心,我不要你儿子的命,只要他平平庸庸就好,其实在这个宫里,平庸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你和你的平庸儿子可以安然度过。 --- 秦庄当然不放心郦沉鱼的礼物,并未佩戴,只是命玉儿将其收了起来,可是后来的事情更令她意外,隔三差五的,皇后娘娘的各种珍贵礼物就源源不断地送到庭芳阁,每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 秦庄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大,她并不想要这些名贵礼物,只是,郦沉鱼如今是皇后,皇后的赏赐她不得不收,虽然她万分小心,每一件都召太医仔仔细细检查过,结论都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的心却始终放不下,一直处在云里雾里!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铁律在宫中也适用,秦庄实在不想备受折磨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备了厚礼,到了凤仪宫,求见皇后。 第六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郦沉鱼见到秦庄眼中的满目迷茫之色,她心如明镜,却不点破,坐等秦庄沉不住气! 秦庄看郦沉鱼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没有打算主动开口,她终于道:“无功不受禄,这么多贵重的礼物,妾身受之有愧,皇后娘娘有话还请直言!” 郦沉鱼一笑,仪态万方,满目惊艳,慢然开口,“秦妹妹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是不是觉得我别有用心?” 秦庄不语,她从来不喜欢和人说一些场面上的假话,既然郦沉鱼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也就不需要她多说! 郦沉鱼看时机差不多了,屏退了下人,正色道:“妹妹猜的不错,我送礼物给妹妹,的确是有我的目的!” 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秦庄心下一动,不过这也是她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她也很想知道郦沉鱼到底要做什么! 郦沉鱼对上秦庄清澈的眼睛,真诚道:“虽然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你在宫里的时间不短了,也知道我的为人,我这人一向率直,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得罪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 这般推心置腹的话也起到了一点作用,秦庄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妾身愚钝,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郦沉鱼柔声道:“你之前进冷宫那件事情,虽然是我告发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也不过是被宣贵妃利用了,我也是受害者,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背后操纵我们明争暗斗,坐山观虎斗,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最危险的敌人往往不是以最可怕的面目出现的!” 秦庄终于听出了一丝味道,“娘娘的意思是…?” 她的确不能忘记宣贵妃这个深藏幕后多年的人物,当初她刚刚怀孕,就有人下手,要除去她的孩子,幸好有阿诗在,一直鼓励她,帮助她,这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顺利生下了瞻儿,宣贵妃几次欲置她于死地,她怎能轻易忘怀? 见秦庄神色动摇,郦沉鱼眼中掠过一抹极快的笑意,“妹妹这么聪明,自然知道其实宣贵妃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好几次差点置我们于死地,这个仇不能不报,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为今之计,只有我们联手,才能彻底拔除这个暗处的敌人,要不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跳出来的?” --- 秦庄离开之后,巧儿道:“娘娘,秦贵妃会相信我们吗?” 郦沉鱼得意一笑,道:“她信了!” 巧儿对娘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娘娘果然高明!” 郦沉鱼想起秦庄谈起宣贵妃时眼中的恨意,心中冷笑,这是一出计中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由不得秦庄不信,表面上她要对付的人是宣贵妃,但秦庄做梦也想不到,她真正要对付的人是秦庄,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她要获得秦庄的信任,要在和共同对付宣贵妃的过程中和秦庄建立牢不可破的友谊,只要秦庄能信任她,彻底瓦解秦庄对她的戒心。 只要一个人将另外一个人视为盟友,完全没有了戒心,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便是易如反掌,指日可待。 --- 唐诗收到庄姐姐的信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郦沉鱼此人岂能全心信任? 意外地向庄姐姐示好,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朋友有的时候比敌人还要危险,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卖你,也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什么样的动机。 和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郦沉鱼的话看似无懈可击,可是唐诗却觉得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以她对郦沉鱼的了解,郦沉鱼此举必定另有深意,只是,这深意是什么?唐诗一时也参不透,只觉迷雾重重。 一阵婴儿的啼哭惊醒了唐诗,云姨忙去抱起小郡主,轻声哄着,又是喂食,又是换尿布,好几个人还手忙脚乱! 唐诗看着粉妆玉琢的女儿,忽然想起庄姐姐那个童稚十足的小皇子,庄姐姐还戏言,预订小郡主夏侯卿做未来三皇子妃,亲上加亲! 曾听阿砚说,最近郦沉鱼一直在鼓动皇上册立太子,皇上却迟迟未表态,庄姐姐还说,皇上很喜欢聪慧可爱的三皇子,难道……? 唐诗抱着小秋毛茸茸的柔软身体,静静沉思,以郦沉鱼的手段,只怕不会让别人夺去属于她儿子的皇位,难道郦沉鱼此举真正的目的是……针对三皇子?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唐诗知道阿砚回来了,盈盈起身,案前的信笺被风吹的呼啦作响。 唐诗正准备吩咐传晚膳,却被他制止了,柔声道:“不急,我有话对你说!” 唐诗见他神色凝重,挥手屏退了下人,“什么事这么郑重其是?” 他的语意淡淡,说的却是一件震得唐诗耳朵隆隆作响的事情,“皇上今日召见了我,命我带兵攻打西江城!” 笑意在唐诗脸上慢慢收敛起来,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完全习惯他在府中的日子,每日都可以在黄昏之时等候他回来,一起用膳,一起夜读,一起陪卿儿,甜蜜得她都忘了时间已经在不经意悄然掠过! 静谧的庭院,铺满晚霞,美的惊心动魄,可是没有他,再美的景色也形同虚设,唐诗迷恋地贴上他的薄唇,贪婪熟悉的味道,温温的,热热的,她习惯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与他分享,可他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夏侯府的少主,能有这些耳鬓厮磨的时光,她应该觉得庆幸。 唐诗努力对自己微笑,也对他微笑,故作轻松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出征了,你曾经说过,嫁给了你,就注定要过上这样的日子,我都习惯了!” 他握着唐诗柔软的手,“也是,这一次父亲和我一起出征!” 唐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西江城,何以会要公公和你一起去?” 他眼眸深沉,缓缓道:“西江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别看这个地方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土地贫瘠,没人愿意去,可对兵家来说,那是块好地方,崇山峻岭众多,易守难攻,处处天险,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当初是康亲王爷主动求皇上将西江城做为他的封地,皇上还赞赏他大公无私!” 唐诗接了上去,“如此看来,康亲王爷是早有异心,要不然也不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做为自己的封地和退路,他早就打算好了,就算夺位不成,也可以做一地之主,如此进可攻,退可守,康亲王爷可真是用心良苦!” 他微微一笑,目光温暖地看着唐诗,知道她心中的担忧,*溺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唐诗莞尔一笑,没有去问那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忽然将唐诗揽到怀中,唐诗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半晌才开口,“你要和我说不仅仅是这件事吧?” “也没什么,只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卿儿,我回来的时候,她应该会叫”爹爹“了!” 唐诗修长的手滑过他胸前,怅然一笑,“说吧,不用拐弯抹角了!”如果真的没有别的事情,他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 身边寂静得可以听到花落的声音,他好听淡然的嗓音终于响起,“郦沉鱼的父亲已经成为军机大臣,皇上想利用我和父亲离京的这段时间,让他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成为名副其实的军机大臣!” 唐诗眼中的潋滟春水,渐渐化作沉寂的寒潭,幽幽开口,“这些都是针对景焕的吧?” 他轻轻颔首,“在皇上眼中,景焕和夏侯府命运相连,互为牵扯,互为支撑,削弱夏侯府的力量就是削弱景焕的力量,这一次,既是征讨康亲王爷余孽,同时又可以壮大郦家的力量,这样才可以在朝中形成新的平衡之势,这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一片粉红色的花瓣随着风落到唐诗发间,惊艳了夏侯砚的目光,他温热的薄唇掠过唐诗的朱唇,颈脖,最后停留在她耳边,“我想听你弹琴!” 静好的夕阳,庭院被橘红色笼罩,仿佛不真实,乐曲飘渺,缓缓回荡,整个夏侯府都沐浴在这样的意境之中,直到乐曲终了! 他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和昨天的琴曲不一样,带有不经意的离殇之意,我不太喜欢!” 唐诗静坐瑶琴之前,看着他的脸,怎么也看不够,嗓音沉沉,“乐曲本身单纯如镜,是没有感情的,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人为赋予的而已,就像皇上一样,把所有的人都视为棋子,而他是那个下棋的人,别人接受命运的安排,他则安排别人的命运,殊不知,其实每个人都是局中人,人心是世上最难掌控的东西!” 晚风吹得他衣袂翩跹,风姿俊秀,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是啊,把所有人都视为敌人,总有一天真正成了敌人!” 第六十四章 出征 晚风宜人,一张白色的信笺在空中飘荡,恍如一只翩跹的蝶,吸引了两人的眼睛。 夏侯砚信手一挥,秦庄的那封信就到了他手中,他俊目扫过,淡淡道:“这后宫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宫里从来都不是清静之地!”无数风姿各异的女人,一代高高在上的帝王,偏偏又是整个大夏的权力政治中心,这样的地方,能清静得了才是怪事? 他唇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这秦贵妃能活到现在也的确是个奇迹了!” 唐诗一怔,想起庄姐姐曾对他暗中滋生的情意,可这家伙却一直浑然不觉,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京中迷恋他的少女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麻木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自己和他成亲之后,也经常会接收各种各样想入夏侯府,服侍少将军的女子的无限热忱。 “如果她变得和郦沉鱼一样不择手段,那也不是我所认识的庄姐姐了!” 庄姐姐的恬静和淡然是深宫里的清流,与整个污秽的后宫格格不入。 他却轻轻摇头,眼眸含笑,“非也,在宫里,要么被污染,和所有女人一样去争夺皇上的*爱,去为自己的皇子争夺一席之位,要么等着被人害死,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灰飞烟灭,成为宫人闲暇的谈资,然后被人遗忘,殊不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智慧上有所欠缺可以理解,不过竟无知到相信多年的对手,只能说是取死之道!” 唐诗怔怔看着他,到底是名门望族长大的豪门公子,目光如此深远,奇道:“府里又不是姬妾如云,公公也没有纳过妾,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可是真正的名门公子,宫闱倾轧见得多了,有什么奇怪的?来,陪我走走!” 唐诗起身,陪着他散步,曲径通幽,清新雅致,间或有飞鸟掠过,绣花鞋踩在地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他的手臂揽过她的双肩,旖旎情思,在山间弥漫。 唐诗垂首敛眉,“君王的爱太短暂,在宫里,庄姐姐的孤芳自赏和一身傲骨是优点,也是缺点,注定难以长期吸引皇上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无声轻叹,“刚刚经历了一场立后之争,现在又有立储之争,秦贵妃就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唐诗不语,等着他说下去,他淡淡道:“其实跟魔鬼合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不是谁都有这能力的,首先你得权衡一下,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全身而退?这件事,一眼就可以看出郦沉鱼必定别有所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是想对三皇子下黑手了!” “你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上去了?”这也是唐诗认为最可能的原因! “是啊,以郦沉鱼的智慧,她要做一件事情之前,首先考虑的必定是后路,后路设计好了,才会动手开始实施,当秦贵妃被她耍弄得晕头转向,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之后,无论郦沉鱼说什么,她都会信,何况郦沉鱼给出的理由还看似无懈可击,这个女人是个权谋高手,很懂得把握人的心理,还非常了解秦贵妃的个性,知道秦贵妃一定会乖乖钻入她的陷阱,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地走!” 唐诗沉吟道:“她想害三皇子,何以要这么麻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你有没有听说一句话?敌人有的时候比朋友还要可靠,秦贵妃视郦沉鱼为敌人倒是正常的,必定对她处处防范,毕竟是多年的老对手了,可万一她视郦沉鱼为朋友,尤其是一路从血火中走出来的朋友,谁会对朋友有戒心?她可就惨了!” “退一步讲,就算郦沉鱼没有别的目的,她单纯的只是想和秦贵妃联手对付宣贵妃,整件事也充满了算计和阴谋,宣贵妃可是有皇子的人,而且还是皇长子,在宫里,一个女人怀了孕,立即就会成了众多女人的眼中钉,宣贵妃却能平安诞下皇长子,她的心机与手段可见一斑,若是宣贵妃或者皇长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说郦沉鱼会把责任推到谁头上去呢?” 唐诗心下一沉,如果真的是这样,庄姐姐自然就是这个最好的替死鬼,和庄姐姐她们比起来,自己太过幸运,夏侯府所有人都盼着自己生下男嗣,怀孕了也不用担心各式各样或明或暗的虎视眈眈的目光,轻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处在局中,反而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或许庄姐姐也是这样!” 他淡淡一笑,“郦沉鱼这个女人的聪明狡猾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被皇上选做皇后了,其实一开始,皇上心中理想的皇后人选就是郦沉鱼!” 唐诗开始担忧起来,“你知道她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以她的个性,只怕是不会允许好不容易得来的盛世浮华中始终存在这样一个隐患,我想她一定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他深邃的眼底一片平静如水,周身的气息却渐渐凉了起来,“你放心,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一片飞叶悄然无声落在她肩头,华美如诗,他目光温暖地看着爱妻,不知道下一次这样的相见又是何时,“明日我和父亲就要离京了,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可找景焕商议!” “他不回靖江王城吗?” 他摇摇头,“太妃姨娘最近身子有些不适,他暂时留在京城!” 唐诗心头一涩,忽然用尽力气抱住他,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明日远离,归期不知是何时? 她虽然不是朝中之人,可也知道皇上此举的深意,京城是政治中心,打仗的时间根本没办法估算,短则几个月,长达几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皇上必定想将夏侯府渐渐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不管是夏侯府还是景焕,只要除掉一个,皇上大概觉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阿砚说的对,这里没有是非,有的只是强弱。 夜里,唐诗和他在对彼此的*中不能自拔,再多的话语都不及此时对彼此的渴望,这*,庭院的花开得格外艳丽… 你对我*爱有加,我报以倾城年华,时光总是这样无情无义地掠过,哪知道人间难舍难分的情意? --- 既然皇上下定了决心,行动起来就比什么都迅速,次日,九天门外,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旌旗蔽日,一眼望不到头,仿佛连浩瀚的天空也为之黯然失色。 皇上携皇后郦沉鱼为大军践行,看着军威赫赫,皇上的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这是大夏保家卫国平叛除逆的将士,有了这些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何愁大夏江山不千秋万代? 三军统帅夏侯尚,面容坚毅,眉间纹路深如雕刻,雪亮战甲闪着森然寒光,身后铁甲将士黑如潮水,意气风发。 皇上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的十三皇弟,景焕难得的收了一脸笑意,目光深远地看着远处的夏侯父子,若有所思,这样的神色更是惹得皇上心下一动,要是没有这个皇弟该有多好,就不用担心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了! 夏侯父子出征之后,他本想立刻下旨让景焕离开京城,把这些人都排挤出去,让他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好好呆着,免得在京城兴风作浪,可偏偏这个时候,端淑太妃又身体不适,一直时好时坏,景焕是端淑太妃的儿子,自然要尽孝道,不能离京,这让皇上完美无瑕的计划添上了一抹令人不快的色彩。 郦沉鱼站在皇上身侧,很是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巅峰,至高无上的境界,也一手把郦家推到了京中真正的名门望族的高位,虽然暂时还不能和第一高门夏侯府相提并论,不过若是良儿成了东宫太子之后,这京中高门变幻,权势更迭,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皇上现在最*信的就是郦家,她的父亲原来是文官,自从她成了皇后之后,父亲就跻身位高权重的军机要员,现在夏侯父子一起离京,不管对她来说,还是对郦家来说,都是天赐良机! 皇上皇后亲自为平叛大军送行,对将士来说,是莫大的荣耀,群情振奋,“皇上万岁,娘娘千岁”的呼喊之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唐诗远远看去,郦沉鱼凤冠朝服,眉目妖娆,仪态万方,确有母仪天下之风。 站在夏侯夫人身后,看着娘的静默无语,唐诗忽然对娘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娘这一生,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这样的生离死别,亲人之间的脉脉温情,承欢膝下,须臾之间便在指缝间流失,快得几乎抓不住,这样的女人,需要多强大的内心? 想起昨日院中开得正艳的妖媚红花,仿佛今日离人眼中血,遥遥看去,似乎再次感受到阿砚深邃的目光,还有昨夜的叮嘱,“我走之后,京中必定波云诡谲,在我回来之前,景焕都不会离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去找景焕!” 皇上举杯祭过皇天后土之后,号角声响起,大军开拔,缓缓移动,唐诗紧握手心,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公公和他走了之后,偌大的夏侯府,又要恢复往日的平静! 郦沉鱼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忽道:“皇上,臣妾有一提议!” “皇后但说无妨!”皇上威严笑着。 “这些大好男儿都是我们大夏的将士,如今劳师远征,浴血沙场,自然功在社稷,今日前来相送的女眷们,也是幕后功臣,没有她们,将士们如何在前方安心杀敌?臣妾提议,不如今日在宫中设宴,款待众家眷,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第六十五章 一出好戏 皇上微笑颔首,“皇后言之有理,来人,传朕旨意,宣众将士家眷入宫赴宴!” “谢皇上!”莺歌燕语,裙裾如云,瞬间柔软了依稀还留在眼前的铁骨铮铮。 早已有内侍将皇上的旨意传达御膳房,等一众家眷到达宫内的时候,大殿之上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糕点,时令果蔬,香气入鼻,可以最大程度的勾起人的食欲。 众女眷鱼贯入宫,依次入座,皇上携皇后高高坐于上位,笑得十分亲切,“今日朕在此设宴,感谢各位夫人对出征将士的鼎力支持,相信不日我大夏将士必定凯旋归来!” “谢皇上!” 皇上今天十分高兴,竟端着酒杯下了龙椅,亲自敬酒,到了夏侯夫人面前,笑道:“夏侯元帅是我大夏战神,军功显赫,世人皆知,夫人身为贤内助,劳苦功高,朕敬夫人一杯!” 夏侯夫人忙举起酒杯,“皇上过誉,能为皇上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是外子一生的荣耀!”言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内侍忙为皇上续酒,皇上端着酒杯,又面向唐诗,“少将军英姿勃发,年轻有为,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我大夏栋梁之材,少夫人与少将军伉俪情深,今日少将军撇下妻女,劳师远征,他日少将军凯旋,少夫人也功不可没,朕也在此敬少夫人一杯!” 听着这不伦不类的话语,唐诗总觉得有些皇上在意有所指,不过不露声色,举起酒杯,“多谢皇上!”她只浅浅饮了一口,见皇上一直盯着自己的杯中物,“臣妇不善饮酒,请皇上…” 皇上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打断了唐诗的话,“不碍事,不碍事!” 今日的皇上,尽显一国之君的和蔼与大度,让众多的夫人小姐受*若惊,皇后郦沉鱼优雅大方,雍容华贵,宴席临近结束的时候,皇上还赏赐了诸多绫罗绸缎,名贵首饰,众命妇是又惊又喜,慌忙谢恩。 宾主尽欢,直到席罢终了,向皇上皇后谢恩之后,依次退去,夏侯夫人对唐诗道:“我要去静姝宫和太妃聊聊,你就不用等我了,先回府去吧!” “是!”唐诗知道娘和太妃必定有很多话要说,若是自己在场,怕是有诸多不便。 唐诗不想在宫中做更多的停留,谁知道出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久未蒙面的仇人,长宁公主,眉目傲慢,神情高傲! 唐诗略微一点头,“公主!”她是公主,自己也是公主,没有必要对她假以辞色。 长宁公主眼中汹涌的恨意并没有逃过唐诗的眼睛,她视而不见,径直掠过长宁的身边。 “站住!”长宁一声怒吼,自从夏侯砚和唐诗成亲之后,关于他们如何恩爱的言论就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耳朵,她不想知道,却偏偏又忍不住去关注,最想听到的就是他们吵架的消息,今日得到唐诗来了宫中的消息,她便急急赶来,夏侯砚不在京中了,还有谁可以替唐诗撑腰? 唐诗回眸,很是意外,淡淡道:“公主还有什么事?” 长宁公主一声冷笑,“不要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也是公主,不过这里是在大夏,不是在乾国,鞭长莫及,在这里,你见了本公主,就得乖乖行礼,你就这样走了,难道是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是吗?”唐诗一声冷笑,“本宫好像没怎么得罪你吧?” 长宁公主一愣,在唐诗眼中看不到丝毫恭敬之意,挑衅道:“夏侯砚走了,你孤身一人,看还有谁给你撑腰?” 唐诗冷冷地盯着长宁公主,她自幼就是一个被*坏的天之骄女,荣*至极,娇骄率真,之所以如此恨自己,无非是因为夏侯砚的缘故,她太不了解夏侯砚了,在夏侯砚的面前,她如同一汪清泉,一眼就看到了底,夏侯砚需要的绝不是她这样的女子,他也不能给予她想要的爱情,这些东西,她都不懂。 心中的恨意足以吞噬一个人,这一点,唐诗早就领略过了,真不知道长宁公主到底是爱着夏侯砚,还是爱着她自己?这样掠夺式的爱情,谁又愿意接受? 道不同,不相为谋,唐诗转身就走,长宁公主急了,刁蛮脾气又发了,手掌高高扬起,准备教训唐诗,结果被唐诗眼明手快捉住,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她脸上,娇俏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长宁公主当即被打懵了,忘记了发怒,从小到大,只有她打人,有谁敢打她?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你…竟敢打本公主?” 长宁公主身后的那一列宫女看着暴跳如雷的公主,吓得浑身颤抖,都知道,这夏侯少夫人算是要倒霉了! “皇后娘娘驾到!”唐诗心道,编剧兼主演终于来了! 唐诗欠身道:“参见皇后娘娘!” 长宁公主捂着被打疼的脸,怒视着唐诗,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郦沉鱼不着痕迹的目光掠过两人,转眼就换上了一副亲切妩媚的笑意,“这是怎么回事啊?” ? 不等唐诗说话,长宁公主身后的一名宫女便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刚才夏侯少夫人打了…打了公主!” 郦沉鱼似乎极是惊讶,“少夫人,真有此事?” 唐诗看郦沉鱼眉眼都流露着妩媚的风情,淡淡笑道:“确有此事!” 长宁公主高声道:“皇嫂,这个女人居然敢以下犯上,当众给本公主难堪,绝不能轻饶!” 郦沉鱼紧紧地盯着唐诗,“少夫人可有什么说的?” 唐诗漫不经心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郦沉鱼一愣,惋惜道:“如果少夫人没什么好说的,众目睽睽之下,长宁公主当众受辱,关系到皇家颜面,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必须要秉公处理!” 唐诗冷冷一笑,“不知道皇后娘打算怎么处置我?” 郦沉鱼仪态万方一笑,“少夫人你可真是误会本宫了,虽然少将军保家卫国,功在社稷,可宫中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不过看在少将军的面子上,本宫也打算小惩大诫,意思意思就算了!” 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急促而来,唐诗抬眼看去,是庄姐姐,这是郦沉鱼今天真正的目标。 秦庄神色匆匆,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对郦沉鱼盈盈一拜,婉声道:“皇后娘娘,少夫人毕竟不是宫里的人,她不知道宫中规矩,情有可原,还请娘娘网开一面!” 长宁公主却冷笑道:“不知道宫中规矩,就可以以下犯上了?秦贵妃这样说,难免有徇私之嫌,众所周知,秦贵妃和唐诗关系密切,可是秦贵妃不要忘了,现在唐诗打的是本公主,天家公主尊严,岂能一句轻飘飘的无知,就一笔带过?” 秦庄道:“少夫人为何要打公主?公主何不将原因说出来?事情尚未有定论,公主何以咄咄逼人?” 长宁公主怒目一瞪,“这个你应该问她去,她打了本公主,总不是本公主凭空捏造的吧,何况她自己也承认了!” 郦沉鱼面露难色,“这…?” 秦庄和长宁公主争论不休,剑拔弩张,火药味越来愈浓,唐诗却淡定得仿佛没事人一样,这样一副神色,更让长宁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哭着喊着一定要皇后给自己主持公道。 以前她母后在的时候,谁敢这样对她?如今母后走了,她在宫中的靠山也就是自己的皇嫂,皇兄虽然疼爱他,可皇兄日理万机,没有这个闲情雅致每天来关注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事情,本就在皇嫂管辖之下。 秦庄和长宁公主一番争论之后,秦庄缓声道:“请皇后娘娘看在今日少将军远征的功勋上,对少夫人网开一面!” 长宁公主当然不肯,咬紧牙关一定要严惩唐诗,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郦沉鱼身上! 在众人瞩目中,郦沉鱼终于缓缓开口,“秦贵妃言之有理,长宁,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此事就算了吧!” 秦庄松了一口气,对唐诗微微一笑! 唐诗看着眼神恨不得杀人的长宁公主,淡淡一笑。 秦庄送唐诗出宫,途中,秦庄道:“阿诗,你太冲动了!” 唐诗却毫不在意一笑,“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秦庄不解,唐诗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秦庄脸色大变,“姐姐千万要小心,更要注意瞻儿的安全,郦沉鱼此人居心叵测,不可信任!” 到了宫门口,唐诗意外地发现靖江王爷等候在门口,朝自己晕开一抹温润笑意。 唐诗上了马车,轻笑道:“王爷刚才不在宫中,错过了一出好戏!” “此话怎讲?” “郦沉鱼知道庄姐姐对她的戒心并未完全消除,今天的这一幕是为了让庄姐姐更加相信,她内心是倾向于庄姐姐的!” 一个朝臣之家的少夫人得罪了堂堂天家公主,说的严重一点,就是当庭将她赐死都不为过,这一点,庄姐姐不会不知道,可是郦沉鱼为了拉拢庄姐姐的心,不惜得罪长宁公主,在庄姐姐看来,这无疑是郦沉鱼对自己最大的信任。 靖江王爷本就是聪明过人之人,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第六十六章 查探虚实 “还是阿砚有先见之明,府中只娶你一人,也清静得多了,要不然,在战场上跟杀戮和死亡打交道,回到府中还要面对姬妾们的明争暗斗,那才真是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唐诗莞尔,揶揄道:“靖江王府千娇百媚,王爷享尽齐人之福,此刻反而羡慕阿砚了?” 他并不否认,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不过眼神却变幻莫测,“可惜我没有阿砚幸运,我…并没有遇到足以让我无怨无悔地付出一生情意的女子!” 唐诗一怔,随即微笑看向他,“王爷应该庆幸没有遇到!”他和阿砚境况并不一样,他是皇子,注定应该有很多女人,而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再说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阿砚的决心,舍弃万紫千红的撩人*总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坚定的内心,对大多数王孙公子来说,一片森林总比一棵树动人的多! ? 他凝视面前的女子,容止纤丽,柳眉轻蹙,俊颜上掠过一抹清雅笑意,“你说的很对,我也宁愿从来都不要遇到!” 天边飘过几片洁白的流云,在蓝天的映衬下,更加晶亮炫目,唐诗抬眸看他,转移了话题,“王爷何以在此等我?” “如今阿砚不在京中,府里终究比不得宫里,我只是不希望出什么意外而已,不然阿砚回来,我怎么和他交代?”他言语轻柔,却似意有所指。 唐诗匆忙低下头,暗中埋怨阿砚,是不是什么事都要和景焕说?以前差点被皇上轻薄的见不得人的往事,难道景焕也知道? 其实唐诗不知道的是,她多虑了,皇上曾经看上唐诗,最后却将她赐嫁给夏侯砚的事情,景焕岂能不知情?景焕只是了解一个做为君王的皇兄的强烈占有欲而已! “多谢王爷!”唐诗真诚地感谢他。 “以前和你说过,叫我景焕就好了,不必王爷来王爷去的这么客气!”他的声音很温雅,淡淡的,如同一丝清流沁入心底,缓缓流淌。 唐诗也不推辞,温声道:“姨娘的身子可好些了?”她本来想一道去静姝宫看望太妃的,无奈娘没有这个意思! 他脸上终于有一丝淡淡阴郁呈现,“还好!” 唐诗收回了目光,忽然想起,阿砚说,在他回来之前,景焕都不会离开京城,景焕留在京城就是因为太妃娘娘抱恙,皇上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赶他走,难道……姨娘的抱恙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 静姝宫。 “娘娘,皇上来了!”刘嬷嬷忙入内禀报。 帷幕里面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知道了!” “皇上驾到!”随后外面就传来了内侍尖细的禀报声。 刘嬷嬷匆忙携静姝宫所有宫人跪地相迎,“奴婢叩见皇上!” 皇上来到静姝宫探望端淑太妃,却没见到人,威严道:“太妃今日身子怎么样?” 刘嬷嬷还没来得及出声,屏风后面就传来了低低的咳嗽声,声音微弱,“是皇上来了?” 皇上忙上前两步,“是啊,朕来看望太妃,不知太妃现在感觉如何?” “哀家这把老骨头了,还不是那样?刘嬷嬷,扶哀家起来!” 皇上紧紧地盯着屏风后面,在他的印象中,端淑太妃一向身子健朗,气势十足,气场比他母后还强上三分,若不是太后服色和太妃服色有所不同,不知情的人只怕会认为太妃才是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好好地就突然病了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皇上今日特地来静姝宫摸底,主要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一件事,加重了皇上的疑心! 已经被他幽禁在宸安侯府的皇叔最近病重在*,托人来说情,求皇上看在他是他皇叔的份上,又行将就木,让他在弥留之际出去走走,看看皇城的青山绿水,加大他的活动范围,死也能瞑目了! 皇叔还说,当初他是要领兵前来宫中护驾的,可惜被夏侯砚抢夺了兵符,没有了兵符,他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才铸成了后面的各种错误! 这件事,让皇上尘封已久的记忆又渐渐显山露水,夏侯砚抢夺兵符这件事,皇上原本已经不计较了,他自认为不是昏君,当时情况危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所以不但没有追究夏侯砚抢夺兵符之罪,反而大肆封赏夏侯府及诸多平叛将士。 可如今不一样,除了景焕这个潜在的威胁之外,他的龙椅固若金汤,不是当初的那种险境了,这就像一个人在生命垂危的情况下会对别人许下各种承诺,可是当从险境中脱离出来,完全上岸之后,便又开始后悔那些承诺了,觉得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傻?人的境遇变了,看待同一个问题的角度和看法也就不一样了,皇上也不例外,他开始恼恨夏侯砚居然敢公然抢夺兵符。 兵符可以调动天下兵马,何等重要?夏侯砚出身将门,自是比谁都清楚,可是他居然还敢抢?虽说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可这件事分明也说明了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夏侯砚对皇上剥夺夏侯父子的兵权是不满的。 有些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夏侯砚抢了一次,必定还会有第二次,这件事也相当于是夏侯府向皇上示威,大夏的兵权只能由夏侯府来掌权,换了其他任何人,夏侯砚都会去抢,皇叔任三军统帅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夏侯砚去抢,就相当于公然无视皇上的旨意,眼中还有他这个大夏天子吗? 有些火焰,一旦有了苗头,就会越烧越旺,四处蔓延,终至无法扑灭,曾经隐藏在皇上心底的担忧,也日益膨胀起来,再加上夏侯府和景焕的关系,皇上越来越担心,这匹目无君王的野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戈相向! 太后殉节之后,端淑太妃就是整个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了,皇上怀疑端淑太妃抱恙根本就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景焕留在京城,乘机笼络朝中大臣,壮大自己的势力,所以他亲自过来确认端淑太妃是不是真的抱恙在身! 刘嬷嬷进去伺候太妃起身,屏风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虚弱的脚步声,刘嬷嬷轻声道:“娘娘,小心一点!” 端淑太妃终于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在上座,眼睛无光,脸上有浓浓倦色,轻声道:“皇上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 端淑太妃是先帝*妃,育有十三皇弟,皇上是当时的皇后之子,皇后之子对一个父皇*妃的态度,大多好不到哪里去,所以端淑太妃和皇上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不亲近也不疏远,至少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皇上看太妃面色晦暗,不复往日的光彩照人,当即朗声笑道:“听闻太妃抱恙,可惜朕政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前来看望,还请太妃恕罪!” 端淑太妃疲惫笑笑,“和国事比起来,哀家的事只是小事,上了年纪的人,谁没有个三灾六病的?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哀家看得很开,景焕这些年一直在靖江王城呆着,从来没有时间陪陪哀家,如今哀家染恙,也就剩下这个小小心愿了!” 端淑太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喘不上来,又剧烈咳嗽了几声,皇上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神色,他还闻到寝宫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药草味,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太妃的病倒不是装的! 端淑太妃是他母辈之人,他一向奉行仁孝治国,就算心有不甘,也无计可施,“那朕就不打扰太妃休憩了,景焕就留在京中陪太妃吧,朕先回宫了!” 端淑太妃含笑不语,皇上又威严道:“你们都给朕好好伺候太妃娘娘,若有出了差池,朕要你们的脑袋!” “是!”刘嬷嬷等人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直到皇上的身影离开静姝宫! 刘嬷嬷起身,对其他宫人道:“娘娘需要静心修养,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来惊扰!” “是!” 刘嬷嬷看向娘娘,已然没有了刚才病弱伤身的模样,还是担忧道:“皇上几乎从来不踏足静姝宫,今天怎么会来?是不是起疑心了?” 端淑太妃凤目微闭,“是啊,皇上生性多疑,等踏平了景晖之后,下一个就是景焕了!” 刘嬷嬷一惊,“那我们该怎么办?” 端淑太妃睁开眼睛,缓缓起身,看着雕栏玉砌的画栋,“皇上是想把景焕赶走,不让他留在京城,哀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无非就是担心景焕成了下一个景晖,所以要未雨绸缪!” 刘嬷嬷忧切道:“皇上会怎么对付王爷?” 端淑太妃缓缓道:“以前皇上虽不亲近景焕,可是景焕离京,也大大打消了他心头的不悦,彼此相安无事也好,可是自从景晖夺位之后,皇上就成了惊弓之鸟,整日疑神疑鬼,他不除去景焕,是注定难以心安,照这样下去,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生存之地?这些年,景焕一直退让,他却步步紧逼,想把景焕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有的时候,不是一味的退让对方就会顺势收手的!” 第六十七章 鸳鸯转心壶 郦沉鱼今日特地带了二皇子景良来到庭芳阁看望秦庄和三皇子! 一时间,有了两个孩子嬉闹追跑,庭芳阁内欢声笑语不断,连同整个气氛都活跃起来。 郦沉鱼一边品茶,一边打量三皇子,脸蛋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俊朗可爱得如同玉皇大帝旁边的那个小仙童,一直咯咯笑个不停,一笑起来,嘴瓣儿如月,眉目间透出一股机灵和淘气,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 郦沉鱼笑道:“妹妹真好福气,瞻儿这样聪明可爱,本宫见了都爱不释手,难怪皇上如此喜欢!” 秦庄看着一直追逐哥哥身影的瞻儿,一股骄傲的母爱油然而生,谦虚道:“谢娘娘夸奖,宫中谁不知道二皇子机智过人,才思敏捷?是人中龙凤,娘娘才是好福气!” 郦沉鱼一笑,不再言语,心底却渐渐被一层阴郁笼罩,这样机灵可爱的小鬼,难怪皇上最为喜爱,这么小,就这么喜欢,长大之后还得了? 经过这段时间对秦庄的感情投资,两人几乎已经成了宫中难得的好朋友,郦沉鱼觉得时机成熟了,差不多可以下手了,再拖下去,东宫之位就拖成别人的了,权谋之路,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她妩媚一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百花盛开,不如让孩子们去外面玩玩吧,孩子不比大人,闷不住的,巧儿,带二皇子,三皇子出去逛逛!” 巧儿忙福声道:“是,娘娘!”转身看着二皇子三皇子道:“奴婢带你们出去玩!” 两个孩子兴奋得不得了,双双欢呼雀跃,很快就不见了身影,秦庄忽道:“玉儿,巧儿一个人看不了两个皇子,瞻儿又很闹,顽劣得很,你跟着出去照看,小心别摔了!” “是,娘娘!”玉儿也跟着他们的身影离开了正厅! 郦沉鱼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对秦庄道:“让他们哥俩儿去玩会吧,正好我们姐妹可以好好聊聊!” 秦庄点头,声音温婉,“妾身还没有和娘娘道谢呢,那日夏侯少夫人和长宁公主起冲突,多谢娘娘高抬贵手,才没有使得夏侯少夫人受宫规处置,妾身在此谢过!” 郦沉鱼立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不悦道:“看妹妹这话说的,我们姐妹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 秦庄道:“我知道姐姐心里偏袒妾身,铭记于心,不过就是担心长宁公主会不会心中记恨?” 郦沉鱼状似无奈地叹息一声,“记恨又怎么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其实我知道长宁性情刁蛮,而夏侯少夫人贞淑恭谨,怕是不会主动惹上她的,我心里猜测只怕是长宁先动手的,本想立即主持公道,还少夫人一个清白,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只能做做样子,她终归是一国公主,要给她留点面子,我也不好做得太过,只要你心里不怪罪我就好,我也有我的难处!” 六宫之主,说出这般推心置腹的话语,岂能不在人心底翻起滔天巨浪,令人感恩戴德?若不是唐诗告诉过秦庄,那天的一幕其实就是郦沉鱼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秦庄感激她,借机拉拢她的心,否则她很有可能已经在郦沉鱼的温情攻势下彻底沦陷! 阿诗一语惊醒梦中人,现在郦沉鱼正在撺掇皇上立太子,可瞻儿还年幼,皇上很可能想再等等,可郦沉鱼等不了了,她居心叵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起郦沉鱼这段时间的虚情假意,目的居然是为了害瞻儿,秦庄怒由心生,虽然不知道具体打算怎么下手,不过她和郦沉鱼算是老对手了,对她的心狠手辣并不陌生,巧儿离开之前,郦沉鱼对她暗中使的眼色秦庄并不是没有看到,所幸她早有准备! 秦庄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温婉道:“妾身知道,妾身哪里敢?还要多谢皇后娘娘!” 郦沉鱼亲切地握着秦庄的手,“我们姐妹都是自家人,以后可不能再和我说谢谢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秦庄不动声色,阿诗的意思让她将计就计,郦沉鱼的狐狸尾巴一定会露出来,“是,谢皇后娘娘!” 华美的庭芳阁,一曲姐妹情深被郦沉鱼演绎得淋漓尽致,感天动地! --- 郦沉鱼回凤仪宫之后,慵懒地靠在凤榻上,巧儿一边帮她揉肩,一边细声禀报今天发生的事情! 郦沉鱼嘴角浮现胜利的微笑,秦庄果然已经对她完全没有戒心了,要是以前,秦庄哪里会轻易相信她给的东西?更不会将她赐的东西给三皇子吃! 三皇子已经顺利喝下了那杯掺有慢性药粉的水,父亲说,只要在一个月之内喝上五六次,小孩子就会慢慢变迟钝,就算以后长大,智力也只会永远停留在五六岁孩童的程度,终生绝无治愈的可能! 郦沉鱼并不担心后果,这种事情,不留痕迹,小孩子聪明与笨拙本就是不好界定的事情,再说,谁规定小时候聪明,长大了就一定聪明?也不知道多少人长大之后脑子钝化,目光呆滞,谁能知道三皇子是不是属于这一类? 现在皇上喜欢三皇子主要是觉得他机灵可爱,可是时间一久,皇上绝不会再对一个痴痴呆呆的孩子有什么好脸色,帝王之家,本就亲缘淡薄,皇上看到一个傻皇子,难保不会心生厌烦,眼不见为净。 至此,良儿的东宫之位就彻底扫平了所有障碍,就剩下一个资质平庸的大皇子,不足为虑,郦沉鱼有足够的信心,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了,假以时日,郦家必将成为新的大夏第一高门,取代夏侯府。 只怕夏侯府做梦也没想到,百年豪门,位置居然被以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郦家给取代了! --- 庭芳阁。 秦庄屏退了所有宫人,听玉儿陈述在外面发生的事情,神色渐渐肃然起来。 天气炎热,两位皇子很快就玩得累了,口干舌燥,都闹着要喝水,巧儿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水壶,倒了两杯,一杯给二皇子,一杯给三皇子! 一直伺候三皇子的玉儿想起贵妃娘娘的叮嘱,装作不经意地盯着那只水壶,忽惊讶出声,指着前面,“哎呀,你们看,那边有一只小鸟!” 虽然景良小小年纪就极有心机,可终究有孩子心性,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瞬间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巧儿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玉儿乘人不备,飞快地调换了两只水杯,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玉儿说完之后,见贵妃娘娘一直缄默不语,又低声道: “巧儿给三皇子的水一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奴婢看见她用来装水的水壶与平常见到的不同,上面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开关,不过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奴婢得了娘娘吩咐,所以万分小心,特地留意了那个水壶!” “开关?”秦庄猛地一惊,随即恍然道:“我曾经听阿诗说过,有一种叫做鸳鸯转心壶的壶,一半装有毒的,一半装没毒的,难道就是这种?” 鸳鸯转心壶中间有一隔断,将壶一分为二,神妙之处在于,能从一把壶中倒出绝然不同的两种酒来,而且触动机关极为隐蔽,常人在共饮时不易觉察变化,多用于毒害他人,看来巧儿用的定然就是这种鸳鸯转心壶了,秦庄的手指关节处紧得发白,呼吸也艰涩起来,郦沉鱼,你好狠,连这种专门阴谋毒害他人的东西都用上了! 玉儿想起今日的惊险,一颗心依然七上八下,忙道:“虽然奴婢不知道那水里到底有什么,可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次奴婢调换了水杯,那杯水被二皇子喝了,侥幸躲过,可那巧儿一向是个精细的人,我们不会有下一次调换的机会,娘娘,你一定要想个办法,三皇子还这么小啊!” 秦庄只感觉到身子冷得发凉,苦思良久,写下一封密函,叮嘱道:“你马上命人把这封信送到夏侯府,亲手交给夏侯少夫人,不得有误!” “是!”玉儿知道事情紧急,收好了信,匆忙离去! 秦庄看着瞻儿恬谧的睡颜,安静美好,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这孩子该有多幸福! 郦沉鱼对她百般示好,万般拉拢,消除她所有的戒心,真正的目的是这个孩子,幸好今日机灵的玉儿侥幸让瞻儿逃过一劫,但是以郦沉鱼的手段绝不会就此收手,这水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启用鸳鸯转心壶这种稀世罕见的东西? 夜里,秦庄紧紧地搂着瞻儿,*无眠,害怕他遭到郦沉鱼的毒手,害怕他就此离去! --- 很快,阿诗的信就回来了,信上说,郦沉鱼如今是皇后,深得皇上之心,以庄姐姐如今的地位,并不是她的对手,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可打草惊蛇,否则很有可能会被郦沉鱼反咬一口。 郦沉鱼占尽天时地利,不宜与她硬碰,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可以想,当务之急,是要寻找合适的机会,远离郦沉鱼目光所及之处,方能保得暂时的安全! 阿诗的信安抚了秦庄愤怒的心,是啊,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就算告到皇上那边去,也没有任何胜算,半晌之后,秦庄的目光看着信上的字迹,远离郦沉鱼目光所及之处? 第六十八章 要当新郎官 “娘娘,三皇子刚才晕倒了!”玉儿惊慌的声音猛地惊醒了沉思中的秦庄。 秦庄顾不得多想,忙起身赶去瞻儿的房间,瞻儿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发红,身体发烫,急道:“快,快去传林太医过来!” 玉儿匆忙出去,很快,林太医就带着药箱匆匆赶来,“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好了好了,快给瞻儿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秦庄满脸忧切,好好的儿子成了这副模样,她心急如焚。 “是!”林太医拔开三皇子的眼睛,看了看瞳孔,又仔细检查过之后,没等他回禀,秦庄急急问道:“怎么回事?” “回娘娘,三皇子是中暑了,微臣马上开些降暑的药!” 中暑?秦庄一愣,忽然心下一动,瞻儿居然中暑了,她立即对林太医悄声吩咐一番,马上命人请来了皇上,并没有派人去请皇后,可是很快,郦沉鱼就得到了三皇子晕倒的消息,匆匆赶来庭芳阁! 一路上,郦沉鱼心中都在狐疑,她很奇怪,没听说过服了这种药小孩子会晕倒啊,父亲不是说前几次服用没什么大的反应吗?吃完五六次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药最大的特点是见效慢,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的痕迹,可是小孩子的头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永无恢复的可能! 可为什么这三皇子才服用了一次就出了这种问题,郦沉鱼百思不得其解,在凤仪宫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赶来庭芳阁,以关心三皇子的名义过来慰问,实则查探虚实! 皇上很快就到来了,心疼地看着小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 秦庄愧然道:“是臣妾没有照顾好瞻儿!” 外面急遽的脚步声传来,凤冠霞帔的郦沉鱼已经进来,一进来就急急问道,“妹妹,瞻儿怎么样了?” 秦庄发现郦沉鱼的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在紧张什么,秦庄心知肚明,只不过,郦沉鱼不知道的是,那杯有问题的水,她自己的儿子喝了,这叫做自作自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庄一脸的担忧,声音哽咽,“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一回来,就变成了这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林太医为三皇子把了半天脉,俯身叩首,“启禀皇上,皇后,贵妃娘娘,天气太热,三皇子中暑了!” 秦庄就站在郦沉鱼的身侧,发现她似松了一口气般,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了下来! 皇上怒道:“怎么别人都没中暑?就三皇子中暑了,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秦庄忙跪下,美丽的眼眸含着晶莹的泪珠,一直没有掉下来! 郦沉鱼心底的石头放了下来,柔声道:“皇上,这也怪不得秦妹妹,这样的天气,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觉得酷热难当,你就别再责怪秦妹妹了!” 皇上见郦沉鱼当了皇后就是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变得大气,虽然以前和秦庄关系不好,可是现在目光着眼于整个后宫的和睦,关键时刻还能不计前嫌为秦庄说话,这心胸,这气度,有了这样的皇后,才能让六宫粉黛和睦相处。 见皇上含笑赞赏地看着自己,郦沉鱼主动上前,扶起了秦庄,“妹妹赶快起来,皇上也不是在怪你,是看瞻儿生病,皇上心头着急,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谢娘娘!”秦庄低着头,没让故作姿态的郦沉鱼看见自己眼中的冷意。 郦沉鱼见皇上脸色很难看,吩咐巧儿道:“你赶快去御膳房,吩咐多送些冰过来给三皇子降降温!” 皇上满意地看着郦沉鱼,关键时刻还是皇后有大家之风。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三皇子终于慢慢醒了过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太医恭声道:“皇上,用冰来为三皇子降温只是治标不治本,常言道:冷在三九,热在中伏,这只是初伏,三皇子就中暑了,微臣担心到了中伏的时候,怕…怕…” “怕什么?”皇上看着活泼可爱的瞻儿如今躺在*上,一点生气都没有,脸色更加阴沉。 “怕三皇子熬不过去!”林太医斗胆说出了这句话! 秦庄眼中的泪水终于掉落了下来,“皇上,求你一定想想办法救救瞻儿!” 这天气太热皇上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想?不过瞻儿一向是他最喜欢的皇子,总不能就这样夭折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皇上问林太医。 “微臣倒是有个提议,不过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林太医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皇上道:“说!” “微臣听说有一处皇家别院,冬暖夏凉,适宜避暑之用,三皇子年幼,若是再遇到烈日炎炎,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轻轻颔首,郦沉鱼见皇上神色动摇,哪里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秀黛暗蹙,为难道:“皇上,那皇家别院是太后专司避暑之用,自从太后薨逝之后,就是皇家缅怀列祖列宗之圣地,岂能随意开启?臣妾看还是让三皇子留在宫中吧,就算是再耗费一些冰块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不如将臣妾宫中的冰块都送到庭芳阁来?” 秦庄银牙暗咬,林太医面对皇后逼人的目光,坚持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就算整个庭芳阁都用冰块降温的话,三皇子活泼好动,也很难乖乖地呆在一个地方,中暑可大可小,尤其是孩子,体内热量过度积蓄,引发身体受损,民间就有很多人死于中暑,三皇子现在年幼,怕是承受不了!” 秦庄恳求道:“皇上,求你看在瞻儿还小的份上,破例开一次恩吧,臣妾受罪事小,可瞻儿是皇上的骨肉,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眼前的女子,杏眼寒露,楚楚动人,如同一直清新的莲花悄然绽放,看得皇上心神一荡,不顾郦沉鱼的反对,当即拍了板,“好,就依林太医所奏,明日起,爱妃和瞻儿就搬到皇家别院去避暑吧!” 秦庄急忙谢恩,“臣妾谢过皇上!”可是身子还没有跪下去就被皇上扶住了,爱怜地摸着秦庄白如莲花般的玉手,“爱妃照顾瞻儿已经很幸苦了,明天朕亲自送你和瞻儿去别院!” 秦庄温柔一笑,无限羞涩,“谢皇上!” 皇上道:“你们都退下,好好照顾三皇子,不得有误!” “是!” 郦沉鱼心中暗暗叫苦,而且还不能脸色铁青,要不然辛辛苦苦和秦庄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很可能会毁于一旦,一定要沉得住气,她不能确定秦庄到底是看出了破绽还是纯粹只是个意外。 此刻见皇上拥着秦庄,神情温柔,她只得努力压住自己嫉妒的汹涌火焰,看样子今天晚上皇上是不准备离开庭芳阁了! 秦庄想起环境清幽山清水秀的皇家别院,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那地方不在郦沉鱼目光所及之处。 --- “今天找我出来干什么?”唐诗看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谢浩远。 谢浩远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琼浆玉液,慵懒道:“这不夏侯砚走了吗?我怕你一个人呆在府中孤单,所以特地出来陪你!” 唐诗哑然失笑,“多谢你一番好意!” “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不趁夏侯砚不在,好好为自己活一把,也太亏了,你成亲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所有的时间都在围着夏侯砚打转!” 唐诗揶揄道:“你这种坚持独身的人又怎么知道成亲的幸福?” “别再刺激我了,实话和你说吧,今天其实不是我想见你,我充其量不过是个介绍人,这顿酒菜,是有人请你的,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吃,有人出钱,对于某些人来说,你肯大把花她的钱,那是看得起她!” 唐诗忍俊不禁,“我知道是谁,孟时雨,对不对?” “这么快就让你猜中了,真是太没成就感了,大多数时候,我都希望你笨一点!”谢浩远一脸悻悻之色,“好了,出来吧!” 话音一落,孟时雨娉娉婷婷的身影就走了出来,她正欲行礼,却被唐诗抬手制止,笑道:“在外面就不必拘礼了!” 谢浩远道:“阿诗,这位可是你的忠实仰慕者,今天之所以想见你,主要是想你传经送宝,她是我的朋友,你知道,我这人对朋友一向最仗义了,你可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传经送宝?什么意思?”唐诗狐疑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 孟时雨脸上忽然染上淡淡红霞,谢浩远知道她是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了,轻轻摇头,好心解释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孟小姐很是羡慕你拥有水晶般纯粹的爱情,想知道你是怎么俘获夏侯砚那颗冰冷的心……” “你胡说什么?我哪是这个意思啊?我只不过是想结识少夫人!”孟时雨见谢浩远越说越离谱,急忙出声阻止。 谢浩远一脸的震惊,很是意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不是想让我表妹帮你介绍一个和夏侯少将军一样不图你爹权位的男子?” 孟时雨愈加窘迫,恼怒地盯着谢浩远,唐诗笑出声,孟时雨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真诚率真。 “浩远哥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谢浩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你要准备做新郎官了!” 谢浩远差点跳了起来,惊异道:“到底是谁有这个福分,能将大名鼎鼎的谢家三夫人的宝座收入囊中?太令人羡慕了吧!” 孟时雨口中的酒水差点喷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谢浩远和她见到的那些世家公子都不一样,他言语幽默,妙语连珠,常常能逗得她笑疼了肚子,他要娶亲了,她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唐诗知道他也知道是谁,不过当着孟时雨的面,有些话还是不能明说,神秘兮兮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谢浩远漫不经心道:“好吧,谢家三公子风靡万千少女,文武双全,前途无量,一向都是抢手货,留下一点悬念也好,好歹还有个期待,不然配不上我,我怕我会很失望!” 两人言语之间你来我往,却没有留意到一旁黯然的孟时雨,直到唐诗反应过来,看向孟时雨,“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时雨忙摇摇头,敷衍道:“没有,没有,听你们聊得入了迷!” 谢浩远知道唐诗有话单独对自己说,站起身,“孟小姐,你慢慢吃吧,我先送我表妹回府了,不瞒你说,这成了亲的女人就是麻烦,又是担心婆婆不高兴,又是要照顾孩子,还是像我这样的人好,自由自在,无牵无绊,连神仙都嫉妒一生逍遥!” 孟时雨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好啊!” 从酒楼出来,唐诗问道:“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谢浩远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什么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挺好,你真不考虑?” 他十分不屑的埋怨道:“你表哥的终生大事,你就凭一个不靠谱的第一印象就胡乱决定了?不觉得太草率,你对我的人生太不负责任了,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最爱的表妹!” “你刚才没注意,我说你要当新郎官了,她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你表哥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数不清的暗恋目光毫不留情地向我投射过来,就算她真的暗恋我也在情理之中,可我一向是宁缺毋滥,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你别疑神疑鬼的行吗?” “真的?”唐诗挑眉看他。 “真的!”他大言不惭,对唐诗的短浅目光表示万分鄙夷,“我真对她没兴趣,实话和你说吧,她是个生活在云泽幻境中的人,可如你所言,我可是个世俗加恶俗的男人,她跟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做做朋友可以,其他的不予考虑,言归正传吧,把你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唐诗耸耸肩,道:“我想告诉你,我和未来表嫂的关系越来越恶劣,现在势同水火了,前段时间,也就是阿砚和明正哥哥出征的那一天,我和她吵过架,还打了她一巴掌,她恨死了我!” 谢浩远大笑出声,“打得好!” 唐诗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我打的可是你未来的夫人,我的表嫂!” 他神色忽然正经起来,看着唐诗,目不转睛,唐诗被他看浑身发毛,“你在看什么?” 他嘴角忽然咧开一抹坏坏的笑意,“她还针对你,那就说明她还爱着夏侯砚!” 唐诗淡淡道:“到底是爱着夏侯砚,还是她自己,又有谁知道?” 他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他附在唐诗耳边说了几句,唐诗狐疑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话,“你真损,不过要是假戏真做,我可饶不了你,舅母一顿家法可以要你的命!” 谢浩远一脸的无所谓,“这件事还得你配合才行,你首先想办法让她出宫,我才能遇到她!” 唐诗想起景焕,有靖江王爷相助,这倒不是难事,说心里话,她也实在不愿意浩远哥哥做驸马,长宁那样的女人不是他消受得起的,和这样骄傲自大的公主成为夫妻,还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 长宁公主已经从皇兄那里知道了即将赐嫁的消息,驸马就是往年的新科状元,现在的翰林院大学士谢浩远,她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一直爱着夏侯砚,可按照夏侯砚的标准,很难找出第二个。 皇兄一直好说歹说,她总不能一直待在深宫里面,终身不嫁,她见过谢浩远,虽不及夏侯砚出色,可也是一风姿俊秀的男子,皇兄极为满意,她几经踌躇,终于不情不愿心思复杂的答应了! 前几天十三皇兄和她说最近京城来了一帮杂耍的艺人,听十三皇兄描绘的那般精彩,异彩纷呈,长宁公主动心了,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深宫里面,对于外面的世界几乎是陌生的,现在听十三皇兄描绘的这般吸引人,她便求皇兄让她出宫一趟! 皇上见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嫁到朝臣之家,总应该熟悉熟悉外面的生活,交代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之后,就点头答应了! 这是长宁公主第一次出宫,大街上川流不息,人群往来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往往,果然有各种精彩的表演,看的目不暇给,原来坊间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忽然,一个人影在她前面出现,锦衣蟒袍,手持折扇,步履潇洒,好像在哪里见过,见公主看得出神,身边的小宫女提醒道:“小姐,那个不就是…”在宫外,只能称公主为“小姐!” 长宁公主恍然大悟,猛然想起来了,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谢浩远?即将成为她驸马的男人! 虽然她不爱谢浩远,可面对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不得不有一丝兴趣,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可是谢浩远行进的方向让她大吃一惊。 牌匾上刻在三个大字,香染居,二楼还站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搔首弄姿地招徕客人! 长宁公主再傻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最下贱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长宁生气,谢浩远刚到门口,就被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围住了,“谢公子,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那些女人,身上的衣服都薄如蝉翼,几乎可以看到曲线,远远地都可以闻到刺鼻的脂粉气味,这个谢浩远品味也太低级了, 长宁公主看得直皱眉头,忘记了周围的繁华如织。 谢浩远熟练地一手揽住一个,调笑道:“梅儿,我也想你了,最近不是忙嘛,实不相瞒,我快成亲了!” “谢公子,你成亲之后,还来香染居看我们吗?”一名女子问道。 谢浩远哈哈一笑,“放心吧,我哪里舍得你们?本公子在此向你们保证,成亲之前是什么样,成亲之后还是什么样,一如既往,绝无改变!” 长宁公主顿时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几名女子欢呼出声,那名叫梅儿的女子娇声道:“好了,这人来人往的,我们还是进去好好伺候公子吧!” 谢浩远笑得一脸轻浮,“今天你们要是把本公子伺候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另一名女子娇嗔道:“上次就是梅儿伺候的你,这一次该轮到人家香香了!” 长宁公主看着这样令人怒不可遏的一幕,什么家花哪有野花香,想起谢浩远那个淫邪的模样,就恨不得立即冲上去砍死他,眼睛差点喷出火来,皇兄居然要将她嫁给这样一个庸俗的男人? 可是皇兄特地叮嘱过,不得在外面闹事,她只得生生压住心中的怒火!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啊,这样财大气粗的?”长宁公主身边两个买东西的大娘的谈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个啊,是建威将军府的三公子,香染居的常客,隔三差五地往这里跑,听说还是往年的状元郎,谁知道背后竟是这个德性?” 另一个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哪个男人不爱吃花酒啊?住我隔壁的王小三,府中有一妻两妾,还不是手上有几个钱就往这里跑,拦都拦不住,人家说得对,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可恨这些花楼的女人,把男人的心都勾走了!” 两人一路买东西,一路嘀嘀咕咕,说的话不堪入耳,全是谢浩远的*韵事,长宁公主哪还有逛街的心思?狠狠一拂袖,甩手而去! --- 谢浩远在楼上,看着长宁公主盛怒而去的背影,端起酒杯,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 戏演完了,他这个编剧兼主角也该收场了,出来的时候看到唐诗,邀功似的道:“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唐诗一直怀疑这表哥是戏子投胎,揶揄道:“做戏怎么不做全套?” 谢浩远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恍然大悟,“是啊,里面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还都等着我呢,那我去了!” “站住!”唐诗道:“你可是翰林院大学士,光天化日之下,和*姑娘*,有伤风化,就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怕什么?”他不以为然,“这在长宁公主眼中是不能饶恕的毛病,在皇上眼中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唐诗一怔,继而笑道:“原来你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是啊,长宁公主参照的男人一直是夏侯砚,现在忍痛下嫁给我,又怎能忍受我这样一个*成性的家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马上我就从备选驸马的名单上剔除了,你也不用担心那个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公主成你的表嫂了!” 第六十九章 大功告成 果然不出谢浩远所料,长宁公主一回到宫中,顾不得回寝宫休息,就怒气冲冲地闯到御书房,内侍甚至还来不及通报,面对长宁公主的凶狠,几名内侍都阻拦不住,公主已经闯了进去!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看着丝毫不顾礼仪的长宁,有些不悦,这个皇妹真是被*得无法无天了,连大夏权力中心-御书房也敢硬闯? 不过母后薨逝之后,长宁是跟他血缘最亲的人,他也一直*着这个皇妹,按捺下性子,挥手屏退了后面的满脸惶恐的内侍,问道:“长宁,你这么急匆匆来找皇兄,到底有什么事?” 长宁公主气得咬牙切齿,胸中怒火翻腾,一字一顿道:“皇兄,你给我找的什么驸马?” 原来是这事,皇上笑道:“翰林院大学士谢浩远是朕千挑万选的,将门之后,文武双全,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你是朕的皇妹,朕还能亏待了你?自然要帮你挑选一个最好的驸马!” 皇上不这样说还好,一说长宁公主更是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将在宫外街上看到的一幕说给皇上听。 皇上恍然大悟,嗤笑一声,看长宁要杀人的模样,还道是什么大事呢?他连赐婚圣旨都拟好了,马上就要颁发了,更何况,男人逛花楼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 他笑着安慰道:“食色性也,男人有这点毛病很正常,现在还未成亲,你就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这男人成家之后都会收心的,以后有你管着,他自然会规规矩矩,不敢逾越雷池半分,你大可高枕无忧!” 长宁瞪大眼睛,想不到皇兄不但不为她说话,反而为那个**的谢浩远说话,当即高声道:“我才不指望他婚后改呢,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不是皇兄叮嘱过我,我当场就要派人砍死他!” 皇上浓眉一扬,叹道:“总是这样打打杀杀的,别说夏侯砚,就是谢浩远都会被你吓跑了!” 听皇兄这样说,长宁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夏侯砚是她心底深处的痛,是一直不能企及的梦想,枉她贵为一国公主,想要一个喜欢的男人居然都得不到,当初对皇兄没有为她赐婚,她心中一直怨怼皇兄的,想不到到了现在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说出什么夏侯砚是被自己吓跑的鬼话,反驳道:“你要是早早给我赐婚,我现在犯得着受这种委屈吗?”她心里还有想说的话,那就是,若是早早赐婚,今天也不至于便宜了唐诗,想起那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她就怒不可遏,这一掌之仇,一定要报! 皇上知道又提起了长宁的伤心事,好不容易把驸马的人选定下来,他实在不想再为这事折腾了,朝中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要趁着夏侯父子带兵在外的时间做很多事情,偏偏这个长宁还如今不理解他的难处,只知道耍女儿家性子,他也是焦头烂额,忙转移话题道:“你放心,朕这就召谢浩远入宫,好好训斥他一顿,任你责罚,让你解气,行了吧?” 长宁公主想起那一幕就怒火中烧,哪里能解气?“皇兄,你是没看到他和那些下贱女人打得火热的样子,听说还是花楼的常客呢!” 皇上不以为然道:“人不*枉少年,等以后成了家,收了心,自然就好了,好了,朕还有要事,你先退下吧!” 长宁一愣,见自己的终生大事,皇兄竟然是一副这般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本身已经觉得亏了,不情不愿才答应委屈下嫁,结果还是一个终日留恋烟花之地的浪荡子,她如何甘心?看着皇兄,无比认真,一字一顿道:“总之我坚决不嫁给这种人!” 见长宁闹起了脾气,皇上也是万般头疼,只得道:“朕意已决,你先回宫吧!” 在皇上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毛病,一个男人要成亲了,娶的还是公主,以后想要有个红颜知己就难了,在成亲之前和一些相好的女人告个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长宁公主一个女人看来,这就是最不能容忍的毛病,忍痛下嫁就算了,还嫁给一个*成性的男人! 还什么家花哪有野花香?一听这话就来气,在长宁公主心中,始终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未来的驸马和夏侯砚进行比较,夏侯砚一直洁身自好,在迷恋女色的繁华京城中几乎算是唯一的亮色,谢浩远连夏侯砚的脚指头都比不上,看他那个样子,就算勉强成亲之后,必定会时不时出去*。 长宁公主绝对不能忍受自己未来的夫君和一些*下贱*打得火热,他要是真的喜欢上哪个名门千金,长宁公主还能勉强忍受,可是这个谢浩远,品位实在不堪入目,俗不可耐,招这样一个人做驸马,是长宁公主万万不能忍受的事情! 长宁公主见皇兄又低下头开始批阅奏折,心头一怒,“皇兄,要是母后在的话,我哪里用得着受这些闲气?现在母后不在了,我就成没人管的孩子了!” 见长宁提起了已逝母后,神色又十分悲戚,皇上叹息一声,无奈的放下了笔,“你放心,有皇兄在,没人敢欺负你,朕向你保证,若是谢浩远以后再敢逛*,朕就要他的命,这总可以了吧,你赶快回宫安安心心地准备出嫁吧!” 皇上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按理说长宁以后的婚姻忠诚是有了保障,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长宁公主对谢浩远的印象已经恶劣到了极点,依然寸步不让,“不行,这个谢浩远经常混迹那些低贱烟花柳巷,一身污秽,岂能配得上我公主之尊?” 皇上看着长宁倔强的眼神,长宁的婚事都快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皇妹自小就被母后和他*惯了,除了在夏侯砚这件事情没有如愿之外,其他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无论什么事都一帆风顺,可是在最重要的婚事上却一波三折,曾经要赐婚给夏侯砚,被夏侯砚拒绝,现在要赐婚给谢浩远,长宁又不肯,真不知道这个皇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两人僵持了半晌,最后皇上只得道:“齐公公,此事容后再议,将公主的赐婚圣旨毁了吧!” “奴才遵命!” 长宁公主闻言,脸上浮现胜利的笑容,一想到谢浩远那个下流的模样,她就胸中翻腾不已,她高贵公主的圣洁之躯岂能便宜这样一个低贱猥琐的男人? --- 孟时雨自从和谢浩远唐诗两人分别之后,回到府中就一直闷闷不乐,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夏侯少夫人当时并未明言谢浩远即将迎娶的夫人是谁,她只能在心中隐隐猜测,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回想起以前,自从两人在酒楼偶遇之后,谢浩远的锦囊妙计成就了她不想嫁给靖江王爷的心愿,她为了感激这个幕后军师,专门设宴招待他,后来两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对这个男子有了某种程度上的依赖,年轻俊朗的面容,阳光明媚的笑容,妙语诙谐,风趣幽默,意气风发,从来不见他失落过,也从来不见他烦恼过,似乎无论世间什么令她烦忧的事情只要到了他那里,全都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 后来她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事情,她是丞相千金,原本对于谢家这样落魄家族的公子自然是不熟悉的,可是这些年,谢家重新崛起,谢家两位公子皆是极为出色的人物,谢家才渐渐重新回到京城达官贵人的视线之中。 尤其是孟时雨知道谢浩远是将门出身,可是居然能在十年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中脱颖而出,摘了文状元的桂冠,她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 她和谢浩远接触这么长时间,被他谈吐间的旷达和豪放深深吸引住,不知不觉中,对这个神秘而有才华的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论她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请教他,谢浩远也乐此不疲,孟时雨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显示在一个女人面前的那种成就感,她就是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言语间的那种阳光照耀般的温暖,仿佛冬日的阴霾永远不会到来! 像他这样家族明明经历过起起落落,应该体会过生活辛酸的男子,可是她在他身上看不到半分沉重和阴郁,家族重新崛起之后,也看不到半分小人得志的张扬,这个男子,和她见到的那些男子全都不一样,他身上看不到被生活磨炼过的痕迹,笑容如沐春风,轻柔温暖,看似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什么都尽在掌握中。 她还听爹爹说过,当年康亲王爷叛乱,谢浩远也是救驾的功臣之一,皇上对这个年轻有为的男子也很看好,经常大加赞赏。 孟时雨是深闺小姐,血溅宫廷的惨烈只存在于想象中,不过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手无寸铁的文官们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可谢浩远没有,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挺身救驾于危难之中,这让她对他又多了一抹崇拜之情。 自从孟时雨及笄之后,上门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她也接触过不少世家公子,有一些,孟时雨甚至能一眼看到底,要么唯唯诺诺,毫无主见,要么纨绔浮浪,夸夸其谈,也有几个看得入眼的,不过目的却是昭然若揭,她很明白,人家看中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份,又或者说她爹爹的身份! 她的心事从未对别人说过,她的心愿很简单,只是想找一个不因爹爹权势而真心喜欢她的男子,身为名门千金,固守着这样一份执着,在别人眼中是很可笑的,这个要求看似质朴容易,可是对她这个丞相千金来说却难于上青天,因为一般人很难把一个女人和她的家族彻底分开,爹爹的权势让她最容易接触到大夏最高贵的世家公子们,可也是她追求纯美爱情的最大阻碍。 可是面对谢浩远,她会把不为外人道的心事和盘托出,她知道他不会嘲笑她,他虽然始终面带吊儿郎当的笑容,可是眼中却无丝毫嘲讽之意,这让孟时雨感到心安,感到被尊重,感到被信任! 她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成亲,他的年龄在京城世家公子中可不算小了,他表妹夏侯少夫人孩子都有了,他却始终孤身一人,她也问过他,他说他喜欢一个人逍遥的生活,还半真半假地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信了,这般潇洒的公子,眉目间全是不羁之色,何等快意,何等自在? 她对他的表妹-夏侯少夫人也的确充满好奇,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是如何获得第一高门少主的青睐的?也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谢浩远聪明过人,本着全了她的心愿的好心,替她正式引荐了少夫人,让她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问少夫人,也为她自己的爱情搭桥铺路!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场酒席上,她竟然得到了谢浩远要成亲的消息,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她是如此地介意,如此的难过,她明白,她怕是喜欢上谢浩远这个阳光男子了! 他们都不告诉她那个即将成为谢浩远夫人的女子是谁,孟时雨呆呆地坐在窗前,心中倍感失落,以后谢浩远怕是没时间陪她喝酒,陪她聊天,陪她风花雪月了。 虽然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家女子有这种福气,可以和这样的男子相伴一生?可如今她的婚事是丞相府高度关注的事情,她岂能大大咧咧地向人打听谢浩远要娶谁?不是纯粹惹人怀疑吗? 不过幸好,娘一向疼她,她的有些心事也愿意与娘分享,这难过的时候,也只能去找找娘诉说了,谢浩远这个时候必定在准备成亲事宜,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倾听她心中的忧伤与失落了! 第七十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娘,你在干什么?” 孟时雨一到娘这边,就看到她手上正拿着各种各样的帖子在验看,好奇问道。 孟夫人见女儿来了,笑道:“这都是媒人送来的几家公子的生辰贴,我帮你看看谁家公子和你的生辰八字相合!” 孟时雨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在娘身边坐下,一言不发。 孟夫人觉得很奇怪,以前时雨最反感她做这些事情,不是扭头而去,就是生闷气,可今天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孟夫人以为女儿担心父母直接就给她做主了,解释道:“放心,娘只是先帮你把把关,做个初选,等选到合适的,还必须经过你的同意才行,你是爹娘最小的女儿,你爹都答应你了,娘不会委屈你的!” 孟时雨依然不说话,孟夫人以为她还在生气,将手中庚贴递给她看,“你看这个是张府送来的庚贴,这个张公子不错,出身名门,文采*,听说人也长得俊秀,改天娘把他召到府中给你看看…” 孟时雨现在满脑子都是谢浩远到底要迎娶谁的事情,哪有心思管这些什么公子?不耐烦地庚贴全部推开,“娘,别看了,我没心思!” 孟夫人一愣,“今天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孟时雨摇摇头,就是不说话,孟夫人从未见过女儿这副模样,急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时雨本就是心情郁闷,才来找娘的,此时面对娘关切的眼神,支支吾吾道:“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知女莫若母,孟夫人一听女儿这样问,知道终于有男子入了女儿的法眼了,万分高兴,笑道:“那就是你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离开的时候很盼望再见到他,分别之后又会时时刻刻想着他,看到他就很开心,见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会难过,大致就是这样了!” 孟时雨是她的小女儿,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这个小女儿也格外娇*一些,疼爱得更多,婚姻大事上,父母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尊重她个人的意思,当然了,这是在一定的前提下,因为能入丞相府提亲的,不是相当人家的公子,就不要来自讨没趣了! 孟时雨默然,娘说的这些似乎和她一一吻合,难道她真的喜欢上谢浩远了? 孟夫人喜不自胜,“看来我们的时雨惷心萌动了,快告诉娘,是谁家公子有这个福气啊?” 孟时雨见娘如此惊喜,心情更加晦暗,黯然道:“他要成亲了!”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孟夫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讶然道:“要成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无论娘怎么问,孟时雨就是不肯说了,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她甚至都不知道谢浩远的心思,目前充其量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这样的事情,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见到女儿这样的反应,孟夫人以为碰到了让时雨伤心的始乱终弃的负心男人,恼怒不已,哪个不长眼的连相府千金都敢欺负?“快告诉娘,到底是谁这样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孟时雨的爱情之花还在萌芽阶段,便被生生扼杀,这种痛楚,虽不及深爱之后撒手离去那般深及骨髓,但是隐隐作痛的忧伤却依然让人彻夜难免! 有时候,心情不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看到熟悉的情景,又或者有了心事,也第一个想和他分享,习惯生活中有这样一个人,听你说话,听你发牢骚,偶尔还能加上几句点睛之语,让你开怀大笑,阴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忽然发现有一天不属于自己,才知道自己这些温暖并不属于自己,他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骤然离开,自己的情感生活又回到了孤单。 孟夫人见女儿眼睛湿润,一直不语,心下愈发焦急,好不容易有个女儿满意的,结果还是个有妇之夫,高贵的丞相千金是绝对不可能去做给人妾侍的,连想都不要想,“快说出来,娘给你做主,看谁这么大胆?” 面对娘的担忧,孟时雨期期艾艾说出了谢浩远的名字,便不再说话! 谢浩远?这个名字孟夫人可不陌生,不过她很快就有几分不高兴,埋怨道:“不是娘说你,你堂堂丞相千金,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偏看上这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孟时雨顾不得伤心了,连忙抓住娘的手,急急问道:“谢浩远怎么了?” 孟夫人看女儿如此急切,叹息道:“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孟时雨一听说是有关谢浩远的事情,哪能不上心? 孟夫人捱不过女儿,也为了彻底断绝时雨的心思,道:“我听你爹说,这个谢浩远是翰林院大学士,文采斐然,甚得皇上赞赏,所以不日前被钦定为长宁公主的驸马!” 长宁公主?孟时雨几乎怔在当场,怪不得当时谢浩远和夏侯少夫人的眼神都有点奇怪,两人都讳莫如深,不愿多说,原来是公主大人,孟时雨的爱情刚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嫩芽就胎死腹中,先帝唯一云英未嫁的长宁公主,他即将成为大夏国驸马,何等荣耀? 她虽是丞相千金,却无法与公主的尊贵相提并论,孟时雨忽然为自己的爱情坚持论感到可笑,连谢浩远都说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纯粹的爱情,爱情总有所图,只不过有的人是图富贵,有的人是图权位,有的人图心灵深处的契合,所求的不一样而已! 她苦笑,若她的情敌不是长宁公主,只是一普通官宦之家的女儿,那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可面对高贵的公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此时才知道,门庭有多重要? 看着女儿凄楚的脸,孟夫人心疼不已,继续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个谢浩远也真是活该,他根本没这个福气,就在圣上颁下圣旨的前一天,长宁公主突然闯入御书房,宁死不肯嫁给谢浩远!” “这是为何?”这变故也太大了,一个接一个惊人的消息不断传来,连孟时雨都一些接受不了! “长宁公主一直心仪夏侯少将军,现在终于答应下嫁,很多人猜测是因为长宁公主始终忘不了夏侯少将军,毕竟喜欢这么多年了,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忘记的!” 孟时雨不语,这一点她是认同的,听人说,喜欢一个人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可是想要忘记一个人,可能一年,可能三年,五年,也可能是一辈子,长宁公主心仪夏侯少将军的事情,在大夏达官贵人之中算是公开的秘密,她这个丞相千金也有所耳闻。 孟夫人压低了声音,“其实我听你爹爹说,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长宁公主亲眼见到谢浩远逛烟花柳巷,和**打得火热,所以不愿下嫁!” 孟时雨彻底愣住了,呆呆道:“那后来呢?” “那长宁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性子又刚烈,岂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在圣旨下达之前,以死相逼,说谢浩远*成性,举止轻浮,皇上一向*爱公主,也只好收回了成命,谢浩远也与驸马爷的高位失之交臂!” 听娘讲完,孟时雨的心跳得厉害,嘴唇也抖动起来,内心波澜起伏,说不出话来。 孟夫人爱怜道:“听娘的话,你认识他还没多久吧?赶紧收回这些胡思乱想,这个人表面上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chang,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孟时雨迟疑道,她听说谢浩远没成驸马,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伤,高兴的是他终于没成驸马,可是被公主拒绝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逛*?她不知道谢浩远到底会不会去*,不过本能地觉得应该不会,她猜测谢浩远有着骨子的清高。 孟夫人知道时雨这样的女孩子,爱情大过天,要不然也不会想在终身大事上强烈要求自己做主,不喜欢则已,一喜欢则惊心动魄,居然会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男子。 孟夫人冷冷道:“能有什么误会?这京中公子喜欢逛*的为数不少,郦皇后的弟弟,以前不管在哪家*都是座上宾,谢浩远也是个男人,逛烟花柳巷被公主逮个正着,又有谁冤枉他了?” 孟时雨没心思听娘再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的疑云,她恨不得马上去找谢浩远问个清楚,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资格质问他,可她只想找他问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娘,会不会是长宁公主喜欢的人始终是夏侯少将军,不愿嫁给谢浩远,所以想出来的托词?” 孟夫人不悦地看着女儿,真是*眼里出西施,男人逛*也能替他开脱?爱情真是可以降低人的智慧,这个聪慧的女儿此刻居然变得没有丝毫判断力? 孟夫人自然倾向于相信长宁公主,男人生性*,不存在冤枉谢浩远的可能,她戳了一下孟时雨的脑袋,提醒道:“长宁公主若是不想嫁给谢浩远,可以早早拒绝,为什么要等到快要颁下圣旨的时候才拒绝?” “也许长宁公主临时反悔也说不定呢?自己又放不下公主的尊严,便找了个借口取消了这门婚事!” 孟夫人顿时语塞,不快道:“长宁公主说是亲眼看到的,这还能有假?还有公主的贴身奴婢都看见了!” “娘,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焉能尽信?更何况岂能偏听长宁公主的话?奴婢之言就更不可信了,当然是偏向公主!” 孟夫人赶紧捂住了女儿的嘴巴,“那可是公主,你背后诽谤公主,是要进大牢的,不可胡说!” 孟时雨的心如同被针尖刺了一样疼痛,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正在憧憬自己美好的爱情家园的时候,陡然听说了这样的晴天霹雳,一时忧伤难言。 孟夫人不忘叮嘱女儿,“这样的*浪荡子早早忘了,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你爹爹知道,否则娘也帮不了你!” 孟时雨正准备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孟丞相回府的声音,缓步走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等她们回答,孟丞相就看见了桌面上的一堆庚贴,知道又是在为时雨挑夫婿,他坐了下来,笑道:“可有合适时雨的?” 孟夫人摇摇头,“都没有!” 孟丞相诧异了一声,“我可是吩咐把门第最高的公子们的庚贴都送过来了,就是没有合适的?” 孟夫人怕老爷看出时雨的异样,忙笑着扯开了话题,对时雨使了个眼色,孟时雨退下,孟丞相刚刚回府,所幸并未起疑心,孟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 “谢浩远,你也太不够朋友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孟时雨坐在他的对面,埋怨道。 孟时雨自然知道,要是能娶了长宁公主,如愿以偿成为驸马,可以少奋斗好多年,现在彻底泡汤了,不知道他心中有没有失落加失望。 可是奇怪的是,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因与尊贵驸马之位擦肩而过的悔不当初,反而一直带着赏心悦目的笑意,孟时雨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谢浩远了,这个男子的神秘引得她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探寻的*。 此刻,她想知道更多的他,想了解更多的他,而不仅仅只是普通朋友之交! 面对孟时雨的目光,谢浩远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她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不过他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意思,调侃道:“我也想娶了公主,飞黄腾达,不过可能是命中注定没有那个福分,也就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想的很开!” 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孟时雨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真的去了…那里?”她虽然磊落率真,可是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生在京中,自然也知道这是王孙公子们闲暇时的最爱,就算不是纨绔公子,烟花柳巷,诗酒*,纸醉金迷,也对年轻公子们有着永恒的吸引力,她盼望着从谢浩远口中说出来否定的答案。 可是面对她充满期盼的眼睛,谢浩远的答案却让她很失望,“是啊,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事情还能有假?” 孟时雨一时哑然,怔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道:“我不相信!”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让我为自己辩解,说我没去过?”谢浩远眼眸里笑意如旧,可是那里面藏了她看不懂的深邃。 席罢终了,谢浩远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知不觉,孟时雨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居然都懒得解释一句,那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第七十一章 措手不及 郦沉鱼最近十分生气,皇上隔三差五地就往皇家别院跑,美其名曰避暑,可是她知道,皇上到那边去,不过是因为秦庄。 她冷哼一声,秦庄入宫这么多年,一直装伪清高,结果还不是一样会狐媚皇上?真是各有各的道,秦庄的筹码是三皇子,利用年幼的三皇子留住皇上的心,乘机又利用自己的楚楚可怜魅惑皇上! 郦沉鱼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皇上的行踪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她担心的是三皇子才吃了一次药就离开了皇宫,她便没有了继续下手的机会,这让之前的辛苦付出几乎付诸东流,可她身为六宫之主,宫内事物繁多,总不能像秦庄一样丢下一身事物跑到别院去,她要是走了,不是给了宣贵妃可乘之机?她知道,宣贵妃不可能坐以待毙,她要是也跑去避暑,回来说不定这皇后之位就成别人的了! 天气越来越热,皇家别院是依山傍水而建,冬暖夏凉,是避暑的绝佳去处,果然,瞻儿到了那里之后,就再也没有中过暑,身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越来越健壮,皇上喜欢往那里跑,一是喜欢别院的宜人气候,二是喜欢秦庄的温柔如水,瞻儿的活泼可爱,这些也是他流连忘返的理由。 人的感情很微妙,皇上也不例外,他最近一直留在别院,忽然有一天,觉得冷落了皇后郦沉鱼,而且,这段时间,他专*秦庄,也不见沉鱼有半句怨言,沉鱼的大度无私让他觉得有些愧疚,所以这日用过午膳之后,便去往凤仪宫,陪陪沉鱼! 到达凤仪宫外,他想给皇后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没有让内侍宣驾,还屏退了其他人。 凤仪宫一半建造在荷花池上,微风迎面拂来,带来阵阵荷花的香气,皇上闭目深吸了一口气,芬芳沁人心脾,正准备进入,忽然听到了一阵喧闹嬉笑声。 慵懒的午后,树荫斑驳,皇上的目光穿过重重树荫,看清楚那一幕之后,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怒由心生,凉亭里,二皇子景良正在和一群宫女嬉闹。 正值夏天,宫女们都穿得很少,隐约可见曼妙曲线,连胸前的高耸也一半袒露在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皇上生气,良儿竟然趴到了宫女身上,还未长开的小小身形,一双不大的小手竟然在宫女胸前蹭来蹭去,嘴角还带着放肆的笑容! 皇上气得身子一颤,一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居然会有这样无耻的动作,和宫女们*熟门熟路,毫不含糊?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还得了? 景良此刻正抱着一个宫女调笑,皇上震怒不已,小小年纪,正是好好读书,学习治国韬略的时候,这个良儿倒好,真是太让他失望了,此时也不得不对沉鱼的教导产生疑问,平日到底是怎么教导的? 这一幕,皇上想起明朝明宪宗的爱妃万贞儿,万贞儿原本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可在明宪宗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近身服侍他,牢牢占据了他的心,幼小的孩子从此以后与如同奶娘的万贞儿形影不离,他居然爱上了大他十七岁的宫女,十六岁登基之后,明宪宗一直专*这老女人,终生也不见有什么作为,任由万贞儿在后宫嚣张跋扈,一直懦弱无能,是皇帝同行中的耻辱! 景良快八岁了,这些宫女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差距总比明宪宗和万贞儿之间的年龄差距小,再看景良看她们的眼神,哪里像是个孩子,分明是个男人的邪笑眼神! 皇上可以忍受成年男子*成性,却绝不能忍受自己不到八岁的儿子如此放荡,愈发生气,正准备上前将这些宫女一个个全部赐死! 可是没等他出去,就看到了郦沉鱼凤冠华服,匆匆出来了! 宫里到处都是郦沉鱼的耳目,虽然皇上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是她已经知道皇上来了,非常高兴,匆忙迎出来,却看到皇上正站在清凉树荫下,面色阴郁,浑身散发着怒气! 她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假装没有看到皇上,直接去找良儿! “皇后娘娘到!”那些正陪着二皇子疯闹的宫女们一听全都跪地相迎,娇声道:“叩见皇后娘娘!” 良儿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奇怪道:“母后,你这个时候不是都在小憩吗?怎么出来了?” 郦沉鱼看见这些宫女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寒声道:“你们这些狐媚的奴才,本宫让你们督促二皇子好好读书,可是你们都干了什么?” 那些宫女不知所以,听着皇后娘娘言语中的冷意,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请皇后娘娘恕罪!” 景良并不知道母后是在做戏给父皇看,不以为然道:“母后,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今天是怎么了?” 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更是让皇上七窍生烟,更加想不到良儿居然小小年纪就是老手了! 郦沉鱼知道皇上就在一旁,可景良却并不知道,可是此时她也不敢暗示什么,怕让皇上起了疑心,更加不妙,只得赶快转移皇上的注意力,装作没有听到景良的话,怒道:“你们这一个个狗奴才,本宫如此信任你们,才吩咐你们督促二皇子的学业起居,谁知你们竟然在背后如此蛊惑二皇子,实在是罪不可赎,来人啊,给本宫一个一个都拖到训诫司去,绝不可轻饶!” 宫女们面对飞来横祸,看皇后娘娘的面如寒霜,一听到训诫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惊慌不已,拼命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上今天突然到来的意外是郦沉鱼没有预料到的,此时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冷声道:“拖下去!” 那些宫女们很快就被一个个拖走了,哭天喊地,凄惨不已,景良十分意外,“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没犯什么错啊?” “你给我闭嘴,母后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母后教你读圣人书,教你学习治国之道,将来协助你父皇治理好国家,可是你…你竟然在此玩闹,真是太让母后失望了!”郦沉鱼看着儿子,脸色沉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吓得景良也不敢多说! “走,跟母后进去,看母后怎么罚你!”郦沉鱼快速一把拉住景良,母子两人的身影进入了内殿! 郦沉鱼表面上十分镇定,内心却七上八下,不知道皇上可曾看出了什么,是否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良儿和宫女们如此胡闹了。 她一直没管,是因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良儿以后位居东宫太子,必定也是万紫千红,百媚千娇,世家公子们从小也都是婢女们近身服侍的,名为奴婢,实为姬妾的比比皆是,可是哪里想到皇上会如此盛怒?她虽然有些觉得皇上小题大做,可是哪里敢触怒皇上? 皇上看着皇后母子进入内殿,却迟迟未动身,当时想给沉鱼一个意外的惊喜的兴致此刻飞到了九霄云外,这个良儿是聪明没错,可是皇上心中觉得这个孩子怕是小聪明,今天发生的这一幕让皇上动摇了要立良儿为太子的决心! 三个皇子,大皇子资质平平,一篇文章要好几天才能勉勉强强背下来,还结结巴巴的,这让皇上很不满意,心中早就去除了大皇子这个人选。 本来是挺中意这个二皇子的,可是今天意外看到的这一幕让皇上很失望,小小年纪,就混迹于脂粉堆,言行孟浪,听口气,还不是第一次,怕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想起秦贵妃的儿子,皇上心中的天平慢慢倾斜,三皇子小小年纪,一言一行就颇有大家之风,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对父皇问的问题常常能对答如流,可见秦贵妃平时在教导瞻儿身上是下足了功夫,花了很多心思! 皇上一直站在花荫下,思考起这个大夏国未来储君这个最大的国事来,当年父皇对他要求甚严,对他说,未来一国之君不可留恋女色,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治国之道上面,皇上自认为很好地践行了当年父皇的谆谆教导,一直潜心苦读,也是到了十五岁之后,才允许女子侍寝的,可是怎么会生出良儿这个还不到八岁就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儿子来? 最后,他拂袖而去,还是秦贵妃那里让人赏心悦目,秦贵妃的端庄大体,温婉有度,是断然不会让瞻儿重蹈良儿的覆辙的。 没有父亲喜欢看到自己小小年纪的儿子就和一帮成年女人打的火热,调笑宫女驾轻就熟,这一点,皇上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 郦沉鱼进殿之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要是皇上进来了,就说明没事了,可皇上要是走了,后果就严重了,说明今天触怒皇上了!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许久,也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而是听到了巧儿的声音,巧儿低声禀告道:“娘娘,皇上走了!” 郦沉鱼手指一握,心一沉,面对良儿和宫女的*,皇上生气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半晌,才幽幽开口,“皇上去哪里了?” 巧儿不敢说,迟疑道:“听齐公公说是去了…去了…” 郦沉鱼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冷冷道:“不用吞吞吐吐了,又是去了秦庄那里!”此刻才发现太低估秦庄了,她甚至怀疑三皇子中暑是秦庄笼络皇上心的一个计谋,在这宫里,利用孩子争*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手段,有什么奇怪的?她竟然疏忽了,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 如果说皇上*幸秦庄,是郦沉鱼可以忍受的事情的话,今日皇上对良儿的盛怒,却是郦沉鱼怎么也不能忍受的行为,她失*只是一时的,她有这个长远的目光,可若是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动摇了良儿的太子之位,那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 --- 别院里,皇上的一腔怒气在秦庄处得到平息,看向秦庄,温婉可人,清丽婉约,岁月不但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如同一汪美酒,越来越香浓,他甚至说出了一句让秦庄又惊又喜的话,“这三个皇子之中,朕最满意的就是瞻儿,你可一定要好好教导,不要让朕失望!” 这么明显的话语秦庄当然听得出来,当即谢恩道:“请皇上放心,臣妾定会全心全意教导瞻儿,绝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秦庄想起郦沉鱼,为了夺太子之位居然给瞻儿下毒,秦庄从宫里出来之后,也暗中派人去打听二皇子可有什么异样,得到的结论是二皇子一直平安无事,秦庄知道,她下的只怕是慢性毒药,以郦沉鱼稳妥的个性,自然不会下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样的阴毒计谋让秦庄没有退路,阿诗和她说,因为她有瞻儿这个皇子,又深得皇上喜欢,她保证自己安全的最好办法,只能是一直走下去,躲过了这么多次惊心动魄的暗杀,秦庄已经明白,如果瞻儿得不到太子之位,早晚是一个死字! 她一向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去费尽心机争夺皇上的*爱,可是如今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身段,去向一个沐浴在万花丛中的男子渴求爱怜。 这是一种要命的悲哀,但是又不得不去走的路,看着惹人喜爱伶牙俐齿的瞻儿,她已经别无选择,她若是不争,指不定那天孩子就死在了她怀里,身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一种本能,而最大的筹码,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这时,齐公公低声问道:“皇上天色已晚,是否起驾回宫!” 皇上不在意道:“无妨,传朕旨意,明日不早朝!” 秦庄却劝道:“皇上,国事为重,臣妾和瞻儿在这里很好,虽然臣妾每天都盼着皇上来看望臣妾和瞻儿,可不能因为臣妾的私心有污皇上的圣名,皇上还是尽早回宫吧!” 秦庄无心的话语却让皇上想起了今天看到的良儿和宫女嬉闹的一幕,他轻轻颔首,有着这样大体思想的秦庄,必定不会教导瞻儿迷恋女色,他看着秦庄清丽的容颜,依依不舍,柔声道:“好吧,朕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第七十一章 郦沉鱼最近十分生气,皇上隔三差五地就往皇家别院跑,美其名曰避暑,可是她知道,皇上到那边去,不过是因为秦庄。 她冷哼一声,秦庄入宫这麽多年,一直装伪清高,结果还不是一样会狐媚皇上?真是各有各的道,秦庄的筹码是三皇子,利用年幼的三皇子留住皇上的心,乘机又利用自己的楚楚可怜魅惑皇上! 郦沉鱼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皇上的行踪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她担心的是三皇子才吃了一次药就离开了皇宫,她便没有了继续下手的机会,这让之前的辛苦付出几乎付诸东流,可她身为六宫之主,宫内事物繁多,总不能像秦庄一样丢下一身事物跑到别院去,她要是走了,不是给了宣贵妃可乘之机?她知道,宣贵妃不可能坐以待毙,她要是也跑去避暑,回来说不定这皇后之位就成别人的了! 天气越来越热,皇家别院是依山傍水而建,冬暖夏凉,是避暑的绝佳去处,果然,瞻儿到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中过暑,身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越来越健壮,皇上喜欢往那跑,一是喜欢别院的宜人气候,二是喜欢秦庄的温柔如水,瞻儿的活泼可爱,这些也是他流连忘返的理由。 人的感情很微妙,皇上也不例外,他最近一直留在别院,忽然有一天,觉得冷落了皇后郦沉鱼,而且,这段时间,他专*秦庄,也不见沉鱼有半句怨言,沉鱼的大度无私让他觉得有些愧疚,所以这日用过午膳之后,便去往凤仪宫,陪陪沉鱼! 到达凤仪宫外,他想给皇后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没有让内侍宣驾,还屏退了其他人。 凤仪宫一半建造在荷花池上,微风迎麵拂来,带来阵阵荷花的香气,皇上闭目深吸了一口气,芬芳沁人心脾,正准备进入,忽然听到了一阵喧闹嬉笑声。 慵懒的午后,树荫斑驳,皇上的目光穿过重重树荫,看清楚那一幕之后,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怒由心生,凉亭,二皇子景良正在和一群宫女嬉闹。 正值夏天,宫女们都穿得很少,隐约可见曼妙曲线,连胸前的高耸也一半袒露在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皇上生气,良儿竟然趴到了宫女身上,还未长开的小小身形,一双不大的小手竟然在宫女胸前蹭来蹭去,嘴角还带著放肆的笑容! 皇上气得身子一颤,一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居然会有这样无耻的动作,和宫女们*熟门熟路,毫不含糊?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还得了? 景良此刻正抱著一个宫女调笑,皇上震怒不已,小小年纪,正是好好读书,学习治国韬略的时候,这个良儿倒好,真是太让他失望了,此时也不得不对沉鱼的教导产生疑问,平日到底是怎麽教导的? 这一幕,皇上想起明朝明宪宗的爱妃万贞儿,万贞儿原本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可在明宪宗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近身服侍他,牢牢占据了他的心,幼小的孩子从此以后与如同奶娘的万贞儿形影不离,他居然爱上了大他十七岁的宫女,十六岁登基之后,明宪宗一直专*这老女人,终生也不见有什麽作为,任由万贞儿在后宫嚣张跋扈,一直懦弱无能,是皇帝同行中的耻辱! 景良八岁了,这些宫女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差距总比明宪宗和万贞儿之间的年龄差距小,再看景良看她们的眼神,哪像是个孩子,分明是个男人的邪笑眼神! 皇上可以忍受成年男子*成性,却绝不能忍受自己不到八岁的儿子如此放荡,愈发生气,正准备上前将这些宫女一个个全部赐死! 可是没等他出去,就看到了郦沉鱼凤冠华服,匆匆出来了! 宫到处都是郦沉鱼的耳目,虽然皇上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是她已经知道皇上来了,非常高兴,匆忙迎出来,却看到皇上正站在清凉树荫下,麵色阴鬱,浑身散发著怒气! 她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假装没有看到皇上,直接去找良儿! “皇后娘娘到!”那些正陪著二皇子疯闹的宫女们一听全都跪地相迎,娇声道:“叩见皇后娘娘!” 良儿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奇怪道:“母后,你这个时候不是都在小憩吗?怎麽出来了?” 郦沉鱼看见这些宫女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寒声道:“你们这些狐媚的奴才,本宫让你们督促二皇子好好读书,可是你们都干了什麽?” 那些宫女不知所以,听著皇后娘娘言语中的冷意,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请皇后娘娘恕罪!” 景良并不知道母后是在做戏给父皇看,不以为然道:“母后,这有什麽大不了的?你今天是怎麽了?” 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更是让皇上七窍生烟,更加想不到良儿居然小小年纪就是老手了! 郦沉鱼知道皇上就在一旁,可景良却并不知道,可是此时她也不敢暗示什麽,怕让皇上起了疑心,更加不妙,隻得赶转移皇上的注意力,装作没有听到景良的话,怒道:“你们这一个个狗奴才,本宫如此信任你们,才吩咐你们督促二皇子的学业起居,谁知你们竟然在背后如此蛊惑二皇子,实在是罪不可赎,来人啊,给本宫一个一个都拖到训诫司去,绝不可轻饶!” 宫女们麵对飞来横祸,看皇后娘娘的麵如寒霜,一听到训诫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惊慌不已,拼命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上今天突然到来的意外是郦沉鱼没有预料到的,此时哪管得了那麽多?冷声道:“拖下去!” 那些宫女们很就被一个个拖走了,哭天喊地,凄惨不已,景良十分意外,“母后,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们没犯什麽错啊?” “你给我闭嘴,母后平日是怎麽教导你的?母后教你读圣人书,教你学习治国之道,将来协助你父皇治理好国家,可是你…你竟然在此玩闹,真是太让母后失望了!”郦沉鱼看著儿子,脸色沉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吓得景良也不敢多说! “走,跟母后进去,看母后怎麽罚你!”郦沉鱼速一把拉住景良,母子两人的身影进入了内殿! 郦沉鱼表麵上十分镇定,内心却七上八下,不知道皇上可曾看出了什麽,是否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良儿和宫女们如此胡闹了。 她一直没管,是因为觉得这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良儿以后位居东宫太子,必定也是万紫千红,百媚千娇,世家公子们从小也都是婢女们近身服侍的,名为奴婢,实为姬妾的比比皆是,可是哪想到皇上会如此盛怒?她虽然有些觉得皇上小题大做,可是哪敢触怒皇上? 皇上看著皇后母子进入内殿,却迟迟未动身,当时想给沉鱼一个意外的惊喜的兴致此刻飞到了九霄云外,这个良儿是聪明没错,可是皇上心中觉得这个孩子怕是小聪明,今天发生的这一幕让皇上动摇了要立良儿为太子的决心! 三个皇子,大皇子资质平平,一篇文章要好几天才能勉勉强强背下来,还结结巴巴的,这让皇上很不满意,心中早就去除了大皇子这个人选。 本来是挺中意这个二皇子的,可是今天意外看到的这一幕让皇上很失望,小小年纪,就混迹于脂粉堆,言行孟浪,听口气,还不是第一次,怕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想起秦贵妃的儿子,皇上心中的天平慢慢倾斜,三皇子小小年纪,一言一行就颇有大家之风,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对父皇问的问题常常能对答如流,可见秦贵妃平时在教导瞻儿身上是下足了功夫,花了很多心思! 皇上一直站在花荫下,思考起这个大夏国未来储君这个最大的国事来,当年父皇对他要求甚严,对他说,未来一国之君不可留恋女色,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治国之道上麵,皇上自认为很好地践行了当年父皇的谆谆教导,一直潜心苦读,也是到了十五岁之后,才允许女子侍寝的,可是怎麽会生出良儿这个还不到八岁就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儿子来? 最后,他拂袖而去,还是秦贵妃那让人赏心悦目,秦贵妃的端庄大体,温婉有度,是断然不会让瞻儿重蹈良儿的覆辙的。 没有父亲喜欢看到自己小小年纪的儿子就和一帮成年女人打的火热,调笑宫女驾轻就熟,这一点,皇上心还是很清楚的。 --- 郦沉鱼进殿之后,心一直七上八下,要是皇上进来了,就说明没事了,可皇上要是走了,后果就严重了,说明今天触怒皇上了!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许久,也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而是听到了巧儿的声音,巧儿低声禀告道:“娘娘,皇上走了!” 郦沉鱼手指一握,心一沉,麵对良儿和宫女的*,皇上生气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麽办?半晌,才幽幽开口,“皇上去哪了?” 巧儿不敢说,迟疑道:“听齐公公说是去了…去了…” 郦沉鱼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冷冷道:“不用吞吞吐吐了,又是去了秦庄那!”此刻才发现太低估秦庄了,她甚至怀疑三皇子中暑是秦庄笼络皇上心的一个计谋,在这宫,利用孩子争*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手段,有什麽奇怪的?她竟然疏忽了,犯了这麽大一个错误! 如果说皇上*幸秦庄,是郦沉鱼可以忍受的事情的话,今日皇上对良儿的盛怒,却是郦沉鱼怎麽也不能忍受的行为,她失*隻是一时的,她有这个长远的目光,可若是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动摇了良儿的太子之位,那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 --- 别院,皇上的一腔怒气在秦庄处得到平息,看向秦庄,温婉可人,清丽婉约,岁月不但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如同一汪美酒,越来越香浓,他甚至说出了一句让秦庄又惊又喜的话,“这三个皇子之中,朕最满意的就是瞻儿,你可一定要好好教导,不要让朕失望!” 这麽明显的话语秦庄当然听得出来,当即谢恩道:“请皇上放心,臣妾定会全心全意教导瞻儿,绝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秦庄想起郦沉鱼,为了夺太子之位居然给瞻儿下毒,秦庄从宫出来之后,也暗中派人去打听二皇子可有什麽异样,得到的结论是二皇子一直平安无事,秦庄知道,她下的隻怕是慢性毒药,以郦沉鱼稳妥的个性,自然不会下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样的阴毒计谋让秦庄没有退路,阿诗和她说,因为她有瞻儿这个皇子,又深得皇上喜欢,她保证自己安全的最好办法,隻能是一直走下去,躲过了这麽多次惊心动魄的暗杀,秦庄已经明白,如果瞻儿得不到太子之位,早晚是一个死字! 她一向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去费尽心机争夺皇上的*爱,可是如今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身段,去向一个沐浴在万花丛中的男子渴求爱怜。 这是一种要命的悲哀,但是又不得不去走的路,看著惹人喜爱伶牙俐齿的瞻儿,她已经别无选择,她若是不争,指不定那天孩子就死在了她怀,身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一种本能,而最大的筹码,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这时,齐公公低声问道:“皇上天色已晚,是否起驾回宫!” 皇上不在意道:“无妨,传朕旨意,明日不早朝!” 秦庄却劝道:“皇上,国事为重,臣妾和瞻儿在这很好,虽然臣妾每天都盼著皇上来看望臣妾和瞻儿,可不能因为臣妾的私心有污皇上的圣名,皇上还是尽早回宫吧!” 秦庄无心的话语却让皇上想起了今天看到的良儿和宫女嬉闹的一幕,他轻轻颔首,有著这样大体思想的秦庄,必定不会教导瞻儿迷恋女色,他看著秦庄清丽的容颜,依依不舍,柔声道:“好吧,朕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第七十二章 意外的惊喜 夏侯府。 “小姐,你最近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要宣个太医过来看看?”云姨关切问道。 唐诗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没这个必要,可能是最近一直照看卿儿,这小家伙闹腾得很,有时候晚上很晚才睡,我有些累了,不碍事的!” 云姨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姐又是嗜睡,又是精神萎靡不振,莫不是又有了?她坚持要去请个太医过来,唐诗见她如此坚持,也就随着她去了! 事实证明,云姨不是在杞人忧天,太医来了之后,很快就印证了云姨的猜测,小姐果然是又有身孕了。 这个意外来得太惊喜了,太医说孩子快两个月了,唐诗惊喜交加,那个时候正好是阿砚离京的日子,他离开之后,唐诗每日在思念中度过,竟然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到来,十分自责,自己这个当娘的也太疏忽了,若不是云姨看她最近精神不太对劲,她都不会去找太医! 很快,寝居内就挤满了前来贺喜的人,夏侯砚走后,似乎带走了这里的一抹强烈亮色,现在这抹亮色似乎重新回到了夏侯府。 连夏侯夫人都到来了,她一直盼望着夏侯府能再添个男孙,可是君命难违,阿砚奉命出征,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心中有深深的期盼和失望! 她自己也是在阿砚七岁的时候,才又有了倩然,但凡打仗,时间一向不好预测,前前后后,打上好几年,是常有的事,谁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如愿抱上男孙?谁知这个时候,竟然传出唐诗有了身孕的消息,她不喜欢唐诗是一回事,孩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夏侯府嫡孙,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夏侯夫人不但又把小郡主抱走了,还命许嬷嬷给唐诗增添了更多伺候的人手,府中事务也不再让她打理,让她专司调理身体。 以前在生下卿儿之后,夏侯夫人也会渐渐传授唐诗一些理家之道,偌大的夏侯府,大小繁杂事务众多,唐诗真正开始接触之后,才知道娘光鲜背后的不易。 夏侯夫人说,男人在外征战,女人在府中要守护好家园,男人有承担,女人也要有承担,不要以为夏侯府的少夫人就是终日锦衣玉食,风花雪月,享尽世间富贵。 唐诗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认识自己之前,阿砚一直迟迟未婚,是因为符合夏侯夫人要求的儿媳实在太难找。 长宁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却刁蛮任性,唯我独尊,绝不是她理想的儿媳,而大多数女子看中的往往是夏侯府少夫人的尊崇,却很少想到背后需要承担的沉甸甸的责任,她认定那些女人全都是看中阿砚的身份地位,却没有想过和阿砚一起并肩携手,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当然也包括自己在内,难怪这么不喜欢自己! 好在,唐诗虽然之前从未接触过显赫门庭的内宅事物,可她一向敏慧,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很快就上了手,机敏练达不输夏侯夫人,交代给她的事情皆处理得井然有序,连夏侯夫人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如今唐诗有孕的喜悦笼罩了整个夏侯府,云姨日夜祈祷,建威将军和夫人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姐这次为少将军生一个小少爷,唐诗啼笑皆非,也懒得阻拦,也就由着她去了,于她心底深处,也希望这一次可以为阿砚生下一个儿子! 阿砚已经离京快两个月了,按照他行军的速度推算,现在已经到达西江城了,他曾经说过,西江城易守难攻,是兵家要塞,西江城的主人康亲王爷又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枭雄式人物,唐诗遥想那里惨烈的战况,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起身来到他的书房,寻找他留下的气息,唐诗掌了灯,屏退了其他人,以往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沏好他喜欢喝的茶,送至书房,日复一日,成为习惯,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今天他不在,书房一切陈设依旧,可是却显得那样空兀,原来有他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园,无论在何处! 一副挂在墙壁上的巨大舆图吸引了唐诗的眼睛,唐诗看得懂舆图,以前舅舅教过她,抬眸看去,目光聚集到西江城这个地方,以前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可如今不同了,那个地方有她最为挂念的人! 她看着看着,竟然意外地发现,西江城不仅地势险要,环山绕水,居然还和南清国接壤。 一想到南清国?唐诗心中的担忧又多了一重,不知道康亲王爷是否还有还和南清世子易子墨有往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阿砚面临的敌人绝不仅仅只有康亲王爷,这一趟平叛之行,不知道背后到底还有着怎样的阴谋? 唐诗告诫自己不可忧心过度,伤心劳神,可心中总有一种隐隐担忧,挥之不去,云姨说这是自己太思念阿砚的缘故,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唐诗不敢问自己。 --- 唐诗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担忧,于一日轻车简从,到达靖江王的行苑。 靖江王爷亲自出来迎接,声音透着淡淡关切,“听说你怀孕了,怎么不在府中休养,还到处跑?” 到达正厅,屏退了下人,唐诗道,“其实我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阿砚的消息!” “他没有家书来吗?” “有,只是他一向报喜不报忧,他说很好,可是我猜测西江城那边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他眼眸中喜忧莫辨,安慰道:“你应该相信阿砚!” 唐诗缓声道:“娘说过,男人征战四方的时候,女人要守护好自己的家园,我不希望他回来的时候,京中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这样温婉而又自信的声音,让靖江王恍然觉得庭外开得正盛的六月雪也不及她动人颜色,沉吟半晌,终于道:“郦皇后的父亲在孟丞相的鼎力支持下,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排除姑父手下的人!” 这一点早在唐诗的预料之中,她牵着嘴角淡笑,眉目间却尽是苍凉色,“武将一向外派,不在朝中,君臣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及文臣,将门出身的人大多一腔热血,忠正耿直,不善于揣测君王的心思,夏侯府与皇上的关系又先天不足,如今内忧外患,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靖江王看着眼前美丽女子眼底深处的忧色,谁也不知道,他曾对她情动一场,歉意一笑,“其实皇兄主要顾忌的是我,如若不然,皇兄再怎么不信任姑父和阿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乘机为难夏侯府!” “楚人怀壁,又怎么怪得了王爷?”唐诗收回了悠远目光,淡淡道:“只是皇上丝毫不顾忌夏侯府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功勋,也不顾忌现在他们正带着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康亲王爷是多狡猾多可怕的对手,可是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他们就义无返顾,勇往直前,这些,我相信皇上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在这样的时刻,依然不给夏侯府一个安定的后方,我相信等阿砚回来之后,以皇上一贯的作风,必定会将公公和阿砚明升暗降,架空兵权,那个时候郦沉鱼的父亲顺利接掌兵权,夏侯府一向忠君爱国,从无异心,可皇上这样的所作所为,实在无法不让人心底生寒!” “你身怀有孕,不宜忧思过度,至少,这朝中还有我在!”他的声音轻柔,关切而内敛,恰好适度。 唐诗脸上却没有笑意,眼眸深深,“王爷不说我也知道,朝中情形根本不容乐观,王爷长期在靖江王城,几乎相当于戍边,长达数年不在京城,时间久了,王爷在京中的影响力自然会逐渐消失,如今想要在皇上的严密监视下有所动作,本就是很难的事情,虽有太妃姨娘在,可终究是先帝妃子,又与皇上不太和睦,有些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如此聪慧的女子,靖江王爷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轻轻颔首,“你说的很对,不过我不希望你担忧,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 唐诗抬眸看他,“王爷有什么打算?” 靖江王看着唐诗清明澄澈的眼眸,一时无言,千万人中遇见喜欢的人是难得的幸运,可是还能和喜欢的人缔结连理,就是上天的恩赐了,阿砚得妻如此,何其有幸? 靖江王自嘲一笑,“若是皇兄哪天除掉了我,夏侯府就可高枕无忧了!” 唐诗摇摇头,“康亲王爷变乱,夏侯府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夏侯府的赤诚,阿砚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抢夺兵符,救皇上于危难之中,可是皇上呢?皇上回报给夏侯府的是什么?是猜忌,是削职,是架空,其实就算没有王爷,我也不认为皇上会一直信任夏侯府,皇上对一个人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消除!” 面对如此通透的女子,靖江王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唐诗眉间的忧色让他心头一颤,很想伸手去抚平她的淡淡忧伤,可是她说的全是事实,如今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皇兄的监视下,想要在有所作为,风险不是一般的低! 唐诗忽然微笑,“我表弟龙崎王子很快就要来看望我,这几日就到了,如今王爷在朝中势单力薄,夏侯府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王爷何不争取我表弟的支持?” 第七十三章 友邦的支持 今天夏侯府即将迎来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乾国龙崎王子。 一大早,夏侯夫人就带着唐诗,倩然还有一众婢女在气派恢弘的府门前等候,她虽然心中担忧龙崎王子来到大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倩然,可人家到底是一国王子,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这也是体现她一大家夫人的气度! 龙崎此次到来大夏,并不是两国之间的邦交往来,只是来看望自己的姐姐,乾国公主,所以并不需要直接去皇宫谒见皇上,而是先到达夏侯府。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心思各异,夏侯夫人的目光飘过一旁翘首以盼的倩然,心头生出暗暗不悦,自从前天唐诗说龙崎今天到达夏侯府的消息之后,许嬷嬷就禀告说,倩然小姐一直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天龙崎正式到来,一向喜欢睡懒觉的倩然,居然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命婢女嬷嬷们给她梳妆打扮。 倩然一身桃红色宫装,裙裾如云,流云髻上插着一只金光灿灿的金凤钗,红宝石耳坠摇曳生光,容光俏丽,娇艳姿媚,两颊晕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和少夫人唐诗并肩站在一起,一个风韵无双,观之可亲,一个青春活泼,艳光四射,一样的引人注目! 对自己女儿的容貌,夏侯夫人是极有信心的,以倩然的容貌,倩然的身份,嫁入王侯将相之家不在话下,她虽然对龙崎和倩然之间的事心怀不满,还曾暗示过唐诗,不许撺掇,倩然不懂事,她身为长嫂,不能不懂事,不过她也很好奇那龙崎王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把自己这般出色的宝贝女儿的心勾走了! 倩然又紧张又期盼,樱唇紧抿,不住垫脚张望,唐诗就站在她身边,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从和龙崎分别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倩然和龙崎大半年没见,居然丝毫不减对他的思念。 这世上,最有杀伤力的就是时间,最无情的也是时间,任何不易痊愈的伤,都会在时间的拂拭下渐渐褪色,可是自己似乎低估了倩然对龙崎的情意,时间并未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隔! 正好,这次龙崎到来,要好好问问他,如果他也有意,自己会促成,如果他无意,也要帮助倩然早早走出情感的泥沼! 身后的嬷嬷婢女们虽都是屏气凝神,可是心中都忍不住猜测那异国王子是何等人物?对于这些一直生活在大夏的人来说,对于即将到来的异国王子,难免心中好奇! 终于,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抬眸望去,煊赫仪仗缓缓而来,正中间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龙崎,魁梧雄壮,仪表堂堂,俊朗刚毅,浓密的眉毛叛逆而不羁,一双星眸透着万丈豪情的凌冽,大夏的美男子多带几分*韵致的柔软,可这位王子不同,他没有一丝柔软,浑身上下透出浓烈的男子阳刚气息,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耳朵上挂着明晃晃的金镶玉,标示着他异族人的身份。 夏侯倩然看着心上人终于到来,嘴角浮现不自觉的甜美羞涩笑意,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可能像在乾国之时一样,飞奔到他马下,他动作潇洒地将自己拉上马,两人驰骋在蓝天白云之下,恣意洒脱,恍如神仙眷侣,令人心驰神往! 夏侯夫人看到这样出色的王子,又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的倩然,心中不知忧喜滋味。 龙崎在离她们面前十步远处,一勒马僵,坐骑停下,身后逶迤如长龙的扈从立即驻足,静默无声,虽然人数众多,却无人喧哗! 龙崎翻身下马,远远看着唐诗,冲她咧开一个帅气笑容,疾步上前,声音洪亮,“姐姐!” 唐诗微笑颔首,龙崎不是龙睿,他不像龙睿一样深谙大夏国礼节,在他心中,自己贵为乾国独一无二的公主,地位自是至高无上,嫁到夏侯府,也应该是夏侯府地位最尊崇的人,可是在大夏就不一样了,自己现在是夏侯夫人的儿媳,尊长有序,唐诗示意他应该先与自己的婆婆见礼,“阿崎,这位是我的婆婆,夏侯夫人!” 龙崎的目光落到夏侯夫人身上,眼前的这位中年贵妇,一身华服,缀满珠玉,宝光流转,面容秀丽优雅,他微笑道:“龙崎见过夫人!” 好在夏侯夫人并不介意龙崎失礼之处,反而笑道:“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夫人特备下薄酒,为王子接风,里面请!” 唐诗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自己的婆婆,虽然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可在关键时刻确有大家之风。 龙崎的声音宏朗,并不温润,掷地有声,让人想起金戈铁马,旷达洒脱,“夫人太客气了,多谢!” 倩然和龙崎目光相碰之际,倩然更是脸红如织锦,心如鹿撞。 夏侯夫人在前面引路,龙崎进入夏侯府,看着府邸气派非凡,亭台楼榭,富丽堂皇,风景秀丽,碧水潆洄,赞道:“真不愧是名门气派!” 夏侯夫人微笑,“王子过誉!” 龙崎王子到达正厅,几人坐定之后,龙崎朗声道:“我姐姐在贵府,承蒙夫人照顾,皇爷爷感激不尽,只是当年未曾参加姐姐的出嫁之礼,一直是皇爷爷和我们心中的遗憾,今天小王特来看望姐姐,奉皇爷爷之命,略备薄礼,还望夫人不嫌弃!” 龙崎到底是皇家出来的人物,这般有礼的话语,言语间也不免带着傲然之色,唐诗心中暗笑,龙崎个性一向豪爽率直,这般文绉绉的话也不知道私下练了多少遍,连了解龙崎性格的倩然也忍不住笑出声。 夏侯夫人瞪了倩然一眼,歉意道:“小女无礼,还请王子不要见怪,王子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看望阿诗和小郡主,本夫人已经甚为感激,不必客气!” 龙崎抬手制止,轻轻拍了一下手掌,有二十位高大彪悍的侍卫进来,每两人抬着一个精美的铁箱,鱼贯而入,在夏侯夫人面前打开,夏侯府的人皆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可是此时也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十个铁箱里面装的尽数都是珍奇异宝,珠光宝气,闪闪发光,令人目不暇给,夏侯夫人知道这是乾国皇帝给唐诗的嫁妆,煊赫惊人,不愧是皇家手笔,“多谢贵国皇上,本夫人携全府之人在此谢过!” 唐诗看着许久不见的表弟,身形更加高大挺拔,英气十足,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显王者之气,成熟的龙崎,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霸气。 一番寒暄之后,夏侯夫人知道唐诗和龙崎必定有很多话要说,接风宴之后,便借故离开,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唐诗握着龙崎的手,笑道:“不是很早就出发了吗?怎么现在才到,你是不是一路上都去游山玩水了?” 龙崎大笑,“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早就到了,可是皇爷爷非得让我把这些东西一起带过来,带着这些金银珠宝赶路,你说要耽搁多长时间?” 唐诗忍俊不禁,命云姨去把小郡主抱过来,龙崎看到小郡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这小家伙,又长大了不少了!” 谁知小郡主竟然伸出手,直直朝龙崎扑过去,龙崎慌忙接过,不知所措,他能带兵打仗,可是这柔软的小人儿却让他手忙脚乱,小郡主一直咯咯笑,手脚并用地捣乱,最后,龙崎无奈地将小郡主交给表姐,问道:“怎么不见驸马爷?” 唐诗一笑,“他带兵出征了!” 龙崎恍然,随即道:“姐姐,皇爷爷很想念你,希望我这一次回去的时候,顺便接你回去再住一段时间!” 唐诗面露难色,“不行!” “为什么?” 云姨忙道:“小姐又有身孕了!” 龙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朗声道:“这不刚好?小郡主也是在我们乾国出生的,正好这一个也去乾国生下来!” 唐诗掩唇而笑,将卿儿交给云姨,屏退了其他人,“你来的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庭院内,落花簌簌,缤纷如雨,唐诗和龙崎促膝长谈,直到暮色降临也浑然不觉! --- 皇上得知乾国龙崎王子到达大夏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虽然龙颜不悦,可也只能闷在心里,人家是来看望表姐乾国公主的,又不是两国邦交,他生气也枉然,最重要的是,乾国皇帝戎马一生,国力昌盛,兵强马壮,他也不便公然为难龙崎王子,所以龙崎王子来谒见他的时候,他还得笑脸相迎,十分真诚地命夏侯夫人好好款待这位王子! 这些年,乾国和大夏国邦交一直不错,上次端淑太妃寿辰的时候,乾国还专门派了龙睿王子来贺寿,所以皇上认为龙崎王子不过是单纯来探亲的,谁知道没过几天,十三皇弟竟然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原来,大夏国很多地方属于丘陵地带,山水之地很多,可是能够种植的良田不多,不足以养活大多数人,所以很多大夏人都靠经商为生,可是多年以来,经商范围只局限于国内,没有办法扩展到大夏境外,很多商人希望足迹可以遍布天下,和他国互通有无,可是这条路很难走通,究其原因,是因为通往经商圣地-西域有一条必经之路是属于乾国管辖的。 商人联名上书,希望能以朝廷的名义和乾国洽淡,设立阙场,用于各国贸易往来,最重要的是可以通往西域,那是大夏商人心中神往的地方,可惜乾国皇室并无此意,因为乾国幅员辽阔,地广人稀,国内主业并不是经商! 这些年,从先帝到他,为这件事做了不少的努力,均是无功而返。 可是在一日金銮殿上,十三皇弟有本上奏,说乾国已经答应设立阙场,给大夏商人给予方便之门,皇上喜出望外,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 散朝之后立即请龙崎王子入宫,可是龙崎王子提出了一个在皇上看来完全不近人情的要求,希望继续完成和乾国贸易通商各项条款的大夏使节是靖江王爷! 这个意思皇上很明白,那就是乾国认人,这件事是看在十三皇弟的面上完成的,要是换了别人,乾国可就不同意了,皇上心中恼怒,表面上却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连连答应,“没问题!” 众人皆知,这件事是靖江王爷的功劳,如果皇上不猜忌靖江王爷的话,这件事可以算作靖江王爷对大夏的巨大贡献,可是皇上不这样看,他认为,这是靖江王爷在争取友邦势力的支持,企图对他施加压力! 皇上还知道,这件事一定有唐诗的原因在里面,因为乾国这一次连额外的条件都没提,以前好几次派遣大夏使臣前往乾国,许诺各种条件,乾国就是不动心,可如今并没有提更多的附加条件,乾国居然意外的同意了! 皇上龙袖里面的手攢得紧紧的,低估了唐诗的影响力,也低估了乾国皇族对于这个流落在外的公主的补偿和歉然之心,为了她,乾国皇帝宁愿做出某种程度上的让步! 这本是一件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事情,却因为十三皇弟,让皇上喜悦的心情蒙上一层阴影,但是人家提的条件,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心中却把十三皇弟恨了个透心凉! 这些事情让皇上感到很憋屈,可是唐诗和龙崎,是需要忌惮的人物,一个是乾国的公主,一个是乾国的王子,事情真是越来越难办了,为此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急召孟丞相和郦大人进宫,紧急宣召对策。 --- 唐诗和靖江王正在行苑喝茶,靖江王爷越来越留恋和唐诗在一起的时光,有一种错觉,当初阿砚在的时候,三人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和谐,如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有一种特别的温馨,不过他知道,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感觉,唐诗心中可没有他! “龙崎王子到来看你,你怎么反而更闲了?”靖江王爷笑道。 “有倩然在,还有我什么事?我要是去了,他们还会嫌我多事!”唐诗自嘲道,龙崎住在夏侯府的这段时间,细心的她发现,龙崎的确和倩然很合得来,龙崎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对倩然,有独有的耐心和*溺纵容,这些说明什么?唐诗自然是心如明镜。 看来不仅仅是倩然喜欢龙崎,龙崎也喜欢倩然,只是唐诗捉摸不透夏侯夫人的意思,龙崎本身是个极其出色的男子,不知道在夏侯夫人心中,到底哪样占了上风,不过唐诗也不急,龙崎此次来到大夏国,并不急着回国! 靖江王爷举起酒杯,诚挚道:“这一次我真要谢谢你!” 唐诗轻轻摇头,“何必这般客气?” 靖江王爷唇角牵起,无声而笑,“我还需要一个人的支持!” 唐诗早就料到了,“宸安侯爷?”单有乾国的支持并不足以使得他顺利建立自己的势力! 他眸中有一丝讶然掠过,微微颔首,“你怎么猜出来的?” 唐诗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别看宸安候爷如今看似什么权力也没有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几个女婿可都是手握大权的人物,若是宸安候爷肯支持你的话,你的胜算就大大增加!” 靖江王爷含笑不语,皇叔宸安候终日沉迷酒色,像他这样的人物,就是年纪轻轻也没有雄心勃勃的壮志凌云,更何况上了年纪? 康亲王爷宫变之后,宸安候因为救驾不力,被皇上软禁在候府,终生不得踏出半步,前段时间,宸安候染病在身,派人向皇上求情,可皇上深恼宸安候爷辜负了他的信任,不予许可,这件事,宸安候爷必定怀恨之心。 宸安候是大夏皇室辈分最高的人,德虽不高,但是望很重,毕竟辈分资历摆在那里,况且这些年,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行事,既不伤和气,又能笼络人心,深谙中庸之道,这样一个人,现在被皇上终身幽禁。 虽在别人看来是罪有应得,可是宸安候却必定不这样想,反而会认为是皇上处置太过,而不是他自己做得太过,不思己过,专论人非,本已属于无可救药的那一类,但此时却是一颗不可或缺的棋子! 夏侯砚在前线征战,后方也波云诡谲,前线的硝烟看得见,后方的硝烟看不见,夕阳西下,唐诗和靖江王爷,一个品茶,一个品酒,有一种异样的安静。 --- 孟时雨自从和谢浩远分别之后,一直郁郁寡欢,不过她一直躲着爹爹,怕被爹爹看出破绽,表面上也能做到强颜欢笑,最近一直没去找他,那日他疏离的态度让她感觉很受伤。 虽然不见他,但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希望他会主动来找自己,但是留给她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 她一人在府中漫步目标地走着,直到夜风渐凉,才恍然忆起到了爹爹的书房后院,这里平日是不让人靠近的,她正准备离去,可是却听到了爹爹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她止住了脚步,低沉暗哑,“皇上密令,此次的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孟时雨掩不住心中的好奇,屏住呼吸,什么事能让爹爹如此慎重? 另一个声音响起,好像在哪里听过,又一时记不起来,尤其是对方压低了声音,更是难以分辨,“这个靖江王爷最近真是越闹越过分了,皇上实在生气,把这个绝密任务交给你我,是对你我的信任,此事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的!” “那是自然,这件事绝对不能牵连到皇上,所以不能动用皇上的人,国丈大人,我们要在两日之内集结好你我府中死士,三日之后是靖江王爷的生辰,靖江王爷在府中设宴,为掩人耳目,皇上届时也会亲临,我们就在这个时候动手!” 国丈大人?孟时雨差点惊呼出声,那就不是郦皇后的父亲?想不到自己无意之中居然听到了这样的绝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爹爹和郦国丈走了,她才从震惊中苏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时断时续,可是孟时雨依然能听得出来原委,爹爹和郦国丈想要派人刺杀靖江王爷。 孟时雨无法言喻心中的震惊,听爹爹的意思这还是皇上授意的,皇上想要暗杀自己的皇弟?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的晚上? 前段时间爹爹还对她不肯嫁给靖江王爷十分生气,还说什么这是皇上对孟府的信任,可是怎么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 偶然听到了这样的惊天秘密,孟时雨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几乎坐立不安,第二天又鼓起勇气把谢浩远约了出来,距离上一次两人见面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幸好两个都不是小鸡肚肠的人,过去的不愉快似乎已经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两人又恢复了往日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 谢浩远看孟时雨神色十分纠结,揶揄道:“你爹又逼你嫁人了?用我的老办法,百试百灵!” 面对这一如往昔让人怦然心动的磁性声音,孟时雨却轻松不起来,她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交战,迟疑道:“你和靖江王爷熟悉吗?” 这样没头脑的话语,让谢浩远心底蓦然起了一丝警觉,至少他认为,孟时雨是不愿意提起靖江王爷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主动提起?再联想到孟时雨闪烁不定的眼神,莫非有什么变故? 靖江王爷最近在朝中的动作,他自然有所耳闻,可孟时雨不过是个深闺小姐,又从哪里知道更多靖江王爷的事情?除非是从她爹爹那里知道的,孟丞相到底想做什么? 谢浩远漫不经心道:“你也知道,靖江王爷和我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不过和我表妹关系比较密切,是表嫂和表弟的关系!” 孟时雨勉强一笑,这些东西她自然知道,自从试图向前走一步,打破两人之间的桎梏被谢浩远拒绝之后,现在的她,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两人的关系,害怕连仅有的温馨都不存在了,明明想得到更多,可是又担心失去已经拥有的,这就是她现在的矛盾心情写照。 第七十四章 一举两得 此时不是上朝的时候,皇上却没有离开金銮殿,他高高地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一想到乾国对十三皇弟的鼎力支持,皇上就心中不悦,他身为一代帝王,自然知道若是十三皇弟真的获得了强大邻国的支持,后果不堪设想。 龙崎王子,的确是个人物,一道灵光忽然从皇上头脑中掠过,这么近的庙,居然忘了烧支高香了? 不过他正准备开始实施的时候,他派去暗中监视龙崎王子的人就回来了,附在他身边悄声说了一句话,他脸色微变,龙崎王子居然和夏侯倩然关系*?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处都让夏侯府占尽了! 若乾国皇室和夏侯府的密切关系更进一步,那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在他眼中,夏侯府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自动划归十三皇弟派系,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倒戈相向。 现在不仅仅是乾国公主嫁到夏侯府,连夏侯府的掌上明珠,夏侯倩然,也很可能嫁到乾国去,这种密切而牢不可破的联姻关系,一层层加固,直到无人可以撼动! 皇上知道,绝对不能决不能听之任之,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必须要想办法斩断这层关系,想到前两天兵部送来的瑭报,他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前线捷报接连而来,夏侯父子用兵如神,康亲王爷节节败退,从大军开拔到现在,已是三月有余,如今出师大捷,军心振奋,皇上理应嘉奖! 皇上又想起了那天在九天门外,俯视苍生,将士们震天的呼喊声,“皇上万岁!”有一种豪情从脚下缓缓升起,皇上缓缓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一个更加绝妙的计划已然成形。 他是拿背景强大的龙崎没办法,有些事情还得尊重他的意见,可是夏侯倩然不一样,门庭再高,也终究是朝臣之女,可以被他拿捏在手里,不过夏侯府如此功勋,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夏侯倩然! --- 第二天,齐公公到夏侯府传旨,夏侯府一众女眷皆跪地接旨。 齐公公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侯父子奉旨领军平叛,捷报不断,功在社稷,朕心甚慰,今夏侯倩然才貌出众,待字闺中,与十六皇弟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夏侯倩然许配十六皇弟为王妃,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震惊加错愕,皇上怎么会突然给倩然赐婚? 连夏侯夫人也觉得措手不及,没有任何征兆的事情,她最近正在犹豫龙崎和倩然的事情,可是突然来了这样一幕强势的插曲。 齐公公见夏侯夫人没有接旨,清了清嗓子,满脸堆笑,“恭喜夫人,大喜啊!” 夏侯夫人起身上前接了圣旨,“臣妇等领旨谢恩,多谢公公!” 夏侯倩然傻傻地怔在当场,晕头转向,不明所以,好端端地皇上怎么会给她赐婚? 齐公公见圣旨已经送达,高声道:“皇上已命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夫人还请早些做准备!”说完,又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夏侯倩然,笑道:“恭喜小姐,即将成为十六王妃!” 夏侯倩然仿佛没有听到,呆呆的没有反应,夏侯夫人皱眉道:“不瞒齐公公,我夏侯府子嗣单薄,元帅和本夫人膝下只有阿砚和倩然一双子女,如今元帅和阿砚尚未回京,倩然是元帅唯一的女儿,是阿砚唯一的妹妹,这终生大事,父亲兄长岂能不在场?不如等元帅和阿砚回京,再行大婚之礼?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通融通融?”这件事实在来得太过突兀,她也需要时间理清经过。 夏侯夫人说的合情合理,可齐公公怎么做得了主,他面露难色,“夫人,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夏侯夫人露出了然的微笑,“有劳公公!”她心中也疑云重重,夏侯府不是普通的贵族,皇上想要赐婚之前,至少得知会一声,可是倩然的赐婚为什么来得这样突然?难道真的是像圣旨上说的,是对元帅和阿砚的嘉奖?所以将倩然册立为十六王妃? 目睹齐公公离去,再看向娘手上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格外刺眼,夏侯倩然感觉天都塌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怒得一跺脚,“娘,这是怎么回事?” 唐诗一直默然不语,许久在云姨的搀扶下才站起身来,心下猜测,难道龙崎和倩然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想要拆散龙崎和倩然,阻止夏侯府和乾国皇族的关系更进一步? 夏侯夫人没有理会倩然的不满,吩咐许嬷嬷,“送小姐回房!” 许嬷嬷忙道:“是,小姐,请随奴婢回房!” 夏侯倩然哪里肯?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龙崎到来,可是龙崎那个家伙,一直在路上晃晃悠悠,本来两个月可以到的路程,他足足走了三个月,让她白白多受了一个月的煎熬,两人刚刚见面,相思之苦还没有诉说完,就来了这样的晴天霹雳! 夏侯倩然正准备发作,却被唐诗劝住了,唐诗对她使了个眼色 ,“倩然,听嫂嫂的话,你先回房去!” 夏侯倩然不情不愿狠狠一跺脚,转身拂袖而去! 唐诗看着她盛怒而去的倩影,心下沉思,十六王妃,对倩然来说并不是不好的选择,若不是倩然心有所属,朝臣之女,嫁入皇家,成为地位尊崇的王妃,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倩然不一样,她已经有喜欢的人,这对她来说,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唐诗不知道娘到底是偏向龙崎,还是偏向先皇十六子,问道:“娘的意思是…?” 夏侯夫人不置可否,“我马上进宫一趟,面见皇上!” “娘希望可以把此事往后拖?”难道娘希望等到公公和阿砚回来再做商议。 “对,倩然那边你帮着看着,让她留在房中,不要出门!”夏侯夫人虽然对皇上没有征兆的赐婚心怀疑虑,可是圣旨一下,再无更改的可能,也只能劝倩然收了心,唐诗和倩然关系密切,便让她去劝劝倩然。 --- 与此同时,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龙崎王子,皇后郦沉鱼,还有几名俏丽可人的妃嫔一同作陪,莺歌骊语,脂粉香浓! 龙崎眉眼里面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轻狂,饮酒如饮水,看得众妃嫔惊异不已,也赞叹不已,皇上看时候差不多了,挥手屏退了所有妃嫔,面目含笑,步入正题,话语如同一个兄长般关切,“不知王子在乾国可曾婚配?” “还没有!”龙崎答得干脆而直接! 皇上笑道:“朕有一皇妹,丽质天成,高贵优雅,仪态万方,与王子年龄相近,朕有意将她许配给王子,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不知王子意下如何?” 在皇上看来,长宁虽然性情刁蛮了点,但是花容月貌,说不定刚好符合这些异族人的审美观,他们民风本来就比大夏彪悍得多,很有可能更这样泼辣烈性的女人,当然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国联姻,还管你喜欢不喜欢? 若是大夏国没有长宁看得上的男人,这异国王子,高大威猛,说不定刚好就符合长宁的口味,他心中已经决定,这一次长宁同意不同意,也由不得她,曾经乌蛮和亲,他是不愿意把长宁嫁过去,如今乾国和亲,情况完全不一样,龙崎王子,一表人才,英勇威武,器宇不凡,和长宁简直是绝配,若是龙崎成为他的妹婿,关系自然比十三皇弟亲近? 皇上最近这几年实在是很郁闷,好几次赐婚,都达不到他本人的意愿,最初是顾忌夏侯府,没有将长宁赐婚给夏侯砚,后来把唐诗赐嫁给夏侯砚,事实证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来再次被长宁赐给夏侯砚,又被拒绝。 把孟时雨赐给十三皇弟,再次被拒绝,再把长宁赐嫁给谢浩远,被长宁以死相逼,没有成功,这些,让皇上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也当得太悲催了,好端端的赐婚,没一次如愿的,皇上是真命天子,大夏君主,岂能这样窝囊? 所以现在即将到来的两次赐婚,一个是夏侯倩然,他就是要给夏侯府一个措手不及,但在别人眼中,夏侯倩然嫁入皇家,是无上的荣耀,是皇恩泽被,夏侯府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还有眼前的这个龙崎,皇上也下了决心一定要促成,虽然皇上可以不顾及长宁的意思,却不能不顾及龙崎王子的意思! 他是一国之君,办事不可能不留后路,龙崎明确表示,乾国开放通商口岸一事,只能由靖江王爷来接洽,这件事深深触怒了皇上内心那根敏感的弦,促使他暗中授命孟呈现和郦国丈痛下杀手。 可是十三皇弟一死,乾国说不定又翻脸了,答应好的事情又不同意了,所以皇上想到了这一招,只要龙崎成了他的妹婿,肯偏向他这边,到时候就算没有了十三皇弟,这件事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事情的关键在于龙崎。 皇上紧紧地盯着龙崎的眼睛,等他顺水推舟,答应婚事,则一切皆大欢喜,满堂华彩! 可是龙崎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皇上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来人,传公主!” 很快,长宁公主高昂着头,一身华贵宫裙,环佩叮当,飞仙髻显出无与伦比的高贵。 龙崎看见盛装华服的长宁公主到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长宁公主一愣,想不到她一向骄傲,这什么王子更加骄傲,见了他,只是眼神轻轻瞥了她一眼,连“见过公主”的话都没说,长宁公主鄙夷一笑,冷哼一声,到底是野蛮人! 皇上怕长宁的脾气又上来,惹得贵宾龙崎不悦,忙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长宁,朕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来自乾国的龙崎王子!” 乾国?长宁一愣,心中极其不舒服,唐诗不就是那个乾国公主吗?那这龙崎王子必定和唐诗关系密切,她自然不愿意,可是看到皇兄的迫人眼神,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知道,如今母后不在了,她的命运就掌握在皇兄手上,皇兄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任由她闹下去,所以只得乖乖地坐了下来! 龙崎海量,虽然喝了很多酒,却并无醉意,将长宁公主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说了一句话,让她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多谢皇上好意,不过小王已有心仪之人,无意迎娶公主,就此谢过!” 皇上并不意外,他假装不知道夏侯倩然和龙崎的关系,心中暗忖,这个时候,相信给夏侯倩然赐婚的圣旨已经到达夏侯府了,君王圣旨,具有最高的法令效力,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他面色讶然,装糊涂道:“敢问可是皇族之人?” 龙崎摇摇头,“不是!” 皇上不顾长宁公主难看的脸色,笑道:“王子身份尊贵,既然不是皇族之人,岂能配得上王子的高贵?我朝长宁公主,性情淑德,知书达理,与王子可谓天作之合!”他说的其实不是场面上的话,而是心里话,在他看来,只有长宁的身份配得上龙崎,龙崎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他看着很是满意。 “多谢皇上,可我并不在意心仪女子是不是皇族之人!”龙崎不是大夏人,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言语谈吐更加直接,也让长宁公主脸色愈加铁青,差点成了猪肝色,被人当面拒婚的耻辱感犹如万箭穿心! 皇上哪里会轻易死心?又道:“两国联姻,王子是否应该修书一封,呈送贵国,请贵国皇上定夺?”皇上暗示龙崎这件事虽然他可能不乐意,但是他的皇爷爷,乾国皇帝,面对他国即将送来的公主,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他的话软中带硬,暗示如果龙崎任性胡闹的话,他就派遣使节,前往乾国,他相信,乾国皇帝一定同意他的联姻计划! 皇上的话果然收到了想要的效果,龙崎确实不能肯定皇爷爷会不会答应这件事,不过当他联想到表姐的时候,心中有了底气,皇爷爷对表姐百般*溺,再说,倩然的身份并不比皇室公主低多少,他和倩然两情相悦,相信表姐必定会帮他。 龙崎并不知道此刻发生在夏侯府的事情,忽然一名朱红色服饰的内侍匆匆进来,在皇上耳边道:“启禀皇上,夏侯夫人求见!” 皇上脸色微变,必定是为夏侯倩然来的,他淡淡道:“让她在景德殿候着!” “是,奴才遵命!” 皇上又看向龙崎,笑道:“我大夏的宫廷佳酿,滋味逍魂,是世间珍品,王子请多饮几杯,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龙崎朗笑一声,十分豪爽,“小王多谢!” 当晚,皇上极力邀请龙崎在宫中下榻,不过被龙崎拒绝了,因为当晚他和倩然约好,要陪她去看星月河的夜景! 可是当龙崎回到夏侯府的时候,才知道倩然被赐婚的消息,紧急找表姐商议对策,唐诗听说皇上居然想将长宁公主赐嫁给龙崎,终于彻底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此刻连龙崎都面色凝重,他也是皇室之人,自然知道君令如山,在乾国,可以改变皇爷爷已经决定的旨意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表姐,可这里不是乾国,是大夏国! 唐诗沉思良久,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倩然,明白皇上想让夏侯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在别人看来,皇上赐婚,赐作王妃,是无上的荣耀,皇上给了夏侯府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圣旨一下,让你根本没有退路! --- 第三天,靖江王行苑,王公贵族云集,齐来为靖江王爷祝贺! 王爷的母妃端淑太妃因为身子不适,未能亲自前来,只命人送来了贺礼。 夏侯夫人,唐诗,还有龙崎等人皆来贺寿,倩然因为心情悲戚,忽然从天堂被打到了地狱,不愿出门,留在府中! 很多不知情的夫人还纷纷向夏侯夫人祝贺,恭祝夏侯小姐荣登王妃之位,夏侯府出了一位尊贵王妃! 夏侯夫人在众人面前,面含优雅的笑意,接受各方道贺。 靖江王爷坐在主位,和唐诗遥遥相对,相视一笑。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声通报让所有人皆跪地相迎,“参见皇上!” 靖江王起身迎了上去,衣袂翩然,俊颜含笑,“皇兄,你可真是太给臣弟面子了,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兄勤于政事,日理万机?却因臣弟的一个普通寿宴耽误国事,令我这小小行苑蓬荜生辉,臣弟受之有愧啊!” 皇上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故作不悦道:“贤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我大夏国的功臣,困扰朕多年的事情,在你手上迎刃而解,朕心甚慰,你可是皇家王爷,寿宴怎能说是小事,朕岂能不捧场?” 郦沉鱼笑着附和,“是啊,王爷,皇上还特备了贺礼呢!” 靖江王爷一笑,“多谢皇兄,皇兄皇嫂请上座!” 外人眼中一派兄友弟恭,和睦至极,简直可以传为一段皇室佳话,殊不知这对皇兄弟也是心思各异,面和心不和! 今晚的寿宴格外隆重,不仅有歌舞表演,还有焰火助兴,在夜空中开出极为绚丽的花朵,看得人眼花缭乱,皇上也含笑连连,和靖江王爷频频举杯互相道贺! 龙崎因为忧心倩然的事,没有什么心情饮酒,和那日在宫中的豪爽判若两人,皇上的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他,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夜风熏得众人醉醺醺,美酒琼浆,妖媚歌姬,不时响起阵阵喝彩声,此起彼伏。 “走水了,走水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惊叫声蓦然打断了众人的兴致,一股浓烟味在空气中慢慢弥漫开来,刺鼻难闻,纷纷掩鼻! 靖江王脸色一沉,怒道:“怎么回事?” 立即有侍卫跑进来禀告,“王爷,西苑走水了!” 靖江王怒而起身,“都是些没用的废物,今天是本王的寿辰,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到来为本王祝贺,居然走水了,你们一个个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侍卫惶恐跪于地上,“请王爷饶命!” 靖江王爷不耐烦道:“滚出去!” 皇上见十三皇弟脸色十分难看,心中暗喜,安慰道:“贤弟不必生气,朕与你一道出去看看!” 参与宴饮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皇上皇后起身,靖江王爷随后,其他的人也都匆匆起身,跟了出去! 西边火势很大,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整个行苑的夜空,夹杂着惊叫声,呼救声,侍卫们正带领人救火,一列列身着甲胄的侍卫提着水桶步履匆匆而过! 一名侍卫满脸是汗地跑来,“皇上,皇后娘娘,王爷,火势越来越大,请皇上,娘娘,王爷赶快避一避!” “怎么回事?”靖江王爷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巨大的怒气! “天干物燥,卑职怀疑是是刚才放的焰火引燃了西边的柴房!”侍卫战战兢兢道。 靖江王爷身体紧绷,满脸怒火,却被皇上劝住了,“贤弟,原因以后再说,现在先命人救火要紧!” “是,皇兄!”靖江王爷强行按捺住胸中的火气。 刚才还喜庆喧嚣的行苑此刻一片慌乱,满目狼藉,空气越来越热,酷热难当,观看火势的人都是一身汗流浃背! 忽然,火光中窜出数位黑衣人,手持尖刀,明晃晃的刀在热烈火光的映照下森然骇人! “有刺客!”有人惊叫起来,众人慌作一团! “护驾,护驾!”皇上的侍卫匆忙将皇上和皇后娘娘保护起来! “保护王爷!”王府大部分侍卫都去救火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匆忙将靖江王爷围在中间! 到处混战,惊慌失措,胡乱踩踏,酒箸扔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还有越来越大的火势,歌姬们更是穿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四下逃散。 皇上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有条不紊的撤退,离开了靖江王府。 远远地还可以听到靖江王行苑里面的喊杀声和哀嚎声,还有熊熊火势,皇上嘴角浮现一丝极快的笑意。 一回到宫中,很快就有暗卫来向他回禀,“靖江王爷怎么样了?” “回皇上,火势已经被扑灭,靖江王爷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第七十五章 一匹黑马 身受重伤,危在旦夕?皇上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设计得这么完美的计划,怎么没有听到景焕被刺身亡的消息?皇上十分恼怒,真是一帮废物,景焕经历了这样血腥的刺杀,必定立即调动大批侍卫贴身保护,以后再想有下手的机会就难上加难了! 皇上准备亲自前往行苑,确认十三皇弟到底伤得如何了,不然怎么放心得下?可是被齐公公劝住了,“皇上,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不如等到明天一大早再去往王爷行苑?” 听了齐公公的话,皇上已经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也对,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刺客来势汹汹,到底是杀谁的还很难说,如果他表现的这么急切,不是说明他知道刺客是来杀谁的?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几个侍卫也受了伤,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也是受害者,还有皇后,也被惨烈的暗杀吓到了,宫中也应该是一团糟才对,无暇他顾,不如明天一早再派人去亲切慰问十三皇弟,显得更加真实。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过多久,皇上就听到了端淑太妃离宫赶往皇家行苑的消息,他心里期盼明日一早就有好消息传来! 第二天一早,他命人通知罢朝,去往景焕的行苑,昔日繁华秀丽的行苑因为昨夜的熊熊大火,西苑已经夷为平地,满目焦黑,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的气息,还有血腥的味道,横七竖八的尸体已被拖走,现在所有进出行苑的人都被严格盘查,弓弩手严阵以待,连一只飞鸟也难进去! 皇上亲*问,询问太医,声音忧切,“王爷怎么样了?” 众太医忙碌了一晚上,其中一个为首的道,“回皇上的话,王爷伤势严重,伤口染毒,虽然毒性已经缓解,可是王爷一直昏迷不醒,性命垂危!” “朕去看看!”皇上越过太医,几名伺候的姬妾,神色悲戚地掀开帷幔,皇上眼中一道精光掠过,景焕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睛紧闭,嘴唇青紫,他看了一会,转身威严道:“你们务必要好好照顾王爷,不管使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使王爷康复,如果王爷的命保不住,你们也就不用活不了!” “是!”一众太医和姬妾们皆诚惶诚恐。 正在这时,齐公公道:“皇上,太妃娘娘往这边来了!” 皇上虽然与太妃的关系若即若离,可不能不给太妃面子,此刻还是亲自迎了出去,“太妃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端淑太妃在刘嬷嬷的搀扶缓缓走了过来,神色哀恸,却不减满脸怒容,毫不客气,“哀家问你,景焕遇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虽然这种质问的语气让皇上觉得很不悦,可是人家是他母辈,一向以仁孝治国的人也不想落下一个轻慢长辈的罪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妃起疑心,他装出一副十分沉痛的模样,“朕已命人彻查,一抓到幕后之人,必定严惩不贷,请太妃不要过于忧心,以免伤了身体!” 端淑太妃气得脸色通红,一阵剧烈咳嗽,皇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意,只要除去了景焕,这个老太婆就不足为虑,现在多演一段时间的戏也没什么,反正深宫大内每天都在上演各种戏码,他也是个中高手,就差点要表示沉痛哀悼了,万事俱备,只等景焕升天的消息到来,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是景焕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端淑太妃看着皇上一脸悲伤之色,分明是悼念亡者的表情,冷冷道:“景焕生死未卜,哀家在宫中怎么能安心待得住?” 皇上脸上带着深切的悲痛,“不瞒太妃,朕怀疑这些刺客是来刺杀朕的,昨夜景焕命行苑大部分侍卫保护朕和皇后回宫,若不是景焕,现在昏迷不醒的就是朕了!” 端淑太妃又是一阵咳嗽,艰难道:“哀家不管到底是来刺杀谁的,只是现在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是景焕,而不是别人,哀家要你彻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刺杀先帝皇子?” 太妃言语中的杀意让皇上暗暗心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太妃放心,景焕是朕的皇弟,事关天家颜面,朕定会严查!” 端淑太妃寒声道:“满朝皆知,景焕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仗皇子之势,仗势欺人,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一定要置景焕于死地,这桩行刺案,哀家要亲自过问!” 皇上本想反对,可是看着端淑太妃不容置疑的眼神,他确实不便与她硬碰硬,以免被这个老太婆怀疑到他身上,温声劝道:“太妃最近身子不适,此时更不可急火攻心,要不然景焕知道了,更是放心不下,也不利于他的康复,这些事情还是朕亲自审吧!” 端淑太妃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景焕是哀家的儿子,儿子生命垂危,哀家这个母妃却连幕后之人都查不出来,实在愧对他,若是景焕真的有什么不测,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母子连心,哀家只是想亲手查出真相,这也不行吗?” 这般冷冽强势的语气让皇上更加不悦,放眼整个皇宫,也只有端淑太妃一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讪讪道:“太妃说的是,朕只是忧心太妃的身体!” 太妃冷冷地看着皇上,“不用皇上担心,哀家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皇上为难道:“太妃说的是,可是昨晚行刺的都是死士,线索断了,彻底追查遇到不小的难度,不过请太妃放心,多给朕一点时间,朕定会找出幕后真凶!” “哀家怎么听说,抓了一个活口?”端淑太妃忽道。 皇上十分意外,竟有这种事?他怎么不知道?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真是太好了,死士在哪里?朕要亲自审问!” 端淑太妃不冷不热地瞥了皇上一眼,“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遗命,不可轻易罢朝,皇上日理万机,这事不劳烦皇上,这个活口,由哀家亲自审问!” 皇上心中暗骂,表面上却道:“太妃说的是!” 端淑太妃说了一会话,就累了,在刘嬷嬷的搀扶下又去看望昏迷的靖江王爷! 太妃走后,皇上宣来了王府侍卫,才知道昨夜的具体情形。 因为正办寿宴,处处喜庆,所有的人心中的弦都放松了下来,突然起了大火,火势迅速,秀丽雅致的行苑瞬间乱七八糟,众多闲杂人等,各处攒动,到处都是一片惊叫惶恐之声。 黑衣死士乘机潜入行苑,扑向靖江王爷,他身边没有多少侍卫保护,死士却个个是高手,很快王爷身边寥寥无几的侍卫就一个个倒下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本来王爷的性命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一匹黑马横空杀出! 乾国龙崎王子,剑术名家,曾经和夏侯砚正面对抗过的人,虽然身手不及夏侯砚,可是在剑术上的造诣极高,自成一派,实力深不可测。 按律参加寿宴,宾客是不允许携带兵器的,可是这位异国贵宾,享有特别的权力,好在靖江王爷也不拘于形式,并不在意,破了一次例,所以龙崎王子是宴会上唯一佩剑的人,谁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意外打断了皇上的整个计划! 龙崎高超的剑术远远超出了皇上想象的范围,不仅仅如此,他更大的作用还在后面,他还生擒了一个死士! 死士,顾名思义,就是随时准备以死尽忠的人,主要的作用就是暗杀,大多数情况下,不管任务能不能完成,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死,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生擒,生擒一个死士的难度比杀他大无数倍,可他们都低估了龙崎,这么难的事情居然被他做到了,连死的机会都不留给死士! 他在最后一个死士准备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制住了死士的穴道,堵住了他自尽的通途! 皇上知晓事情的经过之后,十分恼恨龙崎王子,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意外,实在是可恶至极,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找事,是典型地干涉他国内政的无耻行为。 最让他郁闷的是,他不仅不能怨恨龙崎王子,还得万分真诚地感谢他,谢谢他救了十三皇弟的性命,还诛杀了刺客。 不过这事也让他起了疑心,莫非是走漏了消息,让景焕有了准备?龙崎带佩剑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 靖江王爷寿宴,自然是盛事,连皇上都亲临道贺,可是竟然发生大规模刺客偷袭一事,好在皇上皇后并未受到什么损伤,靖江王爷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一时朝野震惊,议论纷纷。 孟丞相和郦国丈两人得知消息之后,都惶惶不可终日,受伤的是靖江王爷,端淑太妃的儿子,端淑太妃这个女人,看似和蔼可亲,实则作风狠戾,心狠手辣,他们都是朝中的老人了,当然了解这位太妃,有的时候连皇上都不得不让她三分,不过这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最担心的事情是留了活口,端淑太妃可以让死人开口说话,更何况是活人? 一名侍卫神色匆匆地赶来,低声禀报了几声,孟丞相无声挥了挥手,来人悄声无声退下,书房又恢复了寂静。 郦国丈忙道:“怎么回事?” 孟丞相的声音低沉,“去了五十名死士,死了四十九个,还有一个活着,落入了敌手!” “是谁?”郦国丈的声音蓦然变得尖利,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他府中死士! 孟丞相摇摇头,“如今靖江王行苑如同铜墙铁壁,谁也进不去,我们探听不到更多的消息!” 两人虽然表面上皆镇定平静,实际上都如坐针毡,端淑太妃迟早会让死士开口说话的,万一把他们其中一人供出来,可是大大不妙。 皇上对这件事很不满意,没有杀了靖江王爷就算了,居然还留了活口,密令他们一定要绝了后患。 郦国丈低声道:“皇上昨日秘密召见了我,怀疑有人走漏了风声!” 孟丞相惊异道:“不可能,此事严格保密,所有死士都是我亲自吩咐,没有经过任何外人的口,此事绝对不可能是从我这边泄密的!”言下之意,要泄密也只能是郦国丈那边泄密的! 郦国丈岂能听不出孟丞相话语中的意思?压下心头不悦,“我那边也事事都是老夫亲自吩咐的,不可能出意外!” 孟丞相颔首,“皇上为什么会这样怀疑?” 郦国丈分析道:“你想想,此事原本万无一失,最大的意外是这位龙崎王子,听说他的佩剑是乾国名剑,名为擎天,相传可以吹毛断发,威力无比,按理说,靖江王爷的寿宴,龙崎王子可去可不去,不过他去了也无可厚非,可是寿宴上哪里能佩戴兵器?兵器是不祥之物,与喜气相冲撞,这不是摆明了自找晦气吗?” 孟丞相沉思半晌,疑惑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龙崎王子说,他自幼喜好剑术,剑从不离身,守门侍卫还左右为难,可是靖江王爷却迎出来说,无妨,他尊重龙崎王子的意思,所以龙崎王子将剑堂而皇之地带进了宴会厅,难道皇上怀疑靖江王爷早有准备,故意让龙崎王子把剑带进去的?” 郦国丈点点头,“是啊,使用放火的调虎离山之计看似成功,实则对靖江王爷的安危并没有影响,因为他身边有龙崎王子这个剑术高手!”靖江王爷可不是武艺超群的夏侯砚,宴会上没有夏侯砚,如果再将大批卫士引开,刺杀靖江王爷定会顺利成功,可是漏算了一匹黑马,龙崎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一个人单挑众多死士,将他们斩于剑下,还能将其中一个生擒! “可是靖江王爷依然受了重伤,据说还生死未卜!”孟丞相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早有准备,想使用苦肉计,也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代价,毕竟刀剑可是无眼的,刀剑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郦国丈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丞相大人,你说靖江王爷的重伤会不会是一个幌子?实际上他根本没受伤?端淑太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势力不可小觑,要买通太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孟丞相脸色剧变,多年的朝堂争斗经验让他知道,国丈大人的话极有可能,一字一顿道:“他想将计就计,利用死士除掉我们!” 书房一时静极,双方都陷入了沉思,暗自思忖,这边绝对不可能出现意外,泄密只可能出现在对方的联系链上。 虽然已经是夏末,天气依然酷热难当,可是大夏国举足轻重的两位权臣却觉得如坠冰窖,身上冷汗飕飕,越想越担心,极有可能他们的计划已经提前被靖江王爷知悉,靖江王爷按兵不动,人家的目的是为了抓住死士,从死士口中找到幕后主谋,若死士一旦供出幕后主谋,就铁证如山,就是皇上想救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两人都在心中暗自庆幸,只有一个死士,最多只能咬出一个人,两人都盼望着不是自己的人,五十名死士,一半来自丞相府,一半来自国丈府,双方之间并不熟悉,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们有着共同的任务,不过话虽如此,两人都冒不起这个险,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死士灭口! 死士大多经过严格的训练,就算落入敌人手中,也不会马上开口,但是他们都明白,这个时间并不会很长,以端淑太妃的手腕,最多只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鬼也得开口说人话! 两个人都忧心忡忡,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接近死士,将其灭口! 忽然,郦国丈听到了窗外一声极为细微的声音,现在的他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猛地起身,一把推开窗户,看到了一个容颜俏丽的女子满脸惊恐,他怒道:“你是什么人,居然在此偷听?” 孟时雨今天听说郦国丈又来了,掩饰不住心中的好奇,又蹑手蹑脚地前来偷听,谁知道居然听到了这样更加意外的消息,一阵紧张,身子一颤,碰到了身边的一棵树枝! 靖江王爷的生辰宴,她一直提心吊胆,果然听说了王爷遇刺的事情,不过她一深闺小姐,能知道的实在不多,便悄悄躲在爹爹书房外面,正在她惊魂未定,心潮起伏的时候,居然被发现了! 郦国丈目露凶光地看着孟时雨,此刻无论是谁听到了他和丞相的对话,都只有一条路,死! 他大手一挥,正准备下令杀了孟时雨,孟时雨立即惊恐大叫,“爹!” 孟丞相忙道:“国丈大人息怒,这是小女,时雨,你怎么会在这儿?” 孟时雨看着满脸怒色的郦国丈,哭道:“爹,我追一只蝴蝶,不小心就追到了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丞相的心放了下来,佯怒道:“爹爹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到爹爹书房来,还不快走!” 孟时雨十分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追蝴蝶的时候不小心追到这里来的,我这就走!” 郦国丈忽然笑了,一脸慈祥,似乎刚才的凶神恶煞只是孟时雨的幻觉,“无妨无妨,时雨小姐不要担心,我和你爹爹也不过是在闲聊,没事!” 孟丞相见国丈大人给他台阶下,忙虎着脸对孟时雨道:“以后没有爹爹的允许,不许再靠近书房!” 孟时雨忙道:“是,爹爹!”慌不迭地跑了! 郦国丈看着孟时雨慌张跑去的身影,似笑非笑,“丞相大人,为什么你的女儿会在这里?” “国丈大人多虑了,时雨不过是一时孩子心性,贪玩而已,她也说了,是追一只蝴蝶,不小心撞到这里的!” 郦国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曾经没当一回事,现在不同了,可真是天助我也,此事正是钳制孟丞相的最好理由,冷笑道:“我可是曾经听说,有人看见你府上的小姐和谢家的三公子在一起用膳!” “怎么可能?国丈大人定然是看错了!”孟丞相矢口否认,他也确实是不知道! “有没有看错,一查便知!”郦国丈冷冷笑道:“谢家的三公子和夏侯府少夫人的关系,不用我提醒你,夏侯府少夫人和靖江王爷是什么关系,也不用我提醒你,我看你这个女儿很可疑!” 郦国丈将事情无限放大,一层层瓦解孟丞相心中的堡垒,步步相逼! 孟丞相怒道:“真是无稽之谈,你虽然贵为国丈,可是也不能毁我女儿清誉,她不过是一时贪玩,你却刻意将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郦国丈冷哼一声,“皇上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们在此密谈,时雨小姐却在窗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让人想不心中生疑都难,若是我告到皇上那里去,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孟丞相大惊失色,上次皇上要赐婚给靖江王爷,被时雨搞砸场了之后,皇上不可能再对时雨有什么好印象,更何况,国丈是郦皇后的父亲,郦皇后深得皇上*爱,若是他真的告到皇上那边去,诬赖时雨是泄密之人,皇上定然偏向相信他,那时雨就完了,忙赔着笑脸道:“国丈大人多虑了,我敢以性命担保,时雨和此事绝无干系!” 郦国丈也见好就收,借坡下驴,虽然是脆弱的合作关系,但是此时这种关系却牢不可破,他笑道:“丞相大人不必担心,如今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那个死士一天不死,我们就一天无法心安!”他压低了声音,“想要你我都可以睡个安稳觉,就必须早日……”他眼神阴鸷,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孟丞相明白了,时雨是不是泄密的人,并不是最重要的,郦国丈的目的是以时雨的性命要挟,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活口,他沉吟半晌,面含不悦,“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情,何以要单独为难我?说不定那活口还是你府中之人!” 郦国丈也明白不可把孟丞相逼得太紧,到底是一国丞相,位高权重,再加上他说的也有道理,他哈哈一笑,声音也软了几分,“其实不是我不愿想办法,而是实在无法可想,为今之计,也只有你才有办法接近那死士,我们两府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上面了!” “此话怎讲?”孟丞相不解,国丈何以肯定他就有办法? “不如就从时雨小姐身上打开缺口如何?”郦国丈胸有成竹笑道! 第七十六章 是对是错 自从郦国丈把灭口的球踢给了孟丞相之后,他一直在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如此棘手的事情完全甩给了他! 如今靖江王爷身边的每个人都要经过严格排查,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会被当成刺客的同党抓起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要把这个活口灭口,首先要能顺利接近他,孟丞相正在痛苦的时候,皇上的密令又来了,此次不是要灭口,而是要尽快确认活口的身份,向他传达一项指令,指出幕后真凶是康亲王爷,真正想要行刺的对象是皇上,而不是靖江王爷! 孟丞相在朝中沉浮多年,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就算是把人灭口了,没有追查出幕后真凶,端淑太妃也不会收手,反而会继续查下去,端淑太妃的手腕不容小觑。 为今之计,只有让已经是叛臣的康亲王爷背这个黑锅,反正他已经罪恶滔天,将死之人,多一项也没什么,而且合情合理,康亲王爷和皇上有仇,世人皆知,端淑太妃见找出了真凶,定会停止追查的步伐,有了最佳替死鬼之后,他们几人都可以彻底放下心来,睡个安稳觉! 如果他不按照郦国丈说的去做,郦国丈必定会把时雨当成嫌疑犯密报给皇上,皇上已经发了话,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到时候受难的不仅仅是时雨,他还有整个孟府都要受到牵连。 问题是派谁才能却确认这个活口的身份,并向他传达指令呢?除非是靖江王爷极其信任的人,才有可能接触到,孟丞相想起郦国丈的话,眼睛一亮,难道时雨真的和谢浩远关系非同一般? 孟丞相想起夫人,时雨有些话不会和自己这个爹爹说,但必定会和夫人说,他立即命人传来了夫人,孟夫人见他问起时雨,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以为出了大事,不敢隐瞒,很快就将时雨喜欢谢浩远的事情告诉了他! 孟丞相气得七窍生烟,真是太纵容这个女儿了,他命令夫人不要管,这件事他要亲自处理,孟夫人见他脸色铁青,也不敢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孟丞相就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时雨的房间。 孟时雨一见到爹爹到来,心情忐忑,游移不定,故作镇定欢喜道:“爹,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我?” 孟丞相却并不想和时雨捉迷藏,现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哪里还有心情斡旋?开门见山,“你最近在忙什么?” 孟时雨信口敷衍道,“还能忙什么?还不是老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爹爹严肃的脸色,心“咯噔”了一下,难道是爹爹察觉到了什么? “还在骗我?你娘都告诉我了!”孟丞相怒得一派桌案,把孟时雨吓了一大跳,从小到大,爹爹都对她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明白,只怕是那件事让爹爹起疑了,连忙低下头,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面对谢浩远那双含笑深邃的眼神,她犹豫再三,将听到的事情半遮半掩地说了出去,她相信,以他的聪明绝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知道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聪明之极,要不然怎么能轻易问鼎文状元的宝座? 果然,谢浩远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收起了一脸的戏谑笑意,手指关节蓦然紧得发白,千言万语归于沉寂,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 面对他俊朗不羁的脸,她深深低下头去,心头的两个小人儿一直在打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一个是自己的爹爹,一个是自己一厢情愿喜欢的男人,连傻子都知道应该选择谁,可是她却做了一件连傻子都不会做的事情,将这样的绝密告知,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如今,总算信了那句话,爱情可以令人意乱情迷,失去应有的理智,做出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决定! 在她复杂莫测的眸光中,谢浩远一直沉默,到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话,“时雨,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就此告辞!” 这一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让孟时雨瞬时泪如雨下,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敢去确认! 现在在爹爹威逼的目光下,孟时雨只得说出和谢浩远的关系,孟丞相气得浑身颤抖,那个*浪荡子谢浩远分明是有意接近时雨,图谋不愧,居心叵测,可怜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他耍得团团转。 其他的事情,孟丞相已经不需要多问了,他知道,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可以为这个男人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看来还真让郦国丈歪打正着了,的确是时雨无意中听到了绝密,然后将绝密告知了谢浩远,谢浩远又告诉了谁?结果简直不言而喻,千算万算,没算到身边居然出了个内歼,还是自己最爱的女儿? 他喉中如同梗着一根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恨不得将谢浩远碎尸万段,卑鄙无耻品行恶劣的男人! 孟时雨看着爹爹成了猪肝色的脸,吓得心惊胆战,“爹,你没事吧?” 岂能没事?孟丞相恨不得劈死这个女儿,可是想起国丈大人的警告,此时也顾不得生气了,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楚,时雨的错以后可以慢慢算账,当务之急,是利用时雨和谢浩远的关系,顺利到达王爷身边,给死士传递消息! 他强压下心头滔天的怒意,神色凝重,“时雨,爹爹生你养你一场,将你看做掌上明珠,平日千般疼爱,万般娇*,连婚姻大事都由着你,却万万想不到你却背叛爹爹,将爹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孟时雨咬唇不语,实际上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爱了,就别想赢,关键是,爱上的还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子,那种神秘和*,如同最美的毒药,让她欲罢不能! 见女儿面色愧然,孟丞相叹了一口气,“如今也只有你才能救爹爹,救孟府了!” 孟时雨蓦然抬头,眼眸晶莹氤氲,“要怎么样做才行?” 孟丞相低声对孟时雨吩咐了一番,她瞪大眼睛,孟丞相不容置疑道:“若你不想成为孟家的千古罪人,就照着爹爹的话去做,这是你唯一挽救自己错误的机会!” --- 唐诗抱着小秋,修长的手抚摸它光滑柔软的皮毛,恣意闲适,安宁静谧! 刚刚下过雨,碧空如洗,空气清新凉爽,偶有归鸟飞渡,秋天就要到来了! 身边的桂花茶发出芬芳的香气,缕缕萦绕,整座庭院沐浴在雅致幽静中! “看来我有口福了!”一声略带戏谑的声音随着微风传来。 唐诗没有起身,任凭花瓣落满衣襟,缤纷如雨,只是微微一笑。 谢浩远如同自己府中一样自由自在,熟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道:“王爷怎么样了?” 唐诗看他,轻轻笑道:“还能怎么样?” “也是,尊贵之人,大多命大,王爷洪福齐天,自然不会像我等草民一样,一刀就完了!”他一边喝茶,一边闻着微风里掠过的湿润而甜美的香气! 唐诗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笑意,话锋一转,“孟时雨最近如何?” 他摇摇头,一脸的没心没肺,“不知道,没见过,我已经和她说了,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小秋从唐诗身上跳下来,一溜烟不见了,唐诗没有去追,看着它小小的白色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了目光,不认同地看着他,狠狠道:“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是不是铁做的?什么叫做郎心如铁?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面对唐诗的怒意,他不以为然,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好表妹,你说别人之前,先反省反省自己,如果我的心是铁做的,那至少也是块红铁,而你的心,一定是黑铁做的!” 唐诗眉头一皱,“不要转移话题,我和你说正经的!” 谢浩远看着唐诗,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不用瞒我,其实你和靖江王爷早有准备,不是吗?孟时雨的消息其实根本没什么价值,你却一直不告诉我,只是希望我被孟时雨的大义灭亲而感动,从而两情相悦,双宿双飞,谱写一段人间佳话?我说的对吗?” 唐诗垂下眼眸,并不否认,“以前王爷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皇上就一直百般防范王爷,如今王爷有了动作,皇上那根敏感的弦就快断了,哪里还坐得住?不错,王爷和我的确早有准备,可问题是,孟时雨并不知道!” “若不是喜欢你,一个再傻的人也知道行刺王爷是老虎头上拔毛的事情,丞相府长大的孟时雨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相信不管是在告诉你之前,还是在告诉你之后,她的内心一定非常挣扎纠结,经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伦理折磨,而你呢,你又干了什么?你只不过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就一笔带过,完全无视一个芳龄少女的一番如斯深情,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或许以前她只是对你风趣幽默的迷恋,并不是爱情,但是我相信,如今不同,因为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一个男人,她很难做出这样旁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你居然一点都不感动?” 谢浩远看着远处黛山的轮廓在天边一一呈现,有几只飞鸟在头顶盘旋飞过,淡淡道:“感动又如何?像她这样的丞相千金,喜欢的人和嫁的人往往不是同一个,我只希望和她保持朋友关系,不想更进一步!” 唐诗一愣,看着他俊秀的侧脸,“我知道你心中的顾忌,她毕竟是孟丞相的女儿,而孟丞相是我们的敌人!” “好了!”他打断了唐诗的话,用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道: “从我记事开始,喜欢的人就是我表妹,一旦我对别的女人动了心,那就是对我和表妹最纯美最青涩感情的背叛,所以我始终对别的女人不动心,你应该感到庆幸,有我这样痴情的表哥!” 唐诗不语,从浩远哥哥吊儿郎当的话语中意外地读出一抹怜惜,孟时雨这样的女孩子,对他如此情深,身为男人,完全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情之为物,奇妙如电,能成为一生的欢喜,也能成为一世的愁苦。 可孟时雨的身份,必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隔,浩远哥哥如此通透的人,自然看得明白,如果有些爱情注定是痛苦的,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过,不管他对孟时雨是怎样的感情,他都不希望将来她伤得更深,对这样一个女子,就算不爱,起码也敬着,也许他是对的,明知道没有结果的爱情,不开始最好! 唐诗信手拾起一片落叶,“岁月已经枯黄,哥哥依旧人独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嘴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风情无限,“用你的话说,你这种拖家带口的人永远都不能理解我这样的人的潇洒自在!” 唐诗一窒,顿时哑口无言,云姨忽然进来,“三公子,谢府有人来找!” 谢浩远立即有些不悦,“到底是什么大事,还需要找到这里来?让人清静清静不行吗?” 云姨看向小姐,唐诗婉声道:“请进来!” 是谢家的管家,见到了三公子,“三公子,有人送来帖子!” 谢浩远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了唐诗面前,“你自己看吧!” 唐诗沉吟道:“你都说出绝交的事情了,她也是个高傲的女子,有自己的骄傲,想必定然不会再来找你,此时却主动找来,一定有她不得不来的理由,而且绝非儿女情长这么简单!” “莫非…?”谢浩远眼眸波光粼粼,变幻莫测! “对,我想应该是这样!” “你有主意了?” 唐诗起身,“是啊,不管如何,你始终欠她的情,你要知道,情债可是世上最麻烦的东西!” 谢浩远一声长叹,“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孟丞相知道了!” 第七十七章 不识趣的客人 这日,唐诗来到了靖江王爷行苑,对周围人道:“你们都退下,本夫人要探望王爷!” “是!”很快所有人全部退下,室内只有唐诗和躺在*上的靖江王爷! “王爷今日感觉如何?”唐诗看向帷幔后面,微笑道。 一直没有动静的王爷忽然坐了起来,笑道:“本王现在才知道,一个没有重伤的人要装作重伤,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唐诗忍俊不禁,“想要达到目的,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王爷辛苦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醒了,也可以下*走走了,不用一直躺在*上了!” 他起身,慵懒笑道:“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唐诗莞尔,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我们这一次不如就着皇上的意思,说刺客是康亲王爷派来的,目的是为了刺杀皇上,而不是你!” 他目光瞬间深邃如寒潭,根本不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计划突然改变,莫非你有了新的打算?” 唐诗道:“我在想,就算除去了孟丞相,也必定还会有下一个,这个对手已经熟悉,换了一个对手,还得多花时间去熟悉,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多容忍他们一段时间?” 靖江王爷是何等人?很快就明白了唐诗的意思,“若是就皇兄的意思,那我变成了救驾的功臣了,这样一来,皇兄至少不会明着和我过不去了,他这一招转移视线,实则让我占了优势!” “是啊,所以我想请求王爷改变计划,暂时放过丞相府!”唐诗脸含清浅的笑意,恍如明月,灼灼动人! “让你改变主意不仅仅是这个吧,是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他正色看着唐诗,目光深深。 唐诗自嘲一笑,“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实不相瞒,我的确有私心,今天是为一个女子而来!” “孟时雨?”他淡淡道,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错,这样一个女子,冒着这样的危险给我们报信,也不知道经历了怎么样的内心折磨,若是丞相府真的因此而遭难,以后她的一生都会活在自责和愧疚之中,是终生的折磨,对她来说,始终太过残忍,不管我们和孟丞相之间的关系如何,她总归是无辜的!” 靖江王爷沉默良久,最终道:“难得你如此看中一个女子,好吧,就依你的意思!” 唐诗淡淡微笑,“谢谢,我该走了!” 靖江王爷久久地看着唐诗离去的背影,没有收回视线,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才快速躺了回去! 行刺靖江王爷一案,终于真相大白,也真如唐诗预料的一样,王爷危难之际,舍身护驾,身受重伤,大义之名传遍朝野。 皇上有苦说不出,本来是一把烂牌,结果到了景焕手中,却成了一手好牌,扭转了局势,如今谁都知道,景焕是护驾的功臣,现在是暗杀没机会,明里又不能排挤,皇上气得砸碎了一对名贵的贡品花瓶! --- 夏侯府。 夏侯夫人最近一直觉得头疼,她知道倩然喜欢的是贵宾龙崎王子,可皇上突然一纸圣旨,让事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倩然的婚事是夏侯家族的大事,如今不等到元帅和阿砚回来就匆匆举办,连夏侯夫人都觉得不妥,倩然又不是像那些没有教养人家的女儿,未婚先孕,为遮丑闻,不得不紧急举办婚礼,防止被他人看出破绽,倩然根本没有必要急着嫁人,就算是婚事已经定下,婚期也可以后推,至少也要等到父亲兄长归来! 让夏侯夫人意外的是,她合情合理的要求被皇上貌似温和实则无情地拒绝了,言辞凿凿,不容置喙,“十六皇弟和夏侯小姐是天作之合,早日成婚,岂不是大喜一件?若是待到元帅和少将军凯旋,十六王妃已经诞下麟儿,府上不更是双喜临门?夫人不必再多言,朕意已决!” 皇上的话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夏侯夫人无奈,只得奉命回府筹办婚事。 倩然知道娘向皇上求情遭拒之后,把自己关在房中,又哭又闹,夏侯夫人看着也心疼不已,这个时候,除非得到皇上撤回旨意的消息,其他的任何消息都不能让倩然开心起来! 夏侯夫人越想越头疼,嗓音低沉,问道:“倩然这几天怎么样?” 夏侯倩然忙道:“小姐还是老样子,不吃不喝,也不见人,以前还见见少夫人,现在是连少夫人也不见了!” 夏侯夫人长叹一声,“以前老是希望夏侯府子嗣繁茂,像别人府中一样人丁兴旺,可如今不这样想了,只有一双儿女,已经把我折腾得人仰马翻,一个阿砚,一个倩然,在婚事上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曾经阿砚的婚事已经让我心力交瘁,现在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倩然就又来了,现在府中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眼前也只有你一个贴心的人了!” 许嬷嬷感激涕零,忙道:“奴婢多谢夫人的信任,愿为夫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夫人这些年对夏侯府的辛苦付出,奴婢全都看在眼里!” 夏侯夫人怅然一笑,“还好有你理解我的难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圣旨一下,我又能怎么办呢?她怎么一点都不理解我这个当娘的难处呢?跟我闹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 许嬷嬷温声劝慰,“夫人切莫太担心了,小姐毕竟是孩子心性,或许就是大夏国男子看得多了,才会喜欢上龙崎王子这种异国王子!”她想起少将军,有些话咽了下去,不敢说出来,龙崎王子是少夫人的表弟,若不是少夫人,如今夫人和小姐也都不会这样难过! 夏侯夫人垂下眼帘,她心中还是明白,此事只怕怪不得唐诗,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又岂是他人能够轻易左右? “夫人,现在圣旨一下,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夫人不妨往好的方面想,毕竟皇上对小姐不薄,未来夫婿是先皇十六子,最重要的是,小姐成了十六王妃,嫁在了京城,夫人就可以经常看到小姐,与其把小姐嫁到乾国去,奴婢倒觉得成为十六王妃更是上上之选!” 夏侯夫人轻轻颔首,“虽然皇上此举不近人情,不过倒的确并未亏待倩然,可倩然那丫头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有的时候我怎么觉得她简直就是又一个阿砚,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许嬷嬷忽道:“奴婢有个主意,不妨一试?”她被少将军警告过,不许再打少夫人的主意,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说出来,因为这个主意应该不算得罪少夫人。 “什么主意?快快说来!”夏侯夫人立即来了兴趣! 许嬷嬷道:“如今龙崎王子住在夏侯府,和小姐近在咫尺,抬头不见低头见,小姐见喜欢的男子就在身边,哪里能轻易接受嫁给十六皇子?若是…龙崎王子不在小姐身边,说不定小姐的心思渐渐就淡了!” 夏侯夫人明白了,原来许嬷嬷的意思是把龙崎王子赶走,她有些迟疑,“龙崎是乾国王子,又在王爷行苑行刺一事中立下大功,还是唐诗的表弟,唐诗不仅仅是卿儿的娘,如今肚子还有我一直盼望的孙子,你也知道,她在夏侯府的地位已经不可能再撼动,她定然不会同意让龙崎离开,更何况,我夏侯府又不是缺钱,招待不起贵宾,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开这种口,惹人笑话?” 许嬷嬷笑道:“夫人误会了,这事不需要夫人主动开口!” “此话怎讲?”夏侯夫人神色一凛。 “自从龙崎王子一行来了大夏国,住到夏侯府之后,夫人高义,一直对他们事无巨细地关照,处处以国礼相待,无有不周之处,可俗话说得好,一顿饭是恩人,十顿饭是仇人,龙崎王子在夏侯府住的时间可不短了,也不见他们识趣地主动提出离开,若是……我们不再如同以前一样周到至极,反而多有怠慢轻慢,奴婢看那龙崎王子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夫人已有逐客之意了!” 夏侯夫人眼眸眯起,“问题是唐诗不会同意!” 许嬷嬷不以为然道:“自从少夫人有孕之后,已经不问府中诸事,她哪里知道这些?重要的是,夏侯府的主人始终是夫人,而不会少夫人,只要夫人同意,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奴婢去办,奴婢定会让龙崎王子不日之内主动辞行,离开小姐的视线!” 见夏侯夫人始终犹豫不决,许嬷嬷又劝道:“小姐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小姐一直无忧无虑,如今这容颜憔悴,整日以泪洗面,奴婢看着也心疼,更何况是夫人?龙崎王子一天在府中,小姐的心思一天就不会断绝,虽然可能刚开始小姐会怨恨夫人,可母女哪有隔夜仇?总有一天,小姐会明白夫人的难处,若是以后小姐做了母亲,将心比心,也会更加理解夫人的!” 夏侯夫人虽觉不妥,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若是龙崎走了,说不定倩然也会收了心,这桩婚事虽然是被迫的,可婚姻的结果是她满意的,沉吟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就这么办!” --- ps:宝宝灰常灰常抱歉,今天的加更还没有更新完,弱弱地请求把剩下的加更放到明天,双手抱拳谢过! 第七十八章 惩罚 龙崎虽然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可并不是粗鲁愚钝之人,很快就看出夏侯府派来伺候他们的下人的态度变化,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冷言冷语,他当然明白,夏侯府开始转*度了。 他的属下也有诸多怨言,皆有些抱怨,大夏高门,居然如此轻慢贵宾?在他们眼中,他们尊贵的公主下嫁到邻国夏侯府,而且,来的时候为公主送来了大量名贵煊赫的嫁妆,可是现在没过多久,夏侯府居然就有了赶人的节奏? 夏侯府此等极为小家子气的举动让龙崎心中不快,他完全明白夏侯夫人这么做的目的所在,又想让他走,自己又不主动提出,希望他能识趣地自己主动提出辞行! 以龙崎胸中的血性,恨不得立即拂袖而去,他是尊贵高傲的乾国王子,何以在此受这种闲气? 在龙崎看来,夏侯夫人想要他走,完全可以当面和他说,请求他的理解,友好的表明如今他留在夏侯府对倩然没有好处,他们是朝臣之家,只能听命于天家,可堂堂名门夫人,背后居然使出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不入流的手段?让生性率直的他实在很鄙夷。 不过他想起倩然伤心的模样,不忍心一走了之,何况,他也想知道,长期和自己的姐姐生活在一起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物?就算是要走,也得提前和姐姐说明! --- “姐姐!”龙崎踏步而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背后的阳光! “阿崎!”唐诗放下手中的刺绣,微笑道:“你来的正好,过来看,我给你绣了一件披风,快来试一试!” 龙崎看到姐姐笑靥如花,还带有一点点神秘,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不说话,任由姐姐将披风披到他身上! 上面有两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栩栩如生,气势磅礴,龙崎忍不住赞道:“姐姐真是好手艺,倩然可差远了!” 唐诗忍俊不禁,“你可知道这件披风是倩然为你做的?只是有些纹理她不会,所以拜托我帮她完成!” “倩然做的?”龙崎十分意外,“她还会这个?” “是啊,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喜欢上一个人,也能为他改变!”唐诗笑叹道。 听姐姐这样说,龙崎的浓眉下垂,形成一道深深阴影,唐诗宽慰道:“别太悲观,只要倩然一日没有嫁过去,一日就会有转机,我会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若是公公和阿砚可以早日凯旋归来,倩然也不一定会嫁给别人!” 以前龙崎是相信姐姐一定会有办法的,可是今天他没办法再乐观了,只道:“只怕没等驸马爷回来,倩然已经成亲了!” “为什么?”唐诗对龙崎今天态度的剧变感到很奇怪。 见龙崎不语,唐诗蓦然想到了娘,娘一直对倩然和龙崎的事情持保留态度,虽然龙崎这个出色的王子让娘无话可说,可是娘始终不愿意倩然远嫁到乾国去。 此时皇上圣旨已下,莫非娘在反复比较之后,还是觉得十六皇子更适合当倩然的夫婿,而不是阿崎? 本来这样想也无可厚非,身为一个母亲,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选择自认为最合适的夫婿,这一点,唐诗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似乎感觉到了龙崎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怒气,难道娘做了什么让龙崎不满的事情? --- 许嬷嬷忙不迭地跑往夏侯夫人寝居,在夫人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夏侯夫人怒道:“果然是去唐诗那里告状了!” “夫人莫急,少夫人并不能怎么样!”许嬷嬷安慰道,府里的主人毕竟是夫人! “走,过去看看!”夏侯夫人还是不放心,立即起身,裙裾曳地,华丽多姿,步伐不急不缓,轻重合度! 夏侯夫人带着一众婢女去往唐诗寝居,果然,远远就看着唐诗正在和龙崎说什么,夏侯夫人上前,淡笑道:“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投机!” 唐诗道:“我们在聊一些乾国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我生在大夏,长在大夏,从未去过乾国,不如也说给我听听?”夏侯夫人优雅地在两人面前坐下,许嬷嬷站到了她身后。 唐诗看了一眼面色紧绷,一言不发的表弟,知道他心中的愤怒,高贵的王子,热情爽朗的表弟一向不屑于拐弯抹角,就算是娘想让龙崎离开夏侯府,也没必要出这种昏招,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娘的这个好心腹撺掇的? 在唐诗看来,娘虽然不喜欢一个人,但是自持身份,有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手段总是不耻为之的,可是许嬷嬷就不一样了,为了讨好娘,为了迎合娘,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想到此,唐诗道:“阿崎出来的日子不短了,我们正在商量什么时候回乾国去!” 许嬷嬷眼中掠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稍纵即逝,却被唐诗看见了,夏侯夫人倒是挽留道:“王子千里迢迢难得来一趟,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何不多住些日子?” 龙崎淡淡道:“不了,多谢夫人盛情款待!”言简意赅,连国内事务繁忙不便久留的场面上的话都懒得说! 龙崎王子言语中的冷意让夏侯夫人明白算是得罪这位王子了,果然是不好伺候的人物,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虽说心中已有悔意,可如今也只能咬紧牙关扛下去! “既如此,不知道王子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本夫人也好吩咐府中早做些准备!”夏侯夫人言语亲切得体,让人真不敢相信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竟然出自面前的优雅贵妇。 龙崎看着姐姐,不愿说话,唐诗见状道:“就这几天,阿崎向皇上辞行之后就走了!” 夏侯夫人心情十分复杂,本想龙崎走了之后,倩然会好过一些,可是想不到龙崎真的要走了,她又并无一丝欣悦的感觉,微微一笑,“那本夫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龙崎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不满道:“姐姐,何必要看她们脸色?” 唐诗答非所问,盈盈起身,“快到秋天了,山上的枫叶快红了,陪我走走!” 叶子开始落了,阿砚走后,唐诗一直是小园香径独徘徊,今天有阿崎在身边,多了一丝暖意,眼前秀丽景色,过不了多久,就是层林尽染,满目醉红,连龙崎也被这动人的美景吸引住,一时无言,和乾国的山河旷远相比,大夏的旖旎风光果然另有一番韵味。 龙崎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脸色一变,有人偷听? 他听力极佳,身形骤然跃起,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躲在树后偷听的人拎了出来,往地上一掼,来人立时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嘶叫声。 龙崎的身手太快,唐诗几乎都没有看清楚,他已经一气呵成,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龙崎今日实在是怒不可遏,夏侯府真是欺人太甚,如果不是为了姐姐和倩然,他早已盛怒而去,可是想不到现在和姐姐闲聊,都有人偷听,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唐诗虽然没有看清楚人物的正面,可是从这身华贵的装束,已经知道是谁了,许嬷嬷。 她和表弟只不过是在山上庭院走走,闲话一些家常,这个许嬷嬷就鬼鬼祟祟地来偷听,唐诗面露厌恶恼恨之色,朝中局势已经让她忧思竭虑,府中居然还不得清净。 许嬷嬷艰难地翻过身子,龙崎一见是她,胸中怒意更加翻腾,长剑立时出鞘,剑指她鼻尖,冷笑道:“你胆子可真是不小,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偷听本王子说话的后果!” 许嬷嬷见明晃晃的长剑到了眼前,近在迟尺,吓得失神,连连告饶,“王子饶命,饶命!” 龙崎冷冷道:“你在这儿干吗?”许嬷嬷原本想的是,龙崎王子不过是异国王子,这里到底是大夏,他的强权并无可发挥之处,再说,夏侯府毕竟是夫人做主,打狗也要看主人,龙崎王子还不至于在夏侯府杀人! 可是许嬷嬷看着龙崎眼中的杀意,再看见一旁少夫人寒冷的眼神,浑身一哆嗦,快速地定下神来,“奴婢…奴婢是路过这里!” “路过?”龙崎一声冷笑,嘲讽道:“你当本王子是三岁孩童吗?” 见冰冷锋利的剑刃劈了下来,许嬷嬷惶恐大叫道:“奴婢是想来问问王子什么时候动身?” “不见棺材不掉泪!”龙崎懒得和一个老奴婢多言,这两天,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生平哪里受过这种气?长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直直刺入许嬷嬷的身体! “阿崎!”唐诗惊呼出声! “住手!”夏侯夫人步履匆匆,急急赶来,许嬷嬷在夏侯府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早已经有机灵的下人见势不妙,去禀告了夏侯夫人, 唐诗和夏侯夫人的话语让龙崎的手稍偏了一下,不过还是刺入了许嬷嬷的身体,不过因为剑刃太薄,血并没有马上涌出来,可是一阵剧痛许嬷嬷疼得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求救的眼神看着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怎么也没想到龙崎居然会在夏侯府对许嬷嬷下手,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应该问夫人自己!”龙崎淡淡道,他蓦然拔出长剑,一阵鲜血喷涌而出,许嬷嬷一声惨叫,立时昏死了过去,石板小路上鲜血流淌,唐诗看见血腥,忍不住一口呕吐了出来! 夏侯夫人急忙让婢女们把许嬷嬷抬了回去,命人去请大夫,还没等她质问什么,龙崎就一边轻拍唐诗的后背,一边道:“夫人有逐客之意,完全可以明说,何必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夏侯夫人的脸立即红一阵白一阵,她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就是皇上,也从来没有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可是龙崎一个晚辈,居然戳中她心中的痛楚! 唐诗见这一幕一幕乱七八糟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早已心烦意乱,头脑一阵阵混沌,脸色也开始苍白,龙崎急道:“姐姐,我送你回去休息!” 唐诗点点头,龙崎不再理会夏侯夫人,扶着唐诗离去,远远的,他宏亮的声音传来,“夫人放心,小王马上就会离开,不过在此之前,小王想说,夫人此举实在有*份!” 第七十九章 佳人谁属? 一向井然有序的夏侯府忽然出了这些事,夏侯夫人是焦头难额,许嬷嬷生死未卜,唐诗又身子不适,她担心要是孩子出了意外,真是得不偿失,不但阿砚会怪罪她,连元帅都会怪罪,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最近一直不肯见她的倩然忽然急匆匆地找来,“娘,阿崎为什么要走?” 阿崎?夏侯夫人一愣,这么亲密的称呼?现在本来已是一个头两个大,要是让皇上知道倩然和龙崎的关系,不是平白无故给了皇上降罪夏侯府的理由吗?她此时没有心情再好言劝慰倩然,只得道:“娘现在很忙,你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夏侯倩然哪里肯走?“好端端的,阿崎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开,是不是你对他说了什么?”阿崎最近一直和嫂嫂一起想办法,如何才能改变皇上的旨意,这也是目前一片晦暗心境中仅有的亮色了,可是她忽然听下人说,乾国贵宾龙崎王子一行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大惊失色,昨天还见过龙崎,没有任何征兆,这般突然到底是为什么? 她没找到龙崎,便先来到娘这边,一路上,又零零星星地听说许嬷嬷受伤的消息,此时顾不得那么多,本能地想到必定是娘对龙崎说了什么,她对自己和龙崎相恋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若是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龙崎心性如此高傲,必定不会再留在夏侯府。 府中现在乱七八糟,夏侯夫人本已经是心乱如麻,又见倩然如此不懂事,还在眼前胡闹,她也没有好性子了,怒道:“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了,你马上就要成为十六王妃了,还在这里跟我闹什么?赶快回房去!” 夏侯倩然从未见到娘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提起了她最不愿意提起的事,倔强委屈的泪水立即流了出来,“娘,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一转身就跑了,身后的婢女急忙追了上去,“小姐,小姐!” 夏侯夫人愈加觉得头疼,要是元帅回来,看到府中这幅模样,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也不能将府中这些令人烦忧的事情告诉前线的元帅,徒增他的烦恼。 夏侯府太大,夏侯倩然终于找到了龙崎的侍卫,听说他在嫂嫂这边,转身去往嫂嫂的寝居。 一进门,果然看见龙崎脸色阴沉,太医们进进出出,步履匆匆,云姨等人皆面露忧色,她心下一沉,来不及问龙崎,就道:“嫂嫂怎么了!” 云姨叹息道:“小姐心绪不稳,差点动了胎气!” 夏侯倩然大惊失色,“现在怎么样?” 云姨还没有答话,里面就传来唐诗清婉的声音,“云姨,别吓她了,我没事!” 云姨和倩然一起进去,唐诗已经坐了起来,看向倩然红红的眼圈,知道她已经知道龙崎要离开的消息了,出了这样的事情,龙崎也确实没办法再在夏侯府待下去了,就算夏侯夫人挽留致歉,龙崎也绝不可能委屈自己,心下一叹,娘怎么会这样糊涂? 唐诗伸出手,拍了拍夏侯倩然的肩膀,“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夏侯倩然一愣,“嫂嫂有什么办法?” 唐诗宛然一笑,“叫阿崎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 这日,皇上正高坐金銮殿上,和朝臣们商议国事。 经过精心调养,靖江王爷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不顾皇兄的反对,坚持要上朝为皇兄分忧,皇上阻止不了十三皇弟一片为国尽忠的赤诚,只得同意! 为了表现兄弟情深和他对这个救驾皇弟的爱护,皇上特别给靖江王爷赐座,此时,兄弟俩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蜜月阶段。 诸事议完,内侍正准备宣布退朝,忽然听到了外面的高声禀报,“乾国龙崎王子求见皇上!” 皇上一怔,不知道龙崎此时上殿要干什么?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也要表示一国之君的风范,笑道:“有请!” 龙崎在众人的瞩目中进入大殿,很多人并没有见过这位王子,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心中不由自主地暗赞,果真是人中龙凤。 龙崎王子上前,微微颔首,“小王见过皇上!”他是异国王子,不需要向大夏皇上行跪拜之礼! 皇上笑道:“王子不必多礼,不知有何要事?” 龙崎开门见山,高声道:“实不相瞒,小王喜欢上贵国一名女子,恳请皇上予以赐婚,小王感激不尽!” 皇上并没有马上答话,心中暗忖,龙崎说的是定然不是夏侯倩然,他不可能不知道,夏侯倩然已经被赐婚,君令如山,不可能更改,那龙崎又看中的人是谁?又想让他赐婚的人是谁? 龙崎此言一出,朝臣们皆私下议论,龙崎王子看中大夏女子,愿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不动干戈,自然是好事,虽然大多女子都不愿和亲,可这位龙崎王子,一表人才,英姿勃发,洪武俊朗,实是不可多得的人物,不知道是哪家女儿竟有这样福气,让龙崎王子青睐有加,还亲上金銮殿请求皇上赐婚! 皇上面含喜色,“真是大喜事,不知王子说的是哪家千金?” 谁知道,皇上心中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龙崎洪亮的声音在恢弘的金銮殿上空飘荡,飘入每个人的耳朵,“是夏侯府的夏侯倩然!” 此言如同一声惊雷,炸得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龙崎王子对大夏国不熟悉,不知道夏侯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已经被赐婚给先帝十六皇子,不日就要行婚嫁之礼了吗? 皇上却明白,龙崎不可能不知道夏侯倩然已经被赐婚了,龙崎和夏侯倩然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皇上可是心如明镜,那龙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大殿的气氛有些微妙,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寂静之中,众臣皆在心中猜测,这龙崎王子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皇上就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哈哈一笑,“王子心仪我朝夏侯倩然,本是天大的喜事,只是王子有所不知,实在不巧,数日之前,夏侯倩然已经赐给十六皇弟了!” 没等龙崎说什么,皇上又道:“不过王子不必失望,我朝佳丽众多,朕可以将京中名门闺秀都宣来,供王子好好挑选,以示我朝联姻的诚意!” 龙崎早就知道皇上会这样说,笑道:“实不相瞒,小王已经知道夏侯小姐已经赐婚的消息!” 这样一说,更让皇上心生不悦,公然承认已经知道赐婚的消息,还上金銮殿让他再次赐婚,这不是摆明了把他的旨意当儿戏吗? 孟丞相出列道:“王子,既是皇上圣旨已下,夏侯小姐就是十六王府的人,即是有夫之妇,不得再赐嫁给他人,王子还是再看看别的佳丽,相信定然不会让王子失望的!” 龙崎一笑,毫不留情,断然拒绝,“本王子只对夏侯小姐情有独钟!” 皇上脸色开始慢慢不好看了,虽说乾国强大,可他大夏国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这王子居然在金銮殿上如此放肆,完全无视他的旨意,他一国之君的旨意,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可以朝令夕改! 面对满朝质疑的目光,龙崎坦荡道:“众位有所不知,在我乾国,若是两名男子同时喜欢上一名女子,只要这名女子没有正式嫁人,两名男子可以公开比试,胜者即可赢得美人归!” 大殿上一片唏嘘之声,皇上彻底明白了,原来龙崎打的是这个主意,乾国尚武,要是真打起来,十六皇弟哪里是这个剑术名家的对手?估计过不了一招就趴下了,他暗中对郦国丈使了个眼色,郦国丈会意,清了清嗓子,“王子此言差矣,俗话说的好,入乡需随俗,在我大夏朝,只要女子已经定亲,就是男方家族之人,也就是说,夏侯小姐已经是十六王妃,满朝皆知,岂可再能拿来作为比试的战利品?” 龙崎并不意外,姐姐早和他说过,第一步就不好走,他笑道:“不知这位是…?” 郦国丈看着高大威武的龙崎,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惧意,不过还好,旁边立即有人介绍道:“这位是郦国丈大人!” 龙崎恍然笑道:“原来是国丈大人,真是说得好,入乡需随俗,既如此,我以邦交之礼即刻邀请十六皇子和夏侯倩然小姐前往乾国观光,在我乾国比试较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郦国丈顿时语塞,讪讪道:“这…这需皇上定夺!” 龙崎收回了目光,看向高位上正襟危坐的皇上,“本王子是爽直之人,一向有一说一,只要夏侯小姐并未嫁入十六王府,她一日就不是十六王妃,再说,本王子又不是要皇上强行将夏侯小姐赐嫁给本王子,只是想和十六皇子比试一番,若是小王输了,此事绝不再提!” 龙崎王子话中的霸气让众臣默然,一时无言以对,他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虽说已经赐婚,可毕竟没有正式婚嫁,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要硬抢,而是公开比试,以实力赢得美人,还有不少人很是佩服龙崎王子的胆量。 见没人说话,龙崎不再客气,言语之中已经有了淡淡不屑,“莫非十六皇子没有胆量与小王较量一番?” 这等挑衅的语气让人更觉窝囊,一味的畏畏缩缩,不是让人家看不起吗?同为皇家王爷,为什么一个霸气凛然,言语中王者之气肆意流淌,一个却不敢应战,在气势上就输给了人! 皇上暗道不妙,事关皇家颜面,总不能在朝臣面前显得自己很怯懦,很没底气,看来这一场比试势在必行,龙崎王子把他推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只是后悔给了夏侯府准备的时间,没有在赐婚的第二天,就让夏侯倩然嫁到十六王府去。 龙崎见皇上不说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慷然高声道:“不如这样,比试的题目由皇上定夺,如何?” 龙崎王子的自信让有些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主动权都给你了,要是还不敢应战,传出去必定会让天下人嗤笑大夏皇族。 到现在为止,龙崎王子从气度,到胆量上占尽上风,惹来不少人的赞叹,要是再躲避,大夏皇族就是从里输到外。 一直没有出声的靖江王爷忽道:“皇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龙崎王子心仪夏侯小姐,也是人之常情,依臣弟看,不如就让十六皇弟和龙崎王子比试一番,不管佳人谁属,大夏开创以实力论英雄的先举,将来必定传为一段佳话!” 皇上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好吧!”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国王子! 龙崎抱拳道:“多谢皇上成全小王一片情谊!” 皇上微笑,“孟丞相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比试的题目就由孟丞相来定吧!” 孟丞相是成了精的人物,岂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龙崎王子不是在武功剑术在取胜吗?这一次就让这蛮夷之邦的人见识见识大夏礼仪之邦的诸之百家之道,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夹着尾巴走人。 孟丞相很快就有了主意,“微臣遵命,按照惯例,但凡大夏比试,一般为三场,比试经纶之道,三局两胜者为胜,即可迎娶夏侯小姐!” “好,一言而定!”龙崎并不犹豫,也不讨价还价,一口答应,这般果决作风,让人暗暗侧目。 靖江王爷忽道:“皇兄,若三场皆是文斗,未免有些无趣,不如第三场改成武斗,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其实连皇上自己也觉得有仗势欺人之嫌,乾国尚武,大夏尚文,不是摆明了以己之长博人之短吗?传出去必定叫天下人嗤笑,他也不想授人话柄,乐得退一步,“好,最后一场是武斗!” “多谢皇上!”龙崎的声音浑厚有力,底气十足! --- 皇上回宫之后,紧急召来了十六皇弟。 十六皇子本以为没他什么事,最近府中一直在准备迎娶夏侯倩然入府一事,可是突然来了这样一幕插曲,他瞬间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龙崎王子处处大家之风,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将出题目的先决权交给了他,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十六皇弟还输了,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皇上还召来了孟丞相,郦国丈等饱学之士,第一场是比试文采,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公然作弊,要不然让人发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因为龙崎也不是好欺负的。 为防止龙崎王子作弊,他们决定第二场比试棋艺,现场下棋,估计龙崎王子这种蛮夷之士连对弈是什么都不懂,必定十战十败! 虽然十六皇弟虽然文采各方面并不是非常出色,但是皇上相信,胜过龙崎绰绰有余,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还命孟丞相给十六皇弟准备了一个加强版的培训,并不指望他成什么大家,但是一定要在比试中为大夏皇族挣足脸面,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夏侯倩然的归属问题,而是面子问题! 第三场是比试赛马,虽说这一场皇上对十六皇弟获胜没有任何信心,但是这一场安排在最后,只要前面两场胜了,最后一场也就不用比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龙崎王子自取其辱! --- 清心雅筑。 唐诗道:“这里如何?” 龙崎四处看了看,清新优雅,湖光山色,赞道:“好地方,果然是修身养性的绝佳去处!” 唐诗道:“这里是我和阿砚的别苑,你就当成是自己府中一样!”她对娘的做法也很失望,眼不见为净,和龙崎一起搬到了清心雅筑! “那个老奴才死了吗?”龙崎想起在夏侯府的事情就来气,冷冷道。 “大夫说你再刺得深一点就没命了,不过这样也可以让她不再闹腾了,给她一个教训也好!” 龙崎摇摇头,惋惜道:“真可惜,若不是你喊了一声,她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也不看看自己身份,狗仗人势!” 唐诗还未说话,云姨进来道:“小姐,宫里来人了,要求见王子!” “请他进来!” 一名藏青色服饰的公公哑着嗓子道:“王子殿下,皇上口谕,第一场比试诗文,第二场比试棋艺,第三场比试赛马,不知王子可有异议?” 唐诗对龙崎轻轻点头,龙崎朗声道:“你回去复命吧,本王子并无异议!” “是,奴才告退!” 公公走了之后,龙崎不屑道:“你们皇上可真虚伪,假惺惺的询问我的意见!” 唐诗不以为然,“要不然怎么能做皇上?” 龙崎道:“第一场,第二场赢了,第三场就不用比了,果然打的好算盘!” 唐诗轻笑道:“你要是换个角度,就不会这样想了,倩然已经被赐婚给十六皇子,你是后来者,后来者本就应该占些劣势,要不然就是赢了,也不会让人心服口服,只有在占尽劣势的情况还赢了,才是真正的强者!” “姐姐有何打算?” 暮色透过珠帘,白昼越来越短暂,橘红色的霞光铺满雅筑,庭院内,香雾缭绕,唐诗回眸看他,语笑嫣然,“放心吧,我会让你赢的,如果我这么辛苦,最后你却输得一败涂地,不但赢不回倩然,还丢尽了脸面,又有什么意义?” 第八十章 三局两胜 “怎么?每到关键时刻发现没我就不行了?”谢浩远一脸的得意洋洋。 看到他眼中挑衅之色,唐诗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揍他的冲动! 谢浩远唇角弯起,谆谆教导,“身为孕妇,必须气定神闲,波澜不惊,这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才会有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要动不动就暴跳如雷,河东狮吼,有失高门少夫人的身份!” 幸好唐诗早就知道他的性子,也懒得跟他生气,挑眉微笑,“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需要你帮什么忙吧?” “表妹啊表妹,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怀孕了还不得安生,四处折腾,娶了你这样的女人也真是倒霉了!”谢浩远摇头叹息,单手托腮,一脸苦恼之色。 “我相信文状元并非浪得虚名,舍你取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就一桩良缘,更是功德无量!”唐诗笑容明亮。 “我自己孤家寡人,还要我去普度别人,为别人的爱情牵线搭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谢浩远不满地控诉道。 唐诗想起明眸动人的孟时雨,也不同情他,“你明明对人家有感觉,却毫不留情地把人家推开,又能怪得了谁?不是自作自受吗?” 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她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让男人动心也是正常的,不过还没有强大到足以让我放弃自由自在的惬意生活!” 唐诗知道他又要开始天马行空了,打断道:“好了,言归正传!” 他叹息一声,“好吧,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要怎么做?我的美名可是朝野皆知,大庭广众之下,你让我徇私舞弊,这可有损我的正面阳光的形象!” 唐诗忍俊不禁,强忍住笑意和他嘱咐一番,随后正色看他,“明白了?” 他鄙夷地摇摇头,“没有我坐镇,你果然不行!” 唐诗轻笑道:“从来没听说过十六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能轻易获胜,不过我担心孟丞相在后压阵,一定会为难阿崎,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只有勉为其难请大人您出马了!” 他得意一笑,在唐诗面前翘起了二郎腿,“把我化妆成龙崎王子的侍从?亏你想得出来?我可是文明人,又不是野蛮人!” 唐诗无声而笑,“放心,不会有人认出来的,我给你专门准备了络腮胡!” 谢浩远“噗”一声,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随后满脸幽怨地看着唐诗,恨意难消! --- 很快,正式比试的日子就到了,这是唐诗第一次见到十六皇子,身材颀长,有一张很俊俏的脸,皇家龙纹华服,腰间配玉,不过唐诗隐隐可以看到皇家子弟的浮华之气在他身上缓缓流转。 孟丞相主持比试,观战的有端淑太妃,皇上,靖江王爷,皇后娘娘,宣贵妃,夏侯夫人,唐诗,还有郦国丈等人! 十六皇子和龙崎每个人身后都站着四个侍从,面色不善地看着对方,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汹涌的敌意! 孟丞相见时间差不多了,征得皇上的同意之后,便高声道:“第一场是比试诗文,如今已是初秋,两位不妨以秋为题,做诗一首,要求对仗工整,韵律合适,读起来有身临其境之感!” 孟丞相话音一落,立即有内侍摆好两幅巨大宣纸,磨好墨之后,悄然无声退下。 十六皇子嘲讽地看了龙崎一眼,自信一笑,迈着悠闲的步伐上前,皇兄已经和他说过,一切都安排好,不用他担心。 他信步上前,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狼毫,开始落笔,一气呵成,很快,一首荡气回肠的诗就跃然纸上,“好了!”言语中有止不住的得意和挑衅。 立即有两侍从将宣纸抬起,展示给众人看,唐诗看去,写的是:吴头楚尾路如何,烟雨秋深暗白波,晚趁寒潮渡江去,满林黄叶雁声多。 孟丞相道:“果然文采斐然,微臣佩服!”几名观战的皆是出声喝彩,差点就把十六皇子渲染成了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 的确是好诗,不过唐诗绝不相信这诗是十六皇子现场做出来的,从出题到成诗时间快得有点不正常,看来所谓的为表公正,临时出题,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分明是提前就知晓了,这十六皇子演技也不怎么样,表现得太过急切,起码也要装作思考一会之后再下笔,才显得更加真实,不过可能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并无后顾之忧,连戏也难得做,纯粹本色出演。 一方已经胜出,另外一方却迟迟没有动笔,洁白如雪的纸上仍是一片空白,没有半丝墨迹,有些人开始暗笑,现在知道武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吧,这般意境深远的诗哪里是你这种人能懂的?看得懂就不错了,还说写?叫你狂妄,叫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有本事就立即挥毫写下一首旷世佳作给大家欣赏吧。 所有人都看向龙崎王子,他迟迟不动笔,终于直接将笔扔到侍从手中,“贵国崇尚诗文,小王不善,甘拜下风!” 立即响起一片含义不明的笑意,之前的那股狂劲去哪儿了?连写诗都不会,等会对弈的时候,更让你死得好看! 在一片幸灾乐祸声中,端淑太妃却淡定地品着茶,看了身旁的姐姐一眼,轻轻咳嗽了两声,轻笑道:“王子拿得起放得下,连输都输得这么有气度,果真令人佩服!” 那些嘲讽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逝去就僵在了脸上,明显的,端淑太妃欣赏这位王子,从前几天狂妄地说要和十六皇子比试一番,到现在坦然认输,的确处处尽显一国王子的气度,人家并没有撒泼耍赖,输了就是输了,形象不见猥琐,倒更显高大,相反,十六皇子脸上的笑意,怎么反而给人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虽然比试是赢了,可是在气度上输给了龙崎王子。 皇上适时出来救场了,“太妃说的是,既然第一局胜负已分,开始第二场吧!” “微臣遵命!”孟丞相心中思忖,三局两胜,只要十六皇子再胜一盘,第三局就不用比了,第三局实际上是他们随意定的,管他是赛马还是比剑,都没有必要,第二局他们给龙崎王子准备了一个经典的死局,十六皇子扮演布局的一方,龙崎王子扮演破解的一方。 十六皇子执黑子,龙崎王子执白子,孟丞相道:“不知哪位先走?”若是十六皇子先走,会占些优势,若是龙崎王子先,他们就要多费些功夫! 龙崎王子难得地谦让道:“客随主便,你先好了!” 十六皇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便不客气道:“多谢!” 孟丞相正准备宣布比赛开始,靖江王爷对皇上道:“皇兄,有棋无乐,实乃一大憾事,不如辅以琴声助兴如何?” 皇上也觉得这样更有情调,更为雅致,便点头应允,“贤弟所言甚是,传琴师!” 龙崎忽然出声道:“小王就喜欢听我姐姐弹琴,不如就让我姐姐抚琴吧?” 皇上沉思片刻,答应了,他也的确很想再听听唐诗的琴声,再说,龙崎的要求不过分,当然,主要还是忌惮龙崎的身份! 唐诗在龙崎斜对面坐下,一首轻缓安神的曲子便开始缓缓飘荡,大殿内飘荡着龙涎香,香雾袅袅,琴声飘渺,让人看不出这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弈! 十六皇子胸有成竹,心中得意,鄙夷地看着对面的龙崎王子,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拿棋子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这几天突击训练的成果,几个懂行的人都在心中暗笑,别的东西临时抱佛脚或许有用,可是棋理之深,不是你突击几天就可以掌握的,也好,让着蛮夷好好看看源远流长的大夏国粹。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集中在棋盘上,虽然龙崎王子下棋的姿势很生硬,但是奇怪的是,落子的位置并不像新手那样不知所谓,倒像是老手,不过十六皇子并不担心,他早已设好局,只要布局一成,一则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王子,二则可以高枕无忧地迎娶夏侯倩然! 孟丞相仔细观察龙崎落子的位置,有些奇怪,这龙崎王子难道是天赋异禀,几天之内就习成高手?还是本身就会?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他并不担心,准备的死局,就算龙崎王子勉强会下棋,也绝不可能破解。 果然,随着棋局的慢慢呈现,龙崎王子落子的动作越来越慢,十六皇子一派的人脸上的笑越来越张扬。 终于,龙崎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十六皇子见龙崎执着白子,迟迟不落,面含嘲讽的笑意,催促道:“快点啊,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要是比不过本王,干脆像刚才一样,直接认输好了,起码在气度上不输人!” 龙崎王子对十六皇子的嘲讽置若罔闻,反道:“贵国没有规定下棋过程中不允许思考吧?” 十六皇子立时语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这思考的时间未免长了点吧,你要是思考到晚上,是不是我也得陪着你?你莫不是想拖延时间吧?告诉你,就是拖到晚上,你也是输定了!” 龙崎王子不再理他,只是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棋盘,十六皇子挑衅久了便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人家有气度,他也不能落了下风,虽然等得心焦,不过还好有这伴奏的琴声,清柔入耳,如同蓝天里流淌着的白云一样赏心悦目。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六皇子的耐心快被耗尽了,“快点啊,干脆认输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这一次他失望了,龙崎王子嘴角忽然含着一抹奇异的微笑,不再陷入漫长地思考了,“啪”的一声,子落。 十六皇子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马上就发现有些招架不住了,对方越下越快,他刚刚下完,人家就下了,局势渐渐被扭转,对方占了上风! 十六皇子心知不妙,求救的眼神看向孟丞相,孟丞相也傻眼了,想不到这样难解的死局,多少大夏名士都破解不了,今天居然被这异国王子给破了! 死局一破,对方势如破竹,十六皇子再无招架之功,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这一局他败定了! 可是他不想认输,最后一子迟迟不落,虽然他知道,不管落不落,都是败局,无可挽回,能拖一会是一会! 龙崎王子道:“莫非你想拖到天黑?” 十六皇子狠狠地瞪了龙崎王子一眼,只得讪讪落下一子,不敢抬头看皇兄阴沉的眼神,怎么也没想到他礼仪之邦的皇子居然输给了这个蛮夷人? 第二局,龙崎王子胜,棋局结束之后,唐诗的琴声也停止,欠身退下! 皇上看着十六皇弟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心中恼意更甚,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输了?莫非龙崎王子真是个中高手?可现在的境况不容许他继续生气,两人皆是一胜一败,关键在于第三局,第三局许胜不许败! --- 一行人起身前往皇家马场,并不是很远,两刻钟之后,就到了,早已经有人提前去通知,两匹马已经准备好。 龙崎和十六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马场,其他的人在看台上观战。 龙崎俊目扫过,嘲讽一笑,两匹马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看似很公平,实则一匹是真正的良驹,另外一匹却貌似体型庞大,实则后劲不大,他心中十分鄙夷,这皇上真是太小家子气,手段一样比一样不入流,这些根本瞒不过他这种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男子? 两名马夫牵着马,将良驹分给了十六皇子,另外一匹外强中干的分给了龙崎。 龙崎假装不知,潇洒跃上马背,娴熟漂亮的身手让不少人心中暗赞,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十六皇子在两个人的搀扶下上了马,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龙崎王子,龙崎王子看着高远天际,连看也没看十六皇子一眼,“可以开始了吗?” 号角声起,龙崎王子一挥马鞭,跨下之马腾空而起,气势如虹,甩开四蹄,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一开始就把十六皇子远远甩在了后面,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不过十六皇子不急,他虽然骑术不精,不过他知道,很快,龙崎的那匹马就会慢下来,跑不动了,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果然,一会的功夫,十六皇子就跟了上来,轻蔑了看了龙崎一眼,哼,你这个蛮夷跟我斗心眼,还嫩了点。 谁知,没等他高兴,龙崎猛地一鞭抽在他的马背上,马吃痛,立即仰天长啸,前蹄高高抬起,居然把毫无准备地十六皇子摔下马来,摔了个四脚朝天,风仪全无,狼狈不堪。 龙崎王子冷冷一笑,策马离去,在他眼皮底下玩这些小花样,真是找死! --- 看台上,远远地,众人看见先回来的居然是龙崎王子,皇上的脸立即黑成了一块铁,连身边的郦沉鱼都能感觉到皇上浓浓的怒气,不敢说话! 龙崎到达之后,过了老半天,十六皇子才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一见到龙崎王子,大怒道:“皇兄,他使诈!” 龙崎王子道:“十六皇子说的哪里话?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怪责他人?” 十六皇子忍着被摔下来的浑身疼痛,再不敢加快速度,怕被甩下来,艰难道:“他乘我不备…” 龙崎王子立即高声打断了他的声音,看着两匹骏马,声音透着一股异域男子特有的宏朗傲然,“大宛名马,天下难得的良驹,是无价之宝,与的卢,绝影齐名,傲视群雄不可一世,据传就算身上中箭依然能奋蹄疾驰,健步如飞,据本王子所知,大宛名马,在大夏一共就只有两匹,而其中一匹就是这个了吧!” 端淑太妃笑道:“王子好眼力,哀家佩服!”这个皇上,用天下良驹和人家赛马,被人家当场揭穿,脸真是丢到家了! 龙崎王子说的不错,大宛名马,大夏确实一共只有两匹,另外一匹她赐给夏侯砚了。 龙崎王子声音染上淡淡敬意,笑道:“太妃谬赞!” 皇上和十六皇子都心虚,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至此,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十六皇子华丽丽地输了,皇上再不甘愿,也不能出尔反尔,只得将夏侯倩然赐嫁给龙崎王子,事情瞬时峰回路转,皇上怎么也想不到,在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还会有变故? --- 静姝宫。 回宫之后,没等刘嬷嬷开口,端淑太妃就道:“你疑惑了很久吧?” “是啊,奴婢虽不懂棋艺,可也看得出来龙崎王子下棋的姿势并不像是个高手,但是为什么能胜了十六皇子?十六皇子的棋局必定是孟丞相设计的,就算龙崎王子会,也未必能取胜!” 端淑太妃在刘嬷嬷的伺候下靠在贵妃榻上,眼含赞赏的笑意,“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连哀家也刮目相看!” “太妃说的是…?”刘嬷嬷疑惑道,她不知道太妃说的是龙崎王子,还是唐诗? “你说的没错,龙崎王子的确不懂下棋,不仅不懂下棋,也不通音律!” “那他是如何赢的?”刘嬷嬷更加奇怪了! 端淑太妃含笑道:“他只是台前的人,真正下棋的人并不是他!” 刘嬷嬷眼睛一眯,“莫非是夏侯少夫人?” “对,两人对弈,有女子抚琴助兴是由来已久也是约定俗成的习俗,这一点,唐诗很明白,所以借助景焕的帮助,把抚琴的位置安排在龙崎余光所及之处,乾国人大多不束头发,龙崎王子连额前也有头发垂下,是掩人耳目的最佳屏障,每当他低下头,看似在看棋盘,实则在看唐诗的手势,不过别人看不出来!” “这又是如何做到的?”刘嬷嬷确实不解! 端淑太妃笑道:“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大夏国的棋盘由十五条横线和十五条竖线组成,棋子要下在线的交叉点上,只要知道手指的横线是哪一根,竖线是哪一根,两线交叉点就是落子的位置,比如说,唐诗指示横线是第八条,竖线是第七条,那横八竖七交叉的地方不就是落子的位置了?” 刘嬷嬷恍然大悟,可是马上又有了疑问,“那是如何做出指示的?” 端淑太妃道:“琴弦有二十一根,她的左手拇指拨的弦代表是横线,右手拇指拨的是竖线,龙崎王子虽不懂音律,可是目力过人,心思通透,短短一瞥就知道唐诗的所指,脑子也转得很快,精于计算,若是换了一个愚笨的人,就算唐诗可以做出暗示,他也未必可以接收得这么快,他们两人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下连见多识广的刘嬷嬷都心惊不已,一边要弹琴,一边要观看棋盘,一边还要不着痕迹地暗示龙崎王子,在场的有不少是懂音律之人,绝不能让人看出破绽,一个人同时要兼顾这么多,曲子还是临时编的,必须根据棋局的变化而变化,可是刘嬷嬷听不出来任何拼凑的味道。 “那中途龙崎王子停下,是否是少夫人遇到了难处?”刘嬷嬷又想起了一件事! 端淑太妃颔首,“不错,孟丞相设定的死局需要时间思考,就是唐诗也未必能马上解出来,你可能没发现,在所谓的龙崎思考的时间里面,唐诗一直没有动用过双手的拇指,所以龙崎也一直未能落子,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他在等待唐诗!” 原来如此,每一步都想到了,轮到龙崎王子下的时候,少夫人拇指的动作才代表棋盘所指,“那她后来是想出来了吗?” 端淑太妃摇摇头,“不是她想出来的,她这么聪明的女子,实施这么危险的计划,不可能不算计到可能会出意外,必须要有人配合,景焕就是其中一个,不过还不止,棋局变幻莫测,有的人一年也未必能解开一个死局,更何况,她还要同时做那么多事,一边思考,一边要编曲,一边还要弹奏,这无疑会让她分心,所以她还需要一个帮手,及时填补各种缺漏!” “谁?”刘嬷嬷在宫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权谋,面对少夫人如此缜密的心思,精妙的设计,也震惊不已。 “龙崎王子身后有一个人,一定是个中高手,唐诗陷入困境的时候,琴声不能停,又不能无休止的思考下去,是龙崎王子身后的侍从给出了提示,唐诗知道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是愚蠢而冒险的行为,所以她准备了后备军,这个时候,这个后备军派上了用场!” “棋局陷入困境的时候,是后备军给了提示,他身体的右侧正好对着唐诗,这个位置也是事先就设想好的,别人不会注意,唐诗看似在抚琴,实则在看他,他只要用手势表达意思,唐诗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只要稍微点拨一下,很快就知道该往哪边下了!” 端淑太妃说完,就开始闭目眼神,刘嬷嬷听得目瞪口呆,一盘看似平常的对弈,背后居然包含了这么多玄机,少夫人才是真正的对弈人,而且连可能出的意外都想到了,孟丞相设的棋局绝对非常难解,有意给龙崎王子难堪,所以她连军师都准备好了,最意外的是,这一幕尽数落入太妃娘娘眼中。 “那这个侍从是谁?” “如果哀家没有猜错的话,就是翰林院大学士,谢浩远,唐诗的表兄!” 刘嬷嬷花了好长时间才渐渐消化太妃娘娘的话,半晌之后才道:“少夫人这么聪明,第一局也可以想办法赢,为什么要输掉呢?” “第一局是故意输掉的,一是作诗,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唐诗可以作出好诗来,也很难想到办法瞒天过海,让龙崎王子现场写下来,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让对手放松警惕!” “因为若是第一局龙崎王子出奇制胜,第二局十六皇子这一方会异常小心,提高警惕,她实施计划就增加了许多难度,这个女子真是聪慧过人,将对方的心理也把握得这么透彻!” 刘嬷嬷不语,她在太妃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太妃这样称赞过一个女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被震惊填满,这样绝妙的设计,环环相扣,龙崎王子的获胜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刘嬷嬷忽然想起什么,“奴婢听说少夫人又搬到清心雅筑去住了,莫不是又和夏侯夫人闹了矛盾?” “我这个姐姐啊,可真叫哀家无话可说!”端淑太妃睁开眼睛,摇头轻笑,“夏侯元帅和阿砚出门在外,府里清静点不好吗?非得闹得鸡犬不宁!” 刘嬷嬷迟疑道:“有些话奴婢不敢说!” 端淑太妃一笑,“有什么不敢说的?是想说唐诗如此聪慧,定然不会忤逆姐姐,主要原因应该在姐姐身上吧?” “奴婢不敢!” 端淑太妃叹道:“唐诗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她是公主,也没见扬眉吐气,小人得志,她不想让阿砚难做,一直对姐姐恭敬有加,其实姐姐这些时候来宫里,哀家看的出来,她对唐诗的芥蒂也在慢慢减少,也可以说接受现实了,这一次,怕是龙崎王子的事让姐姐不高兴了,许嬷嬷又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不兴风作浪才怪?其实在哀家看来,倩然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说不定乾国更适合她,你也看到了,龙崎王子比十六皇子强多了,姐姐不能因为想把倩然留在京城,就给她一个让她如此抗拒的婚姻!” 第八十一章 谢明正归来 夏侯倩然在府中焦急地等候,根本没办法安静地坐下来,不停地走来走去,探头张望,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让侍女出去看了十几次了,可次次都是摇着头回来,还没见夫人回府的身影。 嫂嫂和阿崎最近都住在清心雅筑,他们就算从宫里回来,也不会回府,只有等着娘回来告诉她了! 夏侯倩然忐忑不安,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娘为什么还不回来,不知道她在府中翘首以盼吗? 虽然阿崎去宫里之前,说他有必胜的把握,让她不要担心,可她也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哪里会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只不过她不甘心就这样嫁入十六王府,成为什么十六王妃,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愿放过,她不停地在心中祈祷,上天一定要保佑阿崎胜利归来,直到连腿都走得麻了,才无力坐了下来! 终于听到外面的侍女快步跑进来的声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小姐,夫人…夫人回来了!” 夏侯倩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到了府门口,看见娘的仪仗缓缓进入,本想问,又害怕是那个她最不想知道的结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娘的脸色,想从娘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可是娘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终于跟着娘到了寝居,夏侯夫人一直阴沉着脸,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夏侯倩然也不敢多问,看到侍女奉茶,急忙上前接过,挥手让她们退下,乖巧笑道:“娘,你辛苦吧,用杯茶吧!” 夏侯夫人“嗯”了一声,优雅接过,看着倩然一脸的殷勤,一双漂亮的眼睛充满期待。 夏侯夫人浅浅饮了一口,忽然开口,淡淡道:“真是没用!” “啊?”夏侯倩然心猛地一沉,阿崎输掉了?她张大的嘴巴合不拢了,完全有可能,为了让皇上答应比试,阿崎把主动权全交给对方了,题目是对方出的,判官是对方的人,好处全被对方占据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赢的可能吗?可阿崎说,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会去努力,绝不会放弃,这让倩然心中燃起了无限热忱的期盼! 可是居然真的输掉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夏侯倩然身子软了下来,一点力气也无,失望到了极点,她还是得去做那个什么十六王妃,有希望还不如没希望,这要命的希望把她从天堂打到了罪恶的地狱! 夏侯夫人看着倩然呆滞无神的样子,心底一疼,叹道:“虽然我不是很满意,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算了!” 啊?夏侯倩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娘的意思是…阿崎赢了?” 夏侯夫人不语,表示默认,夏侯倩然原来黯淡无光的眼眸蓦然透出狂喜的色彩,整个人瞬间如同增添了神奇的活力一样艳光四射,明媚照人,夏侯夫人看在眼里,暗暗摇头,爱情的力量,能让一个妙龄少女起死回生。 今天的这一幕,让她原本让倩然做十六王妃的心思开始动摇,这个十六皇子,以前虽然见过,不过在皇家子弟中,他并不是非常出色,所以接触并不多,今天正面接触之后,连她都对十六皇子的浮躁和张狂不太满意,更何况,他几乎完败给了龙崎王子。 夏侯夫人看着女儿欢快的眼神,语气十分复杂,“这下你高兴了?” “娘,你没骗我吧?”夏侯倩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阿崎不会写诗,不会下棋,是怎么赢的? 夏侯夫人故作不悦道:“要是不相信娘,大可去问你的阿崎去!” 夏侯倩然脸色瞬间发烫,嗔怒道:“娘!” 夏侯夫人看着倩然羞红的脸,心绪杂乱,她已经得罪了龙崎王子,虽然自己也觉得之前的办法不妥当,用龙崎的话说就是太*份了,可是要让她去赔礼道歉,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龙崎和倩然即将成婚,虽然龙崎是乾国皇族,可从身份上来讲,她是龙崎的长辈,是龙崎的岳母,怎么能向晚辈低头?只得安慰自己,毕竟龙崎也伤了她多年的心腹下人许嬷嬷,这笔账就算扯平了,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了,既往不咎! 夏侯倩然开心没多久,就懊恼地意识到了如今娘和阿崎的尴尬关系,娘一向强硬,从来没有服过软,此时更加不可能,这个中间斡旋的人也只能由她去做了! --- 次日,龙崎和夏侯倩然一起进宫探望端淑太妃。 龙崎举起手中杯,声音铿锵,掷地有声,“小王在此多谢太妃娘娘!” 端淑太妃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男的英武勃发,女的俏丽动人,笑道:“哀家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好谢的?” 龙崎和夏侯倩然对视一眼,龙崎道:“我姐姐说过,就算可以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独具慧眼的太妃娘娘,所以一定要我当面谢过太妃娘娘成全之恩!” 端淑太妃哑然失笑,“不必谢哀家,哀家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双方心照不宣,龙崎爽朗一笑,“小王也是特地来向太妃辞行,不日将携倩然回国筹办大婚之仪!” 端淑太妃爱怜地看着夏侯倩然,戏谑道:“你这丫头真舍得离开?” 夏侯倩然忽然心头一涩,“我自然舍不得了,我会经常回来看姨娘的!” 端淑太妃佯怒看了她一眼,经常?这丫头想的真简单,不过看着她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她也不愿让她增添伤感,叹道:“好像还在昨天,你不过还是一个小丫头,一转眼,今天就要嫁人了,从此天各一方,换了谁也舍不得,别怪你娘,她是舍不得你嫁那么远,为人父母之心,少年情动之人是怎么都体会不了的,等以后你们做了父母,或许就能明白了!” 夏侯倩然顿时羞红了脸,咬唇不语,端淑太妃看倩然羞窘的模样,又看向龙崎,笑道:“王子也别见外,元帅和阿砚都不在京中,夏侯府上上下下事务繁多,事事都需要姐姐一个人拿主意,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些事情不必太过计较!” 龙崎会意,知道太妃有言和之意,对这位太妃,他是尊敬加欣赏的,他对别人一直很高傲,对太妃却是恭敬有加,承诺道:“太妃放心,小王谨记!” 端淑太妃满意一笑,对倩然道:“听说你父亲和哥哥就快回来了,你的婚嫁之事也不急于一时,一则要等元帅和阿砚回来,二则哀家和你娘也要花上一段时间给你准备嫁妆,姐姐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可马虎不得!” 夏侯倩然脸色更加发热,一跺脚,转身去了内室,惹得端淑太妃一阵轻笑。 看到倩然走了,端淑太妃语重心长道:“倩然这丫头是夏侯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哀家也对她视如己出,如今就像要把一块珍藏多年的宝玉交到别人手中,万般不舍,以后到了贵国,还望王子多加呵护,哀家和姐姐才能放心得下!” “请太妃放心,小王定会全心全意对待倩然,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端淑太妃一笑,忧喜交加,慈和道:“倩然出身富贵显赫之家,从来不知人间疾苦,有时候真不知是福是祸,也许女人在嫁了人之后才开始真正的成长,她是个娇娇女,一个弱女子能为所爱之人,义无反顾地远赴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需要无与伦比的巨大勇气,这也是姐姐游移不定的原因,你们年轻气盛,是体会不了这些的,虽然我们都是王侯将相之家的人,但是也有一颗殷殷寻常爱女之心!” “多谢太妃娘娘教导,小王谨遵教诲!” 龙崎甚至有一种感觉,太妃虽是夏侯夫人的妹妹,可是比夏侯夫人通情达理多了,说的话也让人如沐春风,轻柔入耳,就是批评的话,也能让你心甘情愿的接受,完全达到了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太妃的意思他听的明白,如今闹到这么僵的地步,双方都有错,个个都是心性极高之人,谁都不愿意服输,夏侯夫人这么做毕竟情有可原,他们也应该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为对方着想,不要只顾自己。 如果当初夏侯夫人这般坦诚地告诉他,希望他可以离开夏侯府,离开倩然,今天的事情不会到这种几乎无法收拾的地步。 龙崎是发自内心地敬重睿智过人的端淑太妃,“小王明白,谢太妃娘娘提点!” --- 天气越来越凉,秋风吹过,掀起一地落叶,落满庭院,华美如画! 唐诗没有让人去打扫,满园落叶,也是另外一种静美,龙崎和倩然的事情总算很顺利,府中已经在准备婚嫁之仪,不过就算忙到天昏地暗,也没她什么事,腹中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行动也不如以前便捷,算算时间,阿砚快回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总是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吃也吃不下,谁也睡不好,究其原因,难道是因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阿砚的信了? 没有看到他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气息,唐诗盼望地都快出现幻觉了,一闭目眼前就是一幕幕血雾弥漫,触目惊心,连心也慌得厉害,坐立不安,无论云姨等人怎么宽慰就是不能释怀,唐诗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夫君征战在外,每个牵挂夫君归来的女人或许都和自己一样,日思夜想,杞人忧天,她也很想安静下来,可是这种心慌慌的感觉自己实在无法控制! 看龙崎和倩然二人花前月下,情浓如蜜,沉浸在婚前的喜悦和期待中,唐诗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告诉他们。 --- 这日,云姨进来,一脸喜色,“小姐,二公子回来了!”她知道,小姐一日没有收到少将军的信,一日就放不下心来,希望二公子能带来少将军的消息! 明正哥哥?唐诗一惊,手中的杯盏竟然差点跌落在地,忙道:“请二公子进来!” 一身戎装的谢明正,风尘仆仆,面含风霜之色,踏步而来,“末将见过少夫人!” 唐诗示意道:“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客气了,哥哥怎么现在回来了?”有些奇怪,明正哥哥已经成为阿砚手下出色的将领,就算要班师回朝,也必定是随大军一起回来,断然没有提前回来的道理! 谢明正面色多了以前不见的沧桑,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道:“战事将完,娘最近身子不舒服,元帅体恤,所以派我先回京看看,也顺便看看你!” 这话里漏洞太多,唐诗闻言,心中的乌云越来越浓厚,前些日子,舅母的确是身子不适,她也上门探望过,不过太医说了,只是天气渐凉偶感风寒而已,而且舅母一向身子健朗,并无大碍,前线正在征战,这个理由根本不足以让明正哥哥扔下重要军务,千里迢迢披星戴月赶回京城,舅母也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风寒就让明正哥哥放弃大好前途,完全没道理! 就算是战事将完,除非是奔丧,否则根本没有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提前回京,最重要的是,唐诗注意到,明正哥哥说的是“元帅体恤”,而不是“少将军体恤”,明正哥哥是阿砚麾下的人,军中等级森严,明正哥哥是行伍出身,不可能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搞不清楚是谁,此话绝不是一时口误。 看明正哥哥一身风霜,连甲胄都未脱去,没有换做家常袍服,怕是连谢府都没有回过,就直接赶来了,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需要告诉自己?唐诗心中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弥漫,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拽住! 雅霜哪里明白小姐心中的担忧?反而兴奋道:“战事将完?真是太好了,那少将军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 谢明正深沉的目光落到唐诗隆起的腹部,欲言又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附和道:“是啊!” 雅霜几乎开心得跳了起来,“少将军回来,说不定正好赶上我们小少爷出世,算算时间,还真有可能呢,本来小姐还一直担心生产的时候,少将军不能回来,现在彻底放心了吧?” 云姨却从二公子生硬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端倪,意识到了什么,不会吧?她忽然觉得手脚冰凉,龙崎王子和倩然小姐的事情了了之后,原本小姐应该放下一块石头,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姐反而更加担心,还私下和她说总是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最近一直没有收到少将军的信,就算前线吃紧,少将军也会每月派人送回两封家书,雷打不动,让小姐安心养胎,不要为他担心,可是这个月,连一封都没有收到,她一直安慰小姐,莫不是少将军军务繁忙,实在无暇他顾?小姐表面上平静,可是实际上根本就放心不下! 今天,二公子的到来,一直支支吾吾,到底想说什么? 谢明正面对表妹静澈如水的眼睛,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勉强笑道:“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府了,你好好休息!” 他不愿多做停留,或者说害怕,害怕再多停留一刻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到唐诗清婉沉静的声音,“明正哥哥,你话没说完就走了,不是更让我心神不宁吗?这岂是你来的目的?” 谢明正脚步一顿,蓦然转身,对上那双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清眸,他艰涩笑笑,“真的没事,少将军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是吗?”唐诗恍然笑笑,那双眼睛的穿透力让谢明正几乎不敢直视,“既是什么事也没有,哥哥又何以如此心急来找我?”唐诗走近他,“明正哥哥,你知道吗?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明正哥哥和浩远哥哥一母同胞,长相上也相差不大,可性情却天差地别,一个不善言辞,一本正经,耿直刚毅,处处充满兄长的稳重可靠,另一个经常故弄玄虚,满嘴跑骆驼,天马行空,不知所云,可以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谢明正缓缓回身,颓然坐下,伪装的平静终于卸了下来,“阿诗,你还记得我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吗?” 云姨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建威将军,以身殉国的建威将军,她不敢再想下去,二公子今日如此反常,以小姐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来,却见小姐的神色不似以前一样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反而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分外美丽,连一直处在兴奋中的雅霜也觉得事情蹊跷,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二公子的表情很僵硬,每一句话都像是挤出来的,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 “舅舅说过很多话,你指的哪一句?”唐诗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不见起伏,也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一字一顿道。 唐诗微笑,“我当然记得,这是诸葛孔明说的话,一直被舅舅视为金玉良言,也常常拿来教导我们,说只要尽了全力就可以了,凡事不可太过强求!” 面对这样平静的表妹,谢浩远不忍再看下去,表妹一向聪颖过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多欺骗自己一刻也是一刻。 他忽然揽住唐诗双肩,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妹妹,你要有心理准备,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雅霜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尖叫出声,“不会的,少将军武艺超群……” 唐诗喝止住了她,看向哥哥,怔怔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明正却久久默然不语,这个噩耗谁也不愿意告诉身怀六甲的少夫人,可是照行程推算,现在大军应该已经准备班师回朝了,用不了多久就要抵达京城,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瞒过聪慧的表妹,她迟早要知道的! 连谢明正自己都觉得,告诉一个怀孕的妻子,她深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的消息,是否太过残忍? 一场战争,多少父母失去儿子,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多少儿女失去父亲,表妹不过是万千妻子中的一个而已! 在军中,最没人愿意去干的事情就是报丧,每一次都是煎熬和痛楚,对每一个人家都是天塌了般的灾难,每一次报丧回来的将士都沉浸在这种悲伤之中,迟迟走不出深浓悲伤阴影。 事情发生之后,山河含悲,全军哀恸,少将军是元帅唯一的儿子,此时元帅却顾不得自己的悲伤,万千将士的生命都交到他手上,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不能自拔,依然若无其事地指挥千军万马,看不出半分异样! 一天夜里,元帅召他进帐,对他说,少将军定期和少夫人通信,以少夫人的敏锐,若是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少将军的信,必定心神不定,难以释怀,对少夫人并无好处,早日知道,或许也能安下心来,少夫人是个坚强的女子,虽然事实残酷,可若能接受事实,总好过一天又一天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等死,比死更可怕。 痛定思痛,元帅还是决定把这个谁都不愿接受的结果告诉少夫人,他是少夫人的表哥,感情很好,由他来说,少夫人可能更容易接受,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临行之前,元帅万般嘱咐,见到少夫人之后,要见机行事,多加宽慰,不可伤及少夫人和腹中孩子。 一路上,他心如刀绞,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表妹,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表妹坦然接受这个事实,这比让他去领兵冲锋陷阵攻城略地都难上千万倍。 表妹身怀有孕,正是一个女子最脆弱的时候,到底能不能经受这种打击?可是表妹的冷静出乎他的意料,也许表妹的坚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窗外秋风吹打着树叶的声音,还有雅霜和云姨嘤嘤的哭泣声,谢明正心疼地看着唐诗,“想哭就哭出来吧!” 唐诗非常奇怪,没有知道这个消息以前,一直觉得忐忑不安,现在知道了,心反而安定了下来,真是佩服公公,果然了解自己,与其让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心思上下徘徊不定,更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直接告诉她最坏的消息! 云姨脸上泪水纵横,哭泣道:“老天怎么会这样不公平,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她?” 可能悲伤到了极点,反而不会悲伤,真正的痛苦是说不出来的,是深藏心底的,能说得出来的痛苦,不是最深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唐诗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时间到底是怎样过去的,许久,唐诗终于哑声开口,“娘知道了吗?” “元帅已经派人告知,只是担心你,所以派我前来!”谢明正说得字字艰涩,少将军和表妹鹣鲽情深,京城里谁人不知? 谢明正每说一句话都是一种煎熬,边城的秋天来得早,现在边城已是深秋时节,寒风呼啸,草木枯黄,可京里的空气中依然有暖意,只是此刻没有人觉得温暖,只是刺骨的寒。 谢明正想起以前报丧的军官说的话,最让人伤心难过的不是那些哭天抢地的亲眷,而是那些一派平静什么也不说的亲眷,对上他们的眼睛,你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那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完全可以将你铺天盖地的掩埋! 在战场上,生命有的时候无比脆弱,谢明正也不敢相信,那样如同谪仙般的少将军已经血染沙场,尸骨无存? 唐诗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尊雕像,一直不语,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了,谢明正实在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和表妹过不去,为什么一定要折磨这样美好的表妹? 云姨见小姐怔怔不动,早已哭红了眼睛,“小姐,你不要吓我,你可不要走了夫人的老路啊!” 唐诗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一如往昔, 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也没有预料中的撕心裂肺,想起他信中甜蜜的承诺,“我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回来,陪着你迎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诞生,等着我!” 每天夜里,她思念着他的温柔,他的气息,“你要说到做到,我们都会等你的!”日盼夜盼,盼着他早日归来,连他的坐骑御风,都赶不上自己思念的脚步,真恨不得上天赐他一双翅膀,立即飞回来! 依稀看去,他们的面目都模糊不清,唐诗缓缓闭目,耳边是厮杀声,号角声,哭喊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热土上。 唐诗木然不动,迷离之间,看见他白衣胜雪的模样,衣袂翩然,倜傥含笑地向自己走来,身后皆是温暖的阳光,铺满大地! 唐诗低下头,看向自己小腹,轻声开口,“我想知道整个经过!” 谢明正看上表妹那双无比认真的神色,似有不忍,“确定吗?” “确定!”唐诗的声音不见悲戚,一直平静如斯,根本看不出来心中的哀恸。 第八十二章 且喜且怜之 数月之前,夏侯元帅亲率十万大军,奉旨征讨叛逆,浩浩荡荡,前往西江城平叛。 西江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天堑众多,是偏安一隅的最佳地方,康亲王爷蜗居在这片土地上,本来可以安安全全地做他的土皇帝,可皇上不会放过他,不铲除这些明里暗里的隐患,皇上的龙椅不可能坐得安稳! 康亲王爷狡兔三窟,借助天险,善于打游击,好几次都封锁了所有的通道,可是他都能从指缝里溜了,每次都有他的侍卫誓死保护他! 不过夏侯元帅到底是战神,利用我军优势,将康亲王爷的军队逼得节节败退,后来的确如同唐诗预料的那样,康亲王爷果然和南清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能南清国认为,敌国相攻,我国之福也,大夏起了内乱,发动了内战,他们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秘密派遣军队暗中支援康亲王爷,又将战争的周期拉长,本来可以早早打完的战争,足足拖了两个月。 纵是如此,也挽不回康亲王爷的败势,他最后的残兵和南清国的援军退守到西江城内一处隐秘的地方,不过却被少将军的人获悉! 少将军定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前后夹击,将康亲王爷的兵马包围,他亲率三千精兵从主栈道进攻,两万大军从背后绕过,直抄敌军的老巢。 少将军亲自领军,敌军相信他所领的军队必定是主力军,会集中精锐部队前来攻击,后防空虚,我军真正的主力军会从后方绕道而行,给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将其一网打尽! 果然,少将军的三千精兵,成功地迷惑了敌人,三千精兵只需要拖住敌军,为真正的主力军争取时间即可,并不需要怎样正面迎击。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可是谁也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短兵相接间,大地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地动山摇,山岳怒吼,巨大的石块纷纷滚落,震起的灰尘在天空中漫天飞舞,天空暗淡无光,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持续了一瞬间,就山河逆转,尸横遍野,少将军和三千精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 唐诗蓦然抓住谢明正的手,声音颤抖,“有没有找到阿砚?” 谢明正摇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他可能还活着?” 谢明正知道表妹在想什么,每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首先都是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当年父亲战死的时候,他也是不敢相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如今的表妹也是这样! 他摇摇头,沉沉叹息,“你是没看到那种惨状,地动山摇的威力非人力可以阻挡,那种力量远远超出了人的想象,巍峨的高山瞬间就夷为平地,地面断裂,裂缝深不见底,河水倒流,翻天覆地,所有的东西都灰飞烟灭,人更是尸骨无存,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士兵尸首不过百余具,其他的……”他实在不忍心说下去! 战争一结束,震感一停,元帅立即派兵前往事发地,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惨烈震惊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有生还的可能。 唐诗总算明白,明正哥哥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什么意思了,任你如何足智多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上天的意思。 “若是少将军还活着,以他的身手,应该早回来了,你要节哀!”他忍痛指出这样一个无情的事实,活在虚幻之中,总不是一件好事! 唐诗是没有见过地动山摇的威力,只能单凭想象,灰飞烟灭,地动山摇,仿佛天地间的怒吼,忽然觉得呼吸一阵阵艰难,人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太过渺小,几乎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后来呢?” “虽说少将军和三千将士全军覆没,可少将军的计谋还是成功了,在这场地动之中,敌人也死伤众多,剩下的被绕到后山的将士一举歼灭,这场仗胜负已定!” --- 消息传来,本来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夏侯府瞬间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悲伤之中,满目锦绣顿时失了颜色。 夏侯倩然哭得死去活来,龙崎终日陪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夏侯夫人本就连日操劳,现在哪里接受得了人到中年,爱子战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病倒在*,夏侯府瞬间一片混乱。 夏侯元帅已经率军在回京的路上,得到消息的名门望族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前往夏侯府吊唁! 身怀六甲的少夫人唐诗如今成了夏侯府的主心骨,平静地安排府中各项事务,如常地接待每一位前来慰问的宾客。 --- 景德殿。 皇上久久地看着手中的加急军报,喜忧莫辨,夏侯砚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平心而论,他想除掉的只是十三皇弟,而不是夏侯府,也只是想压制夏侯府的势力,压制夏侯砚,找找他的茬,挑挑他的错处,威慑夏侯府和十三皇弟,却并没有想过要他死。 此时他的感觉和汉高祖刘邦得知韩信死讯时候的感觉一样,且喜且怜之,又高兴,又同情,又叹息,又可惜。 夏侯府的少主死了,没有了人才储备,以后的夏侯府就不足为虑,这样看起来,这也算是最近得到的各种消息中的一个勉强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唯一遗憾的是,虽然景晖这下子连老巢都没了,可是这只无比狡猾的兔子还是仓皇外逃,遁入民间,销声匿迹,不过已经难以掀起什么大的风浪,皇上相信,以朝廷内卫的力量迟早会把他揪出来! --- 这日,皇上带着皇后郦沉鱼亲临夏侯府慰问,唐诗率领婢女在府门口迎接,微微欠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郦沉鱼急忙上前,扶起唐诗,“少夫人请节哀,不必多礼!” 她得知夏侯砚殉国的消息之后,心情大致和皇上差不多,也是且喜且怜之,不过喜和怜的内容都不一样,喜的是,夏侯砚知道她郦家那么多秘密,突然遭遇不测,怕是还来不及安排后事吧,以后就不用担心郦家的秘密被他人知晓后攻击郦家了,怜的是,夏侯砚俊美如同谪仙,一想起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她就觉得未免太过可惜,真是天妒英才! “皇上,娘娘,请上座,家母病卧在*,不便出来迎驾,还请皇上,娘娘恕罪!”唐诗将他们迎到正厅之后,婉声道。 皇上摇头道:“朕能理解,少夫人不必客气!”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停留在唐诗身上,这个女子,几乎是他见过最美的孕妇了,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此时一身白衣,更是清丽绝俗,恍如瑶台仙子,居然能把一身素服穿出新月清晕不染纤尘的味道,实在是世间少有。 他的声音沉痛起来,“少将军年轻有为,功在社稷,听闻噩耗,朕实在心痛难言,又闻夏侯夫人染恙,特来看望,齐公公!” 齐公公连忙出来,“是!”他命人把大量宫中名贵滋补之物送了上来。 唐诗深深低下头去,“多谢皇上!” 此时,云姨将刚刚沏好的贡茶送上来,欠身递到小姐手中,唐诗接过,送至齐公公手中,“皇上,娘娘请用茶!” 皇上不等齐公公伸手,就亲自来接,手指不经意掠过唐诗的手,唐诗一惊,快速收回自己的手,再次道:“皇上,娘娘请用茶!” 这一幕被一旁的郦沉鱼看见了,冷冷一笑,皇上安抚将军遗孀可真是贴心周到! 皇上此刻近距离地靠近唐诗,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天然女子体香,这种香气沁人心脾,不过面对唐诗的疏离,大概他也觉得此时不妥,接过茶,低头饮了两口茶,亲切道:“少夫人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朕开口,朕无有不准!” 郦沉鱼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丈夫还尸骨未寒,就有人觊觎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唐诗本就有倾城之貌,此刻不施粉黛,一身素衣如雪,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谢皇上!” 皇上满意颔首,看到现在夏侯府满目缟素,处处肃穆,这样的氛围无疑会让一国天子觉得压抑,没坐多久,他就吩咐起驾回宫!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唐诗依然携女眷相送! 唐诗站在府门口,看着远去的皇辇,一直没有收回视线,直到耳边传来云姨的声音,“小姐,外面风大,回去休息吧!” 唐诗一直平静地面对着各种或善意或怜悯或不善的问候,此刻忽道:“云姨,你说我会不会真的像老夫人说的一样,命里带煞?” 云姨大惊失色,“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还有什么乱说不乱说的?以前我是不相信,现在怎么觉得好像是真的!” “少将军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怎能怪你呢?” 唐诗恍然微笑,“我总觉得阿砚一定还活着,我绝不相信他就这么离开了!” 云姨见小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忙命人去把小郡主抱过来,转移注意力,“小姐你看,小郡主多可爱,她在笑呢!” 唐诗看去,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可爱,漂亮的唇形和阿砚如出一辙,正在咧开嘴笑,如同莲藕般的小手正放在嘴里啃咬,唐诗朝她莞尔一笑,上天恩赐的孩子足以让一个母亲重获生命的希望! 第八十三章 府中支柱 秦庄听闻噩耗,匆匆赶来夏侯府,见到唐诗,只一句“阿诗”就哽在了喉中,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两个女子相拥无言,谁也无法相信,那样俊逸若仙的少将军就已经不在人世,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那样的绝世男子,她爱过,阿诗爱过,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暗恋过,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天妒英才? 阿诗嫁入夏侯府,暗中不知道被女人羡慕,如今成了被怜悯的对象,一个年轻的女子,孩子尚未出世,就面临这样的晴天霹雳,她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少将军还可以和以前一样站在权力的巅峰,凯旋归来? “阿诗,你没事吧?”唐诗越是这样平静,她越是担心,要是阿诗哭一场,她反而能放心! 唐诗摇摇头,示意自己真的没事,秦庄无言,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暮色降临,唐诗看着陪着自己整整一天的庄姐姐,婉声道:“姐姐该回宫了!” 秦庄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在外面不忘叮嘱云姨,“好好照顾小姐!” “是,贵妃娘娘!”云姨欠身道。 此时,连云姨也看不透小姐了,她原本一直担心小姐会走夫人的老路,可是她意外的是,小姐出乎意料的坚强,没有哭昏在地,没有郁郁寡欢,也没有怨天尤人,平常得仿佛少将军只是和往常一样去了军中,黄昏日落的时候便会归来! 唐诗知道云姨心中的疑惑,声音轻柔舒缓,“阿砚不喜欢看到我软弱无助的模样!” 云姨恍然,原来小姐是在向少将军践行承诺,少将军走了,如今夫人病倒,元帅未归,这府中之事还得继续,小姐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悲伤,不是不想哭,只是少将军不在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坚强,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停留在自己的悲伤中顾影自怜,云姨觉得心中酸涩不已,眼中不觉盈满泪水! 夜里,唐诗想看天空璀璨的星辰,恍如他含笑的眼睛,可是徒劳无功,只看到墨染的天空,满目岑寂。 不知何时已经睡去,梦里,两人曾经手挽着手,在旖旎夕阳中漫步,湖光山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夜里,他在灯下研习兵法,俊朗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如一副动人的山水画,她为他煮茶斟酒,为他磨墨抚琴,从杏花烟雨到铁马西风。 梦境再动人,终究会醒来,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内室,可以清晰地看见纷飞的尘埃,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如今都成了心头的雨丝和感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哀伤,与身份,地位无关,唐诗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感受着又一个小生命的悸动。 外面等候的云姨听到里面的声音,急忙进来伺候唐诗梳洗,唐诗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初八!” 十月初八?公公快回京了,唐诗不知道公公知道阿砚殉难的消息的时候,是怎样一种难过? 可是再难过也只能强压心底,听阿砚说,他四岁的时候,就被扔到了军中,这样精心磨练的儿子毁于一场天灾,唐诗一想起来,胸中就隐隐作痛,“待会我们过去看看娘,希望公公回来的时候,娘已经康复了!” “是!” 用完膳之后,带着云姨等人去往夏侯夫人寝居,见到一众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唐诗皱眉道:“怎么了?” 一名婢女道:“回少夫人,夫人一直不肯服药,谁也劝不了!” 唐诗接过汤药,轻声道:“你们都退下!” 唐诗一人进入内室,看见娘躺在*上,纤纤柳眉紧紧蹙起,知道她并没有睡,便在*边坐下,温声道:“娘,先喝药吧!” 夏侯夫人睁开眼睛,她一向强硬,过刚易折,此刻格外脆弱,连眼神也不复往日的神采,暗淡无光,看着唐诗久久不语。 唐诗劝道:“我知道娘心里难过,可卿儿不能没有祖母,我腹中孩儿还未出世!”这只怕是唯一能让娘燃起生命之光的东西了! 提到还未出世的孙儿,夏侯夫人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异样的光彩,手指颤抖地抚上唐诗的小腹,声音哽咽,“希望老天保佑,给阿砚留下一个男嗣,夏侯家族的长房也不至于绝嗣,否则我以后怕是没脸面见夏侯家的列祖列宗!” 唐诗一笑,“娘放心吧,昨天太医刚刚看过了,说脉象平稳,跳动有力,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她不过是信口胡说,此时顾不了那么多,娘虽然疼爱卿儿,可偌大的夏侯府,岂能没有一个男嗣来继承?若腹中孩子又是个女孩,娘的伤痛再加上失望,只怕会一病不起! “真的?”夏侯夫人苍白的脸色终于染上一抹艰难的笑意! 唐诗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公公也快回来了,娘要赶快把身子养好,才能迎接孙子的降世!” 唐诗怎么也没想到,娘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刻,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好不容易夏侯夫人终于服了药,唐诗伺候她躺下休养,才起身出去! 离开娘的寝居的时候,唐诗居然意外地遇到了许嬷嬷,看向她,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许久没见阳光,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也不复以前的狠戾,龙崎的剑刺得那么深,许嬷嬷这把年纪,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许嬷嬷养伤的这段日子,销声匿迹,府中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唐诗本来已经遗忘了这个人,如今看到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冷冷道:“站住!” 许嬷嬷见是少夫人,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少夫人!” 唐诗看着她,心中有了打算,如今不管是夏侯府,还是娘,还是自己,哪一个都经不起折腾了,淡淡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许嬷嬷听出少夫人话语中的冷意,忙道:“谢少夫人关心,奴婢已经好多了!” 唐诗也不想多浪费时间,“这京中喧嚣嘈杂,空气污浊,你毕竟上了年纪,这里的环境不利于你的康复,我看乡间山清水秀,天宽地阔,不如还是回老家休养去吧!” 唐诗的话虽说的很客气,可是许嬷嬷还是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冷然,脸色瞬间煞白,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少夫人,咬紧牙关道:“多谢少夫人体恤,只是如今夫人染病,奴婢想继续伺候夫人,这么多年,都是奴婢伺候的,换了别人,怕夫人不习惯!” “不必了!”唐诗冷冷打断她,“如今你自己都需要人伺候,还怎么伺候夫人?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在娘和少将军的份上,我不是第一次容忍你了,如今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许嬷嬷听得胆战心惊,一直以为少夫人是个软柿子,今天才知道少夫人的可怕,“奴婢知罪,请少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夫人病卧在*,少夫人全面接管整个夏侯府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少夫人开始对她下手了! 唐诗诸多事务缠身,哪还有心思和她周旋,高声道:“来人!” 许嬷嬷哪里肯走?在她看来,夏侯府虽然落到了少夫人手中,少夫人此时挟私报复,可只要夫人康复起来,终究还是要回到夫人手里的,以她在夫人面前的资历,岂会不东山再起?“求少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唯少夫人之命是从!” 唐诗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之所以放你一马,不予追究,是看在你对娘一片忠心的份上,你好自为之!” 许嬷嬷自然想继续留在夏侯府,“请少夫人开恩!” “这是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唐诗看去,端淑太妃带着宫中几位嬷嬷和婢女正向这边走来,唐诗迎上前去,“姨娘来了,怎么也没让人宣驾?” 端淑太妃摆手道:“都不是外人了,还宣什么驾?姐姐怎么样了?” “娘刚刚服了药,正在休息!” 端淑太妃点点头,看向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许嬷嬷,“怎么回事?” 唐诗还没开口说话,许嬷嬷就道:“求太妃娘娘开恩,容许奴婢继续服侍夫人,奴婢感激不尽!” 许嬷嬷以前是夏侯夫人娘家的奴婢,端淑太妃自然熟悉,看到唐诗恼怒的脸,心中已经明白,看向唐诗,不动声色道:“你的意思呢?” 唐诗心知太妃一向明察秋毫,不可能看不出现在的情况,她不知道太妃姨娘会如何定夺,道:“此事任凭姨娘做主,我并无异议!” 刘嬷嬷扶着端淑太妃在一旁的白玉石桌旁坐下,缓声开口,“许嬷嬷,你年纪也确实不小了,若能回乡与亲人儿女团聚,不也是一件大喜事吗?” 许嬷嬷见太妃也有此意,心惊不已,“奴婢服侍夫人这么多年,夫人视奴婢为亲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舍不得离开夫人,请太妃明察!” 端淑太妃淡笑道:“宫里的女人日盼夜盼,就是盼着什么时候能放出宫去,回归自由,侯门也好不到哪里去,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如今少夫人大发慈悲,允你回乡,你应该谢恩才是,做人不可没了良心!” 最后的这一句听得许嬷嬷暗暗心惊,太妃的这句话包含着淡淡警告,她沉思半晌,没有退路,只得道:“奴婢谢过太妃!” “你伺候姐姐多年,夏侯府也不会亏待了你,不过你一向是个聪明人,也应该知道规矩,此去还乡,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夏侯府和宫闱之事,否则…” 端淑太妃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听得许嬷嬷心惊肉跳,忙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请太妃娘娘放心!”又恐惧地看了一眼少夫人,“请少夫人放心!” “那就好,你是姐姐跟前的人,哀家允许你亲自向姐姐辞行,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端淑太妃的声音虽然极淡,却极具威严,听得许嬷嬷心尖一颤。 “奴婢明白,奴婢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伺候夫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自请还乡,请夫人恩准!” 端淑太妃满意一笑,“很好,你去吧!” 许嬷嬷惶恐离去之后,唐诗对端淑太妃微微曲膝,“谢姨娘!” 端淑太妃叹道:“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府中遭此灭顶之灾,姐姐病倒,倩然又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帮不上什么忙,元帅还未回京,你又大着肚子,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少了个兴风作浪的人也好,这府里终究是经不起折腾了,哀家能明白!” 面对端淑太妃通透的眼神,唐诗觉得什么都不用说,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是!” 端淑太妃叹息一声,“好在她虽然有些小心思,却对姐姐一片忠心,也不是什么大歼大恶之人,姐姐定会厚赐金银回乡,也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贪心不足的话,谁也容不下她,好了,哀家要去看姐姐了,你去忙吧!” “姨娘慢走!” --- 深秋渐凉,唐诗抱着小秋坐在娴雅清幽的庭院中,小秋似乎能体会到主人的心情,格外地安静,比卿儿那个闹腾的小家伙懂事多了。 唐诗看着花瓣在风中打转,画出优美的弧度,辗转落下,一时无言! “小姐,靖江王爷到了!” 唐诗收回视线,看向那个在风中走来的男子,衣袂飘飘,面容清俊,风仪秀雅! 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曾经他是和阿砚结伴而来,两人诗酒雅兴,畅谈天下,如今夕阳中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身影! 靖江王爷在唐诗身边坐下,看向她的眼中有深深的沉痛,“你不用强颜欢笑,阿砚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受!” 唐诗淡淡微笑,“我不是强颜欢笑,我是真的在笑!” 一片粉红色的花瓣飘落到唐诗光滑如同绸缎的长发上,靖江王爷修长白希的手指将其拾起,放在唐诗面前,唐诗道:“花都落了,冬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明天的春天,它还会再开的!”靖江王爷的声音透着淡淡怜惜。 “你是否也相信阿砚已经不在了?”唐诗阖目微笑,四周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第八十四章 元帅回京 时节是很奇怪的东西,每一年的春天和秋天,这两个让人诗意*的季节都格外地快,而炎热的夏天和寒冷的冬天,这两个不怎么讨喜的季节,却像是永远都过不完似的,遥遥无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在初冬来临的时候,夏侯元帅的大军浩浩荡荡抵达了京城。 主力大军驻扎城外,夏侯元帅带领三千亲卫入城接受封赏,皇上携皇后亲往九天门外迎接,还在宫中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一干平叛功臣都受到嘉奖,极尽殊荣。 这一幕盛况唐诗没有去,夏侯府的人也没有去,谁都没有心情,听明正哥哥说,其实每一个真正的将军都不喜欢这种所谓的庆功宴,死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有什么好庆祝的? 唐诗闻言,只是微笑,当权者可不这样想,像这样想的也当不了当权者,皇上应该是真的开心,她知道,夏侯砚的骤然离去,对皇上来说应该可以算得上一个好消息,至少,在皇上看来,景焕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从上次皇上居然派刺客暗杀景焕就可以看出,皇上慈和表面下对景焕的深切恨意,欲除之而后快! 夏侯元帅接受皇上的犒军之后,心情沉重地回到夏侯府! 唐诗扶着娘,夏侯倩然,龙崎王子等候在府门口,远远地看着元帅仪仗归来,本来应该是欢呼雀跃的场面,可是谁都没有动,直到元帅策马到达眼前! 唐诗看见公公眼中布满血丝,神态却依然庄重严肃,戎马一生,到头来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悲辛自不与外人道。 膝下唯一的公子,名满京城,文韬武略,将帅之才,如今英年早逝,有人嘲讽,也有人唏嘘,无论是什么,唐诗都坦然接受,夏侯府站在权力的核心,岂能不招人嫉恨? 夏侯夫人看见夏侯家族的顶梁柱回来,一时有了依靠,嘴角终于浮现一抹苍白的笑意,眼睛却湿润起来! 夏侯倩然看见父亲回来,快步上前,哽咽道:“爹,哥哥他……?” 夏侯元帅眼神忽然露出几不可见的痛楚,唐诗知道,对于一个将帅来说,就算是天塌下来,人前也是不会流露半分软弱的,仿佛公子夏侯砚只是和以前一样离去,很快就会归来。 唐诗上前,一如往昔,“阿诗恭迎公公回府!” 夏侯元帅的深沉眼眸只有在看见唐诗的时候,才流露出勉强笑意。 纳兰宏逸跟在夏侯元帅后面,翻身下马,将少将军生前的衣物交到唐诗手中,一言不发,神情肃穆! 唐诗看着眼前熟悉的银色战甲,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不似往日的味道,她喜欢看他一袭寻常白衣胜雪,也喜欢看他盔甲飒爽的模样,将门出身的公子,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散发出熠熠光辉! 一声熟悉的马嘶声惊醒了唐诗,抬眼看去,一名士兵牵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是他视如生死兄弟的座驾,御风,大夏国仅有的两匹大宛名马中的一匹,马还在,主人已不在! 没有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儿子遗物的时候不会悲痛欲绝,夏侯夫人受不了引以为傲的爱子如今只有遗物回来,身子一晃,差点晕倒,幸好身边的奴婢们及时扶住,才勉强没有摔倒,看向丈夫庄严肃穆的脸,夏侯夫人心下无比悲凉,到了现在,她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所有的人都担心唐诗会受不了,会伤及腹中孩子,夏侯府的人谁不知道少将军和少夫人的恩爱情深?可是唐诗没有,反而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御风头上的马鬃,神态安静,面含恍惚微笑,想起曾经他骄傲自信的声音,“这是我的坐骑,叫御风,它性子刚烈,从来不让别人骑他,你是第一个他不反对的人!” 那些温馨美好的记忆如今都在哪里?唐诗心中不停地问自己,阿砚,你到底在哪里?你能舍下你的这些亲人,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吗? --- 元帅凯旋归来,皇上对夏侯府多有封赏,煊赫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到夏侯府,彰显着皇上的皇恩浩荡,按例,作为将军遗孀的少夫人唐诗应该入宫向皇上谢恩,可如今唐诗身子不方便,此事只能往后面推,好在皇上也不急于一时! 夏侯元帅回府之后,夏侯夫人的身子还是时好时坏,有的时候甚至会精神恍惚地说见到了阿砚,太医也束手无策,心病只能心药医,夫人是太过思念少将军,药石无灵,好在元帅回京之后,便将军中事物大多交给麾下将领们打理,他常常留在府中陪伴夫人,给了夫人无限慰藉! 夏侯砚不在了,夏侯府改变了很多,连平常以军中为家的夏侯元帅都常常留在府中! 这日,唐诗去看望娘,温馨一幕映入眼帘,她忽然停下脚步,舍不得去打扰,嫁到夏侯府的日子可不短了,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公公扶着娘走出来,在雕栏玉砌的亭台处坐下,接过婢女送上来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娘喝药,而此时,婆婆就像个听话的孩子,脸上带着难得的微笑,公公拿惯了长剑铁戟的手显然不擅长做这种事,手脚笨拙,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乌黑色的汤药甚至溅到了婆婆的衣襟上! 唐诗对公公婆婆之间的事情知道得极少,她一向和婆婆不太和睦,大概就属于那种天生的陌生人,一开始婆婆就讨厌她,到后来就算不讨厌也亲近不起来,虽然同住在夏侯府,可相互的来往并不多,公公平日都在军中和朝中,回府的时候也很少,唐诗更是少见过公公婆婆在一起的时候! 在她想象中,公公婆婆之间的感情应该是淡漠的,可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想象,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指挥千军万马,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铁血男人,竟然会做这种事,那他对自己的夫人必定是有深情厚谊的,就是寻常百姓,老来丧子,也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在这样的灾难之中,两个人的相依相偎尤为珍贵,或者说阿砚的离去让两个人体会到相濡以沫的感情,真是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唐诗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正准备转身,却看到靖江王爷熟悉的身影,对他无声一笑! 阿砚战死的消息传到京城以后,他就常来夏侯府,看望姨母,看望倩然,也看望唐诗,他温声道:“不累的话走走吧!” 唐诗点头,两人信步走到了府中的梅园,唐诗摘下一朵还未开放的花枝,轻声道:“我真想不到公公还有这样细心的时候!” 他微笑,声音温雅低醇,“如果不是阿砚突然罹难,我想也很难看到!” 唐诗不懂他为何这样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在你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很淡漠,不是吗?”他一语说出了唐诗的困惑。 唐诗眼眸晶莹的看着他,“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今天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应该只是我的错觉而已,二十几年的夫妻毕竟和年轻人不一样,他们有另外一种相处方式,是我自己太狭隘了!” 他轻轻摇头,“其实不是你的错觉,姨父和姨母的确是相敬如宾,我想是因为阿砚的离开让他们意识到了相伴一生的伴侣的重要性吧!” “怎么说?” 他声音低沉,“其实我也是听说的,当年我还没出世呢,都是贵族,这些事情也不容提起,听说姨父当年是夏侯府嫡长子,在娶姨母之前,曾和另外一名女子两情相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反而娶了姨母!” 唐诗莞尔一笑,还道是什么大事呢?“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过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和相守一生的不是同一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名门望族,情情爱爱本就是奢侈品,不管是两情相悦,还是举案齐眉,只要占有一样,就应该觉得庆幸了!” 他深以为然,“是啊,这么多年下来,姨父和姨母也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总比相看两厌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好得多!” 唐诗想起娘病倒之后苍白的脸色,轻声道:“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娘强横跋扈,可是她是一直在为夏侯府付出,把一生都献给了夏侯府,公公每一次出征,她都会经历内心的煎熬,这种感觉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这么多年,公公自然都看在眼里,我相信,生死与共二十几年的情谊能远远胜过少年时候的春情萌动!” 靖江王爷颔首道:“可是年轻人未必懂得!” 唐诗看着他,哑然失笑,“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姨娘了!” “谁叫你姨娘是我母妃呢!”他忍俊不禁! 两人一起笑出声来,唐诗道:“还有两个月孩子就出生了,等孩子生下来,我想去阿砚征战过的地方看看!” 靖江王爷脸色微变,目光沉定,沉默半晌终于道:“逝者已矣,姨母与姨夫可以不接受这个事实,可你还年轻,总要往前看!” 唐诗一怔,她本就是心思通透的女子,景焕的情意她并非完全不知道,阿砚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他频繁地来到夏侯府,大家都是冰雪聪明之人,有些事情不说破最好,说穿了对大家来说都是难言的尴尬! 唐诗移开目光,看向远方,“虽然现在外面有人同情我,也有不少人在嘲笑我,可是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很幸运的女人!” 靖江王爷眉心一蹙,一个女人,身怀六甲,心爱的夫君血染黄沙,生死两隔,竟然还在说自己幸运? “他的感情足以让我回味一生,更令我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可以一直陪着我,我会用心把他们抚养长大,将来成为和他们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人,每当看到他们,就像看到阿砚一样,他一直都在我心里,从未离去!” 靖江王爷目光深深,凝视唐诗,从来没有这样钦佩过一个女子,他对她一直都是既敬又爱,他们不仅仅是表嫂和表弟的关系,更是政治上的盟友,密不可分。 静默中,唐诗幽幽开口,意有所指,“有些感情就像茶一样,从苦到香,岁月越长,越容易品出味道,如果爱着对方的话,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开心,只要见到他,连心里都是敞亮的,如果不爱的话,所有的付出,对对方来说,说不定是一种负担!” 靖江王爷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阿砚临走时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不管怎么样,我会把这个承诺一直践行下去!” 唐诗握着花的手一顿,默然不语,把目光投向遥远天际! --- “姐姐!”龙崎洪亮爽气的声音传来,如今夏侯府满目肃然,无人喧哗,只有他的大嗓门老远都听得见! “今天怎么没有陪着倩然?”唐诗一边查看夏侯府的账册,一边问他,如今这些府中理家之事也落到了她的手中! “倩然要陪,姐姐自然也要陪!”他慨然在唐诗面前坐下,脸上却掠过一抹不自然! 唐诗看在眼里,甚是奇怪,这个表弟还有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怎么了,和倩然吵架了?” 他摇摇头,“不是,是皇爷爷要我回国!” 唐诗的动作慢了下来,夏侯府才办完丧事没多久,现在怎能提再婚嫁之事?再说,阿砚走后,娘就剩下倩然一个女儿,她岂能不在府中多陪陪娘?至少也要等到来年春天,婚事才能再提起。 唐诗思考了一会,“让我和爷爷说吧,你就留在府中,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再来筹备这些事情!” 龙崎懊恼道:“姐,虽然皇爷爷什么都会依着你,不过这事我看他不会同意!” “为什么?这难道是很过分的要求吗?”她再不合理的要求爷爷都会同意,为什么现在反而不会? 龙崎加重了声音,眼眸明亮,“因为皇爷爷让我带你一起回去!” “啊?”唐诗手中的账册被风吹得呼啦作响,掉在地上,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让龙崎再说了一次,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么?” 龙崎解释道:“皇爷爷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他放心不下你,想接你回国散散心,以前你是走不开,如今夏侯元帅都回府了,我们就回去看看吧,你是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之后,皇爷爷一直都很挂念你,所以才派我来看你!” 唐诗看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心中却知道,这要是一走,估计就再回不来了,皇爷爷在想什么,她岂能猜不到? “就散心这么简单?”唐诗挑眉看他! “当然!” 不过在唐诗逼人的目光中,他只好老实交代,“不瞒姐姐,皇爷爷刚得到驸马爷战死沙场的消息的时候,就立即命我把你带回去,我当时是看夏侯府一团糟,再看倩然那么伤心,也不忍心,就好说歹说地劝皇爷爷收回成命,我可是一直替你挡着,现在两个月过去了,我也挡不住了,皇爷爷军令如山,以前我怕你烦心,没告诉你,现在我也是没办法了!” 唐诗一直不语,见姐姐一直不说话,龙崎终于忍不住了,在他看来,皇爷爷做的很正常,“姐姐,你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还要谨守着那些尊夫重道的东西,孤苦伶仃地过完下半辈子?然后给你竖个桢洁牌坊,万世传颂,让后人顶礼膜拜?” 唐诗哭笑不得,可又无话可说,帝王的思维方式本身就不同寻常,以前皇爷爷同意她留在大夏国,是因为夏侯砚,现在夏侯砚不在了,他的孙女没有任何必要再留在大夏国! 虽然看似不近人情,可这不是爷爷需要考虑的东西,乾国唯一的公主,岂能刚刚成婚没几年,花样年华,还没满二十岁,就开始守寡?这是爷爷万万不能忍受的! 皇爷爷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为一个已经不在的驸马守寡一生的,以前夏侯砚还在的时候,爷爷就说,高贵的公主理应由乾国最强大的武士相配,如今她更是没有理由拒绝了,若是她回去,爷爷什么事都会依着她,这件事却万万不会依着她。 唐诗看着龙崎,一字一顿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你会希望倩然怎么做?” 龙崎是民风彪悍的乾国长大的,慷慨道:“我才不希望她为我傻傻的守一辈子,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地支撑一个家族的辛苦吗?我自然是希望她可以再嫁个好人家,难道驸马爷希望你一个人青灯孤影地为他守一辈子?” 听到他的答案,唐诗蓦然觉得自己真是问得多余了,在大夏国,女子从一而终被视为道德的典范,赢得众人的称颂,可在乾国,女子再嫁,比比皆是,他们的胸怀,他们的爱情观不一样,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一样的人! 龙崎的话让唐诗无法辩驳,只得道:“你不会明白的!” “谁说我不明白?我又不是孩子,你真是迂腐加顽固!”龙崎的声音蓦然大了起来。 唐诗决绝道:“不要说了,自从我嫁进夏侯府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是夏侯府的人,命运和夏侯府相连,我绝不会离开!” 看到姐姐的脸色,龙崎僵持半晌之后,声音终于软了下来,“我可是站你这边的,我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你在大夏长大,身子虚弱,受不了折腾,这万一要是在路上生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是万分危险,我百般劝说,皇爷爷才勉强同意让步,说你临盆之后,就一定接你回去,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他到时候还会派睿王兄过来,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唐诗目瞪口呆,爷爷的霸道冷冽她可是见过的,说到做到,绝不含糊,她心下一颤,手不自觉地放到自己腹部。 龙崎看着唐诗苦恼的脸色,劝道:“你们这里有一句话,叫什么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你不要为了一个什么桢洁的虚名,搭上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我相信驸马爷最希望看到你生活的快快乐乐,而不是愁眉苦脸,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中,对吧?” 唐诗正准备反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轻咳嗽声,两人同时回头,“王爷!” 靖江王爷颀长的身姿出现在光影斑驳处,也不知道听两人说话说了多久了? 龙崎王子见到靖江王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坦然之色,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靖江王爷的目光飘过龙崎,又落到唐诗的身上,目光深沉,掷地有声,“王子请放心,本王定会好好照顾少夫人!” “你凭什么照顾我姐姐?”龙崎根本不为所动,快人快语,目光中透着执拗,“就因为我姐姐是你表嫂?你难道不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丈夫的位置是谁都不能替代的吗?” 靖江王爷见龙崎王子神情激动,他也是在皇家长大的人,自然知晓皇家人的自私和霸道,完全没有要一位尊贵的公主为已逝的驸马爷守寡一生的道理! 历代皇室,驸马逝世,公主再嫁的先例比比皆是,汉代有名的平阳公主不是先后嫁了三位驸马吗?虽然在常人看来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在皇家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嫁给阿砚的不是唐诗,而是长宁,等阿砚丧期一过,皇家也会为她物色新的驸马,虽然在情理上难以接受,可是这就是现实,情理在皇家本就是罕见的东西! 唐诗在乾国皇室的地位独一无二,乾国皇帝的作风他也是听说过的,难道真的由着他们把唐诗抓回去?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他按捺下性子,“你应该尊重你姐姐的意思,你以为这样她就会开心吗?” 龙崎道:“姐姐开心不开心,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姐姐还不满二十岁,还有大半辈子就要在守寡中度过,这样姐姐就会开心吗?总之,我皇爷爷绝不会让姐姐一个人留在大夏国的!” 靖江王爷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唐诗就道:“好了,不要吵了,我头疼,阿崎,你先回房去!” 龙崎看着姐姐紧皱的眉心,只得道:“好吧!” 第八十五章 改变的东西 飒飒秋风中,靖江王爷正色看着唐诗,一字一顿道:“我刚才是说认真的!” 唐诗面对那双灼灼的眼睛,心下慌乱,立即移开了视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何况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我不是怜悯你!”他脱口而出,目光饱含炽热,“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那个时候,我正在山上打猎,那样的荒山野岭,一个皎洁如月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正在寻找一只小白兔,像极了误入人间的精灵!” 看唐诗朱唇紧抿,沉默不语,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可能你都忘了吧,那样匆匆一瞥之后,我一直盼望着能再见到你,虽然成年之后,我身边的女人很多,可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有这样强烈的思念,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还没等我查出你的身份,就再见到了你,我当时很开心,可倩然马上就告诉我你是阿砚的夫人,也就是我的表嫂,我心中的那种失望你是不会明白的!” 看唐诗一脸的淡然,他自嘲一笑,“我知道阿砚喜欢的女子必有过人之处,你和阿砚鹣鲽情深,我只能默默地祝福你们,如今阿砚不在了,我也一样难过,可龙崎王子说的也有道理,对一个女人来说,丈夫的角色是谁也替代不了的,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承担这所有,你若是不想回乾国,就必须有让你爷爷足够放心的理由,让我来做这个理由,好吗?” 唐诗的手指紧得发白,景焕在她和阿砚情投意合的时候,默默守候,现在阿砚不在了,他希望给自己温暖,给自己依靠,尽管他是真诚的,可是唐诗注定无法回应,她所有的爱恋,都随着阿砚的离开,戛然而止,再也泛不起情感的波澜,繁华落尽,山盟犹在,人已远去,那种痛苦只有自己能体会。 她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生生世世爱着自己,可以享受人世间最极致的爱恋和快乐,可是既然上天没有给她,她唯有把阿砚的心愿践行下去,而不是扔下需要背负的东西,自己一个人去追求新生的快乐! 唐诗回眸看他,话锋忽转,“如今朝野动荡,各派势力相争不下,王爷的处境并没有根本的变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可王爷倒好,此时竟还记得儿女情长!” 靖江王爷脸色微变,随即目光深沉地看着唐诗,半晌才道:“照顾你和得到我想要的,这两件事有什么根本的矛盾吗?” 唐诗立时语塞,侧过头去,“现在我不想谈论这些事情!” “我知道,我会等,等到你愿意给我机会的时候!” --- “最近请你出来走走,一直不肯,今天终于想通了,肯赏脸了?”谢浩远笑道,表妹肯出来见他,就说明已经渐渐从夏侯砚骤然离去的惨痛经历中走了出来,况且,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容表妹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唐诗看着他,不耐烦道:“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话就少说了!”两个月来,这些话一直不绝于耳,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虽说不能对别人的好意妄加揣测,可是对一个遗孀来说,真的不想听到这些话,除了增添烦恼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谢浩远鄙夷道:“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有那么没品吗?这些话只适合二哥说,根本不适合我!” 唐诗四周看去,平日人声鼎沸的明心楼,今天居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奇道:“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我们不是人?”谢浩远吃惊地反问道。 唐诗没好气地盯着他,他故作害怕,耸耸肩,“自从上次娘去夏侯府探望过你之后,就一直很担心,怕你想不开,我跟她说你不但还活着,生命力还跟野草一样顽强,可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很固执,她偏偏不信,还说我们年轻人说得来,要我多陪陪你,开导开导你,以免你殉情自杀,去追随夏侯砚,一定要看好你!” 唐诗啼笑皆非,“谢了,我说的是怎么没有别的客人?” 他漫不经心道:“我把明心楼包下来了,怎么会有别的客人?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撞到了,夏侯元帅还不劈了我?这孩子可是夏侯府唯一的希望了,我岂能不小心翼翼?” 唐诗噗嗤一笑,“我又不是水晶做的,没那么脆弱,不需要草木皆兵!”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温室里的花,可小心使得万年船,你看看外面,夏侯元帅派了多少侍卫保护你?” 两人谈话间,有两名小姑娘端着酒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桌,谢浩远慷慨大方,豪气千云,“今天我忍痛请你们母子两人,你可以敞开了吃,不用替我省,本少爷有的是银子!” 唐诗轻笑出声,也不客气,拿起筷箸就准备开始吃,忽然发现眼前低着头的小姑娘有些眼熟,“抬起头来!” 那姑娘怯生生地抬头,唐诗和谢浩远皆是一惊,这不是唐雅吗? 一身粗布衣服,荆钗布裙,唐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雅看见姐姐,像看见了久违的亲人一般,眼泪流了下来,十分委屈,“姐姐,我在这里做工啊!” 唐诗眉头微蹙,掩去心中的不快,“你在这里多久了?” “三个多月!” 谢浩远重重地放下筷箸,很是不悦,“三个多月?我以前来这里怎么没见过你?” 唐雅面对谢浩远不善的目光,低声道:“我以前一直在后院帮厨,是最近才调到前面来的,想不到今天遇到了姐姐和三公子!” 谢浩远似笑非笑,“是吗?那还真是太巧了!” 唐雅在这里出现的确不是偶然,自从唐一鸣的县令被罢黜之后,贬为普通的衙役之后,只有一份微薄的俸禄,没有什么其他的油水可捞! 俸禄虽少,可在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也可以过得下去,但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但唐一鸣过不了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当家娘子安梦瑶也是在大家族待过的,甚至还曾做过四品大员的妾室,是见过繁华,见过世面的人物,哪里受得了捉襟见肘的生活? 这般节衣缩食,要什么没什么日子实在过得憋屈,安梦瑶做梦都在寻找翻身的机会,当初攀上老爷,以为攀上了棵大树,必定一世锦衣玉食,穿金戴银。 她和云裳,是当年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不过夫人看似更加喜欢云裳,她便和云裳暗中较劲,一定要比她强,混成主子,如愿以偿,可现在都差点被人家踩到地底下去了,人生无常,她实在不甘心! 现在她已经人老珠黄,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就是两个女儿,指望着她们能钓上金龟婿,飞黄腾达,早日摆脱这样的苦闷日子! 如今唐家最近的庙就是大小姐,可是每当她试探地向老爷提起的时候,老爷立即虎着脸,她也不敢多说,心知怕是此路不通,见老爷得罪了大小姐,她常常私下埋怨老爷打乱了一手好牌! 她能等,可雅儿不能等,已经过了及笄之年,陆续有些人家上门提亲,安梦瑶问清楚他们的身份之后,气得将他们打了出去,一介平民也敢上门提亲? 可以如今雅儿的身份,也只能嫁给这些人,安梦瑶万分不甘心,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招好棋,云裳的侄儿阮名扬如今在谢家三公子手下做事,有三公子提携,将来也必定能混个不错的前程,而且,她看的出来,大小姐对阮名扬不错,要不然上次就不会大费周章为阮名扬洗清冤屈了,不如把雅儿嫁给阮名扬,大小姐看在阮名扬的面子上,自然不会亏待雅儿! 在安梦瑶心中,雅儿是唐家小姐,嫁给他算是下嫁了,安梦瑶此刻还没有从过去的优越感中走出来,阮名扬以前可是唐家呼来喝去的人,她在他面前也趾高气扬惯了,官太太的架子被她拿捏得淋漓尽致! 谁知,她满怀希望地去找阮名扬的时候,万万想不到被拒绝了,阮名扬说他已经定亲,不过因为遇到一些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正式迎娶,婉拒了安梦瑶的提议。 安梦瑶想不到自己女儿要下嫁,对方还不要,恼羞成怒,暗骂阮名扬忘恩负义,黑心烂肝,刚刚混出个人样,就忘了老爷提携之恩了。 尤其是得知阮名扬的未婚妻居然是雅霜那个丫头的时候,她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浑身颤抖,雅霜是丫鬟,可她的雅儿是小姐,阮名扬宁可娶一个丫鬟,也不愿娶雅儿?真是有眼无珠! 安梦瑶气鼓鼓地回到家中,好几天吃不下饭,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雅儿嫁入豪门,气死这个阮名扬,可想嫁入豪门,首先要有机会接触到豪门公子才行,要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安梦瑶制定的计划是首先要进入豪门做丫鬟,可豪门的丫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求极高,有些人家的小姐都不行,唐雅去应征了好几次,都被唰下来了。 不管是安梦瑶还是唐雅此时都深受打击,恰逢明心楼招人,安梦瑶听说,明心楼是京城第一酒楼,平日多有达官贵人微服来此用膳,心下一动,这也是个接触到上层人士的大好机会,安梦瑶便让唐雅来这里应征,这一次很幸运,就被选中了,被召进来做杂役! 由于唐雅的刻意宣传,很快,酒楼的帮工们都知道她就是夏侯少夫人的妹妹,有的羡慕,有的嘲讽,甚至还有人帮她出主意,明心楼厨艺妙绝天下,平日多有王孙公子到来,要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尤其是唐雅听说明心楼以前有位姑娘被一位公子看上之后,就带回府中,从此脱离了苦海,她更是艳羡不已,若是她也能遇到一位豪门公子看上她,该有多好! 可唐雅的运气不是很好,来用膳的人虽然非富即贵,可明心楼规模庞大,像她这种刚刚入行没多久的,掌柜基本不会派她去伺候那些身份显贵的客人,她没有什么机会接触! 酒楼一向是坊间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唐雅到了明心楼没多久,就听说了夏侯少将军英年早逝的消息,震惊不已,那个俊美无铸偏偏又眼神凌厉的姐夫,不在人世了?她立即告假回家和娘商量! 安梦瑶听说了之后,先是震惊,后是喜悦,十分得意,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大小姐不是一直趾高气扬吗?现在丈夫都死了,让你再傲去,让你再得意去,真是活该,你这个灾星根本就没享福的命! 不过安梦瑶也是聪明的人物,善于权衡利弊,夏侯少将军虽然死了,可夏侯府还是赫赫有名的高门,人家拔根毛比她的腰还粗,不能断了这个联系! 当初是夏侯少将军说不准她们去夏侯府的,现在发号施令的人不在了,号令也就自然而然地取消了,毕竟血浓于水,让雅儿立即回到明心楼等待时机,只要见到谢家的人或者夏侯府的人过来用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没过多久,就今天听说酒楼来了个大人物,包了整座明心楼,这样的大手笔,必定不是一般的人物,唐雅更是心痒痒地跑到前来,惊异不已,居然真的看见了姐姐和谢家三公子,她知道机会来了,好说歹说让一位资深的姐姐把上菜的机会让给她。 她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姐姐带她离开,她想嫁入豪门之路四处碰壁之后,终于明白,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她如今的身份和普通人家的女孩没太大差别,也没什么优势,像她这样想靠嫁入豪门一步登天的女孩太多了,姐姐的运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让她嫁给一个凡夫俗子她又不甘心,如今只有借助姐姐这个平台攀上高枝,不可能金佛不拜,去拜泥胎! 少将军战死之后,姐姐必定很脆弱,这个时候的人也容易心软,求一求姐姐,很有可能就带她入府了,一想到夏侯府的奢华雅致,她就神往不已,虽说少将军不在了,少了一个攀登的机会,可若是能借助夏侯府,嫁入门庭相当的人家,也是不错的选择! 明心楼的人见唐雅的姐姐来了,都躲在屏风后来偷看,两个姐妹,一个凤钗玉簪,宝镯嵌金,名贵绸缎,珠玉闪耀,尽是大家气派,另外一个灰布麻衣,可怜兮兮,只是酒楼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役,对比间,天差地别,很快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唐雅听到之后,心中暗喜,娘说名门的人最注重面子,姐姐自然也不例外,可让她失望的是,姐姐一直无动于衷,咬唇哭道:“姐姐,爹爹要把我许配给一个老县令做妾,我不肯,所以就逃出来了,躲在酒楼做事,求姐姐救救我,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可怕的家了!” 唐雅一边哭,一边偷看姐姐的脸色,身后的那些酒楼小厮也一直指指点点。 “你忘记了,少将军曾经说过,只要夏侯府出现不该出现的人,杀无赦的话吗?”唐诗冷冷道。 唐雅脱口而出,“少将军不是已经…?”话还没说完,就接触到姐姐冰冷的目光,后面的话吓得咽了回去!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面对唐雅可怜兮兮的小脸,唐诗道:“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唐雅脸色血色几乎褪去,仍挣扎着不死心,“姐姐,我们都姓唐,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不管啊,如果你不管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段时间,关于夏侯少夫人的风言风语也在京中流传,说少夫人不但善妒成性,而且是个克夫的命,她虽然心中开心,可是不敢表露出来,还得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可见姐姐神色如常,不见哀恸悲伤,她有些失望,准备好的安慰话语完全没办法说起,只好诉说生活的艰难,还有她受过的苦,身后的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大了起来,谢浩远脸色阴沉,“不想死的话,就都给本少爷滚!” 哗啦一声,一溜烟全都没人了,只剩下唐雅一个人,唐雅见姐姐始终不为所动,哭声大了起来,“雅儿要是真的嫁给那个老迈的县令做妾,姐姐于心何忍?我们是同宗的姐妹,就算姐姐不为我着想,也要为腹中孩子积福啊!” 唐诗一拍桌案,把唐雅吓了一跳,唐雅一惊,被姐姐的目光惊得不能动弹,只觉得周身泛着森森寒意,冷冽刺骨。 “如果你以为这种办法就可以让我就范的话,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别人的生活与我无关,你以为他们说的话我会在意吗?”这些人就像蚊子一样,一见到血就盯了上来,惹人厌恶! 唐雅看着姐姐的脸,很害怕,不敢再说话,谢浩远忽然惋惜道:“如此漂亮可爱的小妹妹,在酒楼这种是非之地做事,实在让人不放心,本少爷一向怜香惜玉,不如随本少爷回府吧!”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唐雅大喜过望,娘说过,男人比女人好说话,果然如此,姐姐铁石心肠,可三公子反而很好说话,心底柔软,在酒楼做事,看人家脸色,被呼来喝去,手脚慢了还会被人骂,要不是为了钓金龟婿,她一刻也不想多待,现在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谢浩远对唐诗眨眨眼睛,坏坏一笑,唐诗不理浩远哥哥在打什么主意,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用餐! --- 夏侯府。 夏侯夫人来到唐诗的寝居,看着唐诗越来越隆起的腹部,行动也困难起来,叮嘱道:“快要生产了,要多休息!” 唐诗笑道:“我已经休息得够多了,太医说不要一直躺在*上,要常常出来走走,到时候孩子才更容易生下来!” 夏侯夫人轻轻颔首,忽道:“听倩然说,你爷爷让你回乾国去?” 唐诗手一顿,埋怨倩然真是的,这种事情也去告诉娘?“娘放心,我不会走的!” 夏侯夫人却不乐观,若有所思,“你要是真走,我也不怪你,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不过…两个孩子要留下,这是我们夏侯府唯一的念想了!” 看娘神色里的哀伤,唐诗心有不忍,“娘,你放心吧,我真不会走的!” 夏侯夫人摇摇头,“我相信你现在的诚心,可你不要一时冲动,若我改变了主意,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唐诗嗓音沉沉,“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更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孩子长大!” 夏侯夫人冷笑一声,“你现在还没满二十岁吧,你低估了将来要面临的*和困难,不信的话去问问你舅母,建威将军走的时候,你舅母已经三十多了,她独自支撑谢府,其中有多少辛酸不用我提醒你,你若想留下来,以后面临的只会多,不会少!” 唐诗一怔,随即对上娘的眼睛,“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有些东西,却可以天长地久,阿砚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离开?那相当于将他从我生命中剥离,这种痛苦,必定撕心裂肺,这里是我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有我和他共同的记忆,我绝不会离开的!” 夏侯夫人久久地盯着唐诗的眼睛,缄默不语,许久,声音忽然柔了下来,不似刚刚那样咄咄逼人,“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你吗?” 唐诗不语,这是娘第一次正面和她谈论这个问题,夏侯夫人怅然一笑,“我妹妹说过,你很聪明,可我最讨厌耍小聪明的女人,当初阿砚和我说非你不娶的时候,你可知我的感受?” “我想我知道!”第一高门的少主要娶一个身份比平民好不了多少的女子为妻,态度还如此坚决,这无疑是一个骄傲的母亲难以忍受的! “阿砚是我儿子,我自然不能怪他,便只能怪你,一个母亲不会对任何一个使尽各种手段绑住自己儿子,企图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女人有好脸色,更不会喜欢她,我更不喜欢阿砚处处维护你,甚至为了你连妾室都不要,你可知道像他这样的身份,妻妾环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我也是个母亲,我能理解,只是如今阿砚已经不在了,娘若是能放心过去种种,我想阿砚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室内一时静极,夏侯夫人看着唐诗,久久沉默,忽然无声长叹,“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我是真的错怪你了,如今阿砚走了,这些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唐诗眼眸氤氲,阿砚的离开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娘的强硬,只是这代价太大,大到她不能承受。 “小姐,宫里的秦贵妃娘娘来看你了!”云姨进来,欠身禀报。 第八十六章 梦里相会 秦庄知道唐诗快要生产了,特地上门看望,还送来了很多礼物,唐诗笑道:“庄姐姐,你宫里出来一趟不容易,还能抽空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用这么客气!” 秦庄抿唇一笑,忽然叹道:“我们姐妹几个,个个命运多舛,原本你是最好的,可是每个人都输给了无法预料的人生!” “姐姐何以说这些丧气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看到唐诗脸上的笑意,秦庄由衷地钦佩,“要是换了我,遇到你这样的事,断然是做不到的!” “有那么多人为我担心,总不能让他们难过,只要我好好的,夏侯府好好的,就是对阿砚最大的慰藉了!” 秦庄握着唐诗的手,久久不语,眼眸中有晶莹泪光闪烁! 唐诗莞尔一笑,“姐姐,别说我了,现在你的情况如何?” 秦庄道:“还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诗却从姐姐眼中看出了一丝晦暗,“我怎么听说郦沉鱼的父亲联合了一些朝臣,向皇上奏请立二皇子为太子,有这回事吧?” 秦庄点点头,“不过皇上对此有保留意见,上次我和瞻儿住在皇家别苑避暑的时候,皇上常常来看望,还说他最中意的是瞻儿,让我一定要好好教导!” 唐诗沉吟道:“皇上真说过这话?” “当然是真的,我当时也觉得有些突兀呢!” 唐诗道:“我觉得很奇怪,皇上选郦沉鱼做皇后的时候,必定也考虑到了将来太子一事,正常情况下,皇后的儿子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远远超出其他贵妃的儿子,一般皇后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太子,皇上中意的应该是郦沉鱼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呢?皇上可曾还和姐姐说了其他的什么?” 秦庄仔细回忆,忽然眼睛一亮,“我记得好像有一次说过什么二皇子小小年纪,就和宫女们混在一起之类的话?” 唐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个才八岁多的小孩,过早的知道男女之间的情事,看来有可能是这件事让皇上不高兴了,在皇上看来,混迹在脂粉堆的皇子,将来哪里会有君临天下的气概?所以把目光投向了三皇子! 唐诗陷入沉思,若是皇上没有立郦沉鱼的儿子为太子,郦沉鱼怀恨之心,必定可以加深她和皇上之间的矛盾,亲密无间的帝后关系会出现新的裂痕。 这段时间,公公一直在府中,很少过问朝中之事,原本公公和阿砚出征在外的时候,皇上一直扶持郦国丈在军机处拉帮结派,乘机培植自己的力量,郦国丈本就是善于权谋的人物,又有皇上暗中支持,做起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更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已经有了可喜的成果! 三军统帅唯一的公子阵亡,有些人认为跟着元帅以后未必会有好的前途,而郦家此时风头正盛,改旗易帜,投入郦国丈麾下的人不少。 若是在册立太子一事上,让皇上偏向三皇子,有长远目光的郦国丈和郦沉鱼自然坚决不同意,这个时候郦沉鱼已经不是以前的郦沉鱼了,她当上皇后之后,迅速地坐稳了六宫之主的位置,和先皇后的有名无实不同,她是实至名归的皇后,真正意义上的权掌六宫,这个有野心的女人,必定不会让自己儿子的皇位被别人夺去。 唐诗嘱咐秦庄,要想办法加大皇上和郦沉鱼之间的间隙,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册立太子一事,这也是郦沉鱼唯一可能占劣势的一面。 --- 夏侯府。 寒冬来临,府里的梅花开了,唐诗站在这片清新典雅的梅林前面,黯然伤神,愁绪愈浓! 往日的欢乐都随着花开花落逝去了,一去不返,曾记得,去年冬天,他神秘兮兮地说要送她一个礼物,蒙上她的眼睛,走了好久,才放开,温柔道:“好了,已经到了,睁开眼睛吧!” 唐诗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夏侯府占地广阔,她嫁入夏侯府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府中竟然有如此美丽的梅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唐诗满心欢喜,千红万紫,终让梅花为魁。 他却含笑不语,用披风将两人裹住,唐诗甜蜜地靠在他怀里,欣赏满目梅花,迎风傲雪。 曾经,他的温暖怀抱包围着自己,如今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看着片片飞花,独自去面对没有他的时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唐诗蓦然回首,却见是公公踏雪而来,唐诗欠身道:“阿诗见过公公!” 夏侯元帅的目光停留在眼前一片红白相间的梅花中,声音沉沉,“这片梅林是阿砚小时候吩咐种下的,他一直都喜欢梅花!” 唐诗看着公公鬓边的银丝,心头一涩,难过得差点落下泪来,夏侯元帅意识到了什么,肃穆的神情柔软了下来,“天气很冷,公主还是回去休息吧,以免感染了风寒!” 这般淡淡的话语让唐诗心中一暖,公公对她的话语并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恰到好处,让人心底生暖,唐诗阖目微笑,“是,公公也早些回去吧!” 唐诗在云姨的陪伴下回到房间,轻声道:“帮我准备笔墨纸砚!” “小姐,你要干什么?”云姨不解道,小姐快生了,还折腾这些干什么? 唐诗道:“花易落,月难圆,只觉花月似欢缘,梅花一年只开一季,我想把它们画下来,永远地留下来!” 云姨虽不同意,却叹息一声,“好吧!” 唐诗起身,缓步走到宽大的桌案前,提笔作画,几名婢女在一旁伺候。 一片梅林,明霜傲雪,娇而不艳,一位白衣墨发的俊美男子正在吹笛,传神得仿佛可以听到飘渺笛声,一位佳人手握一支梅花,放在鼻下轻嗅,空幽清雅,本应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如今冰冷的离别如刺,扎痛着人柔软的心。 --- 在夏侯府内的梅花开始凋谢的时候,清晨太阳偷偷探出头的时候,唐诗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痛楚中,终于生下了她和阿砚的第二个孩子! 这个婴儿哭声宏亮,划破了夏侯府寂静的上空,唐诗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睁开眼眸,头脑却一片混沌,眼睛模糊! 迷蒙中,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恭喜小姐”“恭喜夫人”“恭喜元帅,是个小公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扰扰! 听到这样的声音,唐诗阖目微笑,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终于生下了夏侯府一直翘首以盼的男嗣! 云姨看着小姐满脸汗水,心疼地给她擦拭,夏侯夫人将刚刚出世孙子抱到唐诗身边给她看,喜极而泣,“我终于有孙子了,要是阿砚还在,该有多好!” 一旁的嬷嬷劝道:“夫人,这是大喜啊!” 夏侯夫人才反应过来,忙擦拭眼泪,“我这是开心的,你看他长得和阿砚小时候真像!” 唐诗无力说话,只能虚弱微笑,夏侯夫人对唐诗绽放一个慈祥笑意,吩咐云姨她们务必好好伺候! 少夫人生下小公子的消息在夏侯府引起了一片欢腾,王公贵族纷纷上门道贺,夏侯夫人抱着来之不易的孙子爱不释手,她虽然也疼爱卿儿,可在名门世家,孙子和孙女的意义大不相同! 唐诗躺在*上,想起上次生下卿儿的时候,阿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温柔地哄自己吃东西,忍受自己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可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哪怕身边伺候的下人无数,也不及心爱的夫君在身边相伴,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的就是他,谁也替代不了! 连夏侯元帅看到孙儿,肃穆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喜色,激动不已,这个孩子是阿砚生命的延续,是夏侯府未来的希望。 --- 唐诗命人把摇篮搬到自己*边,看着儿子的小脸,他很安静地睡着,眉眼间依稀有阿砚的影子,唐诗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睛,不敢去碰他,害怕惊醒了他静谧的睡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睁着一双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奇地看着唐诗,并没有哭,唐诗看着这如同最精致的美玉雕琢出来的脸,忽然流下泪来! 云姨正端着燕窝进来,看见小姐怔怔地看着摇篮中的小公子,脸上清泪流淌,惊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唐诗终于哭出声来,“我好想阿砚,我真的好想他,好想让他看看我们的儿子…” 云姨蓦然心底含悲,含泪抱住唐诗,“小姐现在元气未复,不可伤心过度,若是伤了身体,落下病根,以后就难恢复了!” 这是少将军阵亡之后,小姐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哭,失去深爱的夫君之痛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明月透过*幔照到空荡荡的*帏,独守漫漫长夜,宽慰着孤独的忧伤。 --- 这个孩子的降生让笼罩在夏侯府长达几个月的连绵不绝的阴云终于透出了一丝细小的阳光,儿子走了,孙子来了,这总算是对中年丧子的元帅夫妇的一个不小的慰藉。 一双儿女,卿儿已经会叫人了,祖父,祖母,爹爹和娘也能简单喊出来了,听她第一次喊娘的时候,唐诗激动得不知所措,慌乱不已,如今小公子的哭声更是夏侯府一道独特的风景,夏侯夫人也不像以前一样神色悲伤,终于展开了难得的笑意! 夏侯夫人几乎都没有离开唐诗的寝居,一会儿没看到小公子,就心慌不已,小公子正常哭泣几声,她就紧张地召太医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连跟随夫人多年的那些嬷嬷都说,以前少将军出世的时候也没见夫人这样紧张过! 夏侯少夫人诞下少将军的遗腹子,连皇上都派身边最得力的齐公公送来贺礼,唐诗看去,满目琳琅,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还有一件小小的明黄色马褂,这分明是亲王之子诞生之时的贺礼,皇上对这个孩子如此厚待,她没有理由不入宫向皇上叩谢天恩! --- 龙腾殿。 “唐诗叩见皇上,谢皇上赏赐!” 皇上忙上前一步将唐诗扶起,亲切笑道:“不必多礼!” 皇上看着唐诗,心中暗叹,一般美人,姿色会随着时间流逝,再美丽的女人也经不住岁月的摧残吗,可唐诗不同,明明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偏偏就像隋朝萧皇后一样,体态并不见臃肿丰腴,反而多了一抹少妇妩媚风情,盈盈美目波光流盼,散发无穷魅力,皇上心中暗叹,真是个天生的尤物,一名*,正值妙龄,冰肌玉骨,玲珑剔透,风姿绰约,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见唐诗今日进宫谢恩,依然是一身素服如雪,虽然很美,可是今天别有所图的皇上看到这一身白色,看到这死人的颜色,总觉得有心理障碍,皱眉道:“你诞下麟儿,少将军在天有灵,也必定欣慰,是时候脱去素服了!” 唐诗声音淡淡,语气却坚定,“多谢皇上体恤,我定会终身为阿砚守节,不会脱去素服!” 见到唐诗眼中的决绝,皇上更加不悦,他哪一点比不上夏侯砚?唐诗难道不明白,君王的爱比夏侯砚辉煌得多吗? 看着唐诗越来越美,每见一次都能给他不同的感觉,他心中的那种后悔越来越浓,以前不知道搭错了那根神经,把这么一个大美人赐给了夏侯砚,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虽然不甘心,也只能算了,一国之君每日忙于国事,不能把心思都放到一个女人身上。 一件东西,本来以为没什么希望了,可世事难料,夏侯砚突然阵亡,就完全怪不得他了,他也大度地不计较以前夏侯砚抢夺兵符之罪了,人死了,他也懒得追究了。 事实证明,这份艳福,夏侯砚消受不起,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替他收拾了夏侯砚,夏侯砚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留下来的这个年轻美貌的夫人,确实让他心猿意马,欲罢不能。 在宫中长大的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个唐诗,越看越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以前没注意看,现在仔细看起来,居然是琉璃色的,光华流转,潋滟生波,带着异域美女独有的妩媚,身材修长,玲珑有致,这样的女人,在*帏间会有着怎样的风情? 说他完全没顾忌也不对,毕竟是一国君王,唐诗是功臣遗孀,要是和他有了*上的关系,必然遭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朝臣的诟病。 不过身为天子,总会有人洞悉他的心思,溜须拍马,急君之所急,忧君之所忧,为他搭桥铺路,有博古通今的内侍甚至引经据典,说一代明君,唐玄宗李隆基的爱妃杨玉环曾是他的儿媳-寿王妃,还不是和唐玄宗同*共枕,恩爱无比? 最重要的是,这件宫闱之事,不但没成为丑闻,反而成为代代流传的千古佳话,著名诗人白居易还作诗感叹他们的爱情,《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国之君,安抚臣子遗孀,照顾孤儿寡母,本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皇上心中也渐渐没了顾忌,也越来越坦荡,他想要一个女人还有如此多的周折,这样的皇上也当得太窝囊了,好不容易耐下性子等唐诗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何况,这怪不得别人,怪只能怪夏侯砚这个短命鬼根本没有享用唐诗的命,皇上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肆无忌惮,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赐给你,你也没福享用,真是太对了! 如今美人已经近在迟尺,两人之间的障碍-夏侯砚也没了,一个从来不需要也不懂得控制自己晴欲的盛年君王,哪里还把持得住? --- 凤仪宫。 巧儿悄悄在郦沉鱼耳边说了一句话,郦沉鱼花容变色,“真的?” “千真万确!” 郦沉鱼立即站起身,准备前往龙腾殿,皇上把唐诗单独召进龙腾殿,想要做什么,在宫里打滚这么多年的郦沉鱼岂会不知道? 可是迈出去的脚步很快又收了回来,皇上身为大夏天子,看上一两个女人也没什么,她若是真去阻止,必定会惹得皇上不高兴! 此时,夏侯砚已经阵亡,唐诗的境况变了,她虽是异国公主,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孤儿寡母寻求皇上的庇佑并不是不可能,毕竟,整个大夏的天下都是皇上的,若是真攀上了皇上,荣华富贵,什么东西都有了! 现在若是她去阻止皇上,皇上到手的美人跑了,必定会迁怒于她,得不偿失,她痛定思痛,决定遂了皇上的心愿,毕竟,没有了夏侯砚,一个唐诗不足畏惧,而且,郦沉鱼很清楚,皇上早就觊觎唐诗的美貌了,如今机会来了,怎能放弃? 郦沉鱼心中十分鄙夷,唐诗和秦庄一样,都是表面上清高,骨子里狐媚的女人,唐诗的丈夫死了,青灯孤影独守空房的寂寞岂能不难受?有几个女人耐得住寂寞?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这种感觉,而且,是大夏最有权势的男人向她伸去橄榄枝,唐诗还不就势爬到龙*上去? 平民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深宫大内,本就有无数香艳*的故事经久流传,郦沉鱼想了许久,决定对皇上和唐诗的事情睁一只闭一只眼,她改变了主意,唐诗和皇上有了关系,看以后在她这个皇后娘娘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而且,郦沉鱼不想在册立储君的重要关头得罪皇上,现在的情形对她并不是很有利。 秦庄从皇家别院回宫之后,皇上对秦庄*爱不减,对皇后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下来,在宫里,皇上的*爱就是最好的护身符,郦沉鱼深恨秦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住了皇上,表面上依然面含无懈可击的微笑,信誓旦旦地希望六宫和睦,可心中却把秦庄恨得半死! --- 皇上的手轻轻地拍在唐诗的手上,声音也柔了下来,“唐诗!” 唐诗低下头去,抽回了手,皇上看唐诗没有像以前一样拼命挣扎,还念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诗出来,满意一笑,夏侯砚死了,唐诗终于上道了,这个美人,果真是聪慧识时务之人! 他是一国之君,讨好了他,绝对比守寡好得多,见唐诗始终低着头,樱唇紧抿,皇上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心里还有些芥蒂,哈哈一笑,一股原始的冲动就从身体的某处开始缓缓升腾,这就是过来人的好处,男女之间的事,不需要说得太明,心照不宣是最高的境界! “太妃娘娘到!”外面一声禀告忽然传了进来! 皇上蓦然一惊,身体的那抹冲动强行压制了下去,慌忙出去迎接,端淑太妃已经带着一列宫人仪态万方地进来! 皇上神色不自然地敷衍道:“太妃怎么来了?” 端淑太妃的目光飘过皇上,飘过唐诗,淡淡道:“哀家到御书房去找了皇上,内侍说皇上在这里,哀家就过来了!” 难得今天唐诗不反抗了,皇上只想着怎么样快点把这个老太婆打发走,忙道:“太妃找朕何事?” “太后姐姐的忌辰马上就要到了,太后姐姐去得让人心痛不已,她第一年祭祀之礼必须办得隆重,才能对得起太后姐姐在天之灵,有些特殊的礼制,哀家要和皇上商量才能定下!” 皇上正在浴火焚身的时候,哪里有心思听太妃说这些?“朕今日国事繁忙,不如改日再说?” 端淑太妃冷笑道:“皇上可真是忙,忙到连母后的忌辰都没空关心了?皇上可是一直以仁孝治国的!” 皇上脸色一白,端淑太妃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太妃在这个时候提起母后的忌辰,是提醒他,夏侯府的功勋历历在目,可是他把唐诗召进龙腾殿想干什么? 唐诗适时欠身道:“太妃娘娘,皇上,臣妇告退!” 皇上看着到嘴的猎物跑了,十分恼恨,真是个多事的老太婆,别以为他不知道,十三皇弟景焕在夏侯砚阵亡之后,也隔三差五地往夏侯府跑?目的是为了什么?昭然若揭,皇上在心中把端淑太妃诅咒了无数遍,唐诗是乾国的公主,若能得到唐诗的身心,就能轻易地获得乾国的支持,如果不是这老太婆搅局,现在他已经佳人在抱,红绡帐暖,一尝夙愿了! --- “姐!”龙崎大步而来,从乾国出发到现在,在大夏国待了快一年的时间了,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皇爷爷又有旨意来了!” 唐诗抱着儿子,亲着他可爱的小脸,没有回头,淡淡道:“又是催我回去吗?” 龙崎性子直率,从来不懂得掩饰,能忍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他无法再为姐姐争取更多,“情况有些变化,有人向皇爷爷求亲!” 唐诗哑然失笑,不过没兴趣知道是谁,自己这个唯一的公主拥有的政治意义,她无比清楚,夏侯砚阵亡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名花无主,这个尊贵公主一定很抢手。 “既是向爷爷求亲,你让爷爷嫁过去不就行了?”小公子正在朝着唐诗微笑,唐诗满心都是爱意,随口揶揄道。 龙崎一愣,差点被噎死,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有心情说笑?“还别说,这人你认识!” 唐诗的目光爱怜地看着小公子,长得很快,刚生下来是皱巴巴的,现在已经长开了,皮肤吹弹可破,越来越像阿砚。 许久,唐诗才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在乾国,我认识的人太多了,没兴趣知道!” 龙崎可不想拐弯抹角了,“你听着,向皇爷爷求娶你的人是南清世子易子墨!” 这不能不让唐诗在心中掠过一抹惊异,这个人的生命力真不是一般的顽强,居然还敢向皇爷爷求亲? 龙崎知道姐姐心中的惊异,解释道:“这个人确实欠揍,上次南清国为了把他赎回去,赔了二十座城池,三十万两白银,现在居然敢来求娶你,胆量还真不是一般的!” “那皇爷爷的意思呢?”这个才是唐诗最关心的! “皇爷爷对你啊,可真是好得我都嫉妒了,皇爷爷说一切等你回去的时候再行定夺,其实据我的猜测,皇爷爷是想把你留在乾国,推选最强大的勇士做驸马,并不想把你嫁到别国去!” “你有没有和皇爷爷说,我不会回去的?”孩子生下来了,还没开心多久,皇爷爷就又相逼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龙崎一脸的苦恼,“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皇爷爷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男孩留下,小郡主我们带走,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唐诗看着龙崎那张年轻傲然的脸,默然不语,云姨劝道,“王子殿下,你就逼小姐了!” “皇爷爷说了,你要是舍不得孩子,就把孩子一起带走,大不了等大一点的时候,再送回来!”龙崎毕竟没有当过父亲,说的话也是没心没肺,充满了王子的霸道,他是高贵的王子,从来都不需要替别人着想,也不需要让着别人,向来只有别人让着他! “谁说要把我孙子带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龙崎见是夏侯夫人满脸怒色地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倩然,也不隐瞒,坦然道:“是我说的!” 夏侯夫人怒道:“我的孙子姓夏侯,谁也不许带走,想都别想!”她从唐诗手中接过小公子,紧紧地抱在胸前,怒视着龙崎! 龙崎耐着性子道:“夫人,我没有说小公子不姓夏侯,只是孩子太小,我姐姐舍不得,皇爷爷也想念的很,我们先回乾国,接受了皇爷爷的封号之后,等大一点,会送回来的!” 龙崎说的是实话,并没有欺骗夏侯夫人的意思,可是在夏侯夫人看来,龙崎满嘴谎言,信口胡说,孙儿带走了,路途遥远,以后还怎么可能送回来?这要是走了,以后她就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孙子来,她恼怒道:“你要带走我的宝贝女儿,我已经很心痛了,现在连我的孙子孙女都要带走吗?” 龙崎正准备说什么,看见倩然哀求的目光,再看向姐姐,唐诗知道再这样闹下去,龙崎和倩然的婚事必将再起波折。 小公子是娘的命根子,也是因为有了这个孙子,娘才开始有了心思重新筹办倩然的婚事,好事多磨,这桩婚事拖得太久了,皇爷爷也希望龙崎可以早日携倩然回国举办大婚,然后提及自己的婚事,“好了,别说了,不要说睿表兄来,就是皇爷爷亲自来,我也不会回去的!” --- 夜空中,一轮明月静静地挂在天上,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洒下清辉月色! 梦里,梅花开过,唐诗忍不住潸然泪下,难以忘怀往日相伴相知的岁月,两人携手走过,何时再见你绝色出尘的俊颜? 多少次在梦里跋山涉水去寻找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只见到眼前一片苍茫雨雾,落雪飞花,阿砚,难道你连梦里也不来和我相见吗? 夜色迷蒙,唐诗终于沉沉睡去,终于闻到他熟悉的气息,睁开眼睛,竟然看见他的脸,俊美无铸,写满了落寞和憔悴,只有目光仍是一如往昔的深深温柔,有深爱,有怜惜,唐诗激动地扑向他的怀抱。 微微春寒,细雨霏霏,居然会梦到他,太久不来入梦了,眼眸氤氲朦胧,泣不成声,“阿砚,我好想你,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你知道吗?我们有儿子了!” 他紧紧地抱着唐诗,连身躯都在颤抖,温热的唇狠狠地咬住她柔软的唇瓣,似在发泄一般狂野,唐诗热烈地回应着他,很快,两人就已经裸珵相向,彼此之间再无任何尘世的羁绊,只愿沉浸在这朦胧仙境里,就这样和他一直*下去,再不醒来! 梦里逍魂无处说,不记得多久没有过这般酣畅淋漓的感觉了,一如既往的美妙,一如既往的愉悦,一如既往的波及全身的颤栗,激情中,唐诗喘息不止,努力出声,“我爱你,阿砚!” 换来的是他更为激烈的动作,“我也爱你!”恨不得将自己深入对方的灵魂最深处,两情缱绻,欢度*,画楼酒醒惷心悄,残月悠悠芳梦晓,娇汗浸低鬟,屏山芸雨阑。 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这寂寞*里的相思,丹山念夜鸾求凤,两情正浓,鸳鸯枕上,又被五更钟,让唐诗祈祷永远留在梦中不要醒来,心中的情爱早已枯竭,只有在梦里才能复苏! 欢爱过后,精疲力尽,唐诗一丝力气也无,蜷缩在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答应我,每晚都要入我梦中,与我相会!” “好,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听到这个温柔的声音,唐诗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意直至天明! --- PS:今天是我们岛主大人的生日,宝宝在此祝岛主大人生日快乐,砚砚特地回归参与庆祝,祝岛主大人日常烦恼全部跑,香甜蛋糕秀美好,事事顺心乐逍遥,人生快乐少烦躁,写上祝福逗你笑,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祝福萦绕,人生缤纷,快乐拥抱! 第八十七章 天无绝人之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诗仍不愿睁开眼睛,昨晚居然真的梦见他了,两人和以前一样恩爱*,难舍难分,如今这些东西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了,不由得苦笑,梦境果然是比现实美丽的多。 回想起昨夜的狂热,昨夜的甜蜜,似真似幻,好久都没有在他怀里睡了,想起曾经他对自己说过,“怕我不在,你一个人睡不着!”这句话让唐诗当时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可是如今他怎么舍得扔下自己一个人? 年纪轻轻,夫君就阵亡,爷爷心疼不已,想让她再嫁人,可是她心中哪里还容得下别的男人?爷爷什么都依着她,可是这件事偏偏怎么也不肯,在爷爷眼中,她这完全是迂腐,说白了就是傻,连龙崎也不赞成! 她一日不答应离开大夏国,龙崎和倩然一日就不能回国筹办婚礼,可是她怎能舍下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如今公公和娘都视为命根子的孙子,她又怎么忍心抢走?真是百般为难,万般头疼! 想起皇上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岂能不明白他的意图?皇上定是觉得她这样一个大美人若是守寡太可惜了,暴殄天物,说不定皇上还觉得他在施恩,叫自己免受独守空房的寂寞之苦! 夏侯家族的事,靖江王爷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压过来,唐诗只觉得自己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只有在梦中与他相会的时候,才能获得心灵的平静和慰藉,只愿长醉不愿醒! 唐诗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一只温热的大手正放在自己胸前的柔软上,缓缓游移,极尽温柔,唐诗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双魂牵梦绕的眼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不过并不重要,只要能看到他,能和他在一起,管他是不是梦境。 唐诗的身子和他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享受这难得的欢愉,娇嗔道:“夏侯砚,你居然舍得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他一直不语,忽然翻身将唐诗压到身下,狂热地亲吻她的朱唇,脸颊,香肩,胸前,直至往下…… 在猛烈地撞击下,一波又一波酣畅淋漓的刺激不断袭来,几乎将唐诗淹没,她早已没了理智,没了清明,什么都没有,和心爱的男人从身体到心灵的交流是如此美好,让人留恋往返,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可是老天真是对自己不薄,在梦里把他还给了自己,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仅有的一丝意识也在祈祷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一对鸳鸯,热烈交织,唐诗粉颊香染,在他怀中久久回味,神色恍惚,眼神迷离,如梦呓般的呢喃,却清晰入耳,“若一醒来,你就会离开,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若只能在黑暗中才能见到你,我宁愿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抱着自己的手臂蓦然一紧,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身体欢愉之后的痛楚让唐诗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借助室内昏暗的光线,唐诗看向自己,洁白无瑕的身躯上布满或深或浅的紫红於痕,这是和他狂野的欢爱之后才会有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晴欲的味道,还有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有力臂膀,身体这般酸疼,难道这一切不是梦?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鸟儿的欢唱,唐诗甚至能感受他身体留下的汗水,还有健壮的身体,唐诗伸出手,抚摸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一点点地掠过他的发,他的唇,他的眉,喃喃道:“阿砚,真的是你吗?” 夏侯砚伸出手,握着唐诗颤抖的手,柔声道:“还不相信我是真的吗?” 唐诗身子一颤,忽然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他,“我好害怕,我害怕这是在我的梦境中,阿砚,告诉我这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不是在骗我!” 夏侯砚的大手在唐诗光滑柔软的身体上缓缓滑动,掀起她一阵阵颤栗,怜惜道:“还疼吗?” 唐诗傻傻地点点头,他*溺道:“傻丫头,梦里会疼吗?” 唐诗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无奈一叹,将唐诗搂得紧紧的,“我真的回来了,是夏侯砚回来了,你的夫君,孩子们的父亲回来了!” 唐诗却没有反应,一直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在他肩膀上猛咬了一口,他吃痛,立即惊叫出声。 唐诗抚摸着这深深的牙印,半晌才道:“我想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刚才说梦里的人不会疼的!” 他哑然失笑,“你还真舍得下口啊,我很疼,现在相信了吧!” 唐诗紧紧地抱着他久违的身体,忽然迟疑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是真的,对不对?” “昨天晚上什么事?”他装糊涂,反问道。 唐诗看到自己身上的於痕,怯雨羞云,要是被雅霜那丫头看到了,必定又会被他取笑,看来她的婚事绝对不能拖了,一定要趁早把她嫁出去! 唐诗捶打着他*胸膛,“可恶,可恶,可恶,我昨晚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的是你?” 他承受唐诗汹涌的恼意,任她发泄,直到她累了,才轻笑道:“我回来的时候,府里的人都以为我是鬼,已经吓晕过去好几个了,半夜三更,一个阵亡数月的人突然出现,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觉得惊悚吧,我这不是怕吓到你吗?” 唐诗恼怒道:“就算你真的是鬼,你也是我的夫君,我绝不会怕的!” 他疼惜道:“不是怕你太累了吗?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你以为是在梦中,我就顺水推舟了!” 面对突然回来的爱人,更多的是震惊,唐诗日夜思念,幻想着有一天他会从天而降,好好地会回到自己身边,告诉自己过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现在蓦然看到他,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忽然大哭起来,这段时间,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蓦然倾泻出来,哭得礼仪全无,哭得他手足无措。 失而复得的东西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唐诗忘记了所有,眼中只有他,现在看到他,整个人轻松下来,卸去了一身的烦恼,这种心灵深处的契合是谁也替代不了的,所以唐诗那般肯定,他的爱可以伴随自己一生,直到唐诗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才问道:“他们知道吗?” 他温柔地替唐诗擦去泪水,含笑颔首,“昨晚就知道了!” 唐诗匍在他身上,感受这久违的温柔和激情,“现在该告诉我,这半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昨天夜里,三更时分,夏侯府的大门被敲响,沉重的声音在深寂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四个守卫开了门,少将军的白衣墨发在猎猎夜风中飘扬,见了他们,一言不发,眼神清冷,他们吓得怔住,有一个以为见了鬼,当场昏了过去,另外几个胆子大一些,虽没有昏过去,但是也吓得个个失神,忘记了有所动作! 夜深人静,已经过世数月的少将军忽然回来,所有人都觉得少将军的鬼魂回来了,少将军原是尸骨无存,现在魂魄归乡,都吓得心惊胆战,不怕人,但是怕鬼! 长达半年的时间,足以让所有人相信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将军,也几乎已经习惯没有少将军的日子,可是少将军的魂魄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胆子小一点的差点尿了裤子! 夏侯砚一向酷惯了,很少和府中下人说什么,懒得理会那些惊吓过度把他当成是鬼的瑟瑟发抖的眼神,径直进入夏侯府,去了父亲和娘寝居,当场把几个婢女嬷嬷也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所有的人都以为见了鬼! 自从夏侯砚阵亡之后,夏侯夫人就睡眠不好,极浅的动静也能惊醒她,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有战战兢兢的“少将军”的声音,她蓦然一惊,猛地跑出来,居然真的看见了日思夜想的儿子,惊喜交加,一把上前抱住儿子,泣不成声,“阿砚,阿砚,你终于舍得回来看看娘了,你知道娘多担心你吗?你在那边过得可好?” “娘,我不是鬼!”夏侯砚突然开口,把夏侯夫人吓了一跳! 随后夏侯元帅也出来了,在沙场驰骋多年的人物胆识自然非一般人可及,也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惊异道:“阿砚!” 夏侯夫人反反复复确认了许多遍,才相信阿砚没有死,真的是阿砚,这段时间,她的精神也快崩溃了,乾国皇帝一直施压,要把她的宝贝孙女孙子带走,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想不到这个关口,阿砚竟然回来了,她高兴得一会哭,一会笑,不知所以,此生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夏侯夫人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立即命人摆下祭台,感激上苍,把她的儿子还了回来! 一向沉稳内敛的夏侯元帅此刻也难掩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夫人的目光一直看着儿子,舍不得移开,半晌,夏侯元帅终于道:“阿砚,去看看公主吧!” 夏侯砚回到熟悉的寝居之时,云姨守在外室,正在照顾半夜醒转的小公子,蓦然见到少将军,吓得双腿瘫软,差点把小公子摔倒在地,幸好被少将军一个飞身接住,云姨已经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少…将军?” 夏侯砚抱着儿子,借助灯光的照耀,小家伙一点也不害怕,好奇地盯着他看,云姨终于反应过来,观察了许久,终于确定少将军不是鬼,才道:“少将军,小公子该吃奶了,奴婢要抱过去奶娘那里,不然等会又哭了,会吵醒小姐!” 夏侯砚轻轻颔首将孩子交给她,“少夫人呢?” 云姨道:“少夫人已经睡了!” 夏侯砚提起脚步就准备进去,被云姨劝阻了,“小姐最近一直精神恍惚,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还请少将军脚步轻一点!”小姐生产之后,乾国皇帝的逼迫越来越紧,小姐心力交瘁,身体也越来越差,现在巨大的悲伤和巨大的惊喜对小姐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冲击! 夏侯砚明白云姨的担心,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他进入内室,坐在*边,看着躺在*上的爱妻,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瘦了很多,梦中也睡得极不安稳! 自从离京之后,他没有一天不想她,没有一天不思念她,久久地凝视她熟悉的容颜,忽然听到她的梦呓,“阿砚,阿砚…”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日思夜想的心爱女人就在眼前,体内迸发汹涌的冲动,紧紧地抱住她,可是唐诗一直以为是梦,是梦里才能见到他,不愿醒来,他想起那些被他吓昏的下人,也害怕吓到了她,最好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 两人在热烈的*中寻找往日的味道,分别将近一年,可是很快就再次熟悉了彼此,激烈的欢爱之后,他久久地吻着她的身体,确认爱妻终于就在怀里,一切都未曾改变! 当年西江城一战,本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本来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刻,突然地动山摇,地缝裂开,所有的人和物都瞬间灰飞烟灭,夏侯砚和上官嘉泽在一起同时堕入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幸得两人凭借高强的武功和锋利的剑刃,避开不断落下的巨大的石块,极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可还是阻止不了往下*的速度! 一阵更猛烈的摇晃袭来,两人都陷入了一片深浓黑暗,夏侯砚以为再也见不到府中终日翘首以盼的夫人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了,那一刻,阿诗美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声音温柔,阿砚,你可要记得,一定要回来,陪着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坠入了裂缝的最底处,所幸两人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裂缝太深,纵有高超的武艺也勉强只能攀上不到三成的高度,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高远天空,可一时也只能望洋兴叹! 唐诗听得心疼不已,“我听明正哥哥说,当时的那种惨状,满目疮痍,山河逆转,你和嘉泽能活下来真是上天恩赐的奇迹!” 他勾唇一笑,温柔地凝视唐诗,“我相信,上天既然让我们活着,一定会让我们出去的,幸好我和嘉泽都是将门出身,野外生存的本领非同一般,不然也早就死了,可惜的是,那里的泉水不及你沏的茶芳香宜人,烤出来的鱼也不及你做的美味可口,最重要的是…”,他在唐诗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我可以忍受寂寞,却不能忍受从此没有你!” 唐诗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里,轻声道:“我也是,后来呢?” “你猜!” 唐诗在他左肩又轻轻咬了一口,嗔道:“叫你让我猜!” 他忍俊不禁,举手投降,“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耐心,总会有办法的,西江城那个地方,地处偏僻,冬天来得早,春天也来得早,到初春的时候,岩壁居然长出了蔓藤,那种长长的蔓藤,牢牢地吸附在岩壁上,再加上我和嘉泽的武功,出来不再是难事!” “西江城的守将是父亲麾下的人,我们出来之后,不想多待,只要了两匹马,准备了些干粮,就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赶回京城,赶回来见你,昨晚回来见过爹娘之后,就想来立刻来找你,可娘一直拉着我,问了很多问题,不让我走,所以回来晚了,娘刚开始也以为我是鬼,只有父亲知道不是!” 唐诗轻笑出声,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害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他捏了捏唐诗的鼻子,*溺道:“还没看够?” 唐诗摇摇头,一字一顿道:“我要确认你真实地存在着,这些都不是我的幻觉!” 他低首咬住唐诗的朱唇,缓缓用力,两人唇齿相碰,直到唐诗感觉到轻微的疼痛,才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声音,“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我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 唐诗唇角勾起一抹美丽的微笑,“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已经对我失约过一次了,以后永远都不许了!” 他用力颔首,怜惜道:“一定,我听娘说了我走之后的所有事情,辛苦你了!” 唐诗的手抚上他肩膀上自己咬的牙印,“你能回来,我已经心满意足,其他的,什么都不怕!” 他邪魅一笑,大手不安分地在唐诗身上游移,唐诗一边躲避,一边笑道:“我饿了!” 他捉住唐诗的芊芊玉手,“我知道,你饿太久了!” 唐诗脸颊立即开始发烧,这可恶的男人,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我是真饿了!” 他笑得更加*,还有深浓的*溺和爱恋,两人又演绎了一场情爱激荡的乐曲,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唐诗的身子。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云姨小心翼翼的声音,“少将军,夫人请你过去!” “知道了!” 他的目光一直在唐诗身上,完美无瑕的身体,奥凸有致,在柔媚的光线下,越发美丽,妖娆动人! 唐诗脸颊绯红,催促道:“娘叫你呢,还不去!” 他抱着唐诗坐起,替她穿好衣服,柔声道:“一起去!” 第八十八章 风起云涌 夏侯元帅和夏侯夫人均在正厅等待,还有夏侯倩然,龙崎王子, 龙崎王子看见姐姐和驸马爷一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回来得也太是时候了。 皇爷爷望眼欲穿,也没等到姐姐回国的消息,已经龙颜不悦,对龙崎的优柔寡断很不满意,开始斥责他,乾国皇族的王子,行事起来居然如此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哪有一点乾国王子潇洒果断的作风? 龙崎在皇爷爷的逼迫下,下定决心,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姐姐如此坚决,他也只能先斩后奏,带着倩然假装先走,在姐姐放松警惕之后,暗中派人把姐姐和两个孩子乘夜劫走,要不然皇爷爷见他丢下姐姐,一个人回国,绝对饶不了他! 到时候就算姐姐不肯,也无济于事,何况孩子也带来了,木已成舟,只要回到乾国,一切自有皇爷爷压阵,他也不用担心姐姐会怪他,谁知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听到了驸马爷回来的消息! 夏侯倩然听娘说哥哥回来了,刚开始死活不信,直到哥哥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才睁大了眼睛,围着哥哥左看右看,踮起脚尖看哥哥的脸庞,正准备用手去碰看是真的还是假的,手就被哥哥一把捉住了,笑道:“你这丫头都快嫁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没上没下?” 夏侯倩然被哥哥有力的大手握在手里,才知道是真的,忽然用力抱住哥哥,眼眶红了起来,泣不成声,“哥,你可回来了!” 夏侯砚轻拍倩然的后背,柔声道:“你如假包换的哥哥回来了!” 好半天,夏侯倩然才安静下来,欢快得像只小鸟,这半年,她一直在哥哥阵亡的阴影中走不出来,迟迟不能接受哥哥不在的事实,那样优雅若谪仙的哥哥,那样让她引以为傲的哥哥,怎么会就这样不在了?她经常哭泣,无数次从梦中醒来,拼命地安慰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等到梦醒来的时候,哥哥就会回来了! 可能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诚心祈祷,哥哥真的回来了,她喜极而泣,虽说有了小侄儿之后,娘的心情好了一些,已经在开始为她准备婚嫁之仪,可因为哥哥阵亡,本应该是带着无限欣喜的女儿待嫁之心,也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乌云。 何况,这段时间娘和阿崎又闹得很僵,阿崎要赶着回国,要把嫂嫂和小侄女小侄儿一起带走,娘坚决不允,她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她自然是偏向娘这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她这个女儿也要嫁人了,还嫁得那么远,这短短时间之内的变故,娘怎么接受得了?虽然现在有父亲常常陪伴娘,可又怎么能彻底弥补娘心中的痛? 以前她盼望着可以开开心心地嫁给心爱的男人,是因为府中有哥哥,有嫂嫂,可是哥哥不在了,嫂嫂也留不住了,不仅如此,还有亲爱的侄女侄儿也未必留得住,她实在是心乱如麻,她是夏侯家的人,岂能不为夏侯府着想? 乾国皇帝她也是见过的,除了对待嫂嫂像个慈祥的爷爷之外,其他的时候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浑身充满一个帝王的霸气,夏侯倩然见惯了皇家威严,见大夏皇上都不会心底生畏,可是乾国皇帝却让她有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敬畏!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哥哥回来了,这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了,真是太好了! 夏侯夫人看着儿子,喜欢得无可无不可,只要儿子能回来,以前的什么都不计较了,这段时间的痛苦煎熬,让她明白,没有什么有这个儿子重要,阿砚阵亡的消息传来之后,她无数次在心中祈祷,只要阿砚能回来,她这个做娘的,什么都愿意依着他,什么都愿意顺着他,尊重他的意思! 正在一片惊喜欢欣中,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端淑太妃,靖江王爷步履匆匆而来! 端淑太妃看到夏侯砚,一向雍容淡然的脸此刻也难掩激动,“哀家一接到姐姐的消息,就赶来了,真是太好了,阿砚,你终于回来了!” “多谢姨娘关心!” 靖江王爷两步上前,先是不敢置信,继而迸发出喜悦的光芒,一字一顿道:“阿砚!” 夏侯少将军的归来引起了比当时阵亡更大的轰动,夏侯夫人一面去寺庙还愿,一面在府中大宴宾客,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 春日的午后,和风习习,夏侯砚慵懒地躺在杏花树下,眼睛上盖着一本书,惬意闭目,四周鸟语花香,浅草泛绿,还有醉人的琴声,悠扬悦耳,如鸣佩环,湘灵清韵,轩后遗音。 一切舒适得令人昏昏欲睡,忽然,盖在眼睛的书被人拿开,光线一亮,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他唇角勾起,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真有绕梁三日连绵不绝之感,我陶醉得都到忘了琴声已经停了,有夫人的感觉真好!” 唐诗莞尔,在他身边躺下,自然地钻到了他怀里,“你回来之后,府里每天都是贵客盈门,娘更是高兴,每天都举办宴会,现在府里可没以前那么清净了!” 夏侯砚微微一笑,道:“这些人把我当成稀奇动物,每天都要来参观,寻求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法!” 唐诗忍俊不禁,“第一高门的少主可不是谁都可以见到的,如果真有的话,我也想知道呢!” 夏侯少夫人诞下嫡长孙,现在少将军又死而复生,夏侯府上下是一片欢腾,很快就又将迎来嫁女之喜,本来是被人同情的夏侯府,如今忽然三喜临门,因为少将军的归来,所有灰暗的颜色都变成了明媚之光! --- 靖江王行苑。 端淑太妃带着一众宫人侍卫而来,没见到景焕出来,道:“王爷在哪里?” “回太妃娘娘,王爷在后院凉亭!”一名侍卫恭声道。 端淑太妃心下了然,去了后院,远远地看着景焕站在寂寥春雨中,接过刘嬷嬷送过来的伞,挡住了景焕头上的雨丝,心疼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景焕见是母妃,微微笑了一下,“母妃怎么会来?” “听说你这几天感染了风寒,岂能不来看你?感染风寒了怎么还在这里淋雨?”端淑太妃不悦道。 景焕点点头,到了一处避雨的凉亭,看到景焕眼中的失落之色,端淑太妃对他的心思岂能不明白?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怕是要一江春水付诸东流了。 端淑太妃的声音温婉,在雨夜格外温柔,“景焕,你的心思母妃明白,可阿砚已经回来了,你也就收了这些吧!” 景焕手心一凉,半晌才道:“阿砚是我兄弟,他回来了,我当然高兴,可是…” “可是这样一来,你和唐诗就没可能了,是吗?”端淑太妃接了上去。 景焕默然不语,端淑太妃叹息道:“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就算阿砚没回来,唐诗也不会答应你!” 初春的夜,有些寒凉,面对母妃关切担忧的眼神,景焕的声音低沉,“我知道她不爱我,可如果她不嫁给我,就要被迫回乾国去,我相信她会留在大夏,会这样做的,现在阿砚回来,我不知道是应该替她高兴,还是应该替自己惋惜?” 端淑太妃看着寂静夜空,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答非所问,“大宛名马,天下良驹,价值连城,我们大夏国一共就两匹,宫里留了一匹,你知道为什么母妃没有把另外一匹赐给你,而是赐给了阿砚?” “我知道,母妃向来有识人之明,御风这样的名马,需配良将,若是落在把骑射当成是玩乐之道的人手中,那才是埋没了!” 端淑太妃轻轻颔首,“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良马虽好,可不是人人都能驾驭得了的,御风当初被送到马场的时候,体型俊美,彪悍异常,可以日行千里,疾驰如风,多少王孙公子想据为己有,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可每一个都被摔得鼻青脸肿,从此心生惧意,唯有阿砚以卓绝的骑术驯服了它,良马有灵性,你说哀家不赐给阿砚,应该赐给谁呢?” 景焕若有所悟,端淑太妃又道:“有些东西,需要缘分,就像阿砚和御风,当时大家都以为阿砚阵亡了,这么好的坐骑不能继续驰骋沙场,实在可惜了,可问题是,没有人能再驾驭御风,不是说没有功臣良将,也不是说没有骑术过人之人,而是……御风只认阿砚这一个主人,它无法和别的将士之间达到这种人马合一的默契,你明白吗?景焕,留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在你身边,你以为这真是对你,对她好吗?” 母妃的话景焕岂能不明白?只是他不想去明白而已,低声道:“我也没奢望过可以达到那种程度,我身边的女人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和我达到这种心照不宣的程度,我欣赏她,也爱慕她,也知道她对我是欣赏,是关心,但不是爱,可是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姨父和姨母当初也并非两情相悦,现在不也相敬如宾吗?” 端淑太妃忽然脸色一变,“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 景焕一怔,见到母妃闪烁的眼神,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景焕!”端淑太妃蓦然提高了声音,“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以后绝不许再提!” 景焕看到母妃声严厉色,道:“母妃,我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就算开始不爱…” “那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就算是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又能怎么样?”端淑太妃没等景焕说完,就打断了! 景焕涩然一笑,“就算是吧,有些时候自欺欺人比面对现实要好!” 见到景焕黯然的脸色,端淑太妃心底一软,神色缓和了下来,“爱情就是这样,有的人输给了时间,有的人输给了命运,你很喜欢一个人,最终却没有得到,这只能证明你和她的缘分还不够深,感情不是权势,权势可以通过努力得到,感情却不一定,尤其是唐诗这样的女人,她和阿砚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这份感情弥足珍贵!” “母妃早知你的心思,却从来不说什么,是知道你能掌握好分寸,不让母妃担心,以前阿砚在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和他们很好吗,如今,阿砚回来了,你可以依然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关心唐诗,体现你皇家王爷的气度!” 景焕黯然良久,才道:“多谢母妃提点,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 夏侯砚归来,在朝野也引起了不少的震动,那天,夏侯砚来宫中觐见皇上的时候,皇上看到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风度翩翩,如倜傥玉树,皇上心绪十分复杂,暗忖他命怎么这么大,上天怎么没劈死他? 皇上也是做戏的高手,虽然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可是依然满脸笑容地祝贺少将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必成国之栋梁! 皇上虽然表面上对夏侯砚诸多赏赐,可是在夏侯砚的官复原职这件事上却诸多搪塞,一直找各种理由压着不办,虽然很多人心中腹诽,可是君心难测,也不敢在明里说皇上的不是! 这天,端淑太妃来到皇上的御书房,一番寒暄之后,开门见山,“皇上,夏侯砚归来,皇上却迟迟不下旨让其官复原职,却是为何?” 皇上清了清嗓子,一脸的道貌岸然,“太妃有所不知,夏侯砚能活着回来当然是太大的喜事,只是,只是…”他做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皇上道:“钦天监测算过,地动山摇是上天降下的责罚,惹得上天震怒,触犯了天条,所以才给朕警示,告诫朕不可杀伐太重,以免生灵涂炭,朕看这件事还是再等一段时间,若是以后上天不再怪罪,朕不但让夏侯砚官复原职,还会官升一级,太妃大可放心!” 真是漏洞百出的谎言,端淑太妃冷哼一声,“上天震怒?夏侯砚是奉旨平叛,就算真的是上天震怒,也是在怒皇上,而不是夏侯砚!” 皇上将手中的笔重重一扔,语气中有浓浓不悦,“太妃,这朝中大事,你一介女流怎能干预?” 端淑太妃早料到皇上会这样说,根本不接这个话茬,反而淡笑道:“景晖叛变,宫里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惨死,连太后姐姐也含恨而去,难道皇上就没有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吗?” 皇上脸色剧变,放眼整个皇宫,只有端淑太妃一人敢用这种口气和皇上说话,他怒而起身,“你……?” “哀家有说错吗?”端淑太妃面对皇上的指控,毫不让步,“皇上识人不明,殃及后宫,夏侯砚奉旨平叛,就算真的是惹得上天震怒,地动山摇,要追究起来,也是皇上的错!” 皇上深知端淑太妃手腕也过人,在皇室有相当的势力和威望,不可小觑,要不然也不敢这样和他说话。 两人都不语,御书房里面的空气令人窒息,冰冷到了极点! 皇上看着端淑太妃雍容华贵的脸,又想起上次到嘴的鸭子飞了的事情,那个守寡美貌的唐诗,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跑了,他十分郁闷,可并不是很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得到了唐诗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才不担心唐诗张扬出去,她不会那么傻,*门前是非多,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是唐诗耐不住寂寞,反过来利用美色*皇上。 谁知,正在他兴致勃勃地准备实施新计划的时候,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夏侯砚死而复生了,皇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御书房呆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夏侯砚的归来绝不仅仅只是意味着他没办法把垂涎三尺的美人揽入怀中了,更意味着他已经占据优势的格局又要动荡了,因为夏侯砚的阵亡,军机处的很多人见势不妙,纷纷倒向郦国丈麾下,此时,郦国丈和孟丞相两人联起手来,已经形成和夏侯府对抗的实力! 夏侯元帅凯旋归来之后,皇上以体恤府中遭了巨变为由,让他长期在府中休养,让他位列三公,明升暗降,打算暗中蚕食侵吞他的兵权,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的时候,夏侯砚忽然回来了,让那些原本在摇摆观望的朝臣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更重要的是,让夏侯元帅有了振作的力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必定不会继续沉寂下去,打乱了皇上的全盘计划! 现在端淑太妃又来逼迫他给夏侯砚官复原职,皇上和端淑太妃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清楚,若是自己不答应的话,她很可能策动朝臣,逼他颁发《罪己诏》,说这一系列的上天震怒,罪魁祸首是他这个识人不明的天子,他苦思良久,痛定思痛,最终妥协了,“好吧,朕就依太妃的意思!” “皇上圣明,哀家先回宫了!”端淑太妃怎会不知道皇上心中汹涌的恨意?在深宫权谋中争斗出来的人,都只能把恨意视而不见,恨不能解决问题,权势才可以! 皇上看着端淑太妃离去的背影,怒不可遏,这老太婆真是欺人太甚,上次要不是她搅局,现在唐诗已经成了他的人了。 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让他得到唐诗的,目的是为自己的儿子牵线搭桥,唐诗不仅仅是一个年轻貌美惹人遐想的*,能在*上满足男人的需要,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意义,现在乾国支持十三皇弟,说白了不就是因为唐诗?如果唐诗能偏向他,就能把邻国的力量争取过来,让景焕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现在一切全泡汤了,皇上越想越气,没有心思看奏折了,下达了让夏侯砚官复原职的圣旨之后,怒气冲冲地从御书房出来,到了凤仪宫,一脸阴霾! 郦沉鱼见到皇上来本来很高兴,可是看着皇上不善的脸色,便小心翼翼笑道:“皇上又有什么烦心事?” 巧儿端来一杯芳香四溢的茶,郦沉鱼轻轻地吹了吹,递到了皇上的嘴边,温柔道:“皇上请用茶,消消气!” 皇上忽然一把接过瓷杯,狠狠地摔到地上,茶水溅得四处都是,不仅把郦沉鱼吓了一跳,还把所有的宫人都吓得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害怕一不小心就波及自身,被手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上要了性命。 郦沉鱼挥挥手,她们如蒙大赦般全体退下,郦沉鱼看皇上一直龙眉深蹙,猜到了大概,上次唐诗在龙腾殿的时候,端淑太妃忽然莫名其妙地去了,郦沉鱼就知道,皇上不可能得手了,那几天皇上的心情不好,动不动就发怒! 她心知肚明,决定帮皇上圆了心愿,她是一国之后,下懿旨召唐诗进宫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关键是怎么瞒过端淑太妃的耳目,顺利把唐诗送到皇上龙*上去。 在宫里,为了讨好皇上,把自己的贴身美貌宫婢送到皇*上去也是一种邀*的方式,主仆两人齐心协议邀*,总比单打独斗要强,更何况,要是皇上全了多年的心愿,必定对她大加赞赏,说不定皇上感激她,能把秦庄那边的*爱夺回来! 再说,夏侯砚不在了,她没什么好顾忌的,虽说夏侯元帅是个人物,可是守寡的儿媳妇和别的男人*的事,夏侯元帅这个当公公的怎么好意思过问?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皇上?夏侯元帅就算心怀不满,也不能说什么,可是夏侯砚忽然回来了,想起他看似儒雅温润实则狠戾凌冽的眼神,她不得不收了心思,这个瘟神暂时不能得罪! 在郦沉鱼的百般抚慰下,皇上才怒色稍缓,“朕这皇上当得处处让人掣肘,真是太窝囊了!”他阴沉着脸说了端淑太妃的事情! 郦沉鱼彻底明白了,笑道:“皇上,眼中钉肉中刺的确让人如鲠在喉,难以下咽,既如此,皇上何不想办法拔去这根刺?” 皇上眼中一道精光瞬间闪过,虽然最近*爱秦庄比郦皇后多,但是遇到什么事情,他还是喜欢到郦皇后这边来,因为郦皇后说出的一些话能时不时让他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眼睛眯起,“皇后是说……?” 郦沉鱼低声在皇上耳边说了一番话,皇上大喜,激动地抱着郦沉鱼,“皇后要是能帮朕解决了心头大患,朕立即册封良儿为太子!” 郦沉鱼大喜过望,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上次父亲来宫中的时候,无意中跟他提到了一种苗疆巫蛊之术,可以杀人于无形,郦沉鱼当时没当一回事,只当以讹传讹,神乎其神的江湖骗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用打什么仗?直接用这种邪术不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吗?现在想起来,还得好好去了解一下,若是能利用这种办法帮皇上除去心腹大患,就太好了! 郦沉鱼心中有了主意,就势倒在皇上的怀里,风情无限,嗔笑道:“君无戏言,皇上说的话可要算数!” 上次良儿和宫女们厮混这件事情,皇上一直没有正面和她谈过,她心中也一直忐忑不安,秦庄从皇家别院回来之后,一直恩*不减,让她愈发心惊,之前辛辛苦苦的努力打了水漂,和秦庄的关系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淡,秦庄仗着皇上的*爱有了底气,对她这个皇后也多有不敬! 若是皇储之位被秦庄的儿子夺去了,皇上百年之后,她郦家怕是要灰飞烟灭了,权力的孤途上,从来没有退路。 皇上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笑道:“朕什么时候骗过皇后?只要能助朕除掉这个碍眼的老太婆,朕马上就下旨立二皇子为皇储!” --- 次日,郦沉鱼紧急召父亲进宫,顾不得寒暄,立即屏退了下人,劈头就问,“父亲上次说的那个苗疆巫蛊之术是真的还是假的?” 郦国丈很快就从女儿口中知道了皇上的承诺,只要能除掉端淑太妃,他的外孙就可以荣登太子之位,以后郦家就世代专享荣华富贵。 最近还有一件事让他下定了决心,他的宝贝公子郦文轩在乡下呆得十分无聊,乡野之地,虽然僻静,可说很想念想念父母,想念姐姐,想念外甥,一直嚷嚷着要回到京城来。 郦国丈也觉得自己堂堂国丈,女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让宝贝儿子在偏安一隅的地方偷偷摸摸地躲着,见不得人,也太窝囊了,其实以如今他手中的权势,和皇上对他的倚重,只要对皇上说文轩的病已经好了,恢复了神志,回到京城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 可是唯一的障碍是夏侯府,只要有夏侯府在,就不会允许文轩堂而皇之地回到京城,所以父女俩很快就达成了一致,为了郦家,为了文轩,也必须要这么做! 由郦国丈去全权联络这件事情,郦沉鱼也是将信将疑,但也只能去试了,想派刺客去刺杀端淑太妃是想都不要想的,也只能用这种无形的办法! 若是此举能成功,郦沉鱼想除去的可不止端淑太妃一人,除去了其他的眼中钉,她的皇后之位就高枕无忧了! 郦沉鱼惬意地想着,幻想着皇上允诺的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心中十分鄙夷秦庄,用尽狐媚手段绑住皇上,可皇上到头来还不是离不开她?关键时刻,只有她才能帮到皇上,而不是秦庄那个伪清高的女人! 第八十九章 轻敌 对于这种关系到自己家族兴衰的大事,郦国丈岂能不上心?很快他就派人联络了那个精通巫蛊之术的大师,详细请教了此等杀人于无形的办法,若是此法可行,以后想要除去碍眼的人就简单多了! 原来所谓的苗疆巫蛊之术确非空穴来风,具体的方法,是以桐木制作很多小偶人,上面写上被诅咒者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施以魔法,控制被诅咒者的灵魂,人一失去了灵魂,就每天晕晕乎乎,出现幻觉,不知所以。 这个方法安全可靠,缺点是用时不定,短则三五年,长达十几年,被诅咒的人才能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人世! 郦沉鱼哪有这个耐心?就算她有,皇上也没有,十几年,黄花菜都凉了,有没有快捷而不容易露馅的办法? 很快,郦国丈的消息就传回来了,的确有一种更快的办法,就是除了制作木偶之外,大师还需在被诅咒人的住处外施法,每七天一次,连续三次之后,被诅咒之人会在一个月之内骨瘦如柴,耗尽精力,很快离开人世!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冒险,但是见效快,郦沉鱼反复权衡之后,决定就这么办,如果真能除去了端淑太妃,良儿荣登太子之位,郦家就可以永享荣华,世代不衰,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父亲,这办法真的有用吗?” 郦国丈见识比女儿多,还经过了考察实证,颔首道:“大师说,百试百灵,从来没有失手过!” 郦沉鱼终于下定决心,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开始实施计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郦国丈俨然已经成了皇上的心腹,此时他已经兼任内宫禁卫军统领,夜深人静之际,把大师掩人耳目地带进宫来,施完法之后再离开,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说了端淑太妃身子不适的消息,郦沉鱼心中暗喜,派人去查探究竟! 端淑太妃身份尊贵,染恙自然不是小事,太医院的人走马灯似的来,可是怎么也查不出病因,只说可能是太妃太过劳累所致! 这日,刘嬷嬷扶着端淑太妃在宫里散步,端淑太妃叹道:“哀家眼前最近怎么老是出现幻觉,是不是大限将至?” 刘嬷嬷惊恐道:“娘娘不要乱说,这是春困秋乏,相信过一段时间,娘娘身子定会康健如初!” 端淑太妃无力摇摇头,“你就别安慰哀家了,最近一直觉得浑身无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哀家这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刘嬷嬷说着宽慰的话,“太妃一向多福,切勿多虑,多虑伤神!” 端淑太妃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奇怪,哀家怎么觉得冷!” 刘嬷嬷忙吩咐宫人去帮太妃拿银裘外袍过来,见左右已经无人,低声道:“娘娘,刚才有人偷听!” 端淑太妃面无表情,“查清楚了吗?谁的人?” “是皇后宫里的人!” 端淑太妃淡淡道:“嫌命太长,哀家可以帮她一把!” --- 虽然端淑太妃的病情让很多担忧,可是十几天过去了,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愈重,常常出现幻觉,说见到了先帝,又见到了太后,还见到了那些许许多多已经过世的人。 没过几天,又传出闹鬼一说,一时后宫人人自危,众说纷纭, 郦沉鱼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告知了大师,大师说只要再施一次法,端淑太妃就药石无灵,神仙也难救,郦沉鱼心中大喜,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只要再冒最后一次险就够了! 郦国丈和以前一样,暗中将大师乔装混进宫,利用当内宫御林军统领的便利,不着痕迹地将静姝宫的侍卫调派别处,方便大师施法! 可这一次没有以前那么顺利了,大师正在做法的时候,被夏侯砚的人抓了个正着! 夏侯砚见有人在宫外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立即命侍卫将其擒住,寒声道:“你是何人?” 大师见到长剑寒光,铁甲森然,吓得腿脚颤抖,说不出话来,夏侯砚懒得和他废什么话,“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在太妃宫外图谋不轨,给本将军大刑伺候,打到肯说为止!” “是,少将军!”左右大吼一声,大师一见侍卫们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子一个哆嗦! 此时,郦国丈却闻讯匆匆赶来,“少将军且慢!” 夏侯砚淡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原来是国丈大人!” 大师在此施法,郦国丈在外面也是等得心惊胆战,却没想到出了意外,夏侯砚怎么会在静姝宫? 更重要的是,大师居然落入了夏侯砚的手中,郦国丈忧心如焚,心知绝对不让让此人落到他手中,故作惊异道:“这是何人?” 夏侯砚道:“在太妃娘娘宫外形迹可疑,本将军正准备审问!” 郦国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请少将军将此人交给本官,由本官来审!” 夏侯砚眼神轻蔑,淡笑道:“为何?” 郦国丈清了清嗓子,抬起了下颌,声音提高了几分,假笑道:“少将军刚刚回京,有些职位变动恐怕还不是很清楚,就由本官来告诉将军吧,这内宫的安危已全由本官负责!”言下之意,他已经是内宫禁卫军统领大人! 夏侯砚岂能听不出来他言语中嘲讽威胁的味道?反而淡淡笑道:“原来是这样,恭喜国丈大人!” 郦国丈更加得意,“我们都深受皇恩,为人臣者,重在各司其职,不要僭越,才能不负皇上圣恩,少将军,人就交给本官,你还是好好带兵去吧!” 夏侯砚却根本没这个意思,“据本将军所知,内宫颇不宁静,隔三差五就有闹鬼之说,太妃娘娘深受其害,皇上更是心忧不已,本将军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见到可疑之人在太妃寝宫之外,自然要拿下,事关太妃,一切还应交给太妃定夺才是!” 郦国丈心中鄙夷,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还以为端淑太妃是你们的靠山?殊不知皇上已经起了杀心,一个先帝的妃子,还在宫中耀武扬威,能跋扈多久?你们都忘了,这大夏的江山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拜错了菩萨了,真是死有余辜! 一个端淑太妃,一个靖江王,皇上都要除去,靖江王爷和夏侯府命运一脉相连,少了强大的支撑,以后夏侯府还拿什么和郦家比拼?照这样下去,郦家的势力超过夏侯府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以后也就不用再忌惮夏侯府了! 郦国丈仗着皇上的*信,有些肆无忌惮,也不把端淑太妃放在眼里,“这些就不劳少将军费心了,本官自有打算,把人交给本官吧!” 夏侯砚却道:“国丈大人刚刚接手内宫禁军,就波折许多,这内宫不得安宁,今晚又有贼人混入,若是危及皇上和众多娘娘的安危,本将军担心国丈大人的位子坐不稳!” 郦国丈见夏侯砚百般推脱,心中不悦,可是又不敢来硬的,正在想办法之际,“国丈大人!”一个清冷的男声传来。 郦国丈看过去,居然是靖江王爷,忙道:“微臣见过王爷!” 靖江王爷面带不悦,“母妃正在休息,外面因何事吵闹不休?” 郦国丈道:“回王爷的话,少将军言称抓到了一名可疑之士,微臣全权负责内宫安危,正请少将军将此人交给微臣严辞审讯,可是少将军一直诸多推诿!” 郦国丈的声音虽然貌似很恭维,可靖江王爷还是听出了一丝不敬的味道,淡淡一笑,就算贵为皇子,若是一朝失势,得势的奴才也会踩到头上来,看着郦国丈得意的嘴脸,他心中暗叹,皇兄*信的居然都是这号喜欢小人得志的人物,多年的嫉贤妒能,手下全是这样一帮庸碌之才! 靖江王爷道:“国丈有所不知,如今母妃身子不适,宫里又有闹鬼一说,是本王担心母妃安危,所以特地请少将军过来保护母妃的!” 郦国丈心下大惊,他原本就很奇怪,深更半夜的,夏侯砚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对方早有准备? 靖江王爷看着郦国丈略显惊异的脸,嘲讽道:“国丈大人接管禁军之后,后宫就一直不得安宁,靠你保护的话,本王哪里放心的下?你退下吧!” 郦国丈坚持道:“微臣受皇上信任,才得以掌管禁军,微臣不敢擅自离去!”言下之意,是王爷此举,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夏侯砚似笑非笑,揶揄道:“国丈大人深得皇上信任,身兼数职,权倾朝野,看来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郦国丈看见靖江王爷面容含怒,忙道:“王爷明察,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宫禁之内确是微臣的职责范围,这可疑之人也应该交由微臣…” 靖江王爷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国丈大人只有一双眼睛,哪看得来那么多事? 保护后宫的安危,人人有责,依本王看,国丈大人应该感谢少将军,否则,这后宫一日人心惶惶,皇兄就一日不得安宁,这要是怪罪下来,国丈大人未必担当得起!” 面对靖江王爷如刀一样的目光,郦国丈只得道:“是!” 靖江王爷声音淡淡,“既是已经抓住可疑之人,就由内务府,大理寺,少将军,国丈大人一同陪审,这样就没有任何偏私之嫌,不知国丈大人意下如何?” 看似是商量的语气,实则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郦国丈身子一寒,现在的情形对他不利,不情不愿道:“下官谨遵王爷之意!” 结果昭然若揭,审问大师的时候,比三司会审更严格,大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几十板子下来,就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如实交代了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联络他行巫蛊之术,企图陷害端淑太妃一事! 此言一出,后宫哗然,原来萦绕在后宫连绵不绝的阴云,居然是巫蛊之术,端淑太妃大怒,以大夏皇室历代不允许行巫蛊之术蛊惑人心为由,命人彻查后宫。 郦沉鱼未料胜,先聊败,早已找好替死鬼,一石二鸟,将写上端淑太妃生辰八字的木偶藏在秦贵妃的庭芳阁里,就算事情败露,也有人替死,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凤仪宫搜出了木偶,郦沉鱼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刘嬷嬷扶着端淑太妃在凤仪宫主座上坐下,另一名嬷嬷将侍卫搜出来的小木偶送到太妃面前,太妃接过,看着上面写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案,所有的人立即跪下,不敢抬头,战战兢兢! 端淑太妃冷着脸,声音如刀,“堂堂大夏后宫,竟然邪术横行,皇后,你给哀家好好解释解释!” 郦沉鱼心知太低估端淑太妃的手段和消息的灵通了,这个小人偶明明是在秦贵妃宫里,为什么会出现在凤仪宫? 郦沉鱼此时仍不失六宫之主的风范,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为何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凤仪宫?必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端淑太妃冷笑道:“你说话可要有根据,东西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有人陷害你?” 郦沉鱼深知端淑太妃的手腕,头上渗出了汗珠,咬牙坚持道:“还请太妃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定然查出到底是谁在陷害臣妾,蛊惑后宫?” 端淑太妃似笑非笑,“只怕等你查出来,哀家已经去和先帝团聚了!” 郦沉鱼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听到了端淑太妃威严的声音,“先帝有言,所有巫蛊横行的时候,就是国家动荡的时候,巫蛊是大夏禁术,皇后不遵先帝遗训,公然行巫蛊之术,扰乱后宫,罪不容赦,传哀家懿旨,废去皇后封号,赐三尺白绫!” 此言一出,左右均瑟瑟发抖,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旦证据确凿,也和宫人一样命如草芥? 郦沉鱼脸色一白,这一路拼杀过来,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顶尖的位置,就差良儿的东宫太子那最后一步,岂能成为泡影? 旁边有人低声道:“太妃娘娘,要不要请示皇上?”赐死皇后是何等大事,岂能就这样轻易决定? 端淑太妃淡淡道:“有大夏律例在,但凡行巫蛊之术者,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还需要请示皇上干什么?” 左右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言,郦沉鱼看到端淑太妃冰冷的目光,身子软了几分,低估了对手是她犯的最大错误,这其实不能怪她,以前有太后在,端淑太妃平时是很低调的,郦沉鱼和端淑太妃接触也不多,直到太后薨逝,端淑太妃才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这使得聪明绝顶的郦沉鱼也低估了她的手段和狠戾! 忽然,二皇子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大声道:“不关母后的事,这件事是我干的!” 端淑太妃一怔,看着二皇子眼中的倔强恨毒之色,真是什么样的母亲就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淡淡微笑,“你说是你做的?” 景良用力点点头,大声道:“对,就是我做的,和母后没有关系,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良儿不要!”郦沉鱼心乱如麻,十分悲痛,声色哀戚,她和良儿在宫里的命连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能忍心看着儿子替自己去死,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端淑太妃看着景良,笑得他毛骨悚然,他和端淑太妃接触并不多,此时却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可怕,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端淑太妃淡定地品着茶,一直不再说话,玩拖延战术,让敌人陷入紧张,自乱阵脚! 郦沉鱼紧紧地抱着景良,“太妃,是臣妾做的,和良儿无关!” 景良却反驳道:“是儿臣做的,和母后无关!” 端淑太妃轻轻的声音让两人停止了争论,“哀家的耐心有限,没兴趣看你们在这里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最后问你们一次,到底是谁做的,还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哀家不介意送你们一起上路!” 景良看着端淑太妃,忍不住骂出声,“你这个老妖…” “良儿!”郦沉鱼惊呼出声,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啪!”刘嬷嬷已经快步上前,一巴掌打过去,把他后面的话硬生生截住,景良蓦然被打,怒目圆睁,“你这个老奴才居然敢打本皇子?” 郦沉鱼拼命地拉着景良,给太妃跪下,“请太妃恕罪,都是臣妾的错!” 端淑太妃却微笑道:“公然辱骂哀家,目无尊长,皇后,你这个儿子教得可真好啊!”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内侍的高声禀报声。 景良眼睛一亮,只要父皇来了,母后和他就有救了! 皇上脸色不善地进来了,宣贵妃,秦贵妃,还有一些妃嫔也都来了! 皇上看着端淑太妃,还有跪在地上的郦皇后和景良,问道:“太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淑太妃道:“皇后在后宫行巫蛊之术,证据确凿,皇上自己看看吧!”说完,将手中的木偶递给刘嬷嬷,刘嬷嬷立即送到齐公公面前,皇上一看,脸色微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是看到郦沉鱼楚楚可怜,风情无限的脸,他也故作不知,“太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端淑太妃淡淡道:“哀家还抓到了在静姝宫外做法诅咒哀家的法师,他亲口招认是皇后宫里的人指使他做的,又从皇后宫里搜出来了这个木偶,皇上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上沉思片刻,犹豫道:“这……?” 郦沉鱼连忙爬到皇上脚边,“皇上,必定是有人见皇上*爱臣妾,所以设计陷害,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 端淑太妃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皇后却还架词狡辩,看到不大刑伺候,你是不会招认的了!” 皇上怒道:“皇后乃一国之后,岂能随意动刑?”端淑太妃此举,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端淑太妃不以为然,“将先帝的旨意置若罔闻,视为儿戏,公然大行禁术,这样的人岂能做六宫之主,母仪天下?” 皇上顿时哑口无言,靖江王爷出声道:“皇兄,巫蛊之术一向是历代先祖三令五申严禁的,我大夏皇室清正严明,岂能让这些邪术横行?” 皇上心中暗忖,治国需要大智慧,而不是这些小聪明,郦皇后这一次真是笨到家了,这件事办得让他太不满意了!“ 郦沉鱼脸色煞白,眼神惊恐,景良忽然抱着皇上的腿道,”父皇,是儿臣做的,和母后无关!“ 郦沉鱼身子一颤,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她下台了,良儿在后宫没有人保护,她平常手段狠戾,得罪的人也不少,其实就算她温和良善,在皇后的位子上自然也会招人嫉恨,如果她不在了,良儿必定前途黯淡,为今之计,只有先让良儿受点委屈,来日再作打算! 皇上看着景良,更加不悦,皱眉道:”是你做的?“ 景良哭泣道:”是儿臣做的,儿臣不喜欢太妃平日总是欺压母后,看母后总是偷偷哭泣,儿臣心痛,都是儿臣做的,母后真的不知情!“ 宣贵妃轻笑道:”二皇子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被列为禁术的巫蛊之术?实在是可疑至极!“ 宫女巧儿忽然连滚带爬地爬了出来,”皇上,太妃娘娘,二皇子所言是实情,是奴婢告诉二皇子巫蛊之术的,说这样做就可以除去不喜欢的人,那个巫师也是奴婢联系的!“ 郦沉鱼心底松了一口气,怒道:”巧儿,枉本宫对你这般信任,你竟然背后撺掇良儿,真是罪该万死!“ 巧儿拼命磕头,”娘娘,奴婢辜负了你的信任!“又对着皇上,”真的不关娘娘的事情,请皇上明察!“ 宣贵妃道:”皇上,太妃娘娘深受巫蛊之害,臣妾觉得此事还是要太妃定夺!“ 皇上道:”不知太妃的意思是…?“ ”先帝严令这些巫蛊之术,二皇子公然违逆先帝的意思,罪不容诛,所有撺掇之人一律处死,以儆效尤!“ 郦沉鱼心下大惊,哭泣道:”皇上,良儿是皇家血脉,他还是个孩子,求皇上给他一次机会吧,他毕竟不懂事,都是这些该死的宫人撺掇的!“ 最后,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下来,二皇子被削去皇子爵位,贬为庶人,皇后郦沉鱼教导无方,迁出凤仪宫,于尚德殿闭门思过,皇后身边的宫人或被下狱,或被处死,风光无限的郦皇后自此失势,一场轰轰烈烈的深宫巫蛊案就这样告一段落。 第九十章 倩然大婚 郦沉鱼从宫中女人都仰望的凤仪宫搬到了尚德殿,这个地方已经许多年没人住了,处处透着阴暗潮湿的气息。 现在虽然是春天,可这里似乎是被春天遗忘的角落,春风吹遍了大地,偏偏没有吹到这里,野草丛生,雕花斑驳,多年无人清理,充满了风吹日晒的痕迹,陈旧的廊柱一摸上去,上面薄薄的外皮就开始哗哗往下掉,灰尘随着冷风飞扬,差点迷蒙了眼睛。 谁能想到,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自从登上皇后的宝座之后,郦沉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这里来,只有两个年老阴沉粗手笨脚的嬷嬷伺候,完全不复往日前呼后拥,宫人裙裾如云,随风翩转的威仪! *铺粗糙,夜里根本就睡不着,不由得想起凤仪宫,想起那些宏伟华丽的宫殿,精美雅致的亭榭,碧波荡漾的莲花池,各色美丽的花木,再看看这里,一股辛酸悲涩从心底油然而生! 多年努力终成空,刚刚还在皇后宝座上俯视天下,转眼就命如草芥,郦沉鱼怎么也想不通,木偶明明在庭芳阁,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凤仪宫? 虽然她很清楚一向算计人的她,这一次被人算计了,可是以她对秦庄的了解,秦庄没有这种精明,没有这种智慧,此事不会是秦庄做的,只可能是端淑太妃的人做的!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明白太低估端淑太妃了,在这一点上,她和父亲犯了同样的错误,以为一个先帝的过气妃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虽然端淑太妃在皇室威望极高,喜欢摆老资格,颐指气使,可那是因为皇上推崇以仁孝治国,才以母辈之礼对她,谁知这个端淑太妃居然有恃无恐,不知收敛,惹得皇上动了杀心,完全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郦沉鱼想不到这件事已经有皇上的默许,还会出现这样大的意外,她成了最大的失败者,在后宫拼杀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完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便宜了秦庄这个女人,若良儿立储无望,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储的人就是秦庄的儿子,这种憋屈感挫败感,如万千蚂蚁弑咬,让郦沉鱼夜不能寐! 在宫中,一朝得势,可以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一朝失势,却不再有人买你的帐,想起那天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郦沉鱼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可如今她手中没有了利器,没有了权势,便只能徒增怨恨! 唯一的安慰是良儿虽然被贬为庶人,可还没有被从皇族中除名,若是从皇族除名,良儿这辈子就永无翻身之地,这或许是皇上对自己还有眷恋,于心不忍,还念着旧情,当然还有父亲的缘故。 夜色空茫,如今是真正的青灯孤影,只有良儿和她相依为命,日子没日没夜,郦沉鱼不是第一次被冷落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良儿小小年纪也和自己一样受苦,是她不能忍受的! 只要心中有希望,母亲受怎样的苦都是值得的,可如今希望也没有了,郦沉鱼如同一个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溺水的人,胸中闷痛,脚底冰凉,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曙光! --- 没过几天,一个全身黑衣戴着风帽的人乘着夜色来到了尚德殿,郦沉鱼十分奇怪,心中警觉,难道是端淑太妃派来灭口的人?可是很快就明白不是,她在这里,生不如死,已经没有什么价值,还有什么好灭口的? 来人到了郦沉鱼面前,沙哑着嗓子,“娘娘受苦了!” 郦沉鱼惊异道:“齐公公!” 齐公公脱下风帽,“老奴参见娘娘!” 郦沉鱼看见齐公公苍老的容颜,本已经凉得透彻的心中,蓦然有了一丝暖意,皇上还是记得她的,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存在的,最重要的是,她是为了皇上才动手的,而不是为了和别的女人争*,她相信,皇上的心不是顽石做的,到底是有她的,惊喜道:“是不是皇上派你来的?” 齐公公摇摇头,郦沉鱼身子一顿,满目失望,皇上今晚不知道又在哪个妖娆女人宫里留寝,哪里还记得她在这里受苦? 这就是帝王的无情,事情办砸了就被无情地抛弃,没用的棋子不需要留着,也不知道秦庄和宣贵妃两人现在不知道正用什么手段迷惑皇上,估计下一步就是废后了! 齐公公看着郦沉鱼失望的脸,劝道:“娘娘千万不要灰心,依老奴看,皇上对娘娘是有心的,那日端淑太妃咄咄逼人,一定要赐死娘娘,若不是皇上据理力争,现在娘娘哪里还能好好地活着?” “好好地活着?”郦沉鱼惨笑一声,声音凄厉道:“你看看这个破地方,鬼都不肯呆的地方,也叫好好活着?” 齐公公叹息道:“老奴在宫中这么多年,起起落落的事情看得多了,老奴肯定皇上心中绝对有娘娘,皇上这些年对娘娘怎么样,娘娘心中有数,只是端淑太妃以先帝律例相压,皇上也是无奈之举,娘娘,你听老奴一句劝,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娘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二皇子着想啊!” “良儿?”郦沉鱼喃喃道:“良儿现在已经是庶人了,还拿什么和她们争?” 齐公公道:“二皇子虽是庶人,可并没有被逐出皇族,到底是皇家尊贵血脉,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这话让郦沉鱼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良儿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要不是良儿救了她,现在她已经是一具尸骨了。 齐公公见郦沉鱼神色开始动摇,眼中又有了亮光,又道:“老奴受国丈大人所托,前来看望娘娘,请娘娘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国丈大人在外面也会想办法的,一定会让娘娘早日离开这里!” 父亲?郦沉鱼一愣,道:“可是端淑太妃在,我怎么才能翻身?” 齐公公的族人和郦家的关系密不可分,在皇上的众多妃嫔之中,就郦沉鱼最尊重他,完全把他当成亲人一样看待,他也知恩图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见到郦皇后落难,便替郦国丈大人传个口信! 郦沉鱼在齐公公的百般劝慰下,终于重新燃起了斗志,利用皇上不多的*爱和亲情翻身,这是自己仅有的筹码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最后的一搏,反而把她推向了致命的黑暗深渊! --- 夏侯府。 烛光摇曳,夏侯砚正在书房看公文,唐诗从后面环住他,头枕在他肩上,自从他回来之后,只要有空,唐诗就和他在一起,惹得倩然都说,哥哥嫂嫂比刚成亲的时候还甜腻过人,难舍难分,唐诗莞尔一笑,他给予了自己一个男人能给予女人的所有*爱! 唐诗想到宫中的事情,轻声道:“郦沉鱼如此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夏侯砚的手轻轻按在唐诗的手上,眼睛透着冰冷锐意,“皇上并未废后!” 唐诗感觉到了他的异动,“也就是说皇上并没有打算彻底废除郦沉鱼的势力?” 他轻轻颔首,“如今在朝中,孟丞相,郦国丈,和夏侯府形成鼎立之势,孟丞相和郦国丈成为一派,形成与夏侯府的抗衡局面,这是皇上长期努力的结果,若是郦国丈突然失势,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唐诗明白了,“相比后宫之事,前朝的政局更为重要,在彻底压倒我们夏侯府之前,皇上是不会因郦沉鱼之事牵连郦国丈的!” “对,若是他日郦国丈有功,郦沉鱼重新迁回凤仪宫都有可能,不过现在是别想了,只要有姨娘在一天,郦沉鱼就别想回凤仪宫!” 唐诗沉吟半晌,道:“郦沉鱼想除掉姨娘,我想应该是皇上的意思!” “那简直是一定的!”夏侯砚的目光如同黑暗中的鹰隼,令人不寒而粟,忽然把手中公文扔下,转身把唐诗抱到他腿上坐下,与他对视。 寂静夜里,他缓缓道:“有些话,我想和你说!” 唐诗却堵住了他的嘴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不用说,事关废立,关系重大,你真想清楚了吗?”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眼中复杂莫辨,自嘲道:“跟着我,果然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唐诗俯身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夏侯砚看着怀中心爱女人,这样熟悉的容颜,在几年之前看到过,便在落入了心帘,无法忘记。 在京中,暗恋他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每当有他出现的地方,总有各种惊艳赞叹之声,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以得他一顾为荣,闺秀们云集的时候,面对满目芳香妖娆,他从未动过心,也从来没有要和谁在一起的念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过,他的心一直都是冰冷坚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如此与众不同,直至后来,在悄然无声之中将他的心偷走,再也不属于自己! --- 经常长达几个月的准备,夏侯倩然嫁往乾国,这是第一高门唯一的千金小姐的婚嫁之礼,端淑太妃主婚,贺喜的王公贵族道络绎不绝,场面极其煊赫隆重! 夏侯倩然几乎是以公主之仪出嫁,凤冠霞帔,牡丹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身披金丝薄烟翠金纱,发髻上插着珍珠碧玉簪,俏丽动人,八名贴身婢女陪嫁,侍从无数! 夏侯夫人见爱女远嫁,又是心疼,又是舍不得,夏侯倩然眼眸晶莹,撒娇道:“娘,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夏侯夫人理了理倩然的妆容,爱怜道:“多给爹娘来信,爹娘舍不得你!” 唐诗将龙崎叫过来,“阿崎,倩然是我妹妹,回国之后,你要好好待她,绝不可负她!” 龙崎爽声道:“姐姐,你放心吧,就倩然那个性,要是真受了什么委屈,还不马上跑回来告状?” 唐诗忍俊不禁,将一对玉佩送到他手中,“这是一对同心佩,一个给你,一个给倩然,夫妻同心,不离不弃!” 龙崎看去,雕工精美,巧夺天工,成色极新,定是姐姐新近吩咐名家雕刻的,和姐姐在一起快一年了,现在分别,像他这样粗线条的人物也不免有些伤感,“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还没等唐诗说话,龙崎就调侃道:“姐姐如今心中只有驸马爷,哪里还记得皇爷爷?” 唐诗佯怒瞪他,“回去之后替我问候爷爷,以后有空了我会去看望爷爷的!”离别总是伤感的,尤其是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夏侯倩然拜别了父母兄长之后,唐诗扶着一身红彩嫁衣大红盖头的倩然出来,送上了鸾车,低声道:“我和你哥哥以后会去看你的!” 夏侯倩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忽然附在唐诗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唐诗怔然了许久,嫣然一笑! 热闹的场面持续了整整一天,那些观看夏侯府小姐出嫁盛况的百姓迟迟不肯散去,还在争相传说名门千金的婚嫁之礼! 唐诗正在招待宾客,夏侯砚却来到唐诗身后,轻声道:“倩然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唐诗笑意盈盈,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他看唐诗心情很好,低声戏谑道:“我可不喜欢你对我有秘密,如果不告诉我,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唐诗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道贺宾客,立时脸颊如同火烧一般,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转身离去,心中却如同浓蜜一样甜美! --- 夜里,在满室烛光的映照下,他慵懒侧卧,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看,外裳已经脱去,只着一件丝滑白色寝衣,颀长的身体侧卧,眸底水色氤氲,旖旎无限,唐诗看的暗暗摇头,什么美人是祸水,美男子才是祸水,而且是祸水中的祸水! 唐诗看得色心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他迎了上来,笑容*,“现在该告诉我倩然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开心了吧?” 璀璨星光映进他墨色双眸,华彩炫目,看的唐诗目不转睛,如实道:“倩然说,娘说我是个好儿媳,好嫂嫂!” 他忍俊不禁,“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就这样一句,就让你开心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唐诗不悦地瞪着他,骄傲道:“你懂什么?这是娘对我的认可!” 他轩眉一挑,“这倒是,娘这么固执的人,能对一个人改观确实难得!” 自从他回来之后,娘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给他们留了更多的时间相处,唐诗忽然道:“我总觉得公公和娘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不以为然道。 “公公以前很少回府的,基本都在军中,自从你阵亡之后,公公反而经常在府中陪伴娘,我觉得那段时间公公和娘之间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的目光斜斜地看了唐诗一眼,“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唐诗见自己心中见不得人的小九九被发现了,连忙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今天看到姨娘,面色红润,还好没有让郦沉鱼的阴谋得逞,真是想不到她如此聪明的女人也会有头脑发昏的时候!” “她也是做了足够的准备的,也有足够的勇气,只是低估了对手而已,成王败寇,做什么不需要冒险?只不过有的人赢了,有的人输了而已!” 唐诗颔首,端淑太妃是她最佩服的人,是她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女人,遇刚则刚,遇柔则柔,通透干练,该留情的,不逼你于死地,该狠的时候,绝不留情,唐诗从来没有见过可以把分寸把握得这么好的女人。 见到唐诗眼中的钦佩之情,夏侯砚忽笑道:“不如我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唐诗立即来了兴趣,可是看到他神秘兮兮的模样,故作冷淡道: “又在故弄玄虚,我才不稀罕呢!” 唐诗的小心思被他全然看在眼里,揶揄道:“不想知道就算了,我可是看在你是我同*共枕的女人的份上才告诉你的,这可是我们夏侯家族的秘密!” 这么神乎其神?唐诗立即迫不及待道:“快说,到底是什么秘密?” 夏侯砚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刚才是谁说不稀罕的?” 唐诗捏住他的鼻子,威胁道:“说不说?” 夏侯砚却不理她,又开始看书,像是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吊足了唐诗的胃口。 就在唐诗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一字一顿道:“姨娘是父亲的初恋*!” 唐诗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这…这…” 夏侯砚用手中的书轻轻敲了唐诗的脑袋,“收起你脑中那些龌龊的想法!” 女人对这种事有天生的好奇,唐诗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姐妹争*,相互算计,就像自己当初和唐涵一样?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此事除了当事人,也就只有我知道了,景焕可能知道一些,不过不是很清楚!” “倩然呢?” 夏侯砚反问道:“你觉得她能守得住秘密吗?” 原来如此,唐诗追问道:“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父亲在京中可是赫赫有名的高门公子,不过这些东西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你可以想象我在京中的名声,就能窥见一二了!” 唐诗揶揄道:“又开始自吹自擂了!” “是吗?那刚才是谁看我看得连眼睛转不动了!”他笑得一脸魔魅! 唐诗佯怒道:“言归正传,快说正题!” “好吧,娘和姨娘的娘家是宋家,也是名噪京城的望族,当年宋家姐妹,美名无双,父亲名冠京城,丰神俊朗,父亲喜欢的是宋家妹妹,可是后来却阴差阳错地娶了宋家姐姐,也就是娘!” “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唐诗越来越奇怪了,难怪她一直觉得公公和娘之间的关系很淡漠,自从夏侯砚“阵亡”之后,两人的感情才好起来! “其实娘也是无辜的,她原来对父亲和姨娘之间的事并不知情,是在嫁入夏侯府之后,才隐约知道的!” “啊?”这的确让唐诗意外,按照豪门之中最基本的逻辑,姐妹两人喜欢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喜欢的是妹妹,姐姐不甘心,自然要使用各种手段将喜欢的男人弄到手,导致姐妹反目! “父亲和娘成亲之后,姨娘入了宫,娘和姨娘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可性情却大不相同,娘是名门千金,心高气傲,满怀憧憬地嫁入夏侯府,谁曾想到会受到丈夫的冷落,难免心生不满!” 唐诗花了好长时间才彻底消化这件事,果然和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 夏侯砚看着唐诗迷茫的神色,道:“你难道没发现,娘和姨娘感情一直很好?” 唐诗颔首,“是啊,当初以为你阵亡了,娘病倒了,姨娘经常来府里看望!”那种感情根本不是伪装出来的,端淑太妃恐怕也是一个不屑于伪装自己的人! “毕竟血浓于水,而且娘也是不知情的,只能说天意弄人,娘闺名宋婉心,姨娘闺名宋雪心,当初与你娘谢微雨并称京华三大美人,这件事是夏侯府和宋家的秘密,自从父亲和娘成亲之后,后来父亲把心思都放到军中,直至有了今天的地位,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再大的芥蒂都已经放下了!” 唐诗颔首,饱经岁月沧桑的人对感情的领悟果然比自己高深,难怪有一次,姨娘看见公公给娘披上披风的时候,眼中竟然有欣喜之色。 夏侯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唐诗,“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此事无人再敢提起,今天告诉你,彻底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他的目光让唐诗笑得极其不自然,讪讪移开了目光,狡辩道:“我也是夏侯府的人,有权知道夏侯府的秘密!” 他忍俊不禁,“好了,现在你知道了,该伺候夫君就寝了吧?”轻轻一挥手,室内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第九十一章 小姐身子丫鬟命 虽然宫内风云波动,暗流涌动,可宫外京华依旧是暖风和熙,一派醉人*! 这日,是京城文人诗会的日子,地点在京郊一处宏大而又清幽的山庄,山水如画,层峦叠嶂,百花齐放,五颜六色的蝴蝶振翅飞翔,各路文人接踵而来,这是以文会友,把酒言谈的地方,也是提高自己知名度,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最佳时机。 身为翰林院大学士,这种盛会,谢浩远自然是责无旁贷,甚至还充当了组织者的角色,帮朝廷物色人才,充实翰林院。 不过今天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侍从之外,还带了一位女子,虽并不是很美貌,但也颇有几分姿色,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文人雅士带了红颜知己相伴,吟诗作对的地方怎能少了美人助兴? 唐雅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浩远,心中充满了扬眉吐气的骄傲! 她被谢浩远带回了建威将军府,以为从此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满是憧憬和期望! 建威将军府虽不及夏侯府名门气派,可也是富贵门庭,平常百姓望尘莫及的地方,唐雅以前就听娘说起过,吃的用的,皆是大家气度,现在她自己也见识到了,处处风景雅致,曲径通幽,亭台水榭,精巧曼妙! 她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转变命运的机会来了,曾经听爹爹提过,要把她嫁给谢家三公子,做谢家三夫人,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可事实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来到了谢府之后,三公子居然没带她去见当家主母-谢夫人,她有些失望,不过联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便只能耐下地等待下去,不管怎么说,她是三公子带回来的,在谢家身份自然高人一等,总比在酒楼被人呼来喝去要好,不说别的,就是吃的住的也上了远远不止一个档次! 可让她更为失望的是,虽然到了建威将军府,可是三公子把她交给了管家,没说上两句话就走了,完全没有唐雅一路上想象中的温柔多情,体贴含笑。 她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居然被安排去浣衣房洗衣服,每天都有大量的活要做,累得腰酸背痛,和酒楼比也好不了多少,可一想到要是成了这里的主子,什么苦都值得,她又有了干劲。 她相信,这是三公子在考验她,要不然带她回来干什么?说不定她还可以见到姐姐,娘说,人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能接触到什么样的人,她不乘着自己年轻漂亮,赶快找一颗大树依靠,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些为一日三餐奔波辛苦的凡夫俗子? 很快,她就发现,这府里有不少和她一样梦想成为主子的丫鬟。 正值妙龄的丫鬟,若是有几分姿色,有不少会生出往上攀的心思,若是能近身服侍主子,从此脱离苦海,这是寒门女孩向往而且不错的选择。 二公子平日不在府中,想要勾搭也没什么机会,府中只有三公子一个盛年男子,三公子长得俊俏,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位居翰林院大学士,前途无量,不少丫鬟都想被三公子看上,成为三公子的婢妾,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半个主子,再也不用干粗活了! 可府中年老的嬷嬷都说,千万不要打这个主意,当家主母谢夫人最痛恨的就是魅惑主子的丫鬟,如有发现,立即赶出府去,绝不轻饶,不过,虽然谢夫人严厉,可谢府上上下下有几百号人,再加上三公子这般人才,这般权位,有的是丫鬟前赴后继,希望成为三公子妾室大军中的一员。 唐雅心中一直怀揣着这样的梦想,并为自己的梦想进行着不懈的努力,虽然手上没有什么钱,不过她也懂得为自己装扮,会在干活的时候,偷空去摘一朵漂亮的小花戴在头上,增添自己的亮色,等待着机会! “你们听说了吗?”一个丫鬟神秘兮兮道,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 “什么啊?”很快,好几个干活的丫鬟都被吸引了过来,唐雅也凑了过去,她们这些干粗活的丫鬟,消息很闭塞,一有什么消息很快就能吸引大家的眼球! “听说那个夏侯府的少主-夏侯少将军死而复生地回来了?” 有些丫鬟不知道夏侯少将军是谁,也有一些知道,不过唐雅是震惊得四肢百骸都是一凉,那个俊美绝伦的姐夫?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拉着那个丫鬟追问了许久,才确认是真的,心中立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姐姐的命怎么会这么好?本来听说她死了丈夫,唐雅心中也是暗自得意,窃喜不已,可是现在居然回来了,唐雅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其他的丫鬟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去干活了,留下唐雅一个人独自发呆! “发什么呆?干活去!”一声怒吼惊醒了唐雅,唐雅看到李婶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吓得噤若寒蝉,只能不情不愿地洗衣服去。 忽然,一双绣着冰蓝色花纹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唐雅抬头一看,大喜过望,惊喜道:“三公子!” 三公子虽不及姐夫出色,可亦是引人瞩目的人物,自从三公子把她带回府中之后,她就很少见到他,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唐雅忽然鼻子一酸,声音竟然有些幽怨,这怪不得她,刚开始三公子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就是以三公子的女人自居的,“三公子,你可来了,你可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辛苦吗?” 谢浩远淡淡道:“今天风和日丽,就别干活了,陪本公子出去逛逛吧!” 唐雅立即热泪盈眶,这就是三公子向她伸出橄榄枝的象征和标志,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是看到三公子一身华服,再看着自己手上的泡沫,还有粗布衣服,她十分自卑和不安,羞怯地将手伸到自己背后! 谢浩远明白唐雅的担忧,道:“李婶,给她换套像样的衣服,再梳洗干净!” “是,三公子!”那个平日对唐雅呼来喝去的李婶此时无比恭敬,不知道三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真的看上这个丫头了?她心里在狐疑,表面上却不敢多说! 衣服送来之后,唐雅摸着泛着荧光的上好丝绸,美丽的花边,大大的蝴蝶结,白色的绣花披肩,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多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名贵的布料了,就算以前有,也没有这样好的质地,穿在身上一定很舒适! 有两名丫鬟过来伺候她穿上,还帮她梳妆,许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了,唐雅暗暗发誓,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她再也不想过那种苦日子了! 一切装扮好之后,唐雅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得意一笑,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这样珠光宝气穿金戴银地出去,谁不以为她是千金小姐?要是回到明心楼,还不让她们羡慕死? 不过不敢耽搁,怕三公子等得急,顾不得再炫耀了,将府中那些丫鬟艳羡的目光抛到背后,唐雅提着裙摆急急忙忙地跑到谢浩远面前,用练习过几遍的身姿欠身道:“雅儿见过三公子!” 谢浩远将唐雅眼中的得色尽收眼底,嘴角浮现一个讥诮笑意,高洁的母亲往往可以培养出同样品行高洁的女儿,当然不排除有意外的,但是这个几率一般不会太高,但是品行卑劣的母亲培养出品行高洁的女儿的几率,比走在大街上被馅饼砸中的几率高不了太多,唐雅骨子果然是安梦瑶的女儿! 他本想对她笑,可是此时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心里的承受能力,只淡淡道:“走吧!” 唐雅娇羞地上了马车,坐到谢浩远身边,掩饰不住兴奋道:“浩远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谢浩远听到她喊自己“浩远哥哥”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今天是京城的诗会!” 浩远哥哥居然带她来参加诗会?唐雅心潮起伏,到了山庄之后,发现这里来的很多人都是非富即贵,三五成群,谈笑风生,不时响起阵阵喝彩声! 不少人认识谢浩远,纷纷和他打招呼,“谢大人!” 谢浩远并没有什么架子,微笑颔首示意,他的儒雅谦和很快赢得许多赞叹! 看到别人眼中对三公子的恭敬和崇拜之色,唐雅十分骄傲,仿佛这是自己的夫君,正在享受众人的崇拜,在这样的赞美声中,唐雅满心陶醉,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夫君而自豪! 今日来的不仅是众多的文人雅客,也有不少大家闺秀,红裙绿带,体现出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参加诗会的男子不一定是大家公子,但能参加诗会的女子一定是闺秀小姐,看那些前呼后拥的阵势就看得出来! 唐雅打量着那些大家闺秀,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她们差,忽然听到前面有阵阵惊叹声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孟小姐好文采!” “孟小姐真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才女!” “在下真是甘拜下风!” 谢浩远带着唐雅一起去往前面,看到了孟时雨的身影,娉娉袅娜,绰约多姿,正在一群公子和小姐的簇拥之下,提笔挥毫! 谢浩远看去,纸上的诗句,文采斐然,清新动人,唇角勾起,京城才女的名头果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那些公子一见谢浩远来了,纷纷和他寒暄,也有不知情的以为唐雅是谢浩远的妾室,这种瓜田李下的地方,不是妾室就是红粉知己,谢浩远也不解释,“夫人好!”“见过夫人!”那些恭维让唐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孟时雨看到谢浩远出现,听到了他熟悉的清朗声音,一如往昔地温润磁性,风趣幽默,优雅自如,可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心,就看到了他身边的女人,她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个女人,并不是很漂亮,只是有几分娇俏,浓妆艳抹中带着些微俗气! 孟时雨暗暗皱眉,难道自己真的是看错谢浩远了?他怎么会和这种女人在一起?莫非娘说的是真的,谢浩远就是这种品位?孟时雨没有心思写诗作画了,暗自咬唇,仍不敢相信,依然自欺欺人地麻痹着自己,可是仍然忍不住不时看向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唐雅很快就从孟时雨的眼神中敏锐地感觉出了几分敌意,身为女人,她自然明白这种敌意到底是为何而来,也很快就从旁人的言谈中知道了眼前这位一身名贵的小姐原来是丞相府的千金。 唐雅看向身边的浩远哥哥,身材颀长,举止优雅,面容英俊,春风得意,她心中开始鄙夷,丞相千金又怎么样?看那个样子就知道不懂得取悦男人,一定很没味道,心下有了主意,娇声道:“浩远哥哥,不知这位小姐是……?” 孟时雨一听到这个嗲声嗲气的声音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浩远哥哥?”这么亲密的称谓?她心中像被刺了一样难受! 她狐疑地看着谢浩远,等着他的回答,一颗心提得七上八下,希望听到不同的答案,可让她失望的是,谢浩远笑道:“雅儿,这位是孟小姐!” 唐雅一听浩远哥哥叫自己“雅儿”,兴奋得心花怒放,当即挑衅地看了孟时雨一眼,眼中的张扬昭然若揭! “原来是孟小姐,我是唐雅,很高兴见到你!”唐雅故作不知地看着孟时雨,十分热情,那热情已经带着几分女主人招待客人的味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妹,唐雅!”谢浩远伸手*地揽过唐雅的双肩,笑着对孟时雨道。 唐雅?也姓唐?孟时雨一愣,难道是夏侯少夫人的妹妹?孟时雨的目光再次落到唐雅身上,怎么没有半分少夫人的影子? 谢浩远似完全不知道孟时雨心中的涩意,只是旁若无人地和唐雅调着情,孟时雨喉中忽然有些哽咽,实在看不下去了,蓦然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他不喜欢自己没关系,可不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想着,想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孟时雨啊孟时雨,你真没骨气,人家早和你说了,和你只是朋友关系,可你却像一个一直企图扩张领地的野心勃勃的女子一样,如今被人发现,如今也只落得被人羞辱的地步,人家带来相好女子,关你什么事?真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孟时雨将侍女远远甩在背后,靠在一处墙壁,无声哭泣,她今天之所以来,是为了再一次见到他,可是哪里想到会见到这样让自己心酸的一幕?总以为,有希望的人不会寂寞,如今才知道,落水有意,流水无情是怎样一种无力? 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玉手轻轻地放在她肩上,孟时雨心中一喜,仅有的一丝幻想以为是他来了,蓦然回首,透过氤氲朦胧的眼睛,看到的却不是他,竟是另外一个人,夏侯少夫人,柔美飘逸,琼姿花貌,淡雅脱俗,如同一支亭亭盛开的芙蓉花! 孟时雨反应过来,匆忙擦干了泪水,勉强一笑,“时雨见过少夫人!” 刚才的那一幕尽数落入唐诗眼中,今天是京中文人以文会友的日子,不管是浩远哥哥这样的文状元,还是以才气著称的孟时雨等名门闺秀都会到来。 由于唐诗平日很低调,今天又刻意寻常装扮,认识她的人并不是很多,她也正好乐得清闲,准备去寻找浩远哥哥,可是见他居然把唐雅带来了,看唐雅的装扮,立即明白了浩远哥哥的用意,冷哼一声,有这个必要吗? 后来果然看到孟时雨一个人身影萧肃,落寞孤单地跑了出去,她追了上去,看见孟时雨一个人低声哭泣,唐诗心中不忍,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不必难过,其实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孟时雨一愣,“少夫人何出此言?”看到那双清澈智慧的眼睛,孟时雨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她,面对这样的女子,完全没有掩饰的必要! 唐诗叹息一声,“其实浩远哥哥是在乎你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做!” 孟时雨怔怔地看着唐诗,震惊大过惊喜,一时说不出话! 唐诗上前拉住她的手,“你跟我来!” 孟时雨将信将疑地跟着唐诗,远远地看见谢浩远带着唐雅在人群中穿梭,孟时雨不想再看,正想抽身离去,却被唐诗制止了,“再等等,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她们尾随着谢浩远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后面看到的一幕让孟时雨瞪大了眼睛。 谢浩远左看右看,唐诗怕被发现,立即拉着孟时雨躲到了屋后。 谢浩远见四下无人,一脸厌恶地甩开了唐雅挽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唐雅不明白所以,满脸疑惑,“浩远哥哥…?” 谢浩远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没什么浩远哥哥,不许你这么叫,还有,你给我谨记自己的身份,逾越对你没什么好处!” 唐诗感觉到身旁的孟时雨身子一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莞尔一笑! 唐雅立即云里雾里,这闹的是哪一出啊?她刚刚以为自己熬出了头,浩远哥哥连那个自以为是的丞相千金都不假辞色,却独独对她和颜悦色,怎么现在转眼间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到他冷漠的脸,她又不敢多问! 谢浩远冷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直接转身离去,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唐雅! 可是往回走的时候,居然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唐诗和孟时雨,谢浩远脚步一顿,瞬间明白自己今天的辛苦表演全泡汤了! --- 一路上,谢浩远都不理唐诗,唐诗直接和他一起回了谢府,坦然跟着他去了他寝居,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 谢浩远看到唐诗一脸若无其事悠然惬意的样子,肺都快气炸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唐诗淡淡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谢浩远满脸控诉,“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她死心,忍气吞声地留你那妹妹在我府中待了多久?” 唐诗反而道:“你一向不舍得委屈自己,却屈尊降贵地忍受唐雅,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说明你很在乎她吗?我太了解你了,你若是对一个女人没意思,根本不会为她如此费心!” 谢浩远怒不可遏地坐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夏侯砚回来了,我又没机会了,你耽误我这么多年,如今有了如意郎君,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从此心安理得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也不用背上沉重的心灵枷锁?” 唐诗也不否认,漫不经心道:“是又怎样?” “就算我对孟时雨只有一点点感觉,你也要赶紧把我踢出去,弄得好像我没人要一样,你心思这样歹毒,也不怕夜里做噩梦?” 面对他的喋喋不休,唐诗只道:“虽说冰炭不同炉,可孟时雨不过是一深闺小姐,单纯善良,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丞相大人和夏侯府的事情,你区区一个翰林院大学士还插不上手,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谢浩远顿时语塞,半晌才道:“我一向心底善良的好表妹,自从嫁入夏侯府之后,就变得这么损了?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唐诗忽然笑道:“我相信时雨小姐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人家喜欢你,你却一直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我看……你是自卑吧?” “什么?我…自…卑?”谢浩远差点跳了起来! 唐诗正色道:“我觉得就是,因为孟时雨出身比你高贵!” “打住!”谢浩远对唐诗的怨怒之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抛到了九霄云外,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侃侃而谈,“我谢家是将门之家,要论历史可比孟家悠远多了,孟家之所以青云直上,孟丞相位极人臣,不过是因为他写的文章刚好对皇上的胃口而已,你以为他真有什么真才实学?孟家根基短暂,你要说孟时雨的身份比我高贵多少,我还真不能认同!” 唐诗笑着看他,眉眼弯出一弧美丽新月,“既是不在意,这么认真干什么?又想证明什么?” 第九十二章 你喜欢我吗? 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午后,唐诗约孟时雨在一处环境清幽的茶庄见面。 “少夫人今天约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孟时雨心中忐忑不安。 唐诗微笑给她倒了一杯茶,“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想和你澄清而已,唐雅的确是我庶出的妹妹,不过已经有许久没有往来了!” 孟时雨想起唐雅那种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女主人身份的急切和热忱,勉强笑道:“我能够理解!”豪门内宅,但凡有权位的男子,无一没有三妻四妾相伴,自然也有庶出的妹妹或者弟弟,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那样艳俗的唐雅居然是这样高贵淡雅的少夫人的庶妹? 唐诗知道孟时雨心头的疑惑,也不以为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唐府中之事也不足与人道,只怕是让你见笑了,不过我今天请你出来,不是谈论她的!” “那少夫人想谈论什么?”孟时雨一直钦佩这位美丽的少夫人,虽然出身卑微,可是言语间皆是大家风度,也不知道是嫁入了夏侯府之前就是这样,还是在夏侯府的熏陶下,才练出来的! 唐诗莞尔一笑,“曾经我和少将军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遭到过无数人的反对,这种艰难,你大概也能想象得出来!” 孟时雨点点头,第一高门的少主,和一位身份平凡得近乎卑微的女子,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善意的劝诫,恶意的嘲讽,必定铺天盖地而来! 唐诗盯着在沸水中上下翻滚的茶叶,枝叶散开,芳香浓郁,“还不仅仅如此,我除了身份卑微之外,曾经还被人退过婚!” 孟时雨一怔,她怎会不知女人被人退婚的后果?这意味着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若是稍有姿色,可能还会被人看中,悄无声息地纳入府中做个没名没分的妾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是少夫人居然能嫁入夏侯府,成为地位煊赫的女子,曾经的晦暗过去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阴影,一双清眸仿佛是黑暗中最璀璨的星光,散发着自信智慧的华彩,或许就是这双眼睛,吸引了少主吧! 唐诗抿了一口清茶,面对孟时雨期待的目光,第一次对别人提及和他的过去,遥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碧波湖上,琴声悠扬,美如冠玉,轩眉斜飞,说不尽的风华绝代,道不明的飘逸出尘,眸光如水,却又如深邃古井,洗涤岁月年华,唐诗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可以让周围至美的景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的陪衬! 孟时雨看着少夫人脸上的微笑,心底生羡,可是一想到谢浩远,就十分苦恼,“他仿佛一直都是无欲无求的模样,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诗看着她眼中酝酿着动人的哀愁和温柔,轻声道:“他在乎你,怕你受伤害,为了让你死心,所以出此下策!” 孟时雨霍然抬眸,“真的?” 唐诗颔首,“当然,他其实和你是一类人,都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人!”孟时雨希望找到一个不因孟丞相权位而爱慕她的男子,所以迟迟未嫁,浩远哥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另外一个女子动了心,却又诸多顾忌! 听少夫人这样说,孟时雨忽然想到了什么,曾经长宁公主说看到了谢浩远逛花楼,莫非和这件事如出一辙?暗暗恼恨,真是个死脑筋,都不知道变个花样! 唐诗看着她眼中晶亮的色彩,知道聪明如她已经想到了,微笑道:“你猜得很对,他是个至情至性的男子,纵是尊贵的公主,娶入府中可以带来无限荣耀,他也不想委屈自己!” 孟时雨想到因这件事去问他的时候,他眼中的疏离和淡漠,给了自己深深失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男未婚,女未嫁,他们之间哪有那么多阻隔?她有这么恐怖吗?可以把他这样无所畏惧的男子吓走? “这要从靖江王爷遇刺一事说起了,我想从那个时候,浩远哥哥就明白了你的情意了,可是因为夏侯府少夫人是他表妹,他担心你在你爹爹和他之间难做,所以刻意疏远你,怕你再受到更多的伤害,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很了解他,如果不是对一个女子有心,他是不会花这种心思的!” 看着孟时雨眼中的震惊,唐诗轻声道:“靖江王爷遇刺案后,刺客落网,你爹爹给你施压,让你去给刺客传递口信,其实事关行刺大案,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若不是浩远哥哥极力斡旋,冒着极大的风险,你岂能轻易见到刺客?他说,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背上一辈子的沉重心债!” 孟时雨遽然咬唇,不知不觉眼中竟有了泪水,他真的是在乎自己,可是这傻瓜,居然什么都不说! 恍惚中,少夫人清婉的声音再度传来,“正确的选择,不一定有正确的结果,但是若不为自己争取一次,将来难保不会抱恨终身,你比别人幸运许多,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婚姻,这对于其他贵族小姐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浩远哥哥是个很骄傲的人,这些事情若不是我告诉你,他是一辈子都不会说的,又或者不想让人误会和你在一起是别有所图,他太骄傲,我就是担心他因为过于骄傲,而失去不该失去的东西!” 有的时候,一对互有情谊的男女之间,就缺那么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唐诗不想以后浩远哥哥后悔,也不想孟时雨后悔,茫茫人海,遇见对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 --- 这日,谢浩远回府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孟时雨,看到她恼怒而又自信的脸庞,知道必定是阿诗那多事的丫头给了她这样的自信! 谢浩远此刻竟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心虚感,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脸上却挂着如沐春风的优雅微笑,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不知道在诗会上出尽风头的大名鼎鼎的孟小姐今天找我所为何事?” 孟时雨却没有心思和他打太极,一句话就差点让他噎死,“谢浩远,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幸好孟时雨的大胆率真是谢浩远早就见过的,要不然此时被一个女子拦住,公然问这种问题,他必定会以为她的脑子烧坏了! 谢浩远深吸一口气,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风度翩翩道:“你在大厅广众之下,问我这么私人的问题,怕是不太好吧?” 孟时雨忍不住笑出声,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得意昂起头,“我告诉你,少夫人可是什么都告诉我了!” 果然是那多事的丫头,下次一定要狠狠宰她一顿,不然完全对不起自己,谢浩远挑起眉毛,看孟时雨眼眸含笑,脸颊绯红的看着自己,心下一动,道:“我那个早已攀上高枝的表妹真不够仗义,虽然我知道我很帅,可是你这样明目张胆垂涎我的美色,实在有兔子觊觎窝边草的嫌疑!” 孟时雨一怔,嘲讽道:“本小姐已经阅尽世间*,你以为真看得上你?” “原来是这样!”谢浩远松了一口气般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以走了吗?” “站住!”听到身后一声娇斥,谢浩远无奈转身,满脸幽怨,“难道你真的非我不嫁?” 孟时雨双手抱于胸前,一脸的春风得意,“是,那又怎么样?” 谢浩远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终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主动,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吧,以免去祸害别的男人!” 孟时雨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恶狠狠道:“你想得美,我可是随时会反悔!” 谢浩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摇摇头,“女人心,海底针,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本着必死的信念忍痛才答应你的!” 孟时雨噗嗤一笑,“谁稀罕?” 谢浩远忽然笑道:“谁知道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孟时雨见到他脸上不再是那种疏离之色,顿时心情大好,芙蓉如面,少夫人说,有些话说开了比藏着掖着要好! 谢浩远忽然一字一顿道:“有句话,我要提前和你说清楚!” 孟时雨见到他这副模样,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警觉道:“什么?” 谢浩远眼眸晶亮,眼底有狡黠笑意掠过,“我谢家的人,一旦签了卖身协议,从不允许反悔!” 孟时雨蓦然笑出声,如同春暖花开,“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谢浩远不解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你向我表白的吗?怎么关系瞬间颠倒了?应该是我看你的表现!” --- 孟夫人很快就发现了女儿的异样,以前是常常闷闷不乐,现在每天都是神采飞扬,有的时候看着眼前的飞鸟和不知名的花也会笑出声,孟夫人是过来人,知道女儿必定是恋爱了,一方面为她高兴,另外一方面又担心不会是那个谢浩远吧? 孟夫人实在放不下心,很快就从时雨的贴身婢女口中知道了情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女儿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谢浩远,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请教丈夫! 孟丞相知道之后,反复权衡利弊,他的政敌毕竟是夏侯府,而不是谢浩远,谢浩远还远远够不上资格,反观之,若是能通过女儿获得一些机密情报,不是也很好吗?上次的那件事情就是最好的明证,足以证明在时雨在谢浩远心中的影响力,所以他几乎是默许了女儿的心思,并未横加阻拦! --- 一日,在朝堂上,靖江王爷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向皇上提出要回靖江王城,原因是因为母妃身体已好,他在京中待的时间不短了,理应回到自己的封地去! 皇上虽然心中狐疑,猜不透十三皇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是面对这样上天降下来的好事,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非常爽快地恩准了,也可能是十三皇弟认清了形势,明白京城到底是他这个天子的管辖之地,他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兴风作浪,以免惹祸上身! 有了皇上的旨意,靖江王爷很快就顺利离京,夏侯砚携夫人唐诗前去相送,唐诗久久地看着离去的仪仗,不自觉握紧了夏侯砚的手,她知道,这一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今天夏侯砚难得地没有去军中,而是留在了府中,说要好好陪陪夫人,唐诗看着他,眼眸中溢满幸福与缱绻,这独一无二的深情,有几人能抗拒? 夏侯砚温柔地拥着她,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阿诗,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不管是军机大事,还是朝政之事,我从未瞒着你,我知道你和秦贵妃私交很好,可是你要明白,后宫争*那些风月之事毕竟无关紧要,但是有些事,是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的,你不仅仅是她的好友,更是夏侯府的人!” 唐诗抬眸,对上他澄澈深情的眼眸,那眼间唯有自己的影子,心底涩然,“我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可不可以放庄姐姐一条生路?” 他哑然失笑,安慰道:“没人要杀她,你放心吧!” 唐诗默然,入了宫,一颦一笑,皆是为他人而活,对庄姐姐来说,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她也不知道,迟疑道:“那如果…我们输了呢?” “我们别无选择,就算没有景焕,皇上也已经不信任我们夏侯府了,当初我抢了宸安候的兵符,危机过去之后,皇上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对一个人有了忌惮,就像一根刺,不会轻易消除,他必定认为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那你有什么打算?” “景焕走了,皇上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相信很快就会提及册立皇储之事!” 唐诗颔首道:“如今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已然没有机会,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听庄姐姐说,皇上明显更喜欢三皇子,不管是谁,都是郦沉鱼不能忍受的!” “那是当然,所以郦沉鱼一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就拭目以待,这宫中定然不会宁静!” 唐诗想起庄姐姐说过,郦沉鱼在尚德殿闭门思过多日,托人给皇上送去了无数*悱恻的情诗,期望打动皇上,可是皇上仿佛就像忘记了郦沉鱼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举动! 第九十三章 一石二鸟 庭芳阁。 秦庄从皇家别院回宫之后,一直提心吊胆,防不胜防,瞻儿每日的饮食都命人检查好几次,才敢放心食用,这个深宫,真是处处危机,步步惊心,她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警惕,害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中了招,直到郦沉鱼因为谋害端淑太妃,被贬去了尚德殿,以后难有翻身的机会,她这才稍微放了心。 从那以后,皇上常常留宿庭芳阁,宫人们都猜测秦贵妃即将是下一位皇后,秦庄可以不在意自己得不得*,但是无法不在意瞻儿的未来,此时也极力迎合圣意,皇上流连庭芳阁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秦庄适时劝道:“皇上最近常来,臣妾虽然心中欢喜,可是担心别的姐妹们会有意见,毕竟皇上万金之躯,不是臣妾一个人拥有的!” 皇上温柔吻遍她发梢,含笑道:“爱妃真是贤德大体,若是后宫事务交到爱妃手中,必定会为朕分忧不少!” 秦庄忙推辞道:“臣妾有自知之明,自知并不是协理六宫之才,况且臣妾资历尚浅,不及宣姐姐才德服众,处理六宫事务得心应手,还请皇上不要折煞臣妾!” 皇上见秦庄百般推辞,也不强求,“好吧,那以后爱妃就协理宣贵妃打理后宫!” “谢皇上!”秦庄连忙跪地谢恩! --- 一日,齐公公忽然来到御书房,满脸惊惶,语气也很急切,“皇上,尚德殿传来消息,郦皇后出事了!” 皇上浓眉一蹙,重重放下笔,“出什么事了?” 齐公公忙道:“郦皇后被人下毒,现在已经命在旦夕!” 皇上一惊,郦沉鱼到底是和自己有多年的夫妻感情,也是最知他圣心的人物,此时顾不得看奏折了,忙带着御医去往尚德殿。 到了尚德殿,老远就听见良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母后,母后,你千万不要丢下儿臣一个人啊!” 尚德殿的宫人想不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惊动了皇上,此刻更是惊吓得汗流浃背,不敢出声。 皇上脚步加快,进入之后,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又看向躺在*上的郦沉鱼,脸色苍白,嘴唇乌青,双目紧闭,昔日国色天香的容颜此刻了无声息,不日往日神采照人的模样,皇上忽然心中一痛,再看看良儿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狼狈不堪,激起了他心中不多的悲悯伤感之情,怒道:“还不快去看看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诚惶诚恐上前,给郦沉鱼检查之后,跪在地上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中了毒!” 皇上脸色大变,厉眼一扫,大怒道:“还不马上给皇后解毒?”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端淑太妃,这个老太婆一向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对没有赐死沉鱼始终心怀怨怼,现在居然派人追杀到尚德殿了,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是!”太医匆忙打开药箱,准备给人事不省的皇后解毒! 齐公公看到尚德殿,忙道:“皇上,这里空气污秽,恐污圣颜,还请皇上移足殿外等候!”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抱起郦沉鱼,高声道:“回凤仪宫!” 景良哭道:“父皇,你要把母后带到哪里去?” 有两名宫人匆忙拉开二皇子,皇上顾不得那么多,抱着郦沉鱼回到凤仪宫,又宣来好几位太医同时诊治。 太医忙忙碌了整整两个时辰,郦沉鱼的毒性才稍稍缓解,脉象终于稳定了下来,皇上松了一口气! 宣贵妃等人闻讯匆匆赶来,声音关切,“皇上,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上怒道:“郦皇后居然在尚德殿被人下毒,几乎死于非命,宣贵妃,你这后宫是怎么管的?” 宣贵妃匆忙跪下,“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疏忽,请皇上责罚!”她心中狐疑,郦沉鱼在尚德殿还会被人下毒,这件事实在蹊跷,在皇上要立皇储的时候,郦沉鱼出乎意料地中毒了,让人想不生疑都难,宣贵妃怀疑这根本就是郦沉鱼的苦肉计,想一石二鸟,一方面为二皇子的复出创造条件,一方面对付管理后宫的她! 皇上正待发怒,忽然传来了郦沉鱼虚弱的声音,“皇上,就别怪宣姐姐了,臣妾一人微不足道,千万不要为了臣妾伤了后宫的和睦!” 听着郦沉鱼声音中的凄楚,皇上心有不忍,快步进入内殿,柔声道:“皇后,你总算醒来了,你放心,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郦沉鱼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宣贵妃遥遥相对,姐妹和睦下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恨意! 秦庄也闻讯前来,婉声道:“皇后姐姐这是怎么了?”得知郦沉鱼居然在尚德殿被人下毒,她想起阿诗和她说的话,如今后宫这个烂摊子,她最好不要接,暂时蛰伏起来,好好养育瞻儿,其他的事情冷眼旁观就好! 皇上冷冷看了宣贵妃一眼,让宣贵妃心底一寒,“皇后你好好休息,朕会再来看你的!” 郦沉鱼挣扎着要下*,“皇上,臣妾需在尚德殿闭门思过,没有资格再到这凤仪宫,请皇上恩准臣妾即刻回尚德殿!” 可是她的动作被皇上阻止了,皇上的声音轻柔而不失威严,“皇后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尚德殿不适宜皇后的休养,就留在这里养病吧!” 郦沉鱼的眼泪忽然留了下来,“可是太妃她……” 皇上立即冷哼一声,“你别怕,自有朕做主!” --- 果然,在皇后允许郦沉鱼回凤仪宫的第二天,端淑太妃就来到了御书房,“皇上,你把郦皇后接回凤仪宫哀家没什么意见,不过只有一点,还请皇上务必记住!” “什么?”皇上眉头不悦,不过端淑太妃视而不见。 端淑太妃叹道:“自从先帝殡天之后,哀家也早应该随先帝去了!” 皇上心道:“你知道自己碍眼就好!”不过表面上道:“太妃说的哪里话?太妃在宗室中德高望重,不但在大夏素有威望,贤德之名还传遍友邦!”皇上一边敷衍,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端淑太妃声音忽然加重,“郦皇后在后宫大行禁术,意图谋害哀家,哀家生死事小,不过这未来皇储事大,关系到大夏江山千秋万代,断然不可儿戏!” “那太妃的意思是……?”老太婆说得义正辞严,他也无从反驳。 “大皇子是皇长子,我朝向来以长为尊,若是立皇长子为太子,不但名正言顺,朝堂上也能少些反对的声音,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沉吟道:“太妃所言甚是,只是大皇子资质似乎有些欠缺,立皇储也不能只看长幼,不看其他!” 端淑太妃打断了他的声音,“那还有三皇子呢,总之绝对不能是二皇子,二皇子已经被贬为庶人,如今还留在宫中居住,是看在他是皇室血脉的份上,给予的莫大恩赐,其他的就别想了!” 皇上知道端淑太妃在这件事上是有一定发言权的,不过他也没打算和端淑太妃起冲突,笑道:“朕会考虑的,请太妃放心!” --- 郦沉鱼回了凤仪宫之后,一直心神不定,秘密见了父亲,郦国丈见到她憔悴的脸色,安慰道:“只要没被废后,一切就皆有可能!” 郦沉鱼喟然一笑,有端淑太妃在,她也只不过是从宫里的一个阴森的囚笼搬到了另外一个奢华的囚笼而已,想要除去端淑太妃那是不可能的,静姝宫里有夏侯砚安排的人,夏侯砚是她不能得罪的人物,失败过一次的人,也不敢再口出狂言! 她毕竟是戴罪之身,皇上也不能常常来凤仪宫,他要是在这里留得久了,必定会招来非议。 这日,皇上好不容易来了,郦沉鱼决定以退为进,忽然跪下道:“皇上,请你赐死臣妾吧!” 皇上连忙将她扶起,“皇后,你的身子还未好,何出此言?” 郦沉鱼泫然欲泣,“宫中诸多非议都是因臣妾而起,给皇上带来了诸多困扰,臣妾已经无颜再留在世上,只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臣妾死后,还请皇上善待他,臣妾感激不尽! 皇上看到郦沉鱼的模样,心生爱怜,他心中也有见不得人的阴暗,郦沉鱼想除掉端淑太妃,毕竟是他授意的,这样一幕让皇上有些心酸,”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良儿虽是庶人,可也是朕的皇子,朕不会亏待他的,也不会赐死你的!“ 郦沉鱼凄然一笑,”谢皇上,臣妾教导过良儿,以后安分守己,以皇太子马首是瞻,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长命百岁!“ 皇上安慰一番之后,道:”朕准备立三皇子为太子!“这件事,沉鱼迟早要知道的,早些定下来,宫中也能少些纷争! 郦沉鱼的心猛地一沉,崩溃得差点流出泪来,眼前仿佛漆黑如墨,声音中竟然有了颤音,神色复杂,”皇上打算什么时候下诏?“ 皇上道:”这个月没有黄道吉日,朕打算下个月就下诏,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看着皇上的明黄色身影消失了,郦沉鱼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 PS:今天事情比较多,还有一些加更没有加上,但是这两天都会补上的,请放心,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九十四章 争抢歌女 郦沉鱼醒来的时候,看到寂寥的宫殿,眼前居然没什么人伺候,只有一个小宫女,这里原来是何等繁华,何等热闹?如今却是门庭冷落鞍马稀,这个皇后也已经有名无实! “娘娘,你醒了?”看到郦沉鱼醒过来,小宫女惊喜道。 郦沉鱼满怀希翼,“皇上来过没有?” 小宫女立即怯怯地摇摇头,“没有!” 郦沉鱼的心一沉,怒道:“你们这帮奴才有没有派人去告知皇上本宫病了?” 小宫女见皇后娘娘生气了,忙道:“娘娘息怒,奴婢已经去禀告过皇上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小宫女十分惊恐,“皇上只让奴婢好好伺候娘娘!” 郦沉鱼一愣,“皇上在哪里?” “皇上…皇上在柳贵人宫里!”虽然小宫女的声音细若游丝,在郦沉鱼听来却仿佛晴天霹雳,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惨然一笑! 柳贵人,是新近入宫的,生得花容月貌,明艳动人,年轻的身体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郦沉鱼忽然一笑,这些年轻的美人如今成了皇上的新*了。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不但她是宫里的老人,连秦庄都是老人了,当年秦庄入宫,让人耳目一新,瞬间就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如今长江后浪推前浪,秦庄也不复盛年才貌,对皇上的吸引力明显不如以前,此时郦沉鱼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块感。 不过这种块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秦庄虽然不像以前一样得皇上*爱,可是秦庄的儿子马上就要被立为太子了,这是后宫的女人最大的胜利! 曾经她以为以色侍人者短暂,以才侍人者才能长久,所以费尽心机让皇上看到她的才华,可是像她这样聪明过人的女人,也会在后宫看不见硝烟的争斗中败下阵来?最能吸引皇上的永远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她这有名无实的皇后之位到底还能坐多久? 长久的闭门思过,实际权力已经被架空,以宣贵妃的手段,很快就将宫中重要位置的人换成她自己的人,郦皇后的人要么被出色,要么被贬,要么改旗易帜,宫中从不缺风向变化,郦沉鱼多年机关算尽,却没有料到一个横空杀出的端淑太妃会直接把她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面对依然华美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凤仪宫,郦沉鱼忽然觉得害怕,身体无比冰凉,她一直生活在繁华与世人瞩目之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的落魄过,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坐以待毙永远不是她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的选择! “宣贵妃娘娘到!”寂静的凤仪宫,此时这样的禀报声尤为突兀! 语毕,宣贵妃带着一众宫人进来,脸色含笑地看着郦沉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郦沉鱼嘲讽一笑,黄鼠狼给鸡拜年,哪里能安什么好心?“姐姐到这里何事?” 宣贵妃屏退了宫人,偌大的寝宫,只有她们两个人,宣贵妃道:“皇上命本宫彻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给皇后下毒的,可是本宫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什么,所以特地来请教皇后?” 郦沉鱼道:“本宫又能知道什么?这只能说明姐姐才干欠缺,不足以管理后宫!” 宣贵妃也不生气,淡淡道:“才干欠缺不欠缺不是皇后说了算的,而是皇上说了算的,其实本宫查不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这毒……是皇后自己下的吧?” 郦沉鱼道:“哦?何以见得?” 宣贵妃冷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皇后又何必遮遮掩掩?明人不说暗话,皇后中毒,伺候的两名嬷嬷已经服毒自尽,这件案子已经成了无头案,手脚这么干净,除了皇后,还会有谁呢?” 郦沉鱼也不掩饰,“是又怎么样?我不过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姐姐鸠占鹊巢这么久,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宣贵妃讥讽道:“本宫真是甘拜下风,皇后这招苦肉计,可真是施展得恰是时候,不过很可惜,皇后虽然回来了,也不过是从尚德殿迁到了凤仪宫而已,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郦沉鱼看着宣贵妃得意的脸色,反唇相讥,“姐姐原来以为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过这东宫太子的宝座,不是也没落到大皇子身上吗?皇上和本宫说,要立三皇子为太子,姐姐这么辛苦一场居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真是可悲可叹啊!” 一提到秦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才想起了共同的敌人,她们争来争去,结果却便宜了秦庄,这是谁也不能接受的事实! --- 郦沉鱼在宫中费尽心机地想办法挽回皇上的*爱的时候,宫外也发生着悄然的变化,没有什么东西是固定不定的,总会有一些意外是无法预测的。 谁也想不到,一直在外养病的郦家少爷郦文轩居然自己回来了! 原来,当时郦文轩装疯卖傻,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之后,郦家害怕他装疯的事情被政敌发觉,毕竟京城还不是他郦家的天下,便以养病的名义送出京城,暂时保全性命! 郦文轩到了乡野之地之后,还觉得新鲜,天宽地阔,蓝天白云,间或有几个清秀村姑养养眼,换换口味,这让从小在京中长大的郦文轩着实消停了一阵子! 可时间一长,郦文轩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这种生活只能作为调剂,转换转换心情,哪里能作为主要部分呢? 茶余饭后,连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没有香车美人,没有善鼓琴瑟的歌伎,没有丝弦之乐,没有绝色烟柳满皇都! 每天对着黄土小溪,郦文轩越来越烦躁,睁开眼睛是闷,闭上眼睛是烦,郦文轩开始满腹怨言,遥想当年在京中的日子是何等快意,何等洒脱?再看看现在生活的地方,又穷又破,郦文轩有一种枉为人的感觉,他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位高权重的国丈大人最钟爱的儿子,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犯得着受这份罪吗? 他根本呆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回到京城,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此时的他早已把当年在军中差点丢了命的惊险忘到了九霄云外,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会记得? 郦文轩给父亲去过好几次家书,表示想回京城,回郦府,享受他这个贵公子应该享受的一切,可是父亲大人迟迟不表态,郦文轩开始担心自己在乡下躲得太久了,父亲不会把自己给忘了吧? 可是左等右等只等到了父亲让他继续留在乡下的书函,郦文轩一横心,管不了那么多了,回了京城再说,生米煮成熟饭,父亲总不能把他赶回去,其他的事情就让父亲去收尾好了,只要有姐姐这个皇后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京城的郦国丈见到这个惹了祸的儿子忽然回来,大吃一惊,这个节骨眼儿上,儿子怎么回来了? 他本想立刻派人把文轩送到乡下藏起来,可是好不容易呼吸到京城新鲜空气的郦文轩哪里肯走?说是乡下受了多少苦,又多么想念爹娘,想念姐姐,说得郦国丈也心软了,事已至此,他心中也存了侥幸,毕竟事隔那么久了,该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到底是自己宝贝儿子,也舍不得他受苦,只叮嘱说最近姐姐状况不太好,要他老老实实呆在府中,不可出去惹事! 郦文轩表面上答应着,也像模像样的老实了几天,可是没过几天,就旧病复发了,想着出去偷偷玩玩也无伤大雅,要是他整天闷在府中,和在乡下偷偷摸摸地有什么不一样? 京城就是好,有最豪华的酒楼,最漂亮的姑娘,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世间精于享乐的东西,这里都有,郦文轩被一群姑娘簇拥在其中的时候,莺歌燕语,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十分惬意! 郦国丈忙于公事,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管他,再加上郦文轩收买人心的本领非同一般,下人收了钱,谁会去告状?一段时间下来,也相安无事! 一天,?郦文轩在风月楼的时候,听到了一名歌伎的歌声,很甜美,如同夜莺,撩拨的人心一阵阵痒,郦文轩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一名年轻的歌伎正在为一位公子唱歌。 两人见有人进来,都有些吃惊,歌伎停止了唱歌,狐疑道:“公子是…?” 郦文轩细细看去,眼前的这名歌伎居然和他有过渊源的唐诗的眉眼有些相似,郦文轩立即动了心,准备把她带回自己府中。 在*,这种事情也很经常,富家公子见到喜欢的女人,便为她赎身,对于*女子来说,这是个最佳选择,意味着从此不用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看人脸色,混迹风尘了! 可是今天的事情不是很顺利,那名早先在听歌伎唱歌的公子雅兴一半的时候被人打断,本就不高兴,现在听说郦文轩要为她赎身,更加不高兴了,他也要为这名女子赎身!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两名公子同时看上一名女人,无非就是谁出的钱更高,谁就能带走想要的女子! 可是郦文轩一向在京中跋扈惯了,从来不知收敛为何物,尤其是在乡下躲避了一段时间之后,此时回到京城更是觉得扬眉吐气,根本不按规则出牌,见有人居然敢抢他看中的美人,怒不可遏,“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对面的那公子看郦文轩财大气粗的样子原本有些害怕的,可是他确实喜欢歌伎的歌声,再则长得也不错,便壮着胆子道:“风月楼有风月楼的规矩,我们比比谁出的价更高!” 郦文轩一见居然还有人不给他面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是哪根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还敢和本少爷比价?告诉你,我是郦家少爷,当今皇后是我姐姐,当今皇上是我姐夫,我就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居然敢跟我争女人,看你是活腻了,来人,给本少爷上!” 此言一出,那公子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别的客人看这边出事了,纷纷夺路而逃,皇后的亲弟弟谁敢惹? 郦文轩看着那人被打得爬不起来,得意道:“叫你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今天本少爷给你个教训,长长记性吧!”说完带着歌伎扬长而去,心情十分愉悦! --- 当晚,郦文轩正在府里搂着新**作乐的时候,下人神色张皇的跑进来,“爷,爷,不好了!” 郦文轩正在开心的关头,不悦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白天在风月楼和爷争女人的那个公子,死了!” 郦文轩也没怎么吃惊,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么不经打,他满不在乎,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忽然想起爹爹的叮嘱,回到京中不得闹事,想了一会,便道:“你去账房多拿些银子,赔给他家人,以后别来烦本少爷!” 下人见少爷正在和带回来的歌伎调笑,根本没空搭理自己,便道:“是,少爷!” --- 夜里,唐诗和往常一样去书房给夏侯砚送茶的时候,见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讥诮笑意,奇怪道:“在笑什么?” 夏侯砚道:“郦文轩回来了!” 郦文轩?唐诗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了,真是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勇气,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这个一向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东躲西臧的清苦日子?回来是正常的,不回来才不正常,唐诗一边给他沏茶,一边道:“他居然还敢回来?” 夏侯砚不屑道:“是啊,不过我早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点,他昨天在*和人争风吃醋,打死了人!” 啊?唐诗的茶差点烫了手,“他一向欺男霸女,这次居然将人打死,那被打死的是什么人?” “是京城一官吏的儿子,被郦文轩的人打了之后,无人敢上前阻止,等到有人请来大夫的时候,已经死了!” 唐诗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得出来郦文轩的嚣张跋扈,当初要不是自己会点防身的武功,早就被他抢到府中了,沉吟道:“以郦家的手段,必定又是以权势相压,息事宁人吧?” 夏侯砚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一次,没这么便宜!” 唐诗知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便道:“郦文轩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你说像我那样的花拳绣腿,就揍得他在*上躺了半年,这个人啊,见了老虎就成了猫,见了猫就成了老虎!” 夏侯砚忍俊不禁,唐诗见他笑得莫名其妙,更加奇怪,“你笑什么?” 他信口敷衍道:“没什么!” “不对,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还不快说!”唐诗不依不饶。 他无奈一笑,“你那几下子如何能伤人筋骨?是我派人揍的!” 唐诗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自己心中一直萦绕的疑云了,当时她打郦文轩的时候,下手明明不重,郦文轩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她打得在*上躺了半年,当时还一直以为是郦文轩夸大其词,原来这件事背后另有其人,看来,不是郦文轩不经打,是他被打了两次! 唐诗忽然反应过来,“当时……我和你好像不是很熟吧?”怎么也没想到,当时他就为她出头了! 夏侯砚笑道:“熟不熟不一定是通过见面的次数来决定的,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熟,你如此与众不同,在那个时候就吸引了我的眼睛,我总不能看着我喜欢的女人被一个恶霸欺负吧,给他一点教训,没要他的命,已经够便宜他了!” 唐诗靠在他怀里,闭目微笑,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他们已经携手走过好几个春秋,如今有了一双儿女,卿儿已经蹒跚学步,儿子尚在襁褓之中,温柔的夫君,可爱的儿女,正当她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忽道:“你知道郦文轩在*抢夺的那个歌伎是谁吗?” 唐诗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说起来和你还有点关系!”他淡淡笑道。 唐诗忽然明白了,歌伎?唐琪?这个妹妹嗓音一向动听,听他这样说,难道真的是唐琪? 蓦然觉得厌恶,唐一鸣和安梦瑶又不是日子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不下去,至于把唐琪送到风月楼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去吗? 以前唐雅在明心楼做事也是为了钓金龟婿,现在唐琪在风月楼做事,不过也是为了被哪个大家公子看中,带回府中,现在算是如愿以偿了,只是是福是祸还说不定! 唐雅唐琪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女儿,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父母?为了让女儿钓到金龟婿,攀上高枝,居然不惜一切代价,让唐琪发挥所长,送到风月楼去,还真以为能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没有强大的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随波逐流了,以唐诗对唐琪的了解,哪里像是内心强大的人物?在这种地方的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哪里会真心对你?真是太天真了!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他安慰道:“这一次,我不会让郦文轩这么幸运了!” --- 郦文轩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那个被他的人打死的公子的家人居然把尸体抬到了京兆府的大门口,击鼓鸣冤,很快,就吸引了无数看热闹的人,没多过久,郦皇后的弟弟在京中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的言论瞬间流传起来! 死者父母哭得凄惨不已,好好的儿子被活生生打死,一时间,民怨沸腾,要求杀人偿命的正义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郦国丈得知消息的时候,怒不可遏,这个儿子,回来之后还没安生几天,居然还惹来这么天大的麻烦,打死了人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处理得当,多赔些钱,卷宗改一改,交代交代办案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他一点都不知情,还是别人告诉他的,他没有应急预案,经验丰富的他此时也差点慌了手脚! 郦文轩也傻眼了,他也以为只是赔钱了事的问题,却没想到闹得这么大,本来听说那个被他打死的人只是一户普通小官的儿子,根本没当回事,以他老爹的权势,这些算得了什么?可是想不到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让他不好善后。 郦国丈紧急派人处理,还动用权势相压,可是对方根本不接受他提出的和谈条件,只有一个条件,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不要钱,只要他儿子一命赔一命! 郦国丈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对方家人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居然告了御状,上达天听,这件事,连皇上也知道了! 京城民怨沸腾,要求处死郦文轩的呼声越来越高,连皇上也深感棘手,朝中不少大臣联名上书,郦文轩光天化日之下指使家丁打死人,证据确凿,民愤极大,皇上在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下旨将郦文轩下狱,择日问斩! --- 郦沉鱼在宫中得到消息的时候,惊得腿脚发软,哪家公子不吃花酒?在*岂能没有争风吃醋的时候,要怪只能怪那死鬼不经打?可是现在文轩居然被下狱了,马上就要问斩了,郦家子嗣不少,可只有这个弟弟和她一母同胞,血缘最亲,如今在天牢里面,她哪里放心得下? 当晚,郦沉鱼想了办法,打通了关节,全身黑衣风帽地去了天牢,久未蒙面的弟弟,一身囚服,污秽不堪,看得她心疼不已,“文轩!” 郦文轩一见姐姐来了,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姐姐,你快救救我啊!” 郦沉鱼想到圣旨已经下了,哭道:“你叫姐姐能想什么办法呢?” “姐姐你是皇后,皇上不是我姐夫吗?放了我,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听到弟弟这样没心没肺的话,郦沉鱼一时气结,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自己是凡事都有人给他遮风挡雨的豪门少爷?不知道她现在在宫中举步维艰吗?连良儿的太子之位也都无望了吗? 郦沉鱼越想越生气,“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府中还少一个歌伎吗?” 郦文轩看到姐姐满脸怒容,不敢如实说,新带回府中的歌伎和唐诗眉眼酷似,只道:“姐姐,现在不是埋怨我的时候,赶快想办法救救我!” 第九十五章 唯一的筹码 事态急切,郦沉鱼偷偷回了一趟郦府,先找当事人把事情问清楚,才好对症下药! 听府中下人说,这一次少爷带回来的女子姿色并不是十分出众,在府中众位夫人之中,算不得出色,郦沉鱼心中狐疑,既然并非姿色过人,文轩这种自小就见识过各种女子风情的大家少爷,为何对这样一个女子这么上心?*女子,逢场作戏玩玩就算了,有必要带回府中吗? 郦沉鱼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见见这个罪魁祸首,便命人把歌伎带进来! 唐琪在下人的带领下胆战心惊进来,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不敢抬头,结结巴巴道:“民女…叩见皇后…娘娘!” 郦沉鱼仔细打量她,如今唯一可想的办法就是从这个看似不经世事的歌伎身上入手,她是最重要的当事人,只要她能说出对文轩有利的话,一切就还有可能,冷冷道:“抬起头来!” 唐琪是第一次和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更多的是害怕和紧张,而不是惊喜,虽然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近在尺咫,可是她片刻都不敢抬头,目光只敢落在郦皇后腰间,不敢再往上抬,双肩都在颤抖,怎么也想不到,刚被一大家少爷看上,还没过上两天锦衣美食舒服安生的日子,就惹出了人命官司,现在连少爷都被关到大牢里去了,听说要择日问斩,唐琪这点水性,若不是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在郦府早就没命了! 郦沉鱼见她迟迟不敢抬头,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声音柔和了几分,再次道:“叫你抬起头来!” 唐琪只得怯生生地抬起头,不过眼帘垂下,不敢正视眼前的女子,郦沉鱼看清楚唐琪的模样,确实觉得很奇怪,这副姿色,比起文轩的任何一个妾室都并无过人之处,何以一定要将这样一个女子带回府中? 可是这个女子怎么越看越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副眉眼似曾相识,郦沉鱼忽道:“你叫什么名字?”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让唐琪身子一颤,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唐琪!”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皇后娘娘问的自然不是在风月楼的艺名,而是真实的名字! 唐琪?姓唐?郦沉鱼蓦然明白为什么觉得这歌伎看似熟悉了,虽然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姿色只是中等,可眉眼倒是真的相似,原来如此,郦沉鱼不动声色道:“你和夏侯府的少夫人是什么关系?” 面对皇后,唐琪哪里敢撒谎?关键是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她如实道:“夏侯府少夫人是我姐姐!” 姐姐?郦沉鱼真不知道唐诗还有这样的妹妹,夏侯少夫人的妹妹居然在*做歌伎?这话说出去谁信呢?怒道:“大胆贱婢,居然胆敢欺瞒本宫,夏侯府的少夫人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你怎么会是她妹妹?” 唐琪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此时见到皇后娘娘发怒,更是手心出汗,身体发抖,不住地磕头道:“娘娘息怒,民女说的都是实话,夏侯少夫人真是我的嫡姐!” “怎么回事?”郦沉鱼道。 很快,唐琪就一五一十地将实情说了出来,无非是夏侯少夫人攀上了高枝,就看不起穷亲戚了,嫌娘家寒酸,给她丢人现眼,所以断绝关系,不再往来! 郦沉鱼何等人?冷冷一笑,能把女儿送到风月场所去的父母又能好得到哪儿去?不过这些并不是她关心的,她关心的是如何利用唐琪的身份做文章! 郦沉鱼紧紧地盯着唐琪,眼眸中有细细光芒掠过,冷笑道:“少爷喜欢你,所以把你带回了府中,可是想不到你却给少爷带来了灭顶之灾,你可真是恩将仇报啊!” 唐琪顿时六神无主,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来说,这些事情太过残酷,不过她也知道,若是少爷真的死了的话,郦家的人不把她生吞活剥才怪? 郦沉鱼见她一直嘤嘤哭泣,看时机差不多了,“现在只有你能救公子了,你愿意不愿意?” 唐琪茫然道:“我?我怎么救公子啊?” 郦沉鱼低声吩咐了一遍,最后才道:“你听清楚了吗?” 见唐琪犹豫,郦沉鱼声音立时肃杀,“你那个好姐姐,忘恩负义,只顾自己享受奢华,亲生的妹妹却要靠卖唱为生,实话告诉你,她一顿饭的钱就足够你卖唱一年了,这样豪奢,却不肯接济妹妹,既然她如此不顾骨肉亲情,毫无人性,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说完,郦沉鱼加重了声音,“你听着,少爷要是回不来的话,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少爷有此灾难,都是拜你所赐,若是少爷回来了,以后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总比在*卖唱强吧,以后本宫也不会亏待你的!” 郦沉鱼半威胁半引诱的话语起到了作用,没过多久,唐琪就道:“民女全凭娘娘做主!” --- 郦沉鱼在敲定关键证人唐琪的口供之后,便急急忙忙来到御书房,求见皇上,可是皇上迟迟未宣召,一直不见她! 面对那些嘲讽的目光,郦沉鱼苦笑,遥想当年,她盛*之时,御书房几乎是来去自如,所谓的通报不过是个幌子而已,还笑话秦庄被皇上挡驾,谁知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现在秦庄的儿子要被封为太子,她却被皇上挡驾了! 齐公公岂不知郦皇后为何而来?无奈皇上不肯见,便劝道:“皇后娘娘,老奴知道你是为了郦少爷而来,可这件事,圣意已决,你还是回去吧!” 郦沉鱼怎么肯走?要是以前,在外界没有任何危机的时候,郦沉鱼可以优哉游哉地揣摩皇上的心思,顺着圣意,可是现在文轩正在天牢受苦,他一向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刻不容缓,她也顾不得违逆圣意了! “公公,求你给皇上通报一声,说本宫已经掌握确凿的证据,此事是有人陷害文轩,恳请皇上见本宫一面!”郦沉鱼恳求道。 齐公公本想推辞,现在皇上一听到这事就烦,干吗去触那个霉头?可是看到郦皇后悲切的模样,再加上郦皇后对他一向不错,犹豫半晌之后叹道:“好吧,老奴就试一次!” 郦沉鱼喜道:“谢公公,要是文轩能平安度过此劫,本宫必定带他来面谢公公!” 齐公公进去之后,郦沉鱼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皇上同意见她的口谕,这一次没让她失望,皇上终于答应召她进去,郦沉鱼大喜过望,以为此事有了转机! 看见坐在龙案后面的男人,郦沉鱼匆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正在看一本奏折,脸色阴沉,眼皮也没抬,淡淡道:“皇后这么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 郦沉鱼道:“请皇上明鉴,臣妾的弟弟年幼,他被人设计全然不知,此事另有蹊跷,臣妾已经找到证人,可以证明文轩是无辜的!” 皇上却面无表情,“哦?是谁要设计郦文轩?” 郦沉鱼忙道:“回皇上,那个歌伎就是夏侯少夫人的亲妹妹,分明是她故意陷害文轩,知道文轩性情冲动,一向看不惯旁人欺凌弱小,爱打抱不平,所以那歌伎被欺负的时候,文轩挺身而出,救了歌伎,文轩一片好心,却被人反过来利用,请皇上明察,还文轩一个公道!” 殊不知,这个时候皇上最烦提及唐诗,一想到数次都没有得手他就心中憋屈,再说国家大事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情管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公子哥们争风吃醋的闲事?当即不耐烦道:“朕看皇后病体未愈,开始胡言乱语了!” 郦沉鱼脸色大变,知道皇上龙颜不悦,咬牙坚持道:“皇上圣明,是有道明君,自不会让坏人歼计得逞,好人蒙受不白之冤,皇上想想,唐诗是夏侯府的少夫人,她的妹妹有必要去*卖唱吗?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件事必定有蹊跷,如今她妹妹见文轩被下狱,良心发现,不肯跟着姐姐继续陷害好人,所以站出来说明真相!” 皇上看着郦沉鱼,半晌无语,郦沉鱼忐忑不安,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就在她的心七上八下之际,皇上忽然冷笑道:“朕念在你多年服侍朕,不管端淑太妃怎样施压,也顶着压力保留你皇后的位份,可是你却还在妖言惑众,企图迷惑朕,朕对你真是越来越失望了!” 郦沉鱼急道:“臣妾没有妖言惑众,臣妾有证据,如果皇上不信的话,命人把那个歌伎宣进宫来一问便知!” 皇上忽然轻轻颔首,“就算是这样,唐诗为什么要陷害郦文轩?动机何在?” 郦沉鱼道:“皇上有所不知,唐诗和文轩曾经有过过节,她一定是在挟私报复,欲置文轩于死地!” 一时静极,连空气都有些沉闷,皇上忽然怒道:“不知所云,一派胡言!” “臣妾句句属实,皇上为何不肯召证人询问?”郦沉鱼不解皇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并不关心郦文轩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就算真的是被人设计,也只能证明是自己太蠢,中了人家的圈套! 国事已经够繁忙的了,这个皇后的弟弟居然还如此不得消停,现在民怨沸腾,若是不杀了郦文轩,他就难免会留下以权徇私的昏君形象,杀了一个郦文轩,赢得大公无私的明君口碑,何乐而不为?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郦文轩到底是不是被设计的! 皇上龙目微闭,不悦之色昭然若揭,“皇后一张嘴敌得过天下万民的嘴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郦文轩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有亲人,死者就没有亲人吗?还不退下!” 可是郦沉鱼哪里肯死心?她要是出去了,文轩就只能等着侩子手的那一刀了,想起自己亲爱的弟弟,她万分心痛,“皇上,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求你看在臣妾一家为皇上鞠躬尽瘁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臣妾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皇上的恩情!” 皇上蓦然睁开眼睛,怒地将一本奏折扔到郦沉鱼脚下,“朕给他的机会还少吗?你自己看吧!” 郦沉鱼狐疑地捡起奏折,看完脸色大变,谢明正揭发郦文轩在军中违规留宿*,夜不归宿导致贻误军机,丢失粮草,造成莫大的损失,本应军法从事,可是此人装疯卖傻,欺君罔上,恳请皇上数罪并罚。 郦沉鱼蓦然明白,难怪皇上根本不在意文轩是不是被冤枉的,文轩在皇上心中早就被定罪了,难道她精心为文轩脱罪全都是白忙活一场? 郦沉鱼呆呆地坐在地上,表情木然,满脑子都是文轩恳求的声音,姐姐,我不想死,快救救我! “求皇上多宽限几日!”郦沉鱼高贵的头几乎磕到了冰冷的地面上,若是能争取时间,和那户人家和谈,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国家大事,你当成是儿戏,可以朝令夕改吗?好了,朕累了,你退下,不必再说!” 郦沉鱼顿时觉得手脚冰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凤仪宫的,两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四面的墙壁! --- 郦文轩在天牢中,眼巴巴地等着姐姐来放他出去,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折腾了许久,等来的居然是押赴刑场的消息,他浑身瘫软,一丝力气也无,最后被人架了出去! 前去观看的百姓把路都堵住了,人山人海,一片欢腾,盛赞皇上大义灭亲,除去了京中一霸,是难得的明君,消息传到朝廷,皇上也颔首赞许! 几家欢喜几家愁,郦沉鱼获得特许回府奔丧,看到弟弟尸体的时候,差点站不稳身体,整个人就往后栽去,幸得被宫人扶住,满目悲戚,喃喃道:“文轩,文轩…” 白发人送黑发人,夫人哭天抢地,郦国丈也老泪纵横,“不过是赔钱了事,犯得着要了我儿子的命吗?” 整个郦府都笼罩在悲伤之中,郦沉鱼好不容易从哀恸中冷静下来,分析道:“父亲,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官,何以会有这样大的能耐?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郦国丈也是在朝堂上面打滚多年的人物,很快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现在被强烈的恨意笼罩,满脑子都是怎么为儿子报仇,“你是说……夏侯府?” 郦沉鱼道:“完全有这种可能,是谢明正上的奏折,说文轩装疯,犯了欺君之罪,谢明正是夏侯砚麾下的人,再说,一个普通的小官如何能告御状?所以我猜是夏侯府的人在背后捣的鬼,一定要杀了文轩!” 郦国丈重重颔首,此事若是夏侯府在背后操纵的话,一切就好解释了,夏侯府和郦家是仇敌,郦国丈自然知道文轩曾经和唐诗之间的事情,难道唐诗怀恨之心,一定要杀了文轩而后快?郦国丈狠狠道:“杀子之仇不报,枉为人父!” --- 郦沉鱼回到宫中,想起无辜惨死的弟弟,心痛难耐,回想起进宫这么多年,步步为营,处处小心,费尽心机才得以登上皇后之位,却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保不住,只因为她手中没有权力! 夏侯府,我郦沉鱼和你们不共戴天,可一想到夏侯砚手中握有郦家的把柄,郦沉鱼的身子就软了下来,充满恨意,夏侯府,夏侯府? 她无意识地看着这依旧繁华的宫殿,心中却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温暖,忽然看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凤印? 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名义上的皇后,郦沉鱼哑然失笑,凤印还在她手中,不管这后宫现在实际在谁手里,终究是缺了一个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她宝贝似的抚摸手中的凤印,如今这是自己唯一的筹码了,也是自己翻身唯一能借助的东西,郦沉鱼苦笑,十年风雨,多少故事已然老去,难道一定要等到华发初生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吗? 多年的夫妻恩爱,帝王*爱,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皇上根本不在意她,事情办好了,皇上给你想要的奖赏,事情办砸了,你就是承担所有罪责的罪魁祸首! 人间四月芳菲尽,情到深处转眼薄,郦沉鱼内心弥漫着无尽的怅惘,如果说之前郦沉鱼留在凤仪宫,还在幻想着皇上忆起两人以前的深情厚谊,重获恩爱的话,现在就只剩下悲凉,只余自嘲。 虽说是住在凤仪宫,其实和冷宫也没有什么分别,在宫里,只要有了皇上的*爱,住在哪里都一样,文轩的死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郦沉鱼在矛盾中几经挣扎,几经辗转,心意慢慢凉却,她明白,自始至终,她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皇上从未爱过任何女人,自然也没爱过她! 现在的情况是,要么放手一搏,要么孤独等死,像郦沉鱼这样的人一定会选择前者。 帝王之家,亲情凉薄,如同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弟弟死了,儿子被贬为庶人,无论一个多么坚强的人,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也有脆弱不堪的时候,想起那些寂寞宫中老去的女人,活着和死了也没有太大区别,郦沉鱼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就是在这凤仪宫和良儿两人孤独终老,既然凤印还在手中,为什么不孤注一掷? 夜色深沉,郦沉鱼默默对自己说,皇上,你千万不要怪我,我也想过和你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可是你却先负了我,不救我心爱的弟弟,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走这一步。 --- “臣妾顿了碗莲子汤,请皇上尝尝!”郦文轩死后,郦沉鱼似乎很快就理解了皇上的难处,并没有无理取闹,反而一如既往地对皇上温柔有加! 皇上看着郦沉鱼妩媚的脸,心下不忍,叹道:“皇后还在怪朕?” “臣妾不敢,皇上是万民之主,臣妾理解皇上的难处,也是文轩顽劣,怪不得别人!” 郦沉鱼的大度让皇上很满意,笑道:“还是皇后体恤朕!” 这一句许久未见的温柔话语几乎瓦解了郦沉鱼的决心,可是马上就想到前几日来求皇上的时候,皇上的冷面无情,铁面无私,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早已明白,帝王之家情缘凉薄,在这里,只有权力是永恒的,最有力量的,用情过深对自己是一种伤害! 见皇上正准备用食用,“皇上!”郦沉鱼的声音忽然一颤! 皇上停了手,“皇后何事?” 郦沉鱼的心又开始动摇,正在这时,齐公公进来,禀报道:“皇上,钦天监求见!” 钦天监?郦沉鱼的心猛地一沉,钦天监要测算日子,下个月就册封三皇子为皇太子,以后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以后会让秦庄骑在头上,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郦沉鱼立即垂下眼眸,柔声劝道:“皇上,再不喝都凉了!” “好!”皇上也确实有些口渴了,很快就喝完了,“皇后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郦沉鱼从御书房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是汗水,湿透了*,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是登临至尊还是万劫不复?很快就见分晓了! --- 两日之后,皇上在龙腾殿休息的时候突然昏倒,人事不省,齐公公大惊失色,慌忙召来太医,并立即通知皇后等人! 各路妃嫔赶来龙腾殿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被重兵把守,水泄不通,一时皆惶惶然,不知所以! 宣贵妃闻讯赶来,寒声道:“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和各位姐妹们要进去看皇上!” 郦沉鱼冷眼扫过众人,冷冷道:“皇上被人下毒,事关重大,现在昏迷不醒,本宫正在彻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自觉看向最近主理六宫的宣贵妃,宣贵妃道:“事态未明,皇后此言实在令人难以信服,本宫要面见皇上!” 宣贵妃说完就准备往里面走,却被持剑铁甲的侍卫挡住,宣贵妃脸色一变,“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郦沉鱼冷笑道:“皇上龙体安危关系到江山安稳,如今无故昏倒,本宫必须防止有些图谋不轨的人乘机谋害皇上!” 宣贵妃厉声道:“本宫奉皇上之命治理后宫,如今这后宫之主是本宫,不是你,你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郦沉鱼冷冷一笑,“姐姐还没有认清楚形势,不要忘了,姐姐只是个替代品,凤印还在本宫手上!” 第九十六章 利剑出鞘 宣贵妃一窒,旋即冷笑道:“你有凤印在手又如何?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本宫才是奉皇上之命管理后宫事务,这后宫的姐妹谁不知道?” 郦沉鱼不以为然,嘲讽道:“姐姐真是大逆不道,居然敢说凤印是虚名?难道不知只要有凤印在手,本宫就始终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姐姐不过是个临时替代品,若是皇上真的信任姐姐,为什么不将象征六宫之主的凤印直接赐给姐姐?” 宣贵妃的脸立即变得很难看,她虽然有了执掌后宫的权力,可是这一条的确是她的软肋,不过哪又如何?执掌后宫靠的是权力,而不是区区一个凤印,何况,这么久以来,郦沉鱼在后宫的势力早就被她架空了,宣贵妃想到此,立时有了底气,厉声道:“你诸多推诿,莫非其中有诈?意图将皇上软禁?本宫要马上面见皇上,还不让开!” 宣贵妃说完就要往里面闯,可是龙腾殿前枪戟林立,刀剑出鞘,御林军重甲列阵,虎视眈眈,寒光将人逼退,宣贵妃被铿锵铁甲声震得浑身一颤,怒视郦沉鱼,“难道你想造反,还不给本宫滚开!” 众嫔妃见到这些森森晃动的刀剑,雪光闪闪,早已吓得噤声! 郦沉鱼嘲讽一笑,使了一个眼色,宣贵妃心知不好,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尖利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然从背后刺入,由前胸穿出,立即响起妃嫔宫女们惊恐的尖叫声! 一阵钻心的剧痛而来,宣贵妃脸上瞬时褪尽了血色,身体被刺穿的剧痛使得她说不出话来,艰难回头,看向身后拿剑的人,居然是一名御林军首领,惨然一笑,嘴唇颤动,“你…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杀戮,过度的震惊使得众人脑子皆是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郦沉鱼却面含优雅的冷笑缓缓走向宣贵妃,附在她耳边温柔道:“姐姐说的不错,凤印的确是没什么,不过若是再加上整个禁宫的御林军,你说本宫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 宣贵妃彻底明白了,努力挤出一个惨淡的笑意,御林军首领猛然抽出长剑,一股鲜血从宣贵妃裹着华服的身体中喷涌而出,那些吓得失了神的妃嫔们只觉毛骨悚然,胆子小的已经站不稳了,魂飞魄散,一直只知道后宫争斗是没有硝烟的,是女人的争斗,今天居然真刀真枪地上阵了! 很快,宣贵妃就倒了下去,又响起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很快就咽了气,死不瞑目,杏眼圆睁,怒视郦沉鱼。 郦沉鱼视而不见,柔弱美人面对无情刀剑的时候,所有的力量都显得不堪一击,任你百般聪慧,万千谋略,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刀挥下,到最后,都得靠实力说话! “拖下去!”郦沉鱼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的冰,不带一丝感情! “是,皇后娘娘!” 宣贵妃的尸体立即被拖走了,留下地上的一滩血迹,染红了地面,浸润了白玉地砖,谁也想不到,一个尊贵的贵妃,真正意义上的六宫之主,就这样被当众处死,命如草芥! 这样血腥惨烈的事情,让妃嫔们受到了惊吓的身体不停地抖动,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地乱颤起来,无人敢说话,个个吓得瞠目结舌,皇后连贵妃都能处死,她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那些惊惧的眼神,郦沉鱼冷冷一笑,高声道:“本宫执掌凤印,宣贵妃却对本宫不敬,按律处死,此刻本宫正在彻查皇上昏迷一案,如果再有妖言惑众者,视为歹人的同谋,严惩不贷!” “是,皇后娘娘!”面对冰冷无情的刀剑,每个人的声音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嘶哑难听,那些平日没有讨好皇后的妃嫔此刻更是惶惶不安,栗栗危惧,如同末日一般,心知只要说一个“不”字,刀剑立刻就会刺穿自己的身体! 郦沉鱼冷笑颔首,忽然走到秦庄面前,得意地欣赏着秦庄惊恐的眼神,似笑非笑,“秦妹妹不说话,莫非有什么意见?” 秦庄亲眼见到郦沉鱼居然当众杀了宣贵妃,魂早已吓到九霄云外,郦沉鱼的父亲是内宫御林军统领,早已经控制了整个内宫,如果现在不按照郦沉鱼说的去做,她的下场就和宣贵妃一样,她知道郦沉鱼在杀鸡儆猴,见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她又惊又怕,心中明白了几分,皇上的中毒和郦沉鱼脱不了干系,她们都低估了郦沉鱼,这个狠毒的女人真是有天大的胆子,居然敢毒害皇上,把持禁宫? 现在她们都是砧板上的肉,任由郦沉鱼宰割,她虽然百般不甘,可是宣贵妃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虽然她明知道情况如何,可若是敢说出半句忤逆的话,她就是下一个宣贵妃! 看着秦庄如同惊弓之鸟般变幻莫测的眼神,郦沉鱼警告道:“秦妹妹,本宫的耐心可是很有限!” 面对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秦庄闭目不敢去想那血腥狰狞的场面,她知道,郦沉鱼根本不在乎多杀自己一个,不必徒逞匹夫之勇,轻声道:“皇后言之有理,臣妾佩服!” 郦沉鱼不屑道:“很好,妹妹果然是识时务之人!”说完,长裙摇曳地拖过冰冷地面,六宫之主的威仪彰显得淋漓尽致,声音不乏威严和厉色,“都给本宫听着,本宫查案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龙腾殿惊扰皇上,如有违者,定斩不饶!” 到了此时,众妃嫔已经彻底明白,这是靠实力说话的时候,只要表现出一丝疑惑,宣贵妃就是自己的下场,“是,皇后娘娘!” --- 静姝宫。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响起了内侍的高声禀报! 郦沉鱼款款上前,看着正襟危坐的端淑太妃,面含嘲讽的笑意,“臣妾参见太妃娘娘!” 端淑太妃淡定地抚摸手上的蔻丹,表情悠然,“如今皇上中毒,昏迷不醒,皇后已经杀了宣贵妃,此刻大驾光临,莫非也想要哀家的命?” 郦沉鱼紧紧凝视端淑太妃,蓦然发出一声冷笑,“太妃此言差矣,要不要太妃的命,并不是本宫说了算的,而是看太妃是不是和皇上遭遇下毒一案有关,皇上龙体安危关系重大,听闻太妃最近和皇上闹得很不愉快,好几次起了争执,本宫当然也要例行查问,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妃海涵,本宫也是指责所在,别无他法!” 这样冠冕堂皇的措辞,端淑太妃也没有抬起眼帘,淡淡道:“皇后打算怎么查?” 面对端淑太妃的淡定,郦沉鱼更加确定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定力和冷静,加重了声音,“皇上昏迷,宫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更有甚者趁乱做些鸡鸣狗盗图谋不轨之事,在查出谋害皇上龙体的元凶巨恶之前,臣妾奉劝太妃好好地呆在静姝宫,哪儿都不要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臣妾可担当不起!” 端淑太妃无视郦沉鱼眼中的狠戾,不以为然道:“若是哀家坚持想出去呢?” 郦沉鱼一拍手,立即出现了整齐橐橐的铁靴声,铠甲森冷,一名御林军首领跑到郦沉鱼跟前,恭声道:“皇后娘娘,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刘嬷嬷见整个静姝宫都被包围了,连忙保护在端淑太妃面前,“放肆,太妃之尊,岂是你们能动的?” 郦沉鱼轻蔑地看了刘嬷嬷一眼,冷笑道:“皇上遇害一案,事关重大,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所有有动机谋害皇上的人,都是嫌疑人,若是有伺机妄动者,杀无赦!” 端淑太妃面对那些对准自己的长剑长矛,面无惧色,“莫非你想把哀家就地处死?” 郦沉鱼见端淑太妃如此淡定,心中还真是佩服这个女人,死到临头,居然临危不惧,这份胆识,这份魄力,不知道多少人望尘莫及,她轻笑道:“太妃误会本宫了,本宫是怕有人趁乱危机太妃的安全,传本宫旨意,好生“保护”尊贵的太妃娘娘,如遇有人意图谋害太妃,可将贼人先斩后奏!”郦沉鱼特意加重了“保护”两个字。 “是,皇后娘娘!”御林军首领的回答短暂而又有力! 郦沉鱼拂袖转身,每个能在宫中走到高位的女人都不是一般人,温柔道:“太妃年纪也不小了,就好生休养吧,本宫还要去查案,就不陪太妃了!” 郦沉鱼走后,刘嬷嬷看着将静姝宫围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担忧道:“娘娘,皇后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吧?” 端淑太妃淡淡道:“她对哀家恨之入骨,若是真想杀哀家,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刘嬷嬷看出了端倪,“莫非皇后还有别的意图?我们要不要通知少将军?” 端淑太妃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你放心吧,阿砚早就知道了,不要说郦沉鱼现在不想要哀家的命,就是她想要,也未必做得到,这宫里早有阿砚安排的人!” 刘嬷嬷想起那些凶神恶煞的御林军,就心有余悸,“郦皇后居然杀了宣贵妃!”郦皇后失势那段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冷嘲热讽,这下又有无数人要遭殃了! 端淑太妃微一合眼,缓缓道:“每次动荡不安的时候总有人乘机浑水摸鱼,排除异己,没什么好奇怪的!” --- 郦国丈看着从凤冠华服,裙摆如云,步摇生华的女儿,问道:“如今整个禁宫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为什么不杀了这老太婆?” 郦沉鱼微微一笑,“这谋害皇上的罪名总得有人来背负才行,宫里谁不知道她和皇上不和?所以这个罪名,她来背负最合适不过了,自有人动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郦国丈颔首称是,“龙腾殿已经由我心腹之人团团围住,除了我们,谁也进不去!” 郦沉鱼站在九天门,俯视下方,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皇上昏迷,她执掌凤印,整个禁宫已经落入手中,可以借这个机会除去很多人,不过她的目的早已经不止如此,而是投向了更为广阔的天空! --- 夜里,唐诗来到夏侯砚的书房,“我听说皇上突然昏倒了?” 夏侯砚目光微抬,“是啊,禁宫已经落入郦家手中,郦沉鱼已经杀了宣贵妃,此刻在宫中大肆排除异己!” 唐诗一惊,“郦沉鱼已经动手了?那太妃姨娘和庄姐姐她们岂不是很危险?” 他深深看唐诗一眼,沉声道:“我已经命嘉泽带人潜入静姝宫暗中保护姨娘了,郦沉鱼不是傻瓜,不会贸然对太妃动手!” “那庄姐姐呢?”看他如此淡然,唐诗声音一颤,郦沉鱼能杀了宣贵妃,岂不能杀了庄姐姐? 他忽然站起身,双手按在她双肩上,目光沉沉,“现在禁宫已经掌控在郦家手中,郦沉鱼暂时不会动太妃,但不代表不会动秦贵妃,若是她真有什么意外,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毕竟宫中女人自有宫中女人的命运和归宿,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皇室贵胄,有些东西看起来很残酷,但是你必须学会接受!” 唐诗看着他原本如刀的眉峰,有了稍纵即逝的柔软,婉声道:“庄姐姐被家族所迫,不得已才入了宫,我了解她,她并非贪恋权位的女子,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儿子平安,我也是一个母亲,我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郦沉鱼,她对你和景焕并无影响,也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阿砚,请你想想办法,派人暗中保护她好吗?” 他久久地看着唐诗,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良久才道:“好吧!” “我替庄姐姐谢谢你!”若是庄姐姐知道这件事,此时心中会不会有久违的温暖? 他眉宇间还留有惯有的冷冽,忽然舒展开来,“别人的谢谢我从不稀罕,我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唐诗莞尔,事已至此,已然全部明白他的布局,景焕离京,使得皇上暂时放下心来,将立储之事重新提上议程! 皇上明显中意天资聪颖的三皇子,虽说不一定是会读诗文就是未来的优秀皇帝,可是谁又知道到底谁更适合做皇帝呢?这种事情,总带几分赌运气的成分在,不管怎么说,天资聪颖的皇帝总比资质和品格都一般的皇帝更得人心。 有形之物不能长存,天有不测风云,虽说皇上号称万岁,可谁能真正长命百岁?早日定下太子人选,也能早些安定朝臣们的心,少些将来的纷争! 皇上属意三皇子,二皇子已经被端淑太妃贬为庶人,退一步讲,就算他还是尊贵的二皇子,皇上也不太满意他。 此事必定会加重皇上和郦沉鱼之间的矛盾,郦沉鱼也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物,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国丈大人早已不是一个区区文官了,他手中有了武器,有了刀剑,成了内宫御林军统领! 在一般的情况下,身为朝臣,是万不敢有弑君的念头的,更何况,郦家身受皇恩,朝野皆知,所以景焕和阿砚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能策反郦家的机会,他们都明白,光是立储一事,还不足以让郦家动弑君的心思! 谁知这个时候,天赐良机,郦文轩回来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郦文轩在京中横行霸道多年,也不知道闹了多少事情,都被郦国丈摆平,受害者慑于郦家的权势,只能忍气吞声,可是这一次,他没这么好运气继续嚣张下去! 皇上下旨杀了郦文轩,激发了郦沉鱼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她要是再不动手,皇上册封三皇子为太子之后,就意味着郦沉鱼永远没有机会了,所以她一定会在皇上下旨册封三皇子为太子之前动手,而这一切,都在景焕和阿砚的预料之中! 唐诗想到此,问道:“如今皇上情形如何?” 夏侯砚淡淡道:“皇上寝宫被郦沉鱼的人重兵把守,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也没人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一切只能靠郦沉鱼出来颁布所谓的圣意!” 唐诗看见他深邃眼眸,肯定道:“我想皇上必定还活着!” 他眼底掠过欣赏笑意,“怎么说?” “很简单,若是皇上突然殡天,生前并未留下遗诏,一部分朝臣会推举大皇子为太子,因为立长不立幼,另外一部分朝臣会遵循皇上生前的意思,立三皇子为太子,无论如何,都轮不到郦沉鱼的儿子继承皇位!” “说下去!”他嘴角含笑,目光深深! 唐诗道:“所以郦沉鱼需要控制皇上,利用皇上的口来下达圣旨,会想办法立二皇子为太子,如果不以皇上的名义下诏,太子之位定然落入他人手中,郦沉鱼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他人做嫁衣裳?她既然敢公然杀了宣贵妃,自然是想好了后路!” 唐诗说完,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含笑不语,奇怪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错吗?” 他摇摇头,“没错,我在想如果你入了宫,这聪明过人的郦沉鱼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唐诗啼笑皆非,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调侃自己?恼怒看他,“我才不想入宫呢,若是有一天,我变得和郦沉鱼一样,到那时,不要说别人,就是我自己,也认不清楚自己了,那样多可悲!” 他含笑将唐诗拥住,眸色温柔,“你要是真入宫了,说不定我现在还未成亲,在寻找那个属于我的另一半!” 唐诗忍俊不禁,想起宫中风云变幻,反手将他握住,“郦沉鱼最大的敌人是我们夏侯府,剪除这些枝枝蔓蔓之后,她真正要对付的就是夏侯府了吧!” “放心,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她要把持禁宫,就让她去吧,想动我们夏侯府,她还真得掂量掂量自身的实力!” 唐诗依然担心,“皇上和宫廷禁卫军都在她手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松开唐诗,信步走到墙壁上,取下一把黑铁长剑,刀剑出鞘,室内立时寒气森然,“阿诗,你过来!” 唐诗走过去,看向他的佩剑,发出黝黑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名家打造,“这是…?” 他脸色平静,慢声开口,“剑是杀器,要看放在谁手中,使用得当,会成为所向披靡开疆拓土的利器,可若是使用不当,这把剑很可能会指向自己,皇上机关算尽,偏偏就是参不透这个问题,其实夏侯府也是他手中的剑,他不思量如何利用好这把剑,反而费尽心思地要除去!” 唐诗沉默许久,道:“皇上参不透的何止这件事?御林军统领这么重要的位置,居然交到郦国丈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手中,把利器对向了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郦国丈掌管禁军,郦沉鱼也不会肆无忌惮地动手,连傻子都知道,关键时刻只有兵权能决胜负!” 他淡淡一笑,“皇上就算不死,也不会醒过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到头来却被郦沉鱼这个女人给算计了吧?他若不是疑神疑鬼,何以会有今天之祸?” 唐诗道:“其实有的时候一国天子就和孩子一样,记吃不记打,他可不是第一次被信任的人算计了,他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你说…郦沉鱼会不会下旨到我们夏侯府?” 他肯定地摇摇头,“她暂时没这个胆量,如今她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靠郦国丈手中的兵权,可以假传圣旨,排除异己,罢黜朝臣,可是想夺我们手中的兵权,也没那么容易,她也不是傻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是所向无敌的,这个女人聪明过人,若不是犯了心急的毛病,低估了姨娘,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唐诗忽道:“你迟迟不动手,莫非在等景焕回来?” 他微微一笑,“是,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外出,只要留在夏侯府,就是安全的,我已经增派人手秘密潜伏在府中各个地方,防止有些不长眼的人误闯进来!” 第九十七章 肆无忌惮 秦庄现在是惶惶不可终日,连庭芳阁都不敢出,每天胆战心惊,忧心的时候只能紧紧地抱着瞻儿,这个儿子一直是郦沉鱼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除掉瞻儿,郦沉鱼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如今她们母子两人的命都被这个女人捏在手心里,是死是活,全凭她一句话! 玉儿劝道:“娘娘,你别太担心了,皇后刚刚杀了宣贵妃,若是再杀了三皇子,必定会引起动荡,奴婢想皇后不会要了我们的命的!” 秦庄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个女人凶残成性,手握大权之后,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她看我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一进宫,她就视我为死对头,如今落到她手里,明晃晃的刀就在头上,我自然是朝不保夕,我死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她不肯放过瞻儿!” 玉儿正欲说话,忽然就听到了外面衣袂带风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未落,就看见了郦沉鱼的凤冠华服,秦庄匆忙上前迎接,“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宣贵妃的被杀在后宫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只要是平日和皇后娘娘不和的妃嫔,现在每天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秦庄自然也不例外! 郦沉鱼神情高傲地看着秦庄,微风虽然不冷,却足以让秦庄觉得刺骨寒心。 郦沉鱼的目光落到在秦庄怀里瑟瑟发抖的三皇子身上,似笑非笑,“瞻儿果真是聪明伶俐,本宫见了也是爱不释手!” 秦庄立即吓得魂飞魄散,忙镇定道:“娘娘过誉,玉儿,带瞻儿出去玩会儿!”她不知道郦沉鱼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她来绝对没有好事,若是想杀自己,她绝不要儿子看着她上路! “是!”机灵的玉儿匆忙把三皇子带了出去,惊险地离开了郦沉鱼的视线! 郦沉鱼也不派人去追,也不阻止,反而慢悠悠踱步到首座坐下,如闲庭信步般笑意盎然,“本宫只是来看看瞻儿,瞧把妹妹吓的,好像本宫是吃人的老虎一样!” 秦庄心道:你不是吃人的老虎是什么?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分毫的不敬,现在自己的命运就捏在郦沉鱼的手中,生死全在她一念间,讪讪道:“娘娘说笑了!” 郦沉鱼如愿在秦庄脸上看到了盼望已久的惶恐畏惧之色,微微一笑,这种把别人命运捏在手心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此刻的她正享受着那些猎物被自己操纵的块感,手握生杀大权,主宰所有人的命运,难怪所有人都喜欢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的手轻柔地掠过秦庄清丽的脸庞,啧啧出声,“妹妹这张脸可真是国色天香,难怪皇上都被你迷住了,害本宫好几次失*!” 秦庄现在一听到郦沉鱼的声音就浑身颤栗,看见她眼中汹涌的恨意和杀意,忙道:“娘娘谬赞,臣妾不过是蒲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何以当得国色之说?娘娘母仪天下,雍容华贵,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 听着秦庄言不由衷的话,郦沉鱼冷冷一笑,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刀,寒光闪闪,吓得秦庄后退了几步,惊恐道:“娘娘,你要干什么?” “放心,本宫不会要你的命,只是……本宫讨厌你这张脸和你这副永远自以为是的表情!”郦沉鱼明明在笑,可是在秦庄眼中却无比毛骨悚然,她明白了,以郦沉鱼对她的恨意,并不想一刀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而是要一点点摧毁她所有的意志,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秦庄一直往后退,忽然撞到了花瓶,立即掉在地上跌落成碎片,这样的声音在秦庄听来如同催命的符咒,脚一软,摔倒在地,满脸惶恐,“娘娘,娘娘!” 郦沉鱼看到秦庄害怕之色,嘲讽笑道:“妹妹不是一向很清高,不屑于与后宫同流合污吗?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小,害得本宫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了,这样吧,只要你肯跪下来求本宫,说你错了,以后惟本宫之命是从,本宫就饶你一命!” 秦庄一愣,向这个女人求饶?明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她要享受这种多年的老对手匍匐脚下的胜利的块感,问题是对郦沉鱼这种女人,求饶有用吗?求饶之后,她失去了耍弄自己的兴趣,怕是会死的更惨! 见秦庄犹豫,郦沉鱼也不急,慢慢笑道:“这个三皇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皇上常常夸他天资聪颖,本宫觉得放在庭芳阁养太可惜了,怕会被埋没,不如放到凤仪宫去养,才担得他尊贵的身份!” 秦庄知道她在拿瞻儿威胁自己,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之时,一名宫女忽然急急忙忙跑过来,“皇后娘娘,二皇子不见了!” 郦沉鱼柳眉一竖,狠狠地瞪了宫女一眼,厉声道:“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是怎么看的?”回头冷冷看了秦庄一眼,收拾这个女人来日方长,不用急在一时,最重要的是良儿,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到郦沉鱼着凤袍的身影急匆匆离去,秦庄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是在刀尖上行走,随时都可能鲜血淋淋,生与死不过是剑刃间的距离而已! 原来所有的*爱都系于皇上的*爱,现在皇上人事不省,郦沉鱼独揽大权,在宫中已经畅通无阻,每天都传来有妃嫔被处死的消息,不知道哪天就轮到了自己,秦庄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真恨不得她给自己一刀赏自己一个痛快,要不是想到瞻儿天真可爱的小脸,每天用稚嫩的双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她早就被逼疯了! 在这样的极度惊恐中,她忽然开始怀念以前,怀念谢明正,怀念夏侯砚,怀念阿诗,忽然,一个极低的沉稳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贵妃娘娘!” 秦庄一惊,分辨了好久,才发现一个深黑色的人影躲在暗处,现在的秦庄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惊慌道:“你是…?” 那暗影道:“娘娘别怕,我是奉夏侯少将军之命来保护娘娘!” 夏侯少将军?秦庄吃惊地捂住了嘴巴,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记得自己?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定然是阿诗的意思,否则,她和少将军非亲非故,少将军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想起阿诗,在这个处处惊险阴森的深宫,秦庄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暖,“那刚才二皇子失踪是你们的人干的?” “是,我们兄弟奉命潜入宫中保护娘娘,可我们毕竟人单势孤,还请娘娘尽量想办法与皇后周旋,多拖延些时日!” 秦庄怎么可能不知道,在郦国丈的眼皮子底下,潜入进来保护她要冒多大的风险?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也只有阿诗还记得她,想到自己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秦庄忽然有了力量,“你放心,我定然会的!” --- 龙腾殿。 郦沉鱼看着皇上昏迷不醒的脸,手颤栗地抚摸过去,低喃道:“皇上,你就好好地休息吧,臣妾会帮你把天下治理得好好的,你不是常夸臣妾聪明吗?如今臣妾的智慧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面对这个和自己同*共枕十年的男人,此刻意识全无,郦沉鱼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走上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淡淡道:“齐公公,把玉玺拿过来!” 齐公公毕恭毕敬地托着皇上的玉玺过来,郦沉鱼接过,凝视上面的龙纹,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气数已尽! 无论什么圣旨上只要加盖这个玉玺,就名正言顺所向披靡了,看来不用等太久,文轩的仇就可以报了。 想到文轩,她不免有些心酸,此时郦家位极人臣,风头无双,若是文轩还在的话该有多好,现在就可以和郦家共享天下,永世繁华,想做什么都可以,再无人敢挑战郦家的权势! 虽然她很想立即下一道圣旨,革除夏侯父子的兵权,但是她很清楚,不能操之过急,否则若是逼反了夏侯父子,倒霉的就是她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稳定朝政,让良儿坐上太子之位,待一切安宁之后,才能再动夏侯府。 现在夏侯砚掌握的所谓她郦家的把柄已经完全不足为惧,当初是害怕皇上知道,如今形势变化,皇上也不过是她手中的傀儡,她忌惮的变成了夏侯父子手中的兵权,到底要如何才能掣肘夏侯府呢?思来想去,她灵机一动,不如把唐诗和夏侯砚的两个孩子召进宫中,软禁起来,也好形成对夏侯砚的掣肘。 郦沉鱼主意已定,立即下诏,皇后在宫中设宴,召夏侯少夫人及子女入宫赴宴。 可是很快,前去传旨的公公就回禀说,夏侯少夫人身子不适,不宜入宫,婉言谢绝了皇后娘娘的好意,郦沉鱼气得七窍生烟,难怪皇上之前一直想除掉夏侯府,他们根本就不听使唤,连皇上的圣旨都敢公然不放在眼里? 郦沉鱼虽然生气,可是也只得不停地安慰自己,急不得,先把夏侯府的虎翼一只只拔去再说! --- 金銮殿上。 郦沉鱼凤冠华服,彩光流转,倾国倾城,令人不可直视,高坐龙椅,已经有了凤临天下的影子! 皇上遇害,朝野震惊,皇上已经多日未曾上朝,今天皇后忽然命人传旨,恢复上朝,可是来的人并不是皇上,而是皇后娘娘,众臣心中皆有些惶然。 郦沉鱼俯视满朝文武,清了清嗓子,“近日皇上遭贼人陷害,所幸天佑我大夏,皇上洪福齐天,经太医全力救治,皇上现在总算醒了过来!” 此言一出,下面尽是一派欣喜之声,“太好了,太好了!”有朝臣问道:“不知皇上现在龙体如何?” 郦沉鱼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暗沉,“本宫知道众位爱卿都担心皇上龙体安危,希望立刻见到皇上,可是太医说,皇上伤了元气,尚需多日调养,暂不能理朝政!” 孟丞相出列道:“皇后娘娘,不知现在谋害皇上的元凶查出来没有?” 郦沉鱼微笑,“已经查出来了,谋害皇上的人就是端淑太妃!” 啊?众臣皆惊,面面相觑,端淑太妃?这一切实在匪夷所思! “不错,经大理寺官员审讯,端淑太妃已经招认,她为自己的儿子谋夺皇位,意图谋害皇上,所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孟丞相心下暗忖,以他老谋深算,自然是起了疑心,虽说端淑太妃有动机,可是以端淑太妃的手腕,怎么会被郦皇后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何况,还有夏侯府呢?前些日子,夏侯元帅称病在府中休养,没有上朝,夏侯少将军也军务繁多,没有来朝中,宫廷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见武将之首的夏侯元帅有什么动静,他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正常! 面对下面的窃窃私语,郦沉鱼置若罔闻,“丞相大人!” 孟丞相正在暗自寻思,忽然被点名,忙道:“微臣在!” “端淑太妃毕竟是先帝妃子,身份尊贵,不是闲杂人等都可以审的,皇上口谕,主审端淑太妃谋害皇上一案就全权交给丞相大人处置,也显出皇家对端淑太妃的尊重,不知丞相大人意下如何?” 孟丞相迟疑道:“这……”他怎会不知?郦皇后不想亲自动手,要借他的手除去端淑太妃,把他用作侩子手,以后这笔账,靖江王爷就会算在他头上,好一招借刀杀人! 郦沉鱼笑道:“皇上一向对丞相大人信任有加,你可千万不要让皇上失望!” 孟丞相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硬着头皮道:“是,微臣遵命!”这段时间,郦皇上和国丈把持朝政,郦皇后一党的人个个扶摇直上,鸡犬升天,稍有异议者要么被杀,要么被贬,毫不手软,人人惶恐,朝不保夕。 郦国丈忽然出列道:“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启奏,应尽早册立太子储君,定国安邦!” 第九十八章 揽大权 郦国丈的话立即引起一片附和之声,纷纷道:“国丈大人所言甚是!”这件事也确实该定下来了,这件事,众朝臣倒是都没有异议! 谏史官道:“大皇子已经满了十二岁,我大夏一向立长不立幼,依微臣看,应立即册立大皇子为储君!” 话音一落,马上有人出来反对,“大皇子的母妃宣贵妃忤逆皇后娘娘,可见母德有失,德行缺失的母妃如何能教导出德行俱佳的皇子?” 一行人争论得不可开交,孟丞相道:“据微臣所知,皇上属意三皇子,如今皇上尚在病中,微臣以为应该遵循皇上的意思,立三皇子为储君!” 马上又有人反对,“丞相大人此言差矣,三皇子尚年幼,如何堪当此储君大任,国家大事,岂可儿戏?” 双方相争不下,谁也不让谁,唾沫横飞,可是就是没人提出要册立二皇子为储君! 郦沉鱼见双方争得差不多了,出声道:“好了!”一句话就制止了所有的争吵,郦国丈道:“皇后娘娘,既是皇上已经醒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郦沉鱼胸有成竹一笑,“皇上已经颁下圣旨,册封二皇子景瞻为皇储,国丈大人,镇国公大人为辅政大臣,齐公公,宣皇上旨意!” 齐公公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景良,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军国,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钦此!”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提出质疑的声音,“众所周知,二皇子已经被贬为庶人,怎么可能被立为监国太子?” 话音未落,一阵刀剑刺穿布帛皮肉的声音霍然响起,大家看去,那名提出异议的朝臣已经血溅当场,众臣皆惊恐不已,连连后退! 郦国丈高声道:“皇上圣旨已经颁下,居然敢质疑皇上的圣意,如此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拖下去!” 孟丞相是何等人?此时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金銮殿上,居然公然杀害朝廷命官,这是以前皇上也不曾做过的事情,无非是为了杀鸡儆猴,郦家仗着手中握有兵权,已经肆无忌惮,这个时候,文臣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只有武人才能说话,可是夏侯府的人居然称病在府中,一直不上朝,孟丞相此时才知道,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家族,懂得避开锋芒! 郦沉鱼淡淡扫过一眼群臣,笑道:“还有谁敢质疑皇上的旨意?”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怕死的,陆陆续续还有好几位朝臣站出来据理力争,不过无一意外地命丧当场,看着那还在滴血的剑刃,再无人敢置喙,有谁敢以卵击石,做无畏的牺牲? 这么明显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现在谁都是敢怒不敢言,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是非曲直,全凭郦皇后一张嘴巴,他们再不甘,也只得集体噤声,再多说一句话就是同样的下场。 郦沉鱼看向满朝文武,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冷笑,兵权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得意一笑,“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 大殿内尚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人人噤若寒蝉,偏偏武将之首的夏侯元帅居然不在,少将军也不在,只得道:“臣等谨遵皇上旨意,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孟府。 孟时雨一回府,就急急忙忙来找爹爹,“爹,现在到底是不是皇后把持朝政?” 孟丞相正在烦闷的时候,厉声呵斥道:“你一介女儿家懂什么?还不快回房去!” 孟时雨却根本不走,“爹,你没听外面的人怎么说的吗?明明就是郦家…” “住口!”孟丞相怒地打断了时雨的话。 孟时雨急道:“现在是顺他们者昌,逆他们者亡,难道要任由他们一直这样下去吗?爹,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分明是郦皇后…” 孟丞相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 孟时雨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爹奉皇后之命要去审端淑太妃呢!” 孟丞相狠狠瞪她一眼,“我看都是谢浩远告诉你的吧?” 孟时雨脸色一红,“是又怎么样?爹,皇上对我们孟家恩重如山,你可不能违背皇上的旨意,帮助他们倒行逆施!” 孟丞相一滞,“爹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爹爹要是敢提出异议,你现在就见不到爹爹了,准备给爹爹收尸吧!” 孟时雨脸色一白,沉默了半晌才道:“那难道爹爹就打算随波逐流,准备与郦家同流合污了吗?” 一句话让孟丞相哑口无言,无以反驳,只道:“你退下吧,让爹爹好好想想!” --- 次日,孟丞相来到静姝宫,静姝宫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连一个鸟都飞不进去! 孟丞相带着几名大理寺的官员进入,恭敬行礼,“臣等参见太妃娘娘!” 端淑太妃淡淡笑道:“丞相大人所为何事?” 孟丞相如实道:“微臣奉皇上之命彻查太妃谋害皇上一案!” “皇上醒了吗?”端淑太妃的声音始终淡定无波,不见起伏! “回太妃娘娘的话,皇上已经醒了,这正是皇上的旨意!”孟丞相对太妃这样德高望重的人物还是心底尊敬的,尽管他也知道事情如何,可是如今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孟丞相挥了挥手,有一名内侍捧着一张画押的自供状到了端淑太妃眼前,太妃冷目扫过,无非是要她招认是陷害皇上的幕后凶手,淡然一笑,严词却凌厉,“这种混淆黑白的东西,你觉得哀家会画押吗?” 到底是太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居然迫得所有人退了三步,孟丞相轻轻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暂时退出。 孟丞相蓦然跪在太妃面前,“请太妃息怒,太妃比谁都明白,这押太妃画与不画,结果都是一样的,太妃想想,如果画了押,证明此事完全是太妃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说不定还可以救靖江王爷一命,如若不然,靖江王爷定会被太妃牵连,也难逃一死,太妃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靖江王爷着想,太妃可要想清楚!” 端淑太妃冷笑道:“丞相大人还真是懂得替哀家考虑,哀家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了?” 孟丞相道:“如果太妃坚持不画押,下官也只好遵从皇上的意思!” 端淑太妃辞色渐厉,“孟丞相,你也是读书人,身为文官之首,不知忠君之事,分君之忧,不思拨乱反正,反而任由乱臣贼子扰乱朝纲,助纣为虐,与之同流合污,你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一席话说得孟呈现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嗫嚅道:“太妃娘娘,微臣手无寸铁,你叫微臣拿什么去和那些真刀真枪的御林军对抗?” 端淑太妃冷笑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孟大人倒好,倒是极为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真叫哀家佩服!” 孟丞相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横下一条心,“微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微臣死了事小,可是事关一家老小的性命,微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太妃明鉴,再说,皇上遇害,事关重大,满朝皆知,太妃与皇上有隙,太妃也难辞其咎!” “哀家与皇上之间的确有些摩擦,不过那只是些小事,你觉得哀家会为了区区小事谋害皇上吗?” 孟丞相横下一条心,“太妃一向厚爱苍生,若是画押的话,可以挽救许多人的性命,还请太妃大发慈悲!” “主要是你一家的性命吧?”端淑太妃冷笑道:“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孟丞相不语,无话可说,端淑太妃道:“如果哀家给你一个机会可以救皇上,你愿意不愿意?” 孟丞相眼睛一亮,忙道:“什么机会?” “很简单,替哀家杀了郦国丈和郦皇后,换朝堂一个安宁!” 孟丞相立即脸色煞白,“下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杀人?” 端淑太妃冷冷一笑,“是不敢?还是不想?” 面对端淑太妃嘲讽的目光,孟丞相只觉无地自容,双眼一闭,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他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壮志凌云?论口才,他未必说得过端淑太妃,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手掌一拍,故作镇定道:“时候不早了,微臣送太妃娘娘去陪伴先帝!” 刘嬷嬷变了脸色,“大胆贼子,竟然敢对太妃无礼?” 孟丞相双手一拱,恭声道:“还请太妃娘娘恕罪,微臣也是奉命行事,你到了那边不要怪罪微臣!” 端淑太妃眉目紧皱,威严而凌厉地看着手捧三尺白绫的两名行刑官,厉声道:“谁敢动哀家?” 孟丞相一字一顿道:“奉皇上旨意,送太妃娘娘升天!” 他闭目不愿去看,可是蓦然听到两声惨叫响起,还有利剑刺穿皮肉的熟悉声音,却不是太妃的声音,他睁眼一看,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第九十九章 脚踩两只船 一名身着御林军服侍的人手持长剑,面色冷然,两名行刑的内侍已经倒在地上,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一道细长的血痕,怵目惊心,都只发出了一声极为短暂的惨叫声,就被生生扼住,没了气息! 孟丞相惊道:“你是何人?”其他的人都被他赶出去了,只命两名内侍在此行刑,这人一看就是高手,万一拼个鱼死网破,他岂不是很危险?心中把皇后诅咒了一遍,这种棘手的事情派他来干! 对方冷冷一笑,“夏侯少将军麾下副将,上官嘉泽是也!” 上官嘉泽?孟丞相自然是不知道也不记得这号人物,不过夏侯少将军他岂会不知?怒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竟敢违抗皇上的旨意?欺君罔上,实在罪该万死!”首先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才能占尽先机,上官嘉泽眼中的精光让他明白,只要他敢出声惊动外面的人,那把剑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上官嘉泽道:“是不是皇上的旨意,丞相大人应该最清楚,末将奉少将军之命保护太妃娘娘,任何人若是想伤害太妃娘娘,除非从末将的尸首上踏过去,末将提醒大人,末将认人,手中的剑可不认人!” 孟丞相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能被夏侯砚派来保护端淑太妃的,又岂是一般的人物?再看看端淑太妃一脸不屑之色,他蓦然明白,对方早就有准备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反而嘲讽道:“静姝宫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就凭你区区一人就想力挽狂澜?” 上官嘉泽反问道:“丞相大人又何以知道只有我一个人?” 孟丞相一愣,察觉四周有暗影浮动,难怪端淑太妃如此镇定,毫无惧色,再看看自己孤身一人,他心中十分后悔,端淑太妃是先帝妃子,事关皇室颜面,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总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拉到街市去砍头,让千万百姓围观,所以只有他和两名行刑管见证太妃的死亡,其他的人都在外面要等太妃升天之后,宫人为太妃整理遗容之后,才能验身拜别,皇家人的死法和普通人大不一样! 现在两名行刑官已死,就只有他一个人,身处险境的人是他,若是把对方逼急了,他只怕也能活着走出去,清了清嗓子,让对方认清楚他们的现实最重要,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他冷笑道:“这宫里都是我们的人,任你武功盖世,也难敌御林军的千军万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是吗?”一个清灵的女声忽然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个女子,孟丞相自然认识,夏侯府的少夫人,一身宫女服侍,不施粉黛,却难掩绝色殊容!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一点的确让孟丞相惊异,据他所知,皇后娘娘下旨到夏侯府,召夏侯少夫人进宫赴宴,可是被夏侯少夫人拒绝了,他也从来没有听说少夫人进宫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 唐诗并没有理会孟丞相的错愕,回头道:“嘉泽,你送太妃娘娘入内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是,少夫人!” 端淑太妃冷眼扫过孟丞相,在刘嬷嬷地搀扶下起身,上官嘉泽还有几名暗卫护送太妃离去! 孟丞相尽管不甘心端淑太妃离去,可是转念一想,如今整座禁宫都在郦家的掌控之中,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所有的人也都别想活着出去,而且,夏侯少夫人冒险入宫,绝不是为了送死,他也很想看看这女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唐诗站在玉龙屏风的阴影里面,一半是暗影,一半是光华,更显得亦真亦幻,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孟丞相! 当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孟丞相主动开口,“少夫人找本相何事?” 唐诗莞尔一笑,“素闻大人精明过人,极善权衡利弊,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却如此糊涂?” “你何出此言?”孟丞相猛地一惊,难道有什么东西是他算漏了? 唐诗坦然坐下,神情闲适,“如今宫内情形如何,大人再清楚不过了,自从皇上昏迷之后,除了皇后的人,就再也没有人见过皇上,所谓的圣旨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 孟丞相陷入沉思,“你到底想说什么?何不明言?” 唐诗道:“大人明明知道皇后想借刀杀人,把罪责推在大人的身上,却乖乖地听命于她,若是他日靖江王爷回来,杀害他母妃的罪名必定是大人承担,皇后完全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孟丞相到底是朝堂打滚多年的人物,很快就厘清了事情的经过,“这宫中数万禁卫军都已经掌控在郦家手中,就算靖江王爷回来,也未必能掀起什么大风浪,靖江王爷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回来送死!” 唐诗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大人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孟丞相脸色微变,语气加重,“你把话说清楚!” 唐诗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屏风上的画,语气清幽,“如今皇后一党把持朝政,大人想要独善其身都很难,也只能与之同流合污,方能保得一时平安,可是大人想过没有,皇后倒行逆施,挟天子以令诸侯,靖江王爷身为皇族之人,必定会回来救驾,救皇上于危难之中,铲除干政外戚,大人这么精明,怎么不懂得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反而要把事情做绝?” 孟丞相沉默不语,夏侯少夫人说的有道理,这皇权争斗,自然是有输有赢,若真让夏侯少夫人说中了,别人都有退路,都可以获得赦免的机会,可他杀了王爷的母妃,王爷怎么都不会放过他。 见孟丞相眼中似有风云际会,唐诗又道:“当初大人和郦家同为皇上的亲信,大人甚至更得皇上的信任,如今却被郦家当做利器来使,想必大人心中也很憋屈吧?” 这话说到孟丞相心里去了,他的确是气愤,好处都让郦家得了,罪名却要他来背,端淑太妃不是一个可有可无杀了就算了的小人物,她不仅仅是先帝妃子,还育有皇子,是目前大夏皇族辈分最高的强权人物。 杀这样的人物,必将引起皇族内部的不满,还有可能被口诛笔伐,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去,饱受非议,郦皇后就是把这些方方面面都想清楚了,不愿意背上凶手的恶名,又需要除掉端淑太妃,所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踢给他,自己乐得清闲! 孟丞相想了半晌,终于道:“不知少夫人的意思是……?” 唐诗低笑道:“只要大人不把事情做得太绝,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就算过了,以后我一定会承大人这个人情!” 孟丞相摇头道:“少夫人应该知道,郦皇后并不完全信任我,这次同来在外面等候太妃死讯的,还有大理寺的人,他们里面就有皇后的亲信,就算我放过太妃,如何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唐诗道:“大人放心,一切我已经安排妥当!” 见孟丞相神色迟疑,唐诗知道他在忧心什么,淡淡笑道:“我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就算曾经大人得罪过王爷,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尚情有可原,若是一意孤行,便是谁也帮不得你了!” 孟丞相眯起眼睛,现在除了郦家的许可,所有进出深宫人等都被严格盘查,可是唐诗居然能在宫中自由出入,无疑是夏侯府的力量,一想到迄今为止尚按兵不动的夏侯府,孟丞相心中就有些七上八下,夏侯府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忽然觉得身子一凉,郦家轻轻松松就掌控了宫禁,把持了朝堂,未免顺利得有些过头了,凡事太过顺利的话,就得更加留心,夏侯府岂是任人操控的普通贵族?那可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人! 孟丞相蓦然有了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夏侯少夫人明明身处险境,却面无惧色,这股底气从何而来?难道这一切尽在夏侯府的掌控之中? 少夫人的话意思很清楚,曾经他和国丈派人刺杀靖江王爷是授命于皇上,若说情有可原的话,现在他来送太妃升天,谁能放过杀害自己母妃的凶手?到时候郦皇后必定把所有责任都退给他,说案子是他审的,人是他杀的,皇族的人也不会放过他,把他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唐诗道:“若是到时候王爷胜了,王爷救驾有功,母妃却遇害,等待大人的是什么下场,大人应该很清楚!” 孟丞相道:“郦皇后的手段你也很清楚,不是我不想放过太妃,问题是我放过太妃,我就没命了!” 唐诗笑道:“丞相大人一向精于权谋之道,此刻怎么忽然踌躇不安起来了?不说别的,上官嘉泽可是我夫君麾下第一勇将,今天若是你定要杀太妃,你也要在此陪葬!” “这宫里里里外外都是郦家的人,就算杀了我,你们一个也走不掉!” 唐诗不以为然,微微笑道:“如今宫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没胆量的人根本就不会进来,大人,我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若是外面的皇后亲信起了疑心,可就不好办了” 这句话让孟丞相蓦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算御林军万箭齐发,把静姝宫里三层外三层射成刺猬,他也别想出去,他可不想死,想到此,他下定了决心,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两头都不得罪?人家到底是皇族王爷,何必平白无故多得罪一个人?反正少夫人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只要故作不知就行了,“好吧!” --- “走水了,走水了!”负责看守静姝宫的侍卫忽然大叫起来,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里面的一股股热气浪直往外喷涌而出,人根本抵挡不住这里的灼热空气! 外面等候的人皆惊,太妃薨逝的丧钟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响起,里面又突然起火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丞相大人还在里面呢,“快救丞相大人!” 没等人开始救火,孟丞相就捂着鼻子从浓烟逃出来,大理寺的官员忙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孟丞相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太妃不肯受死,本相没有办法,一把火把静姝宫烧了!” 大理寺官员迟疑道:“这样行吗?” 孟丞相怒道:“这静姝宫如同铜墙铁壁,别说一个人,就是鸟也飞不出来!” 见那人仍在疑惑,孟丞相道:“太妃老谋深算,她身边留下的宫人都是会武功的,负隅顽抗,杀了内侍,连本相都受了伤,本相一气之下,推翻了烛台,燃着了帷幔,现在里面已经到处都是大火了,她们跑不出来!” 皇后亲信道:“整个宫禁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还怕几个区区宫人?” 孟丞相怒视了他一眼,“杀了太妃事小,怕是你我也要陪葬,这样一把火烧了,一劳永逸不是很好吗?吩咐下去,只要见到有人逃出,一律射死!” 皇后亲信也觉得这个办法甚好,高声道:“传相爷令,只要见到有从静姝宫逃出来的人,杀无赦!” 孟丞相看着那官员傲慢的脸,心中越发气闷,他堂堂一国丞相,竟然还要看郦皇后亲信的脸色,接受他的质问?也真是当得窝囊至极! --- 静姝宫的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外面观火的人都认为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才开始命人救火。 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着太妃首饰的尸首,还有一些伺候的宫人,都已经成了焦炭,自从端淑太妃被软禁之后,静姝宫伺候的宫人就陆陆续续被皇后调派了出去,只剩下几个亲信伺候太妃娘娘,所以偌大的静姝宫,几乎没有多余的人,不过只要找到太妃的尸首,其他的人,根本没人在意! 孟丞相派大理寺的人查验现场,看着一片焦黑,满目疮痍,他脑子灵光闪过,难道是有密道,她们已经逃了出去,这些尸首是早就准备好的? 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东西,夏侯少夫人说得对,犯不着为了皇后,搭进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好是两头都不得罪,留条退路,他日不管是谁胜谁负,他至少能保住一条命,不至于满门抄斩! 孟丞相此时忽然庆幸时雨和谢浩远在一起,他决定等这阵风声过了,就开始办他们的婚事,谢浩远是夏侯少夫人的表兄,他可以两边撒网,郦皇后现在也离不了他的鼎力支持,若是靖江王爷胜了,有时雨这个筹码,他至少不会落得太惨的下场! --- 凤仪宫。 所有事情的顺利让郦沉鱼心中充满了豪情,垂帘听政,权掌天下,有几个女人可以做到?如今的她不仅仅是后宫的主人,更是天下的主人! 孟丞相恭敬地禀报道:“报皇后娘娘,太妃拒不认罪,负隅顽抗,微臣无奈之下,只好命人放火焚宫,请皇后娘娘恕罪!” 郦沉鱼已经从亲信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你做的很好,本宫重重有赏!” 孟丞相不敢抬头,生怕被郦皇后看出破绽,平日还真看不出来,郦皇后自从手中有了权力之后,她原来的机敏练达,聪明过人,现在通通变成了要人命的东西。 一不小心忤逆了她,就是直接赐死,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孟丞相一直在皇上身边,现在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郦家的人都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以前有过些微过节的同僚,现在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还哪里敢贪功?忙道:“这些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厚颜求赏赐!” 郦沉鱼心情很好,端淑太妃死了,除去了心头一大祸患,这个老太婆,害得她差点丧命,如今总算是罪有应得。 见到郦皇后的笑意,孟丞相更觉心惊胆战,他已经摸索出规律来了,郦皇后这样笑的时候,就是又有人要倒霉了,低首道:“微臣告退!” “急什么嘛?”郦沉鱼似笑非笑,“本宫听说孟卿家的小女儿正值豆蔻年华,文采斐然,享誉京城,本宫也见过,的确是难得的美人!” 孟丞相的心攸地一沉,时雨和谢浩远的事情难道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还是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谦卑笑道:“都是他人以讹传讹,小女陋质,皇后娘娘谬赞!” 看着孟丞相谦卑的脸,郦沉鱼脸色忽变,“本宫一向欣赏忠心耿耿之人,生平最讨厌脚踩两只船的人!” 孟丞相忙道:“微臣对皇后娘娘一心一意,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是吗?”郦沉鱼怒地一拍桌案,把孟丞相吓了一大跳,莫非是端淑太妃一事让皇后看出了端倪?相比这件事,时雨的事还是小事!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多虑了,因为郦皇后说的是,“孟家的家风真好,女儿还未出嫁,就和男人私定终生了!” 原来是这件事,孟丞相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明鉴,小女平日喜欢和一些文人才子舞文弄墨,实在令得有些人误会了!” 郦沉鱼发出一声冷笑,“到底是不是误会,丞相大人自己很清楚!” 孟丞相忙跪下,“的确是误会!” 郦沉鱼笑道:“是误会就好,这样吧,本宫族人之中有个远方兄弟,与孟家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齐公公,拟懿旨,给孟家小姐赐婚!” 孟丞相听得目瞪口呆,急道:“娘娘万万不可!” 郦沉鱼柳眉倒竖,不悦之色昭然若揭,齐公公见势不妙,拉长了声音,“丞相大人,还不谢恩?” 孟丞相硬着头皮分辩,“娘娘有所不知,时雨这个丫头从小就被微臣惯坏了,她性情粗鲁,不拘小节,哪里配得上娘娘的族兄弟?怕将来把府中闹得鸡飞狗跳,惹出什么祸事来,为防万一,微臣恳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丞相大人此言差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家小姐如此叛逆,莫不是丞相大人的家风有问题?丞相大人身为百官之首,却教不好自己的女儿,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啊!” 这么明显的威胁警告孟丞相岂能听不出来?他额头开始冒汗,若是他接受了皇后的赐婚,回到府中,时雨那个丫头还不以死相逼? 正在他百般为难之际,郦国丈忽然进来,低声在郦沉鱼耳边说了几句。 郦沉鱼沉思了一会,忽然笑道:“丞相大人,刚才本宫只是和你开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当真,令爱出嫁的时候,可不要忘了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也想讨杯喜酒喝!” 孟丞相不知道郦国丈和郦皇后说了什么,但总归是逃过了一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定,一定,微臣谢皇后娘娘!” 孟丞相走后,郦沉鱼狠声道:“这个老狐狸,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郦国丈道:“你要沉得住气,不要忘了,虽然端淑太妃已经死了,可还有夏侯府,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若是真把丞相逼急了,他门生众多,若是倒戈相向,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孟时雨和谢浩远…” 郦国丈不以为然道:“不要太过高估一个女人的力量,谢浩远不过是区区一翰林院大学士,能掀起什么风浪?还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到如何拔除夏侯府的事情上去,这个时候,我们要尽可能地争取孟丞相的支持,来日方长,在扳倒了夏侯府之后,再收拾他也不迟!” --- 庭芳阁。 秦庄听说端淑太妃认罪伏法的消息之后,更是惶惶不安,如坐针毡,夜里,刚刚走入花厅散心,忽然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飞快地将她拖到了没人的地方! 秦庄正欲惊呼,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沉稳男声,“秦庄,不要出声!” 明正哥哥?秦庄一愣,立即点点头,他松开了手,在夜色朦胧之中,双方对视,彼此都有些陌生,一时怔然。 自从秦庄入宫之后,物换星移,时过境迁,已经有数个春秋没见了,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两人都默然良久,还是秦庄打破了沉寂,“明正哥哥!” 这一声久远的呼唤让谢明正回过神来,他一身黑衣装扮,只有一双眼睛如黑暗中的鹰隼,低声道:“你还好吧?” 秦庄点点头,之前少将军已经派人保护她了,可是在郦沉鱼眼皮底下,她始终还是觉得惴惴不安,现在明正哥哥来了,忽然觉得莫名心安,见谢明正不说话,问道:“是少将军派你来的吗?” 谢明正一听到“少将军”这个名字,动作就停顿了片刻,还是轻轻颔首,他和秦庄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从小长到大的情谊,彼此之间早已经一目了然,刹那间就能了解对方! 原来是这样,秦庄了然一笑,定然又是阿诗,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明正低声道:“这对少将军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先前来的将士人单势孤,端淑太妃薨逝之后,少将军担心郦皇后会把精力都放在对付你身上,所以又命我来保护你!”如今双方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归宿,无论多么沉重的过去,都已如同云烟,再无可追,现在谁都被命运羁绊,繁华匆匆,恍如一梦,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谢谢你,明正哥哥!” 谢明正看着暗影中秦庄熟悉的眉眼,沉声道:“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面对这个幼时就视为哥哥的男子的承诺,秦庄移开了视线,道:“听说你夫人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 谢明正一怔,“是!” “那你可要好好对她,千万不要辜负了她!”秦庄道。 谢明正默然颔首,时光就是一条河,你记得它,它却可能不记得你,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岁月了,他飞身上了屋檐,叮嘱道:“你一切小心!” 第一百章 昙花一现 清心雅筑。 夜色深沉,微风轻柔,夏侯砚颀长的身影在暗淡的星光中隐隐出现,上官嘉泽肃声道:“少将军,末将幸不辱命,太妃现已在内室歇息!” 夏侯砚的低醇声音在夜晚有一种让人格外安心的力量,“好,你先下去吧!” “是!”上官嘉泽在宫中潜伏了这么久,如今也是时候刀剑出鞘了! 夏侯砚入内的时候,端淑太妃正在整理仪容,夏侯砚见礼之后,微笑道:“姨娘受惊了,这一路上可还安好?” 端淑太妃叹道:“可惜一场大火,把静姝宫的密道毁了,想想就觉得可惜!”静姝宫不是一座普通的豪华宫殿,而是连接着一条逃外宫外的密道,这是先帝和她才知晓的秘密! 夏侯砚道:“只要姨娘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端淑太妃笑睨道:“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了?这些话你以前可是不会说的,自打和唐诗成亲之后,也懂得哄姨娘开心了?” 夏侯砚笑道:“哪里哪里?姨娘说笑了!” “对了,唐诗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端淑太妃问道。 夏侯砚道:“娘说卿儿有点不舒服,阿诗心中忧切,就回去看孩子了,娘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也能大惊小怪!” 端淑太妃佯怒道:“这么说你娘就不对了,你和唐诗生下孩子,就扔给她抚养,自己什么也不管,你们倒是逍遥快活,姐姐辛辛苦苦替你们养孩子,反而落下种种不是,难怪姐姐常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如今看来果然属实!” 夏侯砚敷衍道:“我这不是忙吗?阿诗也不得空,再说,娘就是喜欢孙子孙女,阿诗把孩子抱走她还不高兴,以前没有的时候,她一直埋怨我没有让她抱上孙子,现在她是乐在其中,不信的话姨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端淑太妃忍俊不禁,淡笑出声,“姐姐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你有空的时候也别老只顾着陪唐诗,也要陪陪你娘,让她开心开心!” 夏侯砚笑道:“阿砚遵命,不过姨娘先别顾着我娘开心不开心,有一个人,姨娘见了一定会开心!” 端淑太妃放下茶杯,眼中立时喜色弥漫,“景焕回来了?” 夏侯砚含笑不语,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母妃!” 暗影映出身姿挺拔的影子,端淑太妃惊喜地看着儿子,景焕疾步上前,“母妃可有受到什么惊扰?” 端淑太妃笑道:“哪里会有什么惊扰?你看母妃不是好好的吗?” 靖江王爷道:“儿臣昨天已经回京了,只是不便进宫,让母妃担心,请母妃恕罪!” 端淑太妃轻笑道:“何罪之有?母妃也很久没有出宫了,在宫里待久了也闷,出来走走也好,何况这清心雅筑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母妃正好住上一段时间!” --- 最近的郦沉鱼真正生活在云端,情感上的匮乏转移为权力的*,良儿被立为皇储,她垂帘听政,朝政大事几乎就是她一人说了算,唯一忌惮的就是握有兵权的夏侯府,期间她好几次派出内侍到夏侯府去探个虚实,结果都是空手而归,连夏侯尚的影子都没有见过,夏侯砚更是借口军务繁忙,无暇接见皇后娘娘派去的使臣! 郦沉鱼又急又气,夏侯府的人居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分明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她又不敢贸然派兵剿灭夏侯府,论起调兵遣将,行军打仗,她郦家哪里是征战多年的夏侯府的对手?岂不是自寻死路?父亲大人手下也没有多少良将可用,无非是以卵击石! 所以她从外围入手,先拔除宫中支持夏侯府的力量,夏侯府这么多年在大夏保持高门地位不变,和端淑太妃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如今除掉了端淑太妃,就相当于除掉了夏侯府的一大靠山,她也不担心夏侯府的人公然出兵,毕竟她所有的旨意都是通过皇上的圣旨来颁发命令的,夏侯府若是出兵,就相当于谋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聪明的夏侯府自然不会给自己烙上一个叛乱的罪名,一想到此,郦沉鱼的心就放了下来! 一天夜晚,她正在批阅奏折,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郦沉鱼手中的笔惊得跌落在地,立即唤过宫人,“怎么回事?” 还没等宫人回禀,就又听到了低沉的号角呜咽,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郦沉鱼知道,这是进军的号令声,沉声道:“立即命御林军统领来见本宫!” 郦国丈也不知为何,急急忙忙来到凤仪宫,和女儿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还有鸣金示警,喊杀声,冲锋声远远传来,响彻宫城,郦沉鱼和郦国丈远在后宫都可以听得清楚明白! 殿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御林军首领来报,“报皇后娘娘,国丈大人,夏侯砚正带人攻打宫城,属下正在领兵抵抗!” 什么?郦沉鱼一惊,夏侯砚竟然敢公然造反?郦国丈也惊得不知所措,这不像是夏侯砚的作风,更不像是夏侯府的作风,难道绝顶聪明的夏侯砚不知道,他师出无名,公然领兵攻打宫禁,这一仗不管是赢是输,他欺君罔上的罪名就永远洗刷不掉了吗? 正在沉思之际,另一名御林军首领浑身是血地跑过来,“报,靖江王爷回来了,正在带兵攻城!” 郦沉鱼更是惊得浑身一颤,她派人日夜防着靖江王爷,可是他是如何在她的严密监视下回到京城的? 她自然知道,夏侯砚带兵和靖江王爷带兵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夏侯砚公然带兵攻打宫城是谋反的死罪,可是靖江王爷的身份不一样,他是皇族,郦家是外戚,而且打的旗号是“除歼佞,除妖后,清君侧,拨乱反正!” 郦沉鱼很快冷静下来,“传本宫的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叛军阻挡在宫门之外,不许惊扰皇上!” “是!”御林军首领匆匆而去! 本来应该是最动人的夏夜,竟然飘起了雨丝,郦沉鱼站在凤仪宫的高高玉阶之上,遥望宫门的方向,隐约可见火光青烟,细细的雨丝浇灭不了熊熊火焰。 她想起似乎是在不久之前,康亲王爷带兵攻打宫城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血舞弥漫,战马嘶鸣,喊杀震天,这才过了多久,宫城的主人就变了,而每次都有夏侯砚的影子! 宫门战报不断传来,叛军将宫城团团围住,刀剑林立,剑锋出鞘,处处可见铁甲阵营,数名叛军抬着一棵巨大的圆木撞击宫门,箭矢如雨,战况惨烈,这象征皇权的九重宫阙也注定平静不下来! “轰”的一声,朱红色的厚重宫门訇然洞开,城外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城内御林军见叛军气势如虹,几乎无心恋战,再见到靖江王爷亲自率兵,更是有人早已不满郦国丈一文官,完全不懂调兵遣将之策,却位居御林军统领要职,早已有了归降之意! 有人高喊:“妖后扰乱朝纲,挟持皇上,靖江王爷回京平定叛乱,尔等快快放下兵器,不必做无谓的抵抗,你们受妖后所迫,只要投降,王爷定然不会追究!” 面对旌旗猎猎,迎着夜风招展,杀气腾腾,还有夏侯少将军,面目森冷,势不可挡,宫内守军立时军心溃散,前路的抵挡士兵纷纷丢下兵器,“我们愿归降王爷!” 与此同时,正在凤仪宫焦急等待前方战报的郦沉鱼等人,见前方节节败退,心知大势已去,齐公公连滚带爬地爬上玉阶,嘶哑着声音喊叫,“娘娘,快避一避,靖江王爷已经带人闯进来了!” 郦沉鱼凄然一笑,岿然不动,总算明白为什么夏侯府一直按兵不动了,原来在等待靖江王爷归来,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否则就不是正义之师,郦沉鱼比谁都明白,在刀剑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吩咐道:“去把庭芳阁的那个践人和那个小杂种一并给本宫解决掉,还有大皇子!” 她并非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可以杀了秦庄和那个眼中钉的三皇子。 “是,娘娘!”齐公公忙道。 此刻,郦沉鱼的思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要是杀了大皇子和三皇子,良儿不就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了吗?她并不担心靖江王爷会乘机承袭皇位,因为靖江王爷打着“护驾平叛”的旗号入京攻打宫城,如果自己乘机坐上这个龙椅,不是相当于自打嘴巴,表面自己别有所图吗? 外面传来铁靴霍霍之声,郦沉鱼闭目听去,凤仪宫的侍卫和叛军血拼的厮杀声,她只是淡淡微笑,仿佛在听一支动听的歌,这一刻,忽然有些后悔,要是皇上在的话,很可能还会庇佑她,可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做了一段时间的掌权者,她明白,对于身居高位者来说,是不能有后悔一说的,因为她们没有后悔的资格! 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支短剑,轻轻抽出,看向锋利的剑刃,闪着寒光,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郦沉鱼双眼一闭,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马上就要和这一切说永别了! 可是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传来,只听到“峥”的一声,虎口立时发麻,手中短剑应声落地,空旷的殿内多了一个人。 郦沉鱼看着一身银色战甲冷傲俊挺的夏侯砚,正面含笑容看着自己,她身子一凉,凄然一笑,“恭喜你,你赢了!” 夏侯砚身上还有斑斑血迹,信步上前,弯腰拾起郦沉鱼跌落在地上的短剑,语气如同谈论诗酒一样平静如常,“真是想不到,像娘娘这样从不轻易低头百折不挠的人,也会选择这种懦弱的逃避方式!” 郦沉鱼缓缓微笑,“能得少将军赞赏至此,本宫也可以含笑九泉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本宫一个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 夏侯砚冷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浅淡笑意,“娘娘这话又有谁信?明知道毫无意义,娘娘何必浪费唇舌?” 郦沉鱼还未说话,殿外蓦然响起恭敬冷肃的声音,“参见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郦沉鱼睁大眼睛,那迎着宫灯光芒缓步而来的人,不是端淑太妃,又是谁? 原以为除掉了端淑太妃,已经铲除了夏侯府的臂膀,所以她放松了警惕,没有想到,竟是上了对方的当,回想起孟丞相的惊恐和赐死太妃那日的异样,终于明白,这个老歼巨猾的孟丞相留了一手,郦沉鱼尖声叫道:“这个老匹夫,居然敢欺骗本宫?” 端淑太妃冷眼看了一眼几乎歇斯底里的郦沉鱼,寒声道:“看好皇后,若是出了差错,唯你们是问!”转身拂袖而去! “是,太妃娘娘!”左右恭声道。 郦沉鱼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事到如今,竟然是连自尽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 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内,宫城之内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宫变,每一次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有人倒下去,有人站起来! 平定宫变之后,端淑太妃下旨,郦皇后偕同郦国丈谋害皇上,郦家所有人等一律下狱,郦沉鱼被幽禁在凤仪宫,等皇上醒来之后按罪论处,郦国丈处死,其他主犯族人皆被处死,其他人流放,昔日太子被贬为庶人,随郦家被流放的族人贬去苦寒之地! 就这样,郦家的风头就如同昙花一现一样销声匿迹,端淑太妃在宫中清除皇后一党的人,皇后一党的人相互揭发,相互指正,郦沉鱼带来血雨腥风总算渐渐淡去。 --- 龙腾殿不复往日的威仪煊赫,宫人足足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渐渐清理这里杀戮的痕迹! 端淑太妃,靖江王爷,夏侯元帅还有一众大臣入龙腾殿探望皇上,解除了龙腾殿多日以来的戒严,可皇上依旧昏迷不醒,不知人事! 几名太医检查之后,端淑太妃问道:“皇上到底怎么样了?” 面对数道锐利的目光,太医诚惶诚恐,“回太妃娘娘的话,皇上中毒太深,时间拖得太久,微臣担心一时半会怕是……” “怕什么?”端淑太妃声音透着森冷的威严! “怕是不会醒转过来了!”太医挣扎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冷汗涔涔! 端淑太妃起身拂袖,冷冷道:“你们好生照顾皇上,不得有误!” --- 虽然已经拔除郦皇后一党,可是皇上依旧不能理朝政,原来皇后立的皇太子已经被被贬为庶民,逐出宫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新的太子! 不少人倾向于大皇子,宫变那日,一片混乱,大皇子在宫人的保护下,扮成小太监的模样,才勉强躲过一劫,不过遭遇宫变的惊吓,几乎失了神,好几天才缓过来! 端淑太妃暂时主政,朝堂上争论不休,一派拥立大皇子为太子,为首的是宣贵妃的父亲宣定候,一派拥立三皇子为太子,为首的是孟丞相! 正在争论不休之际,有内侍禀报道:“秦贵妃娘娘上殿!” 众人皆是心中疑虑,秦贵妃这个时候来金銮殿干什么? 端淑太妃淡淡道:“宣!” 众臣看去,那位才情妩媚,容貌清丽的秦贵妃踏步而来,盈盈下拜,“臣妾叩见太妃娘娘!” 端淑太妃道:“秦贵妃上殿所为何事?” 秦庄无视众臣各式各样疑惑的目光,声音清幽,却恰到好处,“臣妾自知瞻儿陋质,恳请太妃及众位大臣不要提议册立瞻儿为储君!”她说的是心里话,如今皇上人事不省,大权都不在她手中,瞻儿如此年幼,若是让他去趟这趟浑水,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阿诗曾经也和她说过,此一时彼一时,此时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 此言一出,有些人立时心中狐疑,天底下哪里母妃不让自己儿子立为储君的?如今皇上不能理政,儿子立为太子,不就相当于大权握在母妃手里,宫廷争斗,可不是谦让的地方,让来让去,可能连命都让没了,有这么傻的人吗? 不过也有人看出了端倪,暗赞秦贵妃聪明识时务,郦皇后的下场不是摆在哪里吗?很多人之所以拥立大皇子为储君,也是因为怕后宫干政,正好宣贵妃已逝,不存在干涉朝纲的问题,而皇上一时半会又看不到醒转的希望,谁又能保证秦贵妃不会是下一个郦皇后? 孟丞相一愣,想不到秦贵妃会主动退出储君的角逐,历朝历代,每到这个时候,不是争得你死我活吗?居然还有人发扬风格,难道是以退为进?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如今的大权可不在皇上身上,秦贵妃可能也看清楚了这一点,就算立三皇子为太子,怕也是个傀儡吧! 虽然很多人相劝,可秦贵妃坚决不许,言辞恳切,说三皇子年幼,怕误了国家大事,动摇国本,祸及苍生,最好还是端淑太妃发了话,赞秦贵妃有大家之风,有大局之念,同意了秦贵妃的奏请! 秦贵妃的主动退出让相争不下的局面立时有了结果,端淑太妃和景焕等人对视一眼,威声道:“也好,我大夏皇室一向立长不立幼,既然众卿家都没有意见,就立大皇子为储君,择吉日册封!” “谢太妃娘娘!”秦庄叩首在地上,忽然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的空气,可以在宫内自由的行走,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 在生死存亡之际,蓦然发现,权位居然没有那么重要,这些东西,如同过眼云烟,转瞬即逝,郦沉鱼曾经风光无限,此刻不是也成了阶下囚吗? 宫变那日,郦沉鱼派人来杀她,幸得明正哥哥等人拼死相救,要不然,她也就成了宫变之中一具籍籍无名的尸首,成为孤魂野鬼。 看着明正哥哥身上流出来的血,她的心五味杂陈,急忙上前给他包扎,眼底却有了潮意,谢明正温声道:“秦庄,不必难过,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句话让秦庄泪流满面,权势易逝,恩情长在,只要瞻儿能够安稳 地活着,平安地长大,是她最大的心愿,她不祈求他君临天下! 三日之后,端淑太妃主持典礼,立大皇子为太子,靖江王爷摄政,夏侯元帅,孟丞相,宣定候为辅政大臣。 一个年方十二岁的孩子,蓦然坐于高位,接受文武百官参拜,眼神尚有着茫然与局促! 吉钟长鸣,昭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短短数日之间,大夏皇室已经换了两位太子! --- 夏侯府。 明黄的烛光将夏侯砚俊美的面孔衬得愈加俊朗不凡,专注的神情更是让唐诗看得入神,半晌才道:“你们还要打算做什么?” 夏侯砚知道阿诗心中的疑惑,修长有力的手按在书案上,轻声道:“此时景焕已经大权在握,可是登基尚名不正言不顺,因为虽然皇上已经不能理事,可是膝下尚有皇子,按照父死子继的帝制,这龙椅轮不到景焕坐,若是强行登基,便有趁人之危夺位的嫌疑,就算他日如何景耀治世,也会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污名!” 唐诗轻柔地捏着他双肩,“那是,除非满朝文武都同意景焕登基为帝,而现在是不可能的,时机并不成熟!” 夏侯砚反手握住唐诗的手,面含微笑,“太子年幼,只有十二岁,虽说十二岁已经有不少人可以建功立业了,可明显太子就不属于这类,朝政繁缛,他一听就头疼,谈起吃喝玩乐倒是一把好手!” “那宣定候不会乘机借太子上位?”唐诗想起宣贵妃的父亲,宣定候也是辅政大臣,是当今太子的外公! 夏侯砚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他也应该明白,郦沉鱼把他的权力剥夺得差不多了,如今定他为辅政大臣,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更何况,景焕摄政,父亲和孟丞相辅政,哪里有他立足之地?” 唐诗颔首道:“孟丞相倒是聪明至极的人物,极善明哲保身之道,宫中几度沉浮,他都没事!” “那是自然,否则怎么会被皇上看中来牵制夏侯府?”夏侯砚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夜色恢复了一片冷寂! 第一章 送别 夜里,秦庄来到凤仪宫这座昔日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宫殿,抬头仰望,美丽依旧,高贵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烈温度。 月华如练,皎洁的月辉,再明亮,也是冷的,秦庄在凤仪宫前矗立了许久,如湖水的心底轻轻荡漾,映照出往日细细碎碎的回忆,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纵是在殿外,也能感受到此刻里面的孤独与冷清。 夜风微凉,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更显萧瑟幽寂,秦庄拢了拢玉儿给她披上的缠臂纱罗,缓步上前,“本宫想去送别皇后娘娘!” 守卫的侍卫拦住了秦庄,声音冷硬如石,“对不起,贵妃娘娘,太妃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里面关押重犯,因为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事关皇家威仪,所以才没有和郦家的族人一起关押到天牢里去,在宫中当差的人自是知道谋逆之案关系重大,就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也不能擅自进入! 秦庄垂眸道:“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想进去话别一番,别无他意!” 侍卫面有难色,“这…是太妃娘娘亲自交代的,皇后事关谋逆一案,末将不好擅自做主,还请贵妃娘娘海涵!” 秦庄还未开口,机灵的玉儿马上道:“奴婢知道将军的难处,我们娘娘和皇后娘娘相识多日,又同在宫里服侍皇上,如今只是想来送别娘娘,烦恼将军通报一声,若是太妃娘娘不允,我们退去就是了!” 守卫的御林军想了片刻,“好吧,你们就在这里等末将的消息!” 秦庄微笑道:“多谢将军!” 自从靖江王爷带兵入宫,除去了把持朝政的郦皇后一党,这宫里就处处充满肃杀的气息,让秦庄觉得窒息,她忽然想来见郦沉鱼一面,郦沉鱼的日子不多了,喜欢也罢,憎恨也罢,终究是这罪恶的深宫将一切改变,或许郦沉鱼曾经也像她一样,憧憬过,天真过,单纯过,只是,今日谁都不复最初的模样,更何况,她还有心中一直未解的疑惑要当面问郦沉鱼,事到如今,相信郦沉鱼也没有骗她的必要! 一刻钟之后,侍卫来回禀,“贵妃娘娘,太妃同意了,请吧,不过最好不要太久,不然末将不好交代!” 秦庄颔首以示谢意,抬步入内,玉儿想跟着进去却被侍卫拦住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玉儿只得吐了吐舌头,退了下去,“娘娘,你小心点!” 秦庄温婉的声音已经随着人入内,“本宫知道了,你在外面等!” --- 一直生活在繁华似锦之中的郦沉鱼,此时才感到夜晚的凄清与寒冷,没有恭维,没有锦簇,没有*爱,没有亲情,陪伴她的只有孤独! 从万众瞩目的皇后娘娘沦落到生死掌控在他人手中的阶下囚,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短得她还没有彻底体会到登临至尊的块感,还没有来得及巩固郦家的权势,这幻美仙境就轰然倒塌,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仿佛只是人的错觉而已! 回首往事,恍然如梦,如今只余凄凉,那些曾经和她并肩作战的人,如今都化作孤魂野鬼,如今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端淑太妃的手段之狠厉,原来所谓的等皇上醒来再亲自处置她,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她在失去至亲和家族覆灭还有遭人践踏的痛苦中无法自拔,郦沉鱼苦笑,想起那些被她害死的人,终于明白,有的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不杀你,但是让你一直处在痛苦中,是一种更大的折磨,再强大的人也有彻底崩溃的一天,也有会被逼疯的一天! 不复往日风情妩媚的模样,郦沉鱼白衣墨发,表情呆滞,忽然听到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夜晚尤为清晰,一步步仿佛踏在她的心上,终于漠然抬头,看向来人,死灰的眼眸有了一丝涟漪,至此也不肯在多年的对手面前展现半分软弱,脸上浮现一个艰难的笑意,“你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我的吗?” 秦庄在她面前坐下,声音如常,不见嘲讽,也不见悲悯,“不是,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什么?”郦沉鱼眼眸微抬,眉梢都是高傲的风情,让人有一种错觉,她依然是那个站在云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秦庄来凤仪宫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却想不到郦沉鱼依然刚强至此,她一字一顿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消除我的戒心,想要给瞻儿服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郦沉鱼眯眼想了一会,忽然失笑,原来是这件事,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可圈可点的事情太多,相信她死了之后,她所有的故事都将成为白头宫女们的闲谈说资,毕竟这宫里的生活太过寂寞了,这也算是她这个当过皇后的女人为她们做的贡献! 她任由秦庄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笑得韵致风华尽数展露,“原来这件事折磨了妹妹这么久?” “到底是什么?”面对郦沉鱼的镇定,秦庄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女人草菅人命,视他人的性命为玩物,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如今见到这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她心中原来的一抹悲悯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死都会睁着眼睛,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郦沉鱼就属于这一类! 郦沉鱼发出一声轻笑,慢慢悠悠,嘲讽道:“你说的很对,也确实是到了要告诉你的时候了,皇上不是一直夸你宝贝儿子天资聪慧吗?我给他的东西不过是让他变迟钝而已,又不要他的命,瞧把你吓得!” 秦庄立刻抿紧了唇,这个女人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她沉默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你真是用心良苦,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心知必定是慢性毒药,要不然郦沉鱼何以废这么多心思,可是世上毒性千千万万,她无法知道是哪一种,郦沉鱼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地要给瞻儿用的到底是什么毒药,是她心中一直未解的谜! 看着秦庄恍然大悟的脸色,郦沉鱼笑意冰冷,轻蔑道:“在这后宫生存,要么靠美貌,要么靠后台,要么靠争*,你却完全不一样,完全靠运气,我也真是长见识了,你的运气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们这些女人争来争去,最后却都便宜你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虽说这种药物需服用五六次才能见到显著效果,可是年龄太小的孩子,就是服用一次也断然不会毫发无伤,时日越长,越能看到成效了!” 看着郦沉鱼眼中的不甘,秦庄本来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的秘密就不要告诉她算了,反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是看到她眼中的嘲讽之意,秦庄握紧了手指,脱口而出,“亏你还自以为聪明绝顶,到头来却不知道,这药是你自己的儿子喝了,还在这里沾沾自喜,真是可笑至极!” 笑容攸地僵在郦沉鱼脸上,瞬间冷成了一副石雕,眼中发出冷光,“什么意思?” 秦庄淡淡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当时你的宫女巧儿用一把转心壶给瞻儿下毒的时候,我早已经命玉儿务必要格外留心,果然发现事有蹊跷,玉儿乘人不备,将两只水杯调换了,这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吧?” 看着秦庄脸上淡然的神色,郦沉鱼心下立时慌乱,以她对秦庄的了解,如果药真的让三皇子喝了,秦庄绝不会如此淡漠,秦庄对别的事情或许可以漠不关心,但是对自己儿子的事情绝对不会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郦沉鱼心知不好,脸色剧变,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秦庄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刚才说什么?” 面对郦沉鱼汹涌的恨意,几乎将她吞噬,秦庄面无惧色,“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根本没有骗你的必要!” 郦沉鱼蓦然跌倒在地,放声大笑,笑声没有往日如银铃般悦耳动听,而是凄厉嘶哑,忽然喃喃出声,“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也无需太担心,就算你儿子喝过一次那种药,看起来也没什么影响嘛,何况你儿子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何须这样哭天抢地?” “你懂什么?”郦沉鱼蓦然打断了秦庄的声音,为了掩人耳目,瞒过太医,这种毒药是慢性的,天长日久才能显现出药性,所以她才冒险使用这种毒药,可是却被自己儿子喝了,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窝火如同万箭穿心,身为一个母亲,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仅仅只是可能也绝不允许! 看到秦庄一脸的淡然,郦沉鱼对其恨之入骨,如果手中有刀,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她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到头来却被这个女人算计了,伤害了她最想保护的人,看似清高的秦庄也会这样她平日最不屑的肮脏龌龊的手段! “其实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如果不是你动了如此歹毒的心思,想要瞻儿终身痴呆,你儿子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你要恨就应该恨自己!” 郦沉鱼的手指捏得发白,显出内心滔天的怒意,秦庄视而不见,反而道:“你儿子如今已经随着族人流徙蛮荒之地,其实在那种地方,聪明一点和笨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说不定笨一点更能保住性命,聪明过头了,反而是灾祸也说不定,人生无常,是福是祸又有谁能预料…” “你给我住口!”郦沉鱼一声怒吼,良儿是她的命根子,她居然亲手害了自己的儿子,多么可笑?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瞻儿能君临天下,俯视君臣,良儿拥有最高贵的出身,最强大的母族,最灵慧的资质,可是如今剩下些什么,不过是命如草芥,任人宰割,命运凋零,都是她这个失算的母后害了他。 秦庄看着窗外的明月透着窗棂洒下来的清辉,如水如练,冷冷道:“太妃娘娘看在你儿子是皇族血脉的份上,留了他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否则以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死一百次都不够,你儿子又岂能幸免于难,苟全性命?” 太妃娘娘?郦沉鱼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冷笑道:“太妃娘娘?你叫得可真亲热,你难道以为自己不是太妃娘娘的眼中钉吗?” 秦庄蹙眉道:“不要以为谁都和一样,你为了一己之私,谋害皇上,致他现在昏迷不醒,若是大夏出现政局么动荡,你就是千古罪人!” 郦沉鱼纵声长笑,厉声道:“千古罪人?你说我是千古罪人?如果没有夏侯府这些乱臣贼子,现在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哪里会有这些灾难?你们才都是罪人,这宫里的哪一个女人不是血债累累,才能登上高位,我做的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不想你的儿子君临天下吗?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做什么好人?” 面对郦沉鱼的指控,秦庄始终眉眼淡淡,面无表情,“这后宫的是是非非我再也不想参与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和瞻儿简简单单的生活,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 要是在平时,秦庄说出这样的话,必定会被郦沉鱼认定为矫情虚伪,可是如今看向凤仪宫,冷冷清清,无限的空芜,她淡笑,可能秦庄也有一种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苍凉感吧,她们这些女人,哪一个是端淑太妃的对手?她不是,秦庄就更不是! 郦沉鱼目光变幻,神色复杂,忽笑道:“你居然舍得这到手的好处?我儿子被废,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只要你的好朋友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你儿子就可以登上太子之位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这个女人,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懂得挑拨她和阿诗的关系?真不愧是宫斗的高手,几经浮沉,秦庄不悦道:“不是谁都适合做太子的,也不是谁都享受得起这种福分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君临天下又如何?皇上不是也君临天下过吗?你不是曾经也君临天下过吗?现在你们都得到了什么?” 郦沉鱼浑身一震,怔怔看向秦庄,眼中有一抹诧异掠过,沉默许久才道:“在宫里,权势是最好的护身符,你没有保护自己的权力,怎么活下去?怎么保护自己的儿子?” 秦庄道:“我原来也想你这样想,不过现在不这样想了,当你不威胁到别人的存在时,也没人一定要你的命!” 郦沉鱼冷笑道:“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你儿子是皇子,你能肯定能一直平安无事吗?” 秦庄淡笑转身,“不是所有的人都渴望成为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往往只有野心勃勃的母亲才能教导出同样野心勃勃的儿子,孩子原本那么纯净,可是在宫里,一个个都变质了,再不复纯真,再不复无邪,小小年纪就一肚子的阴暗诡计,我实在是倦了,我不希望我儿子变成那样的人!” 郦沉鱼不语,在她看来,为了自己向上爬,必须把别人踩在脚下,可是宫里居然还有秦庄这样的人,对争*夺嗣的事情感到厌恶,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秦庄来说是异类,难怪曾经有人说秦庄根本不像是为后宫而生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只适合生活在阆苑仙境,世外桃源! 面对郦沉鱼难得的沉默,秦庄行至窗前,长裙拖过冰冷的华丽地砖,像是对郦沉鱼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我曾经也向往过这座宫殿,也期望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我曾经也很想变成你,我努力过,可我失败了,我想我永远也成不了你,我没有办法在这尔虞我诈中生存下去,就算真的权掌六宫,我也不会快乐,权力能带着我的安慰远不及内心的宁静,在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之后,我终于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会求太妃娘娘给瞻儿一个虚名,让他做个逍遥王爷,一世安好,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 郦沉鱼神情震动,良久才道:“你说的是真话?” 秦庄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觉得我还有欺骗你的必要吗?我曾经是追求过很多东西,也见识过很多东西,如今我只愿置身事外,我要走了,皇后娘娘,你保重!” 说完这番话,秦庄就再不停留,出了凤仪宫,将郦沉鱼复杂莫辨的目光抛在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在如同死寂般的凤仪宫渐渐消失! 夜色已深,秦庄看向墨色天空,今夜星辰璀璨,她闭目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活着真好,不是曾经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的人,很难体会到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总算明白,民间百姓仰望的锦绣皇城,却有人唱出“愿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之家”的感慨了! 更多的繁华,也意味着更多的杀戮,想起明正哥哥关切的眼神,拼死保护自己的热血,还有那么多关心她的人,秦庄微笑,就算没有权势,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娘娘,很晚了,快回宫吧,不然该着凉了!”玉儿道。 秦庄却没有动,轻声道:“我想去去看看皇上!” 玉儿小声道:“奴婢今天已经打听过了,皇上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听太医说,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醒过来呢!” 秦庄垂首不语,不管爱与不爱,皇上都是她的夫婿,已经融入她的生命,幸好,她比所有的女人都幸运,她还有一个儿子,不至于太过寂寞! --- 七日之后,端淑太妃终于大发慈悲,颁下懿旨,郦皇后谋害皇上,证据确凿,赐三尺白绫,昔日风光无限的郦皇后薨逝于凤仪宫,短短两年之内,又一位皇后薨逝,六宫丧钟响起,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谋逆大案总算告一段落,有的故事结束了,有的故事却迟迟看不到结尾! 端淑太妃听着响彻六宫的丧钟,叹道:“真是多事之秋,这宫里何时才能得以消停?” 刘嬷嬷正不知如何安慰太妃的时候,端淑太妃忽然自嘲道:“宫中从来就不是太平之地,哀家也真是痴人说梦!” 见太妃神色倦淡,刘嬷嬷知是娘娘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忙宽慰道:“太妃娘娘是大夏国最尊贵的人,如今王爷又回京了,可以经常陪伴娘娘,不似以前远在千里之遥,可谓是双喜临门,娘娘切勿伤感,伤及凤体!” 端淑太妃闭目,“造化弄人,哀家有时候实在庆幸被这深宫囚禁了一辈子的是哀家,而不是姐姐!” 第二章 罪 这日,孟丞相一下朝就命人把时雨叫了过来,孟时雨道:“爹,你找女儿来有什么事吗?” 孟丞相笑道:“爹就是关心关心你,问问你最近和那个谢浩远怎么样了?” 孟时雨白希如玉的脸上立时有了一抹羞赧的红晕,一跺脚道:“爹,哪有你这样问人家的?我不理你了,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心道:这个爹爹真是的,这种事情哪有当面问的? “站住!”孟丞相见女儿要走,忙道:“爹和你说正事,你是爹娘最小的女儿,如今要是你的婚事有个圆满,爹也就能彻底放下心来了!” 听到爹爹话语竟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伤感之意,孟时雨十分奇怪,爹爹早就默认了她和浩远的事情,也早就不反对了,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关切道:“爹,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孟丞相勉强一笑,暂时不想让女儿知道更多,安慰道:“没有,爹娘养了你快二十年了,看着你从一个襁褓小儿到今天的亭亭玉立,你一直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如今很快就要嫁为人妇了,爹只是舍不得你!” 沉浸在爱恋中的女孩,对其他的事情总是没有那般敏锐,孟时雨羞涩抿唇,低声笑道:“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有娘会和我说呢,想不到爹爹也会说!” 孟丞相自嘲一笑,道:“你及笄之后,你的婚事就是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如今总算是放下了,这婚姻大事,果真是各有各的缘分!” “爹!”孟时雨不悦道:“是不是爹娘开始嫌弃我了,所以巴不得我赶快嫁出去!” 孟丞相笑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你以后不再是为所欲为的有爹娘纵容的千金小姐了,以后嫁到了夫家,就是人家的儿媳,要孝敬公婆,协助夫君,上下和睦,不可肆意妄为,任性胡来,不要让爹娘担心!” “爹,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孟时雨的脸色已经发烫成一块烧饼,虽说两情相悦,可是这提亲之事还没有提起呢,为何爹爹就和她说这些女儿出嫁之时才会说的话? “好了,你先回房吧!”孟丞相见女儿羞赧得无以复加,笑叹道。 孟时雨早就等着这句话了,飞快得溜之大吉,孟丞相看着女儿翩跹远去的背影,黯然良久才道:“来人,请夫人过来!” --- 城外的小河,风景秀丽,阳光明媚,人烟稀少,孟时雨握着手中浩远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花,一脸苦恼之色! 谢浩远神秘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孟时雨有气无力道,自从爹爹和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定,问爹爹,爹爹也不说,所以只好把浩远约了出来! 谢浩远眼底有狡黠的笑意掠过,“凡是来过这个地方向河神许愿的人,都会心想事成!” “真的?”孟时雨眼眸立时晶亮如星辰。 “那是当然,实不相瞒,我表妹和少将军曾经来过这里,乾国龙崎王子和夏侯小姐也来过这里,你看他们不都是如愿以偿了?你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向这里的河神许愿,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没等孟时雨说话,谢浩远就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猜你的心愿一定是早日成为我们谢家的一份子吧?” 孟时雨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本小姐才不稀罕!” “好好好,你不稀罕,我稀罕总行了吧?”谢浩远见孟时雨蹙眉了,“和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看你一直愁眉苦脸的,说吧,到底因为什么事情烦忧?”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孟时雨不悦地反问道。 “自然不是,问题是你知道我最近很忙,像你这么善解人意的贤内助,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的话,是不会大白天让我告假出来陪你的,对吧?” 孟时雨知道自己有心事也必定瞒不过他,只好道:“爹爹最近很奇怪,老是和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很担心,可问他,他又不说,只说我一介女儿家不要去管那么多,可我实在放心不下!” “原来是这样,那岳父大人和你说了什么了?”谢浩远悠然地在草地上躺下,仰望蓝天白云,自从和孟时雨的关系明确之后,他私下就戏称孟丞相为“未来的岳父大人”,后来觉得太繁琐,就直接简称“岳父大人!” 孟时雨随后将爹爹说的话悉数告诉谢浩远,又不忘补充道:“这些话,不是应该在女儿出嫁的时候说的吗,我的几个姐姐出嫁之时,我才听到爹娘和她们说这些话,现在我八字还没一撇呢,说这些话不是太早了吗?” 谢浩远一笑,“谁说八字没一撇?八字两撇都快写出来了,以前是时局不稳,如今时局暂时稳定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觉得岳父大人说的挺好的,多么明事理的岳父啊,你以后到了谢府,就是三少夫人,而不是丞相小姐了,提前和你说明,我谢家不欢迎泼妇,只有淑女才能进我家门!” 孟时雨恼怒看他,“我说的不是这个!” 谢浩远恍然大悟,叹了一口气道:“哎,你和我表妹一样,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迟钝,不过,想要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保持冷静的头脑那也是强人所难,我能理解,不必赶鸭子上架!” 孟时雨急道:“我爹爹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你快说啊!” 谢浩远长叹一声,“岳父大人是在和你告别,以后你想见到他,可就难了!” “什么?”孟时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告别不告别的?”她自然知道浩远说的不是指她要出嫁,所以告别的意思,同在京城,以后不是还可以常常见到吗?何来如此伤感一说?为何爹爹会有那种表情,看着浩远了然的神情,她始终不解,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浩远坐了起来,收了一脸戏谑之色,将一块小石子远远抛到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曾经的戏言怕是要灵验了!” “什么戏言?” “还记得你曾经最向往的爱情吗?我说过,你要是想考验一个男人到底是因为你爹的权势喜欢你,还是因你而喜欢你,除非你爹告老还乡,你才会有机会验证,如果你爹一直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一个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你了!” 孟时雨蓦然反应了过来,眼中闪烁着惊异的光芒,“你说我爹爹要辞官?” 谢浩远无比认真地点点头,“你不是一向信赖我专业的目光和敏锐的判断吗?怎么今天开始怀疑我了?” 孟时雨不敢置信,颓然坐在青石板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谢浩远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轻声道:“很意外,是吗?” 孟时雨声音低沉,“我原本已经意识到了,可我不敢去相信,我爹爹为官多年,位极人臣,朝堂上门生无数,现在大皇子被册封为太子,我爹爹是辅政大臣之一,没有理由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辞官?” 谢浩远长叹一声,“其实岳父大人这样一直吊着你的胃口,让你的心七上八下的,你也不能开开心心地做我谢家三少夫人,反而是一种折磨,不过也是情有可原,他毕竟是不忍心告诉你吧,怕你有心理负担!” “可这是为什么啊?” 谢浩远的目光随着流水飘向远方,“如今皇上不能理政,太子年幼,册封那日,我还远远地看见过太子一眼,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满脸的茫然和好奇,他以后能不能成为一代明君我是不知道,因为有些人就像沙漠里的金砂,在经过磨砺之后,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才干,比如说我!” 孟时雨又气又恼,“现在不是你自吹自擂的时候,说正经的!” 谢浩远面带漫不经心的笑意,“好吧,可有些人,无论你怎么磨,他就是块石头,永远成不了金子,事关一个国家的前途命运,谁宁愿去赌一个未知数?” 孟时雨有些明白,“你是想说,太子年幼,无法掌权?” “那是自然,现如今是靖江王爷摄政,一个久经风浪的摄政王爷,一个懵懂无知的半大孩子,如果你是金銮殿上的臣子的话,你更加偏向谁?” 孟时雨不语,傻子也知道,太子根本毫无胜算,靖江王爷才是朝堂真正的主人! 谢浩远无声轻叹,“既然你也明白靖江王爷如今的权势地位,而岳父大人曾经对靖江王爷做过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孟时雨脸色一白,“这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再说这么久了,也不见靖江王爷找我爹爹报仇的迹象啊?” 谢浩远目光忽然暗沉起来,从未有过的深沉,“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你有没有听说过原罪?” 原罪?孟时雨一怔,眼眸掠过一道茫然的光芒,她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不过她很有兴趣,也很想弄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谢浩远了然笑道:“我猜你就不知道,不过你也是名闻京城的才女,总听说过《滕王阁序》里面“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这一句吧?” 孟时雨点点头,“对,我知道,这句读起来有一种悲伤的感觉,令人无法忘怀!”这些诗词典籍她从小就耳熟能详,几乎倒背如流! 谢浩远道:“李广一生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战功赫赫,所以被匈奴人称为“飞将军!”” 孟时雨抿唇,看着浩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向遥远的过去,接了上去道:“对,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说的就是李广将军,他的确是名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 谢浩远忽然话锋一转,看着孟时雨的眼睛,慢慢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样一个军事天才,完全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居然一生都没有封侯,可是他手下的将领,有很多战功都不如他的人却纷纷封侯,汉朝封侯,军功是首要考虑的,卫青,霍去病等人都是外戚,可是汉武帝依然重用他们,把他们派上战场,因为立功才能封侯!” “那是为什么?”此时的孟时雨已经完全沉浸在浩远所讲的故事之中,这个故事太吸引人,而且必定和爹爹的事情有类似之处! 谢浩远的声音开始缓沉起来,完全不复以前的玩世不恭,“李广之所以不能封侯,是源于他和汉武帝的二叔梁王刘武的一次交往!” 孟时雨立时沉下眼眸,“梁王刘武?汉武帝刘彻的叔叔?” “对,梁王刘武是汉武帝的父亲-汉景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就是刘彻的叔叔,他的封地是梁国,汉景帝时期,发生了吴楚七国之乱,李广当时任骁骑都尉,奉旨出征平叛!” “梁国是吴楚七国进攻汉朝都城长安的必经之道,李广作为前锋,协助梁王打了好几场大胜仗,他的军事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为了嘉奖李广在梁国保卫战中的英勇表现,梁王刘武授予李广将军的头衔!” “这也很正常,有什么不对吗?”孟时雨问道。 谢浩远叹息一声,“问题大得去了,当时的李广年轻,政治经验不足,有些事情自然会想当然,在他看来,梁王是汉景帝的亲弟弟,梁国和大汉不都是一家人,不都是姓刘的吗?所以他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一封赏!” 孟时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沉吟道:“李广是汉朝的都尉,却接受梁国的将军封号,这只怕是于理不合吧?” “岂止是于理不合?”谢浩远淡淡道:“在当时的执政者来看,这完全是不能容忍的僭越之举,所以平叛回京之后,所有功臣论功行赏,却偏偏没有李广的份!” “啊?有这么严重?”孟时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还远远不止呢!”谢浩远声音微扬,“这件事成了李广及李氏家族终身无法散开的阴影!” 孟时雨一时陷入沉默,她忽然隐隐明白了什么,谢浩远继续道:“梁王和汉景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窦太后所生,汉景帝曾经甚至对弟弟说过,“千秋万岁之后传于王”的话!” 孟时雨捂住嘴巴,“汉武帝刘彻是汉景帝的儿子,自己的叔叔可能抢走自己的皇位,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吧?” “是啊,汉武帝对梁王有食肉寝皮之恨,汉景帝曾经想要立弟弟刘武为太子,可是遭到了权臣的极力反对,所以只好作罢,刘武倒好,派了刺客去暗杀那些反对他当太子的大臣,你说汉武帝会不会对他的二叔刘武恨之入骨?” 刺客?暗杀?这个词差点成了孟时雨的梦靥,她爹爹曾经派人暗杀过靖江王爷,而她就是告密者,难道是她连累爹爹的? 谢浩远道:“汉武帝即位之后,找了各种借口把刘武儿子的封地一一收回,最终彻底废除了梁国,变成了大汉的版图,你想想,对恨梁王刘武入骨的汉武帝来说,梁王私下授受的李广怎么可能得到他的重用?” “这就是你说的原罪?”孟时雨蓦然抬眸,此时她已经完全明白浩远到底在说什么! 谢浩远默默颔首之后才道:“不止如此,汉武帝对李广家族深恶痛绝,李广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比李广本人还早死,剩下的一个儿子李敢,还有三个孙子,几乎无一得以善终,一有风吹草动,只要有人诬陷李氏家族,汉武帝连查都不查,不分青红皂白就可以将李氏家族灭族,李广的孙子李陵无奈之下,降了匈奴,被汉朝文武百官不加分辩地痛骂,说他是通敌贼,只有司马迁为其辩护!” “司马迁?”孟时雨惊道,这段历史,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牵牵绊绊? “对,他了解李陵,所以为李陵辩护,可因为此事触怒了汉武帝,被处以宫刑!” 孟时雨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原罪,影响之深远,潜伏之长久,后果之可怕,是她根本不能想象的! 谢浩远说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这些的东西时雨需要时间去接受,去消化,两人都无语,一时沉默至极,只能听到河水哗哗。 许久,孟时雨才道:“可是曾经爹爹派人刺杀靖江王爷,是授命于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爹爹别无选择,这件事并非爹爹本意!” 谢浩远微微抬眸,柔和的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居然有几分冷毅,“是不是岳父大人的本意根本不重要,我问你,你觉得李广接受梁王册封和岳父大人派人刺杀王爷,哪一个更重?” 孟时雨大惊失色,怔怔看着谢浩远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是不是我当时泄密,所以给爹爹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谢浩远摇摇头道:“和你没有关系,王爷他们早就知道了!” 孟时雨蓦然抬眸,“可是端淑太妃一事,爹爹不是没有杀太妃吗?” 谢浩远淡淡一笑,“如果岳父大人当时一念之差,杀了太妃娘娘,你认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孟时雨的心砰砰直跳,感觉明媚的天空都开始灰暗起来,她忽然觉得害怕,“可是我爹爹现在还是辅政大臣,如果靖江王爷真的要对付爹爹的话,为什么还任命爹爹做辅政大臣?” “汉武帝有当时就收拾李广将军吗?”谢浩远反问道。 一句话立即让孟时雨无话可说,手中的鲜花也被*得不成样子! 谢浩远忽道:“我真是佩服岳父大人,高瞻远瞩,看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原罪,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轻易放过想要自己命的人,何况是手握大权的王爷?” 孟时雨沉吟道:“爹爹辛辛苦苦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难道这一切就要付诸东流吗?” “你可能会为岳父大人觉得不甘,可是你想过吗?这件事始终是王爷心中的一根刺,这不是别的事情可以一笔抹去,再大度的掌权者都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一笑置之,岳父大人若是继续留在朝堂之上,怕是每日都如履薄冰,噤若寒蝉,一不小心,就很可能会落得李广家族同样的命运,到那时,不要说位极人臣,就是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孟时雨手心紧握,眼看着水上的浮萍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心底悲凉,谢浩远的目光也汇聚到浮萍上,目光清澈,“比起曾经的国丈大人,岳父大人应该觉得庆幸,不是吗?” 孟时雨深吸一口气,抿紧朱唇,“不知道爹爹会不会怪我?”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岳父大人曾经派人刺杀过王爷,王爷已经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可岳父大人始终是皇上的心腹,就凭这一点,王爷就不可能真正重用他,所以岳父大人识趣地主动告老还乡,是最聪明也最有智慧也最能明哲保身的做法!” 见孟时雨神情一直低落,无法释怀,谢浩远又在河边采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送到她面前,微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一个掌权者会重用前一个掌权者的心腹,与其留下来自讨没趣,倒不如乘王爷还没有彻底讨厌自己的时候主动告退!” 孟时雨叹道:“真是一语成谶!” 看着她懊恼的脸,谢浩远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说不定是好事,又不是生离死别,人可以追求权力,但是不能让权力控制你,成为权力的傀儡,否则就是悲哀了,岳父大人和郦国丈大人一向私交甚好,多有往来,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如今王爷和太妃娘娘正在清除郦家余党,和郦家有过密切往来的官员都心惊胆战,孟家和郦家有过命的交情,此时孟家却平安无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爹爹当时在处置太妃一案中的手下留情?” “是啊,帝王之家无情,又不是全然无情,否则又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他们效力呢?岳父大人没有杀了端淑太妃,虽然动机不怎么纯,可毕竟是有恩于太妃娘娘,这份恩情,我想王爷还是记着的,还有你曾经冒险告诉我,你爹和郦国丈要刺杀王爷的这件事,王爷也是记着的,如若不然,孟家现在已经和郦家同样的下场,孟府一家老小已经在大狱中了,你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和我说话?” 这话说的孟时雨一阵蓦然心惊,谢浩远见状道:“你别害怕,有我在,就是你真进去了,我也会把你救出来的,总不能真的让你被拉到刑场上去砍头吧,那些莽夫对怜香惜玉几个字是完全没概念的!” 孟时雨噗嗤一笑,看向源源不断的小河水,心情忽然舒展了许多,“也许你说的对吧?” “什么叫做也许?”谢浩远不满道:“是我说的本来就对!” 孟时雨忍俊不禁,“好好好,你说的是对的,这总行了吧?” 谢浩远又躺下来,双手枕在头下,仰望蓝天,一脸的神往之色,“其实岳父大人也一把年纪了,在乡下养养花,种种菜,钓钓鱼,带带孙子,颐养天年不是很好吗?在官场上混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善终的,你也是在京中长大的,这些年门阀衰落,满门抄斩的你也见得不少了吧,这其实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只是担心爹爹不舍!” “那当然,哪一个体会到了权势好处的人会舍得放手呢?”谢浩远嘴中衔着一根草,慢悠悠道,“不过比起郦家,岳父大人至少可以全身而退,要不然哪天进了大牢,你就会后悔当时怎么没有急流勇退,起码还能落个好名声,不至于身败名裂!” 谢浩远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让孟时雨露出了难得的笑意,看到她的笑意,谢浩远却一片的颓然,“我真是命苦啊!” “你怎么命苦了?”孟时雨道。 谢浩远故作伤心地瞥了她一眼,“要是岳父大人辞官,我不就是攀高枝没攀上嘛,在不久的将来,怕是要沦为京城公子私下的笑柄了,哎,原以为捡了个宝,谁知却是捡了根草,我怎么觉得我比你还惨呢,我一直在想现在后悔到底来不来得及?” 孟时雨芊眉一竖,见孟时雨怒视着她,谢浩远立即拿出壮士断腕的决绝与勇气,豪情千云,“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丞相千金,这谢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定然是你的,别人抢都抢不走!” 孟时雨忍俊不禁,不知为何,听说爹爹要辞官的消息,她竟然没有想到谢浩远会不会抛弃她这个问题,连一丝意识都没有,难道这真的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一心想找一个不因爹爹权势真心喜欢自己的男子,真让自己如愿以偿了! 孟时雨忽然想到了什么,狠声道:“我警告你,不管我是不是丞相千金,以后你都不准欺负我!” 谢浩远立即作出一副害怕状,揶揄道:“你放心,我谢家一向名门气派,我娘治家有道,从无男人欺负女人的不正之风!” 第三章 提亲 唐诗刚刚回府,就听说谢浩远已经在府中恭候自己多时了,立即加快步伐,果然远远地看见他一面逗着小秋,一面哄着卿儿,云姨等人在一旁伺候,卿儿不时咯咯笑出声,奶声奶气,“三舅舅,三舅舅!” 见到唐诗回来,谢浩远将小秋扔到她身上,慵懒道:“你总算回来了?” 唐诗道:“我看望庄姐姐才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浩远让云姨带着小郡主去外面玩,没人的时候才道:“找你自然是有事,主要是想让你给我撑撑门面!” 唐诗看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忽然明白了,“这一步要是走出去,可就回不了头了,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始乱终弃,注定要被我唾弃的!” 谢浩远揶揄道:“你以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当初不是你为了让自己过上心安理得的幸福生活,所以才给我拉郎配的吗?现在怎么了,见我要娶别人,就又开始失落了?” 唐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说正经的吧!” 卿儿的欢声笑语不断传进来,谢浩远没好气道:“你看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儿子都有了,是不是该考虑完成我的终身大事了?” 唐诗忍俊不禁,“出面倒是没什么,只不过这种事情应该是舅母这个长辈去才对,我一介晚辈,好像显得不太尊重相府!” “什么不尊重?你可不是普通的晚辈,而是身份高贵的晚辈,你是夏侯府的少夫人,连你这样的大人物都出场了,足以表示我们的诚意和对相府的尊重!” 唐诗失笑,耸耸肩,“我再问你一次,若是孟丞相真的告老还乡,时雨就不是相府千金了,你也不后悔?”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势利眼吗?”谢浩远十分不满道。 唐诗目光斜斜地上下打量他,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谢浩远差点跳了起来,见他要动手,唐诗立即道:“你最好不要得罪我,要是得罪了我,我改变主意了,谁去丞相府给你撑门面?” 谢浩远顿时语塞,“算你狠!” 唐诗知道浩远哥哥的顾虑,至少从现在来看,谢府是远远攀不上丞相府,所以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的浩远哥哥想到了这一点,有夏侯府的少夫人出面,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名门贵胄的姻缘,就算两情相悦,也逃不过人间烟火的羁绊,还好,比起那种到了洞房才见到对方模样的男女来说,他们的幸运完全可以对这些俗事忽略不计! --- 次日,谢夫人来夏侯府接唐诗去丞相府提亲,唐诗见舅母满面春风,笑道:“恭喜舅母!” 谢夫人脸上泛着隐隐红光,这个小儿子的婚事也是她的一块心病,相府千金-孟时雨这个儿媳她是极为满意,出身高贵,容貌秀雅,知书达理,也一早就想来提亲了,可一直被浩远拦住,说要再等等,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可到底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这样做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她一向开明,也就由着他! 一行人到达丞相府之后,孟丞相和夫人想不到夏侯少夫人都来了,十分热情地接待,“少夫人请上坐,谢夫人请坐!” 坐定之后,谢夫人送上了名贵聘礼,率先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家浩远一向仰慕贵府时雨小姐,今日特地上门为小儿求亲,愿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相爷和夫人意下如何?” 孟丞相没有马上答话,孟夫人却迟疑道:“这…?”她不知道谢夫人是否知道相爷准备辞官的消息,若是知道的话,态度还会这般殷勤吗?这般热烈吗? 孟夫人在京中多年,自是知道强强联姻的道理,按理说,今天谢家给了足够的面子,虽然谢家身份不够,可是请出了第一高门的夏侯少夫人,态度不能不说是极为虔诚的! 若时雨一直是丞相千金,孟夫人不担心她在婆家受什么委屈,不看僧面看佛面,相府出来的女儿在哪里都不会受什么欺负,可是万一老爷不再是相爷呢?为此,孟夫人十分忐忑,她不是不愿答应,而是担心若是时雨婚后,老爷辞官,谢夫人会不会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还会善待这个儿媳吗? 京中联姻,门当户对太重要了,不是谁都有夏侯少夫人的那种运气,遇到了不计较她出身的少将军,可是孟夫人完全可以想象,少夫人的婆婆-夏侯夫人对这个儿媳是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也可以想象少夫人在夏侯府的日子有多难过,后来又听说这位少夫人是乾国流落在外的公主,这种身份的转变,改变了她在夏侯府的处境,可是这种事情的几率,比走在大街上被天上掉下来金砖砸中了脑袋的几率高不了多少! 孟丞相一直寒暄敷衍,他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除了夫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准备辞官的事情,看谢夫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孟丞相知道,谢夫人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她虽是诰命夫人,可朝中风云变幻她哪里会知道? 虽说他也满意谢浩远这个未来女婿,关键是时雨喜欢,如今的谢家不同往昔,最重要的是,尊贵的夏侯少夫人和谢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 谢夫人不明所以, 奇道:“莫非相爷和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请直言!”她心中暗忖,难道是嫌浩远身份低微,配不上相府千金?可这不太可能,听浩远说,他和时雨的事情,相爷知道之后并未表示明确反对,这样的事情,不反对就等于默认,可是为什么此时她上门提亲,对方的态度反而*起来?难道是顾忌阿诗在此,心有不愿,又不便拒绝? 一时气氛有些微妙尴尬,唐诗自然明白孟丞相夫妇在顾忌什么,无非就是担心以后时雨身份变了,在势利的世家之中会遭受到各种白眼,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这件事哪是一句话,两句话说的清楚的?也只有以后慢慢解释了! 唐诗淡淡一笑,举起手中茶杯,站起身,“我以茶代酒,谢过丞相大人!” 孟丞相忙起身,“少夫人太客气了,折煞老夫了!” 唐诗笑道:“丞相大人当之无愧,何来折煞之说?丞相大人和时雨小姐高义,我等铭记在心,我曾经说过,一定会承这个人情,浩远哥哥也说,他一向仰慕时雨小姐,不管以后世事如何变化,时雨小姐永远都是时雨小姐,他心意绝不会改变,请大人和夫人放心!” 看到少夫人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孟丞相蓦然明白,这位少夫人早就知道了,而且听少夫人的意思,谢浩远也知道了,以前不见谢浩远上门提亲,如今知道他要辞官了,反而上门提亲,这份诚意,已经足以能说明问题! 他当即哈哈一笑,“我家时雨能得谢家公子青睐,也是她的福气,好,老夫就应了这门婚事!” 一时峰回路转,谢夫人大喜,一时宾主尽欢,四周皆是恭喜赞美之声! --- 唐诗回到府中的时候,没有见到夏侯砚的身影,问云姨道:“少将军回府了吗?” “少将军已经回府了,此刻在梅园练剑,吩咐不让人打扰!” 唐诗道:“好,你们退下吧!”她独自来到梅园,远远地就看到花落如雨,剑气如云,剑光流转,剑法飘洒灵逸,又透着不羁与傲然,一副极美的画面! 许久,夏侯砚才停了下来,看到唐诗的翩翩笑意,*溺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唐诗欣然道:“我的浩远哥哥今日去孟家提亲了,孟家答应了,很快他就要告别逍遥自在的单身生活了!” 夏侯砚唇角一勾,“就是暗恋了你很多年的谢浩远?那个翰林院大学士?” 唐诗一怔,脸色立即变得极其不自然,讪讪道:“你胡说什么?” 他看着唐诗闪烁的眼神,轻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一点都不介意吗?”唐诗抬眸看他! “有什么好介意的,你要是喜欢他的话,早就嫁给他了,还有我什么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笑意宴宴,如春风拂过! 唐诗低首一笑,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每天都回来得很晚!” 夏侯砚哑然失笑,看向天边苍茫山色,一字一顿道:“在等一个人!” 唐诗先是不解,看他神色,忽然反应了过来,“莫非是康亲王爷?” 他一边擦剑,一边微笑,“是啊,多年的老朋友也是时候该见面了!” “你要利用康亲王爷让景焕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他不置可否,“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契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那康亲王爷现在在哪里?” “我收到消息,他在南清国,和易子墨在一起!” 易子墨?唐诗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他和易子墨搅在一起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康亲王爷一直贼心不死,怕是要趁景焕的位子不稳之际,有所动作!”他漫不经心道。 唐诗秀眉一挑,问道:“你曾经说身边有康亲王爷的人,如今可曾查出了眉目?” 夏侯砚却含笑不语,被唐诗追问急了,才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是谁,却一直按兵不动,莫非也是在等待时机?” “答对了,我的夫人!”他潇洒将刀剑入鞘,“其实只要你多想一想,以你的聪明也很快就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第四章 落差 金秋时节,秋高气爽,白云如絮飘荡在湛蓝色的天空上,终于到了孟时雨嫁入谢家的吉日,这天,建威将军府宾客盈门,谢夫人满脸笑意,接待贵宾,谢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谢家三公子的年龄在世家公子之中,绝对算大龄青年了,有很多人说他眼光高,也有人嘲笑他无缘成尊贵的驸马,但是没想到他独善其身这么多年,今天居然娶到了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孟家小姐做夫人,在场的很多人都艳羡不已,谢浩远在翰林院的同僚也纷纷上门道贺,送来各种贺礼,恭贺谢浩远成了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以后必定更加仕途通畅,青云直上! 唐诗一身锦衣华服,带着众多婢女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恭喜舅母!” 谢浩远今日身着喜庆的红色吉服,唐诗揶揄道:“恭喜浩远哥哥彻底告别单身,从此过上拖家带口的日子!” 谢浩远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夏侯砚不陪你吗?” 唐诗不怀好意地笑笑,“你真希望他来?他要是来了,只怕会抢了你这个新郎官的风头,还是不要来的好!” 谢浩远道:“难得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全,不过我是那么狭隘的人吗?这样重要的场合,我这个大名鼎鼎的表妹婿居然缺席,这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不是会说你们夫妻不和吗?” “夫妻和不和只有自己才知道,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实话告诉你吧,他本来是要陪我来的,可是出门之前,靖江王爷召他去宫中议事,所以只得向你表示歉意,由我来转达他的贺礼,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介意才好!” 谢浩远戏谑道:“夏侯砚一向高风亮节,素来以国事为重,私事为辅,不来也好,若是真抢了我的风头,那才是得不偿失,靖江王爷果然是善解人意,明知道我不想让夏侯砚来,又找不到名正言顺的拒绝借口,所以帮了我一把!” 唐诗斜斜睨了他一眼,看向远处舅母满面春风,丞相大人最*爱的小女儿成为谢家的儿媳,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本身就是一种华彩,哪里知道很快时雨就不是丞相千金了,年轻人可以只看感情,可是家族的长辈看中的更多的是门庭的显耀,想到此,她幸灾乐祸道:“浩远哥哥,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舅母交代吧!” “你还能再乌鸦嘴一点吗?”谢浩远看着唐诗脸上的笑意,不满道。 唐诗拍了拍谢浩远的肩膀,大方道:“你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吗?如果到时候舅母生你的气,你无法收场的时候,记得找我,舅母一向疼爱我,在这个时候,我说的话可比你说的话管用多了!” “这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临阵脱逃就行!” “我是那种人吗?”唐诗瞪他! “是!”谢浩远不假思索道。 唐诗顿时气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管家的声音,“三公子,时辰到了,该去迎亲了!” 谢浩远得意地扬起下颌,调侃道:“好,本公子这就去,阿诗,你就在府中好好等着吧!” 谢家虽不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可因为迎娶的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所以在婚事的布置上也费尽了心思,无一处不用心,无一处不精致,处处表现着对丞相府的尊重! --- 谢浩远和孟时雨终于有*终成眷属,终日甜甜蜜蜜,谢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与二儿媳苏伊湄比起来,她明显更加喜欢孟时雨这个三儿媳! 作为一个婆婆,虽然明知道务必要公平对待两位儿媳,可实际上,在心中总会有所偏好,很难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因为秦庄的缘故,她极其不愿意娶苏伊湄入府,可最终拗不过明正,但也很难对苏伊湄从心底喜欢起来,尤其是苏伊湄性情淡漠,对凡事都漠不关心,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这样的儿媳,确实很难得到婆婆的喜欢,所以婆媳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后来苏伊湄和明正的关系日趋好转起来,又生了孙子,谢夫人也不是无理取闹喜欢耍婆婆威风的女人,对苏伊湄也能做到和颜悦色,并不会颐指气使! 可孟时雨不一样,活泼开朗,阳光明媚,又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言语得体,很合她的心意,当然也和孟时雨显赫的娘家是分不开的,到了谢夫人这种位置的人,评价一个人当然是全方位的,不会只看其中一个方面,时雨虽然出身高贵,可是嫁到谢家之后全无盛气凌人的傲慢,这样懂事的儿媳妇,谢夫人怎能不喜欢? 正当谢夫人沉浸在娶到了满意儿媳的喜悦中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孟丞相向太子请辞,告老还乡,太子已经恩准! 谢夫人不在朝堂,得到的消息本来就慢半拍,等她知道的时候,孟丞相府的人已经准备收拾家私,离开京城了! 谢夫人立即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消息属实,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还有一种浓浓的失落感,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情! 浩远喜欢阿诗这件事,她早就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原来是心疼阿诗,不想勉强这个外甥女,可是等到她想勉强的时候,阿诗已经有了自主决定婚姻的圣旨在手,除非阿诗自己愿意,她这个舅母也已经无能无力! 后来阿诗嫁入夏侯府,她更心疼浩远,便让他在京中闺秀之间寻找自己喜欢的女子,她再上门提亲,她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行定亲,也是对这个儿子的一种补偿。 当知道他和孟家小姐情投意合的时候,谢夫人十分高兴,还专程到庙里去上香,祈祷夫君在天有灵,保佑浩远娶得佳人归! 不可否认,谢夫人对孟时雨的喜爱有相当大的比重是因为她是丞相千金,如果孟时雨出身寒微,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同样的性格也很难得到谢夫人这种贵妇的喜爱。 听到孟丞相辞官的消息之后,谢夫人心中有了不小的落差,确实如同亲家孟夫人担心的那样,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此刻,谢夫人正坐在正厅生闷气,却见浩远笑着进来,“娘,你又在和谁生气呢?” 谢夫人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看见浩远的笑脸,更是生气,冷脸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丞相准备辞官的事?” 谢浩远了然一笑,悠然坐下,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谢夫人道:“你应该很明白,我对时雨满意,主要就是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她的种种品性都是建立在她是丞相女儿的基础上!” 谢浩远收敛了笑意,沉吟了片刻,“如果我提前告诉你,娘是不是就不去孟家提亲了?” 谢夫人一愣,脸色沉了下来,“这么说你在耍我?” “你先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谢浩远正色道。 此时谢夫人才忽然明白为什么她上门提亲的时候,相爷和夫人的态度会那般*?阿诗又说什么“不管将来如何,时雨小姐永远是时雨小姐,浩远不会改变”之类的话语,看来阿诗也早就知道了,想想也是,她如今是夏侯府的少夫人,自是容易知道这些朝中动向。 谢夫人不悦道:“明正的婚事当初我就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他,现在你的婚事也想和我对着干,是吗?” 谢浩远假笑了一下,“娘一直是个开明的母亲,又精明能干,又不像那些强势的主母,干涉儿女婚姻,喜欢棒打鸳鸯两头散,像我们这样的门庭,若不是我和二哥努力,就是嫁位公主给你,也阻止不了门庭的败落,终究是扶不起的阿斗,关键还不是得靠自己,时雨是不是丞相千金,根本就不重要,对吗?” “什么叫做根本不重要?你还是个孩子吗?居然说出这般没心没肺的话来!”谢夫人十分生气! 见娘脸色沉沉,谢浩远道:“那当初如果阿诗愿意的话,你为什么同意我娶阿诗?阿诗不是出身寒微吗?” 谢夫人怒色不减,“那不一样,阿诗不是外人,和我们谢家有骨肉亲情,我也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就算是门庭败落,也希望她过得好,有谁会嫌弃自己的女儿?” 谢浩远沉默不语,见他不说话,谢夫人又道:“自从你爹走了之后,谢家就剩下孤儿寡母,期间有多少辛苦你不是没有看到,我一直支撑着谢家,把你们抚养长大,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重振谢家?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这个母亲势利,觉得我贪图荣华富贵,和你最鄙夷的那些贵妇也没什么不同,对不对?” “不是的!”谢浩远打断了谢夫人的话,沉声道:“娘为谢家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如果这些年没有娘的辛苦,谢家根本不会有今天,二哥和我也不会有今天!” “你知道就好!”见浩远如此说,谢夫人神色稍缓,“苏伊湄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可孟丞相辞官了,虽说虎死余威在,可到底是比不得从前了,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只图自己快乐,如果我培养出只贪图自己享乐的儿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也是我教养的失败!” 谢浩远沉默半晌,忽道:“娘,你不是一向最疼爱阿诗吗?” “是又怎么样?阿诗这个丫头,也就幸福了一段你爹在世的日子,又摊上那样一个心术不正的父亲,小小年纪,受尽辛酸,如何让人不心疼?”说起唐诗,谢夫人的语气才柔了下来! “她嫁到夏侯府之后,备受夏侯府的冷落和白眼,最重要的是她的婆婆-夏侯夫人,当时娘不是还说,夏侯夫人这样对待阿诗很过分吗?” 谢夫人终于明白浩远要说什么了,白了他一眼,“情况不一样,不可一概而论!” “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为阿诗她有骨子里的高贵,再说她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疼爱她,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你叫我很难不在意!” 谢浩远知道再这样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话锋一转,“娘,如果你知道时雨不再是丞相女儿,你还会去相府提亲吗?” “到了现在了,你觉得这个问题有意义吗?”谢夫人侧过头去,不予回答! “很重要!”谢浩远道。 谢夫人看着浩远充满希翼的眼神,这种眼神,曾经在浩远看阿诗的眼神中看到过,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谢浩远忽然笑意盎然,信心十足,“我猜娘还是会同意的,因为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谢夫人一瞪谢浩远,哭笑不得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 “娘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孟时雨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几日婆婆对她态度的变化,聪明过人的她自然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无非是爹爹辞官一事! 谢浩远揽过她双肩,安慰道:“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些偏执,不过你放心,娘很好说话的,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过几天,想通了也就没事了,总之,我答应过你,不让你在我们谢家受任何委屈!” “有这么简单吗?”孟时雨才没有那么乐观,她出嫁之前,娘还表示过这样的担心,如今看起来果然成真的了! 谢浩远笑道:“何况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娘看似烈性,实则很容易心软,她这个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只是心中有落差而已,等这个坎过去了,就平安无事了!” 孟时雨嫣然一笑,脸上还有新嫁娘特有的娇羞,与他十指紧扣,幸福地靠在他怀里,“我相信你就是!” --- 后面的日子果然如同谢浩远说的一样,谢夫人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失落之后,再加上唐诗好几次上门劝说,谢夫人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也明白,朝堂争斗,政治倾轧,朝云暮雨,一个深闺女儿的力量在这些东西面前显得太过卑微,何必和一个女子过不起?不管怎么说,有了孟时雨,才解决了困扰她多年的浩远的婚事,浩远能从多年的单恋中走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总觉得欣慰! 孟时雨见到婆婆态度的转变,终于放下心来,爹爹的离京让她的心惆怅不已,可是有浩远的悉心安慰,才使得她从感伤中逐渐走出来,迎接属于她的新的生活! 婆婆通情达理,夫妻兴趣相投,哥嫂敦厚和顺,和孟时雨以前偷偷幻想的未来生活一模一样,她几乎每日都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之中! 此刻,孟时雨正坐在池塘边看着一汪秋水,随风波动,赏心悦目,闭目轻轻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甜甜一笑。 不远处,几个洗衣的丫鬟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道:“三公子总算肯成亲了,夫人也彻底放心了!” “三公子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听说不知道多少官家千金想嫁进来呢,夫人还发什么愁啊?又不是娶不到媳妇?” 另外一个声音低声道:“你懂什么?三公子喜欢表小姐喜欢了很多年,可是表小姐不愿意,后来攀高枝嫁到夏侯府去了,三公子太过伤心,又没有别的女人能入他的眼,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拖了下来!” 一个惊异的声音道:“啊?有这种事?我来谢府来的晚,没见过表小姐,表小姐到底长什么样?能让英俊潇洒的三公子痴恋了这么久?” “表小姐确有闭月羞花之貌,要不然也不会被夏侯府的少主看上,我们三公子虽然好,可是也比不上那位少主啊,也难怪表小姐不愿意嫁给三公子呢,后来表小姐嫁人之后,三公子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连我们这些做丫鬟的看着都心疼!” 又一个不满的声音道:“表小姐也真是的,三公子对她这么好,她都不知道珍惜,要是三公子对我有对表小姐一成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嘲讽的声音道:“死心吧你?夫人吩咐过了,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起,你们是不是想挨板子?” 远处的孟时雨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头脑轰的一声炸开,浩远喜欢夏侯少夫人? 此时蓦然明白,回想起以前浩远戏谑“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什么“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拖家带口太麻烦”,原来都只不过是借口,他早有喜欢的人! 孟时雨忽然觉得挪不动脚步,如今她没有了显赫的娘家后台,她所能仰仗的不过是这个男人,原以为这个男人的心全是他的,如今才知道不过是自己过于自信了! 难怪他一直拒绝自己,孟时雨此时才觉得自己有多天真,有多可笑,不过是爱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你忽然发现你自以为的如意郎君心底深处一直藏着另外一个女人,那种难受,难于言表! 又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我觉得现在的三夫人美貌贤惠,不输表小姐哎!” “说不定三公子就是觉得三夫人和表小姐一样都是知书达理,所以才同意娶的吧?”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孟时雨已经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再嚼舌根,本夫人就把你们赶出去!”一个清淡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那帮丫鬟立即作鸟兽散! 孟时雨反应过来,抬眸,忙起身道:“嫂嫂!” 苏伊湄深知刚才的话让孟时雨听见了,回想起自己,刚刚嫁入谢家的时候,明正也是对自己不冷不热,醉酒的时候还会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些事都是谢家的禁忌,可总有不知死活的丫鬟提起! 看到时雨震惊的脸,苏伊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 夜里,谢浩远回府之后,看到孟时雨眼圈红红的,将外袍抛给丫鬟,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怎么了,哭过了,让我来猜一猜,是娘欺负你了还是因为想我?” 孟时雨想起那些丫鬟的话就觉得伤心不已,怒道:“谢浩远,你好可恶!” 谢浩远看时雨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啊?” 可是那些话孟时雨怎么说得出口?只是抽泣不语,谢浩远道:“你有什么话何不说清楚?你难道不知道夫妻之间的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吗?” 孟时雨咬唇道:“我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其实到头来不过是个替身,你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谢浩远立即变了脸色,蹙眉道:“你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孟时雨见到他这样的神色,心知果然是真的,一字一顿道:“你别管我是听谁说的,你先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谢浩远叹道:“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喜欢你才想娶你的,你根本不是谁的替身!” 孟时雨捂起耳朵,“我不信,今天要不是偶然听丫鬟们说到,我还一直蒙在鼓里,沉浸在虚幻的幸福之中,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谢浩远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娘好好惩治惩治这些在府中乱嚼舌根的丫鬟,看来是活太清闲了,才有精力整天东家长西家短! 看着时雨伤心的脸,谢浩远拉下了她的双手,柔声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想告诉你的,因为怕你误会,所以一直没说!” “真的?”孟时雨才不相信,从来没见他有一点想主动坦白的意思。 “当然了,我表妹小时候是在京城长大的,她虽然是唐府的人,可是经常来谢府小住,谢府迄今为止还保留着她的寝院,我和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马吧,表妹小时候很可爱,可是她很早就定亲了,只是把我当成哥哥,从未逾越,后来她爱上了夏侯砚,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听说她嫁入夏侯府之后,你可是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孟时雨眼泪朦胧道。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在成亲之前喜欢过别人,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吧?” 第五章 放下 孟时雨一时气结,狠狠道:“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太不公平了!” 谢浩远反驳道:“这种事情,难道要宣扬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再说,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你出现得那么晚的?你要是和我一起长大,那就是我的青梅竹马了,完全没我表妹什么事了?” 孟时雨扑哧一笑,此时却起了小女儿的心思,眼眸晶亮地看着他,迟疑道:“如果…夏侯少夫人喜欢你的话,那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 谢浩远一耸肩,无奈长叹一声,“女人心,真是难以捉摸啊,和你说实话吧,自从知道她和夏侯砚爱得死去活来之后,我也就慢慢死心了,现在是真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孟时雨身体紧绷,咬唇不语,这件事太过突然,突然得让人晕头转向,如果不是夏侯少夫人襄助,她很可能已经放弃和浩远的感情了,想起夏侯少夫人,她的心绪更加复杂,她单纯地是想帮助自己吗? 谢浩远看出了她的心思,声音温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是我表妹知道我喜欢上了你,一怕我不好意思承认,二怕我不好意思表白,所以才撮合我们的,没有任何不纯洁的目的!” 话虽如此,孟时雨还是不能释怀,侧过头去,不愿理他! 谢浩远无奈道:“你别听府中那些丫鬟整天蜚短流长,这些丫头一个个都是闲出毛病了,就喜欢捕风捉影,无风起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她们全都传得走了样,若是有什么疑问直接来问我就好了,其实我和表妹之间的感情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是年少时候的青涩感情!” 青涩感情?孟时雨一怔,不悦道:“你以前和我说什么不想成亲,喜欢一个人的日子,喜欢逍遥自在,全都是骗人的谎话,无非是因为你忘不了夏侯少夫人!” 谢浩远忽然沉默了片刻,他心中的确一直都有一块地方是属于阿诗妹妹的,谁都无法占走,纯洁得就像明媚的春雨,没有龌龊,没有不堪,这样一种遥遥守望的感情,是他生命中珍贵的守候! 见他一直不说话,孟时雨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觉得委屈不已,开始嘤嘤凄凄! 听着时雨的抽泣声,谢浩远扳过她的身子,与他对视,认真道:“她是我的初恋*,你是陪伴我一生的女人,你说哪一个更划算?” 孟时雨停止哭泣,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眼神却漠然,“这根本不是划算不划算的问题,我不知道你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要你娶我,所以你才娶的,只要是她让你做的,你都不会拒绝是吗?” 室内一时静寂,谢浩远眉头紧锁,许久,忽然笑道:“名闻京城的才女孟时雨小姐如今怎么变得这样没有自信了?” 孟时雨见他脸上满是笑意,心下却凉透,她不是不明白,爹爹是不是手握大权的丞相,对她来说,区别太大了,没有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位高权重的爹爹,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连带着原来的极度自信都开始动摇。 家族的变化,身份的变化,带来了一系列的变化,她也不过是个凡尘俗世女子,做不到淡然超脱,视名利为粪土,就算她可以做到,她身边的人也做不到! 孟时雨一震,怔怔看他,这个自己的夫君,一时无语! 谢浩远看时雨黯然的脸色,将她揽入怀中,深深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表妹虽然希望我和你能够长相厮守,可娶你是我自己的主意,以前的种种尊贵,都已经过去,以后你只是谢家的三夫人,我谢浩远的女人,我才是你的依靠,而且会是永远的依靠!” 孟时雨闭目,泪落如雨,家族的变故她虽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人情冷暖,还是感受深深,突然觉得恐慌,如今她只有他了,可蓦然发觉他居然一直爱着他表妹的时候,她心中只剩悲凉,这唯一的依靠也摇摇欲坠,如同琉璃幻境,听到这一句,忽然心安,握紧了他的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夏侯砚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少将军请留步!” 一阵幽幽的清香飘来,夏侯砚停下脚步,轻轻侧首,秦贵妃正裙裾如云衣袂翩跹而来,微微一笑,“原来是秦贵妃娘娘!” 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了浓密的影子,一片落叶飘渺落下,光影浮动,他恰在此时抬眸,美如冠玉的脸风华尽显,仿佛阳春三月浮云出。 秦庄忽然觉得有些局促不安,垂首道:“有劳少将军保护,我一直未曾谢过,今日恰好听说少将军进宫,特来面谢!” 原来如此,夏侯砚优美的唇际弯起,“举手之劳而已,贵妃娘娘不必客气!” 秦庄道:“我知道少将军是因为阿诗才冒险派人保护我,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 一抹优雅笑意在夏侯砚唇角漾起,含笑不语,秦贵妃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生了个皇子,然后皇后被皇上杀了,宣贵妃被郦沉鱼杀了,郦沉鱼又被赐死了,根本不用她出手,几大劲敌起了内讧,死的死,亡的亡,又有阿诗这种挚友鼎力相助,这一路荆棘丛生,居然能有惊无险地杀到后宫之主的位置。 真是应了那句话,在皇家,有时候不一定是看你有多聪明,而是看你的寿命有多长,命长的,熬也能熬死那些短命鬼,拼资历也能拼赢,现在皇上这个样子,后宫的年轻妃嫔们哪一个有秦贵妃的威望? “其实保护贵妃娘娘是谢明正将军的功劳,娘娘要谢的话就谢他吧,我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告辞了!”夏侯砚笑意不减。 秦庄一滞,真是个骄傲至极的男子,不在意别人的谢意,不在意别人的感激,骄傲到什么都不需要,这世上,也只有阿诗才能入他的眼眸,见到他看似温和实则淡漠的笑意,秦庄垂眸道:“少将军慢走!” 夏侯砚还未转身,一个更加熟悉的女声传来,带着隐隐兴奋,“夏侯砚!” 在宫里,会这样直呼夏侯砚名字的,就只有一个人,长宁公主! 秦庄抬眸看去,长宁公主一身鹅黄色宫装,发髻斜挽,再看夏侯砚,眉头有微微不悦,心知是为长宁公主而起,她和长宁公主也一向不怎么对盘,道:“少将军,本宫先走了!” “贵妃娘娘慢走!”秦庄刚刚离开,长宁公主已经到了眼前,笑意翩然,“夏侯砚,你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总算找到你了!”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夏侯砚漫不经心道,今天的长宁有点奇怪,和往常不太一样! 见夏侯砚一脸的淡漠,长宁公主也不意外,不复往日的盛气凌人和高傲张扬,反而笑得极为真诚,“你不要误会,我好久没见你了,其实是特地来恭喜你的,恭喜你儿女双全!” 夏侯砚轻轻颔首,声音淡淡,“多谢,还有什么事吗?” 见夏侯砚冷意不减,长宁公主也不气馁,声音居然带有从来不曾有过的柔软,态度十分诚恳,“当然有事,以前因为我的任性,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也对你和你夫人之间造成了很多不快,今天特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夏侯砚轩眉一挑,眼高于顶的长宁又在搞什么鬼?“是吗?” 见夏侯砚眉头深锁,长宁公主挑衅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诚意?我一个女人都能拿得起放得下,怎么你一个大男人反而如此畏首畏尾?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长宁公主的话的确起到了作用,夏侯砚眉峰舒缓,淡淡道:“过去的事我从来不放在心上,公主也不必在意,更不用道歉!” 长宁公主十分高兴,“那就太好了,难怪听人说夏侯砚有君子之风,从不与女人计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前确实是我太狭隘了!” 夏侯砚凝视长宁,不得不承认,长宁除去了一身娇骄之气,并不那么令人反感,面对她的坦率,他微笑道:“公主今日何以如此不同?” 长宁公主大大方方一笑,“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奇怪我怎么会突然转变,其实你想太多了,人长大了,见的东西多了,都会变的,最近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直在宫中闭门不出,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说到此,长宁眉间忽然多了一抹苍凉之色。 “愿闻其详!”夏侯砚淡淡道。 “我从小到大受尽荣*,这世上的东西,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我一直喜欢你,可你对我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我求而不得,反而激起强烈好胜之心,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得到你,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甚至不惜动用公主的权势相压,连民间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都试过,结果不但没让你就范,反而把你越推越远,你的目光更加不会停留在我身上!” 御花园,花影摇曳,微风拂过,夏侯砚轻轻挑眉,士别三日,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长宁公主摘下一朵花枝,又将花瓣轻轻抛下,随风飘散,“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想通了,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只是单纯地想要得到你?我很可能只是喜欢那个对我不假辞色的夏侯砚,如果你被我打动了,开始对我*溺有加,说不定我就开始厌倦你了!” 夏侯砚哑然失笑,“公主今日见解的确不同往昔,独树一帜,夏侯砚深表佩服!” 长宁公主欣然道:“我虽然可以轻易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也极其喜新厌旧,喜欢的东西基本不超过三天,我能喜欢你这么久,应该是我一直得不到你的缘故吧,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越想得到,越是得不到,越是更想得到,就陷入了死胡同,再也走不出来!” “那公主到底是如何走出来的?”夏侯砚饶有兴趣,轻轻笑道。 长宁公主嫣然一笑,“其实世上的事情很简单,换个角度想想就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嫁给你也没什么意思,我毕竟是公主,总不能为了追求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丢下自己的尊严吧!” “公主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今天特意来找我,总不是为了单纯地和我说这些吧?”夏侯砚淡淡笑道。 此言一出,长宁公主明媚的脸色忽然晦暗起来,声音低低沉沉,“我虽然是公主,可也有普通人的情感,母后早早去了,皇兄又人事不省,我一直生活在他们的庇佑下无忧无虑,如今突然觉得宫中满目繁华,只有自己孤单一人!” “公主何必顾影自怜?只要公主一声令下,有的是人愿意陪在公主身边,给公主解闷!” 长宁公主微微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一直生活在云端,高高在上,那些恭维我的,奉承我的,又有几个是真心?我从小在宫中长大,也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面对长宁公主的悲叹,夏侯砚倒是很有耐心,不像以前见了她转身就走,声音也柔软了几分,“太妃一向对公主疼爱有加,就算太后娘娘薨逝,皇上昏迷,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把太妃视作自己的母妃!” 长宁公主苦笑,“太妃的确对我很好,可是她老人家有她的事,总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如今我最想有的是朋友,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 夏侯砚含笑道:“公主的意思是……?” “经历变故,才知真情可贵,这些年围在我身边的不是下人,就是阿谀奉承的男人,唯有你,一直对我不假辞色,真性情相对,哪怕我是公主,你也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敷衍,我欣赏你的率性,做不成夫妻,做朋友总可以吧?” 夏侯砚道:“公主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实在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公主!” 长宁公主道:“夏侯砚,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过你,你也在我生命中存在了这么多年,我这么卑微的要求,你也对我敬而远之,我只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关心你,想知道你的生活,这一点点的要求,你都要拒绝吗?” 夏侯砚失笑,“公主哪里会卑微?公主身份尊贵,花容月貌,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如意郎君了!” 长宁公主娇俏一笑,“借你吉言吧,我又不是深深洪水猛兽,如今早已经看开了,听说你的儿女们都很可爱,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府上看看,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也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拙荆在府上随时恭候公主大驾!”夏侯砚转身,声音已经随着人远去! 看到夏侯砚颀长秀雅的身影渐渐消失,长宁公主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 夏侯府。 唐诗正在教卿儿讲故事,小家伙不怎么听话,以撕书为乐趣,如雪白纸在风中片片飞扬,如同一只只蹁跹的蝴蝶! 唐诗一脸无奈,忽然听到熟悉的男声,“阿诗!” “参见王爷!”云姨等人连忙行礼! “表叔父!”卿儿脆生生喊道,靖江王爷爱怜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卿儿又在调皮了?” 唐诗笑道:“王爷到来,不知所为何事?” 此时,靖江王爷眼中的冷芒褪去,恢复一片温然,笑道:“还是叫我景焕吧!” 唐诗坚持道:“礼不可废,如今你是摄政王爷,君臣有别,岂可乱了礼数?” “凡事总有例外,是我特许的!”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唐诗发现,靖江王爷的声音已经有了独属于天子的霸道与冷然,这才知道,他一向看似温润,原来一直用表面上的风花雪月来隐藏属于皇家人的霸气,如今大权在握,已是渐露锋芒的时候,,不再是那个终日谈论诗酒雅兴的逍遥王爷! 唐诗笑道:“那好吧,我遵命就是!” 靖江王爷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其实今天还有一个人想来见你!” 话音一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唐诗蹙眉道:“原来是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环佩叮铃入内,随风摇曳,看着唐诗眼中的戒备,笑道:“我今天是随十三皇兄出来看看你的一双儿女,你…不会介意吧!” 唐诗不语,此时介意,不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吗? 想起昨晚,夜色深浓,她躺在夏侯砚怀里,他修长漂亮的手指缠绕自己的秀发,闭目轻嗅,她正沉浸在他的温柔和*的氛围中,他忽然轻声道:“今天长宁公主找我了!” 唐诗蓦然清醒过来,“她又找你干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忘? 看到唐诗眼中的不悦,他哑然失笑,“怎么了?还怕她把我抢走了!” 唐诗忍俊不禁,调皮地捏住他的鼻子,“要抢走早就抢走了,不用等到现在,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老实交代,她找你干什么了?” 夏侯砚语意淡淡,“她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想通了,不再执着于过去了,已经放下了,还有,对以前给我造成的麻烦表示歉意!” “公主怎么会忽然转性了?”唐诗奇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夏侯砚不以为然,“人都会变的,短短几年之内,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心境变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唐诗侧目看他,面容绝美,笑意魅惑,沉默半晌才道:“如果她真能这样想,也是一件好事,反正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就算没有你,没有浩远哥哥,也有大把的优秀男儿等着她挑,有的是人把她当成佛供起来!” 见唐诗一直沉默不语,长宁公主笑意盈盈,“十三皇兄,少夫人似乎不太欢迎我?” 唐诗发现,她连称呼都变了,以前是口口声声的高傲的“本公主”,现在都变成低调的“我”了! 靖江王爷笑道:“哪里哪里?只不过你可是夏侯府的稀客,少夫人只是过于意外而已!” 唐诗道:“王爷说的对,公主大驾观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为什么不宣驾,我也好派人迎接公主!” 长宁公主笑意陶然,毫无架子,“连十三皇兄都没有宣驾,我区区一公主宣什么驾,岂不是惊扰了少夫人?” 靖江王爷对唐诗道:“长宁见我要出宫,非说要来看看卿儿和骥儿,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唐诗道:“云姨,去娘那边把骥儿抱过来给公主看看!” “是!”云姨欠身道。 卿儿已经到了长宁面前,长宁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玉雪可爱,纷嫩娇俏,乌黑的头发梳成娃娃髻,身穿红色娃娃装,腰间还有一只精致的璎珞,穗子随风摇摆,煞是可爱,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长宁公主俯下身子,轻柔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侯卿!”卿儿奶声奶气道:“祖父祖母,还有爹娘都叫我“卿儿”!” 靖江王爷和唐诗相视一笑,卿儿倒是不认生,可爱得让人怎么也爱不够! 云姨很快就回来了,回禀道:“小姐,小公子睡着了,夫人说不便打扰!” 唐诗歉意对长宁公主一笑,“抱歉!” 长宁公主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听说小孩子都嗜睡,是我来得不巧了,下次一定提前告知!” “公主太客气了!”唐诗微笑道。 卿儿是孩子心性,很快就和长宁混熟了,漂亮的公主逗弄天真可爱的孩子,画面极是温馨! 唐诗真是想不到,一向性情暴躁骄横跋扈的长宁对待孩子会有这样的耐心,说话的声音温柔如同海面上的风,徐徐吹过,难道真如阿砚说的一样,长宁经历了这么的事情,母后薨逝,皇兄遭变,她自己觉得孤苦无依,连心境都改变了? 靖江王爷和长宁公主一直陪着卿儿,欢声笑语,不亦乐乎,到了暮色之时才回宫,卿儿还拉着长宁公主的手依依不舍,长宁公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卿儿,我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 卿儿点点头,咯咯直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他们走后,云姨奇道:“小姐,长宁公主怎么会到来?”长宁公主和小姐是情敌,如今竟然能放下过去种种隔阂和不快,亲密如同一家人! 唐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传说孩子最是敏锐,可是连卿儿也察觉不出她半分敌意,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喜欢以一成不变的目光去看待别人? 第六章 遇刺 自那以后,长宁公主便经常来夏侯府,刚开始的时候不熟悉,还是软磨硬缠地和靖江王爷一起来,可是靖江王爷终究是政务繁忙,不能常常陪她,后来便是她一个人来,很快就和卿儿混得极熟,卿儿也亲热地称她为“长宁姑姑!”卿儿大概也想不到倩然姑姑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位长宁姑姑终日陪着她瞎胡闹!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消唐诗的疑惑,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长宁都是挑夏侯砚不在府中的时候来,只要夏侯砚回府,她便告辞回宫,不多做停留。 不得不说,长宁公主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善解人意,以前身上的利刺似乎全都不见了,只是一单纯明媚,不知世事的公主,唐诗甚至在想,如果早先长宁就是这副模样,而不是和以前一样处处耍尽公主的威风,唯恐天下人不知她是大夏最尊贵的公主,现在的情形会不会不同?会不会长宁已经嫁入夏侯府,或者已经成了自己的表嫂? 长宁来的次数多了,总有机会见到夏侯府的心肝宝贝,夏侯骥,她对漂亮的小公子惊叹不已,连连赞叹他将来必定和夏侯砚一样,是个俊美至极的男子。 此刻,长宁正和卿儿在花间追逐,如同两只快乐蹁跹的蝴蝶,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见卿儿跑得满头大汗,唐诗迎了上去,拿出袖中手绢温柔地给她擦拭头上汗珠,叮嘱道:“别跑太快,小心摔了!” 卿儿扬起小脸,骄傲道:“有长宁姑姑跟着呢,卿儿不怕!” 唐诗忍俊不禁,长宁公主追了上来,“是啊,少夫人,你就放心吧,我看着她呢!” 唐诗歉意道:“卿儿顽劣好动,辛苦公主了!” 长宁公主摇摇头,“哪里?少夫人真是太客气了,我终日在宫中,寂寞冷清,还是你这府里热闹,有卿儿和我一起玩,觉得没那么无聊了,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唐诗微笑,“公主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常来!” 长宁忽然仰望天空,伸了伸腰,长出了一口气,似是感慨道:“如今我才知道,彻底放下心中的负累,换个角度去相处,是一件多么轻松多么惬意的事情!” 唐诗侧首看她,“公主此话何解?” 长宁陷入过去的回忆,“我认识夏侯砚比你早多了,他从小就出类拔萃,在一群小公子中尤为醒目,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与众不同,我发过誓,一定要得到他!” 唐诗微笑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和长宁公主的过去并没有什么令人觉得美好的回忆,除了吵过架,动过手,冷过脸之外,从来都没有和谐相处过,因为夏侯砚的关系,长宁视她为仇人,她也对长宁没什么好感,如今这样的推心置腹自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长宁公主似乎根本不知道唐诗的感觉,自嘲笑道:“后来知道他喜欢你,我是一百个不甘心,论身份,我和你有云泥之别,论美貌,我自认为也不输你,论感情,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完胜的?” “如今才知道,感情的事情,真是没道理可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一直对我不屑一顾,原来我还以为他在欲擒故纵,毕竟我是高贵的公主,可是有谁会十年如一日的欲擒故纵?原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他眼中从来都没有我!” “后来我挑选驸马,也是按照他的标准去选,可是放眼整个大夏国,像他这样的男子又有几个?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傻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也许是我命中注定和夏侯砚无缘吧,我若能早早这样想,也不至于做了那么多傻事了!” 她眉间的憾色让唐诗忍不住出声安慰,“公主是有福之人,总有一天会遇到你喜欢也喜欢你的驸马!” “但愿吧!”长宁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已经把对他的感情转化为对他的祝福了,看到他的孩子这么可爱,你又这么贤惠通达,我才知道,你果然比我适合他多了!” 唐诗却不愿多说,只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公主若是不提起我都忘了,如今麻烦公主经常来陪伴卿儿,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长宁忽然一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其实你不用过意不去,我是有私心的,以后我招了驸马,也总要学习一些夫妻相处之道,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我只知道所有的人都要讨好我,恭维我,奉承我,却完全不懂夫妻之道,在你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还要感谢你呢!” 唐诗只是微笑,对长宁公主,她始终没办法完全放下心中的芥蒂,倒不是说自己心胸狭窄,而是这世上很难有一个女人,大度到和曾经的情敌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再怎么不在意,有些东西也是无法逾越的,所以对长宁的坦诚,唐诗始终有所保留! 见唐诗神色疏离,长宁公主长叹一声,“宫里啊,实在太冷清了,每天都是见到那些唯唯诺诺的脸,看得都烦了,还是你这府里好,生机勃勃,卿儿天真可爱,我到了这里,总觉得这里才算是真正的生活!” --- 这日,夏侯夫人带着唐诗去圆觉寺进香,还带上了卿儿,小公子尚小,怕受风寒,所以留在府中。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临出门的时候,忽然见到了长宁公主的仪仗到来! 夏侯夫人命人停了脚步,长宁公主掀起车帘,见她们正要出门,忙下车上前行礼道:“长宁见过夫人!”还对夏侯夫人身后的唐诗展出一个娇俏的笑意! 夏侯夫人知道长宁公主最近常来夏侯府,她虽然不喜欢长宁,可是太妃怜长宁如今孤苦无依,对其多有照顾,夏侯夫人身为长辈,也不至于和一位晚辈公主过不去,对她轻轻颔首,微笑道:“公主多礼了!” 夏侯夫人其实对长宁公主没什么好印象,娇骄二气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长宁喜欢阿砚在大夏达官贵人之间是公开的秘密,虽然长宁的身份是配得上阿砚,可是刁蛮任性骄纵跋扈的性格,从一个婆婆的角度来说,实在是太不喜欢了。 不仅她不同意,元帅也不同意,阿砚也坚决不同意,由于他们每一个都不同意,当时的太后和皇上也不好强行赐婚! 阿砚娶了唐诗之后,已经有了孙子孙女,夏侯夫人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慢慢把曾经闹得死去活来的长宁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最近,长宁才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再次见到长宁的时候,夏侯夫人很是意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知道是因为真的长大了,还是因为没有了母后皇兄的庇佑,懂事了许多,她再不复以前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见了夏侯夫人会放下身段,主动行礼。 按律应该是夏侯夫人给皇家的长宁公主行礼的,可是夏侯夫人这样的贵妇哪里会看得上长宁这样的公主?做做表面功夫就算了,有时候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好在长宁也根本不介意,反过来对夏侯夫人十分热络,十分乖巧,嘴巴又甜,十分体贴她抚育一双孙子孙女的辛苦,句句说到夏侯夫人的心里去! “我今日刚好得空,所以来看看卿儿,敢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长宁谦卑问道。 夏侯夫人笑道:“今天天气好,我带女眷们去圆觉寺进香!” 卿儿忽然从云姨手中跳下来,欢呼道:“长宁姑姑!” 长宁公主伸出手,抱起了卿儿,夏侯夫人见状便道:“既是来看望卿儿的,不如一同去吧,你也给太后上柱香!” “多谢夫人!”长宁公主欠身道。 “公主太客气了,启程吧!”夏侯夫人在前面,唐诗和长宁公主在后面! 云姨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长宁公主才是夏侯夫人的儿媳妇,难道长宁公主是想从侧面入手,讨得夏侯夫人的喜欢?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乖巧的儿媳妇在讨好婆婆,而明显的,夏侯夫人也极其享受这种感觉! 这段时间,长宁公主百般讨好夏侯夫人,一改以前的趾高气扬,简直把夏侯夫人当成母亲一样孝敬,“小姐,长宁公主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诗抿唇,“人心难测,先看看吧!” 一路无话,浩浩荡荡到达圆觉寺,夏侯府家眷到来,主持方丈亲自出来迎接,夏侯夫人吩咐道:“佛门清净之地,刀剑不可入内,你们在外面等候!” “是,夫人!”今日是纳兰宏逸和上官嘉泽两人带兵保护夏侯府女眷,两人齐声答道。 千年古刹,树木参天,钟声古朴清幽,香雾袅袅,夏侯夫人带着一众女眷缓缓入内,如逶迤长龙,行了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来到正中间庙堂的高大神像前,有僧人送上香火,夏侯夫人虔诚跪下参拜,连好动的卿儿此时也难得的安静! 跪拜完毕,夏侯夫人对唐诗道:“我要和主持聊聊,你们在这里等候!” --- 这种地方可以净化人的心灵,聆听深沉悠远的钟声,卿儿孩子心性,很是好奇,一会拉着唐诗到处看,一会又要长宁陪她玩! 直到夕阳西下,云姨道:“夫人回来了!” 唐诗抬眸,看着娘面含优雅的微笑朝这边走过来,忽然感觉到一阵疾风而来,数道黑色的身影腾空跃起,圆觉寺如诗般的静谧,硬是书写出一道道惊悚的杀意! “来人啊,有刺客!”四周一片惊叫之声,“保护夫人!”“保护少夫人!”“保护公主!” 很快,响起阵阵惨叫声,几名保护夏侯夫人的侍女已经倒在刺客的剑下。 杀气,唐诗已经不再陌生,匆忙抱起卿儿,避过一道砍向自己的刀光,云姨急道:“小姐快跑!” 唐诗用宽大的披风将卿儿包在怀中,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杀戮,高声道:“来人!” 四周一片慌乱,唐诗看去,那泛着橘红色夕阳光芒的剑刃离娘不过短短数尺距离,心下大惊! 夏侯夫人被刺客逼得连连后退,怒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刺客狞笑道:“你夏侯府杀我全家,这笔血海深仇我岂能忘记?我和兄弟们蛰伏这么久,总算等到机会了,今天送你们全部上西天!” “全家?你到底什么人?”夏侯夫人并无多少惧色,到底是将门的夫人,此时镇定自若,她知道,这边的动静必定惊动外面的侍卫,很快,他们就会赶过来了! “你下了地狱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刺客显然也很清楚夏侯夫人在打什么主意,不再多说,劈刀就砍下! 刀光就在眼前,夏侯夫人已经无路可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长宁公主蓦然出现,一把死死抱住刺客的腿,大叫道:“夫人快走!” 刺客一剑刺空,大怒,回身就是一剑刺在长宁公主的身上,鲜血立时涌出,长宁的脸痛得变了颜色,艰涩道:“夫人…快走!” 夏侯夫人想不到这个时候冒死保护她的竟然是长宁公主,顾不得多想,高声道:“来人!” 人影一晃,上官嘉泽等人早已经听到这边的喊杀声,急忙率人赶来,飞身跃起,踢飞刺客手中长剑,反手就是一剑,刺穿了刺客的身体! 大批侍卫铁靴霍霍,枪戟林立,刀剑齐下,很快就将众多刺客诛杀,解除了突如其来的杀机! 上官嘉泽和纳兰宏逸双双跪于地下,“末将保护来迟,令夫人和少夫人受惊,请恕罪!” 夏侯夫人怒道:“马上去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行刺本夫人!” “是!” 夏侯夫人看向地上的长宁公主,半身染血,脸白如纸,已经晕了过来,马上道:“长宁公主被刺客所伤,快传太医于夏侯府听令!” 唐诗抱着卿儿东躲西臧,她的花拳绣腿在这些杀手面前不堪一击,抵挡不了几招,直到侍卫及时赶来,才躲过了致命的杀机! --- 事态危急,圆觉寺距离夏侯府更近,所以夏侯夫人命太医到夏侯府中,若是再回到宫中,怕是长宁公主撑不住了。 太医急急茫茫急忙给长宁公主止血,包扎,疗伤,面色凝重! 夏侯砚得到消息,立即赶回府中,“娘,阿诗,你没事吧?” 夏侯夫人怒色不减,“要不是长宁冒死保护我,我早就变成剑下亡魂了,那些贼子到底是什么人?” 夏侯砚道:“我已经派人查了,是郦党余孽,已经将他们尽数诛杀,请娘放心!” 郦党余孽?唐诗看向他,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夏侯砚道:“卿儿有没有受惊?” 唐诗摇摇头:“没有,我抱着她逃开了!” 夏侯砚放下心来,看向夏侯夫人,“你先去休息吧,父亲已经得到消息,很快就回府了!” 夏侯夫人冷声道:“不看到公主无虞,我怎么能放心离开?要不是她,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唐诗一怔,此时才觉得手臂疼痛难忍,原来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在刺客的身上,却没有注意到抱着卿儿躲避的时候,手臂已经被划破,夏侯砚敏锐地发觉,怜惜道:“来人,送金创药过来!” 夏侯砚正在给唐诗上药的时候,一名太医急匆匆出来,“夫人,长宁公主醒了!” 夏侯夫人立即面呈喜色,“太好了!” 夏侯砚和唐诗对视一眼,几人步履匆匆入内,长宁公主躺在*上,面无血色,虚弱不堪,看见夏侯夫人到来,挣扎道:“夫人,你没事吧?” 夏侯夫人坐在*边,宽慰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我?多亏了你,我已经没事,你现在感觉如何?” 长宁公主微弱一笑,“只要夫人没事,我就放心了,夫人不必替我担心!” 夏侯夫人叹息一声,“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多危险啊!” 长宁公主摇摇头,“什么也没有想,就是一定不能让夫人有事!” 夏侯夫人一怔,随即慈和道:“若是公主不嫌弃我夏侯府不及宫中繁华,就留在府中休养!” 唐诗闻言脸色微变,夏侯砚俊眉紧皱,“公主,多谢你保护我娘!” 长宁公主微笑,“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 夏侯砚正准备再说什么,被夏侯夫人打断了,“公主刚刚醒转,失血过多,不宜多说话,都先出去吧!” --- 次日,唐诗来看望长宁公主,正好碰上太医换药,看着她血肉模糊的伤口,唐诗歉意道:“这么深的伤口怕是留下疤痕了,真是对不起!” 长宁公主不以为然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宫中良药甚多,太医妙手回春,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再说当时连命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想得到留下不留下疤痕这种小事?” 有嬷嬷端着汤药进来,“公主,这是夫人特地交代奴婢为你熬的,有利于您伤口的复原!” 长宁公主道:“替我多谢夫人!” 唐诗起身接过汤药,“你是我们夏侯府的功臣,要谢也是我们谢你,如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怎能是你谢我们呢?” 长宁公主忽道:“卿儿呢,那天有没有吓坏?” 唐诗摇摇头,“你放心吧,我抱着她躲起来了,点了她的睡穴,她没有看到,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长宁公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是担心她看到这些不该看到的场面!” “小姐,靖江王爷来了!”云姨进来禀报。 唐诗道:“请进来吧!” 靖江王爷一进来,道:“阿诗,你没事吧?” 唐诗道:“我哪里会有事?倒是公主为了保护娘,受了很重的伤!” 靖江王爷周身散发着怒气,一字一顿道:“传令下去,给本王全城搜捕郦家余党,一有发现,就地处决!” “是,王爷!”果决的脚步声立即远去! 长宁公主宽慰道:“十三皇兄,你别听少夫人夸大其词,我没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 靖江王爷笑道:“长宁,你终于长大了,看你这么懂事,皇兄真的很欣慰!” 这日,夏侯夫人慈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今天公主感觉如何?” 长宁挣扎起身,“有劳夫人挂念,已经好多了!” 夏侯夫人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有什么挂念不挂念的?你们都给我好好伺候公主,不可有失!” --- 长宁公主的这一次拼死保护,大大改变了在夏侯夫人心中的印象,有人私下说,还从来没见到夫人对少夫人这般嘘寒问暖过。 总有些话传到唐诗耳朵里,唐诗默然许久,才道:“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娘和我说过的话!” “什么?”云姨道。 “有的人做了一辈子坏事,临死前做了一件好事,人们都会说,这个人其实本性根本不坏;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到头来做了件坏事,人们却都会说,这个人伪装了一辈子,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云姨一时无语,看着窗外寒鸦绕树,月色清辉,许久才安慰道:“就算长宁公主能讨得夫人的欢心,少将军也不会妥协的,小姐不必担心!” 唐诗摇摇头道:“我难过的不是阿砚的态度,而是娘的态度,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对我始终不曾改观过,可是她以前那般不喜欢长宁公主,现在却把长宁当成女儿一样看待,那种关爱的眼神,我只在她看倩然的时候看到过!” 云姨沉吟道:“毕竟是救命之恩,如果冒死保护夫人的是小姐,那夫人一定也会对小姐……” 唐诗微摇臻首,“我宁愿她一直都不喜欢我,也不愿她再遭受什么危险!” 云姨一怔,道:“夫人也真是的,小姐哪一点对不起夏侯府?若说以前夫人嫌弃小姐身份低微,那如今小姐也是公主,可是夫人一直不肯放下曾经的成见!” 唐诗默然不语,忽然觉得很难过,不是嫁给了他一个人,而是嫁给了他的家族,终究不能生活在世外桃源,夏侯夫人对自己的不喜欢已经根深蒂固,就算做了很多努力,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被轻易地打回原形! 第七章 养伤 有风穿庭而过,猎猎夜风掀起了唐诗的裙裾长发,想起一句话,不是爱情不眷顾你,而是命运不眷顾你。 曾经倩然出嫁之时对她说,婆婆说她是个好儿媳,好嫂嫂,还以为看到了命运的曙光,心想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是被婆婆看在眼里,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它就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至此方明白,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你无法逾越的! 也许这婆媳关系天生就不是她的强项,想来娘也一样,当年在唐家,服侍公婆,尽心尽力,无一处不用心,力求上下和睦,家业兴旺,面对父亲纳了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她不是不难过,不黯然伤神,而是因为她太懂事,太明白,这样的儿媳,出身显贵,知书达理,除了没生儿子,简直挑不出任何一点毛病! 可是后来呢,娘又得到了什么?舅舅战死之后,唐家人遽然翻脸,丑恶嘴脸显露无遗,全然不念及娘这么多年在唐家辛辛苦苦的付出,不是不闻不问,就是冷嘲热讽,巴不得你早死! 韩映之就是因为生了一个儿子,得到了老夫人及父亲的各种纵容,各种疼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将娘害死,丢下一个女儿孤苦无依,撒手人寰,芳华早逝! 这些事情,唐诗想来就觉得心底生寒,这也是她始终对唐家人不能释怀的原因,唐家的人但凡有一点人性,就不应该对这样的温婉美好的女子如此漠然,狠毒,无情! 今天的事情让唐诗回想起这些久远的往事,明白总有些人是你无法逾越的大山,是你无法企及的高度,是你无法到达的彼岸! 长宁对娘的救命之恩,她不是没有铭记在心,可是娘不会不知道她和长宁之间的种种过节,反而执意留长宁在府中养伤,如同女儿一样呵护,全然不顾及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的感受! 听着窗外落花簌簌,唐诗是真的倦了,随她去吧,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她对别人都可以轻易放下心中的芥蒂,可是对自己,曾经的不喜就深及骨髓,难以彻底释怀,难道就如曾经说的那样,是因为自己抢走了阿砚?独占了她心爱的儿子?看不惯阿砚对自己处处维护? “娘,你怎么哭了?”卿儿胖乎乎的小手握住唐诗的手,带着她小小的温暖,让唐诗回了神! “娘没事!”唐诗将她抱到腿上坐下来,对她微笑,“卿儿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长宁姑姑怎么了?”卿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同美丽的水晶般天真纯澈! 唐诗将她的小脸托在手心,柔声道:“长宁姑姑生病了,需要多休息,不能陪你玩了,你最近不要去找她!” 卿儿想了一会,用力点点头,又偏着脑袋道:“那姑姑吃药了吗?” “已经吃药了,现在也已经睡了,你也该去睡了!”唐诗温声道。 云姨笑道:“小郡主,奴婢送你去睡!” “好吧!”卿儿听话地跟云姨走了,留下唐诗一个人在夜色中沉醉! 没一会的功夫云姨就回来了,“小郡主睡了,奶娘陪着!”忽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唐诗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烛光摇曳,照不开墨影深深,夜色凉薄。 “小姐,这件事是不是太巧了?”云姨迟疑着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巧在哪里?”唐诗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烛光下的暗影,岿然不动! “夫人刚好带我们去进香,长宁公主就来了,顺道和我们一起去圆觉寺,可又刚好碰上了刺客,当时那样慌乱,四下逃窜,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长宁公主刚好救了夫人?”云姨一口气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语和盘托出! 唐诗淡淡道:“你觉得长宁不像是那种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保护别人的人?” 云姨摇头,“奴婢不知,只是觉得遇那天的事情似乎太过巧合了,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她毕竟对长宁公主没有多少认识,自是不能妄言! 唐诗将手伸到烛火的边缘,感受着微微的灼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是担心长宁公主是在使苦肉计,赚取娘的欢心!” “这实在让人不得不起疑!”云姨也不否认! “可是你想过吗?刀剑无眼,这世上毕竟没有多少人,会舍弃自己的命去救别人,面对屠刀挥下,她拼死救了娘,无论曾经有什么是非功过,现在也可以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了!” 云姨无言以对,还是不死心道:“真的没有这种可能吗?” “我看过长宁的伤口,由后背入,深可见骨,用再好的灵丹妙药都会留下深深疤痕!” 云姨道:“小姐是长宁公主并没有什么用心,她是真的只是为了救夫人,其他的什么都没想?” 唐诗恍然一笑,“我并没有这样说!” “奴婢不解!” “这剑刺得恰到好处,足以致人一脚踏进鬼门关,但若是救治及时,用大量名贵药材,又能勉强捡回一条命,但也免不了元气大伤,至少也要在*上休养好几个月,还未必能完全复原,长宁一娇滴滴的公主,平日养尊处优,不要说面对屠刀,就是被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刺到,也定然会大呼小叫,如今面对这样致命的伤口,居然淡定去懂得安慰别人,还一直说自己没事,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长宁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足以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云姨吃惊道:“小姐是说…” 唐诗抬手制止了云姨下面的话,迎着清冷夜风,淡淡道:“人心是世上最难猜测的东西,这一切也有可能是真的巧合!” 云姨始终觉得不放心,“夫人如今对她那么好,如果长宁公主别有用心,那我们要不要把怀疑告诉夫人?” 唐诗哑然失笑,“面对生与死的关头,没有人会怀疑他人的动机,娘也一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长宁舍身相救的壮烈,听得进去谁的话?何况,你有证据吗?连阿砚和景焕都查出来是郦家余党,和长宁又有什么关系?” 云姨顿时语塞,沉默一会才道:“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长宁公主的心机太重了,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唐诗默然,面对府内私下流传的言论,她只做没听到,不关心也不在意,只有在面对一双儿女的时候,脸上才会有淡淡华光,门前,是一处画廊似的风景,白日云横雁字,几缕残霞,夜晚一阵秋风,落尽繁华,不管长宁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反正她是放下了,“云姨,你切记,今天晚上的话对任何人都不可提起!” “是,小姐已经太晚了,奴婢伺候你就寝吧!”云姨道。 “少将军怎么还没回来?”唐诗一边脱去外衣,一边问道。 “少将军…被夫人请过去了!”云姨想了一会,还是道。 “原来是这样!”唐诗并不意外,很快就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也不多问! 云姨守在外间,直到月色西沉,少将军伟岸的身影才出现,云姨忙道:“奴婢参见少将军!” 夏侯砚道:“少夫人呢?” 云姨道:“回少将军,小姐已经睡下了!” 夏侯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俊美紧皱,“好了,你退下吧!” “是!” 夏侯砚进入内室,看到阿诗已经睡下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无论多晚,她都会等他,今天居然连等的心思都没有了! 睡梦中的唐诗感觉到脸上一阵指腹轻柔的抚摸,缓缓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见他不语,唐诗问道:“长宁公主的伤势如何了?” 逆着月光,唐诗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听到他低磁的声音,“不是很好,伤情反复,又发了高热,太医们忙碌了大半夜,现在才稳定下来!” 唐诗“嗯”了一声,侧过身去,不愿多言,“很晚了,睡吧!”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夏侯砚见唐诗如此淡漠,出声道。 唐诗却仿佛没有听到,淡漠无语,过了一会,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 夏侯夫人看着长宁公主苍白许久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欣慰道:“你能慢慢好起来就好了,要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长宁公主阻拦道:“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会于心不安的!” 夏侯夫人道:“傻孩子,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还说什么于心安不安的傻话?” 长宁不好意思一笑,“对了,最近怎么没见少夫人过来?” 夏侯夫人信口道:“府中之事繁多,又有两个孩子羁绊,她一时来不了!” 长宁公主点头,许久,忽然迟疑道:“少夫人…是不是不喜欢我留在夏侯府?” 夏侯夫人忙道:“哪里?你不要多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哪会你不敬?只是一双孩子实在让人操劳,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长宁公主忙摇头道:“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卿儿和骥儿让人怎么爱也爱不够,我只是有些想他们!” 夏侯夫人想起阿砚也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不悦道:“这个阿砚也真是的,再怎么忙,也应该来探望你!” 长宁道:“少将军终日忙于军务,军国大事,长宁只是一区区女子,怎敢劳烦少将军,再说,我常来夏侯府根本不是因为少将军,我知道他心里只有少夫人一人,也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为了我,弄得家宅不宁,可是我的罪过了!” 夏侯夫人凝视她乖巧失望的脸许久,叹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人年轻的时候,谁不犯错?知错能改就好了,人心都不是铁做的,阿砚总有一天会被你感动的!” 长宁还是摇头,“夫人,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夏侯夫人道:“好了,你先好好养伤,别的事情自有我帮你做主!” 第八章 捍卫 夏侯夫人对长宁公主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唐诗也不再关心,只要相安无事,不起什么冲突就好,也不指望着她会喜欢自己了,她爱喜欢谁那是她自己的事! 这日,在竹林外散步,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夏侯夫人寝居之外,唐诗正想转身离去,忽然听到有争吵声传来,不由得停下脚步,凝神听去,竟是公公的声音。 夏侯元帅道:“长宁公主留在府中多有不便,还是尽早送她回宫吧!” 另一个是夏侯夫人的声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在圆觉寺的时候,不是长宁舍命保护我,我早就死在刺客剑下了,现在她不过是留在府中养伤,你还觉得多有不便?再说,长宁喜欢了阿砚这么多年,你不是不知道,以前她是年轻不懂事,任性了些,刁蛮了些,可现在她的变化你也看到了,连太妃都怜爱她,她多次来到我们夏侯府,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阿砚,我看等她伤好了…” “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侯元帅冷冷打断了,“你问过阿砚吗?” 夏侯夫人胸有成竹,“滴水之恩尚涌泉相报,何况长宁舍身相救之恩?她的心愿我自然应该帮她完成,再说这种婚姻大事本就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我们平日就是太纵容阿砚了,如今长宁这个孩子挺好的,我是阿砚的娘,自然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夏侯元帅的声音始终听不出喜怒,淡淡道:“你别再折腾了,就算你感激长宁公主,也有很多其他的途径,何必要用这种办法?你以前三番五次地帮阿砚纳妾,结果怎么样?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再说,阿砚回来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他,在这件事情上尊重他的意愿吗?” 夏侯夫人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此一时彼一时,这次不一样,我留心观察过了,如今阿砚对待长宁的态度变了,不像以前一样见了她就转身,还有卿儿也很喜欢长宁,长宁也很疼爱卿儿,就算是长宁入府,她这么懂事,必定会和唐诗和睦相处,不会闹出什么家宅不宁的事情,你看呢?” 许久没有听到公公的声音,周围香风缭绕,唐诗的心提了起来,等着下一句! 夏侯夫人见丈夫迟迟不语,狐疑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夏侯元帅终于出声了,“来人!” 立即有侍卫上前,声音铿锵冷硬,“末将在!” 夏侯元帅声音淡淡,却有不容置喙的威严,“护送长宁公主回宫!” “是!” 夏侯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语无伦次,不敢置信,“你…你…” 夏侯元帅拂袖转身,“你要尊重阿砚的意思,更要尊重公主的意思!” 夏侯夫人终于缓过劲来,高声道:“我哪里有不尊重唐诗的意思?她是阿砚的正妻,育有卿儿和骥儿,又深得阿砚*爱,她的位置已经无人可以撼动,我看长宁对阿砚的感情可能还超过唐诗,长宁也是一国公主,如今也不过是留在阿砚身边做个二夫人,她都没有半句怨言,面对这份情谊,阿砚还真能无动于衷?” 夏侯元帅忽然叹道:“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侯夫人眉目一凝,“什么意思?” 夏侯元帅答非所问,声音沉沉,“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抢走阿砚,你也不用庸人自扰地去把阿砚抢回来!” 夏侯夫人一愣,脸色极其不自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一个惊恐的声音,“夫人,不好了,长宁公主晕过去了!” 夏侯夫人顾不得和丈夫争吵了,急忙去往长宁公主的寝居养伤之处! --- 夏侯夫人面色焦急,“公主早上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晕过去呢?” 太医惶恐道:“微臣也不知,可能是失血过多,伤情不稳,还是需要多加调养!” 在数名太医的全力救治下,长宁公主终于幽幽醒转,夏侯夫人急道:“长宁,你怎么样?” 长宁公主挣扎起身,夏侯夫人急忙前去扶起她,长宁虚弱道:“夫人,我没事,我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我想回宫了!” 夏侯夫人阻拦道:“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万一出去吹了风怎么办?你失了那么多血,必须要好好休养!” 长宁公主喟然笑道:“我知道夫人关心我,疼爱我,可这府里终究不是我的家,我长期住在这里,终究有所不便!” 夏侯夫人道:“你如今不该想这么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府里大小事务都是我做主,有我在,你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府里,把府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夫人,少夫人来了!”有婢女进来禀报道。 夏侯夫人脸色一沉,刚才的慈祥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进来!” 唐诗一入内就看到了母女般慈孝的场面,婉声道:“原来娘也在?” 夏侯夫人道:“长宁公主住在府中,你要多来看望,不可怠慢!” 哪知唐诗没有像以前一样恭敬有加,只是淡淡道:“长宁公主自有娘照顾,我怕自己粗手笨脚,不但没帮上忙,反而影响了公主养伤,故而不敢前来打扰,刚才听说公主晕过去了,特来看望,既然公主已经无碍,那我就放心了,告辞了!” “站住!”夏侯夫人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长宁是我们夏侯府的恩人,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长宁公主见势不妙,忙道:“夫人不要生气,都是长宁的错,长宁在这里,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了!” 唐诗缓缓转身,“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我还有事,要先去忙了,娘就好好陪伴公主吧,我怕我留在这里会惹人厌烦!” “你…?”夏侯夫人想不到唐诗今日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怒不可遏,她仗着阿砚的*爱竟然在府中无法无天? “都是长宁不好,请夫人恩准,长宁这就回宫!”长宁公主的声音非常及时地响了起来! 唐诗看向长宁公主,不冷不热道:“娘说的对,公主是我们夏侯府的大恩人,夏侯府虽不及公主寝宫豪华精美,可在这里养伤也别有一番景致,再说,宫中伺候的都是些粗手笨脚的奴才,怎么也不及娘贴心,为了公主的伤势早日复原,公主还是留下吧!” 面对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唐诗,夏侯夫人手指颤抖,气得差点说出来话,霍然站起身,“唐诗,你是堂堂夏侯府的少夫人,凡事要有大家气度,容人雅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长宁起身,拉住夏侯夫人的衣袖,哀求道:“夫人切勿生气,伤了身子!” “少将军到!”一句禀报终止了所有的争吵! 唐诗咬唇不语,神色倔强,夏侯夫人满脸怒色,长宁小心翼翼,神情哀伤,夏侯砚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夏侯夫人立即先发制人,“阿砚,你看看这府里都闹成什么样子了?有些人都开始目无尊长了!” 夏侯砚的目光飘过唐诗,对娘的怒意视而不见,淡淡道:“公主是千金之躯,尚云英未嫁,清誉攸关,夏侯府毕竟和公主非亲非故,怎能长期留在夏侯府养伤?娘若是真为公主好,就应该保护她的清誉,早日送回宫中!” 夏侯夫人想不到在这样的情景下,阿砚居然不给自己面子,公然维护唐诗,勃然大怒,“你们……你们都给我出去!” 当天晚上,长宁公主不顾夏侯夫人的百般挽留,不顾病弱的身体,极力要回到宫中,以不吃药相威胁,夏侯夫人无奈之下,亲自护送公主回宫休养,回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唐诗说过一句话! --- 斜阳映画,微风敲窗,唐诗坐在镜前,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默默无语! 夏侯砚站在身后,夺过唐诗手中的玉梳,为她理顺飞扬的长发,眉间有深浓歉色,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委屈你了,娘一直都是这样,她害怕失去我,所以患得患失!” 唐诗冷笑自嘲,“我以前希望她有一天可以彻底放下对我的介怀,夏侯府人丁稀少,总不能仅有的几个人还闹得不可开交吧,我也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可是到头来,也敌不过长宁且不论真假的舍命相救,难道一定要我为了保护她,死在刺客的剑下,才是表明我的忠贞吗?” 冷风飒飒,夏侯砚看着唐诗,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唐诗的心底一片冰凉,“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不救她,她怪我,若是我救她,卿儿死了,她也会怪我,根本原因根本就不是我救不救她的问题,而是在她心中,不管我是不是公主,也永远都是那个卑微低贱工于心计的寒门女子,她对你坚持要娶我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如今长宁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她是要告诉我,儿子的婚事她也可以做主,她要捍卫做母亲的尊严,难道我就没有尊严,就注定要被她踩在脚下?” 有侍女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发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道:“少将军,夫人请你过去!” “说我睡了!” 夏侯砚不悦道。 侍女欲言又止,“这……” “这什么?”夏侯砚冷眼一扫,婢女只觉得身子一颤,忙道:“是,奴婢告退!” 第九章 真相 夜里,长宁公主躺在宽大精美的锦榻上,只能仰望头顶的幔帐,身体的剧痛使得她翻身都很困难,本应该在两个月之后才能勉强下*行走,可她却坚持挣扎回到宫里养伤,理由是夏侯府根本容不下她! 夏侯夫人对她满是歉意和感激,不但亲自护送她回公主寝宫,还事无巨细地吩咐太医和宫人们务必好好照顾她,直到暮色来临,夏侯夫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安慰她说一定会经常来看她,把她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看待! 想起夏侯夫人满脸怜爱悔不当初的眼神,长宁公主微微一笑! 刚一笑,就牵动了伤口,长宁疼得发出轻轻的嘶嘶声,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重的伤,应该说从来都没有受过伤,这位尊贵无比的公主,此刻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眼神不复在夏侯府时那般温柔乖巧,而是恢复了一片冰冷寒意。 “公主,要不要奴婢传太医过来?”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听到公主疼痛的嘶嘶声,小心翼翼问道。 长宁公主道:“不必了,你们全都退下,谁也不许来打扰本公主!” “是!”宫女们鱼贯而出,偌大的公主寝宫只有长宁一个人,空旷的寝殿,灯影如织! 长宁挪动了一个姿势,想躺得舒服一点,却又牵动了伤口,漂亮的容貌都疼得差点扭曲起来,这样的痛,真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一阵极是轻微的风掠过,原本只有长宁一个人的寝宫,多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长相普通,面容冷硬,几乎没有表情,声音也不带任何感情,“公主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很低沉,低得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长宁极其讨厌这个人,因为每次这个人的到来都会牵动她不想面对的噩梦,可是现在她的命运就和这个人牵连在一起,别无选择! 长宁公主没好气道:“有恙无恙,你没长眼睛吗?” 黑衣人听着长宁不善的语气,忽然赞赏道:“公主是金枝玉叶,却心甘情愿冒这样的风险,这份勇气,这份潜质,令人击节赞赏,主子果然没看错人,公主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长宁公主疼得起不了身,狠狠道:“多谢了,只要你的主子记得答应我的条件就好!” “那是自然,只要公主做好你要做的事情,我们主子自会履行他的诺言!” 长宁情绪一激动,身体的剧烈疼痛又不断袭来,想起在夏侯府的遭遇,就恼恨不已,“唐诗这个女人,戒心太重,想要彻底消除她对我的戒心,没有三五年时间,想都别想!” “我们要彻底消除唐诗的戒心干什么?你别忘了,你真正的目的又不是她!” 长宁不语,想起如今夏侯夫人对自己的喜爱,当太医说她的伤会留下深深疤痕的时候,夏侯夫人的那种心痛,说一定会尽力达成她所有的心愿,让她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自有她主张,想到这里,长宁会心一笑! 看到长宁的笑意,黑衣人冷笑道:“你不会还对夏侯砚余情未了吧?” 这样的冷意让长宁公主身体冰凉,长宁公主倔强地扬起了头,“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此有眼无珠的男人,怎么值得我堂堂长宁公主留恋不舍?”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笑道:“但愿公主心里想的和口中说的一致,不要因为区区一个男人耽误了大事!” 长宁最是讨厌他这种警告的口吻,厌恶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黑衣人不为所动,暗夜中,他更像一个机械,恐怖的机械,会杀人的机械,而不是一个活人,可是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公主不要忘了,你最亲爱的皇兄现在人事不省,半死不活,他原本是大夏之主,坐拥万民拥戴,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你那个心爱的男人可是功不可没,你可千万不要手软!” 长宁听得烦躁不已,冷冷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一阵风过,寝殿恢复了沉寂,安静得仿佛黑衣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身体的剧痛使得她根本无法入睡,呼吸着寝殿冰冷的空气,想起了三个月以前的事! 长宁公主是先帝的小女儿,母后到了很大年纪才有了她,自然是百般*爱,亲皇兄早早被册封为太子,平日也极为疼爱她,用“集万千*爱于一身”形容长宁公主再合适不过了,她比天底下任何女子都有资格任性,都有资格骄傲,都有资格我行我素,仿佛这天下所有的华美都是为她而生,从小到大,弥漫在耳边全是谄媚,恭维,赞美,仰慕,把她捧到了云端,无论想要什么,全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除了没有得到夏侯砚之外,她无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 她也明白,她所有的一切是因为有母后和皇兄为她遮风挡雨,有他们在,她就算惹出天大的乱子,也有无数人愿意给她收场,愿意来讨好她,她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是自从长大之后,似乎命运就开始不再眷顾她,七皇兄叛变,攻打宫城,母后殉节,她很是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母后的突然薨逝,让她还来不及考虑要怎样孝敬母后,就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 不过长宁公主并不是心性很重的女子,有皇兄的劝慰,还有宫人的陪伴,再大的悲伤也能走出来,还有皇兄纵容着她,疼爱着她,她依然是那个无往而不胜的长宁公主! 可是,后面的事情越发展越出乎她的意料,皇兄好端端地突然陷入昏迷,郦沉鱼乘机把持宫禁。 对于郦沉鱼,长宁也没有什么好感,一个嚣张的女人很难喜欢另一个同样嚣张的女人,郦沉鱼在宫内大肆杀戮,连她想见自己的皇兄也被拒绝,长宁意识到了什么,难道皇兄就是郦沉鱼害的? 可是面对宫内森然的杀机和刀光,长宁公主不得不噤声,此时才知道,就算贵为公主,一旦耐以生存的靠山相继倒塌,她也不过柔软无助的女子而已,见到那些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人,长宁公主开始害怕,这种惧意几乎将她席卷,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夕间,一切就全都变了? 她盼着大皇兄赶快醒过来,结束这一切,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样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皇兄的寝殿被郦沉鱼的人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入内,就算是要靠近的人也会被立即就地格杀,她不敢再力争,害怕也同样死于非命,那段日子,她像一只鸵鸟一样,躲在寝宫,终日不出,好在,郦沉鱼估计也看不上她,知道她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她也未曾进入郦沉鱼的视线! 终于,上天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召唤,十三皇兄及时回京勤王,和夏侯砚一起带兵攻入宫禁,擒获了郦家一党,长宁彻底松了一口气,这压抑在皇城多日的阴霾终于要散去,如今只盼着大皇兄能早日醒来,一切回到从前,就只当做了一场梦一样! 可是事实证明,她想的太乐观了,皇兄看不到苏醒的希望,看到疼爱自己的皇兄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哭得死去活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侄儿被立为太子之后,宫内的一切渐渐恢复以前的模样,长宁也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十三皇兄救驾有功,对她这个皇妹也一直很好,还有太妃娘娘,对她也如同一个母妃一样慈爱,渐渐的,长宁公主总算从各种悲伤中走了出来! 日子恢复平静没多久,一天夜里,长宁被一阵奇异的声音惊醒了,睡眼惺忪,借着幽暗的光芒,长宁公主蓦然发现寝宫中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全身黑衣,立即大惊失色,“来人!” 黑衣人发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别叫了,没人会来的,外人的人都在沉睡了!” 长宁公主慌忙爬起来,面对森冷的寒气,连连后退,“你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夜闯本公主的寝宫?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株连九族之罪?” 黑衣人却不为所动,语带嘲讽,“我是谁根本就不重要,我既然能进来,就不会害怕,公主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长宁公主退到了*的最里边,惊恐不已,“那你想干什么?” 果然没有听到外面的人进来的声音,再看看他眼中的嘲讽之意,长宁公主十分害怕,嘴硬道:“这里是本公主寝宫,只要本公主一声令下,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公主?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公主吗?”黑衣人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 “你胆敢乱来,我十三皇兄不会放过你的!”长宁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自己寝宫的,这外面的人怎么会没有动静? 黑衣人嘲讽笑道:“十三皇兄?叫的真亲热,实话告诉你吧,我能在这宫里来去自如,自然是有我的把握,只怕没等你的十三皇兄到来,你就先香消玉殒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长宁公主总算冷静了下来。 “我来是想告诉你,公主认贼作父,却全然不知,实在可笑至极!” “你在说什么?简直是一派胡言!”长宁公主怒道。 黑衣人得意地欣赏着长宁恼怒的脸,“公主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十三皇兄,由此可见在公主心中,靖江王爷占很重要的位置,可是公主知道不知道你的十三皇兄到底是什么人?” 长宁公主一愣,“十三皇兄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他微微摇头,轻声一叹,“非也非也,公主把杀兄仇人当做亲人一样看待,至此还在为他辩护,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你到底想说什么?” 黑衣人完全无视长宁公主的恼意,侃侃而谈,“你的亲皇兄落到这个地步,谁都不知道到底能活多久,你是他的亲皇妹,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的皇兄报仇?” “郦沉鱼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已经被太妃赐死了吗?” 黑衣人发出一阵更为恐怖的嘲讽笑声,让长宁公主十分迷茫,“难道不是吗?” “真是大错特错,公主至此还被真正的仇人蒙在鼓里!” 这样的暗夜,他的声音极为可怕,长宁公主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郦沉鱼不过是表面上的罪魁祸首,其实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 长宁公主忘记了害怕,耳朵都竖了起来,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颤栗道:“谁?” 黑衣人一字一顿道:“就是你自认为现在对你很好的端淑太妃和十三皇兄!” 长宁公主一怔,急忙摇头,“我不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长宁公主的反应,黑衣人并不意外,嘿嘿一笑,“不信?要判断一件事是谁做的,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最大的受益者?长宁公主陷入沉思,很快就摇摇头,“我大皇兄中毒之后,现在是我大侄儿现在登临太子之位!” “哈哈哈!”黑衣人的声音更为不屑,“公主真是天真可爱!” 长宁公主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气,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当即怒道:“你把话说清楚!” 他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公主身在后宫,自是不知道前朝风云变幻,太子不过是个傀儡,实际的大权早已落入你的十三皇兄之手,你说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长宁公主不解,“那十三皇兄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他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登临皇位?”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若是皇上陷入昏迷之后,靖江王爷立刻承袭皇位,狼子野心不是昭然若揭吗?他就是这样聪明,既不得太子之位,又实际掌权,各种好处都得了,却又没有留下篡位的骂名!” 篡位?长宁公主一窒,喃喃道:“十三皇兄想篡位?”以前不是七皇兄康亲王爷篡位吗?现在怎么又变成十三皇兄篡位了? “公主一介闺中女儿,自是不知人心险恶,实话告诉你吧,靖江王爷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他蛰伏多年,营造出与世无争的假象,欺瞒皇上,欺瞒世人,实际上就在等待这一天!” 幽暗的壁灯的光芒,长宁只看见黑影如墨,一眼便是心底生寒,良久,终于理清了思维,“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黑衣人早就知道长宁公主有此一问,“我知道这个消息对公主来说太过震惊,不过我深夜冒险潜入公主寝宫,只是不忍心公主继续被真正的仇人欺骗,端淑太妃和靖江王爷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是公主却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皇上对公主疼爱有加,现在公主认贼作父,实在让人心寒,要是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失望呢!” 长宁公主道:“你要我相信你的话,总应该拿出确切有力的证据,不然你信口雌黄,污蔑十三皇兄,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公主应该自己去寻找答案!”黑衣人并未多说,一阵风过,人影就不见了,留下长宁公主在空旷的寝殿中发呆。 --- 黑衣人的话如同一粒种子,在长宁心中生根,发芽,会不会是真的?她下定决心要用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再次去了龙腾殿,见到昔日面色红润气宇轩昂,高居龙座,指点江山的皇兄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长宁心痛不已,召来太医,“皇兄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太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微臣不好说,皇上中毒太深,一时半会只怕不会醒过来!” 长宁公主蓦然想起来黑衣人的话,“郦沉鱼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长宁脚步沉重地离开龙腾殿,又来到御书房,发现在批阅奏折的全都是十三皇兄,而不是太子,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又来到太子寝宫,发现正在和宫女们*作乐,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无心读书! 太子见到长宁,停止了嬉闹,“姑姑,你怎么来了?” 长宁一见奢靡的寝宫,和衣冠不整的宫女们,就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如今你父皇*病榻,你已经不小了,也要学习学习怎么处理国事,终日玩闹成何体统?” 太子见姑姑脸色不善,忙道:“不是有十三皇叔吗?” 太子无心的话语让长宁确定了黑衣人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十三皇兄早有篡位的心思,现在太子已经不小了,为什么不督促太子处理国政,反而是他自己全权代劳呢? 长宁公主手心紧握,原来十三皇兄任由太子留恋风月,碌碌无为,其实不过是让他自己更好的手握大权而已! 靖江王爷若是真的没有不臣之心,现在应该全权督促太子,辅佐太子,教导太子,而不是直接僭越,批阅奏折,这是皇上才有的权力,黑衣人没有说错,十三皇兄现在的确已经是事实上的皇上! 长宁公主心绪复杂地从太子寝宫出来,远远地还听到里面的调笑声,欢闹声,忽然想起秦贵妃的三皇子,听说是秦贵妃主动奏请不要册封三皇子为太子,长宁心念一动,莫非秦贵妃也是被迫的?不然的话,面对到手的权势,谁舍得拒绝?除非秦贵妃知道自己斗不过太妃和十三皇兄,所以识趣地明哲保身? --- 第三天晚上,黑衣人又神秘地来到了长宁的寝宫,面对长宁镇定的眼神,黑衣人笑道:“看来公主去查过了?” 长宁不语,黑衣人又道:“一次性告诉公主太多,怕公主接受不了,其实郦沉鱼之所以忍无可忍之下,对皇上下毒,这件事也是靖江王爷背后操纵的,他只不过是想寻个替死鬼,不沾染血腥而已?” “此话怎讲?”长宁公主终于开口道。 “这件事情很简单,公主派人一查就知,只是因为公主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十三皇兄,所以也从来没有起过疑心!” “你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郦沉鱼的弟弟郦文轩在*失手杀人一事,激起民愤,被皇上判了斩刑,这件事公主有耳闻吧?” 长宁公主干脆一点头,“听说了一点!” “公主有所不知,这件事也是靖江王爷背后操纵的,郦文轩不过是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而已,所谓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过是有人在背后一手策划,目的是要逼迫皇上杀了郦文轩,策反郦沉鱼,逼她利用手中仅有的权力向皇上下手!” 长宁公主震惊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黑衣人冷冷一笑,“不过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只要公主有心去查,总是能查出来的,当初那个引诱郦文轩打死人的*歌伎就是你的老情敌-唐诗的亲妹妹,这一点意味着什么?公主应该很清楚吧?” 黑衣人欣赏着长宁的吃惊,继续嘲讽道:“公主,还需要在下多说什么吗?公主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长宁公主联想到近几日查到的东西,后背凉寒,宫中的人都知道现在实际上是十三皇兄掌权,这一切,忽然让长宁觉得喘不过气来! 黑衣人又道:“端淑太妃是先帝*妃,恩*多年不衰,实际风头早已经在太后之上,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早有废太子,立自己儿子为皇储的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等到她的计划成功,先帝就殡天了,太子即位,端淑太妃只好暂时蛰伏起来,等待时机,如今算是如愿以偿了!” 许久,长宁公主才颤抖着声音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与不真,其实在公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只是公主一直生活在锦绣花海之中,不愿去相信而已!” 实话实话,端淑太妃对长宁公主那还是很不错的,如今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可恶,“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入宫,和我说这些,总归是有自己的目的吧?” 第十章 抉择 黑衣人淡然笑道:“公主不必心急,我先问公主一句,公主……想不想皇权回归正统?” 长宁公主见黑衣人居然能在戒备森严的公主寝宫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心知他必定有非同一般的背景和实力,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帮助自己查明真相,这一点,长宁还是很明白的! 黑衣人见长宁公主犹豫,压低了声音,“就是在普通人家,嫡出庶出也有天壤之别,更何况是皇家?靖江王爷对生母未能当上太后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不惜谋害嫡出皇兄,若是他登基了,端淑太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公主好好想想,端淑太妃和你的十三皇兄对你有几分真,几分假?如今你一母同胞的亲皇兄半死不活,大权旁落,抢走了正统的皇位,公主身为先帝嫡皇后的唯一血脉,不思拨乱反正,反在仇人所谓的庇佑下乐不思蜀!”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在长宁公主的心上,她逍遥了半辈子,此时忽然有了无限豪情,先帝嫡皇后唯一的血脉,岂是碌碌无为之辈?当即镇定心神,“你冒险潜入禁宫,既然已经告诉我这么多,不介意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吧?” “那是自然,实不相瞒,在下来自南清国!”黑衣人见长宁公主神色开始动摇,一字一顿道。 南清国?长宁公主一愣,她平日主要关注吃喝玩乐,对这些异邦国事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知道大夏国和南清国交过战,既然如此,那就是敌国,冷笑道:“你不会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公主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国与国之间有些摩擦再正常不过,有的时候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今天打,明天和,不必太过计较,只要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不过长宁公主也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的条件是什么?” 黑衣人开门见山,笑道:“公主果然爽快,相信有公主在,用不了多久,大夏必定可以拨乱反正,我们南清国愿助公主一臂之力,只要公主在手握大权之后,将北疆一带划归我们南清管辖,仅此而已!” 北疆一带?长宁公主虽不知大夏疆域国土,但是本能地知道胃口必定不小,冷笑道:“我就说嘛,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地帮我?” 黑衣人也不意外,“公主此言差矣,现在整个大夏落入贼人之手,和整个大夏相比,我们要的只不过区区一个北疆,孰轻孰重,相信公主自有分寸!” 寝殿寂寥安静,静得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长宁公主沉思,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可是如今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凡事只能靠她自己拿主意。 想起母后,想起皇兄,想起十三皇兄,想起太子,长宁公主越来越倾向于相信这个黑衣人说的话! 见长宁一直不语,他阴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已经不小了,在我们南清国,这个年龄完全可以建功立业了,可是如今太子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在靖江王爷的有意操控下,终日玩闹,留恋风月,无心政事,完全不思国家的内忧外患,公主是太子的亲姑姑,难道就打算一直任由太子这样下去?” 不能长宁继续说什么,他又道:“相信用不了多久,靖江王爷就会废太子,承皇位,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公主想有所作为,也为时已晚,先帝嫡皇后的这一支可就全完了,他日公主又有何面目去见太后娘娘?” “我皇兄终究有一天会醒过来的!”长宁公主喃喃道,这个时候,她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帮她拿主意,告诉她该怎么办? 黑衣人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公主还是这么天真,既然宫中大权已经落入端淑太妃和靖江王爷手中,太医院的人自会看风向,想不想要皇上醒来,不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这话说得惊心动魄,长宁公主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公主也不想想,靖江王爷虽说缺少一个名正言顺,可他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帝,若是皇上醒过来了,靖江王爷如何自处?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舍得放手已经到手的权力,那是靖江王爷的既得利益,再说,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自是知道宫人都是见风使舵之辈,如果他们洞悉了靖江王爷的心思,自然不会全力救治,所以说,只要有靖江王爷在一天,皇上就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长宁公主惊恐道:“他们说我皇兄中毒太深,所以迟迟未醒,难道都是骗人的?是十三皇兄根本不想让皇兄醒过来?” 黑衣人得意一笑,“公主冰雪聪明,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应该很明白才对,公主若想皇权回归正统,早日解救皇上,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除掉靖江王爷和端淑太妃,还皇室一个清明!” 这一席话让长宁陷入了沉默,如果不答应南清国的条件,她们就什么都没有,若是答应了他们,除去了一个北疆,除掉了靖江王爷,嫡系皇族依然是大夏的主人,暗下决心,宁愿便宜了外人,也不能便宜了家贼! 为了表示应有的慎重,长宁虽然心下已经决定,表面上却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黑衣人明知道长宁公主已经有了决定,只是在故作冷静,冷笑道:“我们倒是有时间,只是时间越久,靖江王爷的位子就越稳,太子就剩下禅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那个时候,公主想要拨乱反正,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长宁公主见他说的有道理,不由得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想要拔除猛虎,首先要拔除他的利爪!” “利爪?你指的是谁?”长宁公主道。 黑衣人嘲讽一笑,“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心上人了!” “夏侯砚?”长宁公主脱口而出,蓦然觉得有些脸红。 黑衣人眼中有淡淡的揶揄,“公主,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夏侯府和靖江王爷关系非同一般,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夏侯府就已经秘密投靠靖江王爷!” “有这种事?”长宁公主蓦然睁大眼睛。 “靖江王爷在皇上多年龙威之下,并无作为,怎么会突然有这种盛势,不觉得很突然吗?好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样,这难道不是夏侯府暗中襄助的结果吗?” 长宁公主半晌才从震惊中走了出来,怪不得夏侯砚一直不喜欢她,很快就觉得颓然无力,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她虽然是公主,可只是一柔弱红颜,想要拔除夏侯府,谈何容易?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公主不必觉得气馁,其实想要到达目的,并不是一定要真刀真枪,杀人不见血,才是世上最高明的办法!” 夜里,壁灯昏暗,长宁公主的眼眸闪烁着迷茫不解的光芒, “杀人不见血?” 黑衣人有着无与伦比的耐心,“你首先要打入夏侯府的内部,取得夏侯府的信任,才好开展我们的计划,这是第一步!” “取得夏侯府的信任?”长宁自嘲一笑,这件事她完全没有什么信心,夏侯府从上到下对她都没有什么好感,夏侯砚就不必说了,一见了她溜得比兔子还快,架子比她这个公主端得还大,现在娶了唐诗,更是要和她划清界限,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还有夏侯夫人见了她,也是从不多看她一眼,她这个尊贵的公主,在夏侯府实在没有什么行情,想要取得夏侯府对她的信任,想都别想! 黑衣人知道长宁的困惑,干笑了两声,“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公主转换一下角度,自是可以柳暗花明!” 见长宁始终神色茫然,黑衣人低声教导了一番,长宁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十分为难,她堂堂公主,要去讨好夏侯府的人,光是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黑衣人看出了她的为难,冷笑道:“如果没有赖以庇佑的靠山,公主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空架子而已,虽然现在靖江王爷没有动公主,可你毕竟不是他的亲妹妹,将来呢?谁能保证?太子若是靖江王爷的亲生儿子,靖江王爷会任由他这样放纵吗?他心机如此深重,想要扳倒这样的人,自是要付出非一般的代价,只不过是忍辱负重而已,公主,你要知道,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受,才能成就常人不能企及的高度,为了光复皇室正统,公主受的这点委屈算的了什么?只要夏侯府一除,靖江王爷没有了倚靠,届时我南清国发兵,靖江王爷自是不足为患!” 说到此,他有意停顿了片刻,见长宁眉间有顿悟之色,才道:“大夏的安危可就全维系在公主一个人的身上了,公主放心,你不需要忍受太久,拔开云雾见青天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长宁公主沉思了许久,才道。 “公主别无选择,明明可以有所作为,却贪图安乐,任由大好河山落入贼人之手,公主可就是千古罪人,如果答应我们的条件,以后公主美名必将千古流芳!” 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长宁公主最终下定了决心,对方什么都替她想好了,如何打入夏侯府的内部,如今取得夏侯府的信任,包括惊险无比的苦肉计,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 长宁公主的伤势太重,恢复得很慢,一到下雨天的时候,疼痛得更加厉害,只能安慰自己,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才能使得心中的怨念得以慢慢平息! 讨好情敌和一直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男人,这件事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更不是一直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以做到的,但是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和流芳千古,长宁公主拿出了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潜力,居然将一件件事情做得如此完美,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难怪那黑衣人说,人在逆境的时候,会爆发出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力量! “公主,夏侯夫人来看您了!”一名宫女恭恭敬敬禀报道。 长宁的表情变化只在须臾间,可能因为她毕竟是皇家出来的人,有些东西天生就会,以前只是没有合适的土壤而已,现在她不能站在母后和皇兄的庇佑之下,必须要站出来令大夏皇室回归正统! “快请夫人进来!”长宁虚弱道。 夏侯夫人在宫女的带领下入内,见到长宁公主正准备起身,忙阻拦道:“你快快躺下,不可乱动,今日可好些了?” 长宁公主乖巧道:“多谢夫人,已经好多了!” 夏侯夫人慈和道:“我带了些滋补之物来,已经命宫人去熬了,待会就可以吃了,你需要多吃些东西,身子才能好得快 !” 长宁公主道:“夫人厚爱,长宁无以为报!” 夏侯夫人微笑,忽然叹了一口气,长宁小心翼翼地观察,发现她面容隐有怒色,问道:“夫人是不是在生长宁的气?” 夏侯夫人忙道:“不关你的事,不要多心,你好好养伤!” 长宁却不依,“莫不是又因为我,府里出了什么事?” 夏侯夫人沉默,一想起唐诗就怒气难消,现在已经公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阿砚也完完全全站在她一边,事情还得从昨晚说起! 元帅昨天回府之后,对她说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用膳了,命儿子儿媳带孙子孙女一同过来用膳,夏侯夫人知道元帅有言和之意,虽然她最近对唐诗意见很大,但是也不好公然忤逆丈夫的意思,便点头应允了,谁知,这个饭不吃还好,吃的她更加火大! 最近因为长宁公主的事情,府里闹得很不开心,一起用个家宴也好,到底是一家人! 傍晚时分,阿砚携唐诗一同而来,卿儿一见祖父祖母就欢呼道:“祖父,祖母!” 夏侯夫人见了孙女,难得地笑了一下,假装没有看到唐诗,爱怜道:“卿儿真乖!” 骥儿还小,吃完奶之后,一会就睡着了,云姨抱了下去! 家宴的气氛微妙而尴尬,夏侯夫人和唐诗基本不说话,只有卿儿欢快的笑声不时响起,活跃了气氛,使得没那么压抑! 小孩子毕竟孩子心性,一会就觉得光吃饭没意思了,就跳下了席位,闹着要出去玩。 唐诗本来也不想吃饭,便起身道:“你们慢用,我先出去了!”说完就要走! “站住!”夏侯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脸色极为不善,“有长辈在,岂能有晚辈提前退席的道理?” 夏侯砚出声道:“卿儿不懂事要出去玩,阿诗去陪他,有什么不行吗?”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夏侯夫人对自己唐诗忤逆她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唐诗手心一紧,当即拂袖而去,为什么她就得一直忍让?难道她就没有喜怒哀乐吗? 见阿砚这一次居然又是毫不选择地站到了唐诗一边,夏侯夫人又急又气,第一高门夫人,到头来连个贴心的儿媳妇都没有,对唐诗的意见与日俱增。 比起唐诗,现在的长宁就懂事多了,识得进退,尊卑有序,完全不像唐诗,仗着阿砚的*爱,居然敢在她面前大声?真是世事弄人,夏侯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还会有对长宁满意的一天? 夏侯砚重重放下筷箸,俊眉紧皱,“娘,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 “我无理取闹?”夏侯夫人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不管她以前是什么人,只要现在是夏侯府的儿媳,我身为婆婆,管教她是应该的!” 夏侯砚见下人皆是惊惧的眼神,冷冷道:“都给我滚出去!” 四周伺候的下人都忙不迭地跑了,主子吵架,害怕殃及池鱼! “你管教阿诗管教得还少吗?你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夏侯夫人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长宁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身为夏侯府的主母,只不过是留她在府中养伤,却遭你们个个冷眼,甩脸色给她看,逼得她带着重伤回宫,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夏侯砚不悦道:“你把长宁当成儿媳疼爱,你有顾忌过阿诗的感受吗?” 夏侯夫人一怔,“我这样做自有我这样做的道理,危险之时,也只有长宁这孩子记得我,我疼她是应该的,那个时候唐诗又跑到哪里去了?” 夏侯砚脸色阴霾,“阿诗又没有三头六臂,她也不过是一弱女子,她拿什么去保护你?再说,还有卿儿在!” 夏侯夫人冷哼一声,“长宁有能力保护我吗?长宁有三头六臂吗?” 见夏侯砚脸色阴沉,再看着门外空庭,唐诗早不见了踪影,夏侯夫人怒不可遏,“阿砚,你*爱唐诗没有关系,可是我们夏侯府可不是没规矩的人家,她如此忤逆长辈,目中无人,我教训她两句,她竟然甩手离去,这都是你纵容的结果!” 夏侯砚薄唇紧抿,缓缓道:“阿诗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有了长宁,就把阿诗忘得一干二净,全然不顾及她也有感情,她这些年在夏侯府的付出,在你眼中竟无一点是处,动辄得咎,你叫她如何能不心寒?” 夏侯夫人不甘示弱,高声道:“夏侯砚,你…” “够了!”夏侯元帅一拍桌案,惊得酒浆四溢,碗碟坠地,哗啦一声响,“你们有完没完?” 面对丈夫从未有过的怒色,夏侯夫人不敢再说话,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夏侯元帅起身,拂袖而去,夏侯砚随后而去! 片刻之前,还是言和的家宴,现在曲终人散,一片狼藉,只剩下夏侯夫人呆立当场。 长宁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心中暗自得意,表面上却道:“少夫人其实挺好的,夫人你切莫再因为我的事情而怪罪少夫人了,毕竟家和万事兴!” 夏侯夫人的怒气在长宁处渐渐得到平息,缓缓闭目,轻抚眉心,却没有发觉长宁深藏眼底的笑意! --- “长宁的突然转变不可能不引起你的怀疑,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唐诗一边梳头,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答反问。 唐诗道:“长宁的伤口力度拿捏得如此之好,实在让我不得不起疑,虽然我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可我对剑伤并不陌生,这不仅仅要武艺高强,还要训练有素的人才能做到,由此可见,这人绝对是个难得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想要长宁一个弱女子的命易如反掌,干吗还偏偏留下一线生机?除非别有所图!”让她真正对长宁起疑的就是圆觉寺的那次刺杀,那伤口,只要多刺一点点,长宁必死无疑,可就是那么恰到好处,引起了她的注意,难道这一切是精心安排好的? 夏侯砚微笑,目光赞赏地看着唐诗,良久才开口,“我怀疑她和南清国勾结在一起!” 南清国?唐诗暗忖,之前长宁数次来到夏侯府,不过是前期铺垫,建立和夏侯府良好的关系,所以夏侯夫人会邀请长宁一道同行,然后顺道“救”了夏侯夫人? 唐诗不解,“那为什么你们查出来刺客是郦家余党?” 夏侯砚道:“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表面?唐诗一愣,“莫非你们想将计就计?” 他不置可否,将唐诗揽到怀中,话锋一转,“你和娘接触得还太少,她这样偏执的人,除非亲眼认识到长宁的真面目,否则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为什么会这样?”在唐诗的心中,娘虽然性格强势,却并不是完全无理取闹的人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 夏侯砚凝视唐诗,眼底有淡淡哀伤,“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等以后有了闲暇我再告诉你!” 第十一章 清君侧 云姨看着小姐不高兴的脸,叹了一口气,劝道:“小姐,你就别再和夫人生气了,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对我们没有好处!” 唐诗哭笑不得,“我哪里是想和她生气?我尊敬她都来不及,分明是她看我不顺眼,无论我干什么,她都能挑出错来,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我生气都不行吗?” 云姨奇道:“我记得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会突然变了?”夫人以前虽然不怎么喜欢小姐,可至少还能维持平和,到底是大家夫人,怎么也能做到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尤其是小姐先后生下一双子女之后,夫人和小姐的关系几乎进入了蜜月期,连她都以为,夫人终于放下以前对小姐的种种芥蒂了,怎么会突然来这样一个惊天大逆转?现在关系忽然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糟糕,听说夫人这一次气得不轻,又和少将军吵架,惹得元帅震怒,一家不欢而散! 唐诗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在她心里,我始终是个外人,也可能因为长宁的舍身相救带给她太大的震撼,毕竟人都会以为患难时能不离不弃的才是真心敬她爱她的人,而我平日虽然做了些表面功夫,可是关键时刻就能看出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护她了,在这样的检验面前,我完败了,所以她情感的天平一下子就偏向长宁了!” 云姨皱眉道:“夫人还是想把长宁公主娶入府中?” 唐诗点点头,“是啊,我这个儿媳她不满意,所以就要另外去找满意的儿媳,长宁那么得她的欢心,她想为阿砚娶长宁入府,我自然是最大的阻碍,所以怎么看我都不顺眼了,不过也可能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但是我并不是很有兴趣,反正夏侯府这么大,就算关系闹僵了,也不至于天天见面!” 云姨无言以对,沉吟许久,叹道:“小姐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担心少将军夹在中间难做,小姐那么爱少将军,也不希望家宅不宁!” 唐诗默然,幸福曾经被自己真真切切握在手心,不是镜花水月,不是幻梦一场,可是如今,自己也沦为感情的失控者! 从小到大,一直喜欢有家的感觉,一直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自从嫁入夏侯府之后,从心底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明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也能做到发自内心地尊敬她,希望有一天她会接受自己,也曾有过这种幻觉,这种幻象,现在却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阿砚说,娘很固执,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就算告诉她长宁恐是别有用心,不但不会招来好,反而会落下背后嚼舌根的恶劣印象,她本来对自己印象就已经够恶劣了,何必去自讨没趣? 曾经以为阿砚阵亡,爷爷坚持要自己回乾国去,可是那个时候娘说的也是两个孩子要留下,至于自己,去留自便,自己多少忠贞的誓言在她面前并不那么可靠。 此刻,唐诗忽然强烈地思念远方的爷爷,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只有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如同寻常人家一个慈祥的爷爷,满目殷切希望! 唐诗站起身,看向远方,恢宏的夏侯府,亭台楼阁,岸芷汀兰,精美回廊,荷塘月色,应有尽有,可尘寰中的故事,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有清新就有晦暗,有明丽就有风雨,聚散离合便是真正的生活,风花雪月再美,也会有淡淡的哀伤,也许这就是生活,唐诗微笑,这算不算是自己的顿悟? --- 果然如同唐诗预料的那样,夏侯夫人只有在想念孙子孙女的时候,才会派人把卿儿和骥儿带过去住几天,直到唐诗这边派人去接,或者孩子想念娘了,她才会派人送回来,这样的情形,周而复始,夏侯夫人连她的面也不想见,估计也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去,在深秋的一天,凌晨五更时分,唐诗尚在梦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唐诗睡眠极浅,睁开眼睛,看见夏侯砚已经起身,很是奇怪,“这么早起来干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到上朝的时间! 夏侯砚见吵醒了唐诗,坚毅神色变得柔软,忽然俯身在唐诗额头上印下一吻,轻描淡写道:“宫人来宣我现在进宫!” 进宫?唐诗的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翻身坐了起来,心口阵阵翻涌,一边为他更衣,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握了握唐诗的手,“康亲王爷动手了!” 唐诗动作一顿,他以前说过,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现在终于回来了?康亲王爷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权谋,意味着杀戮,意味着争夺,而这些事情,每一件他都搅在其中,与之密切相连,以后会发生什么,唐诗不愿去想,是不是又意味着别离即将到来? 夏侯砚的目光停留在唐诗身上,怜惜之色掠过,似是宽慰道:“我一会就回来!” --- 在大夏江山安享了并不是太久的太平之后,又起风云,一道加急文书紧急送到宫中,销声匿迹许久的康亲王爷向南清国借兵十万,打着“诛歼佞,清君侧”的旗号,浩浩荡荡向大夏进发,来势汹汹,重臣们连夜被召到宫中,商议对策! 太子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面,睡眼惺忪,满脸困意,哈欠连天,一旁站着神色凝重的靖江王爷,黑金蟒袍,王冠广袖,俨然已经成为朝堂的主心骨! 兵部尚书率先出列道:“启奏太子殿下,逆臣景晖率十万大军向我朝进发,边关告急,请速发救兵!” 兵部尚书此言一出,一时间,朝野哗然,康亲王爷景晖,毕竟是涉及谋逆的叛臣,这个名字该忘记的人都忘得差不多了,没忘记的人也不敢再去提起,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众臣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康亲王爷打着“诛歼佞,清君侧”的旗号,谁是君侧?自然是靖江王爷了,还有夏侯府,一场看似正义的战争实际上不过是兄弟皇权之争! 所谓的清君侧和谋反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靠战争获得权力,可是在糊弄老百姓上面是完全不一样的,清君侧并不反皇帝,而是要除去皇帝身边的佞臣,是正义之师,而谋反则是上从上反到下,包括反皇帝,相比清君侧,谋反的风险大得多。 清君侧师出有名,而且还可以获得沿途地方官员的支持,这个康亲王爷,实在是歼雄式的人物! 靖江王爷轻轻咳嗽了两声,虽然极轻,可是足以使得金銮殿陷入一片沉寂,无人敢再喧哗! 兵部尚书再奏道:“军情十万火急,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可是众人瞩目的太子因为睡眠不足,所以精神不振,平日的繁杂琐碎政务都是十三皇叔帮他处理,他对这些事情也几乎是一窍不通,现在满朝文武都等他拿主意的时候,他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十三皇叔。 宣贵妃的父亲,太子的外公宣定候见状,真是恨铁不成钢,这个太子外孙实在太不争气了,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储君的样子?现在他手中权力被架空,就指望着太子励精图治,早日有翻身的时候,可是现在面对边疆染血,烽火连天,太子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实在让人又心痛又愤慨! 太子接触到外公又爱又恨的目光,立即将眼神移到了别处,他也有他的苦衷,以前是母妃在世的时候,一直逼他读书,逼他学习治国之道,无趣透顶,如今母妃不在了,他虽然伤心,可是也因此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同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鸟儿一样,唯一觉得不开心而且可恨的就是这国家大事实在令人烦忧不已。 原来母妃教导他一定要以登上太子之位为己任,他也一直以为做太子是一件威风八面的事情,可是真正做了太子之后才知道,每日面对内务府谏史官们没完没了的禀报启奏,他觉得实在烦闷无趣,还好诸事有十三皇叔打理,他只负责享受就行,要是没有十三皇叔,闷也闷死他了! 谁知,现在刚刚清平没多久,就又起了刀兵之祸,这些事情,他不懂也没心思管,能拿什么主意? 今天一大早就被人从龙*上拽了起来,听着满朝文武絮絮叨叨的声音,耳边嗡嗡作响,烦不胜烦,困意越浓,实在想睡觉,便起身道:“本太子累了,这些事情就全权交给十三皇叔决断!” 太子撒手不管,丢下一众朝臣面面相觑,还有宣定候又气又无奈的眼神,万般不甘道:“臣遵旨!” 靖江王爷寒声道:“逆臣景晖,引狼入室,祸及苍生,如今边关告急,众位大人可有什么御敌良策,以安社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夏侯父子身上,这种事情当然只能是三军统帅拿主意,夏侯尚也不负众望,沉声道:“十万大军如今已经渡过渭水,臣愿领兵出征,御敌于海门关外,请王爷恩准!” 第十二章 出征 厢房中,唐诗给夏侯砚收拾行囊,拿出一件精致的战甲,真希望它能够被尘封起来,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这副战甲,是他弱冠的时候,公公命人特别制造送给他的礼物,泛着银色的光,幽寒森冷,一眼便是心底生畏,是将军之物! 夏侯砚忽然抱住唐诗,声音低沉而平静,“不要难过,我会回来的!” 一句话让唐诗眼底发热,隔着衣裳,依然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忽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身子微动,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军中不允许携带女眷,最重要的是,那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有的时候,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经历刀兵之祸,战火纷飞,见识那些生离死别!” 唐诗微笑,轻嗅他阳刚炽热的气息,与他十指相扣,“我想见康亲王爷一面,想当面问他,当年舅舅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舅舅死时,康亲王爷虽然尚未弱冠,但是在皇家,这个年龄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尤其是康亲王爷这样处心积虑的人物,不成功,则成仁,想要生擒这样的人,难度太大,她也想解开一直以来的疑惑而已,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夏侯砚沉声道:“现在不行,父亲和我同时离开,你要留在京中,以策万全!” 唐诗心底一涩,将头埋到他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潮湿,“你是说长宁?” 夏侯砚感受到唐诗微微颤栗的双肩,柔声道:“虽然我怀疑,可是没有抓到半点证据,她到底是一国公主,没有确凿证据,也不能贸然行事,所以你要留在京中,见机行事!” 唐诗想起这些诡谲不明的事情,就觉得心绪翻涌,若是长宁公主的目的只是为了讨好夏侯夫人,入主夏侯府的话,那还好说,那若不是这样,如果她是南清国的内应,那影响就太大了,这件事背后一定有着特别的阴谋,她处心积虑,到底想做什么? 唐诗抬眸,看着他的俊朗侧影,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神,做不到洞察一切,所以只能将这些事情交给自己,他才能安心去往前方,没有后顾之忧! 夏侯砚道:“娘那边我会……” 唐诗伸手堵住了他下面的话,“你放心,与军国大事相比,这些府中之事都只是小事,我也不过是惩一时之气,难道还能因小失大?” 他久久凝视唐诗,哑然失笑,“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有爱,有恨,有怨,有释,真实,醉人!” --- 夏侯夫人正在给夏侯元帅收拾东西的时候,婢女禀报,“少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夏侯砚挺拔的身影已经掀起卷帘,“娘!” 夏侯夫人看着一身戎装的儿子,有些伤感,低声道:“明天又要走了?”想起上一次差点没回来,夏侯夫人就不愿意他又出征,可是身为臣子,这些命运又岂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夏侯砚挥手屏退了下人,出乎意料地给娘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笑道:“娘辛苦了,歇会吧!” 夏侯夫人佯怒道:“无事献殷勤,你不是一直都只懂得疼夫人的吗?如今怎么还知道对娘好了?” 夏侯砚微笑,“我又要出征了,自然心疼娘在府中为我们日夜担忧,终日提心吊胆,儿子敬娘一杯茶是应该的!” 最近一直吵架,蓦然听到这么贴心的话语 ,夏侯夫人一时心底酸热,浅浅啜了一口,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莫不是怕你走了之后,我会欺负唐诗?所以赶来讨好我?” “娘多虑了!”夏侯砚笑道,阿诗又岂是那种等着别人庇佑的弱女子? “这就奇了!”夏侯夫人似笑非笑,“你以前出征之时,可是不会专门来找我,此行却又不是为了唐诗,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侯砚淡淡道:“我答应过乾国皇帝,不让阿诗在这边受任何的委屈,娘和阿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没有谁欺负谁一说,所以也无所谓讨不讨好娘,其实今天我是专门来向娘辞行,别无他意!” 夏侯夫人一怔,想起那个传说中戎马一生的皇帝,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几分,脸上的倔强渐渐软了下来,阿砚来辞行,让她平添离殇,心中酸涩,沉默了许久,才叮嘱道:“早点回来!” --- 三日之后,依旧是祭祀皇天后土,薄酒祭天,太子亲率文武百官送行。 依旧是平叛,敌手也是同一个人,唐诗恍然觉得这一幕似乎一直都在重演,心底喟然,也不知道这漫长无涯的一生,这样的离别还要经历多少回? 这样的情景唐诗也不陌生,送走了公公和阿砚,心情沉重地回到府中没多久,许久未见的长宁公主竟然登门造访,唐诗有些意外,“公主重伤未愈,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到夏侯府?小心感染了风寒!” 长宁公主微笑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休养,又蒙夫人多番照顾,已经好多了,只是许久没见卿儿了,很想念她,所以不请自来,少夫人不会怪我冒昧吧?” 唐诗淡笑,“蒙夫人照顾”,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吗?不过她也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笑道:“公主终究金枝玉叶,还是小心为妙!” 长宁道:“少夫人不必担心,卿儿呢?” 长宁的声音不复以前的张扬,脸色苍白,没有了以前的红润莹亮,反而带着一种淡淡晦暗之色,唐诗道:“卿儿在娘那边,公主莫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所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长宁公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夏侯夫人沉静优雅的声音,“公主重伤未愈,身子自然不适了,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唐诗和长宁公主一同起身,唐诗微微颔首,并未说话,长宁柔声道:“长宁见过夫人!” 夏侯夫人的目光落到长宁身上,温声道:“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怎么来了夏侯府也没有及时通知我?我还是听下人们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所以过来瞧瞧!” 长宁虽不及以前神采飞扬,笑意盈盈,可是眼中依然是乖巧可人的神色,“长宁知道,这个时候夫人一般都在午休,所以不敢打扰!” 夏侯夫人微笑颔首,这种满意的神色唐诗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以为意,视而不见! “长宁姑姑!”卿儿欢快地跑了过来,“那边的花开了,好漂亮,我娘说叫一品红,我带你去看看!”卿儿从小就是小话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了久未蒙面的长宁姑姑,更是兴奋不已! 长宁对夏侯夫人一笑,又看着许久未见的卿儿,十分温柔,“好啊!” “卿儿慢点,你长宁姑姑的身子还没好!”夏侯夫人叮嘱道。 “知道了!”卿儿清脆悦耳的童声已经到了远处! 看着花丛中欢快的卿儿和长宁姑姑,卿儿头上的娃娃髻甩来甩去,煞是可爱,欢声笑语,夏侯夫人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唐诗观察着眼前的情景,忽不经意道:“卿儿如此喜欢长宁公主,如果公主能一直住在夏侯府就好了,我想卿儿一定很高兴!” 夏侯夫人神色一变,十分疑惑,唐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蹙起纤纤细眉,神色严肃看向唐诗,“你在说什么?” 唐诗转身面向夏侯夫人,“阿砚出征了,倩然又出嫁了,这偌大的夏侯府,只剩下孤单和寂静了,长宁生性活泼,外向开朗,若是她住进来的话,我想府里一定会热闹许多,卿儿也能多个玩伴了,娘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夏侯夫人一怔,不知道唐诗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字一顿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唐诗道:“娘有所不知,这段时间我已经想通了,整件事都是我的不对,我任性妄为,触犯了娘,长宁公主是娘的救命恩人,我却因为一己之私,对她冷言冷语,多不待见,可是长宁却丝毫和我不计较,依然对卿儿疼爱有加,我自惭形秽,心中甚为不安,希望娘能原谅我!”说完,向夏侯夫人深深一拜! 听到倔强傲慢的唐诗这样说,夏侯夫人一直紧绷的脸色舒缓了些,淡淡道:“你是夏侯府的少夫人,又是卿儿和骥儿的娘,要有容人之量,不可心胸狭隘,长宁和你一样是公主,你要是当做妹妹一般看待,这府中也多些和睦,少些纷争,我也少操些心!” “娘教训的是!”唐诗始终没有抬头,婉声道。 云姨在唐诗身后,听得触目惊心,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夫人这分明是暗示要娶长宁公主入府,这是小姐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为什么反应如此平静? 看到小姐深不见底的眼眸,云姨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一向不喜欢低头的人如今竟然轻易妥协,而且听夏侯夫人的意思,长宁公主入府之后,还是和小姐平起平坐,没有妻妾之分,可是为什么小姐脸上没有一丝愤恨之色,只是一片淡然,还是因为少将军出征之外,小姐给他一个安定的后方,免他后顾之忧? 第十三章 监视 夏侯夫人想不到事情居然比自己想象的顺利多了,阿砚一走,唐诗失去了靠山,倒也懂得退势自保,早这样想不就没事了?阿砚还能天天在府中陪着她? 既然府中已经没有了障碍,夏侯夫人盛情挽留长宁住在夏侯府养伤,唐诗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恶语相向,不冷不热,长宁公主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如此打扰了!” 卿儿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长宁姑姑,卿儿以后常常来找你玩好不好?” 长宁看着卿儿可爱的小脸,温柔笑道:“好啊!” 夏侯夫人笑道:“卿儿,你姑姑身子还没完全好,不能打扰姑姑休息,知道吗?” “卿儿知道了!”卿儿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夏侯夫人吩咐下人给长宁准备寝居,还叮嘱道:“你以后把这里当成自己府邸一样,千万不要见外!” 这么明显的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长宁公主脸色一红,嗫嚅道:“多谢夫人!” 她一边答应,一边不着痕迹地瞥向一边的唐诗,唐诗脸色有些不自然,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道:“娘说的是!”唐诗这样的表情让长宁公主瞬间觉得扬眉吐气! 夜晚,黑暗四处飘散开来的时候,一切都陷入了沉寂,长宁公主却睡不着,躺在*上想心事,相比公主寝宫,她的确更喜欢夏侯府,这里虽不是繁华宫殿,可是名门气派,琼楼玉宇,处处巧夺天工,也没有埋没她公主的身份,还有夏侯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夏侯砚的气息,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完全忘记这个痴恋多年的男人! --- 两日之后的一个夜里,长宁昏昏欲睡之时,一阵熟悉的低笑声从暗处发出,一听到这个声音,长宁就浑身激灵,蓦然睁开了眼睛,皱眉不悦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黑衣人淡淡一笑,“公主住在夏侯府又不是什么秘密,想要知道又有何难?” 长宁公主坐了起来,“这里可是夏侯府,你也敢闯进来?” 黑衣人冷哼一声,“皇宫大内我都敢来去自如,更何况区区夏侯府?夏侯尚和夏侯砚都不在,只剩下一帮女眷,有什么好畏惧的?又岂能阻止得了我?” 每当这个人在的时候,气氛就很压抑,长宁公主的好心情也无影无踪,怒不可遏,“本公主这么信任你,可你居然骗我?” “公主何出此言?”面对长宁的怒意,黑衣人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 “你说你是南清国的人,可是你实际上授命于景晖,现在景晖率军来犯,你还说什么是为了皇权回归正统?景晖这样做和十三皇兄谋朝篡位又有什么本质的分别?” 黑衣人不怒反笑,“谁说康亲王爷是想谋朝篡位了?” 长宁一愣,随即愤恨道:“还说不是?景晖又不是没有篡夺过?我母后就是死于那场宫变,景晖就是罪魁祸首,如果当时知道你是景晖的人,我绝对不会和你合作!” “哈哈,公主想岔了,也误会我们的诚意了!”黑衣人依然非常淡定! “还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长宁公主把手中的袖帕拧成了一股绳,显示她心中的怒意! “我们南清国发兵助公主一臂之力,十万大军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只要南清军一进入大夏境内,异邦入境,必定会引起大夏军民的强烈抵抗,可康亲王爷是大夏皇族之人,以 ”清君侧“的名义进军,这场战争就转变为大夏内部的战争,阻力就小得多,公主有所不知,一场战争若不打着正义之师的名义,首先从气势上就输了,这只是战争的策略而已,所以我们只有借用康亲王爷的名义!” 长宁公主似懂非懂,“真的?” “那是自然,只要除去了夏侯父子,靖江王爷就不足为患,只要等到贵国皇上醒来,一切自有分晓!” 夏侯父子?长宁公主一怔,默然不语! 见长宁公主神色纠结,黑衣人冷笑道:“公主莫不是还舍不得夏侯砚?” 长宁公主脱口而出,“没有!” “公主不要口是心非,为成就大事,必须除掉夏侯砚!” 长宁公主抿紧朱唇,忽然满含恨意地看着黑衣人,“十三皇兄虽然是我的仇人,可景晖也是我的仇人!” “公主此言差矣,但凡想成大事,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若是把所有人都当做仇人,公主不过是孤家寡人,势单力薄,又能做什么?不要惩一时意气,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认清楚你现在最大的仇人是靖江王爷和夏侯府,而不是别人,实不相瞒,当年所谓的宫变实际上另有隐情!” “怎么说?” “这件事我就不想代劳了,如果公主有兴趣的话,康亲王爷倒很想见公主一面!” 长宁公主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他还敢来见我?” “无愧于心者,自然无所畏惧,康亲王爷没什么好怕的?公主到时候见了他,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长宁公主不敢相信,冷笑道:“你们都是别有用心,一个个都在欺骗我,我怎么能信任你们?” “事到如今,公主已经别无选择,如今夏侯夫人这么喜欢你,你在夏侯府过着座上宾的生活,地位比少夫人唐诗还要高,你应该知道这是因为你用生命检验了你的忠诚,否则以夏侯夫人的个性,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放下对你的成见,若是她知道所谓的挺身而出不过是一场戏,你说…她会不会饶了你?像夏侯夫人这样的贵妇,恐怕不会放过任何欺骗她感情的人,就算你是公主也一样,没有权势庇佑的公主,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难道你会傻到以为夏侯夫人会忌惮你公主的身份?” 长宁公主脸都气绿了,又觉得伤口隐隐作痛,狠狠道:“你这个混蛋!” “混蛋?”黑衣人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既然上了船,公主只能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想要下船,下面全是激流涌动,处处暗礁,一下去就性命不保,公主自己想清楚!”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让长宁公主差点将嘴唇咬出了血,黑衣人忽然不经意道:“如今唐诗似乎对你的态度变了?” 长宁公主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要夏侯砚不在府中,唐诗又岂是夏侯夫人的对手?这府里毕竟还是夏侯夫人说了算,唐诗若想过得自在,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夏侯夫人对着干,转变对我的态度,讨好夏侯夫人,才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黑衣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听到了外面侍卫巡逻换岗的哨声,脸色微变! 长宁公主也听到了,叮嘱道:“这里是夏侯府,你以后不要来了,若是引起他人的怀疑,我们就前功尽弃了,还有你要尽快安排我和景晖见面!” “好,有什么消息,我会给你飞鸽传书的!”黑衣人的声音随着人一起消失在夜空中! --- 与此同时,婢女青丝神色匆匆来到少夫人的寝居,低声道:“奴婢奉少夫人命,守候在长宁公主庭院之外,发现今夜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进了长宁公主的房间!”青丝会武功,为人机灵,是唐诗身边的人,也是唐诗特地安排在长宁寝居之外伺候的人! 果然如此,唐诗并不意外,她很想知道和长宁暗中联系的人是谁,到底在图谋什么? 青丝见状道:“要不要奴婢靠得再近一点,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唐诗抬手制止,“不,敢闯入夏侯府的人自是有足够的胆量,足够高强的武艺,你要是离得近了,一定会被他发现的,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起了疑心!” “是,奴婢明白!” 唐诗沉吟片刻,道:“去侍卫长那里传达我的命令,从明天开始,加强府内的警戒,不能让任何人闯入夏侯府!”看来这人和长宁暗中联系不是一次两次了,留长宁在府中养伤,看似是妥协,实则是更好地观察长宁的一举一动,还真以为夏侯府是菜园子,可以任人来去自如? --- 果然没过多久,青丝又有了新的发现,“府中加强了戒备,没有人再闯进来,可是奴婢发现有飞鸽传书,要不要截下来?” “不要,看过信的内容之后,就还回去,以免打草惊蛇!” “是,奴婢明白!” 青丝离去之后,云姨狐疑道:“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她费尽心机潜入夏侯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唐诗起身,语气散漫,“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位贵客!” 唐诗带着云姨等人去往长宁的寝居,见她气色好了很多,长宁看向唐诗,热情道:“少夫人来了?” 唐诗看长宁一副乖巧的脸,心中冷笑,不就是比演技吗?看谁演的过谁?“是啊,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公主不要在意!” 长宁公主忙道:“姐姐你折煞我了!” 姐姐?唐诗一愣,连称谓都变了?却不动声色,语气遗憾,“但凡打仗,归期根本无法计算,公公和阿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今这府中就只有娘和我,还有你,以后还要仰仗你多关照我,你受之无愧,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 长宁公主心中暗自得意,唐诗的认清形势让她更加确定夏侯夫人在夏侯府独一无二的地位,这个才是她真正的目标,表面上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 第十四章 筹谋 冬天的风有些寒冷,夹杂着枯黄的落叶纷飞,唐诗站在芙蓉树下,衣袂翩飞,长发飞扬! 一刻之后,身后传来熟悉调侃男声,“好久不见了,阿诗妹妹!” 唐诗莞尔,回过头去,看向久违蒙面的浩远哥哥,一身浅灰色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蓝色兽纹玉带,风度翩翩,从容不迫,手中居然还拿着一把羽扇,一副完完全全的文人雅士的模样,笑道:“好久不见了,浩远哥哥!” 谢浩远在唐诗面前,很快丢失了风仪,露出了原形,斜斜地在唐诗面前坐下,熟练地翘起了二郎腿,慵懒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这个哥哥,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派人来请我,我可是本能地觉得没好事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唐诗忍俊不禁,给他沏了一杯茶,寒暄道:“时雨还好吗?” “好,怎能不好?如今的我,每日高*暖枕,*在卧,别有一番情趣,还得多谢你的玉成!”他品了一口茶,满口芬芳,香气四溢! “我也很久没有去看舅母了!”唐诗婉然一笑。 “记得就好,还以为你攀了高枝就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谢浩远邪邪道。 “三舅舅!”云姨带着卿儿过来,谢浩远怜爱地扯了扯卿儿的小辫子,夸张道:“哇,这么久不见,你又长大了这么多,快让三舅舅抱抱!” 卿儿抱住谢浩远的脖子,嘟起小嘴,“三舅舅可是很久没来找卿儿玩捉迷藏了!” 云姨笑道:“小郡主,要是三舅舅整天来陪你玩,以后你可没有小妹妹陪你玩了!” 卿儿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天真道:“没有就没有,卿儿就是喜欢和三舅舅一起玩,还是三舅舅好,不像二舅舅,整天板着脸!” 一席话让众人皆笑,唐诗对云姨道:“你们先下去,卿儿,娘有话要和三舅舅说,等三舅舅忙完了,就去陪你玩好不好?” 卿儿十分不满,小嘴一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被云姨拉走,一边走一边回头,“三舅舅,卿儿等你,你要快一点!” “一定一定!”谢浩远豪爽地保证道。 卿儿的小辫子随着活泼的小身影一跳一跳的,吸引了谢浩远的眼睛,调侃道:“我看卿儿你比小时候还可爱,希望长大了不要变成你这个样子,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唐诗不屑道:“你那个时候又能有多大?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谢浩远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说来也怪,我刚才在你府中居然意外地看到一个人,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次眼睛,才发现没有看错,我现在又怀疑是不是眼睛出毛病了,怎么会看见她呢?”他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揉眼睛。 “别揉了,你没有看错,长宁公主最近的确住在我们夏侯府!”唐诗不紧不慢道。 谢浩远立即收敛了戏谑之色,叹道:“高傲的公主还是一如往昔啊,见了我,一脸厌恶之色,幸亏我没娶她,否则现在一定过得苦不堪言,叫苦连天,看来这世上也只有夏侯砚能入她法眼了!” “要是仅仅如此还好了,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事情罢了,上不了台面而已!”唐诗淡淡道! 谢浩远怔怔看向唐诗,“你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入府,莫非有别的打算?” 唐诗缓缓道:“此时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谢浩远嘴角弯起揶揄的笑意,“每当需要考验一个人的口才,而这个人又刚好江郎才尽的时候,就会拿这句话出来搪塞,我在翰林院见得多了,想不到一向伶牙俐齿的阿诗妹妹如今也落了俗套!” 唐诗忍俊不禁,只好将事情言简意赅地和他说了一遍,这个表哥聪明过人,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就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谢浩远恍然大悟,念念有词,“原来是这样,你那同样高傲的婆婆的心都被这个新儿媳占满了,这样下去,以后可没有你的位置了,不过照你所说,长宁公主还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唐诗淡淡道:“她是什么人?我虽不说百分之百了解,起码也能猜出个*不离十,出了名的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如今竟然能这样忍辱负重,以身犯险,这份隐忍,这份心机,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要是早有这么聪明的话,以她尊贵的身份,早就得到阿砚了!” “所以你是怀疑她背后有人在出主意?她不过是在幕前表演而已?”谢浩远很快就听出了唐诗的弦外之音! “不是怀疑,是肯定,有的时候做戏做太过头了,也会引起人的怀疑,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她的确和一个很神秘的人在暗中联络!”唐诗道。 谢浩远狐疑道:“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我怀疑是康亲王爷,或者是他的代言人,总之一定和他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能让一个骄傲的公主短短时日之内焕然一新,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尤其是生活在繁华锦地高高在上的长宁公主,我和康亲王爷打过交道,这个人心机极重,而且比谁都了解长宁,以他的能力和谋略想要打动长宁不是难事!” 谢浩远“哦”了一声,忽然幸灾乐祸道:“那你可要惨了,如今夏侯砚不在,你这个婆婆是怎么看长宁怎么满意,都已经接到府中来了,不管长宁有什么想法,夏侯砚必定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长宁和康亲王爷的联手,康亲王爷得到权势,长宁得到夏侯砚,各得其所,完全有可能啊!” 他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惹得唐诗目露凶光,忙道:“言归正传,找我什么事?你一找我,我就知道我逍遥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唐诗也不客气,“我近期想离京一趟,有些事情要拜托你!” “要去哪里?” “海门关!” 谢浩远不悦道:“那个地方如今硝烟弥漫,哀鸿遍野,你放着这锦衣玉食优越的日子不享受,难得是嫌命太长?” 唐诗不理会他的揶揄,“我有正经事,也事关舅舅当年的死因!” 谢浩远脸色立即凝重起来,这件事阿诗和他说过,“你怀疑是康亲王爷?” “对,这个人诡计多端,难以琢磨,不过也不仅仅如此,还有别的原因!” “你干吗说一句停一句,一气说完不行吗?” 唐诗看着落叶翩飞,声音沉沉,“我担心我爷爷会有所行动!” “趁火打劫?”谢浩远撇撇嘴! 唐诗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谢浩远得意一笑,“敌国相攻,我国之福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我可没有说错!” 见唐诗沉默不语,谢浩远又道:“两国联姻只是一种手段,却不能保证一定相安无事,乾国皇帝戎马一生,开疆拓土,威震四海,乾国才有今天的盛势,虽然他可以保证你这个孙女绝对平安无事,可不代表他愿意放弃大好的利益,我说的对吗,阿诗妹妹?” 唐诗狠狠看他,笑道:“我要是倒霉了,你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谢浩远开始悠闲地喝茶,长叹一声,“说的有道理,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离京之后,你想办法保护好夏侯府,保护我的孩子们!” 谢浩远动了动眉毛,“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要是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为什么不把孩子一起带走呢?” 唐诗反问道:“你觉得海门关那种地方,襁褓小儿可以待吗?再说,你以为娘会让我把孩子带走?” 谢浩远耸耸肩,正色道:“若是长宁真的想对两个孩子不利的话,简直是防不胜防,为什么不求助于端淑太妃和靖江王爷呢?” 唐诗摇摇头,“太妃是娘的亲妹妹,要是让娘知道的话,只怕又会说我挑拨她们姐妹的情谊了,再说,他们都在宫中,终究是鞭长莫及,我怀疑长宁是想拿娘和两个孩子做人质,要挟公公和阿砚他们!” 谢浩远重重放下了杯盏,赞赏地点点头,“照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最大,当真刀真枪打不过的时候,总会有人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取胜办法,如果将她们绑在城头,看夏侯砚还敢不敢攻城,进攻,杀了自己的母亲,就算打赢了战争,也会留下千古骂名,不进攻,又会违抗军令,贻误军机,这一招真是叫绝,我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了?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唐诗道:“所以要请你帮我想办法!” 谢浩远忽然坏坏笑道:“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 “保护两个孩子倒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要保护你那顽固的婆婆,可是难上加难,况且,如今她这么喜欢长宁,自然不会防范长宁,何不…?” 唐诗瞪了他一眼,谢浩远叹道:“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一甩手跑去和夏侯砚相会,把京中的这些烦恼的事情全部甩给我,于心何忍?” “你如今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不找你,我应该找谁?” 第十五章 锋芒 唐诗来到夏侯夫人的寝居,禀报道:“娘,最近府中没有什么事,我想离京一趟!” “去哪里?”夏侯夫人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问道。 “想去乾国一趟,也顺道看看倩然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是否适应?”唐诗的回答天衣无缝! 夏侯夫人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然一凝,沉吟片刻道:“也好,我准备些礼物,你带去给倩然和龙崎家族,还有叫她多给我来信,免得我r夜牵挂!” “是,我定会转达娘的意思!”因为唐诗的妥协,两人的关系不再如以前一样剑拔弩张,但仍是关系淡淡,两人都有说不出的疏离! 夏侯夫人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又叮嘱道:“你一个人前往即可,卿儿和骥儿都留在府中!” 唐诗从来也没想过要把孩子带走,外面风云多变,留在夏侯府才能保证安全,“是,我知道了!” 夏侯夫人吩咐嬷嬷们给倩然备了许多大夏国的东西,才放下心来,淡淡道:“好了,你下去吧!” 唐诗正准备转身,一个温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诗停下脚步,笑道:“如今府中无事,我爷爷年事已高,想去乾国看看爷爷!” 长宁公主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眸间有机芒之色一掠而过,“我才住进来没多久,姐姐就要走?卿儿和骥儿也一起去吗?” 唐诗无声而笑,“你想多了,正是因为府中有你陪着娘,我才能放心离开,又不是不回来?孩子们还小,自然要留在府中,以后还要烦劳你多照顾!” 长宁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姐姐太客气了,一路舟车劳顿,孩子们怕也是禁不起折腾,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如此有劳,娘,我先退下了!”唐诗转身,把母女慈孝留给了她们! --- “小姐,你真的要走?”云姨不舍道。 唐诗颔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道:“云姨,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平日在府中,有大批侍卫保护,自是安枕无忧,可是…如果娘要出门的话,你一定要说两个孩子不舒服,尽量想办法阻止她们带孩子出去!” 云姨道:“是,那…要是奴婢阻止不了呢?”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不要说她了,就是小姐,也无法阻止夫人的决定! 唐诗垂下眼帘,从袖中拿出一个黑金厚重的令牌,“这块令牌在宫中可以畅通无阻,没人可以阻拦,只要她们一出门,你就立刻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靖江王爷,告诉他夫人出门了,其他的他自有安排!” 云姨接过令牌,眼底一时酸涩,小姐用心良苦,可夫人完全不听,始终一意孤行。 唐诗一边摇着骥儿的小摇篮,一边轻声道:“去帮我把夏侯府侍卫长叫过来!” --- 初冬的暖阳格外温柔,这日,长宁来找夏侯夫人,夫人正用完早膳,提议道:“夫人,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夏侯夫人温声道:“好啊,你想去哪里?” 长宁公主闭眼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上街逛逛?” 夏侯夫人轻轻摇头,“那种嘈乱的地方我们是不能随意去的,闲杂人等太多,你也要注意身份!” 长宁公主不满,恳求道:“我从小在深宫长大,基本上就没有出过宫,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虽然贵为公主,可是想来也觉得可怜,常听宫人说外面好热闹,我一直都很想去,再说,终日闷在府里也对身体不好,太医也说我要常出去走走,才会好得更快!” 夏侯夫人还是不想去,她有她的顾虑,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她这样的贵妇岂能随意去?安慰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了,我多命些人陪陪你,万一出去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 长宁公主不以为然,“太平盛世能有什么事啊?再说,多派些侍卫暗中保护不就行了?” 夏侯夫人耐不住长宁公主的软磨硬泡,终于点头了,“这样吧,你想去就去吧,我派人保护你!” 长宁公主不干了,嗔道:“夫人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看元帅不在,少将军也不在,姐姐也不在,怕你闷得无聊,所以才想陪你出去走走,就是想陪你散散心,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府中?” 这般懂事贴心的话语让夏侯夫人想起了久远的往事,一时神色恍惚,许久无语! “夫人,夫人!”长宁公主奇怪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夏侯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夏侯夫人回过身来,不忍拂她好意,唐诗和阿砚出去,从来就没有说请她一起出去,只有长宁一直记得她,“我没事,那好吧,我们出去走走!” “夫人真好!”长宁看了看温暖的阳光,心情大好,又提议道:“下了这么久的雨,今天终于晴了,不如把卿儿和骥儿也一起带出去晒晒太阳吧!” 夏侯夫人想了一会,应允道:“来人,去把孩子们抱过来,我要带出去走走!” 长宁公主眼中掠过一个不易察觉的胜利微笑,今日就是一切的结束! 没一会的功夫,云姨忽然神色匆匆过来,一来就跪倒在地,“夫人,奴婢昨夜睡过头了,导致小公子受了凉,今日怕是不便出去吹风!” 小公子可是夏侯夫人的心头肉,立即神色一冷,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骥儿现在怎么样了?” 云姨忙道:“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小公子尚幼,不宜出去!” 夏侯夫人也觉得骥儿太小,这天气又冷,便道:“好吧,你们给我好生看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是,夫人!”云姨不敢抬头,额头冷汗渗出! 长宁公主有些失望,问道:“卿儿呢?怎么还没有来?” 云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小郡主欢快的声音,“祖母,姑姑,你们要去哪里啊?” 云姨道:“小郡主……” 长宁立即出声打断,弯下腰,神秘兮兮*道:“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什么?”卿儿兴趣盎然,奶声奶气道:“我也要去!” 夏侯夫人笑道:“好,祖母和姑姑今天带你出去玩!” 卿儿十分开心,急不可待,“那我们赶快走吧!” --- 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人多杂乱,虽然热闹,但也喧嚣。 夏侯夫人盛装华服,高雅端庄,长宁公主娇俏动人,宫装妖丽,卿儿玉雪可人,天真可爱,身后跟着一众婢女,皆是绸缎锦衣,面容清秀,引人注目! 这样的一群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引得许多百姓围观争睹,夏侯夫人见到那些探寻的目光,十分不悦,这样鱼目混杂的地方,到底不适合她这种名门锦绣的高贵夫人到来,本想回去,可看到长宁非常兴奋,拉着卿儿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卿儿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白希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眸晶亮清澈,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卿儿小憩的时辰了,可是她兴奋得看不到一丝倦意,精力好得不得了,夏侯夫人也不忍心抚了她们的兴致,耐着性子陪着她们! “姑姑,我要那个糖葫芦!” “姑姑,我要那个小花车!” “姑姑,我还要那个漂亮的灯!” ……… 四周的嘈杂吵得夏侯夫人头晕眼花,只听得到卿儿脆生生的童声一会在这边响起,一会在那边响起,乐不可支! 长宁极有耐心,对卿儿不厌其烦,卿儿玩得忘乎所以,对什么都新鲜好奇!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京城最繁华处,人头攒动,几乎挤得水泄不通,几名婢女保护着夏侯夫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卿儿拿着一个买来的玉坠送给夏侯夫人,邀功似的道:“祖母,这个送给你!” 夏侯夫人微笑,弯腰将卿儿抱起来,“卿儿,我们该回去了!” “再玩一会吧!”卿儿拉着夏侯夫人的衣袖撒娇起来,粉红的小嘴嘟囔着! 夏侯夫人见长宁还在挑东西,捏了捏卿儿可爱的小鼻子,爱怜道:“已经玩很久了,该回去了,听话!” “不,卿儿还要挑一个礼物送给娘,娘什么时候能回来?卿儿想娘了!”卿儿不依不饶! 夏侯夫人失笑,“这些东西府里多得是,比这好多了,你想要的话,去府里挑吧!” 话音未落,一派繁华之际,巨变突生,道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朝着人群冲杀过来,身形快如闪电,毫无防备的百姓们,立时惊慌失措,四下逃窜,惊叫声,闷哼声,声声入耳,热闹的京华街道立刻成了杀戮之地,那些刺客见人就砍,瞬间血流满地,处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卿儿吓得大叫起来,躲在夏侯夫人的怀里,“祖母,我怕!” 对于刺杀,夏侯夫人已经有了经验,不再陌生,心知这只怕是为她而来,将卿儿抱在怀中,疾步后退,“来人!” 夏侯府的暗卫和刺客们立即混战在一起,可是因为百姓惊慌,四处奔命,暗卫被如织的人群冲得乱七八糟,一时近不了身,夏侯夫人在侍女的保护下,抱着卿儿后退! “夫人,快跟我来!”长宁公主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顾危险,不顾刀光,冲到了夏侯夫人的身边! 夏侯夫人不假思索地跟着长宁公主拐入一条幽静的巷道,正在逃亡之际,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夏侯夫人以为是刺客,抱着卿儿连连后退,“三舅舅!”卿儿蓦然惊喜出声! 夏侯夫人镇住心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浩远身上沾染了猩红血迹,手中长剑上面还有血珠滴下,阻拦道:“情势危急,夫人不可去往未知之地,侍卫马上就赶过来了,我在这里保护夫人!” 长宁公主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多事的人,忙按捺下来,急道:“刺客太多了,夫人身份尊贵,我们快走,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即可!” 谢浩远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拦,一支箭矢从后面破空而来,谢浩远侧身躲过,已经擦伤了肩头,后面更多的箭矢如雨,谢浩远一边抵挡箭矢,一边道:“夫人不可进去,那里面才是真正的陷阱,长宁……” 有好几个婢女倒了下去,长宁公主抓住夏侯夫人的手腕,急道:“夫人不要听他的,晚了就来不及了,我们快走!” 事情来得太过紧急,夏侯夫人还没有来得及分析形势,正在犹豫,谢浩远避过致命的一剑,忽然飞身一把夺过卿儿,挟在腋下,长宁公主见卿儿被夺走,急道:“卿儿,快跟姑姑走,姑姑保护你!” 卿儿因为害怕大哭起来,谢浩远一边抵挡箭矢,一边一剑挥过,长宁公主急忙收回双手,若不是收得及时,她的一双玉臂已经被砍断,夏侯夫人怒道:“谢浩远,你要干什么?” 谢浩远抱着卿儿,顾不了太多,只得左右躲避,百姓太多,援军行动受阻,又有刺客杀了过来,他只得全力抵挡,忙碌之中点了卿儿的睡穴,一番厮杀之后,忽然听到铁靴阵阵,大批皇城侍卫已经赶来,回首看去,早已经不见了夏侯夫人和长宁公主的影子! 夏侯夫人跟着长宁一路后撤,忽然觉得不对,这路越走越狭窄,已经没有听到后面的喊杀声了,脚步顿住,“停下,我看援兵应该到了,我们不用跑了!” 还没等长宁公主回答,夏侯夫人就脖子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立时晕了过去! 一刻之后,京城戒严,靖江王爷急急赶来,见到谢浩远抱着睡着的卿儿,问道:“夏侯夫人呢?” 谢浩远道:“不见了!” 靖江王爷手指捏得咔咔响,“还是来迟一步!” 谢浩远道:“王爷不必自责,微臣看是夏侯夫人太过信任长宁公主!” 靖江王爷脸色阴沉,寒声道:“传本王的命令,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务必救出夏侯夫人,务必抓住长宁公主!” “是!”左右铿锵应道! “照他们行动的速度,微臣担心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谢浩远看着那条深不见底的长长巷道,这是早已经设计好的退路吗?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夫人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四周一片黑暗,不知道身处何方,嗓子干哑涩然,“来人!” 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快去禀报主子,她醒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她逃跑,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夏侯夫人长这么大,生于豪门,嫁与豪门,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楚这是一间狭小的囚室,心知被人掳了来,四处看了看,居然没有看到长宁的影子,那长宁在哪里? 衣裳上面尚有未干涸血迹,夏侯夫人只觉阴冷恐惧,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起这一切,此刻已经骗不了自己,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长宁先是骗她出门,带上卿儿和骥儿,可是偏偏不巧,骥儿不舒服,所以只带上了卿儿,然后挑在人多的地方下手,她的侍卫虽多,可是百姓更多,行动不便,而刺客们却是见人就砍,没有顾虑,然后长宁把她骗到这个地方,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此刻,她的心无比悲凉,曾经不是没有人和她说过长宁公主恐是别有用心,劝她多留个心,不要全心信任,却被她斥为一派胡言,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但没有怀疑长宁,还因谏言之人妖言惑众,将其重罚,发话再有此番言论者,严惩不贷! 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直到现在才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元帅不喜欢长宁,阿砚也不喜欢长宁,唐诗更不喜欢长宁,只有她一个人喜欢这个白眼狼,胸中的怒气缓缓升腾起来,仅有的一丝安慰是卿儿被谢浩远救走了,骥儿留在府中了,只要留在府中,他们就是安全的,她这个祖母总算没有连累心爱的孙子孙女! 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夏侯夫人艰难地挺起身子,看向那脚步声来源处。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不清面貌,但是夏侯夫人肯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冷冷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本夫人?” 黑衣人发出一声极为难听的笑声,“在下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一直听说夫人高义,今日得见,果然名门风范,想请夫人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 “跟我们去海门关走一趟,见见你的丈夫和宝贝儿子!” “休想!”夏侯夫人充满恼意地看着他,无非是用她来威胁元帅和阿砚,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宁还要带上卿儿和骥儿了?家眷自是越多越好,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唐诗数日之前出门了,现在在哪里,会不会也落入了敌手? “这恐怕由不得夫人了!”他淡淡一笑! 夏侯夫人怒视着他,“无耻!” “无耻?”他也不生气,反道:“夫人且放宽心,在见到你的丈夫和儿子之前,我们不但不会把你怎么样,还会好生款待!” 夏侯夫人忽道:“我要见长宁!” “你以为这里是你夏侯府,一切都由你说了算?”他嘲讽道。 夏侯夫人道:“不然的话,我咬舌自尽,你们费尽心机抓到的也是个死人,毫无价值,你自己想清楚!” 黑衣人凝视夏侯夫人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好吧,见过公主之后我们就该启程了,我提醒夫人,别想耍什么花样,我手中的刀可是不认人的!” 一会的功夫,长宁就来了,站在夏侯夫人面前,神情高傲,终于不用再伪装了,一个生性跋扈的人伪装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夏侯夫人看着这个昔日百般疼爱的公主此刻面目狰狞可恶,气得浑身发抖,怪只怪她心中的偏执在作怪,导致她几乎不加选择地相信长宁所谓舍身相救的情意,“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长宁公主再不复以前的乖巧可人,语气森冷,“夏侯夫人,别人不知道你心中所想,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所谓的疼爱我,怜爱我,不过是想在夏侯府拉拢我做同盟,和唐诗形成对峙之势,你不甘心夏侯砚被唐诗独占,所以极力扶持我,想娶我入府,这样就可以不让唐诗独占夏侯砚,我说的可对?与其说是为了我,倒不如说是为了你自己更加贴切!” 夏侯夫人怔怔看着长宁,惨然而笑,“很好,原来我不惜开罪元帅,训斥阿砚,疏远唐诗,在你看来,全是为了我自己?竟没有一丝是真心疼爱你?” “难道不是吗?”长宁公主不敢直视夏侯夫人雪剑一样的目光,移开了视线! 夏侯夫人陡然笑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心安理得,我也愿意接受这个理由,就当我瞎了眼,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阿砚更不会放过你的!” 提到夏侯砚,这是长宁公主心中的一根刺,她蓦然怒了,堂堂天家公主居然摆脱不了受制于人的悲哀,还要用心去讨好权臣女眷,君不君,臣不臣,简直是整个天地都翻转过来了,她已经受够了,冷笑道:“你以为夏侯砚还能活着回到京城?” 夏侯夫人脸色剧变,一时间褪尽了血色,狠狠道:“你好狠!” 长宁公主笑道:“算是吧,成王败寇,夫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太笨!” “我的孙子孙女呢?”夏侯夫人满目恨意地看着她得意的脸庞,完全陌生,恐怕这才是这位公主的真面目! 长宁公主一笑,她也想赶回夏侯府,把夏侯府的心肝宝贝偷出来,可是去了之后才发现想得太简单了,没有少夫人的命令,谁也带不走小公子,此刻才发现,在夏侯府,没有夏侯夫人,她什么也不是,没人听她的,那些侍卫只认少夫人的命令,她势单力薄,时间一久,若是夏侯夫人失踪的消息传回夏侯府,她也走不了了,只能悻悻而归! 夏侯夫人看着长宁的脸,心中他们没有落入敌手,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长宁见状,面容森寂,“虽然没有抓到你的宝贝孙子孙女,不过有你这位名满大夏的夏侯夫人,也足够了!” 第十六章 条件 云海压低,大雨将至,天空灰蒙蒙的,一辆马车在羊肠小道上疾驰,赶车的人奋马扬鞭,赶着在下雨前寻找投宿的地方。 寒风猎猎,吹得两旁树枝哗哗作响,一只如同白玉般的手掀起了车帘,看向天际暗黑乌云后面的炫目光亮,看样子就快下雨了! 上官嘉泽听到身后的声响,高声道:“过了这座山头,就是乾国的地界了,我们就安全了!” 后面传出一个柔婉而沉静的声音,“是啊,不过我想这条路应该不会那么平静了”! “末将定会誓死保护少夫人!”上官嘉泽慨声道,他的冷硬声音从风中传来,有一种异样的力量! 唐诗莞尔,身为将门夫人,自当为夫君披荆斩棘,而不能成为他的软肋,长宁想抓夏侯府家眷做人质,她作为少夫人-阿砚唯一的女人自然也是其中一个,所以故意不走官道,绕道而行,避过了重重危机,这一路有惊无险的总算到了两国边境。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卿儿和骥儿,此刻是否安好?已经数日没有见到了,真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开他们! 天空中传来两声轰隆隆的雷声,唐诗看向空中的闪电,照时间推算,长宁公主应该已经动手了,她没有耐心无休止的演下去,但是相信有浩远哥哥和云姨的保护,孩子应该没事,不过想到娘,唐诗的眼中就多了一丝阴霾,她如此信任长宁,不到黄河心不死,此刻怕是凶多吉少,唐诗长叹一声,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娘认清楚了长宁的真面目,又能全身而退,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最好的结果?与最好的结果相对应的,还有一个最坏的结果。 “嘉泽,这一路惊险,小心一点!” “末将遵命!” 话音未落,上官嘉泽忽然猛地勒住马缰,两匹马的前蹄高高抬起,仰天长啸,已经嗅到不同寻常的杀气袭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唐诗知道有不速之客来了,她的确是要去乾国,名为探亲,实则想办法拖延爷爷出兵的时机,不然的话,现在阿砚腹背受敌,此仗怕是越来越难打了。 上官嘉泽拔出长剑,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却一言不发,寒光闪闪的刀就向他们砍来,很快,双方就厮杀在一起,又是一阵雷声而过,大雨就砸了下来,风夹杂着雨滴打到唐诗的脸上。 好几次有人靠近唐诗,都被上官嘉泽逼退了回去,酣战一刻之后,忽然有惊天动地的马蹄声阵阵而来,唐诗看清楚那雨幕中人影的时候,嘴角弯出一抹俏丽的弧度! 龙崎一马当先,刀光剑影而过,本已经占了上风的对手们忽然响起阵阵惨叫,势均力敌的战局很快分了高下! 上官嘉泽以剑立身,道:“少夫人,这是……?” 唐诗道:“无论我们怎么避过他们,这个地方是我们进入乾国境内的必经之路,所以我想这个地方一定会有埋伏,提前通知了龙崎王子,幸得派上了用场,解救了我们!” 上官嘉泽微笑道:“少夫人远见卓识,末将佩服!” 龙崎收了剑,大笑道:“姐姐,别说废话了,我们赶快离开这儿,爷爷听说你来了,可是高兴得很!” --- 京城戒严,往来人口均经过严格排查,可惜的是,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下,依然没有发现夏侯夫人和长宁公主的踪迹,果然如同谢浩远预料的那样,对方特地选在这个人多嘈杂的地方动手,就是为了让他们没有办法快速地防御,百姓太多,惊慌逃窜,再训练有素的暗卫们在人群如织中也没有办法完全施展身手,增添了无数麻烦! 端淑太妃得知姐姐不见了的消息之时,十分震怒,“此事是我疏忽了,竟然没有预料长宁这个死丫头背后这样居心叵测,不知道现在姐姐怎么样了?” 靖江王爷道:“母妃放心,他们抓住姨母定然是为了要挟姨父退兵,所以姨母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端淑太妃叹道:“这么局布了这么久,环环相扣,绝不是长宁能想出来的,我早该留意到的,只是宫中事务繁多,也一直没去姐姐那里,只知道最近她和长宁走得很近,长宁的心性我很清楚,也没什么能力闹出大的风浪来,如今看来是我太过自信了,长宁虽然没有能力,但是不代表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靖江王爷脸色沉沉,“母妃说的是,长宁的事的确是我们太过疏忽,始终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看,谁知,她背后已经不知道在怎么恨我们了,彼时阿诗有了察觉,手中还握有她通敌的罪证,只是想不到阿诗提前做了一番部署,姨母还是落入了敌人之手!” 端淑太妃怒色不减,“这也不能怪唐诗,在姐姐面前,她不过是个儿媳,总大不过婆婆去,姐姐要怎么样,也不是她能阻止的,千算万算,没算到事情竟然坏在长宁的身上!” 靖江王爷缓缓道:“叛军绕道涿州,渡过渭水,一路上并没有遭到多少抵抗,直达海门关,直到遇到了姨父的军队,才停顿了下来,此番若是攻克海门关,以后怕是势如破竹,直达京城,如今,就看姨父和阿砚能否成功拒敌了!” 端淑太妃有一瞬的怔愣,目光有说不出的复杂,良久才道:“放心吧,元帅是我大夏战神,断然不会受叛军要挟!” 靖江王爷神色肃然,“那姨母就要危险了!” 端淑太妃忽然想起了什么,“如今夏侯府一个主子都没有,马上去把一双孩子送到哀家宫中来,防止再出现什么意外!” --- 经过没日没夜的奔波,长宁公主一行人终于到达海门关,于一个寒凉的夜晚,见到了久未蒙面的七皇兄康亲王爷。 依旧是风姿秀骨,俊美无暇,只是那双深沉的眼睛多了一抹沧桑,长宁公主见了他,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她一堂堂公主日夜逃亡,落到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见不得光的地步,全是拜他所赐! 康亲王爷看着长宁公主眼中汹涌的恨意,挑唇笑言,“好皇妹,一路辛苦了!” 面对康亲王爷的殷切,长宁公主只是冷哼一声,就偏过头去。 康亲王爷不以为意,“我知道皇妹受苦了,皇妹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哪里见过这些血腥野蛮之地?这一次的任务,皇妹完成的很好,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长宁公主狠狠地看着他,声音凄厉,“你也是我的仇人,我母后就是死在你手上!” 康亲王爷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其实我此番请皇妹前来,也是想化解和皇妹之间的矛盾!” 长宁冷笑一声,“化解?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化解?” 康亲王爷长叹一声,“皇妹,其实这些年你都恨错人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我!” 长宁公主一愣,随即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因为你率军逼宫,抓了我母后,要挟皇兄,母后不忍皇兄被逼迫,所以殉节,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我看你做这种事情是驾轻就熟了吧!” 康亲王爷唇角微扬,“皇妹这些年的书真是白读了!” 长宁公主又怒又气,满目恨意地看着康亲王爷,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康亲王爷早被她大卸八块了! 康亲王爷淡淡道:“常言道,经目之事,犹恐未真,何况,当时皇妹又不在现场,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又怎么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长宁公主一怔,马上道:“连我皇兄都告诉我说是你干的?还能有假?” 康亲王爷轻笑道:“我从来就想要过母后和皇兄的命,这件事实非我所愿,我从来就没有杀母后,这一切都是景焕在背后挑唆的,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长宁公主道:“有什么分别吗?你还不是一样想要皇位?我就不信,你得到皇位之后,会放过母后和皇兄?在我看来,你们都一样,都是图谋江山的贼子,你利用我把夏侯夫人抓过来,目的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图谋篡位?” 听到此话,康亲王爷原本温雅的脸色忽然一变,浑身立即散发着怒气,目光阴鸷,这样的骤然翻脸把长宁公主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 康亲王爷面露凌厉之色,转瞬之间就变了脸,冷冷道:“命你把夏侯府的家眷全部抓过来,却只抓了一个老女人,连两个孩子都抓不住,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说留你何用?” 长宁公主大惊失色,脸色煞白,此时完全确定,他们哪里是要帮皇权光复正统?分明是康亲王爷自己想要江山,她被骗了,辛辛苦苦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夏侯夫人可悲,她不是一样可悲吗? 康亲王爷冷冷地盯着长宁,一字一顿道:“我可是看在你是我皇妹的份上,一直对你和颜悦色,好言相劝,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怪不得我!” 长宁面对康亲王爷的漠然,一种恐惧从心底升腾起来,她已经没有退路,完全已经走入了一条死胡同,离开了康亲王爷的保护,只要一出去,外面到处都是秘密抓捕她的人,更不要说权倾朝野的夏侯府和对她恨之入骨的夏侯夫人了! 康亲王爷看着长宁恐惧的神色,满意地笑了笑,“皇妹一路辛苦了,来人,带公主下去休息!” --- 高城一身戎装,从暗影中出来,英俊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看上去阴森恐怖,这是当年为了保护王爷从西江城撤退的时候落下的,不解道:“王爷为什么要对公主如此?” 康亲王爷漫不经心道:“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和她好好说了几句话也是看在她帮我把夏侯夫人骗了出来的份上,否则,我干吗要救一个毫无价值的公主?她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话,就不要以为在我这里还可以耀武扬威,惹恼了本王,没有好下场,派人看管着她,不要让她闹事,特殊情况下,也可紧急从事!” “是,属下明白!” 康亲王爷悠然躺下,“去把夏侯夫人给我带过来!” 很快,夏侯夫人就被推推搡搡地到了康亲王爷面前,他站起身,左右打量夏侯夫人,大概是因为连日囚禁赶路的生活,她苍老了许多,昔日国色天香的容颜,也多了一抹黯淡的色彩,只是眼神倔强高傲如故,见了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康亲王爷忽然脸色一变,怒道:“你们这些没长眼睛的奴才,是怎么对待尊贵的夏侯夫人的?还不松绑?” 立即有两个士卒上前,利索地解开了反绑着夏侯夫人手的麻绳,连声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康亲王爷笑容满面,语气客气而恳切,“夫人受委屈了,这些奴才没见过什么世面,又笨拙愚钝,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不懂得好好伺候夫人,反当做囚徒一般,实在可恨,夫人放心,稍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决不轻饶!” 夏侯夫人面含嘲讽地看着这位销声匿迹许久的王爷,冷笑道:“你无需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不过是我丈夫和儿子的手下败将,当年狼狈逃窜,今番卷土重来,明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暗地里使出这样无耻的手段,只会惹人耻笑而已!” 谁知道这番话语并没有激怒康亲王爷,当权者有的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血性,而是能屈能伸的个性,他反而笑道:“久闻夫人是将门夫人,胆识过人,一直未曾近距离接触,今日听闻夫人一席话,果然名不虚传,我深感佩服!” 夏侯夫人虽然发髻凌乱,神色却镇定,淡淡道:“你这么费尽心机地把我抓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康亲王爷朗声一笑,“夫人不用心急,很快就知道了!” 夏侯夫人轻蔑道:“如果想用我来要挟元帅的话,我看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我丈夫身为三军统帅,麾下管理千军万马,若是因为一己之私,置将士们的生命于不顾,这样的元帅,如何能得到将士们的拥护和爱戴?我看你要白忙一场了!” 康亲王爷看着夏侯夫人眼中淡淡的华光,嘴角掠起一个嘲讽的笑意,“难怪夏侯元帅可以位居三军统帅之职,原来是娶了这么深明大义的好夫人啊,不过夫人似乎忘记了,你还有个儿子呢,就算你丈夫能为了军国大义置你于不顾,你如今高义,也不会怪他,你们夫妻俩倒是心有灵犀,不过你儿子不会不管你吧!” 提到阿砚,夏侯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康亲王爷见状淡淡笑道:“夏侯砚虽说不怎么孝顺,也不怎么听你的话,不过我就不信,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死于敌军之手而无动于衷?” 夏侯夫人怒道:“你好卑鄙!” “卑鄙?”康亲王爷冷笑一声,“成王败寇而已,我卑鄙,你们夏侯府就不卑鄙吗?不过是一路货色而已,我想夺位,景焕也想夺位,没有你们夏侯府的支持,景焕何以有今天?这又有什么本质的本别?看重结果就好,何必在意什么过程?” “你有本事,就上阵和我丈夫儿子真刀真枪的比试一番,背后玩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夫人此言差矣,比刀剑那是莽夫所为,真正的英雄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殚精竭虑把夫人请过来,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能说我不是英雄?” 夏侯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银牙紧咬,不再说话,忽然一阵风过,康亲王爷已经从她头上取下了一只光芒四射的金步摇,还有她手上的宫镯,怒道:“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通知你的宝贝儿子,他的母亲被我请过来了,想要夫人平安无事的话,就拿出点诚意来!”康亲王爷丝毫不理会夏侯夫人的恨意,笑得一脸邪魅,“来人,把这些东西给夏侯砚送过去,看他能不能认出他亲爱母亲的贴身之物!” --- “少将军,叛军派人送过来一个盒子,说要你亲自打开!” 夏侯砚正站在行军地图前面和几位将士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沉声道:“送进来!” 一个古香古色的盒子很快就被送了进来,夏侯砚脸色一变,纳兰宏逸道:“小心!” 众将皆是奇怪,叛军又在搞什么鬼,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夏侯砚用剑挑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漂亮炫目的金步摇,还有一对晶莹剔透的名贵宫镯,俊美无铸的脸上染上一丝盛怒! 纳兰宏逸惊道:“这莫不是…夫人的?” 众将面面相觑,徐将军率先道:“少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不是在京城吗,她的东西怎么会在叛军手中?” 夏侯砚皱眉,轻轻取出熟悉的金步摇和宫镯,淡淡道:“昨天我收到靖江王爷的密函,我娘早在数日前就失踪了,一直下落不明,他怀疑是被叛军掳走了,今日看来,果然属实!” 此言一出,众将群情激奋,居然抓了夫人来要挟他们这些前线将士? 在渭水河畔,两军激烈交战,夏侯元帅坐镇后方,少将军带兵做先锋,一鼓作气,大大地打击了叛军的威风,可此时竟然出了这种事? 徐将军怒道:“这些可恨的贼子,战场上打不过,居然想了这个办法,掳了夫人,末将这就带人闯入叛军老巢,把夫人救出来!” “站住!”夏侯砚出声制止! 纳兰宏逸见势不妙,忙道:“徐将军,不可轻举妄动,他们把夫人的贴身之物送来,就是为了警告我们,要是一时冲动,会坏了大事,若是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们死了事小,可是夫人就有性命之虞,再说,你知道夫人被关押在哪里吗?” 徐将军一怔,踏出去的脚步忿忿不平地收了回来,一时群情激奋,一人道:“这件事元帅是否知情?” 夏侯砚道:“我已经将靖江王爷的密函送到了元帅那里!” 帐内哗然,有不少人请战要去营救夫人,可是每一个计划都被否定了,敌情不明,要保证夏侯夫人的安全,和不影响作战计划,这似乎是一对天生的矛盾! 夏侯砚握着娘的金步摇,发现盒子下面还藏有一封信,缓缓打开,上面只有几句话,“夏侯砚,想要你娘安然无恙,三天之内,退军三十里,否则我不再保证你娘的安全,你等着给她收尸吧!” 夏侯砚将信递给众将,快速传阅完毕,徐将军第一个开口,“昨日我们收到密报,乾国恐有动向,这边若不是速战速决,后果不堪设想,退军三十里,数日来的战果就毁于一旦了,万不可答应他们的条件!” 一名将士不认同道:“话虽如此,可是能置夫人的安危于不顾吗?我们保家卫国是为的什么?到头来却连夫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意义?” 众将争来争去,也没有个结果,最后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夏侯砚身上去,他神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却有隐隐迫人杀气,握剑的关节处已经开始泛白,缓缓吐出两个字,“撤军!” 众将军立时哗然,神情激昂,徐将军惊道:“少将军…” 夏侯砚眉峰如刀,“这是命令!” 徐将军神色毅然,“这个命令恕末将不能服从,我们死了多少兄弟,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少将军放心,为了对得起死去的兄弟,我老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夫人救出来,绝不愧对死去的将士们!” 帐内一时陷入沉寂,夏侯砚神色淡淡,不怒自威,说出的话却让众将皆是意外,“徐炽不遵军令,杖责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纳兰宏逸等人急忙跪下,“徐将军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其情可悯,请少将军恕罪!” 夏侯砚面色紧绷,却不松口,“军令如山,众位不必多言,拖下去!” 很快,就有两名军律兵上前,双手一拱,“徐将军,请!” 徐将军不甘心地瞪了少将军一眼,狠狠转身,丢下佩剑,解下战袍,凄然笑道:“少将军就是打了末将,末将也不服!” 夏侯砚杀意凛然,声音如冰,“拖出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重重杖责的声音,仿佛打在众将的心上,他们知道无法挽回,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众将心有不忍,“徐将军跟随元帅多年,性情刚烈,此番冲动情有可原,况且,如今大敌当前,不宜折损良将,还请少将军网开一面!” 夏侯砚岿然不动,冷冷道:“不遵军令的良将,要他何用?” 第十七章 忠奸 尽管许多将领忿忿不平,可打在徐将军身上的一顿实实在在的军棍还是让大家彻底闭了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仗打输了,还可以再赢回来,可若是堂堂三军统帅的夫人,在这些铁血军人的面前死于非命,他们的脸往哪里放?还谈什么顶天立地,保家卫国? 夜晚,夏侯砚召纳兰宏逸进帐,一言不发,只是与他对饮,这对多年的好兄弟,此刻有难得的默契! 看着少将军脸上暗沉之色,纳兰宏逸宽慰道:“少将军不必多虑,夫人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夏侯砚自嘲道:“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这么窝囊,自己的母亲居然被叛军抓了,传出去不知道多丢脸!” 纳兰宏逸无言以对,忽然迟疑道:“将士们苦战这么久,才有了今天的战果,要是撤军的话,我担心会伤了军心,因为若是大军一撤,我军几乎全线崩溃,再说,元帅怕是不会同意撤军!” 夏侯砚摆摆手,“何尝不是?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若是我不撤军,他们就会杀了娘,我们身为军人,能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到头来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至于父亲,不用担心,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他不会干涉我,康亲王爷太了解我父亲了,若是此信送到父亲那里,父亲绝不会撤军,可是我就不行了,那毕竟是我娘,我不能不管!” 纳兰宏逸重重道:“此计真是歹毒!” 夏侯砚饮下一杯酒,叹道:“我担心的是就算撤军三十里,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了我娘,因为用我娘能这么容易地要挟到我,他们尝到了甜头,更不会轻易放弃,只怕是要我和父亲自刎谢罪,才肯放了我娘!” 纳兰宏逸眼眸忽然眯起,颔首道:“莫非少将军还有别的计划?” 夏侯砚看着杯中灯光潋滟,淡淡一笑,“果然瞒不过你,我的确另有计划,今夜单独召你进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纳兰宏逸的酒立刻醒了,神色一凛,“少将军准备怎么办?” 夏侯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看着眼前巨大的舆图,“我不喜欢受人威胁,什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次我偏偏要兼得!” “请少将军下令!”纳兰宏逸立即单膝跪地! 夏侯砚背对着他,声音铿锵,字字入耳,“叛军以为抓了我娘,我就一定会乖乖听他们的话,要是这么容易就范就不是我夏侯砚了,明天一早,我命大军假意后撤,迷惑叛军,他们见计划得逞,必定会放松警惕,入夜之后,我亲率两千精兵偷袭敌营,你轻功好,你的任务是趁乱查出关押夫人之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要救出夫人,只要夫人脱险,我率大军会立刻反扑,杀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纳兰宏逸心如潮涌,表面上却道:“原来徐将军受军棍之刑是迷惑敌军之计,少将军一举两得,果然好计策!” 夏侯砚道:“兵者,诡道也,撤军必定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不下点狠手,拿亲信开刀,叛军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有意撤军?记住,此事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少,若是叛军得知我并无妥协之意,夫人就危险了,此事只许胜,不许败!” --- 高城道:“我就觉得奇怪,夏侯砚怎么会这么轻易妥协?我们和他打交道多年,我也觉得这不像他的性格,原来是另有打算!” 康亲王爷不屑道:“想的太简单了,我要让他这一次的偷袭,有来无回,你去准备下,安排好弓弩手!” “是!”高城神色匆匆而去! 康亲王爷踱着悠闲的步伐,绕过一道屏风,看向被绑住动弹不得的夏侯夫人,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微微一笑,十分客气道:“夫人受委屈了,相信你也听到了,你的宝贝儿子很快就要来陪你了,你也不会孤单寂寞了,真是想不到,抓住了你,引来了一个夏侯砚,这笔生意真是稳赚不赔!” 夏侯夫人嘴唇紧闭,偏过头去,一句话都不说,多看他一眼就觉得是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康亲王爷见状笑道:“我就不信夏侯尚的心是铁做的,夫人在我手中他不动心就算了,难道儿子在我手上他也不动心?” 夏侯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冷冷道:“你不会得逞的!” 他忽然贴近夏侯夫人,轻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夏侯尚可以不管你,可是夏侯砚却一定要管你吗?” 夏侯夫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康亲王爷好心解释道:“对夏侯砚来说,夫人死了可以再娶,娘却只有一个,同样,对夏侯尚来说,就算夫人不重要,儿子却只有一个,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放心吧,夏侯砚很快就要来救你了,我已经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让你们母子好好聚一聚,不用客气,好好享用!”说完,扬长而去! 这些话在夏侯夫人听来,如同万箭穿心,颓然无力,因为她的顽固,因为她的偏执,本来可以在京中繁华之地享尽殊荣,颐养天年,膝下一对可爱的孙女孙子,如今不但把自己推入了魔窟,还亲手把儿子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不知不觉,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此刻,说不悔是假的,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 此时,恨不得把那个伪善的长宁千刀万剐,她曾经的确希望长宁入府,这样唐诗就可以不用独占阿砚,因为她的私心,她被人骗得体无完肤,一股深深的悲凉从脚底升腾起来,蔓延全身,一片冰凉,眼前仅有的光明也开始模糊起来! --- 次日夜晚,三更时分,所有人全是一身黑衣,黑铁长剑,躲在敌营之外,借着长长的枯草,避过哨兵的视线。 夏侯砚道:“周将军,你带人去夜袭敌军前营,宏逸,我派人给你做掩护,你尽快查明夫人关押之地,切记,这只是调虎离山之计,只要我们这边一得手,立即撤退,不可恋战!” “是!”纳兰宏逸和另一名将领齐声道,话音一落,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寂静的夜晚突然起了喊杀之声,还有熊熊火光,划拨了天际,夏侯砚等人在原地等候,在等得火急火燎的时候,纳兰宏逸终于回来了,面带隐隐兴奋之色,“末将已经查明夫人关押之地!” 夏侯砚看在眼里,神情微动,眼底有深深失望一掠而过,“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周将军那边坚持不了多久了!” “是!” 一道道黑影像暗夜中的鬼魅一般跟随着纳兰宏逸,沿途杀了不少哨兵,到达一处幽暗森严的军帐之时,纳兰宏逸道:“少将军,夫人就在里面!” “好,我们进去!” 纳兰宏逸的身形正准备跃起的时候,夏侯砚忽道:“宏逸,我娘真在里面吗?” 纳兰宏逸的身形一顿,狐疑道:“少将军…”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给我拿下!”不及纳兰宏逸动手,左右两边像影子一样的人已经飞快地制住了他,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纳兰宏逸惊道:“少将军,这是……?” 夏侯砚冷冷地盯着他,“带回去,我还有话要问他!” --- 康亲王爷看着外面的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嘲讽笑道:“兵者,诡道也,夏侯砚行声东击西之计,实际上早已落入我的团团包围之中!”只要夏侯砚一踏进那个地方,四周弓弩手就会启动,到时候,就是夏侯砚有万千本事,也插翅难逃,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康亲王爷正在等到生擒夏侯砚的消息,可等到的却是一片刀光,几个黑影从帅帐上方入,帐内卫士不多,很快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面一道血痕,外面的侍卫又调去抓夏侯砚了,赶过来需要时间! 康亲王爷神色有异,“夏侯砚,你怎么来这里的?” 夏侯砚无声而笑,“纳兰宏逸是你的人,我哪里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其实我早猜到我娘被关押在王爷的帅帐里面了,王爷猜疑心这么重的人,好不容易抓来了我娘,自然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康亲王爷面对雪亮的剑,面无惧色,“就算猜到了又怎么样?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话音一落,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蓦然冲了进来,杀气凛然,夏侯砚立即和他缠斗在一起,后面的几位将士立即带着被困许久的夏侯夫人冲了出去,夏侯砚保护着他们边站边撤,等到康亲王爷的大量侍卫赶过来的时候,夏侯砚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 纳兰宏逸被两名士兵押了进来,此刻满身狼藉,只有神色依然坚毅如故! 大帐中流淌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夏侯砚缓缓开口,“你们都下去!” 其他人退了下去,两人对视良久,昔日那种无话不说坦诚以待的兄弟情分再也不复存在,只有一片难捱的静默! 夏侯砚慢慢走近纳兰宏逸,看似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着隐隐杀意,“自我开始带兵的时候,你就一直跟着我,你和嘉泽不仅仅是我的左右手,更是我的好兄弟,我自问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要背叛我?给我一个理由!” 纳兰宏逸此时才明白,少将军早就怀疑他了,昨天晚上是设局试探他的,昂然抬起头,“少将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夏侯砚坐了下来,淡淡道:“我们也总算兄弟一场,临死我会给你一个明白,你自以为无懈可击,实际上在很早的时候就露出了破绽!” 纳兰宏逸黯然良久,忽然自嘲道:“很早是多早?我知少将军聪明过人,可我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可疑之处,为什么少将军还要怀疑我?” 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马上就要阴阳两隔,夏侯砚看着台前的黯淡烛光,声音悠远,似回到了过去,“你和嘉泽都是机敏过人之人,虽然你隐藏得很深,不过再完美的伪装也禁不起岁月的考验,你的破绽就是在阿诗的身上!” 少夫人?纳兰宏逸抬起头,“我不明白!” “有的时候聪明过头了,反而容易在最常见的事情上露出马脚,因为阿诗的出身,我和她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张扬出去,这件事连我父母都不知,而你是唯一的知*,我和她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联络,你都了如指掌,可是这些事情康亲王爷怎么会知道?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纳兰宏逸脸色微沉,他以为这是小事,少将军这么多年不见对任何一个女人假以辞色,却唯独对唐诗不同,所以这件事他禀告了康亲王爷,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却引起了少将军的警觉。 静默中,夏侯砚的声音又传来,“他若是知道我喜欢唐诗并不奇怪,可是为什么他连我们在哪里见面,我们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都清清楚楚?这件事,你怎么和我解释?” 纳兰宏逸移开了目光,无所谓笑道:“既然少将军早就对我生疑了,为什么不杀了我,反而一直留我在这边,不加防范?莫非是为了试探我,比如像昨天晚上?”到底是跟随夏侯砚征战多年的人物,行迹身份已经败露,气势却一如往昔。 夏侯砚并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我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我宁愿是别人,也不愿意是你,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愿相信是你背叛了我!” 纳兰宏逸笑了一声,“纳兰宏逸真该感谢少将军的全心信任!” “可是你让我太失望了!”夏侯砚的声音蓦然变得凌厉,一道剑光攸地逼近纳兰宏逸,“我给你过机会,毕竟你效忠的主子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若是你弃暗投明,我会既往不咎,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可你却始终执迷不悟,为了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我今天留你不得!” “能死在少将军手里,宏逸无话可说!”纳兰宏逸闭上眼睛,神色决绝! 夏侯砚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此刻却无比陌生,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誓死效忠他?” 没有预想到的剧痛传来,纳兰宏逸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不辨喜怒的少将军,一字一顿道:“康亲王爷的母妃贤德太妃曾对家母有救命之恩!” 夏侯砚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但是纳兰宏逸了解少将军的表情,就是让他说下去的意思! “当年家母是宫中一名低级宫婢,在皇后寝宫-凤仪宫做事,有一次冒犯了皇后,要被处死,当时的贤德太妃不过是个小小婕妤,在姹紫嫣红嫔妃如云中,自身尚且难保,可是她心底善良,看家母可怜,在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情况下,向皇后求情,恳求免家母一死!” 夏侯砚轩眉斜挑,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笑意,“这就是你要把一生奉献给他的理由?” “不仅仅如此,后来家母到了出宫的年龄,她不是什么有权势的宫女,只得了些微薄的遣散费,又是一介孤女,几乎无处可去,在临别前,去拜别后来的贤德太妃,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那个时候,贤德太妃已经诞下康亲王爷,不过先帝子嗣众多,贤德太妃一无显赫的娘家,又无深浓的圣眷,诞下皇嗣,也没有太多的恩*,更没有太多的私有,可仍然馈赠了许多银两给家母,让她安身立命,若不是有了这些银两,家母出宫之后,也不知道会在哪里沦落!” 帐外北风呼啸,只听得到纳兰宏逸的声音沉沉,“后来家母被家父看上,娶入府中,生了下我,父亲的正室病逝,把家母扶了正,家母常和我说,她老人家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拜贤德太妃所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贤德太妃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 “所以康亲王爷找上你的时候,你就一口答应了?”夏侯砚淡淡道。 “是!”纳兰宏逸掷地有声,“而且……家父也得到了康亲王爷的各种提携!” 夏侯砚似笑非笑,“难道你母亲就只教你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也要誓死效忠,没教会你别的?康亲王爷是什么人,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这些与你生死与共的将士们是什么人,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兄弟相携的情谊终究抵不过一件陈年往事,他们这么信任你,你却在背后这样出卖他们,也包括我,你昨晚查出来的所谓关押夫人的地方早已经布满了陷阱和弓弩手,只要我们一进去,就会被射成刺猬吧?” 纳兰宏逸不敢直视少将军的眼神,避开了目光,漠然道:“如今我无话可说,任凭少将军发落!” 夏侯砚利剑一挥,锋利的剑刃立即刺破了纳兰宏逸的颈脖,殷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却感受不到痛,嘴角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笑意! 夏侯砚忽然停止了动作,声音寒凉,“罪孽不能因为有原因就可以被赦免,这些年你出卖了不少军中绝密,不过念在你也为大夏杀了不少敌人的份上,你的功过是非,我不想再追究!” 纳兰宏逸蓦然抬起头,看着少将军冰冷的眼神,惊道:“少将军你…?” “给我滚,若是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就是你殒命之时!”夏侯砚转过身去,不再多看他一眼! 纳兰宏逸苦笑,对着夏侯砚的背影重重一拜,“宏逸不但辜负了康亲王爷,也辜负了少将军,更辜负了这么多的兄弟,根本无颜回到京城,少将军保重!” 徐将军看着纳兰宏逸的背影,摇头叹息,“这个年轻人,假以时日,必定也是个将星一般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夏侯砚静默半晌才道:“我对他真心相待,全心信任,康亲王爷逃窜之后,我给他机会,希望他迷途知返,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可到头来他是这样让我失望!” 徐将军道:“少将军无需难过,军中容不得情,是他自己没有把握,怪不得谁!” 夏侯砚唇角弯起,转移了话锋,“徐将军的伤势可有大碍?” 徐将军笑道:“区区五十军棍,我还挨得起,既揪出了内歼,又救出了夫人,比什么都值了!” 夏侯砚微笑,不过提到夫人,幽寒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 夏侯砚再次来看娘的时候,看着娘染了风霜的脸,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娘,父亲让我派人送你回去!” 夏侯夫人一怔,道:“此去京城千里之遥,他都不想见我一面吗?” 夏侯砚道:“前线战事紧张,军务繁多你也看到了,军情变幻莫测,我们每天都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父亲实在是无暇分身!” 夏侯夫人一怔,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惊吓,他却连一句慰问都没有,怅然一笑,“是我自作孽,我要是不轻易相信长宁,要是能多留个心,今日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也不会因为我死了那么多人了,你们心里都在怪我对不对?” 换了以前,娘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不过此时,夏侯砚也只是淡淡道:“过去的事情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一直都放不下?为什么一直视阿诗为抢走你儿子的敌人?” 夏侯夫人面色喟然,“我……” “这里危机频现,娘还是速速回京去照顾孩子们吧!”夏侯砚转身看着墙上的舆图,不再说话! 一提到孙子孙女,夏侯夫人的眼中有了一抹光亮,脚步颤了一下。 夏侯砚知道娘的担忧,“姨娘已经把孩子们接到宫中照顾,娘不必担心!” 夏侯夫人从阿砚的漠然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疏离,她一生刚强,从来没有在人面前示过半分软弱,可是此刻,却只有无尽的悲伤,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丈夫不想见,儿子不想说,本来可以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可是如今这一切,满目苍凉,又怪得了谁? 寒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出心底的凉意,夏侯夫人心底一阵阵剧痛,繁芜而岑寂,无助而孤独! 第十八章 禅位 唐诗到达乾国境内的时候,果然发现沿途很多地方在厉兵秣马,照这种阵势来看,这是准备出兵的前奏。 龙崎很久没见到姐姐,神情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皇爷爷听说你要来,可是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你了,他常说早知道如此就不把你嫁过去了,省得要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他毕竟上了年纪,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见上几面?” 上官嘉泽失笑,早知乾国民风彪悍,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这要是在大夏,敢在背后说皇帝“上了年纪,有生之年”之类的话怕是要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直接下狱,严重的还有性命之虞,还有少将军这种人才,在大夏可是顶尖的人物,可在乾国皇帝看来,依然各种不满意! 听到上官嘉泽低低的压抑笑声,唐诗莞尔一笑,问道:“爷爷最近身体可好?” “好,皇爷爷一直都是老当益壮!”龙崎洪亮的声音不时在宽阔的官道响起,“倩然知道你要来,也翘首以盼了许久!” 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唐诗到达了乾国京城,很快就进宫,面见了许久未见的爷爷,“阿诗拜见爷爷!” 乾国皇帝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立即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唐诗,激动不已,“朕的公主总算回来了,怎么没把一双孩子带过来?” 唐诗看着爷爷鬓边新添的银丝,刺痛了眼睛,按压住心中的涩然,勉强笑道:“他们还太小了,这一路上又不太平,不如等到阿砚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看望爷爷?” 乾国皇帝轻轻点头,慈爱地问了许多唐诗在大夏的生活,尤其是谈起曾外孙的可爱,不时大笑出声,声如洪钟! 没过一会,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嫂嫂,你来了!”夏侯倩然一听说嫂嫂到了,急急忙忙来到宫里,见到嫂嫂,十分开心,恰逢爷爷要和朝臣商议国事,唐诗和倩然一起去了公主寝宫,这里还保留着以前的模样! 夏侯倩然依然是一副在大夏国时候的打扮,并没有换上乾国的服饰,她从大夏国带来的衣服,一辈子都穿不完,此时穿着一身紫色繁花的衣裙,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笑靥如花,“嫂嫂,你来了太好了,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唐诗笑道:“你哥哥哪有我这么闲?他可是要带兵的,我在府中无事,娘让我来看看你,你在这里生活得可还习惯?” 夏侯倩然沉思了一会,一会点点头,一会又是摇摇头。 唐诗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习惯还是不习惯?” 夏侯倩然挑了挑眉毛,“意思就是说习惯也习惯,说不习惯也不习惯!” 唐诗忍俊不禁,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戏谑道:“阿崎有没有欺负你?” 夏侯倩然摇摇头,“那倒没有!” 唐诗看着倩然时而明丽时而晦暗的脸,心下猜到了大半,这嫁人之后的生活,总是没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倩然曾经那般喜欢乾国,是把这里当做度假之地一样,喜欢这里逍遥自在的生活,现在嫁过来了,身份完全不一样了,从一天真烂漫憧憬爱情的少女,到回归现实的妇人,这个过程,唐诗是熟悉不过了。 不过唐诗因为心中有事,只能心不在焉地听着倩然的话语,心底一直在思考明天见到爷爷的时候,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拖延他出兵的时机?有些军国上的大事,总归还是阿砚和他亲自面谈的好,正在沉思中,忽然听到倩然苦恼的声音,“嫂嫂,我很不开心!” 唐诗奇道:“为什么?是阿崎对你不好吗?” 夏侯倩然神情黯淡,“最近这段时间,我特别想家,想爹娘,哥哥嫂嫂,还有卿儿她们,我好想回去!” 这种思乡的情绪,唐诗能理解,她有的时候在夏侯府受了委屈,也会强烈思念自己的爷爷,还有那些疼爱自己的亲人们,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会本能地选择能让自己感到温暖和安全的地方。 当父母的自然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难怪爷爷也一直不愿意她留在大夏国生活,远离他的庇佑,感情有的时候很可靠,有的时候又一点都不可靠,纯粹因为感情,这件事在长辈们看起来太可笑,她在大夏国还有谢家,可倩然在这里,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阿崎的爱,柔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和嫂嫂说!” 夏侯倩然沉默一会才道:“我以前想的真是太简单了,我把乾国的日子想象的太美好了!” “怎么说?” 夏侯倩然道:“有些东西嫁了人才知道,我以前觉得乾国真好,天宽地阔,蓝天白云,每日都可以纵马驰骋,可我真正成了这里的女人之后,才知道这些东西也许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还是适合金风细雨的繁华帝京!” 一向娇生惯养的倩然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唐诗目瞪口呆,“那你有什么打算?” “嫂嫂你知道吗?乾国的男人都是这样子的,这近百年,他们开疆拓土,劫掠了无数战利品,不仅仅包括城池,还包括美人,这翼王府,父王有好几个姬妾都是抢来的,我以前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抢亲呢!” 抢亲?唐诗一愣,她在乾国生活的时间也不长,每日就是在爷爷的*爱下,住在繁华的公主府,也很少接触到外界的人和事! 见唐诗怔然,夏侯倩然道:“就是看人正在娶亲,要是见新娘子美貌,就直接抢回来做自己的夫人,风俗原始而野蛮……” 出身再显赫的千金小姐,也有寻常女儿心,为了爱情嫁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难免会有受了委屈无处诉说,所以见了唐诗这个亲人,一直说个不停。 见倩然越说越激动,直到口干舌燥,唐诗给她倒了一杯水,宽慰道:“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阿崎是你自己选的,你可以尝试接受这里的风俗文化!” 夏侯倩然喝了一口水,狠狠道:“嫂嫂,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就算这些东西我接受了,有些东西,我是不能接受的,前些日子,父王说要给阿崎赐一位侧妃!” 这句话让唐诗一惊,“什么?” 看着嫂嫂的意外,夏侯倩然苦笑道:“我和阿崎成婚还没多久,他居然就要娶侧妃了,因为这件事,我们已经吵了好几架,闹得很不愉快!” 唐诗完全能够理解这种丈夫要娶别的女人的感受,沉吟道:“阿崎的意思呢?” 夏侯倩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唐诗一怔,随即按住她双肩,“这个很重要!” 夏侯倩然却没有什么信心,声音暗沉,“我出身在夏侯府,我父亲没有纳妾,我哥哥没有纳妾,这些和我最亲近的男人都洁身自好,我和阿崎两情相悦,我理所当然地自然认为他为了我也不再纳妾,我连这个问题想都没有想过,可我满心高兴地嫁过来之后,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他心中根本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在乾国,很多男人都以拥有越多漂亮的女人为荣,甚至连女人也以自己的丈夫有本事占有越多的女人为荣,在她们看来,这是实力的象征,更是一种荣耀,也不会吃醋!” “公公一直都没有纳过妾?”唐诗沉默许久,才道,夏侯元帅是何等人物?就算是娶上几十美妾,只要保证婆婆的正室地位,宋家也无话可说,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还明显和婆婆感情不是太好,居然从来都没有纳妾,这种联姻自然是强强联手,就算是顾忌宋家的权势,可是夏侯府又不是平庸人家,需要看宋家的脸色行事? 夏侯倩然茫然道:“以前好像有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府里的老人说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反正从我出生之后,就没有看到父亲有过什么妾室了,你说我父亲那样的人物,想要多少妾室没有?可是他就是只有我娘一个人,阿崎却不这样想,我觉得他也认为有更多的漂亮女人是一种荣耀!” 看到倩然暗淡的脸庞,唐诗也不知道如何开导她,她大概是想都没有想到这些婚后的具体问题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沉浸在爱恋之中的少男少女们总是会有意无意弱化在一起的困难,低估在一起生活的难度,认为有了爱情什么都可以克服,自己当初和阿砚不是也一样吗? 若是两个人同心协力还好说,若是同*异梦,这样的婚姻,也只能勉强维系,尤其是夏侯倩然这种深闺娇女,唐诗这个时候发现自己也疏忽了,这么重要的问题居然从来没有人提起,两个异国长大的男女的感情能经受岁月的洗礼和考验吗? 见嫂嫂沉默不语,夏侯倩然又道:“不仅仅如此,他上次去参加一个部落的祭天仪式,还和那个酋长的女儿打得火热…”夏侯倩然细数着成亲之后的种种事情,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最令人不高兴的就是龙崎心意的摇摆! 唐诗无语,夏侯倩然道:“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是出身夏侯府,要是我府中有十几个姨娘,几十个庶弟庶妹,我以为男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可能也无所谓了!” 唐诗婉声道:“那种生活很痛苦的,所有的女人都要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男人,每天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变着花样去获取他的*爱,甚至不惜陷害别人,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这个男人本性纯良,日子还好过一点,如果是个恶棍,生活就苦不堪言了,你虽然没有在妻妾成群的望族长大,可太妃是你的姨娘,宫中女人之间的相互倾轧,互相踩踏,你应该是知道的,你只是看见这些名门*前面的姹紫嫣红,可是却没有看见背后的各种阴谋算计,我宁愿你永生都不识这种滋味!” “嫂嫂!”夏侯倩然看着嫂嫂眼中的怅惘,抿紧了朱唇,不再说话! 唐诗完全能理解倩然的感受,这个世界对女子太残酷,男人可以有无数选择的机会,可女人却没有,终于问道:“如果阿崎真娶别的女人,你准备怎么办?这件事情需要你自己拿主意,谁都帮不了你!” 夏侯倩然不答反问,“如果当时哥哥听了娘的建议,纳了几房妾室,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唐诗一怔,倩然已经离开大夏国太久了,早已不知夏侯府的变化,唐诗一字一顿道:“他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倩然认真地看着她,眼眸亮晶晶,很是在乎唐诗的答案。 唐诗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眸,缓缓道:“我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是我的底线!” 夏侯倩然怔怔地看着嫂嫂,终于泫然欲泣,“大夏帝京也就我们夏侯府是奇葩了,不正常的也变成了正常的,正常的反而变成了不正常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谁对谁错了,反正我的心很乱,我需要一段时间冷静!” “也好,你要是想出去散散心,我陪你!” 夏侯倩然勉强一笑,握着唐诗的手,“这些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娘,她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阿崎是我自己选的,是死是活我都得自己受着!” 唐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的,放心吧,不如我们去公主府吧,我记得那边有一个飞雪台很漂亮!” “好啊!”夏侯倩然也忆起了以前住在公主府的洒脱恣意的日子! 两人出了宫,坐在马车上,车驾还没有启程,就听到了外面龙崎招牌的笑声,唐诗掀起车帘,果然看到了龙崎,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正和一个妙龄少女在一起有说有笑,那个女孩,串串银饰的头巾,华丽的衣饰,透着浓浓的异域风情,一身利落的短装打扮,英姿飒爽,干净率真,很是吸引人的眼睛! 身后传来倩然的声音,“嫂嫂你看,我没有冤枉他吧?这个女人就是那个酋长的女儿,最近他们可是打得火热!” 唐诗吩咐车驾启程,放下车帘,可是外面的爽朗男声和悦耳的女声还是远远传来,虽然都是谈论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可是唐诗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远赴异国他乡的倩然来说,已经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是龙崎负了倩然吗?唐诗不知道,果真如同倩然所说,乾国男人以拥有越多的漂亮女子为荣,那出身夏侯府,心性纯净的倩然又将如何自处?难怪倩然会有宁愿自己出身姬妾成群的府邸之感? 如果龙崎的压力仅仅来自于外界倒还好说,如果龙崎本身也是无所谓的,也在风俗中同化,认为拥有更多的女人才能显示自己的地位和实力,那又该怎么办? 不过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唐诗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关心了,这一路走来,已经发现爷爷确实在备战,万一真像浩远哥哥说的那样,爷爷乘大夏国内乱的时候,举兵入侵,阿砚必定无暇分身,若是康亲王爷胜了,后果不堪设想! --- 次日,唐诗来到爷爷的御书房,屏退了宫人,忽然跪下,“爷爷,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皇帝见唐诗如此正色,忙从龙案后面站起,道:“你站起来说,无论你想求什么,爷爷都会同意!” “我想请爷爷暂时撤军!” 一听到唐诗的这句话,皇帝立即面露不悦之色,“你难得来看爷爷一次,就知道你必定是有所求,别的事情都好说,唯有这件事不行!” 唐诗坚持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为难,可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皇帝本想发怒,可是看到唐诗的恳求之色,道:“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件事而来,你太天真了,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现在大夏内乱,爷爷若不趁这个大好时机去攻打,更待何时?” “爷爷…” “好了,不要说了,这件事朕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余地,爷爷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让你和夏侯砚分开,否则等我马踏大夏国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顾忌!” 看到爷爷脸上不容置喙的神色,唐诗道:“爷爷,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南清国的离间之计,上次易子墨在乾国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想等着爷爷派兵去攻打大夏国的时候,他们就乘机发兵,把上次为赎易子墨而拱手送给爷爷的城池抢走!” 乾国皇帝眸光凌厉,忽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希望朕在这个时候发兵吧!” “易子墨诡计多端,我是真的担心!”唐诗一边乖巧地给爷爷捏肩膀,一边道:“总是我觉得此事一定有蹊跷,爷爷不妨先静观其变一段时间之后再做打算?” “这些军国大事,你这丫头懂什么?”爷爷含笑道。 “谁说我不懂了?不信的话,爷爷敢不敢和我打赌,先把大军调到边境,做出要攻打的假象,首先看看南清国有没有什么异动,如果没有的话,就任由爷爷去打了!” 良久,乾国皇帝释卷微笑,“好吧,就暂时听你一次!” “爷爷万岁!”唐诗非常乖顺地给皇帝上了一杯茶,“爷爷每天日理万机,实在太辛苦了,阿诗看着都很心疼!” “你要是真心疼爷爷辛苦,就常回来看看爷爷,不要心中只要你的那个夫婿!”皇帝对阿诗讨好的目的了然于心,也不揭破! “阿诗遵命!”唐诗优雅福身,冲他莞尔一笑! --- 没过多久,乾国大量调动兵马驻扎在两国边界处的消息传到朝堂的时候,朝野乱作一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侯元帅父子还在海门关御敌,现在边境又有强敌虎视眈眈。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最后目光汇集到一脸茫然的太子身上,太子的表现依然让众臣失望不已。 一名朝臣道:“为今之计,除非太子御驾亲征,鼓舞士气,见证我大夏军威,方能令乾国闻风丧胆,黎民百姓免遭涂炭之苦!”此言一出,遭到了众多朝臣的响应! 御驾亲征?太子一听就害怕,自从登上太子之位以来,他差不多受够了,每天早上都要早起,他正是贪睡的年龄,现在却每天天不亮就被人叫起来,听着又冗长又无聊的启奏禀报,好几次听得差点睡着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足够的胆识和气魄,如何众望所归?凡事等着他拿主意,他哪里拿得了主意?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实际是个傀儡太子,早已没有了权力在手,再则,最近这段时间,请求太子退位让贤的呼声越来越高,太子本身就不喜欢这个位子,此刻便是顺水推舟,咳嗽了两声道:“本宫年幼,怕是不足以威震敌军,不如由十三皇叔代劳吧!”这是他监国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无论什么都是十三皇叔代劳,早已经是什么事都是靖江王爷做主。 见太子这样说,朝臣们早已看清楚朝中风向,太子软弱无能,手中无权,有人借机提出,靖江王爷劳苦功高,功在社稷,太子应顺应天命,禅位于贤。 按照礼制,皇上不能理政,但若有皇子的话,必定会将皇位传于皇子,而不会传于皇叔或者皇弟之类的,但是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可以另当别论,那就是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太子却年幼无能,不足以担当这个大任,朝臣们也都希望能有一个强有力的君主来主持大局,临危受命,此时太子逊位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 百官跪拜齐呼,“恳请靖江王爷承袭大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宣定候看着一脸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外孙,心痛而又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个事实,向新皇叩首,“吾皇万岁” 之声响彻宫禁。 随后靖江王爷登基为帝,曾经的皇上已经迁居宫外皇家别院养病,太子退位为齐王,短短几年之内,靖江王爷终于登临至尊,成为大夏国真正的主宰! 第十九章 冲突 唐诗特地找个了时机把龙崎约了出来,姐弟两人在枯黄的草地上散步,唐诗却迟迟没有开口! 龙崎对姐姐的来意了然于胸,席地而坐,率先道:“姐,我知道你一定会问我这件事的,也好,我也不想瞒你!” 唐诗在他身边坐下,吹着猎猎长风,看着广阔天际,闻着枯草的气息,淡淡道:“你还爱着倩然吗?” “当然!”他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底气十足,“我要不是真心爱着她,当初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往大夏国,一为看你,二自然是为了倩然,在我看来,倩然既有乾国女儿的豪爽,又有她们所欠缺的女儿温柔,可能就是你以前和我说的那种什么江南水乡女子的韵致,若不是爱着倩然,你觉得我会忍受夏侯夫人的冷淡吗?我这个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伪装,我一直都爱着她!” “然后呢?”面对龙崎的慷慨激昂,唐诗知道必定还有下文,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 龙崎的脸上忽然染上了一丝薄怒,“可是成亲之后,倩然就完全变了,对这个看不惯,对那个看不起,还整天疑神疑鬼,什么事都要寻根究底,缠问不休,烦不胜烦!” 唐诗一窒,看着四处的枯草在空中胡乱飞舞,如同浮萍,忽然想起那日遇到的那个异族少女,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阿崎一直生活在乾国,见惯了乾国女子的彪悍,蓦然见到倩然这个大夏闺秀的清新俏丽,这种春情萌动的年龄,难免会被优秀的异性所吸引,可是当感情的浪潮渐渐平息,生活的矛盾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谁都不想委屈自己,出身尊贵的龙崎更是如是,他的人生里面没有“委屈”两个字! 但凡男子,能做到喜新不厌旧已经是极致,想起来,自己何其幸运?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阿砚,没有坚定的心意,谁能保证谁对谁忠贞一世?唐诗手中拿着一株枯黄的小草,缓缓道:“你这样说,是因为有了新欢吗?” 龙崎一愣,知道这件事倩然也告诉姐姐了,也不掩饰,“乾国原来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部落之间一直仇杀不断,弱肉强食,相互吞并,直到爷爷站出来,以神授之力结束了终日混战的局面,乾国从此一统,我们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家,在乾国,男人就是要以拥有的战功和拥有的女人数量为荣,这样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勇士!” 唐诗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当年爷爷说要给我挑一位最强大的勇士,莫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龙崎摇摇头,笑道:“皇爷爷那么疼爱你,自然会尊重你,若是你不愿意,驸马哪敢娶别的女人?这件事另当别论!” 原来如此,唐诗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说不出话! 看着姐姐怅然若失的脸,龙崎又道:“在你们大夏国,也许男人拥有众多妻妾可能纯粹只是因为**,可是在我们乾国,这是男人实力的象征,女人应该以自己的丈夫为荣,我和倩然解释过,可她就是不明白,反而一直无理取闹……” “够了,你要她怎么明白?”唐诗陡然怒了,“不要再找借口了,一个真正的勇士,倚仗军功即可,不需要靠占有多少女人来证明,你在为自己寻找心安理得的理由吗?” 龙崎想不到一向温柔如水的姐姐也会生气,眼眸中掠过一抹讶然,他后面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一片无言的默然在两人之间寂静流淌,过了许久,龙崎看唐诗的脸色缓和了些,便道:“姐姐,你如果是在乾国长大的,这个时候就不会指责我了!” 唐诗冷冷地回绝了过去,“我要是事先知道你会这样想,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和倩然在一起,否则,今时今日,倩然也不会这样难过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变成一个怨妇,这难道不是我的错?” 龙崎差点语塞,随即道:“若是倩然嫁在大夏国,她能保证她的夫君一定不会纳妾吗?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在哪里都一样!” 这个问题,唐诗没办法保证,当初若是倩然嫁给了十六皇子,也是照样妻妾成群,香风缭绕。 龙崎见状道:“不是谁都像驸马一样,我父王还不是有很多的女人?倩然既然嫁进翼王府,就应该遵循翼王府的规矩,她为什么就不懂得退让呢?早知道这样,不如分开算了!” 唐诗蓦然站起身,“啪”的一声打在龙崎的脸上,龙崎想不到姐姐今天居然发这么大的火,他愣了,定定地看着姐姐,一言不发! 唐诗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如冰,在乾国长大的龙崎看来,夫妻和离,女子再嫁,男子再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大夏国长大的倩然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难怪倩然会说什么更合适她的还是金风细雨的帝京,看来他们已经为这个问题吵过了,倩然根本不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能主动提出的一定是龙崎,难怪倩然会那样难过,唐诗心底忽然生悲,这到底是谁的错? 倩然若是嫁在大夏国,就算夫君姬妾环绕,受了委屈,也有个地方诉说,可是现在呢,只有孤身一人,真是一段孽缘,在大夏国,只要倩然不嫁于皇家,以夏侯府的权势,娶了倩然的男人,谁敢纳妾? “阿崎,阿崎!”一个如同银铃般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冷漠。 很快,一个红色轻快的身影就到了两人面前,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阿崎,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这个女子唐诗认识,就是那天见过的那个酋长的女儿,笑容可人,活泼俏丽,若不是一身异族装饰,和倩然倒属于同一个类型的讨人喜欢的女子! 龙崎脸色有些不自然,那女子看见站在一旁的唐诗,疑惑道:“你是谁啊?” “依兰,不得无礼,这是我姐姐,乾国唯一的公主!”龙崎立即呵斥道。 那个叫依兰的少女恍然大悟,忙道:“原来这位就是公主,你好漂亮啊,依兰拜见公主!” 唐诗上下打量了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依兰很块感受到这位最尊贵公主的冷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笑容不减,热情道:“公主,我约了阿崎一起去打猎,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唐诗冷冷地看过一眼旁边的龙崎,看着他,话却是对依兰说的,“我没兴趣!” 依兰一愣,“那好吧,阿崎我们快走吧!” 龙崎看着姐姐,没有迈动脚步,说心里话,这个姐姐不仅仅是皇爷爷最*爱的孙女,他和姐姐的感情也确实很好,也从心底尊敬姐姐! 依兰不明白所以,“怎么了?” 唐诗说话已经毫不客气,“依兰姑娘,我想你应该知道,龙崎已经有王妃了!” 依兰大方一笑,“我知道啊,可是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乾国的勇士都是这样的,我不在意的,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唐诗失笑,这可能就是乾国特有的民风,两个国家地域文化的巨大差异,在乾国,尽管丈夫姬妾众多,也很少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他们的感情,明快,简洁,直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实在过不下去,也可以好聚好散,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原本应该欣赏这样坦率的少女,可是一想起倩然的黯然伤神,她就无法对依兰喜欢起来。 唐诗不再看依兰,目光定位到龙崎身上,“你还记得当初倩然出嫁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 龙崎道:“我记得,我说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可是…” “没有可是!”唐诗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眼中还有我这个姐姐,就不要让倩然后悔她当初的选择!” “我并没有对不起倩然,只要她愿意,她一直都是我的王妃,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驸马一样!” 唐诗紧握手心,朱唇紧抿,到底是自己要求太多,还是男人贪恋太多?她真的不知道! 依兰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出声,“公主怎能随意干涉弟弟的事情?” 唐诗忽然怒由心生,本来已经心烦意乱,可是此时,这个依兰还这样不知死活地来声张正义,一个巴掌蓦地就甩了过去,警告道:“你给我闭嘴,我教训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依兰被打蒙了,原来以为大夏国的女人都是软弱似水的,她听说过这位公主,从小流落在外,在大夏国长大,样貌是美得惊人,但是弱不禁风,可怎么和传说的不太一样,这样柔弱的美人也有这样凶悍的时候? 看着唐诗浑身散发的寒气,再想到她高贵的身份,依兰不敢再说什么,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龙崎正准备去追,“站住!”唐诗冷冷道,龙崎不得不停下脚步。 唐诗走到他面前,“你说倩然无理取闹,凡事都要寻根究底,给你很大的压力,你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可是倩然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谁造成的?如果她以前就是这样不可理喻,你会千里迢迢去大夏国接她来这里成亲吗?” 龙崎沉默不语,唐诗看着远去的依兰的背影,淡淡道:“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你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不过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第二十章 选择 乾国皇帝看唐诗一直闷闷不乐,含笑道:“怎么了,谁惹了朕的公主?” 唐诗双手托腮,有气无力道:“没有人惹我!”她的心现在很乱,自从那天和龙崎不欢而散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倩然,更不知道如何开解她,感情的事情总比案子复杂得多! 皇帝笑叹道:“爷爷不是都答应你的要求了吗?现在我国大军只是在边界按兵不动,佯攻而已,看看南清国是否有异动,本来爷爷是要乘机进攻的,现在都已经让步到这个程度了,你还不高兴?难道一定要爷爷把天上的月亮给你摘下来,你才开心?” 唐诗忍俊不禁,“康亲王爷的那十万大军是借的南清国的兵马,若是阿砚打胜了,南清国自然兵力大损,这也是进攻的大好时机,爷爷何不乘机攻打南清国?打谁不是打?再说你的孙女可没有生活在南清国,这样你也没有什么顾忌了,也不用担心有人出来阻挡乾国铁骑的步伐了!” 皇帝立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虽是戏言,可话糙理不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让爷爷再考虑考虑,出兵不是小事,自然要利益最大化!” 唐诗忙道:“爷爷英明,阿诗佩服地五体投地!” “好了,我已经答应你,等着你的夫婿平息了内乱才动兵,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你难道还不打算告诉爷爷你在烦恼什么?” 唐诗忽然扯过皇帝手中的折子,放在桌案上,“爷爷,不如今天就不要批阅折子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好不好?” 见爷爷面有难色,唐诗又道:“浮生偷得半日闲,我想陪你聊天,不要谈国事了好吗?” “好吧!”皇帝双手一摊,倒是很赞成唐诗的这个提议,“爷爷也正有此意,你想聊什么?” 祖孙两人在古朴清幽的甬道上漫步,唐诗忽道:“爷爷,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忘记外婆?” 皇帝在一处白玉台上坐下,微笑道:“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唐诗坐在玉阶上,头枕在皇帝的膝盖上,整个乾国皇室,也只有她有此殊荣,她也坦然地享受着这份*溺,“你先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那是自然!”皇帝抚摸着唐诗乌黑的秀发,目光穿透时空,投向过去! “你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吗?我想知道!” 皇帝虽年事已高,可是气势却依然沉稳精炼,只是此时语气有着少有的柔软,“那个时候,乾国到处混战,各大部落之间各自为政,牧民朝不保夕,我们是最强大的部落,后来终于统一了整个乾国,我迎娶了番邦公主,封为太子妃,我们在一起只短短生活了两年时间,期间也是风霜刀剑,险象环生,后来她为了保护我,死在叛军刀下,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她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唐诗静静地听着爷爷回忆往事,许久才道:“如果外婆她没有死,一直活着,你还会不会迎娶这么多的妃嫔娘娘?” 皇帝握着唐诗的长发的手忽然一顿,随即释然笑道:“想要说什么直接说,不要拐外抹角,和爷爷这儿不用见外,无论你说错什么,爷爷都不会怪你!” 唐诗抬起头,从下方看向爷爷威仪尽显的天子仪容,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神祗,难怪阿崎说,皇爷爷在乾国是神一样的存在,是每个人心中的神,可就是这样的神,却对自己百般*溺,万般纵容,唐诗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你先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会!”皇帝不假思索道。 见唐诗面呈失望之色,皇帝微笑道:“我相信阿崎已经和你说过乾国的习俗了吧!” 唐诗默认,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爷爷的眼睛,自己斥责阿崎,教训依兰的事情,爷爷必定早就知道了! 唐诗不解道:“你这么爱外婆,又怎么会忍心让她和别的女人分享属于丈夫的爱情?” 皇帝含笑不语,帮唐诗理好长发之后才道:“这是两回事,在乾国,一个男人只有足够的强大,才有能力保护他喜欢的女人,否则说不定会被别人抢走,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在爷爷看来,乾国女人的爱更博大,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男人强大,而不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你也应该知道这里很少有大夏国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在这里,最容易让人崇拜的是勇士!” 听着爷爷话语中的自豪,唐诗终于明白,为什么乾国能从一个相互仇杀的部落发展到今天的盛势,喜欢以武力征服想要征服的东西,包括城池,包括黄金,包括美人! 唐诗庆幸道:“幸好当初我没有留在乾国嫁人,因为我不喜欢和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皇帝哈哈一笑,“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全都由你说了算,这总可以了吧?” 唐诗道:“男人生性多*,不要说别人,就是我父亲,卑微到近乎于无的身份,也有三妻四妾,这似乎是男人骨子里的本性,我一直认为一个男人若是深爱一个女人,他是不会对别的女人用心的!” 皇帝失笑道:“爷爷老了,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情情爱爱,虽然我有心成全,可不是每个人都成全得了的,你还在担心夏侯倩然?” 唐诗颔首道:“我们之前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成亲之后才发现异域风俗的冲突,倩然没考虑到就算了,连我也没考虑到!” 皇帝因为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孙女,心情很好,淡笑道:“考虑了又怎么样?难道以为事先约法三章,就能保证一生一世的安逸?” 唐诗看着爷爷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深沉睿智,神色凝重起来,“爷爷是想说……” “现在摆在夏侯倩然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慢慢接受乾国的习俗文化,另外一条是和龙崎分开,她愿意选择哪一条?” 唐诗不满道:“为什么一定要让倩然做出牺牲,为什么龙崎就不能看在倩然不远万里嫁到这里来的痴情做出牺牲呢?” “你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自然会偏向她,可是你要明白,这件事要承担所有后果的人只有夏侯倩然一个,而不是阿崎!” “为什么?” 皇帝看着唐诗眼中的讶然,微微笑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在为自己的人生掌舵导航,不能以自己的选择为理由要求别人为你承担后果,你不能因为你的选择而让别人承担后果,也许夏侯倩然就是像你这样想的,我为了你,舍弃亲人和族人,背井离乡,付出这么大,所以你也应该对我一生一世,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绑架,你明白吗?” 唐诗身子一僵,这样的话看似没有道理,可又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只能默然以对。 “听起来很残酷是吧?” 唐诗颔首,“对,我认为倩然是为了龙崎放弃在大夏国的庇佑,这对一个深闺小姐来说,需要极大的勇气,可是龙崎却……” “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看?阿崎并没有对不起倩然,他实现了他的承诺,倩然是我们乾国的皇族王妃,并没有辱没了倩然,其实不仅仅是夏侯倩然,就就像爷爷一样,每一道政令,每一道圣旨的结果必须自己承担,对每一个想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来说都是一样,也只有你自己能承担结果!” 见唐诗一直不语,皇帝又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是个有情感洁癖的女子,夏侯砚身份尊贵,却一直没有纳妾,相信这也是你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不管爷爷怎么想让你回来,你也不肯,嫁与武将,战争来临之时,必定担惊受怕,你不是也一样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吗?事实上,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也是,夏侯倩然也是!” 良久,唐诗才道:“我是倩然的嫂嫂,当时看他们两情相悦,如今闹得不可开交,心疼她一个女孩子这样孤立无援!” “这不是你的错,倩然当初之所以选择龙崎,也是因为龙崎身上有吸引她的地方,所以爷爷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唐诗抬眸看着爷爷,沉吟道:“只有这两条路吗?” “在阿崎的问题上,爷爷可以给你一道圣旨,盖好玉玺,你自己去填写,你想写上阿崎此生只能有夏侯倩然一位王妃,不许再有其他任何女人也无不可,只是这样就真能解决问题吗?圣旨可以禁锢他的躯体,可是他的心意如何禁锢?” 唐诗一直不语,爷爷的话冰冷残酷却又是事实,“阿诗,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夏侯倩然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若是能历经我们乾国的风雨洗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还年轻,很多道理还不明白,爷爷这一生,见的东西比你多多了,经历的也比你多多了,听爷爷的话,夏侯倩然若是自己不学着长大,就是嫁在大夏国,境况也好不了太多,你们夏侯府以权势相压威逼她的丈夫不准纳妾,和我给你一道圣旨禁止阿崎再娶女人,两者之间又有什么本质的分别?” 第二十一章 亲征 乾国派大军在边界驻扎,形成佯攻之势,而大夏国也调兵遣将,积极备战,唐诗不顾爷爷的再三挽留,坚持要回国,爷爷无奈之下,只得派数百卫兵沿途保护她,经过数日奔波,终于到达大夏境内! 唐诗掀起车帘道:“我已经进入大夏,你们都回去向皇上复命吧!”这个关键时刻,这些乾国勇士若是进入大夏,必定会被人当做歼细处置! “是,公主保重!”乾国士兵行事果决,很快掉头策马离去,扬起一阵阵泥渍飞扬! 唐诗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缓缓微笑,虽然不是在乾国长大,但是那种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永远也斩不断,爷爷和亲人们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给予自己的东西,远远超出了一位皇上对一位孙女的*爱。 天空已经飘起了些微的雪花,唐诗伸手接雪,玉雪晶莹的花瓣,微微的凉,在温热的手心,很快就融化了,不见了踪迹。 一旁策马而行的上官嘉泽忽道:“少夫人,你最近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夏侯小姐吗?” 唐诗微微一怔,在她印象中,上官嘉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真是想不到他居然会问出这种风花雪月的问题,唐诗笑了笑,“是啊,可是我又不能长期留在乾国,总归是要回去的,难免会担心她!” 上官嘉泽眼帘垂下,目光从容,语气沉沉,“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唐诗很好奇他会说什么,挑眉问道。 “恕末将冒犯,少夫人是遇到了少将军,所以才会有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若是换了一个男人,少夫人只怕也会面临今日夏侯小姐同样的命运,有些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末将虽说年纪尚轻,可也在京中多年,京中达官贵人如云,数不胜数,可末将见过的加上听说的,有身份而没有纳妾的男人,除了元帅,已故建威将军,还有少将军之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谁了,其实对很多人来说,这个问题根本不算是问题!” 唐诗怔然了片刻,心念恍动,随即微笑道:“也许你说的对,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这些事情不要告诉少将军!” “末将明白!”他轻轻颔首,沉静冷硬的声音一字字传入唐诗的耳朵! 唐诗看着他坚毅侧影,想起那个同样出色的纳兰宏逸,都是阿砚手下的将才,却因一念之差,从此殊途,阿砚念及多年的情谊,对外只道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他留下一个清名,算是慰藉! 离开大夏国的时间越久,唐诗越是强烈地思念阿砚和两个孩子,所幸年幼的孩子们安然无恙,事情的原委已经从阿砚派人送来的信中知晓,好在一切有惊无险,不知道此刻两个孩子是否安睡?只愿,这是最后一次分离! 唐诗怔怔地看着远方,寒冬的风,吹得她长发翻飞,连华丽的马车内饰也吹得叮当作响,一路上,时不时会看到有流民出现,拖家带口,满目苍凉,唐诗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流民?” “他们是乾国和大夏边境的百姓,现在两国调动兵马,大战在即,百姓自然闻风而逃!”上官嘉泽年纪虽轻,可对这样的场面是见怪不怪,语气也很平淡,“其实这一仗也未必真能打得起来,对吧,少夫人?” 唐诗一愣,看到他了然目光,微微笑了,能留在阿砚身边的,果然也都是目光不凡的人物,早已经看出了事情的端倪! “大夏国也是防患于未然,若是南清国始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的话,这一仗还是要打的,其实皇爷爷要做什么事情不是我可以阻止的,他如今迟迟不发动进攻,也不过是给我一个台阶下而已,他顾忌到我虽是乾国的公主,可也是夏侯府的少夫人,若是南清国有所异动的话,这一仗就是和南清国打,皇爷爷定然不会空手而归的!” 上官嘉泽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管怎么说,若是元帅和少将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少夫人此去乾国,为少将军争取了时间,对于战局来讲,已经是难能可贵,这个时候,皇上已经御驾亲征,即将到达边军,鼓舞士气!” 皇上?唐诗一愣,短短数日之间,大夏皇朝已经改天换日,景焕昭告天下,成为新皇,刚刚登基,就御驾亲征,鼓舞军威,安定民心! 唐诗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仿佛只是一游山玩水的富家纨绔公子哥,谁能想到也是这样深藏不露的人物?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景焕有了不甘于人下成为大夏主宰的心念?是一开始就有,还是在皇上的步步紧逼下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管怎么说,皇上曾经派人刺杀景焕,这必定成了景焕不想再忍的最好理由! 端淑太妃那样聪明睿智的女人,如今已经是真正母仪天下的太后,再也不是那个屈居一人之下的太妃娘娘,太妃在先帝在世的时候没有成为六宫之主,现在却比六宫之主更为显赫! --- 征程似过去了很短,又似过去了许久,上官嘉泽神色肃然起来,“此去前路艰险,少夫人千万小心!” 唐诗笑道:“我已经接到少将军的信函,康亲王爷已经率南清军退居渭水河畔,这个时候怕是没有什么心思来对付我了,再说,他可不知道我的行踪!” “也是!”上官嘉泽自己也觉得有些草木皆兵,军人天生的警觉在提醒他,何况,这一路上本就不是很太平,“今夜我们进入延州城歇息!” 延州城,街道古朴,厚重空旷,不像帝京到了半夜时分依然人声鼎沸,喧嚣浮华! 唐诗一行人没有惊动当地官员,在一处简朴的客栈下榻,*无事!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完全亮,忽然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甲胄铿锵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上官嘉泽凝神听了片刻,立即拔出佩剑,“小心!”身后精兵也都尽数严阵以待! 很快,那些人就闯了进来,皆是全副武装,重甲佩剑,大约有数十人,其他客人纷纷回避躲藏,唐诗在楼上也听到了声音,打开门看去,士兵分作两列,后面走出来一人,当中一人则身着官服,声音谦卑,看着上官嘉泽,“敢问可是夏侯府少夫人驾下?” 上官嘉泽不答反问,寒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身着官服的人脸上立即堆起笑容,“在下延州刺史张禾,奉皇上口谕,前来迎接少夫人到行馆一叙!” 皇上?唐诗和上官嘉泽远远对视一眼,皇上到达了延州?唐诗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并没有告诉景焕她从乾国回来了,他居然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唐诗心中虽生疑,表面上却惊喜道:“太好了,天子驾临,如此一来,边境百姓就不用四处逃亡了!” 张禾听到声音,抬头见了唐诗,呆了一刻才回过神来,满脸谦卑道:“夏侯少夫人所言甚是,下官参见少夫人!” “张大人不必客气!”唐诗含笑道。 “皇上得知少夫人到来,特命下官率延州府衙役前来迎接,少夫人请!”张禾低下头,神态倨恭! 唐诗与上官嘉泽目光交错,显然,上官嘉泽也觉事情有疑,但是又似没有破绽! 唐诗笑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我一路长途跋涉,颠簸劳顿,昨晚又没有睡好,头晕脑胀,待我先休息片刻,梳洗之后再见天颜如何?” 张禾略有迟疑,“这……?” 上官嘉泽立即道:“少夫人是弱质女流,这天寒地冻,连日赶路,自然身体疲乏,你们既然是奉皇上口谕来接少夫人的,若是少夫人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当得起吗?” 张禾几人相互看了几眼,眼中有犀利之色而过,“下官等人倒是无关紧要,只是担心皇上等得久了,怪罪下来,下官担当不起!” 唐诗微笑,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从辈分上来讲,我还是皇上的表嫂,这个小小的人情,我相信皇上一定会卖给我的,就算是怪罪下来,也有我担着,张大人放心,绝对不会连累各位!” 张禾沉吟片刻,“好吧!” 唐诗回到房中,强迫自己的思维冷静下来,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将夏侯府的徽记藏在袖中。 一刻之后,从房中出来,经过上官嘉泽身边,暗中地将徽记塞到他手中,上官嘉泽会意,两人目光交汇之处已然明白,唐诗笑道:“你一路辛苦了!” “能保护少夫人是末将的荣幸!”上官嘉泽道。 此时兵荒马乱,有军人装扮的人四处行走,也常见不鲜,此时尚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皇上的旨意,如果是,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就意味着重重危险,可此时他们已经在延州城内,只有等到黎明时分,城门开启,在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之前,嘉泽率先离去,调动附近的驻军。 若是此时坚决不肯,怕是要血溅当场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唐诗道:“觐见天子,只能我一人,你们身份卑微,怕是惊了龙驾,都给我退下!” “少夫人!”上官嘉泽似有不愿,却被唐诗目光所迫,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你们在客栈中等我,我觐见过皇上之后就会回来,你们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在城中闲逛,扰民生事!”说完,对上官嘉泽使了个眼色! “是,少夫人!”上官嘉泽携左右齐声道。 唐诗徐徐转身,随着张禾等人出了客栈,去往延州行馆,这样偏远的地方,能有天子驾临,却不见全城戒严,反而如同往常一样,唐诗心中愈发明白,昨晚入住客栈,已经被人发现行踪,只是这延州刺史到底是谁的人,此举又有何意? 张禾看出了唐诗的疑惑,谦卑道:“皇上两日之前已经到达延州,他爱民如子,怕惊扰百姓,所以街道并未戒严,百姓生活如常!” 唐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皇上如此仁厚,必将万世敬仰!” 张禾的头压得低低的,唐诗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波动,不过看到了又怎么样?这样的人物,必定是经久风霜的老江湖,断然不会从表情上看出端倪,唐诗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是要挟阿砚,还是爷爷? 行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照这个时间推算,嘉泽应该已经出城了,唐诗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唐诗在张禾的引导下,缓缓入内,“皇上就在里面,少夫人请!” 唐诗看见张禾目光中隐隐而现的一丝兴奋,故作不知,她要尽可能的拖延时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嘉泽他们,只要自己乖乖入瓮,以嘉泽的能力,只要出了延州城,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果然不出唐诗所料,一进门,立即就有明晃晃的刀架到了脖子上,还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别动!” 唐诗满脸惊恐,“你们是什么人?” “哈哈哈,夏侯少夫人,别来无恙,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一个身着暗蓝缕锦的老者缓缓而出,这个人唐诗认识,宣定候,已故宣贵妃的父亲,曾经的太子外公,唐诗心中明白了大半,表面上却道:“皇上呢?” “少夫人如此关心皇上,倒真是耐人寻味,也不知道少将军知道了会做何感想?”他言语中隐隐透出一丝讥讽,命刀剑手撤下了架在唐诗脖子上的刀,一介女流,羊入虎口,此时能去哪里? 唐诗得了自由,扬手欲打他,手却被半空中被捉住,动弹不得,宣定候笑道:“被人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谁不知道夏侯少夫人和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 唐诗心知他在激怒自己,长出一口气,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老夫自然知道,不仅仅是夏侯府的少夫人,更是乾国唯一的公主!”他一字一顿道。 唐诗淡淡道:“你这么辛苦把我请来,到底想干什么?” 宣定候冷笑道:“有你在手,乾国应该有所忌惮吧?” 唐诗怒极反笑,“你难道以为抓了我就可以要挟我爷爷?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永远都有这么天真的人,年轻人天真就算了,想不到侯爷一把年纪,也如此幼稚?堂堂军国大事,不要无休止地夸大一个女人的作用!” 面对唐诗的嘲讽,宣定候只是冷哼一声,目光阴沉,“天真不天真不是你说了算的,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这所谓大夏内忧外患不过是你们夏侯府和靖江王爷的阴谋,为他登基制造紧张的气氛,逼得太子退位,然后靖江王爷名正言顺登基,若不是因为你,这乾国的虎狼之师为何在边疆厉兵秣马,并没有真正的进攻,目的难道不是昭然若揭?” 唐诗心道,你以为我爷爷果真没有乘机进攻之心吗?面对满室寒光,悠然在椅子上坐下,“我问你,皇上在哪里?”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见到了,明天皇上就到了延州城了!” 唐诗看着他眼中的狠色,嘲讽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就可以翻得了天?” “翻不翻得了天,老夫不知,不过你可就前途未卜了,不仅仅皇上要来陪你,待你夫婿平定康亲王爷之乱之后,就是他丧命之时!” 唐诗终于明白,原来景焕登基之后,宣定侯爷始终不甘心,不愿放弃这原本属于太子的皇位,乘机集结朝中效忠豫帝的旧党,还有对景焕不满的朝臣,这个什么延州刺史张禾必定是宣定候的门生一类的亲信! 原来这延州城已经布下重重埋伏,只等景焕入城,便如同瓮中捉鳖,杀了景焕,抓了自己,要挟爷爷退兵,如果这件事因为宣定候而圆满,他就是最大的功臣,回京之后,可以再立外孙为皇上,唐诗想不到到了此时,宣定候竟然还有一搏,她实在太低估一个望族之主对权势的渴望与热忱,与其说宣定候为了外孙,还不如说为了自己! 风光无限的御驾亲征,果然是危机重重,唐诗缓缓闭目,不愿去面对宣定候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看到唐诗脸上的厌恶之色,宣定候吩咐道:“你们负责好好看守这个女人,若是跑了,你们也就不用活了!” 唐诗轻轻笑道:“我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又能干什么?侯爷如此小心谨慎,莫不是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没把握?” 宣定候不愿再与唐诗做口舌之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甫一出门,左右立即关上大门,里面只有昏暗森冷的光线! 唐诗站起身,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隐隐能听到外面铁靴的声音,还有刀剑铿锵之声,这种声音,唐诗很熟悉。 行馆,是皇上下榻之处,这里已经设下重重埋伏,只待景焕一踏入内,弓弩手必定可以将人万箭穿心,之所以没有杀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个乾国公主的身份保护了自己,不知道嘉泽现在怎么样了。 以嘉泽的警觉,必定知道事有蹊跷,他必定清楚这延州城附近谁是夏侯元帅麾下的将领,可以用夏侯府的徽记调来救兵! --- 夜半时分,唐诗和衣在藤椅上而卧,随着第二天的临近,越来越紧张,宣定候说,明天景焕就到了,心急也无济于事,随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低沉的号角,紧接着是喊杀声,由远而近的到来! 唐诗松了一口气,身子软了下来,只要宣定候的阴谋败露,景焕有了防备,一切就无虞!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烈,唐诗就算没有看见,光是闭目就能想象那种惨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大门“轰”的一声洞开,宣定候满眼血红,发髻凌乱,身上还有点点斑驳血迹,手中居然拿着一把长剑,见了唐诗,嘴角溢出森冷的笑,“很好,你还在这里!” 他正准备抓住唐诗,谁知道,唐诗脚底一旋,避过了他的长剑,宣定候不敢置信,“你…你…?” 外面浓烟滚滚,不断渗入里面,唐诗咳嗽了两声,冷笑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学过一点武功,对付别人不行,对付你可是绰绰有余!” “来人!”宣定候声嘶力竭道。 很快,外面冲进来几个甲胄重剑的人,宣定候嘶哑着声音,“抓了她,你们才能活命!” 一把长剑还未接近自己,就被弹开,上官嘉泽出现,挡在唐诗身前,“末将来迟,少夫人受惊了!” 唐诗看他身上有殷殷鲜血流出,心底一痛,喉中竟有些哽咽,“皇上呢?” “皇上安好,少夫人放心,快出去,这里交给我!” 四周浓烟不断渗出,后面传来阵阵惨叫声,唐诗看着昨日尚是青石静澈的行馆,今日一片狼藉,顾不得多想,前方浓烟中出来一个明黄色身影,“阿诗,你没事吧?” 唐诗摇头俯身道:“参见皇上!” 身子还未俯下就已经被他扶住,神色间满是忧切,让唐诗心中一暖,他身后御林军严阵以待,出鞘的刀剑在熊熊火光中散发着猎猎寒光! “禀皇上,一干乱党已经尽数擒拿,请皇上发落!”一名将领道。 “就地正法!”景焕淡淡道。 虽是很淡的声音,可是唐诗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腾腾怒意! “是!” 猎猎夜风中,唐诗与景焕站在延州城的城墙上,看着下面的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气。 景焕缓缓开口,“朕已经知道此行会有凶险,却没有想到他会把你拉进来,这个老匹夫,想一石二鸟,果真是死有余辜!” “宣定候此人恐怕不甘心认输,原来的太子是他的外孙,再说,豫帝曾治理大夏多年,效忠于他的人也不计其数,有些隐患趁早拔除了也是好事!” 景焕深深看唐诗一眼,含笑不语,似是不愿意惊破这宁静的夜晚,寒夜的星辰,璀璨而动人! 第二十二章 北岭有燕 看着下方灯火明灭,映着将士们身上的黑铁战甲,寒光幽幽,唐诗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后怕,虽然皇上早已经知道御驾亲征的危险,但也未必能料得如此周全。 听说宣定候在皇上登基之后,就称病赋闲在家,不再理事,皇上还专门派内侍去慰问过,回来禀报的人说,宣定候*病榻,行将就木,恐不久矣,如今看来,要么是因为宣定候演技过人,要么是两人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行请君入瓮之计。 宣定候在大夏国纵横多年,门生也不计其数,若不是自己正好到了延州城,行踪被延州刺史发现,他们乘机动了一箭双雕的念头,此计很可能已经得逞,这个已经淡出众人视线的宣定候,就算皇上能料到他心不甘,也未必可以明察秋毫地知道延州刺史居然是他的亲信? 唐诗侧首看他,身形颀长,金冠束发,明黄龙袍,嘴角的曲线冷毅,透着隐隐盛怒。 唐诗忽道:“我的存在,一定让你为难了吧?”自己是乾国公主的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现在两国大战在即,必定有很多朝臣提出用自己来威胁乾国,但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连这样的*都没有! 他自然明白唐诗在说什么,收敛起眼底深处汹涌的怒意,淡笑道:“一个身份而已,不必在意,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大夏国的人,而不是乾国人,再说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用一个女人就可以抵挡他国的铁骑了吗?”他说的“他国”,而不是“敌国”,唐诗明白,在他看来,乾国是敌是友还未定,不必过早划清界限! “多谢皇上!”唐诗朝他深深一拜! 看着天边泛出的黎明白光,他忽然柔声道:“你*没睡,脸色这样差,朕现在就送你去休息!” 面对他的温柔,唐诗忽然想起宣定候那恶毒的话语,凌冽的寒风吹出一阵钝钝的痛,立即后退两步,婉拒道:“如今你已经是皇上,不再是以前的景焕,君臣有别,还请皇上不要为难我!” 他微微一怔,脸色逐渐暗淡下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感染到他的不悦,眸光中掠过一丝凌厉,“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 唐诗摇摇头,“没有!” 清宵过半,火光明灭,默默守望,默默心痛,身为一国之君,也会在面对她的时候有这种怅惘的情结,仿佛不是置身战况惨烈的行馆,而是远在靖江王府时候的逍遥风月,他的声音低沉如歌,“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难飞,欲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如果没有阿砚,你会不会…” 唐诗愕然,良久,“我好像已经给你过答案了,自古爱情就是一种束缚,身为皇上,是不能有束缚的!” 他怔了一怔,随即微微颔首,自嘲一笑,转移话题道:“京中一切安好!” 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让唐诗宛然而笑,更加思念远在京城的一双孩子,还有海门关的阿砚! 猎猎长风吹得裙裾飞扬,长发乱舞,一种微妙的惆怅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唐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可是他忽然来了一句,“以后我和阿砚把酒言欢的时候,你能否再在一旁抚琴歌唱?”唐诗注意到,他说的不是“朕”,而是“我” ! 没等唐诗说什么,他的声音就再次传来,“不要拒绝好吗?这是我心底唯一觉得美好的事情了!” 唐诗深吸一口气,朝他认真点点头,“只要你们不觉得嘈杂烦心,我自然乐意!” 翩跹笑意立即在他脸上绽放,俊朗面容映上淡淡霞光,很快醉溺温柔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冷然,再次看去,已经有君临天下的影子! 太阳出来,洒下万道金辉,瑰丽夺目,昨夜经过惨烈厮杀的行馆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些模糊的血痕似在告诉人们昨夜这里有过一场血腥的争斗! 今朝起来,一切如常,延州城百姓知道这位俊美的年轻人就是大夏国新君的时候,齐齐高呼,“吾皇万岁!” 皇上的御驾亲征,安定万民,士气高涨,百姓奔走相告,唐诗看着那些热血沸腾的脸,思绪却投向了遥远的海门关,此时的阿砚在干什么,是在运筹帷幄,还是在查看舆图,还是在惨烈厮杀? 忽然觉得心口处很疼,也许这就是夫妻之道,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无论分开得多久多远,他的生命也已经和自己融合在一起,再也没有办法分开,就连死亡都不可以! 在被宣定候关起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害怕过,不是没有恐惧过,任何计划都会有意外,谁都只是人,而不是神,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她不在了,阿砚会面对怎样的痛苦? 在以前,她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感情可以永恒,可在遇到阿砚之后,她才知道,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情深如斯,现在恨不得立即长了翅膀,飞到他的身边,再也不分离! 看着唐诗眼中的迷离恍惚之色,皇上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了阿砚,“延州城乱党刚刚平息,余孽未除,依然布满杀机,再给朕两日时间,两日之后,朕派御林军护送你去海门关!” 唐诗本想拒绝,可是看到他眼中诚挚之色,“如此多谢皇上了!” 一抹笑意在他脸上荡漾开来,还未来得及逝去,就听到了声音,“启禀皇上,延州知府求见!” 神情转换只在须臾间,他就换上了一副冷漠淡然之色,“宣!” 唐诗欠身退下,“告退!” --- 一觉醒来,困意褪去,只觉神清气爽,唐诗刚刚出门,上官嘉泽立即如同影子一样的出现在背后! 唐诗转身看他,“谢谢你,嘉泽!”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少夫人无需言谢!”他的声音大多数时候都不带什么感情! “伤可好些了?”唐诗关切问道。 “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他淡定的神色仿佛是伤在别人身上一样! 唐诗心底一痛,昨夜晚上厮杀了*,由嘉泽,她不得不想到阿砚,刀剑无眼,血肉之躯,虽然这是武将的宿命,可作为一个女人,她只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永远平安无事,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舅母的担惊受怕,明知道浩远哥哥心中的抱负,也不愿他再去从军! 出了门,看到很多士兵还有百姓带着大批原木往城外搬,一片忙碌景象,唐诗问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上官嘉泽道:“若是大战爆发,延州城首当其冲,所以延州地方军想借皇上此次到来之际,在边城再修建一座更加牢固的城池,用于抵御敌军,保护延州城,他们这些人就是为筑城池而去!” 唐诗是从乾国回来的,这一路的地形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沉思片刻,问道:“这一路上并没有适合修建城池的地方,莫不是我们回来的时候经过的那片高高的林地?” 上官嘉泽道:“对,那片林地占地广阔,若是在上面修建牢固的城池,易守难攻,敌国想要打进来,难度大大增加,久攻之下之后也可知难而退,所以延州地方刺史报上去之后,皇上很快就准许了,马上就动工了,百姓更是欢呼雀跃,自告奋勇参与其中!” 唐诗却并无喜色,只是摇摇头,上官嘉泽疑惑道:“少夫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唐诗缓缓道:“那个地方我见过,不宜筑城,如果是少将军的话,他绝不会选在那个地方筑城!” “为什么?” 唐诗道:“那个地方山高林密,看似地势险要,居高临下,若是再修建牢固城池的话,也许遇到一个有勇无谋的将领,可能久攻不下,只能知难而退,可如果遇到智勇双全的将领,此城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愿闻其详!”上官嘉泽正色起来。 唐诗一字一顿道:“位置高的地方,用水就是大问题,若是对方兵临城下,截断水路,只围不攻,城内将士们如何取水?” 上官嘉泽立即神色凝重,恍然大悟,水是人必须的东西,没饭吃还可以饿上几天,可是没水的话,三天都支持不下去,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此高地的天然优势,却没有看到致命的隐患,兵法史上因为水路被截断而惨败的战役数不胜数,“末将立刻去禀告皇上!” “慢着!”唐诗开口制止了他。 “不知少夫人还有何事?” 唐诗道:“皇上刚刚登基,就不顾万金之躯的尊贵,御驾亲征,亲赴布满硝烟之地,此举已经赢得万民拥戴,此地筑城保护延州百姓,更是深得民心,百姓弹冠相庆,自告奋勇踊跃帮忙,若是朝令夕改,发出去的政令马上收回,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上官嘉泽沉吟道:“少夫人所言极是,若是这样的话,必定会影响皇上声威,不知少夫人的意思是…” “圣旨一下,不可能更改,为今之计,只有尽力补救!” 上官嘉泽也是聪明过人的人物,又跟随少将军多年征战,很快就明白了少夫人的意思,只有广开水路,减少潜在的隐患,虽然很难,却也只能这样去做! 上官嘉泽微微笑道:“末将总算明白,为什么少将军可以许少夫人唯一了,少夫人心思缜密,末将深感佩服!” --- PS:一更送上,稍后还有一更,今天是大结局了,预祝各位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 恩怨两消 连日来的风吹开厚厚的云层,还原出晴空本来的面目,两日之后,唐诗辞别皇上,离开延州城去往海门关,因为连日来的征战,海门关一带的百姓早已陆续逃亡他处,已然难以见到人烟,这里,空旷而岑寂,唐诗只愿这样的日子早一天结束,因战争而造就的分离能早一天团聚! “少夫人,少将军已在前方等候!”上官嘉泽的声音唤醒了唐诗的沉思! 唐诗蓦然涌出一阵狂喜,想不到他会亲自来接,立即掀起车帘,看见他熟悉挺拔的身影在前方矗立,含笑看向自己,唐诗声音哽咽颤栗,低不可闻,“阿砚!” 唐诗顾不得风仪,立即跳下马车,奔向思念许久的他,左右四下皆远远退开,唐诗紧紧地抱着他,“阿砚,我好想你!” 他看着唐诗因激动而绯红的脸庞,柔声道:“我也是!” 许久,唐诗好不容易才从惊喜中平静下来,看着他的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俊脸,舍不得移开,尽管四周满目疮痍,到处都有军队丢下的破损的兵器和战甲,可只要有他的地方,处处都是天堂,“现在战况如何?” “昨日刚和叛军交战过,康亲王爷已经退到渭水以南,我准备率军乘胜追击,你一路征尘,现在跟我进大帐休息一会!”他*溺道,脸上有自信华光! “军中不是不允许携带女眷吗?我可没打算住在军中啊!”唐诗侧首看他。 “这里马上就要撤了,再说你这个公主可不是单纯的女眷,你是大夏国的功臣,谁不知道?”他笑谑道,打消了唐诗的顾虑! 唐诗进入军帐没多久,两人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忽然有士兵来报,“我们在叛军大牢中发现一个人,不知如何处置,请少将军定夺!” “带进来!”夏侯砚已经知道是谁,松开抱着唐诗的手臂,微笑道:“这么巧,要见到故人了!” 长宁公主被带进来的时候,不复往日精致的妆容,披头散发,脸上还有道道血痕,看到夏侯砚,神色复杂,再看到一旁唐诗的时候,开始是惊讶,唐诗怎么会在这里?随即迸发出汹涌的恨意,嘶哑着声音,冲了过来,发狠道:“你这个践人,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铿”的一声,寒光掠过,一柄长剑挡在了长宁与唐诗中间,让长宁公主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长剑已然划破了长宁的肌肤,肤白如雪,鲜血殷红如花,却并没有再深入下去,夏侯砚声音冷硬如石,“这是我的夫人,我孩子的母亲,不容你出言诋毁!” 长宁公主嘴角溢出鲜血,凄惨而艳丽,“夏侯砚,面对一个爱了你多年的女人,你也真能下得了手?” 夏侯砚不语,脸上的线条却没有柔软,长宁公主抬头,倔强地保持着皇族公主的尊严和傲慢,“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从不杀女人!”夏侯砚身姿笔挺,抽回了自己的剑,淡淡道! 唐诗垂下眼帘,不看长宁,不看阿砚,不看任何人,看长宁公主这个模样,估计是得罪康亲王爷了! 长宁公主忽地笑了,“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我所谓的改变之后,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有没有一点点的为我心动?” “没有!”夏侯砚斩钉截铁道,没有半分留人幻想的余地! 长宁公主身子一颤,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惨然大笑,凄厉声音穿透唐诗的耳膜,“这个女人到底哪一点比我好?好到你连看我不看我一眼,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吸引你的眼睛,你对我永远都是不屑一顾,夏侯砚,喜欢我真有那么难吗?” 唐诗看着长宁扭曲到变形的脸,淡淡道:“我来替他回答吧,你最大的问题是你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你不明白,喜欢与不喜欢均没有办法勉强,当今太后和皇上都对你不薄,你若不是如此偏执,今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长宁公主,而不是阶下囚!” 长宁公主面目凄然,神情却骄傲如初,“阶下囚?你们赢了,自然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我了,成王败寇,我不过是要我皇兄能够醒过来,又或者是大权归为太子,皇权回归正统,有什么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夺走属于我的一切,如今还在这里嘲笑我,你们有什么资格?” 夏侯砚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康亲王爷智谋远胜公主百倍,如今也是落得丢盔弃甲仓皇逃窜的下场,公主何德何能,以为可以染指宫廷争斗?” 长宁公主一怔,脸色愈加苍白,褪尽了血色,明白夏侯砚意有所指,宫廷政变,政治权谋,不是她可以玩得起的,就算贵为公主又怎么样? 看着夏侯砚的淡漠,长宁忽然放声大笑,“我本来生活在琉璃仙境,我皇兄是一国之君,可你们在背后图谋不轨,操纵郦沉鱼对我皇兄下手,坐收渔人之利,害他如今半死不活,生生毁了我的一切,我身为他最亲的皇妹,就算只有绵薄之力,也断然不会坐以待毙,拼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那结果怎么样?”夏侯砚的神色始终不见波澜! 长宁公主立时语塞,恨不得将嘴唇咬出了血,满目恨意! 唐诗本想说,豫帝整天疑神疑鬼,猜疑功臣,歼佞当道,凭什么获得天下,得到万民的拥戴?虽说和景焕心中的宏图壮志有关,可是和皇上自己本身的狭隘胸怀又何尝没有关系?只不过此时,说这些话都没有意义,她也只是保持沉默! 长宁公主忽然诡异一笑,“如今我败了,也好,这再糟糕不过的人生,我也不想要了,能死在我爱了多年的男人手下,上天也待我不薄,你动手吧!” “我说过我从来不杀女人!”夏侯砚背过身去,看着眼前的巨大舆图! “哦?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不想为你娘报仇了吗?”长宁公主挑衅笑道,“莫非你想放了我?” 夏侯砚背过身去,声音冷淡,“长宁公主意图谋反,押解进京,交由大理寺审判!” 长宁银牙紧咬,“你好狠!”要她沦为万众的笑柄,千古的罪人,这比一刀杀了她还要难受,堂堂天家公主沦为囚徒,像以前她看到的那些狼狈不堪的囚犯一样,手镣脚铐,接受众人的嘲笑,唾弃,悲悯! 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忽然想起幼年的时候,*树下,那个紫缨羽冠的俊雅少年,鹤立鸡群,她一眼就看中了他,如此引人注目的少年,她满心欢喜,跑去找他,“我是长宁公主,你是谁啊?” 他正在和一群同龄的王孙公子练剑,甚至都没正眼看她,只冷冷说了三个字,声音尚带着几分稚气,“夏侯砚!” 夏侯砚?长宁公主歪着脑袋想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小宫女提醒,是夏侯府长子,她才恍然大悟,高傲地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冷漠,还对她这位公主不敬?她正准备出声呵斥,可是他已经招呼同伴们走远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一举手一投足的出色将领,位极人臣,可不论在何时,他眼中从来都没有她的影子,从来都没有,一刻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背对着自己,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不值,长宁公主垂眸,长发滑落下来,穿透发间的缝隙,忽然看见桌案前的森冷寒光,蓦然跃起,用尽全身力气抓起那把匕首,疯了一起地扑向一旁的唐诗,他不是爱这个女人吗?她就要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让他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唐诗看见长宁公主急速朝自己扑来,眼底冲血,如同困斗的小兽一般,迎着那雪亮寒光,并没有躲避,反而缓缓闭目。 在长宁的匕首离唐诗身体还有一尺远的时候,一把寒光的长剑蓦然止住了她的动作,戛然而止,手中匕首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再也无力地紧握,掉到了地上,发出清晰的和地面撞击的声音,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形成狰狞恐怖的花朵! 长宁看着那把穿透自己身体的长剑,脸因为剧痛变了形,双肩剧烈颤抖,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身子无力倒地,地上有殷红湿热的血,是自己的! 夏侯砚抽出长剑,并没有多看一眼,“这下你满意了?” 唐诗睁开眼眸,血腥的气息再次沁入鼻端,看着长宁鬓发染血,气息已无,眼中犹有不甘,唐诗伸出手让她阖目,“来人,将长宁公主抬出去厚葬!” 很快,就有士兵低首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长宁公主抬了出去,帐内恢复了寂静,两人都无语。 唐诗回忆起和长宁公主的点点滴滴,其中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因为夏侯砚,自始至终她们都是仇人,长宁刚才想杀她,不是急于求死,逼夏侯砚出手,而是真的想和她同归于尽,因为这样,夏侯砚就会永远记住她,若不能让爱着的男人一直爱着自己,一直恨着自己,也是好的! 长宁公主能死在所爱的男人手中,也算是给她认为的再糟糕不过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从此恩怨两消! 第二十四章 胜败之战(正文终章 ) 次日,夏侯砚命将士渡河追击叛军,唐诗心知这是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战! 出征之前,夏侯砚深深凝视唐诗,问道:“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和随我前去,你愿意选择哪一个?” 唐诗毫不迟疑,“自然是随你前去观战了!” 他并不意外,笑道:“还在想着你舅舅的事情?想要亲口质问康亲王爷?” 唐诗摇摇头,“其实事情已经昭然若揭,康亲王爷生母身份卑微,必定使得他在宫中的生活倍感憋屈,皇家的孩子个个早熟,十年之前,虽然他尚未弱冠,可也在慢慢积蓄情势除掉豫帝的人,夏侯府一直是先帝旨意最忠实的守护者,我舅舅彼时是公公麾下大将,自然也进入了他的视野之中,况且他和南清国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信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勾结异邦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早已明白,又何需问他?问不问又有什么意义?” 他笑得一脸邪魅,“既然如此,那就是想见识你的夫君是如何指挥千军万马了?” 唐诗忍俊不禁,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认真点头道:“被你说中了,谁说女人一定要在后方乖乖地等待夫君归来了?” 他唇角斜斜扬起,并不阻拦,只道:“你要保护好自己!” 唐诗反问道:“你难道觉得夏侯府的少夫人是个时时刻刻都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吗?” 他*溺一笑,眸光中有着淡淡骄傲,“嘉泽向我禀报过了,赞少夫人胆识过人,你可是他第一个称赞的女人!” 唐诗抱住他,“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官嘉泽和你一样,总是对女人不假辞色!” 他啼笑皆非,捏了捏唐诗的鼻子,眸光*溺! 唐诗认真道:“无论在何时,我都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让你分心,绝对不做你的拖累!” 夏侯砚轻轻笑道:“我倒希望你成为我的拖累,一辈子的拖累!” ---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大军开始渡河,唐诗上了船,站在他身边,看着外面黑色箭矢如雨,飕飕破空而来,漫天都是肃杀之气,虽说不怕,可是此时也难免心底生寒! 战鼓声每一次响起,每一次重逢的号角响起,都伴随着腾腾杀气,唐诗是第一次看见在战场上的他,眉峰间不再有温柔之色,目光肃杀,散发阵阵寒气,令人望而生畏。 唐诗看着那些将士们,奋力搏杀,生死就在一瞬间,强迫自己不心底生悲,他的手上掌握着千万将士们的生死,重如千钧,这一刻,她只想站在他身边,生死与共! 渡过渭水的时候,经历一场鏖战,前锋将士们已经死伤众多,鲜血染红了河水,可是后面的将士依然前赴后继,我军成功登岸之后,叛军见夏侯砚大军到来,已无斗志,纷纷丢盔弃甲,死的死,伤的伤,溃不成军,满目疮痍! 康亲王爷见势不妙,率残部狼狈逃往迦南山,夏侯砚率部搜山,这一次誓要抓到康亲王爷这个罪魁祸首! 徐将军道:“少将军,迦南山占地广阔,我们兵力有限,地形不熟,怕是十天半月也搜不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唐诗看着漫漫丛林,逶迤蜿蜒,一眼看不到头,“徐将军言之有理,盲目地搜寻总不是办法!” 夏侯砚颔首道:“徐将军,你带一队兵马从后山包抄,堵住去路,嘉泽,你跟我从前面上山,康亲王爷残部逃入迦南山没多久,相信不会隐匿很深,时间越久,越是难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 两人齐道:“末将遵命!” 夏侯砚和唐诗相视无言,也知道彼此心意,看到兵马齐备,整装待发,唐诗道:“我有一种直觉,我们一定很快就能抓到康亲王爷!” 他大笑,“我相信你!” “你自然应该相信我,行军打仗我自然是没你在行,不过论起寻找蛛丝马迹,那可是我的强行了!”唐诗嫣然一笑,也毫不推辞! 他拉着唐诗的手,含笑道:“跟紧我!” 一行人上了迦南山,不得不说,这个地方是天然的藏匿最佳点,山高林密,视线只能在很短的距离之内,不时有飞鸟扑腾的声音! 上了山之后,前面有士兵开路,果然不出夏侯砚所料,地上还有新近留下的痕迹,顺着这些痕迹,他们终于进入了密林的深处! 远处,响起阵阵不知名的鸟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唐诗听得后背生凉,紧紧地靠着他,夏侯砚感受到她的紧张,回首对她温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臂,唐诗拉着他的手,感受自他手心传来的温暖! 在唐诗的细心寻找下,不知道走了多久,唐诗忽道:“等等!” “怎么了?”夏侯砚回首道。 唐诗修长的手指置于腮帮,沉吟道:“我觉得有点不对,这个地方我们好像来过!” 上官嘉泽道:“末将倒没什么印象,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 唐诗左右看了看,十分肯定道:“一定没错,这个地方我们来过!” “为什么这样肯定?”夏侯砚道。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的感觉,所以之前在一棵树上留下了发带,可是我们已经往前走了半个时辰了,你们看,那条发带还在那里呢!” 众将顺着唐诗的目光,果然看向一条粉紫色的锦绸发带系在一棵树梢上,正在迎风飘扬! 上官嘉泽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砚也神色深沉,“看来我们一直都在绕圈,还以为一直在往前走!” 上官嘉泽沉声道:“可是好像没有别的路了,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难道我们被困住了?” 唐诗忽然道:“这不是好事吗?以康亲王爷的警觉和他对此山的熟悉,我想他一定就在这个地方附近,这反而说明我们没有走错路!” 夏侯砚哑然失笑,眼中有欣赏的光芒掠过,“阿诗说的是,看来我们接近目标了,敌明我暗,大家小心,这里恐有陷阱!” 唐诗仔细观察,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沉思半晌才道:“我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和在往生谷看到的那个天然迷阵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完全相同,好像经过了一些人为的改变!” 夏侯砚眼中忽然发出淡淡怒意,又是纳兰宏逸,阿诗曾经帮他设计的奇门遁甲阵法的图纸,除了他,就只有纳兰宏逸见过,他必定将阿诗精心设计的阵法暗中交给了康亲王爷,康亲王爷诡计多端,早已想好退路,又派人进行了改动,而他们循迹而来,就刚好闯入了这个陷阱! 唐诗和夏侯砚对视一眼,已然完全明白,唐诗沉吟片刻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出口,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这阵法里面还加了机关阵,大家千万小心!” 现在没人敢不小心了,步履轻轻地往前摸索,可是一名士兵刚刚碰到了一棵树,四周立即飞出箭矢如雨,朝着他们射来,夏侯砚立刻抱着唐诗避过重重险峻,退避到安全之处,唐诗镇定心神之后,再看过去,已经有不少士兵受了剑伤。 唐诗听着他们的*疼痛之声,心急如焚,必须要赶快找到出口,不然大家都会困死在这里,现在机关已经触动,不可再乱动! 这个阵法最初的雏形是她设计的,无论怎么改,万变始终不离其宗,真是想不到那棵树居然是触动机关的开关,唐诗仔细回忆自己设计的图纸,忽然眼前一亮,蓦然明白为什么一直走不出去了,原来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出口被挡住了,必须要拿掉这片叶子才行,可是观察之后,脸色马上又晦暗下来! 夏侯砚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 唐诗摇摇头,上官嘉泽有些焦急,“少夫人,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唐诗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我们刚才触动了机关,整个阵法的机关已经启动,不能随意乱动,否则会有更大的伤亡!” “那要怎么样才能出去?”上官嘉泽追问道。 唐诗道:“你们看前面,那棵树是机关的中枢,只要把他砍掉,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但是那棵树不仅距离遥远,而且…” “而且什么?”一名肩部中箭的将领急道。 “而且因为我们不能再乱动了,所以想要砍掉那棵树,只能用轻功飞过去,不能走过去!” “这有何难?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们之中不乏轻功的人!”一名将领大大咧咧道。 唐诗却没有办法轻松起来,微微摇头,“将军有所不知,在挥剑砍树的时候,机关阵会再次启动,箭矢重新射出,纵是神仙也难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少夫人明明找出了破阵之法,可是却迟迟没有说出了,意思就是说去砍树之人,不仅要轻功卓绝,还要抱着必死之心! 沉默了片刻,上官嘉泽道:“少将军,末将愿往!” 夏侯砚摇头道:“你的轻功不能保证可以到达那个距离,若是还未到,就死了不是枉死?” 唐诗骇然看着他,怔怔不能言,眼泪骤然涌了出来,要论轻功卓绝,这里除了他,还有谁? 好几名将领纷纷主动请缨,如若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夏侯砚一一驳回,唐诗心绪翻涌,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他会亲自前往,康亲王爷居然设下了这样歹毒的棋局,实在太了解夏侯砚了,知道他定然是自己上前!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唐诗喉中酸涩,哽咽不能言,却并未阻拦,她能怎样阻拦? 夏侯砚看着唐诗,目光温暖,唐诗侧过头去,不忍再看,身子忽然一软,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跌落他怀中,泪水潸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已全然知道他心意,唯一感到庆幸的是,现在还能陪在他身边,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良久,唐诗不舍地推开他,努力朝他微笑,“去吧!” 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蓦然从身后的丛林中飞出,众人皆以为是叛军残部,可是那道蓝色的身影却直直飞向唐诗说的那棵树,“宏逸?”夏侯砚骤然出声! 一道剑光闪过,那棵树被拦腰砍断,还未倒地,箭矢蓦然射出,夏侯砚和上官嘉泽见势不好,几道人影纷纷朝着纳兰宏逸疾驰而去! 虽然都是身手不凡之人,可是纳兰宏逸身上已经中箭,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夏侯砚面色沉痛,“我不是都让你走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徐将军道:“宏逸你…?” 纳兰宏逸嘴角溢出鲜血,脸上却带着释然微笑,艰涩道:“宏逸受少将军多年恩惠,暗中却效忠他人,已是不忠,但又心意摇摆,愧对家母,实为不孝,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没有脸面再活在世上,我一直在痛苦挣扎中度过,备受煎熬,我也想过良禽择木而栖,只是我回不了头了,这些年,因为我,死了很多兄弟,少将军本应该杀了我,却留了我一命,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如何好好活着?宏逸临死前能为少将军,为兄弟们做一件事,也算是了了此生心愿,这样的结局,我很喜欢,但愿来世,可以清清正正地跟随少将军,少将军保重…… 纳兰宏逸憋着最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声音越来越淡,淡到近乎于无,细若游丝,终止渐渐沉寂,众将领皆是面色凄然,有的甚至痛哭出声,悲号呜咽,”宏逸,宏逸!“ 上官嘉泽和纳兰宏逸不仅仅是夏侯砚的左右手,更是私交甚笃的兄弟,此刻更是悲痛难掩。 这一幕让唐诗深感震撼,良久不能言,看着他血污的脸上还有淡淡笑意,唐诗心底酸涩,强忍住眼底的潮意,这些一个个鲜活的脸庞,在战火纷飞的时月里,今朝不知明夕,每个人都应该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机关阵已破,夏侯砚命一部分人带着纳兰宏逸下山厚葬,剩下的人继续追击康亲王爷。 在一番血腥厮杀之后,终于生擒康亲王爷,在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明,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 时至今日,本文正文终于大结局了,在此感谢每一个支持宝宝的读者,你们的每一句赞同,每一句批评,都是对宝宝的莫大的支持,还有更多默默看文的朋友,特别感谢宝宝的吧主团们,灰常灰常感谢你们,再次祝所有的读者朋友们国庆节快乐,度过一个快乐的假期! PS:宝宝弱弱的请求一句,休息几天,十月五日凌晨开始更新番外篇,首更一万五,想看哪个人物番外的,可以在留言区留言,宝宝会认真考虑,再次祝大家节日快乐!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