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千橙)为你整理制作,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千金谋》 作者:天听雪 文案:   四国大会,她以一局妙棋,艳惊四座,各国皇子权臣,纷纷求娶,她一个也未答应,从此,得了一个狂傲的名声,媒人不敢入她家门。两国交兵,对方皇子许诺,献上她,以四城添妆,从此干戈化为玉帛,两国修好,她请得皇旨,策马出征,夺下对方半壁江山,交给帝王手中,从此,文臣武将自她家门过,下马步行。   皇子选妃,太子许她正妃之位,她只拿出两盒棋子,笑着说,破此局者,纵是乞丐她也嫁,破不了此局,帝王之尊,也不是她的良人,从此,棋艺成了皇家选妃的必考一项。谁也未想,这让帝王都敬让三分的奇女子,会看上一个举国皆知的废物皇子,跟着他,流落异国……   他曾说,在我最为艰难的时候,你在我身旁,将来,我若君临天下,身边,定然只有你一人。到头来,谎言把真心砸的粉碎,她转身跳下悬崖,对他说:司马殇,若我不死,莫国必亡! 第一卷 相府千金初长成 第一章 天意君自异世至 更新时间2014-3-20 11:31:27 字数:3335  清晨,天还未亮,一辆青布马车便出了莫国昭阳城的南门,朝着城外的孤山方向去了。   车夫是个很壮实的中年人,帽檐拉得极低,赶车的时候也不扬鞭子或者呵斥,但,那拉车的马却依旧跑得很快,很稳,就像是一阵风,所过之处,扬起一阵沙尘,待沙尘落下,已是连踪影都没了。   若是心细眼尖的人,定然会发现,那车夫的左手虎口和右手除了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的第二关节,都有一块儿厚厚的茧子,右臂比左臂要略粗,这是常使弓箭的人才会留下的特征,还有那拉车的马,虽然是毛色斑杂,看起来脏兮兮的,却是腿长背高,实打实能日行千里的良驹。   谁也不会想到,坐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马车里面的人,会是莫国当今的宰相,那在坊间传闻里,让诸多书生学子膜拜敬仰,百姓交口称赞的一代名相,两朝元老,纳兰段。   纳兰段犹记得,四十年前,他入京科考的时候,那个在城外破道观里的老道跟他说的话,金秋放榜,状元及第,在朝五十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膝下两子一女,女可为母仪天下,亦可为孽,以他想来,将来,他的女儿,定然是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为孽一说,断不可能。   说归说,想归想,可眼瞧着,今年他已经六十岁了,除了他三十岁时,自老家接来的结发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之外……他府上的四个女人,就没人再生过一个孩子,他也曾腆着老脸,找了御医来给他号脉,可,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给他瞧过了,就没有一个瞧出过什么不妥来的……   “之前所有的事情,天时道长都说准了,这件事,定然也不会错。”   纳兰段嘟囔了一句,轻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看起了手里的一本给在朝官员升职和调职名册,也是机缘巧合,逢了莫国皇帝这两天身子不适,罢了早朝,不然,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得着清闲这么一清早儿就出门?   今年,已经是莫国大旱的第三个年头了,若非纳兰段早些年听了天时道长的话,力谏皇帝兴修水利,现在的莫国百姓,怕是少说也得饿死一大半儿,他很感激天时道长,几次提出要举荐天时道长给皇帝,可天时道长执拗的很,坚持不肯离开道观,后来,他没了办法,便提出,要出钱来修缮道观,不想,天时道长依旧是不肯答应。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四十年前,他进京赶考的时候,天时道长住的那道观就是破破烂烂的,这四十年都过去了,那道观,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儿的变化,连屋檐上的草,都没多长过一根,依旧,是他进京赶考时的十七根……   马车行到山前,纳兰段就下了马车,出于对天时道长的尊重,每回来,他都是只让马车行到山脚,自己步行上山,赶车的中年男子熟练的栓好了马之后,便快步跟上他,伸手扶了他的手臂,跟他一同沿着青石铺得路往上走。   “爹爹,明年再来,就乘车上山罢,你也年过花甲了。”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还有很长的山路,低声跟纳兰段说了这么一句,自还不会走路开始,他就开始跟着纳兰段走这段山路,那时,是纳兰段背着他,腿脚利索,长长的一条山路,一炷香不用就到了头,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纳兰段的身子也是已经一年不如一年,同样的一条山路,去年,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今年……怕是要用更长的时间了罢……   “做人,不可忘恩,籍儿。”   纳兰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纳兰籍的手臂,意味深长的说道,“道长对我有恩,对莫国有恩,却是什么都不肯要,这般的步行上山,也算是我,聊表对他的敬意和谢意……只要我还能动,就是爬,我也要自己爬到山顶上去!等我不能动了,籍儿,你要像当年爹爹背着你那样,背爹爹上山去,知道么?”   “好。”   纳兰籍微微一愣,继而,坚定的点了点头,手臂使力,帮纳兰段更多的负担起一些身体的重量来,陪着他,继续爬山。   诗词说的好,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沿着青石路上到山顶,一阵桃花香气,便扑鼻而来,两人合抱的桃树下,一抹青衣,三盏清茶,八分满的红泥杯子里,涟漪尚未褪尽,想来,该是刚斟满了不久。   “隔世之人落地之时,便是甘霖普降之日,丞相休急,机缘到了,该来的,自然就来了。”   不及纳兰段问,老道士便笑着把他想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们两人坐,“那隔世之人尚有牵挂,所以,才久久不肯来此做你的女儿,你且耐心的等上一等,待来年三月的最后一天,那孩子,便该不哭不闹的落地了。”   ……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人躺在那里,她的眼睛很大,亮得像天上的星辰,想来,健康的时候,该是很美的。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那男人很安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人,从他们相握的手来看,该是恋人。   女人叫纳兰雪,今年刚刚二十一岁,正在读大学四年级,是个从小就被人看好的围棋苗子,她自己,也是极喜欢下棋,用她老师的话讲,除了睡觉的时候,纳兰雪,就只会做三件事情,第一,在下棋,第二,去下棋,第三,整理棋谱。   许是天妒英才,在两年前的国际大赛上,原本有望夺魁的纳兰雪在冠军赛中莫名的晕倒在了赛场上,对手不战而胜,她屈居亚军,从此住进了医院。   住院后,医生告诉纳兰雪,她得了运动神经元症,俗称渐冻人症,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快些做罢,等这个病到了后期,她会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她说,她想下棋,想再参加一次国际性的围棋比赛,她想跟那个她最后的对手,一决高下。   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想,距离下一次比赛,还有两年,以纳兰雪的情形,是怎么都不可能撑过两年去了……但,事情偏偏就有转机!   突然,有一天,那个纳兰雪最后的对手出现在了她的病房门口,非常有礼貌的敲响了她的门,他给纳兰雪带来了棋盘,也带来了快乐,他说,我叫千叶,很有幸能成为你最后的对手,我不喜欢胜之不武,我们来下完那盘半途而废的棋,好不好?   就这样,纳兰雪跟千叶从对手,变成了朋友,又从朋友,变成了男女朋友,他们谈着他们喜欢的围棋,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后来,纳兰雪的病越来越重,连医院的床,都下不了了,千叶就在医院里陪着她,帮她抄棋谱,依着她说的位置摆放棋子,继续陪她下棋,直到昨天,纳兰雪突然出现了心脏衰竭的症状,医生也给她下了病危通知,他们两人都知道,剩下的时间,真的,已经是最后的了。   “如果有来世,嫁给我,可好?”   千叶双手捧住纳兰雪的腕子,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柔声问询。   “只怕,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变了样貌,谁都不识得彼此了。”   纳兰雪已经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比围棋更让她在意的东西,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亲人的照料,没有朋友的贴心,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却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候,会有这么一个人,让她如此不舍。   “人的样貌可以变化,这个,却是不会变的,不是么?”   千叶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册棋谱,冲着纳兰雪摇了摇,那是他们下的最后一盘棋的棋谱,千叶赢了纳兰雪半子,“用它来找我,我也会,用它来寻你,我保证,就算,我喝了孟婆汤,忘了今生的所有事情,也会……雪儿……雪儿!”   ……   轰轰轰——   天启四十七年春,夜,雷声阵阵,莫国,终于降下了四年来的第一场甘霖。   与此同时,莫国的宰相府里,也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稳婆欣喜抱着两个孩子跑到了纳兰段的面前,跟他报喜,“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纳兰段六十一岁再为人父,已是高兴话都说不出来了,从乳娘的怀里接过了两个娃娃,左看右看,喜欢的不舍得放手。生子的是他的结发妻子,年纪比他还大了三岁,是他七八岁时,父母花一吊铜钱给他买回来的童养媳,今年,已是六十四岁的高龄,之前时候,天葵都已经绝了十五年了。若非去年初夏,他与老友久别重逢,醉酒之后,与老妻同房,当真让她有了身子,怕是,任凭什么人说,纳兰段也断不会信,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是还能生孩子的!   天道轮回,人终难与命运相悖,一切皆如天时道长所说,来年三月的最后一天,婴童坠地,不闹不哭,天降甘霖! 第二章 相府重金聘乳娘 更新时间2014-3-22 9:55:34 字数:3250  许是径直投胎为人,并未经历轮回,纳兰雪出生时,尚存着不少前世的记忆,她记得,前世的她,曾深爱着一个人,且在死前与那人约定,待来世,会各持着一册棋谱去找寻对方,只是,那棋谱是如何写的,她却是记不清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出生时,全然不会有什么思想,被拍了屁股,疼了,就会哭,而纳兰雪,却是正在努力的回想那本很重要的棋谱里面的内容,以至于,被稳婆拍屁股时,只顺势张了嘴,吐出来一口羊水,没哭。   自古成王败寇,史书所写,多为胜者美言,所以,纳兰雪的这一不经意的举动,不知不觉的,就成了将来她传奇中极为神妙的一笔,《赤皇神迹》中记载,赤皇乃天上神祗降世,她降生到这世上,见莫国已是大旱四年,便把初生的眼泪变成了甘霖,润泽万物,当然,这是后话。   纳兰段老年得子,本就开心,又见着女儿大大方方,不哭不闹的,本能的,就想起天时道士说的,这女娃娃将来会成为母仪天下的人这话来了。   后(和谐)宫乱,世人皆知,但纳兰段知道,这搅乱后(和谐)宫的事儿,却多是些不识礼数的下人们撺掇自己主子做的,纳兰段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自不会允自家女儿变成后(和谐)宫里那些争名夺利,祸乱宫廷,为害百姓的泼妇,所以,纳兰段决定,要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一个知书达礼,最好,还能熟读史书的人,来当乳娘。   ……   宰相府征召乳娘的消息一出,整个昭阳城都震了三震:月银十两,身家不论,有善琴棋书画,古籍史论者,价可再议。   月银十两,是昭阳城里最好的先生都拿不到的高俸,一个妇道人家,给人当乳娘,大方的主子,能给十两银子的年俸,都是能养活一家子十几口人,还有节余的了……许多高门大院里得宠的妾室,都未必能得着这般多的零花!   有钱能叫鬼推磨,好月俸,好东家,自然能引来人应招,什么读书人的面子里子骨气志气,统统都是扯淡,丞相府征召乳娘的榜文一贴出去,第二天,就呼啦啦凑来了几百人,那气势,纳兰府的管家清早儿一开府门,都差点儿就给吓得坐倒在地上。   这一天,是四月初二,初一那天,纳兰雪一天都不肯吃提前备好了的乳娘的奶,下人们没了法子,便拿小米熬了些米汤喂给她吃了,好歹,算是凑合过一天,已是都巴巴儿的等着新乳娘来了。   经过初选,三百七十多个乳娘淘汰的剩下了一百二十个,在丞相府的院子里排好了队站着,有捧着书的,有抱着琴的,还有拿着字画卷轴的……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来比拼才能的,而非来应试乳娘……   不过,纳兰丞相却是非常满意,会不会照料孩子,这没什么要紧,家里那许多的下人呢,怎得,也委屈不了他的宝贝女儿,重要的,是这乳娘得有才华,得能教了他的宝贝女儿做人道理和学识!   正做着好梦,被下人唤醒了的纳兰雪,心情非常不好,眼瞧着,她就要翻开那册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的棋谱了,手指尖儿,都像是能摸到那册棋谱的封皮了,这一下儿醒了,下回做梦,还能不能接着梦,也不知道了。   所以,在被下人抱出来院子里时,纳兰雪是拧紧着眉头的,在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之后,更是不耐烦的翘起了小嘴来,歪着脑袋,看向了纳兰段,她知道,这人便是她这一世的爹爹,只是,上一世的她是在孤儿院中长大,从未体验过亲人的温暖,所以,对爹爹和娘亲这两个存在,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法习惯亲近。   “宝贝女儿,来,来,给爹爹抱抱,给爹爹抱抱!”   见到宝贝女儿的纳兰段,哪里还有半点儿的一国之相的威严,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儿,见到了自己稀罕的东西,恨不能马上就抢过去,不让旁人碰着半分,“瞧瞧这小嘴儿翘的,怎么了,没睡高兴啊?不生气,不生气了啊,今儿可是给你选乳娘的大日子,一会儿,你挑好了,再回去接着睡,好不好?”   若是寻常孩子,纳兰段说的这话,就纯粹是自言自语了,可听的人是纳兰雪,那就大不一样,她感觉的到,这个是她爹爹的老头儿很喜欢她,很宠她,跟她前世时候,羡慕的那些圆满家庭里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很像,那是她一直渴望拥有,却只能是奢望的东西。   天可怜见,让我也能享受到有爹娘疼爱的生活,这般想着,纳兰雪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她这一笑,顿时便让纳兰段更开心了!   笑了,哎,我的宝贝女儿笑了,真乖,爹爹的好女儿,来,再笑一个。   逗纳兰雪玩儿着,纳兰段便忘了,今儿这是他特意跟皇帝告了一天假,要准备给她的宝贝女儿选乳娘的日子了,许是高兴所致,纳兰段之前的老态一扫而光,就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一般,“啧,啧,笑一个,哎,对,再笑一个,笑一个。”   直到纳兰籍瞧着天要晌午,再不赶紧给纳兰雪挑选乳娘出来,就该耽误他的宝贝妹妹吃奶了,才不得不打断了他突然成了老顽童的爹爹,跟他宝贝妹妹之间的“互动”,“爹爹,快晌午了,再不给妹妹挑选乳娘,她就又得喝米汤了。”   “哦,对,对,你瞧我这记性!”   纳兰段一愣,这才想起来,他让人抱纳兰雪出来,是要给她挑乳娘的,忙不迭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把纳兰雪交给了侯在一旁的丫鬟,让丫鬟抱着纳兰雪去挑乳娘,他是读书人,极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给他的宝贝女儿挑乳娘,他也是觉得,那乳娘,一样是女子,一样需要尊重着,不合适太过近前。   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可纳兰雪,却是小孩子的身子,成年人的心,哪里可能接受的了,以人奶为食?所以,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情景,丫鬟一抱着纳兰雪往乳娘们的方向走,纳兰雪就开始不老实的又踢又扭,一停住了,她就变老实了,几回以后,所有人就都看明白了,她是不想靠近那些乳娘!   自己的宝贝女儿聪明,固然是好,但,这般的不想要亲近乳娘,可怎么办呢?   纳兰雪的执拗,一下子就让纳兰段为难了,小孩子,都是要吃奶的,不要乳娘,还能一直让她喝米汤长大不成?她可是以后要成为皇后的人,没有个贴心的人陪着,以后,在深宫里面,谁来照料?不行!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行!得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正在纳兰段为难的时候,门外跑来通传的下人,让他的发愁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了,下人说:相爷,外边有个自称天时的道士求见。   在纳兰段的印象里,天时道长至少有四十年没下过山了,或许,更久,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来到京城,不知道罢了。   孤山上有田地,天时道长会自己种些粮食,蔬菜和茶叶,并不接受旁人的供奉,但,若要有人上山去求助,天时道长却是定然不会推拒,他曾跟纳兰段说过,他在以后日子里,只还会再下山去三次,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他并没有说……纳兰段做梦也不会想到,天时道长的这三次下山,都是跟纳兰雪,他的宝贝女儿息息相关……   “有请!快快有请!”   纳兰段一边答应着,一边提了衣摆,快步往相府的大门口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吩咐下人,快快备上相府里最好的茶,准备迎接天时道长。   相府门口,天时道长依旧穿着那身已经洗得发白了的天青色道袍,手里拿着浮尘,让人只看一眼,就能不自觉的身心平静下来,都说道家人不老,可能如天时道长这般的,四十年不曾变化过半分样貌的人,怕是,已经可以算是半个仙人了。   “相爷不要客气,我只跟你家刚出生的丫头说几句话,说完话,就要回山上去。”   天时道长也不跟纳兰段拘礼,只冲他点了点头,不及他答应,就抬脚走进了相府的大门,直直的朝着给纳兰雪选乳娘的小院去了,纳兰段一听是来寻自家丫头说话的,便是明白,天时道长是来给他主意了,忙不迭加快了步子的跟上了天时道长去。   小院里,纳兰雪依旧是被丫鬟抱着,待在院子中间,没有纳兰段的吩咐,谁也不敢擅自做主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看着这情景,天时道长微微一笑,把拂尘搭在了臂弯上,走近了那丫鬟,冲着纳兰雪伸出了手,“雪姑娘,贫道来跟你说几句话,可好?”   天时道长的话让纳兰雪微微一愣,昨日出生至今,纳兰段并没有给她取名字,可这道士,却是称呼她为“雪姑娘”,莫不成……这道士是个神人,能看得清楚她的前世今生?!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得好好儿的跟这道士问问,那册她记不清楚了的棋谱,里面是如何写的,那个她要找寻的人,在这一世,又身在何方! 第三章 棋局百战无一负 更新时间2014-3-23 20:01:46 字数:3219  见纳兰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天时道长不禁笑了出来,轻叹了口气,伸了右手的食指出来,戳了戳她的眉心,“傻姑娘,棋谱是死的,人是活的,待你遇上要寻的那人时,自然就能认出他来,何必执着于一本棋谱?”   这道士果然是个神人!   纳兰雪心里想着,便张了嘴,想跟天时道长问询,她要寻的那人的事情,却不想,任她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混顿的“啊”“啊”声,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当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说的,雪姑娘。”   天时道长笑了笑,冲着纳兰雪点了点自己的唇瓣,表示,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但我可以告诉你,雪姑娘,你要找的那人,也在这里,只不过,在这里的,是那人的前世,他并不知道有你,也并不会依着你们约定的那样,带着一本棋谱到处找寻你,你是否能与他再续姻缘,只能看,你有没有本事,让他知道你,寻到你,喜欢上你了。”   在,便是好的,我总会有法子寻到那人,再跟他在一起的。   纳兰雪得了想知道的事情,心情顿时便好了不少,再看着那些乳娘,也觉得不那么招人烦了。   “你不想喝人乳,我可以跟你爹爹讲,让他使人养头牛,给你喝牛乳,但,乳娘,你还是要挑一个,你爹爹是一国之相,你若是连个乳娘都没有,他可是要被旁人笑话的。”   天时道长笑着指了指站成了好几排,等待挑选的乳娘们,给纳兰雪解释,为何她必须得从中挑一个,“你就当是找个寻常里跟你做伴儿的人,不好么?你爹爹忙,娘亲的身子又不好,你个女娃娃,总免不了会有些不方便跟自己兄长说的悄悄话儿罢?她们都成过亲,有过孩子,一些你需要找人问询的私密事情,她们大都能替你解答的了,然后,待你长大了,你的乳娘也就老了,你成亲的时候,带了自己的乳娘一起去夫家,她只会好好儿的伺候你,而不似那些还未成亲的小丫头,总惦记些不该自己惦记的事情,明白么?”   前世的纳兰雪只是个棋痴,并不是蠢人,听天时道长这么一说,自然就明白,他指得是什么事情了,这里是古代,男人纳妾什么的,很是寻常,今日一起长大,明日跟着陪嫁的丫鬟,极有可能,说不好哪一天,就会成了夫君的妾室,成了妾室的人,为了自己的日后打算,定然会想着要多得夫君的宠爱,若是再有了孩子,那这后院之争,便是想没有,都不能了,所以,要丫鬟,不如养乳娘,都是着人伺候,何不挑个对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有影响的?   “啊,啊,啊——”   发着单一的声音,纳兰雪却是深信,这个神仙般的老道士,定然会明白她的意思,老道士说了,她要想寻到那个人,就得先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才行,既然,是这样,那,自然是得让自己越出名越好了!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这出名的第一步,就从现在开始好了!   天时道长明显的听明白了纳兰雪的意思,先是一愣,继而,便笑着答应了下来,扭头,跟纳兰段说道,“你家雪儿小姐想要棋盘,相爷。”   “棋盘?”   天时道长的话,让纳兰段有些懵了,天时道长可以算是半个活神仙,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是假的,可是,小丫头才刚生出来一天……再聪明,还能不用学,就会下棋了?好罢,就算,退一万步,小丫头的的确是聪明的一出生就会下棋……这个时候,要棋盘,做什么呢?   “啊,啊——”   见纳兰段发呆,不吩咐人去给自己拿棋盘来,纳兰雪顿时便急了,不会说话,那就出声儿罢,反正有个能明白她意思的道士给他翻译,而且,瞧着自家爹爹,该是对这道士很信任的样子。   “雪儿姑娘说,要跟这些备选的乳娘下棋,输她百子之内的人,她才答应,留那人下来给她当乳娘。”   天时道长抿着唇角浅笑,像是对纳兰雪的这般要求,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就算是留下了乳娘,她也不喝人乳,你要使人养一头奶牛,日日给她牛乳喝,还有,她就叫纳兰雪,不准取别的稀奇古怪的难听名字给她。”   这果然是个不得了的道士,竟能把我的意思翻译的一字不差。   暗叹一句,纳兰雪便把脸转向了自己的爹爹,挥舞着小手,催促他快些答应。   纳兰雪想的明白的很,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说书人的嘴,便相当于是现代的广播站,要想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还得是好名声儿,就只能依靠他们!   古代的说书人说的,要么,是故事传奇,要么,是奇闻异事,故事传奇,她一个小小的女娃自不可能沾边儿,可要说奇闻异事嘛,还有什么,是会比刚出生的婴孩,就能与人下棋,还连胜不输更让人啧啧称奇的么?答案是,没有,确切说,绝不可能!   “去,给小姐取棋盘来。”   纳兰段沉默良久,才吩咐下人依着纳兰雪的意思去取棋盘,女儿聪明是好事,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还这么小,就扬名于世,对以后的她而言,真的,是好事么?   罢了,罢了,天时道长都已经把这话说出来了,那……便该,不会有事的了才是……天时道长可是说过,这丫头,将来会母仪天下的,想来……哎,日后管教的时候,就自己多费些心,多给她讲些为人处事,变通圆滑的道理吧……   原本,那些候选的乳娘还当是天时道长故弄玄虚,自己稳操胜券,直待棋盘真摆了出来,纳兰雪以手指点棋盘,由纳兰籍代为落子,开始棋局以后,她们才是明白,之前,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输一百子,是完全两个段位的人下棋,才会出现的结果,这些前来应招,通过初选的乳娘,哪一个,也不可能是围棋新手,可,偏偏就在纳兰雪,这才刚刚出生来一天的小丫头手下,她们个个败得一塌糊涂!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自己是在跟一代宗师执子的错觉,那人的棋艺极高,她们跳起来,伸直了手臂,都不能碰到一楞半角,有一种输,叫做不甘,还有一种输,叫做心悦诚服。   “多谢小姐指点。”   最后一个来应招的乳娘站起身来,恭敬的朝着纳兰雪行了个弟子礼,这是下棋人最高的礼节,通常,只给自己的恩师才会行的,“今日与小姐的一盘棋,胜过燕娘十载研习,若能有幸,于来日小姐与旁人博弈时,侍奉在侧,再蒙教诲,便是折寿十年,也是值了的。”   “啊——”   纳兰雪认真的听燕娘把话说完,伸手,指了指她,扭头,冲着纳兰段发出了一声低唤。   纳兰段本就是好棋之人,因为棋艺太高,难逢对手,若干年来,都只能跟自己摆棋,今日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能这般的妙招连连,早已是手痒难耐,满心想着的,都是让这些乳娘们赶紧滚蛋,自己好跟宝贝女儿杀上一盘,哪里注意过,燕娘,已经是最后一个乳娘了!   “雪儿小姐说,就要这乳娘留下。”   见纳兰段的眼珠子只盯着棋盘,根本就没听见纳兰雪的声音,天时道长不禁一笑,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唤他回神儿,“这乳娘不是棋艺最好的,却是最好学的,加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届时,她让这乳娘七八个子,就该能玩儿到一起去了。”   “哦,好,好,留下,留下,管家,把这妇人带下去,换身儿衣裳,以后,就让她在小姐的身边伺候了。”   纳兰段一边答应着,一边忙不迭的从纳兰籍的手里接过了纳兰雪去,谄媚的笑着,跟她说道,“宝贝女儿啊,一会儿,也跟爹爹杀一盘,好不好啊?爹爹,恩,让你先手,你若赢了……啊,不用赢,平手就行,只要你能跟爹爹下成了平手,你想要什么,爹爹就给你买什么,怎么样?”   “啊!”   纳兰雪本就是个棋痴,纵使没有纳兰段许的好处,只要能棋逢对手,她也断不会拒绝,更何况,还是有好处的?   纳兰雪已经想好,等她赢了,就让纳兰段给她买所有能买到的棋谱回来看,古代纷争多起,棋局多带着兵家角力的智慧,那种智慧,是她一直仰慕的。   前世时候,她也曾见过古棋谱,但,那时的她只是个长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买不起那种昂贵的古董,在那本古棋谱被人买走收藏之前,她只有幸翻看过其中的几页,那几页中所记载的棋路,是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的精妙!   得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应允,纳兰段才蓦地记起,自刚才纳兰雪开始与人下棋起,就没再和天时道长好好儿的说过一句话了,这实在是太失礼数,忙不迭的要寻天时道长致歉,却是环视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天时道长的踪影,自院子一直问询下人到相府门口,也没一个人注意到天时道长是何时离开的,那神仙般的老道士,竟就似一阵清风般得,凭空消失了! a> 第四章 国计民生我担当 更新时间2014-3-24 18:59:09 字数:3164  春来秋至,草木荣枯,转眼,就过了八年。   自纳兰雪出生以后,莫国一直风调雨顺,连以前时常有小战事的边关,也突然就变安宁了。   纳兰相爷已经六十八岁的高龄,耳朵背了,眼睛花了,皇帝却依旧不舍让他告老还乡,怕他的身子骨承不住,便在朝堂上加了一把椅子,允他坐着上朝,封了一等公的爵位。   念着纳兰相爷一生为莫国劳心劳力,皇帝赐了三公主跟纳兰家的长子纳兰籍成亲,年仅八岁的纳兰述和纳兰雪,也被封了郡王和郡主,纳兰一家,一时间,荣耀无人能比。   坊间传闻,皇帝打算让年仅八岁的纳兰郡主自己挑选夫婿,这莫国闻名的天才郡主,选中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会是未来的新君,当然,这只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当不得真,帝王之家,哪里有让外人来决定子嗣继位大事的道理,但,却是由这一点,便能看出纳兰家对莫国皇帝决定的影响之大了。   在燕娘的悉心照料下,纳兰雪已是从初生的婴儿,长成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除了自她出生就擅长的棋艺之外,琴,书,画,舞,也是样样都学得极好,在纳兰相爷的教训下,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些儒雅之气了。   纳兰相府里的人都知道,老相爷最疼爱的,就是纳兰雪这宝贝女儿,每日下朝,跟她的一盘围棋,是定然少不了的。   “爹爹!”   几年的相处,已经让纳兰雪从心底里接纳了纳兰段这个疼爱她的好爹爹,每日,纳兰段清早儿上朝去了,她都会裹着一件小斗篷,爬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处小楼的二层等着,远远的瞧到纳兰段的马车回来了,就开心的小跑去门口,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去,跟他撒娇。   “恩,在,在,爹爹的乖雪儿,爹爹在,爹爹在。”   纳兰段一如往昔的下了马车,把小小的纳兰雪从地上抱了起来,答应她的叫唤,只是,今天的他,并不像往日般的开心。   “你有什么烦心事儿么,爹爹?”   纳兰雪是行为有些幼稚不假,可,那只是因为,她喜欢这种有亲人撒娇的感觉,并不是她的心智也一并变得差了,相反,经过这些年的听和看,融合了上一世的所学,在很多事情方面,她的见解,甚至比纳兰段,犹有过之,“是不是,有人给你为难了?”   “昨日,泗水国来了三个使臣,今日面圣,给陛下出了几道难题。”   纳兰段从不因为纳兰雪是个孩子,就对她搪塞,相反,在很多事情上面,他都会征询她的意见,遇上她答得好了,还给她奖励,“那几道题目极难,满朝文臣武将,无一人能答得出来,这让陛下很是没有面子,一气之下……竟应了那几个使臣的挑衅,三日之内,莫国之中,若无人能答出这些题目,便把边境与泗水国相接的那三座城,割给他们……”   纳兰段的话,让纳兰雪微微一愣,继而,便在心里暗骂了司马青一句昏君。   世人皆知,莫国和泗水国之间的三座城,是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再往后,便是一片供给整个莫国吃粮的平原……如果司马青当真把那三座城割给了泗水国,以后,泗水国要踏平莫国,就只需带兵占了那片产粮的平原,断了莫国军队的粮草,届时,没有补给,兵将打不了仗,莫国,就会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泗水国宰割。   纳兰雪心里这般的想着,脸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对莫国,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司马青的江山保不保得住,她也没半点儿的兴趣,若不是纳兰段是莫国的宰相,莫国亡了,纳兰一家也会不得善终,她才懒得费心思,去想莫国的事儿!   “你没说道理给皇帝伯伯听么,爹爹?”   纳兰雪故意装作不解的拧了拧眉头,歪着脑袋,看向了纳兰段的脸,“唔,还有,那泗水国的使臣来,不会就直接的说,有难题要为难皇帝伯伯的罢?”   “傻孩子,朝堂之上,那许多人的面前,就算我是陛下的老师,也是断不能悖了陛下的面子的……人心成败,皆在一个贪字啊!”   纳兰段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纳兰雪的脑袋,“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前来,跟陛下说,一年之前,有一个智者到泗水国作客,给泗水国的国主出了几道难题,举国上下,无一人能解,国主有言,能解这几道难题者,赐城池三座,牛羊千头,黄金万两……”   “赏赐什么,也是泗水国国主的事情,关皇帝伯伯什么事儿呢?”   嘴上问着,纳兰雪心里却是已经明白,泗水国的这些使臣,此番来莫国,就是为了给司马青挖这么一个坑,而司马青,也是一如人家所愿的那样,半点儿都不迟疑的就跳了进去,“咱们莫国的皇帝,又不是泗水国国主的子民……他若是也想要这好处,岂不是,损了咱们莫国的国威?”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可偏偏,陛下不这么想的啊!”   说起司马青的想法,纳兰段顿时就生气起来了,他是司马青的老师,自教司马青开始,就没少告诉他为君之道,之前的这十几年,司马青也一直都做的极好,可偏偏,就在他以为,他可以放心的颐养天年了的这个时候,司马青,却因为贪心,做了这么一个错的离谱的决定!   “爹爹,不生气,不生气,人无完人,神仙都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是皇帝伯伯呢?”   纳兰段已经上了年纪,寻常里,都没人敢惹他生气,这时,瞧自己的爹爹生气了,还没人敢上来劝,纳兰雪自然就担起了这给自己爹爹消气的说客,“那些泗水国来的使臣,是怎么跟皇帝伯伯约定的,给皇帝伯伯带来的,又是什么样的难题呢?”   索性心里烦闷,纳兰段便把朝堂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纳兰雪听,从泗水国的使臣设套子,假装无意的说出泗水国皇帝的封赏,到司马青听了之后生了贪心,存心试探泗水国的使臣,想要占到便宜,趁机要来泗水国跟莫国接壤的那三座同样险峻的城池,再到人家把早就准备好的套子收网,用挑衅的法子,让他后退无路的答应,把莫国边境的三座城池拿出来做赌注,再到泗水国的使节把那些难题说了出来,满朝文武,无不哑声……   “爹爹,明日,带雪儿一同上朝罢。”   安静的听完纳兰段的讲述,纳兰雪笑着伸手,碰了碰他因为愤怒而拧紧的眉头,“若能答对了这些难题,爹爹就让哥哥把踏风刚生的那匹小马驹给雪儿,恩,天青色的那匹,好不好?”   “瞧你说的,就像爹爹寻常里亏待了你,有你想要的东西,不给过你似的,给你,都给你……”   纳兰段已经习惯了纳兰雪的说话方式,想要什么东西,都是会先以一件什么事儿,她能做到了为前提的,本能的,便笑着应了纳兰雪一句,待回过了神儿来,才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盯着纳兰雪追问道,“雪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不是说,那些难题,你能答得了的意思?”   “明天一早,你只管带着我一同去上朝便好了,爹爹。”   纳兰雪笑得眯起了眼,扯着纳兰段的领口,撒娇的摇了摇,“现在,咱们去下棋罢?”   ……   第二日清晨,纳兰段小心翼翼的从乳娘燕娘的怀里接过了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的纳兰雪,怕她着凉,便把自己的斗篷从侧边揪了过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昨儿下完了棋,纳兰雪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神神秘秘的又写又画,直到半夜,连晚膳,都是让燕娘端回去了吃的,纳兰段心疼女儿,怕她累坏了,又不合适进去她的闺房,便假意在她的屋外遛弯儿,时不时的瞧瞧她的窗户,没熄蜡烛,使人做个点心送进去,再瞧瞧,没熄蜡烛,使人做个宵夜送进去,再瞧瞧,还没熄蜡烛,再使人端个果盘送进去。   直到纳兰雪使燕娘出来,告诉他,她准备睡觉了,让他也赶紧回去休息,一步三回头的去了自己的院子,躺在了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使下人偷摸摸的去瞧着,等到了禀报,说是纳兰雪的屋子里的的确是真的已经熄灯了,才算是安下了心来,合了眼。   纳兰段终究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前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就会精神不济,抱着纳兰雪坐轿子从纳兰相府到皇宫的档儿,就又眯了过去,直待轿子落了地,轿夫敲着轿子的门边儿唤了二十几声,才醒转了过来,觉着自己抱在怀里的宝贝女儿不见了,心里一惊,忙不迭的低头往两边寻找,才见着纳兰雪坐在他的旁边,晃着腿,笑嘻嘻的在看他,全然已经恢复了寻常时候的好精神,这,才是彻底的放心了下来。 a> 第五章 伶牙俐齿斗使臣 更新时间2014-3-25 18:54:45 字数:3255  莫国的皇宫,是一个南北横放着的“品”字型的建筑,上朝的地方,在“品”字顶端的那个口的中心,文武百官自宫门下马之后,步行过去,仅需要一盏茶的工夫。   原本,皇帝司马青是特批了条子,让纳兰段乘轿子走这一段路,可,今日,纳兰段是带了自己的宝贝女儿纳兰雪一起来的,自己乘轿子,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着轿子跑这种事,纳兰段这疼姑娘的爹爹,是万万做不出来,所以,难得的,莫国的文武百官们,就见着了纳兰段从宫门步行上朝的身影。   论身份,纳兰雪是郡主,进皇宫里面玩耍,本不需要提前跟皇帝打招呼,但,此时不同往日,她这一次来,不是去后(和谐)宫里玩耍,而是,要进朝堂,见皇帝司马青和泗水国的使臣的,所以,这通禀,万不可少。   纳兰段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大殿的门口站了,跟提先来迎各位大臣进殿的小太监打了招呼,递了一张条子给他,使他去交给司马青。   迎候大臣的小太监自然不可能是蠢人,见纳兰段一改前日的不悦神色,便是猜到,让皇帝头疼糟心后悔懊恼了一晚上事儿,许是有解了,忙不迭的答应着接了纳兰段递来的条子,小心的双手捧了,一路小跑的就往后(和谐)宫里去了。   正等着回信儿的档儿,泗水国的使臣也施施然的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揪着纳兰段的衣袖站着的纳兰雪,便毫不客气的挖苦讽刺出了嘴。   “啧啧,莫国这是没人了么?堂堂宰相,竟带着自家姑娘来上朝!这要是在咱们泗水国,不被罢了官去,才是怪了!”   为首的泗水国使臣眯着小眼,拿自己的臂弯捅了捅跟在身后的另一个使臣,故意用“压低”了的声音,笑着膈应纳兰段道,“六七十岁的人,这点儿规矩都不守,八成,也就是仗着有莫国皇帝的老师这么一重身份,才能活到今天,还没被砍头的罢?”   “我也这么觉得。”   走在第二的泗水国使臣也不是什么品性良善的人,一张毒嘴,半点都不亚于先说话的那个,“这么小的一个娃娃,怕是奶都没断的,就这么领来了朝堂上面……呵呵,纳兰相爷也太不仔细了,好歹,也该带个乳娘一并来,不然,娃娃饿了,可拿什么来喂呢?”   “昨日,我去热闹的地儿闲逛,听说,这女娃娃,可是莫国未来的皇后呢!”   走在最后的泗水国使臣一脸的奸诈模样,一双三角眼盯着纳兰雪上上下下的看了三圈,见她只是安静的站着,像是什么都没听懂,才张了口,开始跟另外两人合伙挤兑起纳兰段来,“百姓里都传遍了,莫国的皇帝,要让她自己从皇子里面挑夫婿,挑中哪个,哪个就是未来的新君,你们可别瞎说,当心这未来的皇后把你们都记恨上了,以后,在莫国新皇帝的耳边吹上几句枕边风,莫国的新皇帝一怒之下,使了人满天下的追杀你们灭口!”   “爹爹,前几日,我跟哥哥去太后娘娘那里玩儿,见着了三只三角眼的尖嘴狗,那些尖嘴狗,大半身儿的黑毛儿,就背上有一块儿白,跟穿了个白色的王八壳子似的,可有趣儿了。”   纳兰雪笑嘻嘻的,也不跟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置气,只故意放大了声音,跟纳兰段说道,“太后娘娘说啊,那三只狗,是遣人从泗水国买来的,好玩儿是好玩儿,却是万万不能离得太近,会瞎咬人不说,还爱吃屎,那嘴臭的啊,叫一声儿,都能熏得人把前一日晚上吃的饭都吐出来,所以,只能拴在了茅厕的旁边养着……原本,还有些不过意来着,谁想,那些狗却反倒是高兴的很,谁要拖了它从那茅厕的旁边儿离开,它们都不肯,拖得狠了,还要龇牙咬人呢!”   三个泗水国的使臣,穿的都是泗水国的国服,清一色的黑袍子加白坎肩,听纳兰雪这么一说,顿时,那脸就比炭还难看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儿,齐齐的把穿在外边的白坎肩脱了下来,折了折,交给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   “那天啊,我和哥哥都玩儿的疯了,跟两个皇子哥哥一起,用泥和了团子打那三只狗,那三只狗被打的,夹着尾巴到处躲,末了,没地儿躲了,便一头扎进了院子里的水池子里。”   纳兰雪一边笑着瞄了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一眼,一边手舞足蹈的继续给纳兰段“讲”,那天发生的“好玩儿故事”,“爹爹,我跟你说啊,那天,我才是真真的亲眼见了傻狗了,跳到水里去,以为把背上的毛儿打湿了,看不出来白马甲儿了,旁人就认不出它们来了,哥哥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个弹弓,一边追着它们打,一边笑话它们,你当你是只王八,脱了马甲儿,我们就不认识你了么,我打,我打,哈哈哈,真真是有趣死了……哎,他们是谁啊?我记着,刚才不是穿着小白马甲儿么?怎么把马甲儿给脱了?”   之前时候,等候上朝的大臣们也是一直都在憋着笑的听“故事”,这会儿,经纳兰雪这么一说,哪里还能忍得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毫无疑问的,就会有一大群,一时间整个大殿的门前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笑声海洋,有站着笑的,有蹲着笑的,还有一个武官,前一日在这三个泗水国使臣手里吃了瘪的更是夸张,翻着跟头笑,而且,还一翻就是七八个!   这会儿,这三个泗水国的使臣才是明白,纳兰雪不是个善茬儿,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再说,纳兰雪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他们若是当真气不过,把她给揍了,在莫国皇宫的这一亩三分地,还真就占不着什么便宜,索性,一压气,向跟在他们身后拿衣裳的小厮要回了白坎肩,就套回了各自的身上,心里,却是在算计着,一会儿,定要在司马青的面前告上她一状,怎得,也不能让她以后的日子过舒坦了。   纳兰段向来了解自家宝贝女儿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纳兰雪是个什么样的孩子,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若是以为就这样儿,事儿就算完了,呵呵,那可就真是大错特错了!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抿着唇角优雅的笑着,安静的等着听纳兰雪的“下文”。   “呃,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纳兰雪装得一脸无辜,就像,全然不知道大臣们是在笑什么一般,扭头,看了看纳兰段,继续给他“讲”起了那一日之后发生的“有趣事情”,“啊,对了,说到那三只傻狗,以为脱了白马甲儿,我们就认不出来了,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么,爹爹?”   纳兰段笑着揉了揉纳兰雪的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这时的纳兰段,脸上的确是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畅快的恨不能翻筋斗了,前一日,这三个泗水国的使臣,可没少给朝堂上的大臣们为难,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支撑住场面,没让司马青丢了面子,现如今,看这三个家伙在自己宝贝女儿的手里吃瘪,啧啧,若不是他是莫国的宰相,不合适出声儿喝彩,这时候,他定然得鼓掌上几下儿才行。   “后来啊,那三只傻狗就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得身上的水都干了,那马甲儿似的白毛又翻了出来。”   纳兰雪一边笑着,一边故意的又瞄了一眼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然后,意有所指的说道,“看着那三只傻狗的模样儿,七皇子哥哥可是高兴坏了,跟哥哥讨了弹弓,也追着打,一边儿打,还一边儿说,瞧你们三个的那傻样儿,穿上了马甲儿,我们也照样认识你们,哈哈,哈哈哈……”   莫国的皇帝,一共只有六个儿子,所谓的七皇子,根本就不存在,而且,这“白马甲儿”的一脱,又一穿,偏偏就寻着这三个泗水国的使臣脱和穿坎肩的时候,在听的大臣们,都不是蠢人,哪里还会听不明白,这是纳兰雪这毒舌的丫头在调侃三个泗水国的使臣,而非巧合?   而纳兰相爷又是一副很仔细的听自家姑娘“讲故事”,全然没有什么不妥的神色,可不就是摆明了,这是纳兰相爷提前教好的?既然,是纳兰相爷教的,那,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于是,原本就笑得各种奇形怪状的大臣们,这一时,便笑得更厉害了,三个泗水国的使臣的脸,也是黑得更厉害了,坎肩脱了又穿,已经被这毒舌的丫头挤兑了两回,天知道,她会不会还有什么旁的话儿早就备下了,就等着他们三个把坎肩再脱掉?算了,就这么穿着罢,总比再被挤兑一回,再丢一回人的好!   当然,除了纳兰段,谁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这一切故事,都是纳兰雪自己编出来的,没得任何人的授意或者指点,连后来,司马青从小太监的嘴里听到了这事情的始末,也是大笑着称赞纳兰段的睿智,风华不减当年。 a> 第六章 神童巧思惊朝堂 更新时间2014-3-27 9:09:09 字数:3261  陛下驾到,众臣入朝一一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唱喏,原本热闹的大殿门前,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文臣武将,各自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由纳兰丞相和尉迟将军带领着,缓缓的走进了大殿。   在得到传召之前,纳兰雪是不能跟着进殿去的,她笑着松开了纳兰段的手,安静的站到了大殿门口的一边,自衣袖里取出一个九连环,低头玩儿了起来,好戏不怕晚,这三个泗水国的使臣敢惹她纳兰雪,那,便该有准备要倒霉的觉悟,原本,她还只是想着,要让司马青不要失了边关的那三座城池就好了,现在,哼哼,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自纳兰段那里提前得了好消息,司马青也是开心的很,但开心归开心,样子还是要做上一做的,环视一眼大殿里的臣子们,跟纳兰段交换了下眼神,才明知故问了一句,“诸位爱卿,泗水国使臣昨日所出的题目,可有人想出答案来了?”   “才过了一天,陛下不用心急。”   听司马青问起题目的事儿,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便开始得意了,尤其是,在听到朝堂之上,响起一片文臣武将的叹息之后,更是脸上掩不住的露出了嘲讽的神色,“距离约定的三天,还有些时候呢……”   “启奏陛下,昨日,老臣与幼女下棋时,无意间,跟她提起了三位泗水国的使臣所带来的题目,不想,反倒被幼女给笑话了一顿。”   纳兰段扶着椅子的把手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司马青拜了拜,装得一副老态龙钟犯了糊涂的模样,慢悠悠的说道,“老臣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了,又逢幼女正在换牙,咬字不清,老臣听不真切,没法儿帮她给陛下传达,只得今日,把她也一并带了来,还望陛下恕罪。”   “哦?雪儿丫头跟你来了?朕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这丫头了!”   司马青好歹也是一国的皇帝,装痴卖傻什么的,可是比什么人都玩儿的明白,再加上,之前时候,看了纳兰段使人送给他的条子,更是心中有数了,“这天还冷着呢,怎让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边等着呢?冻坏了怎办?!快快宣她进来!”   陛下宣纳兰郡主进殿——   听到司马青宣自己进殿,纳兰雪便是知道,里面,自己的爹爹已经把事情都搞定了,忙收拾起自己玩儿了一半的九连环,提着衣摆,装出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费劲儿”的迈过大殿的门槛儿,在众文臣武将的期待目光下,稳稳当当的走到跟泗水国使臣所站的位置齐平的地方,恭敬的朝着大殿之上的司马青行了一礼。   “臣女纳兰雪,请皇帝伯伯安。”   纳兰雪的声音很清脆,亮得像晨起的画眉叫声,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很是舒服。   见纳兰雪半点儿都不怯场,司马青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面带笑意的跟她问道,“寡人听你爹爹说,昨儿,你跟他下棋的时候,笑话他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哦,你说这事儿啊,皇帝伯伯。”   听司马青这么说,纳兰雪便是明白自己爹爹的意思了……对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不用留情面,朝脸打,使劲儿打,打得越狠越好,打得漂亮了,爹爹给奖励!恩,既然,得了纳兰段的授意了,那,对这本来她就没打算轻易放过的三个家伙,她自然是不会客气了!   佯装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纳兰段,像是嗔怪她把自己的表现跟司马青“告状”,然后,才转向了司马青,翘起了小嘴儿,算是“认错”的说道,“昨天,下棋的时候,爹爹糊弄臣女,说了个对子的上联出来,说是泗水国的使臣带来的无解对,满朝文武都没一个能答上来的,还好,臣女自小就得皇帝伯伯的教导,没那么容易就被爹爹骗了,就……嗯,稍稍笑话了爹爹一下……跟他说,要糊弄臣女,也该找个难一点儿的对子来……可没有故意惹他生气的,臣女,臣女可以发誓的!”   “这么说,纳兰郡主是有了下联了?”   之前就被纳兰雪一顿埋汰,颜面扫地的三个泗水国使臣,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轻易的放过纳兰雪去,在他们想来,那几个难题里面,最难的,就是那对子了,整个泗水国,那么多的文人弈士,都没能有一个人对出来的,这么小的一个丫头,再如何的聪明,也断不可能就解得出来!报复的时候到了!等一会儿,纳兰雪一说出驴唇不对马嘴的下联来,他们就狠狠的奚落她一番,让司马青丢尽了面子,哼哼,接下来,自然有司马青来收拾她!   “啊?难道,是真的?爹爹昨儿……不是糊弄我的啊?!”   安静的等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把话说完,纳兰雪才像是“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了他们,“你们真的是奉泗水国国主的命令前来的?不会是骗子罢?就这么一个对子,对出来一个下联,就送一座城?!”   “国主手谕在此!题目共有三个,答对出一个,就奖赏城池一座!除了帝都,随意挑选!”   这时,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已经被纳兰雪气得失了理智,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看她出丑,然后,让她倒霉,哪里还会注意到,她所说的话,已然偷换了奖赏原本的概念,“纳兰郡主既然已经想到了下联,何妨这就说出来听听!”   “哦,是真的就行,上联是什么来着,啊,对了,天作棋盘星作子,何人敢下,对罢?”   纳兰雪“偷偷儿”的看了纳兰段一眼,然后,看向了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装得一副拖延时间的心虚样子,抿了抿唇角。   “对!郡主请对下联!”   见纳兰雪显得底气不足了,三个泗水国的使臣更是得意了起来,“格式,意境,气势,都不可少!”   “恩……地为琵琶路为弦,谁人能弹?雷为战鼓电为幡,谁人能战?江为玉带海为袍,谁人能穿?地为宣纸塔为笔,谁人能书?湖为琼浆谷为杯,谁人能饮?人生如戏岁如歌,谁人不演?颅为酒杯血为歌,谁人敢饮?”   纳兰雪稍稍沉默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便伸出了小手,一边对下联,一边认真的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唔……暂时就能想到这么多了……一共对出来七个……皇帝伯伯,我这样,是不是,能换七座城?”   整个朝堂,顷刻间鸦雀无声。   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早已是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让整个泗水国想了一年,出去别国刁难,也是无往不利的题目,竟然,竟然就被这么一个奶牙都没换完的小丫头给破了,而且,还是破了七次!这,这待回去了,可,可如何跟国主交代!   “你们……不会是想抵赖罢?”   纳兰雪何等人也,怎么可能让这三个惹了她的泗水国使臣有转寰的余地,一扭头,看向了司马青,就跟他提出了“防赖账”建议,“皇帝伯伯,咱们是不是该让文书写一个条子,让他们三个按上手印儿,以防……恩,泗水国的国主赖账啊?”   “纳兰丫头说的有理,来人,写文书给这三位泗水国的使臣,让他们按掌印画押。”   经纳兰雪这么一提醒,司马青便是回过了神儿来,踹了一脚他身边同样因为吃惊而发呆的小太监,吩咐他道,“三个都按上,省得有谁一不小心,手被人砍了,没法儿印证,就不好了。”   “哎,是,谨遵陛下吩咐。”   小太监回过了神儿来,笑着从旁边取了纸笔,快快的依着之前纳兰雪所说的抄下,拿到那三个泗水国使臣的面前,捉了他们的手,往朱砂上印了之后,整只手的按了上去,按完了三只右手,稍稍想了想,又拿起了那三个泗水国使臣的左手,挨个儿按了一遍,然后,捧了那张纸小跑儿的到了司马青的身边,恭敬的呈了上去,“成了,陛下,请御览。”   “收起来罢。”   司马青瞟了一眼小太监呈上来的印了手印画押的字条,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了在大殿的正中心站着,翘着小嘴的纳兰雪,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吩咐小太监道,“去,给纳兰郡主搬个椅子来,小小年纪,哪里就承得住站这么久的?若是累坏了,老师可该埋怨我了!”   小太监很快就依着司马青的吩咐,给纳兰雪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纳兰段坐着的椅子旁边,纳兰雪也不客气,只冲着司马青甜甜的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皇帝伯伯”,就坐了上去。   “三位使臣是带了三个难题来的,你也听到了,雪儿。”   司马青对纳兰雪的照顾,让纳兰段很是满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提醒她,还有别的便宜,别忘了沾,“其他的,许会好玩儿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另外的两个问题,纳兰雪也是昨儿就从纳兰段那里听说过了,应对的法子,也是早就备好,听纳兰段这么一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反正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泗水国的国主恨上她了,再多两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什么事儿,是能比让爹爹解气开心更重要的呢! a> 第七章 豪赌赢来十九城 更新时间2014-3-27 21:52:15 字数:3284  纳兰段的话,让三个泗水国使臣蓦地一愣,本能的,就浑身哆嗦了起来,身在莫国,只他们随身带着的那点儿侍卫,是断不可能抢了契约之后,再护得了他们逃脱的,如果,等着莫国的皇帝放了他们安然离开,依着他们害得泗水国国主失了的那许多城池,回去了,也会官职不保,与其什么都不做的等着倒霉,不如拼上一拼,说不定,就能将功补过,把被纳兰雪赢去了的那七座城池赢回来。   天下万事,唯一个赌,是万不能沾的,赢了的人,都想赢得更多,输了的人,永远都不会甘心就此收手,可惜,这三个泗水国的使臣,并没有被人告诫这个。   “剩下的两个难题,纳兰郡主可敢加码一赌?”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之后,为首的那个泗水国使臣往纳兰雪的近前走了一步,“每个难题,加五座城,你答出一个来,泗水国便把六座城池,双手奉上。”   “你说的话,能作准么?你们泗水国的国主,若是不认,怎么办?”   纳兰雪故意瞪大了眼睛,像只是被泗水国使臣的话给吸引了,扭头,偷偷的冲着纳兰段挤了挤眼睛,然后,孩子气的掰着手指数了起来,“爹爹,若是雪儿都赢了,就能有十九座城了,十九座城,是不是可以跟皇帝伯伯换很多的糖糖和点心?”   “国主的手谕在此,我等三人,在外国,可以全权代表国主的决定。”   纳兰雪对城池的概念,让三个泗水国使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个孩子,至多,是在对对子方面有天赋了些,没什么可怕的,接下来的两个问题,可是跟诗词歌赋什么的,半点儿都不沾边儿的,“只是不知,莫国的皇帝陛下,舍不舍得拿出十二座城池来,给纳兰郡主当赌注?”   “这个你得问你皇帝伯伯。”   纳兰段早就得了纳兰雪的告诉,知道她是能解得了难题的,这会儿说话,只是为了暗中提醒司马青,让他答应下来。   “皇帝伯伯。”   纳兰雪听话的转向了司马青,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仰起头,一副乖宝宝模样的跟他问询,“能换多少糖糖和点心啊……”   “能换雪儿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糖和点心。”   自幼跟着纳兰段学习为君治国之道,司马青很是了解他这老师的品行,他知道,若非志在必得,纳兰段是绝不会说这样默许的话出来的,“来人,起草押注的文书,让三位使臣按掌印画押,雪儿这么一个小娃娃都有如此的胆量,朕一国之君,还能逊于她了不成!”   小太监领命的写好押注文书,递给司马青看,司马青笑着瞄了一眼,把右手在朱砂里沾了,率先按上去了一个掌印,然后,示意小太监把文书送到三个泗水国使臣的面前,让他们也按掌印画押。   司马青对纳兰段的绝对信任,极大的取悦了纳兰雪,她嘻嘻的笑着,活动了下肩膀,孩子气的走到三个泗水国使臣的面前,双手掐腰,故意搞怪的嘟着嘴唇跟他们说道,“好了,你们说难题罢!我还着急跟皇帝伯伯换糖糖和点心呢!没空儿陪你们瞎耗费工夫!”   事到临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三个使臣抱着侥幸的心理,自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手里,取过了一个圆球,递给了纳兰雪。   纳兰雪接了圆球,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的确是一个已经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球,球的两端,各有一孔,自一端的孔吹气进去,把手放在另一个孔处,能感觉到有风,可见,是能相互通联的,而泗水国出的题目,便是不破坏这圆球,把一根丝线贯穿这圆球,此端进,彼端出。   “你,去给我捉一只蚂蚁,拿一罐蜜糖来。”   纳兰雪早就自纳兰相爷那里知道了这难题是什么,前一天晚上,就想好了对策,此时面对,又怎么会慌?抱了圆球,坐回到纳兰段旁边的椅子上面,指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侍卫,吩咐道,“要甜一点儿的那种。”   在得了司马青的应允之后,侍卫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工夫,就给纳兰雪捉了一小盒儿的蚂蚁,抱来了一罐蜜糖回来。   纳兰雪开心的接了装蚂蚁的小盒子,从里面捉出来一只,取了丝线来,绑在它的后腿上,塞进了那球一端的洞里,然后,抱了蜜糖罐,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点,涂到了那球的另一个口儿上。   圆球交给了坐在她旁边的纳兰段,纳兰雪便抱着蜜糖罐子,半点儿都不着急的吃起了里面的蜜糖来,从上辈子,她就喜欢吃甜食,孤儿院里条件不好,每次分糖,只能给每个孩子两块儿,她都是存起来,有十几块儿了,才一下子都吃掉,这辈子,投胎到了丞相府,爹爹疼,娘亲爱,哥哥宠,甜食想吃多少有多少,可,就是这样儿,她也是总觉得吃不够,恨不能天天手里都捧一糖罐儿才好。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纳兰段抱在怀里的那个圆球上面,连司马青在内,每个人,都本能的放缓了呼吸,当然,除了纳兰雪。   “唔,好吃,一会儿再给我拿几罐来,我要带回家去吃。”   不多会儿工夫,纳兰雪就解决掉了手里的一整罐蜜糖,扭头,看了看纳兰段抱着的那个球,伸手接了过去,“这个也出来了,嗯,刚刚好。”   众目睽睽之下,之前被放进去的蚂蚁拖着绑在它后腿上的丝线,从圆球上抹了一点蜜糖的那一端小孔里爬了出来,纳兰雪动手,解了那蚂蚁丢到地上,一手一端的揪着那根丝线,拎到了那三个泗水国使臣的面前,“呐,给你们,换六座城。”   这一下儿,整个莫国的朝堂都沸腾了,郡主睿智,郡主聪慧,郡主机敏之类的赞美声,此起彼伏,连司马青,也忍不住伸出了拇指,称赞纳兰雪有纳兰相爷年轻时候的风采。   再看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此时,脸色已经铁青的有些怕人了,看纳兰雪的眼神儿,也像是带着几百世的仇怨一般,恨不能下一刻,就捉住了她,把她给碎尸万段了才好。   “不是说,还有一道难题的么?拿出来呗?”   纳兰雪吃蜜糖吃得饱饱的,又喝了司马青赏赐给她的上好的碧螺春,这时的心情,可叫一个舒坦,心情好了,办事儿也就来劲儿,摸摸肚子,爬上椅子坐好,就看向了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时候不早了,赶紧给你们处置完了,我还要回家呢,都快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娘亲该想我了……”   “一到九,九个数字,填进这张图,要让横,竖,斜,加起来,都等于十五,每个数字,都只能填一次,不能空格。”   三个泗水国的使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最后的一道难题上面,他们已经不指望把所有城池都赢回去了,只求,能让纳兰雪输上一次,把刚刚输掉了的那六座城赢回去,待回去了泗水国,也好找人说情,着实不行,就多使点儿钱,去宫里的几位娘娘那里买买人情,就算,官职不保,能留了性命,也是好的。   “这还不简单!”   瞧了一眼泗水国使臣拿出来的那张图,纳兰雪装得一副如释重负,使小太监拿了一张纸来,随手就把那九个格子的图给画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你们看好了哈,这图,我能填出来四种!”   眼睁睁的看着纳兰雪真的把那图填出来了四种,泗水国的那三个使臣彻底崩溃了,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坐倒在了地上。   “题都做完了,皇帝伯伯,雪儿的娘亲该想雪儿了,雪儿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纳兰雪才懒得看那三个泗水国的使臣会变成什么样子,转身,仰头,看向了端坐龙椅,正一脸笑意的司马青,用她那小孩子特有的,软糯糯的声音问道,“还有,嗯,皇帝伯伯说的,雪儿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糖糖和点心,什么时候可以使人来拿?”   “一下子都拿回去,会坏掉的,皇帝伯伯打个条子给雪儿,雪儿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使人来给皇帝伯伯送个信儿,皇帝伯伯收到了信儿,就使人给雪儿送去,好不好?”   面对纳兰雪这“小功臣”,司马青可是各种的有耐心,温言软语,可比待他现如今最宠爱的妃子,还有过之无不及,“你放心,雪儿丫头,君无戏言,皇帝伯伯定然会说话算数的,再说,今儿还这多的人看着听着呢,若是皇帝伯伯一时糊涂,忘了,他们也会提醒皇帝伯伯的,对不对?”   纳兰雪“懂事”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司马青的许诺,她深谙见好就该收了的道理,司马青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若是再死犟着跟他要条子,可就是太不懂事,太不让他下台了,其实,相府何时也不曾少了她的糖和点心,她这般的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更像个小孩子而已。   帝王不怕臣子有所求,却会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臣子小心提防,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纳兰雪是个聪明人,在棋盘上的长期“争斗”,让她养成了缜密细心的性子,她喜欢相府,喜欢她的爹爹娘亲兄长,自然,不会允他们,遭受到半点儿的危险。 a> 第八章 不费干戈泗水降 更新时间2014-3-28 18:50:55 字数:3453  司马青是个偶尔会犯糊涂的皇帝,却不是个小气的人,纳兰雪帮他保住了城池,自泗水国讨得了好处,他也不吝给她奖赏。   第二日,整个莫国的大街小巷,就都贴满了司马青封赏纳兰雪的告示,那告示写得还算详细,虽没有细说纳兰雪是如何智斗泗水国使臣的,却是把她赢得的东西,清楚明白的公布了出来,十九座城,相当于泗水国三分之一面积的领土!   似乎,只是顷刻间,莫国的百姓们,就沸腾起来了。   大街小巷的茶馆酒楼里,说书的先生,也都开始讲纳兰雪在朝堂上智斗泗水国使臣的故事了。   这是自纳兰雪出生以来,在莫国引起的第二场轰动,对这件事,《赤皇神迹》中是这样描述的,泗水国主心谋不轨,以人力不可为之疑难,欲诈莫国边塞三城,置天下于战火,赤皇年八岁,以稚(和谐)子之身,巧解疑难,百姓无不称颂。   在莫国的历史里,纳兰雪,是第一个未成年就有了封地的郡主,司马青把靠近莫国西境的一座比较富庶的城给了她当封地,在赐封的诏文里,还特意明确的写了,只要此城还是归莫国所有,还是在纳兰雪的治下,就可以免缴税赋给国库,这,是任何一个郡王郡主,甚至是皇子王爷,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既然皇帝给我的封地免了缴纳国库的税赋,那,我便该去一趟我的封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我治下的百姓们知道,让他们跟我一起,为皇帝的仁慈颂德。”   对司马青的封赏,纳兰雪并没有显得非常高兴,相反,在传旨的小太监离开之后,她便敛起了笑容,跟纳兰段说了她的决定,“爹爹,你是熟读史论经传的人,你当知道,一国之君,最最忌讳的是什么……此番,我虽是立了功劳,帮莫国赢了城池回来,但,坊间关于我的事情,却是说得太多太过了……有功之人当赏,功高盖主之人当杀,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哪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臣子,在史册上,名声比自己还辉煌……我想……”   “就依着你的意思办罢,丫头。”   不及纳兰雪把话说完,纳兰段便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长叹一声,“爹爹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皇帝的意思,爹爹眼见就要七十了,皇帝,却才是四十几岁的壮年,他需要一个能接替爹爹位置的人,却又忌讳,你是个女子,终要嫁人……若非你的两个兄长都不是从文的料子,也不至于就……”   “莫国,可以没有纳兰雪,百姓们,却不能没有纳兰丞相。”   纳兰雪笑着抱住自己爹爹的手臂,仰起头,看向了他已满是皱纹的脸,“写封信给皇帝罢,告诉他,明日,纳兰雪就起程去封地,跟治下百姓传述皇帝的贤名,以后的帝都,没有皇帝的传召,便不会有纳兰雪的身影,纳兰述得了重病,需要回家休养一段时日,太医说,这病很怪,医书上从未记载,极有可能,就会让他的性子变得古怪了,望陛下垂怜,允他以后,非战时,能不在军营中居住。”   “委屈你了,丫头。”   纳兰雪这般说,便是表明,以后,她都会留在纳兰家,不外嫁出去,然后,一辈子,都用着纳兰述的身份,为莫国的皇室效忠,对此,纳兰段很是内疚,“爹爹……”   “放眼天下,宜居后(和谐)宫者众,能成良臣者寡,两者相较,皇帝自然会更想要留下一个能辅佐自己子孙的良臣,而非一个他的儿子极有可能驾驭不了的难缠妃子。”   笑着抹开纳兰段紧蹙的眉头,纳兰雪全然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就仿佛,这对她本该是极不公平的未来,半点儿都没影响到她一般,“女儿本就是郡主的身份,将来,只要不是嫁到皇家去,就不可能外嫁,依着女儿想啊,皇家的媳妇,可不好当,倒不如,就招几个肯入赘来咱们相府的,一来,他们没法儿娶小,只能全心全意的待我,二来,他们也不敢欺负我,让我受委屈,三来嘛,等我生了娃娃,娃娃们还得跟着咱们纳兰家姓,管你叫爷爷,多好!”   “你这丫头!油嘴滑舌!长大了,可如何得了!”   经纳兰雪这么一说,纳兰段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管什么时候,这丫头,总有法子逗自己开心,纳兰籍总开玩笑,说她是自己的开心果,还真是不假,不过,也好,诚如她所说的,皇家的媳妇不好当,当皇后,要跟一群人抢皇帝的宠爱,当王妃,要跟一群小妾夺王爷的垂青,能当好一个辅佐明君的重臣,也算是跟天时道长说的“母仪天下”没什么出入了,“就依着你说的,以后,爹爹就给你抓一大群的良家男子回来当夫婿,你每年生一个娃娃,给爹爹生够十几二十个乖孙来!”   ……   莫国的天启五十五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据《莫国志》记载,单是跟纳兰府有关的,就有十条之多。   天启五十五年,春,纳兰郡主启程赴封地为莫国皇帝“传扬贤名”,皇帝甚喜,赏十里仪仗,率诸皇子,亲送至昭阳城西郊。   天启五十五年,春,纳兰郡王于演武场突然晕厥,经太医验看,为素无前例的怪症,整个太医院,无人能医。   天启五十五年,春,一游方杂医客居纳兰府,以妙方救回纳兰家二公子纳兰述性命,因药性过烈,致纳兰家二公子纳兰述毛发尽退,杂医有言,发可复生,髯须终生不长,纳兰相爷以纹银百两谢杂医,杂医收纹银后,于当日半夜离去,太医院士倾尽所能,终不得其踪。   天启五十五年,夏,纳兰郡主致信纳兰府,封地甚好,愿长居于彼,纳兰相爷允,遣数百家奴往照料郡主起居。   天启五十五年,夏,泗水国主背约,不肯将所输之地奉上,纳兰郡王病愈,以八龄稚子之口,斥举泗水国主劣行,撰文笔伐,其文若刀锋剑斧,似掷地而有声,引八国学子传抄,文成数日,致各地纸贵数钱,商,意,风三国君主闻之,皆怒,与莫国成四国之盟,断泗水八方出路,商贾不通。   天启五十五年,夏,帝以纳兰郡王护国有功,封三品学士,赐黄金千两。   天启五十五年,秋,泗水国主以使臣捧十九城城图至莫国临水城,帝封纳兰郡王为御史,前往临水城受图,路遇刺客,重伤,经讯,刺客为泗水国所遣。   天启五十五年,秋,纳兰郡王再撰文斥泗水国主不义,引莫,商,意,风四国联兵,压境泗水,泗水内乱起,泗水国主遇刺,亡,太子江越捧玉玺出城受降,以一国之权,换四国铁蹄不入,百姓安康。   天启五十五年,秋,四国盟四分泗水,纳兰郡王舌辩群儒,使莫国得二十八城,帝悦,封御史大夫,官居一品。   ……   纳兰府的院子里,纳兰郡王仰面躺在湖边小亭里的一张巨大软椅上,以书覆面,像是睡得正好。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纳兰郡王的身边,“哈”的一下,突然出声,想要吓他一跳,却被他轻松的捉住,揪着拖到了软椅上,躺了下来,细瞧去,那小厮,竟是长了一张跟纳兰郡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眼里,颇带了些女气。   “死丫头,又想吓我,当心我告诉爹爹去,让他收拾你。”   纳兰郡王笑着摘掉盖在自己脸上的书册,扭头,看向了那小厮模样的人,“我可是受了重伤的人,要好好儿养着的,哪里禁得起这般的被你折腾?”   “重伤?我呸!重伤个屁!”   小厮模样的人满脸鄙夷的冲着纳兰郡王吐了吐舌头,盘着腿,坐起了身来,伸手搔纳兰郡王的痒,“你就给我装!继续装!别停下,啊!那刺客,是我让爹爹遣人去假扮的,有几分斤两,我会不知道?装!我让你装!我痒死你!痒死你!”   “投降!投降!我投降了!我错了,错了,呵呵,痒,好痒,雪儿,好妹妹,你,你饶了我,饶了我罢,以后,以后我都不敢了!不敢了!”   纳兰述向来怕痒,被纳兰雪这么一挠,顿时就装不下去了,想躲,没地儿可躲,想闹,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弄伤了宝贝妹妹,只好出言投降求饶,“你这都快比得上小神仙了,算什么,准什么,连泗水国会遣刺客来的这事儿,都能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之前那么死硬的态度,被四国封境,没得通商了都不服软,咱们又没加码,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想通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简单的事儿,估计,也就只有你这笨蛋才会想不出来!”   纳兰雪笑着收了手,不再折腾自己的二哥,从一旁拾起了之前被纳兰述丢到了一边的书,塞进了他的怀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极好的长见识的法子,你这懒人,这般薄的一本书,你都看了三天了,这才看了几页,你自己说说?你还跟爹爹告我状,我没跟爹爹告你状,都算是我大方的了!”   “好妹妹,我错了,错了,行么?来,给你,这个给你,你可别跟爹爹说我偷懒没看书的事儿!”   一听纳兰雪要跟爹爹告状自己没好好儿看书的事儿,纳兰述顿时就老实了下来,忙不迭的从背后摸出来一只铁皮罐子,塞到了她的手里,“大哥从泗水那边带回来的杏花糖,你的,该是已经吃完罢?”   “成交!”   纳兰雪满意的从纳兰述手里接了那铁皮盒子过来,半点儿都不犹豫的打开盖子,从里面摸了一块儿糖出来,塞进了嘴里,“这回,就给你保密一下,下回,你可别想再收买我了……” a> 第九章 盟国烽烟终将起 更新时间2014-3-29 18:54:20 字数:3275  时光飞逝,转眼,就又过了四年。   纳兰相爷已经七十有二,在司马青的“体谅”下,终能归家养老,纳兰夫人,也在两年前的冬天里,安静的走了,纳兰籍跟三公主在收服泗水的那年冬天生的丫头,已经三岁零两个月,皇帝给赐了个纳兰平水的名字,一直养在太后身边。   纳兰雪已经十二岁,顶着兄长纳兰述的身份,已经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四年,凭着前世的记忆,时常会给皇帝提出些极好的治国之策,皇帝对她非常信任,在纳兰相爷归家养老的同时,让她做了莫国的新宰相。   常言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经过了四年的岁月打磨,原本共同对付泗水的四国联盟之间,也开始出现许多摩擦。   商国和意国联姻,意国公主的车队在经过风国境内时,遭到了“山匪”的打劫,商国要求风国彻查山林,给意国一个说法,风国皇帝口头上答应,却是在三个月后,才遣了一支不足百人的兵将去意国公主被劫道儿的地方搜索,草草寻了几日之后,就回了城,再然后,这事儿,就没了然后。   搜索山匪这种事情,为的就是商国和意国的面子,原本,风国的皇帝只消从死牢里随便提几个人出来砍了,说是捉到的山匪,也就好了,可风国的皇帝偏偏就不肯给商国和意国这个面子,只草草的使人去糊弄了一番,就回了信去,说是没寻到山匪,也没寻到意国公主的嫁妆,该不是意国不舍得出嫁妆,监守自盗的罢?   有风国的首先挑衅,各国压抑已久的蠢蠢欲动,便就都按捺不住了。   商国和意国联姻,自然是一伙,风国本就是四国里面实力最强的,又是率先挑起矛盾,对摩擦纷争也早有准备,唯独莫国,原本的实力就不济,又没有关系交好到可以同进共退的盟国,尽管在四年前的四分泗水中沾了极大的便宜,这时应对,也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随着矛盾的激化,四国的边境城池开始出现了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原本自泗水国分来的城池,现在作为边城,就成了冲突的主要地方,对此,司马青很是头疼,派兵进驻,显得莫国野心过大,容易被其他三国指责破坏盟约,不派兵进驻,只那些城池里原本的兵将,又不足以对付别国遣来冒充成山匪打家劫社的精兵。   这一日,司马青终忍不住压力,使人到纳兰府去,把纳兰雪单独请进了皇宫,商议应对之策。   “雪儿丫头,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没有外人的时候,司马青依旧称呼纳兰雪为雪儿丫头,纳兰雪的情况,是个知道的人不足五个的秘密,当然,这五个人里面,还有一个,是纳兰雪自己,“上朝的时候,那些老东西们那个一言,这个一语的,唠叨了半天,也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可真真是烦死我了!”   “四年经营,咱们莫国的经济已经初步发展了起来,但军事上,还是比风国差的太多。”   纳兰雪沉吟片刻,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本折子,给司马青递了上去,“臣以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涉足战争,陛下。”   “你当我想打仗么?!那可是劳民伤财,又未必能得着好处的事儿!可是,可是,那三国都已经欺负到咱们的头上了,咱们再什么都不做,他们还不得更得寸进尺了去?!”   司马青顺手接了纳兰雪递上来的折子,看都不看的丢到了书案上,脸色很是不好看,“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些虚套的东西,还得费工夫看,没用!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也省得我看不明白了,还得问你,你……”   “这是兵制改革的提案,陛下。”   纳兰雪已经习惯了司马青的脾气,这时见他生气急躁,也不紧张畏惧,只用她寻常跟司马青说话的语气和速度,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国联盟那边,臣已经有了法子应对,陛下尽管放心,至多十日,边境那边,便能平静了。”   纳兰雪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这一点,司马青是深有体会的,这时,听了她这般许诺,便放下了心来,伸手,从书案上拿起了之前丢在那里的折子,随意的寻了个椅子坐了,翻看起来。   折子里,纳兰雪先就各国的情况做了极仔细的分析,让司马青原本只随便看一眼就完事儿的打算,顷刻间烟消云散。   风国领地多处草原,子民皆身材高大,善骑射,不论男女,拿起武器来,就可以上战场,可以说,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家,骑兵是他们主要的兵种,确切说,是唯一的兵种,不足之处,便是他们不会农耕,粮食和食盐全需自周边的国家买入或掠夺。   商国领地多处寒地,子民身材矮小却力道强悍,极能应对恶劣的作战气候,在缺乏补给的情况下,仍能不丧失作战能力,他们的人口是四国中最少,但,单兵的作战能力,却是四国最高,一个商国的壮年战士,迎战十个风国的骑兵,都是轻而易举,重甲兵是他们的主要兵种,不足的,也恰恰是因为此,他们的兵器和铠甲消耗极大,本国又不出产矿物,国库每年用来购买矿物的钱,就占了税收的七成。   意国领地多处平原,子民体力、身材皆与莫国子民无异,却胜在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兵力的募集是四国之中最为轻松的,军饷,也是四国最低,但,由于长期生活在安乐的环境之下,兵将大多缺乏斗志,逃兵一直是意国国主头疼的大问题,据细作线报,追溯到最近的一次,有意国参与的真刀实枪的战争,最激烈的一场战役,意国的逃兵,竟占到了意国兵将总数的一成有余。   莫国领地面积极大,却多山地丘陵,少平原,气候温和,粮食产量极大,若不与别国贸易,一年所出粮食,足够莫国百姓和军队吃用四年,矿产丰富,能工巧匠却是不多,百姓多以农耕和桑蚕自给自足,少商贾,除极少大家世族子弟,几无人习武学谋,能为将者少,可为帅者,屈指可数,且,多已年迈,难担征伐重任。   ……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过得极快,待司马青把整本折子都看完,天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门外,也响起了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陛下,传膳么?”   昔日接引大臣们上朝的小太监,如今已升任成了总管太监,因为处事机灵,很得司马青的信任,衣食起居,全然都交给他来打理,这太监也是个会做事的,得了皇帝的重用,却不自大高傲,跟谁都是笑嘻嘻的,什么人都不得罪。   “这都到晚膳时候了?送来御书房罢,朕跟丞相一起用!”   被这么一问,司马青才是从正在看着的折子里回过了神儿来,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站着的纳兰雪,先是一愣,忙伸手指了指离自己不远的一张椅子,“怎还站着呢?!坐下!坐下!”   任何国家的兵制改革,都不可能是小事,一直跟司马青谈到了半夜,纳兰雪才得以回府,纳兰府的大门没关,灯火也好好儿的亮着,门口,一个身形已经岣嵝的老人,在一个壮年男子和一个小厮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着,不时仰起头,向着街口张望。   或许,这便是家罢。   在马车窗帘之后看到这一幕的纳兰雪,忍不住热泪盈眶,那个老人,他的爹爹,已经七十二岁的高龄,身居相位五十载,何曾像等待她这般的等过旁人?她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这么晚了,怎还不睡呢,爹爹?”   急急的用衣袖印干了眼眶的泪珠子,纳兰雪佯装不知的推了马车的门帘出来,像是有些意外的看向了纳兰段,“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今天,我会晚些回来的么?”   “今儿……天热的厉害,我睡不着,便让你兄长扶了我,出来走走……”   纳兰段是当了五十年宰相的聪明人,却唯独,在纳兰雪这宝贝女儿面前,是半句的假话都不会编,“恩,你……晚上吃过东西没有?饿不饿?我怕你晚上在宫里没吃好,回来了会饿,就让厨子给你做了宵夜,你若是想吃,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端来……”   “爹爹既然睡不着,那便跟我一起吃些罢。”   纳兰雪知道,自己不在,今日的晚膳,纳兰段定然是不能吃好的,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邀了他一起吃宵夜,“我也给爹爹讲讲,今日朝堂上的一些趣事。”   “爹爹也一整天都没能跟你说话了,就跟你一起吃些宵夜,说说话儿。”   听纳兰雪这么说,纳兰段很是高兴,眉眼弯弯的笑,就像是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一般,“福伯,使人把宵夜端到述儿的房间去,籍儿,你去取爹爹的棋盘来,爹爹……”   “爹爹,明日,我还要上早朝呢。”   若是寻常,听纳兰段要下棋,纳兰雪是定然不会推拒的,但,这夜已过半,早就过了休息的时候,若不是怕等她等的晚了,纳兰段就这般的去睡会饿坏了肠胃,她可是连宵夜都不会让他陪吃的,“你看这样如何,明日,明日下了朝,我陪你下三盘!” a> 第十章 纵横妙计宁边疆(万点击加更) 更新时间2014-3-30 10:24:52 字数:3203  莫国跟风国的边境,一支规模不算大的商队,正在以极慢的速度,沿着大路,往风国的方向走去,为首的一人,长得极丑,一条横贯脸庞的刀疤,让人只是看了,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远处,一支十几人组成的“土匪”队伍呼啸而来,似只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把这商队给围了起来,那些“土匪”的坐骑,都是风国才会出产一种名唤“草上飞”的名马,便是在风国,这种(和谐)马,也是只有皇帝直属的军队才能配给,随时可以上战场的那些“百姓兵”是骑不起的。   商队为首的那人眼皮微微一抬,环视了一圈围了商队的人,像是早有预料他们会来,并不像寻常商人被劫时的紧张。   “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为首的“土匪”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人不下马,只盯着刀疤脸的商队首领喊道,“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你们这土匪,也装得太不像了些。”   刀疤脸笑着扬了扬眉,横贯了整张脸的刀疤也随着他的笑蠕动了一下,让人只是看了,就忍不住后背发冷,“车上装得东西,可是我家相爷要送给你们皇帝陛下的金贵玩意儿,你们确定,敢就这么一群人七手八脚的胡乱拖回去?当然了,你们要就这么拖走,我也不拦,若是弄坏了,你们皇帝陛下责怪下来,你们几个,噢,或许,不只是你们几个,连你们的家族都受了连坐,成了亡魂,可别来找我埋怨没事先告诉!”   为首的“土匪”显然是听过莫国这少年相爷的大名,微微一愣,继而,目光复杂了许多,四年前,还是个年仅八岁的娃娃,就能搅得天下为之震动,四年平静之后,这是,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么?   还好,对方这一次要示好的人是自国的皇帝,这一次遣来“劫道儿”的是自己,不然,若是当真把这事儿给弄砸了,弄难看了,对方跑去了跟商国、意国结盟,到时候,三国出兵,风国三面受敌,自国的皇帝,还不得气得把御林军统统发配到前线当肉盾去!   “我家相爷的令牌在此,你们若是还觉得不真,大可一路随了我们到岩京去。”   刀疤脸一边说着,一边自腰间抽了一块儿金色的令牌出来,那令牌式样不算复杂,只一支搭了箭的长弓,一束稻谷,八本书卷,正中心,大大的“纳兰”两字。   在莫国,所有人的令牌都是皇帝御赐的,搭箭的长弓,表示这人是立过军功的武将,稻谷,表明这人在莫国是有封地的封王,书卷,代表这人现在所担任的,是对莫国有极重大作用文职,最少的,是一本,大都是州县的长官,最多的,是九本,只纳兰段曾得到过此项殊荣,横观整个莫国现如今的朝堂,能得着八本书卷标示的,绝不超过三人……而三样标识齐聚的令牌,纵观整个莫国的历史,也只莫国现如今的少年相爷,“纳兰述”手里,有这么一块儿!   “原来是纳兰相爷的属下,是我等有眼无珠,冒犯,冒犯。”   四年前,泗水亡国的起因,便是因为遣了刺客,伤了这位纳兰相爷,这“土匪头子”好歹也是风国皇帝身边的直属,哪里会没听说过这事儿?他不是蠢人,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做这种极容易惹上麻烦,留人话柄的事儿,“此处距岩京,入了关之后,还有八百里,你们几个这样商人打扮,怕是也不妥,不若,待入关之后,你们就换上使节的衣裳,我等随行保护,也免得让纳兰相爷给我主送来的礼物,有什么闪失?”   “我家相爷对贵国皇帝陛下的这份‘示好’,怕是,不适合太过招摇,让旁人知晓的。”   刀疤脸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后马车上挡水的油布,“我家相爷说了,四国联盟,虽是已经开始有了些小小的摩擦了,可终究是还没当真打起来,若是给旁人知道他对三国的态度有亲有疏,怕是不妥,再说,贵国的陛下,也断不会希望,我家相爷要送他的这金贵物件,也被别的国家索要去的……”   听刀疤脸这么说,那“土匪头子”的目光又沉了沉,看那马车后面物件的仔细程度,也比之前更甚了几分,许久,才扭头跟他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神色紧张的点了点头,快马加鞭的先行离开了。   几乎与此同时,商国七月城的皇宫门口,一支商队也停了下来。   “你是说,你是莫国的小丞相派来,见我们陛下的?”   宫门官微微挑眉,把商队头领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犹有些不信的再问了一句,“有什么信物或者证据么?”   “我家相爷说,这是他给贵国皇帝的礼物,贵国皇帝见了,自然就会相信,这是他送来的了。”   商队首领显然早就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也不生气,只转身使人从身后的马车里取了一只精美的匣子出来,给宫门官递了上去,“你若是怕我们是什么不轨之徒,我们也可以先不进去,你只把这礼物带进去,进献给贵国皇帝,待贵国皇帝见了,自然,就会传唤我们进去了。”   宫门官反复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人,又仔细的看了看递过来的盒子,许是怕盒子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往后稍退了一步,扭头,朝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侍卫上来接盒子,“打开。”   “你在这里打开这盒子,回头,怕就该是你的脖子在城西的场子里被打开了。”   商队头领也不出手阻拦,只唇角一扬,笑着坐回了马车的横椽上,抬起双腿,绞起来搭在了马背上,“我们这么一大帮人呢,就在这儿等着你送进去,又不离开,若是,这盒子里面当真有什么能致人死命的东西,我们还能活?我们相爷还说商国是出勇士的地方,我瞧着,呵呵,哪里有什么勇士,根本就都是一群怕死鬼!”   宫门官被气得不行,又不敢当真动手对这商队头领动手,毕竟,莫国那少年相爷的名声儿可不是能随便能拿来开玩笑的,万一,这些人当真是那位相爷派来给自家皇帝送礼物的,被自己一怒之下给打了……谁知道,商国会不会就成了第二个泗水?舌头底下压死人,这话,用来形容那位相爷,可是半点儿都不夸张的!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通传一下!”   宫门官强压下怒气,自侍卫的手里接走了盒子,转头跟身边的一人吩咐了几句,就快步往宫门里面去了,商队头领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子,就像那宫门官怎么做,都不会影响到他一般,把帽檐儿往下拉了拉,叼了根草在嘴里,就打着呼噜睡了过去。   当然,有“商队”前往的,不是只有风国和商国,意国的皇帝,这一时,已经召见了遵纳兰相爷之命,前去馈赠礼物的使者。   打开装礼物的盒子,里面是一册金帛制成的书,自盒子里面取出书来,只见,书皮上是两个苍龙劲骨的赤色小字:兵论。   “这是……你家相爷亲自准备的?”   意国的皇帝显得有些吃惊,再看在堂下站着的“商队头领”,目光就有了些不同,“这礼物,还有旁人看过么?”   “回陛下的话,这箱子里的东西,只我们相爷一人见过。”   “商队头领”恭敬的垂着头,声音洪亮的回答了意国皇帝的问题,没有半点儿的怯意或者犹豫,“这盒子上面,盖了我家相爷的蜡印,陛下应当是知道的,蜡印若是破坏,便是大罗神仙,也断无可能不留痕迹的恢复原样。”   “你家相爷,可还有跟你说过什么,让你转达给寡人的么?”   意国的皇帝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的把那卷金帛书册打了开来,细细的看起了那上面写得东西来,“或者……有没有什么……”   “我家相爷说,他送给陛下的,是意国最迫切需要的东西,他以他的诚意先拿出来,希望陛下,也能回应以相应的诚意,这样一来,以后的生意,才好继续。”   “商队头领”明显是早就被人交代过,若是意国的皇帝问起,他该如何回答,此番应对,全然不费半点儿的思量,出口就来,“陛下不需要着急的做决定,我家相爷,并不是只遣了我来跟陛下送礼物,另外两国的皇帝,现在,该是也在见我家相爷遣去的人了,三国所缺不同,我家相爷送的东西,也是不同……”   听“商队头领”说到这里,意国的皇帝便是坐不住了,莫国势弱,却是有纳兰家两代名相的扶持,昔日里,“纳兰述”就曾仅用纸笔之功,搅得天下大乱,给莫国讨回了大便宜,意国人多,国力却只能在四国里排名第三,前番与排名第二的商国联姻,才堪堪能应对掣肘的了风国,这若是……这来人也说了,收到“礼物”的人,可不是只有自己,若是另外两国,尤其是风国,提先跟莫国达成了什么约定,意国,可就真真的被动了! a> 第十一章 四国大会从此立 更新时间2014-3-30 19:25:01 字数:3132  沉默良久,意国皇帝终没了耐力,挥了挥手,示意“商队头领”继续说,“纳兰述”想要的生意。   意国皇帝算是想明白了,这人,能被“纳兰述”派来,自然是早就得了交代,不是他耗一耗,等一等,就能得了便宜的,“纳兰述”已经把香饵丢出来,他不吃,自然有别人吃,别人吃香饵吃得壮了,他还停在原来的大小,站在原地,就会自己成了旁人的香饵,倒不如,就先听一听“纳兰述”想要的生意,若是不过分,双方都能得了好处,就讲一讲价钱,答应了他罢。   意国皇帝得到的,是纳兰雪亲自手写的《兵论》,《兵论》里所讲的,是统兵之道,用兵之策,以及,兵将的管制,当然,意国皇帝拿到手里的这一部分,并不完整,只能勉强算是整篇《兵论》的前三分之一,要想得到完整,就得跟纳兰雪合作,派遣能工巧匠,到莫国去做活。   在意国的皇帝看来,纳兰雪所提的条件,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条件,几百个工匠而已,便是不为了得这整篇的《兵论》,单是卖纳兰雪一个人情,他也是舍得拿出来的,更遑论,纳兰雪还答应了支付这些匠人银饷,啧啧,这银饷的数量,可是不低,估计,他根本就不需要使人去抓工匠来送去莫国,只消在城门上,贴一张榜文,说明银饷,就得有人打破了脑袋的往前凑!   与此同时,风国皇帝也看到了纳兰雪送给他的礼物,一副精铁打造的马镫,马鞍和蹄铁。   在这个时代,马匹是只上缰绳的,马镫,马鞍和蹄铁这三样东西,都不存在,所以,对骑马人的技艺要求,也是格外的高,马匹的折损,更是比有这些东西的时候多了数倍。   风国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主要的兵种是骑兵,对旁的国家而言,可能只是锦上添花的这三样东西,对他们来说,可就是惊天响雷了!如果,每一个风国骑兵的马都能配给上这三样东西,那,风国骑兵的势力,将会提升几倍,不,是十数倍!   “你家相爷送的这三样东西,甚得朕意。”   强抑住心中的欢喜,风国皇帝竭力使自己的表现显得不那么兴奋,对待“刀疤脸”,也是格外客气了几分,“不知……你家相爷拿了这么大的诚意出来,是想跟朕,谈什么生意?”   “我家相爷说,莫国愿意长期给贵国供应这些马匹的用具,他要的东西,对贵国来说,该是也不过分。”   “刀疤脸”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抬起了头来,那道贯穿了他脸的刀疤,因为这一笑,而牵扯他的耳朵都跟着动了起来,很是有些让人看着不舒服,“我家相爷素爱名马,陛下想必也是知道的,我家相爷说了,若是陛下愿意每年送给他几匹上好的‘草上飞’,那,他便可以做主,把这些马匹用具,用制造所费本钱的价格,来卖给贵国。”   “相爷实在是太客气了!”   纳兰雪的大方,让风国的皇帝很是有些吃惊,大手一挥,就答应了下来,“相爷大方,朕自然也不能小气!你回去转告你们相爷,以后,朕每年都会送给他五十匹‘草上飞’!他永远都是风国的朋友,不论何时,但凡是他需要朕施以援手的,风国,绝不推拒!”   再看商国。   商国此时的御书房里,用鸦雀无声来形容,真真是半点儿都不夸张!   商国皇帝小心翼翼的从一只精美的盒子里面,捧出来了一把瞬时就能让那盒子黯淡无色的宽刃宝剑,那宝剑的剑刃光亮润泽,便是不需要迎着太阳,也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若是放在现代,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一把精钢所制的剑,但,在这只有铁,没有钢的时代,这东西,便说是无价之宝,也是万不为过的。   “你刚才说,送这宝贝来的,是什么人?”   许久,把这精钢宝剑反反复复的看了不下二十遍,商国皇帝才回过神儿来的跟捧盒子进来的宫门官问询,“他们人呢?”   在看到了这宝剑第一眼之后,宫门官便是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了!怪不得那“商人”说得那么猖狂,他可不就是当真有猖狂的资本么!这般的一把宝剑,别说是自家皇帝陛下这般尚武的一个人了,便是从商国的境内里,随便挑出一个商国人出来,也得看着这宝贝转不动眼珠子去!能送得出这般宝贝的人,除了那位传说中能化腐朽为神奇的莫国相爷,还能有谁!   “回,回陛下的话,来人说,说他们是,是奉了莫国丞相纳兰述之命,前来给,给陛下送这礼物的。”   此时此刻,宫门官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那些,那些送,送宝贝来的人,此时,此时还在,在宫门口等着,等着陛下召见!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陛下的贵客,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很快,等在商国皇宫门口的“商队头领”就被请进了商国皇帝的御书房,宫门官一改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一路赔笑,时时提醒,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不妥了,惹了这皇帝的贵客不悦,一状告去了皇帝那里,让自己人头落地。   “贵客远道而来,怎也不先使人告诉一声,多有慢待,多有慢待。”   商国皇帝得了心悦的宝贝,此时,可是半刻都不舍得放下,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看着,就把那宝剑放在了膝上,一边问着话,一边伸手抚摸,“朕听说,你是纳兰相爷派来的?纳兰相爷派你送来这般金贵的礼物,是所为何事啊?”   “我家相爷向来仰慕陛下的勇武,时常跟我们这些家臣讲,昔日里,陛下横刀立马的英姿。”   “商队首领”笑了笑,也不着急说明所求,只依着纳兰雪的吩咐,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家相爷自幼年时候得了那场重病之后,便是再也不能驰骋疆场了,这,陛下也是知道的,他常年与医药丹丸相伴,一次偶然,便得了这宝剑的炼制之法,使人打制出来之后,便觉得,此物甚与陛下相称……他是莫国的重臣,陛下,又是商国的皇帝,贸然送上,定难免遭人口舌,思量良久,这才嘱咐了我,假扮成商人,来把这宝贝,暗中以私人的名义,赠予陛下……”   “纳兰相爷实在是,实在是,太让朕,让朕,让朕说什么好呢,朕,朕认了他这个朋友了!”   商国本就是个尚武的国家,商国皇帝虽然比一般的商国人要更聪明睿智一些,但,在宝剑面前,也是有些小小的把持不住,“这样,你回去,回去跟纳兰相爷说,朕,商国,随时随地都是他的朋友!他有什么需要,只要是朕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陛下这么说,可就太看不起我家相爷了,我家相爷若是为了讨好处,把这宝贝送给莫国的皇帝,莫国的皇帝,还能不许给他想要的东西了?!”   “商人头领”故意装出了一副生气的神色,眼睛一瞪,就要翻脸,“我家相爷还说,宝剑配英雄,放眼天下,只陛下是配得上这把剑的,陛下你,你怎好这般的侮辱他!你这哪里是拿他当朋友,分明是,分明是,是……”   “哎呦,你瞧朕这说话不过心的,别生气,别生气啊,朕保证,绝对是半点儿侮辱纳兰相爷的心思都没有的,真就是一时激动,就想什么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啊!”   瞧着面前的人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商国皇帝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的就出言安慰了起来,“英雄惜英雄,你家相爷拿我当英雄,我自然,也拿他当知己,这样,你回去跟你家相爷说,以后,商国皇帝尚应世,就是他的兄弟,商国皇帝尚应世在位一日,商国,就绝不对他所辅佐的帝王领土染指半分!”   ……   天启五十九年冬,风,商,莫,意四国帝王于昔日泗水都城天烽城齐聚,歃血为盟,盟约定:   意国每年向莫国提供五百能工巧匠,莫国为这五百能工巧匠支付每人三两纹银的月饷。   莫国每年为风国提供不少于三万副马具,风国支付莫国相应金银。   莫国每年为商国提供兵器,铠甲,粮食,商国支付莫国相应金银。   四国大会每年一次,于当年夏六月举行,地点每年一换,首年自莫国始,次年意国,再年商国,末年风国,周而复始。   ……   一切,都像是回归于平静,莫国,像是四国之中,为这和平付出最多的一个。   但,莫国皇帝司马青却是知道,纳兰雪走的这一步棋,只是为了即将来临的光明埋下了一颗种子,待这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窜天大树之时,便是莫国立于四国之首,再无人能撼其根本之日! a> 第十二章 不拘一格纳贤良(300收加更) 更新时间2014-3-30 23:54:10 字数:3137  《赤皇纪事》中记载,赤皇使天下宁,而后,兴科举,办官学,改兵制,重工商,任人唯贤,莫国因此而兴盛,百姓富庶,和乐康宁。   难得请了一天假,纳兰雪懒洋洋的躺在纳兰述小院的软椅上,悠闲的晒起了太阳,她“远去封地”之后,为了方便她能掩人耳目的扮演好“纳兰述”,纳兰段便使人在两个小院之间挖了一条暗道出来,每日,她去上朝,纳兰述就从暗道去往她的小院里面待着,看书,研究兵法,她回来了,也自暗道过去她的小院,换纳兰述出来放风,几年下来,竟没被人发现半点儿的纰漏。   难得纳兰雪在家待着,纳兰段这离了女儿就活不了的“天下第一好爹爹”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会儿,让人送碟点心,一会儿,使人端盘水果,再一会儿,再唤人取条毯子来,给纳兰雪盖上。   瞧着自己宝贝女儿在仅仅半年时间里,迅速消瘦下去的身子,纳兰段心疼的恨不能就要去找司马青拼命了。   “待所有的这些实行起来,莫国,就该是谁都不能相抗的强国了,爹爹,你该高兴才是。”   瞧着纳兰段一直在自己旁边抿着嘴无声抗议,纳兰雪不禁笑了出来,起身,从一旁的碟子里抓了一块儿点心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到时候,莫国就是没了我,也能好好儿的千秋万代了,哥哥能得了自由,我也能得了自由,不是很好的么?”   “皇帝答应你了?”   纳兰雪的回答,让纳兰段很是有些吃惊,据他所知,司马青可不是一个这般好说话的人,不然,当年,他也不必让他的宝贝雪儿委曲求全,过今日这般拼死累活,还要藏头塞尾的日子,“他怎么说的?”   “我找皇帝谈过,待这些事情都办好,莫国就可以有一个稳定的官员选拔体制,我既已经功成,也该身退了。”   对旁人倾羡的高官权位,纳兰雪没有半点儿的不舍,相反,却是一副终于要得到解脱的喜悦,“我和哥哥都已经十六,也是时候,开始我们新的生活了,我早就厌倦现在这样的日子,我知道,哥哥也是的,只是,他怕我不开心,一直都不说出来……爹爹,待雪儿辞官归家来,就天天跟你下棋,日日陪你聊天,好不好?”   “若当真能,那自然是好的。”   纳兰段沉吟良久,终叹了口气,笑着答应了下来,他已年老,皱纹已布满了整张脸,此时笑起来,皱纹便挤到了一起,像极了一只麻皮的核桃,“歇会儿罢,难得能在家一天,今天的午饭,我让燕娘亲自下厨给你做,做你最爱吃的甜糕。”   ……   天启六十年春,莫国迎来了科举改革以来的第一次考试。   这次考试,一改莫国之前科举考试的传统,文试,不再考核诗词文章,改考政谈和策论,武试,不再考核拳脚功夫,改考兵法和谋略,而且,也不再限制参加考试的人员身份必须是世族子弟,寻常百姓,身家清白的,也同样可以参与。   考试伊始,还有世族子弟看不起同样来参加考试的平民考生,出言挑衅者,比比皆是,可到了后来,许多平民考生脱颖而出,对促农耕,治水利,兴工商频频提出极好的建议来,得了作为主考官的纳兰雪的称赞,那些世族出身的考生,才是哑了声,老实了下来。   没有规定的题目,也没有什么标准的答案,这一次的考试,让许多自以为是的世族子弟彻底懵了,他们自以为骄傲的本事,这一回,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全然使不出力气,他们自以为厉害的家族,这一次,都慌了手脚,全然不知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纳兰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批阅这些考生们的试卷,半月之后,得以被选中的考生名单贴出,整个昭阳城,都震了三震。   被选中的一百名文试考生中,世族子弟,占了八个,一百二十名武试考生中,世族子弟,占了九个!   一时间,莫国的大家世族就开始恐慌了,纳兰相爷的名声,无人不知,皇帝对纳兰相爷的信任,也是前所未有,这考试的结果……是不是表明,皇帝有了什么特别的意思?是要对那几个选出了考生来的家族大力扶持,还是……要对其他的家族加以……   当然,这种恐慌并没有持续很久。   纳兰雪接下来就使人在成立张贴了皇帝诏书,在昭阳城兴办官学,所有考中的考生,皆需入学,学制结束,考核合格者,方能为官,这,让所有的大家世族,才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学制三月,所学科目因人而异,待三月前的那些考生们,再从官学里面走出来时,竟都已大大的变了模样!言谈举止,举手投足,没有一个不像是大家世族里出身来的,有人忍不住惊叹,官学三月,胜世家十年!   殿试时候,司马青亲自考核了这些自官学毕业的考生,待考完,很是满意的提了一副字,让人刻成了金字,挂到了“官学”的门口,左书:文可提笔安天下,右书:武能立马定乾坤,横匾:文治武功。   ……   事情果然像纳兰段所猜测的那样,科举考试之后,司马青也没有就允了纳兰雪辞官归家,反而,除了之前的事务,还加给了她一个管理官学的差事,纳兰雪跟司马青暗地里抗议了几回,都被司马青以“新政伊始,离不了你”为由,推成了容后再议,再然后,就干脆是提都不提了。   念着自己爹爹已经上了年纪,禁不得生气,纳兰雪便又扛起了莫国宰相的这份职责和担当,一边安抚着纳兰段,待忙过了这些时日,陛下就该准了,一边操劳忧心国事,日日夜夜忙碌。   人的身子,终是有限度的,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承不住,这也是寻常。   这一日,纳兰雪在下朝出门之时,便是因为长期以来的疲累,而蓦地晕倒,直直的往殿外的台阶底摔去。   “纳兰述!”   说时迟,那时快,近些时日才开始临朝听证议事的莫国太子司马玉,见纳兰雪要摔了,本能的一个箭步冲上去,要伸手抓住她,不想,手里一滑,没能抓住,眼见着她就要摔在台阶上面,一路滚下去,干脆,一咬牙,扑上去,抱住,弓起自己的身子,竭力护着她,跟着她一起,滚到了台阶底下。   “你没事罢,纳兰述?”   滚到阶底,司马玉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上也正疼得厉害了,忙不迭的扶了纳兰雪到自己怀里,伸手,掐了她的人中穴,“醒醒,纳兰述,醒醒……”   “爹爹,让雪儿再睡一会儿罢……”   被司马玉掐醒,纳兰雪也是迷迷糊糊,还没回过神儿来,本能的便这么回应了一句,待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才是蓦地清醒了起来,忙不迭的坐起身来,慌乱的推开了司马玉,“太子殿下,你,你这是作甚!”   “你刚才晕倒了,从台阶上面摔了下来,孤救了你。”   司马玉的眸子微微一闪,但只是那么一瞬,便恢复了寻常,起身,面色不改的扶了纳兰雪也站起来,“这些时日,都辛苦你忙里忙外了,该是累坏了罢?孤去跟父皇帮你告几天假,让你在家休息几天,如何?”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述没事,回相府去补眠一下,就可以了。”   这时的纳兰雪,心里一片打鼓,自己刚才失口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有没有被司马玉听了去,若……他是当真听到了,以后,自己的身份,怕是,就真要瞒不住了……   “孤送你罢。”   司马玉的神色颇有些复杂,像是有什么事卡在喉咙里,让他欲言又止,“你刚才就险些摔了,若是没个人照料着,在路上,再晕过去了,可如何是好?或者……你先跟孤回寝宫去,孤使人去御医院,请御医来给你看看?”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述真的没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论是让司马玉送自己回相府,还是跟他去他的寝殿,等御医来给自己诊治,都容易露馅,纳兰雪忙不迭的回了司马玉一句,就转了身,落荒而逃,“述还有事务处理,不便久留,蒙太子殿下相救,不胜感激,今日先行告辞,来日再谢!”   “哦,好,你,慢点儿跑,别再摔了。”   被纳兰雪拒绝,司马玉颇有些失望的愣了一下,傻傻的站在原地,答应了一声,直待目送着她跑得远了,才脸上突然泛起了红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两只手。   司马玉已经二十岁了,不是没经过人事的,纳兰雪十六,衣装掩盖的好,看不出来,身体接触到了,怎可能还感觉不出来?回忆着自己刚刚抱上去的软玉温香,还有那人儿初醒未醒时的娇态,司马玉便知道,自己陷下去了,此生,非这个人不娶了! a> 第十三章 阔刀利斧理内政 更新时间2014-3-31 18:53:12 字数:3303  司马青特准,允纳兰雪在家里休息调养了两天,其间,司马玉来了一次,给她送了些宫里的点心,纳兰雪怕是司马玉故意来试探自己,便嘱咐了自己兄长当时的始末后,让纳兰述出来应对。   让纳兰雪颇有些奇怪的,是司马玉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言语试探,跟纳兰述的距离,也是始终保持着礼节该有的三步之远,就像,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一般。   或许,那一日,并没有露馅,只是我“做贼心虚”,太过紧张了。   待司马玉走了,纳兰雪才是稍稍松了口气,一边这般的想着,一边打开了司马玉送来的点心,伸手抓了一块儿出来,腻回软椅里面,吃了起来。   另一边,司马玉走出了司马相府,坐回了自己的车上,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倚到了软垫上,伪装是很累人的,尤其是,在司马相府这么一个“盛产狐狸”的地方。   司马玉愈发肯定,今天他所见的这个纳兰述,并不是寻常里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那个,虽然,他说话的方式依旧如前,但底气,却是有些不足。   司马玉仔细的观察过,今日的纳兰述领口开得很低,喉结明显,就像是故意要露给他看,跟他证明,自己是个男子一般,那喉结,也是货真价实,并非造假,可问题,也就是在这里,寻常时候的纳兰述,从来都是领扣紧系,从不打开的!   如果没有猜错,今天的这个纳兰述,才是本尊,寻常里,他所见的那个纳兰述,该是……纳兰述的孪生妹妹,曾为莫国立下无双功劳的,纳兰雪!那个传说中,八岁时去了封地,就留在那里,再也没回来过的奇女子!   司马玉沉默良久,便有些为难的垂下了头,以前,他是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的,在他想来,那不过是些说书人编纂出来,骗那些无知百姓的故事,可昨日,那一撇惊鸿,却是让他半点儿防备也无的深陷了下去,顷刻间放弃了挣扎,舍掉了骄傲,只想着,以后能娶了她,跟她朝夕相处,同进共退……   只是不知,如今的纳兰相爷,其实是纳兰雪假扮纳兰述的这事儿,自己的父皇是不是也知晓,若是知道……他的希冀,怕是,就要极难实现了!   司马玉知道,在司马青的眼里,国家社稷,远重于个人的得失,不然,昔日里,也不会把所爱之人拱手送去泗水国和亲,八年前的泗水之扰,与其说是泗水国主的贪心,倒不如,说是自己姨娘的怨恨报复,泗水亡,亡得不是一国江山,而是,一个女子,对舍弃她的那人的执念。   罢了,不想这些,待我登基继位,下旨封她为后便是。   司马玉长长的吸了口气,向后,又倚回了软垫堆里,抬起自己的双手,傻笑着看了起来,昨儿,他就是用这双手抱了纳兰雪,恩,左手,还碰过她的脸,若不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来,他可真是想,从此以后,都不洗手了。   ……   官学初行,得了极好的效果,天启六十年春所选拔官员,在各自入职之后,皆做出了造福一方的好成绩,司马青很是高兴,下旨续办官学,每年十月,通过考试招收有才华的学生,学制半年,毕业后,方可以参与正规的科考,科考成绩优异者,才可入朝为官。   另一方面,有了新鲜血液注入,纳兰雪提案的兵制改革,阻力也少了很多,仅半年时间,莫国原本的十户一丁,战时招募的兵制,就被改造成了更合理可行的“有志”和“常规”两相结合的兵制。   新兵制规定,凡有志之人,可参与每年春的选拔考试,考试合格者,即可入伍,入伍后,享受高额国家银饷,可升职武官,可于相应时期进入官学,接受等同于科考武试人员的培养,有功者,家人由国家供养,可与世族通婚。   常规入伍之人,也不用再跟以前般得常年困在军营里,只需每年的农闲时候集结,于原住地就近操演,农忙时,则各自归家务农,操演时,享受国家银饷,归家时,依职减免赋税。   新兵制一出,百姓无不欢欣。   有想为官却家中贫寒,无钱读书的,便开始苦练身体,参与“有志”选拔,有家中男丁稀少,想顾家的,便“常规”入伍,寻思着,索性农闲时也无事可做,留在家里也是白吃白喝,入伍操演能赚些银饷,还能不吃用家里的,何乐不为?   当然,新兵制带来的喜悦,远不止是莫国的百姓们才有,皇帝司马青的开心程度,更胜于百姓。   “有志”选拔出的兵士,都是身强体壮,有一技之长的,再加上他们自己也是有心向上,身体的素质平均,训练起来,比以前时候的操演,效果要好了数倍,原本,在莫国训练一队精兵出来,需要三到五年,现在,却是三个月都用不完。   “常规”入伍的那些人,国家也只需要给他们支付操练时的半年银饷,比之前时候,要省了很大一部分,而且,忙时,这些人都在土地里劳作,不会让身体的素质变差下来,许多以前时候因为无人耕种而闲置的土地,这时,也都被使用了起来,虽然,新兵制里有减免这些“常规”入伍的人家中赋税,但,因为生产的更多了,相较以前,反倒是能收到更多的赋税了,国库的充盈程度,大胜以前。   几乎与此同时,司马青的另一个头疼问题,也毫无征兆的,莫名其妙的就解决了!他与皇后所生的长子,现如今的太子司马玉,突然就变得勤快了!以前,三个先生都看不住他逃学偷溜出去玩儿的,现在,却是早起晚睡,功课进步神速,一个月不到,原本的那三个先生就都教不了他了!   “儿臣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父皇能应允。”   在第三波先生也教不了司马玉功课,请辞离开之后,司马玉带着自己新写的文章,求见了司马青。   使人接了司马玉递上来的功课,司马青满脸笑意的亲自上前,扶了他起身,这孩子,极像昔日他深爱的那女子,虽然,是那女子的姐姐所生,但,眉眼之间,却是跟那他深爱的女子更为神似,所以,即便,他是他众多的子嗣中最不听话,最贪玩,最不争气的一个,也还是依然最得他的宠爱,最得他寄予的厚望!   “我儿想要什么,只管说出来便是,父皇何曾不应允过你想要的东西了?”   引着司马玉跟自己一同坐下,司马青满心欢喜的伸手,帮他添了一盏热茶,“马匹?女子?还是钱财宝贝?”   “父皇休要笑话儿臣,那些,都是儿臣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贪着一时好玩儿,胡乱索要的玩意儿,现如今,儿臣,已经长大了,哪里还会那般的糊涂。”   司马青的话,让司马玉的脸色微微一红,心下里想着,我当真想要的东西,现在说了出来,你会应允才怪,不过,就算你现在不肯给,以后,我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本事,把那人迎娶进正宫里来!   值得一提的是,自那一日“救了”纳兰雪之后,司马玉便再也没碰过别的女子,之前时候,他跟司马青讨来的,自己挑中的,使人买来的那些伺候他的人,都被他一个也不留的打发出了皇宫去,现在,伺候他起居的,就只剩了几个自小照料他长大的小太监。   有人说,司马玉这是在梦里得了先祖教训,学好了,也有人说,司马玉这是长大了,懂事了,还有人说,是司马玉临朝听证,见着比自己还年幼的纳兰相爷学识渊博,天资卓绝,羞愧了,想要上进了……反正,怎么说的都有,司马玉听了也半点儿都不生气,不跟以前般得,听了有人背地里议论他,就使人去把那议论的人打杀了……   “那,我儿是想要什么?”   司马玉这么一说,便把司马青给闹糊涂了,前些时候,他听人说,他这宝贝儿子变得听话乖巧了,还觉得他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久,今日见着他来,便是猜测,该是他忍不住,要跟自己讨东西了,不想,他都提先把自己能想到的,司马玉会想要的东西都说出来了,司马玉却是……一样儿都不想要?!   “父皇为儿臣指的新先生,也已经教不了儿臣了,儿臣想,请父皇允了儿臣所求,让纳兰老相爷给儿臣当先生。”   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己的想法,司马玉采取了迂回的法子,来接近纳兰雪,“纳兰老相爷辅佐过祖父,也辅佐过父皇,如今,更是培养教训出了纳兰小相爷这么一个风采卓绝的人物,儿臣想,若是自己也能得他的教训,是不是也能在功课和见识上一日千里,不负父皇的厚待……再者,纳兰家的长子纳兰籍,现如今已经是昭阳城御林军的首领,可,他的正妻,却是父皇所赐的三皇妹,乐妃娘娘的女儿,五皇弟的亲姐,若是儿臣不能跟纳兰家有更亲近的关系,让纳兰家将来亲近了五皇弟,儿臣将来的处境,怕是,会很为难。”   “我儿长大了,寡人心甚欢喜啊!”   听着司马玉把话讲完,司马青先是一愣,继而,便满心高兴的拍着他的肩膀答应了下来,伸手,自一旁提了笔,下了一道旨,吩咐小太监速速去纳兰家去传。 a> 第十四章 巧言妙比定师纲 更新时间2014-4-1 18:54:36 字数:3923  接到司马青的圣旨,纳兰段便发愁的眉头拧紧了起来,他已经七十七岁的高龄,眼睛都花的看不清书本儿了,可怎么给这传说中,混世魔王一般的太子殿下当先生呢?!皇帝这不是,这不是为难人的么……   司马玉的名声向来不好,这在莫国,是众所周知的,据当过他先生的人说,只他在职的那一年里,这位太子殿下,就生生编出来了一百三十多条不重复的逃学理由,拿纸抄出来,可以绕学堂的那屋子整整三圈,除了请假,剩下的那七八十天,他上学的日子,上课睡觉的,占了一半,胡说八道,给先生为难的,占了另一半,先生布置的功课,更是压根儿就没见他交过!   “皇命难违,爹爹,你且应了,介时,太子殿下当真肯来,我来应对他,便是了。”   瞧着纳兰段唉声叹气的模样,纳兰雪不禁笑了出来,伸手,给他倒了一盏茶,送到了手里,“以前时候,有先生整天逼着,他都要想着法儿的逃学,现如今,没有人逼着了,他还不得一天功课都不来念啊?你说你,到底发愁的什么嘛!”   上次的“救命之恩”,让纳兰雪对这个传说里的纨绔太子印象不坏,在她想来,一个肯舍了自己去救旁人的人,怎得,也不能算是太坏的,他以前的先生那般的传他做的恶事,坏他的名声儿,极有可能,是本身没那本事教他,又怕皇帝责备,所以,才编攒出来的。   不说旁的,单是为了他上一次的“救命之恩”,纳兰雪也是想试一试把司马玉给教好了的,她不喜欢欠旁人的人情,尤其是,皇家人的人情。   “爹爹担心的不是教不了太子殿下,丫头,爹爹担心的,是皇帝已经有了打算,要把皇位传给这个纨绔!”   纳兰段长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杯盏里的茶水,把杯盏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抬起头,看向了只飘着几块薄云的天,“爹爹跟你说过的,一国之君的品性,会极大的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将来,他若是个明君,那这国家想不繁荣昌盛都难,他若是个昏君,那这国家……想不覆亡,都不易……爹爹当过两代帝王的先生,现如今,皇帝又要让爹爹当这纨绔的太子太傅,这意思……你还想不明白么?”   “女儿也跟爹爹保证,定不让他荒唐误国,好不好?”   现如今的莫国,可以说是纳兰段经营了大半辈子的成果,虽然,纳兰雪接替了相位之后,所大力施行的改革和别出心裁的邦交,才是让莫国成了强国的根本,但之前时候,纳兰段所付出的数年苦心,却是施行这些的前提保证,“索性皇帝已经决定了要把皇位传给太子,爹爹教不教太子,都不会改变了皇帝的决定,与其让太子这般的放任自流下去,半点儿都不长进,倒不如,咱们努力的试上一试,看能不能让他变好一些,至少,就算是成不了一代明君,也不要成了昏君,如何?”   ————————————————我是英明神武的分割线————————————————————   纳兰段万没想到,圣旨下了的第二日,司马玉就当真跑来相府,跟他拜师了!   这一日,天气尚好,下朝的时间刚过,纳兰雪还没到家,司马玉就带了一大帮小太监,大包小包的捧了十几样礼物,到了纳兰府的门口。   因为之前时候,纳兰段并没有预料到,司马玉会如此自觉的跑来拜师,便没有事先告诉管家,司马玉会来拜师的这事儿,在他想来,少说,也得再过个把月,皇帝等不下去了,亲自拎了司马玉送来,逼着司马玉拜自己为师,这事儿才能成了的,所以,司马玉突然就带人出现在了司马相府的门口,可是把恰巧走到了门口的管家给吓了一大跳。   “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见这举国闻名的纨绔太子突然出现在了自家门口,还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管家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好歹,人家也是太子来着,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人家这般的带了礼物来了,依着道理,是该客客气气的迎接进府的,可……这司马玉的恶名,谁人不知?放眼整个莫国,他送的东西,有几人敢收?上回,小相爷病了,他来探望,带了点心,小相爷也不先使人去试一试毒,就拿起来吃,可给他吓得不轻呢!   “孤来拜师,烦劳纳兰管家进去跟老相爷通禀一声,若遇上老相爷在休息,切莫打搅,孤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也便是了。”   自己的名声儿有多差,司马玉可是比谁都清楚,见纳兰府的管家见了自己,跟瞧见了鬼似的,他也不恼,只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便安静的站在原地,示意小太监把礼物送上去,“这是孤略备的一些薄礼,多是些宫里的膳食,须得劳烦纳兰管家为老相爷先带进去,不要被日头给晒得不好了。”   “呃,是,太子殿下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禀老相爷!”   被司马玉这么一说,纳兰府的管家才是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吩咐家丁去接了小太监递上来的盒子,冲着司马玉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往相府的内院里跑去,跟纳兰段通禀去了。   纳兰雪下了早朝,又被司马青召了去商议了一会儿即将到来的四国大会的事情,待回府,就刚好遇上了在门口等着管家去通禀的司马玉。   “太子殿下,怎在府门外站着,不进去呢?”   见司马玉在府门外站着,纳兰雪便是猜到他的来意了,但,猜到归猜到,该装傻的时候,还是要装傻的。   “孤在等管家进去,跟纳兰老相爷通禀,雪……学生须得等老师应允,才能进门的,不是么,述儿?”   见到纳兰雪从轿子上下来,走到他的跟前,跟他打招呼,司马玉本能的就紧张了一下,这一紧张,就险些把纳兰雪的名字给唤了出来,还好,他反应够快,临时改口,没当真露了馅,不过,这一下儿,给他自己吓了一后背的冷汗,倒是真的,“你这是……恩,刚下朝回来?”   “跟陛下说了些四国大会的事,就回来晚了。”   听司马玉叫自己“述儿”,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回过了神儿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呼他进门,“太子殿下金枝玉叶,怎能这般的在府门口站着等待,这时候,爹爹该是还未起身的,咱们先去前堂里坐罢。”   纳兰雪跟司马玉之间,本是没有半点儿交集的,一个,是自幼聪慧过人的天才相爷,一个,是从小不听话,惹人嫌的纨绔皇子,若不是上一回,纳兰雪疲累过度,晕了过去,险些掉下台阶去摔死,司马玉拼了危险不顾的救了她,现在,他们俩见了面,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一句的。   世事无常,往者难谏,来事未知,大抵如此。   带着司马玉进了门,在前堂里落了座,纳兰雪便使人去告知纳兰段,自己已经先行把司马玉请进了相府来,在前堂里安置了,也免得他再着急的前往门口去迎接,匆匆忙忙的,磕绊伤了手脚。   “这是什么茶,怎这般的好喝,述儿?”   尝了一口下人新端上来的茶水,司马玉的眸子顿时就亮了,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自小,吃的,用的,都是跟皇帝没有半分不同,可这茶……他敢打包票,肯定要比他寻常里喝的,要好上十倍都不止!   “是陛下御赐的碧螺春,太子殿下。”   司马玉的反应,并没有超出纳兰雪的意料,不仅是司马玉,便是纳兰段,她的爹爹,见过无数大世面的莫国老相爷,在第一回尝这茶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的。   “父皇御赐的碧螺春?孤寻常里,也是喝得这茶啊,怎不见得这般好喝?”   听纳兰雪说,这茶跟自己寻常里喝得茶是一样的,司马玉不仅拧紧了眉头,小心的端了杯盏起来,细细的观察起了里面的茶汤来,“这茶汤,要比我寻常时候喝得茶更醇厚,颜色更深,茶香虽然淡了,入口,却是美妙至极,这……是因为烹茶之人,技艺好的关系么?”   “述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茶本一味,自然天成。”   纳兰雪笑着摇了摇头,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点一点司马玉,让他能明白勤奋的重要,“述举个不甚恰当的例子,给太子殿下听,若是说的不妥了,太子殿下也不要生气,可好?”   “恩,你说,述儿。”   这时的司马玉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恩,只要是,能听纳兰雪待在一起,跟她这般近的在说话喝茶,说什么,也都没什么重要的,“我在听。”   见司马玉一直盯着自己听,纳兰雪便以为他是当真感兴趣了,便接着给他讲道,“先皇时候,有大小皇子共三十七位,当今陛下既非长子,也非先皇的皇后所出,末了,却是登基为帝,太子殿下以为,是因为什么呢?”   “有老相爷的辅佐。”   司马玉本就不是笨人,不然,也不会有本事把他以前的那些先生都气得生病,也拿他没法子,他不知道纳兰雪想要给他讲的是什么,但,夸奖纳兰段,总是不会惹了纳兰雪不快的。   “爹爹给陛下当老师,也是先皇的旨意,为的,就是把陛下培养成堪当大位之人。”   纳兰雪笑着摇了摇头,对司马玉的回答,不说对,也不说不对,“述是问太子殿下,为何,先皇会选中了陛下,而非其他皇子。”   “这……大概是因为我父皇比其他的皇子都好罢……”   司马玉又仔细想了想,着实是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了,便把这他也不确定的理由说了出来。   “没错,是陛下足够好,所以,才会被先皇选中,成为继位之人。”   引着司马玉把这话说出来,纳兰雪很是满意,起身,到了他身边,亲手给他续了一杯茶汤,“所有的皇子,都是极好的茶叶,但,要成为一个好的君王,只是极好的茶叶,是远远不够的,好茶需要好水来冲泡,没有好水,再好的茶叶,也都只是一味的,成不了好茶,太子殿下可知道,述所说的水,是何物么?”   “学识!”   终于听明白了纳兰雪的意思,司马玉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兴奋,忙不迭的就大声说了出来,“对么?我说的对么,述儿?!”   “没错,是学识。”   纳兰雪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孺子可教,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佯装随意的说道,“先生是容器,把学识传给学生,学生有了学识,才能有所为,所以,身为学生,对自己的先生,是该感激和尊重的,太子殿下,以为述说的对否?”   “述儿所言极是,以后,孤一定好好的尊重先生。”   知道这是纳兰雪在点拨自己,怕自己再跟以前般得胡闹,不尊重先生,惹了纳兰老相爷生气,忙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下来,“述儿,以后,你能不能唤孤的名字?你总这般的叫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让旁人听了,该以为是孤骄傲自大,故意难为你这莫国的重臣了……” a> 第十五章 昔日纨绔成贤德 更新时间2014-4-2 21:56:11 字数:3060  两人本就年纪相当,一个是太子,未来储君,一个是当朝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互相称呼名字,也不算逾礼。   纳兰雪见司马玉一番诚意,便答应了他,以后,都称呼他“玉”,但,对司马玉称呼他为“述儿”这事儿,却是很是有些别扭,怎料,司马玉偏偏就认定了死理,说是比她年长,称呼她“述儿”,才显得亲近,任她怎么抗议,都不肯改口。   这俩人,可真是亲父子,连不讲道理这点,都是如出一辙。   面对司马玉的执拗,纳兰雪也没了法子,几番抗议无果后,她便想开了,索性名字也就是个称呼,只要司马玉肯好好儿的修习功课,不惹自己爹爹生气,他要怎么叫,就随了他罢,他叫自己几声“述儿”,自己也不会少了几块肉去,有什么呢!   司马玉日日到相府里来,跟纳兰段修习功课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天启六十三年,纳兰段终没能熬过莫国有史以来,最冷的这一个冬天,在新年的第二天清晨,撒手人寰。   对自己恩师的亡故,司马青非常悲痛,连下三道圣旨,来安排司马段的后事,首先,是定这一日为国丧,然后,是追封纳兰段为仁德尊和亲王,赐皇家墓地一隅,以亲王之礼下葬,末了,还“召回了”“远在封地”的纳兰雪,让她给纳兰段守孝。   八岁至今,纳兰雪第一次穿回了女子衣裳,虽是孝服,却丝毫无损她的倾城之姿,她跟在纳兰籍的身后,刚刚扶着已故老相爷的棺木出来,就惹得前来治丧的诸位皇子纷纷失态,险些挤乱了送丧的队伍,唯有一人,自始至终,都礼仪得体的站在原地,不曾慌乱半分,那人,便是司马玉。   “老师驾鹤西去,举国皆悲。”   待纳兰段的棺木入土,司马玉才缓步走近了纳兰雪,脱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在了身上,“我知你常年远居封地,不曾侍奉在侧,定然是要愧疚悲痛的,但,逝者已以,你若再哭坏了身子,老师在天上看见,也该心疼了。”   “雪儿多谢太子殿下体慰。”   虽是难过,却未失态,许是自己就经历过转世,所以,面对自己爹爹的死,纳兰雪也并不似寻常人家亡故爹娘的孩子般痛不欲生,她知道,她的爹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以另一个不同的人身份生活了,她的难过,只是因愧疚和遗憾而起……几年前,她就曾答应了纳兰段,会辞了官职,回来陪他颐养天年,不想,直至今日,皇帝也未曾放了她自由,她许给纳兰段的,日日陪他下棋,天天跟他说话的日子,终没能兑现,“听闻自拜家父为师后,太子殿下进步神速,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能成一代明君,家父在天上见了,也会开心的。”   “师承三载,所学之事,胜过孤之前虚度二十载之总和,若来日,孤能有所成就,也都是老师的功劳。”   自与纳兰雪相识至今,司马玉还是第一见到她的真容,亲口唤她的名字,心中的激动,几乎要压抑不住,“老相爷是孤的恩师,寻常里,孤也都是称呼你兄长述儿的,你以后,也别称呼孤太子殿下,这太见外了,不好。”   “那,雪儿该称呼太子殿下什么,才算合适呢?”   众目睽睽之下,纳兰雪自然不合适拒绝司马玉的示好,悖了他的面子,惹得他不悦,便顺着他的意思,装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般得,跟他追问了一句。   “都说了,不要称呼孤太子殿下,以后,你可以称呼孤太子哥哥,或者,玉哥哥。”   若是以前,面对“纳兰述”,司马玉可是断不敢这般“过分要求”的,但,此时不同往日,这是在纳兰老相爷的入葬礼上,他这般的说,不但不会使人觉得他生性轻薄,反倒会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以后,孤也不称呼你纳兰郡主,孤称呼你……称呼你‘雪儿’,可好?”   “嗯。”   纳兰雪以为,这是司马玉让她在众人面前代表纳兰家表明立场,她若是应了,便是表明,以后,纳兰一家的存亡都跟太子一派的得失绑在了一起,太子荣,纳兰家存,太子辱,纳兰家也没有好下场……心中不禁苦笑,这太子殿下,果然还是在权谋方面缺了些火候,自三年前,自己爹爹当了他的太傅开始,纳兰一家,就已经被打上太子一派的印记了,今日,不管她应还是不应这话,都已无法更改了,“那,以后,雪儿就称呼太子殿下为玉哥哥。”   ……   莫国国丧,司马青下旨,三个月之内,不准莫国之人身着色彩艳丽的衣饰,不论官民,有违者,以抗旨论处。   其实,就算没有司马青的这道旨意,莫国的百姓们,也都各自备好了素装,纳兰段相位五十载,为莫国所做的贡献,是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不说旁的,单是兴修水利这一点,就在莫国大旱四年时候,救了几百万人的性命!   因纳兰段是葬在皇家墓地一隅,寻常百姓没资格靠近,便有人想出了法子,在离皇家墓地最近能允寻常百姓停留的地方买下了一块儿地来,修建了一处小庙,摆上纳兰段的灵牌,日夜焚香供奉……不想,这事儿不知被什么人给传了出去,百姓们蜂拥而至,不到十天工夫,就把这小庙给挤得门庭若市不说,门外,还排出了一里多长去,前来进香之人,个个缟素,自一里之外起,十步一跪,五步一拜。   司马青终究是一国的帝王,这种事情,自然少不得人给他报信,其间,不乏昔日里跟纳兰段不合,现如今嫉妒纳兰雪才能的,趁机中伤。   俗话说,三人成虎,司马青虽不是个会轻易听信旁人谗言的,但,中伤的话听得多了,又无处发泄,也难免会心里不舒服。   这一日,下了早朝,司马青没有留纳兰雪下来议论朝事,而是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司马玉,唤去了御书房。   “最近,有一事横于寡人心中,令朕常感不快。”   看了一眼已变得落落大方的司马玉,司马青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纳兰段果然是个良师,短短三年,就能把自己这纨绔不成器的儿子教训成这般的模样,现在,也是个合适的时候,考一考他了,“玉儿,你可知,是何事么?”   “小人谗言,蒙蔽圣听,欲毁我莫国栋梁清白。”   前些天,也有不少人跟司马青使坏,说纳兰家的坏话,内容,无非是些“功高盖主”“猖狂不羁”“野心重重”之类,他一个都没给好脸色,全都使人轰了出去,不想,这些家伙还是不死心,竟跑到自己父皇的面前使坏来了,“父皇却心生迟疑,不知该如何处置,才是妥当。”   “我儿以为,寡人该如何处置,才是妥当呢?”   听司马玉这样说,司马青便是知道,也有人跑去他那里使过坏了,心下里,本能的就对那些使坏的人厌恨起来。   “纳兰老相爷,两代帝王之师,如今,又是得了父皇隆恩,追封了亲王的身份,百姓们祭拜他,也是对他平生所为的认可,这是极能彰显父皇惜才爱才,知人善用的好事,那些鼠目寸光的人,只图着自己一时的嘴上痛快,就口出秽言,污蔑于他,这实在是太过可恶!”   司马玉的生气,是发自内心的,而非伪装,想纳兰段那么尽心竭力,为莫国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往生后,都有人想要毁他名声,置他的子孙后辈于火坑刀锋之上,这若是换了旁人,还如何得了,“儿臣以为,当重罚毁谤之人,以儆效尤,另,对百姓所立纳兰老相爷之庙堂,当以国礼敬之,国资奉之!”   “我儿长大了,能明辨是非了,朕心甚慰啊!”   对司马玉的回答,司马青很是满意,起身,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明日上朝,定有人在朝堂之上提出此事,介时,朕就等着听我儿舌辩群儒,为老师正名了!”   ……   《莫国志》载,天启六十三年夏,老相纳兰段往生两月余,十余文臣于朝堂联名上书,斥其功高盖主,私设庙堂,求帝降罚,削其追封,太子司马玉舌辩群儒,历数老相纳兰段昔日之功,驳其谬论,帝悦,赐名百姓所立之纳兰老相庙堂,名曰,英相祠。   不足三日,太子司马玉的贤德之名便在百姓之中传开了,昭阳城里许多的说书先生,也都出了新的段子,名曰:奸臣欲败英相名,太子贤德辩群雄。 第十六章 自古皇家多怨娘 更新时间2014-4-3 19:53:48 字数:3492  纳兰段一生正直,在位其间,得罪过的人不少,他拒绝与之同流合污的人,更多,所以,会有这许多人在这种时候蹦出来指责他,纳兰雪半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原本,她是想着司马青能明辨是非,直接把那些人都臭骂一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却是不想,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司马玉,这她总也不可能想到的人,会站出来,对纳兰段,出言袒护。   “述儿,人心无常,你为官时日不短,也该是明白,这朝堂之上,人也是不尽相同的。”   下朝之后,文武百官陆续离开了朝堂,司马玉紧一步追上了纳兰雪,跟她并肩而行,“老师一生清廉,造福百姓无数,自然难免得罪些妄图贪营私利的,今日之事,你不要往心里去,人在做,天在看,那些该得报应的人,总也是逃不掉的,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谢谢你,玉,父亲在天有灵,见你这般的袒护他,也该能含笑了。”   司马玉对纳兰段的袒护,让纳兰雪本能的就对他又生了些亲近,父亲已逝,两位兄长又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而她的身份,还需要对外人瞒着,无人能说话的寂寞,是很让人不舒服的,“父亲已经往生,没法再当你的先生了,以后,你可是有什么打算么?”   “你做我的先生,如何?”   司马玉笑着脱了自己的斗篷下来,如那一日在纳兰段入葬礼上的那般,给纳兰雪披在了身上,“天已经开始凉了,怎不加衣裳呢?瞧你的手,冷得都泛青了。”   “你尽能胡说,我比你还年幼呢,怎么当你的先生?”   没有拒绝司马玉的好意,纳兰雪只浅浅的摇了摇头,就用手抓了司马玉给自己披上的斗篷,把自己裹了起来,朝堂上的大门从来不关,她是真的冷得厉害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才堪堪入门了些治国权谋之道,现在若是停了下来,就该又荒废了……”   “你瞧着,我像是不正经的?”   司马玉笑着眯起了眼睛,站住了身子,看向纳兰雪,“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即可为师,你幼年时候,就开始跟着老相爷学习安国之道,至于今,少说,也有十三四年了,而我,却是年幼时候贪玩,白白荒废了十几年的光阴,直待得了老相爷教训,才堪堪开始入门,若当真计算起来,我可是比你要少学了十年不止的!你且把我少你的这十几年功课先教给了我,待我学完了这十几年的功课,你还比我多十几年的实践,你再教给我,恩,长此以往,你当我一辈子的先生,也是足足有余了,对罢?”   司马玉的话,惹得纳兰雪忍不住笑了出来,自纳兰段往生至今,两个月了,这还真就是第一回,“你想的倒是好,那也得陛下肯答应才行……以后,你可是要成为莫国帝王的,若是给人知道,你有一个比你还小的先生,还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去?”   “若我不得志,谁人闲笑我?若得垂青史,谁人敢笑我?”   对纳兰雪所说,司马玉半点儿都不在意,他等这与纳兰雪亲近相处的机会已经等了三年,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还再等下去,“便是退一万步讲,将来我成了帝王,旁人不敢笑,等我死了以后,他们才开始指点议论,我已听不到,他们笑不笑,说不说,议论不议论,又与我何干?”   “那你去让陛下降旨,只要他肯,我便答应你,当你的先生。”   上一世,纳兰雪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学不分长幼,有能则为师”,只是到了这一辈子,整天里受纳兰段的教训,让她谦虚,尊重长者,才会有这许多的顾及,现如今,听了司马玉这般说,本能的,就觉得亲近熟悉了起来,略一想,就笑着答应了下来,“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好,我没爹爹那般的有耐性,你拜了我当先生,若是哪一天不肯好好儿的学了,说不好,我就真拿戒尺打你的手心儿了!”   “你是先生,学生不好好学,你打戒尺,也是应该。”   见纳兰雪松答应,司马玉不禁松了口气,他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真有机会跟她整天腻着了,怎么可能不好好学!他不一天问她几十个问题,让她每天除了睡觉,都只能跟他在一起,才是怪了!   ……   自司马玉跟纳兰雪提出,要拜她为师之后,又过了三天,司马青就当真搬了一道圣旨下来,允了这事儿,这一下,整个莫国的朝堂,都炸了锅,之前时候,污蔑诋毁纳兰段的那些个大臣,就更站立不安了。   纳兰雪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所以,并没有趁着这个时候,去踩那些诋毁过她爹爹的大臣们,只依旧如前般得,日日上朝,辅佐司马青处理政务,管理官学,在一些合适的时候,提出一些有利于莫国发展的良策。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下朝回府之后,不能再腻在软榻上晒太阳,睡觉,肆无忌惮的吃点心了,她得“为人师表”,得给司马玉讲解史书礼仪,回答司马玉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看他写的政论和读书的心得,她变得更忙了,但,却变得比纳兰段刚往生的时候,开心了不少,纳兰籍和纳兰述看在眼里,开心在心里,每日司马玉来之前,都会使人提前备好了茶点,给他们摆上大半桌子。   当了司马玉的老师之后,纳兰雪才是发现,司马玉并不像旁人嘴里传得那般一无是处,极有可能,在纳兰段教他之前,他就已经明白许多治国安邦的道理了,只是,他掩藏的很好,从未被别人发现。   “玉,我们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   这一日,看完了司马玉交给她的史论,纳兰雪终于忍不住,把压在心中许久的话,问了出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恩,你说。”   见纳兰雪吞吞吐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司马玉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在他想来,该是这许多时候的相处,纳兰雪也跟他看上了她般得,对他生了情愫了!只是不知,她会怎么说……跟他坦白,她其实是女子,喜欢上他了?还是,恩,以“兄长”的身份问他,愿不愿意娶“他妹妹”为妻?或者……或者……   “你以前,为什么要装成一副纨绔的样子,处处与人为难?”   就在司马玉心中窃喜,猜测着纳兰雪会怎么跟他诉衷情的时候,纳兰雪极出他意料的,问出了这么两句话来,让他的一腔热情,瞬间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底板,“是有什么苦衷么?”   司马玉张了半天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纳兰雪才好,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以前就想混吃等死,突然有一天,看上你了,便想着要学好,要配得上你,才开始勤奋上进了罢?   “你若是不方便说,那,那就不用说了,别为难,别为难……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没,没别的意思啊……”   见司马玉脸上的表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了好几变,纳兰雪便知道,自己是问错了话了,忙不迭的使劲儿挥了挥手,表示不用他说了,“我,我只是想着,咱们都这么熟悉了,你什么事儿都跟我说,就,就……”   “以前,我不想当皇帝,觉得当了皇帝,便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说言不由衷的话,做言不由衷的事,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太过亲近,以防她遭人嫉恨,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性命不保。”   沉默了好一会儿,司马玉才算是重新整理好了思绪,抬头,笑着看向了纳兰雪,认真的跟她解释道,“皇宫内苑里,总有许多让人恶心的腌臜事情,在旁人看来,当皇帝甚好,九五至尊,要什么就有什么,可谁又知道,当皇帝,可比寻常人,有更多的……”   不及纳兰雪再说什么,司马玉便把自己心中压了许久的抑郁,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从司马青未登基时说起,说司马青原本是看中了他的姨娘,彼时,山盟海誓,非汝不娶,非君不嫁,可到头来,却是因为他姨娘是侧室所生,不是嫡出,依着莫国律法,不能当皇后,就改娶了他母后为太子妃。   再后来,司马默,也就是先皇,因为怕司马青用情太重,被他姨娘所祸,就将他姨娘许去了泗水和亲,可司马青,他的父皇,却是为了得司马默的称赞,为了保住还未到手的皇位,亲自,将他姨娘送出昭阳城,看着她哭得昏死过去,未说一句。   司马青**他,惯着他,皆是因为他长得像他姨娘,也是因为这个,他的母后恨他恨的要死。   从记事开始,他就在受各种伤,摔伤,烫伤,掐伤,反正是,能想得出来的,不至于送命的伤,他几乎都受过,他的母后,就是用他受的这些伤,除掉了许多跟她争**的妃子,会威胁她地位的皇子公主,稳居后位,二十年来,不曾被人撼动过半分。   “对不起,玉,我不知道这些,我……我发誓,我绝没有要引着你想起这些不好事情的意思,我……”   司马玉的经历,让纳兰雪一下子就觉得心疼起来了,都说皇家是非多,不听不知道,这听了,还真是吓一跳!连司马玉这种深受皇帝**爱的儿子,从小,都会受这许多的委屈,若是换了旁人,可得怎么活,“你……”   “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了。”   司马玉轻叹了口气,打断了纳兰雪的道歉,别过头,看向了窗外天上的云,“现在,我已经不跟以前那么想了,我想要成为皇帝,莫国的皇帝,然后,改变这些讨厌的事情,为我喜欢的人,在后(和谐)宫里,建一片净土出来,只与她一人,观日起月落,听风卷云舒……” dian.com阅读。</a> 第十七章 上山访道道不见 更新时间2014-4-4 19:23:25 字数:3216  “这么说,玉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纳兰雪一直都只把司马玉当朋友对待,此时,听了他说,要为了喜欢的人如何如何,本能的,便替他高兴了起来,拿自己的臂弯蹭了蹭他,难得的跟他开玩笑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哪家的闺秀?要不,改天,指给我看看?”   “呃……恩,是个很好的女子……学识渊博,才高八斗,放眼天下,也没几人能及得上她的……”   被纳兰雪这么一问,司马玉顿时就脸红了起来,他总不好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你罢,咳,为了以后的相处不至尴尬,还是再瞒一阵子罢,说不定,再过些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呢,都说这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可真是不假,瞧纳兰雪这么一个全天下无人不晓的聪明人,在这种事情上……却倒是比那些不聪明的,还要糊涂千倍万倍!   “那可真是太好了,玉以后是要成为皇帝的人,后(和谐)宫里,总该是有一个贤内助才行的。”   听司马玉把那女子形容的好的天上有,地上无,不禁一笑,都道是苦命之人,必有后福,他小时候受了那许多的苦和委屈,日后,定然会遇上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女子,俩个人一起,好好的携手白头的,“待你成亲时候,记得唤我去,若是忘了,可当心我找你的后账去!”   “定然叫你!你就放一万个心罢!”   司马玉嘴上这般信誓旦旦的说着,心里却在想,那我能不叫你去么,不叫你去,我跟谁成亲?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似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春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寒冬了。   这一个冬天,没有像上一个冬天般得冷,只是,雪却是下的极大,鹅毛般飞飞扬扬的,像是九天里坠下来的白色花朵,俗话说的好,瑞雪,兆丰年,只瞧着这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雪,便能知道,来年,粮食定会丰收。   因雪下得太大,来不及清扫,整个昭阳城里,都成了一片银装,清道的人一直扫,装雪的车一直向外拉,也依然是没法儿把所有的道路都收拾干净,除了主要的八条大路,其他的小道儿,都积了比小腿还高的雪,连车马都走不动道儿,只能靠步行。   年关将至,朝中的事情也少,又逢着雪大,司马青便索性下旨罢了早朝,只让各位大臣,在有要事的时候,把折子递去御书房里,这样一来,纳兰雪便得了闲,准备依着纳兰段吩咐的,去城外的孤山上,拜访天时道长了。   对这位神仙般的老道士,纳兰雪还是很尊重的,以前纳兰段在的时候,不管有多忙,她都会在一年里,至少抽出一天出来,陪纳兰段上山,去拜访天时道长一次,时候一般都是春末,山下的桃花已经落尽,山上的桃花堪堪盛开的时候,今年,却是因为纳兰段的往生和事务的繁忙,而一直拖到了冬天。   这天一早,让管家备好了马,带上了新从地里挖出来的要用来给天时道长当礼物的素酒,纳兰家的三兄妹就准备出门了,与纳兰段在时一样,兄妹三人都换了寻常百姓才会穿的粗布衣裳,马车依旧由纳兰籍驾着,纳兰述和纳兰雪两人,待在马车里面,各自抱着一只暖炉,研究着一本随手抓出来的书。   经过这些年的苦读,纳兰述也已不再是昔日里只会舞刀弄枪的那人,举止谈吐,变得儒雅了不少,再加上纳兰雪时常点拨他几句,可以说,在兵法方便,也算是有了些小小的造诣了,因常年不出门,他的皮肤比寻常人家的男子略白,若换了相同的衣裳,跟纳兰雪站在一起,就几乎没什么人能分辨出他俩谁是哪个了。   “籍,你这是要去哪儿?”   马车刚出相府的大门,便遇上了司马玉,他的背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每人的手里,都拎着一只大大的食盒,“述儿呢?”   “我们要出趟城,去趟孤山。”   没想到会这么巧遇上司马玉来,纳兰籍便有些小小的紧张了,马车里面,纳兰雪是穿的女装,现如今,怕是也来不及让纳兰雪教纳兰述如何应对司马玉了,“述儿和雪儿都在……”   “我们要去孤山拜访天时道长。”   听外边司马玉问话,怕纳兰籍说漏嘴,纳兰雪忙跟纳兰述耳语了几句,就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探出了头去,“哥哥说,每年至少去拜访一回天时道长,是爹爹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这几日不用上朝,刚刚好去一趟,玉哥哥要一起来么?”   看到纳兰雪略施粉脂,因为天气略冷,而微泛着淡红的脸,司马玉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漏跳了好几下,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可不就是用来形容她这般美好的女子的么!   “玉哥哥?”   见司马玉盯着自己发呆,纳兰雪也忍不住有点儿小紧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保准了的确是没什么不妥的,才又抬起了头来,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在听么?”   “恩,我在,在听。”   经纳兰雪这么一唤,司马玉才是回过了神儿来,忙应了一声,缓解尴尬,“之前,孤也曾听老相爷说起过这位道长,一直仰慕,只是未能得了机会亲往拜访,恰今日你们也要去,孤就沾你们一个方便,择日不如撞日罢……”   有司马玉同去,再乘青布马车便不合适了,纳兰籍使管家套了一辆四匹马拉的车出来,跟纳兰雪,纳兰述,司马玉三人一起,坐进了马车里面,从相府里唤了个家奴出来赶车。   马车虽然很大,但纳兰籍长得实在太过壮实,他坐了,就坐不下旁人,只能自己坐了一边,司马玉跟纳兰述都是男子,身形也不算太大,便坐在了一起,纳兰雪是女子,依着规矩,不能跟男子坐得太近,就坐在了他们的对面,跟他们之间隔了一张小方桌。   依着纳兰雪嘱咐的,纳兰述故意压低声音,装嗓子不舒服,不能多说话,司马玉也乐得装傻,趁机好好儿的把女装打扮的纳兰雪偷瞧个仔细,纳兰雪为免露馅,就寻些普通官宦人家小姐常会感兴趣的事情,跟司马玉聊天。   司马玉生在皇家,长在皇家,这种话题,哪里难得倒他?自然是纳兰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时不时的,还讲一些有趣的事儿来给她听,常常把纳兰籍和纳兰述,也一并就给逗笑了。   有人说话聊天,时候就会过得格外的快,不知不觉,几人就到了孤山脚下。   依着纳兰段定的家规,纳兰家的人,为了表示对天时道长的尊重,都是不可以乘车上山的,司马玉虽不是纳兰家人,但,为了讨得纳兰雪喜欢,也随了他们的俗,下了马车,跟着他们步行爬孤山。   说来也是奇怪,大半个莫国境内都下了雪,孤山这与昭阳城近得只一个时辰车程的地方,却是一瓣雪也无,抬头望去,苍松翠柏,梅花夹道,简简单单的青石路两边,都铺着一条浅浅的粉,可不就是梅花的瓣儿落了地,摞积起来而成的奇景!   “我家师父不在,几位贵客且回罢。”   正待上山,便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句小孩子的声音,寻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小道童就出现在了那里,手里捧着一盏莲花灯,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这是纳兰雪第一次在孤山上见到天时道长以外的人,瞧这小道童七八岁的年纪,该是天时道长的弟子,可,之前,她到孤山也来过十几趟了,却是从来就没见过,也没听天时道长讲起过,有这么一个徒弟!莫不成,是天时道长新收养回来的弃童?也奇怪啊,纳兰段可是说过,天时道长,几乎都不会下山去的,这回,怎就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丢在山上,一个人下山去了呢……   “你师父说没说,他何时回来?”   心中疑惑,纳兰雪便顺嘴这么问了一句,却见小道童的眸子快速的眨了几下,便是明白,这小道童说天时道长不在的这事儿,是在说谎了。   “师父没说何时回来!道家人外出游历,一时半日,十年八载,都是有可能的!”   小道童心虚的快速把话说完,然后,冲着三人低头行了个礼,便抱着怀里的莲花灯,转身快步往山上走了,“贵客们来得时候不对,还是不要妄等的好。”   司马玉也看出了小道童是在说谎,不禁一笑,扭头,看向了纳兰雪,“旁的和尚道士,都是见了皇家人就拼命往上凑,恨不能一时三刻就讨得了好,得钱修庙建宇,这位天时道长,却是故意对我避而不见,不想跟我有瓜葛,啧,这可真是有趣儿!”   “道长不肯见我们,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既然,他说时候不对,那,咱们这就回去罢。”   见司马玉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纳兰雪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仰起头,看向了他,“玉哥哥,昨儿哥哥刚刚给雪儿弄了个好玩儿的玩意儿回来,你跟我们回相府,跟雪儿一起玩,好不好?” a> 第十八章 名满天下少年王 更新时间2014-4-5 21:27:13 字数:3069  莫国新兵制的实行,极好的促进了农耕,百姓们的手里有了余粮,日子,自然也就开始过的宽裕起来。   腹饱思门楣,百姓们的手里有了粮食,就有了结余的钱财,有了结余的钱财之后,自然就开始想要自己的孩子有些学问,哪怕不是为了将来科考,能识文断字,也是好的,于是,莫国的百姓之中,便兴起了一阵劝子读书的风潮,发展到了后来,甚至到了每座城里,都有七八间学堂,每个小村子里,都有一个私塾的程度。   对这现象,纳兰雪很是欣喜,便跟司马青提议,兴办官家的学堂,把那些学堂里所教的东西略加分别,建起士,农,工,商四科,让学生能学有所长,将来用以谋生,而不再是如现在般的,只教习识字。   莫国人向来不善技艺,除了耕种,一个城镇里,都未必能有几人当得了工匠,不然,昔日里,纳兰雪也不用跟意国去“租用”工匠回来做活,给风国和商国制造兵械,充盈国库。   像这种几乎不用花钱花心思,又能增强莫国实力的事情,司马青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学堂的运作,都可以全权的交给纳兰雪,何乐不为?   于是,几天之后,纳兰雪就发现,自己又给自己下了一个巨大的套子,司马青只把这套子上的绳儿一抽,她就又得跟陀螺似的,连轴转个不停了,建学堂,分科目,备教材,招先生……总之是,除了每天睡觉的两个时辰,她就都在忙!   “多亏有你帮忙,玉。”   直过了晌午,纳兰雪才有了空闲下来吃点儿东西,纳兰府里送来的食盒,里面菜都已经冷透了,司马玉心疼她,便使人去街上的铺子里给她买了两笼包子回来,顺带着,把冷透了的菜给热了。   “我只是做点儿我能做的事情而已,倒是你,可别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会承不住的。”   把纳兰雪按在桌前,看着她吃东西,司马玉的手并没闲着,这些时日,纳兰雪已经挑选好了各科目的教材,剩下的,就是装订成册,让招回来的先生准备了,“父皇也真是的,那么多大臣呢,怎就什么事儿都全推给你,你要是成亲了,当不了丞相了,莫国还不运转了不成!”   “我成不成亲,跟当不当丞相,有什么关系?咳,咳咳——”   司马玉的话,让纳兰雪忍不住笑了出来,菜的汤汁呛到了嗓子里,引起了一阵咳嗽。   “呃,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成亲的话,不得休息一阵子么,你休息的那一阵子,父皇还能什么事儿都不做了,全都等着你回来,再指派你去接着做么?”   知道自己一时生气说走了嘴,司马玉忙不迭改口,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接了下人递过来的水,交到了纳兰雪的手上,“来,喝点水,压一压咳嗽,瞧你,着急的什么,吃个饭,也狼吞虎咽的,谁还能抢你的了!”   ……   约莫花了大半年的工夫,莫国的学堂就都建设起来了,许多孩子在学堂里学到了增产粮食的方法,工匠的手艺,经商的本事。   原本,只会靠天吃饭的百姓们,会在自己的耕地旁边修建蓄水池和灌溉用的水渠了,会自己打制铁器,供给村子,不需再奔波远路,去买高价的工具了,会开营店铺,从事商业,不再让一地盈余的东西,白白闲置在各自的家里了……更有些本事学的好的,甚至,开始走出莫国,把生意做去风国,商国和意国这三个盟国!   因为在学堂里学的教材都是纳兰雪编注的,所以,凡是进过学堂的人,都会在暗地里称她一声老师,也是因为这个,纳兰段的那处由百姓们出钱建起来的小庙,香火,也愈发旺盛了。   风国,商国和意国的皇帝听闻了此事,觉得很是不错,便在四国大会上,跟司马青讨了些学堂的名额,也把他们本国的人送来学习,那些人学了本事之后,回去各自的国家,更是个个对纳兰相爷夸赞个不停,一时间,莫国的纳兰丞相便成了整个天下最出名的人,连牙牙学语的幼童,被问起来谁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纳兰述。   若是换了多疑的君主,纳兰家定会倒霉,可,司马青却恰好不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他不但没有因此而寻纳兰雪的麻烦,反而,下旨封了“纳兰述”一个靖国王的称号,享亲王俸,并御赐软鞭一条,特准她,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   这世上,永远都没有十成十的好事,就算,是纳兰雪这般天资卓绝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免了烦恼,比如,他大哥纳兰籍一直纠结的“年纪“。   纳兰籍三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一双弟妹,向来宝贝的紧,纳兰相爷在世的时候,公务繁忙的时候,也都交给他仔细的盯着奶娘照顾,说是长兄如父,真真是半点儿都不夸张,眼瞧着自己的这双弟妹年纪一天天的大了,还没能娶妻嫁人,他怎么可能不急?   在莫国,寻常百姓人家的男子,条件好些的,大都七八岁就会由父母花几个大钱,买一个大他三四岁的女子回来当童养媳,条件差些的,最晚,十五六岁,也都该成亲了,就算是官宦人家,家中父兄有位高权重的,撇去早早买回来的通房丫鬟不算,十七八岁,正妻也该娶进门了,可纳兰述,现在却是已经二十岁有余了……还有纳兰雪,也是一样,谁家姑娘,二十岁还不嫁人的!   “大哥,我都不急,你着急的什么啊!”   不知第多少次拦住纳兰籍,不让他去跟司马青提成亲的事儿,纳兰述索性耍起了横,整个身子使劲儿,用后背顶住了门,不让他出相府的门去,“你不也四十岁了,才娶得三公主么!干嘛非就得逼着我早早儿的成亲了!”   “没错儿,我是四十岁才娶三公主,可你怎么不说,三公主,是在我嫡妻亡故了之后,给我做的续弦!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侄儿都满地跑了!你三侄儿,都会满床爬了!”   纳兰述不顶嘴,纳兰籍还不算生气,一听了他顶嘴,顿时就怒了,一拎他的后领,给他提了起来,就开始“狠狠的”教训了起来,“好,就算,你不急,雪儿呢?雪儿怎么办?!什么人家的姑娘,二十多岁了还不嫁人的?你,纳兰述,要名声有名声,要权势有权势,大不了,让皇帝也赐你个公主成亲,她有什么?她怎么办?!你是要让她嫁不出去,孤独终老么!”   纳兰籍的这一骂,才是彻底的把纳兰述给骂清醒了,可不是么,纳兰雪一直都是在顶着他的名字做莫国的宰相,坊间相传的,也都是他纳兰述的好名声,他的宝贝妹妹,纳兰雪,可是除了一个郡主的身份,就什么都没了!她这都二十多岁了,还不寻人成亲,莫不成,还真等着以后,招一个倒插门儿的男子回来,给她当夫婿不成?   “不行!绝对不行!他纳兰述,绝不允他的宝贝妹妹受这样的委屈!绝不!”   正在纳兰籍和纳兰述在小院里争执不下的这个时候,纳兰雪下朝回来了,推门,不开,再推,还是推不动……心下一急,抬脚就朝着那门踹了过去,也偏巧,就这时候,纳兰籍把纳兰述放了下来,没人挡门儿了,纳兰雪这一脚狠劲儿的踢过去,门开了,她也摔了……   “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纳兰述一个箭步扑上前去,自己趴在了地上,给纳兰雪当了垫子,才没给她后脑着地的摔在青石地面儿上,“嘶——”   青石地面,最是坚硬,生生的磕上去,说不疼,那才是假的,但,这时的纳兰述,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疼是不疼,第一反应,就是先关照他的宝贝妹妹,有没有摔着了,“雪儿,你,没事罢?”   “好好儿的大白天,你俩大男人,说话就说话不好么,倚着个门作甚!”   虽然有纳兰述这个人肉垫子,没曾磕伤了皮肉,但,这突然仰面摔倒的惊悚,却依然是给纳兰雪吓了一身的冷汗,从纳兰述的身上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跟她的两个哥哥抗议,“还好就我一个人回来,这要是司马玉也跟着一起,看你们可怎么解释!”   “真是他来,还好了呢!我就直接告诉他,莫国的宰相其实是纳兰雪,现如今,纳兰雪已经二十多岁了,该成亲嫁人了,那宰相的职位,她不干了!”   听纳兰雪抗议,纳兰籍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不然,等她老了,嫁不出去了,皇帝还赐个皇子给她,当相府倒插门儿的女婿不成!” a> 第十九章 权谋交易换身份 更新时间2014-4-7 8:20:52 字数:3098  若是在现代,让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嫁人,对那女孩子来说,无疑是很恐怖的,且不说那些三十岁以后才考虑成亲的晚婚一族,单是那些在学校里稍有点儿成绩,能考得进大学去的,不考虑跳级,就得二十一或者二十二岁,才能大学毕业,而大学一毕业,就打算嫁人的,几乎是,屈指可数。   所以,对刚刚过了二十岁的纳兰雪而言,她仍是觉得,自己的年纪不大,距离成亲,还有很久,她想要厮守终身的那人还没来寻到她呢,她自己急,又有什么用?嗯,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姻缘来时挡不住,就是这样!   可以说,如果不是今天听到了纳兰籍的这一番抗议唠叨,纳兰雪还会一直抱着前世对适婚年龄的理解,当自己是个小姑娘,半点儿都不着急寻找她的千叶,她可是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天时道长跟她说过的话,她能不能跟她的千叶再续前缘,那得看,她是不是够出名,能不能让她的千叶找到她,喜欢上她……可现在看来,她该是已经够出名了罢,她的千叶,怎还没找来呢?莫不成,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雪儿,你没事罢?”   见纳兰雪突然不说话的发起了呆来,纳兰籍便是有些紧张害怕了,忙不迭的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唤她回神儿,“那个……你,你可别误会啊……大哥没有嫌弃你,着急把你嫁出去的意思……大哥是怕,怕你年纪大了,会找不到好亲事,会委屈了你……”   “对啊,对啊,雪儿,你可别瞎想!”   自小,就被纳兰段教训,要好好疼爱妹妹,纳兰述虽是跟纳兰雪双胞而生,却是半点儿都不比纳兰籍这个长兄少疼纳兰雪,说句不夸张的,纳兰府里的这三个大男人,哪个不是把纳兰雪捧在手心儿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这时见纳兰雪突然就发呆了,那紧张的,可比自己出了什么事儿都紧张,“大哥刚才还跟我说,你全顶着我的名字去做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旁人知道的,都是纳兰述,你到头来,除了个郡主的名号,什么都没有……”   等等!纳兰述的名声!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一直都是在用二哥的身份扬名,我的千叶,怎么可能知道我,来寻我呢!我可真是个笨蛋!   经纳兰述这么一说,纳兰雪顿时就想明白了,这一下子懊悔的,真真是恨不能把这过去了的十几年倒回去重活一回了!   见纳兰雪的眸子一亮,紧接着,又不高兴的黯淡了下去,纳兰籍和纳兰述不禁更着急了,又是叫,又是摇的,深怕纳兰雪一个想不开,就出了什么事儿去。   “你俩别摇了!都摇得我头晕了!”   打算好了之后准备要做的事情,纳兰雪才是意识回到了寻常里来,扭头,见两个哥哥一边一个的摇她的手臂,摸她的额头,顿时就一后脑勺的黑线了,忙不迭的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轻咳了一声,算是缓解尴尬,“我就是在想,要怎么解决这事儿,你们紧张的什么!我还能一下子成了傻子不成!”   安抚了自己的两个兄长之后,纳兰雪便又转身出了纳兰府的内院,吩咐管家备好了马车,返身又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她得跟司马青谈谈条件,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在这样一个女子过了十五,就不再有人愿意迎娶的时代,她为莫国的江山基业耗费了十二年光阴,若是到头来,还与她的千叶失之交臂,那,她不是亏得太大了?   说白了,她就是要去跟司马青说,她要恢复自己的身份的事,她很清楚,司马青不可能接受,让莫国一下子就没了宰相,可,也就是这一点,才让她更加的有信心,能让司马青答应她的请求!   权谋朝争,皇帝臣子,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利”字,她的所求,简单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跟司马青摊牌讲价的时候,她才能占尽先机和优势,立于不败之地。   纳兰雪求见的时候,司马青正在批阅奏折,听太监总管说,纳兰雪来了,不禁一愣,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桌子上的滴漏,拧紧了眉头。   刚才,下朝之后,他留了纳兰雪下来议事,瞧着时辰,距离她离开,该是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她这般的去而复返,难不成,是想起了要紧的不得了的事情,要跟自己说了?今年,莫国的一切,都像是极好的啊,粮食增产,兵马比去年时候,又有强盛,连商业,也是繁荣,会是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着急,都不能等到明日下朝呢?   “陛下……”   见司马青停下了正在批阅奏折的笔,却没有答话,太监总管低声的唤了他一句。   “宣。”   司马青得了提醒,便回过了神儿,把手中毛笔放在了笔架上,抬头看向了御书房的门口。   站在门口的纳兰雪,已经换下了朝服,一身白衣上面,只象征性的在袖口用银线绣着几朵迎春花,迎春花是纳兰府的标志,昔日里,司马青亲赐给纳兰段的,以前时候,纳兰雪是从不会让人在衣裳上面纹绣的。   “若是朕没有记错,这衣裳,该是你为老师扶棺出门时穿的那身。”   遣退了太监总管,让纳兰雪关好了御书房的门,司马青才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手,示意纳兰雪坐下,“你终是女子,早晚都要嫁人,这,我早就想过,只是,却未想,这一日,竟来得这么快……”   “纳兰雪不才,已经混迹朝堂十二载有余了,陛下。”   面对司马青的叹惋,纳兰雪表现的非常平静,“并非光阴过得太快,而是莫国强盛,不再似往昔般得挣扎于夹缝,时时提心,日日吊胆了。”   “已经……十二年了么?”   纳兰雪的话,让司马青微微一愣,继而,目光微凝,在纳兰雪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三四遍,才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真是快啊……在朕想来,你八岁时候,在朝堂上帮朕从泗水的使臣手里赢了十九座城的那会儿……还像是就在昨天一样呢……这么说,今年,你已经……二十了?”   “回陛下的话,现今已经入冬,再过四个月,纳兰雪便该二十一了。”   纳兰雪安静的在司马青指的椅子上坐了,微微颔首,礼仪得体,跟她在朝堂上的时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那……的确是该寻门亲事了……”   司马青一边说着,一边自手边端了茶盏起来,慢慢的喝了一小口,“你放心,你是莫国的功臣,朕定不会亏待了你,恩,你,可有心仪的人了?若是有,只管告诉朕,朕给你做主赐婚!”   “陛下多虑了,臣女这次来,只是想要跟陛下商议一下,朝堂上以后的一些安排,并非着急出嫁。”   纳兰雪等的,就是司马青的这句话,每个人,都会对未知的事情有一个心理预期,这个心理预期越高,无法满足愿望时,有愿望的人就会越不舒服,反之,则会欣喜,现在,司马青的心理预期已经低到了不能再低,她再说一个相对好些的法子出来,他便会满心欢喜的接受,半点儿都不跟她讲价。   “臣女幼时常得父亲教导,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着自己已年过二十,眼瞧着就该寻人家成亲了,而莫国,却是不可一日无相,便打算着跟陛下商议,改由兄长纳兰述来顶这个缺。”   纳兰雪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司马青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礼,认真的说道,“在朝堂上,兄长不需说话,只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回去告诉臣女,臣女告知他该如何处置之后,再由他来跟陛下禀报……这样,虽是会慢了点儿,却也能保准,臣女成亲以后,也不耽误帮陛下处理国事,直到陛下寻到能代替了臣女的人,臣女再功成身退……也不枉陛下这些年来的信任和栽培……”   “雪儿这般的为莫国考虑,老师天上若是有知,定然,会欣慰的。”   纳兰雪的打算,极大的取悦了司马青,司马青一高兴,全然忘了自己的手上还端着茶盏,只听“啪”的一声,那上好玉石雕琢出来的杯盏就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粉碎,尴尬之下,忙咳了一声,抬头去看纳兰雪,却见她依旧是安静的低着头,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咳,那个,恩,雪儿啊,你今日就早些回去,跟你二哥好好儿的说一说,明日,就让他来替你上朝,习惯一下,如何?”   得偿所愿,纳兰雪谢过了司马青之后,就离宫回府,路上遇了正打算去找她“请教问题”的司马玉,便同乘一车,往相府去了。 a> 第二十章 机关算尽扶兄长 更新时间2014-4-9 18:56:56 字数:3148  许是之前时候,听了纳兰籍和纳兰述说的,女子年纪过了二十,便不好寻好人家成亲的关系,跟司马玉同车回相府的路上,纳兰雪便本能的跟他问起了对这事儿的看法。   司马玉知道纳兰雪是女扮男装的,又早就对她有意,这时听她问询这事,说起自己的想法来,自然不可免的就有了偏颇,而这偏颇,又恰好就误导了纳兰雪,让她以为,只要女子有德有才,年纪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些早早的嫁了的女子,都是在德才方面一般的,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快快的寻了亲事,待以后,就没什么可依傍了。   《赤皇纪事》载,赤皇天女临世,年二十未嫁,后以美名扬天下,诸国皇子权臣倾慕求娶,至次年,诸国贵女效之,夫皆以为贤,是以四国之内,再无早嫁之女。   ……   在得了纳兰雪的仔细交代之后,第二日清早,纳兰述就第一次用着自己的身份,去上朝了。   许是年幼时也曾被纳兰段丢去军营里面摔打,第一次上朝,纳兰述并没有像许多首次上朝的官员般的,觉得腿软或者紧张。   依着纳兰雪交代的,纳兰述早早的在大殿门口,左侧第一的位置站好,旁人打招呼,都只微笑着点下头,就继续低头看书,听到小太监喊上朝,才把书折好角,放进衣袖里面,跟尉迟将军打个招呼,两人并行的带了身后的人,慢步往大殿里走,走到有一把空椅子的地方,就站住,待皇帝进来了,在龙椅上坐好了,拜完了,听小太监喊,纳兰丞相入座,再在那椅子上坐下,拿纳兰雪一直都在用的纸册和炭笔出来,把朝上所议之事,一一记下。   撇去司马青不谈,第一个发现今日的纳兰述跟寻常不同的人,是司马玉,他微微拧眉,目光在纳兰述的颈子上停留了一下,看到了他露出了衣领来的喉结,便是明白,今日,来上朝的人,不是纳兰雪了。   都道是关心则乱,不明情况的司马玉见不是纳兰雪来上朝,便是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了,诸如,生病了,不舒服了,受伤了,被禁足了,被逼婚了……之类的猜想,一下子就都在脑子里冒了出来,寻常里总觉得上不够的早朝,今日,一下子就变得让他站立不安了!他站在皇帝的龙椅旁边,那位置,原本该是刚刚好把纳兰雪看的最清楚的位置,但,今日,换了纳兰述来上朝,他却是越看越觉得不舒服,越看,心里越慌得厉害,只恨不能下一刻,司马青就喊退朝,他飞奔了去纳兰府,瞧一瞧纳兰雪,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昨日,雪儿跟我问,如何看待女子二十了还不成亲,该不会……是被她的两个兄长逼着嫁人了罢?如果是这样,那,我一会儿去见了,问清楚了,回来,就跟父皇提,想要迎娶她为太子妃的事!   朝堂上的司马玉,思绪已经飞出去了不知多远,连带着纳兰雪的两位兄长若是不同意,他该如何应对,他的父皇不答应,他要怎么撒娇,他的母后不应允,他要怎么威胁,他的皇弟们争夺,他要怎么对付之类的……也都悉数想出来了法子解决,其决心,可想而知!   不知司马青是如何想的,这一日,在朝堂上竟是下旨,要修改年号,把原本的天启,改为昭和。   依着莫国的规矩,年号是不能随便改的,一般来说,新皇继位,或者国内出现叛乱,皇帝御驾亲征平叛之后,才会变更,司马青继位的时候,也只沿用了先皇的天启年号,这回,毫无征兆的变了年号,连跟朝中大臣们商议一下也没,着实是让一众群臣大吃了一惊,就在所有大臣都把目光转向了纳兰述,打算等他先说话出口来反对的时候,才是发现,他一如之前时候般得安静坐在那里,浅笑着微低着头,就像是,这事儿,压根儿就没什么不得了一样。   原来,这是跟纳兰丞相一早就商议过了的,难怪,皇帝会突然有这么一个决定,不奇怪,不奇怪。   见纳兰述这般的反应,众臣便不再议论纷纷,骚动不安,各自跟自己一派的人换了个眼神儿,乖乖的把到了嘴边儿的反对的话,咽了回去,有几个,还本能的往侧后边退了小半步。   早朝向来都只是议一些要紧解决的事情,其他可容考虑再定的,通常都会被写成折子,递给宫人送去御书房,由皇帝批阅之后,再行决断,所以,若非特殊情况,早朝都不会持续太长。   众人上奏了几件小事,由太监总管喊一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之后,这一日的早朝,便算是结束了。   依着纳兰雪提前教的,纳兰述安静的起身,收好手中的纸册和炭笔,放回衣袖里面,跟太监总管问了一声,是否有皇帝的旨意,需要留下商议国事,然后,才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转身朝大殿的门口走去。   这时,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司马玉,哪里还忍得下去,几个快步到了纳兰述的面前,一抓他的衣袖,就着急的把话问了出来,“纳兰,啊,不,述儿,雪儿是不是病了?”   “她……病了?你听什么人说的?”   被司马玉这么一问,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纳兰述本能的愣了一下,眉头微拧,看向了跟自己问话的司马玉,“昨儿晚上,还与我一起读书来着,并未露出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啊……”   听纳兰述的说,纳兰雪没有生病,司马玉才是稍稍松了口气,没生病便好,这样一来,至多,也就是被逼婚了,虽然,他是想着等自己登基以后,再风风光光的迎娶她做皇后的,但,现在看来,也就只好稍稍委屈她一下,让她先做自己的太子妃了,大不了,以后,等他登基为帝,再补她一个空前绝后的封后大典,就是了。   “你若无事要问,我就先回相府去了,玉。”   见司马玉不再问话了,纳兰述才又松了口气,跟他告了一声别,留下他一个人,转身继续往大殿的门口走去。   表面上像是极其平静,纳兰述的心里,却说是波涛汹涌,都不为过,若非自己早就知道了今日在朝堂上有可能会出现的事情,心有准备,刚刚,司马青突然提出来要变更年号来,自己可就真要出丑了……   纳兰雪说过,变更年号,提降赋税,任免官员,或者,宣立皇储,这四件事,至少,司马青会提出其中的一件来,以考验他是否能胜任这传话人的角色,所以,不要紧张,从容的微笑一下,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足够应对了,果不其然,司马青还真就拿变更年号的这事儿,来考验他了!   对纳兰述在朝堂上的表现,司马青很是满意,处变不惊,举止从容,若非他早就知道,这人不是纳兰雪,还真就会给他骗过去了。   会不会,当年,是自己只看到了纳兰雪聪明,就一下子认定,她会是纳兰段的接替之人,就不再去注意旁人,才就把纳兰述这明珠给埋没了的?   依着自己知道的,这纳兰述,每日里都只是在纳兰府的内宅里躲着,不出门露面的,连纳兰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这一对双胞而生的兄妹,是都在府里的……这么一个几不与人说话交往的人,仍能有今日这样的风度气质,这若是,再经历十几年的磨砺,会不会,也变得像纳兰雪一样,优秀杰出?甚至,更甚一筹?   明君总是希望自己的臣子都是良臣,而且,越多越好,哪怕是满朝文武都是,也绝不嫌多,很明显,司马青,就是这么一个皇帝。   在感觉纳兰述也有可能会是一个极好的臣子之后,司马青便有些想变卦,打算跟纳兰雪再讨价还价一番,换纳兰籍来记录事情,转告给她,让纳兰述真真正正的当他的左膀右臂,发表自己的言论,来探讨国事了。   当然,司马青这么一个聪明的皇帝,跟纳兰雪相处了这么多年,不会不清楚,纳兰雪是一个多么会谈判的人,虽然,之前时候,她还从来没跟他讨价还价过,但,就她八岁时候在泗水国使臣们面前的表现,就足以表明这一点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二十了,比那时候,又长了十二岁,聪明劲儿,又哪里是那时候可比的?   所以,唯一可行的法子,便是先下手为强!下旨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   昭和元年,冬,年号初改,帝司马青诏,封驸马纳兰籍为兵部郎,从三品,武将衔,文官职,代其弟纳兰述朝堂记事。   纳兰府中,纳兰雪穿着久未上身的女子衣裳,躺在小院里的软椅上,半点儿大家闺秀形象也无的跷着二郎腿,手里拎着一串葡萄,皮也不剥,一咬就是三五颗,嚼一阵儿之后,“噗噗噗”吐出一串葡萄皮和籽儿,一脸“阴谋得逞”的笑意。 a> 第二十一章 商皇驾崩子争位 更新时间2014-4-10 18:55:51 字数:3120  昭和元年,在莫国,是一个粮产丰收,人丁兴旺的好年份,商国,却是一片悲戚。   大年夜,商国皇帝尚应世遭人下毒身亡,因尚应世方才四十出头,并未早早的立下皇储,他这一死,商国的诸位皇子,便开始了夺位之争。   大皇子尚莫齐素不为商皇所喜,手中无权,却是嫡出长子,依着正统,该由他来继位,朝中一班老臣都拥立他,二皇子尚乐骋手中有十万精兵的兵权和商国最富庶的封地,在尚应世亡故后三日,就打着“为父守丧”的名义,带兵把商国的帝都七月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三皇子尚扶苏自幼聪慧,极得尚应世喜爱,一直养在**里面,虽未得封地和兵马,却是最通晓治国之道,手中,还有商国的传位玉玺,跟七月城中的许多大家世族关系交好,在百姓中,也是口碑颇佳。   之前几年,自莫国买去的优质兵器和铠甲,在这个时候,成了七月城守卫军的依仗,二皇子的精兵十数次攻城,均已失败告终。   但,人力有穷时,七月城可以不破,人,却还是要吃饭的。   二皇子围城三月,商路尽断,眼瞧着,城中的百姓都要没了粮食可吃,就要撑不住了。   “扶苏我儿,是我,开门。”   昔日里,最得商皇尚应世宠爱的妃子贤妃,也就是三皇子尚扶苏的母亲,在这紧要关头,终寻了个机会,趁着半夜,乔装打扮成了宫女,悄悄的溜出了自己的寝殿,敲响了尚扶苏仍未熄灯的书房大门。   这几日都在发愁应对的尚扶苏,听到自己的母亲夜半前来,先是一愣,继而,便快快的起了身,开门把她请进了屋子。   尚应世在的时候,贤妃便是众所周知的**智囊,此前,他去了几回,想求她出主意,都被大皇子遣去把守的人挡了回来,不想,这城将不保的要紧时候,大皇子也放松了警惕,给了贤妃偷跑出来的机会!   尚扶苏是个孝子,虽也对皇位有所希冀,但,却并不是野心,不然,也不会是三个皇子之中,最得商皇喜欢的,此前,商皇遇刺,他只顾着救商皇性命,全然慌了手脚,不然,也不至于让大皇子尚莫齐占了先机,笼络了一班老臣的支持去。   “父皇,你在天有灵,可要助儿臣一臂之力,待儿臣荣登大位,定不会轻饶了那害死你的孽畜。”   给尚应世的灵位上了炷香,尚扶苏才回转身,看向了已经在桌前坐下了的贤妃,恭敬的给她行了个礼,“母亲深夜前来,定是有吩咐给儿臣,你且快快的说来给儿臣听完,然后就回去安歇,此时,门禁森严,若是被大皇兄发现了去,可该给母亲为难了……”   “你父皇弥留时,曾给我留下了一只锦囊,说是昔日里,他的好友,莫国的纳兰丞相交给他的,日后,就留给想要传位的皇子,非到不得已,万不可拆开。”   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贤妃很是欣慰,她嫁给尚应世,本是遭家中逼迫,但,尚应世一直待她极好,十几年了,她的心思,也就慢慢的都落到了尚应世的身上,尚扶苏是她唯一的孩子,自幼便得尚应世宠爱,只是,她做梦都不曾想到,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尚应世会抓着她的手,把这么一个要紧的东西,偷偷的塞给了她,或许,尚应世最后的那句已经发不出声儿来的嘱咐,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句跟国事无关的话,可于贤妃而言,那却是,她这一生所闻之中,最动听的一句,尚应世说,“乐臻,此后没了我照顾,你自保重。”   “母亲……”   见贤妃说着说着话,就掉下了眼泪来,尚扶苏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的从衣袖里掏出帕子,递了上去,而没有着急的从贤妃的手里接那锦囊,“母亲莫要哭了,父皇在天上见了,可该心疼了……”   “瞧我,又这般哭哭啼啼的,给你父皇看见,可该笑话我了。”   听尚扶苏出言安慰,贤妃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抬头,看了一眼尚应世的灵位,深吸了口气,“应世,你放心,乐臻定会好好儿的辅佐我们的扶苏,让他能成为守护商国的明君,你在那边,且耐心的等乐臻一等,待商国安定了,乐臻便去寻你,你答应过乐臻的,来世,定娶乐臻做你的正妻,咱们两人一起,过寻常人的日子,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白头到老……”   昔日里,尚应世因为纳兰雪送上的一把宝剑,而把她当成了知己,许诺她,只要他尚应世一日为商国皇帝,便一日不对她所辅佐的君王兴兵,这种许诺,对一国的帝王而言,可以说,是非常珍贵的。   纳兰雪向来不喜欢欠人情,得知了尚应世的这个许诺,便使人送上了书信一封,锦囊一个,答应他,若他百年之后,商国起了夺位之争,只需使那他想要传位的人打开这锦囊,囊中,自有可扶那人上位之法。   得了这锦囊,尚应世如获至宝,一直贴身保藏,从不为外人所道,直待他遭人暗算,性命垂危之时,才把这锦囊偷偷塞给了当真在意他的贤妃,让她把这锦囊转交给为了救他性命,不惜放弃了笼络人心时机的三皇子尚扶苏,这其间信任,可想而知。   “来,我儿,快快把你父皇留下的这锦囊打开,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回了下神儿,贤妃忙不迭的把手中锦囊塞给了尚扶苏,示意他打开,“世人皆知,那莫国的纳兰丞相,可是个堪比活神仙的人物,你父皇跟他交好的这事儿,之前,连我也是不知的,他既是交给你父皇这么一个宝贝……说不定,是以他未卜先知,早就料到了今日可能发生的这事儿了!”   尚应世曾自莫国的纳兰丞相那里得了一把宝剑,这事儿,尚扶苏是知道的,那宝剑,也在去年时候,被尚应世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了尚扶苏,只是,在自贤妃拿出这锦囊来之前,尚扶苏并不知晓,自己的父皇,还跟那位传说里,神仙般的莫国丞相,有这般不得了的私交!   被尚应世仔细保管的锦囊,模样很是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小小的粗糙,这样一个锦囊,不要说是在皇宫里面,便是在许多的大家世族后院里面,丢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无聊的去俯身捡拾。   因着一直被尚应世贴身保管,久不曾洗过,锦囊外边的布皮上占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应着烛光,泛起一层淡淡的黄光,若非知道,自己的父皇绝不是个说谎的人,尚扶苏,是打死都不会信,这个锦囊,是会出自名满天下的纳兰述之手的。   打开绛紫色的锦囊,里面是一张折成了三寸宽的信笺,拆开信笺,上面,是一行绿豆大小的字:锦巷西北出云轩,掌柜名唤莫等闲,凭此锦囊恭敬去,弹指送君一江山。   七月城的北边,的确有一个名唤锦巷的巷子,那巷子,是七月城里,众所周知的风月之地,长达几百米的一条巷子里面,除了青楼,便是楚馆,寻常时候,七月城里的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聚在那里,倒也热闹,尚扶苏曾与人去过几次,隐约记忆里,像是有这么一个名唤出云轩的地方,只是,详细是在什么地方,却是记不真切了。   “母亲,这……”   尚扶苏看得明白,这锦囊中的信笺意思,是让得了此物的人,去往这个出云轩,找这出云轩的掌柜莫等闲求助,可,如今七月城被围三月,城中几近粮绝,只这么一个不知是青楼还是楚馆的地方,当真,就能帮得了他么?若是他跑去一趟,没能得到帮助不说,还被尚莫齐揪住了小辫儿,在百姓里宣扬,说他到了这般时候,还流连风月之地,坏了他的名声儿,岂不是,会让他此后的处境,更雪上加霜?   “你父皇信的人,我信。”   贤妃的态度非常坚定,看向那锦囊的眼神,也坚定异常,“现在,城中已近粮绝,你这般枯等,也不过是多残喘几日,待尚乐骋打进城来,定不可能饶尚莫齐和你性命,给自己留下祸患,你且依着这锦囊上所写的,态度恭敬的去拜访一下,至不济,他能保了你性命,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图将来东山再起,也是好的。”   “娘亲说的甚是,明日天亮,扶苏便去!”   听贤妃说的这般坚定,尚扶苏也是下了决心,他娘亲说的对,风月之地,向来混乱,他态度谦逊的去,至不济,那人也能在破城之时保他一命,只要能活着离开七月城,到外婆家势力范围所在的北郡去,他就能招兵买马,待将来,东山再起,把七月城,把皇位,从尚乐骋的手里再夺回来!人活着,才有将来,死了,再多的美名,又有何用! a> 第二十二章 锦巷之中虎龙藏 更新时间2014-4-11 19:29:14 字数:3109  若是以前时候,说锦巷是整个七月城里最热闹的地方,那是半点儿都不夸张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傍晚之前,有约莫半个时辰的送货扫洒,其他时候,站在巷子口放眼望去,都是满满的精致马车和衣着光鲜的行人。   现如今,二皇子带兵围城三月,莫说是寻常百姓家里已近粮绝,就是各大世家大库里的余粮,也是不敢随意挥霍了,所以,这锦巷,也就安静萧瑟了下来,冷冷清清的一条街上,除了几家寻常里热闹非凡的馆子还开着大门,大多,都已歇业。   尚扶苏清晨出宫,未带任何随从,只自己一人骑了马,一路加鞭的到了巷口,四下里张望一番,见着实是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微喘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衣襟里的锦囊,抖了缰绳,驱着马继续往巷子里面走了。   他记得,那名唤出云轩的馆子是这巷子里极大的一家,占了两整栋楼,一栋在锦巷的南边,一栋在锦巷的北边,中间,在二楼的位置上,有一道回廊连着,南边的那栋是楚馆,北边的那栋,是**,这在锦巷里,可以说是独一家的。   锦巷总共也不长,这么一栋奇怪的建筑,要找到,并不会很难,尚扶苏策马进了锦巷,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那栋他记忆里的,样式奇怪的馆子。   前一日,得了贤妃的嘱咐,这时的尚扶苏,可是比以往的时候更加的仔细,下马,左右看了看出云轩南北两个都开着的大门,最终决定,进**的那边,他没有断袖之癖,对那些好男色的人,也是深恶痛绝,楚馆这种地方,他是从来都不会涉足的。   “遵家父遗愿,前来拜见贵处掌柜。”   对迎面上来的女子,尚扶苏的态度显得非常谦逊恭敬,身子微躬,行了一个平辈礼,“请问姑娘,你家掌柜可在?”   “呵呵,你这小公子,可真是有趣儿,瞧你这紧张的样子,该不会,是第一回来**罢?”   迎面上来接引的女子,被尚扶苏的举止惹笑了,紧一步上前,伸手扶了他一把,未让他把礼给当真行了圆满,“你说,你是遵你父亲的遗愿,来见我家掌柜的,那,我问你,你父亲让你来拜见的,是哪一位掌柜?我家,可是有十位掌柜呢!”   “家父遗愿,让小生前来拜见莫等闲掌柜。”   见接引的女子不像是在拿他寻开心,尚扶苏的心里稍稍定了定,躬身,再行一礼,态度诚恳的说道,“不知姑娘是否方便代为通禀一声?”   尚扶苏的回答,让接引的女子微微一愣,继而,便收起笑,表情严肃的站直了身子,朝着尚扶苏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跟了她走,“公子且上楼等待片刻,碧月这就去请我家莫掌柜。”   从锦巷的街上看,出云轩是两栋隔街相连的三层建筑,但,跟着这自称碧月的女子上行,尚扶苏却是发现,他上了四层的台阶,换句话说,他现在,该是在出云轩的五楼,这发现,顿时,就让尚扶苏对自己将有可能得到的帮助,有了极大的信心!   尚扶苏好学,各类书籍,都会翻看几本,这种房屋的构造,他就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那古籍只称这种建筑为“楼中楼”,具体怎么修建,却并未言明。   一个能修建出“楼中楼”这般机巧建筑的人,怎得,也不会只是个简单的**楚馆掌柜,果然,自己的父皇没有信错人,莫国的那位纳兰丞相所送的锦囊,是个能帮得了自己的,货真价实的宝贝!   在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里等了片刻,一个二十几岁的儒雅男子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并无浓妆,却足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惊为天人。   “商皇竟是决定,要把皇位,传给三殿下。”   那儒雅男子稍稍打量了一下已经站起身来的尚扶苏,扭头,很是随意的,跟那跟来的女子,说了这么一句,“这可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闲儿。”   “你管人家传给谁呢,又不是你爹爹,传给哪个,也轮不着你!”   那美艳女子却是泼辣,听那年轻男子说话,当头便是这般不留情面的顶了一句,“坐那边儿去,别挡我的道儿!”   “扶苏见过莫掌柜。”   礼贤下士,是贤妃自幼便教给尚扶苏的道理,在见识过了“楼中楼”之后,尚扶苏自然便对眼前的这两人态度恭谨了起来,躬身,规规整整的一个晚辈礼,就拜了下去,“父皇遗愿,让扶苏持着昔日纳兰丞相所赠锦囊,在危难之时,前来拜见,望莫掌柜能不吝援手,帮扶苏得偿所愿。”   “没问题。”   “小意思。”   几近同时的两句回答,让尚扶苏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了已经在桌边落座的两人,眉头微拧,颇有些迷茫的问了一句,“请问……两位贵人,哪个是莫等闲掌柜?”   “我叫莫等,是哥哥,她叫莫闲,是妹妹,丞相让你来找的莫等闲,指的,是我们两人。”   像是早就料到尚扶苏会有这样的疑问,年轻的男子呵呵一笑,伸手,扶了尚扶苏一把,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丞相的信物可在?”   “自至手中,一直贴身谨藏。”   刚小心翼翼的坐下,便听莫等跟自己要信物,尚扶苏忙不迭又站起身来,从衣襟里,取了自己的帕子出来打开,把包裹在里面的锦囊捧起,送到了莫等的面前,“父皇遭人暗算,垂危之时,将此物交与母亲,遗言由扶苏继任皇位,后母亲遭长兄软禁,一直未得机会将此物转交扶苏,直待昨日,母亲得了时机乔装出来,才得把此物交至扶苏手上。”   未及莫等再问,尚扶苏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尚应世宫宴中毒,到御医皆“恰巧”不在宫中,再到他束手无策,策马出宫抓了已归家养老的前御医院首入宫救急,再到尚应世垂死七日,终因施救不及,于寝殿中驾崩……原原本本的都讲了出来。   “嗯,没错,的确是丞相的锦囊。”   莫闲半点儿都不客气的从尚扶苏的手里取了锦囊,翻过来,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捻了捻,下了结论,“你既已经找来,那便是说,是要让我们帮你得江山了,是罢?”   七月城已经被围三月,自己又是手中无兵,得掌天下,谈何容易,纵使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两人,有天大的本事,在这样的情景下,助自己登位,也是不切实际,尚扶苏不是异想天开的人,不会去做那种天上平白掉馅饼的美梦,在他想来,若这两人,能在现在这时候,助他离开七月城去,跟自己的外祖家借兵反围尚乐骋,断其补给,溃其大军,便已是极大的好事了。   “若能如此,自然是好的,倘若为难,能助扶苏安然出城,也是感激不尽。”   尚扶苏已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贤妃给他的这锦囊上,对莫等和莫闲这一对兄妹,自然也就态度格外的恭敬,他不喜强人所难,但,以这“楼中楼”的精巧技艺,只送他离开七月城,该是不难的才对,“另有母妃乐臻,也望能托付给二位代为照料,待扶苏,荣归之日,定前来拜谢……”   “荣归?不用那么麻烦!我给你一个时辰,去把你母妃带出皇宫来,至多明日天亮之前,我还你一个太平天下!”   莫闲万般仔细的把锦囊收好,柳眉一挑,说出来的话,让尚扶苏彻底的愣在了原地,“你那两个皇兄,一个投毒弑父,一个密谋夺位,都是该死的很,想必,你也不需要再跟他们对质了,我就发个善心,帮你一并结果了他们,省得你面对他们时候,下不了那狠心去砍他们的脑袋,留下祸患!”   瞧莫闲的反应不像是吹嘘,尚扶苏刚刚松开了些的眉头,这一刻,又本能的拧紧了起来,至多明日天亮之前,这,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城外围着的那十万精兵,单是城里,尚莫齐拉拢去的那两万御林军,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对付的罢?她一个栖身**的弱女子,能用什么法子,来实现这事儿呢?若当真能,那,可真是堪比“神迹”了!   “碧月,紫兰,你们两人,跟着他一起去趟皇宫里,保护他和他娘亲平安回来。”   莫闲像是完全没看到尚扶苏的反应,起身,开门,对着站在门外的两个女子吩咐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双手掐腰,抬起一只脚,踩上了门口的木制栏杆,冲着楼下方向,大声吼了一句,“都他娘的给老娘起床!你们数星星,盼月亮,整天念叨着的打仗时候到了!一盏茶后发武器,一刻钟后出门儿,来晚了的,别他娘的怨老娘不等!” a> 第二十三章 如履平地入皇宫 更新时间2014-4-12 18:56:51 字数:3164  就尚扶苏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瞧着莫闲撒泼的几个眨眼工夫,原本安静的出云轩,就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下面四层的百十个屋门纷纷打开,呼啦啦涌出来了一大片姿色姣好,各有风情的女子,再一会儿,连接南北两边的廊桥上,也跑过来了一大片样貌上佳的年轻男子,瞧着衣着,该是对边儿楼里面的倌人。   “莫闲姐!带我去!带我去!”   “跟谁打?”   “何时动手?”   “现在就去么,莫闲姐?”   “能随便杀人么?!”   “杀多少有赏?”   “丞相的意思么?”   ……   “丞相锦囊,助此人登位!”   莫闲是个急脾气,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就不耐烦了,左手一捞,揪过了还在发呆的尚扶苏,右手一举锦囊,就下了令给下面的一群“好战分子”,“城外十万精兵,城内两万禁军,不降者杀,不顺者杀,不服者杀!莫安,给大家上家伙!”   底楼,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回应了莫闲的吩咐,紧接着,一阵“咯吱咯吱”的机括声响起,屋子之间的墙壁,也像是受了什么牵引般得,慢慢的凸了出来,那些墙里面,竟藏着一个个的抽屉!那些藏在墙里的抽屉中,放着一些形状很是奇怪的木架子样的东西,让人全然看不出,那是什么……   名唤碧月和紫兰的女子得了莫闲的吩咐,却见尚扶苏站在原地发呆不动,自然忍不住着急,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索性,由一人把他给扛起来了在肩上,拧身就往楼下走去。   尚扶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今日这般的“世面”,却是让他真真儿的吓到了,如此快的集结速度,莫说是寻常的军队,便是御林军,怕是,也做不到罢?这莫等和莫闲,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手下人给训练的这般有素……还有,那莫国的纳兰丞相,他到底是哪方的神明,他是怎么做到,在商国的帝都七月城里,不为人知的囤积下这么一支力量的?   如果,之前莫闲说的话是当真的,那岂不是说,那位纳兰丞相,想要商国成了莫国的囊中之物,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还好,这位纳兰丞相,跟自己的父皇有旧交,还好,这位纳兰丞相,跟自己,是友非敌!   清晨尚扶苏出宫时,是骑的马,此时离开出云轩,碧月和紫兰却是拉着他乘了后院里的马车。   这时的尚扶苏已然回过了神儿来,出言跟碧月和紫兰两人道了歉,便安静的在马车的一角里坐好,不发一言的只等着听她们的安排了,他是男子,马术也算是不错,多了不敢说,只是尚莫齐留在宫里的那些侍卫们围堵的话,不伤一发的安然离开,于他,不会有半点儿的为难,但,贤妃却是不行,大家闺秀出身的她,别说是自围堵的人中逃匿,便是马匹,她也是只见过,未骑过的。   ……   任何一个国家,宫门的守备,都是一国之中,最为严格的,像商国这样正处于夺位之争的国家,更是严上加严。   出云轩的马车行至宫门,自然是毫无悬念的,就被拦了下来。   “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放行。”   尚扶苏自己心中也是没底,若是寻常,带两个外边的女子进宫,以他皇子的身份,该是极容易的,可现在,宫里的侍卫已经大都被尚莫齐收归麾下,他说的话,还好不好用,可真就不敢说,想今晨,他出宫门的时候,还被守门的几个侍卫,狠狠的刁难了一番呢……   “三皇子只需指路,剩下的,皆交给我们处置便好。”   瞧出了尚扶苏的为难,紫兰嫣然一笑,挽了衣袖,露出了一直缩在里面的右手,白玉般莹润的手上,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副雕工极好的银制指甲,带了上去。   紫兰戴在手上的这副银指甲,该是出自名匠之手,精细绝美,任什么人看去,也只会觉得是弹琴用的,而非其他,但,尚扶苏向来细心,他看出了紫兰带的这银指甲,跟寻常的弹琴用的指甲间的不同,这指甲更尖,锐口,若是用来弹琴,至多三下,琴弦就会断掉,所以,这当是……   未及尚扶苏猜测完,他的所想便已成真,紫兰掀开马车前的帘子出去,跳下,几个闪身,就又回来了马车上,而那些原本打算拿枪戟阻挡马车的侍卫,这时,却是呆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了。   “这……”   看着紫兰笑嘻嘻的躬身进了马车里面,尚扶苏的疑惑便更厉害了,他怎得也想不明白,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的速度,是如何,能达到那般的快的,“他们……”   “死了。”   紫兰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笑容不变的坐下,伸手接了碧月递上的丝帕,低头擦拭起了她的银指甲来,边擦,边抱怨,“丞相大人送的这玩意儿,好用是好用,可,每回用完了都得费劲儿擦洗,待这回的事儿了了,可得让闲儿姐姐给他写信,让他想想法子改进了才好!”   “你当丞相大人跟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的么?能得他送的礼物,你就知了足罢!”   对紫兰的银指甲,碧月露出了明显的羡慕神色,想来,她该是没有的,“你忘了,闲儿姐姐拿出这宝贝来给你的时候,有多少人,都要眼馋死了?你若不稀罕了,拿来,给我,我可是半点儿都不嫌麻烦的!”   “休想!这可是丞相大人送我的成年礼!你个死丫头,下个月也就有自己的了,还惦记我的,看我收拾你这贪得无厌的坏东西!”   冲着碧月皱了皱鼻子,小心的摘了自己的银指甲收好,紫兰才扑向了她去,开始搔她的痒,两人半点儿都不紧张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去郊游的,而非救人出囫囵,“我痒死你!痒死你!痒死你!”   嘻嘻呵呵的笑闹声里,马拉着车在皇宫里一路小跑儿的前行,没有车夫,也没有人呵斥,那马儿就像听得懂人话一般,总能在尚扶苏指的拐角处转弯,不多会儿工夫,就到了贤妃所住的院子门口。   贤妃的院子早已被尚莫齐安排的侍卫层层把守,寻常里,连尚扶苏都不准入内,此时,突然见了这么一辆响着女子笑声的马车来了,侍卫们怎可能不觉得奇怪?   “车内何人?!报上姓名!”   侍卫们的枪戟,齐齐的指向了马车,有几人,还特意打量了一番拉车的马,是风国的“草上飞”,偌大的一个商国皇宫里面,都不见得能有十匹,舍得用这种(和谐)马来拉车的人,到底会是何方神圣,他们,还真就不敢放松警惕。   “先办正事儿,待以后,再收拾你。”   紫兰敛了敛衣裳,不再跟碧月笑闹,重新自荷包里取了自己的银指甲戴上,回头,瞧了尚扶苏一眼,“你且莫着急下去,待我们喊你了,你再去领路不晚。”   瞧着两个窈窕女子推了帘子出去,听着外边响起不知是风还是武器挥舞的声响,尚扶苏使劲儿的摇了摇头,然后,伸了自己的右手出来,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这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皆不是梦,自己竟是只带了两个青楼女子,就轻而易举的,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宫!   “你可以出来了,三皇子。”   仿佛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外边,就回复了平静,碧月敲了敲马车的门柱,唤了尚扶苏一声,竟是连气息,都不曾乱掉分毫,“咱们快快的带了你母妃离开,不然,我们两人可该赶不上闲儿姐姐配发兵器了!”   乐贤宫中,贤妃乐臻手握剪刀,坐在正堂的正座上,脸上,没有半分的畏惧。   刚刚,她听到门外吵闹,便遣退了一众伺候的人,做了这样的准备,据她猜测,此时,在门外吵闹的人,只可能有两种,要么,是得了尚扶苏的指派,前来营救她离开的帮手,要么,是已经攻打进了七月城来的,尚乐骋的手下,她拿一把剪刀在手,如果,是前者,自然是好,如果是后者,她便结果了自己,不给她的扶苏留把柄在旁人手中。   “母亲!”   带了碧月和紫兰进门的尚扶苏,见贤妃正手拿剪刀比在自己的颈子上,顿时就吓得变了脸色,忙不迭的扑上前去,把那剪刀自她的手中夺了下来,“你,你这是做甚么!”   ……   沿着进来时的路,出云轩的马拉着车,一路小跑的出了皇宫大门,待行至宫门时候,尚扶苏忍不住好奇的掀了窗户上的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之前那些被紫兰“收拾”掉了的侍卫,此时,都已不见,偌大的一个宫门口,只几件铠甲散落在地,铠甲之下,一小片泛着绿的血水,蜿蜒流淌。   ……   莫国,昭阳城,纳兰府,纳兰雪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赖在自己家里吃完了午饭,晚饭,宵夜……还不肯走的司马玉,使人给他续上了今天的第三十七盏茶。 a> 第二十四章 纳兰神弩弑八方 更新时间2014-4-13 18:29:31 字数:3163  待尚扶苏和贤妃两人乘马车到了出云轩,里面,已全然换了一番情景。   原本绫衣罗裙的女子们,现如今,已是都换上了轻甲戎装,满头的金钗玉簪,也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跟男子相似的布冠,而那些本是倌人打扮的男子们,这一时,也都换上了重铠,除了两只眼睛勉强算是露在外边的,其他位置,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莫闲依然穿着之前的罗裙,头上的发簪头面,也不曾换下,与之前不同的,只是她的右臂,多了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铁桶子,左手里,持了一支三角形状的红色小旗。   “这是我母妃,莫闲姑娘。”   亲见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时的尚扶苏哪里还会对莫等和莫闲这两人少了恭敬,环视一周,不见莫等,便先拉着贤妃到了莫闲的面前,引荐她们认识,“这是父皇留下的那锦囊里面提到的莫闲姑娘,母亲。”   “至陛下西游,才得听莫掌柜大名,之前无交无识,如今,却要烦莫掌柜帮这般大的一个忙,乐臻惭愧。”   于理,贤妃是尚应世的贵妃,在商国,只有尚应世和尚应世的皇后,身份比她尊贵,别说是莫闲这么一个栖身红楼的女子,便是跟她本家的爹娘见了,她也是断没有道理去行礼的,可偏偏,此时此地,她就这么没有半点儿为难的给莫闲行了礼,还口称抱歉。   “贤妃娘娘果然是能屈能伸的人间凤鸟,不是那些只知骄傲的眼拙女子可比。”   对贤妃的恭敬客气,莫闲并没有露出半点儿的受宠若惊,只一边指挥着来往的人搬运东西,一边回了这么一句,“你是出身大家世族的闺秀,又是皇帝的妃子,若是被人知道,你曾来过我这里,怕是不妥的,莫弃,带贤妃娘娘去别院休息,待一切安定,再请她出来不迟。”   《商国志》上,把这一天称为血色初七,关于这一天,史官是这样写的:明帝自午时起义,率精兵三百,于城墙受腹背之敌,借神器之力,未损兵卒而胜,至次日拂晓,英帝次子尚乐骋所帅之十万精兵,皆亡于城下,英帝长子尚莫齐所帅之两万御林,死伤者半,余者皆降。   史书所载,多有夸大隐瞒,以博君喜,但,《商国志》上所记的这一段,却是所言非虚,那一日,莫等和莫闲带的人,连车夫都加上,也只有二百九十九人,史官所说的三百精兵,其实,是连尚扶苏都加在了里面的,那场战斗,尚扶苏的这边,也的确是没有一个伤亡,他们所用的奇怪弓弩,后来,也被冠以“纳兰神弩”的称号,载入史册。   只是,那场仗打完,送尚扶苏登上皇位之后,那二百九十九人和他们所使用的奇怪弓弩就都离奇的失踪了,出云轩,也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中,烧得面目全非,尚扶苏使人三贴皇榜,找寻封赏,都未再得那些人的半分音信。   直待后来,莫赤之战,那些人和奇怪弓弩,才又出现在了世人面前,当然,这是后话。   ……   自那一日司马青下旨,封了纳兰籍官职,让他上朝记事以来,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纳兰述的表现,也是越来越好,很多时候,所提之治国见解,已能堪比纳兰雪了,对此,司马青很是高兴,觉得是自己慧眼识英才,发现了纳兰述这颗蒙尘明珠,给纳兰家的封赏,也是越发的多了。   怕纳兰籍和纳兰述逼迫纳兰雪嫁人,司马玉便天天打着跟纳兰述这个老师请教的幌子,赖在纳兰家不走,下朝至,半夜走,一天在纳兰家蹭吃蹭喝两顿饭加一顿宵夜,奈何他总有问题要问,还曾救过纳兰雪,出言袒护过纳兰段……纳兰家的兄妹三人也拿他没法子,只得使人好生生的伺候着,就他所问,一一解答。   这一日,朝中无事,司马青便想早早儿的散了早朝,回**去补眠,司马玉也依然如往常般的,打算一下朝就使人去御膳房提了点心,去纳兰府,不想,偏就有想讨司马青喜欢的无聊人,在朝堂上提出,太子司马玉已过廿五,却是既未迎娶正妻,又无子嗣,这般以往,恐不利莫国社稷传承延续,愿皇帝下旨广招良家女子,为太子司马玉选妃。   听这人如此说,司马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服司马青,让他答应自己迎娶纳兰雪,这时若是选妃,他还如何能把正妃之位给纳兰雪留下?像纳兰雪这么一个聪明卓绝的女子,是定然不可能接受,屈居旁的女子之下的!   “爱卿说的有理,玉儿,你怎么想?”   经人这么一提,司马青也是觉得,该给司马玉选个正妃了,将来,他是要承位的,没有个贤德的皇后帮他处理**之事,是万万不行的,况且,一个妃子背后,就是一个家族的支持,哪一个皇帝,没有了大家世族的扶持,也不可能坐稳了皇位,“可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堪当你正妃的?”   这一刻,司马玉真想就这么告诉司马青,自己喜欢纳兰雪,想要迎娶她为正妃,并且,此世今生,再不为第二人画眉,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他此时若是把这话说了出来,以后,他就将再不能踏入纳兰府,更有甚者,可能会再也没机会见到纳兰雪……司马青是个跟司马默一样狠得下心的人,一切有可能让莫国的江山社稷不稳的事情,他都不会允许发生……   “儿臣曾闻圣人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强压下心中不悦,司马玉脸色不变的微微一笑,“儿臣年幼时,荒唐胡闹,平白失了诸多修身良机,后得父皇垂怜,赐良师教化,至于今,也不过四年有余,比之十岁稚童,犹有不及,未善己身,何敢齐家?若图一时心喜,迎妃娶妾,荒废了修身之事,岂非置莫国江山社稷于刀尖火上,对不起列祖列宗?”   自古帝王,亡于美色者,不在少数,司马玉如此说,便是在赌司马青的狠心,他以前时候的荒唐,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的,现今的贤名,也是在他赶走了殿中的所有女子之后,才堪堪树立了起来,司马青早就公开表明,要把皇位传给他,那么,就一定,会竭力把他往明君的方向培养,凡是会耽误他学习这样的事情,司马青定是不会允许发生的才是。   “时值廿五,也不算大,皇后诞下玉儿的时候,朕也是廿七了的。”   果然,司马青如司马玉所想的一般,把选妃的这事儿按了下去,“玉儿好学,这是好事,就再容他跟纳兰爱卿多学两年,再娶妃妾也不迟。”   ……   商国帝都七月城,新帝登位,百废俱兴。   出云轩在一场大火里烧成灰烬之后,与出云轩隔了一条街的雨巷里,最大的一处酒楼被人使钱买了下来,买这酒楼的人,是个中年男子,一条长长的刀疤,贯穿了大半张脸,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显得可怖。   如果,风国的皇帝亲见了这人,定然能认出,这人就是那个奉了纳兰雪的吩咐,给他送去了黄金马具的人,如果,尚扶苏能亲见了这人,也会认出,这人,就是被莫闲唤做莫安的那个。   “这回,是开酒楼了么,莫闲姐姐?”   碧月穿了一身大户人家丫头的衣裳,站在已经被布幔遮挡起来的酒楼门口,皱着鼻子,眯起眼睛,微微仰头,看向了站在她旁边,穿着一身大户人家小姐衣裳的窈窕女子,“这破房子,可得改几个月,才能凑合着用的罢?”   “慢慢改去,又不指望着拿它赚钱,急的什么?”   窈窕女子笑着揉了揉碧月的脑袋,折了自己手里用来遮太阳的绣伞,莲步轻移,朝着那正在改建的酒楼里面走了去,“丞相来的信里给附了改建的图纸,我瞧着,像是比以前的那楼还要复杂了十几倍,你啊,就别瞎惦记自己住的屋子了,这地方不改好,住也住不舒服的,莫等这懒货,也不知跑哪儿去野了,都这时候了,还没回来!”   “我的好姐姐,你就别生莫等哥哥的气了,他性子沉稳,做事,自然也就慢些的,丞相大人不也说了么,这跟你的急性子刚刚有互补,是个好事儿……”   碧月哧哧的笑着,紧一步跟上了莫闲,也一起进了那正在改建着的酒楼里面,“除了信,丞相大人还有使人带别的来么?”   “还有你的成年礼。”   瞧着碧月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腰间荷包里偷瞄,窈窕女子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柳眉轻挑,吹了声口哨儿,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莫等去取了,还没回来……”   未及窈窕女子把话说完,碧月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待窈窕女子回头去看,门外,已是连马匹的影子都不见了。 a> 第二十五章 两国皇帝欲结亲(千收加更) 更新时间2014-4-14 16:28:12 字数:3256  四国大会轮了一圈,又到了在莫国举行的年份。   依着往年旧例,各国都会遣本国的皇子或者重臣前往参加,但,这一年,却是有了不同,商国皇帝尚扶苏,竟是提前一月亲笔置信司马青,他将亲往参加在莫国昭阳城举办的这次四国大会。   这一下,各国的皇室就都炸了锅,莫国经过几年的发展,实力已然跃居了四国之首,这回,商国的新皇又要亲临在昭阳城举办的四国大会,这……是不是要有什么事儿发生?难不成,是商国的新皇,打算跟莫国私下结盟,对另外两国动手?   经过幕僚们的一番研究,风皇决定,带上两个寻常里宠爱的儿子,亲往这一次的四国大会,莫国皇帝有五个公主,其中三个,已经出嫁,五公主年幼,却是在三岁的时候,就由司马青做主,许给了尉迟家的长子做平妻,虽是还没圆房,天地,却是已经拜了,只剩下一个十三岁的四公主,是没有婚配的,风皇决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跟这位四公主接触一番,然后,由其中一个,娶她为妻,达成风国和莫国的联姻。   听说风皇也打算亲往,意皇哪里还坐得住?连夜召集了一众近臣入宫,讨论应对的法子,末了,也只是得出了一个跟风皇的幕僚们相同的结论:联姻。   意皇膝下,仅一个皇子和两个公主,数年前,与商国联姻的时候,大公主已经嫁过去了给商国的二皇子尚乐骋,这一回商国的皇位之争,二皇子失势自杀,大公主也不知所踪,剩下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公主,虽是聪慧,却终是有些年幼了,听闻司马青宫里,还有一个四公主待字闺中,意皇便是打算着,给自己的儿子讨来当正妃,这样一来,意莫两国成了姻亲,日后交往,也就好说话的多了。   ……   司马青做梦都没想到,会收到另外三国皇帝的亲笔书信,待拆了信来看,更是滞愣在了龙椅上,历朝史典翻遍,除非灭国,否则,决计不可能会出现有哪一国的皇帝,亲往另一国帝都的情况,像这种象征性的盟会,至多,遣个太子或者宰相来,已是给足了面子了,这皇帝亲往,还是三个都要来,这,是怎么个情况?难不成,是他们三国商议好了,要来给莫国一个什么为难?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时的司马青,满脑子想的都是最不好的推测,末了,终于忍不住,使人亲往纳兰府,连夜把纳兰述和纳兰雪两人请进了皇宫。   “这爷俩,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前脚刚送走了司马玉,打算洗漱睡觉,后脚司马青遣来的太监总管,就来敲门传口谕,纵使纳兰雪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是要“爆豆”的,“一毛钱的月俸都不给本姑娘发,还整天把本姑娘当驴使,再这样,再这样,我可真去封地不回来了!”   瞧着纳兰雪一边发脾气,一边穿斗篷,纳兰述不禁失笑,这句话,纳兰雪可是说了不下二十回了,哪一次,也没见她当真撒手不管了,莫国,是爹爹一生辛劳辅佐的基业,她,远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若没有她,何有莫国的今日,谁人说,女子不如男?   依着莫国旧例,数更之后,任何人不得入宫,“纳兰述”以前就常被皇帝半夜传召去议事,这是整个莫国朝堂都知晓的事情,而纳兰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大半夜的进宫,却是难免要遭人口舌,纳兰述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妹妹受委屈?便想了个法子,让纳兰雪扮成自己,自己扮成车夫,这样赶了寻常上朝的马车入宫去,侍卫们早习以为常皇帝半夜召见纳兰丞相,此时见了他来,也只是象征性的查了个腰牌,便放了行。   “瞧瞧这一脸的不情愿,怎得,吵了你好梦了?”   笑着打趣了纳兰雪一句,司马青把桌子上早就使人备好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给,你最爱吃的杏仁酥,雪儿丫头,朕刚使御厨给你做的,尝尝,味道如何。”   “真是睡了一半儿还好了呢!太子殿下刚走,正要睡呢,陛下你这边又传,干脆把雪儿给劈成两半儿得了!”   见了点心,纳兰雪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伸手,抓了一块儿起来,送到了嘴里,“也不知太子殿下整天哪里来的那许多稀奇古怪问题,一天问上七八个时辰,都不带重样儿的……我可是明白,他以前的那些先生们,为何都做不长远了……”   “之前,也不知是谁,整天的跟我夸赞,说玉儿勤奋好学,将来定成大器?”   纳兰雪的报怨,并没让司马青有丁点儿的不悦,想自己的宝贝儿子肯上进了,这可是金不换的好事儿,纳兰段真不愧是两代帝师,连这般顽劣的孩子都能教训的好,将来,自己百年之后,也可放心的把莫国交托给他了,“你俩先帮我看看这事儿,待四国大会完了,我准你们两天假期,许你们不上朝,不议事,随便出去游玩,总成了罢?”   “雪儿记下陛下的这许诺了,说话,可得算话。”   虽然,司马青从来都不是个守诺的人,但,这种休两天假的小事儿,还是可以听一听的,大不了等休息完了以后,回来收拾堆了两天的公务,也总好过一天消停儿的日子都没有,再说,今年,都还没寻着空闲去孤山拜访天时道长呢,有这两天,倒是可以在山上住一晚,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都多久没有过了?   ……   细看过了三国皇帝送来的手书,纳兰雪才是明白,司马青在担心些什么。   商国那边,尚扶苏得了她的帮助,得登大位,之后,那群帮过他的人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失了踪迹,他久寻不到,说不紧张,那才是假的,这次,他要亲自来莫国,估计,是得了他母亲的指点,要来跟自己攀交情,用跟他父皇相同的许诺,再跟自己讨一个锦囊回去的。   而风国和意国的两个皇帝要来莫国,八成儿,是因为知道了尚扶苏要亲自来,怕自己不亲自来,会错过了好处,或者,让商国跟莫国的关系更亲密了,将来联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臣女以为,这是陛下要有喜事上门了。”   把信放回桌上,纳兰雪笑意满满的抬头,看向了司马青,“若是臣女没有猜错,这一次,至少会有两位皇帝向陛下提亲,一位皇帝要跟陛下重新签订供给合约。”   “当真?”   司马青了解纳兰雪,知道她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她既是这么说,那便是意味着,她说出来了的这些,是至少能实现的,至于,是不是还能多一些,那就得看介时的情景了。   “臣女若说不当真,陛下信么?”   纳兰雪一脸坏笑的冲着司马青耸了耸肩,看的纳兰述一脸无奈,他的这宝贝妹妹,真是没有不敢要好处的人,想自己爹爹疼着她,宠着她,也就罢了,皇帝陛下,如此威严的一个人,怎也这般的惯着她呢!   “老规矩,十罐蜂王蜜,怎么样?”   这世上,最不好买的,便是没价钱的东西,纳兰雪贪吃,每回处理难办的事儿,都要跟自己讨好处,这一点,却是让司马青又头疼,又开心,头疼的是,她每回要的东西,都只有蜂王蜜这一种皇宫里也弄不来许多的东西,开心的是,这种她喜欢吃的东西,只有皇宫里面才有,她只要还想吃,就得继续帮自己做事!   在司马青想来,人有所求,便是好把握控制的,却不知到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的时候,已再无转寰余地,当然,这是后话。   ……   昭和元年,夏,四国大会于莫国帝都昭阳城召开,商,风,意,三国皇帝亲至,莫皇南出朱雀门迎接,史称,三皇来朝。   ……   一切果如纳兰雪所料,商国新帝尚扶苏初来莫国,顾不得休憩,便使人带了礼物,亲登纳兰府拜访,为免出差错,纳兰雪便又假扮成了自己的兄长,接待了他。   尚扶苏给纳兰雪带来的礼物,可以说,并不十分珍贵,甚至,就他一国皇帝的身份来说,还颇有些寒酸,但,就是这些在旁人看来,全然不入眼的东西,竟就得了纳兰雪的喜欢,使得商国,成了四国之中,唯一一个,没有灭亡在赤国铁骑下的国家。   尚扶苏带给纳兰雪的,是一箱棋谱,共计八册,七十六卷,其中棋局,皆为四国之中棋士所录,每一局棋谱完结之处,还有记录棋谱那棋士的留名……他原本想的,是要用这些棋谱,换纳兰丞相那二十多岁了还不舍得外嫁出去的妹妹纳兰雪高兴,却不知,歪打正着,偏偏就因此而得了她的青眼,引为知己。   ……   据尚扶苏的孙女尚若雪晚年回忆中所写,在她的整个童年里,听他祖父所说的所有话中,仅有一句,是她平生难忘。   他说,若是这世上有卖后悔药之人,我定要不顾一切的去跟他求上一粒,哪怕,是捧上我的江山,我的尊严,折寿三十年,也在所不惜,若我当时没给她那一箱棋谱,没让她遭恶人蒙蔽,受那无妄之痛,或许,今日,你该唤作祖母的人,是她。 a> 第二十六章 公主自伤诉衷肠(五万点加更) 更新时间2014-4-14 19:26:57 字数:3789  司马青膝下有六个皇子,五个公主。   长公主司马鸳被赐婚给了支持司马青登位的封家,后封家家主私通泗水,把临水城的军备偷卖出境,贪墨军饷被抓,满门抄斩,累及九族。   司马鸳以为自己母妃芳黎得司马青喜欢,司马青不会当真要了她的性命,便坚持不肯与封家的长子和离,想要保自己夫君一命,不想,她母妃芳黎求情无果,反被打入冷宫,她后悔不及,跟封家人一起被押上了断头台,刽子手手起刀落,魂断城西。   两个胞弟,二皇子司马啸,四皇子司马驰,也受她所累,被发配去了贫瘠之地为王,年年上交贡赋,无事不得回京,没有兵权,没有拨饷,过的日子,比一些五六品的臣子,犹有不如。   为此,司马青在百姓中得了一个不徇私情的好名声,黎妃芳黎所在家族的族长,非但没敢多说半句抱怨,还送上了诸多礼物,跟司马青赔罪,求他饶恕自己教女不严,有辱圣听的罪过。   二公主司马颖被赐婚给了尉迟将军家的长子尉迟恭,两人相处,虽谈不上琴瑟和鸣,却也算融洽,不曾想,成亲后的第二年,司马颖有了身子,生子时难产,尉迟恭半点都未犹豫的违抗了司马青的口谕,选择了保她性命,孩子死了,她也失了再为人母的可能。   尉迟恭是尉迟家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膝下没有嫡子,决计不行。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生不了子嗣,便是犯了七出之罪,夫家休也好,贬也罢,都是寻常,但司马颖是皇帝赐婚的公主,这两样,就都行不通了。   司马颖自幼由出身书香门第的湘妃晴湘教训,是个极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对自己夫君的“保命之恩”,她一直心怀感激,休养月满,遍访昭阳城中名医,得知自己确无可能再育子嗣了之后,便入宫拜见了司马青,求他再赐一人给尉迟恭做平妻,为尉迟家生育嫡子,延续香火。   司马青听后大悦,直赞湘妃教女有方,妃位高升一品,所育三皇子司马岳,六皇子司马翎,分封三品文武衔,朝堂听政。   时五公主司马静年方三岁,恰玩耍至司马青膝前,见他正拧眉思索要将何人赐婚给尉迟恭为平妻合适,便不明世事指了自己的鼻子,跟司马青说了一句,“父皇莫要发愁,将静儿许给他便是。”   女子贞洁历来重要,虽然,司马静只有三岁,但,这话自她口中说了出来,还是在众人面前,司马青便是想不允,都不行了,允了,是司马静为父解忧,贤良淑德,尉迟恭得娶两位公主入门,蒙皇恩浩荡,不允,便是司马静水性杨花,未媒求嫁,以后,长大成了人,也断没人敢求娶她了。   于是,年仅三岁的五公主司马静便被赐婚给了尉迟恭为平妻,三月之后,尉迟恭抱着比自己的庶长女还小了两岁的五公主司马静,拜了天地。   三公主司马昙被赐婚给了纳兰家的长子纳兰籍做续弦,泗水国被分的那年冬天,生下了一个女儿,得司马青赐名纳兰平水之后,就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因其母妃澄乐是太后嫡嫡亲的侄女,自己又嫁进了皇帝亲信的世家,寻常在皇宫里走动,也颇受人尊重,可以算是已嫁的四个公主里面,境遇最好的了。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三公主司马昙,也不是没有烦心事儿,她的烦心事儿,便是她一母所生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五皇子司马殇。   五皇子司马殇自幼顽劣,八岁会逗小宫女,十一岁会逛红楼,以前时候,有太子司马玉搭伙,皇帝也说不了他什么,后来,司马玉学好了,他也消停了下来,整日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也不出了,司马青觉得他没出息,便封地没给,官位也不封,只让他领着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月俸混日子,宫里的太监宫女,许多新来的,甚至都不知还有他这么个皇子存在。   四公主司马溪年方十三,跟五公主司马静一样,都是皇后灵玉所生,原本,司马青是打算等她过了十四,就赐婚给纳兰述的,她自己,也是对名满天下的纳兰相爷心仪已久,年初时候,刚刚自司马青那里得了“暗示”,就兴高采烈的开始为自己准备嫁妆了。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这一番三国皇帝的前来,就把司马溪这已然做了开头的好梦,给打得粉粉碎了!   ……   容风,商,意三国皇帝在驿馆里休息了两日,司马青便宣布四国大会开始。   为彰显国威,司马青特意抓了纳兰雪的“壮丁”,让她主持,大张旗鼓的修饰装点了昭阳宫,原本就金碧辉煌的昭阳宫,经过了这一番的收拾,更是威武庄严,让人只是看了,就忍不住膝盖发软了。   与寻常年份举办四国大会一样,由做东道主的那一国皇帝坐在正北,其他三家,各据一方,各国的坐席之间,留出走道,用来走人和送酒菜。   风皇长震天领来参加盟会的两个儿子,大皇子长仙枫,二皇子长修缘,都有着极明显的风国人特征,浓眉大眼,身高腿长,由风国的国服衬着,更是显得俊朗,许多端菜倒酒的小宫女,偷偷的看上他们几眼,都会羞得满脸通红,慌不择路的逃走,对此,风皇很是有些得意,对跟司马青求和亲的这事儿,可谓信心满满。   意皇白独羽领来参加盟会的太子白寂风,是个儒雅的少年,见了昭阳宫的奢华,也没有露出半点儿的失态,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坐在司马青身边的纳兰述身上,眉头微拧,显然,是心中装满了疑惑。   身为意国唯一的继承人,白寂风可以说是久闻纳兰述大名的,他的父皇白寂风,常常跟他提起这位名满天下的莫国丞相也就罢了,连他寻常里微服出宫去,也是常在说书人的嘴里,听闻这位纳兰述的传奇故事……   在他想来,莫国丞相纳兰述,该是个极英明神武的人物,却不想,今日见了,竟只是个跟自己年纪相当,身体孱弱的少年!   三国皇帝之中,坐得最稳如泰山的,是尚扶苏,他此来目的已经达成,用跟尚应世相同的承诺换来的锦囊,此时,已用金线挂在了胸口,剩下的,只是待盟会开始,象征性的再跟司马青重签一下粮食和兵器的供给合约,让一点好处给莫国,等盟会结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   此时的后(和谐)宫里面,却是与前堂的平静不同。   听闻司马青要把自己嫁到别国去和亲,司马溪滞愣在了妆台前。   她的嫁衣和锦被,都是她满怀喜悦的亲手缝制,首饰头面,也都早早儿的催着匠人打制完成,原本,是只需再等半年,她就可以得偿所愿的嫁给那个她自小就仰慕的人了,现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切都变了模样!   “母后,女儿不嫁……”   待回过神儿来,司马溪丢掉手里绣了一半儿的帕子,转身抱住了来劝慰她的皇后灵玉,大哭了起来,“你去跟父皇好好的说一说,好不好?让父皇别把女儿嫁到别国去,好不好?女儿,女儿……”   “傻孩子,若母后能说服的了你父皇,这时,哪里还用站在这里!”   皇后灵玉心疼的抱住了司马溪,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生在皇家,便天生注定了,是你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他要把你嫁给什么人,嫁去哪里,皆是由江山社稷所需而定,哪里是母后这么个妇道人家能插得上话儿的?母后劝你,还是死了对纳兰相爷的这份心思,安安稳稳的依了你父皇的意思去和亲,莫国强盛,那娶你回去的皇子也不敢薄待你,将来,你再生个一子半女的,后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了……”   “母后。”   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有用了,司马溪便蓦地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向皇后灵玉,用衣袖,慢慢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子,近乎乞求的说道,“让女儿再看相爷最后一眼,然后,便认命,可好?”   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司马溪这般可怜,皇后灵玉哪里还能不心软?忙点了头,答应了下来,“好,好,母后的好女儿,母后这就使人去给你想法子,让你再见纳兰相爷一面,你且把脸洗上一洗,打扮的漂亮些……你总也不想,让他见到的,是不好看的你罢?”   ……   昭阳殿里,众人已是酒足饭饱,新一年的供给合约,也都修订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与寻常年份一样的,观赏歌舞,说些趣事来打发时间。   “听闻,莫皇的四公主年方十三,尚待字闺中。”   意皇向来善于先下手为强,这一次,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不知,可舍得许于我子为妃啊?”   “四公主到一一”   意皇话音未落,便传来了小太监的唱喏,众人齐齐的把目光投去,便见着一个穿着宫装的妙龄女子,在几个小宫女的跟随下,自昭阳殿的大门,走了进来。   顷刻间,整个昭阳殿里,静若寂夜,所有人的目光,皆停留在那袅袅而至的美貌女子身上,连呼吸,都本能的放轻缓了下来。   那女子之美,若是当真要寻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相爷,奴家美么?”   未及任何人说话,司马溪便在昭阳殿的正中站定了身子,一扯衣裳的带子,褪掉外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嫁衣来,浅笑着,看向了坐在司马青身边的纳兰述。   “公主甚美,天上仙女,怕是也不及公主万分之一的。”   自己家里就有一个长得比神仙还漂亮的宝贝妹妹,这时的纳兰述,又哪里会被四公主的美貌迷得失了心智?因着之前,已与司马青打好了招呼,告诉他,会有两国皇帝跟他求亲,这时的纳兰述,全然没想到,司马溪闹的这一出,是没跟司马青商议过的!   “丞相觉得美,便好。”   司马溪满足的笑了笑,突然伸出了右手,手中的一支簪子,就划到了自己的脸上,顷刻间,鲜血喷涌,整个昭阳殿里,都响起了小宫女的惊叫声,“司马溪曾立誓,此世今生,只为丞相一人画眉梳妆,既不可得,便了结了这残生,早赴轮回,待丞相百年之后,与我同葬,再续今生姻缘……生不能与君相知相守,愿来世,生于寻常人家,与君白头!”   “来世未知。”   就在司马溪把簪子扎向自己的喉咙的那千钧一发,纳兰述纵身而起,冲到了她的身旁,抓住了她的腕子,阻止了她,“公主今生便嫁给述为妻,可好?” dian.com阅读。</a> 第二十七章 皇子气急出刁难 更新时间2014-4-14 22:57:25 字数:2989  “奴家都这般丑了,哪里还配得上丞相?”   司马溪闻言而泣,手中的簪子掉落地上,金鸣之声,响彻昭阳宫,“丞相莫要……”   纳兰述是真真的被司马溪这倔强公主给感动了,都道是天下女子,无一不珍惜容颜,便是他那宝贝妹妹纳兰雪,也是会在穿女子衣裳的时候,左三圈右三圈的不停照镜子的,司马溪这般毁容明志,自杀殉情,只为了能不栖身他人,污了对自己的执念,放眼天下,又有几个女子,能够做到?   “你最美之时,述已印于心中,待百年之期亲至,亦不会忘。”   自衣袖中拿了帕子出来,递给了司马溪,纳兰述未露半点儿失措的站直了身子,朝着司马青,躬身一礼,“述愿娶四公主为妻,请陛下成全。”   “你们两厢情愿,朕自不会做那恶人,来人,传旨,赐四公主司马溪与纳兰述为妻,择日成婚!”   事已至此,原本的打算自然是都没法用了,若是让另外三国知道,自己是早有打算把司马溪外嫁,那之后的谈话,就会落了下风,司马青这时虽是对司马溪已然恨得咬牙切齿了,也得顺着纳兰述的话来说,“你说你这孩子,怎这般的不懂事?你心仪丞相,想与他成百年之好,这时好事,怎不告诉父皇呢?你这般的突然跑出来,弄伤了自己不说,还惊扰了诸位来作客的陛下,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   “多谢父皇成全。”   得偿所愿,司马溪自然欣喜,想她死都不怕,一点处罚,又算得了什么,“儿臣唐突,惊扰贵客,理当受罚,请父皇降罪。”   “你也是一时糊涂,朕就罚你,抄一百遍宫规好了,退下罢!”   纳兰述已经求娶司马溪,若再不顺坡下驴,难免会伤了君臣情谊,司马青挥了挥手,随便说了个处罚给司马溪,便令她离开,“唤太医为四公主医治,传朕口谕,能不使她留下伤口者,赏银千两!”   ……   司马青唯一未嫁的女儿也名花有主,打着和亲目的来的风国和意国,哪里肯善罢甘休?尤其是白寂风这本就因为羡慕嫉妒,而对纳兰述生了敌意的,此时不出言为难,更待何时!   “父皇此次带了孤诚意而来,想与莫国结姻亲之好,陛下却在盟会上当众把唯一未出阁的四公主许配给了纳兰丞相,孤不知,陛下这是有意,还是无心呢?”   得了白独羽暗示,白寂风佯装不悦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纳兰述,才把目光转向了司马青,“莫非,陛下觉得,纳兰丞相的辅佐,比风莫两国的邦交,更加重要?”   白寂风的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毒,说是罢,便是等于承认了自己这个皇帝没用,只能仰仗臣子,说不是罢,又会让人觉得他贪图虚荣,对纳兰述这为莫国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良相不够尊重,可以说,不管司马青怎么回答,都会丢尽脸面,遭世人指摘。   “呵呵,风国太子的这话,说得可真是有趣儿,陛下不过是嫁个女儿,至于就严重的成了评判什么人更重要的标准么?难不成,意国的皇帝陛下,都是拿自己的女儿,来换与人交好,国泰民安的?”   这一次的四国大会,是纳兰述换回了身份之后,第一次参加,纳兰雪怕他应对不来,便一早跟他一起入了宫,备好了衣裳,随时准备跟他交换回来,不想,司马溪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幺蛾子,给了她个措手不及,意国突然发难,她想要跟纳兰述临场交换,也是来不及了。   既然,已经来不及交换,那就只能用她女子的身份上前解围了,大不了,让人说她不识礼数,也总好过司马青被人落了面子,以后找自己兄长的后账强!   “你!”   被纳兰雪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堵得说不出话来,白寂风愤怒的转向了声音的起处,却见一长得跟纳兰述约莫有八九分相像的女子站在那里,正笑得开心,“你是何人!”   “你若是问我名字,我该告诉你,叫纳兰雪,若是问身份,我该告诉你,是纳兰述的妹妹,若是问封位,我该告诉你,人称纳兰郡主,若是问出身,我该告诉你,纳兰府,不知,我这回答,可够详尽?”   在朝堂上的多年摸爬滚打,练就了纳兰雪的处变不惊,再加上她的一张铁嘴,能在她这里沾到便宜的人,怕是放眼四国,也未必能挑一个来,区区白寂风,这种没经过风浪的人,怎可能是她对手,“你若是还想不明白我是什么人,那,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下,你们意国从泗水分去的那好几座城,可有我一半儿的功劳……”   “原来是纳兰郡主,失敬,失敬。”   意国皇帝膝下,只白寂风这么一个皇子,寻常里,都是众星捧月的惯着,哪里敢有人跟他这般的不客气?心有怨气,自然,说话也就带了几分挑衅,“寂风年幼时候,倒是常听奶娘说起,纳兰郡主在朝堂上智斗泗水国使臣的故事,今日见了,果然是风华不减当年!”   白寂风说的,哪一句也都不能算是难听的,但,这用在年长者身上,算是尊敬的话,现如今,放在了纳兰雪的身上,却就是不无嘲讽她年龄的意思了。   世人皆知,纳兰郡主已是年过二十了,还未许人家,之前那些年,是因为身在封地,媒妁难至,而后,老相爷辞世,她回来守孝,就再未回去,皇帝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一直,也都没提过她这郡主的婚事。   “雪不过是把太子吃奶的工夫用来为国效力了,蒙这般夸奖,实在是不敢当。”   昔日里,年方八岁的纳兰雪,都能把泗水国的一班使臣玩儿的团团转,白寂风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温室花朵,又怎可能有本事让她难堪,“陛下向来待我纳兰家不薄,雪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驰骋疆场的大事做不来,这种绵薄之力,还是有的。”   依着年纪,白寂风已经二十二岁,比纳兰雪,还要大了半年有余,他说自己是从奶娘那里听说纳兰雪的故事的,只是为了表明,那时自己还小,可现在,经纳兰雪这么一说,便会让人误会成了那时他还没断奶,纳兰雪八岁时为莫国赢回了十九座城池,这是众所周知的,白寂风比纳兰雪大了半岁,也就是九岁,还没断奶,这让谁听了去,也是要笑掉大牙的。   而且,当时,四分泗水,乃是由纳兰雪赢了泗水国使臣,泗水国主赖账而起,意,商,风三国,自其中各自得了好处,于理,也是该对她心怀感激的,此番,意国太子白寂风非但不对她表示尊重,还恶意贬低于她,被她暗骂一句不懂得知恩图报,也是活该的很。   可以说,与意国太子白寂风的这第一次心计碰撞,纳兰雪,赢得没半点儿悬念。   “朕膝下只这么一个皇子,寻常里,宠溺的厉害了些,朕代他跟郡主赔罪,郡主勿怪。”   白独羽终究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老狐狸,看这情景,怎可能还明白不了白寂风不是纳兰雪的对手?忙站起了身来,朝着纳兰雪微微一揖,口称抱歉的拉着自己的儿子,坐回了位置上,“郡主既是来了,便请入座,一起观赏歌舞罢。”   历来男女不同席,白独羽的这一句看似善意的话,却是暗藏玄机,昭阳殿内,除了端茶倒水的宫女之外,皆是男子,根本就没有女席,纳兰雪何处去坐?总不好,就让人搬一张桌子,坐到大殿的中央去罢?   若是寻常女子,定然就识趣的告退下去了,可偏偏,纳兰雪就不是那种肯服软的人,别人敬她,重她,她也回敬,回重,别人若是欺她,惹她,她不十倍百倍的还回去,都算是轻的!   意皇白独羽只看着纳兰述恍若未闻的喝酒吃菜,对纳兰雪与白寂风斗嘴的这事儿不闻不问,便当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因私人的恩怨而损了两国的交情,却不知,纳兰述其实是在竭力的忍着不笑出来,等着看后边的热闹。   世事无常,往往一念之间,便是阴差阳错,待后悔,已来不及。   若干年后,意国皇帝白独羽被囚岩城地牢,恰遇纳兰雪亲往寻人,好话说尽,却只得一句“活该”之时,才是知道,昔日里,自己是得罪了一个多不该得罪的人。   当然,这是后话。 a> 第二十八章 以命为赌我不慌 更新时间2014-4-15 18:56:19 字数:3073  风皇长震天是个极善察言观色的人,见纳兰述只漫不经心的喝酒吃菜,便是知道,纳兰雪是可以应对的了意皇白独羽的,索性有人出头撞倒霉,让大家有戏可看,他干嘛要阻止?   再说,自数年前,这位纳兰郡主去了封地为莫皇颂德,沉寂至今,都未再露锋芒……趁着这机会,探一探她的底,不也是好事一桩么?一个年幼时都聪明过人的女子,长了十几年,反倒还能变得愚钝了?至不济,也该还有昔日里,从泗水国使臣那里赢城池的本事才对!   若这一回,要被收拾的是意国,那,风国可该分意国的哪一块儿才好呢?   四公主司马溪已经被莫皇许给了纳兰述,莫国的皇宫里面,也再没了可外嫁的公主,自己带了两个儿子来求亲,总不能白跑一趟罢?这位纳兰郡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年纪稍稍大了点罢,但,也才只是二十出头嘛,不管是样貌,身段,还是机智,身家,都是极好的,背后,还有纳兰述这么个不得了的兄长撑腰,自己的儿子若是能娶了她回去,可不就是给风国的皇权,平白添了一份保障么?   这般想着,风皇便是有些急不可待了,眉眼弯弯,看着站在昭阳殿正中的纳兰雪,只觉得,怎么看,都顺眼的很,只恨不能,下一刻,就出言跟莫皇司马青提亲,让司马青把纳兰雪许给他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回去当正妃!   “来人,把本郡主的坐席搬上来!”   纳兰雪可是从小就开始应对各种刁难的人,只这种小场面,怎么可能难为的了她?水袖一挥,冲着后殿唤了一声,便有两个“男生女相”的“小太监”,搬着一张小桌走了进来。   “请郡主就座。”   走到大殿正中,把小桌小心的放到了纳兰雪的面前,两个“小太监”笑嘻嘻的冲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布菜么?”   “我就在这里坐会儿,应意皇陛下的邀请,跟几位陛下说说话儿,吃不下什么东西,就别麻烦了。”   纳兰雪笑着在席位上坐了,优雅的冲着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吩咐他们去帮自己做事,“你们两个,一起去趟宫门口,从我的马车里面,取那本折了一角的棋谱来,那可是商皇陛下送给哥哥的宝贝,我说了半天好话,才求着借来的,哦,对了,拿的时候仔细点儿,别弄坏了,弄坏了,可不是你们能赔的起的。”   听纳兰雪把自己给搬了出来,尚扶苏不禁一笑,心里暗叹,好一个聪明的女子!   论实力,莫国已是四国之中最强,原本该是排名第二的商国,虽是刚平息了内乱,但总体的实力,也还是不输给排名第三的风国,而且,意国和亲到商国的大公主,嫁的人是跟自己敌对的尚乐骋,现如今,尚乐骋兵败身死,意国的大公主也一并香消玉殒,意国跟商国的关系,可谓是相当的微妙……若想近,可说是姻亲之好,若想远,亦可说是叛逆至亲,一切,皆以需要而言,干戈玉帛,只随他尚扶苏的一句话而已!   纳兰雪的话,让风皇长震天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听这意思,商皇该是已先一步向纳兰述示好了,也不知,这示好里面,有没有向纳兰雪提亲的这事儿?若是提了,纳兰述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此时,若是自己也出言求亲,能有几分胜算?   听之前纳兰雪说话的机智,风皇长震天可是越发的觉得她合自己的心意了,这样的一个女子,若能迎娶回风国去,给自己的儿子当正妃,还愁将来风国不兴旺么!   众人沉默思索间,两个“小太监”已为纳兰雪取回了棋谱,恭敬的递上之后,便倒走着退了下去,再看纳兰雪,可不就真端坐于昭阳宫正中的桌前,于万人瞩目之下,恍若无人的翻看起那册棋谱来了?   这般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莫说是寻常女子,便是在座的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帝王们,怕也是难做到的!   “郡主这般喜欢下棋,不知,可愿与在下手谈一局?”   风国的大皇子长仙枫本就是个喜欢下棋的,早就听闻莫国的纳兰郡主是个天生的围棋神童,想与之一决高下之心已久,怎奈风莫两国相隔千里,两人的身份又是敏感,不便相约,今日难得的见了,又得了自己父皇的授意,哪可能,还不珍惜?!   “本郡主下棋的时候,喜欢有点彩头,不知,皇子殿下想要拿什么出来作赌注?”   同是好棋之人,自然是更容易有相同的语言,听长仙枫这般邀请,纳兰雪与他说话的口气,便本能的软了几分下来,但她深知,自己不是寻常棋士,今日于此,所言所行,皆代表了莫国姿态,且不谈棋局输赢,单是气势,若是落下下风,便是有损国威了。   “仙枫既无封地,也无官爵,着实是没什么稀罕东西,堪拿得出手来,捧与郡主面前作赌的。”   长仙枫终究出身风国皇族,有长震天这么个善使计谋的父皇教训,言谈心计,自不是白寂风那种被人娇惯长大的温室花朵可比,昔日里,泗水国以城池为堵,输的一塌糊涂,便是因为轻看了这位纳兰郡主,他长仙枫是想与她对弈一局不假,可,却是不能拿风国的疆域来开玩笑的,“不若这样,长仙枫以己为注,若是输了,便把自己输给郡主,为奴也好,为仆也罢,皆情愿心甘,刀山火海,但听郡主一句吩咐,绝不迟疑半步,郡主若是输了,便把自己输给仙枫,嫁与仙枫为妃,自此与仙枫不离不弃,执手白头……郡主,可敢以之后百年荣辱为注,与仙枫一赌?”   不得不承认,长仙枫的这一番话,可是说得占尽了先机,想他一国皇子,都敢拿自己当赌注,纳兰雪不过是个跟皇室半点儿血缘都没有的郡主,若是不肯,岂不是只剩了让莫国的一众老臣们戳脊梁骨?   再者,就算他长仙枫当真是输了,也终究是风国的大皇子,给纳兰雪这么个郡主为奴为仆,她敢使唤,能使唤么?别说是刀山火海了,便是端茶倒水,也是万使不得的,国事再小大于家,她把人家风国的大皇子留下来当奴仆使唤,日后,莫国和风国,还交不交往了?!   还有,长仙枫说的,两人输了之后的结果,他输了,是给纳兰雪为奴为仆,纳兰雪输了,却是他要明媒正娶她回去做正妃……纳兰雪已年过二十,早过了适婚的年纪,长仙枫不嫌弃她,许以她正妃之位,这让什么人看,也都是长仙枫厚德忍让,不与女子相争,尊重莫国,又不损风国国威的表现……   若纳兰雪拒绝,那便真真是不知好歹了!   当然,此时最急的,并不是纳兰雪,也不是纳兰述或者纳兰籍,而是莫国的皇帝司马青和太子司马玉。   他们这爷俩儿,一个想的是,万一,纳兰雪不慎输了,莫国就要失去一个可以兴邦扶业的宰相,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谁知道,她嫁去了风国之后,会不会就忘了莫国对她的养育之恩,改帮风国振兴基业去了?   另一个想的是,本太子早就看中了的未来皇后人选,也是你这蛮子能惦记的?!你要是输了,看本太子天天去纳兰府,让你端茶倒水,当牛做马,不踩到你生不如死的自尽了,是绝不算完事儿的!你要是敢赢了……本太子今儿晚上就使人潜进驿馆,把你给剁成了肉沫去!呸,呸,呸,本太子的雪儿怎么可能会输,定然会是你这蛮子输了,先是当牛做马,后被本太子踩死的才是!   都道是,倾心者痴,想司马玉寻常里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在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被旁人求亲时,也是会忍不住,嫉恨中伤那人,恨不能,什么都不顾的,用一切下作手段,让那人永远消失了去的。   面对长仙枫,纳兰雪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笑得云淡风轻,这的确是一场豪赌,比以前她所遇的,任何一场比赛或者赌局都更加刺激有趣。   如果,她赢了,留长仙枫在纳兰府里待几天,象征性的让他给自己当几天棋童,待风皇起程回国的时候,撕了契约,还他自由之身,也便罢了,虽然,日后里,风皇总也难免会心存不悦,也总好过,自己生生的拒绝了,落了风国脸面。   纳兰雪知道,司马青从来都是个把江山社稷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远嫁风国,成了莫国威胁,她知道的太多,若是倒向了风国,那,来日,风国起兵,莫国便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她若是输了……那,便只有死这一个法子,能保住纳兰家……   她不是没死过,对死,她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儿的畏惧,只是可惜,还没能找到她的千叶……反正,身后已是无路可退,何不赌上我的命,畅快淋漓的下这一局刀枪戎马,无论胜负,也算是我纳兰雪,不枉此生了!   “布棋!” 第二十九章 棋高一招无胜负 更新时间2014-4-16 18:56:05 字数:3221  宫女捧了竹垫,放在跟纳兰雪隔桌相对的地上,小太监搬来了棋案和棋篮,在纳兰雪面前的桌上摆好了之后,便恭谨的退了下去。   纳兰雪浅笑着冲长仙枫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已然调整好了气息,彻底心静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伸到了棋盘正中位置,等他猜子。   远看时,已觉纳兰雪样貌出众,此时近了,更是让长仙枫看的出了神,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忍不住赞叹,怪不得这位纳兰郡主都过了二十岁,纳兰家也还不着急给她找婆家,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放到了何时,也该是不愁嫁的才是!沉稳大气,机智过人,又生得这般姿容俏丽,恐怕,不是纳兰家不想给她找婆家,而是,纳兰丞相,压根儿就没见上一个什么人,是能配得上他这宝贝妹妹的罢!   见长仙枫一言不发的,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莫说是规矩严苛的古代,便是放到了现代去,也没哪个男子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女人看的罢?这风国,真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连出身皇家的皇子,也这般的……这般的豪放直接!   “皇子殿下,请猜子。”   见长仙枫痴愣了似的,久久不动,纳兰雪只得轻咳了一下,出声提醒长仙枫,让他回神儿,准备开始棋局。   被纳兰雪这么一提醒,长仙枫才是回过了神儿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便猜了一个,嘴上未再说什么,心下里,却是定了决心,非赢这盘棋不可!这般美好的一个女子,除了正宫皇后的位置,还有哪里,是配得上她的呢?!   昭阳殿外,蝉在树上叫得此起彼伏,昭阳殿内,却是安静的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回声儿,为了不打搅这两人下棋,斟茶倒酒的小宫女都放轻了脚步,为了能亲见这场棋局的精妙,司马青更是特意使人在大殿里立了一块儿布制的棋盘起来,用银杆子挑着,用黑白两色的“木牌棋子”,把棋盘上的情景,悉数还原了出来……   棋盘之上,长仙枫所持的白子,子子出彩,步步紧追,纳兰雪所持的黑子,腾挪躲闪,游刃有余,两方偶有碰撞,便是一阵金鸣之声,让人忍不住想要击掌叫好,却又担心自己的贸然出声,会惊扰了这两人,坏了这其中精妙。   围棋下到了这种境界,便已不是拿什么来作赌的事情了,就连司马青,也是难得的放下了对江山社稷的执念,平生第一次,聚精会神的关注起了某件事情的本身。   一盘棋,从早晨下到了晌午,又从晌午,下到了天黑。   终于,无子可下的长仙枫率先放了手里的余子,浅笑着,抬起了头来。   这局棋下的,真是他平生未得过的畅快,什么围棋国手,千战不输,跟他眼前的这女子比起来,那些人,根本就是徒有虚名,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数子。”   纳兰雪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的把手里的余子放回棋篮里面,抬起头,看向了一旁侍棋的小宫女。   依着围棋的规矩,剔除棋盘上没有“气”的子,整个昭阳殿里,都响起了惊呼声来!   那棋盘上,剩下的棋子,除去贴目,子数,竟然,竟然刚刚好是相同的!这局棋,这局棋竟然是……和棋?!   “郡主承让,于理,这局棋,该是仙枫输了。”   盯着棋盘沉默良久,突然,长仙枫的目光一凝,以手抚子,连肩膀,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他输了,的的确确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犹未自知!   “这明明是个和局,我儿为何说,是自己输了?”   风皇长震天,向来知道自己的大皇子长仙枫有多么骄傲,认输这种事情,若非心服口服,决计不会出口,此时听他这般的说了,便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棋局胜负,向来只看余子,至于其他,皆不作数,此时即已定了是和局,那,便是和局了,再有其他的说法,也只是当做余兴来听的,并无所谓。   长仙枫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拿掉了棋盘正中“天元”位置的白子,抬起头,笑着看向了纳兰雪,掺杂了开心和懊恼的的眸光里,竟颇有些埋怨的意思,“以你的实力,早就能赢我的,却不惜工夫,陪着我练了大半天的棋,纳兰郡主,你到底,是想嫁我,还是不想嫁我?”   “皇子殿下天赋过人,若能遇良师指点,将来成就,定不可限量。”   纳兰雪笑着回了长仙枫一句,才站起了身来,冲着几国皇帝分别见了礼之后,便往后殿而去,“时候不早,雪不打搅各位陛下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昭阳殿上,侍棋的小宫女拿银杆子从布制的棋盘上,挑下了长仙枫最后拿走的那个“天元”位置的白子,顷刻间,整个大殿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那棋盘之上的白子,竟然,就恰恰好的摆出了一个“和”字来,而若是不看白子的话,剩下的黑子,又是一个“平”字!   这局棋,可不就是由纳兰雪设计好了的,一个不输不赢的扣子,把所有人都套了进去,还未自知的?   和者,相安也,平者,无倾也,两字连在一起,就是相安无倾,也就是……不起战事?不起战事!   在座的风,商,意三位皇帝,随便哪个,也都是人中之龙,识人辩才的行家,见了纳兰雪之前的表现,怎可能还想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宝贝?!此时不下手抢人,更待何时!能得这么一个有远见卓识的女子在内苑辅佐,国家何愁不强盛!   “我子仙枫,甚中意纳兰郡主,不知,莫皇可舍得将她许与我子仙枫为妃?”   因为有之前长仙枫与纳兰雪下棋的这事做引,风皇长震天这时说这话出来,也算合情合理,“若陛下肯将纳兰郡主许与我子仙枫为妃,朕可许诺莫皇,此后,两国通商,自莫入风之商队,风皆不向其收取境税!”   边境税负,向来是极大的一部分国库收入,对商旅来说,更是极大的一部分支出,两国关系再紧密,至多也就是把境税调的低一些,像风皇长震天说的这般,彻底免除,却是前所未闻!其决心之大,可想而知!   “朕膝下只寂风一子,将来承位,自是非他莫属,莫皇若肯将纳兰郡主许与他为正妃,将来,她便是意国母仪天下之人,所生嫡子,亦是意国将来的传位之选!至于境税,这等小事,又哪里值得提出来说呢?朕可以许诺莫皇,只要把纳兰郡主嫁与我儿寂风,不论是自莫入意,还是自意入莫,意国,皆不征其境税!”   被风皇长震天捷足先登,意皇白独羽的心里,自是不痛快的很,想当年,他嫁大公主去商国的时候,这讨厌的长震天就不给他面子的使人劫了嫁妆,害他遭了不少人的笑话,现如今,他要给儿子求娶正妃了,这该死的东西,竟又蹦出来跟自己争抢,这,这还要脸不要了!   不就是比彩礼多寡么?白独羽还真就不信了,风国能拿出来的价钱,他意国,还能拿不出来?!   “扶苏听闻,莫皇与纳兰老相爷乃是忘年之交,对纳兰郡主,更是如己所出,如今,纳兰老相爷驾鹤,膝下子女,已唯纳兰郡主未得婚配。”   安静的等着风国和意国的皇帝给自己的儿子求完亲,尚扶苏才浅笑着站起了身来,冲着司马青微微一礼,“朕宫中,尚无皇后,不知莫皇陛下,可舍得将纳兰郡主嫁与朕为后?”   不得不承认,尚扶苏的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说与听的人,也不只是司马玉一人。   首先,是提了纳兰段跟司马青的关系,让司马青忆起旧事,对已亡故的纳兰段有愧,纳兰段为莫国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不在了,你这皇帝,也不记着照顾一下后辈,且说这纳兰郡主都已经二十有余,早错过了适婚的好时候,你还不给指婚,将来去了那边,见了纳兰老相爷,可有法交代?   其次,是说给在座的纳兰述听的,纳兰家的三个兄妹,两个兄长,一个,已经有了许多子嗣,一个,也已有了婚约,唯独纳兰郡主这女儿家的,还不曾婚配,男子三四十岁,哪怕是嫡妻亡故了,再找续弦,只消位高权重,也是简单,而女子,却是不然,十三四岁,是适嫁妙龄,十五六岁,得逢家中殷实,十七八岁,多只能为续弦……过了二十,可就是处境尴尬,求亲者稀了……   最后,告诉给风皇和意皇,你们只能给自己的皇子求亲,将来,这皇子能不能成了皇帝,还有待商榷,而朕,求娶的就是皇后,莫皇只消答应了,这位纳兰郡主,就是商国名正言顺的皇后,而一直“对纳兰郡主视若己出”的莫皇,就是他尚扶苏未来的岳丈!   一国君主,鲜有人肯认低服小,尚扶苏这一句话的放下身段,其间诚意,便是诸国史册之中,也前所未有!   (求鼓励,求虎摸,求票票,各种求~~~喵~~~~~) a> 第三十章 诸国求娶难莫皇 更新时间2014-4-17 19:26:39 字数:3231  三国所提好处,皆是诱人的很,司马青身为一国帝王,说不心动,那才是假的。   在司马青想来,如今,纳兰述的本事,几已可与纳兰雪媲美,自己答应把纳兰雪外嫁出去,让这三国的皇帝再争一争,多许点好处给莫国,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纳兰雪终究是个女子,嫁人不过是早晚事情,与其等她美虚长几岁,自己指个臣子嫁掉,何不现在,用来多换点好处?   再说,嫁去别国为妃为后,也算是嫁得好了,让百姓听了去,只会夸赞他司马青好……纳兰雪远嫁,她的两个兄长和爹爹的墓穴,却还是在莫国的,就算她能舍了莫国对她的养育之恩,这两样,总也是抛不掉的罢?介时,自己稍加提醒,她自然就会知道,嫁去了那边之后,该如何做!   瞧着自己父皇的神色已有变化,司马玉便是急了,那可是他已惦记了好多年的未来正妻,若就这般的被许了出去,他怎么办?!难不成,让纳兰雪嫁给旁人两三年去,待自己囤积够了力量,夺权篡位,御驾亲征的去跟人家抢么!不行!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能让司马青答应!   “父皇,儿臣还在跟述儿学习治国之道呢,你若现在就这般的把他妹妹外嫁出去,他心情不济了,还怎么教儿臣?”   心思急转,几个呼吸的工夫,司马玉便有了主意,伸手,轻轻的扯了扯司马青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道,“之前,就已经有臣子提出,要父皇为儿臣选妃,父皇怕儿臣耽误学业,往后推了两年,若是述儿因为担忧外嫁的妹妹,而无心教习儿臣,误了时光,两年之后,再有臣子提出,要父皇为儿臣选妃,父皇可该作何应答?是弃儿臣的学业不顾,还是反悔当时旨意,让朝臣们背后嬉笑指点?”   司马玉自不能说,他其实已经知道,给他当老师的人是纳兰雪,而非纳兰述,但,只是提醒一下司马青,让他自己想到这事儿,却是轻而易举,他了解司马青,深知把话怎样说,才足够把纳兰雪嫁人的时间延后,他不需要很久,三年,不,至多两年,就已足够他囤积出足以让司马青低头的力量,介时,他要娶纳兰雪为妃,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原本正打着如意算盘的司马青,听了司马玉的这话,不禁一愣,才是想起,纳兰雪还是自己宝贝儿子的先生这事儿,对啊,两年,之前司马玉的确是跟自己说过,还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学好功课,若是自己这般早早的把纳兰雪嫁了出去,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当先生呢?这事儿,还是得往后拖一拖才行,至少,也得等司马玉把功课都学好了,可,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拖延出这两年去呢?!   算了,就交给纳兰雪自己去想法子罢!以那丫头的聪明劲儿,若是看上了哪一个,早就使人来跟自己说了,既是没说,那便是不想嫁,既是不想嫁,就定然能想出来,不让自己嫁的法子!   “诚如商皇所说,朕一直对雪儿这丫头视若己出,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曾跟她提过,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怎奈,这丫头任性的很,说什么都不肯,这事儿,也便就拖延了下来,直至今日。”   司马青不愧是当了几十年皇帝老狐狸,眼皮都不需要多眨一下,就编出了这么一个除了他和纳兰雪,谁都不可能知道真假的谎,轻叹一声,面露难色,“不若这样,朕把雪儿丫头再唤回来,你们自己同她说,不管她是答应了你们哪一家的求亲,朕都给她备上十里红妆,百里仪仗,风风光光的送到那国的帝都去,如何?”   “莫皇既这般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三国皇帝都对自己的那边信心满满,在他们想来,生为女子,哪可能会对母仪天下的正宫之位不感兴趣的?不过是多许些好处跟彩礼的事儿,可比跟司马青这老狐狸谈条件,简单的多了!   当然,三位皇帝的这种想法,都在不多会儿之后,就全都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莫皇要的,不过是些对莫国有利的条件,多使点儿钱,就能实现,而纳兰雪所要的东西,却是样样都非钱财可以买到,纵他们是一国帝王,也全然没有头绪!   ……   司马青遣去的太监总管,很快便把纳兰雪又请回了昭阳殿,那太监总管寻常里没少得“纳兰述”给的“关照”,这一路上,早把之前发生的,事无巨细的给她说了个清楚明白,让她早做准备。   随手丢给太监总管一颗金豌豆,纳兰雪浅笑着走到了昭阳殿正中,朝着司马青微微一礼,全然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的表情,“臣女请陛下安,不知,陛下唤臣女来,所为何事?”   “方才,三位陛下跟朕提亲,说是想迎你回去,与我莫国结姻亲之好,朕之前就应过了你,你的夫婿,由你自己来挑选,所以,就使了人去,把你唤来,瞧瞧你是不是有中意的,若是有,便应下。”   司马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他面前盛酒的陶罐,总共十下,言外之意,这事儿你若是办的漂亮了,朕许你十罐儿蜂王蜜。   “多谢陛下记得此事。”   纳兰雪笑着扬了扬眉头,站直了身子,嘴角微抿,跟司马青讨价,“算着年头,臣女已是虚度了二十余载,也是时候,寻个良人成亲了。”   言外之意,她要二十罐蜂王蜜,才肯给司马青办好这事儿。   “都道是光阴易老,只这转眼的工夫,你就长大了。”   司马青沉吟半晌,深吸口气,同纳兰雪还价,表示至多只能给她十二罐,“朕尚记得,你八岁那年,老师带了你来答泗水国使臣所出难题之时,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呢……于今,竟都过了十二年了……”   “可不是日子过得快么!太子殿下四年前去臣女家,跟父亲拜师时带的点心,臣女还记得味道呢,只是可惜,封地与帝都相距太远,待兄长使人给臣女送去,都已经凉透了。”   纳兰雪稍稍想了想,少顷,抬起头来,继续跟司马青讨价,表示,至多,只能减四罐儿,也就是十六罐儿,她才答应。   “你这丫头,都这般大的人了,还戒不了甜食,待你嫁人,朕怕是得在你的陪嫁里面配上十五个厨子,才能够你日日都吃的上不一样的点心!”   司马青知再这样跟纳兰雪讨价还价下去,把三国的皇帝晾在一边儿听着也不合适,便又退了一步,答应给纳兰雪十五罐儿蜂王蜜,“朕眼瞧着你,从个吃奶的娃娃,长成了现在这样德才兼备的女子,跟自己亲生的女儿般的,想着你就要择婿嫁人了,还真就有些舍不得呢……”   司马青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一手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泪珠子的眼角儿,像是当真舍不得纳兰雪嫁人一般,听得在座的一众朝臣,也是一顿感动唏嘘。   “父亲从小便教训臣女,要懂得知恩图报,臣女亦深以为然,日后,若臣女当真嫁去了外邦,也断不会忘了,莫国的养育之恩。”   在旁人看来,听来,定只会把司马青和纳兰雪的这番对话当成是教训和许诺,司马青要求纳兰雪,如果嫁去了外邦,不可做对莫国有损之事,纳兰雪答应司马青,定把他的教训,铭记于心……任谁也不可能想到,两人费了这半天的口舌,其实,就只是在讨价还价几罐儿蜜糖!   条件谈妥,剩下的自然就是解决麻烦,司马青笑着抬头,看向了三国皇帝所在的方向,示意纳兰雪转身。   “风皇是为他的大皇子长仙枫求亲,就是跟你下棋下成了平手的那个少年,许你正妃之位。”   司马青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清了下嗓子,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盏,喝了一小口茶,见纳兰雪未做反应,便又接着说道,“意皇是为他的独子白寂风求亲,恩,就是之前时候,跟你相谈甚欢的那个孩子,他许你太子妃之位,将来,你所生子嗣,便是皇家嫡孙,将来意国皇家的传位之选……哦,还有商皇,商皇是为他自己求亲,许你皇后之位,你若答应,三媒六聘之后,你就是商国的皇后……”   当然,司马青没有说,三国都还许了的其他好处,反正,不把纳兰雪嫁出去,也拿不到手,说了也是浪费口水,若不是为了让这事儿瞧起来不像是作假,连上面的那些话,他都懒得说!   “纳兰雪自幼刁蛮,不想,竟得诸位陛下错爱,求亲于我皇面前,不胜惶恐,这厢有礼。”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纳兰雪可是个极“敬业”的人,之前,已从司马青那里要到了十五罐儿蜂王蜜当报酬,此时办起事儿来,自然是“尽心竭力”,“陛下向待我纳兰家不薄,衣食钱财,从未短缺过纳兰雪花用,待纳兰雪出嫁之日,定也不会悭吝,想必,寻常人家求亲所出聘礼物件,各位陛下,也是拿不出手的。” dian.com阅读。</a> 第三十一章 聘礼不贵仅需三 更新时间2014-4-18 19:25:07 字数:3069  好歹,纳兰雪也是那位闻名天下的纳兰相爷的“妹妹”,家世好的女子,会把聘礼要的多一些,把自己的身价提高一些,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风,商,意三国的皇帝也是觉得,纳兰雪说的极对,一个像她这般有才的女子,寻常人家求亲出的聘礼,的确是,有些太寒碜,太拿不出手了!   “纳兰郡主所言极是,寻常人家求亲用的聘礼物件,哪配上我们这般的帝国联姻?”   意皇独子白寂风,自幼便是受一群人**着,但凡是想要的人或东西,就没有一样儿是不曾得到了手的,出口,就是孩子般得,不惜代价的许诺,“郡主想要什么聘礼,尽管说来,但凡是我意国出得起的,定不吝啬!”   “郡主心喜之物,必非那些寻常女子般的浅俗低陋,仙枫不敢应承过早,但力能及,定双手奉上。”   之前的精妙棋局,已让长仙枫彻底的对纳兰雪动了心,但,他生在风国皇室,自幼便受风皇长震天的教训,言谈做事,都比旁人更加严谨,不似白寂风般得,开口就是势在必得,却是让人听了,就本能的觉得心情愉悦。   尚扶苏终究是一国帝王,自知所言所行,皆是商国风范,不能如风国和意国的皇子般口无遮拦,便只是冲着纳兰雪浅浅的笑了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全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给人一种莫名的想要亲近的温暖感觉。   “纳兰雪不是贪心之人,所要之物,既非城池土地,也非奇珍异宝,只是,需要求亲的人费点儿脑子,想出这物件是什么,再寻来送给纳兰雪当聘礼。”   纳兰雪低头浅笑,往求亲的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见他们均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便稍稍顿了顿,清了嗓子,继续说道,“纳兰雪所要聘礼,共有三样,求亲之人,只须带了这三样东西及产地地图前来便可……另,家父驾鹤方才一年,依着莫国规矩,纳兰雪须得为父守孝三年,出了孝期,方可谈婚论嫁,若有哪位求亲的陛下殿下,等不了纳兰雪这两年的,也请勿扰……”   “郡主请讲。”   见众人都不开口,纳兰雪也只浅笑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尚扶苏这求亲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便不能不开口了。   抬头看了说话的三人一眼,纳兰雪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尚扶苏身上,她受纳兰段教训,向来善于辩人,虽只是这么一眼看去,却也足够能看的明白,尚应世选的这承位的儿子,是个十足十的性情中人。   另外求娶自己的两人,或为求利得益,或为一时心喜,唯独他,是当真想清楚了之后,才开口说出求娶的话来的。   在娶妻纳妾多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将来前途的古代,这样的人,可真是少见的很!这般有趣儿的家伙,会不会,是千叶的前世?   这般想着,纳兰雪便又多看了尚扶苏一眼,引得坐在司马青身边,全然不知自己父皇已经跟纳兰雪“贸易”好了的司马玉,又是一阵心惊。   就站着的这么一小会儿,小宫女已经捧了锦帛和笔墨上来,依着司马青的吩咐,在昭阳殿的正中展开了,等着纳兰雪动笔。   莫国有聘礼不由言说的规矩,所要聘礼,大都是由待嫁的女子爹娘,写在一张锦帛上面,给男子一方带回去准备,但,纳兰雪的爹娘都已驾鹤,这聘礼的单子便没了人写,此番,司马青使人抬了这么一大卷锦帛出来,让纳兰雪自己来写,便是圆了他之前所说,纳兰雪的婚配之事,皆有她一人做主。   提笔,舔墨,纳兰雪虽才只二十出头,字中乾坤,却已是堪比已故的纳兰段般老练,众人赞叹声中,只见,那锦帛之上,缓缓的明晰出了三句话来,想来,便该是纳兰雪所要的聘礼了。   山上有青山,白山抱千翠,水中有玄水,黑水拥万红。   石中有怪石,赤石堆奇峰,土下有白土,苍土遇水清。   星下有繁星,天星闻元生,城上有幻城,围城万事空。   纳兰雪是天才,却不是神仙,这般麻烦的谜题,自不可能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之前时候,听纳兰籍和纳兰述谈论她婚事的时候,便寻了工夫,把这三道谜题编了出来,防备的,就是,有人突然跳出来跟她求亲!   一边写着早就想好的,用来刁难求娶之人的聘礼,纳兰雪便开始暗自打算了,待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可得跟这个尚扶苏手谈一局,瞧一瞧他的本事,若他当真是千叶的前世,那,定然是该棋艺极好的,到时候,大不了,自己偷偷儿的使一个人,把谜底告诉了他,让他再来求一回亲,许点儿好处给司马青这老狐狸,这亲事,也就成了……   倒也不怕司马青这老狐狸贪心,就算他往狠里要,也不过是多些钱财和利益罢了,旁的不说,单说她脑子记着的,那诸多尚未在莫国实用过的“先进技术”,弥补商国那些被司马青讨走的好处,还能有什么难的?   纳兰雪的这谜题一出,整个昭阳殿里,便哑了声儿!   如此三句,说谜题可以是谜题,说对联也可以使对联的话,便是纳兰雪所要的聘礼?   可,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无人能答。   ……   “索性还有两年的光阴,雪儿丫头才能嫁人,诸位莫急,慢慢想,都是来得及的。”   这个时候,自然有司马青出来圆场,索性,他也只需要纳兰雪给司马玉再当两年的先生,两年之后,司马玉学成,她要嫁给什么人,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是三国里的哪一位求亲者,也都是极有价值的,价钱嘛,可以再议,“今日,时候也是不早,不若,诸位就先各自回去安歇,待明日,再商榷未定事宜?”   有了司马青这般下逐客令,三国的皇帝和皇子们,自不好再赖着不走,纷纷使人抄了一份儿聘礼的单子回去,准备着幕僚们商议推敲,便起了身告退。   直待众人都离开了昭阳殿,纳兰雪才坏笑着转了身,看向了司马青,眉眼弯弯,似是本能的,还轻吸了下口水,“陛下,雪儿的蜂王蜜,什么时候给兑现啊?”   “十五罐儿蜂王蜜?”   原本满心紧张的司马玉,在听了纳兰雪的这句话之后,微微一愣,拧了眉,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父皇,跟他问询,纳兰雪说的蜂王蜜,是怎么一回事。   “这坏丫头,刚才跟朕讨价,非要朕许给她二十罐儿蜂王蜜,才肯把那些求亲的麻烦家伙给摆平,朕跟她还价,还到了十五罐儿,这不,人才刚走,就来要账了?”   对纳兰雪这能给自己和莫国挣面子,挣名声儿,挣好处的丫头,司马青可是半点儿的脾气都没,就像他之前自己说的,他对纳兰雪,那可真真是当自己亲生的姑娘一般对待,啊,不对,是比他自己亲生的姑娘,还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宫里的公主,惹了他司马青不高兴,都一样被他砍头的砍头,发配的发配,别说是这般的跟他讨价还价了,便是多说了一句他不爱听的,不挨上几十板子,都是不可能的!   司马玉不是蠢人,此前不明因由,听不懂两人讨价还价,也就罢了,此时,得了司马青的提醒,哪可能还想不到?若不是怕惹了司马青不高兴,他可真真是想,就这时候笑出来!真不愧是他看中了的未来皇后,当着诸国皇帝皇子的面儿,就敢跟司马青讲价钱,这般睿智和胆识,放眼天下,几人能有?!   ……   且看风,商,意三国的皇帝皇子那边,各自回了驿馆之后,便忙不迭的招了幕僚谋臣来商议,那三道奇怪的不行的谜题,可真是把他们都给难住了!   当然,与此同时,他们想要迎娶纳兰雪的决心,也是更大了!   ……   《赤皇纪事》载,昭和元年,三皇求亲于莫国昭阳城,或为其子,或为己身,盼得赤皇为正妻,赤皇挥毫,出谜题三,言以此为聘,方嫁,诸国谋士尽思竭虑,三夜未眠,终未得其果,四国大会闭,各自还朝,诏天下,得解此谜者,官封三品,黄金万两,百姓流传,赤皇之名,彻响九洲四百三十郡,人皆叹之。   ……   莫国,质子(和谐)宫。   昔日泗水国太子江越,躺在只一层薄棉絮所缝制的破旧被子上面,一言不发的听着前来给他送饭食的小太监说外边发生的事情,及那小太监说起,纳兰雪所出的那三道谜题之时,先是一愣,继而,便笑着摇了摇头。   “明日,你想个法子出宫,去一趟纳兰府,给哪位纳兰郡主送一两灯油,一块儿硝石,一副围棋,告诉她,孤在质子(和谐)宫等她。”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在薄被上坐了起来,丢给了小太监一颗银豌豆,“我保证,明日之后,你便可得纳兰家的照顾,自此,衣食富贵,享用不尽。”   推荐好友学少文文,谁与争天 第三十二章 郡主得赠亲拜访 更新时间2014-4-19 23:13:17 字数:3043  给江越送饮食的小太监,是因着家里穷困,才被送进宫里的,以前时候,少银子往上打点,又不善以言语讨好卖乖,所以,在宫中十余年了,都只能在边院儿里做最脏最累的活计,领着勉强能糊口的月俸。   直到了后来,泗水国被分,太子江越捧了玉玺出城受降,被司马青带回了莫国的昭阳城为质,才是有了转机。   入住质子(和谐)宫后不久,江越就生了“怪”病,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眼瞧着就要死了,却就是不断气,别人怕遭传染,便把这小太监遣来照料江越,江越见他可怜,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拿了自己的玉佩去换钱回来,打点管事,这才是让他摆脱了脏累活儿,过上了月俸够吃好喝好,还能给家里捎钱贴补的日子。   这小太监,不是个负义的人,过上了好日子之后,也不曾忘了江越对他的帮扶,跟管事自请了留在质子(和谐)宫做事,照顾江越的生活起居。   宫中之人做事,向来谨慎,便是对质子江越百般信任的小太监,也是一样。   第二日,那小太监并没有着急的离宫去纳兰家,而是依旧同往常一般的,安安静静的在质子(和谐)宫里收拾扫撒,直待伺候着江越用过了晚膳,沐浴完毕,才去跟管事告了个假,说是要回趟城外的家里,给爹娘送些吃用花销。   索性只是个伺候质子起居的人,那质子,又是用过了晚膳,洗过了澡,该是也没什么需要人伺候的了,寻常里没少得这小太监打点的管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写了张条子,允了他夜晚不归。   ……   话说那小太监,仔细的收了自己的月俸和江越丢给他的银豌豆,出了宫门,先是去了集市,买了许多的点心吃食,顺带着,买了三两分开来装的灯油,然后,又去了药铺,抓了十副治赤眼头疼的药,没让人研磨的一包装了,最后,才去了一家棋行,买了一副给小孩子学棋用的,最便宜的棋盘和棋子儿。   给家里购买吃用,这是所有在宫里做事的人,回家之前都会做的,便是被人见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那药,更只是极普通的土方,寻常人家的老人,十个里面,少说也有八个有眼赤头疼的毛病,见自己的这病犯了,也不需要请大夫,只去药铺里面,抓上几副这药用一用,就能痊愈,因着这药里有硝石这般的硬物,若让药铺帮忙研磨,一副药,须得多给三个铜钱的工钱,磨十副,都够再买一副了,所以,大多数的人,都只会买了药回去,自己寻东西磨碎。   而至于说,那副便宜的棋盘和棋子儿,经过前一日宫里发生的那场棋局,这一日里,也不知是什么人把消息散布了出来,昭阳城里的各大棋行都要忙的疯了,棋盘,棋子,棋谱之类,根本就是一大箱一大箱运进铺子里,犹不够卖,那小太监,一个宫里扫撒伺候的人,买一副回去,孝敬给自己的家里爹娘,就更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买好了所有物件之后,那小太监便雇车出了昭阳城,到了城外之后,便付了车钱,抱着所有的东西下了车,寻了一处木匠作坊,走了进去。   那木匠作坊的主人,是个年纪不小的精明老头儿,见来人是宫里的,也不多话,只收了他十个铜钱之后,就依着他说的,搬了一只还算是不错的半大木箱出来给他。   “雇个人,把这木箱送去城里的纳兰相爷府上,让管家交给纳兰郡主,那管家若要打开来查验,你就只管让他看。”   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买的东西里面,拿出了一两灯油,一小块儿硝石,拿布帕分别包了,跟那棋盘和棋子儿一起,找了稳当的角度放好,“管家若是不肯,你就在那里等着亲手交给郡主,郡主会在天黑之前回府,她人很和善,定不会为难你。”   给那木箱盖好了盖子,小太监又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一小截栀子树的树枝和一吊铜钱出来,递给了那老头儿,“这钱,是给你的打赏,这树枝,你需得亲自交给纳兰郡主,她若问你,是什么人让你送来的,你只管如实的告诉她便是。”   那木匠老头儿收了钱和东西,态度很是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儿,便不再多问了,宫里的事情,不是他这种寻常百姓能问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只是一个靠手艺吃饭的木匠,得了人家给的好处,就依着人家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送到,至于,这其中意思,跟他又有何干?   ……   第二日,纳兰雪自宫中回府时,便在纳兰府的门口儿,见到了这个送东西的木匠老头儿。   “小人请郡主安!”   远远的,木匠老头儿就大声喊着纳兰雪的名号,冲着她的马车跪拜了下去。   “停车。”   听到外边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号跪拜,纳兰雪忙使车夫停下了车辇,掀开门帘的一角,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待看清来人只是个老者,便干脆自马车里面走了出来,跳下车椽,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快快请起!纳兰雪何德何能,要受你这长辈的跪拜呢?你且告诉我,你这般的当街拦截车马,是所为何事?”   在纳兰雪想来,会这般拦路跪拜的人,定然,该是有冤屈要说的,她若置之不理,这人极有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申诉冤屈了,邪恶当道,百姓蒙冤,这种事情,她决计不能允许!   “小人受人所托,有一物要交与郡主殿下,怎奈,管家大人嫌小人衣着不敬,不肯引见,小人没了法子,只得这般的,当街拦郡主殿下的车驾了……”   面对纳兰雪的亲和,木匠老头儿也是一愣,继而,便又忙不迭的要跪,“多有冒犯,还望郡主殿下赎罪!”   “那管家不懂事,待回去了,我定亲自教训他,老人家勿怪。”   纳兰雪笑着扶住木匠老头儿,不让他又跪下去,“这里人多,怕是不合适交谈的,来,老人家,你先上我的车辇,待咱们到了纳兰府里,再说事情不迟。”   ……   纳兰府里,瞧着之前被自己撵走的木匠老头儿从纳兰雪的马车里下来,管家的脸已是吓得铁青了,这老头儿穿的短褂短裤,依着莫国的规矩,若非特许,是不能进入世家府邸的,他嫌麻烦,便没有依着“纳兰述”之前吩咐的,遇上有百姓来求,家中又无人能应承的,就先寻地方给那人等待,不想,那老头儿,竟是真就如所说的那般,跑去拦郡主殿下的马车!这下儿,自己怕是真要倒霉了!   在马车上,木匠老头儿已经跟纳兰雪说了自己的来意,随身背着的木箱子,也交给了她手上,纳兰雪打开了那箱子看,见着了里面的东西,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想明白了,这当真是有人托这老头儿送来的,只不过,这人,并不是想要跟自己提亲,而是,对自己有事相求。   “父亲驾鹤之后,家事都交给了我来打理,我对下人管教不严,给你带来麻烦了,真是抱歉。”   瞪了一眼已经哆嗦的要站不住了的管家,纳兰雪转身朝着木匠老头儿恭敬的行了个礼,“麻烦你跑这一趟,真是感激不尽,老人家,留在府里,用一些膳食,我再使人送你回去,可好?”   留老头儿在府中吃了些东西,纳兰雪便使人套车,把他送回了城外的铺子里面,至于,那不遵规矩的管家,自然是,被罚了月俸,降了身份,贬去了边院思过,若非他是卖身在纳兰府的家奴,又在纳兰段在世的时候当了十几年的管家,这时,怕是被纳兰雪下令赶出府门去,都是可能的。   待内院里只剩了两人,纳兰述才出口跟纳兰雪问起了,那木匠老头儿送来的东西,是怎么个意思。   纳兰雪未作正面儿的回答,只是笑了笑,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了那截儿栀子树枝,一边转着,一边侧着头,看向了纳兰述,“说的轻一点,是有人想要见我一面,有求于我,说的重一点,是有人来跟你妹妹提亲了,你更希望,听到哪一种?”   ……   质子(和谐)宫。   夏日里的燥热,像是全然影响不到这里,树荫里的一个半旧软椅上,江越闭着眼睛躺在里面,像是睡得正好。   纳兰雪穿了一身粉色的罗裙,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见了这情景,不禁一笑,好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这样的不好处境,这般简陋的地方,竟,也能睡成这样! a> 第三十三章 机智谈笑觉日短 更新时间2014-4-20 18:57:33 字数:3405  脱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睡在树荫下软椅里的江越盖上,纳兰雪轻叹了口气,在那软椅旁边的小凳上面,坐了下来。   都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无她的谋划,泗水,也不会亡,可以说,她这不是武将的人,手上所沾的鲜血,并不比那些征战驰骋的人少……面对江越,这昔日里的泗水国太子,一个能猜出她谜题的聪明人,他的心情,是很有些复杂的……若不是她使计谋,分了泗水,将来,这人,也该会是一代明君罢……   “许久不见,郡主别来无恙?”   像是被纳兰雪的叹息声吵醒,江越缓缓的睁了眼,却并不起身,只抿嘴笑着,熟人般的,给她打了个招呼。   江越的态度,让纳兰雪有些摸不着头脑,泗水国被分至今,这家伙一直都是被软禁在这质子(和谐)宫里,不得外出的,这“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又是从何而来?   “昔日里,孤捧玺受降,便是郡主亲手接的,怎得,才不过十二年光景,就想不对孤负责了?”   像是看出了纳兰雪的想法,江越浅笑着提了这么一句,说起往昔,他没有半点儿的怨恨或者激动,就好像,他所说的这些,都跟他没有半点儿的关系,亡得,不是他的国,失得,也不是他的江山,“孤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郡主当时说过,会保孤性命无忧,衣食无差,在莫国安享晚年的。”   “十二年前,接受殿下投诚的人,是纳兰雪同胞所生的兄长纳兰述,并非纳兰雪,殿下认错人了。”   听江越这般的说,纳兰雪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她跟纳兰述长得很像,被“误认”,很是正常,虽然,那时去泗水国受降的,的确是她不假,但,却是打着纳兰述的名号去的。   “纳兰述自幼练武,八岁时,已是莫国城卫军中小将,手上皮肤,怎可与郡主相比?”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在软椅上坐了起来,虽未直接说破,却也是足够了,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明了就好,说出来,便是丑了,“跟那些外人,郡主隐瞒掩藏,是为了维护纳兰家的声誉,跟孤这个‘内人’,是不是,就不必了?”   知江越只是跟自己玩笑,并不当真,纳兰雪也不跟他置气,只是笑了笑,伸手从凳子旁边拎起了自纳兰府里带来的食盒,塞进了他的手里,“我可没认殿下这个‘内人’,使人送个聘礼,还只送一半儿,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殿下还没诚意的人了!”   “若有自由,说不好,孤还真能去把那另一半儿的聘礼搞来,跟你家里提亲去,只可惜……你就不能凑合一下,让孤先赊欠一半儿的?”   江越倒是半点儿都不客气,接过食盒,打开盖子,就开始抓了里面的点心出来,一边坏笑着跟纳兰雪逗闹,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郡主娘子也太不近人情了,孤拿不出那另一半儿的聘礼,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好不好?”   “殿下可别告诉我,以前时候,从没见过别人赌钱!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殿下不买定,怎么让我的两个兄长离手?”   瞧着江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纳兰雪只是笑个不停,十二年为质生涯,可真是让江越这昔日里的傲气太子变化不少,原本的锋芒,已经完完全全的收起,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块儿精工雕琢的朱砂,让人看着安全无害,实际上,却是危险无比。   这样的一个人,才有资格和她纳兰雪合作,或者,为敌。   “以现在的身份情境,就算是孤当真买定了你,你的那两位兄长,也不会离手,孤又何苦,去自讨那没趣?”   江越继续低头吃着点心,那嘴馋的样子,说是跟纳兰雪有的一拼,也是半点儿都不夸张,“不若,郡主娘子想个法子,把孤放出去,待孤出去之后,想法子赚点儿银钱,置办些家业,再来跟你的两位兄长提亲?”   “色胚!”   纳兰雪佯装生气的唾了江越一口,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白瞎了你这好脑子!”   “我这脑子好不好使,好使到什么程度,可得分是用在什么地方,想安邦治国的事儿,就半点儿都转不动,可若是,想如何逗郡主娘子开心嘛,那便是一百个旁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我的!”   江越又吃了一口点心,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只一个人在吃,忘了谦让一下纳兰雪,忙把自己手里的那半块儿塞进了嘴里,捧了盒子,送到了她的面前,“你也来点儿?光看着我吃,会馋的罢?”   面对江越这样一个不着调的人,任何人,都是提不起脾气来的,纳兰雪轻叹了口气,伸手,从那盒子里,拈了一块儿点心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也不说话,只等着看他,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吃点心吃了个半饱,见纳兰雪只是安静的坐在小凳上,不说话的看着自己,江越也是一笑,盖了食盒的盖子,眯起眼睛,看向了她,“想问我,是怎么猜出你的谜题来的,还是,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跟你家里提亲?”   “后面的那条,是你的自由,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我出的谜题的。”   两方对峙,一方已经先开了口,那便是服软了,纳兰雪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尤其是,对江越这个,她心中还有些愧疚的,就更是忍让的多了。   见纳兰雪认真了,江越也收了浅薄的笑,从软榻上起身,下了地,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饼干渣儿,给她讲起了自己解谜时的想法。   山上有青山,便是一个“出”字,白山拥千翠,便是说,那山从远处看,该是白色和绿色相间的,白色比绿色要多,而且,白色在外,换句话说,该是那山是石质的,因着一些外力,而坍塌了外缘,这说的,是那产物会出现的地点。   水中有玄水,说的是那物件本身是水状的,却不溶于水,而且,是黑色的,能不溶于水的水状东西,只可能是油,黑色的油,无非两种,动物死后腐烂的尸油,或者,能用来点灯的铜油,后面的一句,黑水抱万红,是说这东西是能被点燃的,而且,发出来的,是红色的火,尸油若是燃烧,起的是黄色或者蓝色的火光,铜油燃烧,发出的才是红色的光,这一点,全然与谜题吻合。   第一个谜题的答案,无需多言,自然就是这铜油无疑。   石中有怪石,便是一个“岩”字,风水造物,风所造之景观,多险峻奇特,水所造之物,多圆润柔和,后一句里,奇石堆奇峰,便是说,出产这东西的地方,是个多怪石险山的地方,由此,便是可以得出,此物所生环境,风多水少,该是在莫国,风国,或者商国。   土下有白土,说的是那物件本身是土状的,白色的,能不与土壤混杂,只有可能,是矿物,苍土遇水清,说的是这物件会遇水变色溶化,能被水融化的矿物,本就极少,原本是灰白色的,生于风多水少之处,能被埋于土下的,也就只有土硝了。   第二个谜题的答案,毫无疑问,就是土硝。   月下有赤月,赤者,于方位上,是正南方向,南方九离火,是朱雀之相,朱雀祥瑞之兽,在神位上,仅低于凤,换成了人的身份,凤是皇后之尊,朱雀,便是公主或者郡主,月下之月,便是说这人的身份还要略低于公主,那,自然就是郡主。   子月闻子声,说的是围棋的棋盘,第一个“子”,说的是子时,一日之初,一日,又可以说是一天,万物之初,也可以称为万物之源,“源”通“元”字,即为“天元”之意,说的,是围棋棋盘上的九星之中,最中间的那处,而第二个“子”,说的是棋盘上剩下的八个“星位”,与“天元”一起,并指棋局。   城上有幻城,“幻”,说的是围棋中的一种极难的走棋之法,两方对弈,便等同于各执一城,交战拼杀,代指的,是下棋。   围城万事空,说的是胜负,若是一方输了,不管是输了多少,都是输了,输了,便一切都成了空,再无转寰可能。   所以,第三个谜题,才是这三个谜题里面最难的一个,下聘的人,不光是要给纳兰雪送来东西,还要跟她下棋,赢过了她,才算是完全的给齐全了这聘礼,归根结底,嫁与不嫁,最后的决断权力,还是在纳兰雪自己的手里,跟这三道谜题是否被揭开,全然没有多大的关系!   “以你这般远见卓识,该不是贪图眼前微利之人,当年,为何不劝阻你父皇,让他不要做那贪心之事,妄送泗水江山?”   安静的听江越分析完所想,纳兰雪不禁唏嘘,好一个聪明的家伙,竟是跟自己所想,分毫不差!可,她又有些想不明白了,以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比自己年长,为何,当年时候,却不放手与自己一搏,就捧了玉玺出来投降呢?这,可是太没道理了!   “天色不早,郡主娘子,你该是时候,回府去了,不然,给旁人知道,可该传你的闲话了。”   江越没有回答纳兰雪提出来的问题,只是笑了笑,把食盒里的吃食都取了出来,把空的食盒还到了她的手上,“明日,我想吃昭阳城西边儿,三清街上的那家丰年楼里的八珍虾饺,你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我要吃三笼才会饱,恩,多点儿也行,我可以用来当晚膳。”   纳兰雪没有发觉,江越已经不再用“孤”来自称,她自己,也不再用“太子殿下”来唤他。   世间冥冥之轮,似,已缓缓开启。 a> 第三十四章 以君之才可安邦 更新时间2014-4-21 19:27:01 字数:3026  虽觉得江越“无赖”,但,第二天,纳兰雪还是依着他说的,一早儿去了昭阳城西的三清街,找到了一家名唤丰年楼的铺子,跟店家买了五笼八珍虾饺,拿食盒装了,给他送去了质子(和谐)宫。   清晨的皇宫里面非常安静,宫妃们都还未起身,最早的一波扫撒已经结束,第二波,还未到时辰。   略显陈旧的质子(和谐)宫小院儿里,江越依旧如昨日般得,没骨头似的腻在那软椅里面,只是,这一回,他没在睡觉。   “在看什么?”   把食盒放到了江越的软椅旁边,纳兰雪好奇的看向了他捧在手里的书册,那是一本极旧的书,连穿书页的牛皮绳儿都已经裂开了口子,不知何时,就会“寿终正寝”,“看的这么认真?”   “一本闲书,原来时候,从泗水国搬来的,你想看,便借你。”   江越也不小气,听纳兰雪感兴趣,便把那本旧书递到了她的面前,“我想吃的八珍虾饺,带来了么,郡主娘子?”   “再瞎喊,我可打你!”   纳兰雪嗔了一句,却没当真发火,只把食盒塞给了江越,自己接了他递过来的旧书,随手翻看了起来。   江越在看的那本旧书,是一本诸国志,不知是何人所著,前半部分,是这片大陆的地形和河川分布图,后半部分,是一些野史杂记,讲一些奇异民族的奇异风俗和身量特征,以及,不同寻常的能力。   这种书籍,大多数人看了,都只会觉得犯困,但,在纳兰雪看来,却是一本十足十的宝贝!不同的矿产,有着不同的地质需求,换句话说,只消研究明白了这本儿书上的地形,便是等于,给自己建了一座永远都挖不尽的金山!还有,那些奇异的民族,也是有价值的很,他们生于荒野山中,不与外人接触,时日长了,便会对当权的帝王皇权生疏,若想收服,只消许以好处,给他们想要的物产供给,就将是,一群死士!   “今日可不天晚了,你该告诉我,当时,你为何不与我一搏了罢?”   把旧书收进衣袖,纳兰雪在她昨日坐过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微微抬头,看向了正吃得狼吞虎咽的江越,“别装了,一点儿都不像,你送我的‘礼’,我收下了,将来,你若能在棋局上赢了我,我便应了你的求亲,嗯,不过嘛,我两个兄长那边,你可得自己想法子说服!”   “郡主娘子看出来了?那,我就不装了,怪累人的……”   听纳兰雪揭发自己,江越只是笑了笑,停下了自己没有教养的狼吞虎咽,在软榻上坐好了,换了个优雅的吃法,继续吃了起来,“你问我,当时,为什么先是不阻止我父皇,后又不拼了与你一搏,是不是?”   “以你的学识,做到这两样儿,都该是不难的才是。”   这一回,纳兰雪没再抗议江越唤自己“郡主娘子”,只是点了点头,跟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时的你,是泗水国的太子,泗水国将来的皇帝,我想不出来,会有什么理由,让你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的国家。”   “四面被围,国库空空,境内叛乱纷起,手中却是只有三万残兵老将,若你是那时的我,会如何做?”   江越笑着摇了摇头,眼里,尽是志不得伸的无奈,“起初,我劝他,不要用哪种下三滥的手段,去骗人国土,他不肯听,然后,我劝他,见好就收,莫要贪心,他不肯听,再然后,我劝他,不要轻信外戚,遣些没有学识的人出使他国,他不肯听,最后,我劝他,输了就是输了,既然敢赌,就要服输,他还是不肯听……他为帝三十年,败光了先祖积攒在国库里的三十万万两黄金,把兵权虎符,当成人情的胡乱送出去,甚至,为了换他所喜的女子一笑,不惜点燃烽火,骗各地诸侯来救……纳兰雪,你觉得,我江越就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为了活命,就把祖上基业,全都恭敬捧上的人么?!我何尝不想跟你一战?可我,拿什么跟你斗,跟你打?!为了我一人之私,拿泗水国那些无辜百姓们的血肉之躯,去跟四国的刀枪剑戟碰个鱼死网破么!”   看着江越冲着自己愤怒大吼,纳兰雪半点儿都不紧张,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听着,她知道,这是江越压抑了十二年的不甘和痛苦,不让他发泄出来,他总也是不会彻底的恢复正常的,而且,江越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大家各为其主,所作所为,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总也不能算错,这点,他该是能明白的。   待发泄完了心中痛苦,江越果真是恢复了正常,他颇有些尴尬的冲着纳兰雪笑了笑,便低垂下了头去,不再做声。   从衣袖里取了自己的帕子出来,递给了已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江越,纳兰雪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劝慰或者鼓励,人们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知,那是未到伤心绝望之处,她经历过不甘和绝望,还曾险抱憾而终,她知道,人在这样的时候,需要的,绝不是旁人的同情可怜,而是,安静,彻彻底底的安静,至多,只是再多一个聆听者。   许久,江越才缓缓的抬起了头来,想要把自己手中沾满泪水的帕子还给纳兰雪,又是觉得不妥,便笑了笑,装进了自己的衣襟,“郡主娘子的信物,江越可就留下了,若来日,江越能东山再起,定来迎娶你回去。”   “何时也忘不了沾嘴上的便宜,可让人说你什么!”   见江越已经恢复了正常,纳兰雪也是一笑,人人都想要会当凌绝顶,却不知,至高处的孤独,她做过一国的宰相,当过人人夸赞的天才,甚至,连太子太傅这种不得了的位置,也有兼任,可,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寂寞,没人知道,她宁可不要这锦衣玉食,只想,寻到她的子叶,两人,琴瑟和鸣,过平静安乐的日子,“你的才能,足够振业兴邦,只可惜,有些生不逢时……”   “助我离开这里,可好?”   对纳兰雪,江越像是全然没有半点儿的防备,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让旁人听了去,足够他死上千百回的话。   “给我个理由。”   若是旁人,听江越说了这话,定然该是惶恐了,但,纳兰雪却是不然,依旧如常的坐在那里,脸色都不曾变化半分,“如果能说服我,未尝不可。”   “位高权重,或者说,权倾朝野的你,总也会需要一个退路。”   江越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纳兰雪会跟他有这么一问,但只是一瞬,便就恢复了正常,唇角微微上扬,说出了一个这样不能算是理由的理由来,“你该是记得,你父亲纳兰老相爷罢?他在世时,人人夸赞,奉他为帝师,亡故后,不过是因为百姓敬仰他,立了一座小庙供奉,就引来那许多人的诋毁污蔑,纳兰雪,你觉得,与你父相比,你可能做得更好?”   “我答应你。”   其实,纳兰雪要的,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她也不知,为何,对江越,这明明半点儿交情也无的人,就会有这般莫名的信任和忍让包容,“你也得答应我,出去以后,不得做对莫国有害的事情,这里是我父亲一手辅佐的江山,我,绝不会允任何人,与它为难……我既是答应了送你离开,便不希望,有朝一日,又在这里,再见着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只要莫国不负你,江越,便不会与它为难。”   江越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纳兰雪一脸的认真,话到了嘴边的话,终,没能出口,“咱们说点儿别的罢……我瞧着,你见了那本旧书之后,很是欣喜,想来,该是极喜欢兵法的,我这里还有几本兵法的书,回头,我离开了,你就使人来都搬走罢……”   ……   三国皇帝皇子,打着商议国事的幌子,在昭阳城里又赖了几天,便待不住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连同在路上的时日也加在一起,他们出来,最少的,也有十日了,再不归国去,国里可该出乱子了,尤其是商国,刚刚经过了夺位之争,急需恢复气力和收买人心。   索性也想不出来纳兰雪出的谜题,三位皇帝跟自己带来的智囊们商议了一下之后,便决定,各自回国去,张贴榜文,来召选国内有识之士,一起想法子寻求答案,下聘求娶这种事情,虽说是越快越好,但,若是三家都知晓了答案,就还是要等莫皇司马青来决断应承哪一家,归根结底,还是谁出的好处够多的事儿,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就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当然,财可通神,三国皇帝想得也是没错,但,却是可惜,只想到了开头,没想到结尾。   网游之奸商遍地 第三十五章 相送千里终须别(十万点加更) 更新时间2014-4-22 18:55:48 字数:2768  纳兰雪在四国大会上的表现,只几日工夫,就已经传遍了昭阳城的大街小巷,三国求娶,一个也未答应,还出了三道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这可让原本惦记着与纳兰家结亲的一众皇亲国戚,重臣名将世家都缩了回去……   这摆明了,就是司马青要拿纳兰雪跟别国换好处的意思,莫说自己家里的人是猜不上这三道谜题来,就是猜出来了,谁还敢去?那不是触皇帝霉头,给自己找麻烦的么?!   于是,原本不时有媒婆上门的纳兰府,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偶有几个上门的,也是去给纳兰籍或者纳兰述说媒娶小的,至于纳兰雪,那可是提都不敢有人提了!   想着之后的两年,都可以安心的筹备力量,不用再担心纳兰雪的两个兄长把她给许人了,可是高兴坏了司马玉,往纳兰家跑的,就更是勤快了。   ……   待送走了风,商,意三国的皇帝,休息了一日,纳兰雪便入宫找上了司马青,跟他提了放江越归故里的事情。   起初,司马青还有些不愿,但当听到纳兰雪说,江越的故里,也就是泗水国原本的帝都,是在意国境内,放江越回去,只会让意国的皇帝慌恐惊诧,惶惶不可终日后,便立刻开心的答应了下来,他是个记仇的人,可不会轻易就忘了,四国大会时,意皇白独羽和太子白寂风给他的为难!   两人在御书房里商议了一番之后,第二日,纳兰雪便换了纳兰述的身份,去上早朝了。   朝堂上,自免不了有持不同意见的人争执,纳兰雪也不着急,只等着他们一个个的说完了自己反对的因由,才开口给他们一个个的驳斥了回去。   站在司马青身边的司马玉,第一眼看去,就认出了今日来上朝的人是纳兰雪,心中喜悦,便想在她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搜肠刮肚的想了一早晨,待司马青跟他一问想法,便一股脑儿的都搬了出来。   这一下儿,可是不得了,堂下一众臣子,哪里就会放过这种拍未来君主马匹的好机会?一阵拍马屁拍过去,就把司马青这……怎么看自己的宝贝儿子都觉得好得不得了的爹爹,给拍乐了,当下,便使人拟了旨意,择日,送江越离开莫国,回返如今已在意国境内的天星城。   ……   江越终究是昔日里泗水国的太子,虽然,他的国已经没了,但,只要他还活着,这身份,就不会变化。   司马青是个要面子的人,自不会允有人在他的生平上写下“小气”之类的污点,在跟纳兰雪商议过了之后,于江越离开莫国的时候,又送给了他十几辆马车的物品,大到金银器件,小到布帛锦缎,那架势,可比许多大户人家嫁姑娘,还要来得热闹。   纳兰雪受命把江越送去莫国与意国的边境,高兴的很,十几年了,除了每年能去一趟昭阳城外的孤山,拜访一下天时道长,就再没有机会出去过远门,这回,得了这御赐的美差,哪里有不趁机玩儿个痛快的道理?   一个是被人软禁十二年,一朝终得自由,一个是为国操劳十二年,一日终得休憩,两人此时的心情,都是极好的。   本就颇有共同语言,司马青又给了十几车的礼物,行走不快,这一路去往边境,说是遣送,倒不如说是在游山玩水更为妥当。   一路上,江越给纳兰雪说了不少那本诸国志上写的有趣事情,纳兰雪听得认真,不时提问,顺手的,还把一些觉得以后会有用的东西,用炭笔记到了她总不会离手的线订小本儿上,遇上感兴趣的地方,还会让车夫停下来,下车去探查一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江越。”   车队走得虽然不快,但,终究是,莫国的帝都昭阳城距离边境的距离有限,七天之后,一众人便到了莫国和意国的边境,临下马车之前,纳兰雪把一只紫色的锦囊交给了江越手中,“这个你保管好,若遇危难,打开它,可救你一命。”   “纳兰雪,待你长发及腰,我来娶你可好?”   江越微微一愣,伸手,接了纳兰雪递过的紫色锦囊,攥紧在了手里,抬头,伸了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她如男子般束在头上的发髻,半是玩笑的跟她问道。   “呵呵,只怕,到时候,我的头发够长了,却是没有腰了。”   纳兰雪笑着拍了一下江越的脑袋,不让他对自己动手动脚,“快些走罢,时候不早,再浪费工夫,今晚,你可就该到不了城里,露宿山林了。”   “我送你一礼,不日即到,你且记得好好收了,跟司马青邀功。”   江越也是被纳兰雪的这一句俏皮话儿给逗笑了,摇了摇头,把之前她给的紫色锦囊收进了衣襟里面,转身下了马车,“你也早些回罢,出来这好几日,你两位兄长,也该担心了。”   ……   《赤皇纪事》载,昭和元年,秋,赤皇舌辩群儒,使莫皇允,遣昔泗水国太子江越归故里,后三月,江越隐山林,意皇怒,迫其出,未果,命人焚山,火烧七日方熄,山上树木鸟兽皆亡,后,万人搜山,见一人烧至木炭状,抱树而亡,仵作查,与江越岁相仿,意皇悦,方令收兵。   过七日,赤皇撰文责意皇凶恶不仁,残害昔泗水国投诚皇子,风,商,莫三国皇帝闻之,皆以为然,欲遣兵罚之,意皇惧,修书三国示好,三国不战而得十城,分之,莫取四,风,商各取三,天下太平。   ……   纳兰府,后院。   纳兰雪躺在软椅上面,晒着太阳,手里把玩着之前时候,江越使人送来给她的那三样礼物中的一样,硝石,心情像是有些不好。   她想不明白,江越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选择惹怒意皇白独羽,给自己寻一条死路,十二年的为质生活都挺过去了,自由了,却反要寻死,这不该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该做的,可……据她事后派去察看的人来信,从尸体看,死得那人,的确是跟江越年纪相当的泗水皇族,十二年前,四围泗水,除了捧玺受降的江越,泗水国的皇族,已是都死光了,怎得,也不可能,在现在这时,还有跟江越年纪相仿的人了……换句话说,江越诈死,是绝无可能的……   总有什么事情,让纳兰雪觉得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又想不出来,这样的感觉,很是不好。   纳兰雪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块儿硝石轻轻的抛起,又稳稳的接住,如此几次之后,便失了兴致,坐起身来,使劲儿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因为江越的死,莫,风,商三国讨伐了意国,意国皇帝识相,赔了十座城认错,撰文责备的人是她,莫国可以算是牵头的,得的好处,也是三国中最多,四座城池,军费百万,司马青很高兴,重赏了纳兰家,可,她却是不知怎的,半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自己跟他只能算是萍水相逢,至多也就是请他吃了一盒点心和几笼虾饺,就为了这么点儿交情,就拿命来给自己送礼,未免,太夸张了些罢?   “主子,有意国那边儿的信来。”   一个打扮的很精干的丫鬟,鬼怪般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步走到纳兰雪的软椅旁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了这么一句,她称呼纳兰雪“主子”,而非郡主,这,是跟纳兰府里的大部分下人都不一样的。   “念。”   纳兰雪半点儿都不吃惊这丫鬟的突然出现,继续把玩着她手里的那一小块儿硝石,头都懒得回一下。   “依命验尸,手中见锦囊,锦囊毁,与尸身溶一体,不可取,是否截腕归,请主示下。”   丫鬟轻轻的点了点头,打开信件,把那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她看到了纳兰雪肩膀的颤抖,心中微惊,忙低下头去,佯装未见。   “写信过去,把他……厚葬了罢……”   许久,纳兰雪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把手里的那一小块儿硝石递给了丫鬟,“使人去帮我在这上面打个孔洞出来,你们……也做下准备,该……打仗了……” 第三十六章 来世若逢莫相忘 更新时间2014-4-22 21:26:22 字数:2916  自三百年前,长乐侯司马锦灭凌天国,杀国主蓝世心,建都昭阳城,称帝至今,莫国已经历了十一代的帝王更替,史载,昔凌天国主蓝世心膝下共有八子,国灭时,除外出游历的三子蓝峥,皆亡于司马锦刀下。   司马锦惧凌天国三子蓝峥不死,以信物凌天勾玉再召凌天国暗兵辅佐称帝,与莫为敌,便遣了一万精兵,将暗兵驻地围住,不顾城中尚有五千平民,放火烧城。   火烧一月未熄,至灭时,精兵入城,却是连半具尸体都未寻到,将领怕遭责罚,便向司马锦瞒报了实情,说是已尽除后患,城毁人亡,司马锦大悦,重赏了这头领,封为将军,这头领,复姓尉迟。   放下手中的《诸国志》,纳兰雪本能的摸了摸挂在自己颈子上的勾玉,这是她八岁那年,纳兰段交给她的,是纳兰家的信物,持这信物的人,可以召集效忠纳兰家的暗兵,纳兰段一辈子都没用过,连纳兰籍和纳兰述,都不知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纳兰雪知道,这是爹爹怕她功高盖主,以后遭司马青的毒手,才拿出来,让她傍身用的,却不想,竟是会在这本从江越那里得来的“闲书”上,看到了此物的出处。   初自纳兰段的手里得这勾玉时,纳兰雪还是个年仅八岁的孩子,虽然,是带着上一世的些许记忆,但,对她所处的这古代,还是有许多的茫然未知,当时,她也是觉得自己爹爹说的玄乎,便抱着试一试玩儿的心情跑了出去,依着所说,点了一堆小火,把这勾玉放到了火上烤着……不想,须臾之后,还真就有七个形态各异的人,寻了过来!   说形态各异,倒也不是贬义,那七个寻来的人,的的确,是形象不同的很,让人怎么想,也难以置信,这些人,会能凑在一起,温文书生,有之,彪形大汉,有之,妖娆女子,有之,猥琐大叔,有之,冥冥老者,有之,嗯,好罢,末了,还跑来了一对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一看就是的龙凤胎的娃娃!   寻来的那群人见了她,起先,是一愣,然后,便恭敬的给她行礼,口称“主子”,给她叫了个蒙头转向。   当时,许是少年得志的自负使然,纳兰雪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这些人的拜礼。   跟这几人交谈了之后,纳兰雪才是知道,他们几人,才只是效忠纳兰家的暗兵里,得了祖辈传承的,极少的几个小部头领,若要把整个暗兵的数量都统计出来,怕是,至少会有三万之众,这些人分散于四国之中,士农工商皆有,若非得到召集,绝不会显露身份,今日,只他们几人前来,是因为,这昭阳城附近百里,只有他们几部,倘纳兰雪想见所有的掌事者,他们可以负责,去把另外几部的传承人联系过来,听候差遣。   那时的纳兰雪,恰是手中缺乏可用之人的时候,如此大的一个馅饼从天上砸下来,可不是正称了她的意?于是,各种让人来见,各种安排,手中各国信报得了一大堆,开心的不行,当然,除了第一次时,抱着玩闹的心情召来的那七人,之后再召来见的,就都未再见过她的真容了,她让这些人唤自己“丞相”,却又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女子,如此真话当假话用,只让她的身份,在这些人的眼里,更显神秘了。   几年相处之后,纳兰雪从这些人中挑了几个出来,让她们进了纳兰府伺候,纳兰段因着从未用过这勾玉,也不知其中厉害,只当这些人,是纳兰雪从外边买回来的丫鬟小厮,也未多问。   ……   “也不知,这东西,是如何落到了我先祖手上的。”   纳兰雪见过自家家谱,上述若干代,都是寻常世族,既无造反作乱的“逆子”,也无入朝为官的贤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宝贝,收入囊中,心下疑惑,便决定,再仔细的“研读”一遍家谱,“燕娘,你去趟家里的祠堂,帮我把族谱取来。”   燕娘是纳兰雪初生时自己选的奶娘,后来,用那勾玉唤了人来见,才是知道,燕娘也是那些唤自己主子的人中之一,心下欢喜,便一直留了她在自己身边伺候,身份一说,自不会对她隐瞒,只是,燕娘以前一直都管她唤郡主,若是改口,也是不妥,便继续延用了之前的称呼。   家谱很快便被取了回来,纳兰雪接了,却不着急看,只先小心的把那本自江越那里得来的旧书仔细的收了,夹了一张纸签上去,放好在了一旁的小桌上面,才开始翻找。   燕娘是个细心的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不说破,纳兰雪并不是个对待物件仔细的人,之前时候,莫说是这么一本破书,便是皇帝赐下来的圣旨,也都是看完了就随手乱丢的。   对这个江越,主子怕是动了心了,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人怎就这么没了呢!   燕娘在心里惋惜了一阵儿,小心的看了一眼纳兰雪,见她没再有什么吩咐了,便退了出去,去厨房给她准备茶点,二十年的相处,已让她把纳兰雪的脾气都摸透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吃东西,若是等到她要,才去准备,可就来不及了。   在纳兰家的族谱上,纳兰雪发现了一个名唤纳兰铮的人,是纳兰家第三世的祖先,他生于乡野,却得高人所助,学会了诗书礼仪,熟练了兵刃武功,后世纳兰家所传的武技和学识,皆是由他留下,只是,这人并不长寿,只活了四十岁,就亡故了,他留下了四个儿子,长子纳兰旦,次子纳兰秋,纳兰安,纳兰宁,自己爹爹的这一支,便是传自长子纳兰旦。   算着时候,纳兰铮所生的年份,恰好该是三百年多前,家谱里所说的得高人所助,这高人,会不会就是昔日凌天国侥幸逃出的三皇子,蓝峥?   等等!纳兰铮,纳,藏也,兰通蓝,去一个草字,纳兰铮的意思,不就是……藏于草莽的蓝峥?!这,难道是巧合?不可能!哪就可能有这么巧的巧合!   纳兰旦,纳兰秋,纳兰安,纳兰宁,取后字,加在一起,取个通假,便是但求安宁,跟之前合,便是……藏于草莽的蓝峥,但求安宁!   原来,自己手里的这支暗兵,并不是祖上巧合得来,而是,三百年前,凌天国三皇子手中所掌的力量,只是,那时的三皇子蓝峥,选择了退隐避世,把这支力量封存了起来,代代相传给子孙,若非灭族之祸,不予使用罢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先祖坦然面对灭国之祸,却不怨恨复仇呢?纳兰雪有些想不懂,但,事已过境迁,想要再弄明白,已是极难了。   再说,如今的莫国,国泰民安,百姓和乐,司马青虽是小气了点儿,却不失为一代明君,瞧着司马玉近几年的勤奋上进,将来,也该不差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祖辈恩怨,既然,祖辈们都无意执拗,又与她纳兰雪,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手里的这支力量,却是不能浪费,得好好的利用,给百姓们谋福祉才好,嗯,索性莫国也是原来的凌天国,她让莫国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便是等于让凌天国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不论是对祖上,还是对已故的爹爹,都不至于说不过去了!   ……   奉命厚葬江越的人,在三日后便回来了消息,信中夹杂了一只女人尾指粗的玉制小瓶儿,里面装了些略泛灰白的东西。   不需看信中所写,纳兰雪便知道,这泛着灰白的东西是什么,人命何其脆弱,一月前,还活蹦乱跳,张口闭口逗自己,称呼自己“郡主娘子”的人,现如今,便成了一捧灰土,再无声息,还好,人有来世,江越,若来世,我再遇上你,还记得你,定然,不会再让你去送死,若来世,你还会遇上我,可不准忘了我,不然,瞧我把你找一只笼子关起来,省得你乱跑胡闹的送命。   “江越,你且等着,瞧我让整个意国给你陪葬。”   纳兰雪深吸了一口气,自燕娘的手里拿过了玉制的小瓶儿,塞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跟那块儿穿了金线的硝石放在了一起,“刨光他白独羽的祖坟,给你腾地方……栖身……”   ……   意国的某一处山中,一个穿着黑衣赶路的男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莫国的方向,眉眼带笑,“纳兰雪,定是你这该死的女人,又在说我坏话,瞧我给你记下来,待日后,一同跟你讨债!” 第三十七章 言迫皇子急兴兵 更新时间2014-4-23 19:27:33 字数:3123  立冬刚至,位于最北的商国便飘起了雪花。   商皇尚扶苏立于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精工雕刻的金簪,一边把玩儿,一边想着心事。   这支金簪,是他特意使人打制的,打算送给纳兰雪当礼物,可是,要用什么理由来送,却还未想好。   岁礼,好像显得自己是个长辈,感觉不好,不行。   生辰礼,自己跟她只一面之缘,贸然的送去,若被她当成是个浮躁滥情的人,就更是糟糕,不行。   五月节礼,貌似有些太晚了,万一被旁人捷足先登了,早一步送上了她可心的东西当礼物,可怎么办?   “启禀陛下!”   正在尚扶苏想着心事发呆的档儿,寻常里伺候他起居的小太监急急火火的跑了进来,一边行礼,一边禀报了发生的事情,“方才有一人揭了皇榜!说是能解莫国郡主所出谜题!”   自从莫国回来开始,皇帝就开始时常发呆出神,时不时的,还吩咐人去做些奇怪的事情,什么打制女子用的首饰啦,缝制大婚用的锦被啦,建造适合两个人乘坐御辇啦,等等……世家送上的闺秀一个不要,臣子们齐谏的选秀不允,连之前时候,太后给他定的侧妃,也退了聘礼,可见,是真真的对那个传说中的莫国郡主动了心了!   原本,太后还颇有微词,但等听说,皇帝看上了的那人,是莫国宰相纳兰述的妹妹,便一转之前的态度,支持起了皇帝来,名工巧匠一波波的请进皇宫里来,大婚用的宫殿,也装饰一新,连以后服侍的下人,也亲自挑选出来了一百多号,瞧样子,是就只满心欢喜的等着新媳妇过门了!   只是……皇榜贴出去,已经足足五个月了,至今日上朝的时候,还没一人去碰过,皇帝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说不好哪一天,就得有人倒霉了……   真是不枉自己天天烧香求神,总算是有人来揭了皇榜了!   见尚扶苏只是本能回头看着自己,还未回过神儿来,小太监便又小声儿的跟他问询了一句,“那人已在宫门外等候了,陛下……”   “还愣着作甚!快快有请!”   经小太监这么一提醒,尚扶苏才是回过了神儿来,龙眼一瞪,便紧着吩咐道,话出了口,又嫌慢,便干脆自己提了衣摆,往门外走去,“算了,太慢,让人备车,朕亲自去见那人!”   ……   近乎同时,位于风国岩京的大皇子长仙枫住处,也迎来了一位贵人。   来人是个老者,远瞧去,该是已近古稀之年,发须皆白,脸上,却是没有几条褶子,让人猜不出大约年岁。   老者也是揭了皇榜来的,见到长仙枫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未行拜礼,在风国,这是出家人或者巫祝祭祀才有的特权,可瞧这老者的打扮,并不像是出家人,想来,该是哪个部落的巫祝或者祭祀了。   如果说,原本时候,长仙枫对纳兰雪的感情是只图一时之喜,在得了她所出的谜题之后,便是成了狂热和迷恋。   他是皇子,不同于尚扶苏般的,只能在皇城里枯等,在路上跟自己的父皇商议好之后,进入风国境内,就直接未入帝都,外出遍访先贤长者们去了,自回返风国至今的五个月里,他寻访所行经的路,不足万里,也有八千,未曾想,前一日,他堪堪才回到了帝都,今日,就有人揭了皇榜,这其中欣喜,岂是几句简单的话能说的明白!   ……   近乎风国和商国都得到了“高人指点”的同时,意国,意国太子白寂风的心情,却是非常的不美好。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就没有求而不得过的,现如今,莫国的那个纳兰雪,竟然,还敢跟她摆谱,出谜题刁难他!他白寂风还真就不信了,放眼这世上,还有他弄不到手的女人!   白寂风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把求谜题答案的这事儿甩手丢给了自己的父皇之后,他依旧是跟以前一样,该花天酒地,就花天酒地,该溜出宫去微服游玩儿,就去微服游玩儿,除了每天睁眼和闭眼的时候,随口跟伺候自己的小太监问上一句,是不是有人揭皇榜了,就再也不打听旁的。   这一天,“恰好”又是白寂风外出微服游玩儿的日子,他带着一众侍卫,轻车熟路的就溜达到了寻常去的花间楼,然后,在花间楼里,就又“恰好”的听到了以下的对话。   “哎,你知道么,商国那边儿有人揭皇榜,说是猜出了那个莫国郡主出的难题了!”   “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何止是商国,连风国那边儿,也都得到了!”   “啊?这么说,是只有咱们意国没有了?!”   “那皇榜不还好好儿的在那里贴着么?你说是不是就咱意国没有!”   “你们都知道什么啊?!我告诉你们最新的消息罢!商国皇帝可是都准备好了大婚的一应器具了!商国里的所有能工巧匠,早几个月,就都被商国的皇太后招进皇宫里面去做工了!现在,那商国,可就等着给那个莫国郡主备好了聘礼,就去提亲了!”   “你也听说了?啧啧,我也听说了,那大婚用的寝殿啊,可叫一个气派!比咱意国最大的佛寺正殿,都还要大呢!”   “我听说,风国的皇长子也在准备聘礼了,而且,还很是有信心能抱得美人归呢!”   “听你们这意思,咱们意国的太子殿下是没戏了?”   “放屁!”   听到这里,白寂风哪里还听得下去?一个箭步上去,就把那几个围坐在一起“闲聊”的人中间的桌子给踹翻了,“来人!把这些在背后议论本太子的刁民都给抓起来!关进天牢!大刑伺候!”   ……   跑去跟自己的父皇一顿抱怨大闹,回到了太子(和谐)宫的白寂风就更是坐不住了,他看中的人,可不能让旁人给抢了先去,不然,他还不成了整个天下的笑柄了?不行,一定得想点儿法子出来,先商国和风国一步,去把那个纳兰雪娶回来才行!   “陛下那边弄不来谜题的解答,殿下生气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发兵莫国,去把那个什么郡主给抢回来么?”   之前伺候白寂风的起居的小太监突然出了天花,被圈了起来医治,这时,来伺候白寂风的,便换了个新人,新来的这个小太监很是嘴甜,不几日,就讨了白寂风的欢心,现如今,已是白寂风眼前的红人儿了,“殿下还是先吃些东西,再想别的法子罢……”   “对啊!之前我怎就没想到?!求娶不到,我可以抢啊!小英子,你可真是聪明!事成之后,孤定好好儿的赏你!”   听名唤小英子的太监这么随口一说,白寂风顿时豁然开朗,伸手一拍自己的大腿,顾不得吃东西,就又跑出了寝殿去,往白独羽批奏折的御书房跑去了……不就是打仗吗?意国,就不缺人!上回,白独羽服软,不战而降的送出去十座城池,他还气堵着呢,这下儿,可得把这面子给争回来,对了,还有那分给了莫国的四座城,也得一并抢回来!   ……   莫国,昭阳城,纳兰府。   自江越那里得来的那本《诸国志》,纳兰雪已经看了一小半儿,那块儿打了孔的硝石,也因为经常被她拿在手里把玩儿,而有了些许的光亮。   此时,已近半夜,月色尚好,恰是容易让人睹物思人的时候。   “锺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纳兰雪放下手中的《诸国志》,不自觉的,便吟出了这么一句词来,微微一愣,继而,便笑着摇了摇头,拿手中的炭笔,在她从不离手的那个小册子上面的一堆“正”字之后,画下了一条短短的横线,“二十一天了,该是,差不多了罢……”   窗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轻轻的敲了敲窗边,低声唤了一句。   “说。”   纳兰雪并未惊讶,像是,早就习惯了会有人在这种半夜的时候来访。   “意国已于日暮时发兵,骑兵十万,重甲兵十万,轻甲兵二十万,三日后,即达意莫边境。”   黑影没有进屋,只在窗边小声的禀报了这么一句,听声音,该是个女人,“请主子示下。”   “再探。”   纳兰雪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句,放下手中的小册子,自一旁取过了一本奏折的皮子来,提笔,舔墨,快速的在上边写了起来,“给莫国在那边儿的细作透点儿风声,让他们在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清晨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回来。”   ……   次日清晨,纳兰述在早朝上给司马青递上了一本奏折,建议司马青对新纳入莫国的四座边城防御工事加以修缮,以防意国怀恨偷袭,司马青略加思考了之后,就答应了下来,使人拟旨,遣工匠千人往,即日启程。 a> 第三十八章 请旨出征红颜将 更新时间2014-4-24 22:55:26 字数:3303  半夜,一骑快马飞奔至昭阳城下,瞧打扮,骑马的人,该是个城卫的偏将,再瞧那马匹,竟是每个驿站里,都不会超过两匹的最上乘的“草上飞”!   核实了那人的腰牌之后,城门官就急急忙忙的使人打开了城门,放他入城,依着莫国兵制,用这种快马来传递的消息,至少,也得是六百里加急的,若是耽误了,可不是他这种看帝都城门的六品小官能担待的!   皇宫之中,刚刚批阅完奏折,准备睡下的司马青,突然被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吵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待知道,意国的大军已经开拔,两日之内,就能到达边城,更是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如今的边城,是刚刚从意国那里威胁来的,未来得及修缮不说,调配去驻军,也是不足的,连刚刚前去修建防御工事的工匠都加上,能用来打仗的,怕是也不足一万人,况且,这城是自对方手中拿来,对这城的了解,对方可是比自己这一边要多的多了,以有意算无心,以蓄势待发算无备之战,意国气势汹汹的来,这一回,自己这边,怕是要吃大亏了!   打仗这种事情,本就是靠的气势,若是一开头便输了,落了气势,后面,要扭转乾坤,就难如登天了……   也不知,这一回意国发难的理由是什么?罢了,不管是什么,也是两国之间的纷争,商国和风国,不趁火打劫都是给足了莫国面子,让他们出手相帮,还不定得拿多大的好处出来才行!   求人,不如求己!   太监总管领了皇帝口谕,便急急的出宫去纳兰府传,不光是要召见纳兰相爷,连之前,因为机智而刚刚扬名的郡主,也要一并请进宫去,他向来会看皇帝的脸色,他看的出来,这回,皇帝可是真真的着急了!   早料到司马青会在今日的这个时候传自己入宫,听闻传口谕的太监总管来了,纳兰雪自然是半点儿都不着急,梳妆,打扮,顺带着,还吃了几块儿点心当宵夜,直急的小太监催了三回,才是把自己从不离身的小册子装进衣袖里面,出了门去。   门外,早有马车备好,只等她上车了。   马车疾驰入宫,司马青已是急的在屋子里面坐不住,出了御书房的门,到台阶上面等待,见马车来了,急急的就拿着一直攥在手里的军报迎了上去,“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看看,快看看,这可该如何是好!”   “陛下莫急,急易生乱。”   纳兰雪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司马青的手里接了军报,劝了他一声,“索性不过是几座新到手的城池,又未费银钱修缮工事,便是被他们都抢了去,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大不了,咱再抢回来,也就是了!”   知纳兰雪从不说没把握的话,听她这般一说,司马青顿时心中大定,诚如她说的,对方夺城,需要耗费的,定然比己方这守城的要多的多,这城池入手,莫国全然都还没花银子在上面呢,便是被他费劲儿的抢了去,抢回来便是了,能有什么损失呢?他之前担心的军心和士气……不是有纳兰雪这么极善处理这些事情的人在么!   **议事,直到次日清晨。   反正也不值得睡了,兄妹两人,便索性,直接去了上朝的大殿门口等着,商议的结果已经出来,一人先带上一万人的骑兵先锋前往,与守城的将领会和,加上那些前一天就已经出发的工匠,能多拖延一天,便是一天,另一人留下同尉迟将军一起,集结军队,调配粮草补给,尽快前往接应。   两人要如何分工合作,司马青不干预,但,只给他们一刻钟的商议,待上朝,就要给出个决定来,敌军将至,刻不容缓。   出乎纳兰雪意料的是,这一次意国的隐秘发兵之后,紧接着的,竟不是不宣而战!   朝堂之上,另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也赶着时候,被送了过来。   ……   因为之前时候,在四国大会上表现的极好,这时,纳兰雪跟纳兰述一起,出现在上朝的大殿门口的情景,并没有让一众大臣觉得不妥,有几个曾跟纳兰段颇有点儿私交的老臣,甚至,还跟她开起了玩笑。   “雪丫头,这回,是跟了你兄长一起来上朝了?”   尉迟将军冲着纳兰雪友善的笑了笑,跟她打了声招呼,说的是,昔年,她跟了纳兰段来上朝,收拾了泗水国使臣的那事儿,现在想来,也是精彩的让他难忘,对纳兰段的夸赞之词,溢于言表。   “这回的事儿,怕是要比那时候还要有趣儿,尉迟伯伯。”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纳兰雪向来的处事之道,听尉迟将军夸赞自己的爹爹,纳兰雪自是开心的很,跟他说话的口气,也就亲近了许多,“之后数月,雪儿的兄长,恐还得劳尉迟伯伯多加照顾呢……”   纳兰述是文臣,尉迟将军是武将,而且,以纳兰丞相的谋略和英明,在朝堂上,他照扶旁人还差不多,又哪需要旁人来照顾?这是一个信号,或者说,是一个提醒,要打仗了,而且,还不是小规模的战争,极有可能,就会影响了莫国的社稷兴亡!   诸臣入朝一一   未及多加思考,大殿里面,就传来了太监总管唱喏的细长声音,尉迟将军忙不迭的跟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的纳兰述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同移步,走进了朝堂。   纳兰雪安静的站在大殿之外等待,一如,十二年前,跟着纳兰段来时的模样,只是,这一次,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来把玩儿的,不再是那时的九连环,而是,一小块儿穿了金线的硝石。   边境来报一一八百里加急一一   众臣子堪堪进了朝堂,便有一个侍卫慌慌忙忙的从宫门口骑着马冲到了朝阶之下,跳下马,快步跑到了大殿门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意皇修书陛下,求娶郡主纳兰雪为太子妃,陛下若允,请以边四城添妆,两国成姻亲之好,若拒,则两国成仇,不日,兵马相见!”   司马青是个可以为了江山社稷,不惜牺牲一切人的皇帝,但,对想在史官陛下,只有功德,而无污点的他而言,意皇的这一封信,无疑等同于一记耳光,响亮而难看!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意皇白独羽的这一封弄巧成拙的信,说不好,司马青还真就能答应他的求娶纳兰雪的事儿了,也未可知。   “这该死的白独羽,自己的儿子没有本事出聘礼,就提这样的威胁出来,视我莫国威严何在?!当我莫国的郡主,是人牙子手里的奴才,随便他想要就能要的么!”   当然,司马青心疼四座边境城池,远比心疼把纳兰雪嫁出去要多得多,但,明面儿上,当着纳兰述的跟前,却是不能表现出来,“来人!传纳兰郡主进来!朕要听听,她要怎么说这事儿!”   议事的大殿并不密封,纳兰雪虽是站在门外,也足把里面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得了司马青的传唤,便低头收好了把玩的硝石,整理平整了衣裳,走进了朝堂。   这是她第二次以自己的身份走进莫国的朝堂,第一次,是同她爹爹一起,做的是保住莫国城池的大事儿,这一次,是跟兄长纳兰述一起,要做的,也是保住莫国城池的大事儿,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已非。   “臣女纳兰雪请陛下安。”   走至大殿正中,纳兰雪不卑不亢的冲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司马青微微一礼,然后,便站直了身子起来,这是八岁那年,她为莫国赢回了十一座城,司马青下诏赐给她的奖赏,允她以后,见驾不跪,这在莫国,是从未有人得过的殊荣。   “雪儿丫头,你刚才在殿外,该是也听见了,意皇白独羽以大军压境来威胁朕,让朕把你嫁给他的独子,另加边境四城做嫁妆。”   虽然跟之前时候商议的稍有差池,但,司马青也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这种小变故,应付起来,还是轻而易举的,“对此事,你作何想法?”   “莫国领土,无一寸多余,莫国之威,无一人可渎!”   依着跟纳兰述商议好的,纳兰雪提起衣摆便在大殿上,实落落的跪了下去,“臣女纳兰雪,请陛下赐一万先锋轻骑,先赴边境支援守将,给那意皇一个颜色看看,让他知晓,莫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你一个女子,又是从未带过兵,出口就跟陛下讨一万轻骑,你当,莫国的兵将,是用来给你过家家的么?!”   仅剩的几个,昔日里,就跟纳兰段作对的大臣,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不等纳兰雪把话说完,就有一个站了出来,跟司马青抗议,“敌军临境,兵将本就吃紧,臣以为,纳兰郡主所求非妥,望陛下三思!”   “臣女愿立军令状纸,不得胜,提头来见!”   以纳兰雪的聪明,怎会料不到会有人出来捣乱?只等着那人把话说完,司马青还未答言,便再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传朕旨,赐纳兰雪为轻骑先锋将,率一万轻骑,前往边境支援守军,即日启程!”   旁人不了解纳兰雪,司马青还能不了解?当即,不等再有大臣反对,就出言下了诏书,“朕许你,若此役凯旋,此后,过纳兰府门前,不论官爵封位,武官下马,文官停轿!若战败……”   “我纳兰一家,与她同葬!”   “我纳兰一家,与她同葬!”   没有任何商量,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曾交换,纳兰籍和纳兰述齐齐的从自己所处的位置站了出来,朝着司马青,躬身一拜,异口同声。   “准!”   司马青微微一愣,继而,便露出了笑容来,手一挥,声若洪钟,响彻朝堂。 第三十九章 储备不足守将急 更新时间2014-4-25 18:57:14 字数:3221  得了司马青的诏书,纳兰雪便开始准备奔赴前线的行装,那些轻骑兵都是尉迟将军手下旧部,原本,也都是不陌生的。   尉迟将军是自己爹爹纳兰段的昔日好友,自己的两个兄长,年幼时,也曾在兵营里面历练过不少时日,如今的军中,为兵营长官的,大都是大哥纳兰籍历练时的旧识,兵中主力,则大都是二哥纳兰述历练时的同好,所以,面对这些旁人眼里的“凶神恶煞”,纳兰雪不但不会觉得害怕,反倒是,觉得亲切的很。   因为是先锋轻骑,不需要带太多辎重,准备起来,也是极快,司马青下旨之后,不足半个时辰,一万人的兵马,便就在南城门外的教场上集结好了。   以前时候,纳兰雪都是以纳兰述的身份出现,家中男装,可是比女装都多,此时要出征去,收拾起来也是简单的很,男装一穿,拎个牛皮口袋,装上她永不离手的小册子,江越那里得来的那一小块儿硝石和《诸国志》,几身换洗的衣裳,骑上马,就能走了。   因小的时候常跑去军营里看两个兄长练武,许多兵将都认得纳兰雪,此时听说,她来给他们当将领,也是欢喜的很。   纳兰雪从小就没有什么架子,去看两个兄长练武时,就喜欢跟那些兵将们说笑玩闹,又喜欢研究,哪怕是一支箭矢,被她拿在手里,摆弄上一阵子之后,都能飞得更远,打的更狠,兵将们看的好奇,就跟她求教,她也不私藏,谁问都告诉,一遍教不会的,十几遍都不嫌烦,可以说,但凡是跟纳兰籍或者纳兰述一起从军练兵过的,就没有一个,是不喜欢这个有趣儿的小郡主的。   “此去边城,危险重重,各位兄长若是愿信我纳兰雪,我便可保各位兄长建功立业,安然归来,若是不愿信,现在,便可离去,纳兰雪绝不刁难。”   昂首挺胸的走上点兵台,一身素衣的纳兰雪,便是用英姿飒爽来形容,也半点都不为过,她长得并不很高,甚至,站在一尺高的点兵台上,头皮还不及许多站在台下的兵将的耳尖,但,就是这样的她,站在那里,却有一种让人只能仰视的错觉,满心只觉得,跟随她,才不会悔度余生。   话说完,纳兰雪停顿了一下,给想要离开的人足够时间,片刻之后,环视了一眼台下,见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便继续往下说道,“现在,选择留下来的,我便当是信了我,跟随了我的,日后,军令所出,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各位,能做到么?”   “能!”   台下众人纷纷答应,其声之大,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   一万人的轻甲骑兵,若是在几十万人的战场上,是不能算多的,但,行军走路,却是一跑起来,黑压压的一片。   纳兰雪一身白衣,骑着她的“草上飞”跑在最前,整个兵阵,被她分割成了一百个百人小队,编了号,由各自推举出来的兵队长管理,听着纳兰雪不知何时就会分配下来的任务,时而转移到兵阵的左翼,时而转移到兵阵的右翼,一天不到的时间,所有人就都熟记了自己的兵队编号和转移位置时,该如何跟自己队中的人配合协调……   这可是他们之前练了几年,都没能做到的!如今,只是一天不到,竟就能,做得到,做得好了!   这一下儿,这些兵将们,对纳兰雪,就是更深信不疑了!   纳兰雪没有像许多赶赴边关救急的将领一样,让大军在一路上不吃不喝不休息的快马加鞭,而是,每走一到两个时辰,就命大军停下来,休息上一刻钟到半个时辰,该喝水喝水,该吃东西吃东西,到了晌午,更是休息的久,整整一个时辰了,都还只让大军停在一处避风的地方烤火。   旁的兵将不敢跟纳兰雪多问,跟随来照顾纳兰雪起居的燕娘却是不用顾忌,凑到她的身边,动手帮她裹了裹斗篷,便跟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焦急,“郡主,你这是身子吃不住长途跋涉么?咱们可是去救急的先锋啊,这么个走法,怕是到今天晚上,都到不了的,赶得及么?”   “并不是只有意国有莫国的细作,咱们只有这般的没有规律的行军,才能让细作估算不出咱们何时能到达边城,估算不出,才能不停的浪费人力物力,用来给意国那边通风报信,信鸽也好,信鹰也罢,哪个国家的细作,也是不会背一大群在身上的,一旦用完了,就得使人去送信,这样一来,意国的细作便会跟丢了咱们,意国那边,才无法掌握咱们的动向。”   纳兰雪笑了笑,继续拿一根树枝拨着自己面前的火堆,对燕娘问的这本是逾越的问题,半点儿都不生气,“行军打仗,就像是两个将领间的博弈,咱们的人少,唯有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才能占到便宜,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郡主果然才思敏捷,非常人可比。”   知道纳兰雪这般做是有自己的理由,燕娘便放了心,从她的手上接了树枝过来,代替她拨起了火来,“也不知,意国那边的大军,走到哪里了,边城那边的守将,该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罢?”   “那边的守将,是我大哥昔日好友,尉迟将军家的长子,尉迟恭,我们出发时,我大哥已经依着我嘱咐的,修书给他了。”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流云,唇角,也扬起了浅浅的笑来,“咱们所带的兵将,都是轻甲骑兵,对敌时,最重要的,便是速度和灵活性,若我让大家快马加鞭的赶去,马匹定会累坏,没有个三五天,都休息不来的,没有马匹的轻甲骑兵,连寻常的刀斧步兵都不如,要与不要,有何不同?我如今这般的做,虽会比寻常的急行军晚上三个时辰到边城,但,到了那里去的,却都是随时可供调配,上得了战场,打得了伏击的精兵勇将,一反一正,可就是胜与负的差别了……”   ……   远在莫国边城的尉迟恭,这时,已经收到了纳兰籍写给他的书信,信写得极简短,只八个字:吾妹将往,望弟照拂。   看着这封短的不能再短的“信”,尉迟恭不禁失笑,他跟纳兰籍同年,只是小了三个月,自幼,便是玩在一起,练功在一起,连入伍,都是进的同一个营帐,对这素不善言谈,却心思极细致的兄长,他,是很尊敬的。   尉迟恭知道,纳兰籍说了这样的话出来,便是在告诉自己,对前来支援的纳兰雪,他是一万个信任的,所为的照拂,说白了,就是在通知他,凡事都依着她决定的做,不要违逆。   “呵,我还当陛下会把老爷子派来帮我守城,不想,竟是这鬼丫头。”   对纳兰雪,尉迟恭可是熟悉的很,想当年,他跟纳兰籍一同在尉迟老将军所辖的御林营里历练,约莫也就是三十五六岁样子,一个位居观察使,一个身任团练使,可谓是未到中年已得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不想,就那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纳兰雪这鬼丫头给收拾了一回,长了记性。   不过,就现在想来,那鬼丫头彼时给自己的那一顿收拾,对自己的如今,却是好处极大的,甚至,说的严重一些,再造之恩,也是不为过。   “将军,斥候来报,意国大军已于半个时辰之前到达天星城,现正在城外下灶驻扎。”   副将自门外急急的走了进来,跟尉迟恭禀报现今双方的情况,打断了他对过往的回忆,“至多明日傍晚,即可到达我方城下,今日晌午达到的匠队,才刚刚备好了第一批修缮城墙的石料,预计到明天傍晚,只能来得及修补三成左右的城墙。”   “先修着罢,今晚午夜,咱们的援军就该来了。”   尉迟恭笑了笑,顺手把之前掐在自己手里的,纳兰籍写来的“信”丢进了火盆里面,“我让你清点的军备,情况如何?”   “弓有三千多张,弓弦遭损毁不能使用的,占了半数,现在正在交由工匠修换,到明晨,就能全部修完,但,箭矢却是只余了五十整桶,也就是五千支,制造的材料虽已运了过来,人手却是不够了……”   副将稍稍顿了顿,偷眼瞧了尉迟恭一眼,见他只是拧眉,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才继续往下说道,“依着现在工匠的速度,一人一个时辰能制造三十支,不吃不睡,到明日傍晚,也只能造出一万七千支箭矢来,均给一千名弓弩手……每人,只能得二十二桶,对方若是攻城……我们至多能支撑六七个时辰……”   “该死的司徒老头儿!搬得还真是他娘的彻底!”   尉迟恭本就是武将世家出身,虽是,后来也曾有去官学里学了几个月的兵法谋略,但,本身的粗鲁,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易改掉的,此时,他骂得,便是意国的边城老将,跟他各执一城,对峙了七八年的司徒敬文,“等老子打去了你意国,非把你薄皮抽筋,丢尽了油锅里去炸成酥肉饼下酒不可!” a> 第四十章 入城拜见昔兄长 更新时间2014-4-26 18:26:50 字数:3352  “那也得夫君带兵打去了意国才行,此时说这话,未免言之过早。”   门外,传来了低低的笑声,紧接着,一只玉手推开了屋门,司马颖带着个小丫鬟,捧了一小罐儿汤,走了进来。   “夫人来的刚好。”   见来得是司马颖,副将忙朝着她行了一礼,顺带着,调笑了尉迟恭一句,“再晚来半刻,将军怕就要掀桌子打人泄愤了。”   边城本就艰苦,少有女子肯随自己的夫君来这里遭罪,可,司马颖却是不同。   自八年前,尉迟恭被司马青封为边城主将,离开帝都到意莫边境驻守至今,司马颖一直都不离不弃的陪着他,她这昔日里娇生惯养的公主,对这边城的恶劣气候,非但没有过半句的抱怨,对军中兵将,也是亲切和蔼的没有半点儿架子,可以说,她虽只是个没有官职在身的弱女子,在军中的声望,却是半点儿都不低于尉迟恭这个主将的。   “颖儿昨日偶闻意国来犯,便想着,大库中的储备怕是要不够的,见夫君忙着,未敢打搅,便私自写了一封信,给咱们之前守的那城如今的守将送去了,他之前是我外祖的手下,一直颇受我外祖照顾,此番见了信,倒是颇大方的借了五百个杂役来给咱们。”   司马颖笑着冲副将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忙,转身,自小丫鬟的手里接去了盛汤的瓦罐,放到了尉迟恭的面前,“算着时候,该是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加上他们,到明日傍晚时候,做出四五万支箭矢来,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来喝点儿汤罢,夫君,颖儿亲手给你煮的……哎……别,别闹……”   “我的好颖儿!我的贤内助!这辈子能娶了你,真是我尉迟恭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刚刚还在发愁的事情,一下子就迎刃而解,尉迟恭怎能不喜?一个箭步上来,抱起了司马颖,就原地转了三个圈儿,直吓司马颖一阵尖叫,才笑着把她放了下来,“你叫的什么?我还舍得摔了你不成?”   “你可有点儿将军的威严罢,让旁人看了去,像什么样子!”   司马颖笑着嗔了尉迟恭一句,伸手,从桌子上捧了盛汤的碗起来,塞进了他的手里,“方才,听下面人说,这回带先锋来支援的,是纳兰家的郡主,说得可是十几年前,以机智为莫国赢回来了十一座城的那位纳兰雪?”   “纳兰府里,可就那么一个宝贝丫头,不是她,还能是谁?”   接了司马颖递过来的汤,尉迟恭一口喝下去了大半碗,忍不住又是一阵称赞,“你这手艺,可是越发的好了,颖儿,再这样下去,皇宫里御厨,也都要比不上你了!”   “尽会贫嘴,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是人就都爱听赞美,尤其,这赞美还是从自己心仪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就更是顺耳,司马颖嘴上说着抗议,脸上却已是高兴的都泛起了微微的红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位纳兰郡主的兄长,是你从小儿一起长大的好友,你……嗯,跟这位纳兰郡主,熟不熟识?能不能介绍给颖儿认识?颖儿可是一直都很仰慕她的呢!”   “这还不容易?那丫头,性子可野的很,待你见了,就会知道,咳……说起来,第一回见她的时候,我还把她当成是纳兰述了呢,为这事儿,她可没少挤兑我!”   想起第一次见纳兰雪时的情景,尉迟恭不禁失笑,摇了摇头,伸手把司马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不过,咱们得先说好,你跟她一起玩儿,行,但,可不能跟她学的成了个野丫头,我可不想,我的宝贝颖儿野的整天不着家,那还不得想的我满地打滚……”   “尽胡说!”   听着自己夫君的玩笑话儿,司马颖一阵脸红,对那个只在传说里听过的“传奇郡主”,就更是感兴趣了起来。   ……   半夜时候,纳兰雪带领的一万轻甲骑兵才到了尉迟恭戍守的天月城。   因为事先遣了人前往报信,进城时,又让兵将们各自用布包住了马蹄,他们这一行人的行踪,可以说,除了尉迟恭和几个亲信,连整个天月城里的守军,都没几个发觉的。   也正是这样,待第二日傍晚,意国大军压境之时,这支奇兵,才能稳稳的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安置好了一行兵将驻扎,纳兰雪才带着燕娘一起,去同尉迟恭了解城内现今的情况,虽未逢战乱,但,天月城终究是莫国新得到手的城池,便是纳兰雪的手里,也是没有太多太详尽的消息,欲兴兵,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但凡是个有点儿军事常识的人都懂,更何况,是纳兰雪这极善谋略的?   “数年未见,尉迟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呢!”   自十二年前,纳兰雪打着去封地为司马青颂德的名义,“离开”了昭阳城,之后,便是见尉迟恭,也是以纳兰述的身份,在每年的宫宴上,隔得远远的,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来不及多言。   说起尉迟恭被遣来戍守边城,还是得从十四年前的事儿说起。   那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戍守临水城的封家家主被人揭发了通敌,彻查后,被司马青一道圣旨,满门抄斩,连嫁去封家的大公主司马鸳,也未能幸免。   莫国本就武将稀缺,司马青一下子砍了封家满门,少了二十几个武将和校尉,兵无人带,城无人守,没了法子,只得从京卫军和御林营里挑选可信可靠的人来顶缺。   那时边境,还是与泗水相对,又有之前时候,封家的旧部驻守和通敌的先例,非挚信之人,有能之人,不敢使用,原本,司马青是打算让尉迟老将军亲往坐镇,但,尉迟老将军已是七十岁的高龄,根本就无法再赴边关常驻,尉迟恭心系国事,也是心疼父亲,便自请前往任副将,以副将职衔暂管边境之事   那时,尉迟恭才刚与二公主司马颖大婚,司马颖贤德,便与他一同到了临水城理事,也正是因为昼夜操劳,几次动了胎气,司马颖临产时,才会因为难产,而险些丢了性命,连孩子,以后也不能有了。   考虑到二公主司马颖需要回昭阳城调养,好友尉迟恭又是刚失了未出生的嫡子,心情不佳,纳兰籍便上了一个折子,自请与尉迟恭换任,自己前往临水城戍守,让出御林主将位置,让尉迟恭回昭阳城来就职。   司马青再狠心,也终究是司马颖的亲爹,为了贤名,可以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不假,但,在没了影响的前提下,还是希望司马颖能好,再说,瞧着尉迟家的那小子,为了司马颖,连自己的旨意都敢抗,想必,该是对自己女儿用情极深的,这很好,只有这样,才是达到了他之前赐婚的目的,所以,便未追究尉迟恭抗旨的同时,应了纳兰籍的折子,当然,这事儿,尉迟恭是事后才知道的。   若是旁人,定会觉得,欠了纳兰籍极大的人情,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但,尉迟恭却是只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嘴上提都未提,他们是从小儿一起玩儿大的兄弟,谁对谁好,都是寻常,若是换成了纳兰籍碰上这事儿,他也是会半点儿都不犹豫的同样做法,说报答什么的,就太见外了。   尉迟恭在御林军里当了几年主将,纳兰籍在边城守了几年边境,几年之后,司马颖的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司马青还把五公主司马静许给了尉迟恭做平妻。   司马静慢慢长大,开始喜欢结交些帝都名媛,那些官家小姐,从小儿受的都是内府后院的教训,娇气好事,常常挑唆的司马静回府来挤兑司马颖,司马颖贤德,不与她争吵,便常常受她的欺负。   尉迟恭得知了这事儿,很是生气,又不好教训司马静,得罪皇后,便未跟任何人商议的给司马青上了折子,要求调回边城戍守,换纳兰籍回昭阳城来,照拂年事已高的纳兰段。   司马青本就希望纳兰籍来给他管理御林禁卫,此时得了尉迟恭的这么一个折子,哪里有不顺坡下驴的道理?当下,答应了下来,半个时辰之后,就下了圣旨。   司马静喜欢热闹,自不肯跟着尉迟恭去边城受苦,听司马青的圣旨下了,便哭着跑去了皇宫里面,跟自己母后哭闹,皇后灵玉能稳居后位十几年,自不是黎妃那样恃**而骄的蠢人,见司马静跑来折腾,非但没去跟司马青求情,反倒是把她给臭骂了一顿,让她回家去思过,三个月不准进宫。   尉迟恭本就是为了躲司马静,才自请去戍边城的,此时听了她不肯去,正得心意,塞给她一堆银票,哄得她高兴了,便带着司马颖,快马加鞭的逃去了边城上任,待司马静想明白了这事儿,已是木已成舟,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不过,不多久,司马静就“想明白”了,她还年轻着呢,尉迟恭又不可能守一辈子的边城,总也要是回来帝都的,帝都什么都好,她把自己养的好好的,美美的,司马颖那个傻子,在边城那般艰苦的地方,定然,用不了几年,就得变成黄脸婆,到时候,尉迟恭回来了,她往司马颖那黄脸婆身边儿一站,但凡尉迟恭不是个傻子,都得喜欢她!   当然,事后证明,尉迟恭的确是个“傻子”,面对已容颜老去的司马颖和如花似玉的司马静,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了前者,当然,这是后话。 a> 第四十一章 怪符规整城中械 更新时间2014-4-27 18:58:32 字数:3590  “你这丫头,一张铁嘴,都这许多年了,也不敢收敛一下儿,以后,可如何嫁得出去!”   面对纳兰雪,这昔日里给过自己“英明指点”的小妹妹,尉迟恭也不见外,伸出大手,亲昵的揉了一下儿她的脑袋,便闪了身,让她进主将府的正堂里坐,“我瞧着,你这一路走的,可是够舒坦的,可把意国的细作给溜成狗了罢?”   “若真是嫁不出去,那还好了,你安安稳稳的在这儿守你的边城,我舒舒服服的在帝都享我的清福,何至于,这般奔波劳苦的,还未必能赚得了好儿?”   知尉迟恭跟自己的大哥向来交好,对自己的调侃,也是因为拿她当自家妹妹,纳兰雪也不跟他客气,拍掉了他的“魔爪”,就意有所指的顶了回去,“那边儿送来的信呢?拿来给本姑娘瞧瞧!想娶本姑娘,不乖乖的把聘礼捧上来不说,还敢出言威胁,要皇帝搭上四座城当陪嫁,他祖母的,当本姑娘是赔钱货呢!看本姑娘不打他个落花流水,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听纳兰雪这一套一套的骂人,尉迟恭也是畅快,让了她坐之后,便使人去把意国皇帝白独羽写来的信,给她取了过来。   拎着那信随便看了几眼,纳兰雪便失了兴致,索性不过是些官话套话,主要的内容,也就是早晨时候,在朝堂门口儿听到的那些,只是说得更冠冕堂皇了些罢了。   “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想要人和城,这般多的废话,也不嫌浪费笔墨!”   朝着信上唾了一口,纳兰雪顺手儿就把那带了口水的信丢进了面前的火盆里面,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了尉迟恭,“你跟嫂嫂,近来可好?”   “哪里好得起来?!刚从那边儿搬过来,粮饷军械还未齐整,地形还未熟悉,城墙还未修缮,就要开始打仗,忙都忙死了!”   听纳兰雪问起城中情况,尉迟恭顿时叫苦了起来,想他之前戍守的那城,经过他和司马颖七八年的经营,防御工事也好,库存储备也罢,都是妥妥当当,哪里会怕人来攻打?说句不客气的,莫说是宣战的,就算意国是不宣而战,不给补给供应,让他应付上三个月,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哪像现在这般的,捉襟见肘!   瞧着尉迟恭着急的不停挠的自己的头皮,纳兰雪也不说话,只安静的坐着,等他往下说,什么人,做什么事儿,尉迟恭向来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到这会儿了,还不老老实实的求救,跟她比耐性,等她先开口,哼哼,想的倒是美,她纳兰雪,何时上赶子求着帮人办事儿了?   果然,不多会儿,尉迟恭就忍不住了,一改苦脸,换了个讨好的模样,就跟纳兰雪求了起来,“哎呀,我的好妹妹,小祖宗,雪儿郡主大人,你就别跟我装神仙了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好法子的,你就说出来嘛,非就得我求着你,才肯出声儿的么?!你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嘛!”   “法子肯定是有,但,却只能我自己临时想出来的,不是我二哥给的,你敢用不敢?”   纳兰雪等的就是尉迟恭的这句认怂求饶,唇角微微一扬,便把自己早备好了的话撂出来了给他,“还有,你若是要用我的法子,之后的战事,要如何继续,也都得跟我商议,我可以保证,绝不欺负你,除非紧急到了千钧一发,不然,定先说服了你了,才再往下进行,不让你为难,如何?”   “我但凡是有半点儿的法子,还用跟你这里求爷爷告奶奶的么?我的小祖宗,你可就快点儿说罢!明儿傍晚,意国的大军可就要兵临城下了!”   尉迟恭也是知道,战场无情,稍有差池,就会导致兵败如山倒,禁不得半点儿玩笑,但,这会儿,他也是真真没了法子,既然,纳兰籍都说了,自己可以信这个丫头,仰仗这个丫头,那,他还有什么可不信的?   他才不信,纳兰述那般精明的一个人,会半点儿主意都不给这从没打过仗的丫头,就让她这般的来了!他才不信,这种只有熟悉战场的老将,才能使出来的避免形迹被细作跟踪的行军之法,会是一个从没打过仗的丫头,能自己想出来的!   “既然你都这么诚恳的答应了,那,我就给你想想法子好了。”   纳兰雪也知道,尉迟恭这般的答应,定是心里想着,自己有带“纳兰丞相”的妙计来,但,也无所谓了,只消他能信自己,依着自己说的去做,不会给自己以后的指挥制造麻烦,也就足足够了……名声儿什么的,管旁人怎么去传呢,反正,大不了就说她是个妖精了呗,她就不信,司马青舍得烧死她这个“摇城树”,嗯,对,就是“摇城树”,“摇钱树”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叩叩叩一一   正说着话儿的档儿,外边,响来了三下儿极轻的敲门。   “嫂嫂来了。”   未及尉迟恭起身去开门,纳兰雪便笑着站起了身来,看向了门口的方向,“该是来找哥哥商议兵械储备不足的事儿的。”   “妹妹这‘神童’的名号可真不是白叫,面儿都不曾见到,就知嫂嫂是来做甚么的,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呢!”   司马颖抿嘴浅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本儿大库的账册,又是什么?   此时的司马颖,身上只穿了一件大红嵌金色压花儿软缎的半旧袍子,腰上束了一条金色的绫带,头发简单的拿两支金簪和一朵红芍药花儿盘成了一个飞云发髻,脸上不施粉脂,身上不带佩饰,干净利落的,让纳兰雪只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喜欢上了。   “嫂嫂过奖,雪儿不过是爱耍点儿小聪明罢了,那就值得上什么神童不神童的称呼。”   纳兰雪笑着走近司马颖,跟她行了个军礼,如今,她已是军中将领,自不能再同以前般得,见了人行女子的礼节,“嫂嫂走路的声音极小,又是出身大家的闺秀才会使得碎步,身后还跟着个走路步子大却尽力压着声儿的女子,在现在这样的时辰,能随意走来议事的前堂,而未受看门的侍卫阻拦的,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还能是谁?”   “妹妹尽爱谦虚,单是你的这份儿心细,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   司马颖早就听人说起过纳兰雪聪慧过人,但一直未能有机会亲眼见识,今日亲见了她的这番机智,哪还能不叹服?心中原本就有的,想要与她交好的心思,这一刻,便是更浓了,“若说分辨嫂嫂的身份,妹妹是凭着听脚步儿的细心,那,猜测嫂嫂是来找你哥哥商议兵械储备的这事儿,你又是如何得知?”   “此时已过三更,若是无事,嫂嫂一个女人家,该是早就入睡了。”   纳兰雪笑着走近司马颖的面前,伸手,拉着她的衣袖,引着她跟自己一同到了桌子的旁边坐了,才继续说道,“如今,大敌将至,嫂嫂出身皇家,素有贤名,自不可能是不懂规矩,胡搅蛮缠的来打搅哥哥同妹妹议事的那种泼妇,既不是来打搅捣乱,那便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商议,若是府内之事,当着妹妹这么个外人,也不可说,来也无用,而府外之事,带兵打仗,是哥哥的本职,嫂嫂不便多言,兵将情状,是副官的事,嫂嫂接触不到,而剩下的,能被当做要紧事情商议的,就只有兵械储备着一件,所以……”   剩下的,纳兰雪没继续说,但,屋里的三人,都不是蠢人,都能听得明白。   如果说,刚刚对纳兰雪的“信任”,是基于对纳兰籍的信任和对纳兰述的希冀,这时的尉迟恭心里所想的,便是天翻地覆了,如此聪明,如此善把握人心,如此会分析局势的一个女子……老天可真是会作弄人!若生她为男子,她此时的成就,怕是,半点儿都不会比纳兰述这扬名四国的名相差的!   “来,嫂嫂,把你的那账册给雪儿看一看。”   瞧着两人都盯着自己发呆,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的,纳兰雪不禁一阵后背发毛,忙不迭的咳嗽了一声,跟司马颖要了手里的账册来看,算是缓解一下屋子里的“诡异”气氛。   账册上登记的东西样数并不算多,林林总总的,也就是三十几样,多是些还未装配起来的材料,若是都组起来,只要人手够用,该是足够应对意国这一次的发难了,可惜,把所有的工匠都加起来,连同刚刚由帝都派来修缮城墙的都算上,也不足两千人,要把这些东西都制成完整的箭矢之类,少说,也得一个月,如今的天月城,哪里等得了一个月?   “给我五个人来,要对这城里熟悉,且能信得过的,是不是军中之人无妨,最好,是能在城中颇有些声望的那种,越快越好!”   纳兰雪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小册子和炭笔,翻开一页空白的,在上面列起了清单来,火油,木炭,石料……每样一页,尽是些看不懂的奇怪符号,看的尉迟恭和司马颖懵在了原地……   随便一个现代人,看了纳兰雪写的这个清单上的“奇怪符号”,哪怕是一个幼稚园里的孩子,也会轻而易举的念出来这些“奇怪符号”的名字,嗯,没错,这些在尉迟恭和司马颖看来,奇怪的不行的符号,就是现在人们最最常用的,阿拉伯数字!   “我去找人!颖儿,你留下帮雪儿妹妹整理大库的清单!”   尉迟恭终究是打过仗,流过血,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愣了一小会儿,就回过了神儿来,转身,快步出了门去。 a>   驭天绯狐》][bookid=3118608,bookname=《网游之奸商遍地》][bookid=3150439,bookname=《永生魔道》][bookid=3114288,bookname=《界域骄女》][bookid=3129635,bookname=《回到过去当男神 第四十二章 趁夜带人巧布防 更新时间2014-4-28 18:57:08 字数:3123  很快,尉迟恭就找来了五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有两个,是穿了铠甲的,三个,是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瞧样子,该都是被从睡梦里吵醒的。   这时,纳兰雪已经把那册本就不算厚的大库账册翻了一遍,上面的信息,也都登记在了自己的小册子上面,大库中有的所有物品,连同不需要加工的马鞍蹄铁,也一样不落。   “嫂嫂,我需要你拿着这个账册,去大库里再核对一遍,瞧瞧这上面所记的东西,是不是都完好无损,有没有短缺,如果有,就记下来,回来告诉我知道,燕娘,你跟着嫂嫂去,嫂嫂核对,你帮忙记录。”   纳兰雪抬头看了一眼五个壮年男子,冲着他们有礼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转向了站在自己一旁,不知能帮上什么忙的司马颖,把那已经看完了的账册交回了她的手上,“多带几个人,天亮之前,统计好了来给我。”   司马颖知道,纳兰雪这般的安排,定然是有她的计算,此时有外人,不便多问,便应了一声,收好了账册,带了燕娘一起,出了门去。   “你们几个,都是尉迟哥哥信得过的人,他信的人,我也信。”   安排完了司马颖的事情,纳兰雪缓缓的站起了身来,细细的又打量了几人一番,才继续说道,“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你们只要依着我说的做好,此役得胜之后,我便同陛下给你们请功。”   “请纳兰将军吩咐,我等定尽心竭力!”   之前,在外边时候,尉迟恭已经跟这几人交代了纳兰雪的身份,此时称呼,自然也是尊称她的官衔。   “天月城共计三十四街六十五巷,南北以匠街为线,东西以承巷划分,你们五个人里,出来四个,各挑一块儿,剩一个人跟着我,我有别的事情安排。”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从她的小册子后面抽了一张画在宣纸上的天月城地图出来,伸展开来,放在了桌子上面,“你们五个商议一下,自己挑罢。”   城池地图,向来都是机要物品,这天月城,刚刚才从意国割来给莫国不久,连尉迟恭的手里,都不曾有,五人都是从过军的,此时见了,怎能不惊?   五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儿,由其中的四个人出来,各自选定了地图上的一块儿自己较为熟悉的地方之后,就见着纳兰雪直接把那图又从桌子上拿了起来,一撕四块,交给了他们各自的手里,顿时,这心中的吃惊,就是更甚了!   地图是很宝贵的东西,得是从军,还会舞文弄墨的人,才能画出,可,从军的人,除了官学里出来的那些学生,又能有几个,是会拿笔的?再说那些官学里出来的学生,就算是会舞文弄墨了,缺了从军的经验,也是画不好……待他们有了从军的经验,哪个不也是五六品的官员了?谁还支使的动?或者说,谁还好意思去为了画城图这等的小事儿,去支使!   “只管用你们的,别丢了就好,我这里还多着呢,不用心疼。”   见尉迟恭也是一副心疼的神色,纳兰雪浅浅一笑,翻开她的小册子,又从后面拿出来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塞给了他的手里,然后,看向了选了地图的人,“你们四人,一会儿就去使人套马车,趁着晚上人少,把你们选的这一块儿地方都转一遍,把所有的铜油铺子,竹箩藤筐铺子,铁匠铺子都记下来位置,待天亮,他们开了门,就带了板车去,把他们铺子里的铜油,竹条藤条,生铁材料都依着市价买回来,然后,告诉他们,我这里要招工匠,按着做的活儿多少来给工钱,炼油的,一罐五个铜子儿,编筐子的,削一百根儿竹条或者藤条,五个铜子儿,打铁的,打制一套蹄铁,十个铜子儿,人数不限,一个时辰给一回饷钱,不想做的,随时可走,早来早赚,晚来后悔。”   纳兰雪给的饷钱,可是昭阳城都没有的高价儿。   寻常里,一个工匠,做一天的活儿,能得五个铜子儿,那都是掌柜的大方了,而现在,若是肯来,至多,一个时辰,就能拿到二十个铜子儿!哪个人也不会跟钱有仇,那些做活儿的工匠也不是傻子,给谁做活儿不是做?索性铺子里的东西都被买光了,留在那里也是吃闲饭,得不着工钱,来了这边儿做活儿,也不会得罪掌柜,何乐不为?   可以说,纳兰雪派给这四人的任务半点儿都不难,只要勤快,忠心,就足足够了!   四人得令而去,剩下一个人继续等待,纳兰雪深吸了口气,转眼瞧了一眼捧着天月城地图,如获至宝的尉迟恭,轻叹了口气,又扭回头,看向了这人,“你带几个人,在城墙上面张贴榜文,收烧火用的干稻草,一文钱三十斤,只收六千斤,让卖的人把稻草送到城门口,你带人称好,用马车运回兵营里面,捆成人身粗细,码放起来即可。”   安排好了一应事情,已是四更了,纳兰雪打了个哈欠,回头瞧了一眼还在“孜孜不倦”的研究着城图的尉迟恭,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抽走了那图。   “哎,哎,雪儿丫头,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了,这张是给我的么!”   尉迟恭被惊得一愣,忙不迭的,就要上来抢图,却见纳兰雪一手抓着那图的一角,作势要撕,忙老实了下来,跟她告饶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就好了,可别这么吓唬我,我禁不起这吓,来,图先给我,咱好好儿说的……”   “明日,找一百名兵士,去大库里领三千根绳子,把收回来的稻草都扎成草人儿,用箱子装了,运送到城墙上去,除了这一百名兵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待运送完了,就把这一百名兵士送去我的骑兵营,照料马匹,任何人不得离开。”   扭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了些亮光的天色,纳兰雪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把修城墙的一千名工匠都喊起来,让他们带上土锹和锄头,跟我去城外刨坑去,动静儿小些,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四更到天亮的这一段时间,是一天里最黑暗,人最倦怠的时候。   纳兰雪带了被尉迟恭召集起来的工匠们,悄悄的出了城门,在城门外边,距离城墙一百米远的地方,挖出了一条两端连接到城墙的,宽半米,深半米的壕沟,沟底铺上干草,倒上火油,然后,盖上木板,上面盖上薄土,伪装成未被掘开的模样。   ……   天月城位处干旱地带,没有护城河,步兵若是攻来,城墙的压力就会极大,再加上这城墙年久失修,想要守住,就得大量的使用弓弩手,不让对方迫近。   而对弓弩手来说,最大的敌手,就是重甲兵和轻甲骑兵,若重甲兵列出盾阵,抵挡箭矢,弓弩手射出去的箭矢就会全然失了作用,若轻甲骑兵持弓对城墙上面骑射,就会造成弓弩手的伤亡,寻常的弓弩手,不易射到会移动的轻甲骑兵,轻甲骑兵,却是可以极容易射到城墙上不动的寻常弓弩手,一反一正,守城一方的损耗,将是难以估量的。   对这事儿,尉迟恭发愁的不行,这会儿,见纳兰雪半点儿都不着急的只带人挖了这么一条壕沟出来,也不知她是想要做什么,想问,不好意思,不问,又憋得难受,末了,一咬牙,石更是把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人还能被那啥憋死了不成,既然这丫头是带人费劲儿巴拉的挖了,那就定然是会有用的,只要好好儿的看着,就总能看到用处,急的什么!   当然,之后,这条壕沟所发挥的作用,却是真真儿的让尉迟恭吃惊的险些眼珠子都从眼眶子里面掉出来,对纳兰雪的钦佩崇敬之情,自此而始,至死未变。   ……   天一亮,被安排了任务的几人就出发去各自做事了,纳兰雪见了彻查完大库物资的司马颖,把一些原本记错了的物资数量在自己的小册子上面做了修改,然后,便拉着她,没事儿人般得,去用早膳了。   约莫中午时候,被派去做事的五个人才从外面回来,跟纳兰雪报告了一下进展的顺利,就又出了门去。   一天的工夫,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待黑压压的意国大军出现在了远处,天月城的城墙上面,已经依着纳兰雪的安排,全然布防好了。   “开城门!鸣鼓!”   纳兰雪一声令下,水月城的大门顿时开启,早已等在门口的轻甲骑兵策马而出,听着纳兰雪的号令,以队伍为编号,在城门之外,一字排开,做出一副将要准备冲锋的架势。   驭天绯狐》][bookid=3150439,bookname=《永生魔道》][bookid=3118608,bookname=《网游之奸商遍地》][bookid=3144435,bookname=《谁与争天》][bookid=3129635,bookname=《回到过去当男神 第四十三章 初战告捷损敌威(万推荐加更) 更新时间2014-4-29 19:26:03 字数:3326  意国那边带兵的,是跟尉迟恭对峙守了七八年城的老将司徒敬文。   之前时候,意国割了四座城池给莫国,尉迟恭是觉得扬眉吐气了,高兴的不行,这司徒敬文,却是被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去,离开城池后撤的时候,更是把大库里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悉数掰折烧掉,折腾的不能用了才罢休。   待今日,意皇终于决定打仗,遣了五六十万的大军来边境,最高兴的,便是这司徒敬文老头儿了。   “司马玉这不长脑子的皇帝,竟遣了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来带兵,莫国,可真该是气数将尽了!”   见天月城这边儿把一万轻甲骑兵都放到了城外,司徒敬文先是一愣,继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他想来,连尉迟恭都是个愚笨轻狂的小子,更何况,是纳兰雪这从未带过兵的女娃娃?别看今日的天色已是不早,不是他吹牛,至多到太阳落山,这天月城,就会成了意国的囊中之物!今晚,就让兵将们在城中驻扎,明日,继续前进,再推一城!   “莫国的气数尽不尽,由不得你来做主,司徒老将军,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还不打算归家去,颐养天年么?”   对司徒敬文的讽刺,纳兰雪像是半点儿都没听进耳去,只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看向了在三四百米远处停了下来的意国大军,心中暗赞,老将就是老将,便是面对全然没有威胁的对手时,也绝不让自己军队处于半点儿危险之中,这个距离,是寻常弓弩射不到的位置,当然,只是寻常而已,“此战,面对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若是再输了的话,恐怕,就该给你的从军生涯里再抹上一个,比后退四城还要不好看的污点了!”   “呵!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今日,老夫就让你瞧瞧,到底是谁输谁赢!”   司徒敬文为将戍边多年,连意皇白独羽,都是对他恭敬有加,如今,却被纳兰雪这么一个女娃娃挤兑挖苦,他哪里受得了?手中令旗一挥,便对军中的轻骑兵下了命令,“先锋上前!得敌首者,赏银百两,擒敌将者,赏银千两,第一个入城者,官升三级!”   “先锋上前?这就打算要开打了?我还当,你是个多了不起老将军,能跟我尉迟哥哥对峙这许多年,原来,只是个半点儿耐性都没有的糟老头儿!没劲,真是没劲!”   两军交战,最忌讳的,便是被对方的言语触怒,见司徒敬文已经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把自己大卸八块儿了,纳兰雪不禁一笑,对着城下的一万轻骑兵喊道,“对面儿人多,咱们先撤回来吧!待援军来了,咱们再跟他们打!依着之前的队号,从一开始,依次入城!”   “冲锋!”   见纳兰雪要让一字排开在城墙下的轻甲骑兵回返城里,司徒敬文不禁大笑出声,一挥手中长剑,便令已然蓄势待发的己方的轻甲骑兵冲锋,在他想来,这一仗,他已是稳操胜券了。   的确,若是寻常,一万多的轻甲骑兵,在面对敌方冲锋,己方统帅又命令不战而退时,定是免不了混乱的,城门狭小,一次只可容五人并行,五个城门,便是二十五人,若遇混乱争抢,短短三四百米,骑马冲锋过来,别说是一万人,便是一千人,也是不可能进得了城去,当然,这说的,只是寻常。   纳兰雪所带的这支轻甲骑兵,在之前的路上,已经由她磨练了一路的配合,出城之前,又是得了她事先告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此时有备面对,又哪里会慌?眼见着对面儿的轻甲骑兵冲过来,依旧是半点儿都不紧张的依次进城,他们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比他们在途中练习的阵型变换,简单了不知多少倍!   “关城门!”   眼见着最后一队轻甲骑兵已经进城,纳兰雪笑着扭头,冲着身后的城门官说了一声,然后,转回头,看向了已近咫尺的意国轻甲骑兵,唇角微微一扬,“弓弩手,放火箭!”   刹那间,峰回路转。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原本还是笑嘻嘻的纳兰雪突变了脸色,冲着站在她旁边的燕娘大喊了一声,燕娘听闻,即刻自腰间拔出了两支小旗来,挥出了军令。   城墙上,原本伏身藏在城垛底下的弓弩手见令,齐齐起身,搭弓取箭,沾了旁边火把上的火,就冲着城下纳兰雪事先要求的地方纷纷射去,他们军人,遵守军令,便是天职,虽也是心有疑惑,但,将令就是将令,连尉迟将军都敢托付的人,他们,又怎会不信?   箭矢力道极大,冒着火儿的射向地面,几下之后,地上的薄木板就被射穿,沟底的油被点着,火焰蹿天而起,极小的一会儿,就把已经冲了进来的轻甲奇兵围堵在了火墙里面!   意国的轻甲骑兵,本就是打着冲锋的念头来的,手里所执,都是刀剑,此一时,火焰燃起,与后面断了接应,马匹又是受惊乱闯,要安抚控制,让自己不摔下来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去取得出马背口袋里的弓弩箭矢?   “放重箭,射马腹!”   纳兰雪又是一道命令发下,城上的弓弩手们应令而动,射出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支火箭之后,开始改换重弩重箭,朝着马匹的肚子,打了过去。   马身上最软,最容易受伤的,便是肚子,虽然,一箭射上去,并不会立刻致命,但,在现在这样让人马皆是惊惧的情景之下,射这位置,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一阵重箭过后,被困火阵中的受伤马匹,已是十有七八,马匹又惊又疼,一阵乱蹦乱跳,就把自己背上的骑兵给摔了下来,再被旁的受惊马匹踩上几踩,没死的,也只剩了半条命……许多怕死的骑兵,本能的便想冲过火阵,回到自己阵中求救,可,火油已经燃起,顶上的木板已经无存,马匹又是怕火,不敢硬冲,又有不少失足踩进了沟里去,费劲儿的再爬出来,已是身上沾满了火油,烧成了火做的,没法儿扑救了。   “射箭!射箭!不要让他们接近过来!”   眼见着不少满身着火的轻甲骑兵就要闯进阵中,司徒敬文大惊失色,索性轻甲骑兵已经保不住了,可不能再让其他兵将损失,忙不迭挥旗下令,将回冲回去,本能保命的轻甲骑兵,就地射杀。   火墙两端,皆是人嚎马嘶,只半个时辰不到,意国的五万轻骑,便大半成了箭下冤魂,水月城上,欢声震天,笑语连连,意国阵中,人心惊惧,惶惶不安。   莫意两国交兵的这第一战,莫胜。   ……   莫国,昭阳城,皇宫。   司马青接了捷报,笑得脸都几乎要挤成一只麻皮核桃。   未损一兵一卒,灭了意国的五万轻骑。   司马青不是没见过人打胜仗,但,赢得这么离谱的胜仗,别说见过,便是听,也是从没听过的!   “雪儿郡主是赢了么?”   站在一旁的司马玉看不到捷报,但,从自己父皇脸上的笑意,便能知道结果,可,这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啊,他只想知道,只想知道纳兰雪,那从出征之后,就一直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是不是安好!   “恩,赢了,大胜,我们这边儿一人未损,对方死伤五万轻骑,啧,雪儿这丫头,可真是不愧是老师的孩子,果然没让朕失望!”   司马青心中高兴,说的自然就多了些,但,他终究是个谨慎的皇帝,便是多说,也决计不会露了马脚给旁人看到,哪怕,是他最最疼爱的司马玉,也是一样,“这般的良将,朕还真就有点儿舍不得,把她给嫁去别国了……”   “儿臣也是觉得,父皇不该把纳兰郡主嫁出去。”   见时机合适,司马玉忙附和了自己父皇一句,“虽然,她有两个兄长留在莫国,但,父皇也该是知道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成了别国的皇后妃子,便是不愿悖逆莫国,也终究是要为了自己所生的孩子打算的,以她之才,若她的夫君许她,夺了哪国几城,便封她所生的孩子做储君之类,父皇觉得,她是会答应,还是不会?”   “她终究是个女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若朕迫她终身不嫁,到头来,只会在百姓口中,落下骂名。”   司马青稍稍想了想,觉得司马玉说得很是有理,但,又不知该如何安置纳兰雪才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朕不想,有朝一日,让她成了莫国的敌人……”   “父皇又不是没有儿子,不把她嫁去别国,就没处可嫁了么?”   司马玉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合适跟司马青提,自己想要娶纳兰雪这事儿的,可稍稍的提上一提,却是没有半点儿坏处。   时逢战时,他这一国太子,若是在这样的时候“不懂事儿”,司马青若能一下子答应了,也还好,若一口拒绝了,以后,再想求,可就是几无可能了……司马玉是有想过,要不惜代价的迎娶纳兰雪为正妻不假,但,若非得以,他还是更希望,能得到自己父皇的认同和祝福。   这时的司马玉并不知道,他这一日的这番话,会在不久之后,让他悔不当初,可,这世上,诸多病患可治,唯后悔一事,无药可医。   驭天绯狐》][bookid=3150439,bookname=《永生魔道》][bookid=3118608,bookname=《网游之奸商遍地》][bookid=3144435,bookname=《谁与争天》][bookid=3129635,bookname=《回到过去当男神 第四十四章 细作搞鬼库存荒 更新时间2014-4-29 20:56:33 字数:3183  水月城那边,第一场战役,纳兰雪以出奇不意得胜,司徒敬文吃了大亏,自不会再对她轻视大意,大军驻扎在距离天月城四百米远的地方,一边着工匠制造攻城器械,一边遣了重甲骑兵的两三个小队,一路仔细的在城前搜索查验,是否有其他的陷阱。   这一仔细检查,就过了整整三天,纳兰雪使人招募的工匠,在这三天里,已经造出了十几万支箭矢和其他军备,城墙也已修缮了个大概,虽然,还是不如以前修缮了七八年的旧边城,却也足够应急对付意国来袭了。   昭阳城那边的军队,已经召集的差不多,大批的粮草和补给,也已经开始运送,现在的尉迟恭,哪里还会担心,水月城会守不住?   火攻之后,城下堆积了大量的人和马匹的尸体,若不是冬天,天寒地冻,不至于腐烂,臭都得臭死一片人畜去。   之前的两次战争,都是以计谋取胜,并未有过如同这次般得大规模的死人,纳兰雪两世为人,再强势,也终究是个女子,亲眼见着如此多的人因自己的计谋而死,怎可能无动于衷?在城墙上出令时,还能勉强忍着不动声色,待到下了城墙,回了守将府,顿时,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司马青传旨过来,封了纳兰雪一个“红颜将军”的名号,官至三品,纳兰雪接了圣旨之后,还未及谢恩,就又跑了出去一阵呕吐,至于圣旨……也就一直归了燕娘保管,看都未再要去看上一看。   尉迟恭知道,只要是人,不论男女,第一次杀人,都是会有极大压力的,虽然,纳兰雪并没有亲手挥刀,可,乍一下子入眼了这般如同人间炼狱的场景……他承认,在军事方面,纳兰雪是个天才,但,再如何厉害的天才,也是人,也会有恻隐之心,他很担心,经过了这次的战事,会给纳兰雪留下不好的心里阴影,莫国素缺良将,若之后,她再也不敢上战场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都是我想得不够周全!不然,哪就至于让雪儿丫头遭这许多的罪!”   整整三天了,纳兰雪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是前一刻刚咽下去,后一刻,就又跑出去吐得个干干净净,想着纳兰雪已是明显瘦下去了不少的身子,尉迟恭难受的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打耳光!纳兰籍特意来信,嘱咐自己照顾好这丫头,自己却是粗心,让她遭了这么大的罪,这可让自己如何跟这昔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哥交代!   “事已至此,你心急也是没用,这几日,兵营和补给那边,你就多担待些,我多陪陪妹妹。”   司马颖未上战场,但也从旁人那里听说了那一日城下的惨烈,同是女子,她自是更能理解纳兰雪一些,自那一日,纳兰雪从城墙上下来,回到守将府之后,吐得昏天黑地至今,都一直在陪着她,有时,跟她唠几句家常,有时,帮她拍背端水,全然没有一点儿的公主架子,让燕娘看了,都是感动的不行,“你可是忘了,你个大男人,第一回杀人的时候,不也是连着好几天吃不好,睡不香的,更何况,是她这么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姑娘?”   “那就拜托你了,颖儿。”   尉迟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扭头看了一眼纳兰雪紧闭的房门,轻叹口气,往府外走去,“对面已经小心翼翼的搜索了三天,今晨瞧着,那些攻城的器械已经都建造的差不多了,我想,那司徒老儿,也该是时候,有所动静了。”   “那,你谨慎些,别给那司徒敬文钻了空子,妹妹费了半天劲儿,才是让水月城有了现在这样,能安心的等大军来援的情景,可别因为你一时的不仔细,就毁了去,那才是真真的罪过了。”   司马颖答应了一声,就推了尉迟恭出院子的门去,初战告捷是好事,但,可不是只要一次大胜就够了的,他们得等到莫国的大军过来支援,把来犯的意国彻彻底底的打回去,让意国再不敢侵犯莫国才行,诚如纳兰雪说的,莫国领土,无一寸多余,莫国之威,无一人可渎,可得给意国点儿颜色看看,让意国的皇帝知道知道,莫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   深夜,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兵营里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熟练的绕过几个巡逻的哨子,闪身进了天月城的大库里面,不多会儿,又猫身从小窗爬了出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半刻钟后,天月城的大库火光冲天!   惊见大库里冒出了火光,巡逻的兵将忙不迭的敲响了铜锣报警,离着大库最近的几个兵营将领听到报警,便忙不迭的踹起了自己的一众手下,奔向大库!大库里,可是装着三分之二的军备,若是出事,天月城的情况,就又将恢复之前时候般得尴尬,面对已摩拳擦掌,准备报仇雪恨的意国大军,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救不得了!   但,终究是太晚了。   尽管几个营的将领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救急,但,火已烧起,又是有火油助燃,哪是轻易就能扑得灭的?   整整**,搬水,运水,扑火,直至天亮,大库里被放的火,才是被彻底的摁灭了下去,尉迟恭带人察看了一番,只见着,原本充足的储备,经过了这一场大火,所剩的……竟是连之前未造的时候,都不及了……   “将军,只抢出来了三十桶箭矢,加上弓弩手自己身上留的不足满桶的,就只剩下四十桶不到了。”   “将军,大库里的火油一罐都没剩,就守将府里,还三罐寻常里点灯用的。”   “将军,粮草都被烧了,没变成灰的,上面也沾了油,吃不得了。”   “将军……”   听着下面人一项项报上来的损失,尉迟恭只觉得头大如斗,自己千注意万小心,派了三十多波人看守物资,竟还是被细作给钻了空子,放火烧得一干二净,这下儿,连做箭矢和守城器械的材料都没了,还守得个什么城!想司马颖昨日才刚刚嘱咐了自己,让自己千万当心仔细,到了晚上,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这可让他如何交代!   “纳兰将军……”   正在尉迟恭懊恼的恨不能捅自己一刀子才好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兵士跟纳兰雪问好的声音。   纳兰雪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裹了一件雪色的斗篷,骑着她的“草上飞”,出现在了尉迟恭的面前。   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一双眸子,却是亮的宛若天上的星,在这即将天亮,最黑暗的时候,犹如一道光,照进了所有人的心里,让兵将们重拾了勇气和信心,是了,他们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红颜将军”还在呢,会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么?   “没了就没了,你便是抱着它哭,它还能长出来不成!”   没有半句的责备,纳兰雪跳下马背,环视了一眼已惨不忍睹的大库,未显出半点儿的懊恼或者慌张,“把剩下的东西都整理一下,统计出数量来,给我送到守将府去!你,去通知一下那几个我委任的副官,让他们都到守将府去候着,你,带上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务必保证,不会让火再着起来!”   待回了守将府,纳兰雪便没再跟之前几天般得,回去自己的房间里面闭门不出,她唤来了燕娘,吩咐燕娘去给她做糖多的点心来吃。   几天都没见纳兰雪好好儿的吃饭,此时,突然得知,她想吃点心了,燕娘怎能不喜?忙不迭的答应了,一边挽着衣袖,一边就小跑儿着去了厨房。   ……   这一次,吃了燕娘捧上来的点心,纳兰雪倒是没再跑出去吐,她拿了自己的小册子出来,拈了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半天,直待那五个被她任命为副将的人匆匆忙忙的赶来了,才放了笔,抬起头来,开始说话。   “司徒老头儿要这么跟咱们玩儿,那,也就怪不着我跟他玩儿阴的了。”   纳兰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几人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坐,“你们五个,自己分一下工,各自去城里的药铺,把所有的泻药都买回来,今天晚上,我们遣几队死士去,全都给他们丢到河里面……等他们的人和马匹喝水喝的拉肚子,失了战斗力,咱们就一举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顺便,去城门那里张贴两张榜文,一张上写,缉拿细作,获者重赏白银五百两,另一张上写,让百姓于今日天黑之前,取够五日饮食用水,不要写因由,若有人来问,就先当细作抓了关起来。”   ……   入夜,水月城的城墙上,几百道黑影身上绑了绳子,趁着天黑,自城墙上攀附而下。   早得了细作消息的司徒敬文,带了三万弓弩手伏击,待那些黑影将要落地,上下不靠之时,大笑而起,几万支箭齐发而出。   驭天绯狐》][bookid=3150439,bookname=《永生魔道》][bookid=3118608,bookname=《网游之奸商遍地》][bookid=3129635,bookname=《回到过去当男神》][bookid=3096254,bookname=《外星牧场 第四十五章 草偶借箭连环计(三万推加更) 更新时间2014-4-30 18:27:47 字数:3361  司徒敬文带弓弩手大笑而起,朝着从城墙上攀附下来的人几万支箭齐发的这情景,惹得水月城上一片惊呼。   一时间,城墙上人头攒动,火把被纷纷点起,纳兰雪和尉迟恭像是很着急的上了城墙来,来来回回的走着,跟在城墙上拉住绳子的人说着什么,远远看去,那拉绳子的人像是有些犹豫,又不敢忤逆辩驳,末了,一咬牙,才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看了这情景,司徒敬文便更是得意了,一挥大手,冲着在自己前面半蹲着射箭的弓弩手,哈哈大笑着吩咐道,“射!使劲儿射!不用舍不得箭矢!他们已经没什么补给了,没见着,连箭都没舍得朝咱们射过来么?!待明日攻城,咱用刀斧兵把他们一举拿下,使不上什么箭矢!给老子把这些‘死士’,都射成马蜂窝!”   有了司徒敬文的这话,弓弩手哪还会不舍得使力?之前的那一场仗打得,可把他们给憋屈坏了!有仇不此时报,更待何时!   又是一轮箭矢雨射来,那些被用绳子放下来的“黑影”,无一不被射成了筛子,但……好像,有什么地方,有点儿不那么对?这些“死士”都是经过什么样儿严厉训练的人?被射成了这样,都……不会喊疼哀嚎的么?!这不对!这,这太诡异了!事出有异必有妖!   “停!停下!别射了!”   这时,司徒敬文才是感觉出了不对,再看水月城的城墙之上,纳兰雪只笑眯眯的站着,哪里,还有之前时候的焦急神色?!不好!中计了!   “收网!”   见司徒敬文的手下停止射箭了,纳兰雪也不再跟他耗费工夫,一扬手,也对城墙上的兵士下了新的命令,“看看司徒老将军今儿晚上送给咱的收成!”   纳兰雪话音落下,城上的兵将也是一阵哄笑,紧接着,便见几十名彪形大汉从城垛儿的底下探出了头来,捞起绑在城墙垛儿上的,儿臂粗的绳子,就开始往城墙上面拖拉,而起先的那些,拉着“死士”绳子的兵将,也开始笑嘻嘻的各自往上揪扯自己手里的绳子。   城墙底下黑暗,看不清什么,待拉到接近城墙顶儿上时候,司徒敬文才是看清了其中情景!那些黑影,哪里是什么“死士”?那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一个个用稻草扎起来的草人儿!再瞧那些彪形大汉拖拉的……竟然,竟然是一张分了几段绳子捆绑的大网!那网的孔洞极细,之前,意国弓弩手射过去的,因为没能打中草人儿而落在了地上的箭矢,可不就是,可不就是全然都在那网里面!   “多谢司徒将军赠箭。”   待把所有箭矢都收回了城墙里面,纳兰雪才笑着冲司徒敬文拱了拱手,客气的出言“致谢”,“若非司徒将军如此大方,本将还真就要作难,后面儿几天的仗,要如何才能凑出补给,跟司徒老将军打了……嗯,既然,司徒老将军箭都舍得赠了,再送本将点儿粮草,如何?”   “你!”   司徒敬文本就懊恼自己上了当,这会儿,又让纳兰雪这般不客气的挤兑,几十岁高龄的人了,哪就承得住?“哇”得吐出来一口鲜血,就昏死了过去,直直得向后倒了去,吓得几个亲卫忙不迭的扑上前去扶住他,才没让他的后脑着地的摔在地上!   “我就说,人上了年纪,就该回家去颐养天年的罢,司徒老将军偏不肯听,如今,气得成了这样,可怪得了谁?”   兵法讲得好,穷寇莫追,可,却是没说,穷寇不能挤兑,纳兰雪一脸惋惜的耸了耸肩,像是要跟尉迟恭证明自己正确般得,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这就叫,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尉迟哥哥,趁着你还没老糊涂,可得记住了这个教训,省得等到上了年纪,听不进人劝去,也吃这样的大亏!”   在莫国兵将的哄笑声中,意国的弓弩兵们抬着他们的将军司徒敬文,灰溜溜的跑回了己方的大营,水月城的城墙之上,明亮的火把,一夜未息。   ……   俗话说,军不可一日无将。   司徒敬文被纳兰雪使计气得昏死过去,意国的大军无人坐镇,几天之后,便开始人心不稳了,许多寻常里走得近的兵将,三五成群的围坐在营帐里面,或窃窃私语,或玩色子赌钱,见有不是自己熟悉的人过来了,就慌忙闭嘴停手,待人走了,才又开始继续。   见军纪已开始散漫,副将便知是要不好了,忙又写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使人快马加鞭的往帝都汲水城送去。   再看水月城这边,纳兰雪使计诈了司徒敬文一堆的箭矢,回来清点完毕,竟有十万支之多,虽然,有不少是碰撞过城墙,不那么锋利了的,但,有之前招募来的铁匠们在,这点儿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敲打几下,打磨一番,连箭杆儿都不需要拆卸重装,就能归库备用了!   纳兰雪从不是个喜欢浪费东西的人,买回来的东西,就是要物尽其用,之前时候,为了骗司徒敬文上当,而使人去买回来的半马车泻药,这时,也都使人用遇水即溶的糯米纸包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包,用木箱子封装了起来,运去了城墙上面。   “我瞧着,意国那边儿病了主将,该是没什么战斗力了,为何,我们不趁着这个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非要等着帝都那边儿遣来的大军呢?”   瞧着对面儿驻扎的营帐一天比一天混乱,尉迟恭终是忍不住了,这天,趁着纳兰雪在守将府里没出门,就凑了上来,跟她商议,“万一,他们再派一个主将过来,收拢了军心,咱们再要打,可就又该要多费劲儿了!”   “被打得再怂的狗,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纳兰雪笑着摇了摇头,抬头瞧了尉迟恭一眼,便低下头去,一边儿玩儿着她的硝石,一边儿继续看她的《诸国志》,“咱们只有一万轻骑,两万城卫,对方却有三十五万大军,其中,还有重甲骑兵和重甲刀兵。”   “若真开战……他们如今是没有统帅不假,可,偏将和营队的长官却还是有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让他们有一大半儿的逃兵,剩下十四五万人,也不是我们的这点儿人能收拾的了的,你有信心,咱们的一个城卫兵能打五个对边儿的五个刀兵,我可没信心,我带来的一万轻甲骑兵,能打得过他们五万的重甲骑兵……”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纳兰雪才又补充了一句道,“我是来帮你守城的先锋,你不能因为我使了点儿小计谋,让咱们沾到了便宜,就当我是无所不能的,我不是神仙,没法儿撒豆成兵的。”   听纳兰雪这么一算,尉迟恭顿时便没了脾气,的确,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对方已经没了什么士气,此时出手,就是个痛打落水狗的事儿,却是忘了,便是落水狗,对边儿的兵将,也是十倍于自己的这边儿!若是给对边打毛了,扭头给自己这边儿一口,那就不是优势不优势的事儿,而是,自己这边儿就直接没什么人了!   诚如纳兰雪所说,现在,他们只要拖着工夫,等大军来援,就可以了,全然没有必要,去冒不必要的风险,让水月城再陷囫囵。   ……   又过了两日,莫国集结好的大军便到了水月城,因城里已无处驻扎,便安营在了城外。   带兵来的,是尉迟恭的爹爹,尉迟献老将军。   听尉迟恭一五一十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讲了给自己听完,尉迟献看纳兰雪的目光便是有些不同了,他向来知道,这丫头是个极善舞文弄墨的聪明孩子,却是未料到,在带兵打仗方面,她也有这般不俗的天份!   “可惜我就恭儿这么一个嫡子,不然,非得去跟皇帝求,让你嫁到我家来,给我当儿媳妇不可!”   尉迟献笑着揉了揉纳兰雪的脑袋,半开玩笑的逗了她一句,他跟纳兰段是旧友,家里又是没有女儿,对纳兰雪,一直都当是自己家的姑娘一般,说这话出来,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来,这儿坐,给尉迟伯伯讲讲,接下来的仗,你想怎么打?”   “下点儿泻药,再坑他们一把,待他们跑肚拉稀的没了战力,一举围了。”   纳兰雪稍稍顿了顿,那一日在城下引的大火,让她联想到了意皇白独羽放火烧山时可能发生的情景,那些驰骋沙场,习惯了面对生死的兵将,都是恐惧成了没了半点儿尊严骄傲的模样,那,在火海里的江越,是不是,要比他们更加的……痛苦和绝望?   经过前几天的闭门思考,纳兰雪已是想了明白,做错事的人,只是白独羽,需要付出代价的,也只是意国的皇族,她不想再让无辜的人枉死了,哪怕,那些人是站在莫国对面的敌人,也是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休怪我,手起刀落,翻脸无情,“劝降。”   “你没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没一味的想要杀敌邀功,这很好,丫头。”   听了的纳兰雪的话,尉迟献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尉迟恭,顺口说了他一句,“你虽是年长,心性却是要比你这雪儿妹妹差的远了,以后,可得多多的跟她请教才行!”   (稍候还有更新,亲们,雪的文明天上架,如果能到三千的话,就可以得到很好的推荐,给雪点支持,雪会加更哦,想看加更的,动动你们可耐的小手,点个收藏,么么哒~) a> 第四十六章 昔日弟子请师谅 更新时间2014-4-30 21:31:09 字数:3042  尉迟献带着大军前来支援的第二日,意国的新主将也到了,意国的新主将名唤凌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得又高大壮,全然不像是意国人的样子。   这凌霄将军,瞧样子该是个极强石更的人,到了军中,第一件事,便是把几个被他抓到了聚赌的兵将拖出去了大营,各重打了五十军棍。   只这一下儿,意国营中的兵将便是都老实了,不用等着主将指派,就各自乖乖的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该巡逻的巡逻,该做事的做事,意国大营,也是因此而一扫之前的颓废,又变得像模像样了起来。   ……   跟着尉迟献一同上了城墙,纳兰雪的眉头微微一凝,发觉,今日的意国大营与前一日的,颇有些不同。   “那司徒小儿被你气病了之后,意国那边儿,也一直是这样军规齐整么?”   尉迟献已经八十七岁的高龄,对司徒敬文,这才五十多岁,比他小了三十岁还有余的意国老将称呼小儿,倒也不算托大,“在我记忆里,意国的军纪,该是极散漫的才是……便是有主将镇守,都未必能这般的齐整,如今,主将卧病不起,不应该还能……”   “这些年,意皇很是重视军规的定立,如今的意国的军队,已不太跟以前般得,军纪散漫的厉害了。”   纳兰雪轻轻的摇了摇头,眉头微拧的往意国的军营里又看了一看,他们身处城上,居高临下,虽隔着几百米远,看意国大营里的情况,也并不十分困难,“前几日,司徒敬文刚刚病下的时候,对面的军纪的确是已经散漫了许多的,雪儿猜测,今日,会这般的军规整齐,该是他们的新主将到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主将初来乍到,定要立威,如此一来,那边的情景是现在这般的样子,便是说的过去了。”   尉迟献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纳兰雪的猜测,他是带了五十年兵的老将,跟不知多少人交过手,看人的眼光极是老辣,他看的出来,意国新来的这主将,可比司徒敬文要难对付的多,还好,自己带的大军及时的来了,不然,水月城这边,怕就不是吃紧这么简单了,“传我令下去,让在城下驻扎的军队加设三层拦马桩,外缘围墙底下,撒上卵石,营帐布置,改为帐角相对,水粮补给储备之处,圈围驻守,兵将相距不得超过半米。”   正说着话儿的档儿,便见着远处意国大营那边,一个二十几人重甲兵小队出了门来,为首一人,是个高壮男子,身穿红衣金甲,想必,就该是意国新来的主将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意国主将毫无战意的只带了一小队人到城下来,莫国若是群起攻之,便是不义,带兵的将领,也会遭天下人耻笑笔伐,城上的三个将领,都是懂这规矩的,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安静的站在城墙上等着了,他们都很是感兴趣,意国的这初来乍到的新主将,这般不怕死的前来城下,是想做什么?   那一小队的人,策马快跑到了距离城下还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那为首的将领下了马,只身一人,朝着城门下走来,步步铿锵,气宇轩昂,让人哪怕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也只觉得挺拔的很。   “老师可在城中?弟子凌霄,前来拜见!”   徒步行至城下,那自称凌霄的意国将军很是客气的冲着城上拱手行了一个弟子礼。   “兄长明日才至。”   听凌霄自称弟子,纳兰雪便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凌霄将军有何话要讲,只管说来,纳兰雪代为传达便是。”   之前,纳兰雪在莫国兴办官学,教出了不少良臣良将,几国的皇帝都觉得甚好,就跟司马青要了名额,也送了几个本国的学子来读,这些学子学好离开后,出于对“纳兰丞相”的尊重,也都会以“老师”相称,只是,彼时各国都遣来了几十学子,人数繁多,纳兰雪又不曾亲自授课,哪就可能认识他呢?如今听她恭敬的称呼“老师”,也只是随口搪塞一下,便罢了。   “原来是郡主殿下。”   凌霄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城墙上又是一礼,只是,这一次所行的,是军礼,“昔日,凌霄幸蒙老师教诲,学有小成,归国后,仍日日研习,半分不敢忘老师恩情,奈何,意莫成敌,弟子与老师,将不得不各为其主,对阵疆场,今日,前来拜见,望日后,兵戎相见,得罪之处,能得老师原谅,此战不论胜负,待出分晓,若凌霄苟活,定负荆于阶前,任老师责罚。”   话说完,未及纳兰雪答话,凌霄便“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的跪了下来,冲着水月城的城墙,“嘭嘭嘭”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拜别而去。   都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心悦诚服,这般驰骋沙场,带兵为将的人,又怎会,于敌人阵前,如此的长他人士气,辱自家威风!   “此人若再得良师十载,可成天下名将。”   看着凌霄骑马远去的身影,尉迟献不禁唏嘘,他当了几十年的将军统帅,从昔日的初出茅庐,到如今的功成名就,见过的武将很多,称赞过的武将也不少,但,像凌霄这样的,身处劣势仍不忘恩情,尊师重道的人,却是只见过一个,商国的第一位皇帝,尚应世……那自草莽之中起家,夺了风国半壁江山的传奇!   世人皆知,尚应世曾是风国重臣,为风国驻守北方诸城,后来,带兵造反,占了风国北方的几百座城池,与风国以镜水为界,成了两国,但,放眼天下,哪怕是风国当今的皇帝长震天,也都不会指责他一句不义!   尚应世带兵造反的因由,是因风国宰相商夕辞,在风国遇了灾荒的一年里,上书力谏,求皇帝降低税赋,护佑民生,风国先皇长继初残暴,一怒之下,就灭了那位为国为民操劳了半生的老臣的满门。   商夕辞丞相,可说是尚应世的先生,也可说不是,两人之间的唯一交集,也只是,这位老相曾在尚应世入岩京武试,穷困潦倒之时,施了他一餐白饭和五两银子,指点了他三句兵略。   那时的尚应世并不姓尚,只是在那位老相冤死之后,才隐了自家姓氏,取了个与他谐音的字做姓,后来,所立之国,也是以“商”为名。   商国的皇家宗祠里,始终整齐的摆放着那位老相家中上下,冤死之人的一百三十七块灵牌,每年春秋大祭之时,尚应世都会亲帅一众朝臣子嗣,前往祭拜!   “或无不可。”   纳兰雪笑着眯起了眼睛,目光随着凌霄的背影远去,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莫国素缺良将,如今有了官学,虽稍稍的缓解了一些,却也终究是底子太薄,不然,也不至于,还让早就该归家去颐养天年的老将军尉迟献再来带兵沙场,她也很看好这个凌霄,在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挖他回来,为莫国效力。   纳兰雪从来都不是个在意旁人眼光的人,抠人刨坟挖墙角儿什么的,管旁人说什么,怎么看的呢?人到了我手下,能为莫国出力,把爹爹倾尽一生,才打理的像个样子的国家保护好,便是被人耻笑,又如何?就像司马玉曾说他自己的那句,若我不得志,谁人闲笑我,若得垂青史,谁人敢笑我?反正笑名骂名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她又不是没死过,还不知道死了以后,就啥也听不到了不成!   “丫头是有鬼主意了?”   见纳兰雪一脸的坏笑,尉迟献便是知道,这狡猾的丫头是心里有了主意,也随着她笑了笑,明知故问了一句。   “只是先想了想,还未最后决定,具体怎么施行,还得看看这人的本事大小,值得我费多大的劲儿来运作。”   纳兰雪本能的应了一句,待话出了口,才是感觉到了不妥,忙又补上一句,算是给自己个下台,“若这人当真是有价值的很,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又弄不来的,不还可以去跟哥哥求救嘛!他既然肯认哥哥这个老师,那自然,是要多给他几分面子的,说不好,同一件事儿,咱们说破了喉咙都没用的,哥哥一提,就好使了呢?”   “你这丫头,连述儿都想着算计,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因与纳兰籍交好,家中,又只剩些不招他待见的庶出兄姊弟妹,尉迟恭一直都是把纳兰述和纳兰雪这两人当是自己的亲手足般对待,此时,听了纳兰雪说,要“算计”纳兰述,便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收买我,不然,可当心我去跟述儿告你的小状儿去!”   “随便你告,反正,大不了,我就告诉二哥,是你怂恿我的,你瞧到时候,他是信谁!”   朝着尉迟恭做了个鬼脸,纳兰雪难得的,露出了那日火攻之前,常会有的淘气顽皮模样,惹得尉迟献,也是一阵爽朗大笑。 第四十七章 三重陷阱君入瓮(三千收加更) 更新时间2014-5-1 9:08:09 字数:3029  察看完了城防事宜,三人便回了守将府,由司马颖亲自下厨,跟燕娘一起,做了一桌子好菜上来。   说是一桌子,其实,也就是六菜一汤,边关正逢战事吃紧,之前又被细作烧了大库里的储备,纳兰雪同尉迟恭商议着颁了军令,守将府中,有将官职衔的,每人每餐一荤一素一汤,司马颖贤德,一句也未抱怨不说,还主动担起了煮饭烧菜的职责,遣了府里原本的厨子去军营里面帮忙,给雇来做事的工匠们准备饭食。   尉迟献,尉迟恭,纳兰雪,都是将官的身份,依着之前的军令,一起吃饭,也该是六菜三汤,但,三人都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人,便让司马颖和燕娘少做了几个汤菜,多煮了点儿米,怕吃不完,就又唤上尉迟恭的副官一起,四个人同吃。   纳兰雪本就喜欢吃甜食,自那一日的火攻结束,连吐了三天之后,嗜甜食的毛病就更是严重了起来,一小碗白米饭,不拌上五六勺儿的白糖,都会吃不下去,一道菜,不加上足足量的甜,便会一筷子都不夹,司马颖和燕娘已经习惯了她这样,也便由着她,肯吃,总比不吃好,不过是多费些银子和工夫,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于是,这桌上的六道菜里,便有一道,是专门的甜食。   莫国虽是有男女不同席的说法,但,军中不同于府邸……咳,好罢,其实是在莫国,从来就没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有在将官用膳的时候,该如何安排女子的说法,既然没有说法,那,就只能随俗了,至于所谓的,随俗的俗嘛,当然就是,同级别的将官,同桌同食的这俗了!   一边儿吃着东西,纳兰雪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尉迟献觉得她的想法极好,不时点头称赞,尉迟恭听得新鲜,也不时问些详情,一餐吃完,事情也就都说的差不多了。   ……   是夜,水月城的城墙上,几百道黑影再如之前时候般得,攀附而下。   因有之前时候,司徒敬文上的那当,这一次得了消息之后,凌霄决定要带了弓弩手再往水月城下设伏时,便遭了军中诸多副将偏将的反对,有人说,这是纳兰雪想要骗意军上当,再坑意国箭矢的老套伎俩,有人说,这是纳兰雪要借着本就在城外驻扎的兵营,骗着意军的弓弩手前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说,这是故施旧计,想要再气一气司徒敬文,待把司徒敬文给气死了,军中只剩了凌霄这么一个没太多打仗经验的将军,才好下手,把意军一网打尽,总之是,众说纷纭,却无一个肯赞同他的决定的。   凌霄虽是主将,却终是新近才来,立威有了,尚缺兵将们的信任,遭了这许多人的反对,自没法再依着自己所想的行动,只得加派了人手,仔细巡视粮草储备,以防被莫军破坏。   一夜戒备,至天亮,除了前日晚上,水月城的城墙上垂下来了几条带了黑影的绳子,就再也没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甚至,有哨兵说,天将亮的时候,看到了水月城上的守卫,匆忙的拉上城墙去了若干个草偶和一张大网。   故技重演一说,似乎,就这么“坐实”了,凌霄却像是并不肯信,发生的这事儿,会是就这般简单,一个人寻思了半天之后,又加了两个营的士兵,去看守储备补给,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又过了几日,驻守在城下的莫国的大军,突然有了动静,远看去,像是在收拾行装,营帐锅盆,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地。   这时,便有几个副将跟凌霄提出,这该是莫国的军队要后撤了,他们应该趁着莫国兵将收拾行囊的混乱时候,攻其不备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既能振奋之前连打了两次败仗的意军士气,又能一举消灭意国来援的大军主力,介时,就算天月城不破,也会失了坚守的信心,然后,他们再以大军把城整个儿的围了,断了天月城的补给,不出几日,城里的守将就得被城里的守军和百姓逼得投降。   凌霄没有同意副将们的建议,硬生生的用自己主将权力,把这事儿给压了下来。   依着之前纳兰雪所说,这时,纳兰述该是已经到了城里,以他的名满天下的睿智,怎么可能,露这般大的一个空子,给自己钻?   这分明,就该是一个陷阱,挖好了,等自己去跳的!这位自己素未谋面的老师,在把握人心方面,可真是厉害!他赌得,该是自己的刚刚走马上任,在军中威信不足,会受副将偏将的蛊惑威逼,想要着急建功立业而不惜铤而走险!他,偏偏就不上这当!看他还如何继续!   让凌霄没想到的是,莫国大军收拾完了行装之后,就真的离开了天月城下,绕过城墙,往莫国帝都的方向去了……似乎,只是一盏茶都不到的工夫,意国的军营里,就炸了锅,一众副将偏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本该到手军功飞了,心中怒气满满,哪里还肯听解释?   也不知是哪个人突然说了一句,凌霄将军乃是莫国纳兰相爷门下,初来的时候,还曾不惜军威的跑去人家城下跪拜,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叛变了意国,成了莫国的走狗呢!   这一下,可是真真的把众人心里的火儿给点着了!   几个副将偏将一商议,二话不说的就把凌霄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一骑快马离了意国大营,朝着帝都汲水城飞奔而去,凌霄被几个副将捆绑之后,吊到了大营正中新立起来的木柱上。   时值严冬,北风怒号,穿着铁甲的凌霄被挂在远离地面三米的地方,不多时候,就冻得手脚僵硬,腿都不会打弯儿了。   一股睡意袭来,凌霄使劲儿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强迫自己清醒,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睡,此时若是睡了,可就再也醒不来了……那些副将偏将们,已经使人把信报已经送去了帝都,他相信,只要熬过今晚,明日一早,得到意皇的回信,他就可以……昭雪平冤,官复原职……继续,跟城里的那个人斗智斗勇……只是不知,现在,已赢了他一局的这人,是那个灭了意国轻骑,气病了司徒敬文的纳兰雪,还是……他一直仰慕,却未曾有缘亲见过的老师,纳兰述?   水月城的城墙之上,纳兰雪裹着一件雪色的斗篷,跟燕娘一起,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观看着意军大营里的情况,用来捆绑悬挂凌霄的木柱居于大营正中,在一堆一堆的篝火之中,很是显眼。   “郡主,要不要去救救他啊?这么冷的天,这样下去,可别给冻死了啊……”   燕娘紧一步跟上了纳兰雪,把一个手炉递给了她,这该死的天,可真是要冷死人了,她穿了三件棉布夹袄,有城墙垛儿挡着风,还冷得要被风给吹透了似的,跟凌霄那般的,被人悬挂到木柱子的顶上,四下不靠的,还穿着铁甲,可怎么受得了!   “好歹是个出身行伍的将军,哪就那么容易冻死的?”   纳兰雪轻轻的摇了摇头,站住了脚步,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我若现在去救他,他定会怨恨我,当我是落井下石的害他,我便是把他救了回来,他也不可能为我莫国所用……而我若是不救,让他就这般的咬牙挺到明天早晨,听了白独羽使人送回来的诏书,对意国彻底的凉了心,再出手相救,结果,可就是大不相同了,哦,对了,燕娘,给意国那边的鹤起楼发个飞鸽传书,让莫影和莫济留意一下,寻个合适的机会,救下他的家人来,送来莫国,让他们团聚。”   ……   次日拂晓。   一骑快马,自意国帝都汲水城带了白独羽所下的圣旨飞驰而来。   被冻了整整一夜的凌霄,费力的撑开眼皮,满是希冀的看向了那个手持圣旨,快步而来的信使,他相信,以他凌家的满门忠烈,为皇帝镇守西境一百三十多年,皇帝定是会选择信他的,却未想,入耳的,竟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家长子凌霄,通敌卖国,妄负君恩,凌迟处死,即日行刑,凌家教子不严,并罚之,诛九族。”   信使宣读的诏书,让凌霄入赘冰窟,这种冷,比前一日晚上的严寒,还要刺骨,还让他绝望,这就是他凌家上下忠心耿耿侍奉了一百多年的君主,这就是……他以为,能给他信任和支持的皇帝,他怎能,怎能连查都不遣人来查一下,就定了他凌家满门的死罪?!何其昏聩!何其胡闹!何其……   “差不多了,发信号让他们动手。”   天月城的城墙之上,纳兰雪微笑凝望,这可怪不得我,白独羽,是你自己,一手把效忠于你的良将,推来了我这边的!既然,你这么大方的送了,那,我就只好,满心欢喜的收下了! 第四十八章 帝封郡主智无双 随着天月城上的一声号角,一队三千人的轻骑,自意国大营背后的山林里呼啸而出,在意国营中兵将无备之下,横穿大营,挥刀砍杀。    为首一人,策马奔至大营正中,蓦然跳起,砍断悬挂凌霄的绳子后,落回了之前所骑的马背,跟在他后面的一人,手中套马索一伸,缠住凌霄的腰身,在他落地之前,把他稳稳的拖回了自己乘骑的马背上,带着他,自兵营正门,狂奔而出。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    原本正奋力挥刀砍杀的骑兵们,听到了这号角,便立刻停手,连挥到了一半儿的,也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勒紧缰绳,跟上已经冲出正门去的那人,直往水月城方向而去。    再看水月城,早已是城门大开,城墙上,弓弩手齐列箭阵,可不就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样的时候,发难抢人的?    意国大军平白遭了这么一回冲击,伤了几百人,还被抢走了准备处死的“叛将”,这其中懊恼,跟谁去说?可,懊恼归懊恼,真要武装起来,攻城过去报这大仇,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得到的,只好忍气吞声,埋下头去救治伤员,清点损失,等待帝都那边,派遣新的将领来带兵。    凌霄本以为自己是死定了,却未想,竟又绝处逢生,被人救了下来,因被冻了一夜,喉咙干哑,四肢僵冻,被人横放在马背上面。口不能言不说,连动都不能动上一动,只觉得,风呼呼的往自己耳朵里灌,吹得自己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脑子都转不了了一般。    骑兵进城,尉迟恭从自己的马上跳下,顺手,拎猪崽儿似的,揪着凌霄的腰带。把他也从马背上提了下来。就好像。这连铠甲加上,足足有三四百斤重的人,全然没有什么重量一般!    “快!军医!给他诊治!”    凌霄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在他额头的上方响起,是个女子,却非寻常人家女子般得婉约娇弱,那种温暖却不使威严的声音,他只曾在一处听过。    那时,他还年幼,父亲和叔伯都在一场平叛之战中死去,偌大的一个凌府里,只余了他这一个男丁和一群成了寡妇的伯娘叔娘。面对兵临城下的叛军,他的祖母披挂上阵,带着城中的一众兵将,死守城防,生生撑了三天。等来了帝都来援的大军,平了叛乱!他记得,那时大军入城,他的祖母,也是跟那大军里随军的军医,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也是……这般的温暖,却不是威严……    “祖母……”    凌霄努力的挺起颈子,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却是眼睛已经模糊,只隐隐的看到,两个瘦削的身影并立,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袍。    ……    待凌霄从昏迷中醒来,已是身在一个温暖屋中的榻上。    身体已然恢复,手脚都不再似之前般得僵冻,干哑的嗓子,像是也舒服了不少。    “将军醒了?”    听到背后有声响,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小侍女蓦然回头,见是凌霄醒了,忙上前来扶了他一把,帮他起身,“将军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真真是吓坏了灵儿了!”    “你叫灵儿。”    凌霄轻轻的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一眼这自称灵儿的小丫鬟,眉清目秀,倒也是个妙人儿,只是,自己该是跟她素未谋面过的,为何,她却说,自己昏睡不醒,吓坏了她呢?    “将军昏睡着的时候,灵儿只依着大夫吩咐的,给将军喂了些米汤,这会儿,将军该是觉得饿了罢?”    给凌霄的背后垫了一个软枕,灵儿手脚麻利的收拢了因为凌霄起身来坐,而险些滑落到地上的被子,“丞相大人和郡主殿下来看过将军两次,听闻将军还在昏睡着,便就回去了……将军休要乱动!大夫刚刚才给将军换了药,乱动的话,可是会耽误效力的!”    未及答话,凌霄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噜”一声的抗议,惹得他顿时就脸红了起来,他最是不善与女子应对,哪怕,这女子,只是个小小的丫鬟……    “将军稍候,灵儿这就去给将军取吃的来!”    灵儿像是完全未看到凌霄的尴尬,只恭敬的朝着他行了个礼,就匆匆的转身出了门去,不多会儿工夫,就端了几碟点心,急急的回来了,“现在还未到用膳时候,夫人还未准备好煮饭的材料,这是郡主殿下的零嘴儿,听闻将军饿了,就让灵儿先带回来,给将军吃些垫一垫。”    听灵儿这么一番又是丞相,又是郡主的叫,凌霄怎可能还不知晓,自己是被什么人救了?轻叹口气,自灵儿的手里接了一碟点心过去,抓起几块儿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事已至此,只这么一个小丫鬟,该是回答不了自己的疑问的,与其费劲儿的听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倒不如,先填饱了肚子,待见了纳兰雪和纳兰述,再跟他们问询。    ……    用过午膳之后,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有人来敲响了凌霄的房门。    小丫鬟灵儿跑去打开房门,见了来人后,便恭敬的往旁边推开了一步,冲着他们行了礼,低声唤了一句,“丞相大人安,郡主殿下安。”    “免礼。”    “免礼。”    近乎异口同声,连声线,都颇有些相似,纳兰雪穿着一身白色嵌银丝梨花暗纹的棉袍,外边裹着一件雪色的狐皮斗篷,头发随便的编了个辫子,用一支普通的木簪别再脑后,清新大方,纳兰述穿着一身黑色压金丝竹子暗纹的缎袍,外边披了一件同色的棉质斗篷,头发束起,上面扎着一支玉簪,风流倜傥。    “凌霄见过老师。”    凌霄微微一愣。继而,便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就要下榻来拜,却未料,身子一沉,没能起来,待抬头,才见纳兰述已不知在何时到了自己的身前,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看似未用半点儿力气的云淡风轻,却是。让自己反抗不得半点儿!    世人传言。纳兰述因年幼时患病。而身体孱弱,练不了武技,不想,竟是比他这自诩武技高强的人。还远强了不是一丁半点儿!    “你身上有伤,礼就免了罢。”    纳兰述笑着冲凌霄摆了摆手,侧身,在他的榻边儿上坐了下来,顺手,帮他塞了下被角,“以后,你留在我身边了,拜得机会多着呢。不差这一回。”    “与老师为敌,学生已是愧疚,今日,还劳老师施手相救,学生……学生……”    纳兰述的话。让凌霄忍不住红了眼眶,忙低了头,不让纳兰述和纳兰雪看到,“学生……”    “我费时几年,教你这学生出来,是为了让你护佑百姓,而非是用来给他们冤枉陷害的。”    自衣袖里取了一块帕子出来,递给凌霄手上,纳兰述轻舒口气,似是嗟叹的说道,“白独羽既是不懂得珍惜你这将才,你就回来我门下,跟在我身边,再学几年兵法谋略罢……彼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回头,我去跟莫皇拖个人情,让你在莫国从军,将来,也是一样能施展抱负的……”    “谢老师。”    本以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已到尽头,哪知,现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之后,又逢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得了纳兰述的这诺,凌霄哪能不喜?!当下要起身拜谢,又被纳兰述翻手按住了肩膀,未能乐成。    叩叩叩——    外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敲门声,纳兰雪应了一声,便见门被推开,燕娘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丞相,郡主,意国那边儿来信了。”    燕娘像是整个眼里只纳兰述和纳兰雪两人,全然未看到凌霄一般,恭敬的冲着他俩行了礼,捧上了手里的信件。    “念。”    纳兰雪没有伸手去接燕娘捧上来的信,只看了纳兰述一眼,见他也点头了,才扭回头去,跟燕娘吩咐了一句。    “已尊令,自意国天牢中救出凌家一众二百三十七人,均被施刑,其中,三人伤重不治,二十五人伤重致残,自老夫人处听闻,尚有凌霄将军膝下两幼子于意皇抄家之时匿于凌家地窖之中,后,遍寻未见。”    燕娘听命的点了点头,抬眼,似是无意的瞧了一眼凌霄,颇有些怨气模样的打开了那信,依着上面所写的,念了出来,“另,有一妇人,名唤江氏,为换利禄,遭救后携一子一女偷跑离开,向汲水城城守报信举告,致鹤起楼被围,七管事商议决定,焚楼出逃,时事紧急,未及向主明禀,望主降罪。”    “这等小事,你去与燕娘吩咐处置便罢,雪儿。”    对纳兰段交给纳兰雪的力量,纳兰述也只是略有耳闻,并未深问,现在,听燕娘说,那力量竟是能自意国的天牢之中,安然救出凌家被囚的二百多口人,而未露行迹,也是吃惊,若非自小被纳兰雪“收拾”,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子,此时,定是就要露出马脚来的。    莫说纳兰述吃惊,便是纳兰雪,此时也是讶异的很,她好心使人去救那些人出天牢活命,却未想,竟还会有人狼心狗肺,自己跑去投案举报恩人,害的她花了许多银子,才修缮完备起来的鹤起楼,就这么没了!    纳兰雪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有些时候,却会较真儿,尤其是,她施恩旁人,那人却用所为打了她脸的时候!    听燕娘念信,得知自己家人也大多无事,凌霄对纳兰述这老师的感激便是更重了,一个是他家族效忠百年,为护其社稷,险些绝了后的皇帝,道听途说,查也不查,就要灭他满门,一个是素未谋面,只因惜才,便不惜代价,冲撞敌营救下他之后,又想方设法救下他家人。仅有一个师徒之名的老师,这其中差别恩情,又岂是几句话能说的?    只是不想,那已故叔父家的妾室江氏,竟是这般的混蛋,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来!    “你若想起身跪拜,就先免了。”    此时,纳兰雪已经带着燕娘出了门去,屋中只余了纳兰述和凌霄两人,虽不及纳兰雪般得善察言观色。但。面对凌霄这个压根儿就没想掩饰自己所想的。要看明白他想什么,还有什么难的?再次伸手,压下想要起身的凌霄,纳兰述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来,“你且好好养伤,待时机何时,我便让人把你的亲人护送来莫国,与你团聚,你该是也不希望,你的长辈们见你现在这般的惨淡样子罢?”    “是。”    凌霄答应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自牙缝儿里挤出来的那一个字。也不知是在回答纳兰述的哪一句,“日后,凌霄就全劳老师照顾了。”    连纳兰雪都未曾想,今日在凌霄身上种下的这一粒种子,会在未来。长成了一棵窜天大树,数次,救她于危难,保纳兰府于将亡,当然,这是后话。    ……    前一日的轻骑突袭,给意国大营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兵员的伤亡虽是不大,士气的跌落,却是无人能挽回,老将病倒,新将“叛变”,帝都再遣来的将领,都出发一天一夜了,还未到达。    不少兵营里,已经开始出现逃兵,打架斗殴,也是一下子暴增了起来,为的,大多是抢夺财物,许多重甲兵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兵器铠甲精良,便大肆搜刮和欺负没什么装备的轻甲刀斧兵和弩兵,打人致死的事情,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十几起。    副将和偏将们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招新来主将的讨厌,便把这些事儿都压了下来,暗自使人,去把这些被打死的兵士埋了,在册子上登记“战死”。    这一来,更是助长了那些重甲骑兵的嚣张气焰,在整个军营里,到处抢钱夺物,弄得本就混乱的意国大营,更是乱得厉害了。    纳兰雪计谋已成,却并没有立刻召回自城墙底下撤走的莫国大军,只让人捎了信给尉迟献,让他带着大军在距离水月城半刻钟马程的一处避风山坳里驻扎了下来待命。    然后,给昭阳城写信,让那边把补给一分两半,一半运来天月城,一半运去山坳里补给大军,运来天月城的那部分在前,运去给大军那部分在后,待运送的队伍,到了离大军驻扎的山坳较近的地方,由兵将扮成土匪,“劫”走军粮和补给。    白独羽遣来的新将领又过了两日才到,走慢的因由,是太子白寂风非跟白独羽闹着要来“监军”,白独羽觉得让他到军中磨砺一下,也是好的,略加思考之后,就答应了下来,命新将领带着他,领着三队御林军保护,一同去往前线……    白寂风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长途跋涉的苦?一路上,走一阵儿,歇一会儿,饿了要吃,困了要睡,马骑久了不舒服,要坐马车,马车坐久了,身上酸疼,又要换骑马,折腾来,折腾去,原本快马加鞭半天就能到的一段路,愣是让他生生走出了三天!    意军军纪混乱散漫,自然就给了莫国这边动手脚的机会,之前,纳兰雪让人去城里药铺买回来的泻药,都被尉迟恭遣人背了,分批的送去了山上,丢进了草堆树丛里面。    起初,尉迟恭还有些不明白,纳兰雪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后来,实在是忍不住,跟她问了才是知道,城外的水源,有意军的重兵把守,要下泻药,绝不可能,但,冬天就快要过了,意莫边境马上就要进入初春的雨季。    雨季来临之后,便会有雨水从山上流下来,汇入这水源之中……春雨细微,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用来包装泻药的糯米纸全部融化,这样一来,带了泻药的山水会一直流淌整整一个春季,到夏天的暴雨来临之后,才会彻底消弭。    意军的人畜总是要喝水的,他们能堵得住流往低处的水,却不可能堵住高处流下来的水,便是费了百般力气,当真把高处流下来的水堵住了,水塘之中存下的水,也只够整个大军喝三到五天,待水喝光了,还得喝山上流下来的水,喝了山上流下来的水。就得人跑肚,畜拉稀,哪里还有什么战力?    介时,一边是虎狼之师,一边是势孤力穷,孰赢孰输,还不是不言自明的事儿么?    ……    意国,汲水城。    被一帮神秘人劫了天牢,救走了待斩的凌家众人,让白独羽的心情很是不好。尤其是。由那个带了两个孩子跑去告密求赦的凌家妇人带路。用一万禁军围了那处名唤鹤起楼的棋馆,还让里面的人逃出升天了的这事儿,更是让他觉得窝囊!    想他一代帝王,治理意国三十年。哪里出过这样的纰漏,丢过这样的人?    现如今,百姓里已经有人在传了,说是他这个皇帝无道,残害忠臣良将,老天看不过去了,便派了神仙来,踩着燃着火焰的云彩,把凌家的一家老小都给救走了……他已经使人依着那妇人所言。画出了那传说里的,劫狱的匪首的肖像,张贴到了意国境内的各州县去,悬赏捕拿,还捉了几个传谣言的人关了……却未料。那劫狱的匪人一个也未捉到,谣言,却是传得更凶了!    “这也画得太不像了,便是大罗神仙拿了这肖像去寻人,也不可能捉得到啊!你说是吧,是吧,莫影哥哥?哎,莫影哥哥,你慢点儿走啊!等等我!”    汲水城门口儿,一个穿了鹅黄色衣裳的小丫头,大包小包的拎了许多东西,跟在一个穿着得体的公子哥儿身后,大大方方的看完了缉拿“匪人”的告示之后,没事儿人般得,继续往城里闲逛而去,那小丫头,明显的有些话唠,叽叽喳喳的,一路上嘴就没怎么停下来过,那公子哥儿却是安静,任由那小丫头吵吵嚷嚷,也不烦躁教训。    若是检举求赦的江氏此时在这里,定然会吓得惊呼出声,这一男一女,可不就是那一日,带了人去劫天牢两个“匪首”,自称莫影和莫济的两人?!    ……    日子说来也快,似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意皇白独羽遣去阵前领兵的新将,罗元旭,便已在阵前待了一个月了。    初到阵前,大营中乱成了一片,他费了百般力气,打杀了一些人,重罚了一些人,之后,才是慢慢的立起了威来,意国大营里的秩序,也是开始慢慢的好了起来,但,变好归变好,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已是木已成舟,不可更改了。    意国的四十万大军,首日达到时,被活活烧死了五万,之后,又被纳兰雪轻骑冲营砍死了不少,叛逃了不少,打架斗殴死了不少,粗略折算一下,已是折去了两成有余,只剩不足三十万了。    让罗元旭觉得奇怪的是,整整一个月,天月城那边的守军都没有半点儿的动静,面对意国军纪散漫,一击可溃的大营,竟是连一下挑衅也无。    传闻,如今帮着尉迟恭守城的这位将军,乃是名扬天下的纳兰相爷一胞所出的妹妹,之前与老将司徒敬对阵时,阴招损招频出,愣就是把司徒敬这镇守了几十年边关,都未出过半点儿头疼脑热的老将,给生生气出了毛病来……这样的一个人,没理由,会不趁火打劫,攻人于无备之中的,不是么?    这,定是有什么天大的阴谋在其中,他可不能中了她的计,懈怠职守,疏于防范了!    ……    昭和二年。    这一年的雨季来得颇早,才刚刚过了二月,天就开始回暖,雨,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饿了一个冬天的野兽,也开始下山觅食了。    因为有前一年冬天的战事,意国的五万轻骑,连人带马,一个不剩的都死在了天月城下,之后,又逢意国军中混乱,死了不少人,天寒地冻的,土挖不动,偏将副官们嫌费劲儿,便都只让人用草席,把靠近大营附近的,随便的卷了卷,丢去了山脚。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些野狗,抢吃完了山脚的腐肉之后,寻着味儿一路寻来了城外,再然后,是几只花豹,末了,竟是连狼群都引了来!    白天的时候,狼群藏身在树林里面,入夜之后。便成群结队的跑出来觅食,一片一片的绿色眼珠,在黑暗里晃来晃去,本就是够渗人的了,再加上啃食骨头的咯崩声和撕扯碎布帛的裂破声……莫国的守军在城里,自是无所谓,但,意国的军营在城外,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为了保证兵将们的安全。罗元旭颁下了新的巡逻制度。把之前的五人一岗。改成了二十人一岗,每岗兵将,都带上三支以上的火把,以防遭狼群袭击。    这样一来。意国的岗哨巡逻曲线,便是在天月城的城墙上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丫头,这是你早就想到了的,是不是?”    瞧着纳兰雪猫在城墙上的暗处里面,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在她的小册子上画出了意国大营里面岗哨巡逻路线的简图,尉迟恭不禁抿起了唇角来,他早就觉得。这丫头不可能单纯的只做一件事情,而无其他打算,却苦无头绪,又不好意思跟她问询,今日看来。可不就是自己的猜测应验了?这丫头,果然就是还有别的打算,没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的!    “算是罢。”    纳兰雪答应了一声,手中的炭笔,继续在已画出了大样的图上面圈圈画画些让人看不懂的奇怪符号,就像,现在她正在做的这事儿,只是件可有可无的顺便营生一般,全然不耽误她跟尉迟恭闲聊,“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就是了,不用不好意思,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这到底……是刨了多少坑,打算用来收拾意国的?”    听纳兰雪都这般的说了,尉迟恭自然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一张嘴,就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知道的两件事情,“你跟意国皇帝,是不是在这宣战之前,就有冤仇?”    “十几二十个罢,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那么命大,全都试一遍。”    纳兰雪停了手中炭笔,稍稍想了想,像是在计算,稍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口答了尉迟恭一句,“冤仇倒谈不上,只是,他做了让我觉得讨厌的事情,伤害了我在意的人。”    尉迟恭自不可能知道,纳兰雪说的这个“重要的人”是指江越,在他想来,该是在四国大会上时,白独羽或者白寂风,对纳兰老相爷出言不逊了之类,当下,便点了头,随口说了一句,“难怪你和述儿都这般的不客气,也真是他们活该!”    意国大营里的用水,原本是需要去山脚的小水塘里去取,回来后,放到大营里几口水缸里沉淀后使用的,后来,冬去春来,因为城下的战场里有腐肉可吃,野兽们来吃到了甜头之后,就在山脚附近,分地盘的住了下来,不再回去山上,以至于,意军每回去取水,都要遣至少二百人同行,才敢前往。    现在,这雨连下了几天之后,山上的水便开始下来了,水塘被装满,水溢出来,恰恰好,就流经过了意军大营的正中间……起先,还只是很小的水流,慢慢的,就开始大了起来,意国主将罗元旭很是高兴,命军中兵将,在己方大营的正中,挖了一个大水潭出来,用以取山水,沉淀后供给军队使用。    凡事总有利弊,有了这取水的方便法子之后,意国大营的东西南北四个部分便被分割了开来,为免有兵将巡逻时,不慎把泥土踩入水潭,弄混水质,耽误第二日使用,罗元旭又命人绕着那水潭架了一圈儿人腰高的木栅栏。    ……    罗元旭原本是想得极好,跟莫国打持久战,拖过春季,误了农时,莫国的粮食没有人种下去,兵将们便会担忧家中生计,军心不稳,打起仗来,意国就会占到很大的便宜,说不准,连莫皇司马青也会着急起来,介时,再由自家皇帝提条件出来,要好处,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了?    无利不起早,皇帝想要打仗,也是为了好处,哦,对了,那个莫国的纳兰郡主,也就是,如今在水月城带兵的那个女将,想要她给太子殿下当正妃,外加之前割给了莫国的那四座城池……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要求,跟一国的社稷安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说实在话的,陛下的眼光可真是不赖,迎娶那么一个良将回来,给太子殿下当正妃,将来,跟别国打仗。攻城掠池什么的,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然,罗元旭的这如意算盘并没有打的太久,甚至,可以说是,还未曾来得及打响,阵中形势,就发生了大变!    起先,是有几个人突然开始闹肚子,罗元旭当时他们体弱。没当回事儿。就过去了。然后,是又多了几百个兵士,罗元旭便以为,是伙夫没能把水烧得大开造成。便杖责了伙夫,再然后……三分之一个大营里的人都开始闹肚子了!    罗元旭这才是发觉了不对,彻查了军中粮储,使军医试了,没有问题,便是知道,是这水塘里的水不对了!当然,他只能是怀疑,军中有莫国的细作。把药丢进了水塘里坑害大军,像纳兰雪使得这样的奇招,他却是做梦都不可能想得到的!    既知是水塘里的水有问题,罗元旭便忙不迭的命人停止再用水塘里的水,改由身体尚康健的人。组成队伍,去山脚的水塘里取水,在他想来,那水是一直流动的,怎得,也不可能被人投药了的!就算,当真是有被人投药,只消让兵将们在那里多等一阵子,让水多多的流出来一些,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开春,山上饿兽横行,便是那纳兰雪再是聪明,知道从上游投药,莫国的兵将,也绝无可能做到,悄然入山,而不被己方的人发现的!    可偏偏,罗元旭这一回,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纳兰雪早已把坑儿刨好,只在安心无忧的等着他们跳了,哪就需要,临时才做什么动作?    为供给大军用水,罗元旭安排了一支千人的队伍去山脚水塘边儿上驻扎,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和野兽接近,兽群没了水喝,自不肯答应,便常常攻击偷袭驻扎在山边的兵将,几次得手之后,尝了新鲜的血味儿,就更是上了瘾,自此,驻守在水塘边儿上的那一小支队伍,就开始没有好日子过了,前防狼,后防虎,还得时时仔细,防让人给水塘里下药,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还整天性命都挂在腰带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不归自己了。    让罗元旭无奈的是,他这般的费尽心力,大营里的兵将们跑肚的情况,还是没有止息,非但没有止息,反倒还有加剧的情景,只几天过去,跑肚的人,就占了整个大营兵将里的一半儿,更甚至,一些马匹,也开始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见马匹也开始跑肚,罗元旭才是真真的慌了!    原本就只有十万骑兵的意国,这一次,可谓是倾力而出了,之前,司徒敬带兵的时候,初战在那个纳兰雪的手上折了五万的轻骑,这若是,连剩下的马匹也出了这跑肚的毛病,重骑兵,可也就废了……重骑兵本就铠甲沉重,马匹若无体力,哪驮得动?!    跟几名副官偏将商议之后,罗元旭决定,趁着大军里还有半数的人能动弹出力,大半的牲畜还能拉车走道儿,拔营后撤至天星城下,一来,可以方便从城中医馆里请大夫抓药,医治跑肚的兵将,二来,可以从城中的水井里取水,预防再被细作下药。    城墙之上,只穿了一身雪色单袍的纳兰雪,未遮油伞,驻足雨中,看着已经开始拔营,准备后撤的意军情景,唇角扬起了极浅的笑容,快了,很快了,一切都在依着她计算的进行,待这些兵将全都被“吃掉”了,意国,就是一只没有了牙齿的老虎,要降服,便是手到擒来!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新的册子,皮面上用毛笔龙飞凤舞的字写了个“江”字,那字像是新近写成,墨迹未干,此时,滴上了雨水,便慢慢晕染了开来,蔓延成了一朵墨色的花。    在这本册子上,纳兰雪记下了自她带兵离开帝都之后的许多事情,跟她之前总不离手的那册不同,这一本,她只用来记战事,而且,每一页的左下角上,都会标注一个日期。    纳兰雪暗自想着,等推平了意国去,刨了意国皇帝白独羽的祖坟,把江越的尸骨从原本埋着的地方取出来,葬进去,然后,把这本册子也跟她一起埋了,若他心有不甘,尚未转世,待看了这记得诸多事情。能得了安慰,消了怨恨,再世为人去,也是好的。    ……    罗元旭万没想到,就在他带领意军拔营出发,队列混乱之时,原本不知消失去了哪里的莫国大军竟突然又出现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兵弱马不壮,许多马匹因为跑肚,已经驮不动自己的主人。原本牛哄哄的意国重甲骑兵们。这会儿。都怂成了孙子,原本就跑肚没劲儿,铠甲厚实的像要闷死人,这会儿。马又不能驮他们了,穿着重铠,跟着大军,在这雨天里步行后撤,那叫个什么滋味儿?于是,很多人便受不了了,索性脱了铠甲,放到马背上面,或者欺负一些轻甲刀兵和弩兵给抬着。那些轻甲刀兵和弩兵本就是身份差了这些重骑一等,又摄于他们武力强硬,哪敢不从?    没有穿着重铠的,不能骑马的重甲骑兵,武器捆在一起交由一个人背着。自己手里抬着重铠的刀兵和弩兵,没装填半点儿石料,由人推着,走十步歇退三步的攻城器械……遇上兵强马壮,如虎似狼的莫国精兵,哪里还有胜算!    “铛一一铛铛一一铛一一”    在围阵的莫国兵将们一阵“放下兵器,降者不死”的叱喝声中,知已无能反抗的意国兵将们陆续丢掉了自己手里的东西,双手高举,就地跪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威风是皇帝的,命是自己的,为了皇帝的威风,平白无故,半点儿好处也无的送掉自己的命,那可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儿!    兵降无罪,将降当诛,做主将的罗元旭倒是想再反抗一番,但无奈,已是手下无人可用,想拼命一搏,也没人给他出力了。    “罗将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轻而易举的捉住罗元旭拼了命刺向纳兰雪的长枪,尉迟恭反手一刀,就把他的一条手臂给卸了下来,“索性不过是一死,少些挣扎,还可少遭些罪,你瞧你现在,连女人都偷袭了,多么难看?”    未及罗元旭回答,一支箭矢便自远处而来,准准的扎进了他的左眼,然后,又是一支,扎进了他的右眼,再然后,又是一支,穿透了他的肩膀,把他钉在了尚未倒下去的意国大旗的旗杆上面。    在讶异中,众人纷纷扭头,朝着那箭矢来得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骑在赤色马匹上的黑衣男子,正收了手中弓弩,驱马而来。    “这世上,敢打恶毒主意,欲伤我纳兰述妹妹之人,皆如此类!”    纳兰述目光冰冷,其中寒气,像是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冻在原地。    他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的生气了,他才不过是转了个眼的工夫,就有人,想要害死他的宝贝妹妹,若非尉迟恭武技还勉强够用,给那混蛋拦下了,现在,他看到的,是不是就得是纳兰雪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这种情况,单是让他想上一想,就会忍不住毛骨悚然!    意国,当亡。    这一刻,在纳兰述的脑海里,本能的,便冒出来了这么四个字,如夏日惊雷,振聋发聩。    ……    又是未费一兵半卒,又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精彩胜利。    这时的莫国朝堂上,已不再有人,敢对纳兰雪再有半句不是,那个谈笑间,就能让几万轻骑飞灰,几十万大军烟灭的女人……哪里是他们这些安享和乐的人,配得上,指点评说的!    看着尉迟献使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捷报,司马青的脸上,本能的,就露出了笑容,使太监总管取了房四宝来,亲手执笔,下了一道圣旨:赐纳兰段之女,云城郡主纳兰雪,为长乐敏德睿智无双郡主,封万户侯,官至一品,领武将衔。    自此,莫国之内,提起纳兰雪,无一人不晓,“智无双”郡主之名。 第四十九章 意许十城求和亲 因之前跑肚不适,白寂风这“监军”,提前一天回了天星城里,寻大夫医治,罗元旭怕他遭遇危险,自己担责不起,便特派了三万重骑跟随保护,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三万意国的重骑,才得以在这一场“围营劝降”之后,保存了下来,成了意国所剩,为数不多的,受过正规训练的兵将。 听闻自家大军在后撤时悉数被围投降,在天星城中的白寂风便是懵了! 他不是将军,不会带兵,这所谓的“监军”,其实,只是他想要来跟纳兰雪耍一耍威风,让她看到自己的飒爽英姿之后,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乖乖投降嫁来意国给自己当太子妃的一种“手段”! 哪曾想,自己的这“飒爽英姿”没招摇成,反被她给生生吞掉了几十万大军,现如今,只剩了三万受过训练的重骑,跟着他退据天星城,连天星城原本的杂牌儿守军都加上,他手底下的,也就是不超过五万人的兵将,面对接连得胜,士气正旺的五十万莫国大军,他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莫国的这边,在尽数围降了意国的大军之后,纳兰雪便在捷报里附上了一封信给司马青,请他允许,除她带去边关的那一万轻骑之外,其他兵将,悉数归家,连同那些被俘的那些意国兵将一起,参与今年的春耕,索性,那些被俘的意国兵将也是要吃饭的,莫国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白白养活他们,用他们来开垦荒地,修缮水利,兴建屋舍什么的,才不至赔本儿,打仗本就是个花钱的营生,可不能明明打了胜仗,还多倒贴了钱去。 对纳兰雪的这个请求。司马青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意国已经没太多的兵了,留这几十万的兵将在边关,也只能白白浪费军饷和粮食,一年之计在于春,没壮劳力做那些耕种的活计,定然,会影响这一年莫国的收成,进而影响赋税……意国剩下的,不过是些残兵败将。纳兰雪这带兵的人都有信心。能只用一万的轻骑和三万的边城守军对付的了。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 莫国大军开拔回京的这天,纳兰雪特意使人备了酒给尉迟老爷子践行,而这践行的地方。恰恰,就是“巧”得设在了距离天星城八百米远的辽阔平原上。 五十万大军,骑兵,刀兵,弩兵,一应俱全,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且不说对阵与否。单是气势,就足足够威慑了一方了! 胜利之师,未损一人一马,便能回朝领赏,其间喜悦。可想而知。 “丫头,你身为一军之将,却是不会半点儿的武技,这以后若是碰上了与敌将对阵沙场,可是要很吃亏的。” 喝完践行酒,尉迟恭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纳兰雪的脑袋,少顷,转向了自己的儿子,“恭儿,这丫头是个旷世难寻的将才,若是折损了,可是整个莫国的损失……如今,为父要带兵返朝去了,就……把她托付给你来照顾,你,能跟我保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么?” “能。” 尉迟恭答应了一声,偷眼瞟了一下立在自己爹爹身后的纳兰述,颇有些压力的咽了口唾沫,补充了一句,“只要我尉迟恭还有一口气在,定不让雪儿丫头伤着半点儿!” “老师放心,凌霄定倾尽所能的保护好郡主,不让她遭遇危险。” 这时,已经归入了纳兰雪麾下的凌霄也站了出来,朝着纳兰述恭敬的行了一礼,说出了自己的许诺。 纳兰述没有说话,只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 凌霄这人,是纳兰雪相中了的,纳兰述自然要给她留下,索性,这凌霄也是仰慕纳兰雪的很,他托个人情,让他“先跟着”纳兰雪研习一阵子,待日后,再“亲自”指点他,也是说得过去。 再者,这凌霄的武技虽是比自己差了不少,但,放在寻常人中,也是个上乘的,他心思比尉迟恭要细,武技也是跟尉迟恭相仿,由他们两个人一起来护着自己的宝贝妹妹,该是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的才是。 “你们这两人,一个老的糊涂,一个小的唠叨,我哪就那么容易就遇上危险了的?你们瞧着,我像是那种跟人石更拼死斗的人么?” 见尉迟献和纳兰述都是一脸不放心的盯着自己,纳兰雪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儿了他们一句,“像我这种怕死的人啊,定然是,能用损招的时候不用阴招,能用阴招的时候不用暗招,能用暗招的时候不用明招,非得用明招的时候呢,带人撒丫子逃跑!城是皇帝的,抢回来,也未必给我,命是自己的,送掉了,可就没了!” 噗嗤一一 经纳兰雪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原本还紧绷着脸的两人,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的么,这丫头,赢了这么大的一场仗,哪有自己上过战场?从头到尾,无外都是在借用些“小计谋”和“小手段”,借力打力,走一步,算十步,生生的把对方给坑进了陷阱里面,犹未自知! 笑过之后,气氛便好了许多,纳兰述把自己的宝贝妹妹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又交待了许久,听着她一一应了,才是舒了口气,整理了衣袍,跳上马背,准备启程。 “尉迟伯伯,咱们该出发了,不然,天黑之前,可该赶不到预定的驻地了。” 又“使劲儿”的瞧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妹妹,纳兰述才是拨转了马头,跟早已侯在那里,只等着他说话,就要下令出发的尉迟献,态度恭敬的说了一句。 …… 春雨贵如油,虽是雨季,却也不可能一直下个没完。 送莫国大军离开之后,又过了三五天,淅淅沥沥的雨便停了。 带着她的一万轻甲骑兵,回返到水月城里,小驻了几日之后,待雨停了,纳兰雪便开始使了人出城去,收拾水月城前的那些。许多已被野兽撕咬拖拽的不成样子的意国兵马的尸体。 天,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暖了,若不能在炎热来临之前,把这些腐肉处理干净,就会招来蚊虫,蚊虫吃了脏东西之后,再叮咬人畜,便有可能引起瘟疫!世人皆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却是不明白。这大疫是从何而来。纳兰雪是现代人,自然清楚其中因由…… 再者,虽道是各为其主,但。这些人,却终究是因她所使的计谋而死,她心中愧疚已久,之前,未使人掩埋,乃是为了接下来的计算,而如今,所算已成,再让他们死无埋骨之地。便是不忍了。 使凌霄带人在天月城外的山脚位置,挖了一个几米深的大坑,将城前直到山脚处的兵马尸骨,悉数收拢之后,纳兰雪亲自带了燕娘一起。前往掩埋,待掩埋成坟包之后,还使人在那坟前立了个石碑,道是:意国轻骑埋骨处。 《赤皇纪事》载,赤皇心慈,怜敌亡兵曝尸荒野,不得往生,使人于魂山前掘墓穴,葬之。 …… 意国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万壮劳力,田间陌上,便一下子萧瑟了起来,因不知自己从军去的丈夫儿子是生是死,许多百姓家里也未敢设置灵位祭拜,国家所发放的亡兵津贴,更是无人肯前去领,生怕,自己这一下子领了,远方自己心里盼着等着的那人,就当真回不来了。 与意国的萧瑟相比,莫国一下子得了几十万,不用给工钱,只需给饭吃,就可以随便使用的的壮劳力,春耕的进展速度,较之往年,快了一倍不止。 很多以前没有足够人力去开垦的荒地,这一时,也被掘了出来,种上了大片的粮食,需要耗费大量银钱才能修缮的河道水渠,此一刻,也被一文不费的修整完备,原本破旧的一些民居,现一回,也被悉数翻新重盖。 可以说,莫国跟意国打得这场仗,若是细算下来,非但没有赔钱,反倒是……大大的赚了一笔! 水月城那边,虽是没有要再起战事的意思,但,意皇白独羽,却是不敢再等下去了。 跟几个谋臣商议了一番之后,亲自提笔,给莫皇司马青写了一封“致歉”的信,请他原谅自己之前受佞臣挑唆,所做的错事,然后,愿捧上十城为聘,为自己的儿子,求娶纳兰雪为太子妃。 白独羽的“诚意”不可谓不明显,十座城,换一个能征善战的儿媳回去,且不说,她以后能不能为意国驰骋疆场,单是控制了她,就等于是保全了自己的边境这一点,也是大大的合算! 若是以前,兴许司马青还会“碍着”这十座城的面子,稍稍考虑一下,但,在亲见了纳兰雪的将才之后……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可能答应这事儿! 很明显,司马青不是个傻子,非但不是个傻子,还是个精明到了骨子里去的老狐狸。 在接到了意皇白独羽的这封信“致歉”的信之后,司马青先是大笑了一阵,然后,使人把这信重新装了起来,八百里加急的送去了水月城,交给纳兰雪手上,言外之意,为了留你,朕可是舍了十座城的疆土,你瞧着,这事儿该怎么个办法? “这糖公鸡!” 大略的看了一眼,纳兰雪便笑着把信丢回了桌上,向后,猫回了自己的软椅里面,继续把玩儿起了自己手里的那块儿,已然磨得有些发亮的硝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有事儿没事儿,都喜欢蜷缩在软椅里面,看书,发呆,想事情,就像,那一时,在质子(和谐)宫里,瞧见的江越犯懒的模样。 “糖公鸡是什么?说一个人小气,不该是……铁公鸡么?” 虽已跟了纳兰雪多年,但,对她突然会冒出来的那些奇巧话儿,燕娘还是没法儿全然都猜到意思,此时听了她这般的说,便是忍不住纳闷儿的问了出来。 “要真倒是铁公鸡,也不过一毛不拔,也还算是好的了!” 纳兰雪翻了个白眼儿,对司马青这“光明正大”的跟自己索要好处的行为,很是不齿,“他这糖公鸡可就是不一样了,你近着他一点儿,他非但不会让你给得了他便宜,还得倒沾你一些回去!” 被纳兰雪这么一解释。燕娘便是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了,糖公鸡,呵呵,这话说的,可真是有学问!那糖,可不就是碰着什么,都得沾上点儿回去的么! “那,郡主是怎么个意思?打算如何对待这事儿?” 笑够了之后,燕娘才是费力的站直了身子起来,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捂着自己笑疼了的肚子。跟纳兰雪问道。她知道,纳兰雪,她的主子,可是从来都不喜欢欠人情的。如今,司马青这老狐狸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情”过来,她定然,是不会视若无睹的。 “这还不容易!让他不赔反赚,不就得了?” 纳兰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就好像,这“人情”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如同……就如同是司马青请她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食,她得回请去一般。 “主子打算……让他怎么赚?” 燕娘没听明白纳兰雪的意思。便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她实现“还人情”的这事儿,略沉默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要下命令给自己的意思。就出言问了一句,“需要燕娘做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要做的。” 纳兰雪打了个哈欠,翻了下,换了一边儿身子腻在软椅里面,“你也知道,我本就有打算,想着要灭了意国去的,现如今,他丢过来这么一个清水人情,我就也还他一个清水人情,把要办的事儿稍稍往前提一提,便是了。” 得了纳兰雪的吩咐之后,燕娘便往天星城里发了一封飞鸽传书。 几日之后,原本已经沉寂了下去的,泗水国旧太子江越被意皇放火烧山,冤死山林的这事儿,又莫名其妙的开始被人谈论了起来。 …… 天星城原是泗水国帝都,泗水国主江天生无道贪婪,是尽人皆知的事。 原本,有这样的一个皇帝当政,泗水国的百姓早就该禁不住压榨,起义造反了,可,却是因为一人,百姓们始终都未走到这一步,那人,便是江越。 江越是江天生的前皇后绪苒所生,生他时难产,绪苒皇后以自己的命换他平安,支开稳婆,拿匕首生生刨开了自己的肚子,把他从腹中抱了出来,他落地后,无人抚养教训,便由绪苒皇后的奶娘抱回了绪家,在绪家一直养到了十四岁。 绪家是书香世家,外祖绪长青是闻名泗水的贤者,自幼,便教习江越兴国利民的为君之道,江越天赋好,人也勤快,五六岁时,便已比许多出仕之人博学了。 那时的江天生,还未像后来般得昏聩,虽无什么不得了的政绩,却也是个肯听得进人劝说去的皇帝。 在一众朝臣的齐谏之下,考量再三,觉得江越的确是个比自己好了太多的治国之才,便下了旨,封他做了太子,几年后,又下诏,让他以太子的身份监国。 饱读诗书的江越,没有像旁的得志少年般得,从此驻足不前,相反,在遍读了要成为一个合格帝王该读的书之后,他又开始了对农耕和商业的研究,建议自己的父皇兴修水利,降低赋税,鼓励商业……虽然,大部分都被江天生以“不能降低国库收入”为由驳回了……却是让百姓们,深深的记住了他,并期待,有朝一日,他成为泗水国的新君,会带着他们,过上更好,更富足的生活! 后来,江天生被美色所迷,荒诞国事,江越几次劝谏,都未让他清醒过来,亲小人,远贤臣,有一次,甚至在所幸妃子的撺掇下,写了废黜太子的圣旨,还好,在旁伺候的小太监不是个奸佞之人,偷偷的溜出皇宫,给江越报了信,给了他时间,号令群臣,给江天生把这胡闹的诏书给石更压了下去。 再后来,江天生自他的一个妃子那里得了几道难题,便兴高采烈的让封了官的外戚,带了这几道难题去各国坑蒙拐骗,意国皇帝白独羽贪心,上了他的当,输了三座城给他,风国皇帝长震天嫌麻烦,懒得下皇榜去寻求答案,便直接丢了三座城给他,商国皇帝尚应世严谨。压根儿就没接那使臣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损失……江越屡次劝他,他都不肯听,直到……在莫国,在纳兰雪这“小神童”的手下,吃了大亏…… 最后,“纳兰述”的一纸讨伐,让泗水国四面楚歌,国内。原本得了兵权的人。不但不出兵护佑国土。反趁机抢夺起了地盘,末了,四国大军兵临天星城下,为使城中百姓不遭战火。江越弃了自己尊严,捧玺受降。 可以说,对江越,泗水国原本的百姓,都是极推崇信仰的,尤其,以天星城为最,江越在天星城外,被意皇白独羽焚山烧死。当时,有很多的百姓,都是痛哭失声的。 所以,如今,江越的死。在意国兵败之后,又被人提了出来,这对意皇白独羽来说,无疑,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天月城上,纳兰雪用两匹白绫,写了一副挽联,从城头,直挂到地。 左书:豪情壮志诚可敬 右书:坦白赤诚传美名 …… 世人皆不知,纳兰雪与江越相识,见她打这副挽联出来,都只当是,她是遵了莫国皇帝司马青的意思。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何人口中,就流传出了这样的一个传言。 江越在莫国为质,十二年,都好好儿的,没死没伤,衣食无忧,直至去年夏天,莫皇怜他思念故土,放他归故里,临行,还赠上数车金银宝器,以供他安享余生……却不想,他刚刚才回了天星城,就被意皇囚禁逼迫的弃了所有,退隐山林,可哪料,便是这样,意皇白独羽也是不肯饶他,二话不说,就使人放火,把他活活儿的烧死在了山上!尸弃荒野! 自古,身为人君,最忌讳的,便是昏聩荒唐,不肯容人。 经了这传言一评说,意皇白独羽的名声儿,便是又再差了一大截! 不容,无道,残害忠良,为一己之私,兴兵别国,致本国劳力锐减,三国商旅不入,粮价疯长,百姓几不聊生……一些街头巷尾的玩耍孩童,甚至在玩耍的时候,唱出了一些奇怪的歌谣……皂角不生七月七,虫鸣犬吠秋风泣,习习凉气催天晚,家国勿忘一心系…… “皂”字无“七”,是个“白”字,“虫鸣犬吠”,是个独字,“习习”是个“羽”字,“勿忘一心”是个“亡”字,意国所处位置,秋天干旱,“泣”字去水,是个“立”字,在举世皆知的先贤名作《惊起歌》里,“心系家国”的下一句,是“天晚无眠”,“眠”通假字“免”,无免之晚,便是个“日”,“心”勿忘,便是留下来,不去,三处的字拼起来,就是个意国的“意”字,整首歌谣里的意思悉数拼凑在一起,便是……白独羽,亡意! 编这歌谣的人,笔尖功力,定是不俗,传唱这歌谣的孩童们,只是觉得好玩儿,也是说不出,是从何人处学来。 白独羽自不能下旨把些不懂事的孩童处死,坐实自己的无道不容,只能压着难受的听着。 但,他不做,却是未必,旁人也不动手! 这一日,刚过晌午,孩子们刚刚吃完了午饭,聚在街头巷口里,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玩耍,突然,一群黑衣黑马的蒙面人自街口疾奔而来,侧身一捞,抓起全然没有防备的孩子,丢于身前,又极快的驱马呼啸而去。 咋被抓,孩子们被吓懵了,未作反抗,待回过神儿来,便开始哇哇大哭,有第一个哭,就有第二个,然后,便是一群。 听闻自家孩子哭得厉害,原本在屋里忙活的大人们,便奇怪的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只见,自己的孩子被一群骑马的黑衣人掳走,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街角。 光天化日之下,强掳幼童,还没人拦截追捕,这,任什么人想来,也不可能是跟官家没有关系!再一想,自前些日子开始,自家孩子便开始边玩边唱的那首奇怪的歌谣,官府还遣人来问过……百姓最是容易轻信自己眼见的东西,更是容易,在听到谣传,就慌忙失措,遭人蒙蔽! 一众被掳去了孩子的大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便一起凑了份子,让会写字的人抄了孩子们曾唱个不停的歌谣,去拜见了天星城里最是有名的贤人。江越的外祖,已年过八旬的,绪长青绪老先生。 在看了众人送来的歌谣词儿之后,绪长青微微一滞,继而,便拧紧了眉头起来,抬头,看向了众人,“你们的孩子,之前时候。在人前里。唱过这歌谣?” 见绪长青一脸的凝重。众人本就悬着的心,便悬得更高了!也不知,自家孩子这是得罪了什么高官显贵,竟能买通了官府。让官府对这种明显是违背意国律法的罪责,视若无睹?要想把孩子们赎回来,得……准备多少银子去道歉才够?他们这些寻常人家,拿不拿的起,这份价钱? “我劝你们,就当是没发生过这事儿,各自归家去,趁着年轻,再要几个孩子……你们的这些孩子。怕是已不可能再寻回来了……” 绪长青长叹了口气,本能的,便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来,“你们孩子得罪的那人,既不缺银子。也不怕官府,他能不连你们这些教子不善的爹娘一并责罚,让你们人头落地,便已是你们的万幸了!” “绪老先生此话怎讲?这人是何等身份,竟能,竟能这般的,这般的……” 绪长青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愣,在他们想来,既然是掳人去的,那便定然是为了讨要银子,不然,干嘛不直接把人一刀砍了,还费这工夫? 还有,听绪长青的这意思,这人的身份该是极高,有钱又有权……可是,满这偌大的一个天星城,最大的,也不过是城守,便是城守,也是不能这般目无王法的夺人子嗣,动辄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的罢?! 知众人都是刚失了孩子,心中悲痛,想要知道幕后指使,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他便告诉了他们实情知道,也好让他们断了念想,回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别再瞎想些有的没的,妄断了自家性命! “你们孩子歌谣里所骂的,乃是当今的意国皇帝,其内容,亦是大逆不道的亡国之论,你们之前所见的,黑衣黑马的那些人,恐怕……是刚刚在前线打了败仗,被莫国女将纳兰雪逼退回来的,意国重骑……” 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绪长青刻意的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曾是泗水国先皇后的生父,太子江越的外祖,泗水国灭时,他凭着极高的人望,才未遭难,如今,连唯一的牵挂,最是让他得意的外孙江越,也是被意国皇帝白独羽给放火烧死,已是时日无多的他,还有什么可怕,什么不敢说的!至多不过是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他活了这么大年岁,也不赔了! 绪长青的话,顿时便让一众人惊呆了,少顷,各自叹了口气,道别离去,这些孩子们,怕是真没希望再寻回来了,诚如绪长青所说的,得罪皇帝,能不累及家人,已是万幸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旁的? ……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也不知是什么人宣扬的,没几日工夫,意皇白独羽的这小气不容,残害不懂事幼童的恶劣行径,就在整个意国都传遍了。 身处汲水城皇宫里的白独羽很是恼火,劫走凌家一众死囚的歹徒还没捉到,百姓里传的,是他“残害忠良,引来神仙发怒,踩了燃着火焰的云彩来,救走了凌家人”的传言,本就是越传越凶了,现如今,又出了这么一出儿栽赃他的事儿……真真是让他,又恶心,又恼火,一肚子的气,都无处可发了! 送走了带兵去天星城支援的两个老将,白独羽吹熄了御书房里的烛火,独坐黑暗之中,反复思索起,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来,末了,竟是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人,便是莫国的那个聪明的不似凡人的郡主,纳兰雪! “来人。” 喝了一口碗中已是凉透了的茶水,白独羽轻叹口气,冲着门口,低唤了一声。 “奴才在。” 听白独羽唤人,一直守在门口的太监总管忙不迭的推门走了进来,冲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是要传膳么?” “传什么膳!你瞧着朕,还像是能吃下去东西的样子么?!” 心里本就压着火儿,此时。又碰上这不懂事的下人招惹,白独羽一怒之下,就把桌子上摆的一方镇纸丢了过去,镇纸砸到太监总管的头上,给他砸了个头破血流,之后,又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八瓣儿,“莫国那边儿,回信了没有?” “回陛下的话。没有。” 太监总管被白独羽这么一砸。顿时就吓破了胆子。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砰砰”得磕起了头来,“奴才该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去……把伤口处置一下,再……遣个八百里的加急。去天星城问问……” 白独羽本想说“去刑室领死罢”,但稍稍一想,便临时改了口,如今,外边已是在风传他残害忠良,小气无道,若是,再随意的把这老太监打杀了,给旁人落了口实。可不知,该又如何得传自己了,索性,也是要用人的,留个伺候惯了自己的。总比换个更不懂事的新人来得好些……于礼,那司马青……便是不肯答应,也该回个话回来的才是……只这般的消息都没有一个,是怎么个意思? …… 天水城。 黑衣人掳着幼童,旁若无人的当街呼啸而过,幼童畏惧,一路哭泣,引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看了的人都觉得这些幼童无辜可怜,但,却是没有一个,敢对他们出手相救。 是了,骑马的这些黑衣人,虽是都蒙着脸的,但,只是从他们骑着的马匹,便足够看出,他们里的哪一个,身份也不会低,寻常人家,不,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天星城里最大的官儿,天星城城守本人,也是断骑不起这名满天下的风国名驹“草上飞”的……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想自己不过是个小老百姓,哪里就管得了官家大人的闲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嘶一一 为首一匹疾驰的马突然人立而起,一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白衣男子,游魂般得,蓦地出现在了大街正中。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人的路也敢瞎挡!” 被人当街拦路,为首的那个骑马的黑衣人像是极端恼怒,稳住自己受惊的马匹,扬起手中鞭子,就朝着那白衣男子的身上抽了过去,“还不敢进给老子闪开!耽误老子的行程,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黑衣人的怒骂,那白衣男子像是半点儿都未惊慌,只不慌不忙的抬起了头来,一手攥住那人抽过来的鞭子,一手抓住马匹缰绳,身体不移不动,只抓了缰绳的那手轻轻一抖,就把他面前的,连人带马都掀翻在了地上! 这时,后面的十几个骑马黑衣人也跟了上来,见了这情景,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抓了各自放在鞍前的孩童往地上一丢,就要从腰间拔刀出来,跟这拦路的白衣男子拼斗。 意国盛产的“马上飞”之所以能成为名满天下的良驹,乃是因为它天生便是身高腿长,骨骼粗壮,用作寻常坐骑,能日行千里,用做军马,能承载重骑,而……对这些被随意丢下的幼童,便是足够摔死他们的高度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白衣男子像是早就料到这群黑衣人会这般做,一个箭步上前,几个闪身的工夫,就把那些将要坠地,已经吓得不会哭了的幼童一一接了起来,完好的放到了旁边,推给了一个一直站在路边,拍着巴掌看热闹叫好,唯恐天下不乱的,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丫头。 “你先带这些孩子离开。” 对鹅黄色衣裳小丫头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好,白衣男子像是全然已经习惯,眼白都不曾多在她的身上落下一分,就对她说道,“近些时候,这些孩子怕是已不适合回家了,你且先带了他们离开,去往咱们暂住的地方躲避,吃的也给一些他们,瞧他们这哭都要不会了的样子,该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哦,好,莫影哥哥!” 得了白衣男子的吩咐,鹅黄色衣裳小丫头很是开心,把那些孩子收拢到了自己的身边,挨个儿摸了摸脑袋,然后,把自己之前抱在怀里的一个皮纸袋子打了开来,递到了他们的面前,“来,吃包子,先每人一个,不要争抢,一会儿,回去了住处,还有!嗯,你们,可以称呼我莫济姐姐,或者,美人姐姐,不过嘛,我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喜欢听你们唤我美人姐姐的!” “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 这些孩子被黑衣人掳走,丢在马背上面,已是颠簸了好几天,那些黑衣人,也不给他们饭吃,此时,早已是又饿又怕的要没了魂儿了,乍一闻到香香的包子味道,哪还顾得上旁的?忙不迭的唤了鹅黄色衣裳小丫头一句“好听的”,就急急忙忙的伸手抓了包子去,往自己的嘴里塞了起来! 天水城外的石山上,一个穿着随意的黑衣男子,立于峰顶,看着了城内情景,只是勾唇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自腰带之中取了一个哨子出来,丢进嘴里,吹响了起来。 听到哨音,原本还在与白衣男子打成一团的黑衣人们微微一愣,继而,便不再恋战,各自退开,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疾奔而去……只留下了白衣男子一人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继续…… “发什么呆!再不走,一会儿官府该来抓你回去当坏人问话了!” 一辆青布马车,由一个中年的车夫赶着,从一个小巷里出来,“咯吱”一声,听到了白衣男子的身边,穿鹅黄色衣裳的小丫头从里面探出头来,叫了他一声儿,再看那马车里面,可不是已然坐满了之前的孩子,各自捧着手里的吃得,开心的撕咬揪扯,吃得不亦乐乎,“赶紧上车!要买的东西,水伯都已经买完啦!” 被莫济唤作水伯的人,明显是个驾车的老手儿,驾着青布马车在城里拐了几个弯儿,就融入了集市中的车流,全然让人分辨不出了。 …… 话说那一队黑衣黑马的人,出了天水城后,一路疾驰的到了山脚,先是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见的确是没有被人跟着,才驱了马,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树林,那里,早有那穿着黑衣的男子,等在了那里。 “外边,有什么消息?” 黑衣男子唇角微抿,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刚刚才见着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极好,“莫国那边儿,还是那个雪儿郡主在带兵?” “回殿下的话,莫国那边,还是纳兰郡主在带兵,只是,她让大军都已经撤了回去,只留了一万轻骑下来。” 黑衣兵士并不知晓,为何自家太子殿下喜欢唤那位为“雪儿郡主”,但,太子殿下喊,是一回事儿,他,却是万万不敢的,“意皇亲笔写了信给莫皇,说是愿以十城为聘,迎娶纳兰郡主,莫皇还未回信,想来,该是有些心动,又不舍得这位良将的。” “那老东西自己想要死得快点儿,那,我便成全了他!” 兵士的话,让黑衣人突然就拧紧了眉头,原本“晴朗”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眼中,更是闪出了一股子让人惊惧的煞气来,逼得一队黑衣兵士,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我的雪儿郡主,也是他那白痴儿子,配得上惦记的!” 第五十章 阵前三令民心往 天月城中,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咕咕叫着落在了纳兰雪房间的窗台上。 燕娘见信鸽来了,忙自腰间的荷包里面,抓了一把米出来,放到了信鸽的面前,顺手,解下了绑在它腿上的一支小竹筒,取了里面的信,捧到了纳兰雪的面前。 信鸽是从天星城里飞来的,它带来的信,乃是莫影所写,这莫影,也就是之前时候,带人劫天牢,救出了凌家老小的那人。 “是莫影写来的,郡主。” 燕娘小心的拆开了只手掌大小的信,习惯性的过眼看完,才抬起头来,跟纳兰雪说道,“莫影问郡主,是不是在意国还安排了一伙儿人做事?之前时候,他得了主子吩咐,让他散播歌谣,教孩童吟唱,待意皇知晓后,再使人假扮意国重骑,劫持孩童,以侠士的身份,把那些孩童‘救下’……却因意皇最近加大了对他们的悬赏捉拿,一直未曾得着合适的机会……昨日,他安排了人去做,自己等在天水城的街边候着,不想……竟是把旁人劫持的幼童给救了回去,待回去了住处,才是知道,那些人扮演意国重骑的人,还未出门,他们是救‘差’了人了……请主子示下,接下来,该他们做些什么?” 听燕娘说完信上所写,纳兰雪不禁拧眉,在意国境内,她该是只遣了莫影和莫济这两人带了一批人潜伏的,哪里还有支使旁人? 依着莫影信上所说,他“救”下来这批被劫持的孩子,该是半点儿力气都未费的,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劫匪”并没有与他为难……难不成,是意国的境内,还有一批人,是跟她有相同想法的?如果的确是有,那,这批人。是什么人?是敌是友?这般做,是何目的?是白独羽手下封王权臣打算要趁机夺权,还是……也有那么一伙势力,是早就看白独羽不顺眼的,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几个“耳光”,使他颜面尽失? 如果,是后者,那倒是个很不错的机会,让自己趁火打劫。如果……是前者。可就得让莫影他们当心谨慎一些了!教训和篡权。是全然不同的两码事,一个是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是自己做的,一个是希望谁都不知是自己做的,一个是可以给她谋划的事情背黑锅的。一个,是一个不当心,就会让她给旁人背了黑锅的! “给莫影去封信,让他近些时候,仔细谨慎一些,那些‘救’回去的孩子,放在住处养几天,就想法子给人家送回去,然后。带了所有人,再换个住处。” 沉吟片刻,纳兰雪便决定了下来,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麻烦一点。总比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再去处置浪费工夫的好。 如今已是春末,距离江越离世的日子已过了四个月有余,她想要在江越祭日那天,给他移骨汲水城外的皇家陵墓,之前时候,少说还得费两个月,使人把原本埋了的那些白独羽的列祖列宗们给刨干净,修建新的陵墓。 时间不多,禁不得半点儿浪费,她可得加快些速度了,着实不行,就借些外力,也无不可。 掐着自己的指头算了算,纳兰雪觉得时间颇有些紧凑,是时候寻个人同自己合作了,虽然,意国现在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但,国土的面积却是摆在那里的,要她一个人全部吞下,就算她一天夺一城,也是得六个整月的。 况且,莫国现在已是几国之中,实力最强的,这般大肆吞食意国国土,不与另外两国分享好处,难免,会让他们生出紧张畏惧的心思,介时,若风商两国,趁着莫意之战刚刚结束,所占城池皆需要兵力把手,大军分散之时发难…… 打仗她倒是不怕,可,一旦打起了仗来,她还哪里会有时间,使人给江越修建新的陵墓去? 便宜不是一次能占完的,这次少占一点儿,以后,再占回来,也就是了! …… 远在意国境内,天水城外,石山小屋中暂住的黑衣男子,这时,正在拿着一块儿女子才会随身带着的帕子,出神。 “殿下,你要的挽联……属下抄回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小心的走进门里,轻咳了一声,从腰间的皮口袋里,取了一张纸笺出来,递去了黑衣男子的面前。 说实话的,他可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让他去抄这种丧气的东西回来,挽联明明就是写给死人的啊,太子殿下这还活得好好儿的呢,看这东西作甚! “豪情壮志诚可敬,坦白赤诚传美名,啧,这可真是够看得起我的……我还当,她会写个,鸳飞镜里悲孤影,凤立钗头叹只身,之类的呢……” 听人这么一唤,黑衣男子才是回了神儿,把原本拿在手里的帕子小心的收回了衣袖里面,才伸手接了那侍卫递过来,垂目看了上去,继而,唇角一勾,笑了出来,“这可恶女人,是不是把孤跟她求亲的事儿,全然给忘到脑后去了!真真是该打了!” “殿下说的那挽联,该是妻子写给亡夫的,纳兰……王妃只是收了殿下的一半聘礼,还不曾与殿下拜过天地,依着礼数,是不能写的……” 能近身伺候在江越身边人,自不可能是个脑子不够使的,听他这般一说,如何还会不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思?原本要称呼的“纳兰将军”,此一刻,顿时就改了口,换做“纳兰王妃”了,“殿下看,如今的这挽联写得,也是极好的,豪情,壮志,可敬,坦白,赤诚,美名……可见,在王妃的心里,对殿下的评价,足……” “少拍马屁,虽然本殿下爱听。” 江越笑着搡了那侍卫一把,心情极好的把那纸笺收了,夹进了手边的一本手工缝制的小册子里面,这小册子颇有些像纳兰雪总不离手的那本儿,但,瞧样子,该是新制,封皮上用炭笔写得个“雪”字。也是歪歪扭扭,显然,还是不太习惯用炭笔这种东西,“说说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儿,怎么样了?” 听江越问起这事儿,侍卫的脸色不禁一暗,想他昔日里,泗水国第一高手,竟会,竟会连个人都跟丢。这可真真是太丢人了!那么大的一辆马车。他明明是一直跟随着。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的,怎得,下来的人,就跟上去的不一样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些人会什么诡异法术,能飞天遁地不成!好罢,就算,那几个人是会飞天遁地的,那些个孩子,总是不会的罢?他特意的瞧了那马车门帘被掀起来时,里面的情景,那里面,哪里还有什么孩子! “跟丢了?” 对侍卫的这个反应。江越像是并不奇怪,只扬了扬眉,逗了他一句,“被人甩了的感觉如何?像不像看上了一个女子,使媒婆上门去求亲。被人家爹娘给轰出来了?” “殿下尽能打趣属下!” 让江越这么一说,侍卫的脸顿时就红到了耳根,“日后,属下把这泗水国第一高手的名号让出来,便是了!” “依着我看啊,这个,可跟你的名号没什么关系。” 见侍卫不好意思了,江越也收了笑容,不再逗他,只伸手,从旁边书箱里拈了一本有些旧了的书过来,翻出其中的一页来,放到了他的面前,“你瞧瞧这个。” 那页书缺了一个角,看样子,该是已颇有些年份了,是一本纪事,讲的是几百年前,凌天国未灭时,效忠蓝家的暗卫中的一支家族。 书中记载,并不详尽,只是说,这一支人,擅长更改自己的样貌,有其中厉害的,甚至可以连自己的身形,都能变化,传言,此术与道家典籍中记载的缩骨功颇有些神似,只是更加厉害一些,不止能收缩,更能伸展,凌天国初建的时候,开国皇帝蓝奇辰便是将这一支人遣往各地当细作,搜集信报,防患了诸多残余势力的反噬,让凌天国稳定了下来。 后来,因为这一支人“护国有功”,蓝奇辰封了他们爵位和封地,其家中子弟,一出生,便可享国家俸禄,入暗卫名册,这一支人,也是感念蓝奇辰的“知遇之恩”,而一直对凌天国效忠,直到后来,莫灭凌天,烈焰焚城,这一支人,才莫名了失了下落,再未现于世人眼前,史料记载,这一支人,复姓阡陌。 “殿下的意思……是说,臣下跟丢了的这一批人,极有可能,是昔日凌天国的暗卫一支,复姓阡陌的奇人后代?” 侍卫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才有些不信的跟江越问出了心中猜测。 世人皆知,许多年前,莫国的开国皇帝司马锦,是使了自己最信任的将军,带兵去围了凌天国的暗卫驻地莫离城,放火烧了那城一个月,连同里面的无辜百姓都一并烧成了灰土之后,才宣布凌天已灭,莫国新立的。 可,依着江越的这意思,怎么像是……那莫离城里的人,其实,都没死?正史记载的,司马锦的屠城暴行,只是子虚乌有? “我江家祖上,曾有一人,复姓泗水,是凌天国皇帝史官,因与皇帝近臣天镜道长私交甚密,而求他帮忙卜了一挂,据传,那卦象很是离奇,说我江家后人之中,会有人登九五之位,但,子嗣不孝,只三世就败了基业,后,其子得天女相助,再立不世功勋,成天下霸业。”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把之前取出来的书收了回去,放回了之前取书的木箱之中,“当时,我的这位祖宗吓坏了,怕被皇帝知道后,会诛他九族,以防后患,便把这天镜道长所卜的卦象连同他经手的诸多典籍书册交给了最是疼爱的幼子,给了他许多金银,连同这幼子的母亲,他最喜欢的妾室,一并‘逐’出了家门,让他们远走他乡,另立门户。” “这妾室是个知书达礼的人,知这是夫君对自己宠爱,而非离弃,便带了幼子迁居边塞,改名换姓,安稳度日。” 江越顿了顿,拿起了面前小桌上的一把紫砂壶,喝了一小口,见侍卫还是在听。便继续往下讲道,“这女子姓宫,便取了自己姓氏的谐音,与夫君姓氏里的‘水’拼在了一起,成了‘江’字,作为后代姓氏,把家中书籍,连同那卦一起,皆重抄一遍,作为家学。传承嫡子长孙。” “殿下的意思是说。此后。咱们会得天女相助,立不世功勋,成天下霸业?” 侍卫像是并不太信江越说的卜卦未来一说,但。出于对他的尊重,并未反驳,“那天女在哪儿呢?殿下说个出处,臣下去帮殿下把她抓来!” “曾祖立国,到我父亡国,刚好是三世,之前战乱,泗水皇族凋亡者众,至于今。也只我一个人还活着了。” 江越深吸了口气,并未回答侍卫疑问,只眯起了眼睛,向后躺回了软榻之中,满心欢喜的笑了笑。“孤已经找到孤的天女了……从第一眼见她,孤便知道,她该是孤的命定之人,这其中奥妙,又哪是你这野蛮粗人能懂的?像她那样的一个女子,在她不喜时,就是金山银山的捧上,也未必能得她一笑……在她喜时,哪怕是箪食瓢饮,她也会甘之如饴……在她不愿时,千军万马,也只会在她手下灰飞烟灭……在她愿时,便是……” 听江越这一下子起了头,就开始变得滔滔不绝,一脸的幸福模样,宛若是到了明日,就要跟心仪之人拜天地,入洞房,子孙满堂,福禄永昌,咳,那个,不是,是相守白头了,侍卫便是明白,他说的这人是谁了。 想自家殿下也算是英明神武的人,何时有过念想一个女子,念想到如今这般的食不知味,寝难安眠的时候? 最近,倒是没少听说,那位纳兰郡主的厉害事情,可,他却是怎么都不愿信,一个二十多岁了,还没人求亲的女子,会是这般不得了的一个人物!若这女子,当真是这么的不得了,又有那么一个名扬天下的兄长做撑腰,纳兰府,还不得天天被媒人踩烂掉一条门槛儿?! 哼,八成儿,之前的那些仗,都是由她兄长的出谋划策,才得以胜出!反正,那位纳兰述,已是名声儿足够响了,让一点儿给自己妹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这是第一次,下回,再被我知道,你在心里说我王妃的坏话,可当心我不饶你。” 江越只是笑着伸手,敲了那侍卫的脑门儿一下,并未当真跟他生气,“去发现自己跟丢了的那地方,再仔细找找,若是能寻得他们住处,先莫要着急,来告诉我,我亲自上门拜访,看,能不能说服了他们,为我所用。” …… 天水城中,莫影收到了自天月城里,燕娘代笔的回信。 当日晚上,便使人装载了车马,带上凌家一众老小和那几个被“救”回来的孩子,离开了跟人租来暂住的院子,次日清晨,分成几批,出了天水城,往天星城的方向而去。 那些孩子,皆是从天星城中被掳,要送他们归家,自然是要去天星城,再者,那里也是跟天月城对峙的城池,他们去了那里,多造些舆论,也好帮着纳兰雪收拢人心,将来,大军入城,也好少些麻烦和混乱。 说起来,这些“救错”了的孩子,倒是颇有些机缘巧合的有用了呢! 于是,又过了一日,江越亲自登门拜访,想要“礼贤下士”时,便扑了个空。 看着已是人去楼空的院子,江越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回了马车上面,吩咐人回返,他果然,还是太低估这些极有可能是凌天国暗卫传人的侠士了,自己遣了昔日泗水国第一高手来探,都会被发现,然后,遁走……这些人里面,定然,该是有本事要比宿灵要高了不止一筹的人在的! 当然,江越并不知道,这只是个巧合,直到了后来,他得了机会,跟莫影说起这事,莫影说自己当真是没有发现的时候,他还以为,莫影是在谦虚,给自己的侍卫,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泗水国第一高手,宿灵,留面子和余地,当然,这是后话。 …… 商国。七月城。 一封由纳兰雪亲笔所写的信,经由莫闲的手,送到了皇宫之中。 面对这自己贴皇榜寻了许久,都未曾得过半点儿消息的“恩人”之一,尚扶苏的态度,可比在商国召开四国大会时,对待那些各国的使臣,还要客气了十倍不止。 待听莫闲说,自己这一次来,是代“主子家的妹妹”送信的。尚扶苏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更加的灿烂了! 自莫闲的手里接了纳兰雪亲笔写来的信。尚扶苏的心情,那可叫一个愉悦,在这个时代里,女子给男子写信。那便是……恩,多数是……咳,这一封,例外…… 纳兰雪写给尚扶苏的,并不是什么诉衷情,说相思,表心意的信,而是,一封给了他提醒。告诉他,可以“考虑”一下,趁着现在,对意国用兵,跟莫国一起分享好处的邀请! 在信里。纳兰雪给尚扶苏分析了当今的形势。 商国和意国曾是姻亲,但,结亲的两人,却是商国已故的二皇子尚乐骋和意国的大公主白斩月,之前时候,尚乐骋这既不是嫡子,也没有外戚掌兵的人,却是能在手中囤积下几十万的兵将,若说,这其中,没有意国的支持,是断不可能的。 现在,尚乐骋和白斩月两人,皆因谋反兵败而死,商国和意国的姻亲关系,自然也就没了,莫国可以凭借着意国逼婚来做理由讨伐,商国,为何不能以意国干涉商国的内政,来做同样的事情? 意国的几十万大军都已经被莫国所俘,只剩下不足三万的重甲骑兵,还是在远离商意边境的天星城里驻守,若此时,商国发兵,讨伐意国,定然会,无往不利,出师必捷! 若是旁人来写这封信给尚扶苏,他得了之后,定然是要思虑再三,再做决定的,但,写着信的人,是纳兰雪,却就是大不相同! 在尚扶苏想来,纳兰雪该是更倾心于他一些的,不然,怎会特意使人,送这封信来给他?虽然,如今形势的的确是如她心中所说的一般,他随时可以对意国动手,还保准儿能得着好处,但,有纳兰述在莫国坐镇……没有那边儿的应允许诺,他哪里敢去惦记莫国碗里的菜? “烦请莫闲姑娘,帮寡人把此物转交郡主。” 把自己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儿,却不知该寻个什么理由送去给纳兰雪的金簪捧至莫闲面前,尚扶苏显得稍稍有些心虚,“告诉郡主,三日之内,尚扶苏定集结兵将,发兵意国,此物……乃是寡人给她的谢礼!谢她为寡人评说,当今的形势!” “陛下放心,莫闲定不负所托。” 莫闲笑着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勾唇一笑,“把陛下的心意,转告给她。” …… 天星城里,突然到了一批生面孔的行商。 这些批行商里的伙计,像是从一个家族里出来的,样貌举止,很是有些相像。 这批行商,带了之前时候,被黑衣黑马的人掳走的,十几个天星城百姓家里的孩子,说是在天水城的时候,由他们掌柜的一个侠士朋友,出手救了下来的。 那些离了自己爹娘数日的孩子,在见了自己的爹娘之后,都忍不住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跟自己的爹娘讲,自己被人掳走了之后,发生的可怕事情,没有饭吃,挨打,险些被丢到地上摔死……若非,一个自称莫影的白衣大哥哥出手救了他们,一个美人姐姐给了他们饭吃,他们就该,没命再回来了! 对莫影这个名字,意国的百姓,都是不陌生的。 这些日子,意国的各个城池里,都在张贴他的画像和通缉榜,说他是救走了叛国之徒的恶匪,而,这所谓的叛国之徒,就是凌家的一众老小。 意国百姓皆知,为保意国皇帝的江山基业,凌家已是死得只剩下了几个孙辈,当年叛臣围城之时,连家里的老太君都披挂上阵,带着兵将御敌……说凌家是叛国通敌之人,谁信?用“说书先生”的话说了,这分明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意国人多生性怕事,但,泗水国的人,却是极喜打抱不平。当年四分泗水,归入意国的泗水国城池,包括泗水国帝都天星城在内,足有十座之多,这十座城池里的百姓与原本的意国人相处,通婚,做生意,时日久了,便也有许多跟他们学得喜欢打抱不平了,再加上。有一些莫影早就安排好了的“说书先生”煽风点火……怕死的怕死。替凌家鸣不平的鸣不平。给“恶匪”叫好的,也是不在少数,哪里还有人,肯去当真帮着白独羽搜捕“恶匪”? 如今。又听这“恶匪”自重骑手中救下无辜稚童,本就是泗水国人居多的天星城里,哪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缘由”! 那十几个被掳走了孩子,满心绝望之时,又失而复得的爹娘,都自发的去找寻邻里亲朋,说服他们跟自己一样,不把自家水井里的水供给意国驻军,那些被说服的人。又去说服自己的邻里亲朋……不几日工夫,驻扎天星城的意国铁骑就当真被断了饮水! 看着各家各户,都被填埋了起来的水井,白寂风这“监军”和新来的两位将军,便是都觉得不好了。 人无水三日能活。马无水三日必死,他们可以自己开掘水井,供给饮水,但,要真真的保证能打出能喝的好水来,却是少了三日不行的!三日之后,马匹都被渴死,他们军中的重骑,也就都成了摆设,对面攻打过来,岂不是,只剩了束手就擒的份儿? 如果,只是几人捣乱,他们可以以官府的力量,把人抓起来“收拾”掉,可,接近全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这么做…… 咚一一咚一一咚一一 就在退守天星城的白寂风和两名新来的主将头疼不已,正在商议对策的时候,城外,响起了低沉的战鼓声! …… 天星城外,辽阔的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纳兰雪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悠闲的骑在马上,全然不像是来宣战的一般,与她并肩而立的,左边,是尉迟恭,右边,是凌霄。 她没有带太多的人,只一万轻骑和几百弩兵,但,布阵却是犀利严谨,让懂得兵法的人只是一看,便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读军令。” 纳兰雪眯起眼睛,瞧了一眼已经聚集在了城墙上,准备好了箭矢的弓弩手,便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似是无聊的仰起头,看了看天色,对一旁的副将吩咐道。 副将领命上前,自马背上的皮口袋里拿出了一只,一口大,一口小的铁制圆筒,把小的那口对到了自己的嘴上,宣读起了纳兰雪亲自签发的军令来。 原本,对这个奇怪的铁皮筒子,副将也是觉得纳闷儿奇怪,但,经过了几次实验之后,他便发现,这个奇怪又简单的玩意儿,竟是能把人的声音放大!只要说的人稍稍使力,便能让人远隔城墙屋舍,都听得一清二楚!用来喊人或者发布告令之类,最是合适!这可比,张贴榜,来得快,也来得方便多了! 纳兰雪发布的军令,与其说是给此时跟前的这些人听的,倒不如说,是给对面儿城里的百姓们听的,更为妥当,军令很简单,第一,破城之后,任何人不得烧毁破坏屋舍店铺,第二,任何人不得伤害欺辱百姓,第三,不慎损坏百姓物品,须以市价支付赔偿,以上任何一项,如有违背,军法处置。 自古至今,以武力夺得城池之后,得胜兵将都会先行劫掠一番,将城中方便携带之物,悉数搜刮干净,或中饱私囊,或上交军库,所以,才会有许多城中大户,为保自己身家,而大量捐出金银,以供守军护城。 而,在纳兰雪的这一纸军令之后,天星城里的情形,瞬息生变! 原本,打算贡献自家兵器和家奴出来,帮忙守城的大户人家,忙不迭的使人,把已经搬到了院子里的物件又收回了库里,原本,打算跟官军妥协,给他们供应水粮的百姓,也又停下了打算,各自窝回了家里,不再出门。 城中本就兵将不足,重骑的马匹,也因之前时候的跑肚,而驮不动太重的东西,此时,虽是能勉强上战场去,却也至多只能载得了轻骑,而跟随白寂风自阵前退下来的,又都是重骑,没有轻骑的特制铠甲……换句话说。现在,天星城里的骑兵的情况,是穿铠甲马驮不动,马驮得动,没铠甲可穿! “太子殿下,依老臣看……该让天星城的城守在此处坚守,咱们带着重骑,退据天芒城,给他们再多些时间休养,才是上策……” 沉吟半晌。新被白独羽遣来带兵的一个老将才上前了一步。跟白寂风商议道。“他们虽是轻骑,阵型却是严谨,若我重骑重整旗鼓,或可与之一较。现在这般样子……却是有些难了……”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再逃跑?!我意国三万重骑,两元老将,还怕了他们一万由女子带兵的轻骑么!你,你……你到底是我父皇派来带兵的,还是对面儿遣来,灭我意国威风的!” 听了老将的这句劝告,白寂风顿时就恼了起来。使劲儿一拍桌子,拍得自己手疼的不行,恨恨的咬了咬牙,懊恼的一脚踹去,把桌子踹了个底儿朝天。“还有城卫军,不是有一万多人的么?!人呢?都死去哪里了!” “城守说,原本是有一万多人的,但,这几日,有好些都告病归家去了,仍在的,就只剩了这些。” 老将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城墙上面,不足两千人的弓弩手努了努嘴,表示自己也是没办法的很,“如今情况,咱们守城尚可,出城对战,却是万万不能的,可……此时城里的百姓,又是莫名的不肯给咱们驻军供给饮水了……” “肯定是纳兰雪那女人捣得鬼!这般下作的手段,都用出来!我去,我去找她评理去!” 听老将这么一说,白寂风顿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想他一番诚意的,想要迎娶她过门做正妃,未来皇后之位都许给她,她却是,却是这般的不识抬举!不好好儿的去说服莫皇,让他备好四座城当嫁妆,满心欢喜的嫁过来,也就罢了,如今,自己父皇都大方的许了十座城给她当聘礼了,还这般的刁难,她到底,是要怎样,才肯罢休! 从小儿被一群人娇惯长大的白寂风自然不懂,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要对他毕恭毕敬,也并非所有人,都得对他的给予,满心欢喜。 不及老将阻拦,白寂风便转身跑上了城墙去,把着城墙,对城下三四百米远处的纳兰雪大喊了起来,“纳兰雪!你这不识抬举的女人!想嫁给孤得人,满天下里多得去了!孤想娶你,你,你为何不满心欢喜的嫁来,还这般的与孤为难!你的良心,可是都被狗吃了么!” 嘣一一 一支重箭,狠狠的射在了城墙上,把砌筑城墙的坚石生生射了一个大窟窿出来,崩飞的石屑砸中了白寂风的额头,给他的眉心位置,磕破了一块儿,殷红的血,刹那间,便滴了出来。 这一箭,乃是由凌霄射出,并非不准,只是警告,让白寂风,不要再继续对纳兰雪继续口出秽言。 寻常的普通箭矢,自上而下,也只不过二百米左右的射程,重箭,至多也就是射出去三百多米,就没了力道,而凌霄的这支箭,却是自下而上,足足射了四百米出去,还力道强硬的射坏了坚石所筑的城墙,弹起石屑,砸中了白寂风,这其中厉害,旁人不晓得,城墙上的弓弩手们,哪里还会不知? “既然有那许多的人愿意嫁你,你何不把她们都娶了,再让她们每人给你带四座城的嫁妆来?” 瞧着白寂风满脸怒气的样子,纳兰雪不禁失笑,这被人惯坏了的孩子,可真是让人无语的很,说得好像是自己做了有多对不起他了似的,“我这不想嫁你的,你偏来烦着,又是作何道理?” “旁人……旁人我,我没瞧上!我就瞧上你了!所以,所以,你,你就得嫁我!” 白寂风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帕子出来,捂住了自己流血的额头,言语里,已是带了哭腔,“我,我都不嫌你比我老了,你,你凭什么不乐意?!凭什么!” “我就是烦你这种讨厌没礼貌的小孩子,这理由,算么?” 面对白寂风这明明都快二十岁了,还满身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人,纳兰雪只觉得头疼的不行,她是来宣战的,怎竟……竟就成了跟这说不通道理的家伙聊天了!再这么聊下去,就该用午膳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那……那……我要是,要是变得,变得不烦你,不招你讨厌,有礼貌……你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喜欢我?” 白寂风稍稍想了想,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得,又从城墙里面探出了脑袋来,跟纳兰雪继续问道,“你要是想要多些嫁妆,才觉得衬得上你身份,我也可以回去跟父皇说,让他多拿几座城出来,给你当聘礼,你看……这样,行么?” 面对白寂风这样的一个不定时发作的“神经病”,纳兰雪真真是没了半点儿的脾气。 打吧,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将来入了城去,也难服众。 不打吧,白独羽害死了江越的这事儿,又让她耿耿于怀。 莫国的昭阳城里,还有个司马青在等着她拿“诚意”出来,回报他的“不嫁之恩”…… 正在纳兰雪头疼发愁,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之时,被白独羽遣来带兵的,之前跟白寂风提议后撤的那老将,偷偷儿的走到了白寂风的背后,一个手刀朝着白寂风的颈子砍下去,给他砍晕了,抗在肩上,小跑儿着下了城墙! …… 半个多时辰之后,天星城城门大开。 城守未着铠甲,带了几个亲卫,手捧着城印,自里面走了出来,远远的朝着纳兰雪一行人,城印高举过头顶,跪拜行礼。 捧印受降。 十几年前,纳兰雪也曾在这天星城下,自一个捧印受降的人手里接过了玺印,那时的那个少年,只比她大了几岁,清瘦,白皙,一双眸子亮得像是天上繁星,交印时,不慎碰了一下儿她的手,然后,便红着脸,别过去了头。 如今,物是,人已非。 那少年,已在一场山火里死去,害死他的人,却还在与这里九成之隔的皇宫里逍遥快活。 “江越,你这混蛋,你那时脸红扭头,原竟是因为,你发觉了我是女子。” 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纳兰雪便收回了神儿来,跳下马背,带着尉迟恭和凌霄上前,走近了那城守,单手抓了城印起来,顺手往后一抛,丢给了跟来的副官,似只是顺口儿的,跟城守问了一句,“白寂风他们,何时离开的?” “已走了半个时辰有余了。” 城守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挽了自己的衣袖,把双手高举过头顶,给纳兰雪验看,“小人是被他们绑在了屋中椅凳上的!并非有意纵容!请将军明鉴!” “走就走了,我早晚都是要带人打到汲水城去的,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 纳兰雪看都懒得看,只浅浅一笑,绕过了那城守,往天星城里走去,“我听说,这天星城里,原泗水国的太子宫还留着,烦你带个路,领我去参观一番,可好?” 见纳兰雪没有恼火,城守才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跟上纳兰雪,带了她,往城西方向,绪家老宅的方向而去。 泗水国的太子宫与别国不同,是由江越跟江天生亲求的,建在外祖家宅院东边不远处,而非,皇宫附近。 第五十一章 兵临双境意皇惧 由城守带着,到了泗水国昔日的太子府门口,纳兰雪便停下了脚步来。 泗水国是已经覆亡了十几年的国家,若是寻常的,别说是太子府,便是皇宫,怕是也该因没人打理,而倒塌损坏了,而这里,却是不同。 已剥落了金漆的屋舍,虽是有些旧了,但,却并未显得破落,明显的,是有人常来打理。 “这里还有人住?” 纳兰雪微微拧眉,扭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背后的城守,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回郡主将军的话,这里,自十几年前,泗水国覆亡至今,都再无人住过了。” 听纳兰雪跟自己问话,城守忙不迭的凑上前来,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跟她明禀,“只是,之前时候,都会有些贱民,自发的来这里打扫,赶走了,又会回来,本守使人抓了几个,也是无用,还会有旁人来继续,本守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也便由了那些贱民……” 啪一一 未及城守把话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响彻了整个街道,众人一愣,本能的朝着那里看去,便见到了纳兰雪未曾全然收回去的手,和城守已然泛红,渐趋肿了起来的脸。 纳兰雪极少动怒,哪怕在军营里面,是跟身份最低微的兵士,也都是和颜悦色,像如今这般的,动手打人,别说是凌霄,便是尉迟恭,也是从未见过的!这城守……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不恭不敬的话罢?怎就惹得这丫头,动怒打人了呢? “什么叫贱民?没有他们辛勤劳作,上缴税负,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员,吃露水喝西风去么!” 很快,纳兰雪的回答。便解了众人疑惑,一字一句,都让在场的人忍不住沉默思索,“你瞧瞧你身上的衣裳,再看看你佩戴的物件,哪一样儿,不是他们的劳动所成?还有你的银俸,你真当,那都是皇帝发给你,用来白白养活的你的么?!皇帝发银俸给你。封官职给你。是为了让你为百姓排忧解难。不是给你权力,让你去欺压他们,侮辱他们,他们也不是什么贱民。他们,是你的衣食父母!生计之源!” 啪啪啪一一 响亮的掌声,在纳兰雪的背后响了起来,纳兰雪微微一愣,本能的回头,却见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那里,眉眼含笑的,在看着她。 “老先生为何拍手?” 对老人,纳兰雪向来尊敬。也不论身份尊卑,就径直朝着老者躬身行了一礼。 “姑娘方才的话,让老夫记起了已故的外孙。” 面对纳兰雪的客气,老者没表露出半点儿的受宠若惊,只心安理得的受了。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拘礼,“只是,那小子,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并未像姑娘论断的这般精辟,呵呵,若早几日,姑娘能来了这里,或许,能来得及见上他一面,也未可知……” 瞧着老人说着说着,就要伤心的落下泪来,纳兰雪忙快步走上前去,取了自己的帕子出来,递给了他,“老先生莫要伤心,虽说,人死不可复生,但,终究是会有来世的,你那外孙这一世早夭,也不过是又入了轮回,再世为人罢了,说不好,哪一天,你又会在街上遇上他的来世,将他引为知己,或者,视若亲人,也未可知呢?虽知,这般问会有不妥,但,可能烦老先生告知纳兰雪一下,令外孙的亡故,可是因这城守的欺负刁难?” “呵呵,只凭这家伙,还没那本事,老家伙我的仇人啊,可比他要大得多啦!” 老人像是被纳兰雪给逗乐了,爽朗的一笑,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太子府,“若再给老家伙我几十年的光阴,老家伙我许还能来得及,折腾一番,辅佐个什么人,给我那无辜可怜的外孙把这仇给报了,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给人去添乱还差不多,哪里帮得上什么忙呢?” “老先生的外孙,可是名唤江越?” 见老者只盯着太子府看个不停,眼里还露出了极是复杂的神色,纳兰雪不禁一愣,半是猜测,半是征询的问了一句,“老先生……可是昔日里,泗水国绪皇后的生父,名扬天下的贤者,绪长青,绪老先生?” “你认识越儿?” 听纳兰雪提起江越,绪长青不禁拧眉,他听说,这丫头,是莫国的郡主,如今带兵的莫军主将,那个名唤纳兰述的混小子的妹妹,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外孙的?难不成,是那个纳兰述,给她讲起过自己外孙的事情? 说起江越,纳兰雪本能的,便想起了那一日,在质子(和谐)宫里,江越说要先欠了自己半份儿聘礼,让自己将就一下,先嫁给了他,聘礼日后再还的事情……音容仿似犹在,人,却是已再也回不来了…… 想这位名闻天下的先贤,先是没了独女,又是失了外孙,人生三大悲,最悲莫过于老年丧子,江越虽只是绪长青的外孙,但,从小都跟着他身边儿长,其中感情,只怕是,只深不浅的。 “他此次遇害,也跟我思虑不周脱不了干系,若非我一时糊涂,去跟莫皇恳求,让他归故里来……也不会……就成了如今这样……” 对这身为江越外祖的老人,纳兰雪本能的就愧疚了起来,对意皇白独羽的怨恨,在此时,也是骤然又上升了若干,“绪老先生放心,江越的仇,你报不得的,我,纳兰雪,来报,他江越,先一步驾鹤,无法尽得孝道,我,纳兰雪,来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纳兰雪的外祖,我来赡养你,待你百年以后,我,为你扶棺,为你守孝!” “雪儿姑娘本是一番善心,为了那臭小子好的,那就能未卜先知的晓得。意皇是这么一个容不下人的?老家伙我又不是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怎就会埋怨你的一番好心呢?” 绪长青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纳兰雪的手臂,“你是个好姑娘,早晚有一天,会寻到属于自己的良人过门去,给我这非亲非故的老家伙养老送终,算是怎么个事儿?且不说。你家中兄长未必会肯。便是他们大度。允了你这般作为,你将来的夫家,也是断不会答应的……你的心意,老家伙我领了。也多谢了……” 听绪长青执意不肯接受自己的奉养,纳兰雪不禁急了起来,一掀衣摆,“扑通”一声,就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绪老先生怎就算跟纳兰雪非亲非故了!当真说起来,纳兰雪还曾收了江越的半份儿聘礼呢!若非,若非他此番出了这档子事儿,说不好。待他凑齐了那另外半份儿聘礼,就能迎娶纳兰雪过门了,也未可知呢!” 纳兰雪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愣在了原地,江越。一个亡国落魄的太子,纳兰雪,一个诸国求娶的郡主,这两人,任什么人想,也是没可能会有交集的啊!怎就出了这么一句,收了半份聘礼的话来? 莫不成,是十几年前,纳兰述前来天星城的时候,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江越,江越才会……反抗一下也无的,捧玺受降? 于理,四国围城,满打满算,也就只纳兰述是其中最小的一个,江越,这泗水国的太子,为何,偏偏就选了跟他受降?现在想来,这全然就不合常理!只是,那时,纳兰述声名鹊起,一时无两,都没有人会想过这个问题罢了! 现如今,听了纳兰雪的这话,再去猜测的话……却好似,就能让人想的明白了!反正,泗水都是要亡的,亡在谁的手里,都没什么太大不同,但,若是,能得一国宰相的女儿,将来栋梁的妹妹……为妻……将来境遇,可就会全然……纳兰雪那时就已是有封地的郡主了,与她成亲,至不济,也是能得后半世的安宁,全然不用为性命担忧了的,不是么? 这种会影响雪儿丫头未来的事,绝不可为外人所知! 这是尉迟恭的第一个想法。 一切会可能口风不严,出去散播的人,都得封口! 这是凌霄的第一个想法。 哧一一 手起刀落。 原本站在几人中间,目瞪口呆的看着纳兰雪的城守,顷刻间,血溅三尺。 尉迟恭和凌霄两人,手中各持着一把沾了血的刀,见对方也是如自己所为,不禁相视一笑,佯装什么事都未发生的,把刀放回了鞘中。 “你们这两人!怎,怎说杀人就杀人!商量一声也无!” 见自己只一个回头的工夫,尉迟恭和凌霄两人就把城守杀了,纳兰雪不禁有些懊恼了起来,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对他俩教训了起来,“就算,他是个混蛋,要处置他,也得经由律法,你们这般的,说杀人就杀人,可让这天星城里百姓们,作何想法!” “这城守死了,天星城里的百姓,只会欢呼雀跃,赞丫头你为民除害。” 绪长青只是个稍有些迂腐的贤者,并非傻子,听了纳兰雪之前那般的说话,如何,还会不明白,这丫头,其实是跟自己的外孙,有些“小交情”的? 都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不知道当年江越的想法,他这一直陪在他身边儿的人,又哪会不知?当年的江越,可是半点儿都未从纳兰述的那里得到什么许诺,就只是凭着他们两人的分析决定,跟他受降,或,还有可能,侥幸不死,待日后,东山再起的!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若是能给自己的越儿当媳妇儿,那可该多好!这臭小子,怎就没这福气呢!” 绪长青在心里暗叹了一句,便站直了身子起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纳兰雪,抬步往太子府里面走去,“丫头你既这般说,那老家伙我,就承了你这份情,将来,养老送终,就都烦劳你了!来,来,跟我进来,你既是要给老家伙我养老送终的。我便不能亏待了你,今儿第一回见了,可得给你点儿见面礼才好……” 江越曾住的太子府,说是府,其实,也就只是个极朴素的三层院落,其中,有几块儿怪石假山造的景儿,如今,也是因花木凋零。而不能再算是什么景致了。 跟着绪长青一路向里。走过两个院子。到了内府,纳兰雪才是发现,这里,与外边的情景。全然两样! 翠竹夹道,溪水潺潺,一栋小屋在不远处,随着风吹得竹叶飒飒,若隐若现。 若非早知是人间,定当是,神仙居处。 “这里曾是越儿的住处,如今,他不在了。我便做主,把他存得一样儿宝贝送你,也省得,放在这里,没人使用。白白的朽坏掉了。” 绪长青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那处别致的小屋里面,捧了一只质地甚好的箱子出来,交给了纳兰雪的手上,“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只是他六岁时候,我拖人给他打制的一副围棋,棋盘,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棋子,是双色的玛瑙,他一直当宝贝般的存着,与寻常人下棋,也不舍得使……丫头?” “嗯,我在听,绪老先生。” 听绪长青说,江越一直当宝贝存着的东西,竟是一副围棋,纳兰雪不禁一愣,曾几何时,他是送了自己一副围棋不假,却是没说,他是会下的,今日,听绪长青这般说来,他的棋艺,该是不差的。 唉,真是可惜,自己当时,怎就不多问他一句,是不是会下,若早知,他棋艺不差,怎得,也得跟他杀几盘才是! …… 城中的一处酒楼三层上,江越手拿一只小盅,透过窗子,看着太子府中,自己的外公从小屋里取了自己珍藏的棋盘出来,交给纳兰雪手里,不禁一笑,把小盅里的酒,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轻轻的举了举,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纳兰雪,那可是我要留着,以后,跟我结发妻子同用的东西,你既是收了,那,我可就当你是,答应了我的求亲了。” 待喝完了杯中酒,江越便放下了手里的被子,筷子也不用,只伸了手,从面前的小碟里抓了一把干炒的花生起来,揉掉了红皮,一粒粒的,填进了自己的嘴里,“天地都是狗屁,拜不拜没什么所谓,我的高堂嘛,你刚才也拜过了,现在,我的这一半儿交杯酒已经喝完,现如今,可就差你再敬我一杯,自己喝下去,咱俩,就算礼成了。” “殿下,你这亲成得,也太自作主张了罢?” 起先,侍卫宿灵只是在一旁看着,不言语半句,待后来,听了江越说的这话,才是忍不住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哪里有,通知旁人一声也不,就自顾自的掰着手指数着,算是跟人家成亲了的?且不说,从简不从简的罢,你问都不用问人家姑娘一句是不是愿意,就能一个人做了主么?你好歹也曾是泗水国的太子,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罢?你这般的……头被骡子踹了似的样子,当真,是正常的么?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 白了宿灵一眼,江越把手里剩下的,揉掉了红皮的花生一股脑儿都塞进了嘴里,站起身来,“日后,我自会补给她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大典礼,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并肩而立,说一句,是满心欢喜的嫁我!现在……现在只是先跟她比划一下儿,先把她给娶进了门儿来占着,省得,被旁人先下了手去罢了!” 被江越这么一教训,宿灵顿时便软了下去,待反应过来,才是一拍自己的脑袋,追上了他去,继续跟他“理论”,“哎,哎,江越,就算,你是要先把人家娶进门来占着,以防被旁人先下手为强,你也得告诉人家姑娘一声儿的吧?!” “告诉什么告诉?她之前,都收了我一半儿的聘礼了,待以后,我把少她的那一半儿补上,这事儿,就算成了!” 江越心情极好,一边儿哼着小曲儿,就走进了酒楼一层的后间,少顷,一阵砍木头般的噼啪声响起,响声过后,两人便似从未出现过在这天星城中般得,不见了踪迹。 …… 商国那边,尚扶苏依约集结了军队,发兵位于商意边境的意国贸易重镇,极舫城。 当四十万商国重骑出现在只十万驻兵的极舫城下,当商国主将于阔野中诵读了由尚扶苏亲笔所书的战书,当商国成了第二个对意宣战的国家…… 本就是四国之中,实力最不济的意国,哪里,还有反抗和挣扎的余地? “这可恶的司马青!不宣而战也就罢了!竟还跟商国串通,一起来攻打我意国!真真是……真真是……” 得了信报,意皇白独羽气得把桌子都掀了个底朝天,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撒气般得往地上乱摔乱砸他手所能及的物件,“混蛋!混蛋!这个该死老混蛋!” ps: 今天第一更,稍候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五十二章 各破一城军心昂 战事并没有因为白独羽的恼怒而停息,在天星城中停留了两日之后,纳兰雪便又带了她的一万轻骑和原本归尉迟恭管辖的五千弓弩手一起,前往了十里之隔的天段城。 这一次,她没有带尉迟恭一起前往,而是,让他先回了天月城去,等司马青遣来的新城守到来之后,与之交割清楚城中事项,再带上司马颖等人一起,到这天星城里来就任,索性,这城里如今也没了城守,又有绪长青这名望甚高的人主持局面,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要紧。 以尉迟恭的性子,自是更喜欢打仗,多过守城的,奈何拗不过纳兰雪,说理又不是她对手,只得答应了她,乖乖的回去天月城处置城守职权的交割……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一副场景。 司马青委任的新天月城城守,带了副官,一路快马加鞭的从昭阳城出发,废寝忘食的赶往天月城去上任,犹被天月城遣来的四百里加急文书催了八遍,换句话说,尉迟恭,是每隔一个时辰,就遣人发一封加急文书去催人的! “这里就都交给你了,兄弟!账册在这里,副官我给你留下,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只管跟他问!用完了,再让他去天星城寻我就行!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要走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驾——” 尉迟恭用最快的速度,给新来的城守“交代完了”天月城中的相关事宜,就带上了司马颖一起,快马加鞭的往天星城的方向去了。 他守了这许多年的边境,如今,难得有仗可打了,可不能耽误!再说,他是答应了自己爹爹,会保护好纳兰雪那丫头的,别说是让那丫头有什么闪失。便是蹭破了一块儿皮子,自己爹爹,也得褪自己半层的皮去! 尉迟恭心里想着,反正,这么多年,司马颖都一直跟着自己在边境,打理城府中事,应付新入手的城池事宜,也是轻车熟路,待去了天星城。就把她留下在那里。自己带了人去追纳兰雪。与她共同对敌,总好过,她只身应对军中的那许多兵将! 她在军中再如何有威信,也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没他这谁都不敢招惹的“野蛮人”挡风,让些“有心人”传了她的谣言出来,将来,可如何再寻婆家? 不得不承认,尉迟恭这跟纳兰雪没有半点儿血缘的兄长,替她着想得很多,很周到,以致到了后来,有人又把这一日的旧事。拿出来重提的时候,纳兰雪,才没落人话柄,没费时费力的为莫国立了功勋,还遭人白眼耻笑。 …… 与纳兰雪对阵的这一边。意国因没了强兵,又是连败三局,兵将士气,早已跌落到了让人惨不忍睹的程度。 据守天段城,重骑也得以恢复,却是连守城的三万城卫军都加上,六万的人马,面对纳兰雪叫阵的一万轻骑和五千弓弩,仍不敢出城迎战。 不知,是什么人把莫国那边的情景,传进了意军的兵营里面。 莫国没有杀缴械的战俘,除了罗元旭,那死到临头,还想要对纳兰雪下毒手的,所有人,都只是被分配去了莫国的各地做工,开荒的,修水渠的,建房屋的,吃喝不缺,做的活儿,也只是跟在家中时差不了许多,遇上做的卖力的,还会得赏钱……有看上莫国的姑娘的,也只需跟看守的人说上一说,若看守使了媒人去那姑娘家里提亲,那家的爹娘应了,便可消了奴籍,倒插门儿到那家里去做女婿,待有了子嗣,便可连同子嗣一起,入籍莫国,成为跟寻常莫国百姓一样的平民。 这消息,在兵将们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扰得大半个军营里的兵将,都没了战意,诚如最近大家私下里传得那话了,荣耀是皇帝的,命是自己的,自己拼了命,去保皇帝的江山,便是成了,皇帝也未必就会给自己什么好处,更何况,是如今这般的,腹背受敌,怎么看,都不可能赢得情形? 天段城里,原本的守兵们都是想着,索性不过是换个城守,变个归属,自己这种没有一官半职的小兵,给谁效命,不是一样拿一月一两碎银子的军饷? 天段城里,原本的守将们都是想着,与其死斗,惹恼了这把罗元旭的脑袋砍下来当军旗挂得“母夜叉”,何不,跟天星城的守军那般,投降求不死? 天段城里,自前面退下来的寻常重骑们都是想着,良禽择木而栖,有个好将军带领着,总比跟着脑子不够的人,要容易立功的多,瞧瞧人家已经退走的莫国重骑,皮子都没破一下儿,血都没有流一滴,就可以回去领功拿赏去了,这样的好事儿,啥时候能落到自己的头上?要不,找几个兄弟商议一下儿,偷偷儿的开了城门,去投奔这莫国的巾帼女将去? 天段城里,自前面退下来的重骑队长们想着,要不要跟自己的手下们一起合计合计,多说服几个人,跟自己一起去投诚,是不是,也能跟那个凌霄一样,得了对边儿的重用? 总之是,天段城里的兵将,虽是想法各不相同,却没有几个是想着,要拼了命跟城下叫阵的纳兰雪带的兵殊死一搏的。 被意皇白独羽派来的两名老将,都是带了几十年兵的人,看了如今这般情景,哪还能不知自己手下人的想法?暗道一声不好,又一次打晕了白寂风,带了亲卫,自无人处的大门出城,脚底抹油,溜了! 意国老将的这一次退避,直接便是连三万的意国重骑,连人带马都不要了。 后来,这些重骑,被纳兰雪收编融入了她所带的骑兵之中,成就了后来,闻名天下,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莫国“锦骑”的雏形! 未费兵刃,再得一城。 待尉迟恭策马追来,见到的。便是天段城的城守,在一众兵将的押解下,捧了城印,出城门来受降的情景。 …… 莫国,昭阳城,皇宫。 看完了边关传来的,又夺一城的捷报,司马玉不禁叹了口气,拿右手食指的第二节指骨,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纳兰雪着实是太优秀了。让他这对自己本是颇有信心。觉得只自己能配得上她的人。也本能的有些忐忑不安了……古书里说的好,凤翱翔于千刃兮,非梧不栖,如今的纳兰雪。已是一只翱翔于天的凤鸟,自己,这一无所成的人,还能不能有幸,成了供她停栖的梧桐树? “殿下又在出神儿了,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伺候司马玉的小太监一进门,就刚好见了他拧眉苦思的样子,忙上前去,捡了他掉落在面前宣纸上的毛笔。一边儿在笔洗里涮着,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这小太监原本就是从司马玉很小的时候,由司马青亲指,来伺候他的,虽是没少受他欺负。对他,却依旧是忠心的很,尤其是,这些年,司马玉学好了,待他,也不再似以前般得刁难,更是让他觉得受宠若惊,觉得自己是得了老天眷顾了。 “就是愣了个神儿,没什么事儿,对了,我让你去打点的事儿,都打点好了么?” 经小德子这么一问,司马玉便是回过了神儿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染了一滴大墨的宣纸,轻咳一声,站起了身来,离开了书桌前面。 他真真是要得了魔怔了,怎看什么,都觉得会是跟纳兰雪是有关系的,都能想起与她同度的日子,都会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这可不行!他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可不能这般的整天没魂儿了一般!不做好这些事情,就不能手握实权,不手握实权,就不能掣肘司马青,不掣肘司马青,就不能逼了他,愿不愿意,都得把纳兰雪许给自己! “回殿下的话,都打点好了。” 小德子应了一声,自衣袖里取了一张折了几折的纸笺出来,递给了司马玉面前,“这是帝都里,最后一间粮铺的卖契,只要不再开新的,帝都里的粮价,就都归殿下一人说得算数了。” “过两日,我写一纸假给你,你带了银票,再去一趟昭阳城东边的昭阴城,瞧一瞧能不能把那里的粮铺也都盘下来,如果不能,就记一下那些不肯卖的铺子的名字和数量,回来告诉我知道。” 司马玉轻轻的点了点头,自小德子的手里接了那张卖契过来,小心的夹进了一旁的一册书里,打眼看去,那书册里面,已经夹杂了不下四十张纸笺,只是不知,是不是都是粮铺的文书。 以前时候,莫国并不注重商业,商人的地位,比有田地的农户,犹有不如,后来,纳兰雪所办官学里的“商学院”教出了不少有天分的学生,这些学生游走四国,使得四国物资相互流通,莫国地位急剧上升,才是让司马青开始重视起了商业来,商人的地位,也随之高涨了,于今,已是只略低于为官一样了。 司马玉早早的与纳兰雪相处,自没少从她的口中听闻商人的重要作用,之前,小试牛刀,使了些银钱,盘下几个昭阳城里的粮铺,差人经营数月,便是尝到了甜头儿!小小的一间粮铺,横竖加起来,连仓库都算上,也不及他寝殿的一间屋子大,却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为他盈利几十万两银子,比司马青的赏赐,还要多了十几倍不止! 要在昭阳城中囤积势力,与人交往,收拢人心,哪一样儿,也离不了银子,有了这么好的一项进账,他还愁得什么?! 于是,从那之后,司马玉便开始使人去买进昭阳城里的粮铺了,从开始时的几间,到现在的几十间,前前后后,才不过是费了十个月不到的工夫,可经营的所得,却已是个他自己都不敢信的巨大数字了……四千多万两银子,偌大的一个莫国,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两亿多两,他只在昭阳城里,十月经营的所得,就已是,近其两成!若能再统揽几城的粮铺…… 想到便做。 司马玉从不是个拖拉的人,想好了,决定了的事情。便是毫不犹豫! …… 意国西境,极舫城的守军,已跟商国的大军打的如火如荼。 一边,是熟悉地形,死挺石更抗,一边,是志在必得,进退有据。 莫说是意国的守将们未曾想过,便是纳兰雪,怕也是不可能料到。这一次。尚扶苏。会御驾亲征! 骑在战马上的尚扶苏,意气风发,手持昔日里纳兰雪送给尚应世的那柄阔剑,哪里还有半点儿的阴柔之气? 因有自家皇帝坐镇。本就以勇武著称的商国兵将,此时,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箭来,盾挡,马来,拳扛,人来,刀上! 偌大的一个战场。似只几刻钟的工夫,意国兵将便只剩了……人仰马翻,哀嚎连连! 待极舫城守发觉大事不好,鸣锣收兵,却已是来不及了。 重甲步兵一路推进。运着攻城车一路到了城下,人身粗的包铁皮尖柱撞上去,几十下后,城门就被撞断了门栓! …… 夺下极舫城,尚扶苏下了战马,走上高台,仗剑而立,对整齐站在下面的商国兵将,大声问询,“意皇不义,使计先以其女,嫁入我商国皇族,欲扶奸佞得天下,坏我商国河山,朕顾及父皇丧期,未与之计较,今日,又无故寻衅,欲以战事迫莫皇将郡主纳兰雪下嫁,妄坏我商莫联姻之大事,诸将答我,朕是可忍不可忍!” 原本,白寂风是皇族嫡子,身份远比纳兰雪高了一筹不止,纳兰雪嫁他,只能算是高攀,不能叫下嫁,可,在这里,尚扶苏却是把纳兰雪抬到未来商国皇后的位置上面,那,这“下嫁”二字,便就是合情合理了。 “不可!” 兵将们的回答,响彻云霄,因愤怒,而高亢的声音,震得整个极舫城都抖了三抖。 商国人对妻子家人的重视,远非他国可比,此番听了尚扶苏说,意国发兵莫国,是为了逼迫本国未来的皇后下嫁,这口气,哪里能咽得下? 天下人皆知,莫国郡主纳兰雪提出了三个谜题,并坦言,只要是有人拿了这谜题里所说的三样聘礼去求亲,不论身份高低,皆视为有效。 自家皇帝,早在半年多以前,就张贴了榜文,许下重赏,求这三个谜题的解答。 去年冬天,刚刚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许多人都亲见了,有人揭了皇榜,被皇帝的禁卫请进了皇宫里去,离开时,带了整整三马车的赏赐……之后,整个皇宫里就都忙了起来,一车车的锦缎狐裘买进去,一*的下人招进去…… 整个商国,哪怕只是牙牙学语的孩童,都是知道,新登基的皇帝要大婚了,皇后,乃是闻名天下的纳兰相爷的胞妹,莫国的云城郡主! 若非意国突然发难,此时,那位据说是美得跟神仙一般,聪明的不输纳兰相爷的郡主,早就该是商国的皇后了! 哦,对了,那位郡主还是个能征善战的奇女子,只带了一万莫国轻骑,就打得意国几十万大军鬼哭狼嚎,闻风丧胆,至于今,已是连渣儿都不剩了! 商国人尚武,对能征善战的人,向来钦佩敬仰,不论男女,不分长幼,只要是能带兵的,便是人人都会尊崇的,如果说,原本时候,他们还对纳兰雪这出身莫国的郡主,有那么一点点儿不喜欢的话,那,现在,在听了她的英武事迹之后,便是再无了分毫排斥! 在他们想来,这样一个聪明睿智,能征善战的美人,就该是他们商国的皇后,就只有他们的皇帝,才是配得上她的! “跟朕一起打去汲水城,灭了这该死的意国,众将可愿!” 没有半点儿商量的意思,尚扶苏高举起那把尚应世留给他的那般阔剑,对台下已是满脸愤慨的商国兵将们大声吼道,因为过于使力,他的嗓子都有些破了音,这却是让台下的兵将们更是斗志昂扬了起来,“让意国的混蛋们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是他们能用下作手段逼迫的,众将可愿!” “愿随陛下同往!” 这一次,商国兵将们的回答,比之前时候更是响了三分,矛戈底端撞地,竟硬生生的,把他们脚下青石铺就的路面,砸出了几万个圆坑来。 后来,尚扶苏所立的这一处台子,被世人取了个极有意思的名字,叫“怒红台”,被兵将们矛戈底端撞地,砸出了几万个小圆坑的场子,叫“怒红场”,取得是旧诗里的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然,这是后话。 …… 《商国志》载,天烽四十五年,意兴兵袭莫,欲迫吾皇备聘之女,莫云城郡主纳兰雪下嫁,吾皇怒,兴兵罚意,立时四月,破城二十,意亡。 后十日,吾皇与莫皇约见汲水城,以汲水城外二十里为界,重定疆域,天下太平。 ps: 推荐好友轩轩的新文,《驭天绯狐》,直通车有位置,书荒的亲们可以跳坑哦~ 推荐好友白白的文,《网游之奸商遍地》,直通车有位置,喜欢网游文的亲,可以跳坑哦~ 第五十三章 兵至汲水城头对 战场上,风云变幻,一日城归此国,来日,便可能已换了主人。 意皇发觉不好,便使人在国内到处抓壮丁入伍,原本十户一丁的兵制,现在,已全然不顾,凡是男子,统统捉走,连*岁的孩子,五六十岁的老者,身有残疾的人,都不肯放过一个。 本是春天时候,缺了几十万的青壮,就已是让意国的春耕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如今又这么一抓人,田间地里,哪里还有人耕种?妇人们哭天抹泪,老人们缺人奉养,孩子们无人教训……此时的意国,说是哀鸿遍野,也是半点儿都不为过! 纳兰雪带了兵一路向着汲水城的方向攻打,沿路在城里以市价购买补给和水粮,对城中百姓,不夺不抢,不欺不辱,遇上有城中有德高望重的老者的,还会亲自登门拜访,碰上城守鱼肉百姓,为官不清的,便立一个公堂,听百姓们来列数过往罪恶,依着莫国律法,罪大当斩的,便使人拖去砍了,脑袋挂到城门口,给百姓们唾弃一月,罪大却不当斩的,就依法定罪,该关的关,该发配的,传书昭阳城量刑司之后,押送苦寒之地为奴。 对那些城守遭了处置,没了城守的,纳兰雪便修书司马青,让他遣一个合适的人来担任,新城守到任之前,便有城中有贤名的人,临时代管。 旁人带兵,一路攻打进攻,没有后方补给,人都会越打越少,而纳兰雪,却是一路前进,一路收编所过之城的城防兵将,待打到了汲水城下时,她原本的一万轻骑,五千弓弩,已经变成了三十万大军!轻骑,重骑。轻甲步兵,重甲步兵,弓弩手,样样俱全! 让意国懊恼尴尬的是,纳兰雪带了她的兵,孤军深入,从莫意边境的天月城,如一把利剑,直直的刺入到了汲水城下,这一条通路两侧的意国城池。城守无一例外的据守不出。更有的。一待纳兰雪所领的军队与之齐平走过……就挂出了代表莫国的蛇龟锦旗,不战而降! 被两个白独羽遣往前线的老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晕。从前线一直“扛”回了汲水城的白寂风,这时,已全然没了往日般得孩子气,他未穿锦袍,只着了一件素色的单衣,站在城门上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站在军阵最前的纳兰雪。 因气急攻心,白独羽已在前一日夜里亡故。依着白独羽早就写好了的诏书里说的,此时,白寂风,便是意国里理所应当的承位者,若……意国不亡。将来,他便该是登基继位之人…… “纳兰雪,我只问你一句,你就当真没有,哪怕是一点,对我动过心么?” 秋风萧瑟,昔日里桀骜不逊的男子,脸色苍白,立于城头,声音里,带着竭斯底里,“我到底哪里不好,不称你心意?你告诉我,我改,改到让你满意,让你喜欢我为止,不行么?我……你该是也发现了,我已不再跟以前般得,不求上进,胡闹蛮横,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就真的没有半点儿的可能,能跟你在一起么?!” 纳兰雪不为所动,只安然的骑在马上,目光落在汲水城南门门楣上青石雕刻的那三个大字上,已勾画了十几遍,如今已是九月,还有三个月零七天,就是江越的祭日,她如计划般得打到了这城下,剩下的,就是占了这城,刨掉意国皇家的列祖列宗,为他修陵。 沉默许久,见白寂风依旧是双手扶着城墙,身子前倾的在等自己回答,纳兰雪才不得不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来,微微抬头,眯起眼睛,看向了他,“白寂风,你我本就殊途,何来同归?” 她承认,短短几月的工夫,白寂风已经变了很多,至少,已不再像以前般得,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讨厌了,但,变与不变,有何不同? 江越已经死了,意国也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覆水难收,覆水,难收。 “我把江山赠你,也不可么?” 白寂风咬了咬唇瓣,因为过于使力,而把唇瓣咬破了,血味儿进了他的嘴里,呛得他一阵咳嗽,待喘平了气,更似想明白了什么般得,抬头,又看向了城下,正仰头看他的纳兰雪,“昔日,是我和父皇糊涂,想要使些捷径,把你迎娶回来,而让你的君王生气为难了,这,是我和父皇的不对,但,如今,父皇已经驾鹤,我也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能大度一些,原谅我,再给我个机会么?!” “你便是不给,我也可自己夺来,赠与不赠,有何不同?” 未等白寂风把话说完,纳兰雪便勾唇一笑,那笑,只让人觉得,冷得刺骨,“况且,今日,纳兰雪也并没打算,给你捧玺受降的机会,太子殿下,将来,《莫国志》上会这样来写,意亡于昭和二年秋,红颜将军怒其不降,命手下兵将尽屠皇族,掘皇陵,以陵中秘宝,犒赏三军,莫皇怒,削其官职,贬为庶民……” 纳兰雪的话,让城上和城下的人,都是吃了一惊,这一路走来,十几座城,她从没让兵将屠过一城,对城中百姓,亦是和善可亲,可……今日,她,这是要闹哪样!?她明明知道,这般的做了,会惹怒莫皇司马青,遭天下人指责,甚至,在史书上,给自己的生平留下污点……还是这般的坚决执拗,她……这是…… “你为什么这般的恨我意国?” 白寂风像是被纳兰雪的这一番话给镇住了,许久,才是稍稍回过了些神儿来,目光颇有些呆滞的移向了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这般十恶不赦么?十恶不赦到,让你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前程,也要灭我全族?也要……掘了我白家的祖坟?” “你不过是个只知贪玩的纨绔,充其量,也就是惹了我不高兴,我虽是小气,却也不至于小气到这般地步。” 纳兰雪勾唇一笑,缩在衣袖里的手,本能攥紧,指甲刺破了掌心。犹未自觉,她这一生,只在两个时候,感觉到那样的难过,一个,是纳兰段寿终正寝,她在上朝,未能陪他最后一刻,另一个,是自旁人口中得知。江越被白独羽烧死山上。起火的那日。刚刚巧,是他许给她的,会送她礼物之时,“当你父放火烧山之时。你我便是仇人了,我起过誓,会让整个意国,为他陪葬,你要怨,便去怨白独羽,你们白家的列祖列宗要怪,也该去怪白独羽!今日这城!我要定了!意国的皇族,我也屠定了!我还可以告诉你。白寂风,我为什么要刨了你白家的祖坟!因为,他头七那日,我给他许了诺,会灭了你意国。刨了你意国皇陵,给他,寻一块风水宝地,安静之所……他生时,未能享一日太平盛世,待如今,他死了,我便许他,一个岁月静好……” 啪一一 一滴眼泪,自纳兰雪的眼中溢出,滑到脸颊,摔落在地上,在马匹的蹄边,润湿了一寸土地,原本,该是极轻微的声响,这一刻,却是让城上城下的人,都感觉到了压抑和刺痛。 所有人都以为,纳兰雪,这出身莫国的奇女子,征战疆场,与兵将同吃同饮,都未抱怨过半句巾帼女将,该是个不会哭,不会痛,不会受伤,不会……的神仙一样的人物,今日,听了她的这番话说之后,才是明白,她不是不会哭,不会痛,不会受伤,而是,她比旁人,更坚强,更能忍痛,更能……她跟寻常人一样,跟他们每个人,一样…… “原来……是他……我……懂了……” 白寂风的吃惊,不亚于城下城上的任何一人,许久,缓缓的低下头去,自嘲的笑了笑,“对不起……纳兰雪……对不起……我……我父皇已驾鹤,我……代他,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他人都死了,你说这,又有何用?若你的这一句‘对不起’,能换他生还,今日,莫说是一座汲水城,便是你意国的半壁江山,我,纳兰雪,都可以做主还你!你能么?” 发觉了自己失态,纳兰雪深吸口气,低下头去,让自己的心境,稍稍平稳一些,她这是怎么了,隐藏情绪什么的,不一向是她的专长么?今日……他跟白寂风这将要亡国的人,说这些做什么?今日她所说的话,定会传得人尽皆知,这,会不会让司马青猜忌纳兰家,对两位兄长的前程不好?会不会……坏了爹爹的贤名……会不会…… “若能,我定不吝。” 白寂风的话,打断了纳兰雪的计算,他自腰间拔了自己的佩剑出来,慢慢的,爬上了城墙垛子,一脸的歉意和心疼,“今日刚好是重阳,在意国,当是登山扫墓,拜敬先人的日子……纳兰雪,我只问你这最后一句,你愿或不愿,都给我个答应……我以我命祭他,待我死后,你葬我,可好?” 白寂风的话里,没有半点儿的商量余地,或者说,一种名唤绝望的情绪,已让他没了半点儿的畏惧不舍,他真的是在只求一死,只是,死后,希望一个他心悦的人,能帮他埋骨,能送他最后一程,这要求,并不过分,甚至,是有些让人同情可怜。 “好。” 纳兰雪答应了一声,便又低下了头去,不再看白寂风,只对跟在她身边的燕娘,做了个只她手下暗卫会懂的手势。 燕娘领命而去,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不远处的小山上,江越被宿灵等人强按在了石椅上面,连绳子,都动用上了。 就在刚刚,纳兰雪跟白寂风说那番话时,这家伙完全失控,就要冲下山去,告诉她,自己其实没死。 若非,宿灵眼疾手快,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把他拖倒在地上,此时,这家伙,已是跑去了莫军的阵前,抱住纳兰雪,什么都不管顾的,跟她诉衷情去了! “殿下,你怎能这般激动呢?王妃虽是说得感人,却也只是说说的而已啊!你不为你们的以后考虑,也得为王妃的现在打算罢?如果,你这么贸然的冲了过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其实没死,王妃是被你给骗了,意国被灭国。其实是冤枉的,以后,王妃可怎么做人?” 看着被绑了手脚,堵了嘴的江越,冲着自己又是瞪眼,又是拧眉,只恨不能,就揍自己一顿才好的样子,宿灵不禁叹了口气,寻了个他踹不到自己的位置坐了。开始跟他讲道理。“还有啊。若你现在出去,让司马青知道你没死了,肯定,得暗地里遣人来灭你的口。你想啊,王妃出身纳兰府,她兄长纳兰述,可是司马青极倚仗的人,他会允许,王妃跟你这给他带不来半点儿好处的人,配成双么?你这般的冲动糊涂,对得起王妃对你的一番痴情么?咱们可是要做大事的,没那许多的闲工夫跟他虚耗。你也想早些娶王妃回来的,对罢?你多虚耗一日,就多耽搁一日,你总不想,等王妃成了半老徐娘。再跟你成亲罢?或者,万一,那个司马青怕遭天下人指点,胡乱的给王妃点个鸳鸯谱……嗷一一” 宿灵的话未及说完,便被不知怎么弄断了绳索的江越扑上来,一顿暴揍。 他是臣,江越是君,虽,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但,江越要揍他,他还是不敢还手的。 在宿灵的身上出够了气,江越才揉着自己打疼了的拳头,站直起了身来,刚才,他被这群混蛋绑了,那边儿发生的事情,半点儿都没能看见,再加上,纳兰雪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再似刚才般得能让他听得清楚了……也不知,他的亲亲王妃,有没有再说什么,跟他诉衷情的话?啧,真真是可惜了! 这般想着,江越又是不解气的朝着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宿灵踹了一脚,混蛋,耽误他听他的亲亲王妃说话!可恶! 宿灵被揍得鼻青脸肿,刚要爬起来,又被江越踹了一脚,腿上吃痛,就又摔在了地上,见他还是一脸的“怨怼”,便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不起身了,反正,不定什么时候儿,还得挨揍,他费那劲儿起来作甚?在这硬石头山上,摔一下,可比挨几拳要疼得多了! …… 白寂风挥剑自刎,汲水城城门也随之大开。 听了纳兰雪之前所说,对她满是同情的诸兵将,在这一刻,蜂拥了进去,前往城中各处去捉人。 其实,所谓的意国皇族,也没多少人。 白独羽已死,膝下两个公主一个皇子,大公主早已死在了商国,皇子这又没了,只剩了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小公主,也已在听到宫人传言之后,吓得跳了水井。 白独羽是杀光了自己的兄弟之后继位的,仅有两个一母所出的姐姐,尚在人世,如今,听闻纳兰雪要使人屠尽意国皇族,这两人的夫婿,也是忙不迭的各写了一封休书,把她们赶出了家门。 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如此,这世上夫妻,能同甘者众,能共苦者,能有几对?能生死相随的,又有几人? 砍了两个被扫地出门的意国公主,一众兵将便一股脑儿的涌入了意国皇陵。 之前时候,纳兰雪已经暗示过了,她会让众人掘了意国皇陵,分了里面的宝贝,条件,当然也有,就是把里面的东西都分完了以后,要重新修建完善起来,用来给已死的泗水国旧太子江越建陵墓。 一众兵将,除了最初的一万轻骑和五千弓弩,皆是由纳兰雪一路整编来的,对莫皇司马青,可以说是半点儿的景仰忠心都无,而纳兰雪,这一路上常对他们嘘寒问暖的将军,却是不同,且不说她的聪明机智,公平和善,单是,她这一路上,不准屠城的举动,便是让众人信服的厉害。 谁人没有爹娘?这一众从军的人,哪个,不是娘生爹养的?不伤害百姓,为平民主持公道,不贪心,不谋私,这样的武将,谁不尊崇! 莫说是只帮她修建个陵墓了,便是莫皇那老东西要刁难她,要他们跟了她造反,自立一国,他们也绝不会有半点儿犹豫的! …… 莫国,昭阳城,一骑快马,横穿街巷,直奔皇宫。 又是“草上飞”! 又是,八百里加急! 自信使的手里接了军报,翻看过后,司马青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这信上,极清楚的交代了那一日,纳兰雪在汲水城下,与白寂风所说的每一句话,信后,更有猜测,纳兰雪已是手握重兵,有了叛出莫国之意。 “玉儿,这事,你怎么看?” 御书房里,只司马青和司马玉两人,遣退了信使之后,司马青便把那信报,递给了司马玉,跟他问询看法,这些时日,这儿子是越发的趁他的心意了,在诸多事情上,见解独到不说,在一众大臣们那里的口碑,也是越来越好,他是想着,再过几年,若他到了花甲之年还未驾鹤,便把莫国交给他,自己安心的做太上皇去。 ps: 推荐妹妹的文文《佞凰》,链接直通车里有,亲们支持一下,么么哒~ 第五十四章 众人皆当是双簧 从自己父皇的手里接过军报,伸展开,细细的看去,司马玉的眉头,也跟着拧紧了起来,不过,只是一瞬,他便又笑了出来,把这军报,交还给了司马青。 “这还不是简单的很么,父皇?” 司马玉笑着在椅子上坐了,抬起头来,看向了司马青,“儿臣问父皇一句,之前,雪儿丫头可曾与那泗水国的质子,有过什么交情?” “至多,也就是见过一两面罢,怎了?” 见司马玉只是笑个不停,司马青便稍稍的放心了些下来,毕竟,司马玉是跟在纳兰雪身边,学了好几年的功课的,可比自己,要更了解她的多,瞧他这半点儿都不紧张,只像是在等着自己跟他问,就“显摆”上一下儿的样子,便是知道,这事,该不是如这信最末处写的猜测这般了。 “父皇觉得,雪儿丫头是不是那种,没有半点儿定力,只见了人几面,三媒六聘都没,就以身相许的女子?” 见司马青已是在等着自己解释了,司马玉便不再卖关子,呵呵笑着,继续跟他说道,“那泗水国的旧太子,之前送他离开莫国,归去故土天星城的时候,父皇也是见过的罢?又瘦又丑,还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听父皇降恩赠予,更是紧张的跪都跪不稳当……这样一个连奴才都不如的人,父皇这般英明之人,会信这写信之人谗言,以为雪儿丫头是会倾心于他了?呵呵,父皇,你便是要考验儿子,也该寻个难点儿的问题罢?这种三岁孩童都骗不了的伎俩,该是留到以后,用来逗你孙儿的才是……” “恩,为父也是这般想的。” 司马青最是好面子,这时,司马玉都留了台阶给他。哪有不下的道理?顺口,接了司马玉一句,便又“考”他道,“你来给父皇分析分析,雪儿丫头这般的做,是怎么个意思,父皇来给你瞧瞧,你分析的,对是不对。” “儿臣以为,雪儿丫头这般做。目的有三。” 司马玉抿了抿唇瓣。沉思片刻。才继续给司马青一一解释。 第一,这般做,可以让商国和风国知晓,她已经有意他人。并对那人,芳心暗许,从而放弃,对她的求亲。 商皇是想要迎娶她回去做皇后的,如果,知她心里已经有了旁人,定会将此事作罢,皇后之尊,却心系旁人。他尚扶苏,自然是丢不起这人的。 而风国,想要求亲的,是风皇的大皇子长仙枫,这长仙枫。可不是唯一一个得风皇喜欢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唤长修缘,也是极有可能将来竞逐风国皇位的人选,若长仙枫不顾纳兰雪的“坏名声”,执意求娶,让风皇丢人,那,他就会失宠,从而失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且不说,这长仙枫是不是舍得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皇位,单是风皇的面子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第二,这般做,可以让她得了自由,从此以后,婚配不再受人约束。 常言道,聘为妻,奔为妾,她这般的与人“私相授受”,便是与同那人私奔无异了,既已为妾,便不再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初嫁从夫,再嫁由己,她的“夫君”已经亡故,那,她要再嫁,便只随她自己的愿意便好了,连纳兰籍和纳兰述,她的这两个兄长,也无权过问。 第三,这般做,可以趁机交出兵权,让司马青以“罚”的形式,把这些她一路收编的兵将,纳归莫国所有,并让司马青的这“收权”的行为,不遭任何人的指点,顺理成章,同时,跟司马青表明,她,纳兰雪,对这些兵权,全然不感兴趣,让司马青可以放心的信任纳兰府,不耽误她两个兄长的前程。 “父皇觉得,儿臣说的可够全面了?” 司马玉没一下把“所有的理由”都说给司马青听,故意留下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让他下台,反正,现在,司马青已经冷静了下来,能够好好儿的思考事情了,他也没必要,把“聪明”都一个人占了,以司马青的小气,不给他留面子,便是等于,不给自己留活路,他可不想,以后,司马青再拿别的难办事情,来刁难他,纳兰雪已经二十一了,他,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浪费了! “还有一条,我儿没有想到。” 司马青呵呵一笑,心情很好的说出了那仅剩的一条“理由”,“她这般的忠心,将来,朕定是不会亏待了她的,等过些时日,这风声儿过去一些,朕再下旨,给她赐婚一个正妻的身份,她便可以不吃半点儿亏的风光出嫁,将来,那夫家是得了朕的赐婚,家中之人,定不敢给她为难,朕也可以得一个好名声儿,日后,做这丫头一辈子的靠山!呵,这丫头,可真真是聪明的不像话,把朕一起算计进去她的谋划里,朕还只能给她叫好儿,给她撑腰!” “那这谗言之人……” 从刚才,司马玉就在心里琢磨,要如何收拾这个胡乱猜测,险些害纳兰雪获罪的人了,此时,见了司马青高兴,哪里还有不提的道理? “这等陷害忠良的佞臣,自然是不能轻饶的。” 司马青稍稍想了想,便随口说出了对那“谗言”之人的处罚,“朕以为,诛九族有些重了,不如,诛三族?” “儿臣以为,错只在一个,罪不及家人。” 司马玉摇了摇头,虽也是对那人恨得很,却不能表露得太过,莫国律法里,是有规定的,谗言妄上,陷害忠臣,若未造成忠臣名望损失,人身伤亡,则只罚一人,发配苦寒之地为奴,明显的,这是司马青对他的又一试探,他,可不能只凭一时喜怒,而中了他的圈套! “那便依了我儿所言,将这佞臣,发配苦寒之地为奴!” 司马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给这“告密”的人定了罪,提笔研墨,亲笔写了一道圣旨。交给了司马玉的手中,“为免夜长梦多,我儿这便启程,亲往汲水城,给雪儿丫头宣旨去罢,记住,宣完旨后,定要与她私下里谈一谈,让她知道,她的意思。朕都已经知道了。也很赞赏她的这番智慧。她所求的,朕都应下了,冤枉污蔑她的人,朕已经发配苦寒之地去为奴了。” …… 另一边。尚扶苏所带的商国大军,也已经打到了与汲水城只五十里之隔的登临城。 听了斥候禀报,纳兰雪在汲水城下的一番言辞,尚扶苏不禁一笑,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你这狡猾的女人,我才刚刚自以为是的觉得,你是对我有意的,这才几日。你就给我泼这么一大盆冷水下来,让我死心?” 尚扶苏笑着打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只精致木匣,自里面,取出了一块儿人手掌大小的,雕工精致的硝石。拿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硝石本就怕水,遇水便会消融损坏的厉害,而工匠雕琢,却都是离了水冲降温不可,所以,鲜少有人会把这东西雕刻成精美的物件,一来,费时,二来,费力,三来,不值钱……但,为了跟纳兰雪下聘时好看,尚扶苏才不管这三七二十一,只下旨意,让把商国中几名最手巧的玉匠请来宫里,人手一块儿大硝石,就雕他们各自最擅长的花纹,现在,被他从盒子里取出来把玩的这一块儿,便是他从几百块儿雕琢好了的硝石里面挑出来的,觉得最满意的一块儿。 “相信,过不多久,这事儿,就该传得满天下人都知道了,皇后娘娘她……怎能为了莫皇的江山基业,这般的自毁呢!” 伺候尚扶苏的太监总管,是原本在尚应世身边儿服侍的,耳濡目染了这许多年,对这些时局之类的事情,也多少有些耳闻,此番,站在尚扶苏的身边,听完了人来斥候来禀报,便是略略的猜测到了一些,其中的意思,“陛下对娘娘一番痴情,娘娘也对陛下……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你觉得,她也是对我有意的?” 太监总管的话,让尚扶苏听着很是舒服,本能的,便露出了笑意来,“何以见得?” “何止是老奴这么觉得?陛下随便找个人来问问,也得是跟老奴一样以为的!” 太监总管抿嘴笑着,伸手,给尚扶苏添了一盏茶,依着自己所想的,跟他解释道,“莫国的几十万大军,一人未损,便被娘娘都给遣了回去,只带着一万的轻骑,几千的弓弩,继续征战,如今,到汲水城下,便已是又有了三四十万人了,莫国又不是缺兵少将,一口把意国都吞下了去多好?若非娘娘对陛下有意,干嘛要平白送咱们商国这么大一个好处?几十座城池,意国的半壁江山呢这可是!” “朕也是这么觉得。” 尚扶苏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把那块儿他拿在手里的,雕工精美的硝石小心翼翼的放回了盒子里面,眯起眼睛,看向了窗外,“朕以为,皇后说这话,该是受人所迫的,而逼迫她说这话的人,就是司马青这老狐狸……八成儿,是司马青这老狐狸寻思着不对味儿了,心中猜测,是皇后跟朕有了谋划,让他吃了亏,所以,才以皇后两位兄长的安危相胁,迫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毁名声儿,让朕畏惧天下人的口舌,而不敢再求娶她为后……哼!朕就偏不怕这老狐狸的诡计!朕就娶定了纳兰雪,来当朕的皇后了!” “陛下圣明。” 与其他商国的兵们一样,伺候尚扶苏的这太监总管也极是喜欢纳兰雪这“尚未过门的皇后”,会带兵的女子,啧啧,这可是多少商国男子梦寐以求的良配!陛下可真是有福气! …… 意国覆亡,莫国和商国各占了一半儿,长震天这找不出半点儿借口出兵的皇帝,早就赌气的不行了。 原本,好好儿的事情,眼瞧着就可以使人带了聘礼,跟着长仙枫去莫国提亲了,这一下子闹得,一耽搁就是大半年了。 这该死的意国,也真是不开眼,那么着急送死作甚,好歹,也等他遣人去把亲提了。再发兵去莫国逼婚……他也好在这讨伐里面,掺上一脚的啊!啧,原本,少说也能抢回几座城来的! 都怪那些该死的礼官!说什么一定要符合规矩,要备上如何如何多的东西,打点修整好了新人大婚用的宫殿,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废话!若不是他们絮叨,浪费了那许多的工夫,哪里就至于……唉!当时。他就该坚持己见。让长仙枫带上东西和几个下人。快马加鞭去莫国提亲!那些俗礼什么的,何时补不行呢!这般的大好时机没了,以后,可哪里还会有呢! “启奏陛下。有细作传来的密信。”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来不及站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手里所捧的东西,递到了长震天的面前。 “恩,知道了,下去罢。” 长震天睨了一眼小太监,半点儿也不着急的从他手里取了那卷成了圆筒的密信,打开。慢慢的看了起来,意国已经没了,别说是肉,汤都没有一口能喝得了,还有什么事儿。是值得上这般着急的?索性,不过是些莫国和商国的无聊事情,没有好处,他才懒得费神儿! 但,只是这么随便的一看,长震天便是险些从他坐着的椅背儿上掉下来,这,这是什么?!是……骗人的罢?莫国郡主纳兰雪,在汲水城下,以未亡人的身份,为泗水国旧太子江越诉冤?呃,不对,这不能算是诉冤,这该是……算了,不用管是什么了,反正就是……就是……她用的,是未亡人的身份! 该死! 他就说,为何当时,泗水国的那个旧太子,就偏偏只向纳兰述那个小屁孩受降!原来,原来,是他们莫国,早就跟这江越有了交情!这纳兰雪的这个未亡人的身份,怕就是,就是那时候,就把她许出去的! 可恶的司马青,还道是不干涉那个纳兰雪的婚配之事,我呸!他倒是想干涉来得!都许过了人的,由得他干涉么! “来人,去给朕把仙枫唤来。” 沉吟片刻之后,长震天便静下了心来,这话,虽是纳兰雪亲口说,但,谁知道,是不是有司马青逼迫的原因在里面? 想她只带了那么点儿的兵将出征,短短几个月,拿下了意国的几十座城不算,还收拢了三四十万的兵将……这样好的一个将才,莫说是司马青,便是自己,也是会不舍得出手的罢?这会不会……是司马青的一个计谋,只为了让自己和商国都死心,然后,趁机,把纳兰雪留在莫国,永远为莫国效力? 以司马青那只老狐狸的心智,可绝对能做得出这种缺德事儿来! 长震天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就该是这样,末了,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冲着门外吼了一句,“让你唤的人呢!死去哪里了!” “父皇息怒。” 长仙枫推门而入,一脸的平静,“儿臣仙枫,拜见父皇。” 在路上,长仙枫已经听人说了大概,但,他并未在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他想来,像纳兰雪那般优秀的一个女子,会有人传她的谣言,坏她的名声儿,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他若事事在意,还不得被活活儿气死了去? 他喜欢她,便该信她g她,一辈子待她好,不管旁人怎么中伤她,欺毁她,他都该坚定的站在她的背后,哪怕,是满世上的人都与她为敌,为忤,只剩了一人与她比肩相携,那人,也该是他。 “前面传来了密信,说是你要求娶的那位纳兰郡主,自称是泗水国旧太子江越的未亡人,这事儿,你怎么看?” 长震天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密信丢给了长仙枫,依旧踩着椅板,坐着椅背儿,半点儿都没有要下来坐稳当了的意思,“你是我宠爱的儿子,我尊重你的想法,只要你能说服的了我,之后决断,皆可由你自己做主。” “儿臣以为,这是莫皇不舍良将外嫁,而使出来的阴损招数,不足为信。” 长仙枫看都未看自己父皇丢过来的“密信”,毫不犹豫的,撕了个粉碎,然后,双膝跪下,恭敬的朝着长震天拜了下去,“儿臣心中,只纳兰郡主一人可同白头,若父皇觉得,儿臣迎娶她,会丢了皇家脸面,儿臣,愿放弃皇子身份,自贬为庶民!” “你可是朕疼爱的儿子,哪有说自贬就自贬的道理?” 长震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伸手,扶了长仙枫一把,让他起身,“想当年,你母后,也是朕从旁人的花轿里抢回来的,你瞧今日,可有人敢笑话朕的?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争取不来,就去抢,抢不来,那是你没本事,就跟你保护不好属于你的东西,被旁人抢去了,同样道理!” ps: 推荐妹妹的文《佞凰》,直通车有链接,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圣旨初下又闻喜 司马玉领了圣旨,去御马监里要了一匹“草上飞”,未让任何人跟着,快马加鞭的就往汲水城的方向去了,他已经大半年没见到纳兰雪了,想给她写信,却又怕给她和自己招惹麻烦,便一直忍着,现在,终于得了机会,说是去心似箭,也是半点儿都不为过的。 纳兰雪带兵打了大半年的仗,他也没闲着,经营生意,拉拢人心,整天里,除了睡觉的三个时辰是闲着的,其他时候,真真是忙得脚都不沾地儿。 “再给我点儿时间,雪儿,待我打点好了一切,便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你会是整个莫国,最最尊贵的女人,不,是整个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司马玉心里暗想着,手却没闲着,朝着马屁股上又抽了一鞭子,让刚刚想要偷懒下来的马儿,又加快了速度,“这比我预想的要快,快很多,原本,我是想着,能在两年后迎娶你,现在看来,该是只还要半年,就足够了!” …… 汲水城的皇宫寝殿里,本该是已经“自刎”了白寂风,缓缓的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与寻常时候没什么不同的幔帐,还是他自己的房间,还是……难不成,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他在梦里,喜欢上了一个人,并为了那人,不惜改变自己,末了,却还是没能得那人青眼,自刎城头?不,不可能……那一切,都太真实了,半点儿都不像是梦,尤其是,那种被那女子拒绝时,像要把心都撕裂开的痛苦,现在想来,都那么清晰……对了,最后那一端,自己将要自刎的时候。为何,却是没感觉到痛呢? 寻常里,他手里扎一根木刺,都会疼得像要掉眼泪,拿刀抹脖子,却不会痛?这怎么可能? “别瞎琢磨了,你没死呢!” 燕娘自外边推门进来,见白寂风正坐在榻榻上面,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脖子,一会儿又摸摸自己的胸口。不禁失笑。把手里端得盘子往桌上一放。扭头,看向了他,“我们郡主大度的很,见你那一日在城墙上。是当真道歉的,便饶了你了,你那一日失了意识,向后倒去,可不是因为你当真把自己给抹了脖子了,那是我,拿石子儿弹了你一下儿,给你打晕过去了!” “你是……雪儿的那个奶娘?” 盯着燕娘想了半天,白寂风才是记起了她的身份。忙不迭的想要下榻,却觉得自己腰身一疼,又摔了回去,“哎呦一一” “你没死,可不等于是没受伤。” 燕娘捂嘴一笑。快步走到白寂风的榻边儿,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好好儿的躺了,不再遭罪,“那城墙垛儿可是不矮,你从上面摔下来,虽是没死成,腿和腰身,却都是受了伤的,我使大夫给你看了,大夫给你上了药,说是卧榻休息上个把月,就没事儿了。” “你刚才说,雪儿原谅我了,是不是?” 既然燕娘已经到了身前,白寂风也不用再着急的想要去靠近她,只忙不迭的伸了手,紧张兮兮的揪住了她的衣袖,生怕她跑了一般,“恩,那个,你……掐我一下儿,好不好?” 瞧着白寂风这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满身孩子气的模样,不禁一笑,她给纳兰雪当了二十多年的奶娘,打进丞相府的门儿那一天起,就只见着她像个大人般的,连喝米汤,都是在心里数着勺数儿,多了一口,都不肯喝,哪像这白寂风般的,跟自己这么个陌生人,都撒的起娇来? “掐你作甚?” 燕娘自不可能当真去掐白寂风,但,见着他一脸恳求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拒绝,便伸了手,象征性的掐了一下儿他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臂,笑问了一句。 “我试试疼不疼,我母妃说过,会觉得疼,便是说明,眼见的一切,不是梦,我下不去手掐自己,只好烦劳你来帮忙了。” 燕娘下手并不重,但,从小儿都没吃过什么苦的白寂风,依然是疼得泪珠子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用衣服袖子把还没来得及掉出来的泪珠子擦了干净,然后,满心欢喜的笑着,又转回了头来,看向了燕娘,“是雪儿派你救我的么?她原谅我了,不想我死了,是不是说,在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 “我家郡主向来心好,若非有人先对她不利,断不会与那人为难。” 燕娘笑着睨了一眼白寂风,动手,揪了被子,给他重新盖好,“她有没有喜欢你,我这当下人的,不好猜度,不过,你觉得,现在的你,配得上我家郡主么?不是我燕娘说话不客气,就现在你的这副情景,便是我家郡主当真看上了你,愿意弃了一切,跟你远走高飞了去,你,敢带她走么?你是要让她陪你风餐露宿,还是辛苦奔波?” 燕娘的这一句话,生生把白寂风给堵了个面红耳赤。 以前,他是意国皇帝的独子,养尊处优,想做什么,都只会有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得,赞着,夸着,别说是阻拦,便是遇上不灵巧的,说的话儿,不十分称他的心意了,都有可能,被他下令,打杀了去,以至于……现在的他,文不成,武不就,身无长处……还脾气坏得不像话……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现在纳兰雪使人把他从这里赶出去,不给他银子,不出三天,他就得自挂东南枝去,哪里用得着,假手旁人? “能知道自己不好,也还不晚,你才刚刚二十出头,还有很多的光阴,可供悔改……如今,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是已经死了的,这很好,至少,你可以不用担心,会有人想要害你,但,坏处也是有的。那便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你都不能再用你现在的身份生活了。” 见白寂风羞愧低头了,燕娘也不再继续说他,只从衣袖里取了一本书出来,轻轻的放到了他的手边,“这本书,你是郡主让我转交给你的,你且看着,该是。会对你的以后。有极大益处的。我不便在这里久留,你若有事寻我,可使人去给我送信,我收到了信。若能得闲,就会给你答复。” 把一切都跟白寂风交代好,燕娘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她来之前,纳兰雪特意交代过她,该跟白寂风说什么,如今,该说的都说完了,她也该回去跟纳兰雪复命了。 不几天工夫。白寂风便是把燕娘留下的那本书看完了。 那书上所写,都是商贾的经营之道,颇有些难懂,他不好意思问询,便又反复的读了几遍。果然,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到现在,他的伤已好的差不多,能下地了,这书里所讲的,也是都研习通晓的差不多了。 他住得这里,是个不比他所住的太子府差多少的地方,一应物件,都是齐备,一日三餐,也是精致美味,连进出他屋中,给他更换被褥,洗伤换药的小丫头,也都长得明眸皓齿,半点儿不比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逊色。 白寂风思索了许久,都没想出,汲水城里会有这么一个处所,满心好奇,又没人可供问询,便只得把所想抑在了心里,佯装无事。 他所住的屋子,有一扇小窗,能看到屋外的情景,却无法打开,之前时候,他身上有伤,只能卧榻,现在,已是能走动,便搬了把椅子,整日的坐在这窗前,看下面的风景,这是汲水城无疑,可,到底是汲水城的哪里,却是让他没有半点儿头绪。 “公子,郡主明日就要启程回莫国去了,她使人来问你,想去哪里。” 这一天,寻常伺候白寂风衣食起居的小丫头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隔着门板,跟他问了这么一句。 “若是可以的话,送我去莫国罢。” 白寂风微微一愣,继而,便浅笑着站起了身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这些时日,他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原本浮躁的性子,也改掉了不少,他觉得,燕娘说的很对,以现在的他,有什么地方,是能配得上纳兰雪的?与其自寻没趣,让她对自己讨厌了,倒不如,先安稳下来,做一番事业,待事业有成,再跟她提,也是不晚的…… 她已在天下人之前,以江越的未亡人身份自称,想必,以后,也该不会有人再去跟她提亲了才是。 “待我有了能养得起你的本事,便去跟你兄长提亲,旁人笑也好,骂也罢,只要你肯,我,便不怕……千夫所指,万人唾沫!” 白寂风自言自语了一句,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回头走去榻边,取了那本已翻得破了不少角的书,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衣袖里面,扭头,看向了候在那里的小丫头,“若是不便,旁的地方,也可。” …… 《莫国志》载,昭和元年,冬,意兴兵侵莫,志必得莫边四城,莫皇怒,封郡主纳兰雪为先锋将,领轻骑兵万人迎之,十胜无败。 意退城中,许十城为聘,求娶郡主纳兰雪为太子妃,郡主怒,再征意国,至同年冬,与商并分意国。 至次年春,莫商两国皇帝约见汲水城,议定,以汲水城外二十里,志水河中心,为莫商新界,史称“莫意分疆”。 …… 交出兵权,撇掉封赏,经历了两年征战之后,纳兰雪又回到了纳兰府,过起了悠然自得的日子。 当然,被两位兄长数落,是免不了的,但,纳兰籍和纳兰述这两个“好哥哥”,也就是那么随便说一说,话还没出口几句,见自己的宝贝妹妹不爱听了,便忙不迭的换了话题,换成了诸如,昭阳城里又开了什么新的点心铺子,皇宫里的御厨,有研制出了什么好吃的蜜饯,之类。 纳兰雪虽是“有过”,但,她的功劳,却非这微不足道的“过错”可比,司马青的第一道圣旨刚刚罢了她的官职,不足盏茶工夫,第二道圣旨,就又给了她封赏,黄金千两,爵位世袭。于纳兰府门前,立下石碑,上书,文官下轿,武官步行。 “你父皇可真是抠门儿!尽会拿这些我半点儿兴趣也无的破玩意儿来当糊弄我!” 领了圣旨和赏赐,纳兰雪孩子气的翘了翘唇角,跟来传旨的司马玉抗议司马青的“小气”,“好歹,也该在这赏赐里面,再给我加上百八十罐儿的蜂王蜜。才够意思罢!” “蜂王蜜没有。这个……行不行?” 瞧着纳兰雪一脸的不乐意。司马玉不禁笑了出来,自衣袖里取了另一张也写着“圣旨”的锦帛出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据说。上面写的是,可以自由出入‘蜂院’,随意品尝里面产出的……唉,哪有你这样动手抢圣旨的啊!我还没说完呢!” 把之前的那张圣旨塞给站在一旁的纳兰述,纳兰雪“满心欢喜”的打开了司马玉从衣袖里拿出来的这道“密旨”,见上面写的,果然是如司马玉说的那般,才是露出了笑脸儿,折了几折。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面。 “瞧你这馋样儿!不过是几罐蜂蜜罢了,倒是比封赏,还能让你高兴了!” 司马玉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开心,这道“密旨”可是他费尽口舌。才去跟司马青求来的。 倒不是说,这蜂院里的产出,有多么金贵,而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这蜂院,能产出纳兰雪喜欢吃的蜂王蜜,司马青还想留着这蜂院的产出,用来跟纳兰雪谈条件时用呢,哪里舍得,一下就全都拿出来? 若非司马玉“巧舌如簧”,让司马青信了,他有新的法子,让纳兰雪心甘情愿的继续给莫国出力,还真就,没法儿让他下这道“密旨”! “你个不吃零嘴儿的男子,哪里懂得,这其中意义?” 冲着司马玉做了个鬼脸,纳兰雪便扭头跑掉了,如今,她已是“亡了夫君”,回娘家居住的“寡妇”,可不能再跟以前般得,跟个没出阁的“大家闺秀”般得,处处“招摇”。 纳兰籍和纳兰述都待她如初,但,三公主司马昙,却总爱在背后里,说她些不中听的闲话,下人们来跟她告状过几回,她也懒得与她计较,好歹,她也是纳兰籍续弦的嫡妻,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闹得他们两人有了嫌隙,家和,万事兴。 …… 虽是同脉而生,司马溪这“小嫂子”,却是跟司马昙这总该惹是生非的难缠公主不同,以前,纳兰雪“待字闺中”的时候,她与她,只是比水还淡的“君子之交”,寻常里见了面,话都未必能说上一句。 但,现如今,纳兰雪成了“寡妇”,她却反倒是与她亲近了起来,常常来与她话家常不说,还总带些亲手做的美味点心来送她,若纳兰述下朝的晚,赶不及回来,便索性留在纳兰雪的院子里,跟她一起用午膳。 “雪儿?你在么?” 司马溪拎着一只小食盒,很是礼貌的敲了敲纳兰雪所住小院的大门,轻声唤了一句。 “郡主刚刚带了燕娘一起,去皇宫里面搬蜂王蜜了,四公主。” 一个小丫鬟从门缝儿里探出头来,见是司马溪,忙把整个门儿都打了开来,给她行礼,“郡主交代了,若是四公主来寻她,便让四公主先进院子里休息,她只搬几罐儿蜂王蜜,很快就能回来。” 司马溪温婉的笑了笑,也不多言,只莲步轻移,跟着引路的小丫鬟进了院中。 她与纳兰述已成亲一年有余,平日相处,也是融洽,只是……这肚子,甚不争气,都这许久了,也没个消息。 司马昙仗着自己是先进纳兰家门的,又是年长,便常常拿“没有孩子”和“容颜有损”来挤兑她,全然不顾姐妹之情的,要把她自己的两个丫鬟,塞给纳兰述做妾,纳兰述婉言拒绝了几次,她也不肯识趣作罢。 直到了后来,惹怒了纳兰述,使人把那两个得了她指派,给他下*香,想要趁机爬上他卧榻的丫鬟仗毙了,她才是消停儿了下来。 不过,据一些在东院里伺候的下人们说,纳兰述使人仗毙那两个丫鬟的当天晚上,纳兰籍在东院里冲着司马昙大发雷霆,之后,便去了许久未去过的妾室戚氏的屋子里安歇,次日,更是自外边,买回来了两个花容月貌的良家女子,做了偏房。 从那以后,任凭司马昙如何讨好,愣是再也没进过她的屋子。 纳兰家人的护短,可见一斑。 呕一一 刚刚在屋里坐下,准备先打开装盛点心的食盒,把新出锅儿的点心晾着,司马昙突然觉得,这油味儿呛人的人,一阵反胃,便急急忙的跑出去了屋子,在墙角儿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恭喜嫂嫂,贺喜嫂嫂。” 纳兰雪正跟燕娘一起,拎了两大罐蜂王蜜,从门外走进来,便见着了这一幕,勾唇一笑,快步冲着司马溪走了过去。 ps: 推荐妹妹的文《佞凰》,直通车有链接,亲们支持一下,么么哒~ 第五十六章 一处恼怒一处忙 听到家中下人来报,司马昙有了身子,纳兰述这第一回当爹的人,哪还抑得住欢喜? 一把扯断套子,揪下了拉车的马匹,翻身,上马,冲着纳兰府的方向,直奔而去! 除了“极少数”的知情人,世人皆以为,纳兰述当真是因年幼时染病,而身体孱弱,不能修武,这才做了文官,寻常里,他也总是一副“病怏怏”的不喜动模样……甚至,有人猜测,他与四公主司马溪成亲一年有余,都未有子嗣,是因为他…… 咳,今日看来,哪里是众人想得那样?! 上好的马车套子,乃是头等的牛皮制成,其坚韧,便是两个壮汉分别往两边拉扯,也未必就能断裂,而现在,传闻中“弱不禁风”的纳兰相爷,却是只随便一扯,就给扯断了,这,这哪里是什么弱不禁风?若这都能算是弱不禁风,那,这风,也太厉害了些罢! 此时的纳兰府里,已经挤满了御医,年纪大的,有已经告老,在昭阳城中儿子颐养天年的静黎,年纪轻的,有已经刚刚被特招进御医院,还未来得及走马上任的风天成,年级不老不小的……反正是,御医院里的,不在御医院里的,只要是当过,或者正在当,或者正准备当御医的人,现在,都在纳兰府里了! “你们都瞧瞧,仔细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啊,呸,呸,呸,瞧我这张嘴!我是说,有没有什么需要进补的?” 此时的纳兰雪,那可叫一个激动,往正堂里一站,一掐腰,就开始跟御医们问询起了司马溪的情况起来,“别急,不用急,你们一个个的说。一个个的说,燕娘,你都记下来,都仔仔细细的记下来!一个字儿都别落了!你,从你开始!你先说!” “雪儿,你这可太夸张了,我不过是刚刚有了身子,又不是要生了,哪里用得上,这般大的阵仗啊?这若是给你兄长见了。可该怪我不懂事了……” 此时的司马溪。已经被纳兰雪“安排”到了榻上躺着“养胎”。成亲一年有余,可算是有了身子,她哪能不欢喜的? 嘴上说着纳兰雪太过紧张,心里。却已是乐得不行,满心里都是在想着,待一会儿,自己的夫君回来了,该如何的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全然不知,纳兰雪早就遣了人,去皇宫的门口儿。给纳兰述报信儿去了! “有什么可夸张的!依着我看,雪儿丫头这般做,对得很!” 司马溪话音未落,纳兰述便自门外走了进来,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御医们。满脸笑意的,继续往司马溪的榻边走了过来,“说得我寻常有多薄待了你似的!你嫁给我这一年多,我何时说过你一句不懂事了?” “御医说,是个儿子。” 羞答答的揪了纳兰述的衣袖,司马溪小心翼翼的在榻上坐起来,凑近了他的耳边,小声儿的跟他说道,“只是,位置有些不好,若是不调理一番,怕是,生得时候,会有些困难。” “用最好的药!再难弄的,也想法子弄来!不惜代价!” 一听司马溪的话,纳兰述顿时便紧张了起来,二公主司马颖,便是因为有身子的时候没调养好,而在生产是遇了危险,险些连命都没了,虽然,后来是调养过来了,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他可不想,他的爱妻,也成了那般! 迎娶司马溪过门的前一天,他可是曾在纳兰段的坟前起过誓的,此生,只与司马溪,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艰难困苦也好,荣华富贵也罢,不离,不弃! 若,在她的身上,当真发生了二公主司马颖那般的事情,司马青定然,还要给自己赐婚,他绝不同意,再有一个女子,闯进他们两人的生活,绝不! “对对对!用最好的药,难弄不要紧,只要,你们能说出来名字,我就一定能想法子去弄到!就算是皇帝伯伯心尖尖上的那棵红珊瑚,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跟他讨一截儿来!” 纳兰述在纳兰段坟前起誓的时候,纳兰雪是在当场的,那时,她只觉得,自己的二哥是个十十足的好夫君,在这妻妾成群的古代,身居高位,犹能独善其身,许给自己心仪的女子这样的未来,啧啧,这若是让司马溪知道了,还不得感动死? “启禀郡主,四公主只是极轻的胎位不正,并未严重到需要灵丹妙药的地步。” 见两位莫国“重臣”都是一副紧张样子,一屋子的御医,也是本能的紧张了起来,凑在一起,细细的商量了一番,得出了最终结论,才小心翼翼的跟他们两人禀报道,“只消在生产前,少动多睡,莫受惊吓,再吃几副安胎的药,便可以了。” “那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的把安胎的药方开来?” 纳兰述此时正是着急,言谈举止,便本能的露出了原本的性子来,待出口了几个字,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妥,才忙缓下了声儿来,继续跟一屋子的御医吩咐道。 啊,对了,知道哪里不妥了,刚刚,御医们才说了,司马溪不能受惊吓,自己寻常里,跟她都是慢声细气的说话,这一下子,激动的冲人大声吼了,还不把她给吓坏了?忙不迭的转了身,看向了倚靠在枕头上面,正哧哧的笑着看着他的司马溪,有些紧张加歉意的跟她问道,“刚才,是我太紧张了,没吓到你罢,溪儿?” “我可是天下名相,纳兰述的娘子,哪就至于,这般的不禁吓?” 知纳兰述是紧张自己,司马溪的心里,更是甜得跟抹了蜜一般,笑着搡了他一把,朝着屋里的一众御医努了努嘴,示意他注意一些,屋子里还有这许多的人呢,可别落了威严,让人传了闲话,“这满昭阳城里,能寻到的御医。都让雪儿丫头给抓来咱府上了,这若是宫里的哪位,想要讨副滋补的方子,遍寻不见,还不得,跑去了父皇哪里哭闹?父皇日理万机的,哪有那闲情逸致去哄她们?我这既然是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早早儿的遣了她们回去罢?” 听司马溪这么一提醒,纳兰述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点了几下头。站起身来。看向聚在屋里的诸位御医,客气的冲着他们拱了拱手,出言致谢。 想纳兰述这莫国宰相,连皇帝。都不用他行拜礼,满大个朝堂,除了皇帝,也就只有他有位置可坐,他的礼,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小御医敢受得! 能在宫中当御医的,自不可能是傻子,瞧着纳兰述这般的送客了,哪还有不赶紧回礼走人的道理?互相换了个眼神儿。便各自寻了理由,纷纷告辞离开,不多会儿工夫,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五个人了。纳兰述夫妇,纳兰雪,司马溪的丫鬟,燕娘。 “我第一回当爹,难免紧张糊涂,你这向来沉稳的,怎也跟我似的?” 拉了纳兰雪一起在司马溪的榻边坐了,遣退了屋里的其他人,纳兰述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朝着纳兰雪看了去,“这若是让皇帝觉得不舒服了,又发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下来,让咱们处理,可如何是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二哥,你可别这般幼稚了,就好像,当真有什么麻烦,你不惹皇帝不舒服,他就不会丢来给咱们处理了似的。” 纳兰雪耸了耸肩,半点儿都不觉得,纳兰述想的这事儿有什么可怕的,“要我说啊,我这般的做,你这般的做,半点儿都不会让皇帝不舒服,不但不会不舒服,哼哼,怕是,还要开心的不得了呢!” “此话怎讲?” 纳兰雪的反应,让纳兰述微微一愣,思索片刻,也是难得其解,便索性,不再瞎废工夫,直接跟她问询道。 “皇帝把四公主许给你,就是为了让你能感恩戴德的为他尽忠,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 纳兰雪也不避讳司马溪在场,就直接跟纳兰述解释因由,皇家之中,也不过就是那么些事儿,司马溪经历过之前的那一场“和亲风波”,也是看清了其中纠葛,原本,对自己父皇的依恋崇敬,也是随之一扫而空,现如今,已是只眷着恋着纳兰述这不嫌弃她毁了容貌,还甘冒风险,请愿求娶她为妻的夫君了,“如今,四公主有了身子,还是男丁,便是等于,你有了嫡子,成了父亲,将来,你这当人爹爹的,便是不为自己,只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考量,也得拼尽所能的为莫国效力,不是么?皇帝要的,是有求有需的贤臣,不是无欲无念的神仙,你越是有求于他,他便越是欢喜,越是觉得,你是可信的,我的这意思,你能明白么?” “你说的,我懂,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可跟皇帝讨要的……” 耐心的听纳兰雪把话说完,纳兰述便是比之前时候,更加犯难了,“我们府中几人,都是领得极高俸禄,吃用不完的,皇帝的赏赐,还时不时的送来,你说,让我去有求于皇帝,跟他讨要东西……这……可让我讨什么才好呢?” “你这呆子!” 白了纳兰述一眼,纳兰雪从榻上站起了身来,伸手,朝着他的脑袋,就轻拍了一下儿,“你媳妇儿有了身子,就没点儿嘴馋想吃的,皇宫里才有的点心?你媳妇儿胎位不正,需要上好的补品,他这当外公的,还不该贡献点儿出来?还有,你儿子的名字,就凭你这小小的一国宰相,就想自己起?这孩子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胎位不正,谁能保准儿,生出来之后,就是能省心的?奶娘不用备?稳婆不用请?衣裳被子不用缝制?你堂堂一国宰相,面对这许多的家中琐事,怎能不分心?难道,还不该去跟皇帝求救么?” “呵呵,还是妹妹聪明。” 不待纳兰雪说完,司马溪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难怪司马青要封她一个智无双的名号,她这聪明劲儿,可不就是个智无双么! …… 得了纳兰雪的“提点”,纳兰述便是知道该怎么办了,第二日早朝,便开始在朝堂上面装困了。 见他精神不济,司马青也是一愣。纳兰述向来精力旺盛,哪有过今日这般的,在朝堂上打盹儿的情形?难不成……是纳兰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牵扯了他的精力,让他费神儿过度了?这哪里行?!他是莫国的宰相,自己的左膀右臂,这般下去,耽误了国事,可如何是好?! 索性也是到了冬天,没什么大事。散了早朝。司马青也不用着急批奏折。 遣散了一众大臣。司马青也没留纳兰述下来议事,只招呼了太监总管,让他私下里去打听一下,纳兰府里。昨日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太监总管是个机灵人,打听事情什么,极是擅长,很快,就把前一日纳兰府里发生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楚明白,然后,一路小跑儿的回来跟司马青回话儿。 “你的意思是说。四公主有了身子,还是个男孩儿,只是,有些胎位不正?” 听太监总管给自己说完了事情,司马青脸上的喜色。已是有些抑不住,四公主有了纳兰述的儿子,这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 之前,一年有余,司马溪的肚子都没什么消息,还让他有些心中忐忑,是不是四公主的身子有问题,不能有孩子,还在琢磨着,要不要给纳兰述再赐个婚,这未曾料,这还只是才想了想,未来得及仔细打算呢,就有了这般的好消息! “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太监总管恭敬的点了点头,顺带着,把前一日在宫门前发生事情,也当笑话讲给了司马青听,“老奴听说啊,昨儿刚下了早朝,宰相大人在宫门口听纳兰府中下人来报,四公主有了身子,一时高兴,竟直接扯断了套马的索子,丢下车夫,自己骑了马赶回去了,可怜那车夫啊,没了法子,又不敢把马车弃在皇宫门口不要了,后来,是用自己的人力,生生把那马车给拖回去的。” “御医不是都去看了?怎么说的?” 听太监总管惟妙惟肖的描述了一番前一日宫门口儿发生的事情,司马青也是忍不住一笑,伸手从旁边抓了一张纸笺到自己面前,拈了毛笔,舔了墨,就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需要什么补药?有什么需要,让他们只管去大库里取!务必,让这孩子,平平安安啊,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老奴领旨,这就去给太医们传陛下的口谕。” 太监总管应了一声,朝着司马青恭敬的行了一礼,便提了衣摆,退出了门去,急急的,朝着御医院的方向去了。 …… 这一回,司马青的大方,足令整个莫国都震了三震。 百年的人参,半箱子。 千年的灵芝,半箱子。 鹿茸,虎骨,熊掌…… 总之是,一张明了赏赐物件的单子,写了足足三米长! 富足人家,嫁姑娘,也不过是十八抬的嫁妆,这一日,司马青赏赐给司马溪养胎保胎的补品,就让人抬了大半条街!别说是十八抬,八十抬,怕也有了! 纳兰雪眉眼弯弯的站在纳兰府门口,一边听太监总管念赏,一边“开箱验货”,待查验完了,便使人抬进院子里面,码放到西院的库房里面,东院归纳兰籍住,西院归纳兰述住,而纳兰雪,则还是住在位于纳兰府西北角,跟纳兰段曾住过的院子最近的听雪居。 司马昙本就是个好面儿善妒的,想她给纳兰籍生孩子,司马青才不过是在她生了之后,赏赐了几箱子首饰和银子,而司马溪,这才刚刚有了身子,就得了这许多的赏赐,可让她如何能舒服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得东院鸡飞狗跳。 若纳兰籍是个搭理她的,许她这般的闹还有点儿用处,奈何,自上一次,她想做却没成的那腌臜事儿惹怒了……从那之后,纳兰籍就都没再跟她说过半句话! “主子,你这嗓子都喊哑了,还是别折腾了,大爷不会来的。” 司马昙的奶娘小心的扶着她脚下的凳子,很是无奈的继续跟她劝,她都站在这凳子上面,拿绳子套着脖子,喊叫了大半个时辰要自尽了,到现在,都还没一个人来的,这其中意思,还不是清楚明白的很么?在这到处都是狐狸的纳兰府里,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怎么可能好用? “纳兰籍!你这个混蛋!本公主要去母妃那里告你的状!去父皇那里告你的状!” 大半个时辰了,都没一个人来,司马昙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都是纳兰籍吩咐的?心下更是一阵恼怒,解了绳子,从凳子上跳下来,把绳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就开始冲着门口大骂了起来,“司马溪!你这个丑八怪!我咒你……咒你滑胎!咒你,咒你……” 第五十七章 府院之斗非我善 啪一一 司马昙正一边哭,一边骂得怒火中烧,压根儿就没发觉,有人从外边进来院子了,而她的奶娘俞氏,也正忙活着收拾桌椅板凳,这些她之前要用来“上吊”的工具。 所以,当着这一声耳光响起得时候,司马昙和她的奶娘俞氏,都被吓了一大跳,吓过了之后,司马昙才是开始感觉到了疼……而待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司马昙便是吓得,连哭,都不敢了! 是司马青,她的父皇,那个生气起来,眼皮都不眨一下儿,就把司马鸳,他的亲生女儿砍了脑袋,司马啸,司马驰,他的两个亲生儿子,发配苦寒偏远的封地去遭罪的……她不要死,更不要被送去苦寒之地遭罪!她,她…… 司马青本只是来纳兰府里看看司马溪,打算嘱咐她几句,好好养胎,顺便,也跟百姓们彰显一下,他这个皇帝,对忠君之臣的器重,刚刚,到了纳兰府的门口儿,他可是当真也在下马碑前面,下了御辇,亲自走进来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般恶毒的一个女人!你怎么可以,用这般恶毒的话,来诅咒你的妹妹!” 司马青脸色铁青,盯着司马昙的眼神儿里,已隐隐的有了杀气,“还好,平水丫头没有养在你的身边,不然,可该也被你给带坏了!” “父……父皇?” 待回过了神儿来,司马昙“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以头触地,忙不迭的认错叩拜了起来,“女儿被鬼迷了心窍儿,一时糊涂,求,求父皇饶恕,女儿,女儿以后。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以前,司马溪未嫁进纳兰府的时候,她司马昙虽只是纳兰籍的续弦,但,在宫里的地位,却是极好的,母妃因她而得皇帝喜欢,弟弟虽是没什么出息,却也好歹不至于跟被送去了苦寒之地遭那两个皇子一样的罪。她易怒。旁人说她是不矫揉造作。她喜欢撒娇,旁人说她是可爱,她…… 这一切,全都是自司马溪嫁进了纳兰府里。成了纳兰述的正妻之后,才开始变了的! 父皇开始更倾心于皇后,嫌弃弟弟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给她的封赏,更是越来越少的离谱,到了今日……便成了,没了她的份儿不说,她生个气。也不行了! 司马昙毕竟是出身宫闱的公主,心里再气,再不会做事,在面儿上,也是能装上一装可怜的。这一下儿,涕泪横流,悔不当初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儿之前时候的,张扬跋扈,野蛮粗鲁?根本就是个可怜兮兮,不知遭了多少委屈的小妇人! “你知错了便好。” 见司马昙服软了,司马青便不再给她冷脸子看,神色稍缓,朝着她努了努嘴,示意太监总管上前去,把她给扶起来,“你们两人,都是莫国公主,如今纳兰府里的,正房大妇,言谈举止,可不是只代表了自己,明白么?” “女儿多谢父皇教诲。” 见自己父皇已经消了一些火气,司马昙才是稍稍松了口气,任由太监总管扶着,盈盈的站起身来,心思游转,几个眨眼的工夫,便是就想出来了,用来坑害司马溪的计策,“以后,女儿定记得,好生与妹妹相处,不因一时之怒,而出口谩骂于她,女儿是长,她是幼,女儿让着她,包容她的不好,皆是应当。” 司马青当了几十年皇帝不假,但,后(和谐)宫中事,却是皆有皇后灵玉一人打点,灵玉乃是大家嫡出的闺秀,甚会应对内院之事,对付宫中的那些儿腌臜混乱,得心应手的很,哪里需要耽误他的工夫?所以,这宫中女子的角力斗掐,司马青,又哪里会懂得? “你能这样想,朕便是放心了。” 觉得司马昙是话里有话,司马青剑眉微拧,抬眼瞧了她一下儿,觉得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该是真真的有冤枉的,便又顺口问了一句,“我听你这意思,是说,你妹妹是有不好在先的?这是怎么讲的,详细些,说来给朕听听,朕给你们评评理,若当真是她不对,才惹了你这般的,便连她,也一起罚了去,绝不偏袒你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见司马青“咬钩儿”了,心中暗喜,脸上,却是装得为难的不行,抿嘴咬牙,“偷瞧”了他好几眼,张了几回嘴,都未出声儿,就又闭了上,只让人看得,更是急了。 “说。” 司马青只是偷闲出宫来这么一趟,御书房里,还有成堆的奏折不曾批阅,哪里有工夫,来跟司马昙这么个“闲人”瞎耗费工夫?见她张口结舌的,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儿来,便是忍不住有些恼了,说话的声音,也是本能的高了几分! “哎呀,我的主子啊,你就,你就跟陛下说了罢!你这般的掖着瞒着,惹了陛下不悦,皇后娘娘责备下来,咱们可哪里担待的起啊!” 奶娘俞氏毕竟是跟在司马昙身边儿伺候了许多年的老下人,司马昙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她可是熟络的很,见时机已经到了,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疼”不行的给她“嘭嘭嘭”磕起了头来,“你给人藏着,人家也不记你的好儿,你还要惹了陛下不喜,你说,你说你,你图的什么啊!”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俞氏哭天抹泪的磕头,脑门儿上都破了一大块儿,司马青更是觉得,这其中,是有蹊跷了,一脚把她踹翻,扭头,继续看向了司马昙,放大了声音,跟她问道,“一个字儿都不准少!都给我说清楚明白了!” 司马昙为难的看了一眼俞氏,颇有些生气冲着她跺了跺脚,装得一副着实是瞒不下去,非说不可的难受情形,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开始跟司马青“讲”,这些时日以来,她遭得委屈。 先是司马溪不育,她“好心”的跟她教训,让她多多的跟纳兰述亲近。着实不行,就寻御医回来看看,该吃药就吃药,该滋补,就滋补,司马溪不肯听话,一意孤行,仗着纳兰述的权位比自己的夫君高,时时给她脸色瞧不说,还串通纳兰雪这府中执掌财权的小姑。薄待她。疏远她。孤立她,使得她,眼瞧着到了入秋了,新冬衣都还没有一件。他不敢跟夫君说,怕惹了他们兄弟不睦,便寻着机会去了宫里,跟自己的母妃讨要零花,来置办过冬的衣裳被褥,不想,被她给瞧见了,又是一顿奚落嘲笑。 再是自己大度忍让,不与司马溪计较。时时为她着想,觉得她这都与纳兰述成亲一年有余了,还不曾有身子,怕外人嘲笑,便想着。把早早就跟在自己身边儿伺候,已是教训好了的两个丫鬟,送去给纳兰述做妾,将来,这没有什么背景的丫鬟有了子嗣,使点儿银子打发了,把孩子抱去她膝下里养着,教训着,待老了,也好让她有个人照应,哪曾料,她善妒不容,给纳兰述吹了一通枕边风儿,让纳兰述硬生生的把这两个丫鬟给打杀了不说,还使人去给自己夫君胡说八道,陷害于她,以致现在,纳兰籍与她生了嫌隙,至于今,已是许久都不曾跟她说过话儿了。 还有…… 啪啪啪一一 未及司马昙继续编造,一阵掌声,便自门外,响了起来。 门被推开,站在那里的,不是纳兰雪,又是何人? “嫂嫂这可真是一张妙口生莲花!昔年,陛下不曾让你去与泗水国使臣辩驳,可真是委屈了你这才华了!” 纳兰雪一脸笑意,莲步轻移的走进门里,朝着司马青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没有半点儿要生气的样子,身上气势,却是,已然使得司马昙不寒而栗,“纳兰雪回来昭阳城,不过才十几日工夫,嫂嫂说的,眼瞧着就要入秋时候,还不曾给你置办冬衣锦被的这事儿……的确是纳兰雪只忙着带兵打仗,给疏忽了!不过,说起这薄待疏远孤立,却是有些冤枉纳兰雪了!阵前几十万的兵将要带,商国又从另一边儿对意国征伐,那般寸时寸土的紧要时候,纳兰雪又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写信函回来,对嫂嫂嘘寒问暖呢?” 纳兰雪的这一席话,不嗔不怒,却是结结实实的给了司马昙一记响亮的耳光,司马青只是不善应对内院之事,却并不是傻子,如果说,之前时候,还会看在司马昙装可怜的份儿上,被她给蒙蔽一二,现如今,听了纳兰雪的这个解释,哪还会不清楚明白,司马昙说得话里,是有极多的水分的? 但凡是人,就总有一个本能,听人同时说了几件事情,只要,其中有一件,是掺了虚假,便会对另外的几件,也生出怀疑,司马青也是人,自不能免俗,所以,纳兰雪虽只是解释了一小部分,对司马昙后面所说,只字未提,这时的司马青,也是不可能,再信她了! “纳兰述也信嫂嫂是好心,把自己身边儿的丫鬟送进述的房里去伺候,只是可惜,那两个丫鬟都是不懂事的,不知是得了什么人的收买,想要在述的茶水里下毒,被述发现,又不忍告诉嫂嫂,让嫂嫂心里难受,便未跟嫂嫂通禀,就使人把那两个丫鬟打杀了,若是因此,而让嫂嫂误会了溪儿,伤了你们姐妹情谊,那便真真是述的罪过了。” 纳兰述跟纳兰雪一胞所生,性情极是相近,虽不及纳兰雪心思细腻,但,也好歹是在莫国的朝堂上摸爬滚打过的宰相,连那一帮时时想要与他纠缠刁难的老东西们,都能应付,司马昙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在后院里兴风作浪的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况且,这司马昙,言辞所伤的,还是他的爱妻和妹妹,以他那出了名的“护短”和“小气”,怎可能不予计较? 如今的纳兰府里,两个男子,一个姑娘,都是司马青极其在意器重的人,纳兰籍执掌禁军,皇宫里的布防,皆由他来经手,可谓是司马青面前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而纳兰段和纳兰雪,则是司马青重要的谋臣和武将。尤其是纳兰雪,这刚刚为司马青拿回了意国半壁江山的功臣,他司马青拉拢收买还来不及呢,哪里可能允许,有人给她造成危险,或者紧张刁难! 他司马青可是知人善任的明君,哪里是那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短视之君王! “什么?竟是有人想要毒害朕的丞相?!这还得了!来人!” 纳兰述的话。让司马青闻之一怒。心下里,顿时便连要将司马昙给仗毙了的念头都有了!这头发长,见识短的混账丫头,这是要给他造多少的麻烦。才肯罢休?!还好,他没有只听她一人之言,就轻信了去,不然,可该给自己,在史册上,留下多难看的一笔! “你!你胡说!我让她们给你下得,分明只是*香!哪里有什么毒……” 司马昙终究是女子,虽从自己母妃那里。也学了点儿府院之中的宅斗之术,却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心下里一急,就把实话都给说了出来,想要为自己辩驳。待……话出了口一半儿,瞧着纳兰雪和纳兰述两人,皆是一副笑眯眯,“静候下文”的表情,哪里还可能不知,自己是中了他们两人的计谋,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瞧着司马青越来越黑的脸,司马昙便是知道,这一下儿,谁都救不了自己了! “纳兰雪,纳兰述,你们两人,够狠!” 自知已无可能再与两人相搏,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司马昙哪里还会再有畏惧? 她早就自母妃那里听说过,宅府之斗,从来都只有一个赢家,输了的人,只有一个结局,是没有半点儿尊严的在哀嚎挣扎之中被人灭口,还是在骄傲悠然之中慷慨赴死,结果都是一样,只是这过程,却是不同,一个,遭罪漫长,一个……能活,谁都不想死,但,非死不可之时,便是…… 以司马昙的骄傲,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死得难看的,至少,不能像司马鸳那样,魂断法场,死后,无人埋骨。 “求父皇赐毒酒一盏,赏女儿一个体面的死法,好歹,也不至于,在外人眼里,丢了皇家脸面。” 无畏者,无惧,知自己已无活路的司马昙,此时面对司马青,也不再是唯唯诺诺的谨慎样子,微微一礼之后,便站直起了身来,昂首挺胸的,等待赴死。 “嫂嫂可真会开玩笑,不过是好心办了件坏事儿,那就至于,要求死呢?” 司马昙是纳兰籍续弦的正妻,还跟他有一个女儿,被司马青封了“平水公主”的纳兰平水,若她死了,对纳兰府,哪有好处?且不说,司马青的面子上过不去,单是皇宫里的那位乐妃娘娘,司马昙的亲娘,也得跟纳兰府结下仇怨!宁仇朝中臣,不惹后(和谐)宫妃,得罪了朝中大臣,至多是寻常里碰面儿了回避一点儿,惹了后(和谐)宫里的妃子,那妃子不定什么时候,在皇帝的耳边吹吹枕边儿风,就得让人没好日子过! 纳兰雪不会让有价值的人死,尤其是,像司马昙这种,又没脑子,又有价值的女人! 与其,让司马昙死了,司马青再送一个难对付的女人来给纳兰籍做续弦,还不如,就留了她性命,叫她诚惶诚恐的在这纳兰府的后院儿里识趣儿的待着,安安生生的,别再给任何人惹麻烦! “想必,嫂嫂也是怕溪儿生述的气,才想着把不是都丢给了那两个丫鬟,莫要伤了我们夫妻情谊,又哪里能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养在自己身边儿悉心教训的丫鬟,会收了旁人的好处,想要趁机加害于述呢?” 见纳兰雪已经明确的表示,不想继续追究这事儿,纳兰述也便跟着她的话说,打算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了,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纳兰雪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但,他对自己的妹妹,却是十足十的信任的,她决定的事情,定然,是对纳兰府有益,也不会加害自己的,“如今,那两个丫鬟,已经被述使人打杀,这事儿,便是就过去了,嫂嫂何必执拗,硬要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扯呢?若非要说嫂嫂有错,也不过就是识人不清,辨认不明的小过,依着爹爹定下的家规,面壁思过几月,抄几遍家规,也就是了!” 听纳兰述用“家规”说事,司马青便是明白,这事儿,是他不想追究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司马昙终究是嫁进了纳兰府的,既然,“受害”的纳兰述都想要既往不咎了,他再执拗,便是不妥了。 于是,一挥衣袖,依着纳兰述所说的,罚了司马昙个面壁思过的上限,一年,就算是,把这事儿给了了。 只是,纳兰雪并不知道,她这一日的“好心”,会给她的以后,造成了极大的痛苦,诸如世间所言,这世上,会有卖万般灵药的,唯后悔之药,无处可买。 第五十八章 莫把不较当畏强 司马昙被司马青降罚,面壁思过,便是等于,这一年里,她都只能真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明年的这个时候,都只待在纳兰府的东院里面,连去皇宫里面,见自己的母妃,都是不能了……如果,她跟纳兰籍所生的女儿,纳兰平水想她了,也只能是出宫来,到纳兰府里,去东院里面,与她相见! 换句话说,直到司马溪生产,孩子过完百日,她都不用再遭司马昙的骚扰,这于她,可以说,是极好的。 司马青去探望了在养胎的司马溪,被纳兰雪又狠狠的“敲诈”了一笔,但,心情,却是好了不少,之前时候,被司马昙招惹的坏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了。 在司马青想来,凡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能算是事情,尤其是,在纳兰府的这兄妹三人身上。 待送走了司马青,听纳兰雪把之前在东院里发生的事情,当笑话般的讲给了自己听,司马溪不禁笑弯了腰,直吓得纳兰述,又是扶,又是劝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伤着了腹中孩子。 让纳兰雪去东院里看一看,是司马溪提得,她出身宫闱,虽是没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却是自小就练了出来,她了解司马昙,确切来说,是了解司马昙的母妃乐橙。 以前,只司马昙一人嫁入纳兰府时,司马青也因为司马昙的关系,而更多的偏爱乐妃,那些年,乐妃可是没少在后(和谐)宫里面闹幺蛾子,若非她母后灵玉也是个极善宫闱之道的,现在,怕该早就不是皇后了,当然,为保住后位,她的兄长。司马玉,可是没少遭罪……只她瞧着的,就有不下十次,摔断身上某一处的骨头,或者,溺水…… 对司马玉这兄长,原本,司马溪年幼时候,是极亲近的,但。到了后来。他变得顽劣胡闹。满嘴昏话,便让她本能的与他疏远了,虽然,后来。他又得了失心疯般得,突然上进求好了,但,关系疏易亲难,已经疏远过了的两人,又怎可能,当那些疏远全然没了,又毫无隔阂的亲近起来? 所以,直到她嫁进了纳兰府之前。他们两人寻常里见面,也都只是客套的打个招呼,再不说其他了的。 女子心细,尤其是,司马溪这被皇后灵玉教养长大的嫡出公主。 在嫁进纳兰府里之后。她便是发现,自己的兄长,是对府里的纳兰郡主有意思的,但,那时的她,对纳兰雪并不了解,总觉得,司马玉已经学好了,不是昔日里的纨绔了,该是有更好的人儿来跟他配成双的,纳兰雪已过了适婚的好年纪,配不上司马玉,因此,在寻常里与她接触,也是平平淡淡的“君子之交”,并未亲近。 让司马溪的这种念头消弭的,是妹妹司马静写来的一封信,对她的崇敬向往,也由此而生。 在信上,司马静半点儿公主规仪也没有的对司马颖破口大骂,其间,也捎带了在阵前带兵的纳兰雪,说她毫无女子矜持,与些粗贱兵将们同吃同住,全然就是跟司马颖一路的货色,上不得台面的丢人玩意儿,让她在纳兰述的面前,多多的提一提这事儿,让纳兰述赶早儿的把她给嫁出去,省得连她也一并连累了,跟着挨骂,害得自己也跟着丢人。 对自己的这个妹妹,司马溪很是了解,矫情,虚荣,喜欢听人吹捧,没有自己的主见,跟昭阳城里的许多“名媛”交往甚密,整天里,就是聚在一起嚼各家的舌根,人云亦云。 虽然不喜司马静的性子,但,却终究念着她是自己的妹妹,自幼离宫,没有母妃教训,也是可怜的很,自己这当姐姐的,若再不看着她点儿,关照她点儿,就依着她现在这般的胡闹,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她自己……她已嫁入纳兰府,是纳兰述的正妻,自不合适,再去跟那些所谓的“名媛”们亲近,影响自己夫君在朝堂上的做事,便就常常与司马静通通书信,跟她问一问近况,若遇上她又受人蒙蔽,瞎传谣言的,就提点她一番,让她知晓,有些话,不可乱说,而议论纳兰雪的这事儿,便是其中之一。 司马溪自幼喜欢安静,不愿出门玩耍,就比旁人多读了不少的圣贤书,所以,不论是学问,还是见识,都要更接近于宫中的皇子,宫闱之道,虽也有得自己母后教训,却不为她所喜,只是草草的弄明白了,也就罢了。 “溪儿,你是怎么知道,司马昙要在皇帝面前,污蔑诋毁你和雪儿丫头的?” 帮自己的爱妻塞了下被角儿,纳兰述侧身在司马溪的榻边坐下,浅笑着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两人成亲一年有余,却是逢上了莫意两国的战事,起先时候,他需要与尉迟献老将军一起,募集兵将,押运粮草,两人聚少离多,到了后来,又要忙着皇帝选拔城守,处理新城事宜,常常是一忙,就到了后半夜,甚至天明,一个月里,都没有几天,能回纳兰府里休息。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怕是早就该哭闹着回娘家去告状了,而司马溪,却是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不但没跟他抱怨过半句,还时常使家中小厮,把换洗的干净衣裳给他送去宫里,把他换下来的脏衣裳,带回来府里来洗烫。 人心都是肉长的,纳兰述本就对司马溪的痴情感动不已,这会儿,又见着她这般的贤良淑德,哪还有不喜的道理?人回不来,便得了空儿就让下人送点儿东西回来给她,有的时候,是几行简短的问候,有的时候,是几句诉情的小诗,还有的时候,是自己尝着不错,觉得她也会喜欢的点心……用纳兰雪的话说了,这两人甜蜜的样子,哪里像是夫妻,分明就是,没能得了家人许可,就偷偷鱼雁传书的一双小情人儿! “之前,就有下人来说,姐姐在东院里。又哭又闹的,搬了椅子,套了白绫,喊着要自尽,喊了大半个时辰了。” 司马溪幸福的一笑,揪了纳兰述的衣袖一角儿,抬眼,看了一眼纳兰雪,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别站着。自己寻地方坐。“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她母妃就经常使用,父皇也常常受其蒙蔽,以为是当真有人欺负了她母妃,而错罚打杀了不少人。我母后,也曾被她栽赃陷害过,若非……我兄长不小心受了重伤,又是与她母妃手下的人脱不了干系,怕是,我母后,也该后位不保了……” “刚刚,听下人说,我父皇来了。便是知道,依着他的性子,定不会是落人话柄,让人在背后里指点他‘亲疏有别’的,姐姐年长。我年幼,依着礼数,父皇定然会先去看她,哪怕是,只见个面儿,话都不说一句,也是不会免了的。” 司马溪稍稍停了停,伸手从纳兰述的手里接了汤碗,右手捧着碗底,左手拈了勺子,一边慢慢的搅着,一边继续说道,“算着时候,父皇去时,该是刚好能瞧见她哭闹上吊的,介时,父皇定会跟她问询因由,而她,也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添油加醋的,跟父皇告上一通恶状,若能得逞,便可让父皇明令雪儿丫头交出府中财权,由她执掌,待财权到了她手里……她还怕什么大哥不去她房里?只消把是些计谋,把大哥的其他妾室卖的卖,赶的赶,折腾的整个东院里面,只剩了她一个女人,旁的屋子都关门闭室了……大哥,还能睡在露天的院子里不成?” “以我大哥的脾气,她若真敢这般的胡闹,一纸休书给了她,都是可能。” 纳兰雪从小修习的,都是纳兰段所教的治国之道,哪里懂得这些府内后院儿里的事情?听司马溪这么一讲,不禁唏嘘……倒不是她贪权,把纳兰府里的财权一手把握,而是,她母亲亡故时,亲手把这财权交给了她手里,逼着她答应,出嫁之前,绝不转交旁人手中,当时,她还未与纳兰述换回身份,整天里忙得脚不沾地,若非答应了已故的母亲,她早把这财权,交给旁人去了!却未想过,这府院中的财权,还会有这般“巨大”的用处! “大哥脾气不好,却不是莽撞的人,不然,之前时候,也不会只是冷落了她,又从外边买回来两个妾室,就算了事了。” 听纳兰雪这样说,司马溪轻轻的摇了摇头,把那已经不烫了的滋补汤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将空碗,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她的奶娘姬氏,“依着我的观察,你们两人护短,大哥他,却是只比你们过之,而无不及,上一回,姐姐使那两个丫鬟给述下了*香,害得他难受成了那样儿,大哥可是生气的,两我这儿的桌子都生生的掰去了一个角儿……你们跟大哥相处的时日,可比我长的多了,何时见过,他与人争吵了?若非姐姐是皇帝御赐的婚配,那一晚,怕是被大哥生生打死,都是有可能的……给皇帝赐婚的公主写休书,那便是等于,在打皇帝的脸,哪个皇帝,能允自己的臣子这般胡闹?若非为了你们两人的前程,大哥才不会这般的压着火气,不与她计较呢!” “这宅府内院里的事情,可真是麻烦!还好,我现在是自由身了,以后,也不用非寻个大户人家去嫁,平白浪费这许多的脑子,整日里,去与人勾心斗角!” 司马溪的话,说得很是通俗易懂,纳兰雪哀嚎一声,往旁边扑进了燕娘的怀里,跟她“撒娇”,趁机,用燕娘的衣裳,擦掉了眼里已要忍不住滚出来的泪珠子。 她知道,纳兰籍的性子很烈,极难忍耐不喜之事,但,为了她和纳兰述,却是没少做,他寻常里厌恶的营生!只是,她却是未曾想到,为了她和纳兰述,纳兰籍,她的大哥,竟是能做到,这般地步的……忍气吞声! 门外,正准备敲门进入的纳兰籍,清楚的听到了司马溪的这番言说,原本已经举起来的手,悬在了半空里,许久,又收了回去,拧身离开。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他想不出来,他这时进门去。面对一对弟妹的泪眼婆娑,该如何应对,所以,走为上策。 …… 商国占了意国的半壁江山,尚扶苏也忙得不行。 他可不像司马青那么好命,手下有纳兰雪和纳兰述这样的贤臣,帮他打理内政。 选城守,遣驻兵,收拢安抚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给他们分配田地。让他们未来“食有谷。居有屋”,划拨粮食,到入手的新城,开粥棚。赈济因为颗粒无收,而没粮越冬的灾民……可谓是,忙得一塌糊涂…… 原本,第二年的四国大会,该是在意国举办,但现在,却是只剩了三国,这大会举办的地方顺延一下,便是商国。 见自己儿子整天忙得昏天黑地。已被封为太后的贤妃也是心疼的不行,原本,想要跟他商议的,该如何面对纳兰雪的这事儿,也就一搁再搁。 依着她想。是打算说服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计较纳兰雪已是“寡妇”的这事儿,继续去跟莫国的皇帝司马青提亲的,那可是纳兰述的妹妹,又是能带兵的武将,便是嫁过人,又有什么?不过是个名声儿不太好了,人还是个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嘛,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吃亏的,她就不信了,待那个纳兰雪,成了他们大商国的皇后了,还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大不了,就打仗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丫头,那么会带兵,再加上,商国的厉害兵将,那还不是,谁嚼舌根,都是平白给商国理由,送城池的意思? 当然,贤妃并不知晓,尚扶苏会出兵意国,是因为得了纳兰雪的“指点”,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压根儿就不需要再跟尚扶苏商议,就自己带了人,去往莫国,跟司马青给自己儿子提亲去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罢,母亲,不要再在我眼前转来转去了,看我的眼都花了。” 放下了手里正看着的册子,尚扶苏越过自己面前,堆叠了足有一尺厚的奏折,看向了已在他的御书房里转了大半个时辰的贤妃,颇有些无奈的跟她说道。 说实话,他现在是很不想跟贤妃说话,尤其是,怕她老人家跟自己提,纳兰雪的事情,在他想来,他娘亲这么一个较真儿的人,定然是不会答应,让他迎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为后的。 “扶苏,娘亲知道,这样要求你,是让你有些委屈了。” 见自己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先自己一句开口,贤妃便是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停下脚步,笑眯眯的到了尚扶苏的书案之前,踮起脚,越过桌上的奏折,看向了他的脸,“但是,娘亲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纳兰雪那丫头不错,是配得上当你的皇后的……虽然罢,她是有些名声儿不那么好了不假,但,谁又知道,那是不是司马青那老儿使得坏主意呢?你……” “我不同意……娶她,还能同意娶谁?!” 原本,尚扶苏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一口否决掉自己娘亲所说的,不能迎娶纳兰雪的这事儿,却是不想,她说得,竟是劝自己,不要放弃她,话出口了前半,才是感觉到了不对,忙不迭的,又改了口,“连你都能想到,坏她名声儿,是司马青那老东西的坏主意,我会想不到?都到了如今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母亲,之前时候,我之所以寻到了理由讨伐意国,就是她使人来,给我送了书信,帮我想出来的理由!我是怕这事儿传出去,于她不好,让司马青刁难她,才一直瞒着的,你想,一个肯与我分享疆土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会对旁人有意的?若是你,会允许,除了父皇之外的人,与你共处一个院落么!” “什么?!你是说,帮你想主意出来的人,其实……是那丫头?” 听了尚扶苏的话,贤妃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用手捂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说话的声儿太大,把这“秘密”给传出去了给旁人知晓,心下里,也是对这未来的“儿媳妇儿”,更加的喜欢了,“那……既然你知道,怎还不使人去莫国,跟她提亲?初嫁从父,再嫁由己,如今,她已是‘自由之身’了,便是连司马青那老东西,都管不着了!你还犹豫的什么?!之前时候,不是就已经,使人把聘礼,都准备好了?” “待我忙过了这段时日去,再去跟她求亲。” 睨了一眼自己喜形于色的母亲,尚扶苏才是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是支持,不是阻碍,不然,他可真不知,该如何说服她才好,“我是商国的皇帝,不是个只惦记自己便够了的市井小民,如今,国中到处都是要决策的事情,我弃了不管,跑去提亲,将来,可让人怎么说她!” ps: 推荐妹妹的书《佞凰》,直通车里有链接,亲们支持下,么么哒~ 第五十九章 乐妃遣子谋亲近 得知自己的女儿被罚面壁思过,乐妃的心情便是更不好了起来,这司马溪,可真是个不要脸的祸害!自从她这祸害嫁去了纳兰府里,她们娘仨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如今,皇帝已是越来越多的在皇后灵玉那里留宿,自己的儿子司马殇,也是愈发的不得皇帝待见,原本,她还是想着,至少有自己的女儿,能给自己撑点儿面子,现如今,也被这祸害给坑害的失了皇帝的喜欢!长此以往,可如何得了?!想皇后灵玉那记仇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轻易的饶了她,曾对她的算计? 瞧着乐橙,只一言不发的,气得满屋子里摔东西,她的乳娘姬氏,便是心疼了,忙不迭的上前,扶住了她,给她按在椅子上坐了,出言劝道,“我的好主子,你这般走来走去的,也于事无补!与其只这般的着急生气,倒不如,赶紧想想法子,在皇后出坏主意整治咱们之前,先下手为强,来得要紧!” “我倒是想有法子来着!可如今,如今……我去哪里,寻法子去啊!” 被姬氏这么一劝,乐橙便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入宫这许多年,她一直都是在挤兑和坑害旁人,压根儿就没跟什么人,有过好交情,说句不好听的,放眼如今的莫国后(和谐)宫里面,除了她的乳娘姬氏,哪还有什么人,是跟她亲近的?!寻法子,寻法子,哪里寻着法子去?! “主子,你且别急,别急啊!” 姬氏是乐橙娘家的远方亲戚,论起辈分来,乐橙该称呼她一声姨母,原本,夫家也是大家族里的庶子,奈何,家族纷争。丈夫病死,长房大妇夺走了她的孩子,把她扫地出门……万般无奈之下,才是投奔了只能算是祖父那一辈儿,沾了点儿亲故的乐家。 恰巧那时,乐橙还未出生,乐橙的爹爹,当朝三品的乐老爷子,便念着她是个有些学识,又熟络世家后院里争斗的。便留了她。给乐橙当乳娘。 乐橙天生随了她母亲的貌美。又是在这姬氏的教养下,习得了琴棋书画和讨好男子的本事,因这姬氏,一直对亡夫的家族里心怀怨恨。便常常添油加醋的给乐橙讲些世家大族后院儿里的腌臜事情,使得乐橙……早早儿的懂了事儿,七八岁时,就会坑害后院里,他爹爹的小妾,帮她母亲争权,十一二岁时,就与那时的几位皇子,眉来眼去。迷得那些个皇子,个个儿对她痴迷不已……司马青,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司马青弑兄夺位,登基后。又寻衅屠尽了其他血亲,她,也因对司马青“忠心耿耿”,献策有功,而被召进了皇宫里面,得了一个乐妃的身份,地位,仅在曾是太子正妃的皇后灵玉之下。 乐橙当了妃子,作为她乳娘的姬氏,身份也是随之水涨船高,不但报复了他夫家的嫡出一支,更是讨回了自己被夺走的儿子,虽然,她的那儿子已在长房的故意“放养”下,长成了个蠢笨的粗人,现如今,却也凭着乐橙的“关照”,而在禁卫军里,混了个铁打的饭碗。 姬氏知道,如果,乐橙的地位保不住了,便是等于,她和她的儿子,也都得跟着一并完蛋,所以,这一时,她的着急,的的确,是没有半点儿的伪装的。 “乳娘,你可得帮我想想法子啊!寻常里,你可是最有法子的人了!这一回,这一回……你可得……可得……” 寻常时候,乐橙便是颇多仰仗姬氏这乳娘,诸多主意,在使之前,都会跟她问询意见,如今这一时,慌了手脚,自然是,更加的依赖她了……双手抱了她的手臂,便摇了起来,只仿佛,那是她仅剩的救命稻草了,摇一摇,就能当真得救! 姬氏沉吟半晌,突然计上心头,低头看了一眼乐橙,抿了抿唇角,佯装为难的,跟她说道,“法子……老奴倒是想出来了一个,只是……这法子,须得委屈下五皇子殿下……” “委屈殇儿?怎么个委屈法儿?可会让他受伤?” 乐橙虽是个有些小狠心,但,却终是不如皇后灵玉般得,对自己的儿子都下的去“毒手”,听姬氏这么一说,便本能的紧张了起来! 司马殇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不假,可,却是她唯一的儿子!若姬氏说得这法子,会让他有损,她可宁愿,就自己受了委屈去,也绝不使用! “受伤倒不至于,只是,须得让他迎娶个不是头婚的女子为妻。” 瞧着乐橙这紧张不愿的样子,姬氏轻叹了口气,把自己心中所想,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五皇子殿下贪玩儿,红楼楚馆,也没曾少去过……娘娘就当……就当是他胡闹淘气,弄了个红楼女子回来做妾……待将来,他成了莫国新皇,一道圣旨,把那女子给砍了,也就……也就没什么不妥的了!” “不是头婚的女子?谁?” 听只是让自己儿子迎娶个不是头婚的女子进门,而非对他有伤,乐橙虽是心里不愿,也是勉强能忍了,谁让她们娘仨儿现在形势不如人呢? 而且,听姬氏的这意思,让她的殇儿迎娶的这女子,极有可能,还是能让她得殇儿,在未来,登上皇位的……若,她的殇儿能登上皇位,那,她便是皇太后,到时候,就算是没了司马青庇护,她也可以不用忌惮皇后灵玉了,哼,那讨厌的女人,若当真有那么一天,瞧她不先一道懿旨下去,把她给五马分尸了! “纳兰府的千金,长乐敏德睿智无双郡主,纳兰雪。” 姬氏谨慎的四下里瞧了瞧,见各个窗子里,也都没有什么不保准儿的黑影,才是放心了下来,凑近乐橙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跟她说道,“她的两个兄长,一个是莫国禁军的头领,一个是名满天下的贤相。她自己,更是能带兵的将军……主子试想,若五皇子殿下能得她为妻……” “还愁什么得不了皇位!” 乐橙欢喜的接了姬氏未说完的话,兴奋的站起了身来,“乳娘,你去,你去把殇儿唤来!我来同他说这事儿!” 此时的乐橙,心里不禁暗叹,她可真是愚笨,以前。怎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个捷径可走?!只满心想着。要挤兑倒了司马青其他的妃子,然后,再把他旁的儿子,都变成继承不了皇位的废人或者死人。让他除了立自己的殇儿为储君之外,再也寻不到旁的人选……步步算计,招招惊险,哪里有这主意般得,又是省力,又是安稳?! …… 被姬氏打搅的司马殇,这一时,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拈了一支炭笔。在纸上打着一副画儿的底子。 给他当“照物”的,是两个衣着凌乱的,宫女打扮的娇媚女子,面对司马殇半点儿都不避讳的目光,毫不羞涩不说。还时不时的扭动腰肢,抬臂挥手……让人只是一瞧,就能知道,该是风月出身,而非,宫女或者良家。 “主子唤你去呢,五皇子殿下!” 第三次出言催促,见司马殇还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色,姬氏便是忍不住急了,往他的面前一站,双手一伸,挡住了他正画着像儿的那两个女子身形,颇有些不悦的同他说道,“主子要同殿下说的,可是关系一家人生死的大事儿!若这大事儿能成了,这样的货色,将来,殿下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么好?” 见姬氏急的不行,司马殇依旧是半点儿都不配合,眉毛微扬,手里的炭笔停了,身子,却是半点儿要离开凳子的意思都没有,“那,我若是说,想要买紫香楼里的花魁回来,留在身边儿伺候,母妃也肯答应喽?” “若五皇子殿下当真能把主子吩咐的这事儿给办好了,别说是一个花魁,便是要让整个昭阳城里,所有红楼里的花魁,都归了你,也是小事一桩!” 见司马殇终于肯停笔了,姬氏才是稍稍的放了些心下来,忙不迭的轰走了还在那里搔首弄姿两个女子,回转过头,走近了他的近前里,动手给他扶着站了起来,“若将来,你能成了帝王,后(和谐)宫里的三千佳丽,都是你一个人的,这些庸脂俗粉,算得了甚么!你哪还看得上眼!” “当皇帝啊?没什么兴趣……” 听姬氏说了这么一句,司马殇耸肩一笑,就又要没骨头的坐回他的软椅里面,不想,姬氏早就有预料,手臂使力,没能让他得偿所愿,无奈之下,只得又与她絮叨了几句,“你说你们这些人……到底得是有多没意思?当皇帝,有什么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出得牛马力,虽说,还没至于就吃得猪狗食罢……但整天里,满心满心的事儿,吃什么,能有滋味儿了?要我说啊,你们就别逼迫我了……就让我如现在这般的,悠闲自在的过过日子,将来,父皇着实看我不下去了,给我下一道赐婚的圣旨,让我去哪家当个倒插门儿的女婿,让我安安生生的把这辈子混过去了,也就得了……” “如今,三公主已经被陛下给罚了面壁思过,主子也不似以前般的得皇帝喜欢了,五皇子殿下若是还这样不求上进,将来,别说是悠闲自在的日子,怕是,该是要连性命,也不保了!” 见司马殇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当一块儿扶不上墙的烂泥,姬氏便是忍不住急了,也顾不得给乐妃留后话了,一股脑儿的,就把她们两人原本商量好了的,要由乐妃来说的言辞,都给吐了出来,“这番,主子要老奴来寻五皇子殿下去,就是要跟你商议,让你稍稍的委屈一下儿,迎娶纳兰府里那位郡主为妻,保你们母子三人……” “等等!” 未及姬氏把话说完,司马殇便出言打断了她,原本,充溢于眼中的顽劣气息,也顷刻不见,“你刚刚说,我母妃,要打算让我迎娶谁?” “纳兰府的……纳兰雪郡主……” 这时,姬氏才是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心下里。只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把这已经说出来的话,给再吞回肚子里去!这若是五皇子殿下一口回绝,连去都不跟自己去乐妃哪里了,自己,可如何回去交待? “走罢。” 全然出乎姬氏所料,司马殇非但没有拒绝前往,反倒是,一改之前的纨绔嘴脸,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裳。便快步往门口走去。待到了门口,见她没能跟上,又回了头,颇有不喜的又瞪了她一眼。“你发什么呆?不是说,要去我母妃那里么?!” …… 乐妃与司马殇的交谈,出乎她意料的顺利。 司马殇非但没有跟她懊恼生气,反倒是,对她提出来的,让他去讨好纳兰雪,待时机成熟了,就去跟皇帝求赐婚的这事儿,半个字儿的条件都未提。就答应了下来! “殇儿,你是当真答应了娘亲的罢?不是搪塞哄骗娘亲的罢?” 瞧着司马殇一脸正经的样子,乐橙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的这纨绔儿子,可没少让她操心。这一下子变得听话起来了,还真是让她没法儿就这么信了是真的,“娘亲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的,但,如今,也是咱们娘儿仨到了危难时候,除了这般的,再也没旁的法子了……” “每天给我一百两银子。” 见乐橙还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司马殇颇有些不悦的,稍稍拧了拧眉,使了个会让她放心下来的损招儿,“我带人家姑娘出门儿去玩耍吃喝,总不能让人家使银子,我丢不起那人!” “行!一百两就一百两!” 听司马殇开口跟自己讨零花儿,还是一天一百两,乐橙才是稍稍放心了些下来,这才像她的儿子嘛,刚才那样冷静无求的,险些,就让她当时,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是旁人冒充了她的殇儿的! “我明儿就去纳兰府,寻那个纳兰雪攀交情去!你给我备好银子!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好了,这每天的一百两银子,半分都不能少,就算,我前一天里得的,没全部花完,第二天,你也得再给我一百两的!” 为了让乐橙彻底的放心,司马殇便又补上了这么一句,以防她再生疑惑,跟他唠叨个没完,“还有,要如何花这些银子,必须得全凭我自己喜欢,你不准干涉,更不准唠叨个没完!”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只要你能好好儿跟那个纳兰雪攀上交情,把她给娶了,娘亲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 乐橙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了身,转头走去了自己的妆台前面,拉了一只小抽屉出来,从里面取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回来桌边,塞给了司马殇的手上,“给,这是一千两,你且先拿去花用着,若是不够了,只管回来跟娘亲要便是!” 第二日,清早儿,司马殇果然如前一天跟乐橙商议的一般,穿着打扮了整齐,乘马车出了皇宫去,直奔纳兰府的方向而去。 …… 经历了一场长达一年的征战,如今,顺利的交出了兵权的纳兰雪,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在家中休息,怎可能,不趁机好好儿的懒个够? 觉要睡到自然醒,这是第一。 零嘴儿要吃到塞不下,这是第二。 自尚扶苏那里得来的,一直都没来得及看的棋谱,要看个痛快,这是第三。 若是往年的这个时候,地处偏北方的昭阳城,早就该开始刮大风,下大雪了,可这一年,却是不同。 纳兰雪穿着棉衣,猫在自己院里的软椅上面,正在翻看一本棋谱。 她的怀里,抱了一只燕娘硬塞给她的,铜制的暖手小炉,软椅的两边儿,也摆了两个不小的炭盆,盆里炭烧得正好,把这本该是略有寒意的露天小院,染得暖烘烘的。 司马青已经遣了工匠,去汲水城修建江越的陵墓,算着时候,该是还有个把月,就能完成,江越的祭日,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完完全,是可以赶得急的。 “郡主,五皇子殿下来了府里,说是来探望三公主的,此时,正在前堂。” 燕娘从院外进来,近了纳兰雪的身边儿,俯身,压低了声音,跟她禀报了一句,“将军和郡王都不在……” “整年都难得见这位皇子殿下出自己的寝殿,今儿,怎突然变得这般勤快,来府上探望自己姐姐了?” 纳兰雪微微挑眉,对司马殇的突然来访,有些小小的意外,纳兰府与这位皇子,素无交往,唯一的关系,便是他一母所出的姐姐,是自己大哥续弦的嫡妻,而他来的这日子……刚刚巧,是他的这位姐姐,跟自己斗了一番法,还输得一塌糊涂,被皇帝下旨闭门思过的第二天! 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蹊跷,她纳兰雪,是不信的。 第六十章 君子之品喻以香(待修) 纳兰籍和纳兰述还在上早朝,纳兰府里,只三个女眷,司马昙在面壁思过,不能离开东院,司马溪在养胎,不便下榻,唯独,剩下了纳兰雪,这么个在府中“掌事”的。 司马殇至不济,也是个皇子,他登门拜访,府中要是连个出来接待的人都没有,难免落人口实,让人说纳兰府托大,若再遇上,有什么故意起事之人,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她们兄妹三人,便该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既然,这位五皇子殿下,是打定了主意要见我的,那,我便去会上他一会罢。” 纳兰雪伸了个懒腰,从软椅上站起身来,把那本她看了一半儿的棋谱折了个角儿,放在了软椅旁边的小桌上,取了一块儿镇纸,压在了上面,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移步出院。 这皇家出身的人,可真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连传说里的,纨绔皇子,也都不是好对付的,先是司马玉,现如今,又是司马殇。 没有传说里的邋遢荒唐,穿了一身银色衣袍的司马殇,倒更像是个学富五车的翩翩君子,见纳兰雪进门,便忙站起了身来,很是客气的,冲着微微一礼。 “郡主大名,如雷贯耳,久仰至极,却无缘逢会,今日见了,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司马殇笑嘻嘻的拍了纳兰雪一通马屁,脸上神情,优雅自然,全然一副“由衷之言”模样,惹得纳兰雪本能的,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五皇子殿下见笑了。” 对面儿发招儿,自然不能不接,虽然,这马屁拍得着实太恶心了些,但。早已习惯了大臣们之间的阿谀奉承,攀亲附会的纳兰雪,又哪里会只因为这么一点儿小手段,就败下阵来,淡淡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司马殇上座,“如今的纳兰雪,可是只剩下恶名了,也不知。五皇子殿下听得如雷贯耳的。是哪一部分?” “郡主说话。可真是有趣儿。” 司马殇笑得温软,全然只把纳兰雪说的话,当成是笑话来听一般,点了点头。依着她示意的,坐上了正堂里面,居正北的两个位置中的一个,“不瞒郡主说,殇今日来此,也是遭人逼迫了,并非自己所愿,所以,还望郡主。能不要拿收拾泗水国使臣那般的手段,来对付我这全无恶意,身不由己之人。” 面对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了,不然。便是难看了。 司马殇开门见山,半点儿也不遮掩的说出了自己的难处来,面对他的这番坦诚,纳兰雪,又哪里好再为难他? “五皇子殿下与三公主姐弟情深,许久不见,心有念想,前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使人给司马殇添了茶,自己也端起了眼前的一盏来,以杯盖扫了扫悬浮在上面的茶叶,小喝了一口,“不巧,两位兄长,都还在朝堂之上议事,无法抽身接待……便只好由纳兰雪前来,应个急……让五皇子殿下见笑了……” “郡主女中豪杰,不伤国力,便拿下了意国的半壁,这般壮举,便是男子,也鲜有人能及,又何必自贬,说什么应急见笑呢?” 司马殇呵呵一笑,端了自己面前的杯盏,微微掀开一点儿盖子,闻了闻茶香,就又放回了桌上,“司马殇生于皇家,不思进取,浑噩度日,连父皇母妃,都恨得咬牙切齿,犹未自弃自嘲……郡主这般满天下人无不称颂巾帼,若还这般的谦虚,可还让不让殇这样没用的人活了?” “这茶,不合五皇子意?” 见司马殇只是闻了闻茶香,一口未喝,便把茶盏放回去了,纳兰雪不禁一愣,眉头微拧,看向了他去,这可是司马青御赐的碧螺春,贡品来得,用雪水冲泡,连司马玉尝了,都是称赞的,为何,他却不喝呢?难不成,是觉得,这茶里,有什么不妥的? “这茶太好,殇怕在这里喝完了之后,回去自己住处,就再也喝不下茶水去了。” 司马殇等得就是纳兰雪的这一问,佯装尴尬的笑了笑,便把头别去了一边儿,躲避她问询的目光,“殇素闻,纳兰相爷,与太子殿下甚是亲近,而殇的母妃,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与皇后颇有些不睦……姐姐的性子……更是像极了母妃……殇便是再不懂事,也该明白,在这纳兰府里,殇不可能会是个招人待见的……所以……” “五皇子殿下若是喝得喜欢,随时可以来品尝,纳兰府的大门,上至皇族重臣,下至乞丐黎民,从不对任何人关闭。” 纳兰雪向来聪慧,听司马殇这般的说了,又哪里会不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是些茶点,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受欢迎,但,当真来了,谁还能把他给轰出去不成?纳兰段尚在的时候,就时常教训他们兄妹三人,与人交往,莫要计较那人的身份高低,人落魄时,你伸手一帮,于那人,极有可能,便是雪中送炭,却是比那人荣耀光鲜了,你再记得去锦上添花,来得有意义的多。 瞧这司马殇,全然不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昏聩荒唐之辈……看来,这皇宫里面,可真真是个不能让人轻信传言的地方!之前,是谣传司马玉荒唐,她与之相识了之后,发觉全然不是,现在,又是司马殇……呵,若这般的彬彬有礼之人,都是纨绔,那,真正的纨绔,岂不是,连败家子儿这个名号,都没资格沾上边儿了? “郡主的意思是,日后,若殇想来拜访,随时可来?” 司马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很是开心的回转头来,满眼欢喜的看向了纳兰雪,然后……便似是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目不转睛的直直盯着,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忘了干净! 见司马殇这般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这司马殇跟司马玉两人,可真真是亲兄弟,连这般盯着女子看,都一样的这般肆无忌惮!也难怪,会被人说成是纨绔! 被站在纳兰雪身旁的燕娘故意发出的咳嗽声“惊醒”,司马殇的脸上,顿时便泛起了红来,忙不迭的转头,起身。冲着纳兰雪一揖。告了声儿别。便逃也似的出门离开了,惹得纳兰雪滞愣在正堂里面,连出门儿送他,都全然忘记了! “燕娘。五皇子殿下他……不是来看三公主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纳兰雪才是回过了神儿来,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儿,正嗤嗤的笑着的燕娘,颇有些懵懂的问了一句,“这……” “他看美人就看饱了!不需要看他姐姐了!” 燕娘笑着打趣了纳兰雪一句,提醒她,这司马殇。是因为看她看得出了神儿,被人发现,才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的,“我们郡主啊,可真真是越长越美了。连这百花丛中过的五皇子殿下的魂儿,都能给勾走了!” “尽会胡说!你再打趣笑话我,看我可饶了你!” 被燕娘这么一说,纳兰雪才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顿时,便红了脸,起身,冲着燕娘跺了跺脚,算是“威胁”了她一句,便转身,快步往后院里走去了,“我这名声儿,本来就够不好的了,再让你这么一撺掇,可更该嫁不出去了!我若嫁不出去,你可就等着伺候我终老罢!” “郡主就算是嫁出去了,燕娘也是得跟着你陪嫁过去,也得伺候你终老。” 知纳兰雪只是跟自己玩笑,并非当真生气,燕娘便又笑着逗了她一句,快步跟了上去,“我们郡主这么美,若是招亲,这纳兰府,可得一天里被踩坏三条门槛儿,都未必够呢!” “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可知道,一条门槛儿得多少钱?” 纳兰雪笑着嗔了燕娘一句,便又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看样子,待给江越修建完了陵墓,她真该,加快些寻找千叶了,她已经二十二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是不知……她现在已经名声有损,千叶,会不会介意? …… 自那一日之后,司马殇便常常打着探望姐姐的幌子,在清晨的时候,来纳兰府里蹭茶喝,蹭美人看。 但,都不久留,最多一个时辰,就会离开。 起先,纳兰雪还觉得奇怪,为何他要这般的做法,后来,才是明白,他这是在躲避,下朝后会跟着纳兰述一起回来的司马玉。 “五皇子殿下,为何要躲着太子殿下呢?” 日子久了,跟司马殇闲聊的多了,纳兰雪便是发现,他这人,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时常讲得一些市井百姓们才会在茶余饭后说的有趣儿故事,更是让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这人,并不像许多皇家子弟般得歧视百姓,在他眼里,那些百姓们,跟他这身份高贵的人,并无不同。 “他是太子,将来,是要承大位的,而我,只是个连封位都没有的,不招父皇待见的废物皇子。” 说起这个,司马殇的眼里,不禁露出了隐隐的失落和悲伤,“不瞒你说,寻常里,在皇宫中,我走在路上,都会有许多的太监宫女不识得我,更有一次,还有父皇新封妃子的奶娘,当我是胡乱游荡进了后(和谐)宫里的世家子弟,使人打了我一顿……我很喜欢你这里,跟你说话,全然都不用小心谨慎,处处提防……我……我不想让太子误会,当我是……想要谋夺他的什么,当我是……” “你心中不这般想,” …… 以下需要修改 瞧这司马殇,全然不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昏聩荒唐之辈……看来,这皇宫里面,可真真是个不能让人轻信传言的地方!之前,是谣传司马玉荒唐,她与之相识了之后,发觉全然不是,现在,又是司马殇……呵,若这般的彬彬有礼之人,都是纨绔,那。真正的纨绔,岂不是,连败家子儿这个名号,都没资格沾上边儿了? “郡主的意思是,日后,若殇想来拜访,随时可来?” 司马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很是开心的回转头来,满眼欢喜的看向了纳兰雪,然后……便似是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目不转睛的直直盯着。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忘了干净! 见司马殇这般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这司马殇跟司马玉两人,可真真是亲兄弟,连这般盯着女子看,都一样的这般肆无忌惮!也难怪,会被人说成是纨绔! 被站在纳兰雪身旁的燕娘故意发出的咳嗽声“惊醒”,司马殇的脸上,顿时便泛起了红来,忙不迭的转头,起身。冲着纳兰雪一揖,告了声儿别,便逃也似的出门离开了,惹得纳兰雪滞愣在正堂里面,连出门儿送他。都全然忘记了! “燕娘,五皇子殿下他……不是来看三公主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纳兰雪才是回过了神儿来,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儿,正嗤嗤的笑着的燕娘,颇有些懵懂的问了一句,“这……” “他看美人就看饱了!不需要看他姐姐了!” 燕娘笑着打趣了纳兰雪一句,提醒她,这司马殇,是因为看她看得出了神儿,被人发现,才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的,“我们郡主啊,可真真是越长越美了,连这百花丛中过的五皇子殿下的魂儿,都能给勾走了!” “尽会胡说!你再打趣笑话我,看我可饶了你!” 被燕娘这么一说,纳兰雪才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顿时,便红了脸,起身,冲着燕娘跺了跺脚,算是“威胁”了她一句,便转身,快步往后院里走去了,“我这名声儿,本来就够不好的了,再让你这么一撺掇,可更该嫁不出去了!我若嫁不出去,你可就等着伺候我终老罢!” “郡主就算是嫁出去了,燕娘也是得跟着你陪嫁过去,也得伺候你终老。” 知纳兰雪只是跟自己玩笑,并非当真生气,燕娘便又笑着逗了她一句,快步跟了上去,“我们郡主这么美,若是招亲,这纳兰府,可得一天里被踩坏三条门槛儿,都未必够呢!” “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可知道,一条门槛儿得多少钱?” 纳兰雪笑着嗔了燕娘一句,便又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看样子,待给江越修建完了陵墓,她真该,加快些寻找千叶了,她已经二十二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是不知……她现在已经名声有损,千叶,会不会介意? …… 自那一日之后,司马殇便常常打着探望姐姐的幌子,在清晨的时候,来纳兰府里蹭茶喝,蹭美人看。 但,都不久留,最多一个时辰,就会离开。 起先,纳兰雪还觉得奇怪,为何他要这般的做法,后来,才是明白,他这是在躲避,下朝后会跟着纳兰述一起回来的司马玉。 “五皇子殿下,为何要躲着太子殿下呢?” 日子久了,跟司马殇闲聊的多了,纳兰雪便是发现,他这人,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时常讲得一些市井百姓们才会在茶余饭后说的有趣儿故事,更是让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这人,并不像许多皇家子弟般得歧视百姓,在他眼里,那些百姓们,跟他这身份高贵的人,并无不同。 “他是太子,将来,是要承大位的,而我,只是个连封位都没有的,不招父皇待见的废物皇子。” 说起这个,司马殇的眼里,不禁露出了隐隐的失落和悲伤,“不瞒你说,寻常里,在皇宫中,我走在路上,都会有许多的太监宫女不识得我,更有一次,还有父皇新封妃子的奶娘,当我是胡乱游荡进了后(和谐)宫里的世家子弟,使人打了我一顿……我很喜欢你这里,跟你说话,全然都不用小心谨慎,处处提防……我……我不想让太子误会,当我是……想要谋夺他的什么,当我是……” “你心中不这般想,”“五皇子殿下若是喝得喜欢,随时可以来品尝,纳兰府的大门,上至皇族重臣,下至乞丐黎民,从不对任何人关闭。” 纳兰雪向来聪慧,听司马殇这般的说了,又哪里会不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是些茶点,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受欢迎,但,当真来了,谁还能把他给轰出去不成?纳兰段尚在的时候,就时常教训他们兄妹三人,与人交往,莫要计较那人的身份高低,人落魄时,你伸手一帮,于那人,极有可能,便是雪中送炭,却是比那人荣耀光鲜了,你再记得去锦上添花,来得有意义的多。“五皇子殿下若是喝得喜欢,随时可以来品尝,纳兰府的大门,上至皇族重臣,下至乞丐黎民,从不对任何人关闭。” 第二卷 他国为质伴君行 第一章 雪后大祭人夹道 待尚扶苏忙完了商国境内的一应事宜,便到了年节时候。 腊月不许亲,这是莫国的旧俗,当然,说得是初婚的,去夫家做正房女子,不包括再嫁和纳妾。 原本,面对纳兰雪这“已嫁过”的女子,尚扶苏是可以全然不用顾忌这些的,但,出于对她的尊重,还是把求亲下聘的时间,往后延了一个月,将来,她会是他的皇后,他国家里,最最尊贵的女子,他不允,任何人,因为任何事,而对她不敬,不尊,不恭,这任何人里,也,包括他自己。 但,不前往提亲,并不等于,这个年,尚扶苏就会安安静静的,在商国的皇宫里面,什么都不做的度过。 纳兰段是过了年节后的第二天辞世的,依着惯例,这一年的年节,该是他的第三个大祭,而过了今年的这个时候,他的第三个大祭终了,纳兰雪,便是等于为他守完了三年的孝期,可以嫁人了。 收拢了大片的意国疆域,救济那些因为战乱,而没有余粮的百姓,耗费了商国国库中不少的银两,连带着商国原本的地区,也物价上涨了不少……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尚扶苏这皇帝,若是还因为即将举行的大婚而铺张浪费,无疑,是不合适的…… 且不说,会不会让人在背后里评说他这个皇帝荒谬,单是有可能让人议论纳兰雪不好这一点儿,便是让尚扶苏不能接受!她会是他的皇后,他这一辈子,都悉心捧在手心儿里保护着,死后,一同葬在专属于他们两人的墓穴里的人,史书传记,只可以写她的美好,她的优秀,她与他一起创下的丰功伟绩……便是退一万,有不好。也是他的不好,她,他的皇后,劝谏未成的才是! “你确实是要……只带着这么点儿东西,去往莫国求亲么,扶苏?” 看着尚扶苏当真只用箱子装了三样聘礼,就准备出发去莫国,已成了皇太后的乐臻不禁拧眉,世间女子,哪有不喜欢首饰宝贝的?自己儿子这般的“实在”。当真好么?尤其是。像纳兰雪这般“已嫁过”的女子。他只拿这点儿聘礼前往,会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他没拿人家当回事儿,太过失礼? “雪儿不是个贪心虚荣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只提出,就要这三样东西做聘礼。” 尚扶苏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拎了他要送出的聘礼箱子,翻身上马,“如今,我商国大库里的情形,她那般聪明的一个女子,又怎会不知?待扶苏见了她。定亲自跟她说明,如今亏欠了她的,待明年,商国的境况好些了,就一一补偿给她。只要她肯嫁我,将来,她便是我商国的第二个主人,她想要的,只消是我尚扶苏拿得出,给得起的,绝不搪塞!” “这般也好。” 听了尚扶苏的这话,乐臻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下来,儿子说得没错,那纳兰雪,可是名满天下的纳兰相爷的妹妹,带兵打掉了意国半壁江山的红颜女将,那样的一个女子,定然,不会是目光短近,只图眼前微利的浅薄之辈,若她当真是看上了自己的儿子,愿意嫁来商国为后,那些俗物,又岂能影响她的心意? 抬手扶了尚扶苏一把,乐臻浅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又看向了他……尚扶苏已经长大,尤其是,在经历了之前的战争之后,言谈举止,已是越来越像昔日的尚应世,越来越有帝王风范,她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若……此番前往莫国,能顺顺利利的把那位纳兰郡主迎娶回来,商国迎来的,无疑将是,继尚应世开国之后的,第二个盛世! …… 之前的战争,风国没能寻到合适的借口介入,自然,也就不可能分到有灾民的疆域,再加上,商国皇帝尚应世的赈济及时,几乎没有什么灾民流落他国……风国可以说是,没能占到半点儿的便宜,也未蒙受丁点儿的损失。 因前一年的风调雨顺,风国的粮产大幅增加,马匹牛羊等牲畜,也丰收在望。 风皇长震天给自己将要去莫国提亲的儿子长仙枫,备了大量的贵重礼物,其中,只是名声儿响彻各国的神驹“草上飞”,就足足有两百匹,折合市价,黄金三万两!其出手之阔绰,可见一斑! “皇儿,你此去莫国,可是代表了整个风国的诚意,父皇忙于政务,不能同行,你且记得,言谈举止,万不可莽撞失礼,尤其是,对纳兰府里的那三位,一定要恭敬谦逊。” 送长仙枫上了马车,风皇长震天犹有些不放心的,又跟他嘱咐了一句,虽然,他的这个儿子向来做事缜密,最是让他满意,但,事有万一,尤其是……倾心于一个女子的时候,好勇争强的心思,是个男子,便不可避免……听说,几日之前,商国如今的皇帝尚扶苏,已经启程,亲往下聘……算着时候,恐怕,两人到达的时间,不会相差太远…… “若那个纳兰雪不肯答应,你就别勉强,早早儿的回来,母后再为你挑选个更好,更合适的!” 皇后倾城本就没看好纳兰雪这“野性子”的泼辣女子,心下里总是觉得,自己的夫君,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提亲的这事儿,是大大的委屈了他,想他风国大皇子,将来极有可能变成风国继位者的天之骄子,怎么可以去下聘求娶一个,已不是清白之身的,再嫁之女! “胡说八道!” 皇后倾城的话,只一个呼吸的工夫,就让长震天怒斥出声,这目光短浅的女人,尽会在这里说些丧气话,他的儿子,何其优秀,那纳兰雪,怎么可能不肯答应?!此番求娶,可是会极大关系到他将来,一统天下大业的,只准成,不许败! 被长震天这么一斥,皇后倾城顿时便懵了。想她和长震天成亲以来,他……他哪里这般的凶过自己?!如今,竟是为了个还不一定能不能迎娶回来的儿媳,就冲着她大吼大叫,这,这若真是成了,以后,在皇宫里面,她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如此这般的,便是对纳兰雪。更是厌恨了! 倾城全然忘了。当年。长震天迎娶她时,也是自旁人手中,横刀夺爱,带了一众手下。生生的,劫了她去往旁人府上行拜礼的车辇,然后,与整个皇室相抗,愣是顶着压力,把她封为了正妃。 “时候不早,儿臣该起程了。” 见自己的母妃又不懂事儿的招惹了自己的父皇,长仙枫也是无奈的很。 自幼,他便从许多的人口中听过。他母妃的诸多不是,有许多,甚至让他这当儿子的,都觉得丢人现眼,但。他的父皇,却是从未嫌弃过她,只默默的,解决那些本该是由她这个一国之母打理的麻烦,从未有过半句抱怨。 曾有一回,她因一个部落的头领,为父皇进献了两个美貌女子,而吃醋的当众掀了桌席,大臣们纷纷上书弹劾,希望父皇废后,再立贤德……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的父皇,长震天,看也未看,便把那封诸位大臣联名上书的折子丢进了火盆里面,驳回了他们的诉请…… 后来,他寻了机会跟长震天问询,是怎样做到那样的坚决,长震天说,我曾许她,此生不负,男子,与自己所爱之人承诺,当,一言九鼎。 长震天像是看出了长仙枫的无奈,什么都没再说,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点头示意他出发。 …… 纳兰段第三个大祭的前一天,整个莫国,都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天的白色,覆盖了道路,压弯了树枝。 为江越迁坟归来,纳兰雪刚刚好的赶上了这场雪的开始,马车难行,她便和燕娘弃车骑马,顶风腾挪到了大半夜,才到了昭阳城下。 见了纳兰雪亮出的腰牌,城门官忙不迭的为他们一行人开门放行,风卷着雪沫子钻进城门里面,刮得门扇沉重,十几个守门兵将,都推不回去。 “你们在这里帮一把手,本郡主先同燕娘回府去,打点明日的,爹爹大祭事宜。” 把跟随自己保护的侍卫留下帮忙,纳兰雪便带着燕娘,急急的往纳兰府的方向而去。 她本是算着,会在十日前回来,不想,竟是在路上遇了有人拦路喊冤,说是州府长官敛财贪腐,冤害了一族一百余口性命,她自不能不管,便接了那喊冤之人的状子,留在那里,彻查了一番,果然,查出那州府的长官是个混蛋,鱼肉百姓,欺压良善,治下清廉之人,皆被以各种理由罢黜! 致信司马青重惩,纳兰雪以纳兰府的令牌,自旁边的州府兵营里面,借了三千兵将,寻了个月黑风高之夜,把那恶棍长官围堵家中,就地治罪后,使人押解回昭阳城。 百姓们欢欣鼓舞的过了一个快活年,她,却耽误了行程,连回府与两位兄长同吃一餐年夜饭的念想,都未能如愿……日夜兼程,好歹,在纳兰段大祭的前一天半夜,赶了回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丫头!” 听闻纳兰雪归来,纳兰籍欣喜的迎出了门来,见她被风吹得几乎要走不动路,忙不迭的走到了她面前,拿自己的身子,给她挡风,“刚才,我还跟述儿商议,若今晚,你回不来,明日爹爹的大祭,该如何呢!” “都是我任性,非要赶着时候去给那江越迁坟,不然,哪就至于,连一餐年夜饭,都赶不及回来跟哥哥们同吃!” 面对纳兰籍的贴心保护,纳兰雪只是笑了笑,并未出口言谢,他们是兄妹,从小到大,这位长兄,可没少护着她,若当真要说谢字,怕是连着说上几百个日夜,都未必够用,“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上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儿么?那个五皇子殿下,有没有再来?” “日日都来,寻你不见,就自己在正堂里喝上一会儿茶,然后归去。” 听纳兰雪问起司马殇,纳兰籍不禁失笑,素闻这五皇子,是个只知溜鸡斗狗,不学无术的混球儿,不想,当真见了。全然不似传说中的那般!彬彬有礼不说,还谈吐风趣,见识广博……啧,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乐妃娘娘怎就能教好了儿子,却教不好姑娘!这一姐一弟两人,差得,也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受皇帝待见,待在宫里,也是难受的很。自然愿意来这里。每日里偷得一会儿清闲。” 纳兰雪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跟着纳兰籍一起,进了后院。 后院之中,纳兰籍和纳兰述已经把灵堂摆好。白纸扎出来的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惹得其中火烛,也随着时亮时暗。 “爹爹,雪儿回来了。” 走进灵堂,纳兰雪解了自己身上已满是雪沫子的斗篷,交给了跟了她一起进门来的燕娘,然后,缓步走到了纳兰段的灵位之前。恭敬的拜了拜,“未能亲手为爹爹粘叠纸钱,筹备大祭,是女儿不孝……如今,莫国昌隆。该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儿了,以后,雪儿日日折叠,为爹地补上……” “就你那懒法儿,等着你折,爹爹可得在那边儿不知节衣缩食成什么样子了!” 纳兰述穿着一身白衣,自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正折叠着一只金纸元宝,笑着调侃了纳兰雪一句,“那句老话说得果然没错儿,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你这不孝的臭丫头,真真是白费了爹爹疼你,为了个三媒六聘都没舍得给你的混小子,年夜饭,都不回来陪着吃了!” “你就挤兑我罢!” 知纳兰述这是在逗自己,纳兰雪也不恼,只慢慢的站起了身来,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威胁”他道,“瞧爹爹今儿晚上给你托梦,教训你这混账哥哥,欺负我这弱女子的!” “你是弱女子?哈哈,你,你是弱,弱女子?哈哈哈……你自己说这话,你,你自己信么?” 跟纳兰雪“斗嘴”,从来都没赢过的纳兰述,在这时候,听她自称“弱女子”,哪还忍得住笑?拿自己手里已折好了几个金纸元宝朝着她丢过去,一边笑着,一边“不服”的列举她的“斑斑劣迹”道,“你可别告诉我,意国的那几十座城,都是你这‘弱女子’,拿眼泪给冲倒了的……” “去你的!” 许久不曾有工夫跟纳兰述玩闹,这一时,听得他这般“挤兑”自己,哪还能“忍”?接着他丢过来的金纸元宝,就开始追打他,“有像我这样儿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收拾得了皇子,打得过色狼的妹妹,你这当哥哥的,可得省多少的心?你还不知足!还不知足!别跑!有本事你别跑的!” “好了,述儿,先别闹了。” 瞧着两个弟妹绕着自己爹爹灵堂跑着圈儿的追打,纳兰籍也是抿嘴一笑,一家人,有多久,没这般的在一起闹着,笑着了?好像……是自许多年前,雪儿丫头与述儿换了身份,进入朝堂,开始为国事操心……就…… “大哥!你也偏心!这分明,就是雪儿丫头在欺负我,怎就叫,让我别闹呢!” 听纳兰籍叫停,纳兰述便当真停了下来,虽然,嘴上还是在“叫屈”,脸上的表情,却是已经变回了正常时的严谨。 “丫头一路赶着回来,该是还没吃东西的才是,你再闹她,可该给她累得晕过去,参加不了明日的大祭了。” 纳兰籍笑着伸手,朝着纳兰述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然后,转身往灵堂的外边走去,“我去使人给她做点儿膳食,你跟她说会儿话,讲讲这些时日,发生的有趣儿事情,也省得,明日里,皇帝跟她问起所想,她应对不及。” …… 第二日,天色初明,老天便像是突然换了一张嘴脸般得,蓦地停下了风雪,搬出了日头来。 一夜鹅毛大雪,整个昭阳城,本该都是银装素裹,行不动半步车辇的。 但,这一日,却是不同。 百姓们自发的早早出了家门,带上铁铲和扫帚,挖掉道路上的积雪,腾出足够车行的青石板路面,为防止结冰湿滑,还撒上了从河边挖来的细沙。 对纳兰段的敬重,是每一个莫国百姓发自内心的,不添半点儿虚假的,他们不会允任何事情,破坏他的第三个大祭,便是老天,也不行! 纳兰家兄妹三人,在搬了纳兰段令牌出门之后,就愣在了原地,原本,他们以为,会道路难行,所以,才提早出门,却是不想,出得门口,放眼望去,却见了一眼望不到头去的,各自拿了铁铲和扫帚,夹道而立的百姓! “谢谢。” 三人一路前行,几乎是没走三五步,便会对道路两边的,夹道而立的百姓们行上一礼,出言感谢,而夹道而立的百姓们,也会在他们行礼之后,回礼他们,然后,默默的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路同行。 第二章 两国使节巧相逢 野史记载,莫国老相纳兰段的第三个大祭,热闹的空前绝后,莫国皇族,连后(和谐)宫里的妃子皇子都算在内,来了四十余人,朝中大臣,各地贤士,来了三百多人,寻常百姓,别国使节,来了四千不止……其声鼎沸,吵得许多冬眠的野物自沉睡中苏醒,当是到了春天,出洞探看,而被生生冻死冻僵了不下万只…… 当然,野史所记,多有夸张之词,不可足信,但,彼时声势,却是足可自此窥探一二。 …… 纳兰段的第三次大祭过了之后,又三五天光景,带了一众随侍,亲自前来下聘求亲的尚扶苏,也到了昭阳城的门前。 早在尚扶苏入境之时,便有人快马加鞭的把这事情来禀报给了莫皇司马青知道,所以,此时,面对前来求亲的尚扶苏,司马青也并未显得非常吃惊。 “依之前郡主所言,解出三道谜题之人,携带谜题所言之物,便可前来下聘,莫皇,可还记得否?” 应邀进入皇宫,与司马青对面而坐,尚扶苏浅笑抬头,跟他问了一句。 “这等大事,怎可能忘了?商皇此番,难不成……是因为解出了谜题,前来下聘求亲的?” 司马青最是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尚扶苏提起这事儿来,脸上便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双目炯炯,颇有些不信般得,反问了一句。 “约是去年此时,便得贤士指点,得了题解,奈何意莫两国起了战事,军情紧急……朕不是趁火打劫之辈,自不好在莫国急需将领的时候,前来给郡主求亲下聘,这便……一直拖到了如今……” 尚扶苏像是半点儿都未怀疑司马青的“吃惊”,只一如既往的笑着,连唇角。都不曾多扬起或落下半分,只仿佛,他说得这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想郡主年纪不小,如今,老相爷的三年大祭也已过去,莫国昌盛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莫皇……身为郡主长辈。是不是。也该替她考虑一下儿,终身大事了?” 尚扶苏的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巧妙,一来。指出商国大度,没有趁着莫国为难的时候,前来招惹刁难,是仁义之邦,二来,提出纳兰段大祭已过,纳兰雪的三年孝期也满了,没理由再继续拖延婚配,三来。说出纳兰雪为莫国做出的巨大贡献,司马青应该厚待她,不能耽误她,四来,将司马青再次抬到纳兰雪长辈的位置上。让他寻不出理由来搪塞“责任”。 “商皇所言极是。” 司马青点头应了一句,一脸的深以为然,但,似只是一瞬,便又换成了无奈神色,轻叹口气,看向了尚扶苏,“但……商皇该也是记得,几年之前,在四国大会上,朕也是早就说了的,这丫头的婚配,全凭她一人做主,朕只在她选中了夫婿之后,赠她以十里红妆,当做嫁妆……” “莫皇的意思是说,朕只需去得了郡主同意,便可迎娶她回去了?” 没想到司马青竟会这么的“好说话”,尚扶苏微微一愣,拧眉,犹有些不信的,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正悠然喝茶的司马青,追问了一句,“莫皇……不管?” “便是没有之前朕许她的那条儿,如今,她也是再嫁之身,由不得朕来做主了!” 司马青像是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抓了自己面前的杯盏起来,一仰头,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初嫁从父,再嫁由己,朕虽是她的长辈,与她父亲私交甚密,但,如今……莫说朕只是她的长辈……就算,朕是她的生父,也做不了这主了!” “既然,莫皇都这般的说了,朕若再在这里问询,便该让人当是故意刁难了。” 尚扶苏心中微定,跟司马青告了一声罪,便浅笑着站起了身来,拱手告辞,“想必莫皇还有国事要处理,时候不早,朕这就先告辞了。” 这一日,已过晌午,再前往纳兰府提亲,已是不甚合适。 尚扶苏带了侍卫,择了一处看起来尚算干净的客栈住下,略加梳洗之后,便换了寻常衣袍,出了门去,打算趁着这闲暇时候,去逛一逛莫国的闹市,看一看莫国商人的经营之道,待回去了商国,也推广普及一番。 …… 第二日清晨,尚扶苏便带了侍卫,拎了装盛聘礼的箱子,前往纳兰府。 纳兰府大门开敞,两个小厮正在门口扫撒,见尚扶苏一行人骑马而来,忙上前阻拦。 “两位为何阻拦?” 尚扶苏不是个急性子的人,见两个小厮这般理所当然的上前来挡自己,便是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暗规,需要遵从,只笑了笑,也不生气,开口跟两人问道。 “陛下御赐下马碑,经过纳兰府门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其中一个小厮抬头打量了一番尚扶苏几人,见他们皆是气宇轩昂,不似故意捣乱之人,便伸手,指了指自己背后左边儿的石碑,跟尚扶苏解释道,“此乃我家郡主征战有功所得,皇帝御赐,太子亲立,不管是何人,都得遵循的……你若是不便下马,那便请绕旁的道儿走罢……” 听了小厮说的,尚扶苏微微一愣,抬头,依着他所指的看去,果然,就见着了一块儿一人高的石碑,碑头上面写着,“下马碑”三个字。 “我是来向你家郡主提亲的,不能绕道别处。” 尚扶苏浅浅一笑,跃下马背,将手里拎着的箱子,给这小厮递了上去,半点儿皇帝的架子也无,全然就是一副,前来提亲的寻常人态度,“烦请小哥通传一声,告诉郡主,尚扶苏前来下聘提亲。” 见自家皇帝都已下马,跟随他同来的侍卫,自不能不懂事儿的赖在马上,毁自家陛下面子,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也纷纷跳下了马背,在尚扶苏的背后站成了两排,暗自做防守状。 “呃……你是……来提亲的?” 尚扶苏的反应,明显的让扫地的小厮吃了一惊,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脸诚恳,全然不像是在说谎骗人的,便忙不迭的丢了手中扫帚,接了他递过来的箱子,拧身。快步往门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管家大人!管家大人!外边儿有个公子,说是来跟郡主提亲的!” 站在尚扶苏身后的几个侍卫,见这小厮一副“可算是有人来提亲”了的反应。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暗想道,这纳兰府里,也不过如此,皇后这般英明神武的一个女子,若是生在商国,哼,瞧那个人家,舍得把她外嫁了才怪! 听到自己的侍卫们放肆。尚扶苏颇有些不悦的咳嗽了一声,算是告诫他们,让他们守礼,几个侍卫见自家陛下不喜了,忙齐齐的收了笑意。站直了身子,继续防守等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年级颇大的管家打扮的男子,才一路小跑儿的跟着那小厮,出了府门来,打量了一番尚扶苏,觉得他该不是个寻常人,便低头整理了下身上衣袍,上前来,对他躬身行了一礼。 “我家的两位少爷都去上朝了,府中没有主事之人。” 管家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见尚扶苏全然没有什么反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到,“听闻,阁下前来向我家郡主提亲,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姓尚,名扶苏。” 尚扶苏一脸平静,全然不因这管家又来问了一遍废话而烦躁动怒, 以下修改中,稍候上传 野史记载,莫国老相纳兰段的第三个大祭,热闹的空前绝后,莫国皇族,连后(和谐)宫里的妃子皇子都算在内,来了四十余人,朝中大臣,各地贤士,来了三百多人,寻常百姓,别国使节,来了四千不止……其声鼎沸,吵得许多冬眠的野物自沉睡中苏醒,当是到了春天,出洞探看,而被生生冻死冻僵了不下万只…… 当然,野史所记,多有夸张之词,不可足信,但,彼时声势,却是足可自此窥探一二。 …… 纳兰段的第三次大祭过了之后,又三五天光景,带了一众随侍,亲自前来下聘求亲的尚扶苏,也到了昭阳城的门前。 早在尚扶苏入境之时,便有人快马加鞭的把这事情来禀报给了莫皇司马青知道,所以,此时,面对前来求亲的尚扶苏,司马青也并未显得非常吃惊。 “依之前郡主所言,解出三道谜题之人,携带谜题所言之物,便可前来下聘,莫皇,可还记得否?” 应邀进入皇宫,与司马青对面而坐,尚扶苏浅笑抬头,跟他问了一句。 “这等大事,怎可能忘了?商皇此番,难不成……是因为解出了谜题,前来下聘求亲的?” 司马青最是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尚扶苏提起这事儿来,脸上便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双目炯炯,颇有些不信般得,反问了一句。 “约是去年此时,便得贤士指点,得了题解,奈何意莫两国起了战事,军情紧急……朕不是趁火打劫之辈,自不好在莫国急需将领的时候,前来给郡主求亲下聘,这便……一直拖到了如今……” 尚扶苏像是半点儿都未怀疑司马青的“吃惊”,只一如既往的笑着,连唇角,都不曾多扬起或落下半分,只仿佛,他说得这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想郡主年纪不小,如今,老相爷的三年大祭也已过去,莫国昌盛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莫皇……身为郡主长辈,是不是,也该替她考虑一下儿,终身大事了?” 尚扶苏的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巧妙,一来,指出商国大度,没有趁着莫国为难的时候,前来招惹刁难,是仁义之邦,二来,提出纳兰段大祭已过,纳兰雪的三年孝期也满了,没理由再继续拖延婚配,三来,说出纳兰雪为莫国做出的巨大贡献,司马青应该厚待她,不能耽误她。四来,将司马青再次抬到纳兰雪长辈的位置上,让他寻不出理由来搪塞“责任”。 “商皇所言极是。” 司马青点头应了一句,一脸的深以为然,但,似只是一瞬,便又换成了无奈神色,轻叹口气,看向了尚扶苏,“但……商皇该也是记得。几年之前。在四国大会上。朕也是早就说了的,这丫头的婚配,全凭她一人做主,朕只在她选中了夫婿之后。赠她以十里红妆,当做嫁妆……” “莫皇的意思是说,朕只需去得了郡主同意,便可迎娶她回去了?” 没想到司马青竟会这么的“好说话”,尚扶苏微微一愣,拧眉,犹有些不信的,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正悠然喝茶的司马青。追问了一句,“莫皇……不管?” “便是没有之前朕许她的那条儿,如今,她也是再嫁之身,由不得朕来做主了!” 司马青像是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抓了自己面前的杯盏起来,一仰头,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初嫁从父,再嫁由己,朕虽是她的长辈,与她父亲私交甚密,但,如今……莫说朕只是她的长辈……就算,朕是她的生父,也做不了这主了!” “既然,莫皇都这般的说了,朕若再在这里问询,便该让人当是故意刁难了。” 尚扶苏心中微定,跟司马青告了一声罪,便浅笑着站起了身来,拱手告辞,“想必莫皇还有国事要处理,时候不早,朕这就先告辞了。” 这一日,已过晌午,再前往纳兰府提亲,已是不甚合适。 尚扶苏带了侍卫,择了一处看起来尚算干净的客栈住下,略加梳洗之后,便换了寻常衣袍,出了门去,打算趁着这闲暇时候,去逛一逛莫国的闹市,看一看莫国商人的经营之道,待回去了商国,也推广普及一番。 …… 第二日清晨,尚扶苏便带了侍卫,拎了装盛聘礼的箱子,前往纳兰府。 纳兰府大门开敞,两个小厮正在门口扫撒,见尚扶苏一行人骑马而来,忙上前阻拦。 “两位为何阻拦?” 尚扶苏不是个急性子的人,见两个小厮这般理所当然的上前来挡自己,便是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暗规,需要遵从,只笑了笑,也不生气,开口跟两人问道。 “陛下御赐下马碑,经过纳兰府门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其中一个小厮抬头打量了一番尚扶苏几人,见他们皆是气宇轩昂,不似故意捣乱之人,便伸手,指了指自己背后左边儿的石碑,跟尚扶苏解释道,“此乃我家郡主征战有功所得,皇帝御赐,太子亲立,不管是何人,都得遵循的……你若是不便下马,那便请绕旁的道儿走罢……” 听了小厮说的,尚扶苏微微一愣,抬头,依着他所指的看去,果然,就见着了一块儿一人高的石碑,碑头上面写着,“下马碑”三个字。 “我是来向你家郡主提亲的,不能绕道别处。” 尚扶苏浅浅一笑,跃下马背,将手里拎着的箱子,给这小厮递了上去,半点儿皇帝的架子也无,全然就是一副,前来提亲的寻常人态度,“烦请小哥通传一声,告诉郡主,尚扶苏前来下聘提亲。” 见自家皇帝都已下马,跟随他同来的侍卫,自不能不懂事儿的赖在马上,毁自家陛下面子,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也纷纷跳下了马背,在尚扶苏的背后站成了两排,暗自做防守状。 “呃……你是……来提亲的?” 尚扶苏的反应,明显的让扫地的小厮吃了一惊,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脸诚恳,全然不像是在说谎骗人的,便忙不迭的丢了手中扫帚,接了他递过来的箱子,拧身,快步往门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管家大人!管家大人!外边儿有个公子,说是来跟郡主提亲的!” 站在尚扶苏身后的几个侍卫,见这小厮一副“可算是有人来提亲”了的反应,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暗想道,这纳兰府里,也不过如此,皇后这般英明神武的一个女子,若是生在商国,哼,瞧那个人家,舍得把她外嫁了才怪! 听到自己的侍卫们放肆,尚扶苏颇有些不悦的咳嗽了一声,算是告诫他们,让他们守礼,几个侍卫见自家陛下不喜了,忙齐齐的收了笑意,站直了身子,继续防守等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年级颇大的管家打扮的男子,才一路小跑儿的跟着那小厮,出了府门来,打量了一番尚扶苏,觉得他该不是个寻常人,便低头整理了下身上衣袍,上前来,对他躬身行了一礼。 “我家的两位少爷都去上朝了,府中没有主事之人。” 管家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见尚扶苏全然没有什么反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到,“听闻,阁下前来向我家郡主提亲,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姓尚,名扶苏。” 尚扶苏一脸平静,全然不因这管家又来问了一遍废话而烦躁动怒, 第三章 我若重病不久世 见自己日夜赶路,风雪兼程,还是晚了尚扶苏一步,长仙枫不禁有些懊恼,但,懊恼归懊恼,起码的礼数,还是不能缺的。 “商皇陛下,别来无恙?” 虽是年纪相仿,但,尚扶苏已是商国的皇帝,依着旧俗,若无姻亲,便该是跟风皇同辈,长仙枫这还只是皇子的人,该称呼他一声“叔叔”……若是没有求亲的这事儿,以长仙枫的“识礼”,自不会没了这规矩,可如今……这称呼,却是万不可用的…… 回了长仙枫一句,尚扶苏便匆匆的跃上了马背,回问风皇一句安好也无,便朝着歇脚的客栈方向,策马疾奔而去,他现今的当务之急,是写信回商国去,让御医快快的赶来,给纳兰雪诊病,什么礼数规矩,仪表风度,统统见鬼去罢! 还未成为商国皇帝之时,尚扶苏便已颇有贤名,这在诸国之中,是众所周知的,如今,面对长仙枫的客套,竟是这般不冷不热态度……莫说是长仙枫,便是跟随在尚扶苏身边伺候的侍卫,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想他家陛下,何时有过,这般的……看来,陛下对皇后,可真真是…… …… 送走了尚扶苏,燕娘才笑嘻嘻的把候在门口儿的莫意老头儿,请进了纳兰雪的闺房,病不避医,便是皇后和妃子,染了伤病,也是得让大夫进自己的房间的,更何况,是纳兰雪这么个,才只是郡主的? “主子也太不仔细了。” 见纳兰雪把自己卷在被子里面,只露出眼睛和眼睛以上的部分,坏笑着瞧自己,莫意老头儿不禁一笑,他认识这丫头,少说,也得有十年了罢?他称呼了她十年主子,但。却从未当真把她当成是“主子”般的恭敬,说句逾越的,她就像他的小孙女儿一般,让他只是看了,就忍不住疼爱,“来,手腕伸出来,让意老头儿我看看,风寒染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去跟你那未来的夫君说。给你备上各种的滋补药材……” “谁告诉的你。他是我未来夫君?你这糟老头儿。可别瞎说!” 听莫意老头儿把尚扶苏当成了自己未来夫君,纳兰雪不禁一愣,继而,便红了脸。嗔了他一句,“我可是有意中人的!只是不知……他是姓甚名谁,身在何方罢了!” “啧啧,丫头啊,可别嫌意老头儿我说话不中听,你总挂在嘴边儿的,那梦里的人儿啊,八成,是寻不着的了。” 莫意老头儿叹了口气。在燕娘给他搬来了榻边儿的凳子上坐下,揪出了纳兰雪的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她的腕子上,“你一不知他姓甚名谁。二不晓他生辰年月,三不解他归属国家,四不忆他长相如何……这只要不是有天上的神仙来帮你,就不可能找到的罢?你只道,他该是个下棋的天才,咱们也帮你寻了十几年了,除了最南边儿的沼泽和最北边儿的雪地,只要是能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找遍了……丫头,你也不小了,可不该再做梦了,寻个待你好的人,就安安稳稳的嫁了罢……” 听了莫意老头儿的话,纳兰雪不禁沉默了下来,是啊,十几年了,她把手下能支配的暗兵,遣往各国各地,找寻擅长下棋的男子,只盼着,能有幸,寻到她的千叶,暗兵们,也是倾尽所能,以各样的形式,找到了各地擅棋的男子,但,结果,却不如她所愿,那些“围棋高手”们,面对她给出的残局,全然没有半点儿的还手之力,连经常与她对弈的燕娘,都是不如。 “他……我还是想再找找看……或许……” 纳兰雪抿了抿唇角,颇有些不愿的,吐出了几个字儿来……然后,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揪回自己的手臂,跳下榻,跑去了码放在墙角的书箱,开始从里面往外翻书,“我记起来了!这个!可以用这个来找!你们再试试,去找记录这些棋谱的人!对,对,就这样,就这样!我怎就这么笨得,以前都没想到,可以这个样子的去寻!” 瞧着纳兰雪只穿着一身中衣就蹦下了榻来,莫意老头儿忙不迭的把脸别去了一边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虽是把这丫头当孙女儿般得疼爱,可,可她也,也终究是个已经成了年的女子啊!这,这……这可叫什么样子! “哎呦,我的郡主小祖宗,你,你可别这样儿的闹腾呐!你昨儿才染了风寒,这若是再受点儿寒气,可就该更严重了啊!” 燕娘早就习惯了纳兰雪的这种“不拘小节”,忙不迭的抓了一件斗篷起来,小跑过去,给她裹在了身上,“来,乖乖的回榻上去啊,燕娘给你都搬来榻边儿,你想要什么,燕娘来帮你找,行不行?” 被燕娘“劝”回了榻上,纳兰雪便开始,一边翻着一本棋谱,一边跟莫意老头儿说起了自己的设想来,“你瞧,意爷爷,这每一页棋谱上面,都记着下棋人的名字和国家,我挑几页感觉差不多的出来,你们再寻着去找一找,说不好……” “你就那么肯定,你要找的那人,是在这些下棋人当中,而非,送你这几箱子棋谱的那个?” 接了纳兰雪递给自己的棋谱,莫意老头儿看都未看一眼的,丢在了一旁,然后,笑了起来,“能辨别这些棋局精妙的人,棋艺也该是不会太差的才是罢?你觉得,若非兴趣,会有人,把这么多的棋谱都收集归拢起来,只为了,换‘纳兰相爷’的一个高兴?你喜欢下棋,才会觉得,这些东西是宝贝!若是换了我莫意老头儿,呵呵,我八成儿,看都未必会看上一眼,就悉数丢给小徒儿去引火煎药用了!” “这……好像……也不无道理……” 莫意老头儿的话,让纳兰雪不禁一愣,送上这些棋谱的人,是尚扶苏,商国的皇帝,当时,他刚刚得了“纳兰相爷”的援手,登基为商皇……换句话说,尚扶苏来莫国跟“纳兰相爷”攀交情。该是送上更加珍贵的礼物,才是合理的,只这么几箱棋谱,好像,的的确是礼太轻了些……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是个善于营钻的人,知道从“纳兰相爷”的家人下手,第二。他自己。的的确。是把这些棋谱,当做宝贝的! 第一种,据她对尚扶苏的了解来看,好像。不甚可能。 第二种…… 可就值得她好好儿的想上一想了! 刚刚,这尚扶苏,好像,是对自己很紧张的样子……如果,他是千叶的话,该是,会对重病的自己,不离不弃的才是……那…… “意爷爷,你医术高明。能不能让我看起来,像是得了极重的病,医治不得了的样子?” 略一思考,纳兰雪便是决定了下来,用“装病”这一招儿。试一试尚扶苏,如果,他能在她病重的时候,还对她无微不至,不离不弃,然后,她再趁着“病重”的时候,试一试他的棋艺,判断一下儿,他是不是千叶……不是更方便么? 虽然,这样做,有些太缺德了点儿,但,为了她下半辈子的幸福,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你想‘病’多重?快死不死的那种,还是过几天就‘死’,然后,远遁逍遥的那种?” 莫意老头儿挑了挑眉,对纳兰雪“质疑”他的医术这一点儿,很是有些不悦,想他这莫氏一族里的医术第一人,想让人“重病”一下儿,那还不是简单的很?不是他吹牛!只要他想让人“重病”,放眼天下,还真就没一个人,能让那人“大病得治”的! “就要那种,快死不死的,最好,还是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 听莫意老头儿这般说,纳兰雪便是明白,他是能做到的了,但,以莫意老头儿那专治各种刁难,打死不吃吹捧的性子,哼哼,不给他添点儿油,加点儿醋,让他觉得“挤兑”,怎么能“成事儿”? 说完这话,纳兰雪微微顿了顿,然后,佯装不好意思的“偷瞧”了莫意老头儿一眼,颇有些“歉意”的又补了一句,“嗯,那个,意爷爷,刚才啊,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我也知道,这种事情,着实是太为难人了……太医院里的御医,那可都是医界的翘楚,那就能说骗得过去,就骗得过去的……” “这事儿,我还真就应下了!” 莫意老头儿哪里受得了这般“不信他高超医术”的侮辱?当下,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一会儿,我回去给你调一副药,你让燕娘给你依着方子煎了,趁热喝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脉象大乱,气若游丝’,让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恩,不过……以我老人家的高超医术,对你的身子,是全然不会有半点儿的损害的,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你面对那些什么御医问询的时候,可得装得像一点儿,别露了马脚才行!” “啧,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赌十两银子,你做不到!你要是做到了,这银子就归你,你要是做不到,就倒贴十两银子给我,你敢是不敢?” 纳兰雪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许诺,便更进一步,刺激起了莫意老头儿来,她输是肯定的,也不过就是十两银子而已,便是给了莫意老头儿,也没什么值得心疼的,富足人家,找莫意老头儿给瞧个病,都不止拿这么点儿的银子出来当谢礼的! “赌就赌!意老头儿我还怕了你不成!” 莫意老头儿被纳兰雪又是这么一激,便是更怒,半点儿形象也无的一挽衣袖,站起了身来,就要拉着燕娘往门外走,“走,走,燕娘丫头,跟意老头儿我拿药去!瞧我这回,不让雪丫头输给我这十两银子的!” 莫意老头儿不是没跟纳兰雪打过赌,但……几百次的打赌中,他还真就是,从来都没赢过!如今,可算是要有能赢纳兰雪的机会了,他,又哪里会放过? …… 喝了燕娘从莫意老头儿那里带回来的药之后,纳兰雪便开始“重病”了。 照照镜子,见自己果然是一副发烧厉害的模样,再摸摸自己的身上,又是冷得像是能冰死人。脉搏没有,呼吸微弱……纳兰雪真真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要不是觉得,自己身上半点儿不舒服也没,她可真能,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燕娘,你骑快马,去皇宫门口禀报,就说,我突然患了重病。榻都下不了了。商皇前来提亲。见我病了,便从城里请了大夫回来,不想,那大夫竟是说。我这病,怕是要治不好了!如今,已是使人去寻了御医往府里赶,需要两位兄长,快快的赶回来,晚了,怕是该连见我一面,也赶不及了。” 纳兰雪缩进被子里面,坏笑着跟燕娘吩咐了一句。便开始躺好,准备装病,就在刚刚,听下面的人来通传,说是风国的大皇子。长仙枫,也带了人来提亲了,啧,正好儿,给他也一起吓回去,她已经跟他下过了棋的,他的那棋艺,全然没可能会是千叶的,她还得忙着找寻千叶呢,可没闲工夫,在他的身上耗费! “郡主可真是够坏的,试探外人,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两位少爷,也要一并戏耍。” 燕娘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得知了“这个消息”,纳兰籍和纳兰述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那两个把纳兰雪捧在手心儿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绝世好哥哥”……呵,恐怕,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整个昭阳城里,就没人不知道,纳兰雪“病重”了的这事儿了! “我这从小儿娇生惯养,爹爹疼,哥哥护的,天下之人,哪个不知?” 冲着燕娘吐了吐舌头,纳兰雪一脸坏笑的朝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快去“办妥”这事儿,一切后果,由她承担,“若我得了这般‘重病’,都没人去告诉一下儿他们知道,他们该上朝上朝,该议事议事,半点儿紧张都没有,谁还会信,我是当真病了?你只管放心去你的,装得像真的一点儿,之后的事儿,我来跟他们两个解释……哼哼,皇帝可是许久没放他们两人的假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两人好好儿的休息几天,也是不错的!” 燕娘领命而去。 出门儿,一脸着急的吩咐了小厮快快的去请御医,自己,则是快步跑去了马厩,揪出了纳兰雪的那匹“草上飞”,鞍子都没“顾得”上,就翻身上马,急急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红颜郡主”的奶娘,是个能文会武的女子,这一点儿,在征讨意国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所以,此一时,见了她这般的身手矫健,也没人会觉得,有半点儿不妥。 …… 皇宫门口的侍卫,都是归属纳兰籍统领下的禁军,不认识燕娘,却是认识纳兰雪的坐骑,见她一身下人打扮,却能马鞍都不用,就驾驭得了纳兰雪的坐骑,哪还会猜测不到,她是在纳兰雪身边儿伺候的人? “快,快去告诉两位少爷,郡主晨起突然病得厉害,已是连榻都下不来了,使我来告诉两位少爷,让他们快快的回去府里!” 燕娘慌张的勒了马得缰绳,身手矫健的直接从马背上跳下了地上,然后,快跑几步,到了守门侍卫的近前,气喘吁吁的跟他们说道。 一听是纳兰雪有恙,侍卫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便使了一个去,快跑着去正在上朝的大殿门口禀报!那可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儿,首领和相爷的心尖尖儿,这要是耽误了,他们这些人,哪里担待的起? 听闻纳兰雪突然病重,纳兰籍和纳兰述皆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跟皇帝告退一声也没顾得上,就齐齐冲出了大殿去,一人一边儿的掐住了那禀报的侍卫,异口同声的跟他问道,“何人来通传的?!如今是怎么个情况了!” “是,是个中年的妇人,穿着下人的衣裳,骑,骑了郡主的马,小人听的紧急,便没,没顾得上问是,是叫什么名字……现今,还,还在宫门口等,等着……” 被两人的所为吓了一跳,侍卫已是腿都软了,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自己身子一松,“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看那两人,已是朝着宫门口基本而去,只能见着背影了! “门前侍卫!把刚刚来传话的那人,带进来!” 听闻纳兰雪有恙,司马青也是一愣,这好好儿的一个人,前两日还曾来宫里搬蜂王蜜来着,怎今日,就突然重病了?!难不成……是又有了什么小诡计,打算用来对付前往求亲的尚扶苏和长仙枫的?可瞧着纳兰籍和纳兰述的反应……好像,有些不太像啊…… 第四章 倾国之力换君生 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以各自最快的速度到了皇宫门口,果然见着燕娘,正蹲在地上,在一边儿大口喘气,一边儿抹眼泪,暗叫一声不好,忙不迭的跑上了前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燕娘?!丫头她怎么了!” 纳兰籍的性子比纳兰述更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把抓住燕娘的手臂,就把她从地上揪了起来,心急的问道,“请御医了么?!御医怎么说的?怎么叫突然就不好了!” “昨日,郡主染了风寒,两位少爷也是知道的。” 燕娘一边抹着眼泪说话,一边使劲儿的抽了抽鼻子,“郡主不喜苦味儿的东西,非闹着要吃蜜饯清口,才肯喝药,奴婢拗不过她,便去厨房里给她端了蜜饯回来,未曾想,端了蜜饯回来,郡主已是把那药给喝了个底朝天……还想着,这是郡主难得肯听话了,就没往心里去……怎料,商皇今晨前来提亲,下人进来通禀,两位少爷不在,府里没人主事儿,奴婢万般无奈,只好把郡主唤了起来……郡主刚起的时候,还只是脸色不好,哪曾想,只出门接迎了下商皇,引了他进门,在正堂里说了几句话儿,再回去屋子里面躺下,就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法儿?!” 纳兰述的身上,已是弥漫出了阴沉的气息来,让人站在几尺之外,都能感觉到后背发凉,“御医怎么说的?” “那商皇见着郡主脸色不好,便没久留打搅,让奴婢扶了郡主回闺房里去休息,然后,不多会儿,又去而复返,带了一位城里的大夫来,给郡主瞧病。” 燕娘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呜咽抽泣。“哪曾想,那,那大夫竟是说,说郡主要,要不治了……刚刚,奴婢就使人去请御医了,也不知,这会儿,御医们有没有到了……刚,刚刚。时。时候。那大夫说医,医不了郡主的病,走,走了之。之后不久,郡主就,就开始变得脸色极差,全身冰凉,连脉,脉都,都摸不着了……” “你再去催一声御医,如果见他们磨磨蹭蹭,还在路上。就随便捉一个丢到马背上,先带回去!” 纳兰述眉头紧拧,吩咐了燕娘一声儿,便拉着纳兰籍一起,快步走到了马车之前。一把扯断了自己马车的套索,把两匹马都扯了下来,一匹交给纳兰籍,一匹自己翻身而上,“咱们先回去看下情景!” …… 果然一如燕娘所料的那样,不多会儿工夫,整个昭阳城里,就都传遍纳兰雪突然病重的消息! 百姓闻言,无不震惊! 闺房之中,纳兰雪卷着被子,盘膝坐在榻上,笑眯眯的听着自己的两位兄长大发雷霆,因莫意的药“太过管用”,她此时便是坏笑着,也是带了“病容”,让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你这混蛋丫头!也不知提前跟我们两人招呼一声儿!刚刚,见了燕娘哭着来报信儿,可把我给吓得心都要蹦出来了!真真是该打!” 纳兰籍怒火中烧的冲着纳兰雪就是一阵教训,不过,他教训的,不是纳兰雪装病的这事儿,而是,责备她,没有提先告诉自己知道,害得自己虚惊了一场,“刚才,若不是着急赶回来,看你情况如何了,我可真能,先跑了去尚扶苏住得客栈,把他先给揍上一顿!” “雪儿,你可真是淘气,刚刚,我们两人,一时心急,跟皇帝告退一声儿都未能来得及,就跑回来了,以后,可不知得被他寻机报复几回了。” 纳兰述的“教训”,明显不似纳兰籍般激动,但,这沉稳之中的责备,却是远比纳兰籍的“暴怒”,更有说服力,“怎突然想起来,要闹这么一出儿了?是那尚扶苏,出言为难你了?还是……” “我想瞧瞧,如我病危,那尚扶苏,能为了我,做到何种程度,若,他当真能让我觉得,可以托付终身,那我,便趁着这‘病危’,使个金蝉脱壳,跟着他,到商国去。” 纳兰雪自不能说,她是想试一试,尚扶苏是不是她的千叶,如果是,就满心欢喜的跟了他去商国成亲去,从此,再续前缘,白头偕老,过美满幸福的日子,“这样,也能让皇帝以为我是死了,不再心惊胆战的瞎琢磨,总以为,我外嫁出去,就会对莫国不利,你们终究是要在莫国为臣的,能少些麻烦,便少些麻烦。” “也好。” 纳兰述沉吟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你年纪不小,也是该寻个自己心仪的男子成亲了,皇帝贪心,总想着让你留在纳兰府里,为莫国效力,不舍得把你许配人家,我跟他提了几次,他也总是含混其辞,或者,寻旁的事儿,搪塞过去……你自小儿,就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二哥也从不管束着你,但,今日,你已做了决定,打算要寻一个良人嫁了,那,有些话儿,也该是时候说给你听了……雪儿,你且记得二哥的话,不管走去了哪里,嫁去了谁家,都不要忘了,二哥不及你有本事,但,二哥永远都是你的墙,纳兰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何时累了,倦了,遭人欺负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回来,纳兰府你遮风挡雨,二哥,会给你撑起一片天来!” 纳兰述向不喜给人许诺,纳兰雪长了这么大,连这次加上,也之才听过他说过三回,第一回,是娘亲辞世时,跟他说,要好好保护妹妹,尊敬兄长,照顾爹爹,他说好,第二回,是他与司马溪大婚之前,他在纳兰段的坟前,说会此世今生,只娶司马溪一人,善待她终生,而第三回,就是刚才。 “好。” 纳兰雪轻声答应了一句,眼泪,却已经忍不住在眼眶子里打转,只差掉下来了。 她知道,如果,这一次,她当真选择了尚扶苏。那便是等于,从此改名换姓,跟了他,远去商国,只要不是盟会在商国举行,就再也无缘得见两位兄长了,爹爹和娘亲的坟冢,也再无机会前来拜祭打扫。 想到这儿,纳兰雪的心,便是本能的顿了一下儿。原本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也在她所未料的时候。默默发生了变化。 …… 原本,已到了门口,准备下聘求亲的长仙枫,在听纳兰府的管家说。郡主卧病,不便见客,便识礼的带人退回了下榻的客栈。 不曾想,还未坐稳,便听得外边来了传闻,说是纳兰雪突染重病,恐不久于世,纳兰府里的两位少爷离朝回府,如今。纳兰府里,已是乱成了一团了。 对纳兰雪“突染重病”的这事儿,长仙枫原本是不信的,但,久立窗前。从客栈二楼往外看去,见着街上络绎不绝的百姓,各自捧了自家所出的物产,纷纷涌向纳兰府方向,再回来时,都是一脸的悲痛垂泪,便是又有些迟疑了。 末了,终忍不住心中疑惑,使下人扮成百姓模样,带上“自家物产”,前往打探。 御医一个个的进入纳兰府,不久之后,又各自叹着气,满脸愁容的从里面出来,被百姓们包围问询,也只是摇头,什么话都不肯说。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司马玉的轿子,也在了纳兰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司马玉一脸焦急的下轿入府,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垂着头走了出来,上了轿子,吩咐轿夫回宫。 “雪儿,你可要挺住,我回去,跟父皇求他的那粒,传说是祖上留下的,能……续命的药来,若……他不肯给,那,我便起兵,给你去抢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轿中的司马玉,已开始计算,要如何起兵造反,才有足够的胜算,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手里的全部兵将加起来,也才不超过一万人,如果,纳兰籍所帅的禁军不做阻挡,胜算可以有八成,如果,阻挡……那怕是,连三成的胜算,也未必会有了……不过,事已至今,由不得他再计算衡量,如果,纳兰雪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留着这些力量,又有什么用处? 将来,称皇成帝,再追封她一个皇后的身份么? 若无她相伴,他还要这皇位,做什么! 客栈之中,尚扶苏已使了跟随他来的侍卫,快马加鞭的回去商国,将所有的御医,都带来莫国。 现在,他正准备动身,去往那个他去过的药铺,跟那个去给纳兰雪诊过病的大夫,问一问纳兰雪的情况,什么叫病重难治,恐不久人世! “陛下莫要着急,皇后娘娘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那大夫,该是医术不精,自己医治不了,就胡乱说话的,不足为信。” 侍卫急急的追上尚扶苏,给他披上了一件新的斗篷,他早晨出门儿时穿在身上的那件,已经裹给了纳兰雪,之前,又忙着去给纳兰雪寻大夫看病,未来得及再穿,便就一直到了现在,“皇后娘娘自己不是也说了么,就是前一日染了点儿风寒,这风寒,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病……想皇后娘娘征战疆场之时,风餐露宿的,不也没听着说有半点儿不妥的么?可见……” “再唠叨,朕就给你把嘴缝起来!” 尚扶苏心情不好,便是听谁说话,都觉得心烦,翻身上马,抖了缰绳,就朝着之前的那间药铺奔驰而去。 …… 所有的御医瞧遍,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只觉得,纳兰雪脉象虚弱,是从未见过的怪症。 司马青也是心急,生怕纳兰雪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让莫国使了一员良将……莫国本就缺乏将领,如今,尉迟献年老,已不能带兵,尉迟恭又是尚缺历练……好不容易寻得了纳兰雪这么一个将才,若是…… 圣旨连下了三道,整个昭阳城里,几乎所有有些本事的大夫,都已进过了纳兰府的大门,但,纳兰雪的情形,还是“越来越差”,有几次,甚至险些喘不过气的昏死过去。 “父皇,儿臣听闻,祖上曾有一粒能续命的奇药传下,不知。可否拿出来,用来救纳兰郡主一命?” 司马玉已在司马青的御书房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不下第五十次的,说出了这话。 就在刚刚,他打算去召集手下,谋反逼宫,强行夺药之时……他自以为可靠的“手下们”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面对司马青手握告密文书,愤怒的目光,司马玉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抢夺不成。那,便求罢,他撇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不要,也绝不后退半步。他要救她,不惜代价! “你喜欢那丫头多久了?” 许久,坐在书案后面的司马青,终于开口,问出的话,也让司马玉稍稍松了口气,他求药的这事儿,八成儿,是成了。只是,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纳兰述向不喜给人许诺,纳兰雪长了这么大,连这次加上,也之才听过他说过三回。第一回,是娘亲辞世时,跟他说,要好好保护妹妹,尊敬兄长,照顾爹爹,他说好,第二回,是他与司马溪大婚之前,他在纳兰段的坟前,说会此世今生,只娶司马溪一人,善待她终生,而第三回,就是刚才。 “好。” 纳兰雪轻声答应了一句,眼泪,却已经忍不住在眼眶子里打转,只差掉下来了。 她知道,如果,这一次,她当真选择了尚扶苏,那便是等于,从此改名换姓,跟了他,远去商国,只要不是盟会在商国举行,就再也无缘得见两位兄长了,爹爹和娘亲的坟冢,也再无机会前来拜祭打扫。 想到这儿,纳兰雪的心,便是本能的顿了一下儿,原本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也在她所未料的时候,默默发生了变化。 …… 原本,已到了门口,准备下聘求亲的长仙枫,在听纳兰府的管家说,郡主卧病,不便见客,便识礼的带人退回了下榻的客栈。 不曾想,还未坐稳,便听得外边来了传闻,说是纳兰雪突染重病,恐不久于世,纳兰府里的两位少爷离朝回府,如今,纳兰府里,已是乱成了一团了。 对纳兰雪“突染重病”的这事儿,长仙枫原本是不信的,但,久立窗前,从客栈二楼往外看去,见着街上络绎不绝的百姓,各自捧了自家所出的物产,纷纷涌向纳兰府方向,再回来时,都是一脸的悲痛垂泪,便是又有些迟疑了。 末了,终忍不住心中疑惑,使下人扮成百姓模样,带上“自家物产”,前往打探。 御医一个个的进入纳兰府,不久之后,又各自叹着气,满脸愁容的从里面出来,被百姓们包围问询,也只是摇头,什么话都不肯说。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司马玉的轿子,也在了纳兰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司马玉一脸焦急的下轿入府,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垂着头走了出来,上了轿子,吩咐轿夫回宫。 “雪儿,你可要挺住,我回去,跟父皇求他的那粒,传说是祖上留下的,能……续命的药来,若……他不肯给,那,我便起兵,给你去抢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轿中的司马玉,已开始计算,要如何起兵造反,才有足够的胜算,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手里的全部兵将加起来,也才不超过一万人,如果,纳兰籍所帅的禁军不做阻挡,胜算可以有八成,如果,阻挡……那怕是,连三成的胜算,也未必会有了……不过,事已至今,由不得他再计算衡量,如果,纳兰雪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留着这些力量,又有什么用处? 将来,称皇成帝,再追封她一个皇后的身份么? 若无她相伴,他还要这皇位,做什么! 客栈之中,尚扶苏已使了跟随他来的侍卫,快马加鞭的回去商国,将所有的御医,都带来莫国。 现在,他正准备动身,去往那个他去过的药铺,跟那个去给纳兰雪诊过病的大夫,问一问纳兰雪的情况,什么叫病重难治,恐不久人世! “陛下莫要着急,皇后娘娘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那大夫,该是医术不精,自己医治不了,就胡乱说话的,不足为信。” 侍卫急急的追上尚扶苏,给他披上了一件新的斗篷,他早晨出门儿时穿在身上的那件,已经裹给了纳兰雪,之前,又忙着去给纳兰雪寻大夫看病,未来得及再穿,便就一直到了现在,“皇后娘娘自己不是也说了么,就是前一日染了点儿风寒,这风寒,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病……想皇后娘娘征战疆场之时,风餐露宿的,不也没听着说有半点儿不妥的么?可见……” “再唠叨,朕就给你把嘴缝起来!” 尚扶苏心情不好,便是听谁说话,都觉得心烦,翻身上马,抖了缰绳,就朝着之前的那间药铺奔驰而去。 …… 所有的御医瞧遍,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只觉得,纳兰雪脉象虚弱,是从未见过的怪症。 司马青也是心急,生怕纳兰雪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让莫国使了一员良将……莫国本就缺乏将领,如今,尉迟献年老,已不能带兵,尉迟恭又是尚缺历练……好不容易寻得了纳兰雪这么一个将才,若是…… 圣旨连下了三道,整个昭阳城里,几乎所有有些本事的大夫,都已进过了纳兰府的大门,但,纳兰雪的情形,还是“越来越差”,有几次,甚至险些喘不过气的昏死过去。 “父皇,儿臣听闻,祖上曾有一粒能续命的奇药传下,不知,可否拿出来,用来救纳兰郡主一命?” 司马玉已在司马青的御书房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不下第五十次的,说出了这话。 就在刚刚,他打算去召集手下,谋反逼宫,强行夺药之时……他自以为可靠的“手下们”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面对司马青手握告密文书,愤怒的目光,司马玉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抢夺不成,那,便求罢,他撇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不要,也绝不后退半步,他要救她,不惜代价! 第五章 膳食之中藏日月 莫等……莫闲…… 瞧着莫意老头儿的背影,消失在了药铺最里的一道布帘之后,尚扶苏只觉得,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老先生,竟是,只以不足三百之手下,便助自己夺得了皇位的,莫等和莫闲的爹爹!还,还好,这老人家,不是个小气的人,没有追究自己之前时候的不敬,不然…… 他日,借三万兵马一用……别说是三万兵马,便是三十万兵马,这老人家,能看得上?之前的那些话,八成儿,只是在试探自己的,还好,自己对纳兰雪足够珍稀,半点儿都未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不然……这一趟求亲之行,自己怕是,就真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只是不知……莫等和莫闲,是为纳兰述效命的,他们的爹爹,莫意老人家,是不是也一样?如果,也是的话,那,他之前所说的那句,可以助自己和纳兰雪安然离开莫国,是不是,也代表了纳兰述的意思? “小皇帝,别瞎琢磨了,快快的去见你的小娘子,给她药吃罢,不然,可怕是得有一群人围在那里,跟你争抢功劳了!” 药铺的掌柜笑着摇了摇头,拧身,取了一把未处置的草药过来,拿剪子剪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丢进了捣药的石臼里面,站在他身边候着的小药童见他把药都剪好了,便抱起了放在一旁的,比自己身高还长了一大截的大铜药锤,放进了石臼之中,仔仔细细的捣了起来。 药童七八岁光景,身材适中,那铜制药锤比他还高,就算,不是实心儿,也得有三五百斤,而他却是拿的轻松,一下下儿捣得极快。就宛然,那铜制药锤,半点儿份量也没有一般! 便是商国里,最厉害的力士,也不过能举起两千多斤的重物,但,像这小药童般得,把几百斤的铜药锤玩儿跟个没份量的小玩意儿似的,却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之前时候。自己心急粗鲁。把掌柜举起来威胁。呵,可真是幼稚!若非这掌柜和老先生是想要考研自己一番,故意示弱,不做挣扎。恐怕……只这个小药童,就能一只手把自己给丢出去!更遑论其他人! 恭敬的朝着掌柜行礼道歉完,尚扶苏便急急的出了药铺的大门,翻身上马,在刚刚追上来,未来得及下马的侍卫们吃惊的目光中,又狠抽了自己的马匹两鞭子,朝着纳兰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因知道纳兰雪是装病的。纳兰籍和纳兰述便放了心,趁着这“紧张时候”,跟司马青告来的假,打算在家里面,好好儿的休息上几天。跟自己的宝贝妹妹,多说说话,以免得,她当真看上了尚扶苏,跟着她去了商国,以后,再想要见面,就是不易了。 被关在东院里面,面壁思过的司马昙,依旧是个不知悔改的混账,全然不知感激,纳兰雪跟司马青求情,饶过了她一命的这恩情不说,还特意用布缝了小人儿,贴上纳兰雪的生辰八字,日日拿针扎个不停。 起先,听她的奶娘俞氏来说,纳兰雪突然得了重病,像是要不行了,还是满心欢喜,当是自己这扎小人儿的咒术起了效用,又开心的多扎了几十针上去,不想……这御医挨个儿的来完了一趟,昭阳城里的厉害大夫,也都走了一遍,人人都道是,纳兰雪的病是治不了了……这都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她还是好好儿的活着!没咽气! “你说,她怎还不死呢,奶娘?” 司马昙愤愤的往写了纳兰雪生辰八字的小布人儿上,又扎了十几根缝衣针上去,翘着脚跟,透过窗户,往纳兰雪所住的院子方向,使劲儿的瞧了瞧,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见那边儿还是一片灯火明亮,全然没有传来什么人的哭声,便是有些懊恼的,把拿在手里的小布人儿丢进了藤编的针线筐子里面,在榻上,坐了下来,跟她的奶娘俞氏问道,“会不会是我扎的不对?或者说……是针不够长,一下儿扎不死她?” “公主急得什么?反正,所有的大夫都说,她是治不得了,那咽气儿,还不就是早晨晚上的事儿?” 奶娘俞氏笑的开怀,顺手收了司马昙随手乱丢的针线筐子,打开了床底的一只小橱子,放了进去,“如今,那四公主,正大着肚子,待这纳兰雪一死……府里总不能没个主事儿的人……到时候,一府的财权,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别急……别急……” “哎呀,奶娘,你,你说得倒是轻巧!我怎么可能不急啊!整天这般的,把我关在这破地方里面,门儿都不准我出一步去,我,我都要急死了啊!” 司马昙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如今,被罚面壁思过,不准出门一年,夫君又是厌她,影儿都见不着一个,母妃也正不得宠着,不敢招惹父皇,孩子…… 那没良心的死丫头,自己在皇宫里吃喝不愁,舒舒服服的,别说是来看她一眼了,便是书信问候一声儿,都是没得!枉她遭了那么大的罪,把她给生下来,早知她是个跟她爹一样没良心的,当时,她就该给她丢进了水桶里去淹死,也省得如今听着了就烦心! “我的小祖宗哎!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呐!这样儿,你且在这儿安安稳稳的等着,奶娘借着去厨房里取吃用的由头,再去给你打听打听,好不好?” 俞氏原本的孩子,已经亡故,这许多年,都只伴着司马昙,照顾她吃用,时日久了,便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可以说,司马昙这一身的臭毛病,有八成儿,都是俞氏给惯出来的。 而对司马昙来说,从小儿就是由俞氏养着,因为是个姑娘,没能让乐妃乐橙得着皇长子的儿子,输了皇后灵玉一筹,而一直不甚受乐橙的待见,直到后来,被司马青赐婚给了纳兰籍做续弦儿的正妻,才是身份水涨船高了起来。她为了让自己的身份地位更加稳固,也“摒弃前嫌”,跟乐妃亲近了,说句不客气的,真论起感情来,她跟奶娘俞氏,可比乐妃那亲娘要亲得多! 安抚好了司马昙,俞氏便悄悄儿的出了东院,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厨房里面,都是些下等的婆子。跟她们套话儿。可比去打听各院里的头等丫鬟方便。而……人总是得吃饭的,一个院子里面的情景,瞒得了谁,也瞒不了厨子和帮佣的下等婆子! …… 与其同时。纳兰雪的小院儿里,迎来了趁夜而至的商国皇帝,尚扶苏。 对尚扶苏会这个时候前来,纳兰雪倒并不觉得奇怪,八成儿,是这家伙,已经通过莫意老头儿的“考验”,那“没心没肺”的莫意老头儿,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不知。陛下深夜潜入我妹妹的院子,是所谓何事?” 瞧着尚扶苏这商国皇帝,一身方便隐藏身形的黑衣,半点儿形象也不要的,翻墙进了纳兰雪的院子。纳兰述却是吃了一惊,虽然,纳兰雪是“已嫁过一回”的人,但,如今,她回了纳兰府里来住,便是……府中闺秀,这尚扶苏,好歹也是一国的皇帝,怎能这般……这般脸皮也不要的,在半夜里,翻墙入室?! 尚扶苏倒是半点儿都不吃惊,纳兰述会在纳兰雪的院子里面,并且,对他会发觉自己的这事儿,也是觉得,理所应当。 他本就没打算对纳兰述有所隐瞒,他之所以,会选择黑夜前来,也只是为了不要让司马青知道,耽误纳兰述的前程,换句话说,他黑夜前来,本就是为了见一见纳兰述,跟他谈一谈,自己跟纳兰雪的“婚事”的。 “莫老先生赐了在下一粒药丸,可解郡主不适。” 尚扶苏并不知晓,莫等和莫闲他们口中的丞相,其实是指的纳兰雪,而非纳兰述,便当他是明了这事儿的,开口便称呼莫意为“莫老先生”,以示敬意,“白天里,府前门庭若市,在下这异国之人前来,怕是不妥……贵国皇帝多疑,若是遭他揣度,耽误了丞相和将军前程,日后,郡主可该埋怨在下了……” “进来说话罢。” 纳兰述被尚扶苏的这话给说了个一头雾水,不过,凭着他驰骋朝堂的应对本事,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天终究是黑的厉害,院子里的灯盏又是不够明亮,这给了纳兰述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寻常时候的冷静神色,“你送的聘礼,丫头是使人收下了不假,但,会不会应你,却还得看她的心情,我这兄长,做不了她的主。” 嘴上不说,在心里,纳兰述已是“认可”了尚扶苏这“妹夫”,堂堂商国皇帝,为不让自己的妹妹为难不悦,竟不惜,放下身段,黑夜里翻墙入府,这若是传扬出去,可还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而且,据他所知,纳兰雪手下的那一帮人,可是个个儿不是善茬儿,要通过他们的“考验”,恐怕,“不易”两字,已是远远不够了。 尚扶苏说的这个“莫老先生”,八成儿,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跟尚扶苏讨了多大的便宜?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待以后,寻了空闲,再去跟纳兰雪问询,也是不迟。 引着尚扶苏进了纳兰雪的闺房,瞧着他紧张的满脸通红,忙不迭的把脸别到一边儿去,不敢瞧向纳兰雪的卧榻,纳兰述不禁失笑,害羞,是极难假装的,尤其是,像尚扶苏的这种,连脖子根儿都红了的,更是压根儿就不可能装得出来……这商国皇帝,八成儿,还是个……啧,这般年纪的人了,还没沾过女子,可真真是难得的很! 笑嘻嘻的吃了燕娘传过来的“解药”,纳兰雪便下了榻,她压根儿就没褪衣裳,所以,此时,见着尚扶苏紧张的身子都僵了的样子,便是更觉有趣,这家伙,可绝对是个正人君子,嗯,虽然,正人君子难免会在许多事儿上吃亏,不过,没关系的,她是个“小人”。老话里说的那句,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里面的“女子”和“小人”,都未必有她难对付,若……尚扶苏这正人君子,当真入了她的眼,成了她的夫君,她要辅佐他,当个名垂史册的皇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尚扶苏。你不是来跟我提亲的么?只拿眼盯着我家兄长作甚?” 不得不承认。莫意老头儿的医术的确是高明。这一剂“解药”下去,几个呼吸的工夫,她便彻底的恢复了正常,脸不红了。手不冰了,连话说的声音,也是不再同之前般得,气若游丝了,“我家的两个兄长,可都做不了我的主,答应不答应,全得凭我自己乐意,你收买他们。半点儿用途也没得!” “不,不是的,纳兰雪,你,你听我解释!” 被纳兰雪这么一激。本就是紧张不行的尚扶苏,更是脑子不转了,本能的扭过头来,看向她,却见着,她穿戴整齐的站在离他七八尺的地方,笑意晏晏的,脸上已是没了半点儿的病容,“你……这就没事儿了?” “你说你这人,怎就这般得矛盾?我病着的时候,你盼着我好,三万的兵马都许出去了,也没见着心疼,如今,我好了,你又这副模样,要不,我再病一回给你瞧瞧?” 纳兰雪笑着在桌子旁边儿坐了下来,伸手,取了一个杯子,放到了跟自己相对的那边儿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给尚扶苏,“你给我送来的聘礼,我已经看过了,的确都是我要的,但,还有一样,你想必也是知道……我不是个刁难人的,非逼着你在棋盘上胜过我,这样,我从你送我兄长的那几箱棋谱里面挑,选十局棋的结果出来画给你,你同我下,只要能在最后时候,下成了那个样子,我便算是你通过了最后的验测,答应你的求亲,如何?” “好。” 尚扶苏虽是出身好勇武的商国,但,其母贤妃,却是个十成十的大家闺秀,自幼,他除了接受其父尚应世的指点,练得一身好本事之外,在琴棋书画方面,也都是略有小成,之前,他送给纳兰述的那几箱棋谱,都是他寻常时候,搜罗来的,自己,也是仔仔细细的研究过,所以,此时,面对纳兰雪的“考试”,他可是心中有底的很,半点儿都不觉为难。 见尚扶苏半点儿犹豫也无的答应了下来,纳兰雪的心中,不禁一喜,想她在棋界的名声儿,可是极响亮的,尚扶苏敢应战她的“刁难”,便是证明,至少,他对他自己的棋艺,该是极有信心的……再瞧他一脸淡然,不急不燥的样子……可真真是……跟千叶,有些相像呢……或许,他真的就是千叶的前世罢?或许……她真是得了老天的厚待,能…… 见纳兰雪一脸的欢喜,两只眼珠子只不停的在尚扶苏的脸上转悠个不停,燕娘不禁抿嘴一笑,忙不迭的小跑着出了门去,从侧厢里,搬了纳兰雪的棋盘和棋子出来。 这副棋,乃是之前在意国征战时,自天星城里的江越故居里得来的,无论是棋盘,还是棋子,皆是上好的材料制成,从搬回来至今,纳兰雪也只用过了两次,一次,是跟纳兰述对弈,一次,是跟她自己摆棋,寻常里,仔细宝贝的很,像她那么一个恨不能吃饭都黏在软榻上面的懒丫头,一天擦三回,都不用旁人动手儿的,其宝贝程度,可见一斑。 燕娘觉得,跟尚扶苏下得这局,极有可能决定纳兰雪后半生归宿的棋,用这棋盘和棋子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不论输赢,都该是个值得记下的大事儿。 …… 司马昙的奶娘俞氏,从厨房里打听来的消息,很是让司马昙心情不好。 午膳和晚膳,纳兰雪院子里的下人,竟是都让准备了三份儿,而且,还都是吃得干干净净的,半点儿都未浪费! 以她对纳兰府里的这两个兄弟的了解,若是纳兰雪那死女人病了,他们两人,怎可能还吃得下去东西?好罢,就算是退一步来讲,那兄弟两人,当真是还吃得下去东西的,那,那第三份儿,又是谁吃得?所以说,纳兰雪那死女人生了重病,马上就要不行了的这事儿,分明,肯定,绝对,就是她装出来的! 这混账女人,可真是会装,竟是,连自己都给骗了!连父皇都给骗了!等等……对了!她怎么就没想到的呢?!纳兰雪那死女人,可是连父皇都给骗了的!这可是,欺君之罪!以父皇那性子,敢骗他的人,可是绝绝对会被砍头的! 对!就这么定了!跟母妃写信,让母妃去告发她去! 待父皇知道了,她是装病的,哼哼……看她还能逃得了死去!看她的两个兄长,还护不护得了她! 司马昙并不知道,她这一日的自作聪明,在不久之后,给她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而对她挥起刀斧之人,竟是,她以为可以依仗的,母妃和弟弟。 ps: 推荐妹妹新文《佞凰》,亲们支持一下下~ 第六章 孤注一掷皇子争 司马昙满心欢喜的写了一封信给乐妃,其间,仍不忘添油加醋,贬低用尽,本可以用几句话,就说明白了的一件小事,愣是写了满满的三张纸笺,才算罢休,其间,更是把纳兰雪说得一无是处,错漏百出,自己聪明睿智,天上有,地上无。 待写完了这封告密的信,司马昙又“怡然自得”的念了几遍,只觉得,自己写得这信,文笔上佳,字字珠玑,任什么人看了,也得当宝贝般的收藏起来,留供日后翻阅,直急得俞氏催了三四遍,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封装了起来,交给了她的手上,让她趁夜进宫去一趟,把这封信呈给乐妃,然后,叫醒司马青,趁着司马青半夜被人吵醒,心情不渝之时,把火儿都发到纳兰雪的身上去,下旨定她一个欺君之罪,来不及等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求情,就把她给拖出去砍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司马昙自以为是的算计,她等的禁军围府,拖纳兰雪出去,大刀片儿砍头的情景,到最后,她死不瞑目之时,也没有盼到。 …… 纳兰雪的小院儿里,风灯里的火烛,已经燃了一半儿。 纳兰雪跟尚扶苏的摆棋,也已进行完了十局。 尚扶苏表现不错,十局棋里,有九局,是半子不差,余下的一局,是在他自己的刻意改动之下,比棋谱上所摆的结果,更上层楼。 “真没想到,商国的皇帝,也是个文武皆俱的全才。” 纳兰雪笑着把属于自己的黑子,悉数收回了棋篮之中,微微抬头,瞧向了坐在她对面,也正在收拾白子的尚扶苏,“之前都是在摆棋,这一局,咱们撇了那些个棋谱约束,当真拼杀一盘,可好?” “郡主若想继续,扶苏晚上再来。” 尚扶苏也是一笑,加快的把盘中白子悉数收回了棋篮之中,抬头,看向了窗外,已是有些泛起了鱼肚白的天,“扶苏男子,被人说去,也不过是被评说一句风流,坏不得半点儿名声儿,郡主女子,若被人知晓,留扶苏这么个异国的男子在闺中一夜,传出去,可该遭人耻笑了……来日方长,不欠这一时半刻,郡主以为如何?” “你倒是细心。” 听了尚扶苏的这一句劝告,纳兰雪心中对他的好感,又是多了不少。 她自小被当成是男子来养,这些府院之中的碎言杂语,从不入耳,如今,虽是已恢复了女子的身份有些时日,但,撇去了带兵征战的那大半年光yin,所剩的,却是连两年,都不足了,而且,这不足两年里,她还要有一半儿的时候换装成纳兰述,给司马玉授业……说起司马玉来……白天时候,他急匆匆的跑来,扎了一头,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没了人影儿……该不会,是要去做什么傻事罢? 算了,他那么一个得皇帝溺爱的皇子,便是做了傻事,只要不是谋反逼宫,皇帝也不会当真把他给怎么样了,至多,也就是关他几天,让他面壁思过罢了。 要说,司马玉逼宫……她可是怎么都不会信的!瞧着如今,皇帝对他的倚重,估计,再有个一年半载,就该让位给他了,谋反这种出力不讨好,还未必就能成了的傻事,司马玉那么精明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去做? 直待后来,纳兰雪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司马玉当真为了她,而打算去逼宫谋反,被司马青关在了御书房里了整整一月,几次自残自伤,都未换得司马青心软,应下他的恳求之时……已是在这之后,又过了五年……那时,司马玉已是莫国皇帝,她,已是五皇子司马殇的正妃,兵临,昭阳城下…… …… 送走了翻墙离去的尚扶苏,纳兰雪就回了自己的闺房之中,少少的吃了燕娘使人做来的早膳之后,便把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都“哄”了出去,让他们各自回去补眠。 她跟尚扶苏下了一夜的棋,棋逢对手,不觉光yin似箭,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也是在一旁陪了整宿。 她是他们的宝贝妹妹,还没嫁人之前,哪敢放心? 虽然,尚扶苏这人,并不像是个坏人……但,事难保没有万一,单是这万一,他们两人,就赌不起! “郡主,是不是瞧上这商皇了?” 给纳兰雪塞好了被角,燕娘坏笑着打趣了她一句,燕娘是擅棋的,在一旁观看两人对了整整十局,哪还会看不出,其中奥妙?虽说是给了结局在摆棋的,但,纳兰雪的落棋手法,已是没了往日的凌厉,多了许多的柔软,换句话说,她对这尚扶苏,可是手下留情了不少的! “就你话唠!瞧等我睡醒了,杀你个片甲不留的,看你还敢不敢打趣我!” 嗔了燕娘一句,纳兰雪便卷起被子,meng了自己的脑袋,背转了身过去,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跟尚扶苏下棋的时候,就总觉得,他的棋风,跟千叶有些相似,但,仔细的去辨别,又不是全然一样,这让她有些欣喜,又有些苦恼,便决定,待今晚,跟他杀上一盘不顺照棋谱的,再好好儿的推敲一番! …… 皇宫之中,乐妃得了俞氏送去的司马昙的信,也没启封,就遣人把她撵回了纳兰府去,自司马昙被罚面壁思过,就没少给她送些诉苦的信来烦,寻常无事的时候,她看一看,象征xing的给她回两句,捎点儿东西回去安慰一番,也就罢了,今日,竟是大半夜的,就使人来了!这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 皇帝,可是好久都没来过她这儿了,难得今儿,司马玉那傻子,不知为何的,惹了皇帝恼怒,被关在了御书房里思过,皇帝正在气头儿上,皇后灵玉那里,也没心思去,恰巧她闲暇无事,去御花园里采花儿,遇上了皇帝在哪儿生闷气,便把他给请来了自己殿里休息,这休息来,休息去,就翻了她的签子,留了下来。 这般好的机会,乐橙哪会放过?司马昙使俞氏送来的信,算个什么玩意儿?想坏她的好事,休想! …… 于是,第二日,司马殇例行的来跟乐妃请安了时候,便见着了这封随手丢在桌子上的信。 恰逢乐妃正在梳洗,百无聊赖的,便手欠的给拆了开来,打算瞧瞧,自己姐姐,是如何跟乐妃撒jiao,又想要跟母妃讨要什么东西。 不想,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封信,竟是司马昙写来,让乐妃去跟司马青告状,说纳兰雪是装病,犯了欺君之罪的! 在司马殇想来,纳兰述那般精明的一个人,怎可能,就落这样的把柄,在司马昙那么一个脑子不够的人手里?这其中,定然是计!为的……恐是趁机打压了自己的母妃,彻底的帮了皇后立足后(和谐)宫,帮扶太子司马玉……更得皇帝信赖宠爱的! 已故的纳兰段,是司马玉的先生,纳兰段亡故以后,纳兰述,便又接起来了这太傅的名号……估计,是自己这一番时间的造访,惹了他的紧张,想要彻底的把自己,连同乐妃一起,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还好,这信,是先落在了自己的手里,没先被乐妃那只一心争皇帝怜爱的女人打开!不然,后果……恐不堪设想! “没脑子的女子,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不得了的聪明人了!你若真是个聪明的,还能被人反将一军,被罚面壁思过一年么!” 司马殇暗骂了一句,便把这封信,给重新折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他要做的,可不是跟纳兰雪为敌,而是,要慢慢的渗进她的生活里去,让她对自己离不得,舍不得。 这样一来……他将要起大事之时,她的那两个兄长,便会顺理成章的被归为自己的一边,司马玉跟司马青一样,都是善疑的人,而一旦,他们对纳兰家的两个兄弟,生了疑心,不再重用他们,那莫国的皇位,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乐妃梳洗完毕,自后殿里出来,便是见到了自己儿子的满脸yin沉,眉头一拧,便忙不迭的走近了他的身边,mo了mo他的额头,紧张的跟他问道,“怎么了,殇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了?用不用娘亲给你唤御医来?” “眼见着,就该被你这脑子不够使的女儿,给弄得人头落地了!看不看的,还不都是个死!浪费那些个银子作甚!” 司马殇恼怒的从自己衣袖里面,取了之前收进去的那封信出来,摔在了乐妃的身上,对着她大吼道,“这般明显的陷阱,她都敢往里面跳?纳兰府里那三个兄妹,哪个不是精得跟狐狸崽子似的?!她真当,人家也是跟她一样的蠢,会lu这般大的一个马脚出来,用来给她发现不成!你说你这当娘的,也不知好好儿的管教管教她,就由着她在这里添乱,还整天唠叨个不停点儿,说我不求上进,不知跟司马玉比一比,人家家里的娘亲和妹妹,是怎么个精明,再看看你和司马昙,一个就知道缠着父皇撒jiao,一个就知道给我拖后tui,我拿个屁去跟人家比,跟人家斗!” 被司马殇这么一吼,乐妃便是愣住了,司马殇长这么大,还从没这般的冲她发过火儿,忙不迭的捡起已经掉落地上的信笺,朝着上面看去……再依着司马殇说的这么一想,便是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还好,昨儿晚上,司马青来了她这里,她无暇拆看这封信笺,不然,没有司马殇的提点,她可该早就满心欢喜的拿着这信,去打搅皇帝睡觉,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了!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说的这事儿,是个真的,她司马昙能趁着这个机会,扳倒了纳兰雪,掌了纳兰府里的财权,以纳兰籍和纳兰述的xing子,又怎肯罢休?明面儿里不说,将来,得着机会,还能善饶了她们娘俩这yin谋黑手?恐怕,到时候,不光是她们两人得完蛋,连着司马殇和她背后的乐氏一族,都得跟着倒霉! “殇,殇儿啊,你,你说这,这可该怎么办啊?” 想明白了这些,乐妃已是吓得tui都有些软了,忙不迭的扶了一把椅子,在上面坐了下来,就要拿起那信笺来撕毁,“这,这祸害,我,我……” “不能撕!” 司马殇一把抢下乐妃手里的信笺,拿手捋了捋,折好,放回了自己的衣袖里面,“那傻女人使人送信来的时候,绝不可能,不被纳兰述使人盯上,现如今,纳兰述之所以,还没参奏皇帝,反咬咱们一口,八成儿,该是在等咱们的态度……如果,咱们的这态度,不够好,不能让他满意……那,接下来……” “那,那你说,殇儿,咱,咱们该是怎么个态度?” 乐妃终究只是个仅善府院之争的女子,当真遇上了事儿,哪还有什么主意?此时,听自己的儿子说,麻烦迫在眉睫,早就慌了手脚,哪还想得出,半点儿的法子来? “如今之计,唯有弃卒保车。” 司马殇的眼中,闪过一丝泛了红se的杀气,看得乐妃,险些吓得从椅子上面滑下来,“以司马昙xing命,换我x后前程,母妃,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舍得!那有什么不舍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如今,早已是纳兰家的人了!能你的前程,哪里能比?!殇儿,你只管放手去做!莫说是她一人的xing命,若是能让你前程似锦,便是要把娘亲的这条命也一并搭上,娘亲也舍得!” 乐妃这辈子,就司马殇这么一个儿子,对司马昙,本就不甚疼爱,此时,听司马殇说,用司马昙的xing命,能换了他的前程,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不舍得! “娘亲还要跟着殇儿享福呢,怎么能死。” 司马殇一改之前的凶狠颜se,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乐妃,在椅子上面坐好,“需要死的,只是司马昙那没脑子的女人而已……待儿子夺得大位,成了九五之尊,娘亲还要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呢……” …… 将信件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被人偷偷换掉,司马殇便下了马车,进了纳兰府的大门,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弥天之赌,如果输了,便是万劫不复,可以说,他是已经铁了心,要孤注一掷的,但,若是赢了,将来,便有可能,从此,直上青云。 “雪儿病着,不便见客,五皇子殿下还是改日再来罢。” 见司马殇前来,纳兰述也是一愣,昨日,纳兰府的门槛儿都要被人挤爆了,唯独,他没有来,今日,可算是得了清闲,他,怎竟来了? “殇不是来见郡主的。” 司马殇轻轻的抿了抿角,四下里瞧了瞧,做为难状,“丞相可愿舍殇一盏茶的工夫,容殇跟丞相,说几句话?” “也无不可。” 见司马殇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纳兰述微微一愣,对这传说里的,一无是处的纨绔皇子,以前时候,他是没什么交情的,但,自之前时候,他突然开始日日前来,跟纳兰雪一起品一盏茶,说几句话,不待他和纳兰籍下朝,就告辞离去……他便是隐隐的觉得,对他印象不错了。 不睦富贵,不交权臣,这般的xing子,可是跟那乐妃娘娘,天差地远的很……大抵也正是因此,才会被那些想要攀附他的人,污为纨绔的罢…… 在纳兰述的引领下,司马殇走进了纳兰述所住的西院,知司马溪正在养胎,不堪惊扰,便刻意的放缓放轻了步子,这一点,更是让纳兰述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在院中石凳上坐定,司马殇又四下里看了一下,见着实没人,才扭扭捏捏的,从自己的衣襟里面,取出了之前时候,从乐妃那里拿回来的,司马昙所写的信件,放到石桌上,小心翼翼的推到了纳兰述的面前。 “今晨,殇去给母妃请安,见她正拿了这个,匆匆忙忙的准备出门,心生好奇,便跟她讨了来,不想,竟是写得这些个胡言乱语。” 司马殇稍稍顿了顿,紧咬瓣,满脸的委屈和矛盾,“殇虽是与郡主只君子之交,却是知道,她不会是这般欺君罔上的胡闹女子,好生跟母妃劝了一番,才是给母妃劝得消了跟父皇告状去的心思……原本,打算把这封信就地烧毁,当做未见,却又怕,日后,姐姐再生事端,扰了府中安宁,坏了殇跟郡主的交情……想着要把这信给郡主一览,以便日后提防,但又恐……郡主本就病着,再见了这般诬蔑,更气得严重了……好在遇上了丞相,不然,殇可真不知该要如何是好了……” 纳兰述是真真没想到,司马昙会成了纳兰府里的内鬼,还险些害了纳兰雪! 此时,见了司马殇送上的这封信笺,心中虽怒,面儿上,却是不能就这般的发泄出来,让人坐实了纳兰雪装病的这档子事儿! “多谢五皇子殿下面恤,待雪儿的身子好些了,述定让她亲自跟你拜谢。” 无所谓的收起了信笺,纳兰述表现的很是随便,“昨日,遇一自称神医的大夫,说是能医得了雪儿的重病,并留下了方子,昨儿晚上,雪儿喝了一副,像是好了不少,今日,还得继续喝才行……算着时候,那正煎着的药该是差不多了,述就先不与五皇子殿下闲聊,先去瞧一眼煎药的人了……” 纳兰述的镇定自若,更是让司马殇认定了,司马昙写给乐妃的这封信,原本,就该是纳兰述下好的套子,心里惊惧,脸上,却是不动声se,只点了点头,让纳兰述给纳兰雪带好儿,就转身离开了纳兰府。rs!。 第七章 无巧不成戏中书 待听着司马殇离开了院子,一直躲在门后听动静儿的司马溪才开了房门,由她的奶娘扶着,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司马溪有身子才没几个月,肚子却已是能看出来了,御医说,该是个龙凤胎,这让她很是欣喜,只盼着,自己将要出生的女儿,也能像纳兰雪一样,变成个堪与男子争锋比肩的巾帼女将才好。 方才,她起身用了早膳,想着要让她的奶娘姜氏扶了,去纳兰雪住的院子里探望一番,却不曾想,才刚刚走到屋门口,便见着纳兰述跟司马殇两人走了进来。 知自己夫君是有事要与司马殇私谈,不好出门去打搅,又是好奇,他们这两个从未有过交往的人,会说些什么,便以手扶了门栓,猫在了门后偷听,打算待司马殇离开了以后,再同纳兰述“坦白从宽”……哪曾想,这一听,便是大吃了一惊!司马昙这脑子不够的,竟是想要坑害纳兰雪,想要诬告她一个欺君罔上的砍头大罪!这还得了! “你都听见了?” 见司马溪从房间里出来,纳兰述也未显得有半点儿惊讶,他武技极好,早就听到,自己的小妻子是躲在屋门后边儿偷听的,此时见她一脸的愤慨,不禁一笑,快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扶住了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不好好儿的在屋里躺着养胎,这是打算要去哪里撒野?” “我一直知道,三姐像极了乐妃娘娘,都喜欢在背后里捅人刀子,却是没曾想,她会失心疯到这般地步!” 司马溪咬了咬唇角,抬头,看向了纳兰述,“雪儿的病,可好些了?我记得,小时候曾听母后说过。父皇那里,有一颗祖上传下来的,能续命的药丸,若是……今日还没有大夫能医得了雪儿的病,你便去求一求父皇,让他把那颗药丸舍给雪儿,好不好?她才二十多岁,还没嫁人,花儿一样的年纪,又是……” “雪儿已经没事儿了。” 见自己的小妻子一脸的紧张。心中不禁一甜。他很喜欢司马溪。尤其喜欢她能识大体,知道体恤旁人,待府中下人,和蔼温良。从不摆公主架子,出言呵斥,对大哥纳兰籍,足够尊重,与纳兰雪,也是关系甚密,家和,万事兴,能得此妻。夫复何求? “当真没事儿了?” 听纳兰述说,纳兰雪已经没事儿了,司马溪欣喜的险些跳起来,还好纳兰述眼疾手快,按住了她。才保了她腹中孩子安全,“那可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佛爷保佑,三清保佑,玉皇大帝保佑,阎王爷爷保佑……快,快,奶娘,赶紧的备了香火纸钱,去给我昨儿求过的各位神仙们都多多的烧上一些还愿去……述,你,你这是做甚么……给,给旁人都瞧见了……” 松开已是满脸红晕的司马溪,纳兰述笑得一脸得意,都成亲这么久了,他的这小妻子,还是怕羞的很,自己不过是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就让她害羞脸红成了这样,“我的娘子大人,你这是求了多少人来保佑?我怎听着,你是把所有能唤上名儿来的神仙,都给求了一遍?” “就是都求了一遍啊……怎么,不行么?” 推开纳兰述的“咸猪手”,司马溪有些呆呆的看向了他,颇有些不解的说道,“我寻常里,都不拜这些个神仙的,所以,嗯,也不知道,他们哪个都是掌管什么的,所以,所以就都挨个儿都求了一遍……我想着,反正,总有一个,是会好用的,咱府里又不缺银子,一点儿香火纸钱,又不是供奉不起……” “下回,若是再有什么事儿需要求神拜佛的,记得,跟爹爹也一并求一求,说不好,爹爹可比这些个神仙佛爷,都好使呢!” 笑着打趣了司马溪一句,纳兰述便不再跟她胡闹,只伸手,跟她的奶娘挥了挥,示意姜氏依着她的意思去做,“昨儿晚上,突然来了个自称是神医的,给雪儿丫头把了脉,留下了一剂方子,我使人去抓了回来煎制,给她喂了下去,跟大哥两人守了一夜,今晨时候,已是有些见好了,估计,再用上几副,就能痊愈。” “那可真是太好了!” 司马溪欢喜的赞叹了一声,便要移步,去往纳兰雪的屋子里面探望,不想,却是被纳兰述给拦了下来,“怎了?我要去探望一下雪儿,不行么?” “大夫特意嘱咐了,不能见风受凉,如今,里面烧了三四十个火盆,就盼着她能出汗,我这出了门儿来,跟你来报个喜,都被大哥教训了一番,说是,在雪儿彻底的发出来汗之前,都不准我进门儿去了。” 纳兰述自不能跟司马溪说纳兰雪屋子里的实情,倒不是说,他不信她,而是,纳兰雪不是真病的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这一会儿进去,受不了热,又要跑出来的,耽误了她发汗,还不得让大哥责备死我?” “这样啊……那……待她发完了汗,身子好些了,我再去看她好了……” 司马溪稍稍想了一下儿,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伸手,扶了纳兰述的手臂,颇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也守了一夜了,累坏了罢?你先回屋里去歇一歇,我使人给你备点儿早膳来吃,待吃完了,就好好儿睡一觉……可别雪儿的身子还没好,却是把你给累坏了,你小时候患过重病,身子也是不好的……哎,哎,纳兰述,你,你疯了么……放下我……放下我……” 抱着自己的小妻子回屋,用脚合上了门,纳兰述决定,依了司马溪的意思,好好儿的睡上一觉,不过嘛……他自己一个人,可是睡不着的,得抱着他的小妻子,还有儿子姑娘一起睡,才行! …… 回去了下榻客栈的尚扶苏,也是满心的欢喜。 早就听闻,莫国的纳兰雪,是个一出生就会下棋的天才,他只当是百姓无聊。编纂出来的谈资,并未当真……那一日,也见过纳兰雪跟长仙枫下棋,却可惜,那长仙枫的棋艺只能算是略有小成,跟她全然不是一个水准,她戏耍斗闹,招招留情,也能把那长仙枫赢得落花流水,全然看不出她的真正本事……直待昨日。亲手一试。才是明白。那他昔日里,只当是坊间传闻的事儿,八成儿,该是真的! “还只是摆棋。就能把那原本的棋谱,改得精妙绝伦,这若是撇了束缚去……可得是多么精彩……” 尚扶苏默默的念叨了一句,推门进屋,却是险些撞上堵在门口的,昨日被他给随便的丢在了街上就不管了的侍卫们,“你们……是有什么事儿?” “陛下,属下们寻了你整整一夜,险些把整个昭阳城都给翻过来了!” 侍卫首领一脸苦相。瞧向尚扶苏的眼神儿,那叫一个幽怨,“这异国他乡的,可不比咱商国的七月城,你独自一人出去。招呼都不打一个,若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可让属下们如何跟太后娘娘交代啊!” “我一个大男人,能遇上什么危险?至多,也就是跟人打上一架,或者,生点儿口角罢了……你们也太过紧张了!” 尚扶苏一边跟侍卫们说着,一边动手解起了自己身上夜行衣的束带,“昨儿晚上,你们出去寻我的时候,没造成太大的动静儿,引起旁人注意罢?” “酒肆,赌场,红楼,楚馆,药铺……都找了一遍……那些地方,人蛇混杂的,该是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 侍卫头领稍稍想了想,刻意简化了他们几人外出寻找尚扶苏时的情形,不是他们不想低调含蓄,而是……他们出身商国,又是经过特别甄选,本就是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身体强壮,随便往哪里一丢,也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不似尚扶苏这身形更像是贤妃的,丢在莫国的人堆儿里,不开口说话,就不会被人发觉,“我们没说是寻找的陛下,只与人问,有没有见过跟陛下身形样貌相似的男子……有几人指了地方,属下们依着所指的寻去,却只见着旁人……身形之类,倒也与陛下略有几分相似……” “没引起什么注意便好,朕有些困了,要补眠一会儿,晚上还有要事,若是未自己起身传膳,你们便只管在门外守着,不要吵朕。” 尚扶苏吩咐了侍卫们一声儿,便移步进了房间的内里,把解下来的外袍,随手丢在了架子上面,躺了下来,带着满心的欢喜,睡了过去。 尚扶苏并不知道,他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话,会在他睡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也传去了纳兰雪的耳中,更不知道,在一个他不知晓的地方,一个人的黑手,已经伸向了他。 待侍卫们都出了门去守卫,待尚扶苏困倦不已的睡着了过去,墙上的一幅仿古的字画,从背后,被人轻轻的推高了起来,一阵淡紫色的烟雾,神不知鬼不觉的,弥漫而出。 …… 纳兰雪本就少眠,虽一夜未睡,也不过是眯了两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让燕娘去给自己取了厨房里,用蜂王蜜新做的点心,梳洗一番之后,便猫进了软榻里面,一边儿吃点心,一边儿看起了棋谱来。 叩叩叩一一 窗外,传来了极轻的敲击声,一个瘦弱的身形,透过窗纸,映了进来。 “我在。” 纳兰雪棋谱都未放下的应了一声,脸色平静,就像,什么都未发生。 “属下失职,于昨日傍晚,跟丢了商皇,请主子责罚。” 窗外的那人,明明像是女子般得瘦弱,说起话来,却是地地道道的男子,只是,那声音里,带了几分刻意的温软。 “你又不是神仙,跟丢个人,哪就值得责罚这般严重?折腾了一宿,你该是也累了,回去好好儿的休息一下,补补眠罢。” 纳兰雪浅浅一笑,坐直起身来,把窗子打开了一个小缝儿,递了一块儿用蜂王蜜新做出来的点心给那人,“来,景麒,请你吃点心。” 窗外的这人,姓景,名麒。跟莫氏一族一样,他所在的家族,也是原本归属于凌天国暗卫里的一支,只是,他所在的这个家族,跟寻常的家族有些不同,族中男子,皆姓景,族中女子,皆姓瑞。而且。族中女子。从不外嫁,都只从外边儿招赘男子回来成亲,所生儿女,也是随家族姓氏。男子姓景,女子姓瑞,这景麒,便是他这一辈里面,由族长定下了的,未来的族长人选。 “谢主子。” 景麒是个颇有些羞涩的少年,见纳兰雪打开了窗子跟他说话,还递了点心给他,顿时。便脸红了起来,忙不迭的从纳兰雪的手里接了点心过去,送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有一事……景麒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事儿就说呗。有什么可当讲不当讲的?” 瞧着面前这慌忙躲避自己目光,全然没了在旁人面前沉稳模样的少年,纳兰雪不禁一笑,“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转身,从小桌上拿了一整盘的点心过来,放在窗框上,打算跟景麒分享,这是景麒第一次从她这里接下任务,然后,就是这第一次的任务,就把尚扶苏这么个大活人给跟丢了,紧张懊恼,肯定少不了。 纳兰雪知道,若她此时责备景麒,必然会给他在心里留下阴影,以后,再做此类的任务,便会让他因为紧张,而受到影响……而景麒这一族人,就是以追踪和暗杀见长,她不是帝王,也没什么严重到需要害人性命的冤家,暗杀一长,八成儿是用不上了,若,让景麒连追踪这一项所长也没了,将来,他身为一族之长,定会遭族人质疑和不服,这,是她不希望见到的。 “昨日,景麒跟丢了那商皇,便想着,能借由他侍卫与他的联络,而再寻到他的踪迹,不想,他的那些侍卫们,也是不知他去向了哪里。” 说到这儿,景麒稍稍顿了顿,原本拿着点心的手,也不易察觉的紧了紧,“他的那些侍卫们,找寻的地方,都是些酒肆,赌场,红楼,楚馆之类……想必,这些地方,都该是那尚扶苏常去的……那尚扶苏……应不是个什么好人,主子……可仔细着他些,别被他给骗了……” “嗯,我记下了,会当心的。” 暗卫家族中的人,皆是忠心,不然,也不会几百年过去了,还只凭着一块儿勾玉,就前来听命一个既无野心,也非帝王的女子,所以,对景麒的话,纳兰雪是深信的,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份深信,就误会冤枉了尚扶苏这全然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的可怜人,“你回去歇息罢,不用费工夫跟着他了,再有事情,我会让燕娘给你消息的。” …… 景麒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翻墙离开了纳兰府。 府墙之外,一个长得极美的女子候在那里,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 “主子没生气罢,哥哥?” 见景麒脸色凝重,女子顿时便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伸手扶他,却见,他手里捏了一块儿巴掌大的点心,“你,你拿点心作甚?!快!快丢掉!” “这是主子送我的。” 景麒开心的一笑,然后,在女子讶异的目光之下,把那块儿已在手里掐了半天的点心,塞进了嘴里,极快的嚼了几下,咽了下去,“背我回家去,瑞麟。” “你!你这疯子!” 名唤瑞麟的女子,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兄长,把点心吃下,愤愤的跺了跺脚,骂了一句,适时的出手,扶住已失了神智,晕了过去的他,“不能吃甜食,还非逞这能!每回见完了主子,都得我背你回去!你老老实实的跟主子说,你吃不得甜食,不行么?!” “不准告诉……不准……告诉……” 明明已不省人事,景麒还是在本能的,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直气得瑞麟的白眼儿翻了又翻,末了,手臂一使力,把他扛到了肩上,跃上屋顶,以一种人眼难辨的速度,很快,消失了踪影。 瑞麟犹记得,许多年前,她跟景麒两人,手拉着手,循着勾玉的召唤,出现在昭阳城外的情景。 那时,纳兰雪还只是个八九岁样子的小丫头,见了他们前来,一脸的讶异。 那时,景麒还是个不受族人待见,天资极差,数次遭人质疑,险些失去继承族长权力的长房嫡子。 面对一直低着头,不敢拿正眼看她的景麒,纳兰雪说,你若总这般的自卑自贬,如何能让我依靠?纳兰雪说,抬起你的头,挺起你的胸,景麒,你是个男子,便该顶天立地! 自那以后,景麒便似变了个人一般,天资不好,不怕,旁人练一个时辰,他练八个,十个,族人不屑,不怕,一次不得认可,十次,百次,千次……终于,就在去年时候,他成了他们这一辈里,唯一一个闯过了家中七十八兵阵的人,成了唯一一个,有资格继承家族传承的人…… 瑞麟也想不明白,为何主子的两句话,就能改变了哥哥,更想不明白,为何……在旁人面前,永远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族人尊称“林中虎”的哥哥,在主子面前,就会成了一只全无原则,脾气好得任主子揉捏的小绵羊…… ps: 推荐妹妹新文《佞凰》,直通车有链接,亲们支持下,么么哒~ 第八章 皇子选亲棋为盟 尚扶苏因被人使了促睡的熏香,而一觉睡到第二日的天亮,侍卫们在门外把手,一直未听见他传唤,便一直没敢入内打搅。 原本,听了景麒的话,纳兰雪就是对尚扶苏的好感少了许多,这一晚,又遇上了他爽约,对他的印象,更是一落千丈,彻底的,给他拖进了黑名单里,再不给他留半点儿余地,在她想来,她的千叶,万般都是好的,怎可能会是这样的一个不守约,不检点的坏人? 见纳兰雪一脸懊恼的,把那些尚扶苏送来当礼物的棋谱,统统使人丢出了府门去,纳兰述便拧紧了眉头,这尚扶苏,可真是混蛋,枉他的宝贝妹妹相中了他,竟敢,竟敢……这般的对待,真真是可恶! “我去看过那尚扶苏所住的客栈了,人在,只是,在睡着,一夜都未曾起过身。” 纳兰籍性子急,不似纳兰述般得,能沉得住气琢磨,见时过了三更,尚扶苏还没有见影儿,便忍不住,亲自去探查了一番,带回来告诉,就更加的生气了,“枉我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家伙!想要把妹妹托付给他!我呸!” “这事儿过去了,从此之后,谁都不要再提。” 见自己的两个兄长,都是一脸怒火,恨不能去把尚扶苏抽筋剥皮了般得,纳兰雪不禁一笑,缩回了她的软椅里面。 尚扶苏爽约,她的确是有点儿懊恼不假,但,瞧着自己两个兄长的反应,她原本的那一点点懊恼,便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尚扶苏不是千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可以不用远嫁商国去,以后……都能留在离她的两个兄长不远的地方了…… 纳兰府门外。司马殇遣了留驻守候的小厮,眼尖的发现了被管家和下人们连夜丢了出来的,装满了棋谱的箱子,悄悄儿的上前探查了一番之后,便决定,先搬回去,再做打算。 …… 若是寻常时候,或许,司马昙是不至于丢掉性命的,但。无巧不成书。偏偏就遇上了纳兰雪被尚扶苏放了鸽子。全家人都心情极差的时候。 见天已经彻底的亮了,纳兰述便决定,先回去一趟自己的院子里面,瞧一瞧司马溪。顺便,再去一趟厨房,让厨子做些纳兰雪爱吃的饮食来,不想,就转身的工夫,一个不小心,就把原本装在衣袖里面的,自司马殇那里得来的信笺,给掉落在了地上。 纳兰籍终究是与司马昙做了这许多年的夫妻。虽然,近些时候,是有些不待见她了一些,但,对她的字迹。却是熟悉的很,目光遇上那信笺上的“母妃亲启”,便是一愣,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纳兰述。 这是司马昙写给乐妃的信,于情于理,都不该在纳兰述的手里,可此时,却又是真真儿的从纳兰述的衣袖里落了出来不假,这……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纳兰籍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纳兰籍了解他的这弟弟,知他绝不是胡闹之人,那,便只有了一种可能……这信里,该是有关纳兰府的事情!这信,极有可能,是皇帝,看过了之后,使人转交给了纳兰述! 眼疾手快的俯身捡起信笺,纳兰籍半点儿机会都不给纳兰述的,动手把信的纸皮拆解了开来,然后,一眼看去,便是不可收拾的,雷霆之怒!这混账女人,竟是,竟是这般的恩将仇报,不知轻重,竟是,竟是想要害死他的宝贝妹妹,纳兰雪! “我本想一个人悄悄解决,不使你知道,但如今,你既是见了,那,咱们便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置她罢。” 见纳兰籍已是气得眼珠子都红了,纳兰述便知,这事儿,是没得商量了,伸手,扯了纳兰籍的衣袖,让他跟自己一起在着边儿坐了,低声说道,“这信,并非皇帝使人转交,而是,由五皇子殿下,从乐妃娘娘的手里求下,昨日清晨,送来给我的。” “这么说,皇帝并不知情?” 听纳兰述说,司马青并不知道这事儿,纳兰籍的脸色才是稍稍好看了一些,把拿在手里的那封信随便的团了团,丢进了脚边儿的火盆里面。 “昨日未知,今日不晓,未必,将来也能瞒得住,就算,这事儿能说服了皇帝,让他不做计较,以后,也难保不会还有类似的麻烦出现。” 说到这里,纳兰述微微一顿,抬头,瞧向了纳兰籍,“此人在府中,终究是个祸患,大哥……” “至不济,她也是公主的身份,又生有子嗣,我要休她,怕是不易。” 纳兰籍深吸了口气,微微拧眉,眼中,竟是没有半点儿对司马昙的不舍眷顾,少顷,以手比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慢慢的做了个灭口的动作,“与其想尽法子,把她给休了,让她在皇宫里面,继续兴风作浪,倒不如……这样儿,来得更爽利些!” “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哥……这般决定,会不会太……” 纳兰述原本以为,纳兰籍会不舍司马昙,想尽了理由来给她说情,却未料,他竟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决绝,“依我之见……不如……”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 不及纳兰述把话说完,纳兰籍便出言打断了他,那其中冷冽,让纳兰述和纳兰雪两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忘了母亲临终时嘱咐我们的话了么?!欲损莫国者,同等还之,欲伤纳兰声望者,三倍还之,欲害雪儿者……” “百倍还之!” 纳兰述当然不会忘了纳兰老夫人临终时所说的话,虽然,那时的他,并未明了,为何,他们的母亲,会把纳兰雪,定的比莫国和纳兰家的声望更加紧要。 但,随着光阴荏苒,岁月流逝,慢慢的。他们兄弟两人,便是懂了纳兰老夫人遗言的睿智……国没了,可以打回来,纳兰家的声望没了,可以争回来,他们的宝贝妹妹若是没了……那,便是用整个天下,也换不回来!只要纳兰雪在,只要她愿意,莫国便不会亡。纳兰家便会一直在! “你既是记得。那。还跟我辩驳的什么?!” 瞪了纳兰述一眼,纳兰籍便站起了身来,打算回去东院,将司马昙“正法”。却觉自己衣袖一紧,待回头,便见纳兰雪扯住了自己的衣袖,正在冲着自己摇头,“丫头,你可不能再烂好心了!上回,你饶过了她,给她求情,保下她的性命。她……她记过你好儿了么?!这种人,就是条毒蛇,你救她多少次,她都是还要惦记着咬上你一口的!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可怜!” “我没要可怜她,我只是觉得。这手,你来下不合适。” 纳兰雪从不是个手软的人,人不犯她,她自然也懒得去折腾旁人,但,若是旁人招惹了她,那,在她认为,该将报复的时候,就,绝不会手下留情!无疑,司马昙如今所做的,已是彻底的触怒了她,让她觉得,不需要再“轻饶”她了! “我不合适?那……谁合适?” 经纳兰雪这么一说,纳兰籍不禁微愣,虽然,他向来对纳兰雪的话深信不疑,但……他却是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是比他更适合“解决”掉司马昙的了。 “我觉得,乐妃娘娘会很愿意,用一个没了价值的女儿,换五皇子殿下的光明前程。” 纳兰雪微微一笑,貌似无害,所说的言语,却是让兄弟两人后背一凉。 用乐妃的手,结果掉司马昙的性命,的的确,是最不会引皇帝怀疑的法子,而且,还可以把乐妃和司马殇都绑上他们的“贼船”,让他们这娘俩,从此以后,都对这封信笺的事情,守口如瓶! 而以乐妃那重子轻女的心性,定然,也不会拒绝“这般合算的好事”! …… 当日傍晚,燕娘便依着纳兰雪吩咐的,带了糕饼,前往了皇宫之中,乐妃所住的宫殿。 见是在纳兰雪身边儿贴身伺候的燕娘前来,早就得了司马殇提醒的乐妃不禁一喜,忙不迭的遣了身边儿伺候的下人们离开,单独,接待了她。 “我家郡主使奴婢来谢乐妃娘娘的书信问候。” 虽屋中只两人,燕娘依旧是不识礼数的朝着乐妃盈盈一拜,然后,才把手中的点心盒子,捧到了乐妃的面前,“我家郡主说,像娘娘这般,识大体,懂体谅,又聪慧过人的女子,如今,真真是世上少有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郡主还特意这般的使贴身的人来谢,这可是要羞煞本妃了。” 乐妃欢喜的接了燕娘捧上来的点心盒子,仔细的放在了手边儿的小桌上,却是并未着急打开,“昨日,听殇儿说,府上偶得一位能医得了郡主怪病的神医,如今,郡主可是觉得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如今,我家郡主,已是几近痊愈了,不然,哪能顾得上,让奴婢来跟娘娘致谢呢!” 燕娘本就是个擅长应对的,又得了纳兰雪的提前指点,如今,应付乐妃,还不是手到擒来,“寻常里,就常听郡主跟丞相说起,五皇子殿下是个不错的人儿,全然不似三公主殿下所说得那般不堪不济,只是可惜,一直未能得贤人指点教训,不然,哪就至于,还今日般的,连个封王的名份都没有……哎呦,瞧奴婢这张没把门儿的嘴,竟在这里议论起主子来了!该打!真真是该打!” “燕娘也是跟郡主般的爽快女子,哪就至于说什么该打不该打的!” 乐妃极善府院之争,如今,听了燕娘的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纳兰雪或者纳兰述使她来传的话儿?忙不迭的出手拦了她,不让她“教训”自己,“本妃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希望他能成才的,只是……良师难寻……陛下那里,更是偏心太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像娘娘这般识大体的女子,若是肯把放在三公主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两个人身上的心思,都全使在五皇子殿下一个人的身上,五皇子殿下封王得疆,还不是简单轻松的很么?” 燕娘冲着乐妃微微一笑,就仿佛,她所说的。本只是为了哄了她开心,而无其他意思一般,“陛下虽是更偏爱太子一些,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五皇子殿下,也是他的儿子,那就至于,差得这许多了?至不济,也该像三皇子和六皇子那般的。随朝听政的才是罢?” “燕娘说得甚是有理。只是。殇儿这孩子,执拗的很,从来都听不进本妃的话去。” 言已至此,说得再多。那便该难听了,乐妃笑着从自己衣袖里拿了一只打赏下人的红荷包出来,硬塞给了燕娘的手里,“还望燕娘回去多跟郡主美言几句,让她代本妃好好儿的说说殇儿那孩子,如今,那孩子跟郡主走得亲近,说不好,由郡主来教训他几句。反倒比本妃来教训来得好使……” 跟乐妃把该说的都说完了,燕娘便离开的皇宫,上了停在宫门口等候她的马车,顺手儿,拆开了乐妃硬塞给她的红荷包。 红荷包里。是一张价值千两的银票,在莫国境内,哪里都能兑换的那种。 “可真是财大气粗,舍得银子!打发我这么个传话儿的,都这般的出手大方!” 燕娘颇有些不屑的扬了扬唇角,把那银票重新折了起来,塞回了红荷包里面。 临出门儿,纳兰雪便跟她说了,乐妃会包一个大红包儿给她,至少,也得有五百两银子,待她传完了话儿,得了这银子,便佯装先回一趟昭阳城里的家去,把这些银子,“偷偷儿”的交给家里,再行回府,路上,必有人跟随她所乘车马,让她仔细些看着,那跟随她的,是个长得什么样子的人。 …… 几日后,纳兰雪的病便“痊愈”了,其间,尚扶苏几次登门,都被管家以“我家郡主有病在身,不便见客”为由,挡在了门外,无奈之下,尚扶苏便决定,再次翻墙入府,跟纳兰雪把误会说清,却不料,纳兰府使人在院中层层把守,半点儿死角儿,都未给他留下! 纳兰雪“痊愈”的第二天,乐妃跟皇帝求了假,前往纳兰府探望三公主司马昙,司马青正被割腕自伤,刚刚救活过来的司马玉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是自司马昙嫁进纳兰府里以后,乐妃第一次登门探望,她没带什么下人,只领了她的奶娘和一个长得甚粗壮的婆子一起,但,即便是这样,也让司马昙大大的开心了一把! 在司马昙想来,这定然是她之前写给乐妃的那封信,起了效用,让皇帝打算治罪纳兰雪了,她的母妃,乐妃,也因此而得了皇帝喜欢夸赞,这是,来谢她了! 司马昙并不知道,这一日,是她的死日,更不曾想,来送她上死路的人,会是她的亲娘! “母妃!救我!救我!” “失足”摔进了院中结了浮冰的水塘,司马昙惊恐万分的挣扎大哭,时值寒冬,半冰半水的水塘里面,冷得刺骨,最最可怕的是,是她不会凫水,手里所抓,皆是易碎的薄冰,一碰就碎,压根儿,就使不上力! “公主!公主!” 听到司马昙惊恐喊叫,她的奶娘俞氏,慌忙的跑了过来,见她落水,忙不迭的就要扯了自己的腰带下来丢给她,拉她上来,却是不想,身后遭人一推,也跟着坠进了水中! 眼见着自己的奶娘,被乐妃带来的粗壮婆子给一脚踹了下水,司马昙怎还会不明白,之前,她自己落水,是怎么一回事? 不甘,痛苦,难以置信,纷纷涌上脸颊,索性也不再继续挣扎,只直直得盯着乐妃,她的娘亲,任由自己,慢慢的,慢慢的沉入了水底。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乐妃说话,怪只怪,你有眼无珠,偏要跟不可斗之人相争,怨便怨,你生为女子,只配做,助我殇儿登高的石阶! 原来,我只是个……垫脚石……只是……个……垫脚……石…… …… 纳兰雪病愈还朝,令司马青很是欢喜。 虽然,还因司马玉的意图谋反和割腕自伤,而有些心中紧绷,但,略加思考之后,便是想通了起来,决定,下诏,为他的几个儿子选妃,将纳兰雪,也列为参选的女子之一。 在司马青想来,能把纳兰雪留在莫国,便是国之大幸,不管她嫁给哪位皇子,也都比变成商国的皇后或者风国的皇子妃,要来得好! 而以纳兰雪的傲气心性,绝不可能接受屈居人下,做个侧妃,而司马玉身为太子,自不能迎娶一个“已嫁过人”的女子来当正妃,这样一来,便是一举两得,既能为莫国留下一个良将,又能让司马玉,彻底的断了念想! “纳兰雪只嫁,能在棋盘上胜过纳兰雪之人!” 面对司马青的诏书,纳兰雪只浅笑着使燕娘搬出了一方棋盘,两盒棋子,悬挂于纳兰府正门之上,并亲书告文一纸,贴于其侧,上书:破我局者,布艺乞丐,亦可嫁之,不破我局,未来帝王,非我良人! 第九章 境令仙枫恭称师 纳兰雪的这一番作为,顿时,便引起了整个昭阳城的轰动! 尚扶苏立在窗前,看着远处,已经围拢了一群人的纳兰府门口,双拳紧握,指甲刺入了皮肉,犹不觉疼痛。 他想不明白,为何,那一天,他就会睡得那么死,那么久……为何,自那一天之后,纳兰雪就开始躲避她,他明里暗里,数次登门,都是被她拒之门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而如今,莫皇下诏,为膝下的六位皇子择取正妃,她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尚扶苏不信,纳兰雪是为了嫁给这六位皇子中的哪一个,而这般对待自己,不然,她也不用如现在这般,挂出棋盘棋子,说出这般决绝的要求来! 纳兰雪一出生就会下棋,二十余年,从未败过的辉煌,早是在诸国间传得人尽皆知,世人皆叹,她是天上棋星降世,凡人里,绝无可能有人是她对手……如今,她这般的做,可不就是摆明了,她谁都不嫁?! “陛下,皇后娘娘她这……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侍卫们亲见了这几日来,自家陛下登门拜访,都被纳兰府拒之门外的情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去下聘提亲的那日,对自家陛下那般“含情脉脉”的皇后娘娘,怎就会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见都不肯见自家陛下了! “胁迫?呵,你觉得,她那般聪明的一个女子,会有人,能胁迫的了她?” 尚扶苏缓缓了闭了眼,又慢慢的睁了开,深吸口气,拧身,疾步出门,“备马。” “陛下。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陛下……” 见自家陛下突然要出门儿,侍卫头领忙不迭的便追了上去,这时,陛下的心情可是不好的厉害呢,可别,可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这里可是莫国,抢亲什么的,可是万万行不通的啊! “我去试试。能不能把她给赢回来!” 尚扶苏想明白了。反正。用正常的方式求见致歉,纳兰雪也不肯给他机会,倒不如,就在今日。趁着她在府门口挂了这“告示”出来之时,前去一搏! 如果,能侥幸赢了她,让她肯跟了自己回去商国成亲,那自是皆大欢喜,如果……输了,至不济,也能见上她一面,跟她问个清楚。为何就突然不肯见自己了! 他承认,爽约在先,是他的不对,但,他也非故意。为何,她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他错的,他改,他认罚,她想怎么教训他,收拾他,处罚他,他都认,可,像现在这般的,一声儿不吭的就将他拒之千里了,算是怎么个意思! …… 皇宫里,司马殇已自遣去盯梢的小厮那里,取得了纳兰雪使人丢出门外的那十几箱棋谱,正在无聊翻看。 棋这东西,需要人静下心来,才能研究得深入下去,司马殇从小儿就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对棋这东西,也只能算是稍稍知道点儿落子之法,至于,境界……却是比许多初学的稚童,都有不及……不过,有没有境界,都不耽误他研究这些棋谱,尤其,不耽误,他记录背诵这些,被纳兰雪画上了圈圈点点,落字评说的,精妙之局! “殇儿啊,你,你怎还看得进去这些闲书啊!” 乐妃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司马殇还是半点儿都不着急的倚在软榻上,喝茶,吃点心,看棋谱,便是忍不住了,“纳兰府的门口,都挤满了人了,你那四个皇兄,一个皇弟,都已经早早儿的去了!你,你……你现在才看棋谱,还有什么用啊!快,快下来,赶紧去,去试试手儿,昨儿,我跟佛爷菩萨都求过了,让他们保佑你……” “磨刀不误砍柴功。” 司马殇看都不看乐妃一眼,继续背诵着棋谱上的文字,就仿佛,其他人如何作为,都与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一般,“你若是闲的厉害,便去一趟御厨房,使厨子用蜂王蜜做点儿可口的点心回来,寻个朴素点儿的食盒儿装了,一会儿,我要有用。” 见自己儿子这般的信心满满,乐妃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司马殇是个不让她省心的儿子不假,但,却是鲜少应承做不到的事情,他既是说了,是要有用的,那,便该是有用的才是! 乐妃答应了一声儿,便拧身出门,朝着御厨的方向去了。 她是宫里位份不低的妃子,自己院儿里又有小灶,像御厨房这样的地方,便是有什么所求,也是使人去吩咐一声儿便可,那就至于,需要亲临?但,如今,司马殇都说了,让她去一趟,那便是意思,这要做的点心,该是极重要的才是!既然……是极重要的,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亲自去上一趟,又有什么! …… 原本还在殿中修养,因割腕自残,想以自己性命,换纳兰雪生还的司马玉,在听闻了司马青下诏书给他和他的弟弟们择取正妃,将纳兰雪也列入了其中,她的反应之后,便不顾皇后灵玉和御医们的劝阻,硬塞了十颗十全大补丸进自己的嘴里,挣扎着下了榻。 因之前失血过多,险些没命,司马青为救他,而当真把那粒祖上传下来的药丸拿了出来,他却是倔强,死咬牙关,拒不肯吃,最终,逼得司马青没了法子,答应他,若他能自己撑过死关,好好儿的活下来,便允他,把这里药丸拿去给纳兰雪保命。 结果,司马玉还真就凭着自己顽强意志,挣扎了数日,活了下来,只是,待他准备使人,去把这药丸给纳兰雪送去之时,纳兰府里,也传来了纳兰雪痊愈的好消息!药使用不上,并未使司马玉有半点儿的懊恼,在他想来,纳兰雪能无恙,便是老天给他的,最大的恩赐! 于是,自司马青那里,以命为赌。换来的这粒药丸,便被司马玉小心的收了起来,并在将来时候,起到了极大效用。 “殿下,你当真要去跟郡主下这一盘棋么?” 马车之上,一直在司马玉身边儿伺候的太监之一小德子,仔细的给他在背后垫了个软垫,见他苍白的额头上出了虚汗,又忙不迭的取了帕子出来,给他擦了擦。“依着小的想来。只消去把之前时候。殿下为了郡主,不惜以命为赌,换陛下手中保命之药的事儿,跟郡主那么一说。郡主就该感动的应下殿下的求亲了,哪就用得着,殿下这般不顾惜自己身子的来再遭这罪!” “这事,不准跟雪儿提起。” 司马玉的身子极虚,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显得气短,他向后倚靠在了软垫上面,闭了眼,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跟小德子说道,“我跟她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今日这棋局……便是赢不了她,也该是比旁人下得趁她心意的多……我要光明正大的娶她。让她心甘情愿的,嫁我……我要的,是她的真心相许,而非,愧疚下嫁……”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嫁你,那可该叫高攀才是,怎能说是下嫁!” 听司马玉这般自贬,小德子便是不乐意了,太子殿下这般学识好,人品好,又是痴情的男子,放眼这世上,也是少有了,想嫁给他的贵门女子,数不胜数,他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对这纳兰府的郡主,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你是尊贵的太子,将来要成为帝王的人,她才不过是个郡主,又是再嫁的不贞之人……” 啪一一 未及小德子把话说完,一记耳光,便扇到了他的脸上,给他把未说出来的话,给生生扇了回去,不疼,也不响亮,但,这却不是因为司马玉不舍得打他,而是……如今的司马玉,压根儿就使不出力气来,连刚刚的这一下,也是因为极端愤怒,而使尽了全身力气! “若再被我听到,你这般说她,我便让人把你拖出去,大卸八块。” 歇了一小会儿,司马玉才是攥够了说话的劲儿,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瞪向了小德子,出言警告他道,“她是莫国的功臣,孤可以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全的,挚爱之人,日后,更是你需要恭敬侍奉的主子,听得明白么?” “是,是,奴才记下了,奴才,奴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下了,殿下别动气,别动气。” 见司马玉是动了真怒,小德子顿时便被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忙不迭上前,帮司马玉抚着胸口顺气,“殿下这身子还虚着呢,哪禁得住这般折腾……一会儿,还要跟郡主下棋呢,这若是气得厉害了,支撑不到胜出,可是多不合适……消消气,消消气……” 听小德子说得也是有理,司马玉便又闭了眼,养神起来,虽然,他心里并未觉得,自己就能赢得了纳兰雪,但,单论棋艺方面,与他的其他兄弟比起来,他还是要略胜一筹的,这,他很有信心。 …… 纳兰府门口,第一场棋局已经摆了起来,正在跟纳兰雪摆阵的,是曾惨败在了她手下的长仙枫。 “上次与郡主一别,不觉,已又是两个寒暑。” 长仙枫的态度非常谦逊,先朝着纳兰雪拱手行了一礼,才是在她对面的位置,慢慢的坐了下来,“两年前的四国大会,仙枫幸得郡主教训,懂得了诸多道理,之后,又为求索郡主所出之聘礼谜题,而遍行风国疆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拜望贤者,与民同乐……这般之后,仙枫才是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如何幼稚浅俗,不知天高地厚……” “郡主所求之三样聘礼,仙枫已捧上两样,如今,这棋局胜负,便是最后关键。” 见纳兰雪没有说话,就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听他说话,长仙枫颇有些紧张的顿了顿,然后,轻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仙枫自知,天分不及郡主,棋之一艺,又是多凭天分,但,今日,既已是郡主自己提出以棋局胜负,来择取夫婿。那,仙枫只得斗胆一试,若侥幸胜出,还望郡主,能如言所行,禀明莫皇之后,与仙枫回风国去举行大婚。” “仙枫殿下请。” 对长仙枫的表现,纳兰雪不禁微微一笑,一别两年,这昔日里的风国大皇子。言谈举止。已是都变得成熟了不少。昔日里,她在棋局里告诉他的许多道理,他已是都理解通透了,这很好。至少,在以后,纳兰述所辅佐的莫国,跟他所在的风国之间,在相处上,会少许多阻碍,多不少友善。 以身份相称,是表尊重,以名相称。是表亲近,长仙枫称呼纳兰雪为郡主,是因他曾输给过纳兰雪,这样称呼,是表达他对她的敬仰之情。而纳兰雪称呼长仙枫为仙枫,则是表示,至少,她已把他当成了朋友,而非,风国的大皇子。 经历了历练洗礼的长仙枫,棋艺果然精进了不少,不再似之前时候般得,狂风骤雨,而是,更接近于春天时候的,润物无声,对他的进步,纳兰雪极是满意,举棋落子间,又是给他传授了诸多为君之道。 两人的这盘棋,已不是争斗,而是……名副其实的手谈,只不过,一人是先生,一人,是学生。 最后一子落下,长仙枫微笑起身,输得心服口服,冲着纳兰雪,恭敬的行了个弟子礼,连对纳兰雪的称呼,都是变了不同,“仙枫多谢先生指点,授业之恩,铭记终身。” “若为君,切记以民为本,则可天下太平。” 纳兰雪浅浅一笑,也站起了身来,自衣袖里,取了一只做工很是一般的紫色锦囊出来,递给了长仙枫面前,“你将此物收好,非万般为难之境,莫要开启。” “多谢先生,仙枫记下了。” 对纳兰雪所赠的这不起眼礼物,长仙枫只是态度恭谨的接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衣襟,再次行礼之后,倒退着,出了围观的人群。 在旁人看来,纳兰雪的这份“礼物”,未免寒酸,但,在站在一旁的尚扶苏看来,便是轩然大波! 纳兰雪赠给长仙枫的这锦囊,竟是,跟尚应世和纳兰述送给他的那两只,全然没半点儿分别!不,应该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送这锦囊给长仙枫……难道是,纳兰述的意思?或者说,让纳兰雪跟自己疏远的人,原本该是纳兰述?也不对啊!那一天晚上,纳兰雪的两个兄长,分明都是对自己态度极友好的,若无因由,怎就可能,突然变了模样呢! 尚扶苏这般想着,便是本能的把目光转向了立在纳兰雪身后观棋的纳兰述,却见他发觉自己目光,微微抬头,回视过来,眸底,顷刻间,变得冷若寒霜! 这其中,定有误会! 这时,尚扶苏才是感觉到了不对! 细想那一日,他回了客栈里面,也只是微微有些困倦,并不严重,便是不睡,也没甚要紧,只不过,那时,他是想着,晚上还要与纳兰雪全心全力的下棋,才勉强了自己睡下的,怎得,也不该是,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的才是! “你们,回去咱们住宿的客栈,把我住的那间,细细的查一查,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尚扶苏想到了不对,便唤来了一旁的侍卫头领,压低声音,吩咐他回去彻查房间里面情景,以期弄明真相,也好当成是证据,来跟纳兰雪解释误会,那一日,他睡下之后,房间外边四周,都有侍卫把守,绝无道理,使人有机可趁,唯一可能,便是这客栈房间的里面……有什么猫腻儿! 尚扶苏的话,让侍卫头领微微一愣,忙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带了两个人,匆匆离开,他已经想到了尚扶苏话里的意思,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这……可就是有人在故意使坏,破坏他们的陛下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就是……剩下的,侍卫头领已不敢想,确切的说,是没有工夫想,只想着,快快的找出这可能来,许,还有机会,扭转如今的情境,在他们的皇后娘娘,选中旁人之前! “商皇可要一试?” 没了之前的温柔细语,纳兰雪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烽火战意,让尚扶苏觉得,冷得彻骨,她称呼长仙枫为仙枫,却称呼他为……商皇!之前时候,她明明,已是开始称呼他为扶苏的,如今……竟是一朝梦醒,隔了人两重世界,一重云上,一重泥里! “雪儿一定要这般称呼扶苏么?” 面对纳兰雪的叫阵,尚扶苏不禁叫苦,他不能不应,不然,便是等同于弃了一争的权利,但,若是如寻常人般的应了,又是将自己彻底的跟她扯净了关系,成了陌路。“商皇一国帝王,万人之上,纳兰雪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又哪里敢有非分之想?” 纳兰雪并不打算给尚扶苏辩驳的机会,猜子也不等他,就兀自伸手,从棋篮里拈了一粒棋子出来,落在了棋盘之上。 不猜先手,执掌黑子,这在几国之中,皆是挑衅的意思,这般行棋,在棋局终结之时,要点掉十颗己方棋子后,才可开始与对方一同数子,换句话说,便是等于,让了对方十子! 第十章 偷得妙语扮巅峰 棋局已开,再无可退,尚扶苏被逼无奈的在纳兰雪的对面儿坐了下来,手执白子,在她所落的黑子旁边,默默的放下了一枚。 “若我胜,嫁我。” 尚扶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在这盘棋上赢了纳兰雪,虽然,让她让自己十子,有些不那么光彩,但,光彩不光彩,于现在的他而言,已不重要,他要她,只要她,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乱七八糟的青史留名,他统统都可不较,唯独她,他志在必得! 面对尚扶苏的恳求,纳兰雪半点儿不为所动,话都没有一句,只伸了不执子的左手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背后,悬挂在纳兰府大门一侧的“告示”,让他自己去看上面所写的……破我局者,布衣乞丐,亦可嫁之,不破我局,帝王之尊,非我良人! 她竟是,这般决绝,连话,都懒得再同我多说一句。 尚扶苏的眸子里,本能的浮现出了一丝悲伤,但,很快,就消失了不见,现在,还不是浪费工夫在伤心上的时候,只要,能赢了这局棋,他跟纳兰雪,就还有机会,只要,她能嫁给他,之后,他还有几十年,来慢慢的跟她解释,跟她解开心结……所以,此局,他,一定要赢! 两人都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对方败北,又同是棋艺不错,可堪争锋的对手,于是,这一局棋,便是……下得风生水起,激烈非常!整整两个时辰,围观之人,频频叫好,屡屡称绝!纳兰雪一改之前时候,跟长仙枫对局时的温柔娴雅,黑子落下,招招狠厉,步步果决。宛若一阵黑云,所过之处,席卷天地,尚扶苏被她迫得无暇还手,只能见招拆招,稳重求存,白子落下之处,便似一方玺印,落盘生根,不动如山! “数子。” “数子。” 两人各自把手中余子丢回棋篮。近乎异口同声。听闻对方跟自己相同反应。不禁一愣,然后,尚扶苏双拳紧握,原本落于棋盘上的目光。缓缓抬起,移到了纳兰雪的脸上,纳兰雪微微扭头,避开了尚扶苏的眼神儿,瞧向了立于她身侧的纳兰述。 “郡主胜半子。” 取掉没有“气”的死子,减掉纳兰雪“挑衅”该扣去的十子,燕娘瞧着棋盘,微微一愣,继而。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坐在纳兰雪对面儿的尚扶苏,声音里,已是忍不住带了颤音儿。 跟随纳兰雪这么多年,燕娘是第一次见到。纳兰雪这般“险胜”,十子之差,已经可以算是旗鼓相当了,纳兰雪胜出的这半子……真真是,险得很! “雪儿,只这半子,算我们平手如何?” 听燕娘说出这半子的胜负,尚扶苏的身子本能一抖,继而,轻轻的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的,跟纳兰雪恳求道,“你再给我一年,让我回去研习一年的棋艺,然后,我……再回来胜你……娶你……” 一国帝王,如此低三下四的跟一个女子恳求,求她弃了这半子的胜负,再给他一年时间,一个机会……这让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动容了起来……虽不是同属一国,却是,已有一些百姓,开始冲着纳兰雪低声劝告,让她答应尚扶苏这痴情之人…… 若是寻常女子,定然,就会顺水推舟的承了尚扶苏的这恳求,但,纳兰雪,却并不是个易被人轻易感动的人,换句话说,一旦,她认定了一人不好,那,便是等于,就将那人打入了无妄地狱,几无可能,再于她心中翻身! 此时的尚扶苏,便是如此。 “胜负已分,姻缘天定,商皇又何必这般的为难于人?” 纳兰雪目光清冷,全然不给尚扶苏半点儿的商量余地,只缓缓低头,开始动手收拾,棋盘上的黑子,收入一旁的棋盘之中,“若此时,是商皇胜了纳兰雪半子,纳兰雪跟商皇恳求一个平手,请商皇再给纳兰雪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再行摆阵,再赢商皇,换一个不嫁的自由,商皇,会应么?” 啪啪啪一一 一个人的掌声响起,虽是带着些许的无力倦累,却是每一声,都牵动着围观之人的神经。 众人齐齐转头,朝着掌声所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司马玉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袍,脸色苍白,正由一个小太监扶着,颇有些困难的,立在那里。 “太子殿下。” 告假几日不曾上朝,纳兰述也是不知,司马玉是“病”了,此时,突见他这般虚弱模样,不禁一愣,忙不迭的上前,代替那小太监,扶住了他,“这是怎了?怎几日不见,就……” “一点儿小病,不甚要紧,御医说,多休养些时候,便无事了。” 司马玉微微一笑,原本就带着病容的脸上,顿时便显得更苍白了一些,只是,他的眼神,却是坚定,只细细的观察着纳兰雪……见她神色如常,全然已没了之前时候的病弱模样,才是松了口气,收回了目光来,“孤听闻,父皇下诏,为我等皇室子弟甄选正妃,雪儿也在名单之中,便想着,也来一试,看自己有无荣幸,能当得了她的良人。” 说罢,司马玉的目光便缓缓的移去了门旁所张贴的“告示”上面,少顷,又是一笑,“不知,雪儿会不会嫌弃孤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个正当封号都无的太子?” “你若赢,我便嫁你。” 纳兰雪并未把司马玉此时所说的话当真,只当他是故意来出言挤兑尚扶苏,给自己解围……她清楚的记得,以前时候,曾跟司马玉问起过,他有没有所喜之人的事情,那时,司马玉可是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了,有,而且,待他成亲只是,定不忘了请她前往!虽然,那时,她是以纳兰述的身份。在跟他谈起这事儿,但,在她看来,这无甚要紧! “好。” 司马玉欣喜一笑,便伸手指了纳兰雪对面儿的位置,示意纳兰述扶他在那里坐下,“你若败北,便嫁与我为妻,此世今生,不可悔弃。” 与司马玉的这一局棋。纳兰雪下得明显要心慈手软了许多。两人见招拆招。也不似跟之前的那一局棋般得“以命相搏”,只是,司马玉的身子实在是虚的厉害,才堪堪下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满头冷汗,嘴唇都泛起了青紫。 眼见着司马玉成了这般模样,还死撑着不肯停下,跟随他前来的小德子,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再下?忙不迭的冲着纳兰述使了个眼神儿,示意他赶紧想个办法出来,阻止一下司马玉,别让他当真出了事儿,谁都担待不起……言外之意。让纳兰雪赶紧认个输,答应了司马玉提得这门亲事,就算是结了! 可惜,纳兰述看出了小德子提醒的前半部分,却没领悟。他后边儿的意思,当然,这没领悟,也与之前时候,纳兰雪跟他“交底儿”的,司马玉有喜欢的人,还答应了她,待成亲之时,让纳兰述去观礼的这事儿,有极大关系。 纳兰述武技极好,简单程度的隔空打物,完全可以做到,若是个强壮的人,兴许,还会有些费劲儿,可面对司马玉这么个本就要晕过去了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食指微曲,对准了司马玉的晕穴,骤然发力,将气直直的打了过去。 然后,便见司马玉的身子微微一僵,往一旁歪倒了过去。 本就有准备的纳兰述,这时自不会就让司马玉这么摔到地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趁机,弄翻了棋盘,“急急”的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棋局已开,再无可退,尚扶苏被逼无奈的在纳兰雪的对面儿坐了下来,手执白子,在她所落的黑子旁边,默默的放下了一枚。 “若我胜,嫁我。” 尚扶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在这盘棋上赢了纳兰雪,虽然,让她让自己十子,有些不那么光彩,但,光彩不光彩,于现在的他而言,已不重要,他要她,只要她,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乱七八糟的青史留名,他统统都可不较,唯独她,他志在必得! 面对尚扶苏的恳求,纳兰雪半点儿不为所动,话都没有一句,只伸了不执子的左手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背后,悬挂在纳兰府大门一侧的“告示”,让他自己去看上面所写的……破我局者,布衣乞丐,亦可嫁之,不破我局,帝王之尊,非我良人! 她竟是,这般决绝,连话,都懒得再同我多说一句。 尚扶苏的眸子里,本能的浮现出了一丝悲伤,但,很快,就消失了不见,现在,还不是浪费工夫在伤心上的时候,只要,能赢了这局棋,他跟纳兰雪,就还有机会,只要,她能嫁给他,之后,他还有几十年,来慢慢的跟她解释,跟她解开心结……所以,此局,他,一定要赢! 两人都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对方败北,又同是棋艺不错,可堪争锋的对手,于是,这一局棋,便是……下得风生水起,激烈非常!整整两个时辰,围观之人,频频叫好,屡屡称绝!纳兰雪一改之前时候,跟长仙枫对局时的温柔娴雅,黑子落下,招招狠厉,步步果决,宛若一阵黑云,所过之处,席卷天地,尚扶苏被她迫得无暇还手,只能见招拆招,稳重求存,白子落下之处,便似一方玺印,落盘生根,不动如山! “数子。” “数子。” 两人各自把手中余子丢回棋篮,近乎异口同声,听闻对方跟自己相同反应,不禁一愣,然后,尚扶苏双拳紧握,原本落于棋盘上的目光,缓缓抬起,移到了纳兰雪的脸上,纳兰雪微微扭头,避开了尚扶苏的眼神儿,瞧向了立于她身侧的纳兰述。 “郡主胜半子。” 取掉没有“气”的死子,减掉纳兰雪“挑衅”该扣去的十子,燕娘瞧着棋盘,微微一愣,继而,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坐在纳兰雪对面儿的尚扶苏,声音里,已是忍不住带了颤音儿。 跟随纳兰雪这么多年,燕娘是第一次见到。纳兰雪这般“险胜”,十子之差,已经可以算是旗鼓相当了,纳兰雪胜出的这半子……真真是,险得很! “雪儿,只这半子,算我们平手如何?” 听燕娘说出这半子的胜负,尚扶苏的身子本能一抖,继而,轻轻的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的。跟纳兰雪恳求道。“你再给我一年,让我回去研习一年的棋艺,然后,我……再回来胜你……娶你……” 一国帝王。如此低三下四的跟一个女子恳求,求她弃了这半子的胜负,再给他一年时间,一个机会……这让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动容了起来……虽不是同属一国,却是,已有一些百姓,开始冲着纳兰雪低声劝告,让她答应尚扶苏这痴情之人…… 若是寻常女子。定然,就会顺水推舟的承了尚扶苏的这恳求,但,纳兰雪,却并不是个易被人轻易感动的人。换句话说,一旦,她认定了一人不好,那,便是等于,就将那人打入了无妄地狱,几无可能,再于她心中翻身! 此时的尚扶苏,便是如此。 “胜负已分,姻缘天定,商皇又何必这般的为难于人?” 纳兰雪目光清冷,全然不给尚扶苏半点儿的商量余地,只缓缓低头,开始动手收拾,棋盘上的黑子,收入一旁的棋盘之中,“若此时,是商皇胜了纳兰雪半子,纳兰雪跟商皇恳求一个平手,请商皇再给纳兰雪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再行摆阵,再赢商皇,换一个不嫁的自由,商皇,会应么?” 啪啪啪一一 一个人的掌声响起,虽是带着些许的无力倦累,却是每一声,都牵动着围观之人的神经。 众人齐齐转头,朝着掌声所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司马玉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袍,脸色苍白,正由一个小太监扶着,颇有些困难的,立在那里。 “太子殿下。” 告假几日不曾上朝,纳兰述也是不知,司马玉是“病”了,此时,突见他这般虚弱模样,不禁一愣,忙不迭的上前,代替那小太监,扶住了他,“这是怎了?怎几日不见,就……” “一点儿小病,不甚要紧,御医说,多休养些时候,便无事了。” 司马玉微微一笑,原本就带着病容的脸上,顿时便显得更苍白了一些,只是,他的眼神,却是坚定,只细细的观察着纳兰雪……见她神色如常,全然已没了之前时候的病弱模样,才是松了口气,收回了目光来,“孤听闻,父皇下诏,为我等皇室子弟甄选正妃,雪儿也在名单之中,便想着,也来一试,看自己有无荣幸,能当得了她的良人。” 说罢,司马玉的目光便缓缓的移去了门旁所张贴的“告示”上面,少顷,又是一笑,“不知,雪儿会不会嫌弃孤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个正当封号都无的太子?” “你若赢,我便嫁你。” 纳兰雪并未把司马玉此时所说的话当真,只当他是故意来出言挤兑尚扶苏,给自己解围……她清楚的记得,以前时候,曾跟司马玉问起过,他有没有所喜之人的事情,那时,司马玉可是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了,有,而且,待他成亲只是,定不忘了请她前往!虽然,那时,她是以纳兰述的身份,在跟他谈起这事儿,但,在她看来,这无甚要紧! “好。” 司马玉欣喜一笑,便伸手指了纳兰雪对面儿的位置,示意纳兰述扶他在那里坐下,“你若败北,便嫁与我为妻,此世今生,不可悔弃。” 与司马玉的这一局棋,纳兰雪下得明显要心慈手软了许多,两人见招拆招,也不似跟之前的那一局棋般得“以命相搏”,只是,司马玉的身子实在是虚的厉害,才堪堪下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满头冷汗,嘴唇都泛起了青紫。 眼见着司马玉成了这般模样,还死撑着不肯停下,跟随他前来的小德子,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再下?忙不迭的冲着纳兰述使了个眼神儿,示意他赶紧想个办法出来,阻止一下司马玉,别让他当真出了事儿,谁都担待不起……言外之意,让纳兰雪赶紧认个输,答应了司马玉提得这门亲事,就算是结了! 可惜,纳兰述看出了小德子提醒的前半部分,却没领悟,他后边儿的意思,当然,这没领悟,也与之前时候,纳兰雪跟他“交底儿”的,司马玉有喜欢的人,还答应了她,待成亲之时,让纳兰述去观礼的这事儿,有极大关系。 纳兰述武技极好,简单程度的隔空打物,完全可以做到,若是个强壮的人,兴许,还会有些费劲儿,可面对司马玉这么个本就要晕过去了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食指微曲,对准了司马玉的晕穴,骤然发力,将气直直的打了过去。 然后,便见司马玉的身子微微一僵,往一旁歪倒了过去。 第十一章 阴差阳错姻缘定 司马殇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只凭着好脑子,原封不动的背下来的一句,纳兰雪用炭笔,随手写在当书签用的,一张硬纸上的句子,竟会,让纳兰雪露出这样的吃惊! 但,他已习惯了伪装,面对纳兰雪突然变得模糊了的双眼和讶异表情,反应也是极快,貌似一愣,然后,颇有些懵懂迷茫的,拧了拧眉,薄唇微启,跟她重复了一句,“请郡主猜子。” 被司马殇这么一提醒,纳兰雪才是忽的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低头,随便猜了一个,然后,佯装是被风吹迷了眼睛,自自己衣袖里面,取了帕子出来,浅笑着擦了擦眼睛,心中暗里骂了自己一句,“你这没出息的!他才不过是说了句跟千叶相似的话罢了,又未必就是千叶,你怎就,突然这般的失态了,这可哪里行呢!好好儿下棋,好好儿考考他,看他到底是不是千叶!” “郡主先请。” 司马殇慢慢的在棋盘上放下了六枚棋子,恰是纳兰雪所猜的双数。 没有人发现,司马殇这幼时常厮混流连于赌场里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老千,把一枚多余的棋子,压进了衣袖之中的暗袋里面……他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纳兰雪先手,然后,他再依着他所背得那些个被纳兰雪写字画圈儿点评过的棋谱里面,选一个应对之策,以言语,来干扰她,让她把这盘棋,下得半途而止,自愿认输! 一切,皆如司马殇所料。 纳兰雪每落一子,他便依着棋谱上所写的,随上一子,然后,每见着纳兰雪落下那一子终了,便佯装本能的。自言自语的念叨上一句,之前背下的,纳兰雪所写的评论,只是,并非照搬原句,略加修改罢了。 棋者执子,多讲究一个不语,但,司马殇这近似教训的评说,却是让人半点儿都不觉讨厌。就仿佛。他是一个正在教习纳兰雪下棋的先生。对她所落之子,明澈至极,通透自然。 而这,也是让纳兰雪越与他对局。越觉得熟悉,越觉得他与自己,所想皆类,越……像千叶! “我输了。” 棋局不过走了三十余子,纳兰雪便弃了手中余子,起身认输。 倒不是说,她当真就觉得,她是赢不了这句棋了,而是。她已然在心中笃信,司马殇,便该是她要找寻的,千叶的前世! 棋可以再下,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便还可执子半生,但,若是此时,她拼尽了全力,与他相搏,不幸赢了,那……便是等于,亲手毁了他们两人的未来! 纳兰雪自然记得,与千叶对局时,并非只千叶一人独胜,往往,是两人胜负参半居多,但,此时,尚扶苏等只一局输给了自己,便被拒绝的人皆在……她不能赌,更不敢赌,这一局,就会是她的千叶的胜局! 像是“并未想到”纳兰雪会这么快认输,司马殇拈子的手,微微一僵,继而,满眼疑惑的抬头,看向了她,薄唇微启,似是一脸迷茫为难,不知该不该把一句已到了嘴边的话,跟她问出。 “我说,我输了。” 纳兰雪低头浅笑,不与司马殇对视,这句话本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若是与她立这棋局之前,所做承诺放在一起,便是,大不一样。 “郡主的意思是……” 司马殇佯装后知后觉的滞愣了半天,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震懵了一般,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两只耳朵,然后,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了纳兰雪,跟她问道,“答应嫁给殇了?” “是。” 瞧着司马殇这紧张的样子,纳兰雪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低头快快的收拾好了盘中黑子,装进棋篮之中,起身,痛快的应了他一声儿,便跑回了府里。 直待纳兰雪的背影全然消失,司马殇才似是稍稍回过了些神儿,伸手,使劲儿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儿,疼得拧起了眉来,才是突然喜笑颜开的,站起了身来,颇有些大喜过望,手足无措的,自言自语的念叨了起来,“是疼的,没错儿,是疼的,这不是梦,这是,这是郡主真真的答应,要嫁给我了,我该,我该做点什么,我该……” “五皇子殿下该回宫去,禀明陛下和乐妃娘娘,跟他们商议,遣三媒六聘来,跟我纳兰府提亲。” 见自己的宝贝妹妹已是满心欢喜的答应,纳兰述这当哥哥的,自然也就到了该出面的时候,轻咳一声,伸手压了一下儿司马殇的肩膀,让他不要再走来走去,全然没有半点儿头绪的紧张无措,提醒他,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日已西山,五皇子殿下徒步而来,若是要再走回去,怕是,该到半夜了……恰述也要进宫见一趟陛下,跟他禀明,太子殿下的情况,不若同行?” “那就,那就多谢丞相美意了。” 司马殇显得有些受寵若惊,忙不迭冲着纳兰述这未来的妻兄行了一礼,“待殇一回宫去,就去跟父皇和母妃禀明,让他们为殇筹备,迎娶郡主事宜!” 当日晚上,尚扶苏又心有不甘的闯了一回纳兰府,然后,被纳兰述半点儿情愿也未留得,径直轰出了门去。 “请丞相给扶苏一个跟雪儿解释的机会!那一日,真真是扶苏受了旁人所害,才致失约的!” 尚扶苏的侍卫首领,带人彻查了他所住的那一间房屋之后,便在那副仿古的字画之后,找到了那一处孔洞,并在那孔洞之下的地上,寻到了已燃烧成了灰烬的迷香!只是,那处孔洞并非房屋建筑时所留,而是,由人在近期时候,才以硬物掘出,与之通连的,是隔壁的,另一间上房! 经客栈老板回忆,确有一人,在他们入住之后的第二天,住进了他们的隔壁。这人身形不高,又瘦又白,像是个女扮男装,逃家出来的姑娘,但要说具体特征,又没法说的真切,反正,就像是那种,走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细看。又感觉不那么完全一样的一般。 “陛下是不是受人所害。本相已无从查起,本相只知,那一日,我妹雪儿彻夜等待。换来的却是旁人的戏耍玩闹。” 纳兰述油盐不进,对尚扶苏的解释辩驳,也全然当是耳旁清风,过而不入,“如今,她幸遇知己,愿与之成百年之好,本相也是觉得,那人识礼温良。做事稳重,待人诚恳,是个值得她托付终身之人,还望陛下不要强人所难,再起风波!” “丞相的意思是。雪儿之前选择,皆是由她心意,并未遭任何人胁迫,或者刁难的,是么?” 纳兰述的回答,让尚扶苏微微一愣,继而,便攥紧了拳头,心有不甘的,又问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也是看的出来的,只是,还抱着侥幸,希望能从纳兰述的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再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雪儿已经在着下人准备嫁妆了,本相并未觉得,她是在强作欢颜。” 纳兰述勾唇一笑,并不打算,再给尚扶苏留什么念想,“陛下一国之君,该是以江山社稷为重,此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半点儿都不怕,留骂名于史册么?” “美名骂名,皆是身后之事,扶苏听闻不见,但,若不得雪儿为妻,扶苏定抱憾终身。” 深深的吸了口气,尚扶苏又冲着纳兰府的门里,不舍的看了一眼,沉默许久,突然伸手,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取了一方印玺出来,塞给了纳兰述手中,“帮我转交雪儿,告诉她,尚扶苏的正妻之位,永远为她而留!” “述会代你转告。” 尚扶苏的态度,让纳兰述微微动容,心下里,也是对他的印象又变得好了一些,也不再用身份来称呼,而是改为了平等关系的简称,“缘分天定,非由人主,述劝你,还是莫要执着的好。” …… 另一边,司马殇回了皇宫里面,先是去寻了司马青,跟他禀告,纳兰雪已经答应,嫁与他为妃。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消息,让司马青微微一滞,继而,拧了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司马殇,这自己已近五年,都没有召见过的儿子。 中等身量,偏瘦,白皙,随着年龄增长,眉眼,已是愈发的跟自己相像,穿着朴素,不带佩饰,只是……总喜欢低着头瞧自己脚尖,少了些皇子的霸气……这跟五年前自己所见的他,已是全不相同! “你在棋艺上,赢了雪儿丫头?” 许久,司马青才缓缓开口,吐了这么一句问询出来,当然,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并不是就真是要听司马殇告诉答案,以纳兰雪二十几年,接受各国高手请战,都不曾输过一局的事迹……会输给司马殇?呵,他司马青可是宁可相信,死了好几年的纳兰段,能从坟里活了爬出来,都不会信,他能赢得了的! “是郡主谦让,自己认输的,儿臣也不知晓,是因为什么。” 司马殇一如刚进来时的胆怯样子,双手紧紧的揪住上衣的下摆,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应答,只是,在司马青的这一番问询之后,连肩膀,都有些“紧张”的颤抖了起来,“儿臣知道,自己,自己一无是处,本该是,该是配不上郡主的,但,但是,儿臣,儿臣真真是,是心仪郡主的,求,求父皇成全!” 话毕,司马殇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司马青的面前,伏身拜在了他的面前。 瞧着司马殇这不争气的儿子,司马青不怒反喜,司马玉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他自不可能允许,让他迎娶纳兰雪这么一个难以把握的女子来做正妃,不但不能做正妃,连侧妃,也是不行,不然,恐怕是待她生下子嗣,有了私心,莫国,就该换一家天下了! 而嫁给司马殇,可就不一样了! 第一,他不会让司马殇继承皇位,乐妃所在的家族里面,又都是文臣,没有兵权,没有武将。不可能,也不敢有异心谋反。 第二,虽然,这些年,司马玉已几不与司马殇厮混在一起胡闹玩耍了,但,之前时候的许多年,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极好,极亲近的。司马殇迎娶了纳兰雪做正妃。纳兰雪便就成了司马玉的弟媳。兄弟妻,不可戏,人家两个你情我愿,司马玉。也就该死了心,乖乖的认命了……就算,退一万步,他能不顾一切的杀弟夺妻,被他害死了夫君的纳兰雪也会对他心生怨恨,以她的聪敏,又怎么可能,给他半分机会可趁? 第三,经过自己这几年的弃之不理。如今,司马殇无权无势不说,连性子,都变得怯弱了,将他与纳兰雪配成一对。将来,就算纳兰雪是有了异心,他也是个扶上墙的烂泥,这无论是对将来承位的司马玉,还是对莫国,都是个极大极大的好事! “你们两人既是心有灵犀,我这当父皇的,欣喜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去做那坏你们姻缘的恶人!” 司马青满意一笑,自座椅上站起了身来,走至司马殇面前,俯身,亲手把他给扶了起来,“殇儿,父皇寻常里国事繁忙,你又是个不会招摇讨喜的,难免,就会被忽略遗忘了,但是,你得知道,你也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父皇手心手背的肉,当父皇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子能好的?说起来,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呢!像是才几个转眼的工夫,你就长得这么大了,该娶亲了!父皇也觉得,雪儿丫头不错,她小了你一岁,长得也是极好,又是自小受父兄教训,懂礼识体的,将来,你们成了亲,有了孩子,也能教训的了,不至跟你姐姐似的,被你母妃娇惯的不成样子,惹事生非,终遭报应!” 司马青所知的,司马昙的死因,自不会是真实情景。 那一日,乐妃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便哭着去“告知”了司马青因由: 司马昙故意使人在东院中泼水结冰,想要趁着邀司马溪前去玩耍之时,将她连同腹中孩子,一并推入水池中害死。 恰巧,她前往探看,撞上了她正在跟俞氏商议此事,便想要劝住她,让她莫造杀孽,哪曾料,她竟是在跟自己置气,哭着跑出了屋子去,不慎踩上了自己使人泼水结的冰,坠入了水池之中,而俞氏,也是突然跟得了失心疯般得,喊着要救她,而跟着跳了下去。 她跟自己奶娘,还有一个婆子,拼了命想要救她们两人,却根本就无从下手,待被司马昙故意支使了出去的下人,闻声赶来,把两人打捞上来,两人已是,连心,都不跳了。 对司马昙的死,司马青没露出半点儿的心疼,只骂了一句,罪有应得,便使人下了诏书去纳兰府,令,不得厚葬。 纳兰籍本就对司马昙想要害纳兰雪的这事儿,愤得切齿,只恨不能把她给大卸八块儿了去,便是不用司马青说,也不可能给她厚葬,此时,又得了司马青的这一纸诏书,正是称心,便只遣了两个下人,给她用草席子卷了,丢去了乱坟岗上了事! “谢父皇成全。” 司马殇装得一脸受宠若惊,肩膀抖得越发厉害,“儿臣,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定,定与郡主好生相处,好生教养后代,不给父皇添乱为难!” …… 尚扶苏在三日后,带了侍卫,离开莫国,纳兰述去送他,交给了他一支金簪,那支金簪,正是莫意之战是,他打着“致谢”的理由,是莫闲转交给纳兰雪的那支。 “她可真是半点儿的念想,都不打算给我留呢……” 摸着雕琢精美,又不失大气的金簪,尚扶苏不禁苦笑,末了,突然伸手,扯了那金簪顶端的金穗下来,然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揪下了自己头上的绾发的玉簪,丢给了立在他身旁的侍卫头领,把那金簪……加了上去! 世人皆言金玉良缘,说得,其实是一个风俗,诞下男子,爹爹依着家境,使人用黄金,打一把金锁,诞下女子,娘亲依着家境,使人用美玉,雕一块儿良佩,待男子娶亲,女子嫁人之时,便是把男子的这金锁,使金匠化了,铸一支金钗,送给未过门的妻子为聘,把女子这一直贴身保管的玉佩,放入嫁妆里的宝箱之中,待新婚的第二日,由女子开启宝箱,取出这玉佩来,为夫君佩戴腰间。 如今,尚扶苏拆了自己发上玉簪,换上纳兰雪退还给他的金簪,便是等于……跟世人宣告,此世今生,我,尚扶苏,非你不娶! …… 司马玉沉睡两天,醒来时,伤口已是好了利索,气色,也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扭头环视一圈,分辨出,自己不是在皇宫里面,待起身来,便听到门外,传来聒噪声音。 ps: 推荐妹妹的新文《佞凰》,直通车有链接,亲们支持,么么哒~ 第十二章 一念成魔恨怨憎 “门外何人吵闹?” 司马玉轻轻的攥了攥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像是比之前时候,有劲儿的不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哭得满脸眼泪的小德子,微微拧眉,颇有些不悦的,斥了他一句,“我还没死呢!哭得甚么!” “陛下下旨,将郡主赐婚给五皇子,今日,是,是下聘的日子。” 听司马玉跟自己问询,小德子更是忍不住了,往地上一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你何时晕不好,偏偏要在这般紧要的时候晕,小德子什么唤你醒得法子都试过了,可是,可是你就是不醒,就是不醒……” “哪个……郡主?” 司马玉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紧,一种不祥,便涌了上来,但,他还是不愿就这般的信了这猜测,便张口,又跟小德子问了一句。 “还能是哪个郡主?!整个莫国,根本就只有她那么一个郡主!” 小德子一边儿摸着眼泪,一边抬头,看向了司马玉,眼泪把他的衣袖浸湿了一大块儿,足见,他是真的在哭,而非装模作样,“刚刚,就刚刚,相爷已使人收了聘礼,抬进院子里来了,殿下你哪怕是,哪怕是早醒一刻钟工夫……” 这时的司马玉,哪里还听得进小德子的废话? 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果然,就见着了院中,十几抬的大红色聘礼箱子,而纳兰雪,正满脸喜色的站在箱子旁边,指挥着下人,把这些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送进府中大库。 “雪儿……你……答应了?” 司马玉僵在原地,许久,才组好了言语,跟听见声响。正扭过头来看他的纳兰雪问了这么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你醒了啊,玉哥哥,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我跟殇的大婚呢!” 见司马玉原本已是好了不少的脸色,这一下子,又是变得苍白了起来,微微一愣,便忙快步冲他走了过去。“你没事儿罢?怎脸色这么差呢?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小德子!小德子!” 噗一一 司马玉只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一股腥甜自喉咙,涌了上来,一个没忍住,便把这腥甜。喷出来了在地上。 一片殷红。 一地绝望。 “太子殿下!” 见司马玉直直的向后倒去,纳兰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他扶住,才没让他的头,撞击到地面儿的坚硬青石上,拧身,冲着院里的人喊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御医来!” 这一次,司马玉没有晕厥。但,却是比昏死过去,更让人不安,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向前方。麻木,僵硬,死寂,像是把整个冬天里的寒冷,都凝聚在了里面,连他自己一起,都冻成了一块儿冰。 不多时候,司马青便和御医们一起,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见司马玉像是成了个活死人般得躺在榻上,听不进人言,看不进人影,司马青只微微拧了拧眉头,然后,侧身,在他的身边坐下,深吸口气,俯身,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剂良药,顷刻间,便让原本僵硬的司马玉回过了神儿,慢慢的,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只是,这一时的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连看着司马青的目光里,也没了半点儿的尊敬,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恨意。 如果,一定要让纳兰雪找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司马玉,她只能想出一个字来:魔。 “回宫。”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司马玉缓缓起身,连小德子慌忙递过来的,想要扶他一把的手,都没有搭理,他的背影,变得冰冷而寂寞,就像,那之前凝在了他眼中的冰,扩散了开来,把他整个人,都冻在了其中。 “玉哥哥,你的身子还不好着呢,你……” 纳兰雪一直都把司马玉当成是兄长一般,之前才见他吐了血出来,这时,就要不让人搀扶的自己走路,哪里能不担心紧张?忙不迭的上前,想要劝住他,却见他蓦地回头,眼珠里,泛着让人心惊的红,顿时,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以后,称孤太子殿下,孤不是你的什么玉哥哥。” 司马玉像是中了邪般的,声音低沉的冲着纳兰雪说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也不顾她是被自己吓得呆立在了原地,就转了身,继续往门外走去。 …… 三日后,艳阳高照,司马殇早早的带了人自皇宫出发,前往纳兰府迎亲。 结果,却是在路上,遭到一伙蒙面的黑衣人的伏击。 “启禀主子,姑爷路上遇险,身中数刀,随从皆亡。” 眼见就要到了晌午,在府中久等不见司马殇前来的纳兰雪,便遣了燕娘带了几个府中“小厮”,沿途去寻,不想,一盏茶后,景麒的身影,便是出现在了她的窗外,“莫意让属下来告知主子,命可保无虞,只是,这接下来的大婚,怕是要没办法继续了。” “告诉莫意,全力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刻,纳兰雪本能的,便想起了那一日,司马玉的反常举动来,然后,就本能的,把这想要害死司马殇的凶手,跟他画上了等号……要恨上一个人,不需太久,往往,只一个呼吸,便够! 纳兰雪缩在嫁衣水袖里的双手,慢慢紧攥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犹不觉疼,司马玉,妄我还把你当成是兄长般尊敬,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卑鄙龌龊的一人!你伤我夫君,那,便别怪我,让你千倍来偿! “雪儿!你要去哪里!” 见着自己的宝贝妹妹自己打开屋门,摘了头上的凤冠 “门外何人吵闹?” 司马玉轻轻的攥了攥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像是比之前时候,有劲儿的不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哭得满脸眼泪的小德子,微微拧眉,颇有些不悦的,斥了他一句。“我还没死呢!哭得甚么!” “陛下下旨,将郡主赐婚给五皇子,今日,是,是下聘的日子。” 听司马玉跟自己问询,小德子更是忍不住了,往地上一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你何时晕不好,偏偏要在这般紧要的时候晕。小德子什么唤你醒得法子都试过了。可是。可是你就是不醒,就是不醒……” “哪个……郡主?” 司马玉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紧,一种不祥。便涌了上来,但,他还是不愿就这般的信了这猜测,便张口,又跟小德子问了一句。 “还能是哪个郡主?!整个莫国,根本就只有她那么一个郡主!” 小德子一边儿摸着眼泪,一边抬头,看向了司马玉,眼泪把他的衣袖浸湿了一大块儿。足见,他是真的在哭,而非装模作样,“刚刚,就刚刚。相爷已使人收了聘礼,抬进院子里来了,殿下你哪怕是,哪怕是早醒一刻钟工夫……” 这时的司马玉,哪里还听得进小德子的废话? 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果然,就见着了院中,十几抬的大红色聘礼箱子,而纳兰雪,正满脸喜色的站在箱子旁边,指挥着下人,把这些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送进府中大库。 “雪儿……你……答应了?” 司马玉僵在原地,许久,才组好了言语,跟听见声响,正扭过头来看他的纳兰雪问了这么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你醒了啊,玉哥哥,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我跟殇的大婚呢!” 见司马玉原本已是好了不少的脸色,这一下子,又是变得苍白了起来,微微一愣,便忙快步冲他走了过去,“你没事儿罢?怎脸色这么差呢?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小德子!小德子!” 噗一一 司马玉只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一股腥甜自喉咙,涌了上来,一个没忍住,便把这腥甜,喷出来了在地上。 一片殷红。 一地绝望。 “太子殿下!” 见司马玉直直的向后倒去,纳兰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他扶住,才没让他的头,撞击到地面儿的坚硬青石上,拧身,冲着院里的人喊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御医来!” 这一次,司马玉没有晕厥,但,却是比昏死过去,更让人不安,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向前方,麻木,僵硬,死寂,像是把整个冬天里的寒冷,都凝聚在了里面,连他自己一起,都冻成了一块儿冰。 不多时候,司马青便和御医们一起,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见司马玉像是成了个活死人般得躺在榻上,听不进人言,看不进人影,司马青只微微拧了拧眉头,然后,侧身,在他的身边坐下,深吸口气,俯身,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剂良药,顷刻间,便让原本僵硬的司马玉回过了神儿,慢慢的,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只是,这一时的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连看着司马青的目光里,也没了半点儿的尊敬,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恨意。 如果,一定要让纳兰雪找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司马玉,她只能想出一个字来:魔。 “回宫。”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司马玉缓缓起身,连小德子慌忙递过来的,想要扶他一把的手,都没有搭理,他的背影,变得冰冷而寂寞,就像,那之前凝在了他眼中的冰,扩散了开来,把他整个人,都冻在了其中。 “玉哥哥,你的身子还不好着呢,你……” 纳兰雪一直都把司马玉当成是兄长一般,之前才见他吐了血出来,这时,就要不让人搀扶的自己走路,哪里能不担心紧张?忙不迭的上前,想要劝住他,却见他蓦地回头,眼珠里,泛着让人心惊的红,顿时,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以后,称孤太子殿下,孤不是你的什么玉哥哥。” 司马玉像是中了邪般的。声音低沉的冲着纳兰雪说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也不顾她是被自己吓得呆立在了原地,就转了身,继续往门外走去。 …… 三日后,艳阳高照,司马殇早早的带了人自皇宫出发,前往纳兰府迎亲。 结果,却是在路上,遭到一伙蒙面的黑衣人的伏击。 “启禀主子。姑爷路上遇险。身中数刀。随从皆亡。” 眼见就要到了晌午,在府中久等不见司马殇前来的纳兰雪,便遣了燕娘带了几个府中“小厮”,沿途去寻。不想,一盏茶后,景麒的身影,便是出现在了她的窗外,“莫意让属下来告知主子,命可保无虞,只是,这接下来的大婚,怕是要没办法继续了。” “告诉莫意。全力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刻,纳兰雪本能的,便想起了那一日,司马玉的反常举动来。然后,就本能的,把这想要害死司马殇的凶手,跟他画上了等号……要恨上一个人,不需太久,往往,只一个呼吸,便够! 纳兰雪缩在嫁衣水袖里的双手,慢慢紧攥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犹不觉疼,司马玉,妄我还把你当成是兄长般尊敬,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卑鄙龌龊的一人!你伤我夫君,那,便别怪我,让你千倍来偿! “雪儿!你要去哪里!” 见着自己的宝贝妹妹自己打开屋门,摘了头上的凤冠 “门外何人吵闹?” 司马玉轻轻的攥了攥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像是比之前时候,有劲儿的不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哭得满脸眼泪的小德子,微微拧眉,颇有些不悦的,斥了他一句,“我还没死呢!哭得甚么!” “陛下下旨,将郡主赐婚给五皇子,今日,是,是下聘的日子。” 听司马玉跟自己问询,小德子更是忍不住了,往地上一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你何时晕不好,偏偏要在这般紧要的时候晕,小德子什么唤你醒得法子都试过了,可是,可是你就是不醒,就是不醒……” “哪个……郡主?” 司马玉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紧,一种不祥,便涌了上来,但,他还是不愿就这般的信了这猜测,便张口,又跟小德子问了一句。 “还能是哪个郡主?!整个莫国,根本就只有她那么一个郡主!” 小德子一边儿摸着眼泪,一边抬头,看向了司马玉,眼泪把他的衣袖浸湿了一大块儿,足见,他是真的在哭,而非装模作样,“刚刚,就刚刚,相爷已使人收了聘礼,抬进院子里来了,殿下你哪怕是,哪怕是早醒一刻钟工夫……” 这时的司马玉,哪里还听得进小德子的废话? 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果然,就见着了院中,十几抬的大红色聘礼箱子,而纳兰雪,正满脸喜色的站在箱子旁边,指挥着下人,把这些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送进府中大库。 “雪儿……你……答应了?” 司马玉僵在原地,许久,才组好了言语,跟听见声响,正扭过头来看他的纳兰雪问了这么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你醒了啊,玉哥哥,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我跟殇的大婚呢!” 见司马玉原本已是好了不少的脸色,这一下子,又是变得苍白了起来,微微一愣,便忙快步冲他走了过去,“你没事儿罢?怎脸色这么差呢?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小德子!小德子!” 噗一一 司马玉只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一股腥甜自喉咙,涌了上来,一个没忍住,便把这腥甜,喷出来了在地上。 一片殷红。 一地绝望。 “太子殿下!” 见司马玉直直的向后倒去,纳兰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他扶住,才没让他的头,撞击到地面儿的坚硬青石上,拧身,冲着院里的人喊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御医来!” 这一次,司马玉没有晕厥,但,却是比昏死过去,更让人不安,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向前方,麻木,僵硬,死寂,像是把整个冬天里的寒冷,都凝聚在了里面,连他自己一起,都冻成了一块儿冰。 不多时候,司马青便和御医们一起,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见司马玉像是成了个活死人般得躺在榻上,听不进人言,看不进人影,司马青只微微拧了拧眉头,然后,侧身,在他的身边坐下,深吸口气,俯身,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剂良药,顷刻间,便让原本僵硬的司马玉回过了神儿,慢慢的,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只是,这一时的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连看着司马青的目光里,也没了半点儿的尊敬,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恨意。 如果,一定要让纳兰雪找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司马玉,她只能想出一个字来:魔。 “回宫。”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司马玉缓缓起身,连小德子慌忙递过来的,想要扶他一把的手,都没有搭理,他的背影,变得冰冷而寂寞,就像,那之前凝在了他眼中的冰,扩散了开来,把他整个人,都冻在了其中。 “玉哥哥,你的身子还不好着呢,你……” 第十三章 轻骑直奔封地去 司马殇因为伤重,不便移动,便一直被留在了纳兰府里养伤,司马青遣来几个御医帮他诊治,都被纳兰雪掐着鞭子撵了出去。 为方便照顾司马殇,莫意老头儿便在纳兰府的客房边院里住了下来,每日亲手给他擦洗伤口,换药,煮滋补的汤药。 虽未行拜礼,但有司马青的赐婚诏书在,便是等于,纳兰雪和司马殇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加上之前时候,司马殇又是常来府上,对待府中下人,也是客气有礼……整个纳兰府,上至纳兰籍和纳兰述这两个主子,下到扫撒打理院落的下人,对司马殇这痴情的姑爷,都是喜欢的很,寻常里给备的使用物件,也就不自然的精细了许多。 “你把药喝了,才能吃这蜜饯。” 面对跟自己一样喜欢吃甜,讨厌苦味儿的司马殇,纳兰雪毫不犹豫的,就用出了之前时候,燕娘哄自己吃药的法子,一手药碗,一手蜜饯碟子,也不放远,就在手里用拇指和食指掐着,让他不敢抢,因为……一抢,就会把蜜饯洒落一地,吃不得了。 “雪儿,娘子,王妃大人,你就先给我吃一粒,一粒就好了,这药,这药实实在是太苦了。” 司马殇抿着唇角,整张脸都像是要挤在一起,满眼委屈像是要化成了水,下一刻就涌出来一般,“我这还是有伤的人呢,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燕娘都说了,让你喝药的时候,你可是会先要半碟子的蜜饯吃下去的,我只要一颗,都不行的么?” “好你个狡猾家伙!连我的奶娘都收买了!” 纳兰雪本就只是为了逗一逗司马殇,并不是当真非要逼得他先把药喝了,才给他蜜饯,这时,见了他这装可怜的样子,便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放了手中药碗,半点儿劲儿都没使的,在他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儿,“看我打你的!” 司马殇扁着嘴,一脸很疼模样的捂住了自己被纳兰雪弹过的脑袋,满脸委屈的抽了抽鼻子,却不说一个字儿出来,惹得纳兰雪一愣,忙不迭的把手里蜜饯碟子放在被子上面。就要查看。却见他眼疾手快的抢了蜜饯碟子。抱在怀里,就开始把蜜饯往嘴里塞,脸上委屈尽去,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可怜模样? “你这骗子!” 知司马殇是没事儿。纳兰雪便是放了心,嗔了他一句,便笑着在他的榻边儿坐了下来,瞧着他吃,“慢点儿!我让厨子给你做了很多,吃完了还有!” 司马殇在纳兰府里养伤的这段日子,司马玉曾使小德子来送过两次信,都被纳兰雪看都不看的,当着司马殇的面儿。就丢进了火盆里面,烧了个一干二净。 小德子像是想跟纳兰雪私下里说些事情,几次邀请,也都被纳兰雪以需要照顾司马殇为由,拒绝了个干净。后来,纳兰雪更是干脆告诉了管家,凡是司马玉那边儿送来的东西,统统不收,司马玉那边儿遣来的人,统统不见。 …… 不得不承认,在医术方面,莫意老头儿的确是个足令诸多御医,都难望其项背的厉害人物。 原本,在御医看来,定会落下诸多暗疤,三年之内都难下榻的司马殇,在他的照料下,竟是,只不足三个月,就彻底的好了起来,连身上的那些,被刀剑贯穿的伤口,也是离奇的恢复了圆满,莫说是暗疤,便是皮肤的色泽,都是全然没了半点儿的差异,就好似,那个些伤口所在的地方,压根儿,就没受过什么伤一般! 也正是这个时候,几个“劫匪”也被官府给抓了起来,经司马殇指认,正是袭击他的那些人里面的匪头儿。 司马青早就下了数重诏令,督刑部官员,务必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得放过一个凶手。 然后,刑部的噩梦便是来了! 司马青一日两问,纳兰府一日三催,乐妃娘娘的爹爹,也就是司马殇已经告老归家的外公,更是干脆天天就坐在了衙门里面,清晨来,天黑走,一瞧着有人闲下来,就张口问询追查情形。 直折腾的刑部的官员们,起早贪黑,四处奔波,办案至今三个月,每人都不下掉了十斤肉! 如今,可算是抓到了这么一个“匪首”……怎可能,还不“好好”问询,“严查”不殆?! 原本,这“匪首”还是一身硬骨头,打死都不承认,自己背后的主子是谁,待后来,那些气恼的刑部官员们,把库中所储刑罚器具,统统给他的身上使过了三遍……给他折磨的不成人样儿,才是偶然的一回,听他在梦话里说了一句,殿下,属下的妻儿爹娘,就全托付给你了…… 得了这消息,刑部官员,无不兴奋,急急的去禀报了司马青知道,然后,又是一番拉网彻查,末了,在太子司马玉昭阴城里的别院里,搜出了两个又聋又哑的老头老太,和他们的儿媳,幼孙。 事到如此,原本就足以定案了,但,司马玉是太子,司马青内定的将来承位之选,他拒不承认做过此事,司马青虽是不信,也得想方设法儿的护着他,于是,就有了后来……刑部一干官员,押了这一家四口,去刑部大牢认人,四人扑上去,抱着那匪首,一顿痛哭,那匪首震惊莫名,矢口否认与这四人相识的诡异情景! “这四人,是孤之前时候,在昭阴城门口捡回来的饥民。” 面对众人的质疑目光,司马玉并未显得半点惊慌,薄唇微启,说出了自己的解释来,“若是匪首同党,你们一并拿了去,砍了便是。” 自上次,司马青跟他耳语过之后,司马玉便成了如今的这般,冷得像坚冰,硬得像石头,对任何事情,都无甚兴趣,连面对纳兰雪,也是一副疏远模样。 “殿下你……” 被重审数日。都未吐过半句的“匪首”,在听闻了司马玉的话之后,像是吃了一惊,继而,痛苦,绝望,愤怒,便统统涌到的脸上,“你怎可……” 哧一一 一条薄刃,贯穿了“匪首”颈项。把他未说完的话。彻底的封阻在了喉咙里面。 众人震惊看去。却见,身子尚未痊愈的司马殇,有些虚浮站在那里,那条薄刃的另一端。犹在手中。 他穿着一身棉布白衣,自那“匪首”伤口里喷薄而出的血,溅了他一身,像是在那白衣上面,用丹青妙笔绘了一枝红梅。 “五皇子殿下,你……” 莫说是在场的刑部官员,便是纳兰述,也是被他的此举给惹得一愣,不知他这是想做什么。 “此人污蔑太子哥哥。罪大当诛。” 司马殇浅浅一笑,脸色更显苍白,他原本攥在手里的那柄薄刃,此时,也已离手。带着微微的颤动,宣告那“匪首”性命的终结,“殇自幼跟太子哥哥亲近,常常是玩儿累了,都睡在一张榻上,若他想要害殇,早不知有多少机会可以动手,何需非挑殇成亲这么一个惹眼的时候,给自己招惹麻烦?” “更何况,已故的岳父大人,还是太子哥哥的先生,丞相大人,更是对他帮扶良多,就算……退一万步,殇当真是做了什么让太子哥哥不喜不悦的事情,他要取殇性命……也该是只冲着殇一个人来,万无可能,要连雪儿也连累上,害纳兰府也跟着晦气……” 说到这儿,司马殇的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悲伤神色,低头,双手微微握拳,缩进了衣袖里面,许久,才缓缓的又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他不远处的司马玉,“放眼整个皇宫,连同殇的母妃也计算在内……太子哥哥,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殇没用的人……如果,当真是他,想要取殇的性命,不需这般麻烦,只消,告诉殇一声……便是足够……” “那你死罢。” 司马玉阴冷一笑,像是早就在等司马殇的这一句,伸手,从自己的腰间,拔了佩剑出来,丢到了他的面前。 话音落下,众人无不吃惊。 如此明目张胆的手足相残,如此……惨无人性的,践踏自己兄弟的信任,这个司马玉,还是……之前那个,以贤德之名,让百姓们敬仰的,太子殿下么?! “好。” 司马殇并没有出言反悔,相反,他的笑,在这一刻,更是灿烂了起来,原本的,满脸苍白病态,像是,一下子都消失了不见,他俯身,捡起自己面前的那把,本是属于司马玉的佩剑,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选择了闭眼不看。 但,预想中的,锋刃割破布帛,刺穿皮肉的声音,却是并没有传来。 纳兰雪双手鲜血,死死的攥住本该刺进司马殇胸口的剑锋,一脸的坚决。 “待我死后,寻个待你好的人成亲,我们并未拜堂,你还算是清白之身的。” 司马殇浅浅一笑,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纳兰雪的发顶,然后,推开她,顺手,拔了纳兰述的腰间佩剑,再一次,刺向了自己的胸口,“找莫意老先生帮你医手,不然,落下疤痕,该不好看了……” 锵一一 一声金鸣。 一把金锁撞上剑锋,生生的,把本该是刺进司马殇胸口的剑锋打偏了开去,将他胸口的衣裳,给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了白皙的皮肤来。 再生变故! 众人本能的,看向了那打偏剑锋之后,又一直向前,嵌进了墙上青石缝儿里的金锁,那锁面上,赫然,刻着一个“玉”字。 那金锁,是司马玉的! “去了封地之后,长点儿出息,就你现在的这副废物模样,哪里配做我司马玉的弟弟!” 司马玉丢下了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他的后颈上,有一条红色的勒痕,很显然,是刚才时候,揪下金锁,救司马殇性命时,被系挂金锁的金链勒出,他原本所站的地方,地上。躺了一小截断了的金链,扭曲蜿蜒,像是,一条被冻死了的蛇。 次日,司马青下旨,封司马殇为顺德王,赐与纳兰雪封地云城隔水相望的雨城为封地,令其于七日内,携妻纳兰雪,赴封地备促春耕。 …… 汲水城中的一处旧屋舍中。江越躺在软椅上面。在听宿灵跟他禀报。这几个月来,昭阳城那边儿发生的诸多事宜,神色淡然安详。 “还有别的么?” 江越慢慢的坐起身来,把玩儿着手里的一方丝帕。扭头,跟宿灵问道。 “属下只探听到了这些,其他事宜,该是得等静童他们回来,才能知晓。” 宿灵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全然没有要暴怒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属下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不使人去揭穿事情真相。而是要……跟现在这般的,只让属下们暗中保护……王妃殿下……” “你觉得,现在的她,会信除了司马殇之外的,第二个人?” 江越苦笑着摇了摇头。躺回了软椅里面,将那块儿之前拿在手里把玩的丝帕伸展开来,盖到了自己的脸上,“是狐狸,就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你们要做的和能做的,就只有,看好这只狐狸,不要给他机会,伤害到我的王妃……直到,我蓄积出足够强大的力量,然后……去接她回来……” “可是……” 宿灵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江越已是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便是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躬身,朝着他行了一礼,拧身出门。 “让零月继续跟他保持联系。” 在宿灵已是走到了门口,还未出门之际,以丝帕蒙脸的江越,又出言跟他吩咐了一句,“写信给风断,我之前吩咐的事情,务必做好。” …… 得了司马青诏书之后,又过了两天,纳兰雪便跟司马殇一起,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去往雨城。 他们都只骑了一匹马,马背上的口袋里,带了三天口粮,下人,也只是带了两个,一个,是纳兰雪的奶娘,燕娘,另一个,是司马殇的小厮,名唤风断。 “丫头,这一路,可不近呢,你还是……别骑马了……” 纳兰籍心疼妹妹将要远行,一路送出了昭阳城去二十多里,眼见着就要到下一座城了,还在不停的跟她唠叨,让她换马车赶路的事儿,“前边儿就是昭阴城了,城守是我的旧友,我让他给你备一辆马车,好不好?” “大哥,你就别唠叨了!丫头又不是小孩子,她既已这般决定,那便自是有她的道理!” 纳兰述一边教训着自己大哥,让他不要唠叨,一边左顾右盼,观察四周的地形,“不过……丫头啊,你别怪二哥烦啊……你确定,真的不用带点儿侍卫随行么?上回的匪人,可是才只抓到了一个,难保……” “事可一,不可再,只要那人不是傻子,便不会,在这样风声紧的时候,再对我们两人动手。” 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已能看清楚门楣字迹的昭阴城,纳兰雪微扯缰绳,让自己的马停了下来,转身,对纳兰籍和纳兰述说道,“待到了雨城,我便写信回来给你们,还有一月,便是几国盟会,这一次的盟会,是在商国举行,皇帝不可能亲往,据我猜测,该是会让你们两人,陪着司马玉同去……若当真如此,出发之前,记得给我写封信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纳兰雪都说了,不用他们两人再送,纳兰籍再是不舍,也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拨转马头,准备往昭阳城的方向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勒了马,在身上一阵翻找……许久,才摸出了一只小盒子来,递给了纳兰雪手上,“这个,你好好儿收着,待到了雨城,若遇上什么麻烦,又来不及写信跟我们求助的,就带着它,去个叫祺祥斋的酒馆,找个叫迟三的人,他在军中时,曾在我手下做过副官,与我交情不错,后来,因伤离营,就回去了故里经商,前些日子,还曾给我写过信,让我若能得空儿,记得去他那里喝酒。” “记得啦!” 纳兰雪笑着接过小盒子。当着纳兰籍的面儿,装进了衣袖里面,然后,俏皮的朝着昭阳城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府里的账册和大库的钥匙,我已经交给四公主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记得要先使人去跟她说了。待她写了条子给你。再去取,可别跟以前似的,什么都先拿用完了,再使人告诉。那可是极不好的习惯,很容易让人记错帐的!” …… 待送走了纳兰籍和纳兰述,纳兰雪和司马殇两人,便径直绕过了昭阴城,朝着雨城的方向,加鞭而去。 司马殇因为伤重,不便移动,便一直被留在了纳兰府里养伤,司马青遣来几个御医帮他诊治。都被纳兰雪掐着鞭子撵了出去。 为方便照顾司马殇,莫意老头儿便在纳兰府的客房边院里住了下来,每日亲手给他擦洗伤口,换药,煮滋补的汤药。 虽未行拜礼。但有司马青的赐婚诏书在,便是等于,纳兰雪和司马殇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加上之前时候,司马殇又是常来府上,对待府中下人,也是客气有礼……整个纳兰府,上至纳兰籍和纳兰述这两个主子,下到扫撒打理院落的下人,对司马殇这痴情的姑爷,都是喜欢的很,寻常里给备的使用物件,也就不自然的精细了许多。 “你把药喝了,才能吃这蜜饯。” 面对跟自己一样喜欢吃甜,讨厌苦味儿的司马殇,纳兰雪毫不犹豫的,就用出了之前时候,燕娘哄自己吃药的法子,一手药碗,一手蜜饯碟子,也不放远,就在手里用拇指和食指掐着,让他不敢抢,因为……一抢,就会把蜜饯洒落一地,吃不得了。 “雪儿,娘子,王妃大人,你就先给我吃一粒,一粒就好了,这药,这药实实在是太苦了。” 司马殇抿着唇角,整张脸都像是要挤在一起,满眼委屈像是要化成了水,下一刻就涌出来一般,“我这还是有伤的人呢,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燕娘都说了,让你喝药的时候,你可是会先要半碟子的蜜饯吃下去的,我只要一颗,都不行的么?” “好你个狡猾家伙!连我的奶娘都收买了!” 纳兰雪本就只是为了逗一逗司马殇,并不是当真非要逼得他先把药喝了,才给他蜜饯,这时,见了他这装可怜的样子,便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放了手中药碗,半点儿劲儿都没使的,在他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儿,“看我打你的!” 司马殇扁着嘴,一脸很疼模样的捂住了自己被纳兰雪弹过的脑袋,满脸委屈的抽了抽鼻子,却不说一个字儿出来,惹得纳兰雪一愣,忙不迭的把手里蜜饯碟子放在被子上面,就要查看,却见他眼疾手快的抢了蜜饯碟子,抱在怀里,就开始把蜜饯往嘴里塞,脸上委屈尽去,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可怜模样? “你这骗子!” 知司马殇是没事儿,纳兰雪便是放了心,嗔了他一句,便笑着在他的榻边儿坐了下来,瞧着他吃,“慢点儿!我让厨子给你做了很多,吃完了还有!” 司马殇在纳兰府里养伤的这段日子,司马玉曾使小德子来送过两次信,都被纳兰雪看都不看的,当着司马殇的面儿,就丢进了火盆里面,烧了个一干二净。 小德子像是想跟纳兰雪私下里说些事情,几次邀请,也都被纳兰雪以需要照顾司马殇为由,拒绝了个干净,后来,纳兰雪更是干脆告诉了管家,凡是司马玉那边儿送来的东西,统统不收,司马玉那边儿遣来的人,统统不见。 …… 不得不承认,在医术方面,莫意老头儿的确是个足令诸多御医,都难望其项背的厉害人物。 原本,在御医看来,定会落下诸多暗疤,三年之内都难下榻的司马殇,在他的照料下,竟是,只不足三个月,就彻底的好了起来,连身上的那些,被刀剑贯穿的伤口,也是离奇的恢复了圆满,莫说是暗疤,便是皮肤的色泽,都是全然没了半点儿的差异,就好似,那个些伤口所在的地方,压根儿,就没受过什么伤一般! 也正是这个时候。几个“劫匪”也被官府给抓了起来,经司马殇指认,正是袭击他的那些人里面的匪头儿。 司马青早就下了数重诏令,督刑部官员,务必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得放过一个凶手。 然后,刑部的噩梦便是来了! 司马青一日两问,纳兰府一日三催,乐妃娘娘的爹爹,也就是司马殇已经告老归家的外公。更是干脆天天就坐在了衙门里面。清晨来。天黑走,一瞧着有人闲下来,就张口问询追查情形。 直折腾的刑部的官员们,起早贪黑。四处奔波,办案至今三个月,每人都不下掉了十斤肉! 如今,可算是抓到了这么一个“匪首”……怎可能,还不“好好”问询,“严查”不殆?! 原本,这“匪首”还是一身硬骨头,打死都不承认,自己背后的主子是谁。待后来,那些气恼的刑部官员们,把库中所储刑罚器具,统统给他的身上使过了三遍……给他折磨的不成人样儿,才是偶然的一回。听他在梦话里说了一句,殿下,属下的妻儿爹娘,就全托付给你了…… 得了这消息,刑部官员,无不兴奋,急急的去禀报了司马青知道,然后,又是一番拉网彻查,末了,在太子司马玉昭阴城里的别院里,搜出了两个又聋又哑的老头老太,和他们的儿媳,幼孙。 事到如此,原本就足以定案了,但,司马玉是太子,司马青内定的将来承位之选,他拒不承认做过此事,司马青虽是不信,也得想方设法儿的护着他,于是,就有了后来……刑部一干官员,押了这一家四口,去刑部大牢认人,四人扑上去,抱着那匪首,一顿痛哭,那匪首震惊莫名,矢口否认与这四人相识的诡异情景! “这四人,是孤之前时候,在昭阴城门口捡回来的饥民。” 面对众人的质疑目光,司马玉并未显得半点惊慌,薄唇微启,说出了自己的解释来,“若是匪首同党,你们一并拿了去,砍了便是。” 自上次,司马青跟他耳语过之后,司马玉便成了如今的这般,冷得像坚冰,硬得像石头,对任何事情,都无甚兴趣,连面对纳兰雪,也是一副疏远模样。 “殿下你……” 被重审数日,都未吐过半句的“匪首”,在听闻了司马玉的话之后,像是吃了一惊,继而,痛苦,绝望,愤怒,便统统涌到的脸上,“你怎可……” 哧一一 一条薄刃,贯穿了“匪首”颈项,把他未说完的话,彻底的封阻在了喉咙里面。 众人震惊看去,却见,身子尚未痊愈的司马殇,有些虚浮站在那里,那条薄刃的另一端,犹在手中。 他穿着一身棉布白衣,自那“匪首”伤口里喷薄而出的血,溅了他一身,像是在那白衣上面,用丹青妙笔绘了一枝红梅。 “五皇子殿下,你……” 莫说是在场的刑部官员,便是纳兰述,也是被他的此举给惹得一愣,不知他这是想做什么。 “此人污蔑太子哥哥,罪大当诛。” 司马殇浅浅一笑,脸色更显苍白,他原本攥在手里的那柄薄刃,此时,也已离手,带着微微的颤动,宣告那“匪首”性命的终结,“殇自幼跟太子哥哥亲近,常常是玩儿累了,都睡在一张榻上,若他想要害殇,早不知有多少机会可以动手,何需非挑殇成亲这么一个惹眼的时候,给自己招惹麻烦?” “更何况,已故的岳父大人,还是太子哥哥的先生,丞相大人,更是对他帮扶良多,就算……退一万步,殇当真是做了什么让太子哥哥不喜不悦的事情,他要取殇性命……也该是只冲着殇一个人来,万无可能,要连雪儿也连累上,害纳兰府也跟着晦气……” 说到这儿,司马殇的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悲伤神色,低头,双手微微握拳,缩进了衣袖里面,许久,才缓缓的又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他不远处的司马玉,“放眼整个皇宫,连同殇的母妃也计算在内……太子哥哥,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殇没用的人……如果,当真是他,想要取殇的性命,不需这般麻烦,只消。告诉殇一声……便是足够……” “那你死罢。” 司马玉阴冷一笑,像是早就在等司马殇的这一句,伸手,从自己的腰间,拔了佩剑出来,丢到了他的面前。 话音落下,众人无不吃惊。 如此明目张胆的手足相残,如此……惨无人性的,践踏自己兄弟的信任,这个司马玉。还是……之前那个。以贤德之名。让百姓们敬仰的,太子殿下么?! “好。” 司马殇并没有出言反悔,相反,他的笑。在这一刻,更是灿烂了起来,原本的,满脸苍白病态,像是,一下子都消失了不见,他俯身,捡起自己面前的那把,本是属于司马玉的佩剑。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选择了闭眼不看。 但,预想中的。锋刃割破布帛,刺穿皮肉的声音,却是并没有传来。 纳兰雪双手鲜血,死死的攥住本该刺进司马殇胸口的剑锋,一脸的坚决。 “待我死后,寻个待你好的人成亲,我们并未拜堂,你还算是清白之身的。” 司马殇浅浅一笑,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纳兰雪的发顶,然后,推开她,顺手,拔了纳兰述的腰间佩剑,再一次,刺向了自己的胸口,“找莫意老先生帮你医手,不然,落下疤痕,该不好看了……” 锵一一 一声金鸣。 一把金锁撞上剑锋,生生的,把本该是刺进司马殇胸口的剑锋打偏了开去,将他胸口的衣裳,给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了白皙的皮肤来。 再生变故! 众人本能的,看向了那打偏剑锋之后,又一直向前,嵌进了墙上青石缝儿里的金锁,那锁面上,赫然,刻着一个“玉”字。 那金锁,是司马玉的! “去了封地之后,长点儿出息,就你现在的这副废物模样,哪里配做我司马玉的弟弟!” 司马玉丢下了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他的后颈上,有一条红色的勒痕,很显然,是刚才时候,揪下金锁,救司马殇性命时,被系挂金锁的金链勒出,他原本所站的地方,地上,躺了一小截断了的金链,扭曲蜿蜒,像是,一条被冻死了的蛇。 次日,司马青下旨,封司马殇为顺德王,赐与纳兰雪封地云城隔水相望的雨城为封地,令其于七日内,携妻纳兰雪,赴封地备促春耕。 …… 汲水城中的一处旧屋舍中,江越躺在软椅上面,在听宿灵跟他禀报,这几个月来,昭阳城那边儿发生的诸多事宜,神色淡然安详。 “还有别的么?” 江越慢慢的坐起身来,把玩儿着手里的一方丝帕,扭头,跟宿灵问道。 “属下只探听到了这些,其他事宜,该是得等静童他们回来,才能知晓。” 宿灵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全然没有要暴怒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属下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不使人去揭穿事情真相,而是要……跟现在这般的,只让属下们暗中保护……王妃殿下……” “你觉得,现在的她,会信除了司马殇之外的,第二个人?” 江越苦笑着摇了摇头,躺回了软椅里面,将那块儿之前拿在手里把玩的丝帕伸展开来,盖到了自己的脸上,“是狐狸,就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你们要做的和能做的,就只有,看好这只狐狸,不要给他机会,伤害到我的王妃……直到,我蓄积出足够强大的力量,然后……去接她回来……” “可是……” 宿灵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江越已是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便是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躬身,朝着他行了一礼,拧身出门。 “让零月继续跟他保持联系。” 在宿灵已是走到了门口,还未出门之际,以丝帕蒙脸的江越,又出言跟他吩咐了一句,“写信给风断,我之前吩咐的事情,务必做好。” …… 得了司马青诏书之后,又过了两天,纳兰雪便跟司马殇一起,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去往雨城。 他们都只骑了一匹马,马背上的口袋里,带了三天口粮,下人,也只是带了两个,一个,是纳兰雪的奶娘,燕娘,另一个,是司马殇的小厮,名唤风断。 “丫头,这一路,可不近呢,你还是……别骑马了……” 纳兰籍心疼妹妹将要远行,一路送出了昭阳城去二十多里,眼见着就要到下一座城了,还在不停的跟她唠叨,让她换马车赶路的事儿,“前边儿就是昭阴城了,城守是我的旧友,我让他给你备一辆马车,好不好?” “大哥,你就别唠叨了!丫头又不是小孩子,她既已这般决定,那便自是有她的道理!” 纳兰述一边教训着自己大哥,让他不要唠叨,一边左顾右盼,观察四周的地形,“不过……丫头啊,你别怪二哥烦啊……你确定,真的不用带点儿侍卫随行么?上回的匪人,可是才只抓到了一个,难保……” “事可一,不可再,只要那人不是傻子,便不会,在这样风声紧的时候,再对我们两人动手。” 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已能看清楚门楣字迹的昭阴城,纳兰雪微扯缰绳,让自己的马停了下来,转身,对纳兰籍和纳兰述说道,“待到了雨城,我便写信回来给你们,还有一月,便是几国盟会,这一次的盟会,是在商国举行,皇帝不可能亲往,据我猜测,该是会让你们两人,陪着司马玉同去……若当真如此,出发之前,记得给我写封信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纳兰雪都说了,不用他们两人再送,纳兰籍再是不舍,也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拨转马头,准备往昭阳城的方向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勒了马,在身上一阵翻找……许久,才摸出了一只小盒子来,递给了纳兰雪手上,“这个,你好好儿收着,待到了雨城,若遇上什么麻烦,又来不及写信跟我们求助的,就带着它,去个叫祺祥斋的酒馆,找个叫迟三的人,他在军中时,曾在我手下做过副官,与我交情不错,后来,因伤离营,就回去了故里经商,前些日子,还曾给我写过信,让我若能得空儿,记得去他那里喝酒。” “记得啦!” 纳兰雪笑着接过小盒子,当着纳兰籍的面儿,装进了衣袖里面,然后,俏皮的朝着昭阳城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府里的账册和大库的钥匙,我已经交给四公主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记得要先使人去跟她说了,待她写了条子给你,再去取,可别跟以前似的,什么都先拿用完了,再使人告诉,那可是极不好的习惯,很容易让人记错帐的!” …… 待送走了纳兰籍和纳兰述,纳兰雪和司马殇两人,便径直绕过了昭阴城,朝着雨城的方向,加鞭而去。 “记得啦!” 纳兰雪笑着接过小盒子,当着纳兰籍的面儿,装进了衣袖里面,然后,俏皮的朝着昭阳城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府里的账册和大库的钥匙,我已经交给四公主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记得要先使人去跟她说了,待她写了条子给你,再去取,可别跟以前似的,什么都先拿用完了,再使人告诉,那可是极不好的习惯,很容易让人记错帐的!” 第十四章 与我为忤不可生 云城和雨城,两城虽只一水之隔,情境,却是天差地远。 十几年前,司马青把云城给了纳兰雪做封地,并许她,云城归她管辖一日,便一日不用给莫国上缴国赋,纳兰雪寻常里有司马青隔三岔五给的也不缺银子,便索xing把城赋又减了两成,把剩下的八成城赋,也多数用于了修缮水利,兴办学堂,加固城墙,扶老助残。 说句不夸张的,如今的云城里面,农商兴盛,屋舍齐整,幼有所学,长有所长,老有所养……遍走街道,也见不着一个乞丐! 云城里的百姓,都未见过纳兰雪真容,但,却是每一家的墙壁上,自己祖宗的供奉牌位旁边,都会贴一张她的画像,画像之下,是一个她的长生牌位,日日为她求祷祈福的香火不断。 而只是寻常城池的雨城,却是不同,国赋一分不可少,城赋一厘不能缺,城中只有一座官办的学堂,壮年人或外出经商,或忙碌农耕,幼童多由老人看管,若家中老人亡故的,便只能整日在街上瞎逛乱玩儿,一直等到官学里面排号儿到了名额,才有机会入学。 有很多的雨城百姓,在云城里有亲戚的,就想法子投奔去,没有亲戚的,就想着贴些银钱,攀一份儿女亲家过去,将来,孩子有了孩子,便借着去照料的理由,前往“暂住”……待“暂住”的日子长了,有了银钱买田置地,经营铺面,也就不回雨城了…… 换句话说,云城里的人,不管是娶媳fu儿,还是嫁姑娘,都是抢手的很,哪家里一有了适婚的男女,今日过了生辰,明日,便会有雨城的媒婆来登门! 司马青五日前下的诏书,这时,早已贴满了雨城的大街小巷。 赐雨城为五皇子封地,不日,五皇子便将携新过门的妻子,云城的城主,纳兰郡主,前来雨城定居! 此消息一出,整个雨城,就都沸腾了起来! 甚至有人猜测,用不了多久,雨城就会变成第二个云城,雨城的百姓,也将从此过上,跟云城百姓一样,富足美满安乐,老有所养,幼有所学的,好日子! “这城门城墙,都该修一修了。” 行至雨城南门,纳兰雪勒了缰绳,抬起头,看向了门楣上面,已经被风雨蚀的斑驳陆离的“雨城”二字,扭头,看向了骑马走在她旁边的司马殇,似是无意的,跟他提了一句,“居安思危,方能后顾无忧,现在是没有兵乱的安乐年份,用来重修兴建城池,最是合适。” “雪儿说得轻巧,重修城池,可是大花销,咱们到哪里寻这笔银子去?” 听纳兰雪说要修缮城池,司马殇不禁一愣,继而,便lu出了无奈神se来,稍稍沉默之后,从自己衣袖里面,翻找出了一小打儿银票出来,塞进了纳兰雪的手里,“不瞒雪儿说,之前时候,殇一月的俸银,才只得五两银子,连养活自己宫中的下人,都不够用,去跟母妃讨要了几次,便不好再开口了……这些,便是殇的所有家当,总共两千三百两,都是殇以前时候,同人赌棋赢来的……” “同人赌棋?可真是有你的!” 听司马殇竟是跑去跟人赌棋,赚取花销,纳兰雪不禁一笑,低头,瞧了一眼,已被塞进了自己手里的那一小打儿,足足有二十几张的银票,眉梢微扬,打趣司马殇道,“你把这零花儿都交给了我保管,就不怕,哪一天,你惹了我不高兴,我让人不给你饭吃,你连出门儿去打个牙祭的钱,都没有了?” “若殇惹了雪儿不高兴,便是殇的不是,莫说雪儿只是不给饭吃,便是打,也是打得的。” 听纳兰雪这般说,司马殇便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揪了马匹缰绳,让自己的马跟她的走得更近一些,压低了声音,跟她说道,“只是,咱可不可以商量一下,若殇真是一个不当心,惹了雪儿不高兴,雪儿要打殇一顿撒气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打脸?” “你这坏东西!可就瞎说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说这些话出来,也不嫌丢人的!” 嗔了司马殇一句,把银票交给了燕娘收管,纳兰雪便笑着揪了马匹缰绳,往城门里面去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越发的觉得,司马殇是个很能跟自己相处融洽,极会哄自己开心的人了,这种感觉,跟她记忆里的千叶,有些不那么全然一样,但,却是并不讨厌。 人生于世间,所历不同,言谈举止,处事之道,自然,也就会有些差异,这没什么可奇怪的,纳兰雪这般想着,便没再过多追究。 雨城的城主府是个有些旧的三进小院,因太久无人居住,疏于打理,而爬满了青苔和藤蔓。 纳兰雪跃下马背,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颇有些惶恐的城守,并没再说话,走上前去,一脚朝着院门上踹了过去。 吱一一 砰一一 院门在纳兰雪的这一踹之后,没筋骨的朝里面打开,待开到了一半儿,便因门枢腐坏,无法承住大门的重量,而彻底寿终正寝,那院门,直直的平摔在了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燕娘,去云城的郡主府,唤几个下人来,把这里收拾打扫一番。” 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苦相的司马殇,纳兰雪不禁莞尔一笑,缓步走近他的身边,牵起了他的衣袖来,全然把城守当成了摆设,“咱们先去逛逛街,了解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城,咱们的家了!” “好。” 见纳兰雪半点儿都不懊恼发愁,司马殇便也得了信心般得,冲着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一切皆都听雪儿的,雪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燕娘去云城寻人来打扫院落,纳兰雪和司马殇两人,便辞别了城守,只带了小厮风断一起,去城里逛街。 说是逛街,却是半点儿东西都不买。 寻常女子喜欢去的那些个,衣裳铺子,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纳兰雪也是一间都未进,只跟人打听了米价,盐价和炭价这三样,瞧得司马殇一头雾水,全然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些什么。 “雪儿,你跟人问这些作甚?” 把雨城里的三条主要街道都走遍,见纳兰雪还是只问不买,两手空空,还一脸意犹未尽的,司马殇便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她的身边儿,压低了声音,跟她问道,“是没有趁你意的,还是嫌贵?若是有看好的,你就买,别不舍得,实在不行,我就再同人赌棋去!” “你好歹也是一城的城主了,怎还尽想着用这些个,不上台面的法子赚银子?” 纳兰雪笑着戳了戳司马殇的脑袋,指了远处,“气势恢宏”的城守府,给他看,“瞧见了么?雨城半点儿都不缺钱的!只是,这钱啊,被花去了不该花的地方,才让咱觉得,这城穷得不行,得自己想法子赚钱养家!” “那……雪儿觉得,该怎么赚银子,才算是上的了台面呢?” 司马殇顺着纳兰雪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se便是更不好了,“咱们初来乍到的,又只得四人,哪里就压得过人家这在这里驻守多年,有钱有兵有的地头蛇呢!” 司马青的诏书,是五天前下的,如今,都已经贴得满城都是了,原本,他还以为,是雨城着实穷困,拿不出钱来给他们收拾打理城主府,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这雨城的城守,分明就是故意在给他们为难,要给他们下马威的! “依莫国律,抗命不遵,是什么罪来着?” 纳兰雪笑着伸手,抚平了司马殇拧紧的眉头,半点儿都不着急,天se将暗,城门将闭,他们几人的住处,还没有着落。 “若无赦令,当斩?” 司马殇抿嘴略想,颇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了纳兰雪一句。 “那,这雨城城守,独享安乐,而将城主夫fu弃之不理,不迎不奉……是不是,得旨不遵,依律当斩?” 纳兰雪见司马殇的一张脸,就要发愁的拧成一朵芍药花儿了,也不再逗他,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只又短又小的号角出来,送到嘴边,“呜呜”的吹响了起来。 夕阳西下,各家都正是少壮自田地里归家,准备同家人一起,享用晚饭的时候。 这浑厚的号角声响起,很快,便传遍了整座雨城。 许多的百姓家门被打开,许多的少壮男子面带欣喜的走出门来。 不多会儿,纳兰雪他们三人所站的宽敞空地,便聚拢来了一大群人。 “将军!” “是将军!” “真的是将军!” 围拢过来的少壮男子们,纷纷认出了纳兰雪,眉眼里,尽是喜se。 “见城里张贴的诏书上说,将军要来雨城,咱们可都是高兴坏了!” “可不是么!自前日,见了诏书,咱们就都开始数着指头盼着将军来了!” “咱还当是城守又糊弄人,想要寻借口多征城赋呢,原来,真的是将军你来了!” “将军!” “将军!” “多谢诸位还记得我纳兰雪。” 纳兰雪似是早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景,浅浅一笑,冲着围拢来的众人,缓缓的行了个军礼,“今日初到雨城,纳兰雪便要麻烦诸位,帮纳兰雪一个大忙。” “将军跟咱们客气的甚么!” “将军有事儿尽管吩咐,咱们定倾力相帮!” “对!对!将军在营里照料咱们的时候,咱们可没跟将军客气过!将军现在跟咱们客气,可就太见外了!” 听纳兰雪有事相求,众人顿时便更是开怀了起来,莫意之战时,他们可没少受纳兰雪照顾,到战争终了,更是未损未伤,就赚了功勋在身,凯旋归国。 如今,他们虽是都已不在军中服役了,但,仍是月月都能领到饷银,补贴家用,而且,这饷银,能一直领到他们将来垂老驾鹤,至死,都不用操心生计,单是凭着这得了的恩惠好处,他们,也不能忘了纳兰雪! “纳兰雪与夫君五皇子殿下奉诏来此,yu以绵薄之力,造福城中百姓,却不想,城守抗旨刁难,将我两人弃置街头。” 说到这里,纳兰雪稍稍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已经愤慨的摩拳擦掌的昔日手下兵将们,才继续说道,“纳兰雪yu以国法惩之,可有人,愿助纳兰雪一臂之力?” “我去!” “带上我!” “不能饶他!” “收拾这龟儿子!” 只几个呼吸工夫,空地上的怒吼,便连成了整齐的一片,震得整个雨城的地面儿,都抖了三抖! …… 城守府里。 原本还一脸得意,觉得自己是成功的给了纳兰雪和司马殇两人下马威,以后,仍旧可以霸着雨城的财权兵权,肆无忌惮的城守卜士仁,在听了小厮慌忙来报信儿,说是纳兰雪只凭着一只短小号角一吹,就从城里召集起了以前从过军,皆有功勋在身的两万余青壮,在距离城守府只六百米不到的宽敞空地上训话……便是蓦地苍白了脸se! 他怎就忘了!这五皇子司马殇是块儿众人皆知的,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假,可这纳兰雪,却是曾带兵打下下意国半壁江山的巾帼名将! 这下儿,他的这麻烦,可是惹大了! “快!快使人重新备上好酒好菜!本城守要去请城主和城主夫人,来府中作客!” 忙不迭的从椅子上连滚带爬的下来,卜士仁一边吩咐着下人把桌上吃了一半儿的酒菜收拾掉,重新准备,一边就准备要出门,去跟纳兰雪请罪求饶,见下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的,便怒得一脚给他踹在了地上,“你他娘的还发得什么呆!还不赶紧去!” “城守大人好大的脾气!对下人这般的打骂斥责,可是真把自己当成是称霸一方的土皇帝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未及等那下人回过神儿来,门外,便传来了纳兰雪带着笑意的调侃声音,虽是调侃,却字字诛心,“陛下下旨五日,都未做半点儿当做之事,现如今,本郡主跟五皇子殿下都要lu宿街头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饮酒作乐……呵,可真是好兴致的很!” “不,不是的,郡主,郡主误,误会了,属下,属下是责令这人,去为五皇子殿下和郡主准备膳食,他,他拖拉磨蹭,属下,属下……啪一一” 未及这卜士仁把话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原本跟在纳兰雪身后最近的一人,一个箭步上前,轮圆了膀子,一巴掌下去,就给他扇到在了地上,顷刻间,他的脸便肿了起来,吐了一口血水出来,里面,带出了几颗白牙。 “我若不集结起我的这些兄弟们,为我撑腰,你会那么好心,使人给我和夫君准备膳食?瞧瞧你这满桌子吃了一半儿的酒菜,你自己,相信么?” 纳兰雪终究是在战场上历练过,此时,见了这番场景,也半点儿都未举得不舒服,莲步轻移,到了这卜士仁的近前,慢慢的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戳了戳他的额头,“我这人,最是讨厌像你这种的见风使舵之人,原本,还想着只使人把你给拿了,押送回昭阳城去,让陛下治罪,如今看来,还是省了这趟的麻烦,直接让你伏法了,来得好些!” “来……” 卜士仁刚要开口喊人,便觉眼前白光一闪,一柄软剑,将他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彻底的封在了喉咙里面。 挥剑的人,是司马殇,连站在他身边的纳兰雪,都没看清楚,他是何时拔得剑,从哪里拔得剑。 “雪儿说你该死,那,你便死罢。” 司马殇理所应当的说了一句,便揪了剑柄,抬脚,踩了卜士仁的xiong口,把软剑给拔了出来,见剑身上有血,颇有些不喜的拧了拧眉,又俯身下去,揪了卜士仁的衣角,仔细的擦了干净,然后,才开始往自己腰带上的一个豁口里面塞了起来,一边塞,一边小声儿的自言自语道,“你欺负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惹我娘子不开心,我可不能饶你!” …… 这名唤卜士仁的城守,本就不是什么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此番,他死了,非但没惹得人们对纳兰雪和司马殇议论纷纷,反倒是,让以前时候,没少受他欺辱的百姓们,开心的放了大半宿的鞭炮! 燕娘从云城郡主府里带回来的几个下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很,连夜忙活到第二天天亮,破旧不堪的城主府,便换了新颜! 原本不能用的腐朽杨木院门,被换成了崭新的红漆铜锁狮子衔环儿的檀香木门,原本长满了野草,爬满了藤蔓的院墙,也被收拾了干净,重新上了漆。 纳兰雪坐在干净的城主府正堂里面,接了燕娘捧上的一盏上好碧螺春,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一小口,“燕娘,使人去买些文房四宝回来,院子里的水池,也养些锦鲤进去,哦,对了,让人把城守府里的那些个账册,都搬来府里,我要查下账务,看看如今的雨城大库里,还有多少可以使用的银两物件。” 第十五章 三国鼎立互为质 在雨城居住几月,纳兰雪已是完全的掌握了这里的情况。 大库里面,银粮充沛,单是银子一项,就有七千多万两,足能顶莫国小半年的国库税收。 据卜士仁原本的书记官说,卜士仁在任十年,雨城的城赋从来就没低于过物产的两成,比国赋,还要高了一倍,有些粮食丰收的好年份,甚至,还会跟百姓收取人头税和修缮城墙税,外来的商人,更是得在城门口缴纳入城税……而,雨城的城墙,这整整十年了,都没有真正动过一次,至多,也就是在城垛儿上面,换几个新的火把架子,也就算是修缮过了…… 让纳兰雪觉得有趣儿的是,这卜士仁,并不是个大手大脚花钱的人,相反,他很抠,家中,连个妻妾都不舍得找,府中物件,也都是前任留下来的,唯独,这城守府的围墙和屋墙院落,天天都会使人打理,每年,更是至少要刷两次红漆,才会觉得舒坦。 “卜士仁寻常里,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么?” 纳兰雪一边翻看着手中账册,一边跟垂首站在她桌前的书记官问询了一句,自来了雨城之后,司马殇便每天练字,现在看来,已是堪堪有了些样子,一些旁的事情,纳兰雪也有教了他一些,只是,在处理城务方面,他还是欠缺,只能先由纳兰雪来代他打理。 “据属下所知,这卜士仁,好像是……没什么特别的癖好,不赌钱,不逛青楼楚馆,也不贪吃好喝……若,非说是有的话……那,也就是囤钱了……” 书记官稍稍想了想,然后,颇有些为难的跟纳兰雪回答道,“属下曾见过数次。他不回自己屋中睡觉,就躺在一堆金银里面,一块一块的拿自己的衣袖擦拭,然后,擦着擦着,就睡过去了……因为这个,也不知是染过多少次的风寒,谁说他,他便跟谁恼……之前时候,这城。有过两位城官。都是因想要查账。而被他给使了法子给挤兑走了……” “原来是个守财奴!” 听书记官这么一说,纳兰雪便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库里有这许多的银子,这雨城,还是破破烂烂的,城墙都不舍得修一修,原来,竟是这样! “什么守财奴?” 司马殇从门外进来,只听了纳兰雪说的最后一句,不禁一愣,微微拧眉,跟她问道,“谁啊?” “我说那死了的卜士仁呢!你今儿的字儿练好了?” 见是司马殇进来,纳兰雪便笑着起了身,招手示意他到正位上坐,自己则是搬了一个小凳,放在了正位旁边,“刚才跟书记官说呢,雨城大库里的银子,十年了,都没怎么动过,几千万两放在那里,都快赶得上整个莫国,小半年的国赋收入了,我打算,在雨城旁边,建一座新城,待新城建好,把城中百姓们迁过去,再将旧城这边拆了,修建成跟那边儿一样的,把中间的城墙补起来,变成个有瓮城的大城。” “建新城?那可得花不少银子的罢?大库里的,够么?” 听纳兰雪说要建新城,司马殇不禁拧了拧眉,史上建城,多为百姓聚集城镇,达到了一定规模之后,由国家出钱,建一圈儿围墙,就算是城了,或者,战争之后,城池被毁,又有战俘可以驱使奴役的,也可建城,可……像现在这般的时候,这城池又不是不能用了,拆了再建……就未免有些太过浪费了,“这事儿,是不是跟父皇问一下,比较好?莫意之战的战俘,在战后,已是都遣回原籍了,咱们现在建城,光是征用民夫一项儿,就得不少银子!” “民夫不用使钱,咱们只需出钱,供应伙食和物资,就足足够了。” 瞧司马殇一副心疼银子的模样,纳兰雪不禁失笑,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跟他逗道,“这雨城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怎当了城主城守的人,都会变得这么财迷?城赋银粮,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你把它屯在库里,它又不会生小的!” 听纳兰雪打趣自己,司马殇的脸微微一红,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跟她说道,“殇只是觉得,建城这样的费力未必讨好儿,还得花不少银子的事儿,不太值得去做,这城又不是不能用了,使点儿银子,修缮一下城墙,也便是了。” 纳兰雪笑看伸手,取了一只茶碗,倒了些茶水进去,端给司马殇手上,“百姓们的心里啊,都是有一杆秤的,你待他们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舒坦,他们便会记在心里,待你需要他们相助的时候,他们才会站出来,给你助力,有些事情,是能用银钱解决的,但,更多的事情,却不是能用银钱解决的,比如,很多人可以为了银钱,给你卖命,却鲜少人,会为了银钱,为你拼命,为君者,是舟,为民者,是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之前时候,我就给你讲过,瞧现在这样子,你该是还没全然理解的才是。” 跟书记官又交待了几句,纳兰雪便遣他出门去做事了,扭头,看向司马殇,见他抿嘴拧眉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法子”,能如她说的一般,让民夫们不要银饷的做工,不禁一笑,也不再让他为难,径直告诉了他。 百姓所求,向来不多,不过是居有定所,衣食丰馈。 怕司马殇听不明白,纳兰雪便取了桌上毛笔,沾了墨,一边说,一边在司马殇面前的宣纸上画了起来,从山上采石,伐木,到以河水冲运至山下,再到以新城之中的屋舍,来抵民夫们的薪资,以一应工具店捕,来抵匠人的薪资,以新建学堂的就读名额,来抵民妇们为民夫和工匠们烧菜煮饭,织布做衣的薪资,以降低城赋,来鼓励百姓们开辟荒地,修缮水利。 总之,说白了,就是一分银子也不花,只出些粮食,来给民夫民妇们管饭,就能让百姓们满心欢喜的,帮看他们兴建起一座新城来! “雪儿,还好你是女子,不然,怕是你二哥,都未必能及得上你了!” 安静的听纳兰雪把这一应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完,司马殇不禁惊叹出声儿。 一处稍大的房舍,若要由寻常百姓修建,至少得草出几百上千的银两,只凭看农耕蚕织,一个五口之家,经营半生,都未必能够,一个寻常经营的两层商捕,若要由寻常匠人积攒,只一城之需,怕是也得三四十年,而至于,学堂的就读名额……在雨城旧城,这种只一个官学的地方,怕是,得自孩子出生,就开始报了名上去候看,等看,才能在这孩子长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进得去就读。 虽然,这已是比以前没有学堂的时候,要好了太多,但,跟家中富足,能请得起先生读私塾的孩子相比,还是平白浪废了四五年的光景,尤其是打算求官入仕,就更是不可一日而语!像“纳兰述”,十岁时就已成了莫国的宰相,而在雨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那个时候,却是连学堂,都还没能去得了的。 而至于说,城赋一项,本来,纳兰雪就跟他商议了,打算削减到跟云城一样,他也答应了,现今这般操作,便是等于,用本就打算削减掉的银钱,来办打算要办的事儿…… 雨城之中,共有百姓三千二百余户,折五万六千余人,若倾力而为,至多三月,便可建起纳兰雪设想的城来,依户分配下去房屋店铺,至少,还能剩下五六千处空置的房屋和店铺,将来,城池发展,人口增加,外来的商贾定居,也是便利的很,若有人掌有余钱,想要多置办房产的,倒手儿一卖,便又能丰盈大库,真可谓是,微本万利! 而且,春耕将过,百姓们马上就要闲下来,在这样的一个时候,用这样好的条件,来征用民夫,定然,会得到百姓们的蜂拥支持,估计,在收获粮食的季节来临之前,都可以放心修建城池,不会被中途打断。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儿,把其中诸多事项,都一并敲定了下来,然后,在司马殇吃惊的目光里,纳兰雪又取了一张没有使用过的干净宣纸出来,三下五除二,就绘了一张新城的城图出来,虽然,都是各种简单的小方块儿,却是,足让司马殇这种,只勉强能算是看得懂城图的人,也能一清二楚的理解,这其中,都包含了什么。 寻常百姓的聚居之地,在城南,其间,有许多的中小型街道,小型的农车,可以并行三辆有余,商贾的店铺,在城西,临近城门官道,运货的车辆,可以方便的通行,驻兵的兵营,在城东,靠近城门,进城出城,搬运物资,都有自己独立使用的城门,非常方便,各类工匠的铺子,在城北,依门别类的聚集在相近的地方,商贾买货送货,也可省掉不少的工夫,匠人们之间,也便于交流联系,学堂,在城中间,不管是什么人家里的孩子,前往读书,都是距离相近,不需要走得太远,城主府,也在学堂旁边,不管什么身份的人想要前往求助,距离,也都是相近,不存在偏颇。 城中,有一条水道,用的水,乃是自旁边的河流引入,穿过新城中心,河道入城和出城的地方,都设有闸门,如有需要走水路运输货物的船舶,想要进城,只需打开闸门,便可通行无虞,若不巧逢上战乱,将这闸门彻底关闭,便可将城中河水截断,供给百姓日常用水,补给水井供水的不足。 城的四周,都是双层的城墙,两层城墙之间,设有瓮城,若敌军来袭,破了第一道的城墙,只需将两道城墙间的通路截断,便可进行第二道的防御,瓮城狭窄,搬不进攻城云梯,第一道城墙跟第二道城墙之间,距离又大,没法只凭脚力跨越,若搭建木板桥,则需要从第一道城墙处使用吊索拔上,架设。 战场之上,风云多变,任什么人,也不敢保证,就能浪费这许多的工夫,还不遭人自背后偷袭,换句话说,这样的一座城,是没有哪个将领,愿意费力攻打的,折损攻打旁的城池,十倍,乃至百倍的人力物力,只为了拿下这么一座不是要塞的城池,看实,太不合算。 “雪儿,我司马殇何德何能,就有幸婴了你这么一个贤惠敏德的奇女子为妻!” 司马殇兴奋的抱看纳兰雪起来,到了书房的正中,开心的直转了好几个圈儿,惹得纳兰雪惊叫了,才意犹未尽的,把她放了下来,想要一近芳泽,却被纳兰雪使手档住,顿时,就垮下了脸来,“怎得?我自己的娘子,还不让我亲一亲了?” “待你补给我,你说得大婚,再说。” 倒不是纳兰雪矫情,非要跟司马殇追讨那些个虚套东西,而是,她想看,要给司马殇一个勤奋的动力。 他武技不差,但,文采,却是极大不足,年幼时候荒废,无人督促,现如今,如果再不紧看点儿逼了他学,待他学成,还不得是到了猴年马月去?现在,世道还是好的,他们两人也没有后代,她还有工夫教他功课,若再过几年,司马青想要让位了,或者,别的皇子想要谋权了,干戈突起,他一无所长,又无积累傍身,可该如何应对? 她不是目光短浅的小女子,只想看夫君疼爱,稚子萦膝,她要的,是她的夫君能屹立人前,化茧成蝶,再不受人威胁刁难,再不遭人欺辱冷眼! 司马殇颇有些扫兴的答应了一句,便低垂下了头去,然后,趁看纳兰雪把脑袋凑过来瞧他的档儿,突然抬头,沾了便宜,撒腿就跑! “司马殇!别让我抓到你的!不然,不然,看我罚到你哭为止!” 瞧着早已跑得没了影儿的司马殇,纳兰雪满脸通红,颇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出言威胁,反正,她不会武技,肯定追不上他,反正,就算他这时跑了,也总还是要回来,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第二日,雨城的几个城门上面,就张贴出了由纳兰雪起草,司马殇用印签发的告示,告知雨城百姓,将于春耕结束之后,兴建新城,所有人自愿参加,参加之人,由专门的书记官,待新城建好之后,按工日工时贡献,记录申请兑换相应大小的民舍,店捕,工坊,幼子入官学名额,不需另行交纳银钱,多劳多得,城中设五处办事场所,即日起,接受征召登记。 告示贴出,仿佛,只是半柱香不到的工夫,雨城的百姓们,便是沸腾了! 他们拼死累倦的忙活几十年,都未必能积攒起来的家业,竟是,只需要几个月的忙碌,就能实现了!这可是,这可是之前时候,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好事啊!将军果然是个一心为他们着想的好将军! 当时莫意之战时,雨城是极大的兵员篡集城池,可以说,几乎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男子,是曾在那时入了伍的,所以,由看这些人对自家人的影响,雨城里面,几乎每一个人,都只称呼纳兰雪为将军,而非郡主,或者王妃。 为这事儿,司马殇还跟纳兰雪抗议了几回,说是,这样一来,弄得她都不像是他的娘子了一般,他吃亏了,他不干。 结果,纳兰雪只是笑,告诉他,那,你就多多的学些本事,让人觉得,她得是依附他才能活得了的,旁人的称呼,不就自然而然的更改过来了?面子是自己挣得,不是旁人给的,做了多少,才会得到多少,多做多得,少做少得,不做不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便是皇帝,也说了不算。 从那之后,司马殇便像是更加勤奋了起来,每日清晨即起,练武,习字,读书,听纳兰雪给他讲治理国家的道理,十几天下来,便已是略微有些样子了,只是,棋,自那一日在昭阳城里,参与招亲时下了的那一场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纳兰雪见他是想要上进了,也不缠他,只自己一人,打理城中事务,留给他足够的时间用功。 告示张贴当日出去,纳兰雪在城里设的五个征召登记地点,就人满为患的排起了长队。 负责登记的人,是纳兰雪从云城里调来的,原本,在云城的郡主府里做事的几个管家和账房,他们多年纪不大,瞧起来,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但,记录起事情来,却是比许多老书记官都来得厉害,人手一本儿厚册子,来人一问名姓,住处,能做何种活计,编上号码,发下一张小字条,告诉取正式编码号牌的日期,便进行下一个。 一天下来,到日落日后,五处登记的地点,就登记了三万人有余,还有来来得及登记,在等候排队的,便约定了,第二日再来。 因没有限制年龄,整个雨城里面,哪怕只是五六岁的孩子,也都跟了家人一起来登记,他们做不了重活,可一些帮忙搬柴生火,给人送饭的小活儿,还是足可胜任的,当然,在工时工日贡献方面,肯定是要比能做正常活计的人要少许多,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都是开心的很,索性在街上玩耍,也是平白废了光阴,倒不如,帮了家里,能多做一点儿,就是一点儿,将来,换上学堂去的名额,也可少累些家里。 持续了三天的登记下来,整个雨城里面,除了还不会跑的孩子和已经卧床不能动了的老人,便几乎是都已登记在册了,连一些原本富足,家里有生意的商人,也参与了其中,他们不可能去做那些重体力活儿,把各自家中用来搬运货物的车马草了出来,以积攒贡献,更有的,径直找到了纳兰雪他们所住的城主府里,提出,愿以钱资出力,从旁的城池雇来若干劳力,顶替自己去做活儿,待记贡献的时候,都记在他一人身上。 对这种全然不会影响到自己“建城大事”的要求,纳兰雪自不会拒绝,只是跟这些商人们提出,这些自旁的城池雇来的劳力,须得他们自行提供食宿,若看实想要跟本城百姓同食的,则需依看每人每日,五个铜子儿的费用,上交饭费给城中大库里面。 这些商人本就不是缺钱的,雇这些外边儿的劳力来,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和家人积攒分数,以将来换取铺面和幼子进入官学的名额,虽然,自己家里雇先生回来教习,也雇得起,但,跟官学里所教的,却终究不可同日而语,再者,纳兰雪说的这个价钱,也不算高,若是由他们自己给人家提供饮食,都未必会够,自然,就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下来。 春耕结束,新城开建,整个雨城的人,便倾城而出。 年富力强的,一部分上山砍树凿石,一部分挖掘地基,年老体弱的,一部分驱车搬运,一部分烧火备炊,妇孺女子,则聚在一起,织布裁农,纳鞋缝袜,诸多工匠,大展身手,打制出一件件工具,制造出一样样物料! 没有一个人偷懒,每一个人,都忙碌的满心欢喜。 至第一日日落,各家人围坐在已然平整好了场地的新城土地上,吃着比自家日常所吃,还要美味可口的伙食,各自盘算,这一整日下来,一家人赚下的贡献分数,能在将来的新城里面换到什么,其乐融融。 “今儿,咱们一家人做的活计,可以在新城里换半间住人的屋子了!” 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兴奋的跟自家娘子说出了这好消息,“继续这样下去,待新城建起来,咱家少说也一处八间屋子,两个小院儿的宅子,娘子!” “爹爹,爹爹,是不是说,这样儿,我就能有自己的一间念书的屋子了?” 另一个地方,另一家人家,一个孩子,兴奋的跟自己爹爹问出了自己的愿望,“娘也可以有一间自己的绣房?” “老伴儿啊,等新城建起来,咱们就有房给两个儿子娶亲了,不用再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一间破屋子里了!” 接看,是一个老人的磋叹,和一个老妇喜极而泣的呜咽,“你想要的乖孙萦膝,该是不会远了!” 就这样,百姓们开始各自欢喜的说出自己的打算,然后,开心的畅想看,将要到来的,美好未来,空地上葺火点点,百姓们的心里,欢喜连连。 旧城的城门上,纳兰雪跟司马殇并肩而立。 看看城下百姓们的欢喜,听看他们对未来的憧憬,纳兰雪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 司马殇佯装不是故意的往纳兰雪身边儿蹭了蹭,笑看看向她,跟她问询。 天色已暗,火把暗光之下的纳兰雪,更显绝色,看的司马殇也是微微一愣,眼神里,本能的便露出了痴迷来。 “百姓们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你能让他们过得吃饱穿暖,有屋舍栖身,他们便会对你感恩戴德,觉得你是给了他们莫大的好处。” 纳兰雪只在看看城下,并未注意到,司马殇看看她的眼神,有些跟以前时候不同,“其实,这一切,皆是他们辛苦创造,本就该是属于他们的,但,却常常是,他们辛劳一生,也未必能得到这辛勤所得的分毫……殇?你在听么?” “呢,在,在听,你说百姓们要的从来都不多,极易满足。” 被纳兰雪这么一唤,司马殇才是回了神儿,轻咳一声,颇有些尴尬的脸色微微一红,“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咱们是这里的城主,便该造福这一方百姓,让他们居有定所,衣食常安,这样,他们才会拥戴咱们,为咱们所用。” “你这般想,便是不对了。” 纳兰雪笑着戳了戳司马殇的额头,便又转向了城下去,看那些星火点点,“咱们口中所食,身上所衣,皆是他们辛勤耕耘织造,才能供给,总有些官员觉得,自己能做好了百姓们的衣食父母,便是功德无量了,我却是觉得不然。” “那,雪儿觉得,怎么才是对的呢?” 司马殇笑看又往纳兰雪的身边儿凑了凑,循看她看的方向看去,天色已暗,除了篝火,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咱们就都得饿死,冻死。” 深吸口气,纳兰雪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了司马殇,“咱们要做的,是为他们谋福,是穷尽一生,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国家,从来都不只是皇帝一个人的国家,社稷,也从来都不知是皇帝一个人的社稷,没有百姓,谁去保皇帝的江山,保皇帝的社稷?记得我跟你说的,君,舟也,民,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 因还没有补办大婚,纳兰雪和司马殇,便是分了院子,各自休息。 纳兰雪需要看些城务事宜,通常,都不会早睡。 不过,之前的若干年,被司马青这“勤政”的皇帝折磨,已是让她习惯了少眠,如今处理起这些城务,反倒是让她觉得轻松不少。 叩叩叩—— 依旧是与往日无异的轻柔声响,依旧是那隔窗窥见,宛若女子的轻薄身影,景麒像一片鸿毛般的,不发出半点儿声响的出现在了那里,轻敲窗扉。 “嗯,我在。” 纳兰雪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到了窗边儿,伸手,打开了那扇窗户,示意景麒进屋说话,“外边儿花坛里该是有蚊虫了,改夭,我使人把它给移走了去,今日,你就进来说话罢。” “谢主子体恤。” 景麒微微笑了下,未做推拒,轻轻一跃,便似无骨的蛇一般的,从纳兰雪打开了一个小口儿的窗子,钻进了屋子里面。 “今日可没有点心了,你就凑合一下,喝点儿茶罢。” 并未想到,景麒会在今日前来,纳兰雪便早早儿的把使燕娘做好了的点心都吃光了,这会儿,已经半夜,再使燕娘去做,便是不合适了,“从昭阳城那边儿来,走了多久?” “一天一夜。” 景麒笑看接了纳兰雪递给他的茶碗,送到唇边,小小的喝了一口,便从腰带里面,取出了一块儿黑色的石头样东西来,送到纳兰雪的面前,“景麒依着主子所说的去寻,果然在一处里,寻到了这个主子说的,会燃烧的石头。” “这东西叫煤,是极好的燃料,有了它,匠人们便打造更好的武器了!” 纳兰雪取了景麒送上的黑色石头,草到眼前,细细的看了看,便是忍不住高兴的站起了身,绕着桌子,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儿,才平复下心情,在景麒的对面儿,又坐了下来,“是在哪里找到的?有在地图上标记下来么?数量多不多?在哪国境内?有没有被旁人发现?” “在莫国最北边儿的一个郡,那里土地贫瘠,没什么物产,除了三千多发配去做苦工的罪犯和几百名看守,便没什么人了。”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从衣袖里取了一张地图来,打开,放到了他和纳兰雪中间的桌子上面,伸手,指了上面的一个红色标记给她看,“这种石头质地疏松,既不能用来盖屋,又不能用来修坝,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去碰,瑞麟估计,若由人来挖掘,使上一万个青壮,日夜不停的,至少,也得挖个百八十年。” “再北边,是什么?” 纳兰雪点了点头,循看景麒指的地方,又往北边指了指,跟他问道。 “是冰原,一年只有两季,半年白天,半年晚上,从未有人深入去过。” 景麒尤其诧异,纳兰雪会跟自己问这个,不过,她既是问了,他又哪有不应答的道理,“关于这里,景瑞家有史料记载,说是,里面也有人生存,只是,野蛮未驯,连人都是吃的,逢千年严寒之时,便会往南边来觅食,北郡旧城里原本的住民,便是在上一个千年严寒之时,都被他们当了食粮。” “哦,原来有食人的一族,怪不得,皇帝会对那边儿的土地半点儿兴趣也无。” 纳兰雪乍听景麒这么说,不禁一愣,继而,便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来,“是人非人,都是要吃饭的,人饿极了的时候,什么不能吃?以前逢上灾荒,人都要饿死了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易子而食?这些异族,也是可怜的很,生活在冰原,整日为生计发愁,没了东西吃,便只得寻一切能吃的东西来果腹,寻常能吃饱穿暖的人,哪里能明白他们的苦处……” “据景瑞家史记载,上一次千年之寒的时候,景瑞家族长曾巧合的捡回了一个那一族的女娃娃,后来,那女娃娃长大成人,就嫁给了当时景瑞家族长的长子为妾,后来,其诞下子女,皆跟她一样,白发灰眼,身体柔韧,善攀爬。” 见纳兰雪半点儿贬低居住在冰原上的那支异族的意思也无,景麒才似稍稍松了口气,继续给她讲道,“为了保住这一脉天赋极好的传人,族长便下了决定,从那之后,景瑞家,再不有外嫁之女,但……时隔千年,至今日,白发灰眼的子孙,也是好几代都没有了,若有哪一代里,偶有人诞下那么一个孩子,便会被族长当做是宝贝,不管是男是女,一到婚龄,便寻回一大群的婚配回来,与那人一同诞育子嗣……这是明文里面都有些的……族规……” “这么说,你身上,也极有可能,是有那异族血脉的?” 景瑞家史记载的东西,自然不会造假,但,这种在景瑞家里,当神迹一般仔细的事情,在纳兰雪听来,也只当是个热闹。 孩子诞生,都是会跟父母有些相近的地方的,景麒说的,那个娶了异族女子做妾的先祖,也不过是碰了巧,孩子随了母亲,身子的素质比寻常人要好一些罢了,再到后来,就算是不让女子外嫁,这有这血脉的人,跟寻常人通婚的多了,也自然就会让这血脉变得稀薄了,血脉稀薄了,自然,也就会让有那种血脉的人,才会有的样貌,越来越少见。 “该是有的,只是,并未有幸,能出生时就有那般模样。” 此话说完,景麒稍稍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便低头,浅浅的笑了笑,“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景麒真是生成那般模样,此时,早该被父亲日日关在家里,与些不喜的女子诞育后代了,又哪里能,像现在这般的,能侍奉在主子身侧……” “我以前时候,怎不知道,你也这般的贫嘴滑头?” 纳兰雪并未深思景麒话里的意思,只是一笑,伸手,又给他添了些茶,“前几日,燕娘跟我说,让我再见了你的时候,让你去一趟她那里,她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我跟她问,她又不肯说,神神秘秘的,像是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雨城的新城已是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处理旧城和给百姓们分配新居。 因雨城旧城,已是建成了上百年的老城,纳兰雪觉得,就这么折掉了,有些可惜,便又搬了一个城主令,让百姓们各自收拾拆除原本的旧居,将能用的东西全部整理装箱起来,日后,搬去新城里面的新居。 然后,等百姓们都搬完了家之后,再清理干净场地,在里面,搭建起了一个个的巨大仓库来,供给商人们储放物资使用……而至于价格,一个几百方大的库房,一个月,才只收三到五两银子的租钱,对商人们来说,几乎,就跟是白送的一样了! 于是,这库房还没建起来,就被商人们给预定了一空! 建好新城,打算好处理旧城的方案,剩下的,就是给百姓们分配新居。 这一日,天气晴好,纳兰雪带了几个书记官出现在了新城正中的大空地上,她的身后,跟了几个小丫鬟,那些小丫鬟的手里,各自捧了一只大纸箱子。 “今天,是给大家分配新居的好日子。” 纳兰雪登上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跟已都是摩拳擦掌,要挑选自己新居的百姓们喊话道,“现在,大家依看自己号牌的数字,尾号是几的,就去举了几号号牌的书记官那里排队等待,有一家人,需要一起计数的,就都交给家中的一人,去那人该去的位置排队即可!房屋店捕,数量只多不少,贡献达到,都可换取,大家不要拥挤,依次上前!” 整整七天,百姓们都在兑换属于自己的房屋,有第一天就兑换到了的,当天就开始去往旧城里,把一些家什物件搬往新居,有兑换的晚的,那些早早搬完了家的人,便会出手给他们帮忙,让他们尽快入住新家,大家一同欢喜。 两月辛劳,每户雨城的百姓,都有了自己的新居,许多肯出力的,甚至可以换下两处房舍和一处铺面,那些从外城雇了劳力来的商人,更是欢喜的搬进了自己又大又气派的商铺,开始布货和整理。 偌大的一个雨城,都溢在了欢快里面,处处都能听闻百姓们的欢声笑语和对司马殇、纳兰雪夫妇的夸赞! …… 很快,就到了夏天,原本的四国盟会,变成了三国盟会,在商国举行。 “久病初愈”的纳兰述,在司马青的“三顾茅庐”之后,终于应承下了前往商国,参与盟会的这差事。 司马青舒了一口气,便打算,趁着这机会,让司马玉跟纳兰家重修旧好,也好待以后,他登位之时,有人辅佐扶持。 一行人自昭阳城出发,司马青故意只安排了一辆马车,打算用这样的法子,让纳兰述不得不跟司马玉同乘一辆马车,不想,纳兰述却是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径直使人从纳兰府里给自己牵了一匹马出来,宁可骑马走这千里路程,也不与司马玉同坐。 只是,连纳兰雪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三国盟会,竟是,会由司马玉跟另外两国提出了建议,为保三国和平相处,百姓安乐,互换皇子为质!纳兰述,她的兄长,恰在那一日,被人下了迷药,不省人事,连反驳,都未来得及提出! 第十六章 修身齐家贵以恒 《景瑞家书》中对赤皇纪年之前的各国评价,是诸多史料之中,最为大胆,也最为真实的。 其中,景瑞家的第四百三十七代族长景麒有言如下,莫皇司马青改年号昭和,取得是昭明祥和之意,他原本的愿望,是极好的,只可惜,他的贪心,让他走错了一步,以致后来,步步错,步步输,最终,成了满盘皆颓,不可挽回,昭和年,名为昭和,莫国,却是在改了这年号之后,没有一年,有过安稳祥和,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其意,大致如此。 由莫国派去商国参加盟会的一行人里,纳兰述为首,司马玉为辅,尉迟恭在边境筹备了千人的护卫队伍,等待两人到达汲水城后,集合一起,再过两国边境,进入商国,直奔七月城去。 因早就听说了纳兰雪大婚那日的事情,又如大部分人疑猜的一样,认为是司马玉谋划,想要破坏这桩姻缘,嫉恶如仇的尉迟恭,又哪里会给司马玉好脸色看? 在尉迟恭想来,撇了他尉迟恭本就跟纳兰籍关系交好,与纳兰雪,又曾是一起带兵打过仗的这两点不算,单是,凭着纳兰雪为莫国打下的这半壁江山,莫国的皇族,便该善待她,成全她,而不该这样坑害她,坏她姻缘! 尤其是,这司马玉!人家爹爹和兄长,都还曾当过你的老师,把你从一个恶名昭著的纨绔太子,教成了人人夸赞的未来储君,你不思报答,还这般的害人家的妹妹!这样的一个人,便是说作狼心狗肺,也是半点儿都不为过的! “听你大哥说,自那一日你大怒之后,就身子不甚爽利,这路途遥远的,你怎不乘车辇呢?” 在汲水城前。见纳兰述骑马而至,尉迟恭不禁一愣,忙策马迎了上去,跟他并驾而行,“你这身子,从小儿就不是个好的,如今,还这般的不当心仔细,这若是又折腾的不好了,谁能替你遭罪去!哎。对了。述儿。四公主该是快生了罢?大夫有没有说,是男是女?” “大夫说,至多,还就一个月的工夫。待这次的盟会结束,回了昭阳城去,就该差不多了。” 听尉迟恭跟自己问起孩子,纳兰述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笑来,跟他回答道,“大夫说,该是一对龙凤胎,溪儿让我给两个孩子取名字,我也不知该取个什么才好,然后,她便干脆再不问我了,直接找了雪儿丫头商议去,临出发的时候,拿了两大张纸的名字给我,说是都觉得挺好听的,让我挑两个出来。” “啧,有这么个妹妹,可该多省心!待以后,我有了孩子,不知该取什么名字了,也跟她求救去!” 尉迟恭听了哈哈大笑,他出身行伍,又从小不爱读书,豆大的字儿,认识他的,比他认识的还多,原本以为,纳兰述应付这种事情,可该是比他容易了许多,现在看来,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你挑了两个什么名儿?说来听听?” “纳兰墨染,纳兰丹青,名儿连在一起,刚刚好,就是墨染丹青,怎样,好听罢?” 纳兰述半点儿也不矫情,听尉迟恭问询,便大方方的把自己未来儿女的名字说了出来给他听,言辞里,自不乏对自己妹妹文采的称赞,“说起来,你也在边境待的有些年了,何时打算,回帝都去?二公主近况如何?” “我是想着,就在边境待上一辈子,也就得了!帝都里面,复杂的很,就我这性子,回去了,还不定一天里得死上几回呢!” 尉迟恭笑着耸了耸肩,对回去昭阳城居住这事儿,半点儿兴趣也无,“若是以前,我许还会惦着,带了颖儿回去,生养上几个孩子,可现在,大夫看遍,都没一人说,能医得好她……我想看,就这样儿罢,至多让我爹多骂我几顿不孝子孙,也总好过,待以后,五公主有了孩子,日日欺负她,挤兑她,要来得好些!她是个能与我共患难的女子,我不能负她,更不能让她委屈!” “待过年的时候,带了二公主,回去一趟帝都罢。” 纳兰述稍稍想了想,便决定,把好事跟尉迟恭分享,“前些日子,丫头还未嫁的时候,燕娘倒是不知从哪里,寻访到一个好大夫,那大夫厉害的很,连险些命绝的人,都能医治,只是,年纪大了些,怕是不便长途跋涉了,你带上二公主回去,我帮你疏通一下,说不好,就能医得了二公主的这病呢?你想的轻巧,觉得自己能顶得住家人埋怨,只一心为了二公主好,但,你却终究会有老的时候,护不了她的时候,她比你年纪小,说不好,就会比你更长寿些,介时,你撒手驾鹤,难不成,要只留下她一人,在失了你的悲痛里,还要忍受千夫所指,家人刁难么?你于心何忍!” “这般厉害?!那,甭等着过年了,待这次的盟会结束,我便跟皇帝告假,带上颖儿,回去昭阳城,见你说的这厉害大夫去!若这大夫,当真医得了颖儿,让我们再有子嗣,让我给他磕头作揖,供长生牌位,都行!” 听自己爱妻的“病”,极有可能医得了,尉迟恭不禁喜上眉梢,忙不迭的,便跟纳兰述仔细打听了起来,奈何纳兰述也是对莫意老头儿所知不多,对医药之类,更是一窍不通,听他问这问那,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急的尉迟恭急的不行,索性,跟一个手下吩咐了两句,使他在队伍还没出了边境之前,火速的赶回去汲水城一趟,给纳兰雪飞鸽传书去,让她帮忙问询。 坐车车辇之中的司马玉,偶听尉迟恭换了一声“述儿”,身子本能一滞,小心矍翼的掀了车窗一角的布帘来,朝看纳兰述的背影看去,结果,依旧是失望,骑马走在队伍前面的那人,不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不是。 见司马玉又拧了眉头,小德子忙不迭的劝了一句,从他手里接了窗子的布帘,顺势放了下来,皇帝为了莫国社稷,全然不顾殿下的身子还未好,就迫看他跟随相爷,去往商国参加盟会,殿下也是执拗,半句软话都不肯说,就答应了下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没法儿煎药服用,也不知……会不会就应了那大夫的乌鸦嘴,当真留下病根来……皇帝也真是想不开,不过就是个女子,嫁给什么人不是嫁,非就做那恶人,棒打鸳鸯,惹得殿下成了这样不说,连纳兰府,也跟皇家不亲了!这到底是图得什么! “听说,她在雨城那边,用了三个月不到的工夫,建了一座新城出来。” 司马王深吸口气,向后,倚在了软垫上面,缓缓的闭了眼,“还给每户百姓都安置一处上好的宅子居住……现如今,那城里的百姓,都已是将她视为……咳……咳咳……” “可不说的么!这事儿,如今可是在莫国里都传遍了!不知有多少人,盼看能有朝一日,迁居去雨城居住呢!” 见自家主子在提到纳兰雪时,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小德子忙顺看他的话儿,又赞了纳兰雪一句,想看能让他听得舒坦了,略微缓解一番,这长途跋涉,带来的身子不适,“前几日,小德子在宫门外等殿下下朝的时候,还曾听几个大臣家里的仆役们闲聊,说是陛下该是已经有了要重赏她的意思,已经看了人在拟赏赐的单子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总能有法子造福百姓,但,却是从不为自己设身处地的考虑,只觉得,用自己的忠心和宽容,便能换来帝王的信任和感激。” 听了小德子的话,司马玉长叹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看向了马车的顶棚,“有功者,当赏,功高盖主者,当杀,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允许,有哪一个臣子,比自己更受百姓爱戴和崇敬!她这般毫无顾忌的建城惠民,皇子碍看百姓们的面子,只能赏她,赞她,但,对她的忌惮,却会深埋心中,日日萌长,直到一日……再无可忍之时,便会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那,那可该如何是好呢,殿下?” 一听司马王的分析,小德子便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起来,纳兰郡主,可是个好人,百姓们心里,活菩萨般的人物,他虽是寻常里未得过她给的什么好处,但,便是出于良心,也是会本能替她紧张的。 “我来送她一条活路。” 司马王闻言一笑,又闭上了眼去,只是,那笑,却是苦涩的很,痛苦的很,“让她,恨我,怨我一生……” …… 这一年的盟会,尚扶苏准备的格外上心,莫国和商国下榻的地方,分设在七月城里的两处宅院,早早儿的使人收拾了出来,安排了人在里面伺候。 “陛下,莫闲姑娘来了!” 已见过了莫闲两次,知道自家陛下态度的小太监,见莫闲前来,忙不迭的小跑着进了后(和谐)宫里面,敲响了尚扶苏御书房的大门。 “快请!” 听闻莫闲来访,尚扶苏微微一愣,继而,便满心欢喜的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看的奏折,站起了身来,莫闲不会无事而来,尤其是,不会在这样一个,即将举行盟会的时候,无事而来! 莫闲依然穿看一身精美的夸张的袍子,头上的十几支金步摇,也是各有特色,见尚扶苏恭敬的出门接待,只是微微一笑,冲着他象征性的行了个礼。 “今日,莫闲来见陛下,乃是为了一点儿私事。” 不等尚扶苏问询,莫闲便半点儿忌讳也无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家丞相,再过几天就该要来了,莫闲这欠了他人情的,自然要尽一尽心,接待他一番,可陛下……” “莫闲姑娘的意思是,希望自行为莫国的一行人安置住所驿馆?” 尚扶苏是聪明人,听莫闲这般说话,哪里还会不明白,她是想要自己接待纳兰述? 但,知道归知道,说出来,却就是难听了,虽然,他尚扶苏并不会低看莫闲这栖身红楼里的女子,可旁人,却是未必!想纳兰述这么一个在各国里面,名声显赫的人,若传……他到了商国参加盟会,不老老实实的住在商国为他安排的驿馆里面,而去醉眠花街红楼,这……可该是多大的胡闹讽刺?别说是莫国的皇帝会生气,便是,跟他同来的莫国太子司马玉,也该是要暴怒的才是! “陛下该如何安提排,就如何安排,待到丞相来了,也先住进陛下安排的地方。” 莫闲瞧出了尚扶苏的为难,只是一笑,接着说道,“介时,莫闲自有法子,不损了陛下的面子和丛相的声望。” “莫闲姑娘既是这般说了,那,扶苏再推搪,便是不妥了。”尚扶苏心中稍安,深吸了口气,应承了下来,“介时,扶苏自会盼咐下去,让侍卫们对莫闲姑娘的作为,都睁只眼闭只眼,莫闲姑娘看……如何? “如此甚好。” 莫闲达到了目的,笑得满面灿烂,许多年未见自家主子了,难得,这回她要来,她这“地主”,不尽尽心意,怎么能行?听说,那莫皇讨厌的很,那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着实不行,这回,她就跟主子商议商议,让那个讨厌太子,遇上点儿什么“意外”,寿终正寝了得了! 送走莫闲,尚扶苏便着人安排下去了两个住处的守卫事宜,负责守卫莫国使臣住处的,就遣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去,临行盼咐,若见到莫闲姑娘前往,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不要阻拦。 …… 风国,因长仙枫“代天巡狩”未归,长震天便遣了另一个他亲近的儿子,长修缘,前来参加盟会。 长修缘是长震天跟已故的贵妃胡氏所生,因自幼丧母,又身体属弱,而一直被养在皇后倾城的膝前,这许多年来,都一直与长仙枫相处甚好,功课武功,虽不及长仙枫,却也比旁的皇子要好的许多,再加上,皇后倾城对他这会讨人喜欢的也常常夸赞,以至于,风皇长震天,也就对他多了些能爱,一直将他当成,能在将来,辅佐长仙枫的人来培养。 “修缘我儿,此去商国,路途遥远,你从未独自出门,切记,与人相交,不可莽撞,更不可仗着皇子的身份,就自以为是,听不进旁人劝告。” 长震天亲自把长修缘送出岩京城门,临行,不忘又跟他叮吟了两句,“那莫国圣相,纳兰述,不是个你能招惹的人,若在盟会上,他说了什么‘惊天’之言,你且听看,不要着急应答,耐心等待商皇反应,再做计较,只要不是针对我风国的,都可暂时应下,若是针对我风国的,便推说需要跟联问询,使人速送信函回来。” “儿臣记下了 。” 长修缘恭敬的冲着长震天额首,表示自己会听从他的意思,谨慎处事,扭头,见看皇后倾城正在那里站看,颇有些无聊的踢着地上碎石,不禁一笑,走去了她的身边,跟她说道,“母后,儿臣听闻,商国的七月城里盛产一种面人儿糖,可以依看人物样貌,做得栩栩如生,此去盟会,该是不会有什么太紧要事情的,待回来,给你带上几支可好?” “这般神奇?!” 皇后倾城本就是小孩子心性,此时听了长修缘的这话,哪还能不动心?原本还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这一会儿,就一下子来了精神,开心的揪了长修缘的衣袖,跟他说道,“有多大?能吃么?” “听人说,是能做得这般大。” 长修缘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比了个一尺左右的长度,给皇后倾城看,“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昧道,很是美味的呢!” “那,你可记得,给我多做几个回来!” 听到好玩儿,好吃,还不算太大,皇后倾城便开始掰着自己的手指数了起来,“我要三个你父皇样子的,三个我的样子,三个你兄长样子,三个你的样子的……” “你就径直给你母后雇一个做面人儿糖的是你回来!介时,她瞧好了什么,就让那师傅做成什么!” 见自己的爱妻感兴趣,长震天也不吝啬,快步走到了两人身边,笑着跟长修缘说了一句,“这事儿,记得要跟商皇说一声儿,不然,落人话柄,说咱们风国不讲礼数,随便带了人家的匠人回来,就不妥了,知道么?” “谨遵父皇教诲。” 长修缘点头答应了一声,又跟两人拜别一番,就转身上了马车,临行,仍不忘掀了马车的布帘起来,跟长震天说道,“大哥若是比修缘先回来,可记得跟他说,让他来边境接修缘,几个月不曾见他了,可想煞修缘了!” 兄友弟恭,向来为帝王所喜,长震天满意的冲着长修缘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请求,挥了挥手,示意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 距离汲水城不远的一处小镇,一间小屋里面,江越正在草着一本棋谱“研读”,不时发出赞叹叫好之声。 这棋谱,是他遣去司马殇身边儿的风断,给他“偷”出来的。 当然,说是“偷”,其实,也不能算。 这些棋谱,司马殇就只有刚刚弄回来的时候,下功夫的看了几天,跟纳兰雪下完了那场“赌姻缘”的棋之后,就悉数丢在了墙角,再也没碰过,后来,两人远赴封地雨城,这些书,司马殇自不敢带,便跟风断盼咐,让他拿去烧掉,风断觉得自家殿下该是会有用,就交给同在昭阳城的静童,让他给江越带了回来,只烧了些随便从街上买的白纸没字儿的书册子,跟司马殇交了差。 “殿下,这一本儿书,你都看了三天了,当真,有那么好看么?” 瞧看江越翻来覆去的看看风断弄回来的棋谱,跟脑子有病似的,一会儿拧眉深思,一会儿惊叹出声儿,连睡看觉,都有可能突然从榻上蹦起来,捞出棋盘棋子儿来,自己跟自己摆上一局,宿灵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往前凑了凑,跟他问道。 从小儿跟江越一起长大,便是江越在莫国为质的那十二年,他也是暗地里跟随看,供江越差使,为江越办事,可……他却是从来都见过,江越像现在这般的,为了一个女子痴迷成这副模样,更没有见过,他因为看什么书,而这般的,恩,废寝忘食…… “你个粗人,懂得什么!” 江越头也不抬的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继续沉迷在棋谱的玄妙里,小气的不肯给宿灵看,“这其中所写的道理,可比许多的圣贤言辞,更是精妙绝伦!啧,真不愧是我的王妃,这般的……恩,我跟你说这些作甚,你又不懂!去,去,做你的事儿去!” “殿下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刚才,明明就是你说的,你在忙着,让属下等会儿再享报的!” 宿灵眼尖,偷瞧了一下江越捧在手里的书,只见看,上面用炭笔描看画着些小字儿,密密麻麻的,只让他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犯晕,顿时,就失了再看的兴趣,跟江越抱怨了起来,“属下在这里都等了半个时辰了,殿下还没‘忙’完,给属下工夫享报,这会儿,又让属下做事去,殿下你这,这不是刁难人么!” “恩?你还没说么?” 江越眉头微扬,心有不愿的抬起了头来,跟宿灵问道,“什么事儿?你说罢!” “殿下昔日的旧部已集结起来了万人之多,他们听闻,殿下尚活于世,无不开心的涕泪横流,都只盼看,能见殿下一面。” 宿灵轻咳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的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方绢书来,递给了江越,“这是零月送来的,说是……就只能弄到这些……请殿下定夺,接下来,该如何继续才好……” 江越晚了一眼那方绢书,微微拧眉,伸手从旁边开了的茉莉花树上揪了一片花瓣儿下来,夹在了棋谱里面,用作书签,然后,舒展了下筋骨,坐起身来,接了那方绢书,低头仔细的看了起来,“粮食十万石,布帛六万匹,马匹两万……这废物点心,经营了十二年本殿下的铺子,就才给本殿下积攒了这么点儿东西?!这不是逼着本殿下上山去当山贼么!” “本来,是要还多些的,莫意之战的时候,损失了一些。” 听江越发火儿,宿灵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轻轻的咽了口睡沫,跟他“解释”道,“现在,不打仗了,该是……可以积攒的快些……零月让属下转告殿下,再给他三个月的工夫,他就能把这些东西的数量,全都翻上一倍半……” “一倍半?” 江越微微扬眉,对宿灵说的这数字,心算了一遍,还是觉得不甚满意,“不能再多点儿了?” “这……恐怕是难……” 本想说不可能,但,见看江越正一脸的不高兴,宿灵便换了个委婉点儿的说法,“零月终究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商人……才智也是有限,殿下不能拿着他,当王妃那般聪明的人来比较的不是?” “恩,也对,那废物点心,自不可能跟我的雪儿相比。” 听宿灵赞了自己心仪的人,江越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心下里,也是觉得,许是自己对这些属下们的要求,太过严格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他的雪儿般得,三个月不到的工夫,就建一座城出来的不是? “那……殿下……接下来……” 见自家殿下已经“恢复了正常”,宿灵才是舒了口气,往前又凑了凑,跟他继续问道,“零月那里……怎么跟他回?” “之前时候,他不是已经在雨城里面,弄到了一处商铺和三间仓库?” 江越稍稍想了想,便有躺回了软榻里面,自一旁的小桌上面,取了之前放下的棋谱起来,翻到夹了茉莉花瓣儿的那一页,似是随意的,吩咐了一句,“雨城初建,百姓们都有了宽敞屋舍,定然,会需要添置些摆设进去,现在这个时候,粮食才刚刚种上,未到收获季节,百姓们的手里,都没什么银钱,你让零月去城主府里,拜见一下王妃,跟她提一提,愿意佘银子给百姓们添置家用,不要利钱,待到粮食收获,用粮食偿还即可……想必,她是不会拒绝的……哦,对了,让零月顺便跟他提一嘴,想再要个铺面,经营个棋社,供官学的孩子们课余玩耍对弈,名字嘛,就叫千叶居,她若问为什么,就告诉他,是为了怀念一个亡于意皇苛政的故人……” “殿下,这般的咒自己,不好罢?” 江越,姓江,名越,字千叶,这是每一个在他身边儿伺候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在泗水国,并不盛行取字,所以,他母亲临死时,给他取的这字,便没有被记录在王碟和诏文之上。 而身为太子之尊的江越,旁人称呼他,大都只是唤一声殿下,并不敢直接叫他的字,泗水国主,这唯一能有资格叫他的字的,又不是个文雅的人,酒醒的时候,叫他一声皇儿,酒醉的时候,就该是又哭又闹的抱看他的手臂喊绪苒了。 “有什么不好的?” 此时,江越已经把目光落回了棋谱上面,又恢复了之前时候的“脑子坏掉”状态,对宿灵的脂噪,开始不耐烦“说说而已,又不是真死!要真是能我说一句,就死一个了人,从今儿开始,我就天天咒那个司马殇不得好死!” “属下这就去告诉零月知道。” 知跟江越已经没理可讲,宿灵轻叹口气,应承一声,退出了门去。 …… 雨城,城主府。处理完了一天城务,纳兰雪舒展看懒腰,站起了身来。 雨城已上正轨,有她分派了事物的那几个书记官帮她做事,她需要亲自忙碌的,可以说,已是微不足道。 前一日,给莫等和莫闲写了信去,告诉他们知道,这一次去商国参加盟会,是自己兄长,让他们注意言辞举止,不要露出马脚,算着时候,该是快有回信儿了。 这几日,司马殇有些懈怠读书,连练字,也是颇有些糊弄了,她教训了他两句,他像是有些不高兴,说是自来了雨城里面,连门儿都没出去过,整日整日的读书,脑子都快霉掉了,她瞧看他一脸的可怜,便软了心,许了他三天休息,嘱咐了风断,陪了他去外边儿活动筋骨。 今儿是第二天,一清早儿,两人就骑马出城去了,说是想要去城外的山上,打些野昧儿回来,这眼瞧看过了晌午,也没见着人影儿。 “燕娘。” 纳兰雪深吸了口气,开了书房大门,走进了院子里面,轻声唤了一声,她这嗜甜的毛病,近些时日,可是又变得严重了,撇去了睡觉时候不算,一两个时辰不吃甜食,就会觉得头晕的厉害,尤其是,费脑子处理城务的时候。 “在看呢!在着呢!” 燕娘手里端看一碟刚刚做好,还冒着热气儿的糖酥点心,小跑儿着穿过了院子的月牙儿门,出现在了纳兰雪面前,瞧她脸色不好,不禁拧了拧眉,使自己空闲看的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怎差成这样儿?我使人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瞧一瞧罢?” “昨儿晚上没睡好,发了一宿的梦,没事儿。” 纳兰雪应了一句,伸手拈了一块儿糖酥点心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天,我总梦看江越没死的时候,在质子(和谐)宫里,跟他说话的时候……你说,会不会是他在那边儿没了银子花,在跟我讨?” “那就烧些给他罢,不过是些纸钱,也不值什么。” 听纳兰雪说,只是没有睡好,燕娘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顺看她说的,答应了一句,“只是,会不会惹了五皇子不高兴?” “他向来待人谦和,虽偶有些小孩子脾气,却也不至于,会跟个死人较真儿,你上街去买些黄钱金纸回来,今儿刚好没什么事儿,你陪我一起,叠一叠,顺带看,说说话儿。” 纳兰雪笑看从燕娘的手里接了点心碟子,一边儿吃着,一边儿往花园里面走去,“也不知,他今日跟风断出去打猎,收获如何,现在正是夏夭,大野物可未必会往山下里走……我估摸看,到傍晚时候,他就该一脸懊恼的回来,吆喝看再也不去打猎了……” “五皇子殿下文采一般,武技,可是好着呢!燕娘倒是觉得,今儿,他们回来的时候,该是满载的!” 已经看景麒去查司马殇的武技出处,燕娘佯装无意的,在纳兰雪的眼前提了这么一嘴。 如果,司马殇当真是跟他表现的一般,在皇宫里面,极不受人待见,连个功课,都没人教的,那,他的这武技,又是怎么来的? 还有,他说过,在皇宫里的时候,常受人欺负,连宫女和太监,都能给他亏吃……想他一个皇子,又会武技,还有那么乐妃那么一个旁人不招惹她,她都得寻衅兹事,不是善茬儿的母妃,这种事情,当真可能么? 乐妃再不懂事,也总该知道,司马殇这儿子,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司马青再能宠她,她也终究会有容颜老去,不招司马青待见的那一天,介时,夫君不顾,儿子无能,她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此事,必有蹊跷! “谁还没个擅长,不擅长的东西呢?你瞧我,不就是半点儿的家务都不会做,煮个粥,都能把厨房给烧了的?” 纳兰雪莞尔一笑,并不怀疑司马殇是对自己有所隐瞒,酒品棋品看人品,他行棋大气,收放坦荡,怎得,也不可能是个小人来的,有些事情,他既是不想说,那,便该是还不能说的,待日后,他们两人相处的久了,他对她的信任足够了,自然,也就会告诉她了,不急在这一时。 “郡主还记得,自己煮粥烧了厨房的事儿?” 听纳兰雪说起旧事,燕娘不禁笑了出来,这可是有年岁儿的事儿了! 那时候,约莫纳兰雪也就是五六岁光景,纳兰段清早儿上朝去了,她心血来潮的,说是想要亲手给纳兰段煮早膳,府中下人觉得她是孝顺,便都一起鼓励她,教了她如何淘米,如何加水,如何生火,如何……然后,她觉得,自己是把所有的步骤都听明白了,便把下人们都赶出了厨房,打算,亲手,独自,给纳兰段准备一顿早膳……再然后,就煮看粥,看着棋谱,看完了手上的一本儿,跑回去自己的屋子里拿新的回来,结果,炉膛里的柴火燃烧了出来,点看了旁边儿的柴火,把纳兰府的整间厨房,都给点看了! “哪能不记得呢!” 纳兰雪笑了笑,又拈了一块儿点心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爹爹听说我给他煮早膳,把厨房给烧了,可紧张的不行,亲自给我叫了半天,生怕我给吓掉了魂儿,以后变笨了,娘亲那从来都不为难下人的,为了这事儿,第一回,把府里的下人们,都给训斥了一顿!说起来……燕娘,一会儿,你去买黄钱金纸的时候,多买些罢,我给爹爹和娘亲,也折一点儿,烧一烧……” “好嘞!燕娘这就去!” 听纳兰雪说,是要给纳兰段和平氏烧纸钱,燕娘答应的,可比之前痛快多了。 纳兰段和平氏都是待人谦和的主子,寻常里,待燕娘这常年陪伴纳兰雪的下人,也是极好的,燕娘是知恩的人,自然,对他们两人,也就多了几分恭敬,自他们驾鹤之后,逢年过节,都会自己花钱买些香纸,烧给他们。 纳兰雪颁布的新城主令极得人心,城赋又低,自然就有商人愿意前来,再加上之前时候,凭了勤快,给自己赚下了房舍店铺的人多,这雨城里面的商业,便突然发达了起来。 燕娘脚程快,出门儿去不多会儿,就买了一大包的黄钱金纸回来,使人抬到了花园里面,放到了石桌旁边,收拾出来几打儿,便开始裁剪。 纳兰雪也是许久不曾放松,难得得了空闲,便跟她一起,一边折着,一边闲聊了起来。 …… 司马殇在天色将暗的时候,才跟风断两人骑马归来,马背上挂了几只野兔和一只野鹿,心情像是不错。 “雪儿!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司马殇满脸笑意的跑到了纳兰雪的身边儿,给她看装在牛皮口袋里的“宝贝” , “我跟风断两人,寻了大半个山头儿,才找来的!” “这是……蜂王蜜?” 闻看牛皮口袋里的香昧儿,纳兰雪不禁一愣,这是蜂王蜜的香味儿,之前在昭阳城的时候,她常去跟司马青那里蹭的,虽然,自来了雨城之后,几个月都不曾尝过了,但,这味儿,她却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对!一会儿,让燕娘拿去厨房里,给你做成点心!” 司马殇开心的笑看,把牛皮口袋给重新拧紧了起来,看看纳兰雪,一脸的“求表扬” , “你陪了我来这里之后,就都没吃过了,我知你喜欢,市面儿上又买不着,便商议了风断,去山上给你寻回来了!” “手别往后缩!伸出来!” 纳兰雪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司马殇是在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寻常里,他从没有把手缩在衣袖里的习惯,这时,却是一递完了东西给燕娘,就把手藏了回去,这定然,是有蹊跷的! “没……没什么好看的……” 司马殇颇有些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却终没能躲过纳兰雪的紧逼,末了,没了法子,不得不把手给伸了出来,闭了眼,等看她教训。 “以后,不要去寻了,这东西,也就是吃个热闹,没了,吃别的,也是一样的。” 瞧看司马病被马蜂叮得肿成了包子的手,纳兰雪不禁一愣,唇角微抿,就险些忍不住掉下眼泪来,雨城到山上,距离可是不短呢,他手被叮成了这样儿,是怎么骑马回来的?不过是点儿她喜欢吃的零嘴儿,就让他,冒这般大的风险,遭这样的罪! “燕娘,快去取挑刺儿的针和消肿的药膏来!” 把司马殇按在石凳上面坐了,纳兰雪扭头跟同样在看看司马殇发呆的燕娘盼咐了一声儿。 “雪儿,我知道,我是个很没用的人,很笨,很没恒心,说不好,以后的什么时候,就会惹了你生气,不开已,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对你,我是很喜欢,很在意的。” 司马殇明明疼得拧眉,脸上,还是费劲儿的挤出了笑来,让纳兰雪放心,“圣贤书里有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我正在做,待以后,我稍稍有点儿成绩了,就跟你举行大婚,那,也就是齐家了,将来,我有出息了,就跟你二哥那样,辅佐太子哥哥,当个贤臣,再将来……” “不要想那许多的将来了,先沉下心来,把你这修身一项,给持之以恒了,再说罢!” 嗔了司马殇一句,纳兰雪便动手,给他把衣袖挽了上去,却见着,他的两只手臂,直到臂弯,都被马蜂叮得惨不忍睹,眉头微拧,教训了他一句,“以后,再敢冒这样的险,跑去山上掏马蜂窝,看我还理你的!” 第十七章 太子一语惊四座 原本兴冲冲的期待着纳兰雪会来的莫闲,在得了纳兰雪的信函之后,顷刻间,就垮下了脸来,已经着人收拾了一半儿的房间,也叫停了下来。 见自己的妹妹这副模样,莫等不禁失笑,虽然,他也是颇有些想见自己的这位主子的,但,却并不是跟莫闲一样“期许”,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颇有些适合他跟纳兰雪之间的关系,无事时,并不联系,有事时,一封信函,一件信物,便可以命相许。 “为什么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盟会在商国举办,终于能见一见主子了,结果,她又不来!那个纳兰述,有什么好的嘛!除了长得跟主子相像一点儿,还有哪里,是能跟主子比的?主子啊,主子啊,你怎么可以不来啊,我跟尚扶苏把招呼都打好了,就等着你来,就能带你夜游七月城,玩儿个痛快了啊!” 抑郁过度的莫闲,揪了自己兄长的衣袖,一阵儿乱摇,她是真的好想,好想纳兰雪了的啊,自上回见面,到现在,都得有四年了罢?上回,她跟自己说的那些有趣儿的小玩意儿,她都已经全部研究完了,没东西可研究了啊,她不来商国,难不成,要让她跑去莫国的雨城,跟她求么! “你要真是想主子想的厉害,就给她写一封信去,告诉她知道。” 莫等费劲儿的把自己手臂从莫闲的“摧残”下解救了出来,顺势,往后退了半步,跟她保持出来安全的距离,“如果,主子也想你了,或者,被你给感动了,自然就会答应,让你去雨城找她了。七月城离雨城……骑快马连夜赶路的话,也就是三四天的样子罢?” “那多不好意思啊……” 莫闲翘了翘唇角,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已经有了些小小的心动,也对啊,七月城里雨城,也不算远的呢,骑快马过去,也就是三四天。然后。她跟纳兰雪一起玩儿上两天。再回来七月城,至多,半个月,也就够了。现在这般天下太平的,就算,她半个月不在七月城里,也不会怎么样的不是?再说,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真有什么事儿,不还有莫等在这里的嘛! “我瞧着,你是半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只恨不能,现在就长上一对儿鹞子翅膀,径直飞去了雨城,黏在主子身边儿就不回来了!” 莫等毒舌的损了自己妹妹一句,便拧了身。往楼下走去。 莫国的使节队伍还有两天,就该到七月城了,风国那边儿,应该也差不多少,此番,虽然不是纳兰雪亲自来,但,她在信上,却是仔细叮嘱了自己,要谨慎应对,保护好纳兰述的安全。 “哼!臭莫等!你给老娘等着!” 气恼的跺了跺脚,莫闲从自己的头上揪了一支金步摇下来,手腕使力,就朝着正在下楼的莫等掷了过去,“瞧老娘到了雨城去,跟主子告状,说你欺负老娘去!” “你瞧主子信你的。” 莫等头也不回的一扬手,轻而易举的接下了莫闲掷向他的金步摇,然后,反手一丢。 只见,那金步摇竟是以比之前时候更快的速度,朝着莫闲的方向飞去,然后,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咄”得一声,钉在了她身后的木头柱子上面! “莫等!你大伯的!你是想给老娘毁容么!” 被莫等吓了一跳,待回过了神儿来,莫闲顿时便暴跳如雷了起来,一边骂,就要一边去教训自己的哥哥,不想,才往前走了一步,就疼得险些掉下了眼泪来,扭头一看,便见着,之前时候,莫等丢回来的那支金步摇,是带了自己的一小缕头发一起,砸进了木柱子里面去的!她要么,就得费劲儿把这金步摇给拔出来,要么,就得剪着自己的这一小缕头发去! “恩,行,一会儿,我就写信回昭阳城去,告诉大伯,你问他好。” 莫等半点儿都不跟自己的妹妹恼,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淡然模样,轻轻的答应了一句,继续走下了楼去。 …… 自宿灵那里得了江越的“指点”之后,零月在原地里愣了一阵儿,继而,便满脸欢喜拍着宿灵的肩膀,开心大笑了起来。 “你也被殿下传染,脑子坏掉了?” 宿灵本就被江越闹得糟心,此时,又见了零月这样,原本就强压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镇不住了,伸手,朝着零月的脑门儿,就是一巴掌下去。 江越是主子,他不敢动手,零月的臭小子,他还不能打一打,出个气? 活该他往自己的火气上撞!打死都是活该! “嗷!你,你这野蛮玩意儿!你敢说殿下坏话!还,还敢打我!” 零月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被宿灵这么一打,第一反应就是,抱头,蹲下,开始哀嚎,“殿下啊!这日子没法儿过啦!宿灵这野蛮人,要杀人啦!” “你要真想死,我绝对保证,能满足你。” 瞧他这样儿,宿灵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就全没了,伸手,给他拎了起来,半是威半是玩笑的跟他说道,“灭口,我最擅长的,这,你知道。” “咳,咳,那个,恩,哥啊,咱好歹也是一个爹的,对罢?你可不能跟我这当弟弟的,一般见识,坏了自己大方的名声儿,是不是?” 零月一改之前时候的“撒泼”模样,眼珠子一转,就露出了讨好的神色来,小心翼翼的往宿灵的身边儿蹭了蹭,就开始伸手,给他敲起了肩来,“你刚才跟我问什么来看?我没听清楚,你再问一遍,再问一遍……” “你刚才傻笑的什么?” 面对这个自己爹爹养的外室所生的弟弟,宿灵从来都没法儿当真的使出脾气来,倒不是他大方,而是……这个家伙,实在是个哄人的天才!任他再大的火气,只消瞧了他装个可怜,听他说两句奉承话儿,就全然再也气不起来了! “我刚才?没傻笑啊?” 零月一边儿给宿灵继续捶肩,一边跟他解释,为什么自己刚才笑得开心,“哦,你是问我为什么笑,是罢?我笑,是因为觉得殿下实在是太太聪明了,就这么几句话,就一下子把让我为难不行的事儿,全给解决了啊!” “全解决了?什么意思?” 宿灵微微挑眉,伸手,把零月拎到了自己的面前,让他给自己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去年打仗,很多人都图着粮食的卖价高,一手儿的把粮食都卖了,现在,各户百姓的家里,都没太多的粮食,现在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百姓们吃用了一年,就算是家里粮食有剩,估计也只够支撑到新粮下来,许多人家,更是连撑到新粮下来都不够,哪里舍得卖?” 见宿灵是当真要问,不是跟自己容套,零月便掰看手指,开始跟他讲起了这其中的“小九九” , “若现在要买粮,就只能从那些手里有存粮的人手里收,价格,比粮食刚刚下来的时候,要高了三成儿都不止……殿下让我去寻王妃,跟她商议,丰收后的粮食收购,而且,还先支钱给百姓们花用,待到粮食下来之后,用粮食来还……像王妃这样,为百姓看想的人,自然是开心的很,哪能不帮我?你想啊,大哥,不过是把银子压两个月,就能准准儿的收到价钱低,又数量不菲的粮食……啧,你说,我能不开心么!” “听你这么一说,到的确是有些意思。” 听明白零月的意思,宿灵也轻轻的点了点头,佩服起江越的聪明来,主子就是主子,果然,才思敏捷,不是他们这些粗人能比的,“雨城的百姓们,拿了这钱,可以添置家用,许多家中粮食不够的,还可以去买点儿粮食回来贴补,到了产粮季节,也不用担心粮食丰馈,商人压价……你还真别说!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给王妃送上去,王妃哪有不应的道理!只是……我有些没想明白,殿下让你去弄那么个棋社出来作甚?本就赚不了几个钱的东西,还要无偿给些娃娃们使用……图得什么啊!” “这多明显,是殿下念想王妃了呗!” 瞧自己大哥一副不开窍儿的样子,零月也不敢说他,秀才遇上兵,总也是有理说不清的,他是秀才,他大哥是兵,咳,他怎么也不可能在他大哥的手上占到便宜的不是,“到时候,殿下有闲暇了,就换个身份,去那棋社里面,教一教那些孩子们下棋,顺带看,也能见一见王妃,两人培养下感情……咳,说不好,王妃就弃了那个什么废物点心五皇子不要,跟看主子私奔了呢?” “瞎说!王妃本就是殿下的王妃!什么叫私奔!” 宿灵听明白了意思,却是觉得零月话说的不妥,伸手,朝着他的后脑勺又是一巴掌,“这若是让殿下听了,瞧他不揭了你的皮!” “咳,口误,口误!那个,恩,我先去给殿下办事儿了,回见!” 听宿灵这么说,零月顿时就垮下了脸来,忙不迭的跟他道了声别,脚底抹油,溜了! …… 莫国,昭阳城。司马青颇有些头疼的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看着自己面前,已是堆积成山了的奏折,不知该如何下手。 纳兰雪跟看司马疡去了封地,纳兰述先是告假,又是去了商国参加盟会,司马玉也不在……习惯了有人出主意和商议的他,此时面对这些个没有一件不是着急要决定的国家大事,怎能不一筹莫展? 一番思索之后,司马青决定,把已参朝议政许久的另外两个儿子,三皇子司马岳和六皇子司马翎唤来,跟自己商议,这些事宜。 听闻自己的父皇传唤,让去御书房议事,兄弟两人不禁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换了衣裳,急急忙的,跟了太监总管同去。 “纳兰郡主建雨城新城,许多人想要效仿,岳儿,翎儿,你们两人觉得,此事如何?” 司马青拿起书案上最靠近自己的一册奏折,打开来,便见着了上面,由掌管各城城王考核的坤部侍郎,递上来的请示。 “儿臣以为,纳兰郡主所为,颇有功高盖主之嫌。” 司马岳并不是个大方的人,尤其是,在之前的“棋局求亲”里,他惨败给了纳兰雪,纳兰雪,又“输”给司马疡那么个众人皆知的废物,这让他觉得很是颜面扫地,心下里,自然而然的,也就对她生出了怨恨来,此时有了说她坏话的机会,岂有放过之理,“修城建池,乃是帝王所辖,她一个小小的郡主,有什么资格,不经上表启奏,就私自建城?这与围山成寨,拥兵谋反何异?” “儿臣以为,郡主所为,乃是惠民之举,并不似三哥说的一般。” 听司马岳这般贬低污蔑纳兰雪,司马翎不禁拧眉,扭头,看了他一眼,全然想不明白,之前,还跟自己说的,非纳兰郡主不娶,没了她,就没法儿活了的三哥,怎这才一下子,就成了这般模样,“郡主嫁给五哥做正妃,便等于是我莫国皇族的人了,将来,宗谱上,玉碟上,哪怕是墓志铭上,也都是我司马家的人!她建城,也是建得我司马家的城,我五哥封地的城!难不成,她一个女子,还能谋反,称王称霸么!” “儿臣以为……” 听自己的弟弟司马翎跟自己唱反调,司马岳不禁恼怒,刚要继续说下去,就被司马青怒目一瞪,不敢再说了。 “嫉贤妒能!月关真是看错了你了!” 司马青恼怒至极,伸手捞起了桌上的镇纸,就朝着司马岳丢了过去,“滚!从明日开始,你不用再临朝听政了!” “父皇,三哥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心!” 听司马青要责罚司马岳,司马翎忙跪下求情,好歹,那也是他一母所出的兄长,若当真被自己父皇给一怒之下砍了,他可如何跟母妃交代? “你也出去罢。” 睨了一眼司马翎,司马青也再没了跟人议政的心情,挥了挥手,出言撵人,“瞧瞧你们的姐姐,再瞧瞧你们,都是一母所生,一母所养,一母所教,怎就差了这么多!” 赶走了两个儿子,司马青倚在龙椅上面,闭目养神了起来。 虽然,司马岳的话,说得有些过了,但……有些事情,他还是不得不防的…… 如果,纳兰府的这三个兄妹,能跟司马玉重归于好,以后能出力辅佐于司马玉,那自是美事一桩,但,若是不能……那,他可就得尽早打算了…… 他为莫国操劳了半辈子,放弃了许多事情,唯独,这一件,他想要自私一回,立自己钟爱的儿子,做莫国的储君。 …… 雨城。 城主府里,迎来了一位奇怪的容人,这人长得尖嘴猴腮,让人一看,就觉得,会是个精明的商人。 纳兰雪给雨城的城主府,也定了跟昭阳城的纳兰府一样的规矩,任何人,不管是谁,只要到了这府门口,便会受到极好的接待,不管什么时间,也不管是什么身份,一视同仁,所以,今日里,这商人模样的人来求见纳兰雪,便是半点儿阻碍也没有的,就被管家给领了进来。 “郡主,外边儿有个自称零月的商人,说是想要求见。” 燕娘轻轻的敲了敲房间的门,跟纳兰雪真报道。 “嗯,先请他到正堂里休息,逢上好茶等着,我给疡涂好了药就来。” 纳兰雪答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给司马疡的手臂涂药,那一日,他跟风断跑去了山上给她找蜂王蜜,被马蜂蛰得两条手臂都肿到了肩膀,给她吓得不行,连夜唤来了景麒,使他快马加鞭的去了一趟昭阳城,跟莫意老头儿讨了药回来,这涂了两天,已是稍稍有些见好了,估摸看,要等全好,还得个三五天工夫。 “你先去见客人罢,雪儿,让风断给我涂药,也可以的。” 司马疡疼得纵牙咧嘴,又怕纳兰雪看他不起,便死咬看唇瓣儿,不肯出声儿,此时,听到有客人来拜见,便忙跟她提了出来,让她先去忙公务,给自己个喘气儿的机会,也缓一缓,这钻心的疼,“百姓既是来了咱们府上,便该是有事相求的,咱们若是怠慢,可该让人家觉得,咱们是在敷衍了。” “不在这一会儿,就差一点儿了,我马上就给你涂好。” 瞧了一眼风断,纳兰雪便拒绝了司马疡的这“提议”,且不说,风断这小厮是不是够仔细罢,单是他跟司马疡同去山上,只让司马疡一人被马蜂蛰了,他半点儿事儿都没有这一点,就是让她对他有了不喜,谁家下人,不是倾力保护自己主子的,哪像他这般的,不负责任! “好,好罢。” 纵使疼得倒吸凉气,司马疡也只得认命,纳兰雪决定事情,极难更改,与其跟她争辩,再多遭些罪,还不如,就随了她愿,让她尽快的折腾完,“那,那你快点儿,我,我忍得住!” 仔细的帮司马疡上好药,包扎起来,纳兰雪才出了屋门,加快了步子,朝看正堂而去。 任何一个城池,都离不了商贾,商贾兴盛的城池,物价才会稳定,百姓们的生活所需,才会容易满足,这是许多古代的统治者都不明白的道理,但,纳兰雪这来自未来的人,又哪会不明白? 从她成为莫国的宰相之后,便开始鼓励商业,莫国,也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而逐渐富强起来,最终,成为了现在这样的,三国之首。 “贵客久等。” 在燕娘的引领下,进入城主府的正堂,纳兰雪便见到了前来拜见的零月,因为晚到,难免有怠慢之意,便率先出口,告了一声抱歉,“后院有些私事,正处置了一半儿,耽误了些工夫,还望见谅。” “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商人,若是去往了别处,怕是连城主府的大门,都进不了的,郡主肯赏面,答应见在下已是在下天大的荣幸了,又哪里敢耽误郡主的私事呢。” 零月从商多年,早就练出了一张铁嘴,此时面见自家殿下都赞不绝口的聪明女子,又哪里敢不当心仔细?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这位,以后就真成了自家王妃了,若是因此一时,因没能足够的仔细当心,而落了不是在她手里……以自家殿下的那性子……自己怕是倒霉一辈子,都未必够的! 稍稍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零月,纳兰雪浅浅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客气,“贵客的故土,该是南边儿的罢?” “郡主火眼金睛,只看了在下一眼,就猜出,在下是从南边儿过来的。” 零月微微一愣,暗叹纳兰雪不好对付,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客随主便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莫不成,在下的脸上,写了个‘南’字么?” “贵客真会说笑,哪就有人的脸上,会写了字儿的?昔日里,本郡主也曾去过南方,有过几个那边儿的朋发,今日瞧着贵客的言谈举止,跟他们颇有些相近,便随便猜了一下儿,不想,就正恰巧的猜中了。” 见零月被自己给逗得紧张了,纳兰雪不禁一笑,端了自己面前的茶碗起来,喝了一小口里面的茶水,“闲话不多说了,贵客此番前来,是所谓何事?” “在下此番前来,是想跟郡主商议一个利国惠民的生意。” 零月听到纳兰雪跟自己问正事儿了,忙站起身来,态度恭谨的冲着她行了个礼,“希望郡主能够成全。” “本郡主名下,并无生意,贵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纳兰雪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归她麾下的凌天暗卫所属,莫家,景瑞家和风家,虽都在经营她分派的生意,却都是暗地里进行,于理,该是不会有人知晓,是与她有关,这自称零月的人前来,说是要跟自己谈生意,也应该……不是跟他们有关才是! 罢了,先探一探他的口风,听听他的说法,再应对不迟,如果当真是利国惠民的生意,跟他谈上一谈,也没什么不行,纳兰雪这般想到。 早有准备的零月,见纳兰雪已是有些被他说动了的意思,便忙依着江越的吩咐,原原本本的,把想法说了出来,并表示,可以长期这样的在雨城推行,粮食卖与不卖,全凭种粮的百姓们做主,卖多卖少,也悉听尊便。 粮商趁着粮食丰产时压价,再籍看新粮将下未下的缺粮时候高价卖出,这是每一个城池里面,都会遇上的情景,而粮商们,也正是用这样的法子,来牟取暴利,每年忙活两个季节,就赚旁的商人一年的收益,这是在任何时代,都会有的情景,但,在几乎人人种粮的莫国,却是极为严重。 许多黑心的粮商,甚至会在新粮下来之前,占下大面积的谷场,然后,等到百姓们收获了新粮下来,联合在一起,挤低粮价。 百姓们没有谷场可以晒谷,只能忍痛低价把粮食卖掉,不然,经由接下来的一整个雨季,就会全部烂在自己家里,跟颗粒无收无异。 而零月提出来的这收粮之法,却是要相对而言公平许多,价钱,也是合理,尤其是对现在的雨城百姓们而言,更是有益无害。 “旁的粮商,都是恨不能把粮价压到不费银子,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纳兰雪略加思考,觉得这零月所提的,看实该是对百姓们没有半点儿损害,只是平白降低了他自己的收益,这一点儿,很是跟寻常粮商不同,“不知,贵客可否告知,为何要这般的来做 ……这又压银子,又降低收益的事情?” “不瞒郡主,在下,也是给人做事的,主子怎么盼咐,便怎么听从,哪里敢随便问询,惹主子不快?” 零月来之前,就已想好说辞,此时,听纳兰雪跟自己问起,自不慌张为难,“我家主子也是经营之人,商人,以利为本,当然,不能做赔本赚咄喝的生意……在下来之前,还得了主子的一样嘱咐,这嘱咐,是要跟郡主讨好处的,也算是,为这收粮之举,要的一点儿报酬……一会儿,跟郡主说了,还望,郡主能不要生气责怪……” “你且说来听听,若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我便能做主,应下了你。” 无事不献殷勤,这是老话里常说的,原本,纳兰雪还在纳闷儿,这零月,为何撇了巨大收益不要,来给自己送这么一份有益民生的大礼,此时,听了他是有事相求,才是觉得,稍稍合理了些。 “零月的主子说,希望郡主能在靠近城中的地方,批一间大些的屋舍给他,用作经营棋社。” 零月稍稍顿了顿,像是准备了下措辞,偷眼儿瞧了下纳兰雪的反应,见她并没有露出不悦来,才继续说道,“当然,他也不白用的,若有官学里的孩子,喜欢下棋,也可不用使钱的进去玩乐,茶水点心,皆可由棋社来出,若有孩子在下棋方面,天赋好的,亦可以将来,留在棋社里面,做棋社的雇工。” “一间大点儿的屋舍,虽能值些银子,但,跟你家主子诺许的相比,却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纳兰雪微微扬眉,浅笑着跟零月提了一句,这全然都是给自己的好处,半点儿不利都没有……怎就让她觉得,这般的不看根底?如果,这零月的主子,的确是如他所说的,是个求利的商人,那,他所许诺的这些个少利,甚至无利的事情,又是图得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夭下攘攘,皆为利往,她才不信,会有哪个商人,只为了做好事,全然不顾利益的!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郡主的法眼去,我家主子,求这间棋社,的的确,不是为了牟利的。” 早就料到,纳兰雪会怀疑自己动机,零月也是把这一条说辞,给提前备好了,“我家主子,曾有个知音旧发,是个极爱下棋的,无奈,昔日里,亡于了意皇的苛政之下……郡主以铁蹄荡平意国,虽是无心之举,却也是昔我家主子的那位故友,报了冤仇,我家主子常将此事,记于心中,却奈何,一直无以为报,数月之前,听闻郡主在雨城兴建新城,便是觉得,时机合适了,特让在下筹备了些银钱,也来凑个热闹,算是为郡主尽一番绵薄之力,了却他的一桩心事……顺便,也立个棋社,给他的那位旧发,留点儿名望给后人……” “令主既是一番心意,本郡主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纳兰雪也不再做搪塞,虽然,她就这么应了,有些不那么君子风度,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对百姓有利,于莫国有益,这风度不风度的,要不要的,也无所谓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自己凑上,求挨打,她不过就是个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再说了,她本就没自诩过君子,就如同她昔日里,跟纳兰段逗闹时说的那样,夭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爹你养了我这么个既是女子,又是小人的姑娘,可是赔大发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我可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时,纳兰段,她的爹爹,对她说,若为民福,遭千世骂名,亦不可耻,若为己利,纵一声责备,此生难安。 这一句,她自始至终,铭记于心。 …… 商国,七月城。 莫等在莫国的使节队伍到达的当日,去了一趟下榻的宅院,拜见了纳兰述。 因不是纳兰雪前来,原本满心期待,要跟她促膝夜谈的莫闲,便懒得来见纳兰述,只让自己的哥哥莫等,象征性的带了一份礼物,给纳兰述送上,也就算是“尽了心意”了。 之前得了纳兰雪的信函,知道在七月城里,会有人来拜见自己,所以,见了莫等前来,跟自己客套问候,纳兰述也未觉得有什么可奇怪,只依看寻常礼节,跟他闲聊了几句,也便罢了。 盟会的第一天,还算顺利,三国的使节在一起,把之后一年里的想法儿,都草出来在台面上聊一聊,喝喝酒,看看歌舞,也就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晨起的时候,纳兰述突然“水土不服”的开始上吐下泻,浑身瘫软的,连榻都下不来了!这可吓坏了跟了他同来的尉迟恭,忙不迭的依看之前时候,莫等留下的地址,寻了过去,带了莫等和莫闲急急的回来了住处,给他瞧看。 莫等是修习的家传药石之术,给纳兰述一番把脉之后,便是看出,他这不是水土不服,而是遭了人投下了超量的泻药,开了一剂方子,使人去给他抓了药回来煎煮,纳兰述喝过了莫等给他开回来的药之后,便是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虽还有些腿软无力,却终究是,不至于只能待在茅厕里面,出不得门来了。 因纳兰述不适,盟会又不能只因他一人关系,就不继续,第二日的这盟会,司马王便独自前往了。 “孤有一个提议,是有利于三国和乐相处的,想与商皇和风国的二殿下商议,不知,两位可感兴趣?” 席间,司马玉突然站起了身来,朝着尚扶苏和长修缘客气的行了一礼,说了这么一句出来。 “既是有利于三国和乐相处的,那便该是好事,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见纳兰述没来参加盟会,尚扶苏便当是,他应了莫闲邀请,去私谈了,就只如当时答应莫闲的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放在心上,而司马玉……他既是会这般时候出来说话,那便该是,已跟纳兰述商议好了的。 “殿下请讲。” 长修缘紧记长震天教诲,一言不发的坐着,直等了尚扶苏出言同意之后,才拱手附和,“太平盛世,百姓们,也该是喜欢的。” “如今,意国已亡,三国鼎立,总难免,会有些不轨之人,想要趁机作乱,坏三国情谊。” 司马王稍稍顿了顿,微眯起眼睛,满脸笑意的,看向了尚扶苏,“孤在此提议,三国之中,各出两人,遣直另外两国为质,皇子、重臣皆可,两位以为,此提议如何?” “这……般大胆的提议,肤从未听闻,不知,殿下可曾与莫皇商议过了?” 尚扶苏微微一愣,他尚未成亲,没有子嗣,两个兄长,更是死于之前的皇位之争,如果,他应下了,便是等于,要将两位商国的重臣,遣去莫、风两国,这于商国而言,影响可是不小,但,如果,这是商皇的意思,那 ……是不是也该与纳兰述,有些关系?如果,是跟纳兰述有关的话,那,他便是不想答应,也不行了! “商皇真是有趣,孤一个小小皇子,若不得父皇应允,可哪里敢擅自决定这样的大事?” 司马玉笑得淡定,就仿佛,尚扶苏刚才所说的,是在跟他开玩笑一般,“老师今日有事,未能前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遣一个人去,跟他问询一番!”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尚扶苏若还觉得司马王说的有假,使人去跟纳兰述问询,可就太过难看了,跟直接动手打他的脸无异了。 “既然,这是莫皇的意思,那……不知朕合不合适问一句,莫国,打算使何人来商国为质?” 尚扶苏沉吟片刻,便继续出言问询,想试探一下,此番莫国,到底是有多大的诚意,自己这边儿,也好早做打算,拟旨宣召合适的人来,以备不时之需。 “孤的五弟司马疡,携正妃纳兰雪前来,商皇觉得,可够诚意?” 司马玉眉梢微扬,看向尚扶苏的眼神儿里,带着明显的挑衅意思,“之前,我莫国讨伐意国,商国帮扶的甚是及时,这事儿,可是常令我父皇念叨个不停呢!”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听,意思,就会不同。 之前时候,尚扶苏是得了纳兰雪的书信,才出兵意国,趁看意国的大军已在莫国那边儿被牵制看,捡了一个大便宜,虽然,他出兵的理由,是“足够充分”了,但,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就在那个“时机恰巧”的时候出兵……意国大军已毁,莫国,完全有能力将其一口吞下,商国横插一脚,就总难免,会让人觉得,是有些不够厚道了! 尚扶苏心思急转,便突然想到,这一次盟会,莫皇竟没有跟寻常时候般得,只遣纳兰述一人前来……这会不会是,自己之前跟纳兰雪的联系,被人传去了莫皇的耳中,连累了纳兰家,不受莫皇的信任了? “商皇陛下,可想好了?” 司马王再进一步,声音里,已带了些阴沉气息,一副誓要逼了他答应的态度,让尚扶苏的背后,忍不住泛起了一阵凉意,“或者,商皇觉得我莫国不够有诚意,需要把送来商国为质的人,跟送去风国的,对调一番?” “莫皇既是一番诚意,想要三国融治相处,那,肤便随了他的意思,应下此事好了!” 一听司马玉说,要将纳兰雪换去风国,尚扶苏的心,不禁一紧。 为质他国,日子总难好过,若是在商国,他还能护佑她一些,不让她受委屈,若是,去了风国……可难保,风皇会不会为了绝后患,而寻机将她这个莫国的良将,给“打发”掉了! 索性不过是损失两个臣子,跟纳兰雪的安好相比,有算得了什么! 尚扶苏这般想道。 “不知……修缘殿下,是如何想法?” 已逼了尚扶苏答应,司马玉便把目光,又转向了坐立不安的长修缘,半是威胁,半是挑衅的,跟他问道,“风国,是否跟莫商两国一般,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和乐?” “此事,修缘需要跟父皇问询之后,才敢应答。” 风皇长震天有五个皇子,三个公主,其中,两个皇子早夭,现如今的皇宫里面,连他加上,也只剩了三个皇子,以长震天对长仙枫的信任和宠爱,定不会让他去往别国为质,那么,便只有可能……是……不,不行,他长修缘还满腔热血,想要在风国大展身手,做个贤臣呢,他不要,绝对不要到别国去做质子,从此变成一个废人! 第十八章 雨城之中会宾朋 “那,修缘殿下,便今早儿的送信回去风国,跟风皇商议一下此事罢!” 司马玉冷笑一声,极不客气的回了长修缘一句,然后,坐回了位置上面,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风国皇子,也不过如此!我还当,都该是跟仙枫那般的,果决之人呢!扫兴!真真是扫兴!” 事关自己未来,长修缘又哪会只逞一时之气,就被激将答应?此时,听了司马玉的排挤,也只假装未闻,低了头,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酒菜……酒,依然是之前的好酒,佳肴,也依旧是之前的佳肴,只是,心境不同,这酒菜,也就变了味道,让长修缘只觉得,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 因遭人投下泻药,使得纳兰述身子不适,尉迟恭便尽起了好兄长的责任,倒水喂饭,煎药打杂儿,无不亲力亲为,而至于,调查下药之人的事儿,便就落到了莫等这懂医的人身上。 早得了纳兰雪嘱咐,让好生保护照顾纳兰述,却不想,竟是千防万防,没能防得住祸起萧墙,此时的莫闲,心情之差,用点火就着来形容,可是半点儿都不夸张!院子里的人,挨个儿的排查过去,上查八辈儿祖宗,下询“儿孙满堂”,就只恨不能,一时半刻就揪出那个给纳兰述下泻药的内鬼来,先打个半死,再抽筋剥皮了才好! 在“她的地盘儿上”,出来这样的膈应事情,这可让她如何的,去跟纳兰雪交代?! “莫闲姑娘,你也别着急上火了,这种事情,哪就那么容易,彻查清楚的?来,过来,坐下。先喝点儿茶,吃点儿东西……” 见莫闲懊恼的茶饭不思,只想着要下药的人给揪出来,纳兰述不禁一笑,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来自己床边儿坐下,别再枉费工夫,“一会儿,我告诉你,是谁做的。” “你。你知道?!” 听纳兰述这么说。刚刚才顺势坐在了凳子上的莫闲。顿时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个蹦儿的站了起来,瞧那样子,大有这就上去揪了纳兰述的衣领。逼着他说个明白的意思,“知道你不早说?还我浪费这半天的工夫?你,你这人,怎,怎这般不实在呢!” “述也只是才想出来可能,并未得着验证,未证之事,还是不说为好,也省得污人清白。遭人怨恨。” 见莫闲这么大反应,纳兰述只是浅浅一笑,挥了手,示意她坐下,不要激动。“雪儿那边,我自会去同她说明,我同你保证,绝不让她埋怨于你。” 得了纳兰述的这话儿,莫闲便知道,这事儿,是不用查了。 但,为了保证纳兰述的安全,还是从自己那边儿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吃穿用度,所有事宜,皆有这些人来亲力亲为,她和莫等,也搬来院中暂住。 大抵过了三天,纳兰述才是才莫等的悉心调理下,恢复了健康,能下榻行走了。 其间,莫闲又跟纳兰述问过几次,那投下泻药之人是谁,都被他一笑带过。 自幼接受的教育决定,莫闲不会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跟纳兰述问了几次,都不见他说,也就作罢,全然当是没这事儿发生过了。   ……   另一边儿,被遣去风国去送信的人,也带回了长震天的回复。   结果一如长修缘所想的那样。   同意。   为质之人,不言自明。   索性结局已是不可逆转,恨意暗生的长修缘便是决定,绝路求生!   “父皇非常同意太子殿下的提议,觉得,这般有益百姓和乐康宁的事情,实为三国之福!”   盟会之上,长修缘拱手而立,面对司马玉,笑得客气恭敬,“父皇膝下,只得三子侍奉,我兄仙枫,乃是风国未来储君人选,自不可去往别国为质……而修缘,又是与其同檐长大,交情匪浅……想我兄仙枫,礼义仁德,听闻此事,定念兄弟情谊,不舍修缘往别国为质,诉求父皇,以身相待……故,修缘在此,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商皇无兄弟子嗣,不得已,遣重臣为质,我莫国所出两位,皆是皇子之尊。”   不及长修缘把话说完,司马玉便出言刁难,并非他小人,而是,面对长修缘这么一个表里不一,还想要博取好名声儿的人,他着实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同他纠缠,“难不成,修缘殿下觉得,你风国的皇子,便是比我莫国的皇子值钱,你跟你兄长间的情谊,就比孤与兄弟间的情谊深厚?若风国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那,互换质子一事,还是不做也罢!”   “殿下不要误会。”   长修缘能以亡母庶子之身,博得本有嫡子的皇后喜欢,并一跃成为除长仙枫之外,另一得长震天喜欢的皇子,其应变能力,又怎么会差?君子不与强争,识时务者为俊杰,长修缘见已无商议可能,便是话锋一转,变了个意思,“修缘的意思是,此番,既已到了商国,就干脆不回去了,省得见了兄长,再让他上书父皇,又令父皇为难,莫国那边,等父皇稍后再遣另一位皇弟过去,殿下看可行?”   “也无不可。”   司马玉笑着应了一句,便低头,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来,冲着两人举了举,仰头,一饮而尽,“两国既是都已对这事儿没什么异议了,那,咱们便起草个文书出来,签上了个印画押,也好防备有人事后反悔了,没有证据,如何?”   “莫国既是这事儿的发起者,那,这起草文书一事,便该是由太子殿下执笔,最为妥当。”   对司马玉心中痛恨,长修缘说话的声线里,已是带了隐隐的怨气,“商皇东道主人,跟随在殿下之后,修缘质子之身,人微言轻,自然,该是落字在最后,才是足够恭谨。”   “修缘殿下也是为了三国百姓的和乐康宁,才做出这般牺牲,将来,必留美名于史册,这般自贬,实在是太谦虚了。”   司马玉也不拿捏奉承,只淡然一笑,冲着小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这等大事,在大殿这般吵闹的地方,临时起草,未免匆忙,若是有个什么言辞失当,可就不好了,于是,就提先备了一份儿出来……两位看看,若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就用个印,画个押,这事儿,也就算是成了……”   没想到司马玉竟是连这都提前备好了,尚扶苏和长修缘皆是一愣,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儿,然后,各地低头,轻叹了口气。   尚扶苏仔细的看过了司马玉使人送上来的文书,深吸口气,取了印章出来,在上面盖了一个红印。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真是不好。   只是不知,谋划这事儿的人,到底是莫皇,还是纳兰述,如果,是莫皇,倒也还好,但……若是纳兰述,这,怕是,就不那么简单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只走一步棋,就没有下文的人,天知道,在这之后,他还有多少的奇招在等着商国和风国……竟是,不惜连自己唯一的妹妹,都搬了出来,作为筹码!   可偏偏,这筹码,还就是他尚扶苏没有半点儿法子拒绝的!   及文书到了自己面前,长修缘不禁微微一愣。   这文书上的字迹,不是刚刚才写上去的,很显然,这是莫国早就打算好了的事情,想这招数的人,可真是聪明,竟是,连自己父皇肯定不会拒绝的这事儿,都算了进去!   事已至此,自己的这点儿微薄之力,又哪里反抗的了?   既不可逆,那,便逆来顺受罢!   “遣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把这文书送回昭阳城去,交给父皇审阅。”   仔仔细细的看完了尚扶苏和长修缘所签的印,司马玉满意的笑了笑,卷起文书,交给了小德子手上,跟他吩咐道,“三国盟誓已成,从此,百姓们便可高枕无忧的安享太平盛世,父皇见了,定会欣喜的。”   ……   一骑快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奔昭阳城中的皇宫而去。   路人不知何故,匆忙避让之后,便疑惑的指点猜测了起来。   皇宫之中,司马青接了这加急文书之后,顿时,便大怒的掀了书案,连同触手能及的一切物件,能拿得动的,悉数扔到了地上,砸的粉碎!   “混账!”   “败家子儿!”   “该死的东西!”   司马青一边儿愤怒摔砸,一边儿对司马玉极近辱骂之能事,只恨不能,把他当成是这些物件般得,也一并砸成了碎片才好。   没错儿,那份由司马玉拿出来,与商风两国签订的文书,司马青压根儿就不知晓,但,事已至此,文书已签,还哪里能由得他驳回?   且不说,驳回了这文书,会让司马玉的名声儿受损,单是莫国百姓们对他的骂名,便足以让他的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自这事儿之后,莫国皇族,跟纳兰府关系,更是会彻底的,失了修复的可能!   换句话说,因为司马玉这“败家子儿”的胡闹,他,司马青,极有可能,就会失了民心,贤臣,良将,和名扬青史的可能!   听到司马青在屋内愤怒的摔砸东西,守在门外的太监总管也是慌了手脚,他伺候在司马青有年岁儿了,还从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连昔日里,司马鸳忤逆圣意,绝不与驸马和离,都没见过他这样儿!   “陛下?”   思虑良久,太监总管终于忍不住,敲响了司马青御书房的大门,皇帝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哪里禁得住这般动怒?不管什么事儿,总也有个解决的法子不是?只放任着他这般,若……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拟旨!废后!废太子!统统打入冷宫里面去!”   司马青愤怒的一阵大吼,待吼完了,才是稍稍冷静了些下来,沉默片刻,重新说道,“拟旨,皇后灵玉,教子无方,无德无贤,废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太子司马玉,年幼无知,遭人蒙蔽,致我莫国良将受屈,废去储君之位,罚入静室,思过三年……圣旨分成两卷,关于太子的那卷,待他回来昭阳城,再送过去……”   听了司马青的话,太监总管先是一愣,继而,便瞪大了眼,“陛下,这……这……”   司马青向来对司马玉寵爱有加,连以前时候,他纨绔胡闹,都没这般的恼他,太监总管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自不可能是个傻子,话该说到哪里,该怎么说,都是极有分寸,谁都不会得罪。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司马青正心情不济,又听着平常日里听话的下人,对自己的决定,犹豫不决,便是更火上浇油的怒了起来,伸手捞了一个东西,就朝着太监总管扔了过去,“滚!”   ……   雨城,城守府里。   纳兰雪在跟零月商议了几天,谈好了粮食收购的细节之后,便着了人,拟了一份文书出来。   文书里面,详细的写明了收价,数量,卖方自愿,交货时间,等相应事宜。   “不想,郡主还是个经商方面的天才!”   眼睁睁的看着纳兰雪,把一切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连合约文书,都是起草的滴水不漏,零月这奉命做了十几年商人的,便是有些不淡定了。   怪不得,自家殿下把这位当成了宝贝一般,连她跟人有了婚约,都半点儿要放手的意思,别说是自家殿下,任是什么样的一个,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是不可能收手的罢!   “零月过奖了,不过是些日常琐事,随便哪个掌管内府的女子,也都是可以做的更好些的。”   纳兰雪客气谦逊的笑了笑,提笔舔墨,率先在那张文书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今日,是来不及了,今晚,本郡主便使人多抄几份出来,送一些去云城,明天一早,就张贴出来,估计,至多到明天晌午,就该陆续有百姓来寻零月订立契约了。”   一次拜访,求得了两城的粮食体先收购权,这,是零月也始料未及的惊喜。   云城和雨城,都是位于平原,莫国有名的,盛产粮食的大城。   今年的雨水,极为丰沛,便是依着最差的收成计算,两月之后,也得产下四百多万石的粮食,就按照半数的百姓,愿意把产下的粮食卖给他来计算,撇去他们的口粮,也得有一百八十多万石的粮食入库,这可比他经营十年的积累,还要多出了十七八倍!   当然,据他自己预测,最后的数量,定然,远不止这个数儿!达到三百万石,都是极有可能的!   三百万石粮食,折成寻常的市价,就等于三千二百万两银子,这点儿小钱,跟他得到的“收益”相比,可是连微不足道,都算不上!   “郡主太自谦了。”   零月开心的说着奉承话,也拈了笔起来,小心的在纳兰雪指的位置上,也落下了自己的名字,“明日,零月便在郡主所赐的地方,使人摆下台面,接待前来卖粮的百姓,介时,还得劳烦郡主,借零月几个熟悉这两城百姓的人帮忙,以防有人蒙混拐骗,拿旁人的粮食,来当自己的售卖。”   “本郡主可以答应,把两城里的户籍官都借给你,这是利民的好事,本郡主帮了你,便是等于,帮了两城的百姓。”   纳兰雪半点儿犹豫也无的跟零月应承了下来,然后,便扭身跟燕娘吩咐。   燕娘安静的听她说完,才点了头,出了门去,只留了一个小丫鬟在正堂里面,给两人继续添茶。   第二日,榜文贴出,云城和雨城里,顿时,便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无不激动欣喜,甚至有的,竟就地跪下,朝着雨城城主府的方向,口念“郡主千岁”的拜了起来。   诚如纳兰雪之前所说,百姓们,要的从来都不多,谁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便会感激谁,念着谁,拥戴谁。   因纳兰雪将卖粮的地方,设在雨城的新城,许多云城的百姓,在看过了告示之后,便急匆匆的寻了几个关系交好的人合伙,共乘一架牛车,拿着自家的土地文契,前往告示所说的地点,登记自己想要出售的粮食数量。   为缓解大量车马涌入的压力,纳兰雪便又下了一道城主令,打开雨城新城的南门和西门两道门,南门只进不出,西门只出不进……很快,卖粮的马车便形成了极好的秩序,半点儿都不显拥挤了!   即便是,零月安排了二十个人来登记,面对两城之中,数万户前来卖粮的百姓,也是依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整整一天下来,也不过,才只登记下了一万余户。   夕阳西下,看着放眼望去,依然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零月的心里,可谓是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这一番下来,他收来的粮食,便能轻而易举的,达到江越的满意,忧的是,这许多的粮食,他得筹备多少的人来晾晒,多少的车马来运输,才是能够!   “待粮食收获,我会遣人帮你晒谷,还有,运输用的马车,我也可帮你筹备。”   看出了零月的烦恼,纳兰雪浅浅一笑,出言承诺,“我向来敬重善待百姓和念旧的人,回去转告你家主子,我,纳兰雪,愿意交他这个朋友,若他不嫌弃,将来,遇了麻烦,需寻人帮忙,只管来雨城找我。”   “郡主美意,零月定转告家中主人,相信,主人,也该是极愿意,与郡主把酒对弈,谈笑风生的。”   零月微微一愣,忙不迭的替江越答应了下来,这般好事儿,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啧,这若是回去,告诉了江越,还少得了他的奖赏?恩,要点儿什么奖赏好呢?不如……就跟他求个睹物如见人的玩意儿,以后,用来掣肘欺负宿灵好了!   两城粮食的“预售登记”,又持续了两天,才算是彻底的完了,其间,零月共付出去了价值七千万两银子的银票,收购到六百九十多万石的粮食,若需晒谷,须得占用二十多亩地,若需存储,须得使用十三间库房,若需全部运输出去,则须装载一万多辆马车。   瞧着自己两个月后,就将到手的“丰硕果实”,零月激动的险些蹦起来,六百九十多万担粮食,便是用来养活五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都是足足够的了,更何况,是江越如今手上的,连五万人都不到的兵马?   这下儿,自己可是超额完成江越布置的任务了,接下来的半年,都可以轻松下许多了!   ……   远在商国,身子已然恢复的纳兰述,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司马玉竟是未经商量,就与另外两国签下了互换质子的契约,还把自己的妹妹纳兰雪,也作为了为质之人中的一个,顿时,便被气得吐血昏死了过去,直吓得莫等脸都白了,又是掐人中,又是喂秘药,才是让他又恢复了喘气。   “那个混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纳兰述刚一醒过来,便又开始生气谴责司马玉,莫等怕他气上加气,当真把身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忙取了银针出来,给他扎上了几个穴位,帮他冷静。   “述少爷,这也没什么的,我们都在这儿呢,主子便是来这里为质,我们还能让她受委屈了不成?”   莫闲虽是爆脾气,对司马玉的所为,也是恨得牙痒,只差不能去抓了他,暴揍上几顿才好,但,现在,面对已经气得不行的纳兰述,她却是明白,她不能跟着生气,不能火上浇油,得先劝了他,让他没事儿了,才能去考虑旁的,不然,若他当真是有了什么好歹……别说是纳兰雪那里没法说话,便是跟自己爹爹那里,也是交代不了的。   “述少爷为主子不平,我们都能理解,但,事已至此,便是生气恼火,也是于事无补,述少爷何不往好处想想呢?”   莫等沉吟片刻,也开始对纳兰述出言相劝,“历来伴君如伴虎,这又何尝不是能让主子离开莫国皇家的束缚,从此过上她一直想要的,自由生活的一个法子呢!述少爷何不想想,以主子的聪明睿智,只要她想离开,一个小小的商国,就能困得住她么?”   莫等的话,让纳兰述彻底的冷静了下来,沉默良久,才是认同了他说的,轻轻的点了点头,“或许,真是祸兮,福所依罢……若此番,当真能让丫头得了自由……”   “主子能不能当真自由,须得看,述少爷是不是放得下前程。”   莫闲与纳兰雪相交颇深,自比旁人,更能了解她的心思,此时,听纳兰述这样说话,便是勾唇一笑,“主子从来都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这一点,述少爷该是也明了的,在她心里,唯一不舍丢弃的,便是纳兰家的声望,唯一不舍不顾的,便是莫国的百姓……与其说,她是莫国的贤臣,倒不如说,她是莫国百姓的明君,不如说,她是莫国百姓的守护之人,更来得恰当!”   “我知道,从小,她就是个跟旁的孩子不同的丫头。”   对莫闲所说的话,纳兰述并未露出丝毫吃惊,只是笑着点头,认同了下来,“她总爱说些,民贵君轻的大不敬言辞,总爱将百姓们的得失,凌驾于世族之上,总爱教训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是评判好官的标准,而是,每一个为官之人,份内的事情……爹爹对她的寵爱,比对我和大哥两个人的加在一起,都要多,但,我和大哥却都是明白,她,值得……”   “莫闲姑娘,你刚才跟我说,丫头能不能彻底的得了自由,取决于我是不是放下前程,在这里,我纳兰述不妨告诉你,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什么所谓的前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她是一胞所生的关系,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喜欢的,从来,都跟她相差无几……我喜欢自由,想要自由,甚至比她,更渴望自由……若非为了爹爹英明不遭人诋毁,纳兰家声望不被人践踏,此时的我,怕是,早已不知游历去了何方,过何种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了……”   此时的纳兰述,已是彻底的恢复了冷静,伸手,一根根的拔下了自己身上,莫等为他扎上去的,令心神镇定的银针,扬眉浅笑,“你说的没错,莫等,如今,倒的确是,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皇帝无道,太子昏聩,遣良将去往别国为质,逼得贤相自辞官职,退隐朝堂,啧,听起来,倒是颇有些意思。”   见纳兰述当真是对官衔前程没有半点儿不舍,莫等对他的态度,也是本能的好了几分,伸手,接了他拿在手里的银针回去,开始慢慢的往针囊里装了起来,“这样,对纳兰家的声望,也该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了,那司马青,只要不是想惹得百姓怒骂,遗臭万年,便不会对你们爹爹的坟冢,行不轨之事!不过,述少爷,你确定,你这般做,你家中的那位正妻,会答应么?至不济,她也是皇帝女儿,太子一母所出的胞妹罢?”   “溪儿不是个不讲理的女子,只要,我跟她说明事情原委,我相信,她定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说起司马溪,纳兰述便是露出了些微幸福的笑来,如今的她,已不复当时的美若天人,甚至,连身形,都已经变得臃肿不堪,但,在他的心里,眼里,却是从没有哪个人,能及得上她万分之一,有的人,美得是皮囊,有的人,美得是机智,她,却是美得一颗爱他不变,愿与他执手偕老,同甘共苦的心。   ……   八百里加急的信函,由莫闲遣人,飞速的送往莫国雨城。   与此同时,纳兰雪,僵立在了那座,零月跟她要了屋舍,新建成了棋社的小楼之前。   棋社的门匾上,赫然写着:千叶居。   “郡主?”   见纳兰雪紧盯着棋社门匾,眼里已是溢满了泪水,就只差哭出声儿来,零月便有些慌得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了……若是让江越知道,王妃大人莫名其妙的就哭了……他相信,江越,是绝对能做出来,先使宿灵揍自己一顿,在听解释这样的事情来的!   “为何给棋馆取这么个名字?”   被零月这么一唤,纳兰雪才是稍稍有些回过了神儿来,低头,佯装眼睛被吹进了沙子去般得,使衣袖擦了擦,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了零月,“你家主子,名唤千叶?”   “我家主子的那个,亡于意皇苛政的旧友,字千叶。”   零月轻轻的咽了口唾沫,佯装意外的,跟纳兰雪说了这个,早就备好了的回答,“我家主子建这棋社,本就是为了怀念这位旧友,这棋社的名字……自然,也就得以他的名字来取,才是合适的……难不成,郡主,也认识我家主子的那位旧友么?”   “可方便告诉我一声儿,你家主子的那位旧友,姓甚名谁?”   本就对司马殇是千叶的前世这事儿,有了怀疑的纳兰雪,在如今,见了这棋社名字之后,就更是,顷刻间坍塌了心中天枰,肩膀微颤,强忍着听闻“此人已死”的悲伤,继续跟零月问道。   “姓江,名越,曾是泗水国的太子,这字,乃是她母亲生他时难产,自刨了肚腹,将他抱出之后,为他取的,除了一些跟他关系亲近的人,鲜为外人所知。”   说到这里,零月佯装失言的慌忙停下,“满脸紧张”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许久,见纳兰雪都只滞愣在原地,傻了一般的,便是忍不住,又最贱的跟她问了一句,“昔日里,郡主不是曾在汲水城下,以他未亡人的身份……讨伐过意国皇族么?难不成……竟是,连他的字,都不知晓?”   “呵,若早知,他是千叶,我又如何会允他……离开我身边?”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突然笑了起来,微微仰头,看向了那棋社门楣上的匾额,“或许,我们注定便是没缘分的罢……一世不得相守,一世,不得相识……千叶,你这家伙,若你的魂魄,还没有走远,你给我听着……如有来世,求你,莫再来招惹我,愿我,莫再与你相识……孟婆婆,待我这一世终了,请赏我一碗加糖的孟婆汤,让我,忘了这个混蛋!”   “郡主,你的这诉求,是不是说得太狠了些?”   江越定就在不知哪个地方的窗子后面看向这边,零月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郡主也真是奔放,连这样的话,都敢大声儿的喊出来,这,这若是让主子听到了,还不得……把所有能捞到手儿的东西,都给拆了烧火?但愿,他没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副古画儿旁边,不然……后果,他已经不敢想了……   “只加糖,怎么会美味?依着我的意思,还是该多加些蜂王蜜才好。”   正在这个时候,司马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也不气恼,只浅笑着,慢慢走来了纳兰雪的身旁,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让她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想哭就哭罢,强忍着,对身体不好……那混蛋不负责任,对不住你,你就忘了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司马殇很没用,但,却是可以跟你许诺,绝不丢下你一个人不顾,哪怕是百年之后,你我都将驾鹤,司马殇也会让你先死,然后,再去追你……所有的悲伤,痛苦,绝望,孤独,你都可以丢给司马殇一人承受,天若坍塌,司马殇不死,便为你使肩抗起,地若崩坏,司马殇不死,便将你抱起举高……”   纳兰雪原本就将要决堤的眼泪,在这一刻,瞬失闸门,倾泻而下。   第一次,她把他当成是司马殇,而不是千叶,紧紧拥抱。   千叶居的二楼上,小窗后面,江越的拳头,已经捏得不能再紧,并不算长的指甲,刺入掌心,让他的手,鲜血淋漓。   疼。   铭心刻骨。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一时贪玩儿,会把她彻底的推进了旁人的怀抱。   这不是他希望的。   不是。   但,现在,他却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什么都不顾的,跑去她面前,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骗她的,他没死,还好好儿的活着,他一直都隐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她?   她会原谅自己么?   应该,是不能的罢?   “殿下,那个司马殇,只是个擅长做戏的骗子,对王妃,是半点儿真心都没有的。”   一旁的宿灵,看出了江越的不妥,忙伸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冷静下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王妃那般聪明的一个人,总有一天,会看出来,他是个骗子,是个不值得依靠的人的……殿下……”   “我不会放手。”   许久,江越才是深吸了口气,松开了自己已满是鲜血的双手,向后,坐进了椅子里面,“便是追去了地府里面,打死了那发汤害人的老妖婆,我江越,也绝不会,放弃纳兰雪,她是我的王妃,这一生是,下一世是,生生世世,都只能是!”   ……   盟会结束,三国使臣各自归国。   长修缘依着自己之前的所说,直接留在了商国为质,尚扶苏并不是个刻薄的人,特意在七月城里,挑选了一处宅院,供他居住,而不是循照旧例,让他住在皇宫的角落里面。   当然,尚扶苏这般做,也是有他旁的考量。   很快,纳兰雪也将以质子的身份,跟她未举行大婚的夫君司马殇一起,前来商国的七月城,若他现在苛待长修缘,让他住在皇宫的角落里受苦遭罪,将来,纳兰雪来了,也就得是同样的安排,长修缘是死是活,跟他没什么损害,但,纳兰雪,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陛下,属下觉得,这处宅子不错。”   跟随尚扶苏微服出宫,给纳兰雪挑将来住处的侍卫头领,终于在陪着自家陛下步行逛了三天之后,吃不住劲儿了,随便指了一处看起来差不多的宅子,跟他提议道,“又大又新,周围还没什么喧闹铺面,将来,陛下得了闲暇,来跟……皇后娘娘对弈,也是极好的!”   险些说错,侍卫头领适时的变更回了尚扶苏喜欢的称呼,心下里,却仍是忍不住一阵狂跳,紧张的不行。   “我也觉得不错,离皇宫,也不算远。”   尚扶苏轻轻的点了点头,微微抬头,看向了远处,他所谓的“不算远”的皇宫,应了一句,“就这个罢,你去找这家的主人谈谈价钱,把宅子买下来,该要多少银子,就给人家多少银子,不要强迫刁难,主人若不想要钱,许他个旁的宅子也行。”   “不如,属下寻个擅长此道的人来交涉罢,陛下?”   暗骂自己一声儿多嘴,侍卫头领,就只差没伸手扇自己一个耳刮子去了,谈价钱,买宅子,他这压根儿就没买过什么东西的人,哪懂这些?这么崭新的一处宅子,人家主人怕是都没来得及住上几天的,怎么可能舍得卖?这要是只多花了点儿银子,也还好说,可……他这笨嘴拙舌的,万一,给人家问恼了,说什么都不卖了,怎么办?   “亦可。”   尚扶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头领,便是知道,自己是高估了他了,点头,答了一声儿,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皇宫方向走去,“明天日落之前,把这事儿给朕办好,宅子里的家具物件,统统不要,朕会使匠人,去给皇后打制新的。”   “是,陛下。”   侍卫头领如蒙大赦的应了一句,忙不迭的,追上了尚扶苏的脚步去,吹了个响哨儿,唤一直远远跟着的马车,过来接他们两人回宫,“之前时候,属下今晨偶然自手下们那里听说,国舅大人像是想在回去莫国之后,跟莫皇辞官,携妻归隐……”   “使在莫国的人,多加留意,如果,国舅需要什么帮忙,立刻出手,拼上在莫国那边儿的经营不要,也要保他无事。”   原本,正在一心走路的尚扶苏,在听了侍卫头领的这句话之后,步子稍稍停了停,扭头,瞧着他,郑重其事,跟他吩咐道。 第十九章 为质商国慢积累   收到莫闲写来给自己的信,得知,司马玉要把自己和司马殇都当做质子,送去商国,纳兰雪并未露出半点儿的愤怒或者悲伤,她只是嫣然一笑,把那封读完了的信,在蜡烛上面点着了,丢进了旁边的染着艾草驱蚊的盆子里面,吩咐燕娘,去收拾东西,准备行囊,以防司马青的圣旨下来之后,太过匆忙。   曾经,她是有过把司马玉当成兄长般的敬重过的,但,自她大婚那一日,司马殇遇袭,险些丧命的事儿发生以后,她便不再这么以为了。   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司马玉虽还不是帝王,但,却是从小,就被司马青,往着帝王的方向培养着的,纨绔也好,不学无术也罢,谁知道,那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为了有朝一日,拜在他父亲门下,做一次回头的浪子,让人叹一句惋惜呢?至少,现在看来,遭着骂名的,只是他以前的那些个先生,跟他,半点儿损伤也没有的,不是么?   至不济,他司马玉,也是司马青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什么的,用在这里,也是说得过去罢?   “司马青那老混蛋,怎能这么待你呢,郡主!好歹,你也是为莫国,打下了半壁江山的人啊!”   燕娘的愤怒,已是掩盖不住,言辞里面,尽是对司马玉和司马青父子两人的指责,“那个司马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枉你教了他那么多的学问和做人道理!竟然给二少爷下泻药,真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如今,天下太平,我这功高盖主之人,不肯听他们的安置,自然,就会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纳兰雪笑着拈了架子上的笔在手,舔了墨,开始给莫闲回信,“他们只是把我送去商国做质子,发挥他们以为的,最后价值,而非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砍头了事,已是极大恩惠了……如果,没有我新建雨城的这事儿,让他们看到,我是他们丢到了远离昭阳城的地方,也杀不了的,恐怕,现在,我和殇两人,都该已经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商国,我们可以得了自由,尚扶苏,不可能,也不敢,给我们为难……只是,此番事情,该是会让殇觉得难过了,他那么相信司马玉,把他当成是可以连性命都不惜捧上的兄长,到头来,却是……”   “早些看清,总比被蒙骗一生,最后,死无葬身之地来的好些!”   燕娘撇了撇嘴,对纳兰雪说的这话,颇有些不以为然,“没有郡主,莫国现在有没有,还两说呢,这些没良心的皇帝皇子,瞧着旁人声望高了,就眼气心妒,怎就不想想,他们,可曾做过了旁人做的事儿,出过了旁人出的力!依着我说,这些皇家出来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这么说,可就有些言重了,燕娘。”   纳兰雪笑着起身,把写好的信封装起来,盖上蜡封,交给了燕娘手里,示意她给信使带上,给莫闲他们带回去,“至少,殇还是待我很好的,很值得托付终身的一个人。”   “那是他还不曾得势!你瞧他若是成了太子,成了皇帝,还会不会跟现在这般的待你!郡主,不是燕娘说你,你就是太好心,太爱相信人!你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会跟二少爷般得,用情专一的么?!咱且不说旁人,单是大少爷,院子里面,就有不下七个姨娘妾室罢?这还没有正妻呢,若是再有个正妻,就得是八个女人,抢他一个夫君!”   燕娘接了书函,对司马殇,半点儿的信任也没有的,反驳了纳兰雪一句,“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原来时候,功不成,名不就,连块儿封地都没有,自然,没人愿意嫁他,现在,在雨城,又是你旧部繁多之地,百姓们对你的仰慕信赖,远超过他,没人会惹这讨厌,给你添堵,但,若是将来……你辅佐他,让他在天下人心目中,有了一席之地……名门闺秀,争相涌来,媒婆红娘,登门不断之时,他,是不是还能跟现在般得,只待你一人独好,瞧都不瞧旁人一眼?尉迟家的少爷,待二公主,也算是好的了罢?为保她性命,圣旨都抗违逆,结果怎样?还不是一样娶了五公主做平妻,委屈二公主跟了他,在边塞艰苦之地遭罪,不敢回昭阳城去?你就敢保证,若干年后,二公主人老珠黄,他还能待她如今日般得不离不弃,而不是喜新厌旧的,跟五公主如胶似漆?”   “燕娘所言极是。”   司马殇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笑意,像是极认同燕娘所言,“雪儿,我也不敢保证,将来,我有了出息,是不是就能如今日这般的,待你如一,所以……我细想了一下儿,决定,从今儿开始,就不虚耗光阴,去学那些个功课什么的了,反正,也都是些没用又害人的东西,倒不如,省了工夫,多陪陪你来得有趣儿!恩,从现在开始,我就一刻不离的陪着你,你有闲暇了,咱们就下下棋,没闲暇了,我就在一旁,瞧着你,你这般的好看,我便是看上一辈子,该是也不会觉得腻的……”   “你别听燕娘这妇道人家的瞎说,男儿当志在四方。”   见司马殇进门儿来,纳兰雪微微一笑,绕过书案,到了他的近前,扯了他的衣袖,一同在书房里的圆桌旁边坐了下来,“你不用功上进,就不怕,有朝一日,我被旁人给抢了去?”   “谁敢抢你,我便跟他拼命!”   司马殇的肩膀,似是本能的颤了一下儿,紧接着,一翻手,捉住了纳兰雪的腕子,紧张的拧了拧眉头,“你是我的王妃,虽然,虽然还没大婚,但,也是有婚约了,也就是等于,是,是我的人了!谁,谁敢抢你!”   “只凭蛮力,你能打得过几人?咱且不说,人家有千军万马的,不用多,一百人,还不用是武技特别高强的,你一个人,就应付不来了罢?”   纳兰雪半点儿都不着急,司马殇的这“厌学”情绪,只轻轻的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拎了桌上茶壶起来,给他添了一盏茶,“你瞧我,半点儿的武技都不会,连马,也只是勉强能骑,不敢让它跑快……你出去,随便寻一个人来问,那人能说,我不是个好武将?善御勇者,只能算是强兵,善御谋者,也只堪算是良将,善御人者……就是你父皇那样的,只用言语和赏赐,就能让人效忠和拼命的帝王了……”   “那,雪儿希望,殇变成个什么样儿的人?”   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儿纳兰雪的脸色,司马殇抿了唇角,细想一番,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鼓足了勇气,跟她问了一句。   “你之前时候,发誓所说的,若你临天下,身边只一人,还作数么?”   纳兰雪只觉得,这时候的司马殇,真是怎么看,都可爱有趣儿的不行,便故意笑着,打趣他道。   “自然作数!上有天,下有地,毒誓,岂是能随随便便发的!”   司马殇不是蠢人,怎会看不出纳兰雪是在逗他的?但,知道归知道,表面儿工夫,还是要做好的,脸色一变,就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来,“雪儿若是觉得,殇之前的毒誓,发得还不够狠,那,那殇再重新发一个来,给你听!”   “我就是问问,瞧你紧张的。”   瞧着司马殇的反应,纳兰雪不禁失笑,发誓什么的,她一个来自未来的人,自然是不信的,但,她却是觉得,司马殇这个“古人”,不可能不信,“若你说的那话,当真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成为善御人者的……”   “善御人者……皇帝?不行不行!我,我可做不了犯上作乱的事情!父皇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莫国在他的手里,比先祖们当政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倍,大哥,也是个名扬天下的贤德之人,将来,继承了皇位,说不好,会比父皇更有成就!”   听了纳兰雪的这话,司马殇先是一愣,继而,便满脸惶恐的站了起来,冲着纳兰雪一阵作揖,“我一个无德无才的人,哪里能做得了,他们做的那些个大事?我,我……娘子,你,你可别逼我了,我,我……我就不是那块儿材料啊,你,你逼死了我……我也做不来啊……”   “我只说我希望,可没说,就非要成了啊,瞧你吓的,跟我要吃了你似的。”   纳兰雪嗤嗤的笑,站起身来,扶住了司马殇,让他坐回椅子上面,“你只消冲着那方向努力便是,索性,总也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就算,做不成帝王,能做个称霸一方的王爷,将来,你兄长需要人帮手的时候,你能为他出一份力,也总是好的罢?”   纳兰雪自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告诉司马殇,几天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有些事情,她还是希望,他能自己看懂,看清,看明白,这样,以后,他才能狠得下心来,不再枉信旁人。   “娘子所言极是。”   听是会对司马玉有帮助的,司马殇才是脸上有了些缓和,薄唇微抿,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郑重的点了点头,“殇这就回去继续读书,多学些有用的东西,将来,也好帮扶兄长!”   ……   那一日之后,江越大病了几天,迷迷糊糊的,睡梦里,都在喊纳兰雪的名字。   宿灵给他抓了药,却怎么都喂不进去,最后,索性,硬把他的嘴给撬了开来,倒了进去。   药吃了三副之后,江越的身子,才是略微有些见好了,有时会醒过来,跟宿灵问询,纳兰雪的近况,问完了之后,就又倒头睡去。   终于,宿灵觉得,再让江越这个样子下去,是不行的了,便自作主张的,找了几个跟江越从小一起长大,亲近的跟手足无异的人在一起,商议出了一个对策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大事,大事不好了!王妃,王妃她要遇上大麻烦了!”   风断潜在司马殇的身边伺候,消息自是灵通,打听了一番之后,便添油加醋的,“制造”出来了一个麻烦,“安”在了纳兰雪身上,跑来跟江越禀报。   一听风断的声音,还喊得是纳兰雪要出事儿了,原本还在迷迷糊糊的江越,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蹦了起来,一把揪了他的衣领,就着急的跟他问询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儿的精神不振?   “王,王妃兴建新城,得,得百姓们传扬美名,立长生牌位供奉,这事儿,传,传到了司马青的耳朵里面去,又,又遭莫国的三皇子司马岳使坏,说她是想要谋反,如,如今,司马青,已是在打算筹备,要,要对她下手了!”   风断一惊,忙不迭的把早就编好了的话,说出来了给江越听,他们几个都商议了,“重病还得下猛药”,现在,江越成了这么个样子,若是,再不赶紧想法子出来,让他紧张起来,怕是,他就该……真真的变成个废人了!   都道是,红颜祸水,可让人生,能叫人死,连江越这么个英明的人,都逃不过,更遑论,是旁人!   “当真?!”   江越的脸上,还有病容,只是,精神已是彻底的振奋了起来,“她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她好歹也是莫国的名将,得百姓爱戴的郡主,那司马青,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顾的,直接对她下手?”   风断费劲儿的从江越铁钳般的双手里挣脱出来,跟不认识他了般得,拧紧了眉头,“你……没事儿罢?生病,病傻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透了?没有理由,乱杀贤臣,可是要引百姓骚乱,遗臭万年的!司马青那般爱好虚名的人,怎么可能答应,让自己的名声儿,因为这种事情,遭到损害?以他的品性,便是要害王妃,也得是循序渐进,一点点儿的削了王妃的权,让她淡出百姓们的视野,然后,出一个暗手儿,加害于她才是的罢?”   “你……说得对!是我病糊涂了,连这都想不通透了!”   听风断说了这话,江越才是稍稍回过了点儿神儿,向后退了两步,在榻上坐了,以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头,“你让宿灵给我打点儿洗脸的水进来,我得清醒清醒,清醒清醒……你……你先回去城主府,继续打听着事情情景,随时来报,我想好了怎么办,再使宿灵去告诉你对策……”   “殿下可用点心,属下恐怕,没太多的时候可以浪费了。”   风断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再说多了,就有些太假了,便点了头,答应了一句,退出了门去。   当然,这时的他,并不知晓,即将发生的事儿,就真真的顺了他们几人商议的愿,没让他们再费劲儿制造,就成了江越恢复精神,重新开始谋划复国的,巨大动力!   ……   纳兰述回到莫国之后,便跟司马溪说了,打算辞官归隐的念头。   听闻自己的大哥,竟是对自己夫君下了加量的泻药,害得自己夫君在商国病倒,险些出事,司马溪便是忍不住有些对他不满了,待又自纳兰述那里听说,他私自跟另外两国签了国书,要把纳兰雪送去商国为质,就更是动起了真怒!   司马溪本就是将要生产的人,算着日子,也该是就这几天的事儿了,这一生气,立刻就觉得自己腹痛难忍,额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来。   “述,快,快去喊稳婆来,我,我怕是要,要生了!”   说这话时,司马溪已感觉到了自己破了羊水,也顾不得多了,忙不迭的扶了最近处的软榻,躺了上去,“奶娘!奶娘!你,你快快的使人去把东西备齐了,省得稳婆来了,临时准备,还耽误工夫!”   “哎,是,公主!老奴这就去!”   司马溪的奶娘终究是过来人,而且,本就算着,这些日子,司马溪就该生了,便时时都在准备着,这时,突然听了她这般吩咐,又哪里会慌乱?忙不迭的推了纳兰述出门儿去,就开始吩咐人关门堵窗,“你还愣着作甚啊,丞相!快去唤稳婆来啊!”   “哦,好,我,我这就去!”   这会儿,纳兰述才是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就往旁边儿的院子跑去,稳婆,早就请回来了,一直安排在下人的院子里住着等司马溪生产,要使唤,随时都行,“来人!来人!去!去把稳婆都喊来!快!快!”   听闻司马溪要生了,早就被请回来,住在下人院儿里的几个稳婆,便呼啦啦一起跑了过来,依着之前商议过的,烧水的烧水,备东西的备东西,接生的接生。   听着屋子里面,不时响起的,司马溪实在忍不住剧痛,而本能发出的叫声,纳兰述便是紧张了起来,在院子里面,走过来,走过去,时不时的,往屋子的方向张望上几眼,就差冲进门儿去了!   不知第多少次的,被烧水的稳婆往后撵,纳兰述的心里,可是比十五个吊桶打水,还要七上八下,他不是没听过女人生孩子的,但,不都是只一会儿,就欢欢喜喜的把孩子抱出来了么?怎到了他的小妻子生,就这么长时间?该不会,该不会是跟二公主般的,难产了罢?   “呸,呸,我这乌鸦嘴,胡说什么呢!”   纳兰述忙不迭的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以防自己的胡思乱想成真,“溪儿这么好,定然会得各路神仙保佑的!爹爹,你在天有灵,也保佑保佑她,她的肚子里面,可是咱们纳兰家的娃娃,你的孙子孙女!”   哇一一哇一一   终于,屋里响起了第一声儿婴儿啼哭,然后,不多会儿,司马溪的奶娘便从里面跑了出来,给纳兰述报喜。   “恭喜相爷,公主已生下了一个小少爷,稳婆说,还有一个小姐,也是马上的事儿了。”   司马溪的奶娘满脸欢喜的,跟纳兰述说了里面的情况,话未及说完,便听得里面,又是一阵婴儿啼哭。   “恭喜相爷,公主又诞下了一个小姐,母子平安。”   接生的稳婆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高兴的跟纳兰述行了个礼,“待一会儿,奶娘给小少爷和小姐洗干净了,便可以抱出来给相爷瞧了。”   “生都生完了,这会儿,我总可以进去了罢?”   刚才时候,纳兰述被稳婆以“产房不能让男子进入,会不吉利”为由,不得入内,这会儿,听了稳婆说,已经都生完了,哪里还急的住?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看,他的小妻子,遭了这许多的罪,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只凭着稳婆的一句“平安”,他哪里放心!   “只要相爷不嫌有血腥味儿,便可以进了。”   稳婆接了纳兰述的小厮递上的打赏,早就笑得脸跟麻皮核桃似的,此时,听他想要进去看司马溪,又哪里会组织?忙不迭的闪开了道儿,给他让路,“这会儿,公主的身子可虚着呢,相爷同她说话,可别太大声儿了,会伤着耳朵的。”   纳兰述的身手,极少外露,当然,这并不包括,在他着急的时候。   稳婆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自己面前一阵儿风吹过,再抬头时,纳兰述已经到了房间门口,已是进入了其中,在关门了。   “溪儿!”   纳兰述一个箭步到了司马溪的榻前,瞧着她满脸的苍白,顿时就觉得,心被揪紧了起来,生个孩子,竟把他的小妻子给折磨成了这样儿,以后,可不能让她再生了!   “述,孩子们,都还好罢?”   司马溪费劲儿的睁开眼睛,看向了一脸紧张的纳兰述,浅浅一笑,出言逗他道,“你冷着个脸作甚?我刚给你生完了孩子,你不好生哄着我,还让我瞧你脸色,还讲理不讲了?”   “就生这两个,以后,都不生了。”   纳兰述侧身在司马溪的榻边儿坐了下来,从下人的手里接了帕子过来,小心翼翼的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心疼的说道,“瞧给你折腾的这样子,这两个娃娃,可真真是够不招人待见的!”   “我这生的,还没不待见呢,你这瞧热闹的,反倒不乐意了?”   司马溪佯装生气,伸手,戳了戳纳兰述的眉心,跟他抗议道,“瞧等两个娃娃长大了,我跟他们揭发你去!”   “废话!他们折腾的,可是我媳妇儿!”   纳兰述捉住了司马溪的手,给她塞回了被子里面,让她乖乖躺好,“你就这么想罢,要是有人,无缘无故的打了我一顿,你能愿意么?”   “谁敢!瞧我不拆了他去!”   跟纳兰雪的数月相处,让司马溪本能的学会了她的一些口头禅,此时,听纳兰述这般的说,不自觉的,就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待话说出了口,才觉得,自己是有些太“彪悍”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纳兰述,吐了吐舌头,“嗯,我的意思是说,定不饶了那人……”   “那丫头,真真是没点儿好东西给你学了。”   纳兰述早已习惯了自己妹妹的野蛮,此时,听了她的话,只觉得温馨的很,并不觉得,她是有什么让人不喜的,“就你这点儿小身架,烤熟了还不及一只全羊的肉多,还不饶人的,我就不信了,你还能去咬人家不成。”   “你,你才是狗呢!”   反应了一会儿,才是发觉,自己被纳兰述给套进了圈子里面,司马溪也跟他恼,只伸手,从放在一旁的荷包里面,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精细缝制的小册子和炭笔出来,打开,往上面画了起来,“丫头说了,她不在的时候,你若是敢欺负我,我又欺负不回来的,就记到这个小册子上面,待记满了,就使人送给她去,她帮我收拾你!哼!”   “古人诚不欺我,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纳兰述原本还纳闷儿,自己的小妻子是要干什么,此时,一听了她说的,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抢过了她的小册子,从第一页儿,开始翻看了起来,“这写奏折写得太晚不睡,也算是欺负你的?”   “那当然了!你先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爹爹,然后,才是我父皇的臣子,莫国的宰相,你为了莫国,耽误了陪我,还不算是欺负我的?”   司马溪扯了纳兰述的衣角,笑着跟他说道,“我不是雪儿,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我一窍不通,我只知道,你,纳兰述,是我的夫君,是要陪着我,走完一生的人,你是万人之上的宰相也好,是一名不文的百姓也罢……我希望你能知道,纳兰述,我想要的,只是你,你名垂千古,我陪你,你遗臭万年,我也陪你……”   “谢谢你,溪儿。”   纳兰述何等聪明?哪里还会听不明白,司马溪话里的话?勾唇一笑,俯身,吻上了她的额头,“得你为妻,真是我纳兰述此生的福气。”   ……   几日后,司马青下了一道圣旨,遣五皇子司马殇携正妃纳兰雪,往商国七月城为质,遣三皇子司马岳,往风国岩京为质,改纳兰雪郡主之名,册封为长乐敏德睿智无双公主,享一等公殊荣,领宰相俸。   次日,纳兰述上书,求辞去宰相之职,携妻归故里,被驳回。   又次日,纳兰籍上书,求辞去禁卫首领之职,外出游历,亦被驳回。   再次日,尉迟恭上书,求携二公主回昭阳城就医,司马青允,下旨,令纳兰籍与之换防,旨到纳兰府,敲门不开,太监总管使人破门,入府后,方见,已无人迹。   ……   太监总管见纳兰府里已是连下人都没了,顿时便懵了。   使人里里外外的翻找一通,也未找出一个能喘气儿答话儿的来,只得让人把纳兰府先围了,不让百姓们入内,自己,匆匆忙忙的乘了马车回宫去,给司马青禀报。   听太监总管说,纳兰府里已经没了人,司马青先是一愣,继而,便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出了御书房的门去,使人备了不起眼的马车,快马加鞭的,朝着皇陵而去!   结果,果不出所料。   皇陵之中,纳兰段的坟冢已被人掘开,他使人备得陪葬宝物,一样儿也未带走,不见了的,只是装了纳兰段尸首的木棺。   “真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连这种事情,也只站在她自己夫君的那边儿!”   司马青懊恼的踢了一脚还带着湿气的泥土,赶走了跟随他身边儿保护的侍卫,独自在被人掘了出来,码了人膝高的土堆儿上坐下,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了起来,“老师,学生教子无方,让他做出错事,违背了当时对你的承诺……你的两个儿子,不愿再辅佐我,这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怪他们……毕竟,是我这个帝王不仁在先……”   “雪儿丫头,从小儿,我就极喜欢,待她,比待自己的女儿都亲,这,你也是知道的,此番,她要自己选婿,我也都依了她,可哪曾想……玉儿那臭小子,竟会求而不得,就这般混蛋……三国立约,又是我莫国提议和起草,你说,我能怎么办?毁约背信,让另外两国成盟,合伙对付莫国么?”   “我本是想着,让她先去委屈一年,待来年,盟会再开的时候,就亲自去一趟风国,跟另外两国的皇帝商议,废了这约,接她回来。”   一边儿说着话儿,司马青便已经仰面躺在了被掘开了坟墓的湿土上面,全然不顾,自己是一国帝王,需要顾全威仪,自言自语的话,也是只用了“我”来自称,而非用“朕”,“我是你从小儿看着长大的,旁人不了解我,你,却该是不会的……我这一辈子,为了莫国的江山社稷,弃了挚爱,弃了骄傲,弃了……却惟独,玉儿这孩子,我放不下……我只有这么一次私心,一点儿奢望,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把他培养成一个明君,接替我的位置,治理莫国,这……过分么?”   “像你这么一个自以为是,总能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出一堆理由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发觉,自己是错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岣嵝的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自远处,缓缓而来,很明显,他是认得司马青的,而且,还跟他的关系颇为亲近,言谈说话,不需要顾忌,“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教训你,告诫你,要你改了这毛病,你偏就不听,这么多年了……都快要入土的人了……”   “父皇,我只是做了跟你当年时候,同样的事情,为什么,结果就会是这般不同?”   司马青没有起身,对老者的到来,也未露出半点儿的吃惊,而且,最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唤这位老者为“父皇”!   谁也不可能想到,这皇陵里的守墓老者,竟会是传说里,被司马青的兄弟所杀,早已作古的司马默!   “你当时的选择,是你自己愿意,玉儿小子如今的选择,却是遭你算计,哪里来的同样事情一说?”   司马默笑着走到了司马青的身边儿,伸脚,踢了踢他,示意他往边儿点儿,给自己让个地方出来坐,“再者,我让你弃的,是个于你没有半点儿用处,只会以姿色惑人的庶出贱婢!你呢?你让玉儿小子放手的,却是放眼史册,你也不可能再挑出一个来的,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奇女子!这世上,比你看中的那贱婢好的女子,不计其数,你当了皇帝,自然能够放下,而玉儿小子呢?他去哪里,能找一个比更她好的人,移情别恋?你啊!错啦!错啦!”   “如今,木已成舟,雪儿那丫头,已经恨极了玉儿,你便是告诉我错了,又有何用?”   司马青往旁边儿挪了挪身子,给司马默让出了一块儿地方来坐,“玉儿那孩子,也是个不省心的,何时下手不好,偏挑那丫头大婚的日子,使人去行刺,行刺也就罢了,还不把人彻底的弄死,留下祸患……”   “你也是觉得,那一日的行刺,是玉儿小子做的?”   司马默呵呵一笑,也在新近刨出来的湿土上坐了下来,“啧,看来……你的那个乐妃,可是教训出来了个适合承位的好孩子啊……”   “父皇的意思是……那一日的事情,不是玉儿做的?”   司马青微微一愣,继而,便面露震惊的,看向了自己的父皇,坐起了身来,跟他问道,“而是……”   “清晨出门迎亲,走到遇刺的地方,只需要一个时辰,就算,是经过了一阵拼杀,才让那小子成了那样,至多,也就是半柱香的事儿。”   司马默平放下自己的龙头拐杖,颇有些不耐的,打了个哈欠,“从他成了那样儿,到雪儿那丫头的人找寻过去,中间,至少要间隔一个半时辰……莫说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了,就是一个寻常人,那样的天气,躺在雪地里面那么久,也该冻死了……哦,对了,还有,他身上的那百十道足以致命伤口,你算没算过,人身上的血,够不够供那么多的伤口,流一个半时辰的?”   “父皇是说,那一日,遭袭的人,其实只有跟他一同去迎亲的人,他身上的伤,其实是……他送走了那些‘匪人’之后,自己弄上去的?!”   司马青沉吟片刻,犹有些不信的,又跟司马默追问了一句求证,“他就不怕……”   “人啊,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旁人也狠。”   司马默打了个哈哈,并没有直接回答,司马青的追问,“我倒是觉得,这个小子,比玉儿小子,更有成为帝王的潜质,更能让莫国长治久安,千秋万代呢!你这当父皇的,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们啊!”   ……   商国,七月城。   纳兰雪和司马殇乘坐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尚扶苏带了人,亲自来迎。   “陛下别来无恙?”   纳兰雪推了马车的门帘,从里面出来,见尚扶苏已经下了马,朝自己走来,便是冲着他浅浅一笑,跳下了车椽。   她已经从景麒那里知晓,那一日,尚扶苏爽约,真是的因为遭了人陷害,被迷晕了过去所致,心下里,也早已原谅了他,只是,现在的她,已是司马殇未过门儿的妻子,再唤他的名字,便是不合适了。   “除了些许相思之症,旁的,都还好。”   尚扶苏并未指明,他这“相思之症”是因为谁,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又怎会听不明白,他这是在跟纳兰雪诉衷情?   “偌大的一个商国,还寻不出一个好大夫来,给陛下把这病给医了么?”   纳兰雪笑着跟尚扶苏开了一句玩笑,言外之意,让他对自己死了心,快快的去再寻一个心仪的人出来成亲,这病,也就“医”好了。   “能医好我的名医,无心医我,只剩了一群庸医,想要医我,我,却是还不想拿自己玩笑。”   尚扶苏苦笑着摇了摇头,在纳兰雪的面前站定,“你这一路过来,也该是累坏了罢?我使人给你备了府邸,你先去了休息会儿,待休息好了,再四处看看,若是有不称心的,就告诉我,我使人给你更换。”   “那就多谢陛下了。”   听尚扶苏的意思,是给自己和司马殇准备了寻常的府邸,而不是宫中一隅的质子(和谐)宫之类的地方,纳兰雪便是觉得,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这一路走来,的的确是够累人的,既然有备好的住处,那,便去住处说话罢。”   目送着纳兰雪回了马车上面,尚扶苏才转身,接了侍卫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亲自在前领路,朝着之前时候,他带了人寻了好几天,才看好下来的院子方向走去。   ……   莫国境内的一处小镇,一辆青布马车缓缓而行。   车马里面,不时传来婴孩啼哭和女子柔声劝哄的软语。   车椽上,拿着鞭子赶车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强壮男子,他的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颇有些瘦小的,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不知是他的弟弟,还是儿子。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这辆富商都不屑乘坐的青布马车上面,坐着一个昔日的公主,一个昔日的丞相,一个昔日的禁军首领,两个正宫皇后的外孙,呃,如果,一定还要计算的话,那,还有一个丞相,只是,已经作古了好几年,现如今,是躺在棺木里面。 第二十章 一月暴雨水漫城   青布马车行至小镇入口,便有两个男子从里面迎了出来,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来人可是籍少爷和述少爷?”   迎出来的两个男子之一,细细的打量一番两人,才出言问询。   “在下纳兰籍。”   “在下纳兰述。”   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各自从车椽上跳下,很是客气的跟这两个迎出来的男子见礼。   “既然是两位,那就请出示下主子的信物罢。”   之前说话的男子,客气的冲着两人回了礼,便伸了手出来,跟他们两人讨要信物,“镇中只风家一族,没有信物,便是家中子弟引路,也是进不去的,还望两位勿怪。”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应该的,哪里来的怪与不怪。”   纳兰述笑着点了点头,从衣袖里取了一块儿红色的玛瑙雕花片儿出来,递给了跟他讨要信物的男子手中,“车上还有我家娘子和两个孩儿,及父亲棺椁,还望能一并安置。   “主子在信里已经交代过了,老爷的入葬之地,也已备好。”   男子接了玛瑙雕花片在手,比对上了另一个男子拿在手里的一个圆盘,然后,微微扭动圆盘,从里面拧了三块儿黑色的雕片出来,交给了纳兰述,“在下风起,这是我弟弟风止,这黑色雕片,请三位随身携带,在镇子里面行走,必不可少,如需离开镇子,外出办事,须得如数将此物上交族里,换回来时所持的雕片,方可离开。”   “也就是说,如果要离开,就得是进来多少人,出去的时候,也是多少人,是么?”   纳兰述轻轻的点了点头,接了风起递上来的三块儿黑色雕片,取出了其中一块儿来,交给了纳兰籍,另外两块,则一并装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面。   “回述少爷的话,正是如此。”   风起客气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闪开身,请他们进入小镇,“主子特意吩咐,与述少爷同来的,还有两位不足月的小客人,族长特意吩咐,为两位小客人准备了奶娘,两位奶娘,皆是与主子的奶娘,燕娘,同出一门,分别唤作京娘和梦娘,一会儿,到了住处,述少爷就会见上了。”   听纳兰雪把一切都为自己安排了妥当,纳兰述欣慰一笑,司马溪是因为动气而提前生产,诞下两个孩子之后,一直都没有奶水,他们几人又是“私逃”,为避免泄露行踪,不能带之前挑选的奶娘一起走,这一路走来,便都只能给两个孩子喝米汤来充饥,好在,纳兰雪小的时候,也都是吃米汤长的,纳兰籍这“绝世好哥哥”,知道这给孩子吃的米汤,该怎么熬制,这,才是没让两个小家伙儿在一路上挨饿。   现如今,到了隐世的风家小镇,有了奶娘,可就省事儿多了。   燕娘是个极称职的奶娘,跟她同门的两个,名唤京娘和梦娘的,该也是不会差的太多。   ……   风家为纳兰段准备的安息之地,比司马青在皇陵里为他准备的,要简单了许多,但,却是处处透着温馨之意。   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将尚未腐朽的楠木棺材抬出马车,小心的放进了墓室之中,然后,盖土,封坟。   不需要哭泣,也不需要眼泪,兄弟两人,各抱了一个刚刚会吃自己手指的小豆丁站在纳兰段的坟前,恭敬的行礼。   对纳兰段,他们的父亲,太多许诺和言语,都是无力。   在纳兰段辞世之时,他们是答应过他的,他们会保护纳兰雪,他们的宝贝妹妹,让所有敢伤她的人,千百倍偿还。   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了昭阳城,辞去了一切官职,在这隐世之处,重头再来。   这不是结局,而是,开始。   五年,十年,甚至是一生,也绝不言弃。   终有一天,他们会筹积起足够的力量,给莫国的皇族,一记响亮耳光!   “父亲,述儿无能,不能保护雪儿,让她遭司马家所害,流落异国为质。”   纳兰述抱着纳兰墨染,冲着已立起了石碑,还未刻字的坟冢,双膝跪了下来,一叩到地,“但,述儿跟父亲保证,至多三年,便会让这种情景改变,介时,司马青会带着三十二抬的御辇,亲往商国,接她回返,介时,全天下人,都会为她夹道恭迎,赞她美名,斥莫皇无道,介时……”   “述少爷也太看得起他司马老儿了!他一个谋朝篡位的逆臣,去迎公主归朝,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几人的背后响起,言辞里,对司马青,带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若不是这女娃娃,是真心待你述少爷的,老朽这风家隐镇,还真就由不得她进来!”   纳兰籍和纳兰述都是武技不差的,却是都未听见这人脚步,就由这人近了身后,不禁一愣,忙不迭的回头,便见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拿一根寿星杖,笑呵呵的站在了离他们不足三米的地方,正在抬眼打量站在那里的司马溪。   “老先生此话怎讲?”   兄弟两人并不知晓祖上传说,确切来说,不仅是他们两人,便是纳兰段,这已经作古的人,也是全然不知晓,他们这一支人祖上的事情的。   当然,这跟纳兰段的父亲早亡,未来得及跟他讲述不无关系,那之前时候,交给了纳兰雪的凌天勾玉,他也只是听得他父亲临终讲述了用法,而没有当真去试过的。   “你祖父意外横死,未来得及将家史告知你父,你父又是个要强的人,一直未将所得信物使用,之后,又逢家中变故,离开了旧居,以致,几十年光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没能寻到他。”   老者轻叹一声,缓步上前,以自己手中寿星杖的底端做笔,在那未刻字的石碑上面,写下了“凌天国四百七十八代嫡长子蓝段之墓”几个字,然后,恭敬的跪拜了下去,“老朽寻了你一辈子,也没能伺候你左右一时半刻,少主人,你可真真是够狠心的啊!”   凌天国,是一个早就灭亡了的帝国。   这,纳兰述是曾在古籍上看过的,但,古籍上面,讲得很是笼统,并未说明,凌天国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灭亡,就好像,是一个没有依据的神话故事,就那么一笔,就带了过去。   纳兰述微微拧眉,看着可在自己父亲石碑上的那几个字,沉默片刻,缓缓的,转向了那个,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声儿都哑了的老者。   他在纳兰段墓碑上写的,是蓝段,已亡凌天国的第四百七十八代嫡子,而不是……纳兰段,这其中意思,随便是个什么人,也都能明白了,更何况是他这个,聪明半点儿都不输给纳兰雪的,纳兰家二少爷?还有,这老者之前评价司马青的,逆臣……过往事情,似乎,已是不需要多说,他就能够猜出轮廓了!   老者哭了大半个时辰,才是哭够了,慢慢的扶着石碑站起身来,用自己的衣袖擦着眼睛,转过了身来,看向了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瞧你们这样子,该是也不知道家史的,走罢,跟老朽去族长府里,老朽慢慢给你们讲。”   ……   风家隐镇的族长府,从外边儿看,跟个寻常的农舍并无两样,但,进入其中,却是让纳兰籍,纳兰述和司马溪,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宫殿,走过长长的甬道,便到了一间足可容下万人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面,绘着些精美的壁画,一幅幅,都像是在讲述什么故事。   老者深吸了口气,带着三人走到了第一幅画的前面,指着上面,给他们讲了起来。   凌天国,曾是这片土地上的唯一国家,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环山的三面,都是入云高峰,人力不可翻越,临海一面,尽是汪洋,人力不可泅渡。   凌天国的开国皇帝,名唤蓝奇辰,他是个引领此处疆域上的人们,脱离愚昧,进入开化的,被传为神一般存在的人。   他从天火中留下火种,教着人们不再食用生肉,他从草木中采集粮种,教着人们播种收获,他从兽类之中驯化牲畜,教着人们乘骑驾驭,他用石头制造工具,用树木建造房屋,用草药医治病患,总之,就是因为有了他,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才开始过上了美好日子。   传说,他活了五百岁,然后,在某一个清晨,留下四封书信,给四个得他信任的臣子,然后,便睡进了他早命人开掘好的坟冢,安然亡故。   得到这四封书信的人,是四个大家族的族长,这四个家族,分别是,莫家,景瑞家,风家和司马家。   接任蓝奇辰皇位的,是他的第一百代孙,名唤蓝镜初,也是个极有才华的帝王。   他教着百姓们建立城池,优选良种,并把自初代皇帝那里传承来的医术,教授给了当时人丁最为兴旺的莫家,让他们悬壶济世,为寻常百姓们医病,将两样绝世武技,教授给了天资最好的景瑞家,让他们传承子孙,成为皇家的护卫,将机括制造之术,教授给了最心灵手巧的风家,让他们研究器具,给百姓们使用,也是从那时开始,这一处的地宫,便开始修建,并再未停止,这里,凝聚着所有风家子弟的智慧,并将他们的得意之作,用于其中。   四个得初代皇帝信赖的家族,只有司马一族,没有得到传承的手艺,但,却是成为了凌天国皇帝的重臣,也就相当于如今的宰相,并在若干年后,蓝镜初寿终正寝之前,亲耳聆听了他所讲授的,御人之道,为得,是让他们能以重臣权力,制衡后代帝王,以防,出现昏聩君主,做出不利百姓生计之事。   司马一族里的,起先几十代人,都还是忠心凌天的,但,随着时光流逝,越来越多的掌握了权力的他们,便开始有了异心。   凌天国的后辈皇族,信任他们,并不对他们有所防备,只一心国事,为百姓谋福,却不料,他们暗中囤积力量,终于,在凌天国的第三百六十代嫡子蓝世心为帝时,起兵造反。   原本,以蓝世心皇帝的手中兵马,是可以与之一拼的,但,造反的司马家逆臣司马锦却是个十足十的奸恶之人,他带领兵将,每破一城,便将城中百姓悉数捆绑,带往下一座城池,然后,在城池之下,以百姓性命威胁守将开门,一盏茶,十条人命。   皇帝蓝世心不忍百姓枉死,便令兵将不动,自己带了国玺出城,以凌天皇位,跟那司马锦换百姓生还,那司马锦满口答应的收了国玺,许诺给蓝家一城,颐养天年,然后,在蓝家人悉数进入了那城池之后,放火焚城。   大火连烧七日,除外出游历的三皇子蓝峥,上至古稀老者,下至学语幼童,皆亡于城中。   司马家恐三皇子蓝峥召集暗卫,将他不义而得的皇权夺回,便遣了手下的一名将领,名唤尉迟成的,去往暗卫驻地,再放焚城之火,将莫家,景瑞家,风家一网打尽。   好在,那尉迟成曾受恩于我风家,得我风家先祖妙手,医治瘟疫,救活了一家性命,此番,得知司马锦之毒计后,便事先告知了家中消息,让家中早作了准备,才使得莫家,景瑞家,风家三族,免遭了蓝家之祸。   依仗风家的本事,三族之人,带了城中无辜百姓,自所掘地道逃出,并在这只皇族和风家知晓位置的地宫里面,度过了不见天日的三年。   三年后,风家子弟再开地宫几口,将已彻底融合成了三族的人们放了出去,融入各地城池,大隐于市。   三族先祖,皆非司马一族般忘恩之辈,立足之后,便开始四处打听寻找,因外出游历,而未被司马锦迫害致死的三皇子蓝峥,想要扶助他,东山再起,铲除逆臣,重建凌天国。   但,待几家人找到三皇子蓝峥时,已为时太晚。   蓝峥在战时,为救一户百姓,而被司马锦手下的兵将,以矛刺戳瞎了双眼,得他所救的百姓们感激他,便收留了他在家中,并将自家的一个女儿,嫁给他为妻,他安于平静生活三年,早已放下了心中执着,给自己换了姓氏,取名,纳兰铮。   那时,蓝铮的膝下,已有两子两女,蓝峥当着三族之人的面儿,取了藏于枕下的勾玉,带上了长子颈项,并将长子,交与风家带走,次子,交与莫家带走,两个女儿,交与景瑞家,嫁与那时的景瑞家嫡子为妻。   数日后,司马锦的鹰犬闻风而至,将那个村寨,烧成了飞灰。   三家之人,领了蓝峥命令,在不远处的半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于烈火,不准施救。   至此,司马家才是以为,绝了凌天国的所有“余孽”,定国号为莫,开始了他们自以为的“太平盛世”。   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被烧死,四个孩子不可能对莫国没有怨恨,于是,长子纳兰旦便与其弟纳兰秋两人约定,一个往西,一个往南,自成两支,建立家族,伺机复国,两个女儿,纳兰安和纳兰宁,则留在景瑞家,不变成他们的负累。   景瑞家本姓景瑞,因她们两人的嫁入,族长特召开了族会,将景瑞这个姓氏,一拆两半儿,所有男子,皆姓景,算是对景瑞家的传承,所有女子,皆姓瑞,以表对她们两人的恭敬。   纳兰旦和纳兰秋两人,皆是少年才俊,各自经营数年,便建立起了各自的家族和势力,其中,纳兰旦扶持起了一个白姓家族,并让他们在“适当时机”建立了政权,定国号为意,纳兰秋扶持起了一个长姓家族,也让他们在“适当时机”建立了国家,定国号为风。   只是可惜,这两位才俊,也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短命,只四十岁不到,就因病辞世,他们膝下子女,也都没能继承他们的睿智,为使家族不致断绝,他们便在临终之时,给家中子孙悉数分了财产,指明去处,让他们各奔东西,大隐于市,等待有朝一日,再有天资卓绝子孙降世,再谋复国大业。   “原来,自祖辈,两家便是有颇多冤仇未了的。”   看完了最后一幅壁画,纳兰述深吸口气,扭头,看向了跟在他旁边,已是开始全身发抖的司马溪,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不怕,溪儿,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不会因为怨恨他们,就对你也不好了的,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亲,你已经为了我,跟司马家脱离了干系,便不再是司马家的人了。”   “我竟是为家中宿敌,做了几十年护卫!早知道是这么个情景,我便该趁其不备,一刀捅了那老东西的!”   纳兰籍的性子急,在看完了这段家史之后,便是有些忍不住怒了,一拳砸在墙上,恨恨地说道,“爹爹比我还糊涂!为了这逆贼所立的国家,费了一生光阴!连雪儿丫头本该快活的幼年,也搭上了!”   “既是这般,日后,咱们谋划动手,也可不必顾忌,手下留情了。”   纳兰述的性子终究是跟纳兰雪要更相像一些,遇事不乱,沉稳镇定,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纳兰籍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着急,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   “老先生,这家史,雪儿丫头知道么?”   略加思考之后,纳兰述才缓缓的看向了静立一旁的老者,跟他问道,“还有,你刚才说,你等了我爹爹一辈子,也没能侍奉他身侧,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依着极早时候的约定,每一辈儿人里,第一个出生的三族之人,便是这一代蓝家传承之人的贴身护卫,若皆是男子或女子,则为近侍,若一男一女,亦可成夫妻。”   老者伸手,指了指另一面墙上的一幅壁画,给两人解释了一句,“老朽是这一代人里的第一个出生的三族之人,于理,该是终生侍奉在你们父亲的身侧的殊荣,结果,他因家中变故,换了住处,又不晓得使用勾玉联络,老朽便被他给放了鸽子,一直待在这里,给蓝家的诸位先祖们守墓,直到他驾鹤,也没能跟他见上一面!如今,他归了这里来入葬,啧,这下儿,便是跑不掉了,瞧我天天去他的坟边儿呆着,跟他说话儿,把这辈子他欠了我的,都给补回来去!”   瞧着老者兴奋的手舞足蹈,纳兰述不禁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暗说了一句,老疯子,脸上,却是神色不变,佯装兴趣的,继续跟他问道,“你还没回答我,雪儿丫头,也就是你们现在所称呼的主子,知不知道这家史呢?哦,对了,方不方便再顺便告诉我一声儿,跟我们同辈儿的这一代人理,三族之中,第一个出生的,是什么人?”   “应该是知道的罢,这事儿,不归我管!”   老者也是发觉了自己失态,忙收了收脸上的夸张笑意,轻咳一声,回答了纳兰述的问话,“这得是由传给她信物的人来讲给她知道,或者,她的贴身侍卫,也可以……恩,不说起这来,我老人家还不恼着呢!那群狡猾的老东西,非说什么我们下一辈儿的人,年纪比主子大了太多,没法儿尽到责任,守护她一生,非要再延一辈儿……可恶那群小子的婆娘,肚子就没一个争气的!那许多人,都没争过景瑞家的那丫头!瞧瞧人家,就生一个小子,可就是生辰大了我家的这几个小子丫头的!”   “请问老人家,你说的这个景瑞家的小子,该不会,就是名唤景麒的那个罢?”   想起景麒那比自己还要瘦弱了几分的小身板儿,纳兰述不禁拧眉,本来,他还是想着,要撮合一手儿纳兰雪跟这传说里的贴身侍卫来着,是他的话,就还是算了罢,省得将来,他的宝贝妹妹生出个小子来,也跟个丫头似的!   “可不就是他!”   老头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服,“就差半个时辰!哪里及得上我家风起!哎,对了,述少爷,你可别总叫老朽做老人家了,老朽有名字的,老朽名唤风思祭!”   ……   商国,七月城里,纳兰雪已经进了尚扶苏特意为她准备的府邸。   这府邸可以算是个极新的,应该,不多久之前,才特意刷过了红漆,是金水,描过了顶子。   府中物件,也都是新近打制,没有人使用过的,被子之类,更是用得当年新棉花缝制而成,松松软软,说不出的舒服。   跟纳兰府差不多的构造,西北方向的小院儿里,完全依照着纳兰雪的旧居布置,满院子里,都种了梅树,在这夏天里,便是不开花,也是一番不错的景致。   一棵最粗最高的梅树底下,一张铺了厚褥和凉席的软榻,安然摆放,软榻的边儿上,放了一个小桌,用来放书册和点心碟子,最是合适。   “我就住这里了。”   一看这院子,纳兰雪便是喜欢上了,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就坐上了软榻去,双脚离地,试起了褥子的松软来,“尚扶苏,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人,也有这般细心的地方!”   “你喜欢便好。”   听纳兰雪不再恭称自己陛下,而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尚扶苏的心情,也是好得不行,微微一笑,从一旁搬了个小凳过来,就在她的对面儿,坐了下来,“这院子我亲自挑得,寻常里安静的很,你想懒床的话,睡到晌午,都不会有声响闹到你,哦,对了,还有,东北边儿的院子里,我使人给你养上了五箱蜜蜂,你若想吃用蜜做的点心,就使人在早晨的时候,去割蜜回来,割蜜穿的衣裳,在那院子里的厢房里面放着。”   “有蜜蜂?怎么弄来的?不是说,这玩意儿,就只有莫国的皇宫里面,才有养得么?”   听尚扶苏说,院子里还养了蜜蜂,纳兰雪不禁瞪大了眼睛。   虽然,在她前世的时候,蜂蜜只是一种很常见,很便宜就能买到的东西,但,在来了这里之后,她却是,只在莫国的皇宫里面,才见过的,听燕娘说,养蜂,是个很难的事情,从山上捉来的蜂,要么叮人求死,要么逃窜回去,根本就留不下来,更别说,是老老实实的采花儿酿蜜了!   “我使人去莫国的皇宫里偷来的。”   尚扶苏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话,便把这事儿给带过去了,“你一路过来,该是也累得厉害,我这就先回去宫里,不打搅你休息了,明日,你睡醒了,使人给我送信儿去,我若是没在上朝,就来带你出去逛逛,你若是缺了什么,也使人去给我送信儿,什么时候都行,一时半刻,我一准儿让人给你送来。”   “好,那你就先回去忙罢,我也去看看,殇选好了他的住处没有。”   纳兰雪答应着起身送客,言语里,不忘提醒尚扶苏,如今,她已是司马殇的妻子,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以防惹了他们“夫妻不睦”为好,“我来之前,哥哥该是已经给莫等和莫闲写过信吩咐了,不值钱的小物件儿,我跟他们讨就好,也省得忙了你这一国的皇帝陛下。”   “于你,我永远是尚扶苏。”   尚扶苏脸色微变,依旧是笑意浅浅,纳兰雪还没有跟司马殇同住的这事儿,让他从刚才开始,就心情极其愉悦,在他想来,纳兰雪定是对司马殇没有感情的,不然,又怎么可能,两人成亲了这么久,还没同房的?   “于你,我也永远是纳兰雪。”   近乎同样的言辞,说出来,味道便就是不一样了,一个,是在诉衷情,另一个,则是在划清界限。   ……   第二天,尚扶苏出现在纳兰雪所住的这处小院的时候,已是过了晌午,他的脸色颇有些不好,像是有些累得厉害了。   燕娘对尚扶苏的印象不错,见了他来,便忙进门儿去禀报,正遇上纳兰雪躺在软椅上晒太阳,没有午睡,便信口跟她提了一句,尚扶苏的情况。   听燕娘描述,纳兰雪先是拧了拧眉,然后,便是坐起了身子来,抬头,看了看天,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又稍稍一想,便是有了了然神色。   “是在忧心暴雨连降,会耽误粮产?”   让了尚扶苏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纳兰雪依旧是半点儿形象也无的腻在软榻上面,喝茶,吃点心,弄得自己一身的点心渣儿,也不收拾,她有些洁癖,尤其是在莫意之战以后,这洁癖,就更严重了,但,这“严重的洁癖”,并不包括,她吃点心的时候,会一直等到把所有的点心都吃完,才会收拾身上的点心渣儿这一点。   “已经下了一个月的雨,不少地方的麦子,都已经烂根了。”   听纳兰雪突然跟自己问这个,尚扶苏不禁一愣,继而,微微一笑,也不对她做什么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悉数告诉了她知道,“今年的收成,该是能有两成儿罢,比去年的时候,还要不及。”   “你这皇帝,真是够不称职的,明明知道,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连降暴雨,为何,还不使人兴修水利?”   纳兰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点心,这是今晨时候,燕娘使人去割得蜂蜜,给她做出来的美味点心,半点儿都不比莫国皇宫里的御厨做的差,她吃得高兴,便想把午膳都省了,燕娘好说歹说,也不肯依,末了,逼得燕娘没了法子,便给她又做了一份儿出来备着,省得饿着了。   “修了,但不顶用。”   尚扶苏瞧着她吃得半点儿闺秀样子也没,也不笑话嫌弃,只浅笑着看她,觉得她怎么都是好看的很,“河坝修得再高,也抵不过暴雨这么个下法儿,我算着,该是再有个三五天,就该决堤了,不过,好在,有可能决堤的城池里,百姓们都已经搬去高处避难了。”   “我若能给你解决了这个麻烦,你给我什么好处?”   纳兰雪随口一说,也并不是就当真要跟尚扶苏讨好处,这是她的本能,从小儿被纳兰段给惯得,当然,她也不是跟什么人都这样儿,只有熟悉,或者关系密切,得他信赖的,才是如此,对她的这种“恶习”,纳兰述称之为“宰熟”。   “你便是解决不了,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   尚扶苏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拿了小桌上的茶壶起来,给纳兰雪的茶碗里面,添了些茶进去,“商国地势多险峻,跟莫国的平坦不同,在这里治理水患,可是很危险的,我承认,你是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但,这种水火无情的事儿,你还是别做的好。”   “报,报告陛下!八百里加急!”   侍卫首领半点儿预兆也无的,慌忙闯进了院子里面,因为速度太快,跪下之后,又往前滑了半米有余,险些撞到了纳兰雪的软榻上,吓得尚扶苏慌忙起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走路也不当心点儿!”   尚扶苏颇有些不悦的接了侍卫首领递上来的急报,斥了他一句,就打了开来,这一看,顿时,脸色便是更难看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今晨,百姓们约莫刚刚起身的时候,突然,就,就塌了。”   侍卫首领因为紧张,而脸色泛白,这一次溃堤的地方,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们没做半点儿防备的位置,城中约有十万百姓,都没有搬去高处避难……撇去被水淹了的田地损失不算,单是这十万百姓,也是商国损失不起的!   “一千两黄金,我帮你办妥了这事儿。”   这时,原本拿在尚扶苏手里的加急信报,已经落入了纳兰雪的手中,她一眼看完上面所写的内容,然后,从一旁的书册里面,翻了一张商国地势图出来,找到了这一处被水淹了的城池,略加计算之后,说出了自己要的价码儿,“十万百姓,至少能救出八成儿,当然,救济这些人的粮食,得算你的。”   “雪儿,别闹!”   尚扶苏自然相信,纳兰雪是能做到她所说的事儿的,但,一想到,去往那里,会让她遇上危险,便让他本能的出言拒绝了下来,“那里危险的很,你不能去!”   “求皇后娘娘救救商国的百姓!”   听纳兰雪有法子救一城十万人的性命,侍卫首领哪还顾得上听自家皇帝的意思?人命关天,更何况,是十万条人命!放眼整个商国,又能有几个十万条人命!   “休要胡说!谁是你家皇后娘娘!”   纳兰雪笑着嗔了侍卫首领一句,并不当真跟他生气,起身,下了软榻,抖了抖自己的衣裳,把吃了一身的点心渣儿,悉数给抖在了地上。   这些侍卫怎么在背后里称呼她,甚至,所有的商国百姓,在背后里,怎么称呼她,她都是知道的,这是因何而起的,她也清楚,她无意与人争论争执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反正,总有一天,水落,就会石出,多说,多解释,也是白费口舌。   “我这人,最是惜命,一千两黄金,要买我这条命,可是不够。”   纳兰雪收拾完了身上,伸了个懒腰,才又转头,看向了尚扶苏,“光阴不等人,十万百姓,就算是只救回八成儿来,也有八万了,一千两黄金,怎么算,你也是不赔的,怎样,应了罢?”   “我与你同去。”   见纳兰雪一脸的信心十足,尚扶苏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没错,诚如她所说的,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了一千两黄金,就不要性命的人,她这么说,定是已有了良策,只为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你初来商国,不了解彼处地形,我陪你去,也好多些稳妥!”   “你随意。”   纳兰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往院门口走去,“准备救济灾民的粮食,火石,制造筏板的工具,一千会凫水的兵将,半个时辰之后,就启程出发,燕娘,把我的马牵来,我去搬点儿救兵回来。”   ……   带了莫等、莫闲和一干人等,快马加鞭的到了水深及腰,马不可行之地,纳兰雪便让众人下了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就地砍伐树木和竹竿,制造船和竹筏。   待尚扶苏带了用最快速度召集起来的,一千侍卫,赶到之时,两千个竹筏,三百条小船,都已经制造好了。   ……   商国,及笄城。   这从未被水淹过的城池,此时,已成了一片汪洋。   只一层高的房子,屋檐以下,都已经泡在了水里,树上,结实点儿的屋顶上,都站满坐满了人。   河是清晨时候决堤的,这时,城门已开,百姓们都已起身,准备出门儿去田里,给泡了一夜雨水的粮食清理积水,所以,并未淹死什么人,只是,夹带了沙石的河水,突然奔涌冲来,弄坏了不少房屋,撞伤了不少百姓。   “娘,我冷。”   一个冷得缩成了一团的小丫头,带着哭腔的跟抱着自己的妇人说了一句。   “乖,娘把你抱得再紧点儿,一会儿,你衣裳干一些了,就不冷了。”   妇人心疼的抱紧了小丫头,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烫,这孩子本就体弱,又被砸伤,也不知,还能不能……想到这儿,妇人便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河水决堤,又是连降暴雨,无粮无衣无药……这是老天,要亡了及笄城么!   “娘,你看那里!好像有神仙,在踩着水来我们这边!”   小丫头往妇人的怀里蹭了蹭,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些温暖,来驱散自己身上的冷意,突然,她的目光一凝,惊喜的伸手,指着远处,城门之外的地方,大叫了起来。   “傻丫头,哪里来的神仙……”   妇人只当是小丫头烧迷糊了,说了她一句,本能的,便顺着她指得方向看去,这一看,顿时,也是吃惊的站起了身来,有人!真的有人!真的,跟丫头说的一般,在踩着水,朝着他们这边来!   “神仙!神仙来救我们了!”   少顷,妇人便欢喜的大叫了起来,人们寻着她的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便都有了精神!   那些冲着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踩着水面儿而来的人,定然,定然就是神仙的,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踩着水面儿走的?!   神仙来救他们了!   神仙,来救他们了! 第二十一章 治水奇功得民赞  为减少自身的重量,让竹筏能搭乘更多的人,纳兰雪特意吩咐了众人,只穿着单衣,只佩戴防身的武器,一人一筏,两人一船,快速前往及笄城。   所以,在及笄城受灾的百姓们看来,走在前面的,撑竹筏的人,便像是踏水而来,救他们出灾难的神仙。   河水已经决堤,虽然,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决堤的口子流出水来,但,已是不甚猛烈,依靠竹竿来撑着木筏前行,并不费力……再加上,莫等这些被纳兰雪喊来帮忙的人,又都是有武技在身的,从水漫人腰,马不可行的地方,到达及笄城的这不足十里地,只用了半柱香的工夫,就已是能清楚的看到城门里的情景了!   水漫屋檐,百姓们躲避在屋顶和树杈上,见到他们前来,都当是神仙来救,开心的痛哭流涕,挥手欢呼。   “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个来,都会得救的。”   纳兰雪站在一条小船上面,对跃跃欲试,想要跳上船和木筏的百姓们,出言劝慰,“让受伤的人先上木筏和船,我和陛下带了两千条筏子和小船来,咱们满城也只得十万人,总共十趟,也就可以把大家都运去安全的地方了,别怕,来,孩子给我抱,你慢慢上来,往船尾坐下。”   “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来救我们了!是陛下来救我们了!”   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喊出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及笄城的百姓们,便都沸腾了起来!   之前时候,想要抢跳上船筏,先旁人一步得救的百姓,在得知,是纳兰雪和尚扶苏亲自前来,救他们出水难,也开始安稳礼让了下来。   人有礼让,秩序便不会太过混乱,受伤的人和老弱妇孺,被优先扶上船筏,简易处理过伤口之后,运往无水的地方施救。   在无水的地方,纳兰雪从商国别处调来的莫家医者们,则负责给这些灾民们烹煮饭食和驱寒的汤药,组织他们,搭建临时的帐篷歇息,等待从七月城赶来的其他救援兵将,把他们接走,安置去高处避难。   放下第一批获救的百姓,向及笄城回返的时候,纳兰雪便开始跟与她同船的尚扶苏抗议了起来。   之前时候,为了安定百姓们的情绪,她不好出言反驳,哪曾料,他这素以正直名扬诸国的人,也一声儿不吭的,任由百姓们对她跪拜颂德,全然一副受用快活的表情,使得到了后来,连莫闲,都当真的凑来了她的身边儿,冲着她又是挤眼睛,又是蹭肩膀的,跟她调笑道是,主子,你行啊,这么快就三宫六院了,商皇打算拿商国的多少疆域给他自己当嫁妆的?   “再胡说,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切成细薄片儿,炖冬瓜汤喝!”   以口作型,冲着远处一脸坏笑的莫闲又是一番威胁,纳兰雪便索性别过了头去,不瞧她的得意,眼不见心不烦。   “尚扶苏,你这般的占我便宜,可就不是一千两金子,就能算完事儿的了。”   本想借着扭头,解掉心烦,不想,一回头,却瞧着尚扶苏也是一脸的浅笑,全然没有半点儿知错要改的意思,“你这罪魁祸首!竟敢使着我的好心,来算计我!你可等着,待日后,我得了机会,用你这算计我的法子,算计死你!”   “随便花用,若是不够,我再想法子去赚来。”   尚扶苏得了便宜,正满心快活着,哪会介意,纳兰雪这口头上的“威胁”,伸手,在腰间一摸,取了一枚小印出来,垫着纳兰雪的衣袖,拉过她的手,将这枚小印,塞进了她的掌心里面,“或者,你还觉得赔了,我以身相许也行。”  “去你的!还想占我便宜!做梦你!”   白了尚扶苏一眼,纳兰雪缩回了手,低头,看向了那枚小印。   小印是由上好的鸡血石打造,雕刻精致,虽只得女子拇指粗细,却依旧改变不了,它该是个价值连城的物件,这一事实。   翻过印章有字的一面,只见,上面刻着端端正正的四个小字……大商御库?   “尚扶苏,你确定,你没给错我东西?”   瞧着自己手中,这枚意味着可以随便调用商国大库里面物资的印鉴,纳兰雪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牵扯一国命脉的玩意儿,哪一国的皇帝,也都是贴身保藏,绝不会假手他人的,尚扶苏……竟然,就这么随意的,把它给了自己,还告诉自己,随便花用?!这,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罢!   “你是我的……红颜知己,又帮了我解救受灾百姓,树立威信,我供你花用,有什么不对么?”   尚扶苏本想说,你是我的皇后,但,话到了嘴边,又觉不妥,怕惹了她不高兴,当真不理自己了,便临时改了口,给自己和她,都留一个余地,“金银财帛,都是身外之物,能得你的欢喜,也是它们的荣幸了。”   “我怎突然觉得,你这皇帝,越来越油嘴滑舌,像个沾花惹草的地痞流氓了?”   好听的,谁都爱听,纳兰雪不是圣人,听了旁人夸奖自己的顺耳话,自然,也就觉得心情舒畅,笑着打趣了尚扶苏一句,将小印装进了自己的荷包里面,从他的手里抢过了撑船的竹竿,加快了船行速度,“既然,你这么诚心实意的要送给我,我拒绝你,悖你面子,也是不妥,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一下儿好了!”   因出门时候,已是过了晌午,一路急行的赶来,伐木砍竹的制造船筏,又费了两个多时辰,载了第四波百姓到达岸边之后,天色便是彻底的暗了下来。   城中百姓,受伤的和老弱妇孺,大部分都已获救。   “这般大的雨,火把也是点不着的,天色黑暗,上游又不知何时会再下来大水,再用竹筏和简易小船去往救人,太过危险了,雪儿。”   看了一眼又有上涨的水位,尚扶苏不禁拧眉,这才几个时辰,就已涨了人膝般高,若是一夜,等到天亮……恐怕,那些等待救援的及笄城百姓们,可该是站在屋顶上面,水都得及腰深了……倾盆大雨,还在下个不停,天色又暗,两人相距三尺,就已看不清样子……若是有人在救援路上,一个不当心,坠入水中,可该是施救,都来不及的!   “不行!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们满心期许的,等着咱们回去救援,咱们不能言而无信!”   纳兰雪想都不想,就出言拒绝了尚扶苏还未说出口来的建议,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陆续上岸,围坐在火堆旁边烘烤,等待人来接引,去往高处避难的百姓们,轻轻的咬了咬唇瓣,“他们,都是些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人,是家中青壮,拼了自己危险不顾,让我们先救出来的……如今,他们的人虽是已在了岸上,但心,却都还是在被大水围着的及笄城里的家人身上的,且不说,商国有没有能力,平白养活他们这么多的灾民,单是……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废话作甚!你若是怕了,那就乖乖的留在岸上等着,我带了人,继续去救!”   “休要胡说!我是说,让你留下,别跟着我去添乱!”   尚扶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故意加重了语气,想趁机惹怒纳兰雪,让她留下,不跟自己同去,“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若是遇上危险,还不是得累我出手救你!”   “说实话,尚扶苏,你真不是块儿当恶人的料,连发狠凶人,都装不出来满眼的凶光来。”   纳兰雪不怒反笑,吹了一声呼哨,示意所有人登岸, “瞧在你是个爱民的好皇帝份儿上,这回,我就倾力帮你一把!莫闲!上咱家宝贝来!”   “我就说,你是看上了他,想要把他给收了,你偏不肯承认,啧,寻常里,跟我的时候,怎就不见你,这般大方了?”   莫闲笑着打趣儿了纳兰雪一句,便自腰带里面,取出了一只小哨子出来,丢进嘴里,吹响了起来,三长一短,然后,又是三长一短。   “就你话多!没给你教养成个说书先生,真是屈了你这才华了!”   白了坏笑的莫闲一眼,纳兰雪便在搭了帐篷的火堆面前坐下,拧着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裙,烤起火来,“包一些干粮上船,给还在城里的百姓们带着,晚上黑,船行的速度也会慢些,我约莫着,至少,要过了丑时,才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他们都已经饿了一整天,又冷,可别体力不支,支持不住,摔进水里去了……”   一声尖长的鹰啸,自极远处传来。   莫闲听闻,又鼓足了肚腹之气,吹出了一声儿长长的哨音。   天色已黑,天上又是浓云密布,若没有火光,两人便是面对面的站着,也难看清样貌,更遑论,天上鸟雀?   也是这时,之前跟着纳兰雪前往及笄城救人的,一千多个,莫等莫闲手下,齐齐的解了自己右手的护腕下来,绑到了自己的左手护腕上边,然后,吹着各自不同的口哨,站起了身来。   呼一一呼呼一一呼一一   一个个黑影,稳稳准准的落在了那些人举起的左手手腕上,其力道之大,径直压得那些撑船运送十个人,都不费半点儿为难的人手臂向下一沉。   近了火光,那些巨大黑影,才是显出了原貌来,鹰,巨鹰,双翼展开,足有五尺的巨鹰!   训鹰,是许多草原人都擅长的,并不值得惊讶,但,便是最厉害的训鹰人,训得最好的鹰,也不可能做到,自千里之外,将自己训好的鹰唤来身边!可以说,刚刚,莫闲所使用的,已大大超出了人们的认知,非人力可及的绝技!   “我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纳兰雪嘻嘻笑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已经烤暖了的手脚,拎了就近的一包干粮,跳上了她之前搭乘的小船,佯装正经的,逗了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的尚扶苏一句。   纳兰雪话音落下,便见着接了自己鹰的那些人,开始在自己的腰带和衣袖里翻找了起来,一点柔和的亮光闪烁起来,两点,三点……百点……千点……汇聚成片,照的那一周围,亮的像是点了一盏盏的渔灯……   是夜明珠!拳头大的夜明珠!每一颗,说是价值连城,都半点儿不为过!   接了鹰的众人,像是早就习惯了,在这样的黑暗里,用这样的光来照明,瞧都不多瞧一眼旁人的讶异,就将那夜明珠装进了一个像是细鱼网的口袋里面,绑到了自己所训的鹰的腿上,一扬手臂,让那鹰,踩上了自己的肩膀,学着纳兰雪的样子,有序的拎起就近的干粮,上了各自的木船和竹筏,准备出发。   带着点点白光的船筏队伍,再次出发,前往及笄城,那些猎鹰,都安静的站在各自主人的肩上,一路随行。   “这些鹰可真是不错,雪儿,你怎不也养一只呢?”   一边用竹竿撑着木船,尚扶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站在莫闲肩上的那只,个头儿最大的猎鹰,他有草原人的血统,又是出身商国这尚武的国家,受旁边人的熏陶影响,本能的,便对良驹,壮犬和猎鹰,兴趣浓厚,在皇宫里面,他自己也有养着几只猎鹰,但……跟这里众人养的,任何一只比起来,都是不可同日而语!   “我除了养活过院子里的几窝蚂蚁,就没再养活过别的。”   纳兰雪笑着耸了耸肩,扭头,看了一眼莫闲肩上的猎鹰,笑着逗了它一句,“肥鸡,最近你可是又长肉了。”   啊一一啊啊一一   站在莫闲肩上的猎鹰,明显的,是能听懂纳兰雪逗它的话,拍打着翅膀,跟她抗议。   “它说,它最近已经在节食了,上顿,才吃了一条猪腿。”   莫闲以一手继续撑船,伸手,摸了摸站在自己肩上的猎鹰,给纳兰雪“翻译”道,“它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就不能换只鹰挤兑么?”   “你要是能找出来一只比你还肥的,我立刻换目标。”   纳兰雪甩了甩手,以缓解手上的疼痛感觉。   从小,她就不是个凭着体力做事的人,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议得了国计,洗不了衣裳,像今天这般的,亲自撑船的体力活儿,还真就是,平生第一回。   从没有水的岸边,到需要人施救的及笄城,往返四趟加起来,也就是二十里地,一个熟手儿的大河船夫,哪一天,也不止走上十几趟这么远的路程,但,于她,却已是远超了负荷,现如今,她的整个手掌上面,都已磨起了水泡,轻轻一碰,都疼得钻心。   啊一一   被纳兰雪称为“肥鸡”的猎鹰,半点儿犹豫也无的一伸翅膀,它的翅尖翎羽方向,恰恰好,就指向了莫等肩上的,另一只猎鹰。   “它说,莫等的鹰,已经比它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莫闲坏笑着“翻译”,眉眼弯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了莫等肩上的那只,跟“肥鸡”差不多体型的猎鹰。   “肥猪,肥鸡说你比它重了,真的么?”   纳兰雪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一刻,见莫闲伙同“肥鸡”,一起挤兑莫等的猎鹰,也来趁机“火上浇油”一把,“肥鸡是母的,再肥,也不愁嫁的,你嘛……啧,可别再肥了,不然,可真该找不到媳妇儿了!”   啊一一啊一一   莫等的鹰,可不像莫等般得慢性子,听纳兰雪笑话它,顿时就急了,扑打着翅膀,就要跟她展示,自己一点儿都不肥的这事儿,惹得莫等一笑,伸手,按下了它,让它别闹腾。   “它说,它这是壮,不是胖,不像肥鸡,一身的腻歪肥肉。”   安抚好了自己的猎鹰,莫等“被迫”帮自己的宠物充当翻译,“丢进锅里去炸,都能炸出半锅的油来。”   啊一一   啊啊一一   啊啊啊一一   在纳兰雪的“挑事儿”下,两只猎鹰便你一声儿,我一声儿的“争吵”了起来。   得了逞的纳兰雪瞧得高兴,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都听得懂兽语?”   早就在一旁看傻了的尚扶苏,这会儿,才是回过了神儿来,一脸惊讶的,揪了揪纳兰雪的衣袖,跟她问道。   “今儿你见着他们能给我翻译得了猎鹰意思,就当他们是听得懂鸟语,改日,若是再见着了,他们能给我翻译猎犬的想法儿,你是不是,还得当他们,是听得懂狗语的?”   见两只猎鹰继续“争吵”,纳兰雪便笑得更是畅快了起来,对尚扶苏的问询,也是半点儿都不避讳,“从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开始养着了,什么东西,朝夕相处的养上个十几年,也差不多能把性子摸透彻,猜测的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了!哪就像你想的那么神奇的!”   “原来是这样。”   尚扶苏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手臂使力,加快了两人所乘木船的速度,追赶上了已经领先的莫等和莫闲所驾的竹筏,若有所指的,跟纳兰雪说了一句,“倒是颇有些像先贤书里所说的,日久见人心相类。”   自岸边去往汲水城时,带了夜明珠的猎鹰们便站在各自的主人身上休息,待从汲水城向后回返,它们便飞起来,在众船筏的顶上,低空展翅,为队伍继续照明。   汲水城的百姓们,都是些寻常人,连扑通的富贵人家围猎,都没几个见过的,更何况,是这样堪称“神迹”的场面?   人就是这样,心中震撼,无法思虑通透的,便说成是神祗降世来解释,这一日之后,纳兰雪,这商国百姓们心里的“皇后娘娘”,便一下子升了格儿,成了“神女娘娘”!   ……   一夜忙碌,至天明,及笄城里被水灾所困的百姓,便是都得了救,由等在岸上的军队,接引去了高处,搭设临时的帐篷避难。   淋了半天一夜的雨水,纳兰雪这没修习过半点儿武技的人,终不抵冷风侵袭,染上了风寒,在见着最后一个灾民上岸之后,晕了过去。   这,可是吓坏了莫等!   临时从洪水里拖上来的马车,几条厚厚的被子紧紧裹着,但,就是这样,也依旧改变不了,纳兰雪在睡梦里面,一直发抖,一直喊冷的情况!   “烧得更厉害了!”   莫等小心的试了下纳兰雪的额头,顿时,眉头便拧成了结儿,跳下马车,跟尚扶苏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得尽快回去个像样的地方,给她煮药喂下才好!”   “这是商国的虎符!莫闲姑娘,这里,就麻烦你了!”   尚扶苏薄唇微抿,稍作思量,便从自己的衣袖里面,取了一枚金符出来,塞进了莫闲的手里,然后,自己跳上了马车车椽,拿起了赶马车的鞭子,对莫等喊道,“快!上来!咱们去最近的城池!路我知道!”   “好!”   没想到为了纳兰雪,尚扶苏会连虎符都拿出来,将军队托付给莫闲,莫等的眸子微微一闪,对他的印象,也是又好了几分,轻轻点头,侧身,又坐上了车椽的另一边,“走!”   寻常里,被当做是宝贝般呵护的千里马,这一时,也成了拉车的倒霉鬼,尚扶苏手里的鞭子,一下下儿的抽上去,催着它们,疯了般得,朝着最近的城池方向,倾力奔跑。   “我进去照顾。”   怕路途颠簸,伤着了没有半点儿自护能力纳兰雪,莫等便跟尚扶苏支应了一声儿,纵身钻进了车厢里面,“你只管驱着马匹快跑,我定能护她无恙!”   一路风驰电掣,约莫晌午时候,便远远的见到了最近的极乐城。   咯吱一一   马车本就被泡了水,不甚坚固,又被这般折腾了一路,终不堪重负,在城门口,断了轮轴,飞了轮子!   “保护雪儿!”   尚扶苏本能的喊出了这么一句,便跳下了马车,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将要坠地的车厢,硬生生的,护住了将要因为坠地,而支离破碎的马车车厢!与此同时,他的肩膀,也被断裂的木头划破,割了一道半指深,十余寸长的大口子,鲜血,奔涌而下,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染红了他的半边儿衣袍。   莫等的身手极好,在听闻尚扶苏喊出那一句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将纳兰雪横抱了起来,撞破车顶,冲天而出!   “她有没有伤到?!”   顾不得自己的手臂正在流血,尚扶苏快步走近已经安稳落地的莫等身前,跟他问询,纳兰雪的情况。   “没事。”   瞧着一眼尚扶苏的肩膀,有看了一下不远处,侧倒在地上的破碎马车,莫等便是明白了,尚扶苏肩上伤口的出处,“我的右边儿腰带里有金疮药粉,你自己摸出来,撒到伤口上面,先把血止了,一会儿,给他煎药,还得需要你来帮忙。”   莫等并不是个善言辞的人,与人交流,哪怕是对人表达关心,也都是极端隐晦,他敬尚扶苏是个有担当,对纳兰雪一片真心的,对他说话,也是本能的多了几分柔软。   他的腰带里面,藏了许多宝贝,向来仔细的很,便是莫闲,他的亲妹妹,也是惦记了十几年,想要一探究竟,都未能得逞的,此番,面对手臂受伤的尚扶苏,他竟是,主动提出,让其自己从腰带里寻药!认可程度,可见一斑!   尚扶苏终究是商国的皇帝,要在城里寻一处地方,安置照顾纳兰雪,也就是几个喘气儿工夫的事儿!   ……   城主府里,城主夫人身边儿的两个大丫鬟,被遣了来帮忙纳兰雪更换湿透的衣裳,但,面对她身上所穿的奇怪肚兜,两人都是发愁了起来,这玩意儿,她们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可该怎么脱才好呢?   莫等已经煎好了汤药,用碗盛了,候在门外。   两个丫鬟都进去大半天了,还没帮纳兰雪换好衣裳,出门儿来禀报,这可是极坏了在门外等着的所有人!若非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胡乱进去,会坏了纳兰雪的名节,这时的尚扶苏,怕是,早就冲进去了!   “废物东西!照顾郡主这么点儿的事儿,都做不好!给我!”   燕娘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传来,未及众人转头去看,便只觉得,一阵清风,刮过了自己的身边儿,莫等更是觉得,自己拿碗的手一轻,再回神儿时,已只见到燕娘透过未及关紧的门缝儿,露出来的一小点儿裙角儿了,再然后,便是听到了她在屋子里面的咆哮,“你们这两个蠢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原本,燕娘是要跟着纳兰雪同往及笄城救援的,但,行至七月城门口,又被纳兰雪遣了回去,负责照顾突然出了天花的司马殇。   纳兰雪感染风寒晕倒,这么大的事儿,莫闲自然不敢对燕娘隐瞒,便在三人的马车出发离开之后,遣了自己的猎鹰回去七月城,给燕娘送信儿。   燕娘一得着消息,顿时就火儿了,信都顾不上给莫闲回,从马厩里揪了一匹马出来,就快马加鞭的,朝着莫闲所说的极乐城急赶了过来!随便抓了个城门口儿的卫兵问询,便就得知了,纳兰雪此刻是在城主府里!   麻利的给纳兰雪更换掉衣裳和半湿的褥子,平放榻上,盖好被子,喂了汤药,燕娘才是稍稍松了口气,站直起了身子来,转身走向了门口。   “这些衣裳,使人去洗,洗得仔细点儿,别弄坏了!”   打开屋门,把换下来的衣裳和被褥丢给还站在门口,未回过神儿来的两个丫鬟,燕娘颇有些不悦的,瞪了尚扶苏一眼,原本,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觉得他是个比司马殇更适合自家郡主的优秀男子,但,经了这一事儿之后,之前的好印象,便是一扫而空,半点儿渣儿都不剩了,“堂堂皇帝至尊,两个女子都保护不了!早知你是这么个靠不住的,我就不该答应,让你带了她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是我糊涂,没能想的周全,才害得她成了这样,我该死。”   尚扶苏的懊恼和心疼,半点儿都不比燕娘少,躺在榻上病着的,可是他一心喜欢的女子,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他真是觉得,自己的心,比被刀割了几道口子上去,还要疼得厉害。   “事已至此,说些有的没的,就能让她好起来了么?!”   莫等越过燕娘身边,径直走去了纳兰雪的榻边儿,侧身坐下,伸手,搭上了她的腕子,“陛下说过,不让她再同往了的,是她自己倔强,非去不可,如今染了风寒,你去怪旁人作甚!”   “连我的话,都敢顶嘴了?”   听莫等对尚扶苏出言相护,燕娘便是不悦了起来,一个转身,掐腰,就要对他开始教训,“你爹都不敢这般的跟我说话!你这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不是?!”   “你讲点儿理行不行的,娘!”   莫等半点儿都不躲避,燕娘伸过来的,揪住他耳朵的手,眉头紧拧,看向了她去,“为了救她,陛下可是差点儿连一条手臂都废掉了,你还责备他,教训他,他的心里,半点儿都不比我们舒服的,好不好!”   “你叫她……娘?”   莫等对燕娘的称呼,让尚扶苏微微一愣,继而,便别过了头,又跟他求证了一遍,“她是你娘?!”   “是啊,有……什么不对的么?”   这时,莫等已经掰开了揪他耳朵的燕娘的魔爪,给纳兰雪把手臂放回了被子里面,站起了身来,“你难道没觉得,莫闲的脾气,跟她很像?”   “一直……没往这里猜,所以……”   尚扶苏一直以为,只有贫苦人家的妇人,才会去给人家做乳娘,以前时候,与燕娘接触,也只把她当成是纳兰府里的下人看待,此时,听莫等说,她是他和莫闲的母亲,便是颇有些尴尬了起来,忙不迭的,俯身跟她请罪,“以前时候,多有失礼,还望燕娘海涵……”   行礼的动作,扯到尚扶苏肩膀上的伤口,刚刚才要长在一起的血痂,顿时,便又破了开来,血水留出,染红了衣袖。   “你这人,哪来的这么多的虚礼!伤口又裂开了!”   见尚扶苏肩上的伤口裂开,莫等忙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揪了他在屋里的木凳上坐下,撕开他的衣袖,给他处理起伤口来,“你再弄裂开,我可不管你了!我的这药粉,可是极难做的!”   ……   喝了两副莫等调制的汤药之后,纳兰雪的脸色便是有些稍稍的好了起来,到傍晚时候,便醒了。   “这是哪儿?及笄城的百姓们,都安置好了么?”   一睁眼,纳兰雪问出来的,便是这么两句话,守在她身边儿的尚扶苏微微一滞,便是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面,有些湿润了起来。   诚如之前时候,莫闲跟他说的一般,纳兰雪,从来不是一个拘泥和死忠于哪一国君主的人,在她的心里,任何事情,都不及百姓们的和乐安宁重要,莫国也好,商国也罢,哪怕,是早已灭亡了的泗水,只要,那一国的君主,是真心实意的护佑百姓的,她也会敬,会帮,与交情无关,跟金银财帛,无关。   “都安置好了。”   尚扶苏缓缓的站起身来,尽量,不揪扯到自己肩上的伤口,莫等的金疮药粉非常有效,这才只是半天不到的工夫,那么长的一条伤口,便已经开始结痂了,估计,至多三天,就能彻底痊愈,“干粮和被褥,也都给他们送去了,莫等让手下的人给他们熬制了汤药驱寒,磕碰的伤口,也都有好好的用药。”   “雨还下么?那道破了的口子,有没有再下来大水?”   听到是尚扶苏的声音,纳兰雪缓缓转头,看向了他去,继续问道,“你的手臂,受伤了?”   “雨已经不下了。”   尚扶苏浅浅一笑,回答了她的问题,对自己受伤的事情,却是只字也未提,“多亏听了你的话,连夜把百姓们都给救了回来,不然,第二天晌午下来的第二波大水,至少,得淹死一两万人。”   “城没了,可以再建,钱财没了,可以再赚,没人亡故,便是最大庆幸。”   知尚扶苏是有意跟自己隐瞒受伤了的事情,强问也未必能听到实话,纳兰雪也不再跟他刨根问底,只佯装,是因为听了好消息,而忘了这事儿,“这些因水祸而失了家园的百姓,你可有想过,要用什么法子安置么?”   “暂时分遣到周围的城里,待水退下去了,再让他们归去故里。”   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扶了纳兰雪一把,帮着她坐起身来,然后,拎了一只软枕过来,给她垫在了背后,“国库里该是还有三十多万石的粮食,先拿出来,赈济他们,待再过几月,莫国那边儿的粮食丰收了,再使商队去买些回来入库。”   “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也能叫法子么?”   纳兰雪轻叹了口气,向后,倚上了软垫,微微闭眼,思考了起来,“明年,再下雨,你还这般,后年,还下雨,你依旧这般……长此以往,商国便等于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只能依靠从别国买入粮食,才够赈济受灾的百姓……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别国不把粮食卖给商国了,商国,又要怎么办?”   “之前时候,蒙你的指点,得了一块儿意国的土地,那边儿,粮产富足,没有水灾,只是,今年未能准备好,没来得及耕种上去。”   尚扶苏小心的帮纳兰雪掩了掩被子,拎了一旁的水壶,倒了些一直温着的糖水进茶碗里,交给了她的手上,“我打算,等到明年时候,就迁一些百姓去那边儿,开垦因战乱而撂荒的土地,待粮食丰收了,便可补贴这边儿……我不敢奢望商国的粮产能够完全自给,但,能不被人牵制,还是有必要的……”   “你若愿意信我,给我两年时间,一千万两银子,我帮你永久的解决掉,困扰商国的水患。”   纳兰雪喝了一小口茶碗里的糖水,便是知道,这是燕娘给她提前备下的,浅浅一笑,满心感激的,仰头,一饮而尽,燕娘从来都是最疼她的,为了照料她,连亲生的一双儿女都丢给了旁人照顾,于她而言,燕娘的地位,并不低于她的生母平氏,“燕娘来了?”   “大库的印鉴,我不是已经送你了么?”   尚扶苏并没有直接回纳兰雪的话,而是用自己已经把印鉴送给了她的这件事儿,来告诉她,他对她,是绝对的信任,她想做什么,都只管放开手脚的去,不用有什么顾忌,“今天晌午的时候,燕娘就骑着快马,从七月城赶来了,见你病了,可没少给我白眼儿瞧呢……哦,对了,还有莫等,像是耳朵都被她给揪得肿起来了,这会儿,该是正在给自己的耳朵上药了……”   “我是燕娘带大的,对我,她从来都当是自己亲生的一般仔细宝贝。”   纳兰雪抿了唇角,颇有些倦累的闭上了眼,身子弱,就容易困,虽然,是刚刚才醒,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又想睡了,“对她自己真正亲生的孩子,却反倒是,不那么亲切了。”   “累了?我扶你躺下?”   见纳兰雪闭了眼,刚刚在榻边小凳上坐了的尚扶苏忙又站起了身来,跟她问道,“还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了?我去唤莫等来给你瞧瞧?”   “你去告诉燕娘,我想吃她做的点心了。”   在尚扶苏的仔细扶助下,纳兰雪重新躺了下来,冲着他浅浅一笑,被太阳晒困了的猫儿一般,伸着懒腰,闭上了眼睛,“你手臂上的伤,也该换药了,你告诉莫等,让他把给我大哥消身上刀剑旧疤的那种秘药拿出来给你用,就说,是我说的。”   一句话说完,未及听到答应,纳兰雪便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让尚扶苏只是看了,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   《商国志》载,是年,天降暴雨,一月不歇,河道崩溃,水漫及笄城,皇后厚德,蒙天神引路,天兵相辅,踏水而至,救十万百姓于水祸。   后人史官里,曾有不少人猜测,在商国的正史野史里面,都记载模糊的商国第二代皇帝,明帝尚扶苏的正宫皇后,是不是名唤厚德,甚至,还有人书写评议,描述这位“厚德”皇后的诸多不凡事迹,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十二章 兴农重商改战风   在极乐城又调养了七天,纳兰雪才是能勉强下榻了,其间,七月城,也传来了司马殇天花出的很顺利,不日,就将痊愈的好消息。   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纳兰雪颇有些意外的,收到了一个小小的礼物……巴掌大的小花盆儿,里面,种了一棵开着黄花的植物,细细小小的,让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担心,气儿喘得粗了,也能把它给吹没了……   送这礼物来的人,是风断。   “殇让你送来的?”   纳兰雪颇有些惊喜的接了这巴掌大的花盆在手,闭住呼吸,凑近了去,细细的观察起了它来,啧,没想到,古人也有给自己喜欢的人送花儿的,上辈子,没享受过的待遇,这辈子,倒是巧了!   “还有一封信,给王妃。”   风断是江越手下的人,此时,跟纳兰雪说话,虽也是称呼她王妃,但,却是在叫之前,都会默默的,先在自己的心里强调上一句,“我叫的王妃,是指的,太子殿下的王妃,跟这个卑鄙无耻的司马殇,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   情书?   纳兰雪本能的在心里自语了一句,脸色未变的,从风断的手里,接了那封信过来,拿在手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了?”   风断轻轻的摇了摇头,全然不知纳兰雪是想跟自己要什么,“没,没了啊!就这两样儿的啊!”   “没了就回去罢,好好儿照顾殇,告诉他,再有个三五日,我就回去了。”   瞧着风断这茫然无措,颇显呆愣的样子,纳兰雪便是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她不过是随便问问,这笨小厮,八成儿,是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及笄城的水还没退下去,百姓们也只暂时在高处躲避,我再休息一天,然后,去看他们一看,再过一日,就往七月城回返。”   “是,属下这就回去,告知殿下知道。”   风断答应了一声儿,朝着纳兰雪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目送了风断离开,纳兰雪才拿着巴掌大的小花盆和那封信,转身回了屋里,看情书什么的,自然不能当着外人,不然,万一,自己露出什么失态来,岂不是,得遭人笑话?尤其是,不能让莫闲那“恶女人”看到,不然,以后,还不得被她给挤兑死?!   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一张折了十几折的宣纸,打开来,便见着了上面的内容。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却是足足够让纳兰雪感动的,在下一刻,就什么都不顾的,骑马飞奔回七月城去!   是她的名字,整整一张纸上,连边边角角,都写满了她的名字,粗略看去,大抵要有上万个!纸开头的位置,有几个,写得不甚好看,让人一瞧,便知是开始时候写上去的,但,到了纸的末尾,便就不一样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些写在字缝儿里的小字,更是精致,有好几个,甚至让纳兰雪觉得,更像是她自己写出来的……   本能的拿起放在一旁的信皮,伸手进去,又摸了摸,想要把这“情书”折好了,放回去,却是意外发现,这信皮上面,另有乾坤!   小心的拆开信皮,纳兰雪便是在上面,发现了一行,像是故意用极小极小的字,写在折痕处,不想被人发现的句子: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啧,这笨蛋,抄句情诗,还抄在这般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纳兰雪满心欢喜的把信皮重新折好,将那写满了她名字的宣纸折好,放进里面,然后,才点了蜡油,封起口儿来,“我要是不仔细,可该是,等到了死,也发现不了了!”   “什么宝贝?还得藏得这么严实?要让人到死都发现不了?”   莫闲笑嘻嘻的推门进来,不怀好意的,看向了纳兰雪去,刚才,她上楼的时候,刚刚好遇上了正下楼去的风断,便是猜测,纳兰雪的这里,该是收到了司马殇送来的礼物之类的玩意儿,以她的好热闹儿,哪有不来掺上一脚,趁机跟纳兰雪“沾点儿便宜”的道理?   “我这里能有什么宝贝?有你这每回见了我,都得沾点儿便宜回去的,糖公鸡般得人物在,别说是宝贝了,连皮子,都快被你给蹭回去了!”   纳兰雪眼疾手快的把信塞进了自己的枕头底下,只捧着那巴掌大的小花盆儿,佯装无事的盯着瞧,见莫闲进来,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损了她一句,算是打过招呼,“怎这么早就起来了?不睡到日上三竿,可不是你风格啊!”   “你拿着这么祸害作甚!”   莫闲眼尖,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纳兰雪手里捧着的小花盆儿上,一个箭步上前,在她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一把夺了过去,从窗户,丢了出去。   “唉!你!你干嘛!”   刚刚到手的礼物,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个清楚,便被莫闲给从窗丢了出去,说不懊恼,那才是假的。   但,纳兰雪终究是纳兰雪,就算是正处感动欣喜,也绝不会失了理智,以她与莫闲相处十几年,对莫闲的了解,不需问,便能知道,她这般做,不会没有道理!   “以后,见了这种花,尽可能的躲远一些!可别瞧着它娇小好看,就随便挖回来栽着玩儿!”   莫闲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丝帕出来,沾了盆子里的水,擦拭一番后,径直丢掉,“你也赶紧把手洗一洗!这花儿的花粉,沾得久了,是会让女人生不了孩子的!除了红楼里,会栽一些这个花卉,避免‘麻烦’,旁的地儿,谁还种这个!”   “你说……这是红楼里才会种的东西?”   纳兰雪微微扬眉,一边依着莫闲说的,在盆子里洗了手,一边跟她又问了一句,“能让女子不孕?”   “卖艺的清倌都不会种的,只有那些卖身的女子,才会在窗户前边儿,种上三五株,以防‘不测’。”   莫闲笃定的回了纳兰雪,见她洗好了手,便立刻端了水盆,祛除瘟疫似的,打开窗子,把水给泼了出去,“你这几天,不都大门儿不出,二门儿不迈的么?从哪里弄来的?”   “刚才出门儿去,见着好玩儿,随手拔得。”   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纳兰雪自不能不顾后果的,告诉莫闲,这花儿,是司马殇特意使人来给她送的,惹起她们对司马殇的恶感……他本就没什么不得了的本事,颇受他们的瞧不起,若是,再有个什么误会,那可就该,更是不好了,“你放心罢,以后会见了,我会记得绕开了走的。”   莫闲说者无意,纳兰雪听者有心。   这花儿,既是只有红楼里面才会栽种,那,司马殇,又是如何得到?   他送这个给自己,是无心插柳,还是有心栽花?   ……   “怀疑这种东西,从来都像是种子,一粒栽下去,就会生根,发芽,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里,长成窜天大树,一发不可收拾。”   莫国,昭阳城,被关静室思过的司马玉,笑着点燃了一封夹在书中送进来的密信,丢进面前的黄铜笔洗,向后,倚进了软垫里面,他的气色,依然很差,就好像,是总也要好不起来了一般,“雪儿,别怪我……这一时,我让你觉得痛了,难过了,总好过,将来,你半点儿准备也无的,悔不当初……英名,你垂千古,骂名,我来!”   “殿下,陛下口谕,让你去御书房见他。”   门外,传来了侍卫的敲门,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自纳兰雪被遣去商国为质,纳兰家的两个兄弟,辞官隐世,他的名声儿,便是一落千丈了,再加上,司马青为保住自己名声儿,而贬黜了皇后,将他关进了静室里面思过……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他,在莫国的声望,可是比之前时候的“纨绔”恶名,还要不堪数倍有余的!   近些时候,更是连宫里的许多下人,也都开始对他态度不敬了,据说,是因为司马青,已经有了要改立别的皇子做皇储的念头,据说,要被立为新的皇储的人,是被遣去了商国为质的,五皇子,司马殇。   “孤身体不适,不方便拜见父皇。”   司马玉故意打了个出声儿的哈欠,回了门外的侍卫一句,翻转了身,继续“睡起了觉”来。   门内响起的鼾声,让门外来传口谕的侍卫微微一愣,然后,便露出了嫌恶鄙夷的神色来,低声咕哝了一句,礼也未行的转身离开。   待侍卫离开,不多会儿,正在“熟睡”的司马玉便又睁开了眼,在榻上坐起了身来,伸手,拈笔,舔墨,开始在一张宣纸上面,飞快的写起了信来。   御书房里。   在听了侍卫回复,司马玉装病不接受召见之后,司马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   哪怕是以前,司马玉还是个人尽皆知的“纨绔”的时候,跟他,也是极亲近的,但,现在……却是连见,都不愿见他了!   “来人。”   沉默半晌,司马青才是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自纳兰家的两位少爷辞官隐世至今,也只有短短数日的光景,他,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连两鬓,都开始泛出了丝丝斑白。   太监总管应声而入,一言不发的冲着他行了个拜礼,便不再动作,只安静的立在那里,等候他的吩咐……这是他之前时候,觉得心烦,刚刚定下的规矩,起先的几天,感觉还算不错,但,时间长了,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了……   “还是恢复以前的规矩罢,这样儿一声儿不吭的,也怪别扭。”   司马青长叹了口气,移步出门,在经过了太监总管的身边时候,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人,都怕寂寞,这种感觉,可比聒噪更加可怕,寂寞,会逼得人发疯,尤其是,原本最亲近自己,自己也最在意的人,突然,就对自己冷漠了的特殊时候,“去青鸾宫。”   青鸾宫,原本是皇后寝宫,如今被废的旧皇后,灵玉的住处。   因之前时候,司马玉自作主张,与商国和风国定立了国书,将司马殇和纳兰雪送去了商国为质,司马青一怒之下,下旨废后……因念其女,四公主司马溪是纳兰述的正妻,正身怀六甲,不宜受过份刺激,便“网开一面”,没让灵玉搬去真正的冷宫里面居住,只是吩咐了人,将青鸾宫的一应供给,都变更成了冷宫标准。   听司马青说要去青鸾宫,太监总管先是一愣,继而,便忙不迭的答应着,小跑出了门去,吩咐宫女侍卫们摆驾。   ……   陛下驾到一一   洪亮悠长的唱喏,惹得正伏在妆台前昏昏欲睡的灵玉一惊,忙不迭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耳,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陛下驾到一一废后灵氏接驾一一   又是一遍唱喏,竖起了耳朵听着的灵玉,这会儿,可是准准儿的确定了,是当真有人在喊,不是自己发梦!   慌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接驾,这时的灵玉,哪里还有半点儿昔日的皇后威仪?什么骄傲,什么计谋,统统都是扯淡!她经营半生,自以为牢不可破的后位,到头来,却是毁在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手上!   门外的这个男人,能给自己无上荣耀,光鲜尊贵,同样,也可以让自己坠进泥土,任人踩踏……这些时日的冷宫生涯,已是让她彻底明白,她再怎么叱咤后宫,万人之上,也终抵不过,他的一时心喜,一时恼怒,她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而他,却是万万人之上的,风云帝王!   “贱妾灵氏,拜见陛下,请陛下安。”   没了皇后之位,她便只是个妾,甚至,连寻常人家后院儿里的通房丫鬟,都有不如,灵玉小心翼翼的在距离司马青十步之远的地方,跪下身来,伏身叩拜。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寻常人家的夫妻,久日不见,再见时,瞧了那女子落魄不济,都难免使当夫君的垂怜落泪……更遑论,是灵玉这般,在司马青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做正妃,与他相扶相依,曾与他共过患难,走过坎坷,至今,已与他做了三十年有余夫妻的女子?   “平身。”   瞧着灵玉身穿的白色半旧单袍,司马青不禁一愣,继而,便红了眼珠,紧一步上前,亲手扶了她起身,将她拥进了怀里,“是朕糊涂,委屈你了,灵玉。”   司马青便是忘了所有,也忘不了,灵玉如今所穿的这件半旧白袍!   那时,他还只是个不得自己父皇喜欢,身世单薄的皇子,彼时,恰逢司马默五十大寿,旁的皇子重臣,都在一掷千金的筹备贺礼,而他,却满身只得五两银子的积蓄,满昭阳城里乱转,不知该买个什么才好。   时值晌午,半天不曾吃喝的他被晒得昏昏沉沉,摔倒在了路的中央。   一辆马车呼啸而来,眼见就要撵着他的身子过去,连他自己,都已经觉得躲避不及,索性闭眼,等死。   结果,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马车戛然而止,在距离他半尺不到的地方……滚烫的东西,滴落他脸庞,他本能睁眼,就见着,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满脸欣慰笑意的,晕倒摔向了一边,她双手染血,绣鞋也磨穿了底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袜来,狼狈至极,却美得,让他窒息……   后来,他确认得知,那女子,是朝中三品廷尉郎灵景初家中庶女,名唤灵姬。   再后来,他便去跟司马默恳求,请他赐婚,被司马默以“庶女卑贱,不可为正妃”为由,一口拒绝。   再再后来,他就依着皇家规矩,三媒六聘,迎娶了跟灵姬样貌神似,却是正妻所出的嫡女,灵玉。   “其实,那日,在街上拼命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司马青手臂使力,将怀中的灵玉横抱起来,一边移步进门,一边压低了声音,跟她问询。   “你……如何知道的?”   灵玉微微一愣,满脸吃惊的看向了司马青,原本,她以为,这秘密会被永远的隐藏下来,却是未料,竟会在这么一个时候,听到了被人揭穿。   “再好的医生,也没法制造出,人的掌纹。”   司马青用脚反踢了寝殿大门,把跟随而来的人,统统挡在了门外,抱着灵玉,走到圆桌旁边,在凳子上,慢慢的坐了下来,“以前,我都没有注意过,你是没有掌纹的……这,该是那时,你以双手拖住疾奔的马车,被缰绳所伤的缘故罢?”   “我以为……你那时被晒得染了暑气,不可能看得清我呢……”   灵玉脸色微微一红,面带娇羞的,低下了头去,不好意思跟司马青对视,“你……竟是……”   “那时,我去你家确认,你为何不站出来,告诉我,你是救我的人?”   司马青一直以为,那日救自己的人,是被嫁去了泗水国和亲的灵家庶女,灵姬,遗憾数十年,并把自己所有的愧疚歉意,都“发泄”在了跟救他时的“灵姬”神似的司马玉身上,却未料,自己心仪的那人,竟是自己正妻,一直伴在自己身边的,灵玉!这其中欢喜,又岂是只字片语,能说得清楚!   “那时,我是偷跑出府去玩儿的……父亲以为是我在外边惹了祸,就推了不得寵的庶妹出来顶罪……待后来,我的手好了,便已到了你来下聘的日子,还哪里有机会解释的?再说,那时,你已笃定了庶妹是救你的人,我跟你解释,岂不是平白招你讨厌?”   灵玉颇有些害羞的低垂下了头去,不好意思跟司马青对视,未出阁的女子,偷跑出家门去玩耍,总归是,不那么光彩的,虽然,瞧着现在的司马青,是欣喜更多一些,但,难保……以后,他也能这般不计较!伴君如伴虎,谁敢打包票,现在,对她视若珍宝的皇帝,明日,听了旁的妃子枕边风儿之后,还能待她跟如今一般?   “也对,若那时,你出来跟我说,是你救我,我还真就未必会信。”   司马青笑着捉住了灵玉的一只手,送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话说……既然受伤的人是你,那时,为何你庶妹的手,也是用布包了的?”   “是我祖母怕装得不像,招你怀疑,便特意使了人,拿藤条给她打伤了的。”   嫁给司马青几十年,还从未受过这般温言细语,仔细呵护的灵玉,哪就能一下子习惯他这突如其来的怜爱?一下子,就紧张的全身僵硬,手足无措了!   许是心中所喜,便无关小节的关系,灵玉的反应,不但没惹恼司马青,反倒是让他觉得新奇有趣儿,兴致盎然了起来,她越躲,他越要捉,她越不好意思,他越来劲儿的想要逗她羞涩!   一来二去,就全然忘了来意,不觉时光如白驹过隙,荏苒即逝。   第二日清晨,司马青悠悠醒来,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灵玉,愉悦一笑,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起身上朝。   思恋几十年的佳人,原来,一直都在他身边,这样的喜悦,竟是让他突然觉得,连清晨的阳光,都变得明媚可爱了起来。   “传旨,立灵氏嫡女灵玉为后,赐居青鸾宫,立其所出长皇子司马玉为太子,思过之后,入朝议政。”   走出青鸾宫的寝殿大门,司马青便一刻也等不及的跟太监总管口述了圣旨,恢复灵玉和司马玉的身份。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可以摒弃一切不顾,也要留名青史的英武帝王,现在想来,才是觉得,自己以前幼稚的可笑!功过是非身后事,活在史书里面,哪里及得上,活在当下!他已是决定,等早朝过后,就亲自去一趟静室,撇去自己帝王的身份,沉下心来,以一个父亲的角色,跟司马玉恳谈一番,如果,他依旧坚持,喜欢纳兰雪,非她不娶,那……他司马青便拼上折腾了半辈子换来的名声儿不要,成全了那小子!   ……   因这一年的气候格外温暖,雨城的粮食,比往年时候,早了半个月,就成熟了。   零月依着之前时候订立的文契,换回了四五百万石粮食,雇人帮忙晾晒之后,就装车运去了他们的大本营,位于天星城外小山里面,人工采掘出来的,秘密仓库。   经过之前人为与巧合的刺激,此时的江越,已是又恢复了东山再起的斗志,一边儿跟风断通信,时刻关注身处商国的纳兰雪的情况,一边儿召集旧部,蓄积军备,搜集各国的情报。   “你这女人,真是没个消停儿的时候!别国的百姓,也值得你这般不顾安危的出手相救!”   看完风断写来的信,江越自言自语了一句,顺手儿,把那信给团成了一个圆球儿,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面烧掉,这几日,山中湿气极重,须得时时燃了火盆烘烤,才能保持被褥不至潮湿,在这样儿的一个本就湿热的夏天里,还要烧一个会让人更热的火盆,可真是让人遭罪的很,“宿灵,去把零月给孤喊来。”   宿灵领命而去,很快,就把零月给江越领了过来,零月本正在清点物资,正一手账本儿,一手炭笔,因为怕弄乱了,便索性就没放下,径直捧着进了江越的房间。   “殿下有事儿找零月?”   见江越的心情像是有些不甚美好,零月本能的,就在心里敲响了警钟,王妃去了商国为质之后,自家殿下的心情便是更让人觉得莫测了,他可不是宿灵那专挑倒霉时候儿往上凑的傻子,挨一万次教训,都不长记性!   “点上两百万石粮食,用马车运去商国的七月城,收价卖给王妃,告诉她,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江越头也不抬的吩咐了一句,全然不顾,零月已是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如果她过意不去,非要加价补偿你,你就跟她说,把所得的银子,都按照市价给你换成商国盛产的铁矿石,你要运回莫国,打制农具,来年继续跟云城和雨城的百姓更换粮产。”   “可是,可是这样儿,咱们就不合算了啊,殿下!”   忍了又忍,零月终没能忍住,放下手里的账册,从腰间拿了他的银算盘起来,劈里啪啦的一顿打,不多会儿,就计算明白了损失来,“从咱们这儿运粮去商国的七月城,单是路程,就有两千多里,没有坏天气,也得走十三天,就打咱们的人工都不要钱,人吃马嚼,也得两百多石粮食,收价卖出去,咱们可就是等于,生生赔了这些的啊!不如……”   “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哪来这许多废话!”   未等零月把话说完,江越便打断了他,“百姓遭受水祸,衣食无着,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坐视不理,她一个为质商国的女子,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法子?!我不出手帮她,难不成,让她忍辱负重的,去跟司马青那老东西伸手讨要不成!滚!”   知自家殿下是担心王妃为难,零月也就消停儿了下来,粮食赔了,可以从旁的地方再赚,索性不过是两百多万石粮食,就算是一分不得的都赔了,也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儿,能为王妃解除为难,换了殿下安心筹备复国大业,这点儿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值了!   当天晚上,零月就着人紧赶慢赶的点出了两百万石粮食出来,装车,连夜运出了山,朝着商莫两国边界的汲水城方向而去。   ……   半个月后,零月便亲自带着万余辆的牛车,到达了商国的帝都,七月城。   “请通禀郡主,旧识零月前来叨扰,望得赐见。”   稍作打听,零月便寻到了纳兰雪的住处,自衣袖里取出拜帖一封,态度恭敬的,交给了在门口把守的侍卫。   “贵客稍等。”   侍卫是尚扶苏遣来的,目的,是为保护纳兰雪的安全,听零月说,是纳兰雪的旧友,还称呼她为郡主,便是本能的,对他态度客气了几分,双手接了拜帖,就转身进门去传话。   纳兰雪做梦都没想到,零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商国的七月城,还带了拜帖,前来求见自己!常言道,他乡遇故人,乃是人生一大喜事,纳兰雪,也不能免俗,自侍卫的手里接了拜帖,丢在一旁,便起身来,亲自去往门口,迎接等在那里的零月!   “久不曾见。”   零月眼尖,一个目光打量过去,便是发现,纳兰雪比之前在雨城的时候,要瘦了一些,心中明了,但脸上,却是一丝变化也未表现,只笑意浅浅的,冲着她行了一个恭敬的拜礼,“郡主别来无恙?”   “还好。”   纳兰雪笑着朝零月做出了个“请”的姿势,邀请他进府里休息,“你此番来七月城,是打算做点儿什么生意的?”   “零月此来,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遵了主子吩咐,来将月前在云城雨城里所得的一些粮食,以收价卖给郡主,帮郡主解些困扰。”   零月没有跟着纳兰雪进府,只站直了身子起来,冲着纳兰雪,浅浅的笑了笑,“如今,二百万石粮食已在城外,等待郡主查验。”   “你……你家主子,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暴雨已停,大水却迟迟不退,任纳兰雪如何仔细配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在两天前,商国大库里的储备粮食,已是有些要见底的意思了。   约莫十天以前,她遣了莫闲去莫国,收购新下来的粮食,再以商队,运送过来,她算过,莫闲把粮食运到之前,可能会有两天的时间,没有足够的粮食煮粥派给灾民,就在刚才时候,她还在想,是不是要等着尚扶苏下了朝,使人去把他请过来,跟他商议,以商国的名义,从一些大粮商的手里,先佘些粮食过来,待莫闲把粮食运送回来了,再还给他们……现在,零月就运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过来,还要用收价卖给她,这可不就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么!   “已近晌午,现在,又是正逢商国的潮湿季节,零月以为,郡主还是趁着天黑之前,先查验了粮食,将其入库为好,叙旧什么的,晚些时候,也是来得及的。”   零月态度恭谨的适时提醒,极容易让人有一种受到尊重的感觉,即便,他是施恩的一方,也半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商队走了半个月,都没怎么休息过,一万多头牛,空得拜托郡主帮忙安置才行。”   ……   纳兰雪带了燕娘,与零月一起,乘骑快马出城,皇宫那边儿,也使了侍卫去跟尚扶苏通禀,二百万石粮食,便是以收价买得,也是几十万两银子,这不是个小数目,便是只为尊重,她也有必要,跟尚扶苏交代一声儿。   七月城外,一万多辆牛车,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了一片,就像是等待将军训话的兵将,让纳兰雪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欢呼出声儿来。   二百万石粮食,足足够装满商国的半数粮库,用来赈济灾民,少说,也够使用一月,一月时间,便是水不退去,去莫国收购新粮的莫闲,也该带着运粮的车队回来了!   “以收价卖我,你家主子便赔得太多了,这样罢,我依着莫国现在的市价儿,给你加一成儿的利钱,不多,你也别嫌弃。”   纳兰雪环视了一圈儿粮车,稍作思量,才转了头,跟零月说道,“你们是商人,盈利才是你们做生意的根本,为了我这么个连萍水相逢的都不算的人,损失这么多,哪里行呢?!”   “零月的主子特意吩咐,让零月以收价出售给郡主,零月若是违背,回去了,可是要挨罚的。”   零月颇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少顷,便“提出了”一个能让纳兰雪更易接受的建议,“郡主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帮零月把该得的银子,以市价,购买成商国特产的铁矿罢!这样一来,零月把铁矿运回莫国去,使人锤炼打制成农具出售,也能得不少的收益,既不违背主子意愿,又能让此行赚钱,郡主……觉得如何?”   “这法子好!待会儿,我去跟尚扶苏说一声儿,让他使熟悉铁矿的人来,带了你去!”   纳兰雪最不愿欠旁人的人情,但,这一回,这人情,她却是欠定了,零月的主子,她见都未见过,此时,却蒙他不计收益的,倾力相助……之前在雨城的时候,她也是调查过农具的价格,跟匠人,也大约的问过,其中的收益,商国盛产极品的铁矿,价格也是合理,若将这些牛车,都装上铁矿运输回去莫国,应该,也可以让零月的主人小小的赚回一点儿钱去,不多,却也总好过倒贴了!   正说着话儿的档儿,尚扶苏也是快马加鞭的来。   刚才,一下朝,他就听说了,有纳兰雪的旧友,使手下人来送粮食相助,价钱,才只要在莫国购粮的收价儿,二百万石,一万多辆牛车,若能全部买下来,便可足够商国撑到水全部退下去了   “什么好法子?”   马未停稳,尚扶苏便一跃而下,使着轻身功夫,落在了纳兰雪的身边,顺带着,冲着一旁的零月,态度恭敬的行了一礼,“贵人前来助我商国脱困,尚扶苏感激不尽,尚扶苏今日在此承诺,今日之后,令主人,便是商国永远的朋友,令主人手下商队,进出莫国,皆不需支付境税!”   “我说多给他一成儿的银子,别让他家主人赔了,他说早得了他家主人吩咐,万不可收。”   纳兰雪冲着尚扶苏笑了笑,对他的“好表现”万分满意,人要知恩,就算是旁人不图回报,也该记在心里,将来,待旁人需要相助时,主动出手相帮,“他被我逼得没了法子,便想出,要用所得银子,以市价,购买商国出产的铁矿,用牛车运回去,制造农具出售,来搏些小利,这样一来,便可既不忤逆他家主子,又能跟我交代的过去了……扶苏,你觉得,这事儿可行?”   “这种小事,有什么不行的,贵人远道而来,该是也倦累了,今日,且休息一天,明日,尚扶苏便使懂行情的人,带了你去矿山上面,购买铁矿。”   尚扶苏半点儿犹豫也无的答应了一声儿,似是本能的,扭头,冲着纳兰雪一笑,“城外湿气太重,咱们这就回去城里罢,这边儿,我使人来搬运就好,大库离这里不远,牛车运送,也就是两盏茶的工夫,大库旁边有畜舍,今晚,就先让这些畜生在那里凑合一宿,如何?”   纳兰雪也不喜欢潮湿,若不是为了出城门来看一看这些粮食,她才懒得出门儿,此时,听尚扶苏这般说了,哪还有不应的道理?忙点了头,就翻身上马,“走罢,咱们去府里说话,这里可得搬运一阵儿,咱们这些帮不上的人,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   面对司马青突如其来的“示好”,司马玉不禁拧眉。   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可不信,司马青,他的父皇,会突然就变成了个痴情种子,要跟自己坦诚相对的,恳谈要满足自己,允许自己迎娶纳兰雪为妻的这事儿了!   “有什么目的要求,你直说便是!”   司马玉在榻上坐了起来,跟司马青保持开了一段儿距离,下巴微扬,对他满怀戒心,“这般拐弯抹角,也只是平白浪费工夫罢了!”   “父皇没什么目的,也没什么要求,父皇只想问你,你是不是当真喜欢雪儿丫头,想要迎娶她,做你的太子妃?”   司马青讨好的又往司马玉的身边儿凑了凑,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的,跟他说道,“如果,你当真是喜欢她的,觉得除了她,就再也没第二个人,是能得你喜欢的,父皇,就答应了你,成全你们这段姻缘,你看,如何?”   “她已经是五弟的婚配了。”   司马玉微微拧眉,几乎就要怀疑,在他面前的这个司马青,是旁人假扮的,“父皇现在才说这话,不嫌太晚了些么?”   “这有什么可晚的!他们两人,不是还没举行大婚的么!”   司马青眉眼弯弯,满脸堆笑的模样,只让人觉得,像极了昭阳城里的那些个,凭着说媒来糊口的媒婆,“只要你说一句愿意,父皇这就下旨,取消他们两人的婚约,将雪儿丫头,许配给你!” 第二十三章   “她现在,都该是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还会答应嫁我?”   司马玉自嘲的笑了笑,在司马青讶异的目光里,下了软榻,“我想要时,你不肯给我,现如今,我已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却跟我说,要成全我的心愿……父皇,你这般的将我当成傻子来耍弄,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儿?”   “不是的,玉儿,你别误会!”   见司马玉误会了自己,司马青忙也跟着下了软榻,追上了他去,跟他解释,“父皇,父皇也是刚刚想明白了,觉得该成全你,让你跟喜欢的人相守在一起,别给这一生,留下遗憾,才……才……”   “我想吃糖的时候,你千般阻挠,不肯给予,现在,我长了满嘴的虫牙,你却又端了一碟蜜饯过来,跟我说,让我随便品尝享用,不要客气,你说,我是会吃,还是不会吃?”   司马玉勾唇浅笑,苍白的脸色,加上单薄的背影,让人一看,就觉得凄凉,他说的话,也不似是在征求司马青的意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孤独,寂寞,给人一种冰冷入骨的错觉,就宛然,他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尸体,一个……行尸走肉……   没有再给司马青说话的余地,司马玉推开静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满院子的炎热喧闹,也似遭了他的感染,一下子变得无声,原本,艳阳高照的晴天,顷刻间,浓云密布,噼里啪啦的下起了豆儿大的雨点子来!   没有转身,没有迟疑,司马玉沿着院中小路,踩着泥泞,沉默前行,雨点打湿他的衣裳,也似,恍然未觉。   “玉儿!”   呆立静室门里的司马青,这时,已是忍不住红了眼珠。   他的儿子,他跟此生挚爱所生的儿子,那个曾经……围着他撒欢儿奔跑,缠着他教骑马射箭,站在他的龙椅旁边,言辞犀利,让他满心喜悦和欣慰的儿子……现如今,竟是已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再说!   是那女子,红颜祸水,偷走了他儿子的心,还是,他一时糊涂,好心,办了坏事?   雨中,司马玉已经走出了小院,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处的拐角。   这时,司马青才是蓦地想起,自己该追上去,跟他再劝一劝,谈一谈,至不济,也该把他拉回屋子里面,别让他淋了雨,把原本就未好的身子,折腾的更加坏了!   匆忙的穿上靴子,司马青雨伞也顾不得使人撑来,就朝着司马玉走去的方向,追了过去……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裳,让他这个从来都只会以威严一面示人的帝王,显得有些落魄和难堪,如果,换了以前,他定是会介意的,但,此时,已是不同……   司马青追上司马玉的时候,他已经摔倒晕厥在了御花园的秋千旁边,被雨水浸泡松软的黄色泥土,将他的一身黑衣,脏得一塌糊涂。   他在发烧,嘴里小声儿的唤着纳兰雪的名字,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宣纸。   “傻孩子。”   司马青长叹一声,俯身,手臂使力,将司马玉从地上横抱了起来,转身,朝着离御花园最近的一处宫殿走去。   那里,是忘水居,昔日里,司马青母妃降香居住过的地方,自她驾鹤之后,就一直闲置,每逢她的生辰祭日,司马青都会前往祭拜,寻常里,都只由她生前时候,伺候身侧的丫鬟和太监们打理,任何人,不得入内。   听闻司马青在忘水居里召见,一众御医皆是一愣,哪里还敢多问?忙不迭的各自收拾了药箱,冒雨出门,一路小跑儿的就去了!   在他们想来,忘水居那从来不允外人进入的地方,紧急召见御医……极有可能,就是司马青龙体欠安了!   ……   有了零月运送去的二百万石粮食,原本捉襟见肘的商国大库,便是又宽松了下来,赈济灾民的粥,也是比之前时候,额外多加了不少米进去。   尚扶苏是个知恩的人,虽然,零月几次说明,自己是奉了主人命令,前来为纳兰雪的赈灾,帮扶上一臂之力的,不是为他,他也依旧坚持初见时所承诺的,亲笔写了一张赦文,硬塞给了他的手里,三日之后,更是使宫中匠人,打制了一块儿纯金的令牌出来,送给了他,做临行礼物。   令牌花纹不算繁杂,只四周用阴阳文刻着一圈儿代表商国皇室的杜鹃花纹路,正面中间,用阳文刻了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如朕亲临,背面,用阴文写明了,接受令牌的人,获赠这令牌的因由。   “陛下这般盛情,零月就先替主子拜谢了。”   这样的一块儿纯金令牌,无疑,会给他们在商国行走,带来极大的便利,零月恭敬的跟尚扶苏谢过之后,就谨慎的收了起来,他来时用以装载粮食的牛车,此时,都已装满了上好的铁矿,其中,一大部分,是用卖粮的银子换来,只十几车,是他自己又拿了银子出来,添置满了的。   商国是盛产优良铁矿的地方,又有尚扶苏授意,他如今所得的这些铁矿,可谓是又好又便宜,此番离去,商国一边儿,又是给他省了境税,据他粗算,待运回去了天星城,打制成农具,常价卖出,也能盈利一百多万两银子!   这般想着,零月的心下里,便是本能的对江越这主子,更加崇拜的厉害了!   既赚人情,又得收益,还能给商国的百姓留下好感,这般一箭三雕的事儿,放眼天下,能有几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零月,我就不再送你了。”   亲自把零月送到七月城外,纳兰雪扯了马匹缰绳,朝着他,拱手拜别,“你回去之后,记得代我邀请你家主人,得闲暇时,来七月城游耍,介时,我来做东摆宴,请他品尝商国佳肴。”   “零月记下了,郡主留步罢。”   零月点头致意,朝着纳兰雪回礼之后,就跳上了车队最前端的一辆牛车,喊了号子,指引车队出发。   一万多辆牛车,来时磅礴,去时恢弘。   自这一日之后,悬挂凶兽饕餮旗帜的商队,在商国境内行走,便再也不需担心,会有人刁难了!   官府放道,百姓让行,连山中的土匪强盗,都是遇之避让,绝不出手!   有人施恩,救一人而得致谢,有人施恩,救百人而得颂德,有人施恩,救千人万人,而得尊崇,更有人施恩,救十万百万人,而得,膜拜顶礼!   江越使零月所作的这帮忙赈灾的事儿,便是,这最后一项!   ……   零月带着车队离开七月城不久,莫闲的书信,便到了。   在信上,莫闲很是骄傲的跟纳兰雪报喜,今年,莫国的粮产丰收,她很是轻松的,就收到了一百多万石粮食,现在,已有半数在装车,准备运往商国,另一半,因前两日,突降了暴雨,耽误了进度,还正在晾晒,估计,等第一批的粮食到了,再晚个七八天,也能入境。   “这样一来,明春播种用的种子,也是有着落了。”   纳兰雪并不隐瞒尚扶苏,莫闲在莫国收购粮食的情况,径直,把看过了的信,递给了他的面前,便开始研墨,准备回信,“瞧着现在的情景,只要再不下雨,该是再有半个月,水就能下去了,我打算,等水下去了,就开始修缮水利,把一些河床太高了的江河,人为的改道一下儿,原本的河床上面,有肥厚的淤泥,用来开垦成良田,该是极好的。”   “修缮水利,可是个苦差事,之前去及笄城救遭水祸的百姓,就让你大病了一场,险些给我吓死,这回,我可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让你去做这事儿了!”   听纳兰雪想要等水下去之后,带人去修缮水利,尚扶苏的脸色本能一僵,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就张口拒绝了下来,“你……这样儿,你把你的想法,告诉给我,我去寻合适的人,来依着你的意思做去!你就好好儿的待在七月城里,继续调养身子,有什么事儿,让人来往送信告知,也便足够了!”   堤坝已经垮塌,大水淹了及笄城之后,还一直在继续往下灌水,及笄城所在的地势又低,水排不出去,只能等着过了雨季,上游不再下来河水,土地吸收,太阳烘烤,使水位下降到比较低的时候,才能带人过去,开始修补堤坝。   可那时,正是商国最难挨的“秋老虎”天气,别说是纳兰雪,便是寻常百姓家的青壮男子,去了那里,做上几天工,也得被晒褪掉好几层皮去!   尚扶苏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心上人,遭这个罪?   “不临当场,哪里能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形?你说的轻巧,让我出个法子,然后,就在七月城里等着听信报,我问你,如果,当真是那里出了什么难题,需要我来解答的,你还能让工匠们都停下来,干等着我盯着房梁想法子不成?”   见尚扶苏一脸紧张的,怕自己再出事生病,纳兰雪只觉心里微微一暖。   来商国已经三个多月了,先是救人,又是赈灾,她做的事儿,半点儿不比在莫国当丞相的时候少,唯一不同的便是,在莫国的时候,司马青无论是瞧着她忙成什么样子,都只觉得是理所应当,而在商国,不管她是闲成了什么样子,尚扶苏都满心惶恐,生怕把她给累着……一反一正,差别立显!   “这……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在那样的天气,跑去日头底下遭罪的!”   每年,商国只有两个月的旱季,通常,都是在这两个月里,抢修堤坝,为接下来的三个月霜冻和七个月雨季做准备,时间本就是紧的很,半天都不敢胡乱浪费,这,尚扶苏怎可能不知?但,知道归知道,让纳兰雪去冒着酷暑,监工筑堤这样的事儿,他还是不能接受!   “我只是去教着人修缮水利,又不是自己去搬石头,扛木料,你至于,就吓成这个样子么?”   纳兰雪笑着逗了尚扶苏一句,便低头继续给莫闲写起了回信来,“那些出苦力的百姓,可比我遭罪的多了,他们都不抱怨,我一个偷奸耍滑,有吃有喝又有人伺候的,又有什么可值得你紧张的!放心!我不是糖做的,晒不化的!”   两人正说着话儿的工夫,司马殇突然满脸欢喜的,从外边儿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捧着一只上好的翡翠镯子,献宝般的,送到了纳兰雪的面前,“雪儿!你瞧这个!喜不喜欢!”   “买这些东西作甚?尽能瞎花银子!”   纳兰雪从不佩戴首饰,除了那块儿已经被她玩儿成了习惯的,自江越那里得来的硝石,她的身上,就再也没了一样儿,不是常用的东西,连头上的簪子,都是能拆分开来,拼接一起当小秤用的机巧玩意儿!   跟寻常官宦人家出身的闺秀不同,在她看来,逛街时候,除了买书,是不算瞎花银子的,其他的,连下馆子去吃饭,都是浪费!   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却是个不会奢侈浪费的,在莫国,做了十几年丞相,除了官袍,就没几身儿旁的衣裳……司马青对她赏赐不少,两个兄长对她呵护有佳,外婆家里,更是莫国数一数二的大商家,但……燕娘知道,她的闺房里面,是有多么的简单,不,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我今日,跟了风断一起,出门儿去买宣纸,在回来路上,恰巧经过一家玉器店铺,见那店铺门上写着一副求解的上联,便小试了下身手,不想,竟真得了那店家的欢喜,许我在他的铺子里面挑一件喜欢的东西,来当谢礼。”   见纳兰雪要责备他乱花银子,司马殇忙不迭紧张解释,一边儿说着,还恐她不信的,拖了后跟进来的风断作证,“这没花银子的!不信,你可以问风断!或者,或者,我带了你去那家店铺,你自己跟老板问,也是行的!”   “是个什么样儿的上联?”   听司马殇说,这是他解下联得来的报酬,纳兰雪不禁一愣,继而,便是伸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只翡翠镯子。   寻常对子,初学习字的稚童也能对出,但,到了高深处的佳对,却是许多贤人学者,都未必能得妙解,昔日里,她就曾用一个绝对的数个下联,坑了泗水国的使臣,为莫国,赢回了若干城池。   这一时,听司马殇说,这翡翠镯子,也是用对出了人家的上联的法子得来,本能的,就想起了彼时事情,心情愉悦了起来。   “那人上联挂的,珠宝生辉圆美梦,我给他对的,玉雕献瑞觅知音。”   见纳兰雪接了自己带回来的翡翠镯子过去,司马殇便献宝般得,又往她的近前里,稍稍凑了凑,“那间玉器铺子,就在城西的峄阳巷里,名唤凝香缘的,老板是个不算太高的中年男子,瘦瘦的,不太像是个商国人,跟风断寻常里去买宣纸的那家天水笔庄,只差了三个门面!”   “这镯子的成色倒是不错,瞧样子,该是价钱不会低了。”   纳兰雪见过的好东西终究是多,即便是不甚懂玉器,打眼儿看一眼上去,也能估个差不多的价儿出来,“那老板,就由了你挑他这宝贝回来,没心疼?”   “有没有心疼,我不知道,反正,我跟他讨了东西之后离开,他是没拦了我的道儿,不让我离开。”   司马殇笑着看了看那翡翠镯子,又看了看纳兰雪,见她就只是拿着,并不往自己的手上戴,便又出声儿,“提醒”了她一句,“自咱们两个相识至今,你都是我将要过门儿的娘子了,我还没能送你样儿差不多的东西当信物……刚刚,我对出了那玉器店老板的对子,他让我随便挑样儿东西来做谢礼,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镯子,觉得……给你戴,定是会好看的……”   “我也觉得,这镯子好看的很。”   听司马殇这么说,纳兰雪不禁一滞,的确,她跟司马殇相识至今,日子,也算是颇长的了,这期间,他还真就没有亲手送过她什么东西,连求亲的聘礼,也都是由司马青吩咐了礼官准备的,他本人,连瞧,都未能够瞧上一眼,更谈不上,再往里面,亲手加什么了!   定情信物,该有,还是得有的,司马殇凭着本事学识,给自己弄来了这么一个镯子当信物,于情于理,自己也都该还他一样东西做回礼,才是妥当。   “我且收下了,明日,再给你还礼。”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司马殇捧来送她的玉镯带上了左手手腕,因从不佩戴饰品,而颇有些不适的,又摇了摇自己的手,把衣袖滑了下来,遮挡到了手背,“这几日,字练得比以前多了么?上回,风断去给你买宣纸回来,不是才三天前的事儿?”   “启禀郡主,最近,主子非常勤奋,常常练字到半夜,最多的一天里,甚至写了几万个字儿出来,风断三天前去为主子买回来的四刀宣纸,到昨儿晚上,已是连十张都不到了……”   该到说话的时候,风断向来不吝言语,尤其是,这种司马殇自己来说,极不妥当的情况,“主子说了,近些日子,郡主都在忙着帮商皇陛下赈灾,没闲工夫指点他,他唯有自己多练,才能有所体悟,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字写千遍,该是,也能明白些其中道理的才是。”   “一会儿,用过了晚膳,我便帮你看罢,殇。”   纳兰雪喜欢勤奋的人,哪怕,这人底子差些,资质差些,只要勤奋肯学,她也会不吝指点,更何况,是司马殇这样的,只是底子不济,资质,却是极好的?   像这样的尴尬时候,尚扶苏这喜欢纳兰雪的人,便是怎么做都不合适了,留下,看着人家两人恩爱,难受,离开,又缺合适的理由,更难受!   瞧着自家陛下进退两难,侍卫首领便是决定发挥自己的用处了,上前一步,冲着尚扶苏躬身一礼,颇有些“为难”的,跟他“提醒”道,“陛下,御书房里还有不少没批阅完的奏折呢,你出来之前……可是答应了太后娘娘,会尽早回去的么……这都……”   “啊,哦,对,你瞧我这记性,连这都给忘了!”   有人铺台阶,尚扶苏哪里还有不下的道理,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句,就自石凳上站起了身来,跟纳兰雪告辞,“雪儿,我这就回去了,不然,可该又被母妃指着鼻子骂说话不算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使人去寻我,我自己来不了,也使人来给你把事情办妥当!”   ……   天星城外,原本被白独羽使人放火烧毁的洛山,已经重新长出了绿树和蔓藤,鸟儿的鸣唱,也开始日复一日的多了起来。   一个紫衣少年,在山脚处下了马,徒步上山,他像是要搜寻什么,从登山开始,就在左顾右盼,不时,还用手里的木棍,在新发出来的树苗底下,翻找一通。   “不应该啊……明明是该在这里的啊……”   少年久寻不见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有些懊恼的停下了脚步来,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休息,“族长大人该不会是老糊涂了,记错了罢……”   嘣一一   一个松果儿从少年所坐位置的正上方落了下来,半点儿误差也没有的,砸在了他的脑袋正中,发出了一声儿略带沉闷的声响。   “嗷!哪个混蛋!敢暗算我!”   紫衣少年一个蹦儿的起身,速度极快的,向后滑了两步,全身上下,顷刻间,就绷紧了起来,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就你这样儿的糊涂玩意儿,我一只手,就能玩儿死三个,还用得着暗算?”   已经烧成了黑炭的树上,景麒轻松站立,表情淡淡,全然没把那哀嚎叫嚣的少年,当成回事儿一般,“来这里之前,风族长特意跟我交待过了,让我好好儿的教你,改改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以防到了将来,耽误主子的大事。”   “我要见主子!”   见拿松果儿砸自己的人是景麒,紫衣少年顿时便没了之前的嚣张狂妄,径直往地上一坐,猫儿般得跟他撒起了娇来,“我要见主子!我要见主子!我要见主子!”   “风墨,以你现在的本事,便是去了主子的身旁,又能做什么呢?”   景麒一边说着,一边从数米高的树端跳下了地来,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一般,落地时,更是半点儿的踩破树叶儿声响,都没发出,“商国那边,有莫等和莫闲在,便足够保护和照料她了。”   “你不是主子的贴身护卫么?不用在她的身边儿保护么?”   听景麒说,不打算带自己一起去商国,风墨顿时就不干了,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揪他的衣裳,哪曾想,景麒的反应比他的速度更快,不及他的手伸到一半儿距离,就已经闪了开去,跟他又多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唉,不是,景麒,你是真的不用在主子的身边儿保护,还是只为了诓我,不让我去主子那里?!”   “主子另有吩咐给我,不得她的召唤,我是不需要前往商国的。”   景麒不喜不怒,像是个没有丁点儿感情的人偶,任凭风墨怎么挑唆挤兑,也不受他半分影响,“我会趁着这三个月的闲暇,好好儿的指点一番你的身手,待给你教训好了,送回去风族长那里,也就该去商国去,为主子贺岁了。”   听景麒是打算把自己收拾上三个月,丢回去风家小镇,然后,再去往商国,见纳兰雪,风墨便是要被气得抓狂了,想他软磨硬泡,死皮赖脸,撒娇打滚儿,无所不用其极,闹腾了风思祭大半年,才好不容易跟他求了个“跟着景麒修习”的“美差”,到头来,却是……却是只能跟他这么个木头朝夕相对,影儿都见不着纳兰雪的……这,这可让他情何以堪,如何能接受的了!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不是你爷爷,不吃你那一套。”   不及风墨再说话,景麒便一句话给他把心里的小九九给拍了个灰飞烟灭,转身,朝着洛山的山顶方向,缓步而去,“跟上。”   景麒看起来像是走得极慢,但仔细分辨,又让人觉得,这慢,有些不同寻常,之前,还在这棵树的旁边,但,一个眨眼的工夫之后,他便就蓦地从这棵树的旁边消失了,走在了另一棵,距离这树十米开外的树下!   “等,等等我!”   使劲儿摇了摇头,故意站在原地不动,分辨了一番景麒的动作之后,风墨才是明白,他再这么停在这里不动,用不了几个呼吸的工夫,他就得当真被景麒给丢下!忙不迭的叫了他一声儿,撩起衣摆,就小跑儿着追了上去!   ……   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零月带着牛车,拖着自商国换回来的,上等铁矿,在小路上,蜿蜒前行。   他想不明白,江越为什么要让他把这些铁矿运进山里来,而不是在天星城里,就地冶炼,打造成农具出售。   且不说,这从城里到山里的一来一往,要花费三天不止的工夫,单是这牛车和人工的虚耗,就得让他白白搭上一百多两银子的伙食!   “你去把零月那不长脑子的给我揪过来,宿灵。”   半山腰上,江越坐在一块儿巨石的顶端,看着山下遍铺了整条山路的牛车队伍,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后,躺了下来,“你说,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有他那么个比猪还笨的发小儿,恩?”   “殿下英明睿智,自然就会觉得,那厮笨了,这很正常。”   宿灵答应了一声儿,便飞身跃起,踩着几棵树的枝杈,直奔山下的车队而去。   毫无疑问,半点儿武技也不会的零月,只一个愣神儿的工夫,就又被自己的兄长拎鸡崽儿般得提了起来,还未来得及惊呼叫喊,就到了山腰位置,“噗通”一声儿,丢在了江越的身边儿。   “你这野蛮人,可是想摔死我么!”   零月被这么一摔,身上一疼,便是回过了神儿来,自己这是又被宿灵给“捉”了,忙不迭的往江越的身边儿凑了凑,跟他装可怜,“殿下,你也不管管他,每回都这样儿的摔我,我变笨了,全都是他的错儿!”   “你觉得,自己是变笨了的,而不是本来就不聪明?”   江越微微睁眼,冲着零月,轻轻的扬了扬眉,半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留的,反问了一句。   “王妃有让零月给主子带话儿,说是,希望主子有空儿的时候,能去七月城里作客,她来做东,请主子品尝商国的美食。”   知道跟江越斗嘴,自己不是对手,零月便识时务的选择了改变话题,“还有,商国的皇帝,送了主子一块儿金制令牌,说是从今以后,咱们的商队进出商国,都可免除境税,随意同行了……”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让你把铁矿拉进山里边儿来,而不是留在天星城里,就地冶炼,打制成农具出售。”   伸手,拍了一下儿零月的脑袋,江越便在巨石上坐起了身来,继续看向了山下,蜿蜒成片的牛车队伍,“你难道不觉得,用这么上等的铁矿,打制农具,有些可惜浪费了?那尚扶苏心里过意不去,把上等铁矿以寻常铁矿的价钱卖给咱们,可不是等于,咱们就得把这些上等铁矿,当成寻常铁矿来用罢?”   “主子的意思是……要用这些铁矿……”   零月只是一时没能转过弯儿来,并非蠢人,此时,听江越这么一说,哪里还会明白不了,他的想法,激动的一拍大腿,就瞪大了眼睛起来,“啧!我之前时候,怎就没想到呢!我可真是……真是……”   “傻子。”   宿灵半点儿情面也不给零月留的,张口给他“补上”了两字,然后,也盘膝在那巨石上坐了下来,“殿下,这些上等铁矿,若都打制好了,该是足足够装备一支十万兵马的重骑了罢?”   “商国的铁矿,乃是诸国所产中最为上等的,出铁的数儿,也要比旁的寻常铁矿要多些。”   江越稍稍顿了顿,像是在心里估算了一番,才又继续说道,“我算着,该是装备十五万重骑,都足够的。”   因对人和马的要求都极高,重骑,向来都是个稀缺珍贵的兵种。   同样都是将领,重骑的将领,就要比旁的军队将领身份高一级,同样都是兵士,重骑兵所拿的俸饷,就比寻常的兵士高出两倍。   当然,在战斗力方面,重骑的厉害,也是旁的兵种不能比拟,一个重骑兵的价值,甚至,要比五个轻骑兵,十个重甲步兵,二十个轻甲步兵,四十个弓弩手,加在一起,都还要高上许多。   十五万重骑,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昔日里,被纳兰雪所灭的意国,能集结出五六十万的大军,重骑兵,也才不过三万,便是现在的莫国,三国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其军中的所有重骑,连将帅都加上,也才至多不超过二十万!   唏一一   江越的话,让宿灵和零月都是本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生意做得,可真是大大的合算!二百万石闲置的粮食,换一个堪与莫国相抗的重甲骑兵营的全部装备……若是,能一直都以这样的速度筹备谋划,泗水复国,那还不就是三五年的事儿?!   怪不得绪老爷子在听闻白独羽放火烧山,将江越“烧死山上”之后,才长叹了一句,泗水亡矣!   ……   莫国,昭阳城。   司马玉淋雨之后,发了整整三天高烧,司马青怕给他移动地方,会加剧了他的病情,便让他在忘水居里住了下来。   御医们轮班儿的守着他,皇后灵玉也每日清晨里来,半夜才走,司马青,更是除了每日上早朝和就寝的时候,都待在了他的榻边儿。   这一守,就是一个多月。   “水……”   司马玉幽幽醒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要干得裂开一样,连发出声儿来,都成了一种折磨。   “水!”   见司马玉醒转过来,司马青不禁喜上眉梢,忙不迭的站起了身来,跟下人吩咐,端水上来给他,“来人!快拿水来!”   原本,正斜倚在贵妃榻上小昧补眠的灵玉,在听到司马青带着喜悦的声音之后,也本能的睁开了眼睛,朝着司马玉所躺的榻上望去,见司马青已经在扶了他喝水,便忙不迭的爬了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的,小跑了过去,“玉儿醒了?!”   “刚醒。”   司马青点了点头,小心的给司马玉喂进了一杯水去,便把他又放回了榻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一会儿,再使御医们来给他瞧瞧,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了才是。”   灵玉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的“担忧”,明显是装出来的,但,司马青心仪她,又哪里会对她有心存怀疑?在司马青想来,司马玉是他们两人唯一的儿子,她这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担忧在意自己的儿子!   很快,御医们便被传唤了过来,一一给司马玉诊过了脉之后,商议一番,才遣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出来,给司马青回话。   “启禀陛下,殿下的风寒之症已经无虞,只是,身子还是虚弱,须得慢慢调养上些时日,才能大好。”   老御医小心翼翼的揣度了数遍自己的言辞,才敢张嘴,跟司马青禀报,“臣等以为,当以温补之法,循序而为,若嗔怒动气,再惹肝火,恐……将令病情更重,更难调理……”   “需要用什么,只管去大库里取!所有的药,都使最好的!”   司马青最怕的,就是司马玉的身子当真出了毛病,没法儿补救,此时,听了老御医的话,顿时,便是心绷得更紧了,“你们,你们听旨,如果,如果玉儿的病情,当真是被你们乌鸦嘴的说中了,更厉害了,你们几个,全部,全部都拖出去,砍头!诛三族,不,九族!”   “他们不过是些大夫,又不是神仙,父皇何必为难他们。”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司马玉虽没有特别去学过医,却也是从小儿受着各种伤长大的,都道是,久病成良医,他……说是半个大夫,也是绝不夸张的,“儿臣只是染了点儿风寒,又逢体虚,就一下子发得厉害了些,没什么要紧的,休息几日,调养一番,就没事儿了……你们几个,都下去罢,使人帮孤抓些驱寒温补的药来,让下人去给孤煮了,就……咳,咳咳……”   “呕一一”   突然,皇后灵玉一阵干呕,顾不得跟司马青说话,就捂着嘴跑出了门去。   “给,给皇后诊脉!”   刚刚“寻回”了挚爱,司马青可拿灵玉宝贝的不轻,此时,见她突然跑出去呕吐,便是吓得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冲着屋子里还在滞愣的下人们,就吼了一句,“你们,你们这些废物东西!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扶着点儿皇后!”   呼啦啦一群人涌出了门去,冲向灵玉,拍背的,抚胸的,端水漱口的,把脉的……真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儿都有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皇后她有喜了!”   几个御医,轮番给皇后灵玉把完了脉之后,互相交换了下意见,便满脸喜色的,在司马青的面前跪拜贺喜了起来。   灵玉已是年过四十,容貌虽还是保养的不错,但……对一个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还能有上身子,却是极难得的了……当然,纳兰雪的母亲平氏,生她和纳兰述的时候,年纪更大,但,那却终究只是个例!   “有,有喜了?”   这个消息,让司马青稍稍有些意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   这些时日,他都只同皇后灵玉两人共枕,虽无小别,却也胜似新婚,但,他却是做梦都没想到,他的皇后,会在十几年都没生过孩子的如今,四十过后,又有了身子! 第二十四章  皇后灵玉有喜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莫国后宫,都因此事,而颤了三颤。   司马青已年过花甲,同昔日里,纳兰段喜得纳兰述、纳兰雪兄妹时相仿,区别只是,皇后灵玉小他近二十岁,纳兰段的正妻平氏,却是比纳兰段还要年长些的。   虽时日太短,还无法知晓,皇后灵玉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但,老年得子,得遇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司马青,还是给了这个孩子,最大程度的期待和周到。   青鸾宫里伺候的下人,比以前时候多了整整一倍,奶娘,也提前使人预备下了二十几个待选,御医每日请两次平安脉,膳食每顿不少于十个菜,他自己,更是除了上朝的时候,悉数陪在了皇后灵玉的身边,连需要批阅的奏折,都是搬去了她的寝殿里面,连有人禀报事情,都不避讳她在!   本就因“失宠”而有些心情不愉的乐妃澄乐,也就是司马殇的母妃,在听闻了这事儿之后,气得摔了满屋子里,所有能摔的东西,然后,修书一封,使人给在商国为质的司马殇送了去。   原本,乐妃澄乐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迎娶上了纳兰家的郡主,就该从此得司马青喜欢,飞黄腾达,有望一争皇储之位了。   却不料,他的宝贝儿子,大婚当天,就险些被人害了性命,之后,侥幸被救活了过来,抓出了司马玉这凶手,司马青也不治罪,随随便便给了自己的宝贝一块儿破封地,就打算着堵他们的嘴了。   去封地就去封地罢,好在,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本事,在封地立住了脚,得了百姓们的拥戴,眼瞧着,声望就要超过司马玉那混蛋玩意儿了,可怎想,司马玉那混蛋,再出幺蛾子,在三国盟会上,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押给了商国去当质子!   本来,司马青都已经震怒的废掉了皇后,罢黜了太子,她满心欢喜的以为,接下来,就该是她登临凤位,把压了她几十年的皇后灵玉给踩在脚下,坐等司马青寻机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从商国接回来,立为储君了……结果,竟又是人算不如天算,害得她空欢喜一场!   司马青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而被皇后灵玉那个该死的妖精给又迷了心窍,不过是去了一趟冷宫里见她,然后就,就非但不计较她教子不严的罪过,还比以前时候,更寵爱她了!   现如今,那妖精又有了身子,若……以后,再生一个皇子下来,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小姐,你就别担心了,殿下那么聪明,定会帮你想出好法子来应对的。”   奶娘姬氏小心翼翼收拾着被乐橙摔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儿,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弄伤了自己,她可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来得,只要她不倒,自己就能一直风光下去,自己的儿子孙子,就能一直都有铁打的饭碗在手,“福兮祸所依,说不定,那老女人现在春风得意的,待到生产,就……四十多岁的人了,奎水都快要没了,还又有了身子,谁敢说,就真是什么好事儿来得?指不定,就是一尸两命了呢!”   听姬氏说的顺耳,乐妃乐橙的心情,便是稍稍好了一些,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在心里又狠狠的咒了皇后灵玉几句,才是过瘾了。   ……   商国,七月城。   纳兰雪已经就着大商堪舆图,画出了大约的治水方案,其中,之前时候,因为地势过低,而被水淹了的及笄城,和往年时候,年年被淹,唯独今年,因为得了及笄城的堤坝垮塌便宜,才没被淹没的姬将城,被她规划成了两个大型的蓄水水库,原本的城池,则被暂定了遣往三十里开外,地势较高的平坦地方,并,拟建新城。   “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雪儿。”   看着纳兰雪画的图纸大样,尚扶苏只觉得,他昔日所见的,商国修缮的水利堤坝,真是耕牛脚下的兔子,太不够看了,“且不说这堤坝修缮和河水改道,单是这两座城池,要建起来,也不是两个月就能做得到的啊!两个月的旱季之后,就该立冬,在这之前,百姓们通常都会种些耐寒的粮食,来充当冬天的补给……你把这两座城池,都定做水库,城外原本的耕地,自然就不能用了……一边儿要开荒耕种,一边儿又要建设新城,还得腾出人手来,去修缮堤坝和水库,两个月的工夫,怎么能够?待到了冬天,冰天雪地,滴水都能成冰……没有城墙挡风,百姓们……”   “我有说过,要等到大水下去了,才开始修建新城么?”   纳兰雪笑着抬起了头来,眉眼弯弯的,看向了尚扶苏,“现在天气不热,又不是耕种的忙碌季节,让那些个因为水祸,而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去开建自己的新家新城,不是刚刚好么?索性,也是要你从大库里拿粮食出来,补给养活他们的,都是那么些粮食,养些能出力的忙人,总比养些闲人要来得有用罢?”   “你的意思是,尽快就开始建设新城?!”   尚扶苏微微一愣,继而,便豁然开朗了起来!通常,遇上灾祸,好的当政者都只会拿粮食出来补给派发,保证他们不会饿死,度过难关,却鲜有人想到过,其实,这个时候,也是可以给这些人活计,让他们自力更生的!   “受伤的人,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打算,依着在雨城建城的法子,让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给自己建出好过以前数倍的新居来,顺带着,也可以提前筹备一些修建水库和堤坝的物资。”   纳兰雪倒是不奇怪尚扶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一个时代,会在很大程度上的,决定一个人的眼光长短,即便,他身为帝王,“索性,石料和木料,总也是要用的,提早儿备下些,哪里野用得着。”   “全天下的人,都在传言,说你兄长是个举世无双的奇才,依着我看,雪儿,你的才智,可是半点儿都不输给他的!”   原本发愁的事情,在纳兰雪的几句话之后,就得以解决,此时的尚扶苏,真可谓是欢喜的寻不出话来表达自己的所想了,这个女子,是他的心上人,更是他的福星,虽然……如今,她已是旁人的未婚妻,但,他依旧执着,甚至,愈发坚持,非她不娶,对,非她,不娶!   “我也是寻常里,从我二哥那里听得多了,才稍稍记下了一些来,哪就至于,跟你说的那么了不起?”   纳兰雪自不能说,其实,那坊间传闻的奇才,是我,不是我二哥,那是个秘密,永远,都只能是个秘密,哪怕,是纳兰段辞世后三年有余的现在,哪怕,是司马青为君不仁,将她这个为莫国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贤臣良将,发配别国为质的如今,哪怕……是司马玉继承皇位,成为莫国新皇的将来……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声望与否,而是纳兰家的美名得失,她纳兰雪,从来都是个护短的人,她绝不会给任何人,以任何机会,指责和诋毁她的爹娘和两位兄长。   她已经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做个小女人,一文不名的安稳隐世了,她的千叶已经不在,纵使她扬名天下,千古留传,又如何?   在纳兰雪看来,司马殇不是个能让她一见钟情的人,甚至,连日久生情,都有些困难,但,他却是个值得她依靠和好好对待的痴情男子,他可以为了她,死都不顾,面子都不要,尊严,都丢弃……有的时候,感动是一种很令人恐怖的情绪,积累的多了,便会,连许多的原则,也一并忘记……   “如果,司马殇想成为莫国的储君的话,或许,我也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至少,他会比司马玉那个心胸狭窄的太子,更适合做个帝王,更能善待百姓。”   纳兰雪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惹得她自己,也是微微一滞,忙使劲儿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殇那么喜欢自由的一个人,定不会想要成为帝王的,我要做的,只是给他积攒下足够安身立命的声望和资本,让司马玉不敢再对他动手,就好了……那坐了上去,就得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龙椅,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见纳兰雪突然说着话儿,就愣起了神儿来,尚扶苏便打算稍候一会儿,不要影响她想事,可左等右等,眼瞧着都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她还是在双目无神的只盯着一个方向发呆,尚扶苏便是有些担心起了她来,伸手,小心翼翼的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轻声唤了她一句,“雪儿?”   “嗯,我在。”   纳兰雪被这么一唤,便是回过了神儿来,意识到是自己想心思想的走神儿了,不禁有些尴尬,稍稍笑了笑,算是免羞,“咱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堤坝和水库的建设,可以提前准备,新建城池一事,也该尽早开始。”   尚扶苏佯装未见她的尴尬,伸手,端了石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发觉喝到嘴里的,已是凉透了的,也只是面色不改的咽了下去,没有往一旁去吐掉,“雪儿,你画的这些个治水的草图,也是跟你二哥学得么?”   “以前时候,从我爹爹那里看的,莫国的水利工事,全是他亲手画出,建议莫皇修建的。”   这一点,纳兰雪倒是说的如实,纳兰段当了几十年的莫国丞相,便兴修了几十年的水利,她如今画给尚扶苏看的这些个图纸,只是纳兰段所画的那诸多治水工事里的,千分之一都不到,“我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我跟二哥出生之前,有过四年的大旱,那四年里,整个莫国境内,滴雨未下,全是凭着我爹爹有先见之明,劝告皇帝提早兴修起来的水利工事,才没有渴死一人,耽误粮食的收成!不然,就那几年,可不知该饿死多少人了!”   “老相爷一生为民,不然,也不会在驾鹤之后,仍得那许多的百姓爱戴。”   对纳兰段的态度,尚扶苏延续了昔日里,尚应世的尊敬,“放眼史籍,又有几人,能因葬入皇陵,令百姓不得进入祭拜,而得捐设祠堂,日日不断香火祭拜的?我啊,若是能勤恳一生,死后得他三分的声望和百姓记挂,便是知足了!”   “百姓们都是明眼人,你为他们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他们嘴上不说,却是会都记在心上的,自古以来,生前碌碌无为,得人恭维顶礼之人,死后,多鲜有人祭拜,生前为民谋福,多遭同僚不屑冷眼之人,死后,却多坟前繁花似锦。”   纳兰雪这一辈子,只佩服两人,一个,是她爹爹纳兰段,能拿捏平衡君臣之道的同时,还为民谋福做主,护佑了几十年的莫国百姓,另一个,是她娘亲平氏,能在她爹爹落魄之时,不离不弃,能在她爹爹得志之后,几十年不出院门,以防遭人恩惠,授人以柄,拖累她爹爹报答,“我是个不孝的孩子,八岁之前,贪玩淘气,没对爹娘尽孝,八岁之后,又为皇帝颂德,十几年不曾娱亲……连如今,择婿成亲,都拖累两位兄长,因怒辞官,带了爹娘棺椁,归隐世外……”   “逝者已矣,追悔也是无用,不若,常忆心中,逢年节时候,多为他们侍奉些香纸,也便是了。”   尚扶苏本想说,让她修书给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来商国定居,若愿为官,自己可拱手捧上文丞武将之职,却又一想,以纳兰述的本事,莫说是想要区区一国之丞的位置,便是一国玺印,也可不费吹灰之力的到手,他既是选择了归隐,那便该是因为,厌倦了朝堂政事,想要过平静日子了,自己跟纳兰雪提愿恭迎他们兄弟二人来,岂不是给他徒增为难?想及此,便是只张了张口,就变了话题,“这世间事情,多难尽人意,寻常人总爱说,万事如意,万事如意,哪就有人能有那般的幸运,能万事,都如意的?”   ……   商议好了要开建新城之后,第二日,尚扶苏便亲笔抄了纳兰雪给他草拟的诏书,使人再次携抄之后,贴去了供那些灾民们临时落脚的极乐城。   诏书的内容非常简单,几乎跟昔日里,贴在雨城里的那道城主令一样,自愿参与,供给饮食,依着劳动成果,奖励所得,宅院商铺,官学名额,田地农具,应有尽有。   雨城百姓建新城时,还是有处居住,有营生糊口,只想着要锦上添花的,而及笄城的百姓,却是不然,大水决堤,把整个及笄城都泡进了水里,就算是大水退去,他们还能回返家园,剩下的,也只会是残垣断壁,家财尽失,所以,这近乎同样的一张榜文,对他们的吸引,却是要比对雨城的百姓,多了数倍不止!   依旧是同样的报名之法,依旧是同样的记分手段,及笄城的百姓们,迫不及待的排队等候在登记的桌案之前,满心欢喜的,领取属于自己的号牌。   看着不远处,还在点着油灯,为及笄城的百姓们登记的官员们,纳兰雪勾唇一笑,扭头,跟燕娘吩咐了一句,让她去煮些参茶来,以她的名义送上。   勤勉为民的官员,总是值得人尊敬的,这些奉命登记的人,本该是只登记到日落,就可以停下来,告知剩下的百姓们明日再来,但,他们没有,天黑,点灯,饿了,从旁抓一块儿干粮充饥,渴了,从旁舀半瓢凉水解渴。   “你有一群尽职尽责的好手下,扶苏。”   纳兰雪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尚扶苏,似有感悟的叹了一句,“我在莫国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商国是蛮荒之地,如何如何可怕不堪,我半信半疑,现如今,来了这里,我才是发现,这所谓的‘蛮荒’,只是因为,这里的人,少了那边儿许多人奸诈耍猾,多了许多认真勤恳,这种‘蛮荒’,我很喜欢。”   “喜欢,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尚扶苏已经习惯了手下这样的做事,确切的说,在商国,如这些正在登记的官员这般做,是很寻常,很理所应当的,“做商国的皇后,做他们的信仰,做我,一生的伴……”   “我是司马殇的未婚妻子,做不了你的皇后。”   纳兰雪早已自纳兰述那里听说,尚扶苏把皇后权印让他转交的事儿,对尚扶苏的痴情和执着,也是颇有些无措,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一场误会,或许,现在,他们真的已经是夫妻,但,天意弄人,过去了的事情,便等于是水,覆水,总也难收,“你也看见了,他待我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是个好皇帝,天下如此之大,总会有一个比我更适合的女子,做你的皇后。”   “我说过,商国的皇后宝座,永远,只为你而留。”   尚扶苏声音平静,就像,他只是在说一件极寻常的事情,这件事,历经百年,千年,万年,也不会变更,“我在商国等你,你何时后悔了,就来寻我,如果,那时,我已经死了,就去打开龙椅右手边儿的扶手,里面,我会给你留下遗诏,封你做商国的太后,我的正妻。”   “不会有那一天的,你还是收了心思,好好儿的找一个适合你的女子,成亲生子罢!你已经是商国的皇帝,总不诞育子嗣,可该遭人猜忌议论了!”   纳兰雪胡乱搪塞了一句,便转身,落荒而逃,她只是把尚扶苏当成蓝颜知己,却冷不丁,听到了他这么倾诉心意,这……这已经远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所以,除了溜之大吉之外,她也再想不出旁的法子……看来,她真得尽快的,跟司马殇商议一下,他们的大婚事宜了!有些事儿,真的是,宜早,不宜迟的!   ……   纳兰雪进门儿的时候,司马殇正在看乐妃写来的信,见她来了,也未避讳,只抬头跟她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低头拧眉看了起来。   司马殇极少面带愁容,便是之前时候,他遭人在大婚之日行刺,险些没命时,也是竭力跟她笑着,跟她说,自己没事,让她不要担心,所以,这时,见司马殇竟是在拧着眉头看信,纳兰雪又怎会不觉奇怪?   “出什么事儿了么,殇?”   见司马殇并不慌忙的把信收起来,纳兰雪便是默认,他是跟以前一样,不打算跟自己隐瞒事情的,缓步上前,在他的身边儿坐了下来,却并不去看他手里的那封信,她不是那些不懂礼的宅府女子,总想着窥探旁人的秘密取乐,在她想来,便是夫妻之间,也是该有起码的尊重的,司马殇希望她知道的,自然会告诉她。   “母妃又开始不懂事儿的胡闹了,我担心,她遭人蒙蔽,做出损人不利己的恶事来,损了跟父皇的情谊,让大哥也徒增为难。”   司马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信铺平放在了纳兰雪的面前,“皇后娘娘喜得身孕,父皇多年未得子女,如今突然又有了好消息,难免会多寵爱一些……母妃也不知是遭了什么人的挑唆,觉得是父皇冷落她,待她不好了,这不,正跟我写信闹得要寻死觅活呢……父皇都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寻常里,又要忙于政事,哪就来得那许多精力,对每个妃子都面面俱到呢?唉……果然,还是应该就娶一个女子为妻,不纳平妾婢奴,来得方便!”   “呦,不都说,男子皆喜齐人之福么?”   纳兰雪笑着调侃了司马殇一句,便伸手,拿起了那张他推来自己面前,让自己看的信笺,“怎得,我瞧着,你是对这事儿,还颇有厌烦了?”   “人的心呐,是很小的,放进去了一个人,就满了,容不下其他了,那些觉得齐人之福好的男子,并非是真的就那么以为,只是,他们还没遇上自己心喜,足够装满整颗心的人罢了。”   听纳兰雪调侃自己,司马殇也不着急懊恼,只浅浅一笑,“偷瞧”了她一眼,脸色泛红的低下了头去,“我还是觉得,书上写得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更得我喜欢,贤妻在侧,稚子绕膝,闲来无事时,摆上棋盘,手谈一局,不觉,日已偏西……功名利禄如尘土,生不带来,死难带走,便是良田万顷,我也不过只一个肚腹,金银满仓,我也不过只花用分毫,屋舍奢华,我也只睡得一席之地……只是,我这般的没出息,委屈了你这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的大才……”   “什么才不才的,也是你的妻子,将来,你孩子的娘亲。”   司马殇向来“不喜争斗”,所以,此时,听了他说这话,纳兰雪也未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细细看完乐妃写来的这封“告状”信,分辨了下其中真假,便重新折好了,交还给了司马殇手中,“你也别责怪你母妃,她不过是个心系你父皇的痴情女子,自然,就看不得旁人比她更得寵爱,以前时候,还有你这个当儿子的,能时时跟她说话调解,如今,咱们远在商国,她身边儿又没个可心的人解闷儿,难免就要受些居心叵测的人挑唆,依着我的意思,你还是该多多写信给她,开导她一些才是。”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没有半点儿犹豫,司马殇接回了信去之后,就一撕数块,丢进了一旁的废纸筐子里面,“咱们为质商国,如今,你又在帮着商皇做些有利民生的事情,他愿意信你,把国家财权都交给你,旁人,却未必高兴,我若是常与母妃书信,给旁人看了,说些闲言碎语,当我是在做些细作的营生,岂不是要累得你也跟着为难了?母妃……”   司马殇从不干涉她帮尚扶苏做事,也不像寻常男子般得,见自己妻子与旁的男子走得近,就心生醋意或者挑事儿为难。   原本,纳兰雪只是以为,他是不懂这些个国家大事的重要,才不管不问,现在看来,哪里是那么一回事儿?他根本就是因为,替自己着想,才不参与其中,以免落人口舌的!这般做法,可不就是……跟她母亲平氏之前数十年,为了她爹爹,所做的一样么!   这种熟悉的温暖,让纳兰雪一下子就沉迷其中了,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刚才时候,犹在思量该如何跟他说的事情,“殇,咱们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罢?”   “若依着我,只恨不能,一时半刻就娶了你,让你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可……”   司马殇沉默片刻,轻咬薄唇,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挣扎,才费力的挤出了剩下的话来,“如今的商国百姓,都当你是他们的皇后,把你当神明一般的供养信奉,若此时……咱们婚礼,怕是,要让他们愤怒生气,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的……毕竟,之后很长一段时日,咱们还得待在商国,你还答应了尚扶苏,要帮他治理水患,修建堤坝,还有……新城……”   “我想着,待你帮着尚扶苏把水利修缮好了,咱们跟他讨一个人情,让他在明年的盟会上面,跟另外两国提一嘴,免了这三国换质的事情,介时,咱们回去了莫国,我再跟父皇恳求,给咱们两人大办婚事。”   司马殇一口气儿把话都说完,却见纳兰雪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便是有些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站起了身,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生怕她误会的,跟她解释道,“你,你可不要误会!我,我不是,不是不想娶你,我,我是觉得,你这般的好,如果,如果我不能给你一个尽善尽美的大婚,会太委屈了你,会,会等咱们老了之后,遗,遗憾……我……”   一个为了自己,设身处地着想的男子,一个为了自己,可以不惜名声儿,也要成全的男子,一个为了自己,而悉心打算,思虑周全,不舍得让自己遭半点儿委屈的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纳兰雪虽不似那些个寻常府门出身的矫情女子,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不会感动的……这不是司马殇第一让她觉得感动,他总是……安静的做着,什么都不说,然后,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   “好。”   纳兰雪浅笑着答应了一声儿,身子微微前倾,把额头顶在了司马殇的肚子上面,回应了他,“待咱们回去莫国,我便回纳兰府里去住着,等你来娶我。”   ……   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一座被挖空了的山体里面,一群工匠,正在忙得汗流浃背。   上好的铁矿,被一方方的炼化出来,制成铁胚,堆叠码放上牛车,拉去下一处地方,进行更进一步的加工。   放眼望去,山洞里影影绰绰的一片,单是炼化铁胚的匠人,就不下一千,若再加上旁的,恐怕,五千,都是打不住的。   江越穿着一身儿黑色的单袍,不时穿行于各个正在炼化铁矿的火炉之间,在这足能闷死人的热浪里,没事儿人般得,健步如飞,他的衣裳,没有被汗渍浸染,连额头上,也没有一丝汗迹,这,是只有武技达到了极高境界,能调理内息的人,才能做到的。   由零月“换购”回来的上等铁矿,已经加工了一成有余,炼化出来的铁胚,比江越起先预料的,还要多了不少,江越重新仔细的计算了一下,如果,所有的矿石都是这般的质量,那,把这所有的铁矿都炼化出来,打制成铠甲兵器,武装二十万的重骑,都是绰绰有余,二十万重骑,可是相当于,战力能跟莫国,平起平坐了!   “殿下,第一身儿铠甲打制出来了。”   宿灵从山洞的口儿开了石门进来,眯着眼睛寻了一圈儿,便发现了江越,快步走到他的旁边,压低了声音,跟他问询,“静童看过了,质地比莫国现今的重骑所穿的铠甲要坚固不少,只是,份量要稍重一些,一套铠甲武器下来,约莫得重个五六斤的样子。”   “我去看看。”   江越听闻第一套铠甲已经打制出来,而且,质量还比莫国重骑的要好,便是本能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一边说着,一边往就近的一个山的入口走去,“静童说没说,重了的这些份量,会对将来作战,有什么影响?”   “对马匹的要求会略高,但咱们储备的马匹,都是战马中最好的‘草上飞’,完全可以轻松乘载这多出来的重量,若当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那便是,可能会对星君的速度有些影响,长途行军,莫国重骑走一天就能到的路,咱们重骑,需要走一天,甚至更多。”   宿灵快步跟上江越,跟他转述弃了静童对这批兵器铠甲的评价。   静童本是原泗水国的重骑偏将,对各种重骑使用的铠甲兵器都非常熟悉,他自己,又是个精通十八般无意的武学全才,是江越他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里面,年纪稍长,历事最多,做事也是最稳重沉着的,之前时候,江越诈死,便是由他,去准备替身,散布的消息。   除了山门,不行约百十步,便到了另一座山的近前。   宿灵上前去,轻轻的敲了一敲,便见着那原本还只是一块儿山石的地方,突然向后退了回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那露出了一个洞的山石中间,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见是江越来了,少年恭敬的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扳动了山洞里面的机关。   随着一阵咔咔声,一个可容两人并行的小门,便显露了出来,少年迎出门,唤了一声“殿下”,便往旁边闪开了路,恭迎他进门。   “时仪,好些日子不见,你好像是长高了些呢。”   江越随口说了一句,伸手,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便继续沿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向山腹里走去,“上回,静岚丫头是说,等你长到了比她高的时候,就答应嫁给你的罢?”   “属下已经比静岚高了,前几日,静童大哥已经代她收下聘礼,如今,已是就等着挑个好日子成亲了。”   江越的问询,惹得少年脸色一红,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去,掩饰自己藏不住的欢喜,“静岚出去迎接贵客了,据说,是一个极神秘的隐世家族,未来的族长。”   “静岚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儿折腾,这都快成亲的人了,也不乖乖在家里待着,给自己缝缝嫁衣,备备嫁妆。”   江越笑着调侃了时仪一句,便走过了转角去,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你去迎她一下儿罢,别让她大大咧咧的,怠慢了贵客。”   静岚是江越军中女将,因母亲体弱,不能照料,便自小跟着父兄在军营里玩耍长大,养得一副男孩子脾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跟什么人都称兄道弟,到前年时候,眼瞧着要过了十八了,还没嫁人。   她大哥静童着急,便给她寻人相亲,哪曾料,寻了几十个军中好友,一个都没跟她续成姻缘不说,还都相处成了比跟静童这好友还关系亲近的“铁哥们儿”。   后来,她大哥静童实在忍无可忍,便把那些个人一个个都唤了去问询,结果……气得他更是哭笑不得!那些个军中男儿,竟都异口同声的,给他来了一句,“我敬她是个汉子!”   说起时仪,出身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昔日里,泗水国二品廷尉时清邦,是他爹爹,只是,家中兄弟颇多,又多是嫡出,他一个由通房丫鬟生的庶子,当然,就没什么继承家中封位和财产的可能。   后来,他爹爹时清邦遭人诬蔑陷害,江天生听信外戚谗言,查都未查,就一道圣旨下来,将时家满门抄斩。   也是凑巧,这时仪那日,由他娘亲抱了出门去,去城外山上道观里进香,躲过了灭门一劫,待第二日回家来,在家门口遇上了出京巡查水利归来的江越,由静童出手,救下了一条性命。   那时,时仪才六岁,江越念时家灭门的冤枉,他又是个无依无靠的,便把他交给了静童,放在军中,跟静童那大他两岁的,混世魔王般的妹妹一起养着,索性,多一个人吃饭,也不多什么。   后来,时仪慢慢长大,成了静童的副官,江越也掌了些权力,为时家昭雪了冤屈,因那时的时家,就只剩了他这么一个子嗣,他爹爹的封位,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头上,那时的时仪,已经十一,依着律法,可以择取婚配……一时间,媒婆登门,就只差每天踩坏时府的一条门槛儿!   结果,他一一拒绝,依旧如以前般得,对静童鞍前马后,跟静岚,称兄道弟。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泗水国灭亡前夕。   那一日,四围泗水,江越决定捧玺受降,以退为进,出城之前,时仪突然揪住了将要跟着江越一起出城去的静岚,仰起头,跟她问道,“静岚,待一切尘埃落定,嫁我可好?”   静岚是个从小儿在军营里混大的武将,江越决定不战而降,已是让她堵着一口气,没地儿发泄,临要出门受降了,还被时仪这么个从小儿当自己跟班儿的人告白,言辞说话,哪里还会客气?当时一句“等你比我高了,我就嫁你”,就不过脑子的冒了出来,惹得原本心情沉重的兵将们,个个忍俊不禁!   时仪中等身材,并不算矮,但,跟静岚这个在女子中,身材高大的人相比,还是要矮了那么一两寸,这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儿,但,被用来当做“拒婚”的理由,可就是有些太往人的脸上扇耳光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面对静岚的“挑衅”,时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浅浅一笑,答应了一句,“好,等我长得比你高了,就去跟你兄长,下聘求亲。”   这话儿,一晃,就十几年了,如今,时仪已是过了二十,静岚,更是成了个“老姑娘”,时仪成了江越的左膀右臂,静岚,还是以前的原职,轻骑主将,只是……原本十几万的泗水轻骑,如今,已只剩了三万之数,时仪管辖下的斥候信报,却由原本的一千多人,发展成了现在的一万有余。   不是没有人劝过时仪,让他另择贤妻,不要娶静岚这个曾不给他下台的泼妇,但,结果却是……所有跟时仪说过这话的人,都被他揍成了重伤,由人抬着,才能勉强回得了住处! 第二十五章 时仪答应了一声儿,便沿着之前下来的路,回返去了入口,扳动机关,打开“山门”,走了出去。   江越由宿灵陪着,走过了一个空置的房间之后,又进去了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甬道,继续向下,朝着他的目的地,真正意义上的兵工厂方向,缓步行去。   并非不着急查看,而是,这甬道里面,有不知何人留下来的精妙机关,在内的人走动快了,就会封堵甬道两端,灌进七八尺深的水来淹人,几个时辰之后,才会退去。   当然,寻常人,不穿铠甲的,便是遇上了这样的水,也不过是泡的难受点儿,可若是……穿了铠甲的入侵之人,却就是要难看了!要么,弃了铠甲保命,要么,被沉重的铠甲坠着,淹死水中!说句不好听的,再厉害强壮的勇士,退掉铠甲,被水泡上几个时辰,也该是筋疲力尽,手无缚鸡之力了……反抗?怎么可能!   沿着甬道拐了七八个弯儿,时而向上,时而往下,最后,终于进入了一个,比之前时候,炼化铁矿的那个,还要大了数倍不止的宽阔石厅。   石厅之中,工匠们在忙碌着敲打铁块,叮叮当当的,倒也不算难听。   静童赤者上半身儿,站在一身儿已经悬挂了起来的重铠前面,瞧样子就知道,是刚刚把这铠甲从身上解下来。   “感觉如何?”   江越快步走到了静童身边,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那身铠甲,听铠甲发出厚重的声响,不禁喜上眉梢,“我听着这声儿,该是极好的!”   “稍稍重了一点儿,但,跟它的坚固程度相比,完全就是微不足道。”   静童一边回答,一边从旁取了自己的衣裳起来,开始穿戴,跟江越说话的态度,也全然不似宿灵和零月般得谦卑紧张,与其说,是像他的下属,倒不如说是,更像他的兄长,“越儿,这一单生意,你做得可真够漂亮!”   “也算不上什么生意,商国发了大水,雪儿那里需要粮食,咱们这里收的多,用不完,我就让零月拿出了一半儿,给她送去。”   江越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受静童对他的称赞,“这些由零月带回来的,质地上佳的铁矿,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得不承认,尚扶苏,是个非常大方,且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尚应世把商国托付给他,是个明智之举。”   “你还对那个纳兰雪念念不忘?你应该知道,现如今,她已经是莫国五皇子的正妃了!”   听江越提起纳兰雪,静童的颇有些不高兴,眉头微拧,加快了穿衣的速度,“越儿,将来,你是要成为皇帝的人,你不可能迎娶一个,不贞的女子成为皇后,但,据我所了解的纳兰雪,也不可能会是一个,心甘情愿,屈居旁人下的女子,你……还是不要给自己的后宫里面,放置这么一个不知何时,就会成了祸患的女子的好……”   “只是被司马青指婚了而已,并未礼成。”   对纳兰雪的执着,江越从不掩饰,哪怕,是跟静童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兄长般尊敬的人,也是一样,“她会成为我的皇后,我后宫里面,唯一的女人,你所担心的,宫闱之乱,祸起萧墙,永远都不会发生。”   “你愿意,她,愿意么?”   静童深吸口气,系好了腰带,整理妥当了衣裳,才转回了身来,看向了江越,“再者,你该也是明白的,她,是泗水覆亡的罪魁祸首,如果,当年,没有她的多事,用恶毒法子,坑蒙拐骗的让那群废物使臣以城为赌,输出去了十九座城池,没有她兄长的煽动笔伐,也不会有后来的,泗水覆亡,四分泗水!”   “依着静童哥哥的意思,她应该明知答案而不说破,让莫皇把三座莫国边城,拱手送给泗水,才是应该了?”   静童的话,惹得江越无奈失笑,彼时的纳兰雪,还是莫国丞相纳兰段的幼女,她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莫国尽忠,为自己的爹爹争荣,这任何人有能时,都会做的事情,人生于世,各为其主,人家吃着莫国的谷子长大,花用着莫国皇帝给的俸禄玩耍,在国遇危难的时候,站出来挽救城池沦落,有什么不对的?   若非江天生听信谗言,一心想着用取巧的法子,诈人国土,又哪至于,让泗水国遭受失城之祸?   若非江天生不愿赌服输,荒唐耍赖的使人去刺杀人家,又哪至于,让四国成盟,导致后来四围泗水,国家消亡!   江越的话,让静童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面,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沉默许久,才想破了脑袋的挤出了一句话来,算是反驳,“先皇便是不对,也只是想要诈莫国的三座边城罢了,哪里像她,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十九座城!十九座城,半壁江山,任什么人,也不可能舍得拱手让人罢!”   “有句话,叫‘输不起,就别掷色子’,这世上,那就可能都是一个人的好事,千杯不醉,百赌不输?”   江越知道,其实,在心里,静童已经是被他给说服了的,只是,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不愿承认,泗水亡国,是因皇帝无道造成,而非外力,“莫国跟泗水相邻的那三座边城,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若失了那三城,其后的平原,便等于是全然敞开在了泗水面前,泗水只消集结人马,一路驰骋过去,便可绕过所有的莫国城池,直取昭阳城……静童哥哥,我且问你一句,当年,你做泗水国重骑偏将的时候,当真没有听人议论过,要如何对付莫国么?”   “我……好罢,算你有理!”   静童不是个善撒谎的人,诚如江越所说,当年,在军中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听人说起,若没了莫国边境的那三座天险城池,便可如何轻易的拿下莫国全境,他自己,也是有参与过其中,与人“谋划”过不少次的。   世人皆言,成全君王天下事,换得生前身后名,却是……又有几人仔细想过,自己厌恨仇视的对手,其实,也是在为那人身后的君主效命的?   “我说过,我,江越,非她不娶。”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往那身已经悬挂了起来的铠甲面前走近了一步,伸了手,又轻轻的敲打了起来,“若,她今生不嫁我,我,就等她这一生,若她来世还不嫁我,我就再等她一生,若……下下辈子,还不嫁我,我就去掀了阎王殿,砍了姻缘仙,寻到我俩缘分的红线,系成一个死结……这样一来……”   “殿下,贵客已到了山门外了。”   正说着话儿的档儿,一个书童模样的蓝衣小厮从石厅的另一道门里,小跑着进来,到了三人的近前,“时仪大人让属下来问,殿下要不要亲自见一见?”   “让他们走奇门。”   江越稍稍想了想,跟蓝衣小厮吩咐了一句,便不再玩赏那身铠甲,转身,朝着那小厮进来时走的门而去,“且瞧瞧,静岚找到的这所谓隐世家族,值不值得咱们费劲儿拉拢,再说见不见。”   ……   山门之外,静岚和时仪带了两个男子,徒步行来。   那两个男子,一个身材中等偏下,弱不禁风的像个女人,但,走起路来,却是又快又稳,不发出半点儿声响,就好像,他脚下的,是一条黄土夯实的坦途,而非现在这般的,由大小不一的碎石拼叠成的,尚站着湿滑水气的山石小道儿。   跟在这瘦弱男子身后半步的,是一个年级更小些的娃娃脸男子,满身的孩子气,走起路来,时左时右,一蹦一跳的,像是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感兴趣到了极点,只恨没有寻个大包袱来,把他瞧上眼儿的东西,都装了起来背走。   毫无疑问,这两人,便是之前不久时候,徒步进入山中的景麒和风墨。   山上,不知什么位置,突然响起了一声儿绵长的号角。   在前引路,正在跟两人没话找话的静岚,微微一愣,眉头紧拧,颇有些不悦的看向了走在她身边的时仪,无声的责备他多事,不该使人去跟江越禀报问询,要不要亲自见这两位贵客,这下儿,江越“脑子有病”的下令来试探人家,万一,给人家试探的恼了,可如何是好?!   时仪似是早就料到,江越会这么做,只是冲着静岚浅浅一笑,耸了耸肩,表示,面对江越的决定,自己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照做。   “我家主子近些时候有些……”   事已至此,静岚也是没了法子,只得提前跟景麒和风墨两人告罪,希望稍候时候,若有得罪的地方,能得他们两人的谅解,不予计较。   “无妨。”   跟纳兰雪以外的人,景麒从不多说半句没意义的话,微微抬头,眯起眼睛,瞧了瞧太阳的位置,便又低了头,看向了静岚,“早试探,总比晚试探要来得好些,大家开诚布公的把话说到当面来,以后,才有可合作的余地。”   “多谢景麒大人宽宏,静岚在此,先替主子致歉了。”   听景麒不计较江越的试探,静岚才是稍稍放下了心来,在前引路,跟时仪一起,带着他们两人,朝着江越吩咐的,奇门方向,行去。   一路碎石,起先,是带着些许潮气的卵石,越往里走,便是成了带些水迹和棱角的碎石,最后,在一处圆形空地边儿停下来的时候,前路,已是成了一小片儿淡绿色的水塘,瞧着不深,水底里,却隐隐的游着些黑色的水蛇。   水塘里面,打了不少木桩,高低不同,一直延伸到水塘对岸,瞧样子,该是用来给人踩着过去用的。   “之前,明明有三道门儿,道道都能通往跟这条路终点相同的地方的,干嘛非要白费这许多工夫,绕来绕去的跑来这里,走这么难走的一条路?”   风墨终究是出身风家,再孩子气,也是自小耳濡目染,学过诸多机巧阵法的,这在旁人看来,神秘不行的山中巧阵,在他看来,却是跟小孩子玩的家家酒一般,幼稚的不行,不是他骄傲自大,自吹自擂,这样的一个“烂阵”,放在风家隐镇里,可是连七八岁的孩子,都难不倒的,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在这方面,颇有天分的!   风墨的话,让引路的静岚和时仪皆是一愣,继而,便心中绷紧了起来。   这山中所藏,并非他们亲手开掘,而是由江越幼时所得的一本古书上记载,让他们觉得有趣儿,才一路寻来探查的,当时,有文字记载,他们一路行来,也依旧是费了不少心思,把这其中所有的石门和机关隐秘弄明白,更是花了整整三个月有余。   当然,后来,泗水国将亡,也是多亏了他们之前的那次好奇心驱使,才得以保存下了足够东山再起的大量财富和几万死忠之士,在江越为质莫国的时候,继续经营积累,只等他有朝一日,回返。   而现在,面对这让他们携书搜寻,犹觉步履维艰的山中秘境,竟在这样一个少年的嘴中,被轻易“揭穿”……这其中震惊,又岂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明?   “如果殿下能拉拢了这两人,为我们所用,将来,必有惊喜。”   静岚在心里暗自想了这么一句,待两人的态度,也是本能的又恭敬了几分,“我等存在,毕竟不甚光彩,不足为外人知晓,所以,我家主子做事待人,总会多谨慎一些,以防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望两位勿怪。”   “这潭中所养的水蛇,倒是颇有些可爱,不知,静岚姑娘可方便跟贵主人讨个人情,送景麒一条?”   景麒并不直接作答,只是把目光停留在了水潭里面游动的水蛇身上,在静岚和时仪都尴尬不已,不知该找点儿什么话儿来说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我家主人向来喜欢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做玩物,这水蛇,该是会让她觉得心喜的才是……”   “这些水蛇,是有极强毒性的,寻常里,并没人敢来捕捉,景麒大人既然是瞧上了,那,静岚便代主子送上这人情,允景麒大人捕捉便是。”   听景麒说,水蛇许会得他的主子喜欢,静岚便是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细细思索起了他的这话来。   景麒的这话,意思颇丰,首先,是告诉了静岚,他的背后,也是有一个主子的,而且,极有可能,这人,也是他们整个隐世家族的主子,第二,他的这位主子,是个喜好养奇怪动物玩儿的,极有可能,是个性子也古怪,不甚好交往的人,第三,这人,是个极得他推崇敬仰的,为搏一喜,他不惜欠下自己这边儿人情!   “稍候,时仪使人送网子和蛇箱过来,供景麒大人使用,这会儿,咱们先继续前行,如何?”   时仪寻常里掌管的,便是细作和斥候,与人应对,自然比静岚这军中武将更加圆滑,浅笑着往前又走半步,就朝着景麒和风墨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这会儿,我家主子该是已经在正殿里,满心欢喜的等着见两位了。”   “勿需麻烦。”   景麒脸色未变的回了一句,便突然一跃而起,到了水面正上,然后,左脚一点水面,身子弯曲成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右手一捞,就从水底下捞了一条两指粗细的小水蛇起来,再然后,跃起,踢了一脚水中的木桩借力,飞身过了水塘,落在了岸边的一块儿颇大的石头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完美的像是故事里描述的,没有一个动作的赘余,再瞧他,站在那里,脸不红心不跳,依旧如之前时候一般,气息绵长,若非……他手里的那条水蛇“作证”,真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刚才,他是做过了那般“剧烈”动作的!   这时,被捉的水蛇才似回过了神儿来,一个回身勾起身子来,就要朝景麒的腿上咬去,说时迟,那时快,景麒拎着它的尾巴,突然向上一提,就让它的身子被揪直了起来,再咬,再揪,再咬,再……十几次之后,那水蛇就脱了力般得,软绵绵的不做反抗了……   嘶一一   瞧着水蛇不反抗了,景麒便伸了左手出来,从自己右手拎着的位置开始,一直捋到了它的脖子根儿,然后,让它头朝上的翻了过来,到了跟自己双眼平行的高度,口中,发出了模拟蛇吐信子的怪异声响。   景麒的举动,让水蛇也滞愣了一下儿,然后,试探性跟他又发出了一声儿吐信子的动静,开始“观察”,他的反应。   嘶嘶一一   景麒勾唇浅笑,一脸得意的“回应”了这条水蛇,然后,便见着这条水蛇突然转了性子,放软了之前时候挺立的脖子,就扭着身子钻进了他的手里,拿自己的脑袋,在他的手心儿里快活的蹭了起来,那样子,俨然就是一只求主人陪伴玩耍的猫狗,哪里还有什么,能致人死命的毒蛇模样!   被眼前一幕看傻了的静岚和时仪,在风墨故意发出的咳嗽声里,才是回过了神儿来,颇有些尴尬的低头整了整衣角,近乎同时的扭头,看向了站在他们身边儿,一脸笑意的风墨,“说起来……还忘了问,这位小弟弟,是怎么称呼的?”   “风墨。”   名字本就是用来称呼的,所以,对静岚和时仪的问询,风墨也不觉有什么值得私藏,扬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应答了一声儿。   风墨是有些孩子气不假,但,也得分是谁,比如,跟景麒,就是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跟纳兰雪,就是卖萌装可怜,各种讨喜欢,比如……跟外人,就是半点儿面子不留,一副让人怎么看,都只会觉得不爽的不知天高地厚模样……当然,这也是与他爷爷,风思祭,风老头儿的“教育”,不无关系!   “风墨?”   听风墨自报姓名,时仪不禁一愣,原本,他还以为,这个跟景麒一起来的小小少年,该是他的本家胞弟,带了出来见世面的淘气孩子,这时一听,竟不是同姓,“这姓氏倒是少见!不过,与时仪身份相近,为我家主子做事的人里,也有一个跟小弟弟同姓的,名唤风断,说起来,倒是极有可能,在数百年前,跟小弟弟是本家来着……”   “风断?!你说,你说有一人,是名唤风断的么!”   听时仪说起风断的名字来,风墨便是蓦地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就满脸吃惊的,跟他质问了起来,“他在哪儿?能叫他出来,给我见一见么?他是你一认识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的,还是后来改的?你是何时认识他的?!”   见风墨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一股脑儿的问了自己这么一大堆问题,时仪便是有些脑子不够用了,这……这孩子,到底是被家里大人给娇惯成了什么样子啊……跟一个陌生人问询事情,难道,不该是态度恭敬,礼貌谦和的么……这,这跟与他同来的景麒,也差得太大了些罢?!   已经到了水潭对岸,在把玩手中水蛇的景麒,远远的见着风墨突然激动了起来,揪着时仪的衣领,像是一副要勒死人的模样,便轻叹口气,飞身,又回去了水潭彼岸,伸手,拎着他的后领,把他给撕了了下来,“救”下了时仪。   “什么事儿?就值得你这般冲动了?”   看着风墨依旧一副不屈不挠,要扑上前去抓住时仪问询的模样,景麒不禁拧了拧眉,寻常里,风墨虽是胡闹了些,但,却也是能有些节制,知道什么时候是不能任性的,可瞧他现在的这副模样……跟条疯狗似的,是怎么个意思?   “他说,他们的人里,有个人叫风断,景麒,你听明白了么,风断!”   被景麒揪住,风墨的情绪依旧激动,许是太过开心了,这时,他的眼里,已是满了眼泪,眼瞧着,就要溢出来了,“我就说,就说风断哥哥是不会死的,我就说,就说……你们,你们快点儿把他唤来,告诉他,告诉他,风墨,风墨要见他……”   风墨嘴里的风断,乃是隐世的风家,这一辈儿里,最年长的一人,跟风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与景麒同年,只小了一天。   因有望成为风家后继的族长,这风断自出生之时起,就颇受族中长辈们的重视,而他,也是个颇有天赋的孩子,三岁能解九连环,四岁能破华容道,到七八岁时,更是可以代表风家,外出去为一些位高权重的世族府院和旁的隐世家族,制造地道密室,设计陵墓机关了。   风墨小他三岁,天赋也是不错,只是,比他要略逊一筹,寻常里,没少得他的指点,跟他的关系,也是整个隐世的风家里面最亲。   风断失踪,已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哪怕是如今的风家人,也鲜有人还会提起他,风家族长风思祭痛失长孙,便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天赋仅次于风断的风墨的身上,尤其是近些年,已经隐隐的,有想要把族长之位,传给他的意思了。   说起风断的失踪,风墨可谓记忆犹新。   那一年,风家隐镇接到了一单生意,生意的委托人,是意国皇后的娘家,委托的内容,是在庭院的下面,设计几间密室,用以存放珍宝和金银,薪酬出到了一万两黄金,可以说,是个很不错的价钱。   对风家来说,设计存放宝物的密室,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工作,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做到完美,根本不需要风断这种天才出手,但,那一次,却是个例外!   委托生意的人特别嘱咐,建起来的密室,要有能抵抗外人进入的防御力量,也就是机关和陷阱,还要能保持干爽,保证存放在里面的珍贵字画,不会因潮受损,最最重要的,是要能让气有流通,甬道和密室内的油灯,能长明不灭。   这些堪与皇族墓室媲美的要求,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好了,就在风思祭犹豫,要遣谁前往的时候,风断自己站了出来,他说,想要尝试一下,做一个惊世骇俗的完美密室出来,将来,在风家隐镇下面的地宫里的盘龙柱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那时,他九岁,风墨六岁。   风家隐镇下面的地宫,是从几百代以前,就开始兴建的,历时几千年,连风家人都不清楚,但,地宫里的盘龙柱上,却只刻了十九个人的名字,这十九个人,都是历代风家子弟里面,最天资卓越,在机括或者阵法方面,留下过惊天壮举或者伟大贡献的。   换句话说,对每一个风家人而言,能把自己的名字,刻上盘龙柱,那绝对是无上荣耀的事情。   风断带着满心的豪迈,只身一人,前往了意国,临行时候,他告诉风墨,至多三个月,就会回来,介时,他的名字,也会被刻上盘龙柱,以后,风墨与人说话,便都可以骄傲的说,我哥哥,是把名字刻在盘龙柱上的人。   但,三个月后,风断没有回来,又过了三个月,也没有回来,再过了三个月,还是没有回来……风家人感觉到了不对,便找到了景瑞家的族长,也就是景麒的爹爹,跟他们求援,帮忙寻找风断……   意国皇后家的密室,已经在半年之前,就修建妥当,精妙绝伦,事主非常满意,风断的名字,也的确有资格被刻上盘龙柱,但,对风断这个人,却是遍寻不见了。   据事主说,密室修建完备之后,他除去给付了风断剩下的三千两黄金之外,还多给了他五千两银子的打赏,都是一千两一张票面的,诸国通兑的金银票,没有现钱,本想遣人亲自送他去往接受委托的铺面,却是被他一口拒绝,于是,便只送了他到门口街上,就没再留意。   事主家的老管家告诉景瑞家前往盘查的人,那一日,他是亲自送了风断出门的,他挺清楚的记得,风断说,要去城西的棺材铺子里面,去买一个装婴儿的小棺材,供回返的路上改造消遣,给他的一个叫什么墨的弟弟玩耍,当时,因为觉得晦气,老管家还特意在第二天,跟府上请了半天的假,去往城外的道观上香。   景瑞家的人依言寻去,果然,在城西,找到了那家棺材铺子,跟那棺材铺子的店家问询,也得了肯定的回答。   那店家说,约莫半年之前,的确是有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子来过,那那孩子长得眉清目秀,背着一个像是木匠的工具匣子般的东西,来了之后,便跟自己问,有没有用来装婴儿的棺材,自己觉得他年纪小,不像是个正经要买东西的,就问他,是给什么人用,那男孩子许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小块儿碎银子来,放到了桌上,回答道是,买给他弟弟。   据那店家说,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当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跟那男孩子问,提到人家的伤心事,便急忙忙的跟那男孩子道歉,不该不尊重死者,结果,那男孩子却只是笑了笑,告诉他,我弟弟没死,我只是要买这东西回去,给他做成个小玩意儿耍。   然后,景瑞家的又顺着那棺材铺子的店家指的,出了岩京西门儿,找到了一处农家,跟那农家里的妇人,问询她赶车的儿子去处。   结果,那妇人大哭,一边儿念叨着,当时就不该贪钱,让自己的儿子去送个抱着棺材的惹晦气小鬼,一边寻死觅活的,要景瑞家的人赔她儿子的性命。   细心盘查之后,景瑞家的便得知了当时的情景,那日,天色已晚,风断因买棺材耽搁了工夫,而没能寻到赶车生意的车夫,便抱着新买的那口小棺材,依着棺材店老板指的路,寻到了这家做送货送人营生的,城外的百姓家里,出了十两银子,让这家妇人的儿子,送他回风家隐镇。   因为风断抱着一口小棺材,这妇人觉得晦气,便不想让儿子接这单生意,风断着急回隐镇,就又给他们加了十两银子,妇人的儿子觉得合算,就收下了二十两银子,答应下来,结果,第二日出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得出风断是在从这妇人家到隐镇的这一段路上不见的,景瑞家的众人,便分成了十几波,沿着各条大小道路寻找,最终,在一处意国和泗水国交界处的悬崖底下,找到了被山洪冲下去的粉碎的马车,和一些被野兽撕咬拖乱的杂碎人骨,那些人骨的旁边,有一只改造了一半儿的,婴儿用的小棺材,其中机巧精妙,一看,就是风断的手笔,意国皇后家给付的金银票,也落在旁边的草丛里,多数,已被雨水浸泡,字迹模糊了。   事情水落石出,风家人便是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当然,除了风墨。   全族会议之后,风断凭着精妙的机巧制作,而被全票通过,留名于盘龙柱上,年仅六岁的风墨,被暂定为下一任的族长继承者。   但,风墨没有接受,他一个人跑出地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抱着那个只完成了一半儿的小棺材,哭个不停,哭累了,睡着,醒了,接着哭,直到后来,哭得高烧不退,被精通医术的莫家人接去了莫家山谷,医了大半年,才算是好了。   只是,从那以后,风墨就变得跟以前时候不一样了,淘气,胡闹,喜欢撒娇,跟什么人说话,都没个正经,风思祭直到,他是想用这样的法子,让旁人觉得,他不适合成为族长的继承者,他一直都在责怪自己,觉得……如果,风断不是为了去给他买那个礼物,就不会出事……   “时仪可以帮小弟弟转告风断,只是,时仪并不能保证,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或者,还记得你。”   时仪颇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答应了风墨一声儿,“他现在正在商国,帮我家主子做事,要召他回来,跟你相见,恐怕,需要主子点头才行。”   时仪听得出来,这人是认识风断的,甚至,极有可能,还是他的亲人,但……关于风断的事情,他也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从静童那里听说过。   据说,风断是被江越从泗水国和意国交界的地方捡回来的。   捡回来时,只十岁左右,身上的骨头断了十几根,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救活过来,许是摔到了头,他醒来之后,只记得自己名字,家住何处,有什么亲人,都记不得了。   江越觉得他可怜,又没有什么糊口的本事,就留了他在身边,做些研墨送信的琐事,因有骨伤,做不了重活儿,也未送去军营里面历练,可以说,他是江越身边儿的人里,唯一的一个,半点儿武技都不会的人了。   “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未必记得我?!我,我可是他最疼爱的弟弟!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我!”   风墨的情绪颇有些激动,在听到时仪说,风断极有可能不记得自己了,立刻就暴怒了起来,若不是景麒适时的拦住,怕是,下一刻,就该把时仪按在地上痛打一顿了,“你把他叫来!叫来!他要是敢不认的我,我就,我就打到他认识为止!”   “风墨,你冷静些,只是同名而已,还不能确定,他说的这个风断,就是你哥哥。”   景麒的手臂微微用力,把风墨好好儿的压住,然后,微微抬头,看向了时仪,“风墨找了他哥哥十几年,一直未得半点儿音信,此时突然听了希望,难免冲动,还望见谅。”   “呃,没事儿,时仪能理解他的心情。”   时仪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跟风墨保持开一点儿距离,颇有些尴尬的答应了一声儿,“将风断调回来,须得我家主子点头才行,两位既也是想要见到故人,那,咱们就快些行走,去先见了我家主子,跟他商议,如何?”   “风墨,你也听到了,他说的这个风断,跟他家主子的关系,是要更紧密一些的,你要想知道确切事情,咱们唯有尽快穿过这些个阵法机关,去见到他们家的主子才行。”   景麒是看着风墨长大的,对他的了解,远胜旁人,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水潭对面儿的铁桥石门,轻轻的努了努嘴,“或许,从他家主子的那里,你还可以了解一些风断现在的情况,如果方便,咱们径直去商国寻他,也是可以的……毕竟,那边儿是莫闲他们熟悉的地方,要找什么人,都该不难……”   听了景麒的话,风墨顿时便冷静了下来,脸上原本的孩子气神色,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一种之前时候,被刻意隐藏起来了的强大气息,在这一刻,瞬间弥漫开来,让在场的时仪和静岚两人,本能的,都往后退了两步。   忽而,风墨如一道紫色闪电般得,“飞”了出去,灵巧的身影,在那些泡在水里的木桩上辗转腾挪,不多会儿,就到达了水潭彼岸的巨石上面。   随着他身影落地,水潭里发出了一阵“咔咔”的声响,一座跟另一边儿的铁桥相连接的铁桥,慢慢的升出了水面,一些原本盘踞在铁桥锁链上的水蛇,惊恐的纷纷游走着跳回水中,在水面儿上,点起阵阵涟漪。   “跟上。”   风墨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腰间的一个小口袋里抓出了一把,手指般长短,像是铁钎的东西,一路往前走着,不时俯身,把那些铁钎般的东西,扎进脚下的石缝儿和泥土,待到了原本就露出水面儿的铁桥前面,才站住了脚,扭头,催促了三人一声儿,“快点儿。”   见风墨竟是这般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了奇门的第一道阵,时仪和静岚不禁惊呼出声,待听到他催促,便急忙依言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约莫用了三盏茶的工夫,四人就到了隐藏在山腹里的一处大厅,其间,三十几道陷阱和机关,风墨只凭着一把手指长的铁钎,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个彻底,让时仪和静岚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江越显然没有料到,能有人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这条让他依着书籍所录,犹费了七八天工夫,才勉强走完的道路,所以,在他打开另一道同往这个大厅的石头,看见了已经站在大厅里等候的四个人时,第一反应,便是停下脚步来,眯起了眼睛。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在下失礼了。”   看到站在四人中景麒的身影,面具之后,江越的眸子微微一闪,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江越清楚的记得,意皇烈火焚山之后,这个人,曾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骑了一匹青色的“草上飞”,到了他提前让静童准备好了的,那具被烧成了黑炭的尸体跟前,查验了一番之后,从马背上取了半匹白色的绫缎下来,将那尸身包裹完好,背上了马背带走。   之后,又过了几天,他便带了几个工匠又到了山脚,修了一座还算体面的墓穴,把之前带走的那具烧焦了的替身,用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装了,葬了进去,然后,摆上了贡品,点了香烛,唯一没做的,就是墓穴前的石碑上刻下他的名字。   再后来,纳兰雪发兵意国,打下了天星城,在出发去往下一座城池之前,到了这人之前建起的墓前,坐在没有刻字的石碑跟前,自言自语的跟“死了”的自己,说了一下午的话儿,“告诉”自己,她会打下意国,扒了意国皇帝的祖坟,然后,在那里修建坟冢,葬他。   由此,江越便是明白,这人,该是纳兰雪的手下了,恩,就算不是手下,至少,也该是跟她有些交情的,不然,非亲非故的,这人,干嘛平白无故的,冒着会被白独羽抓捕的风险葬他?不然,纳兰雪怎么可能知道,一座没有刻名字的坟冢里面,葬的是他?   既然,是纳兰雪的手下或者朋友,那,他江越便没有理由,与这人不睦,再说,他不是还欠了这人一个“埋骨之恩”么?   别人待之以礼,景麒自然不会失礼,虽然,眼前的这个家伙,先是对他们两人的本事进行了试探,如今来见,又是脸带面具的,但,他已是早就习惯了,旁人见他们的时候,遮掩样貌。   但凡是能拿得出能让他们这些隐世家族的人满意的报酬的,无外乎是些世家大族,皇亲国戚,富商重贾之流,暴露身份,对那些人来说,只有害处,没有益处,自然,就要能避则避,落把柄于人手,总是,没什么好处的。   “我叫景麒,他是风墨。”   景麒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和风墨,便依着寻常接生意时的做法,朝着江越,微微的拱了拱手,“原本,是我应了静岚姑娘所请,来这里接生意的,但,就在刚才,我听了这位不知该怎么称呼的人说,事主手下,有一个名唤风断的手下,此人与我的一名走失旧友,名姓相同,不知,事主可方便,让他与我们两人见上一面?”   “风断是十几年前,我外出游历时候,从一处遭山洪冲毁的山崖下面捡回来的,彼时,他不过才八九岁光景,应该,不是贵人走失的旧友才是。”   听景麒说风断是他的走失旧友,江越不禁微微一愣,也不避讳自己将风断收归麾下的事实,径直将风断的出处说了出来……相处数年,江越早已把风断当成了自家兄弟,就算,撇了景麒跟纳兰雪的这一层亲善态度不谈,也是希望他能寻到尚可能存世的亲人,尽一些孝道的,只是,景麒说风断极有可能是他的走失旧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屁事儿都不懂得,哪来的什么旧友不旧友的?   听江越说,风断是他在山洪冲毁的山崖下面捡到的,跟昔日里,景瑞家人所查的他的最后踪迹,恰好吻合,风墨哪里还沉得住气?!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江越的双臂,就紧张的跟他追问道,“是不是原意国和泗水国交界的山崖?你发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抱了一口只够装得下婴儿的小棺材?!他的身边儿,是不是还有一个,像是木匠的工具箱子的匣子!”   “我捡回他来的时候,他骨头碎了十几根,头也被撞伤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也记不起来,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忘记了,边境没有良医,我怕他死了,就带了他回天星城医治,起先时候,他总昏昏沉沉的,在梦里喊一个叫……”   风墨的反应,吓了江越一跳,以至于,连躲都忘了,就只由着他抓着自己,摇了又摇,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叫风墨?你,你是不是,就是他喊的那个墨儿?!”   “我哥在哪儿!”   这下,风墨便是彻底的确定了,这个风断,就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兄长,心下激动,也顾不得感激江越这救了他兄长的恩人,半点儿礼数也无的,就冲着他大声喊问了一句。   “墨儿,对恩人,怎可这般失礼!”   得知风断是有消息了,景麒也轻轻的舒了口气,缓步上前,掰开风墨的双手,把他从江越的身边拎了开来,斥了他一句,然后,退后半步,抱拳,跟江越致谢,“多谢恩人救我旧友性命,还这许多年,给他容身之处,景麒在此,躬亲谢过……为表谢意,将来,恩人若有支使堪用之处,只管使人告知,景麒代表景瑞家,承诺于此,非忤逆违背我主之事,定倾力相助!”   “我与风断相处多年,早已将他当成自己手足,如今,他能与亲人相认,我也是替他高兴的,又何来感谢一说。”   江越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受景麒的这般贵重承诺,拧身,跟宿灵吩咐了一句,让他去给风断写信,召他回返,然后,才又朝着两人坐了个“请”的姿势,招呼他们入座,“当年,捡到风断的时候,跟他同行的男子已经气绝,我便使人就近给埋了,当时,他怀里还抱了个装婴儿的小棺材,估计,是车马自山崖坠落的时候,把里面已死的婴儿给抛了出去,我使人去找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不知,那两人是……”   “二十两银子雇来的车夫,那棺材里面,本就没什么婴儿。”   对那个有官道不走,偏走蹊跷山路贪图近道儿的车夫,风墨早就恨得牙痒,若不是当年寻到的时候,他已被野兽从坟里刨了出来啃食干净,他不把他晒干了当弓箭靶子使才怪,“我哥跟在你身边儿这么多年,都没恢复记忆,想起家在哪里么?”   “大夫说,他的颅内,有一块儿拇指大的血块儿,须得血块儿消弭,才能恢复记忆。”   江越轻轻的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拉着风墨在大厅里的石桌旁边坐了,继续跟他说起了风断的情况,“这些年,我没少给他找大夫,却鲜有能对他颅脑里的血块儿有法子的,三年前的时候,倒是有一人,说是能医得了他,但,需要用斧子把头骨劈开……他自己想答应,我却是觉得太过危险,没同意……”   “开颅?那的确是太危险了些!”   风墨听说自己哥哥险些被开颅,只觉得心像是漏跳了一下儿,再听说,是遭了江越阻止,才没能成,心下里,便是对江越感激了起来,连带着对他说话的态度,都客气了许多,“记不记得起以前事情,有什么要紧的,人得先能活着,才有其他!”   “从商国到这里,快马加鞭,也得三天,我使人用信鸽送消息过去,鸽子在路上,大抵需要半天,你们着急想见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为保周全,还是让他回来这里,再与你们相见,更合适些。”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给自己和两人分别倒了茶水,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端了自己面前的茶碗,用衣袖略挡了脸,微掀面具,将茶水一饮而尽,“稍候,我使人给两位安排住处,山中艰苦,两位且将就一下。”   ……   商国,七月城。   及笄城的新址,最终定在距离老城三十里开外,地势颇高的平原上面,这里的土地肥沃,距离取材的山,也不算远。   及笄城的百姓们都已登记完毕,剩下的,就是奔赴将要建设新城的地方,开始动工。   尚扶苏本不肯同意纳兰雪亲自前往,指挥百姓们修建新城,却终没能在跟她的争论中获胜,不得不妥协了下来,但,为保她的无虞,还是将宫里的十几名御医悉数派了去跟着,明面儿上说,是为了防止百姓们过于辛劳,受不了酷热中暑,暗地里,还是特别嘱咐了那些御医,一切以纳兰雪的安危为最优先。   因这一次纳兰雪要去的时日颇长,司马殇便也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同去,纳兰雪略加思考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跟随着百姓们去建设新城,纳兰雪没再让莫等和莫闲他们跟去,只跟司马殇一起,带了燕娘和风断同行,座驾也未使用尚扶苏提先给她准备的十六抬的轿子,就在临出门儿的时候,让燕娘去套了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青布马车,就算完事儿了。   “我是去教着百姓们建城的,不是去享乐的,你给我备上这么一顶轿子,让百姓们怎么看待我?”   瞧着尚扶苏因为自己没收他准备的轿子和下人,而极不好的脸色,纳兰雪勾唇浅笑,对他“晓之以理”,“燕娘伺候我好多年了,知道该怎么照顾我,你遣这么些不熟悉的人来我身边儿,都未必够我生气的,我带了过去,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你岂不是要更不放心?”   “那边儿连城池都没有,你要买个东西什么的,遣了燕娘去旁边儿最近的极乐城,来回都得半天,介时,你身边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怎么行?”   尚扶苏也是觉得,纳兰雪说的有理,但,心下里,还是有些放不开,“要不这样儿,你从这些人里,挑两个顺眼的出来跟去,寻常里的杂事,让燕娘支使了她们做,这样一来,燕娘就能真正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了!”   “我一般不买东西,便是要买,也只需要打发风断去,那就用得着忙活燕娘?”   纳兰雪依旧不肯接受尚扶苏的“好意”,一口咬定,自己身边儿的人是够用的,这倒不是她矫情,非要跟尚扶苏拿捏一手儿,而是,她嫌让不是亲信的人跟在她身边儿伺候,太过麻烦!且不说,景麒瑞麟他们来跟自己报信儿罢,单是她每天都要过目各隐世家族给她送来的收支账目这一项,就不适合让外人在场,“你只消记着,每隔三天,遣人去我住的府里,给我把蜂蜜割了,送去那边儿,我就是谢天谢地,感激死你了!”   “这你只管放心。”   尚扶苏认真的点了点头,扭头,就把这事儿指派给了他的侍卫头领,让他从今日起,常住纳兰雪的院子,就负责照顾那些蜜蜂,直到纳兰雪带人建完了及笄城新城和水利工事回来,才准回宫,“做点心用的其他材料,我也会让人给你备好,一并送去!在那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又在极乐城里买不着的,就告诉去给你送蜂蜜的人,我让人从七月城给你送去!”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子,将近十万的百姓,向着拟定的及笄城新城方向,开拔出发。   纳兰雪在燕娘搀扶下,小心翼翼的爬上了青布马车,掀开马车上的布窗,跟尚扶苏摆了摆手,算是作别。   与她一桌之隔的地方,司马殇正在看书,像是全然未受这喧闹影响一般,安静的像块儿沉寂水下的坚石,不动,如山。   ……   由于有牛车代步,一众近十万人,在傍晚之前,就到达了之前选定了的新城地址,待各家安顿下来,生气炊烟之后,才见着日头的最后一道余辉,消失在了山尖。   因为是夏天,不搭建帐篷,也不会冷,百姓们便省了这麻烦,各挑了一处自家篝火旁边,能避得了蚊虫叮咬的地方,就睡下了。   纳兰雪再怎么能吃苦,也终究是出身相府的闺秀,径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榻的睡觉,却是打死她都做不出来。   看着纳兰雪一脸后悔莫及的苦相,司马殇只浅浅的笑了笑,合上了自己手里的书册,伸手,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眉心,柔声说道,“今晚,你睡马车上面,我让风断去给我搭个小棚,睡你马车旁边……我睡觉警醒,定不会让你遇上危险的,别怕……”   若说金枝玉叶,司马殇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他五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以前时候,不甚得司马青喜爱,也总不至于,就露宿荒野这么严重,再加上,乐妃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就让他在她能使得上劲儿,见得着的地方,遭受委屈?   让自己睡马车里面,他去睡外边儿,面对司马殇的这般悉心,纳兰雪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瞧着他,更是觉得好了。   万两黄金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   “马车外边儿,蚊虫太多,不若……你也睡马车里面罢?”   纳兰雪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满脸羞红的把头别到了一边儿,不敢瞧司马殇。   若是司马殇答应,他们两人,即便是和衣而卧,也是等于同榻共枕了,这样的话,由她一个女子说出来……很容易,就会让人误会,是在“邀请”了……   “我想把与你的第一次同榻共枕,留在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雪儿,你须得明白,我再如何能忍,也终究是个男子,心爱之人在旁,睡颜娇美,是不是还能把持的住,我自己,也是不敢保证的。”   司马殇苦笑着摇了摇头,寻了个马车角儿上的小柜,将手中书册,放了进去,“你该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将来我王府之中的主事之人,我若不当心仔细,在祭拜天地之前,就与你……将来,面对府中下人和我母妃身后的皇亲国戚,你如何立足?如今,正值夏天,便是睡在外边儿,也是不会冷的,一会儿,我让风断给我搬一条棉被出去铺盖,再在旁边燃一堆火,凑合一下儿,也就天亮了。”   经司马殇这么一说,纳兰雪才是想到了,还有这么一个事儿!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面,是有些时日了不假,可,却终究是分院儿居住,从未在晚上时候,共处一室过的!   司马殇所说的,他是个男子,会容易有某些冲动的这事儿,她又哪里想过?   此时知晓,顿时,就连颈子都红了,忙不迭的捞起一本儿书,佯装看书,想要改变话题,却是张口结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先下去了。”   司马殇看了一眼纳兰雪,又低头,瞧了瞧她拿在手里“看”的书,勾唇浅笑,站起身来,弓着背往马车的门帘方向走去,“雪儿,你这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这书,都能翻着看了。”   一夜无眠。   纳兰雪躺在马车里面,燕娘给她铺得软软的被窝里面,竖着耳朵,听着马车外边,不时响起的,司马殇拍打蚊虫的声音,辗转反侧。   对司马殇,她总也找不到像喜欢千叶那样的感觉,但,却又常常会被他所做的一些小事儿感动,生出一种,想要跟他相守一生的冲动,这让她很是有些矛盾,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或许,这就是上辈子时候,常被人挂在嘴边儿的,婚前恐惧症?   纳兰雪胡思乱想了一通,觉得自己简直要成了个神经病了,索性,起身,摸出了她总也不离身的小册子来,开始在上面完善起了及笄城新城的布局。   马车外,“睡”在篝火旁边的司马殇,细细的听着马车里面的声响,不时伸手,拍打身上那些压根儿就不存在的蚊虫,唇角的笑意,在篝火跳跃的光晕里,成了一道阴暗的黑影,让能见着的人,毛骨悚然。   真正看到的人,只有一个,那人便是,坐在他对面,小心的拨着篝火,不让他遭受蚊虫叮咬,凉意侵袭的,风断。   ……   从天星城飞出的信鸽,在傍晚时候,就到达了七月城中的,一个破落酒馆。   酒馆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信鸽咕咕叫着落在了房顶,也只作未见,继续给酒馆里的客人,加酒添菜。   直待月亮到了中天,送走了最后一个喝酒的客人,胖胖的酒馆掌柜才喊了伙计,跟自己一起,挂上门板歇业,顺手儿,从屋中的缸里抓了一把麦子,走进了铺子的后院儿,学着鸽子的咕咕叫声,唤鸽子下来。   听到他唤,那在屋顶上溜达了半晚上的鸽子,才扑打着翅膀飞了下来,站在他的手臂上,“饥不择食”的吃起了他手里的麦子。   “瞧这吃货样子,真是谁养的东西像谁!”   胖掌柜笑着念叨了一句,伸手,解下了鸽子腿上的竹筒,从里面取出了信来,然后,俯身,把手里的麦粒放在地上,腾出手来,开始看信。   鸽子见自己的粮食被放到了地上,也不再搭理这个胖掌柜,拍打了下儿翅膀,走下地去,开始继续专心致志的吃它的东西。   “啧,可真是能为难人!”   看完信,胖掌柜不禁拧起了眉头,原本肥硕的脸,因为这一拧眉头的一挤,而让人觉得,像个番茄屁股,“人都跟去建及笄城了,这信,可怎么送!”   “让质子府的人去送呗?”   跟胖掌柜一起挂门板的伙计,一脸坏笑的,凑来了胖掌柜的身边儿,那尖嘴猴腮的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不讨喜的很,“就说……恩,风断家里来信,外婆死了,要他回去奔丧,怎么样?”   “不行,上回他回去,就说是外婆死了,这次,得换个人才行。   胖掌柜掰着手指数了一圈儿,发现,风断的近亲远戚,差不多都“死伤过”一遍了,着实寻不着个什么合适的人,再来死一死,伤一伤了,眉头一拧,索性,来了个狠的,“你去,给质子府送信,就说,风断家里给他讨了个婆娘,那婆娘因一直未见他,耐不住寂寞,偷人了,如今,族里要开宗祠会,将那个婆娘浸猪笼,需要他回去一趟,按个手印儿答应一声儿!”   “我觉得,你这么说,风断得揍你。”   尖嘴猴腮的伙计笑得一脸坏,明显的,也是觉得,胖掌柜想出来的这个理由“很有些意思”,极能惹得风断发火儿,“要不,我提前去给你买点儿铁打损伤的药膏药油回来?”   “就他那手无缚鸡之力里的样儿,还揍得了我?我眨眨眼就能给他揍趴下,你信不信?”   胖掌柜嘴上硬气,心里,却是没什么底儿,风断是不会武技不假,可,他的手上,总容易有些闲着无聊做出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上回,自己“坑”他,就被他闹出来的那个什么“老鼠夹子阵”,困在茅房里一整天,大夏天的,闷热闷热,待到了晚上,出来的时候,身上都馊臭了,恶心的他整整泡了洗了两个时辰,一宿都没睡着……偏巧第二天,他的媳妇儿,还大老远的来看他……闻着自己像是刚从粪坑里被捞出来似的,当天晚上,就回去了!回去了……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一回的五天假期……就那么毁了……毁了!   “你能不能把他揍趴下,我不知道,他能把你关在茅厕里出不来,我是相信。”   尖嘴猴腮的伙计哧哧的笑,一脸的坐等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瞧主子这信里的意思,可该是很着急让他回去的,你再这么拖拖拉拉,不敢进给他送消息去,可当心主子收拾你!主子的手段……你懂得……”   “滚!”   胖掌柜颇有些懊恼的踹了尖嘴猴腮的伙计一脚,撵了他出门儿,“我去给主子回信,你,去质子府,就依着我刚才说的那理由儿,告诉府里的人,让他们尽快的去把信儿给风断送了!娘的,老子玩儿不过他,还恶心不过他么?主子说了,只要不耽误事情,玩闹什么的,他懒得管!”   说到最后,胖掌柜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拧身回了屋子里面去写信。   他认识风断,也有十几年了。   也不知是到底犯了什么冲,他这跟谁都能极好交往的人,偏偏就是跟风断“友好”不起来!   互相掐了十几年,你坑我,我坑你,折腾了十几年,到现在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要说冤仇罢,还真就没有,要说没有冤仇罢,彼此的不好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一大堆,但,有一点儿,却是众多周知,他们两个人的“互掐”,绝不允旁人插手,如果,有人要不知死活的来使坏,或者无聊多事,出手伤了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结果就是,得同时遭受他们两个人的打击报复!   而且,还是当真不留情面的那种!   “哧,得亏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不然,还不得成了一对儿欢喜冤家的!”   尖嘴猴腮的伙计挨了踹,嘟囔了一句,便快跑着出了门去,以防,再遭胖掌柜“暗算”。   他来得晚,初来时候,没少听人传胖掌柜和风断之间的“传奇故事”,对他们两人,也都是“崇拜”的很,只盼着,自己也能成了他们的“同伙儿”,能开心的玩儿在一起,结果,时日长了,才是发现,这两人……跟旁人的时候,都是正经的很,只有跟彼此,才能闹得天昏地暗,他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懒得跟尖嘴猴腮的伙计费口舌,胖掌柜顶着胖得颠颠儿乱颤的肚子,走回了位于后院儿的屋子里面,取了一张特殊的纸出来,然后,开始研墨,提笔,给江越回信。   ……   莫国,昭阳城。   自知道有了孩子开始,皇后灵玉便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胎了。   许是老来得子的关系,司马青对这个孩子的期待,甚至,要超过了他对他所有孩子的总和。   这一天,朝中无事,司马青便吩咐早早儿的散了朝,然后,如往常般得,急急忙忙,满心欢喜的赶往了皇后灵玉的住处。   不想,在青鸾宫的门口,竟就巧合的看到了,让他吃惊不已的事情。   湘妃晴湘,也就是三皇子司马岳和六皇子司马翎的母妃,带了下人,拎了十几盒子点心,前往青鸾宫,探望皇后灵玉,却是,被下人拿着扫帚赶打了出来,十几个盒子,也被扔在了她和下人的身上,里面的点心,摔的一地都是。   湘妃晴湘大抵也是没想到,自己会遭这样儿的对待,因没早做防备,身子未稳,而被下人推倒在了地上,滚下了七八道儿台阶,连额角都磕破了。   司马青是喜欢皇后灵玉不假,但,却不是个糊涂人,他了解晴湘,知她是个知书达礼,做事谨慎的女子,虽然,不如旁的女子般得,会讨人开心,却也不至于,就偏挑皇后灵玉有了身子,还得寵于自己的这种时候,上门来触她的霉头,惹自己不快。   这事儿,八成儿该是皇后灵玉,或者,皇后灵玉身边儿伺候的下人们的不是。   “好好儿的点心,就这么丢了,不嫌浪费么?”   司马青毕竟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箭步上前”“接住爱妃”这样儿的体力活儿,已不是他能做到,所以,即便是眼见着晴湘从台阶上摔了下来,也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缓步上前,扶一把已经摔伤了的她,“有没有伤到哪里,湘儿?”   “陛,陛下?”   湘妃晴湘因为之前的一摔,磕到了头,本就有些晕,此时,又被司马青这么一扶,顿时,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前些日子,听闻皇后姐姐有了身子,不爱吃东西,便特意写了信回南边儿的家中去,托父亲送来了些开胃的梅子……昨儿晚上,梅子才到,湘儿怕是时候晚了,耽误皇后姐姐休息,就今儿一早,才起身使人做成了点心,给她送来当零嘴儿,湘儿,湘儿也不知,是怎么惹了灵玉姐姐不快,就成了,就成了这般样子……”   “你也是有过孩子的人,该是知道,有身子的人,都容易脾气不好。”   这种时候,司马青便是觉得灵玉不对,也得先帮了她开脱,顺便,安抚晴湘,“你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别怪她。”   “她不怪我,我还怪她呢!你让她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瞧见!瞧见她,我就泛堵!”   司马青跟晴湘正说着话儿的工夫,得了下人报信儿的皇后灵玉,便扶着腰,挺着她那压根儿都还看不出什么来的肚子,从寝殿里面走了出来,指着晴湘,就是一顿不客气的大骂,“我一向拿她当自家妹妹对待,她怎么回报的我?!”   “玉儿遭人蒙蔽,犯下错误,连一向跟我不亲近,独生儿子被送去了商国的橙乐,都在帮着说好话,她呢!这我寻常里,拿着当好妹妹的,唆使她的两个儿子,四处去撒播谣言,坏玉儿的名声儿不说,还伙同下人,给在冷宫里的我送馊了坏了的饭食!”   皇后灵玉一边儿骂着,一边儿拿脚把落在台阶上的那些梅子点心,给踢下台阶去,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可真半点儿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现在,瞧着我又好了,便装着一副好人的模样儿,来看我了?我呸!我稀罕她的那些破玩意儿!我便是饿死了,也绝不吃她一口饭,喝她一口水的!鬼知道她送的这些个点心里面,是不是使了坏,又惦记着要害我的!”   “不是的,姐姐,你不要听旁人瞎说啊,晴湘冤枉,晴湘冤枉啊!”   湘妃晴湘被说得一头雾水,又怕司马青会听了她的,误会自己,便忙挣扎着从司马青的怀里出来,就要爬上台阶去,跟灵玉解释,“晴湘向来得姐姐照顾,怎么会,怎么可能没良心的害姐姐呢!姐姐,姐姐……”   “皇后姐姐这儿可真是热闹!呦,这是闹得哪样儿啊,晴湘妹妹,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跟皇后姐姐欺负了你似的!”   人未到,声先达,乐妃乐臻带着她的奶娘姬氏,和已故的三公主司马昙所生的女儿,纳兰平水,抱了一只锦盒儿,绕过一小片儿竹子林,出现在了青鸾宫的台阶前,见晴湘正要爬上台阶去,跟灵玉解释,张口,便是一句不客气的挤兑,“晴湘妹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该是明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如今,瞧着皇后姐姐又得了寵爱了,你才想着要来亲近讨好认错?啧,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澄乐妹妹来了?来,快来,进来屋里面坐!”   见是乐妃澄乐,皇后灵玉的脸上,便蓦地泛起了笑意来,忙不迭的伸手,上前一步,招呼她进屋里说话,“方才,我还想着,要使人去寻妹妹来玩儿呢,这还没能得空儿,你就来了!”   原本,司马青还是很相信湘妃晴湘的,但,此时,见了皇后灵玉对乐妃乐橙的态度,便是有些迟疑了起来。   皇后灵玉跟乐妃乐橙关系不睦,这是后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几十年了,就没见过她俩见了面儿不掐的时候,如今,听着这意思,好像是说……之前,皇后灵玉被他一怒之下,削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宫的时候,向来刁蛮任性的乐妃乐橙,不但没对她落井下石,还……对她颇有照顾来的?而在他印象里面,向来温柔贤淑,知书达礼的湘妃晴湘……却是……   “臣妾见过陛下。”   乐妃乐橙笑着冲皇后灵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转了身,冲着司马青恭敬的行了个礼。   “咦?梅子做的点心!”   未及司马青回答,原本跟在乐橙身后的纳兰平水便盯着地上盒子里的点心,兴奋的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跟司马青见礼,便欢快的跑了过去,抓起了一块儿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这般好的东西,怎丢在地上?前些日子,平水跟老祖宗讨要,老祖宗还说,东西金贵,不准吃多……呃……唔……”   纳兰平水的话说了一半儿,便突然变了脸色,紧接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睁的,向后倒退了两步,冲着乐妃乐橙痛苦的叫了起来,“外婆……外婆……”   眼见着纳兰平水在吃了点心之后,变得脸色铁青,口吐白沫,痛苦不堪的摔倒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乐妃乐橙最快的回过了神儿来,猛的扑到了纳兰平水的身边,抱住了她,让她不至摔在地上,然后,便开始慌张的喊了起来,“来人!来人啊!快来人,来人喊御医来啊!平水!平水丫头!你挺住!挺住啊!来人!来人啊!”   被乐妃乐橙这么一叫,其他人也是回过了神儿来,司马青脸色一僵,下一刻,便一把推开了湘妃晴湘,一个箭步向前,到了乐妃乐橙的身边儿,抱住了纳兰平水,冲着皇后灵玉身后的寝殿大吼了一声,“御医!”   之前时候,为保皇后灵玉和腹中孩子的周全,司马青特意指了两个御医,常驻在青鸾宫的边院,以便随时传唤,这一下儿,纳兰平水突然……就恰好,用的上了!   住在青鸾宫边院里的两名御医,闻声而至,诊看了纳兰平水的情况之后,皆吓得脸色苍白了起来!   一个慌忙取针,一个着急拿药,直直折腾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是让纳兰平水停止了抽搐,昏睡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见纳兰平水像是已经没什么要紧了,司马青才是出声儿,跟两个御医问询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两个御医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是一副让对方说的意思,看的司马青脸色一沉,伸手,随便指了一个,让那御医站出来,把事情说个清楚。   见司马青脸色难看,被指了出来说话的御医,早吓得软了双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就开始磕头,“启奏陛下,小郡主是中了鹤顶红的剧毒,若非食用不多,救得及时,现今,可就该没了命了!”   鹤顶红,是一种极厉害的剧毒,因其性烈,难救,毒发快而闻名。   之前,跟着乐妃澄乐来的时候,纳兰平水还是好好儿的,能说能笑能跑能闹,显然,是还没有中毒的,而……   想到这里,司马青便本能的,把目光落到了之前时候,纳兰平水咬过几口,然后,丢在了地上的那块儿点心上面!   见司马青把目光沉下,皇后灵玉和乐妃澄乐,也是跟着看向了他目光所指的地方,地上,那块儿被咬了几口的点心,顿时,脸色大变!   “这……这点心……”   乐妃澄乐满脸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倚在了奶娘姬氏的身上,勉强站稳了身子,犹有些不信的抬头,看向了脸色已变得极端难看了的司马青,“陛下,这……这……不可能的罢?”   “查!”   不及司马青说话,站在台阶之上的皇后灵玉,便脸色苍白的冲着下面的御医喊了出来。   这点心是有毒的,能害人性命的剧毒,鹤顶红,还好,她刚才是让人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赶了出来,把点心丢了出来,不然,不然……现在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是不是,就得是她了?不,或许,连半死不活,都未必能,以她现在喜酸的嘴馋程度,怕是,怕是……根本就不会跟纳兰平水那般的,一边儿说话,一边儿吃点心……   她是有身子的人,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她所爱之人的孩子,几口有毒的点心下去,极有可能,受害的就是她和孩子两个人,就算,她命大,能勉强救过来……孩子,却是十成十的保不住的……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是害她还不够,还要,还要害她的孩子!   剩下的,皇后灵玉已不敢想,满心的恐惧和怨恨,让她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湘妃晴湘给碎尸万段了去!   两个御医早已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是奉命查验皇后灵玉的伙食,保证她和孩子周全的,此时,却是出现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哪里是他们两个,能担待的起的?!   “验一验那块点心!”   虽然,心中还有疑惑,觉得湘妃晴湘不是这种会在食物里放瞬发毒药的蠢人,但,碍着这许多人的面前,皇后灵玉气得脸色都变了的时候……司马青也唯有下令,让两个御医查验点心……在他看来,湘妃晴湘便是被冤枉至死,也不过就是没了一个妃子,但,皇后灵玉,他心心念念几十年,才是知道,她原是他执念所爱的女子,却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动气!   两名御医接了司马青旨意,却腿脚发软,站不起身来,只得用爬的,到了那块儿纳兰平水丢下的半块儿点心旁边,取了各自试毒的银针出来,小心翼翼的,扎了上去。   银针瞬间变黑!   点心有毒的明证,不可辩驳!   “不!不是的!陛下!陛下明鉴!臣妾没有在点心里面下毒!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眼前所见,已经让湘妃晴湘吓惨白了脸色,她想不明白,做这点心的每样儿材料,都是她亲眼看着下人准备的,怕的就是有人趁着这个机会陷害与她,可结果……结果……为什么,还会是……这样?   湘妃晴湘把希望,赌在了司马青对她的了解和信任上,慌忙的爬到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左腿,跟他恳求清白,不想,正处在暴怒情绪的司马青,竟是一脚把她给踹了开来,快步走上了台阶,把皇后灵玉抱进了怀里,“来人!把湘妃关进静室审问!此事相关之人,一个也不准轻饶!”   “陛下,陛下明鉴,在陛下的心里,晴湘便是这般一个没有脑子到下这种瞬发毒药,给自己惹祸上身之人么!”   见司马青已是对自己这个态度了,湘妃晴湘不得不把最后的可能,寄托在了自己以往的名声上面,“若臣妾当真要害人皇后娘娘,昔日里,她被陛下打入冷宫之时,岂不更容易下手,更不落麻烦?何苦要等到如今,她风头正盛,正当得寵的时候!”   “湘妃妹妹向来聪敏,宫里哪个不知?”   乐妃澄乐俯身将还躺在地上的纳兰平水抱了起来,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皆是诛心之言,“天知道,湘妃妹妹会不会就精明的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让大家都觉得你是个明白人,不会冒风险做这样的蠢事,然后,就逃过罪责去了?你还好意思说,没有在皇后姐姐被打入冷宫的时候算计她?若不是我带了吃食去探望,碰巧儿听了送饭的太监自称不怕皇后姐姐,背后有你撑腰,还真就想不到,你会是只批着温柔贤惠羊皮的歹毒饿狼!”   “你!”   本就处境艰难,又遭乐妃澄乐的这一番话的诋毁诬蔑,湘妃晴湘顿时便被气得说不出了话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面对此时震怒的横眉冷眼的司马青,她知道,就算自己此时是能长出八张嘴来,也没法儿说的清楚了!   “我什么我?!你想害皇后姐姐不成,险些害死了我的宝贝平水,这是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的!怎得?你瞪什么瞪!是不是想着把也我给掐死了,好给你垫背陪葬?!”   乐妃澄乐抱着纳兰平水,愤愤的往湘妃晴湘的面前逼近了一步,瞪着眼睛,跟她争吵撒泼儿,“我明白话儿告诉你!我家平水,可是老祖宗面前难得的称心人儿!你这恶毒女人,把她给害成这样儿,莫说是陛下饶不了你!便是老祖宗,也断不可能饶不了你!纳兰家,更是饶不了你!”   纳兰平水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大姑娘,虽然长得颇有些像司马昙般瘦小,却也不是乐妃澄乐这个寻常里不做粗重活儿的人能轻易抱得动的,乐妃澄乐的奶娘姬氏,见她抱的吃力,又要忙着跟湘妃晴湘争吵,便忙上了前来,从她的怀里,把纳兰平水给接了过去,颇有些为难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站在皇后灵玉身边儿的司马青,等着他下旨,给纳兰平水一个安置去处。   “没听见我的话么!押走!”   乐妃澄乐的话,恰到好处的点燃了司马青心中的引信,将湘妃晴湘彻底的,踩进了无底深渊,没错,纳兰家,纳兰平水,已是现如今,自己手里唯一一张,能换回纳兰家效忠的底牌了,如果,当真让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便是大罗神仙驾到,也没有可能,让他请得回他们兄妹三人了!   纳兰雪是被自己指婚给了司马殇不假,可……自己跟司马殇的关系,却是比陌生人,也好不去哪里……如果,只是如果,因为这一次司马玉的胡闹,而让他又对自己生了埋怨,将来,跟了纳兰雪远走天涯,再不回莫国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自己可一定,得保护好了纳兰平水,让她变成,自己跟纳兰家修好的,珍贵石桥!   “哎呀!还愣着做甚么!还不快点儿把平水丫头抱进寝殿里面来!”   皇后灵玉向来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见司马青在听了乐妃澄乐说的最后一句之后,神色咋变,便是明白了,纳兰平水的价值,也顾不得自己也不舒服,需要人扶着了,伸手,推了一把自己的奶娘端氏,就让她去给姬氏帮忙,“这么大的日头,你这不懂事儿的奴才,是要把她给晒坏么!”   皇后灵玉的端氏奶娘应声小跑下了台阶去,忙不迭的帮了乐妃澄乐的奶娘姬氏一把,把纳兰平水给扶着抱进了皇后灵玉的寝殿青鸾宫,寻了一个偏殿,给她放到了榻上。   让人把湘妃晴湘带走之后,司马青便下了旨,招来了宫里所有的御医,给昏睡着的纳兰平水会诊,直待听所有的人都说了,纳兰平水会没事儿,才是松了口气,寻了一个软椅坐了下来,跟皇后灵玉,乐妃澄乐一起,等着她醒。   司马青尚未有嫡孙,庶孙外孙,却是一大堆,但,像纳兰平水这样得他重视,还送去了自己母亲身边儿养着的,还真就只有纳兰平水这么一个!   约莫到了第二天清晨,纳兰平水才是醒转了过来。   皇后灵玉有身子,不能熬夜,被司马青逼着回了正寝里睡觉,乐妃澄乐则打着不放心外孙女儿的幌子,留了下来,跟司马青一起,说着话儿,守了一夜。   ……   纳兰平水醒转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听到有人说话,便扭了下头,恰好,就见着了乐妃澄乐正哭得一脸梨花带雨,司马青正坐在她的旁边,对她“好言相劝”,让她放宽心,不要担心。   “陛下,你说说,这孩子怎还不醒呢?那些御医们不是说,至多到天亮,就该醒了的么?这眼瞧着,天都泛白了,怎还不醒呢?”   乐妃澄乐哭哭啼啼,手里的帕子早已湿透,沾不上了水迹,便索性用自己的衣袖擦了起来……这样的情况,大抵已是持续了有些时候,以致于,在还算明亮的烛火下,她的衣袖已是隐约能看出来,湿了小半截,“昙儿失足落水,我这个当娘的,就在她旁边,都没能救得了她,如今,她的女儿……若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她交代啊……这可怜的孩子,从小儿就在老祖宗的身边儿尽孝,没在自己自己爹娘身边儿待过几天……”   “外婆……我渴……”   本想等自己外婆把话说完,再开口说话,却是不想,乐妃澄乐压根儿就没个要说够的意思!口渴的要命,嗓子也要冒烟儿了,忍无可忍的纳兰平水最终决定,打断乐妃澄乐跟自己外公的哭闹撒娇,给自己先讨一口水来喝。   “醒了!”   虽然,纳兰平水的声音很小,但,在这个安静的只有乐妃澄乐嘤咛哭泣的屋子里,也是足足够清楚了!司马青微微一愣,便满脸惊喜的站起了身来,拉着乐妃澄乐一起,快步到了纳兰平水躺着的榻边儿上!   “平水丫头,你,你可是吓死外婆了!你要什么?刚才,你说要什么?!”   乐妃澄乐一副“绝世好外婆”的模样,忙不迭的擦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子,伸手,小心翼翼的,给纳兰平水扶了起来,顺手儿,在她的背后垫上了一个软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肚子疼不疼?头晕不晕?”   “水……”   纳兰平水嗓子沙哑的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觉得,刚才躺着的时候,还没这般的难受,如今,一坐起身来,整个肚子里,都像是有几百条虫子在爬似的,“肚子,疼……”   “哦,水,水,你等等啊,平水丫头,外婆去给你拿来!”   听纳兰平水要喝水,乐妃澄乐忙答应了一声儿,小跑着去了屋中的圆桌旁边,到了一满杯子茶水过来,自己先抿了一小口儿,觉得是不烫的,才送到了她的面前,给她解渴,“来,喝罢,不烫,慢点儿,慢……唔,不,不能喝……”   未及纳兰平水张嘴,乐妃澄乐便双目圆睁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手里的一满杯子水,也顺势摔在了地上,满脸痛苦的卡住了自己的颈子,“陛,陛下,救,救臣妾,救……”   “来人!御医!”   一声怒吼,顷刻间响彻了整座青鸾宫,震得清晨时候,在树杈上半睡半醒的鸟儿们,“呼啦”一声,就四散飞了开去。   住在旁边儿屋子里面,时刻等候传唤,却是一夜无事,正准备小眯一会儿的两名御医,被这么一吓,身子顷刻一滑,就从原本坐着的凳子上面,摔在了地上。   顾不得疼,两个御医慌忙拎着自己的药箱,跑出了房间,冲进了司马青和乐妃澄乐守候照顾纳兰平水的屋子,却见着,乐妃澄乐正口吐白沫,眼睛反白的被司马青抱在了怀里,全身抽搐……跟之前时候,纳兰平水身中鹤顶红之毒的模样,如出一辙!   慌忙诊治,紧急应对,一直折腾了小半柱香的工夫,才是把乐妃澄乐给救治的没什么大碍了,再瞧两个御医,皆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就差尿裤子了。   “是怎么回事?”   即便不问,只看情景,司马青也是猜出了十之七八,俯身,小心翼翼的把乐妃澄乐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的一张小榻上面,拧眉,看向了两个御医,跟他们印证自己的猜测,“是中得跟平水丫头一样的毒么?”   “回,回陛下,娘娘中得,也是鹤顶红之毒,只是,份量比小郡主吃的点心要更大一些。”   两个御医里面,年纪稍小的,已经吓得说不了话,只得由年纪稍长的那个,上前来应答,他稍稍想了下,琢磨了下措辞,才张口跟司马青回道,“若非娘娘只是轻抿一口,现在,恐怕,就该已是回天乏术了……”   乐妃澄乐是司马青后宫里面,身份仅次于皇后灵玉的妃子,寻常里,又颇得司马青的寵爱,女儿虽然死了,却是有个得老祖宗喜欢的好外孙女儿,儿子虽然不成器,却是娶了全莫国最得百姓拥戴和推崇的女子为妻……娘家父兄位高权重,儿子的妻家天下闻名……   两位御医,已是觉得自己一个头,十个大了,怎偏就他们两人倒霉,正逢他们在这青鸾宫里值班儿的时候,就出这种事情,而且,还是不到十二个时辰,就出了两回!皇家,纳兰家,澄家,哪个也不是他们这两个小人物能招惹的起的,偏巧,这三个家族,还都有一个相同的毛病……小气!   “去看看哪茶壶和这杯子,瞧瞧,是哪个里面有毒!”   听御医这般说话,司马青也是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且不说,是茶碗的问题,还是茶水的问题,这……这被投毒的危险,竟是,离他如此之近!   还好,昨儿晚上,他只顾着哄乐妃澄乐不哭,没顾得上喝茶,不然,现在,躺在乐妃澄乐位置的人,是不是,就该是他了?   不,不止是这样!   如果是他喝茶的话,定然,是不能跟乐妃澄乐给纳兰平水试水温般得,只浅抿一口的,定然,定然是得……一口而尽……依着御医说的,如果是喝得多了,就该是……回天乏力了的……   该死!这投毒的人,竟是要将他也一并给害死了!真真是太胆大妄为,太不知死活了!   两位御医领命,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跑去桌子旁边察看茶壶里面剩下的茶水,银针一探,便得出是剧毒,扭头,看向司马青,便是吓得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回,回陛下的话,这,这茶水里面,有,有剧,剧毒!”   年长些的御医小心翼翼的捧了自己试毒的银针,到司马青的面前,给他查看,却又恐离他太近,招了他犯忌讳,以致于,碰针的手,都是在抖着的,“应,应当是,是……”   “灵玉!”   蓦地,司马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的起身,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去,直奔皇后灵玉睡着的正寝而去。   哐当一一   皇后灵玉的屋门,被司马青一脚踹开。   正准备喝凉茶漱口的皇后灵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滞愣在了原地,连已端到了嘴边儿的杯子,都横在了那里!   司马青一言不发的冲到皇后灵玉的身边儿,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杯子,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就将那杯子摔在了地上。   杯子虽是被摔在了羊毛织成的精美地毯上面,却终究抵不过司马青一急之下的巨大冲力,随着“啪”得一声巨响,就碎成了六七块儿,里面的茶水渐到了地毯上面,顷刻间,就把那地毯给蚀了好几个小洞出来!   能将地毯都腐蚀,其毒性,可想而知!   皇后灵玉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僵立在了原地,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有人要害她,还是,还是三番两次!晴湘!对,晴湘!一定是那个恶毒的女人!   ……   湘妃晴湘被关进了静室里面审问,自然,不可能跟司马玉在静室里时候的那样,有吃有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为是“女犯”,所以,审问她的,是几个宫里的老奴,年事已高,又不曾得了主子亲信的那种。   几十年的宫中生涯,早教着她们学得了若干阴狠手段,拷问犯人,半点儿青瘀伤疤,都不会留下,丁点儿的把柄,都不会落人以手!   湘妃晴湘虽不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府院闺秀,却也是出身书香门第,通过正儿八经儿的选秀入宫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因长得一副好样貌,而格外得爹娘兄长疼爱,便是犯了错儿,也多只是遭几句责备,也就罢了的,哪里见过这般凶残阵势?   “进了这个门儿的女子,便是黄花大姑娘,也不可能再完完好好的出去了,娘娘,老奴劝你一句,该认得,就赶紧认了罢,也省得,让自己平白遭些没必要的罪!”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宫女阴险的笑着,走近了湘妃晴湘的近前,在她的惊恐目光下,把绑着她手腕的绳子拎了起来,系在了半空里的一个铁环儿上,然后,骤然拉紧,生生将她给吊了起来,只脚尖,能勉勉强碰到地面的高度,“在外边儿,你是娘娘也好,是公主也罢,哪怕是,一国的皇后……到了这里面,也只是个人犯!我们这些人啊,可是只认陛下的旨意,不认人的!”   啊一一   手臂传来的剧痛,让湘妃晴湘忍不住叫出了声儿来,但,下一刻,她就为她的这声儿叫喊,付出了代价!   另外两个老宫女在之前那个的示意下,上了前来,分别抱住她的一个腿弯,将她的双腿抬了起来,剥掉鞋袜,横举了起来!   之前的老宫女颇有些不悦的拧了拧眉,俯身,从地上捡起了刚刚从她脚上脱下来的袜子,团成了一团,然后,一掐她的下巴,迫着她张开嘴来,硬生生的把那袜子,塞进了她的最里面……顺手儿,捞起一旁的一支藤鞭,沾了些铜油,就往她的脚心里狠狠的抽了上去!   唔一一   嘴被袜子堵住,湘妃晴湘痛苦的发出了一声闷哼,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疼,钻心的疼,全身的重量,都只由两只手臂承载,本就扯疼的厉害,这一下儿,脚底被抽打,又是一疼之下,本能的就扭动起了身子,加重了手臂的负担!   湘妃晴湘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要被揪扯下来了,脚心里传来的剧痛,也像是要把她给逼疯,再加上,耳边时时传来的,那几个老宫女们的侮辱言辞……真让她恨不能,下一刻就死了来得痛快!   “这才只是开始呢,娘娘,你这就要忍不住了,后边儿的折腾,可怎么办呢?”   老宫女们半点儿都不“吝啬”的,将恶毒的话一句句的说出来,当然,说着话儿的时候,手也不闲着,藤鞭一下下儿的抽,一会儿脚底,一会儿腰侧,一会儿双腿内侧,总之是,哪里的皮肉嫩,就抽哪里,哪里最不吃疼,就抽哪里!   终于,在一众老宫女的“大刑伺候”下,湘妃晴湘受不住了折磨,屈打成招的认下了自己“想要谋害皇后及皇后腹中皇子”的罪行,在罪状上面按了手印儿画押后,昏死了过去。   在湘妃晴湘昏死过去之后,几个将她屈打成招的老宫女相视一笑,然后,七手八脚的把她解了下来,丢上榻去,拿出了一瓶儿油膏来,给她涂满了之前时候,挨过鞭子,泛起了红肿的地方!   凝脂膏,从御医院,用极低的价钱,就能买到的油膏,应对没有破皮的磕碰损伤,只需一夜,就能消肿,皇宫里任何一个做粗活儿的下人,都会随身备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   ……   这一天,是司马青临朝以来,为数不多的几次不上早朝的其中之一。   面对堪堪脱离了危险的乐妃澄乐和纳兰平水,惊魂未定的皇后灵玉,以及……由静室里的老宫女们呈上来的,湘妃晴湘按了手印儿画押的罪状,司马青只觉得,自己是当真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晴湘那个该死的女人,他那么信任她,她却,她却是只因自己多寵了皇后灵玉几日,就心肠歹毒的,想要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同灭口,不惜,让他,也身处危险境地!   “去!把那个恶毒的女人给朕带上来!”   司马青吩咐的把罪状拍在手边儿的桌子上面,冲着下面跪拜禀报的老宫女吩咐了一句,他倒要亲眼再看一眼那个恶毒的女人,瞧她如今,还怎么狡辩,说自己是无辜的!   “老奴遵旨。”   老宫女应声而去,不多会儿,就跟另外一个老宫女,把湘妃晴湘给拖架了上来。   湘妃晴湘前一日里被折腾的凌乱的衣裳,早被重新整理了个妥当,连发髻,也被重新梳理盘整好了,只不过,是被人用药给熏醒了的,精神很有些不济,连眼睛,都有些直愣愣的,没有神采。   “贱婢!如今,你可是知道要认罪了!”   此时的司马青,可真是只看着湘妃晴湘,都觉得一肚子火气,一个茶碗朝着她的面前掷了过去,便声色俱厉的,怒斥了她一句。   听到司马青的声音,湘妃晴湘本能的身子一僵,慢慢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他去,突然,眸子一凝,回过了神儿来,就开始哭着,手脚并用的往司马青的身边儿爬了过去,“陛下,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臣妾是被屈打成招的!你看!你看!”   湘妃晴湘忙不迭的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来,就要给司马青验伤,却是……在挽起了自己的衣袖之后的下一刻,就滞愣在了原地!   伤……伤呢?!   昨天,她明明是有被那些老奴婢们又是捆绑,又是毒打的!   手腕儿上,因为被捆绑悬挂而弄出来的伤痕,哪里去了?!   “哼!死到临头了,还来装神弄鬼!”   经御医诊治,才勉强能得来榻了的乐妃澄乐,此时正费力的坐在了司马青身旁的一个小凳上,因为虚弱,而不得不靠在奶娘姬氏的身上。   她是在听了司马青说,要治罪湘妃晴湘,而非哭闹着要跟来听的,因她的“遇害”,而让皇后灵玉和腹中孩儿幸免于难,所以,面对她这无理取闹的要求,司马青也没拒绝,只当是,补偿了她一下儿,无辜的当了一回“替罪羊”。   “主子,你别冲动,陛下是明理的人,定不会让你平白遭这委屈的。”   奶娘姬氏适时的“劝阻”了乐妃澄乐的闹腾,提醒她,让她安静些,这里自有司马青这皇帝,来主持公道,她身为后宫里妃子,得学会给他留面子才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是做恶的人,定然,是一个都不可能跳脱的了的!”   “将这贱婢,削去宫籍,贬为奴籍,发配北方苦寒之地!”   司马青本就窝着一口火儿,没打算轻饶了湘妃晴湘,此时,又听了乐妃澄乐的闹腾,和奶娘姬氏戴的高帽儿,当即,脑子一热,一拍桌子,踹开爬到了他身前的湘妃晴湘,下了旨意,用的,竟是莫国律法里面,最最狠毒的一条儿,比让人死,更加残忍的那种!   司马青所说的苦寒之地,其实就是之前时候,景麒经纳兰雪授意,去寻找发现了煤矿矿山的那座,只一千多人的小城。   那小城里面住的,除了一二百戍守的兵将,剩下的,就都只是些在莫国的皇族看来,罪孽深重到了连死,都算便宜了他们的人,作奸犯科,谋反作乱之人,比比皆是,说句不好听的,那座小城,其实,就等于是一座被遗弃了的城。   这城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出现凌冬之时,居住在这座城再往北边的冰原上的蛮荒族人南下觅食之时,用这城里人,果腹充饥,得以满足之后,再不南行。   换句话说,这城里的人,皆是祭品!   换句话说,这城里的人,皆是觉得活一天赚一天的品性!   换句话说,这城里的人,皆是……无法无天,邪恶奸佞之辈!   在这城里,活下来,容易,活得好,难,活得有尊严,压根儿就不可能!   尤其是,女人!   ……   湘妃晴湘,因谋害皇后未遂,被发配北方苦寒之地。   其父,其兄,皆遭她连累,被罢黜官职,遣归故里,子孙不得从官,女子不得选秀,其所在家族,晴家,也因为这事儿,而将与她父亲有关系的这一支人逐出了家族。   她的两个儿子,三皇子司马岳,六皇子司马翎,也被削去了皇族身份,贬为了庶民,拟,在将来时候,将六皇子司马翎遣去商国为质,换回在商国为质的司马殇和纳兰雪。   乐妃澄乐因“保护皇后”有功,而被司马青提了半格儿的妃位,每月所得的银俸,也是由原本的一万两银子,长到了一万五千两,仅次于皇后灵玉的一万八千两,对此,皇后灵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对她的态度,却倒是比之前时候,更加亲近了!   在皇后灵玉想来,纳兰平水,替她挡了一劫,乐妃澄乐,又替她挡了一劫,这两条,不,四条救命之恩,又岂是这么点儿银子能算的?澄乐再怎么长妃位,还能大过了她这个皇后去不成!   ……   仙乐宫里,乐妃澄乐躺在一张软榻上面,右手拿着一柄小锉刀,心情颇好的,修着左手食指的指甲,她的奶娘姬氏坐在她软榻旁边儿的一个小凳子上面,手里拿着两只皮锤子,正在帮她捶腿。   偌大的一个宫殿里面,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撵了出去做事,就剩她们两人,在这一边儿享受着穿堂风的清凉,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闲话。   “五殿下可真是个天下第一的聪明人儿!这么简单的一个小计谋,就为主子除去了一颗眼中钉,拔掉了两根肉中刺,还带着让主子提了半格儿妃位,让皇帝和皇后,都欠下了主子人情!”   奶娘姬氏开心的笑,打心眼儿里,替乐妃澄乐高兴,为司马殇的“机智”叫好,这偌大的一个后宫里面,哪天不演几场苦肉计?当真好使的,又能有几出?原本,皇帝突然降寵皇后,已是让她们这边儿落了下风了,如今,这般一番经营,可不就是,又枯木逢春,柳暗花明了!   “做人要狠,那小子,可比咱们俩绑在一块儿,都城府深,都使得出阴招子!”   乐妃澄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一旁的小桌上端了一只小碗起来,喝了一口里面的梅子汤,“咱不说别的,单是给自己的侄女和娘亲下毒的这种事情……你我两人,做得出来?啧,这混蛋小子,真真是可恶,招呼都不提前跟我打一个,就直接差人把事儿办了!当时,可真真是吓死了我了!”   “五殿下做事向来有分寸的,旁人不知,主子还能不知么?”   奶娘姬氏笑着安慰了乐妃澄乐一句,伸手,拿了盛梅子汤的罐子,给她的碗里又添了些进去,“以主子的直爽性子,若当时就知道了五殿下的安排,可就该把戏演得不像了……陛下何等英明的一个人,又是与主子夫妻多年的,怎可能,看不出猫腻儿来?如果,被陛下看出来了假,那……这戏,可就真真是要难看了……”   “说的也是。”   乐妃澄乐稍稍想了想,觉得奶娘姬氏说的很是有理,便收了脸上仅有的一点儿不悦神色,又笑了起来,“也不知,那小子是怎么买通那个湘妃身边儿的丫鬟的,还有,御厨房里的小厮,静室里的那几个婆子……啧,不寻思不知道,这么一想,那小子,还真是不言不语的,拉拢了不少人呢!”   “内敛低调,才是成大事之人,以前时候,主子不是常这般的教训五殿下的么?你瞧,如今,他学得多好?这可全都是主子教训的好的缘故!”   奶娘姬氏继续给乐妃澄乐戴高帽子,哄她开心,如今,她的位份已是只比皇后低半格儿了,银俸,更是只少两千两银子,啧,只消继续这般的下去,将那后宫之主的位置弄到手,也就是个早晚儿的事儿!自己只消能一直哄着她高兴,亲近自己,信任自己,将来,自家儿子的前程,还不就是水到渠成的?   “我哪就有那个本事?这孩子,七八岁之前,我还管得了,教得了,七八岁以后,就全凭自己拿主意,不用我管他的事儿了!”   听姬氏夸奖自己的宝贝儿子,乐妃澄乐便本能的开心了起来,嘴上说了自己管教不了,脸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骄傲,“连他去纳兰府求亲,让纳兰郡主答应了嫁他的这事儿,都是他一个人谋划的,这,你也是知道的嘛,是不是?”   ……   商国,在建的及笄城新城城外。   风断收到了自七月城里,质子府中,送来的加急信函。   看着信函所述,风断的眉头,拧紧,拧紧,拧到的紧的不能再紧,就差,拧断了完事儿了!   该死的金满仓,竟然,竟然这般的坏他的名声儿!什么叫媳妇儿耐不住寂寞偷人了?什么叫……这该死的肥猪佬,有本事别掉到他风断的手里,不然,看他风断把他那头死肥猪,给按进了猪圈里面去,关上个三天三夜的!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风断?”   见来送信的人,一个劲儿的忍着笑,把整张脸都要憋成了紫红色,纳兰雪便是好奇了起来,移步走近风断的身边儿,就要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信笺。 第二十八章 “没,没事儿,王妃!” 见纳兰雪要拿自己手里的信笺,风断慌忙躲避,这种该死的信,若是被旁人看去了内容,以后,他还做不做人了?!该死的金满仓,这般的坑自己,真真是可恶!该死!混蛋!无耻!卑鄙下流!   “瞧你这紧张样子,我还能硬抢你的不成!”   见风断一脸的尴尬为难,纳兰雪也是一愣,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的半个主子,他要请假归家去,也得告诉自己一声儿因由才是,他这般的躲避,莫不成,是家里有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或者……不便出口的为难了?   “藏什么藏!我看看!”   这时,司马殇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个趁他不备,就把信抢了过去,打开,看了起来,“你婆娘……呃,咳,风断,你什么时候讨得媳妇儿啊?怎也不跟我说一声儿的?我好歹也是你的主子,红包儿,总是要给你包一个的嘛!”   “家里瞒着风断讨回来的,天地都没拜呢,怎么好跟主子讨红包呢……不过,如今瞧着,也是没必要了……”   信已经被司马殇抢了去,这捏造出来“家中丑事”也是瞒不住了,风断索性就硬着头皮认了下来,顺带着,出言跟司马殇告起了假来,“请主子允风断几天假,回去一趟莫国,把那恬不知耻的婆娘结果了去!也好,图个耳根子清净!”   “我允你十天假期,去罢……你不会武技,所以,别贪图近便,就走些山林小道儿,绿林土匪多,不安全,知道么?”   司马殇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把那封信笺折叠了起来,交还给了风断手上,没给旁人瞧去,然后,稍稍想了想,扭头,看向了纳兰雪,“雪儿,支点儿银子给风断罢?他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可少不得花用呢……”   见司马殇这般做法,纳兰雪便是知道,风断家里发生的这个事儿,该当真是不光彩,不便让旁人知道的了,当下点头答应了一声儿,就扭头看向了燕娘去,跟她要了一千两面子的银票,递给了风断面前。   “不,不行,王妃,这,这太多了!”   看着纳兰雪手里的千两银票,风断“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没敢伸手去接,“风断一年的银俸,也才十两银子,你,你给风断这么多,风断便是给殿下做一辈子的小厮,也是不够还的啊!”   “家里有事,难免要花用些银子的,拿着罢,就当,是我跟殿下赏你的。”   纳兰雪笑着说了一句,便往前走了两步,把银票塞进了风断的手里,示意他只管收下,不要惊惧,“这边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有燕娘照顾我跟殿下,足足够的,你只管在家里多待几天,把事儿都处理妥当了,再回来也不迟。”   ……   送走了风断,司马殇便拉着纳兰雪进了他们使人在城外搭建的临时小屋,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风断家里发生的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我同你一个人说了,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旁人,知道么?”   司马殇站起身,往屋子外边儿瞧了瞧,见着实没人盯着他俩,才又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跟纳兰雪说道,“信上说,风断家里给他娶的媳妇儿偷人了,要浸猪笼,让他回去一趟,按个手印儿画个押,当是同意了这事儿,我给他十天假期,该是刚刚好够用的,也省了他在家里待着,徒增尴尬!”   “这事儿,也不能尽怪那女人,咱们来商国为质,拖累着风断跟媳妇儿也分居两地,连个假期也没有……你说,等他回来以后,咱好不好在商国,帮他寻一个合适的女子成亲的?”   纳兰雪也是知道,在这古代里,已婚女子偷人的下场,虽也是觉得可怜,却终究不可能只凭一人之力,就扭转了所有人的想法去,所以,也只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年纪也不小了,也是个该娶亲的年纪了。”   “待他回来,我跟他提一提这事儿,看看他是怎么个想法。”   司马殇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同意纳兰雪的想法,“只是不知,这一次的事情,会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让他不想娶亲了什么的……毕竟,对男子来说,这种事情……是很丢人,很难看的……”   “也是,风断他寻常里就不怎么爱说话,可见,该是极腼腆内向的人的。”   纳兰雪稍稍一想,便是觉得司马殇说得有理了,在这古代里,娶亲什么的,可不比自己上辈子的现代,许多人,甚至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掀了盖头,才第一眼见到自己娘子的样貌的,嗯,说得通俗点儿,娶妻,大都是为了撑个门面,生养嫡子,纳妾,才是真真的凭着自己喜欢,所以说……妻子出了那样儿的事儿……的的确,是……   “咱不说这些了,雪儿,风断可比咱们都年长,他啊,定是可以拿捏处理好自己的这些家中琐事的!”   不想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风断这么个下人身上,司马殇适时的改变了话题,跟纳兰雪问起了他一直颇有些在意的事情,“之前,我听人说,莫国那边儿,你大哥和二哥辞了官职,归隐山林了,这,是真的么?是不是,被我这没出息,又不得父皇待见的废物皇子,给拖累了?”   “他们是辞了官不假,但,却不是因为你。”   纳兰雪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本儿,司马殇看了一半儿的史书起来,随手,漫不经心的,翻看了起来,“当时,三国盟会的时候,司马玉给我二哥下了泻药,使得他卧病在榻,不能参与盟会,然后,自作主张的,跟另外两国签了盟约,要三国换质,为这事儿,我二哥本就压着一口气,只念着,司马玉不懂事儿,你父皇却该是个深明大义的,却是不想……你父皇竟是就依了司马玉的意思,把咱们两个给遣来了商国……我大哥向来溺着我,听你父皇这般决定,自然是怒火中烧,我二哥的性子,又向来是护短加小气……于是,就成了……殇,你在这里画得这圈儿,是要做什么的?”   “只是看得有趣儿,就随手画下来了,没什么要做的。”   瞧了一眼纳兰雪伸手指的那一处地方,正是前一日里,他随手画下来的《风国志》里的一段儿,皇后生不出儿子,就拿自己所生的公主,跟奶娘家的儿子对调了的旧事,便是浅浅的笑了一下儿,跟纳兰雪继续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好笑的很,那风国的皇帝,难不成,就看不出来,那小皇子长得不像自己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不像父亲,也该是像母亲的才是,两人都不像,偏像个奶娘,这叫个什么道理?不过,说起来,那皇后,也真是胆儿够大的,这般偷龙转凤,玷污皇家血脉的事情,也敢做出,真真是为了权力地位,脸面都不要了!”   说道这里,司马殇突然停顿了一下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得,瞪大了眼睛,脸色惨败了起来!   稍候,他才似稍稍回过了些神儿来,使劲儿的摇了摇头,面露痛苦,像是要极力的推翻心中所想,将自己从一个绝望的泥潭里面抽身出来……   “殇?”   见司马殇突然露出了怪异的神色,纳兰雪不禁一愣,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没,没事儿!”   司马殇被她这么一唤,顿时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便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去,忙不迭的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连连摇头,否认,然后,像是怕纳兰雪瞎想误会般得,又画蛇添足的,补上了一句,“我,我没瞎想!没,没怀疑玉哥哥的身份!”   “司马玉?”   纳兰雪何等耳尖?听司马殇这般的语无伦次,怎还会想不明白,这其中,是有“典故”的?   皇家内院,向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为保身份地位,而偷龙转凤的事儿,这《风国志》上记得,肯定不是第一次,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回……旁人会不会这么做,纳兰雪尚不敢断言,但,若说一皇后灵玉的品性脾气……   什么事儿,都怕琢磨,这时候,纳兰雪便是突然想起了,以前时候,司马玉所说的,他小的时候,所受的那许多,来自他母后的伤害和痛苦来!   再狠心,再不疼孩子的娘亲,那儿子,也是她将来的依靠,她怎么能,怎么敢,那般薄待?她就不怕,待以后,司马玉长大了,成人了,报复于她?!   乐妃澄乐,倒是个够狠心的角色了罢?   还不是一样,为了司马殇这谁都看不顺眼,谁都能欺负的“废柴”儿子,不惜手段,连自己的女儿,都亲手葬送?!   还有……司马青亲近喜欢司马玉的理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该是……因为,他长得颇像他的姨母,那个被嫁去了泗水国和亲的,名唤灵姬的女子罢?   皇后灵玉是灵家的嫡妻所生的嫡长女,那个灵姬,则是灵家侧室所生的庶女,两人,虽是同父,却是异母的,不是么?就算,司马玉是不像司马青,那,也该是像他的母后灵玉的罢?怎么可能,像他的姨母?要知道……皇后灵玉,长得可是半点儿都不像她父亲,灵景初,灵司书大人的!   难道……司马玉,其实是,皇后灵玉,狸猫换太子的结果?只不过,那狸猫,并不是真的狸猫,而是……她的庶妹,灵姬所生的儿子?   “雪儿!你,你不准瞎想!玉哥哥,玉哥哥一定是,一定是父皇的嫡长子,绝对,绝对没有错的!”   看出了纳兰雪的怀疑,司马殇难得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一伸手,抓住了她的两只腕子,就摇晃起了她来,“他是殇尊敬的兄长!向来待殇极好的!他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是,是……”   “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咱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见司马殇一脸的执拗激动,纳兰雪便是明白,这事儿,是不合适再跟他讨论了,冲着他浅浅一笑,换了个话题,“给我说说,这两日,你读书的一些心得,怎么样?”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纳兰雪已是稍稍摸透了些司马殇的脾气,他执拗坚持的事情,不撞南墙,闹得个头破血流,是绝不可能回头的,与其跟他争执堵气,倒不如,把事情的真相悉数弄明白了,摆到了他的面前,让他服软,来的省劲儿。   不过……如果,只是如果,司马玉真的不是司马青的嫡长子,而是,皇后灵玉的庶妹灵姬,跟泗水国主所生的孩子……那,这事儿,可就真是,有点儿意思了!   她,纳兰雪,可向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来得,敢坑她,坑她的兄长,还敢有把柄的人……哼哼,恶有恶报什么的,最合适用在这种人的身上了……就算,她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跟着司马殇来商国为质,得一个自由之身的,但,这会影响那坑她的人,得报应么?   显然,是不会的!   ……   跟司马殇问过了学习心得之后,纳兰雪便又给他“布置”了一些功课,从书箱里面,抽了几本书出来,让他仔细研读。   不足半年,司马殇所读的书,已经从最开始的诗词典籍,到了现在的兵法史册,便是纳兰雪,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聪明,很适合读书的人。   想她还小的时候,只有些模糊的前世记忆,除了下棋一项,是能跟纳兰段有的一拼的,旁的,都只是些不甚清晰的,几乎用不上的“常识”……为了不让她只变成个“棋痴”,纳兰段可以说是,把所有的闲暇,就用来教她东西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兵法典籍,正史杂记……甚至是一些简单的药学知识和机括原理,也都告诉了她一些知道!   许是在这辈子里,已难寻在棋艺上能与她比肩的对手,对纳兰段教她的这些个东西,她也未特别排斥,再加上,有莫闲这个喜欢机括的闺蜜“怂恿”,对研究机括方面,她也就不知不觉的,生出了不少兴趣来,现如今,已是颇有些“纳兰雪出品,必属精品”的意思了。   当然,收益背后,必得付出,旁人只见着她人前风光,又有几人知道,她挑灯夜读,怕纳兰段发现担心,就让燕娘使被子将她和油灯一起包起来,烧了不下十次被子,又有几人明了,她研究机括,几次伤到了自己,不敢让旁人知道,自己窝在屋子里,佯装懒床的养伤?   “你在屋里看书罢,外边儿热得很,你身子还未全好,禁不得折腾。”   纳兰雪给司马殇留了一句话,便起身出门,到了门口,犹颇有些不放心的,跟燕娘吩咐了一句,叫她使人去一趟极乐城,寻医馆,给他煮一些消暑的凉茶来,“若是觉得热得厉害,就将领扣解了,衣袖挽上,这里都只是些寻常百姓,没人会笑话你。”   商国的旱季降至,天气已开始渐渐的热了起来,现在,她只是穿了一层单衣,什么活儿都不做的,只是在颇具雏形的城里走上一圈儿,都会汗流浃背,说实话,她已是颇有些后悔,将司马殇这之前受过重伤,伤了元气的人带来这没有消暑条件的地方受罪,每日里,都得提心吊胆的,怕他中暑或者热坏。   “你个女子,都热不坏,我个大男人,哪就那么不禁折腾?”   司马殇笑着起身,送出了临时小屋的门,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把做工粗糙的扇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我读书累了的时候,无聊做的,虽有些难看,但却是勉强能用的,你拿去,遮着日头,扇扇风,都是好的。”   扇子很粗糙,扇面儿,是将练过字的宣纸糊了起来制成,扇柄,更是只用了三块儿树皮,拿细草绳子绑在了一起,但,树皮的底下,靠近手拿的位置,却是细心的磨得光滑,拿在手里,很是舒服。   “好。”   说“谢谢”,未免见外,纳兰雪满心感动的接了司马殇递过来的扇子,小心的拿在了手里,冲着他,浅浅一笑,“你回去看书罢,我走了。”   ……   莫国,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风断乘骑的快马,在一块儿巨石的面前,停了下来,将马匹,交给一个从隐藏石门里走了出来的男子,跟他换了通行的令牌。   山中有阵法陷阱,马匹的反应速度不及人,容易踩到不能踩的地方,连人也一并拖累了,所以,再往里面,就只能靠步行了。   静童在信里写得非常含糊,只说,江越有令,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有要事相商,但,到底是什么要事,却是没有明言。   “也不知,金满仓那混蛋,从猪圈里面出来没有。”   风断念叨了一句,想到金满仓被他关进了猪圈里面,满脸愤怒的大骂他“混蛋”的模样,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了一下儿,但,很快,就恢复了寻常时候般得,一脸冰霜的面瘫模样。   “面瘫”这个词儿,是有一回,金满仓被他给收拾了之后,满地打滚儿的指着他骂得,他觉得不错,挺适合自己,就当真留下了当自己的外号儿,半点儿都不介意,这不是个好词儿,直气得金满仓那无肉不欢的人,整整三天,都没吃一顿肉下去!   “你可算是回来了!”   风断正想着事儿,不紧不慢的往山里面走的档儿,时仪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见他正一副边琢磨事儿,边慢慢溜达的样子,顿时,就脸黑了下来,快步,到了他的近前,“客人都等了你好几天了!殿下一天催三遍,把我们这些个人都要逼疯了!我刚才还想着,你要是今儿晌午还没到,我就领上匹马,沿着你回来的道儿,一路迎过去呢!”   “客人?找我的?”   风断微微一愣,拧眉,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时仪,“谁啊?”   “静岚请回来的,隐世家族的客人,有两个人,听了我偶然提起了你的名字之后,都激动的不行,说是,极有可能,你便是他们失散多年的旧友和兄长。”   时仪一边说着话儿,一边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待抬起头来,便见着,风断的背影,已经在距离他二十几米开外了,“哎,风断,你大爷的,给老子慢点儿跑!你这半点儿武技都不会的,他娘的自己跑回去了,不是让殿下骂老子么!”   时仪的抗议,并没有减慢风断的速度。   十几年了,整整十几年了,他一直都想找寻到的,他的亲人,一直都想弄明白的,自己的身世,如今,极有可能,正在前面几里的地方,等着他去见面,去揭开!   不知自己是什么人,这种痛苦,是很磨人的,尤其是,那个经常在他睡梦里面,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哇哇大哭,挥着双手,喊他“哥哥”的小男孩,让他每每从梦中惊醒,都觉得一阵心痛,墨儿,对,他记得清楚,那孩子,名唤墨儿,如果,他记得的,他是叫风断,这风,是姓氏的话,那,那个孩子的全名,便该是叫……风墨的罢?   以最快的速度,走过通往大厅的,最好走的甬道,风断推门进入大厅里的时候,刚好,与一个正在拿着卡尺,研究墙壁上花纹的人撞了个满怀。   “哥哥?”   未及风断开口,便听到那个被他撞了的人,声音颤抖的,唤了他一声“哥哥”,那声音,与他梦里的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出奇的相似,只是,少了些稚气,多了些厚重。   “你是……墨儿么?”   鬼使神差的,风断缓缓的抬起了头来,跟站在他眼前,已是哭得满脸眼泪的男子,问了这么一句。   这男子的脸,让他觉得很是有些熟悉,确切的说,是似曾相识,但,却是跟他梦里的那个,长得跟包子似的小男孩半点儿都不像,恩,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怎得好像……不久之前,才见过的?   “我是墨儿啊,哥哥!我是风墨,你的墨儿啊!”   风墨一个箭步到了风断的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两条手臂,使劲儿的摇晃了起来,“你看看我!看看我!你记得我的,对罢?对罢!”   “你不该是……恩,这么高,长得像个包子似的么?”   风断稍稍想了想,然后,伸手,比了比他梦里面的,风墨的高矮和胖瘦,“怎么……”   “十几年了,我还能一点儿都不长高么!我要是一直那么高,一点儿都不长大,还不被人当成是妖怪了!”   听风断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的模样,风墨的眼泪,便是更加忍不住了,一边儿哭着,也不擦眼泪,一边跟他抱怨了起来,“你没事儿,怎也不回家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儿,爷爷都心疼的生病了,爹爹也跟换了个人似的,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了,还有,还有你娘,在听人说,你出了事儿,再也回不来了之后,整个人都傻了,什么事儿都记不得了!若不是后来,后来,爷爷想了法子出来,让她去莫家,由莫意老头儿医治,后来,又送去了给主子当奶娘,纾解了些情绪,现在,怕是人都该没了!直到现在,你娘还一根筋的以为,莫等和莫闲,才是她的孩子,你和你妹妹风清,都只是她的干儿子和干姑娘呢!”   “爷爷?爹爹?我娘?莫意老头儿……还有……主子?风清?”   风断微微拧眉,只觉得,这一下子冒出来的许多人,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挨个儿重复了一遍,才是蓦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了风墨的衣领,把他给拎到自己的眼前来,“我娘亲,是不是叫燕娘?!”   “你……你想起来啦?”   风墨满怀欣喜,全然不介意,自己正被风断拎得脚不沾地,勒得颈子都有些难受了,“那,那你是不是也想起爷爷了?还有,爹爹,风清,还有,还有……”   “燕娘,燕娘竟然是,竟然是我的亲娘……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想要跟她亲近……喜欢看她开心的模样……”   风断喃喃自语着,把风墨放了下了地来,微微抬头,看向了不远处,浅笑着看向他的景麒,“你是……跟墨儿一起来的人么?你……是谁?”   “我叫景麒,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旧友,大你一天,为此,你可没少抱怨你娘,怎不早一天把你给生出来,哪怕是,早我一盏茶的工夫,也是好的。”   景麒浅浅一笑,并不似风墨般得,扑上前去跟风断亲近。   这是这许多年来,被家中长辈教训出来的习惯,除了跟纳兰雪在一起的时候,跟任何人,都不会靠近的少于三步的距离,更不会,处于没有提防戒备的状态,他是杀手和细作,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命中注定,而他,也对此,甘之如饴。   他想要成为一个对纳兰雪有用的人,一个能默默的守护着她的人,从若干年前,见到她第一面,听她说完了那句,让他抬起头来的话之后,至今,从未变更。   “我……且问你一句……”   风断稍稍迟疑了一下儿,抬起头,看向了站在景麒背后的江越,跟他征询意见,见他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便是明白,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墨儿说的,主子,是不是,名唤,纳兰雪?”   “你认识主子?”   风墨微微一愣,继而,不及景麒开口,就回答了他,“你是怎么认识主子的,哥哥?跟她熟悉么?能不能跟她说一说,拖个人情,让我去她的身边儿伺候,不回隐镇去?爷爷整天逼着我读书,我都要烦死了!”   “风断奉我的命令,在司马殇的身边儿监视,暗中保护你们主子。”   江越适时上前,替风断回答了风墨和景麒的疑惑,当然,对于他自己的身份,还是选择了保密,“我跟你们主子,也算是旧识了,只是,一直不知,她还有得你们这样厉害的隐世家族辅佐,若有机会,你们见了雪儿,倒是不妨跟她问问,是不是还曾邀请过零月的主人,去往七月城游耍。”   “你就是零月的主人?”   听江越这般说,景麒先是一愣,继而,便是对他的态度稍稍恭敬了些,拱手,微微一礼,“早听主子提起,一直未得机缘亲见,失敬。”   “这般说来,咱们便该是一家人了。”   江越也不近前,只伸了手,朝着景麒远远的做了个扶的动作,示意他不用这般客气,顺带着理所当然的,沾了纳兰雪点儿嘴上便宜,“这天下,可真是小,兜兜转转,竟就又遇上了,来,来,都不是外人,还这么客气的站着说话作甚,坐,坐……”   因风断的头里还压着血块儿,着实是想不起太多以前的事情,便是风墨,这他最最疼爱的弟弟,也是只能记着,他小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胖乎乎的,像个包子似的模样儿,几人稍稍聊了一小会儿,便不知该再说什么了。   末了,还是由景麒提出,想要带着风断去一趟昭阳城,由莫意老头儿来帮他瞧一瞧,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将他头里的血块儿消除掉。   江越半点儿犹豫也无的答应了下来,急忙忙的,便催着他们几个动身,只道是,闲聊何时皆可,风断的这毛病,却是越早医治越好,并着时仪先行一步,去帮他们准备了最好的快马和干粮,节省在路上的工夫。   ……   送走了景麒,风墨和风断三人,时仪颇有些紧张的走了回来,见江越竟是坐在石桌旁边儿,没事儿人似的摆起了棋来,本能的,又是一阵拧眉。   “主子,就这样儿让风断跟了他们去,当真合适么?”   见江越不紧不慢的一个人玩儿的自在,全把自己当成了不存在,时仪咬了唇瓣,鼓足勇气上前,跟他问道,“风断可是知道咱们所有事情的人,主子就敢保证,他由人医治,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之后,仍旧能对咱们的事儿守口如瓶,半点儿都不透露给他家族里的人知道?王妃那里……可是全然不知,你还……”   “风断不是那种嘴不严的人。”   江越头也不抬,继续一手白子,一手黑子,盯着刻在石桌面儿上的棋盘落子,“我与他相处十几年,感情深得胜过手足,他便是恢复了记忆,也不可能会出卖我,更何况……他还是知道,我对雪儿没有恶意,雪儿,也是喜欢我的?你以为,我是不想现在就迎娶她么?我想,做梦都想,只是,现在……还不能……我不能让她来陪着我过这样的清苦日子,不能让她来陪我冒谋反不成,掉脑袋风险……风断若当真是记起了以前的时候,记起了该对雪儿有的忠心……他只会一言不发的,帮我隐瞒,以防,她遭遇……罢了,不说这些了,静童人呢?那些铠甲和武器,做了多少套出来了?”   “三百多套,到明天早晨,该是能到一千,静童在工坊里面,指点那些匠人们做事,如今,那些工匠们,已是渐渐熟悉打制铠甲和武器的步骤了,速度比起先的时候,快了不少。”   时仪的心里,虽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但,见江越这般坚定,也只得选择了服从,随着他换了话题,说起打制铠甲和武器的进度来,“静岚说,想要在我俩成亲之前,去一趟风国,从那里的牧民们手里,买一些小马驹回来,现在是夏天,刚好是风国那边儿马匹产崽儿的时候,这个时候去挑,一来,能挑到好货,二来,价钱方面,也能稍稍便宜一些。”  “你们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了罢?”   江越执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了时仪,表情稍稍有些别扭,像是刚刚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要我说,就别让她去了,山高路远的,往返一趟,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待忙活完了,哪还有工夫准备成亲用的东西?我让零月带上静童去风国收马驹,你跟静岚两个,就去天星城里,置办些丝帛香烛回来,再找个好绣娘,给她把嫁衣缝了……她拿针,我是亲眼见过的,那姿势,可比拿把铁剑都来得吓人,这钱,我来出,只要别让她拿针缝东西,怎么都行!”   “静岚还会拿针?殿下什么时候见过的?”   明显的,时仪是被静岚拿过针的这事儿给“震惊”到了,在他的概念里,他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娘子,该是,跟针线女红这一类的东西,完全不可能沾过边儿的才是。   “只是拿过,不是会拿,这是两个不同的意思。”   未及江越答话,零月便哧哧的笑着,推开一扇小门儿,走了进来,“你家静岚拿针,我也是见过的,恩,咳,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死零月!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家静岚拿针,惊天地,泣鬼神?!”   不敢跟江越耍横,“欺负”一下儿零月,时仪还是敢的,一个箭步到了他的身边儿,一手一面儿的揪住了他的脸,对他“严刑逼供”了起来,“你会说话么你!”   于是,时仪就从零月的嘴里,听到了他未过门儿的娘子,静岚,曾做过的那件,能用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缝被子,把自己给缝在了里面,害得大家听着她喊“救命”,找遍了半个大营……最后,把她从被子里面“救”了出来的“英勇事迹”……最最让时仪一身冷汗的是,静岚用来缝被子的针,不仅仅是只缝了被子,而是……连同她正穿在身上的牛皮制成的软甲,也给一并穿了上去,以致于,救她出来的人们,不得不又弄来了一把匕首给她,让她自己,把那些连着她的软甲和被子的线,给一根根的切断开来!   鞣制好的牛皮,何等坚韧?然而,便是这样儿坚韧的东西,也完全抵不住静岚手中的一根缝衣针!其手中力道,可想而知!   用零月的话说了,牛皮软甲什么的,已经完全不能阻止静岚的野蛮和暴力了,迎娶静岚这样儿的“纯爷们儿”,完全就是时仪要一辈子都不想翻身,练就一身铜皮铁骨的打算!   ……   几日后,在山中休息了小半个月的零月,便再次带着商队出发了,这一次,跟他同行的,还有擅长挑选马匹的静童,他们顺道儿运往风国的货物,是三十大车,自天星城里织户们手里收购的,绫罗绸缎。   “风断那小子,跟人去了之后,就没动静儿了,真真是可恶!好歹,也写个信回来,报个平安啊!”   零月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一手拿着赶车的鞭子,懒洋洋的倚在门柱上,不时挥上几下儿,“那个景麒说的,叫莫意的老头儿,我以前是见过的,昭阳城里,最大医馆里面的坐堂大夫,我以前去昭阳城里买药材的时候,跟他打过交道,听人说,的确是有两把刷子,连死人,都医活过!”   “许是正在医治,不便写信罢。”   静童跟零月同乘,却是比他坐得端正,一看,就是没什么出门儿走商的经验,不知道要在路上,尽可能的给自己寻舒服省力的姿势坐卧,“反正是王妃手下的人,至多,也就是医不了他,总也不至于,把他给医坏了的。”  自那一日,江越的说服之后,静童对纳兰雪的称呼,已是改变了过来,心下里,也是对她,颇有些认同了。   “出门在外,要叫主子和夫人,不能叫殿下和王妃,你这样叫,会给咱们惹麻烦的。”   零月抿了抿唇角,又提醒了静童一遍,让他注意称呼,“我这都跟你说不下十遍了,你说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第二十九章   被零月教训的一愣,静童微微拧眉,少顷,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了几句话来,“那,这一程,我都假扮成是哑巴好了,也省得,多说多错,给你们闹些不必要的麻烦!介时,到了挑马的地方,你便看我的手势,我比左手,就是那马不好,不能要,比右手,就是那马不错,可以砍砍价,以市价买下来,比两只手,就是那马是极好品质,不管是什么价儿,都要让人家卖了……你看,这样行么?”   “真要是依着你这么说的来比,不把手腕子都给比折了,都是对不起你!”   零月翻了翻白眼,半点儿也不客气的,就笑了出来,“临行前,主子让我带了四百万两的银票,咱就算是,见着的所有马驹,全都是质量不错,可以买的,照着市价,一匹马驹,五两银子,四百万两……你说……”   “滚!”   这种简单的帐,不用仔细计算,也能轻易得出结果,静童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一怒之下,朝着零月就踹了过去。   零月本就不会武技,又是毫无防备,这一下儿,就被他给踹了个正着,一个身子不稳,就滚下了马车去,摔了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嘴啃泥,顺带着,还被拉车的牛甩了一尾巴在脸上,顿时,小半边儿脸就肿了起来……若非他反应够快,就地一个滚儿撤开,恐怕,下一会儿,就该被牛车的轮子,给从身上碾压过去了!   懊恼的从地上爬起来,爬回马车的车椽,零月满眼怨怼的看向了被之前情景给吓了一跳的静童,抿了抿唇角,躺回了自己之前的姿势,继续挥着鞭子赶车。   “你……没事儿罢?”   静童知道是自己冲动的不好,险些给零月造成重伤,本以为,以他的性子,下一刻,就该冲着自己呜哇乱叫,抗议自己欺负他了,却是不想……他非但没有这般的跟自己闹,反倒是,就那么乖乖的窝回了马车车椽上面,安静的像只兔子了!   事出有异必有妖!   静童抱着这样的心情,小心翼翼的,伸手,戳了戳零月的手臂,跟他问道,“有没有摔坏哪里?用不用到下一座城的时候,去寻个医馆瞧瞧?”   “没事儿,瞧不瞧,都得个三五天才能消,别瞎费钱了。”   零月微微扬眉,瞟了静童一眼,却并不与他为难,只一伸手,把自己手里的,赶车用的鞭子递给了他,“你赶回儿车,我睡会儿。”   见零月是真的不跟自己置气计较,静童更是觉得,心里发毛了,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鞭子,本能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见着零月真的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睡了过去,不多会儿工夫,就打起了鼾来。   从后面拿了一件斗篷过来,小心的给零月盖上,静童又欠着身子,看了看他的背后,觉得他身后尚宽,不会掉落下去,才是放心了一些,扬起鞭子,驱着牛车继续往风国的方向而去。   ……   莫国,昭阳城。   莫意老头儿给风断诊过了脉之后,便写了一张方子出来,使风墨去抓药煎制,便坦言,因风断脑袋里的血块儿存在过久,他也没有十足把握,在这血块儿彻底的消去之后,他就能完全彻底的恢复记忆。   当然,无论如何,这血块儿,还是该尽早消去为好,不然,放得时日再长,就该影响他的记忆,让他连现在新近发生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昔日里,风断因坠崖而亡的消息,曾在三个隐世家族里面掀起过轩然大波,莫意老头儿亲手医治过他发了疯病的娘亲,莫意老头儿清楚的记得,那时,他是用银针,封住了燕娘的记忆,才是让她变得正常了。   只是,阴差阳错,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了的,是从外边儿疯玩回来,藏到她床底下,避免挨揍的莫等和莫闲两兄妹!   那时,莫等和莫闲还小,只三四岁光景,因出生时候,他们的娘亲难产辞世,而一直乏人照顾,便被他们的爹爹,送来了莫意老头儿这祖父的身边儿,学习家传的医术……莫意老头儿一个没了伴儿的老头儿,哪里会教养什么孩子?别说是让他们两个乖乖的研习医术了,便是要教训,也是追不上的……只能是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瞎胡闹,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燕娘初醒,虽是没了之前的许多记忆,自幼修习的武技,却是无需强记,也能使得自如的,当下,一伸手,从床底下揪出了莫等和莫闲两个,按到了身边儿,让他们坐好,就“收拾”了起来!   莫等和莫闲两人,从出生就没有娘亲,自然,也就没受过自己娘亲的教训,年纪又小,此时,一被燕娘“收拾”,就开始学着旁人家的孩子般得,哇哇大哭着喊起了……“娘亲,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娘亲不打,疼疼”“娘亲饶命”之类的话来……于是,就这样,就给失了记忆的燕娘灌输进了一个错误的概念,让她觉得,莫等和莫闲,是她的孩子!   “听风墨说,风断的母亲,也是经由老先生医治。”   风断仰面躺在榻上,睁眼瞧着莫意老头儿把一些细如牛毛的银针,扎进他的头皮里,半点儿都不紧张,“可能劳烦老先生,告知风断一下她的病情?”   “你该喊我莫意爷爷,小子。”   莫意老头儿一边笑着,一边又拈起了一根银针,在蜡烛上烧过了之后,扎进了风断的眉心,“你娘亲的那病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病的,只不过,因你的‘突然亡故’,而受了些刺激,就有些精神失常了,我给她封了之前记忆,她不再瞎想了,自然,就会好起来了,后来,机缘巧合,她将莫等和莫闲那两个娃娃误当成了她的孩子,我想着,这该是有益她痊愈的,便跟你爹爹商议了一下儿,没予纠正……”   “到了后来,莫等和莫闲那两个孩子,也是跟她亲近,把她当自己的亲娘对待了,我告诉她真相,她也只是答应了一声儿,跟我回答,她只记得,莫等和莫闲是她的孩子,是不是亲生,无关紧要。”   莫意老头儿轻叹了口气,开始慢慢的捻动那些已经扎进了风断头皮里的银针,见他疼得拧眉,便稍稍停了下,放轻放慢了力道,“如今,你平安回来了,我也可寻个合适的时候,让她恢复记忆了,只是,她现在身处商国,正在雪丫头的身边儿伺候,不甚方便回来,我莫意老头儿,也是上了年纪,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啦!”   “不瞒莫意爷爷说,如今,风断也是在靠近主子的身边儿伺候的,她是个很好的人,文韬武略,是许多男子,都不可同日而语。”   从天星城回昭阳城的一路上,风墨这当弟弟的,已是手舞足蹈的,给他讲了一路纳兰雪的英伟事迹,他瞧风墨讲得开心,心下里,本能的,便更多的接受亲近了她一些,“如今,她正在商国带领百姓们修建新城,那些在水祸中,得她所救的及笄城百姓们,都当她是天上的神明下凡一般。”   “以前时候,小老儿我也看不懂她,总觉得,她这小小女娃,心胸宽广的,比许多帝王和贤者,犹有过之。”   说着话儿的工夫,莫意老头儿已经给风断针灸完了这一天的,开始动手,拔起了银针来,“直到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你家的隐镇,跟你爷爷聊了许久,才是蓦地想了起来……这天下,本都该是他们凌天一族的,她体恤天下百姓,以他们的平安喜乐为己任,也是,理所应当的很,毕竟……哦,对了,你现在是记不得以前的事儿的,我跟你说这些,也是平添你疑惑……好了,你可以起身来了,休息一会儿,风墨给你煮好了药,你喝了药,去榻上好好儿的睡一觉,待醒来时候,我再给你诊脉,瞧瞧成果如何!”   ……   在莫意老头儿的医馆里治了三天,风断头颅里的血块儿,便是比之前时候,小了一半儿,许是脑子少受了压迫的关系,他开始渐渐的想起一些事情,比如,风家隐镇,隐镇下面的地宫,还有,他爷爷和爹爹的模样。   收到风墨送去的消息,得知风断其实没死,整个风家隐镇,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当天晌午,十几年都没离开过隐镇的风家老族长,风思祭,便使人套了马车,带了嫡长子风立业一起,快马加鞭的往昭阳城方向,疾驰而来。   未及马车在后院里面停稳,风思祭便急忙忙的跳了下来,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快步进了频频发出人声的一间厢房,哪里还见,半点儿的老态龙钟模样?   “断儿?”   进入厢房,风思祭便正巧看到了刚刚由莫意老头儿诊治完,翻身下榻来的风断,当场,就僵立在了原地,老泪横流了起来。   风断,他的宝贝孙儿,十几年前,让他险些伤心的死过去的臭小子,如今,失而复得,这,这其中激动,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人长高了,样子也变了,连眼中的神采,也不复往昔,但,他却是知道,他是他的宝贝孙儿,那个以九龄稚童之身,将名字刻在地宫盘龙柱上的孩子!   “爷爷,你老了,头发都白了好多了。”   已记起诸国过往的风断,盯着风思祭愣了一下,继而,便是将他跟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把他捧在手心儿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老头,重叠在了一起,忙不迭的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断儿不孝,这许多年,让你老人家伤心了!”   “回来就好,没事儿就好,断儿,我的宝贝断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啊?连景瑞家的,都没能寻到你,爷爷还以为……还以为……”   风思祭一边说着,一边就掉下了眼泪来,“都是爷爷不好,当年,若是到了约定的日子,遣一个人去接你……哪就至于……就至于……”   “断儿这不是回来么,爷爷?”   面对这个满心愧疚的老人,风断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不孝的混蛋,这些年,他跟在江越的身边,明明有很多机会,探寻自己的身世,却是因为一些这样或那样的事,而一直拖延至今!   若不是那个偶然机会,时仪随口跟风墨说起了自己的名字,恐怕,他还得跟自己的亲娘朝夕相处许多年,都不知该要尽孝的罢?!   “恩,对,对,回来了,这就回来了!”   风思祭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攥着风断衣袖的手,紧了又紧,生怕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一般,“你的事儿,墨儿都在信上跟爷爷说了,这样,待莫意老头儿把你病全都治好了,你就跟着爷爷,回隐镇去,爷爷……爷爷老了,也该是时候让出族长的位置了,如今,你回来了,刚好,刚刚好!”   “风断不孝,不能在现在这样的时候,跟爷爷回去!”   听风思祭说,要带自己回去风家隐镇,风断忙出言拒绝,“现如今,风断正奉救命恩人的吩咐,在接近主子的地方,对她暗中保护,若贸然离开,定遭那极有可能对她有恶意的人怀疑!风断恳请爷爷体谅,让风断继续留在彼处,照顾主子,侍奉娘亲!”   “你在……雪丫头的身边儿伺候?你说的那个救命恩人,姓甚名谁,跟雪儿丫头,又是个什么关系的?”   听风断说,正在纳兰雪的身边儿伺候,风思祭不禁瞪大了眼睛,据他所知,如今,在纳兰雪身边儿伺候的人,该是莫等和莫闲,还有一大群三大隐世家族的子弟,怎得也不可能,让她身处危险中的才是!可是……风断说的,该是也不可能有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看来,这症结所在,该是在风断说的那个,他的救命恩人身上!或许,这人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也未可知!   “这人名姓,风断不便告诉爷爷,还望爷爷……不要怪罪。”   风断虽已想起了诸多过往,但,他却并不是个愚忠忘恩之人,江越救他性命,请人为他医治,拿一无是处的他,当手足兄弟,这一切,历历在目……况且,他可以拿性命担保,对纳兰雪,江越没有半点儿的恶意和不轨!他喜欢她,为帮她,暗中操作经营了若干事情……说实话,便是现在,以他风家嫡孙的身份,他风断,也是希望,有朝一日,纳兰雪,他的主子,是可以跟江越,他推心置腹的兄弟,携手连理,喜结良缘的!   “好罢,你不肯说,爷爷也不逼你,断儿,但,你得跟爷爷保证,以后,你所做的事情,绝不会是对雪儿丫头有伤的,不然,莫说你只是风家的嫡孙,就算,你是风家仅剩的唯一子嗣,爷爷我,也照样灭口了你!”   见风断一脸的坚持,风思祭也不再强迫,只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人施恩,只是对你一人,而纳兰一族的先祖,却是咱们整个家族的塑造者,没有他们,极有可能,如今的咱们,还是茹毛饮血的蛮荒,就像北境以北的那些食难果腹之时,便以人肉为食的族类一般!”   “爷爷放心,断儿记下了。”   风断轻轻的点了点头,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所知的一些“不影响大局”的事情,告诉了在场的众人,“主子如今的夫君,并不是个表面看起来般得良善之人,风断奉恩人之命,在他身边潜伏至今,已是见过了不少他做的腌臜事情,比如,与主子对棋赢姻缘已是,便是他提先使人在主子的旧居纳兰府外监视,机缘巧合的捡得了主子不明因由弃置的几箱棋谱,强记硬背之后,讨得的便宜!”   “你既是知道,当时,为何不告知你那什么恩人,让他出面阻止?!”   风断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继而,风思祭这脾气火爆的老头儿,便是忍不住蹦起了高儿来,拿在手里的龙头拐杖,一顿一顿,大有风断不给他说个能让他接受的理由,就要那他手里的拐杖揍他一顿的意思,“这等关系雪儿丫头终身幸福的大事儿,你,你怎能,怎能这么的,这么的……”   “那时,断儿还没被恩人遣往,这事儿,乃是后来时候,从那个被司马殇派去监视主子旧居的人嘴里打听来的。”   见风思祭已是有些动怒,风断忙出言解释,以防他老人家气得厉害了,折腾出个什么好歹来,“爷爷放心,如今,主子跟那个司马殇,只才是有婚约而已,并未举行大婚,便是掰了,也不会影响主子的半点名声儿!此后,断儿在在主子的身边伺候,定小心加仔细,绝不让那个司马殇,再使卑鄙手段,沾到主子半点儿的便宜!主子现在心喜他,只因他擅长假装,待将来,断儿搜寻到了足够的证据,交给主子,定可让主子顷刻间,就对他好感全无,重择良木!主子……这般的人间凤鸟,若无一金枝玉叶的梧桐栖居,岂不是太委屈了!”   看着风断一脸的认真,风思祭老头儿才是心情稍稍好了些,伸手,又拍了拍他的手臂,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才像是他们风家隐镇出来的乖孙,恩,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应该,还能再撑几年,让这孩子在外历练几年,跟雪儿丫头多熟悉熟悉,培养些主仆情谊,以弥补这十几年来的虚度,也是对以后,极好的!   一番考虑之后,风思祭便是决定,让风断在痊愈之后,继续回去商国,在那个司马殇的身边儿潜伏。   风墨念想了十几年,才重又见了风断,自然不肯,才这么几天,就又跟他分开,死乞白赖的跟自己爷爷哭闹耍横,末了,连离家出走的威胁都用上了,才是逼得风思祭不得不答应,让他以“投奔”的理由,去往商国。   只要不是卖身的,谁愿意抛家舍业,跟随人不远千里的,去别国伺候?   若非没有卖身的下人,司马殇堂堂一国皇子,再不得皇帝寵爱,哪就至于,去别国为质了,才只带风断一个人在旁伺候?如今,风墨愿以“投奔”的理由,去给他身边儿伺候,他该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又怎会拒绝!   至于,纳兰雪那边,就更是好说了。   风断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虽然,那个时候,她的年纪还小,这么久了,未必还记得清楚,但,有燕娘这个她的奶娘在,要跟她讨个人情,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多一个人伺候,多一张嘴吃饭而已,就算,风墨是要跟风断一样的银俸,也才不过十两银子一年,十两银子……算什么钱!   ……   商国,及笄城。   兴建新城的工事,正在如火似荼的进行,纳兰雪每天去新城里面,步行着巡查两遍情况,已是晒得颇有些黑了。   燕娘心疼她,给七月城里的莫弃写了信去,讨了些能让皮肤白皙的油膏,结果,她却是只用了一回,就打死都不肯再用了!   油膏能防晒黑,却是会堵住毛孔,让人流不出汗来,纳兰雪这宁可不要好看,也要过得舒服的人,哪里能忍?巡视是不能省的,被日头晒,也是不可避免,既然……那就只好,先委屈一下她的皮肤和司马殇的审美观,待忙完了及笄城的修建和堤坝的改造修缮,再慢慢“补偿”了!   尚扶苏每七天都会抽空儿来一趟及笄城的新城地址,打着“巡视进度”的幌子,来给纳兰雪送些零嘴儿和日用。   瞧着她被晒黑,尚扶苏的眉头拧了又拧,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来,要带她回七月城去,他怕她觉得自己是个媚俗的人,将女子容貌看得太重,遭她不喜,但……让她就这般的在这里遭罪,又是心疼的不行……   末了,只得吩咐了跟随她来保护的侍卫,每日清晨从极乐城,快马加鞭的运冰过来,给她解暑,寻常,她要出门去巡视的时候,都准备一把厚伞,给她遮阳。   当然,直到了后来,纳兰雪带人建好了及笄城的新城和水利工事,回返七月城之时,尚扶苏才是从下人的口里得知,他好心使侍卫去从极乐城运去的冰,纳兰雪几乎都没怎么自己享用过!   整个夏天和秋天,她都是把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使人装到了冰盆里面,给在临时搭建的小屋里研读史典的司马殇解暑,另一部分,则是使人加到了消暑的凉茶里面,悉数分给了在烈日下劳作的百姓!   当然,这是后话。   ……   风断在昭阳城里又待了五六天,头颅里的血块儿便是彻底的消了,只是,因脑子遭这血块儿压迫的时间太久,对许多以前的事情,他都记得不那么真切了,得需要风墨来给他讲才行。   风墨本就巴不得天天跟风断腻在一起,最好,连睡觉,都同在一个榻上,揪着他的衣角不松,这回,得了这个机会,又哪里会不好好“珍惜”?   从昭阳城出发,两人乘了马车,往商国的方向而去,风墨便开始掰着手指,如数珍宝的,给风断讲起了,他们小时候的诸多趣事,就好像,讲上个几年,都讲不完一般!   风断十几年前,就对风墨娇惯的厉害,这十几年,更是时常在梦里,听他哭闹撒娇,作为对自己过往的唯一记忆,此时,又与他相逢相认,怎可能,还不把这十几年来“欠下的”寵溺,一并还上?   一路上,风墨要吃的,买,要玩儿的,买,要……总之是,这乘马车,也只需要走两天就能到莫商边境的一小段儿路,两人愣是买了大半马车的乱七八糟!   “哥哥,这糖还能吃么?”   风墨一觉醒来,孩子气的从零食堆里翻出了一支几天前买的,吃了一半儿丢下的糖人儿,放到自己的鼻子底下闻了闻,颇有些不确定的,送到了风断的面前,跟他问道。   风断也不嫌这糖人儿是被风墨咬过的,顺势一张嘴,要了一小块儿进嘴里,嚼了两下儿,给他回了结果,“可以吃,没坏。”   风墨答应了一声儿,就美滋滋的把糖人塞进了嘴里,又开始在杂玩儿堆里翻找了起来,“哥哥,你还记得多少,咱家里的记忆?恩,对了,待有空儿,可真得带你回去一趟,到地宫里面,瞧一瞧盘龙柱上面,你的名字呢!唔,我总觉得,你的名字,是所有刻在上面的名字里,最最好看,最最光彩的一个!”   “记不得多少了。”   听风墨满心骄傲的跟自己说起这个,风断不禁一笑,伸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半点儿都不避讳,自己现在的“无能”,“以前,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倒是偶尔弄点儿小玩意儿出来沾沾自喜,现在想来,却是颇有些幼稚的令人脸红了。”   风家隐镇地宫里的盘龙柱,风断是记得极清楚的,五人堪能合抱的金柱,上面盘着一条张着嘴的金龙,金龙的嘴里,会一直一直的吐出水来,水垂直而下,落进龙嘴下面的一个水潭里面,不会溅起半点儿的水花……水潭里的谁,更是神奇,永远,都只会有三尺深,不管外边儿是旱是涝,也不管是不是有人自龙嘴里接水,都不会增降半分!   风断记得,他还小的时候,因为好奇,而特意瞒着家中长辈,拉了风墨一起,拿着这盘龙柱,做了一个实验。   他准备了许多的木桶,皮管子和酒漏,然后,用连了酒漏的皮管子,接住龙嘴里吐出来的水,让风墨拿着,管子里的水,都通去旁边儿的木桶里面,自己,则是用一个自制的手摇小型水车,迅速的把水潭里面的水,向外灌进别的水桶,两人忙活了整整一个晌午,接舀了七八十木桶水,那潭里的水位,还是半点儿不增减的定在卡尺的那个“三”上面。   然后,他们两人又不舍气的,快速将那七八十木桶水,都倒回了水潭里面去,结果,还是一样,水潭依旧是三尺深,不增不减!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闹得,这他们做得极隐秘的事儿,就被他爷爷的风思祭知道了。   那时的他只心想着,完了,定少不得要挨一顿揍了,着实不行,就等到要被教训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怎得,也不能让风墨挨打。   结果,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风思祭不但没“教训”他,反而……满脸笑意的,告诉了他,他已经具有了继承风家族长的资格!   在风思祭的“族长启蒙”中,风断才是明白了,他没有生气的真正因由。   风家之人,乃是以机关陷阱的制造伟业的,行此道之人,首先要有的,便是足够多的好奇心和不畏世俗眼光的尝试精神!   这由先祖所造的盘龙柱,不仅仅是风家一族人的信仰所在,更是,选拔一族接任之人的试金石!风家族训有写,凭一己好奇心思,而试此柱玄妙者,堪为下任族长之选,若有数人,则开斗技赛事以拔,若无,则由族人推举德才兼备之人,为代族长,将来,有合格人选,即日让位!   风思祭是他那一代人里唯一的好奇之人,所以,就成了族长,风断的父辈们中,无一人有此好奇,风思祭又年事未高,便没有推举新的族长,而风断的这一辈儿人里,风断和风墨两人,便是最早的两个,好奇之人!   “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告诉你呢,哥哥,你去了意国,给意国的那个什么皇后的娘家,做密室的时候,我无聊的不行,便天天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   风墨终于从杂玩儿堆里翻出了他想要找的九连环,向后一仰,把脑袋枕在了风断的腿上,躺了下来,一边儿熟练的玩儿着,一边跟风断说起了他不知道的事情,“爷爷被我缠得没了法子,便拿了先祖们的故事,来说给我听……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那盘龙柱哦,在很久以前,莫国皇帝的先祖,想要将咱们三个家族斩尽杀绝的时候,可立过大功呢!”   “立过大功?什么大功?难不成,还能一口水吐出来,把追兵都给淹死了?”   风断也乐得听风墨“讲故事”,从小儿,他就爱缠着自己,让自己讲些奇闻异事给他听,现在,他们两人都长大了,倒是,反了过来,变成了自己听,让他讲了。   “那时啊,重兵围城,放了大火,想要把咱们三个家族和城中百姓悉数烧死!咱们的先祖,便是打开了通往地宫的通路,引着城中人,分批有序的将城中粮食,牲畜,家用物件,悉数搬进了地宫里面!”   风墨得意的翻了个身,将已经解开了的九连环又换了个方式,重新套了起来,举起来,交给了风断,让他试试,“你想啊,几万人呐,整整三年,人吃马嚼,得多少耗费的?人不吃饭,能活个六七天没问题,但,若是没了水,却是三天都熬不过的罢?我听爷爷说,当时,那几万人和几千头牲畜,喝的,都是这盘龙柱下面水潭里的水,整整,喝了三年!”   “这般说来,咱当时舀的那点儿水,压根儿就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风断接了风墨递上的九连环,拿在手里耍玩儿了一会儿,就轻松的解了开来,顺手儿,又依着自己所想的,套了一个新的花样儿出来,递给了风墨。   “那可不!”   面对风断的“挑战”,风墨满心欢喜的接了下来,一边儿拿在手里解着,一边继续跟他说道,“不过,我经过这些年的研究,已经稍稍想到了些可能,现今,就只差再做试验了!现在,你回来,刚刚好,咱们两个,又可以一起……哎?这九连环是怎么结的?怎么解不开了?”   “慢慢解,不急。”   风断笑着又揉了揉风墨的脑袋,向后,倚在了软垫上面,微闭起了眼来,“我记得,以前时候,爷爷还许诺过我,等咱们两个长大一些了,就送咱们去主子身边儿伺候,现在看来……却也算是应验了罢?”   叩叩叩一一   外边,响起了车夫轻叩门柱的声音,意味着,他们已是到了商国的边境,这归属莫家的马车,不能再前行了。   收拾了一番行囊,把所有吃的,玩儿的,都装进了随身的大包裹里面,两人与车夫辞了别,从马车前面,解下了之前时候,风断归来时乘骑的马,共乘一骑,朝着归属商国的城池而去。   ……   近乎与此同时,及笄城新城里,纳兰雪已经见到了乘骑快马,先风断和风墨两人一步到达的景麒。   “这么着急的赶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纳兰雪伸手让了一下景麒,让他在临时使用的一处,刚刚建好的商铺里坐了,使燕娘,给他倒了一碗加冰的解暑汤。   “十几年前,被认为是遭祸横死的,燕娘的儿子,找到了。”   景麒接了燕娘递过来的解暑汤,仰头,一饮而尽,待要把空碗交还给燕娘的手里,才是见着,她滞愣在了原地,“咳,那个,燕娘,你……冷静些……这……”   “坟冢何处?”   燕娘的弯儿还没有转过来,听着景麒的话,眼圈儿就红了,“什么人找到的?有没有给风家写信去,问他们……能不能迁坟回去?”   “你儿子没死,燕娘,我们寻到的,是活的好好儿的风断。”   见燕娘突然就要掉眼泪下来了,忙不迭站起身来,从衣袖里面,掏了帕子出来,递给了她的手里,“这些年,他被一个好心人救了,善待养大,之所以没能回去风家隐镇,是因为当时,马车坠崖的时候,他的头受了伤,头颅里压了一个血块儿,让他记不起事情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莫意老头儿妙手回春,给他把那讨厌东西给去掉了,他也已经记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相信,再用不了太久,就能把过往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   “郡主……能不能准我几天假,我……”   虽然失忆,但血脉连心,却是什么人都改变不了的,听闻自己的儿子尚在人世,燕娘顿时便喜笑颜开了起来,忙不迭的,就要跟纳兰雪告假,回去看望,“我……”   “他正在往这边儿来,燕娘,你若是告假,倒反该见不着他了。”   景麒在面对纳兰雪之外的人时,几乎不怎么会笑,但,此时,跟燕娘说这话时,却是本能的浅笑了起来,“这人啊,可是一早儿就在你身边儿了,只是,你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他也不知道,你是他娘亲罢了!”   “早就……在我身边儿了?”   景麒的话,让燕娘微微的拧起了眉来,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纳兰雪去,“郡主,咱们的身边儿,有这么一个人么?”   “该不会,是殇身边儿的那个小厮罢?我记得,他也是名唤风断来得?”   纳兰雪也不敢瞎猜,可……想了一圈儿,也就是风断的年纪,是跟燕娘的儿子颇为相近的,再有,就是尚扶苏了,咳,尚扶苏是尚应世的儿子,从小儿在宫里长大,都没出过几回七月城的,怎得,也不可能是他的才是!   “正是他!”   听纳兰雪猜对了,景麒也不再继续卖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答案,“我应一个事主所托,带了风墨去往他们的匿身之处,机缘巧合的,就听得了那人的手下说起,风断是十几年前,被他们的那主人捡回去的!如今,正奉了他们主子的指派,在司马殇的身边儿伺候,暗中,保护你的!”   “暗中……保护我?你说的那人,是我认识的么?姓甚名谁?”   景麒的话,让纳兰雪微微一愣,本能的,瞪大了眼睛,且不说,在司马殇的身边儿安插人的这事儿,单是,这“暗中保护她”一点,就足够她吃惊的了!她可不记得,有什么人,是跟她有这般交情,能为了保护她,而不惜将自己手下安插旁人身边儿的啊! 第三十章 “那人自称,是零月的主人,说是跟主子有旧,主子还曾邀请过他,让他到七月城玩耍的。”   景麒没有当真见到江越的样貌,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就是那个被自己“奉命厚葬”,之后,又被纳兰雪千里扶棺,葬去了汲水城的旧皇陵里的家伙,此时,听纳兰雪问起,也只能答自己所知的部分,不敢妄自猜测那人的真实身份,“那人的匿身之处,在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其中机括精妙,连风墨,也在离开之后,赞叹不绝,只是,行踪仓促,未来得及问风断,那其中设计,是不是出自他手。”   “深山里的匿身之地?其间,还有诸多精妙设计?”   听景麒说,是零月的主人,纳兰雪便是“明了”,这所谓的“有旧”,是怎么个有旧法儿了,暗自一笑,向后,倚到了燕娘的怀里。   她原本以为,这人,是江越的“旧友”,昔日里帮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曾为江越报仇,灭了意国,为他收尸埋骨,只是……现在想来,却好似,不是那么的简单了……这人帮自己,也就罢了,还在司马殇的身边儿安插人手……这,八成儿,是听信了自己昔日里在汲水城下喊得,把自己,当成是江越的“未亡人”了!   这……所谓的“暗中保护”,确切来说,该是……要看自己,有没有为江越“守节”,服丧三年之后,再改嫁的罢?   “据风墨说,颇有些风家先民遗风,只是,技艺有些太过陈旧,现今,都已经不太会使用了。”   景麒认真作答,顺手儿,把空了的碗放在了一旁,伸手让燕娘也坐,不要站着受累,“但,便是陈旧技艺,对寻常人来说,也是足够精妙难解,可做易守难攻之地了!”   “这般说来,当时,江越进入天星城外的山中,该是,想要跟他的这位朋友求救的,只是,不知遇了什么麻烦拖延,才未能成行,以致……”   说起江越的死,纳兰雪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是一疼。   雨城中的那个棋馆名字,已是让她基本确定,江越,就是她要寻找的,原本打算续一世情缘的千叶,只是,阴差阳错,再一次错过了。   都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与江越在质子宫里相谈甚欢时,只想着,要放他自由,让他归去故里,安然终老,再不用客居他乡,遭歧视之苦,待将来……她也老去,不用再为莫皇效命,可得自由时候,便使人驾一乘轻车,去天星城与他闲聊饮茶,消磨光阴……   现在想来,该是,在那时候,她就已经倾心于他了才是,不然,又怎会说出,“你不买定,我兄长怎么离手”这样的话来?   “详情不知,还望主子节哀。”   见纳兰雪又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来,景麒只觉得心中一紧,忙出言,劝慰起了她来,“逝者已矣,主子妄自悲伤,也不能令其复生,不若……多多珍惜保重自己,多积善报,再盼来世相逢……”   “那家伙,八成儿是跟唐僧似的十世善人转世,我这么一个数万杀孽加身的人,便是积一辈子的德,又有什么用?”   纳兰雪自嘲一句,轻叹口气,站起了身来。   天月城前,她的一把火,烧死了意国的一个整阵的轻骑,几万条人命!   虽说,那是她对意皇的报复,但,在亲见了那场杀戮之后,却是让她,心情更沉重了起来,至今,午夜梦回,还常常惊坐而起,满心悔意。   “唐僧……是谁?”   听到陌生的名字,景麒不禁一愣,凝目看向纳兰雪,见她神色如常,便出言跟她问了一句,“是个……什么世外高人么?”   “是个故事里的人。”   听景麒问,纳兰雪才是想到,自己是又随口说起了自己前世的时候,在故事上看过的人物,勾唇一笑,调侃了一句,“那人啊,当了十辈子的大善人,第十一世的时候转世,爹娘遭人所害,他被他娘亲装进了一个木盆里面,放入了河里,以求保命,后来,得一个和尚所救,长大了,也成了个厉害的和尚,再后来,受西方神明的电话,带了三个徒弟,历经八十一难,取了经文,也变成了神明。”   “和尚,是什么?”   景麒听得颇感兴趣,遇上自己不懂的词儿,就又追问了一句,“那样多的磨难,该是很精彩的罢?还有,那和尚的三个弟子,也都是忠心的很,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都没对他弃之不顾,后来,那和尚成了神明以后,他们,怎么样了呢?”   “和尚……嗯,怎么说呢……就跟道士差不多的样子,只不过,是个不在咱们所知的这一方土地上的信仰罢了!他们信仰的神明,都是没有头发的,信徒,也要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剔除,以示赤诚……”   对宗教之类的东西,本就所知较少,而在现如今所处的这片土地上,又是只道家一门,纳兰雪便索性,依着自己的理解所知,给景麒解释了起来,“那些所谓磨难,大都是些千篇一律的妖怪害人,他们师徒四个将妖怪打败,打败一回,就算是圆满了一桩磨难,只是,颇有些令人觉得好笑的是,那些为害人间的妖怪,竟大都是他们信仰的神明们饲养的坐骑和动物,那些坐骑和动物在人家谋财害命,欺压良善数年,却只因为是,是神明所养的,便可不用遭半点儿惩罚的被领回去,受害的百姓们,还得感恩戴德的千颂万谢!啧,不是我瞧不起他们那些个神明,胡乱说他们的坏话,而是,那些个神明们,真真是太恬不知耻,太颠倒是非黑白了!”   “要剃发?!”   景麒听说,竟是有宗教要让人把头发剃掉,才是表达赤诚,不禁一滞,继而,便是冷笑了一声,露出了跟纳兰雪相类的反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等连父母之恩都要悖逆的信仰,会这般恬不知耻,又有什么可让人觉得奇怪的!”   “说起来,侍奉那信仰的人,还是必须要离家去庙宇居住的来着,他们管那叫出家,出家的人,便会有另外的名字,不需侍奉爹娘,也不用养育妻儿,只消天天吃着信众供奉的吃食,念念经文,打扫打扫庙宇,就什么都不做了。”   纳兰雪笑着应了一句,伸手,拿了景麒放在桌子上的碗,交给了燕娘手里,示意她送去刷洗,“好了,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给我讲讲,你在零月的主人那里,都见到了些什么,详细一点儿。”   “从声音来看,该是,有不少于千人的铁匠,在山腹里面敲打制造铁器,具体,是要制造什么,暂无法猜测,还有,马匹,上好的‘草上飞’,该是也有不少,我们带了风断离开,去往昭阳城的时候,那人很是大方的,就给了我们三匹,方便我们赶路,我和风墨,原本停在山外的马匹,他们只是在得了我们的允许之后,才替我们保管饲养了起来,说是,若有闲暇,自行去取也可,不想取,就丢在那里,一直乘骑他们所赠的,也是无妨。”   景麒听故事到这里,已是兴致全无,逢纳兰雪换了话题,正是称心,便稍作思考,就着自己的记忆,给纳兰雪讲起了那山里的情况来,“据风墨猜测,那相邻的几座山里面,该都是他们的地盘,山腹里面,都是空的,用来当做仓库或者营地,都是不错……虽未交过手,但,据我猜测,那人的武技该是不错的,这,从他的站姿和坐姿,就能颇见端倪,还有,他的几员手下,至少,有三个,是曾出身行伍的,其中,一男一女,听起来像是兄妹的,都是当过骑兵的,从身子的骨架来看,那男的,该是重骑出身,那女子,该是当过轻骑里面的将官。”   景瑞家就是以适合充当细作和暗杀的刺客而闻名于世的,看人识物,自然颇有一套,说句不客气的,一个人,从他们的眼前走过,他们话都不要跟人家说一句的,只消用看的,就能猜出那人十之八九的身份,身手如何。   静童和静岚都是骑兵出身,长期抓握缰绳,手掌上面,定然少不了茧子,双腿,也会受其影响的有些罗圈和外八字,再加上,静童的身形,走路踩地的脚印深浅和身上所配粗重武器的位置,便是足可让景麒推断出来,他是当过不短时候重骑的人,而静岚,则是又有不同,她是女子,身形也不似静童般的高大,重骑的铠甲,她穿不起来,随身所配的武器,也是以轻薄和方便使用为主,她的右手虎口,还有一道极细的剥茧,这不可能是长期使用武器留下的,再加上,她乘骑的马匹上面,连弓弩和箭矢都没有……综合这所有的条件,便是可以得出,静岚,这个不是风国人的女子,该曾是个轻骑的将领,她右手虎口处的剥茧,是因长期抓握令旗,训练指挥兵将所致的!   纳兰雪稍稍想了想,便觉得,一个女子的身影,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浮现了出来,那个女子,是泗水国武将世家,静家的嫡女,只是不知,名字叫做什么,那时,四围泗水,她跟在捧玺受降的江越身后,从天星城里面出来,看向自己时,眸子里,满是恨意和不甘。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女子,该是昔日里,泗水国的轻骑主将!   “那女子,可是姓静?”   都道是,英雄惜英雄,纳兰雪虽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但,在这样的一个男尊女卑的年代,能遇上那么一个巾帼女子,却是让纳兰雪觉得,颇有些欢喜的。   只是可惜,她那时的身份,是“纳兰述”,莫国前往受降的御封大臣,不合适跟她交谈,再后来,想要寻她的时候,却是,彻底的失了她的音信……如果,景麒说的人,当真是她的话,那……这零月主人的身份,可就,颇有些值得她思考一番了……一个寻常的商人,会有能让那样骄傲的一个女子低头,心甘情愿的,做他的手下么?   “零月的主人唤她静岚,唤她的兄长静童,景麒猜测,这个‘静’字,应该是他们的姓氏的。”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却并不将话完全说满,“毕竟,这世上,几乎不会有人,给子女取相同的字在名字里面,除非,那子女两人,是双胞而生,那男子,又是身子孱弱的弟弟,需要姐姐来做‘镇’,来庇佑他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的。”   “你再去一趟他们的匿身之处,替我邀请他,来参加及笄城的启门之礼。”   纳兰雪稍稍想了想,便是有了决定,要探一探这位“零月的主人”的底,彻底的确定下来,他是敌,还是友,以及……他在那深山里面的作坊,是寻常作坊,还是,打制兵器的兵工厂……司马青不仁,她却不想不义,战事一旦兴起,到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有些事儿,能劝阻,自然是好,若……当真不能,那,便只好,由她来再做次恶人,将某些火苗,掐死在未燃之前!   ……   景麒领命而去,在他离开之后不久,风断和风墨两人,便到了。   以现在身份,风断是司马殇的小厮,自然是该先去拜见他,跟他求告,收留自己的弟弟风墨,跟自己一起,伺候在他身侧。   听要先去见司马殇,风墨自然会有些不乐意,纳兰雪才是他的主子,这是他从小儿就接受的教育,但……他此次来,却是以风断的弟弟的身份,换句话说,便是以后,司马殇答应了让他留下来伺候,他也是,只能跟在司马殇的身边儿,而不能,天天黏着纳兰雪的!   风断八九岁的时候,就坠崖了,那时,纳兰雪还小,还没有使用勾玉,与他们联系,所以,他受的教育,只是为“主子”尽忠,至于,这个主子是谁……却就是未知了,再加上,这些年,他都是跟在江越的身边,未跟纳兰雪有什么的交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太多的感情,此时做事行动,虽是明了不能背叛她的,但,这种明了,却是更多的建立在家族教训上,而非发自内心……   “来日方长,墨儿,听话。”   风断轻轻的拍了拍风墨的脑袋,让他安静下来,不要在这样的时候,惹不必要的麻烦出来,“你得先能留下来,才能在主子的身旁保护,才能日日听到她的教训,对不对?你是想要图一时痛快,被人揭穿咱们两人的身份,从此再不能留在这里,还是暂时放下执念,讨得那极有可能对主子意图不轨的人信任,潜伏观察,保护主子不遭人算计?”   “自然是第二种。”   风墨低声嘟囔了一句,心中再大不愿,也只得服软答应了下来,没办法,谁让他是来“投奔”哥哥的呢!他的眉眼,跟风断长得极像,就算,他说是来“投奔”燕娘的,也没人信不是!   “知道是第二种,就乖乖听话。”   风断笑着捏了捏风墨的脸,对他在路上说的那些,纳兰雪在机关术方面的“丰功伟绩”,还是心存怀疑,在他想来,风家在研制机关和陷阱方面,才是厉害大家,一个不是风家的人,再厉害,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八成儿,风墨说的那些个神妙东西,都是听旁人吹嘘,未曾亲眼所见的!   且不说旁的罢,单说弓弩一样,那个被风墨唤作“纳兰神弩”的玩意儿,就不可能会存在!   弓也好,弩也罢,都得要将箭矢上膛,才能瞄准发射,怎么可能会有,不需上膛,就能一直发射箭矢的弓弩?若当真有,弓弩手,还有什么用处?若当真有,为何,还没有被用于各国的军中?就算,商国买不起,风国也买不起?莫国,也买不起?   他才不信,会有什么武器,是能让人以几百之数,抵挡两边儿夹击的几十万大军的!   如果,当真是有,用过一次之后,怎可能,还会不被那尝到了甜头儿的帝王追捧,大肆使用?   都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风断这只凭两耳所听的人……待到后来,以故意刁难的心思,跟纳兰雪谈起机关术时,才是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这将名字刻在盘龙柱上的风家骄傲,同那巧笑嫣然的娇弱女子相比,竟是,只剩下了,甘拜下风!   当然,这是后话。   ……   得知风断带了家中幼弟前来,想要跟自己托个人情,给他谋一份差事,司马殇便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他堂堂一国皇子,虽是来商国为质的,但,身边儿,就一个小厮跟着,也是太过寒酸了,原本,他是打算着,等及笄城建好了,跟纳兰雪一同回了七月城去,再跟她商议,在七月城里,再使钱买几个下人回来……如今,风墨这么一来,倒是刚刚好了!使莫国来的人,“知根知底”又跟商国没有瓜扯的,总比用些,说不好就是什么人的眼线,要好得多!   当然,心里愿意是一回事儿,表面儿工夫,还是要做足。   司马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风墨,觉得他的的确就是个没什么心计的“孩子”,才轻轻的点了下头,跟风断回道,“我是不介意多一个人伺候的,但,府里的财权,都归雪儿管着,只我自己答应了,也没什么用……不若这样,你带了他,去一趟雪儿那里,跟她说一说你家里的情况,她心善的很,听了你的为难,定不会拒绝的!”   “多谢主子体恤。”   风断“满怀感激”的致了个谢,又拉着“不懂礼数”的风墨一起,给司马殇行了个礼,才出了门去,朝着纳兰雪会在的地方,步行走去。   他真正想见的,不是纳兰雪,而是……因为他的“不幸辞世”而悲伤的得了疯病的娘亲,虽然,现在的她已经痊愈,虽然,他之前时候,就一直跟她相处融洽,虽然……但,有些事情,知道之前,和知道之后,感情,却是不同的!   两人转了小半个城,才在一处民房前面,寻到了纳兰雪和燕娘。   纳兰雪正在给搭建屋舍的工匠指点,要如何布局,才能让屋子更加坚固,燕娘,则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拎着一罐加了冰的消暑汤,分发给众人。   “燕娘。”   风断张了张嘴,忍了又忍,才竭力忍住,没有朝着她喊出一声“娘”来,待喊完了她,才是觉得不妥,忙又补了一句唤纳兰雪的,“郡主。”   正在发消暑汤的燕娘,听了风断的声音,手本能的顿了顿,她已经从景麒的那里知晓,他,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了数月的人,便是十几年前,她“失去”了的儿子。   “风断?何时回来的?家里的事情,都处置好了么?”   感觉到了燕娘的失常,纳兰雪忙出声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以防,她的无措举动,惹了旁人的疑惑,传去司马殇的那里去,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个……是谁?长得可跟你真像!是你……弟弟,还是……”   “他叫风墨,是我弟弟。”   纳兰雪的随机应变,让风断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再加上刚刚时候,无意间听她跟工匠们指点的道理,便是稍稍有些信了,风墨在路上时候所说,她是懂得机关术的,“我跟着主子来了这里伺候,家里没什么人能照顾他了,所以……这一回,我就将他带了来,想瞧瞧,能不能让郡主,赏他个差事做糊口……跟在我身边儿,我也好……稍稍照应他些……”   “同殿下说过了么?”   纳兰雪早就见过风墨,但,此时见他,却是佯装不认识他的模样。   风墨见她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儿,便是以为,她是把自己给忘了,顷刻间,眼珠子就红了,眼见着,就要掉下泪珠子来,只觉得自己后背上被风断轻拍了一巴掌,这才是回过了神儿来,想明白了,这是纳兰雪在演戏的,不是当真不识得自己了! 第三十一章 “回郡主的话,之前时候,风断已经带了弟弟,去拜见过殿下了,殿下说,他自己是不介意多个人在身边儿伺候的,只是,府中的财权,是由郡主掌管,需要花用钱财的地方,均需先征得郡主的同意才好。” 风断“原封不动”的将司马殇的话转达给了纳兰雪,态度恭谨,让人看不出半点儿,是个早有计较打算,一准儿就能让纳兰雪答应,把风墨给留下来的,“弟弟还小,以前在家里时候,被爹娘叔伯娇惯的厉害,几乎不会做什么事情,郡主若是觉得,平白养活他这么个不会伺候人的,是个没必要的支出,赏他跟风断同住,将他的吃喝花用,一并从风断的银俸里扣除,也是行的。” 待这一番话说完,风断稍稍顿了顿,未及纳兰雪接话,便似刚刚想起了事情般得,一拍自己的脑袋,伸手,从衣袖里面,取出了那张之前时候,他离开之前,纳兰雪使燕娘拿给他的价值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双手捧给了她的面前,“此番回去家中,也没什么花用的地方,郡主所赏的这张银票,风断便一直贴身保存了,如今,风断回来伺候,吃用更是花不着钱,这张银票,也还是还给郡主,不然……风断总觉得,心中难安……” “你这人,也太老实了,你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么?你弟弟还小呢,也不用么?” 纳兰雪把银票给风断又推了回去,伸手,拍了拍激动不已的,盯着她看个不停的风墨,笑着逗了风墨一句,“几岁了?以前在家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风墨十六了,郡主,再两个月,过了生辰,就是成年了!” 风墨比一般的孩子长得要稍稍高一点儿,虽然,才只有十六,却是已经跟许多十八九岁的人,差不许多了,当然,跟景麒站起一起的时候,就更是夸张一些,景麒那已经十九了的人,跟他相比,还是要矮了他半个脑袋,“寻常在家里的时候,有跟家人学着做些简单的木工活儿,搭个下手,端茶倒水,搬拿个东西什么的,还是会的!” 风墨的这话,也不算说谎。 他出身风家隐镇,寻常里摆弄的,自然都是些机括类的东西。 制造机括,所用的,大都是些木匠工具,割锯雕刻什么的,说是木匠活儿,也算贴切。 “府里正好儿缺个能修理桌椅板凳儿的,你既是做得来,那就留下,接这一档子事儿罢。” 纳兰雪笑着答应了风墨一句,就找了个理由,给他留了下来,顺带着,给他寻了个方便,能让他不耽误继续研究家学,“你是匠人,银俸……我就依着雇佣寻常匠人般的给你,一个月,三两银子,你觉得可以么?” “多谢主子!” 终于能顺理成章的唤纳兰雪一声“主子”,风墨满心欢喜的,忙不迭的“谢”了一声儿,当然,在旁人看来,他这是因为得了好差事高兴的,并不会往,他真正的心思方面去想。 “好好做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寻我。” 看着风墨孩子气的模样,纳兰雪也是颇有些无奈,满心里,就只怕他一个不当心,把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得费心思的去补救,“风断,你们两人一路辛苦,今日,就不用伺候了,带了你弟弟,去给你们临时安排的住处瞧瞧,燕娘,你辛苦一下儿,带了他们去罢,就在给殇临时居住的那处宅子的西厢,有什么缺了的,不够的,就使人去极乐城买回来。” 燕娘早就想拉着风断一起离开,寻个没外人的地方,好好儿的说说话了,此时,得了纳兰雪的吩咐,哪还会不赶紧的去? 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儿,燕娘就紧上一步,走去了风断和风墨的身边儿,揪了揪他们两人的衣袖,然后,率先在前引路,朝着已经完全建好的及笄城城西方向而去。 …… 目送着三人离去,纳兰雪便又转回了身,仰头,看向了正搭了一半儿的屋梁,眯起眼睛,用手里拿着的两根随手折来的小树枝,继续比划计算了起来。 上辈子的她,是个棋痴,但,能考上大学,却总也不可能是个太过偏科的人,再加上这一辈子,年幼的时候,常得她爹爹纳兰段的教训,学了不少杂学,她自己,也是个喜欢钻研的,玩儿着那些个机括秘术,也能玩儿出不少的“经验”。 旁的例举起来,许是有些麻烦,单说之前时候,帮助尚扶苏夺位之后,被莫等和莫闲一把火儿给烧了的出云轩罢……其间的“楼中楼”,和以木箱嵌入墙中,在其中暗藏精妙武器的设计,就是出自她之手的! “右边儿,高起两寸!对,很好,就是这样,不用动了!上梁!” 及笄城的新城已经建了一月有余,城中的百姓,都已经对纳兰雪熟悉了,对她,这个没有半点儿架子的莫国郡主,他们心目中的,商国未来皇后,每个人,都亲近的很,喜欢的很!她走在路上,所有遇见她的百姓,都会发自内心的,对她点头致意,她给孩子们分发点心糖果,每个孩子,都会习惯性的少拿一点儿,留一些出来,给她吃。 人心都是肉长的,百姓们要的,向来不多,当他们知道,纳兰雪将尚扶苏特意使人去极乐城,快马运回来,给她消暑的冰块,给他们做成了消暑的冰饮,所有人的眼眶,都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从来没有哪个世族大家的人,会把他们这些百姓,当成跟自己平等,而,在纳兰雪的身上,他们却是亲见了,她,把所有的百姓的重要,都摆在她自己之前! 烈日之下,她晒黑了,汗渍将衣裳的领口和袖口都晕染成了淡淡的黄色,但,在及笄城百姓们的心里,她,却是一日比一日美了,比画儿上的仙子,都要美了。 …… 及笄城开建后的第四十五天。 最后一块儿石头,被码放上城墙顶端。 新刷了朱漆,镶嵌了铜条铜钉的城门,在一声号子声里,缓缓开启。 新的及笄城,落成! 应纳兰雪的邀请,江越带了人,捧了礼物,前来贺喜。 他穿了一身白色压银色暗纹的袍子,腰带和袖口,都是暗光的银丝织成,衣上的扣子,更是用的女子尾指尖大小的珍珠精制。 斜倚在三十二人抬的高辇上,隔着绯色的纱幔,脸带银制面具的他,只给人一种……祸国殃民的绝色之感,说是雌雄莫辩,真真是半点儿都不夸张! 人是她下帖子请的,如今,人家这般大的排场来了,自然也不好避而不见,纳兰雪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咬了下唇瓣,一狠心,一跺脚,就翻身上马,朝着及笄城的南门方向,疾奔而去! “你一个大男人,比个红楼女子打点的都娇媚,有什么好骄傲的!本姑娘带兵驰骋沙场的时候,对面儿的几十万大军,都没怕过,区区你这般的一个妖孽,还能让我怕了不成!” 纳兰雪自顾自的在心里念叨了一句,算是给自己打气,努力让自己觉得,等在门外的江越,没什么可怕。 其实,但凡是女子,又有哪个,是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呢?就算,是纳兰雪,这样一个天生丽质,以前时候,却鲜少以自己真容示人的……也不可能免俗!面对一个极有可能比自己还美的男子,怎么可能,没有心理压力?怎么可能,会不紧张! 见纳兰雪出城来迎,瞧着她晒黑了,瘦了,斜倚在高辇里的江越,哪里还能忍得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风断这个混蛋不跟自己说实话,便起身从那高辇里面,飞落到了她的马前,“许久不见,甚是想念,雨城一别,郡主别来无恙?” “我可不记得,以前时候,有见过你,你这般油嘴滑舌的胡说,可是打算着,要坏我的名声儿么?” 纳兰雪笑着调侃了江越一句,翻身下马,冲着他,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行过了礼,“以前未见时,我还当你该是个满身儒雅的博学贤者,不想,今日见了,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真真是让我自惭形秽,自叹不如呢……” “昔闻纳兰相爷长了一张铁嘴,能辩得天下学士哑口无言,今日见了郡主,才是知道,纳兰相爷的好口才,是如何练出来的。” 面对纳兰雪的“挑衅”,江越半点儿都不恼的兵来将挡,浅浅一笑,出言,跟她斗起了嘴来,于他而言,这样儿的好时光,可是不多,能多享受一分,也是好的……待及笄城的开城仪式结束,他回去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可就得又全凭着这些时候蹭来的美好,遐想度日了,“久使手下与郡主联系贸易,却一直未能亲自前来,知秋惭愧。” 听江越自报姓名,纳兰雪微微一愣,“知”姓是风国的一支贵族姓氏,除了风国,别处都没有,可,自江越的口音听来,他又不可能是风国人…… 莫不成,他自报的这个姓氏,是假的? 纳兰雪暗自思考了一下儿,便试探性的,跟江越追问了一句,“你姓知?” “姓十,名知秋。” 江越早就猜到,她会这般问询,心中早有准备,自然不会显得惊慌,“以前时候,家史泗水望族,世代居于天星城,后泗水覆亡,便责家臣携二三旧友迁居城外深山,以幼时机缘巧合所得之隐蔽处所安身,重拾祖业,以经营商贾为生。” 原泗水国,的确有商贾出身的望族姓十,而且,还是与静家,有姻亲关系的,此时,听江越这般的“自我介绍”,纳兰雪心中的疑惑,也是稍稍消去了一些,只是,对江越带着银制面具,还乘坐三十二抬的高辇,比她这女子还妖娆的这事儿,本能的,心生抵触,总觉得,是心里有什么地方,被人使东西,一下儿一下儿的挠着,痒得很,不舒服的很! “那以后,我称呼你为知秋,可好?” 心里不舒服,脸上,却未必就要表现出来,纳兰雪勾唇浅笑,往江越的近前里又移了半步,微微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常言道,识人看眼,只凭言谈举止,人可以有诸多隐瞒,但,却鲜有人能控制的了自己的眸光,是亲近,是疏远,是欺骗,还是真诚,往往,一个对视,就能看出,此时,纳兰雪要做的,就是分辨一番,这个“十知秋”,到底跟自己,是敌是友! 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平静,淡然,不染尘污,见她看向他,先是一愣,继而,便满是欢喜的看了回来,只恨不能,一眼不眨的看上一辈子一般! 江越火热的目光,惹得纳兰雪微微一愣,继而,便像是被烫到了般得,佯装收拾衣角的低下了头去,扯开了话题,“咳,那个……燕娘,我之前跟你说的,让你备出的住处……你备好了么?” “之前,咱们虽未见面,但,这交情,却不是一天半日了,你拿我当朋友,唤我一声知秋,我也逾越一下,不称呼你为郡主,而叫你雪儿,可好?” 见纳兰雪面带羞红的别过了头去吩咐燕娘,江越才是发觉,自己这是又一时冲动的,做出了不妥当的举动,忙轻咳一声,也转身过去,从时仪的手里,接了礼盒过来,捧给了纳兰雪的面前,不等她答应或者拒绝,就直接对她以名相称了起来,“听零月说,雪儿也是极喜欢围棋的,便想着,送得贵重,不若送得称心,此番前来,便没带些金银之类的俗物,希望雪儿能够喜欢。” 因忙于及笄城的建设,司马殇又是专注学业,纳兰雪已是许久都没摸过围棋,此时,突然听江越说起来,才是微微一愣,记起了之前时候,听零月所说的,他是江越的棋友这事儿来! “千金难买心头好,知秋这般善解人意,我便恬不知耻的收下了。” 瞧着江越打开了盖子的精美盒子里面,装得是十几册,像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刨挖出来的古旧棋谱,纳兰雪本能的眸子一闪,顿时,心中仅剩的一点儿“不舒服”也随风而逝,伸手,“抢”过了盒子来,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曾是江越的棋友罢?介不介意,手谈一局?” “自旧友亡故后,知秋已是许久难寻,堪与一战之人了……知秋有个坏毛病,以前时候,就常遭旧友教训……雪儿……还是不要……” 面对纳兰雪的“约战”,江越哪会客气?之前时候,只是看她批评的棋谱,就已是让他颇有些热血沸腾,恨不能一时半刻,就骑上快马,倒她的身边儿,跟她对局上几盘,现如今,有了机会……咳,当然了,“欲擒故纵”什么的,还是要的! “什么坏毛病?难不成,是输了会耍赖掀桌子?” 听江越这般说话,纳兰雪哪里还会不明白,他这是要先跟自己立下规矩?规矩就规矩,只要不是什么过份的事情,自己又不是赌不起,还怕了他不成! “那倒不至于。” 江越等得就是纳兰雪的这句话,银制面具之后,唇角微抿,喜悦之情,已是言语里都露了出来,“知秋的毛病是……不管跟什么人摆棋,不论男女老幼,都不能接受让子,而且,还无赌不欢……” “让子多无趣!至于,彩头嘛,你不妨先说来给我听听,若这赌注是我出得起的,咱们就对上几局,就当是,给及笄城的开城礼,留个纪念!” 自在这个时代降生至今,纳兰雪还没输给过什么人,旁人不让她让子,都是好的了,让她子?这种事儿,别说是发生了,便是听,她都没听过!至于说……赌注,嗯,有点儿也无妨,就当是个乐子好了! “若知秋赢了,雪儿送知秋头上金簪可好?” 早知纳兰雪一准儿会答应,江越便半点儿都不客气的,跟她提出了自己想要的彩头,女子头簪,多被当做是定情信物赠人,但,像纳兰雪这样的,跟他是“朋友”关系,就无甚所谓了,便是给旁人听了去,也只当是他们关系交好的玩闹罢了。 “若我赢了,你把脸上的银制面具摘了可好?” 纳兰雪扬眉一笑,对江越提出的这个彩头,颇有些觉得有趣,之前时候,他的诸多所为,都让她觉得,他是把她当成了旧友的未亡人,但,今天看来,却又不像了! 瞧他的身形年纪,该是跟江越相仿的,如果,他当真是把她当成了江越的未亡人,那……就该是他的嫂嫂或者弟媳!出口跟自己的嫂嫂或者弟媳要头上发簪,以他这样的重情识礼之人……怎么可能?!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今日,他的这局赌注,意思该是……如果,她能赢他,他便将她当成与江越相等的朋友对待,如果……输了,也同样舍弃心中的执念,不再把她当成是另一个人的附庸了才是! “好。” 江越微微一愣,暗叹一句,还好来之前,让人现在面具里面,给自己做了易容之术,不然,若当真是输了给她,除下面具来对她,岂不是,就要把自己一直竭力隐瞒的事情,给露馅出来了? 静岚说的果然没错,这世上的所有女子,都是好奇心旺盛的存在,越是见不上的,就越好奇,越想见,对那些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怕是共事相处上十几二十年,都未必当真自己看过! 就像她跟时仪,眼见着都要成亲的人了,那一日,他们去天星城里买香烛,做嫁衣……时仪进了内间去换了一身儿衣裳出来,走来她的面前给她看,还差点儿被她当成是上来调戏她的登徒子给揍了!要不是时仪的反应够快,见她脸色不对,就极快的往后滑退了数步,恐怕,等到大婚的那一日,他还卸不下来固定腿伤的夹板! …… 商议好了彩头,两人便在一处暂未被人要去的商铺里面摆起了棋来。 使用得棋盘,是去年时候,景麒作为生辰礼物送她的玉石棋盘,寻常时候,跟燕娘摆棋,都不舍得拿出来的,棋子……则是之前,从意国手里拿下了天星城后,自江越的外公,绪长青,绪老爷子那里得来的,江越幼时的宝贝! 见纳兰雪没有使用绪长青同棋子一并送与她的棋盘,面具之后的江越,微微拧眉,待见着,那棋盘的一角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景”字,猜到是景麒所赠,不是出自司马殇之手,才是心情又好了起来。 江越是男子,与纳兰雪这女子对弈,本该由他来抓子,让纳兰雪猜子,算是谦让,但,之前时候,他们已经约定好了,平起平坐,不需谦让……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他是客,纳兰雪是主,该由纳兰雪来抓子,给他来猜,算是她尽地主之谊……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江越看都未看纳兰雪的手,只浅笑着抬头,说了一句诗出来,猜了一个“双”。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纳兰雪笑着翻过手来,露出了掌心里的六枚黑子,然后,将其放回了棋篮之中,连同棋篮一起,推到了江越的面前,“你先手。” “承让。” 江越笑着接过棋篮,放在自己面前,用双手抱住,颇有些孩子气的,将自己的下巴,卡到了棋篮的沿儿上,而非跟寻常人般得,把棋篮放到习惯拈棋的右手旁边,然后,拈了一粒棋子起来,放到了靠近自己的一处星位上面。 起手占星,这是比较寻常的下法儿,在不知对方实力之时使用,以观察对方的的反应,最是恰当,纳兰雪勾唇一下,也自棋篮里面拈起了一枚白子,放到了靠近自己这一边儿的星位上面,以棋语告知江越,让他做好准备,接下来,将是一场激烈拼斗,她,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一局棋,就这样激烈的下了起来,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吓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第三十二章 一子一重天,一步一嗟叹,黑子如翔天怒龙,带着电闪雷鸣,威震九州,白子,如山中猛虎,携着风起云涌,气啸山河! 都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为人生一大快事! 如今,正在对弈的纳兰雪和江越,可不就是觉得,哪怕是这一局下完了,就让他们猝死过去,也是值了,赚了的? 嗡一一 明明没有兵器出鞘,却是在这局棋的最后一子落下之时,围观的及笄城百姓,都无一例外的,听到一声良剑入鞘的声响! 妙棋! 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半点儿都不为过的妙棋! 挂完最后一子,棋艺也是上佳的燕娘,竟是也滞愣在了原地,双眼露出了星辰般的闪亮光彩! 和棋。 “说彩头的时候,咱们好像忘了说,平手,该怎么计算?” 纳兰雪笑着抬头,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江越,眼中的兴奋和快活,几乎要抑不住! 这是她转世来到这地方之后,下出的第二局和棋。 第一局,还是在几年前的四国盟会上,用以拒绝长仙枫的求娶,而以故意的方式,拼凑出来的,跟这一局棋,全然没有半点儿的可比之处! “雪儿将金簪赠我,我取下面具,给雪儿看面具之下的模样,如何?” 江越想要纳兰雪头上的金簪回去,当做寻常里把玩的“信物”,此时,听她问起解决之策,自然,就顺口提了出来,这般“公平”的方式,“依着知秋说,下回,再对弈之前,咱们可得提先商议好了平局的彩头,总这般的临时决定,可是哪里行呢!” “呐!给你!” 在纳兰雪想来,用她头上戴着的这支,没有什么意义,又值不得多少银子的寻常金簪,能换江越摘下脸上的银制面具,供她一睹真容,实在是合算的很!听他这么一说,二话不讲,毫不犹豫的,就伸手将自己头上的金簪拆了下来,递给了他的面前,然后,满脸笑意的盯着他,等他摘下脸上面具! 在江越想来,不过是摘下脸上的银制面具,让纳兰雪看到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真容”,就能换她的头上金簪,带回去当做念想,更是合算的很!伸出一手去,接了她递过来的金簪,另一只手,便碰上了面具的下缘,“你心里有些准备,可别被我给吓到了!” 面具除下,一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时仪的手笔,江越的手下们商议的结果,可以算是,对纳兰雪,这他们未来的王妃,最后的考验。 如果,她能泰然处之,那便是合格,从今往后,他们都不再犹豫踟蹰,认定了她这未来的王妃,全心全意的,待她如江越一般恭敬,如果不能,那便是不合格,他们也无需再违心的在江越的面前称呼她为王妃,对明明与旁人有婚约的她“恭敬尊崇”! 一片惊呼,毫不意外的响起。 坐在江越对面的纳兰雪,也是微微一愣,但,只是一瞬,继而,她便恢复了正常,勾唇,满是歉意的,浅浅一笑,伸手,倒了一盏茶,推去了他的面前,“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奇,会是这般的,揭你的伤疤,让你难堪。” “无妨。” 江越像是早就料到,纳兰雪会是这般反应,也随着她,轻轻的笑了笑,端起了纳兰雪推到他面前的茶,小小的喝了一口,因他的脸“被毁”的太过厉害,这一笑,竟是许多门上张贴的辟邪门神,还要丑陋了几分,惹得许多由大人领着,围观棋局的孩子,都大哭了起来,“没吓到你,就好。” “我有一位熟悉的老人家,是个医术极好大夫,一会儿,我写封信给你带着,你去莫国的昭阳城寻他,让他给你医治一下罢,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你的样貌,能让你不再如现在这般的遭罪,也是好的。” 纳兰雪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觉得害怕,然后,轻叹了口气,吩咐燕娘去给自己取文房四宝过来,“瞧你脸上的这伤,该不是陈年旧伤,至多……也就是近一两年,才造成的……别怪我多嘴,问你这么一句,你的这伤……是不是为了去火海里救江越,才……” 一边说着,纳兰雪的神色便是黯淡了下来,面前的这人,以江越的棋友自居,也就是说,他们的棋艺,至少,也该是能够分庭抗礼的才是,换句话说,若,江越活着,在棋艺方面,同自己……这般看来,江越是千叶前世的猜测,是真真的准了,不可能再存在什么转寰的余地了! 她的千叶,在这一世里,真的是,已经死了! “有些事情,太过执着或轻信,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见纳兰雪又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江越只觉得心中一痛,忙出言,打断了她的思考,转移了话题,“雪儿,知秋且问你一句,若你的心仪之人,因一些特殊的因由,而毁了容貌,你会因为他变得丑陋,而其他于不顾么?” “不会。” 纳兰雪答得毫不犹豫,如果,现在能让江越活过来,别说只是让他变得跟眼前的这个十知秋般的面目受损,就是,就是让他成了连身体都残疾了的废人,她也一样,会欣喜不已,满心感激的,照顾他一辈子,直到,终老! “那不就是了么?” 听纳兰雪应得痛快,江越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是好了起来,一边给自己重新戴上了银制面具,一边笑着跟她说道,“愿与我相守,能与我相知的人,自不会介意我长相丑陋,反之,那人如何态度,又与我何干?” “知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让我认识的那位大夫给你医治一下,该是可以让你的伤口愈合的,样貌如何,你大可不必在意,但舒适与否,却是与你相关的,不是么?” 知江越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纳兰雪不禁勾唇浅笑,一边低头,收拾棋盘的黑白双子,一边跟他解释道,“我见过人受火烧之伤,其痛,非常人可耐,若不得良医,便是愈合,也是畏热怕冷的很,汗渍一出,就似创口撒盐,寒风微至,便又干痛欲裂……你的这伤,是因江越而起……你当我是拿你做朋友也好,当是我想要替他还债也罢,总之……” “我不怕痛,却怕自己不痛了,会忘了仇恨。” 江越笑着答应了一句,微微抬头,令人不易察觉的,看向了司马殇暂居的屋宅方向,那个卑鄙的混蛋,用无耻手段,骗他的心爱之人下嫁……既然,他那么喜欢自编自演遭人行刺,几欲没命,那,他就多多的成全他几回,让他多多的享受其中好了! 断胳膊?断腿?还是断脖子?好像,都是不错的乐子呢! 说着话儿的工夫,纳兰雪已经收拾好了棋盘上的黑白双子,将棋篮的盖子盖上,转身,交给了站在她身后的燕娘,吩咐她拿去好好儿的洗了,晾干后再入柜中保藏。 这两盒棋子,虽不是江越亲手赠她,却也是他生前挚爱之物,她得在手里,一直当宝贝般得小心使用,寻常里,与燕娘对弈,都不会拿出来……今日,若非这“十知秋”是江越旧友,她也是断不舍得用的! 吩咐好燕娘,回头,恰恰好,纳兰雪就瞧见了江越的目光指处,是朝着汲水城的方向,微微一愣,朱唇轻抿,本能的,又因想起了孤独沉寂在汲水城外的,那座江越的坟冢来,红了眼圈,“白独羽已经死了,意国也已经亡了,你这般执着,跟自己过不去,又是何必呢?他……在天上见了你这样,也是要内疚的……” “若知秋告诉你,知秋一并失了的,还有与自己此生挚爱相守的时光,你还会觉得,知秋是执着执拗么?” 看纳兰雪的反应,江越便是明白,她又误会了,也不说破,只换了一种口气,笑着回了她一句,他没有说谎,的的确,不能算是说谎,只是,他们所说的,不是同一件事罢了,“唯有现在这样,才能让我时时记得……有朝一日,我是要把那我所爱的人,从旁人手里抢回来的,才能……” 人各所想,自然,都是依着自己的那一条路子,延续下去的,一旦确定,便是极难改变,此时,听江越这般说话,纳兰雪便是本能的在心里编了一个桥段出来……他是因了那场大火,毁坏了容颜的同时,又让所爱之人以为,他是已经亡故,而委身她人了,待他保命生还,想要告知,已来不及…… “如今,那女子,知你还是活着的么?” 纳兰雪深吸口气,佯装无意的跟江越问了一句,心下里,却是想着,待他离开了之后,要使景麒去打听一番那女子的下落和处境,如果能来得及,便做一回恶人,拆了一桩无情无爱的婚姻,再当一次好人,撮合他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知晓,又怎会以未亡人身份葬我,再以不贞之名,被迫择了个无耻之徒,许下婚配!” 说这话的时候,江越本能的,就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对司马殇的恨意,喷薄而出,只恨不能,下一刻,就卡住了他的颈子,将他掐死当场才好。 “我若是你,莫说她才只是与人有了婚配,便是,她已嫁作人妇,也同样,照抢不误。” 感觉到了江越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纳兰雪本能的便是觉得,对他有些似曾相识了起来,曾几何时,也有人这般的与她对面而坐,告诉自己,他的绝望,只是,那人……如今已死,只是……那人彼时跟自己说的,是未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不甘! “知秋也是这般想的,雪儿跟知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江越的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尤其是,听了纳兰雪说,“可以抢”这一句,顿时便觉得,她真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若非此时身份还需要隐瞒,他定然,要扑向她去,好好的抱一抱她才好! “这叫土匪还差不多!英雄?你觉得,咱俩谁是那种不识时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愚忠倔强之人?” 在纳兰雪的概念里,英雄都该是仁义道德满口,最后被人害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所以,心下里,言语里,可以说是,半点儿都不推崇敬仰的。 微微抬头,见江越身上的戾气已经消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便笑着,纳兰雪便笑着又说了一句俏皮话儿来逗他,“知秋闲来无事的时候,不妨去翻一番史书典籍,瞧瞧里面的那些个英雄,哪个是得了好死的?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害万年,我寻思着,我这样一个怕死的人,好人是当不成了,不若,就当个坏到了彻底的人,也一样能不耽误留名青史的,不是么?” “你是坏人?那这世上,怕就再也没了好人了!” 听纳兰雪自称“坏人”,江越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扭头,看向门外大街上,还在瞧着他们两人说笑的百姓,故意的,问了一句,“大家觉得,她,纳兰雪,是个坏人么?” “郡主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尽瞎说!” “对!对!若郡主都算是坏人,这世上,就没了好人了!” “谁敢说郡主是坏人?那真是找打了!” “郡主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那本儿书上,敢给郡主写上去恶名,瞧咱们去把那写书的人,给乱棍打死了去!” “你啊,真不愧是跟江越关系交好的,连说话做事,都这般的,一个品性!” 瞪了江越一眼,纳兰雪便无奈的站起了身来,移步,走去了店铺的门口,冲着群情亢奋的百姓们,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激动,“城虽已建好,但,终究还是新城,大家的家中物件摆设,该是也还缺着的罢?今日开城之礼,咱们先不做工,都各自归家去,好好儿休息一番,待明日,咱们再继续做事,积攒修建水坝的材料,给大家换些物件和储备的粮食,还有,待明春时候,播种所需的种子,可好?” 数日相处,如今的及笄城里,就没有一个百姓,是不感念和敬仰纳兰雪的,此时,听了她说话,哪还有不从的道理? 纷纷拱手,跟她拜别之后,就携妻带子的,各回各家。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若非性情相合,又怎么可能,会成为挚友?” 看着纳兰雪的背影,江越不禁有些失神,雨城一见,到现在,也才不过是几个月的工夫,她,又瘦了不少,眼瞧着,就要成了皮包骨头了,“就像雪儿跟知秋,若非都是狡猾之辈,又如何能,在这方寸之间,斗得山崩地裂,风起云涌?” “还好只是风起云涌,你若要说,是暗无天日,那咱俩还不都成了妖精了?” 性子相合的人,一次见面,就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纳兰雪这寻常里,几不与陌生人开玩笑的,此时,面对江越,也只觉得,放松的很,“眼见着,就该要到晌午用膳的时候了,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让我家燕娘亲自下厨去,她的手艺,可是比皇宫里的御厨,还要好上百倍的!” “这些时日,燕娘也该是累坏了。” 纳兰雪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尚扶苏的声音,自台阶那边儿传了过来,扭头望去,便见着他,自楼梯出,稳稳当当的,缓步走上了二楼来,“我带了御厨来,让他们做点儿吃的,咱们将就一下,如何?” “你这皇帝,可真是够忙的,我们这一局棋都下完了,你才来!” 对尚扶苏,纳兰雪只当是朋友,心无执念,自然,也就不会觉得,是有什么需要避讳的,笑着嗔了他一句,便起了身,从旁边拖了一张凳子过来,给他使用,“有没有给我带蜂蜜过来?上回,你的那侍卫头领休假了,遣了个笨蛋过来,蜂蜜的坛子没有封好,等来了这里,一整坛子,就剩了个底儿,我都两天没有蜂蜜吃了!” “带了,带了,都带了,你的蜂蜜,你的栗子糕,你的糖酥点心……你这馋猫儿,真真是离了甜食,就活不了了!” 尚扶苏嘴上说着抱怨,看向纳兰雪的目光里,却满是寵溺,“你吃这般多的糖,不怕牙坏掉,还没变成老太婆,就一颗牙齿都不剩了么?!” “掉就掉呗!没了牙齿,正好儿省了让燕娘每天念叨我,看着我,一天三回的逼着我拿盐水漱口!” 听尚扶苏说,自己的零嘴儿就在门外,纳兰雪哪里还忍得住馋?她可以不吃饭,不睡觉,甚至是天热,也能忍耐,唯独,这没有甜食可吃一项,是半天都不能忍! 之前时候,送蜂蜜来的侍卫,给她把蜂蜜洒得只剩了一个坛子底儿……那可是,连同燕娘在内的,所有人,第一回,见着她真真的大发雷霆!燕娘清楚的记得,当时,纳兰雪气得连桌子都掀了,指着那吓得脸色惨白的侍卫,一顿跺脚大骂,连她,都不敢上前去劝! 不过,好在……纳兰雪的生气,就只有那么一阵儿……就在那侍卫吓得,以为自己这回一准儿是死定了的时候,她骂够了,舒服了,拍了拍胸口,丢了那侍卫一句,下回再敢洒了,瞧我让尚扶苏罚扣你一年的银俸的……然后,就自顾自的走了……没错,就是走了……罚都没罚一下儿那个侍卫,就没事儿人般得,走了! “早知你喜欢吃甜食,我就该把我家厨子带来,他出身原泗水国御厨世家,做得一手好点心,尤其是一道芙蓉糕,最最是令人叫绝。” 瞧见了尚扶苏看向纳兰雪的眼神儿,江越的心里,不禁警哨长鸣了起来,他家这可恶的小女人,就算的的确是美得跟花儿一样,也不用招惹这许多的讨厌蜜蜂来罢?一个矫情的司马玉,一个阴险的司马殇,如今……竟又冒出来了这么一个比那两个家伙都难对付的,会讨喜,善应对的尚扶苏……这可让他在千里之外,如何能放心的下?! 要不……索性就把她给掳回去,跟她如实坦白了,其实,自己没死的这事儿? 不行,不行,若当真这么做了,她不就得跟自己一起冒起兵失败的风险了么? 还有,山里面,那么的艰苦,怎么可能跟现在般得,满足的了她,每天都有甜食吃的愿望?! 算了,再忍忍,大不了……他再遣一个人过来,跟风断一起,拍苍蝇,打蚊子,消灭这些纠缠他家小女人的害虫们! 芙蓉糕是一种很常见的甜食,寻常人家,手艺一般的妇人,也能做得美味,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听江越的这意思,他家里的那个厨子,是极拿手这个的……极拿手,做的极好的芙蓉糕,会跟寻常的芙蓉糕不一样么? 这种问题,对旁人来说,完全都不可能是问题,但,对纳兰雪这没了甜食就活不了,有了好吃的甜食就小过年儿的人来说,可就是大问题了! “芙蓉糕?这我吃过!以前时候,燕娘常做给我吃的!但……” 纳兰雪的注意力,毫无疑问的,一下子,就被江越的这句话给吸引了过去,眸光闪闪,就差张口跟他求,让他立刻遣人回去,把这个厨子接来,给她做了尝一尝了! “时仪,写信回去,让思乐带上工具,骑快马,火速过来。” 本来就打算要再添一个人在纳兰雪的身边儿,得了这个机会,江越哪还会不好好把握?扭头,冲着跟在他身后的时仪吩咐了一句,便又转回身来,看向了纳兰雪,“现在,我这个样子,也吃不了甜食,留他在那里,也是浪费,不若,就借给你用罢!待以后,我的情况好些了,能吃甜食了,你再把他还我,当然,到时候,你的奶娘,也就该能把他拿手儿的各种甜食的做法,都学个差不多了!他的银俸,我已经提早付过了十年的,你只管放心使用就好,就当是,我回请你今儿请我吃饭的了!” 第三十三章 别的事情,纳兰雪许是会拒绝推辞一番的,但,这件事儿,却是决计不可能! 不及江越再开口,跟自己卖好儿,便是没有半点儿节操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啦!燕娘,你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这个叫……啊,思乐的厨子备着!还有,还有,做点心用的一应工具,也使人去一趟极乐城,买一套新的回来!” 生怕江越反悔,纳兰雪忙不迭的,就给站在她旁边伺候茶水的燕娘,布置了新的任务,半点儿出尔反尔的机会,都不打算给江越,“银俸知秋已经付过了,我跟他是朋友,提钱什么的,未免太伤感情,这样儿,你给莫闲写封信去,让她把我之前时候,使人做了的那副马具送过来,送给知秋,带回去赏玩儿!” 之前时候,纳兰雪便已经自景麒那里听说,江越所居的那处深山里的情景,刚刚,又听了他说,是不能忘仇的,便是明白,他的真正的处事态度,不可能会是像之前时候,她在城门外所见的那样,奢侈荒糜。 如今,她送这副马具给他,并不是为了回礼给他,谢他送了自己一个好厨子……而是为了,寻这么一个借口,感激他,对风断的,救命之恩!给他未来的,极有可能是要对莫国兴兵的谋划,添一把干柴! 司马青那老混蛋,一而再,再而三的负她,伤她,她自然,也懒得再去多管他的闲事,谁要打仗,谁打去,反正,是休想再让她带兵,去帮莫国抵御外敌犯境了! “这般贵重的东西,雪儿就这样的随手送给知秋,当真,合适么?” 江越做梦都没想到,纳兰雪会这般轻易的,就许诺了自己,不干涉自己起兵,微微一愣,颇有些不信的,直视上了她的眸子,“不需要再好好……” “一副寻常马具而已,又不是金子做的,哪就值得上叫做贵重东西?” 不及江越把话说完,纳兰雪便是勾唇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再次给了他承诺,“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之前时候,你不惜收益的帮我解难,我都没跟你说过一个‘谢’字的罢?如今,我才只不过就送你套马具,你就这般的诚惶诚恐的,莫不成,是只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拿你做朋友,你,半点儿都没拿我当自己人的?” “瞎说!” 见纳兰雪都说得这般明了了,江越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心中窃喜了一番“自己人”这三个字儿,便毫不犹豫的张嘴,应下了她的“好意”,“我一介商人,若不把你当自己人,干嘛利钱都不要了的帮你?!你这女人,果真是同江越说得一般,不讲道理的很!我不好意思要你东西,怕惹得你跟家里人置气,你倒是好,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挤兑起我来了!” …… 江越在及笄城里住了三天,等到了名唤思乐的厨子来了,才决定跟纳兰雪告辞回返。 三天里,他们又对了几局棋,有胜有负有平,却是局局精妙,看的在一旁伺候的燕娘,常常连茶水都忘了添。 依着江越之前说的,下棋,得有彩头。 总共总算下来,到江越准备离开之时,纳兰雪赢了他一根发上玉簪,一把扇子和一支上好的湖笔,江越赢了纳兰雪一条帕子,一面镜子,一把纸伞,再加上之前平局时候所得的一支金簪。 “今日一别,下回再见,也不知,又该是什么时候了。” 江越浅笑着冲纳兰雪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再送了,“你自保重,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使人去山里寻我。” “好。” 纳兰雪并不跟江越客气,只低声答应了他一句,便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腾出地儿来上轿辇,“你一路小心,闲暇时,可写信给我,我若无事,便给你回。” “你回罢。” 江越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攥紧了自己右手里,刚才时候,纳兰雪暗塞给他的一只小小号角,转身,走上了他来时乘的,三十二人抬的奢华轿辇,“当心些你身边儿的人,有的人,瞧起来是羔羊,却往往,会是披了皮子的歹毒恶狼,专挑你不留意时候,给你一个万劫不复。” “我会当心的。” 纳兰雪知道,江越说的所谓恶狼,指的是司马殇,但,她却是不愿信,这个温文儒雅,在她痛苦悲伤的时候,给她温暖的人,会是那么可怕的一个人。 不是不能查,而是,不愿查,怕查出来结果,反让自己难过绝望。 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他当真是只恶狼,她真心待他,难不成,还换不来他的真心么?! 夕阳中,江越所乘的轿辇,渐行渐远。 纳兰雪站在及笄城的南门之外,安静的,像是停滞了周遭的光阴。 在一个谁都没有注意的地方,司马殇立于树杈,一双寻常里简单淡泊的眸子里,闪烁着怨毒的目光。 …… 在归程路上,江越遇了三次身份不明的人伏击,对方乘骑的,都是清一色的“草上飞”,所配兵器,亦是由精铁打造的上佳之品。 因早有防备,提前支应了随零月去往风国收购马驹的静童来接,一行人面对这些个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土匪”,别说是险,便是惊,也没感觉到半点儿。 而且,还“意外”的活捉了两人,算是得了些许的战利品。 “这两人,是带回去审问,还是……” 面对这两个束手就擒的“土匪”,静童微微拧眉,看着江越,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跟他问询,接下来,要如何处置这两人。 说实话,这两人的弃械投降,颇有些让人觉得费解和僵硬。 就好像,两个势均力敌的人,打得正难解难分,突然有一人,莫名其妙的就丢了兵器,不打了,让人怎么想,都觉得怪异的很! “带回去审问。” 江越浅浅一笑,却并不说破,因带着面具,他的表情,无法被旁人看到,倒是更好的把他已经看出了这两人的把戏这一点儿,给瞒了下来,“我倒要问问清楚,是什么人,想要算计我!” 静童跟随江越多年,对他的信任了解,远比任何人都多得多,听他这样说话,也不多问,只点头答应了一声儿,就下了命令,让手下人将这两人绑了,带回去审问。 因之前打斗,两个投降的人都受了些许的外伤,此时,被人夺了武器,捆绑起来,使绳子拖着,也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一众人便都“大意”了起来,只由着他们在后面跟着走,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见他们没有要逃脱的意思,也就不多再做关注了。 从商国边境,到天星城,一行人走走停停,愣是不紧不慢的,把三天的路程,给走成了七天,对那两个“投降”来的“土匪”,也是不打不骂,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分给他们干粮,到了要喝水的时候,给他们水囊。 只是,很奇怪的,两人该是至多一天就能痊愈的刀伤,愣是整整过了七天,都没有长起来,直到了天星城外,将要如山了,还不时的,会滴下些许的红色来! “这一路,真是难为你们了。” 到了山口,三十二抬的轿辇不能再前行的时候,江越便是坏笑着从上边儿跳了下来,缓步,走近了跟在队尾的两名“土匪”,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伤口好了撕,撕了好,少说,也得有个十几回了罢?不疼么?” 江越的话,霎时间,就让两人变了脸色,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儿,就由其中一个,以自己的肩膀,朝着江越撞来,准备制造混乱,给另一个制造机会逃跑! 若是没有准备,说不好,还能让两人得逞,但……江越这早就瞧出了他们伎俩的“恶人”,已经遛狗似的溜了他们一路,哪还会给他们机会,逃出生天?一拳,打倒撞上来的一个,一脚,踹翻准备逃跑的另一个,然后,抬脚,将靠近他的那个,踩着颈子,摁在了地上! “都走到这里了,眼瞧着,就该到我的老巢了,就这样放弃,不会觉得可惜么?” 江越哧哧的笑着,俯身,半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卸下了他脚下那人的下巴,不给他机会咬舌自尽,距离他五步之遥的静童,也是跟他相同动作,将另一人制服。 “主子,狗已经闻着味儿跟上来了。” 时仪从旁边的一处小树林里钻了出来,睨了一眼两人,走进江越,跟他说道,“真不知他们的主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怎就遣了这么两个没脑子的人来当引路的细作!这不是明摆着,请人来坑自己的么?!” “他们的主子聪明的很,只是可惜,偏就养了这么一群,不会使脑子的手下!” 江越显然已经猜到,这些“土匪”们的主人是谁,深吸口气,冲着静童使了个眼神儿,示意他,将这两人装进一旁的麻袋里面,带回山中去,慢慢“审问”,“静岚,你也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罢?跟上来那群狗,你一个人,收不收拾的干净?” “主子只管忙去,那几十条小野狗儿,算什么事儿!一保准儿的,全给主子带回去,炖狗肉吃!” 静岚本就是个喜欢打架的野蛮女子,之前时候,面对那些个前来伏击的“土匪”,还没来得及打得过瘾,就被静童和时仪都抢了去,这会儿,听到江越说,将这些循着血迹跟来的,都交给了她处置,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一把抓起自己马背上的长柄马刀,就钻进了一旁的树林子里面去,调匀呼吸,准备伏击! “你也留下罢,看着静岚点儿,别让她一时兴奋,把人砍得太碎了,不好收拾。” 见时仪一脸怨怼的看着自己,半天了,也没有要挪步跟着自己走的意思,江越不禁一笑,冲着静岚藏身的小树林努了努嘴,答应了他无声的请求,“处理尸首的地方,你知道的,打点得漂亮点儿!” …… 江越带着静岚和时仪意外的人,抬了两只拼命挣扎的麻袋,踩着碎石路,进了山中。 不多会儿工夫,就有五六十个假扮成猎户的人,循着血迹,跟了过来。 “头儿!这有好大的一滩血!他们两个,该不会是被那个十知秋发现,灭口了罢?” 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队伍里一个瘦瘦小小的人,看向为首的一人,微微的,拧起了眉头,“咱们……还跟不跟了?” “这里,发生过打斗,瞧样子,该是那两个傻货,被发现了。” 队伍为首的一人微眯了下眼,单膝跪地,伸出一根食指,摸了摸地上未干的血迹,然后,抬起手来,以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捻了捻,“应该,才走了不久。” 一个长得颇有些高大的“猎户”也凑了上来,拧着眉头,像狗一般的,使劲儿的闻了闻四周的气息,“血味儿不重,那两个傻货,该是没被直接打死的才是!” “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儿,头儿。” 之前的小个子,明显的,是不甚认同说话的这个高大“猎户”的话,满心希望,能说服被他们称之为“头儿”的人,早早儿退出这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先退回去,给殿下去一封信,问询一句接下来的做法儿,更好些罢?” “事儿没办成,还敢跟殿下问,你活腻了,也别拖得我们一并给你陪葬!” 那被称之为“头儿”的人,颇有些不悦的瞪了那小个子一眼,站起身来,拍打着双手,朝着通往山里的碎石路方向看去,“咱们在这儿等等,等到天黑,再偷偷儿潜进去,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给谁个措手不及呀?” 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像是故意掐着唱曲儿的调子,“柔柔弱弱”的跟这几人问了一句。 “给里面……谁!” 遭人问询,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回答,被众人称呼为“头儿”的人,本能的答应了半句,才是发觉了不对,猛的转身,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却是觉得……自己身子一顿,然后,身子不动,头颅,继续向前滑了过去! 没错儿,就是滑! 原本还好好儿的站在那里的一个人,像是遭了什么诡异术法般得,一下子,就掉下了脑袋来! 而更让人觉得恐怖,还不仅仅是这样,而是,就在那人的脑袋掉下来的刹那,那人还……恍若未觉的,在跟人问话! 彭一一 人头落地,掷地有声。 那被众人称呼为“头儿”的人,知道自己的脸撞到了地面儿上,才是发觉了不对! 以眼神儿的余光,向后看,向后……就看见一个没了头的身体,身上穿着,他一模一样的衣裳! 不!不,不是有人跟他穿了一样的衣裳!而是,而是……那,那没了头的身体,压根儿,就是他的!他,他的头,掉……掉了?!还没感觉到疼? 恐惧之中,坠落地上的头颅本能的瞪大了眼睛,脸色狰狞,满目不甘的,失了气息! 几个呼吸之后,那没了头颅的身体,也蓦地,向前砸在了地上,刚刚好,将那颗被分割了开来的脑袋,压在了胸口之下! 铮一一 铮铮一一 这时,一众人才是意识到,是来了敌人,才开始纷纷拔自己的武器出来,准备应战。 但,因之前发生的事情,实在给了他们太大的冲击,这时,他们便是拿着刀剑在手,也是忍不住会,本能的浑身颤抖,战意全无。 “从走进这处山里开始,就已注定,你们一个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静岚满脸笑意的提着长柄马刀,从小树丛里走了出来,刀背儿摩擦着碎石地面儿,发出一阵极刺耳的磨蹭声响,让人只是听着,就忍不住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司马殇挺聪明的一个人啊,怎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笨蛋手下呢?” “是个娘们儿!” 见只有静岚一个人提了长柄马刀走出来,原本,还满是恐惧的“猎户”们,顿时就充满了信心,互相交换了下儿眼神,就决定好了,要如何对她发动进攻。 “长得倒是不错,一会儿……” 何时死到临头,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色心不死的家伙,出来大放厥词。 哧一一 又是无影无踪的攻击,众人看都未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攻击了过来,便见着,之前那盯着静岚,嘴里头不干净的“同僚”,也如他们“头儿”一样,被不知什么人砍掉了脑袋,犹未自知! “时仪!咱刚才不是说好了,你只看,不动手的么!” 见时仪说话不算的又动手杀了一人,静岚便是不干了,一跺脚,双手举起自己的长柄马刀,就朝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死的人,砍了过去,“殿下都说了!这些人的命都交给我来收的!你跟我抢,是怎么个意思!” 静岚的“训斥”,果然有效,从她话音落下开始,时仪就没再动手取一人的性命。 他原本不知是在何处隐匿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站在距离静岚五步远的地方,若无其事的,玩儿起了自己手里的一卷绿色丝线……那绿色丝线上面,有两小节儿犹带着血珠子,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泛着足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恐怖…… 那两个莫名奇怪就掉了脑袋的“猎户”,皆是死在他手里的那卷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武器的危险丝线之下! 再看静岚,她宛若自炼狱里走出的罗刹,满脸笑意的,一边前行,一边双手挥舞着手里长柄马刀,手起,刀落,便是一片殷红扬起,她所过之处,“猎户”们便一个个身首异处,横死当场,血迹顺着地上的碎石缝儿,渗入泥土,彻底的,归于沉寂。 待最后一人倒地死去,之前被警告,不准动手的时仪,也已收好了自己手里的那卷绿色丝线,缓步向前。 “杀得可尽兴了?” 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心情甚好的哼着小曲儿,自衣袖里取出了帕子来擦拭马刀刀刃上的血迹,时仪也觉得自己心情不错。 “记得,你这说话不算的混蛋,欠我两个人头!” 静岚心情好了,自不介意,跟时仪开开玩笑,巧笑嫣然的“白”了他一眼,便又回了头,继续擦拭起了自己的武器,只是,那“白眼”甚不规整,让人怎么看,都像是媚眼儿罢了,“待以后,上阵杀敌的时候,记得还我!” 时仪没有答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便走近了静岚的身边儿,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俯身,让那些已经死透了的人身上,倾倒了起来。 并不像那些个出身名门的世族子弟,动辄儿就能搬出来一大堆的花言巧语来,哄自己的心上人高兴,时仪更喜欢实实在在的做事,而非华而不实的许诺和应承,他几乎不怎么说话,除非是事出突然或者重大,不然,连禀报的言辞,都极少极少。 用江越的话说,如果,一个月里,听时仪说了超过一百句的话,那便是说,这个月或下个月,定是至少有一个,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许多大事的月份。 不知名的白色粉末,从瓶子里面细细的滑出,落到那些个尸体上面,便冒出一阵儿白色的烟雾,然后,那些个尸体就冒出一串串的气泡儿,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扁了下去。 末了,竟是连骨头,都不见了! “金满仓真是越来越恶趣味儿了!竟是将化尸粉,都给调出橘子味儿来!以后,还让不让人吃橘子了!” 闻着弥散空中的橘子香味儿,静岚本能的吸了吸口水,但,也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工夫而已,接下来……反应过来,这橘子味儿是怎么来的,她便露出了厌恨的神色,往一旁里,走了开来,“这混蛋,我果然就应该是见他一回,打他一顿的!” “风断应该也是这么觉得。” 时仪收拾干净了地上的尸体,便站起了身来,将那只小瓶子重新塞好盖子,装进了衣袖里面,扭头,看向了静岚,浅浅的笑了笑。 风断喜欢吃橘子,这在他们这一群人里,可以说是无人不晓的,而金满仓跟他……又是一时不掐,就浑身难受…… 剩下的话,已不必再说的更加明白,这橘子味儿的化尸粉味道,毫无疑问,是标明着,他们两人的,又一轮互掐的开始! “他俩真该生成一男一女,作对欢喜冤家!” 听时仪说起风断,静岚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扭头,又看了一眼连血色都没了的碎石地面儿,走近时仪的身旁,朝着碎石路通向的山里,稍稍倾了下头,“事儿办完了,咱们也回罢?出门儿之前,布置了一半儿的婚房……” 时仪古井无波的脸上,在听到静岚说的这句话之后,本能的露出了一个颇有些纠结的笑来,两人一起布置婚房,高兴,的的确确是高兴,但……依着静岚的想法,在婚房里面摆兵器架和练腕力的石铃,真的……合适么? 该不会,洞房花烛夜,他还要跟他家娘子过个百八十招儿,才能喝得着交杯酒,亲得了芳泽罢? …… 商国,及笄城。 司马殇久等不见自己遣去伏击和打探的人回来,眉头已是因为烦躁,而拧得紧的不能再紧。 那些人,虽算不上他手下最最精锐的一支,却也可以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水准了! 信誓旦旦的去了半个月,连个只字片语的消息都不送回来,这,也太不正常了些! 难不成……被那个自称十知秋的丑八怪,给收编了? 不,不可能! 那些人虽算不得他的左膀右臂,但,忠心,却是有的! 再说,他们的爹娘妻子,还都在他的手上掐着呢,背叛他,他们都知道后果的! 将自己手里的书册丢在一旁,司马殇懊恼的在榻上躺了下来,往里面滚了两圈儿,靠近墙壁,蜷缩起了身子来。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思考姿势,遇上不好处置的难题时候,他才会像这个样子蜷缩到墙角,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只一心一意的,去将所有可能跟解决难题有关的事情和人都串联进去,然后决定,是再拼力一试,还是就此直接放弃。 当然,他所谓的拼力,也是至多,只会使出自己所能使的全力的,四成左右而已。 他不是个会破釜沉舟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会。 屋子里放了冰盆,跟外边儿相比,已很是凉爽,但,专注思考的司马殇身上,却是隐隐的积了一层薄汗。 这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惊! 他反反复复的想了许多遍,那个十知秋所做的所有事情,却是发现,自己完全理不出一条头绪来,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 萍水相逢,倾力相帮,连报酬好处都舍了不要,而且,还不是一回……这哪里是个寻常的商人,会做的事情?还有,对待纳兰雪的态度,也是奇怪的很,就好像……两人是相识了许多年的老友,而非,只在半月之前,才见面认识的一般! 他早就使人仔细的调查过纳兰雪了,连同之前若干年,她居住的云城郡主府,也有悉心打探……可,这个名唤十知秋的人,却是真真的从未在她的身侧出现过,不,不光是没有出现过,便是名字,也是从未听人提起的! 这,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叩叩叩一一 门外,传来了极轻的敲击声。 司马殇闻声,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坐了起来! 伸手,拿书,随便翻开一页,佯装出自己正在看书的模样,才冲着门口的方向,气息平稳的,轻声问了一句,“雪儿?” “是我,殿下。” 门外,传来了风断的回应,听起来,像是正谨慎的拿着什么怕损坏的东西,才故意放轻了气息,“郡主说,自知秋先生那里借来的厨子,做得芙蓉糕很好吃,让属下给殿下送一些来尝尝。” “快进来,给我尝尝,是个什么样儿的绝美味道,能值得雪儿这般喜欢!” 司马殇轻轻的拧了下眉,心中不愿,脸上却装得欢喜,起身,迎去了门口,亲手给风断开了门,看向了他手里正端着的碟子,眸子一凝,毫不吝啬的出言赞叹了起来,“啧,这般巧夺天工,又脆弱易坏的东西,真不知那厨子,是怎么做出来的!慢点儿!别弄坏了!” 让着风断进了屋子,关了门,司马殇的满脸笑意,便顷刻间消失了个干净。 他讨厌甜食,为了跟纳兰雪套近乎,才一直装得很是喜欢,此时,只面对风断这“心腹”,便是不需要再假装了,“你吃了罢!吃得干净些!待回去给王妃送碟子,就告诉她,很是美味,我很是喜欢,吃得一块儿都没剩!” “是,殿下。” 风断早就习惯了司马殇的这种两面三刀,面色如常的答应了一声儿,便把那装点心的碟子,放到了桌上,佯装不喜的拧紧了眉头,捻起里面的芙蓉糕来,吃药丸儿般的,一块块儿“石更塞”进了嘴里,随便的嚼上两下儿,就吞咽了下去。 江越从小就喜欢吃甜食,他跟他一起长大,自然,也就养成了噬甜的癖好,只不过,这癖好并不似纳兰雪般的,一日没了甜食,就茶饭不思,觉都睡不安稳了的那么严重。 思乐之所以是个善做甜食的好厨子,主要原因,便是跟江越那噬甜如命的性子有关,用江越的话说了,可以膳无肉,不能没点心。 可以说,在莫国为质的最初两年,是江越平生所过得最不舒坦的两年,没有适口的膳食,没有美味的点心,没有与人说话的自由……直到后来,思乐寻了人举荐,进了莫国的皇宫里面去当御厨,他的痛苦日子,才是到了头儿,又开始过上了有吃有喝,听得到外边儿消息的日子! “这东西,也太甜太腻了,真让人想不明白,王妃怎就会觉得,它是极好吃的!” 因为熟悉江越的性子,听他半点儿都不犹豫的,就把思乐遣来了纳兰雪的身边儿伺候膳食,风断便是更加确定了,在他的心里,纳兰雪的重要地位。 对一个“吃货”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能比做得出美味的好厨子更重要的呢? 毫无疑问,只能是能让他喜欢惦念的,连茶饭都不思了的心上人儿! “女人,从来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她们想的事儿,咱么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理解的了的!” 面对风断,司马殇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对女子的厌恨情绪,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跟他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儿,“昭阳城那边儿,你哥哥有没有写信来,说他念想我了?” “没。” 风断之所以能成了司马殇的贴身侍卫,是因为他依着江越的调查,而使了些“不甚光彩”的手段,“大抵,是被管事给看了起来,怕他再同上次般的,想着跟人偷跑罢。” 司马殇跟他问的,这所谓的,他的“哥哥”,是昭阳城里,白玉楼中的一个红倌人,名唤仲继的。 这倌人是个极会讨人喜欢的,可以说,是白玉楼里的台柱子,寻常里接待客人,是一个时辰一百两银子的价钱,若客人要留宿,便是少说也得一千两了。 同大部分的倌人一样,这仲继,也是个爱财如命的,只要有人能给的起价钱,便是什么事儿,都敢答应,所以,风断便就“投其所好”的,给他赎了身,让他可以把每天侍奉客人的所得,悉数收入囊中! 白玉楼全凭着这仲继撑场面,听风断说要给他赎身,那管事,自不舍得,但,有零月这奸商在,讨价还价什么的,谁是敌手? 一番商议之后,就得到了风断最希望的结果,一千两黄金,换那仲继的身契归他,但,他并不把仲继带走,依旧让他待在白玉楼里,跟以前般得接待客人,所得的收益,除去吃用花销,皆归仲继所有,但,若有他带的人来,仲继就得撇了所有的旁人不管,优先接待。 仲继喜欢钱财,如今,又得了挑选客人的自由,自然是对风断感激不尽,原本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思,想要自己的,百般讨好……结果,风断却是半点儿不为所动,让他屡屡失望! 末了,这仲继忍无可忍,便索性跟风断把话挑明了问,到底是为什么要给自己赎身,结果,风断便循着江越使人找来的另一份消息,将他给连坑带骗拉拢了过来! 仲家的祖父一辈里面,原有一人,是莫国的四品武官,因犯了墨贪军饷的罪,而被皇帝下旨重惩,祖辈被悉数砍头,父辈遭发配北境,他的这一辈儿,女子皆被送入红楼,男子被皆卖进楚馆…… 而风断,则是他“有幸得人赎身的弟弟”,如今,跟主人讨了恩情,来救他出囫囵的! 被送入楚馆的时候,仲继还小,只隐约能记得,他原本,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孩子,然后,一夜之间,不明因由的,就什么都没了,爷爷不见,爹爹娘亲也不见了,兄姊弟妹们,也不见了,他落到了如今白玉楼的管事手里,被迫着学些自己不喜的事情,做不好,就会挨打。 第三十三章(2) 有了风断的这番“认亲”,和紧接下来对那起陈年旧案的“猜疑”,仲继便是更加坚信和自恃甚高了起来。 他是重臣之后,出身名门的人,之前那些年的倒霉,定然是因为,有人诬陷他的祖父,再加上莫皇无道,造成的冤假错案! 若没有那一出儿冤屈,他现在,定然得是过公子哥儿般的好日子,那就至于,遭那许多的罪!吃不饱,睡不好,动辄挨打,还得想方设法的讨人欢喜,伺候人做那些个恶心事情?! 于是,仲继本就没有什么见识的人,便在心下里,暗自怨恨起了司马青来,想着,有朝一日……算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倌人,就算是大红大紫,满昭阳城里,都没人不知道他,但,那又能怎样?再怎么红,他也只是个倌人,旁人眼里,使了银子,就可以随意拆迁耍玩儿的下贱奴才!就算是心里不服,满是冤屈,又能怎样! 当然,他的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很久。 风断给他赎身,自然是要拿他有用的。 丢他在白玉楼里暗自嗟叹了两天,风断便又登了门去,顺带着,给他拎了几包在市面儿上买不着的,出自思乐之手的美味点心。 “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数年,突然冒了个弟弟出来,又是给自己赎身,又是给自己带美味点心的,仲继怎能不喜?几句贴心的话儿一说,两人就亲近了起来,就只差不能,形影不离的,吃喝都用一张桌儿,睡觉都挤一张榻了! “来,哥哥,多吃点儿,大姐垂危时候,还一直揪着我的手念叨,说你爱吃这个,说……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想着法儿的找到你……救你安好……你是咱仲家的嫡长子,你……” 风断并不善假装,为了让自己在能哭得时候出来,特意在手背上涂了葱汁,此时,该要哭了,就拿手背擦擦眼睛,果然,顷刻间,就掉下了眼泪来,“待日后,有了,有了合适的时候,你随我……随我去祭拜她一下儿罢……为了把钱剩下来,给你赎身,她,她连一口薄木皮的棺材,都不允我购置,只……只使了一张破草席子,就,就……葬在乱坟岗里了……” 原本的家里,有一个待自己极好的姐姐,这一点儿,仲继是记得的,只是,风断说的,他是仲家的嫡长子这一点儿,却是因为彼时年纪尚小,而记不清楚了。 听风断说得这般动情垂泪,仲继也是忍不住随着他一起哭了起来。 那些个恩客们,在白玉楼里,一个个儿嘴上对自己叫得亲昵无比,走在街上,哪个见了他,敢打一声儿招呼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要他的身子,享那一时的快活!哪有一个,是当真在意他,为了他,不惜死无葬身之地的! “我这里还有些积蓄,待寻个好日子,咱们给姐姐重新置办块儿坟地和棺木,给她好好儿的安葬了,你说,可好?” 仲继爱财,寻常里,也小攥下了一笔钱,打算留着以后,给自己赎身用的,如今,风断已经给他赎了自由身出来,这笔钱,便是没什么不能挪用的了,“我好歹也是这白玉楼里的红倌人,现在,不用再将钱都交给管事了,每天里,也能有个千八百两银子入手,咱们……对了,姐姐是怎么死的?她才比咱们大不了几岁,该是……” 红楼里女子,死法无外乎那么几种,仲继嘴上不说,心下里,却是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为了攒钱,跟另一个名声样貌不差的女人抢客,被那女子使了坏招子,推到了一位据说是莫国皇子的人身上,然后,被那皇子使了手下毒打,断了十几根骨头……老鸨觉得她没了价值,便不肯给她找大夫,然后,然后就……” 风断早就熟记了江越让他背过的这些个“恩怨情仇”,此时,应对起仲继来,还不是手到擒来?再加上手背处的葱汁帮忙,当下,就哭得声泪俱下,呜咽的几近失声了起来,“她倔强的很,怎么都不肯让我,让我拿她存下来的钱,去,去给她请大夫……她说,那些钱是,是给你存的赎身钱,我若敢动……她就是好了,也……也一准儿打死我,再抹了脖子自杀去……” “这莫国的皇家,到底是要亏欠薄待咱们仲家,到何等地步!” 仲继听得愤怒不已,伸手,将风断揽进了怀里,一边儿拍打着,一边哄他道,“不哭了,弟弟,不哭了,咱们……咱们寻个时候,去,去给姐姐重新安葬了,让她……” “不行……” 风断一边“哭”着,一边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仲继,跟他继续“转达”,“已故长姐”的意思,“那时,姐姐特意嘱咐了我,让我也帮你存些钱,然后,等将来,给你赎了身,置办点儿家业,让你,让你去做点儿正经营生,再,在娶一房媳妇儿,给,给咱仲家……延续香火……我……我如今已经跟了主子,已经,已经不能……” 说起金满仓编得这部分的时候,风断不禁恨得咬牙切齿了起来,这个混蛋,竟然咒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真真是可恶欠揍,待将来,得了机会,瞧自己百倍千倍的收拾死他去! 在古代,许多在家里养娈童的,都会将其去势,以防,他们跟后院儿里的女子搅在一起,做出些什么让主子蒙羞的事情,这很是平常,任什么人听了,也都不会觉得奇怪或者不妥。 一个身份下贱的奴才,被人使钱买了回去,那便等于是归了那主人所有了,主人一个不高兴了,将其打死了去,都是不需遭官府查问的,只是去个势,又算的了什么? “你,你那主子,怎这般狠的!” 仲继心中也是知晓,这是极寻常的事情,但,因这事儿是牵扯到了自己的“弟弟”,便是本能的,颇有些愤慨了起来,“我还道,他是个好人来得,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是……竟是个……这样狠心的人!” “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主子。” 风断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缩着身子,忍着满肚子的恶心,继续自己的戏码,“当时,主子是有问我的,如果,我是不答应,就将我安置在别院里面,每个月,给我十两银子的零花,如果,我是答应,他便可将我放在家中后院儿里养着,他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不管是要花多少钱的,都行……所以……所以我就……就……” “你这傻弟弟!这般的委屈自己,何苦来得!” 听风断是为了救自己,才做了那样的选择,仲继当时就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来,抱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就只差,把他挤进自己的身体里面,跟他融成了一体才好了,“哥哥对不住你,哥哥没用,哥哥……” “这都过去了,哥哥,没什么的,主子待我很好,把姐姐,也重新安葬过了。” 风断见时机已经称呼,便开始为江越竖起了好名声儿来,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还有,爹娘和爷爷的灵位,也批了一处别院的小屋,让我在里面供奉,我现在的日子,可是过得极好的!你瞧,这些点心,就是主子使厨子特意给我做了吃的,我想着姐姐说,你也喜欢,便拿了来,跟你分享了!” 长期压抑,不得外露的感情,此时一下子得了出口,顿时便倾泻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仲继小心翼翼的抱着风断,像是抱着自己平生至宝,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让他有了什么闪失,再也寻不回来,“恩,好,你觉得过得好,便好。” 原本,风断的确是抱着要利用仲继的心思,去给他赎身,跟他套上近乎的,但,此时,感觉这仲继发自内心的关心和在意,便是,有些不忍什么都不顾的利用他了。 都道是,女表子无情,倌人无义,现在看来……却好像,并不是那个样子! 他们不是无情,也不是无意,只是,他们的情义,不会随便许给那些个,心喜时,就将他们玩(和谐)弄于掌心的人,厌烦时,就随手丢弃的人,而已。 “咱不说这些不好的事儿了!来,吃点心!” 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狠不下心来,再利用仲继,风断忙换了话题,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快步走到桌边儿,打开了上面的点心盒子,招呼他一起来吃,“大姐说过,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来,尝尝!尝尝!” …… 几月交往,风断几乎是每隔个两三天,就会带上点心和小玩意儿,去一趟白玉楼,仲继那里。 通常,都是白天,仲继不需接待客人的时候。 起先时候,两人还会聊些“旧事”,时日长了,便换了话题,风断给仲继讲,自己的“近况”和后院里的琐事,仲继给风断讲,他遇上的客人和得到的赏钱,常常一聊,就是一整天。 与风断做事的同时,金满仓也在运作着,将司马殇,引去白玉楼附近,让他与两人“巧遇”。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司马殇伤愈之后,离开纳兰府,在回去皇宫的路上,终忍不住惦念,吩咐车夫绕道白玉楼,去看望一眼,他恋慕已久,却一直因为没有足够多的钱财打点,而对他拒之千里的仲继时……巧遇了,正同在院子里面,有说有笑的浇花儿的仲继和风断两人! 见到司马殇,风断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般得,蓦地,身子失了平稳,向后,倒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稳当下来,没有摔倒。 面对风断的反应,司马殇也是微微一愣, 继而,便眯起了眼睛,细细的打量起了他来,这人,他也不认识啊,怎竟……怕他怕成了这样儿?难不成,是把自己错认成了旁人? “断儿,你怎么了?!” 见风断脸色骤变,连站稳,都有了些困难,仲继微微一滞,忙不迭快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儿罢?” “他……他……” 风断嗓子沙哑,费劲儿的挤出了来了两个单字,然后,便似突然惊醒了般得,忙不迭的摇了摇头,使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我认错人了……没,没什么……” “这人是……新来的倌人么?” 见仲继对风断态度和蔼,一脸关切,司马殇便是猜测,他是同风断关系交好的,凝眉,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副柔柔弱弱,胆小怯弱的模样,便是心里,略有了些猜测,“跟仲继你关系交好的?” “他是仲继的弟弟,不是倌人,殿下误会了。” 略微安抚了一下风断,仲继才是转回身来,冲着司马殇恭敬的行了一礼,“他今日无事,来寻仲继玩耍的,我们两人在楼上看着院子里花开的正好,就一起下来,浇上一浇……他平素里,没见过殿下这样的大人物,胆子小的很,还望殿下见谅……” “既是仲继的弟弟,那,便不是什么外人,何来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听仲继说,风断是他的弟弟,又见着,他对风断,百般袒护,司马殇便是觉得,他是时来运转,可以把握上一个好机会,给他大献殷勤了,“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在哪里做事的?” “风,风断,不,不做事,我……我哥哥养着我!” 突然,刚刚还怕的浑身发抖的风断,抢了一步上来,在仲继说话之前,“自我介绍”了一句。 没想到风断会这么介绍他自己,仲继微微一愣,便是猜到,他是要刻意隐瞒什么事情的,便随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仲继是个极敏感的人,便是隔着三层厚的衣裳,他也能感觉的到,风断抱着他手臂的双手,在微微发抖,这是以前时候,从来没有过的,这事儿,定不寻常! “断儿,你且回去屋子里等我罢,我同殿下说两句话儿,也就回去。” 仲继一边儿给了风断一个下台,一边儿不动声色的,对司马殇下了个逐客令,“前些日子,听闻殿下求亲纳兰府的那位巾帼郡主,得偿所愿的抱得了美人归……仲继还当是,从此再也难见殿下了呢……不想,殿下还是念些旧情,记得仲继这个人的,真真是……让仲继颇有些受宠若惊呢……” “仲继尽爱调侃本殿,本殿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 听仲继说这般像是吃醋了的话,司马殇只觉得,自己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忙不迭的笑着往前凑了凑,从衣袖里面,取出了一支玉簪子,递给了他面前,满脸讨好的,跟他夸赞了风断一句,“你弟弟长得可真像你,一样的眉清目秀,宛若谪仙临世……” “殿下谬赞了,他才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那就至于跟殿下说得这般好了。” 仲继勾唇浅笑,一双足让人失魂落魄的媚眼里,尽是惹人怜爱的淡淡水光,“仲继的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只盼着,他能好好儿的,学点儿正经东西,将来,有些出息,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娶妻,生子,为我仲家祖辈,供奉香火……我这不肖子,怕是,难得祖宗们饶恕了……” “你成了如今这般样子,也是被迫,他们天上有见,知你是一心从良的,定然,会原谅你的!” 司马殇嘴上说着劝慰的话,心里,却还是想着,要讨得了他的欢心,将他收归己有,养在后院里面,日日疼爱,解这几年来求而不得的相思才好,“你弟弟瞧着年纪也不算小了,不若,我去帮你托个人情,给他寻个能在将来有所依仗去处?” “殿下还是别费心思了……有我这么个兄长,谁还会愿意要他回去教训正经营生呢?便是殿下拖了人情出去,得人明面儿上应承着要了,将来,怕也是,只会沦落成被人养在后院儿里的娈童……” 仲继在白玉楼里,也不是待了三天五日,还是头牌的红倌人,寻常里,没少拒绝过旁人,此时,应对司马殇这心仪他的“痴情种子”,又有什么为难?当下,一低头,眼里的水光就要掉出来了,真真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哎,你,你别哭啊,仲继,我,我帮你想法子,给你打保证,还不行么?” 瞧着仲继要哭,司马殇顿时便慌了手脚,忙不迭的把还攥在自己手里的玉簪塞进了他的手里,满口承诺着,就转了身去,准备往门外走,“我……我这就去给你想法子!我给你保证,不出一月,定给你把这事儿办得圆满了去!” 眼泪汪汪的送走了司马殇,仲继转身回了楼上,进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眼见着就要掉下来的泪珠子,顷刻间,就消失了个干净,苦脸变笑脸,就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榻边儿去。 “断儿?刚才你是怎么了?哎呦,你拿被子蒙着头作甚!憋坏了可怎么办!出来!” 仲继本来以为,风断是没近距离见过司马殇这样的大人物,所以,才紧张成了刚才那般的样子,不过,此时,司马殇都走了,他还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儿的裹得严严实实……可就有些太夸张了!这“臭小子”,最近,可真是越来越爱跟自己撒娇了!可偏偏,自己还就吃他这套,拿他半点儿法子都没有! “不……不出去……不……” 风断的表现,不似平常一般,死命的揪住被子,愣是让仲继揪了好几下儿,都没揪开! “断儿!” 风断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和颤抖,惹得仲继微微一愣,这才是明白,他这害怕,不是装出来的!仲继忙不迭的从榻上站起身来,使劲儿的扯掉了风断裹住自己的被子,看向了他已经哭花了的脸,“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就是他,姐姐,就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才,才被打,打成了重,重伤,不,不治身,身亡的……”  在被子里的时候,风断就已经提前给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把葱汁,此时,要哭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一边儿哭,一边全身发抖,短短的一句话,愣是几个字儿,几个字儿的蹦了半天,才说出了个大概来! “你说……什么?” 仲继做梦都没想到,司马殇这瞧起来温文尔雅的人,竟是个杀害他姐姐的凶手,他的仇人!本能的,便双手使力,把风断拎了起来,厉声跟他又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他,他是让人打死姐姐的凶手,就算,就算他是烧成了灰,我,我也认得出来!” 风断自然不会给仲继机会,让他跟自己对视,发现自己的心虚,猛的往他身上一扑,抱住了他的颈子,就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哥哥,呜呜,刚才,刚才吓,吓死我了,他,他盯着我看,我,我还当,还当,他是认出我来了呢,我,我怕,呜呜呜……” “不哭,断儿,不怕,不怕啊,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你的……” 瞧着风断吓得哭闹不止,浑身发抖,仲继顿时便觉得心疼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到,“那人没认出你来,不怕,不怕了啊,你瞧,他都已经走了,没事儿了,真的没事儿了……乖啊,不哭了,你哭花了脸,待回去,给你主子看了,该不喜欢了……” “哥哥,你,你离他远一些罢,他,他可坏了!” 又哭了一会儿,风断才似有些回过了神儿来,抽搭着鼻子,松开了仲继,一边拿手背擦着眼角,一边满脸紧张的,跟他说道,“之前时候,断儿央着主子,让他给姐姐买墓地和棺木,重新安葬,主子寵着断儿,便答应了下来,结果……不知是被什么人,告到了他那里去,害得主子,被罢了官职……如今,就只能从商了……还好,主子是个好人,没因此而迁怒了断儿,不然,怕是……哥哥现在,也不可能见上断儿了……” “这混蛋!竟是连个死人,都不放过么!” 仲继愤愤的骂了一句,便伸手,拿了自己的帕子出来,递给了风断,让他擦眼泪,“断儿不哭,哥哥定想法子出来,给大姐报仇,帮你主子解气!” 第三十四章 待风断的心情平和了些,又洗了把脸,整理了衣裳之后,天色便已经有些晚了。 未及出门儿,楼下,便上来了一人,敲响了仲继的房门。 “什么事儿?” 仲继正在忙着帮风断梳理在被子里拱乱了的头发,听到有人敲门,便是微微一停,扭头,看了过去。 “门外来了位公子,说是来接风断小少爷回去的。” 白玉楼里的人,皆不知晓,风断是仲继的弟弟,只当,他是哪个世族大家里的小公子,天天游手好闲,来寻他玩耍的。 对此,仲继也是佯装未知,一直未曾说破了去,以防,让人再看低了风断。 “你去告诉一声儿来人,风断刚才不小心摔了,哭了一阵儿,把头发给闹乱了,我帮他梳好,就送他下去。” 仲继答应了一句,便加快了手底下的速度,在他想来,风断终究是被人养在后院儿里的,此时,天都暗了,还未回去伺候,定然,是要惹了主子不快的,这才只是使人来催,而不是直接用抓得,已是给足了面子,自己再不赶紧的帮他打理好,可就是,在给风断找难看了! “好嘞!” 门外来禀报的人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儿,就小跑儿着下了楼去,管事说了,这风断小少爷,可不是个寻常人儿,不管什么时候儿来,都得好好儿的伺候着,再加上,仲继公子这白玉楼的当红倌人,是与他关系交好的…… 啧,这一听,就是出手阔绰的大户儿,不好好儿的供着他,还供着谁去! 要知道,仲继公子,可是白玉楼里,出了名的爱财如命,但凡是能得他青眼的,哪个不是拿银子砸出来的? “你家主子使人来寻你了,你这般晚的回去,该不会,遭他教训罢?” 仲继颇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角,给风断的发髻上加了一支玉簪,然后,拉着他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要不……我同你一起回去,跟你家主子说说今儿晌午发生的事儿?” “风断!” 未及风断来得及回答,便听得门外,传来了一声儿焦急的低唤,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箭步入屋,一把从仲继的手里,抢过了风断,然后,开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他来,“摔着哪儿了?有没有摔破皮子,伤着骨头?还疼不疼了?!” 来人是静童,早就奉了江越的令,等着风断回去晚了,就冒充他的主子,来演一出儿接他回去的戏的,此时进门,自然是直冲着风断就过去了,看都不看仲继一眼,半点儿不差的,依着之前练过了若干遍的样子,演了起来。 “主,主子?你怎么……怎么亲自来了!” 风断被抓得一愣,紧接着,就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来,忙不迭的,就要跟静童这“主子”谢罪,“风断,风断……” “恩人放心,风断没事儿,只是晌午的时候,在我这里巧遇了莫国的五皇子殿下,被吓着了。” 见风断的“主子”这般紧张他,仲继不禁舒心一笑,俯身,朝着静童,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待回去了,好好儿的睡上一觉,明晨醒来,就该没事儿了。” “你就是……风断的哥哥?” 这时,静童才似刚刚发现了仲继一般,微微一愣,扭头转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三遍,然后,又看回了风断,“你整日夸他,这里也好,那里也好的,今日见了,我倒是觉得,也就那样儿,远不及你。” “主子……” 风断颇有些“害羞”的揪着静童的衣袖,半是撒娇的,嗔了他一句,“你怎么好……” “反正,在我看来,你总是最好的!” 静童爽朗的笑了一声儿,伸手,把他给横抱了起来,冲着仲继点了点头,算是别过,就转身出了门去,“我且带他回去了,这几天,容他在家里养一养,过些日子,再让他来寻你玩耍!” …… 一直过了十几天,仲继都没再见到风断,心里虽是挂念的紧,却也觉得,他能得静童那么个会疼惜他的好主子,也是值得庆幸的很,只是不知,这样的疼惜,能持续多久,够不够一生。 仲继做梦都没想到,他再次见到风断的时候,他已是跟之前时候,变得大不一样! 仲继的房间是在白玉楼的二层上面,一个非常安静的角落,不出门来,根本不可能听到门外有人唤他。 若非这一日,他突然觉得心慌难受,打算出门儿去走走,决计不可能听到,外边儿的声音传进来! “谁准你们这般待他的!滚开!” 听到门外传来风断带着哭声儿的叫喊,仲继先是一愣,继而,便提了衣摆,快步走了出去,果然,就见到了风断站在白玉楼的大门前,被下人挡在了外边儿,一边哭着,一边喊他的名字! 这时的风断,衣裳破了,头发乱了,脏兮兮的脸上,被眼泪冲出了一道道儿的“沟槽”,又遭了衣袖一擦……顿时,就和成了一团团的泥!原本好听的声音,这时,也沙哑的不成样子,只让仲继看着,就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断儿?” 仲继忙不迭的把风断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使钱赏了下人,让人搬来木桶和洗澡水,又拿了自己换洗的衣裳出来,给风断备在了一旁,“是你家主子厌弃你,不要你了么?你说你,你怎不早点儿来找我呢!” “主子没厌弃断儿,主子他,主子他为了保护断儿,死,死了……” 风断一边拿衣袖擦着眼泪,一边跟仲继哭诉,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那一日,主子把断儿接了回去,也不知,是,是怎么被那个坏人见着了,那坏人以为,以为主子是来找哥哥的,就,就……卑鄙的陷害了他,说他是……是通敌卖国……那人带了,带了好多的官兵,把,把宅子给围了,要抓主子……主子,主子他为了保护断儿,就,就把断儿塞进了厨房里的一个倒扣的旧水缸里面……待,待等到官兵都走了,断儿,断儿从水缸里面爬出来,就见着,见着……所有的人,都,都死了……满满一院子,都是,都是尸体了……” “不想了,断儿,不想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一把抱住浑身抖的像是要成了筛子的风断,仲继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火,都要窜出来了! 他的弟弟,在遭了那许多的罪,受了那许多的苦之后,终于,终于遇上了一个肯疼惜他的人,可以过好日子了,结果,结果就又被人,给毁了去! 司马青,司马殇,你们这两个混账! 我仲家已经被你们害成了这般光景,你们,你们到底,还想怎样!你们真当,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只能忍气吞声着你们的欺凌折辱,半点儿反抗都不敢的么! “哥哥,断儿想……给大姐报仇,给主子报仇……” 又哭了一阵儿,风断突然收了声儿,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仲继,像是着了魔般得,眸子里溢出了灼人的愤怒,“你想想法子,把断儿送去那个司马殇的身边儿伺候,好不好?” “不行!” 听风断说,要去司马殇的身边儿伺候,仲继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出声儿,“那太危险了!我如今,已是就剩了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 “可是,可是……哥哥,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就要疯掉了!” 听仲继拒绝,风断“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儿哭,一边儿给他讲,然后,就挣扎着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要给仲继下跪,“你不知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听到了四下无人,推开水缸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主子他,他为了护住我,不被那些官兵发现,全身上下,被扎了几十刀……就为了,就为了给我挡住,那水缸上面的一个破洞,不让人发现,我藏在里面……你知道么,你能想到么,几十刀,那是几十刀啊,那得是多疼,多疼呐!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放弃保护我,哥哥,哥哥,我求你了,你就让我为主子去报仇罢!我便是死了,我也心甘了,心安了,死能瞑目了!” “我知你心里难受,断儿,但,此时关系重大,可不是凭着一时的头脑发热,就能做得了的!” 见风断“心意已决”,又听得,那人为了保风断性命,竟不惜,以身做墙,心里,又怎会不感动?当下,便应了风断的所请,只是,额外加了个条件给他,让他冷静,“咱们只得两人,又都是身份卑微的,如果,想要刺杀他,那便得,一击必中,然后,远扬千里,不然……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说,还会连唯一的报仇机会都搭上,这辈子,都不能报仇了,你明白我的意思罢,断儿?” “明,明白,一切,全听哥哥的吩咐!” 风断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突然安静了下来,动手,开始一点点儿的擦起了自己脸上的黑灰来,只是,每一下儿,都有些用力过重,以致于,被擦干净了的地方,都泛了微微的红,瞧得仲继又是一阵儿心疼。 两人一番商议之后,便是拟了一个计划出来,等司马殇下回再来的时候,由仲继去跟他讨好,让他觉得,仲继是对他有情的,然后,再过几回之后,就寻个合适的时候,说些个要跟了他私奔的话。 司马殇是皇子,自然不可能为了个倌人,不要脸面和身份的,介时,定要推托……然后,再过几日,仲继便编造点儿,诸如,管事知道了,使人将仲继看管了起来这样的话儿,顺理成章的,把风断送去司马殇身边儿,当作两人之间,鱼雁传情的信使,从而,使得风断,能在最不危险的情况下,得着下手报仇的机会! …… 发觉自己愣了个神儿,又想起了之前时候,为潜来司马殇身边儿“伺候”,而制造出来的局儿,风断不禁一滞,轻轻的摇了摇头,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几月相处,从面对面的交往,到书信问候,仲继,这原本遭他不齿的倌人,竟是,让他渐渐觉得,也颇有些可爱了起来!有情,有义,又聪明,还会关心人儿……若非,这局儿是他们一群人,早就造好了的,恐怕,他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跳进去的! 在来商国之前,风断特意为这仲继,去跟江越谈了一次,江越也答应了他,将来,只要顾及的上,定保这仲继善报,这,才是让风断觉得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不那么对不起他这真心实意,将自己当弟弟般疼惜爱护的人了。 “风断,你说,会有什么可能,让一群忠心的人出门儿去办事,若干日子了,也不回复消息呢?” 见风断把碟子里的芙蓉糕给吃了个干净,司马殇才是松了口气,拧身,走回了榻边儿,躺上了榻去,随口,跟他问了一句。 “被人杀了,或者,抓了罢?” 风断略作思考,便佯装懵懂的,朝着司马殇看了过去,“反正,总不会是叛变了的,不是么?” “我也这么觉得。” 司马殇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眉头,也跟着微微拧紧了起来,“若是被杀了,也还算好的,若是……被抓了,那些人,能不能禁得住严刑拷打,把该招认的,不该招认的,都招认出来,可就不好说了……” “招不招认,有什么关系?抓贼抓赃,捉奸捉双,只要没人亲眼见着,是主子指派他们去做什么事儿的,他们把主子招认出来,旁人寻了来质问,主子也大可说是,遭人陷害,自己全不知情的,不是么?” 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风断这般的一个聪明人,又是深得司马殇信任的,要“安抚”一下儿司马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也对。” 司马殇点了点头,觉得风断说的颇有道理,心下里,也稍稍缓了缓,不再如刚才般得,紧绷着了,“就是舍弃几个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儿,三条腿儿的驴子不好找,两条腿儿的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的!” …… 另一边儿,景麒得了纳兰雪的吩咐,回去了莫国的帝都,昭阳城,开始暗中查访,司马玉的身份问题。 以景瑞家的本事,要找人和打听事情,是轻而易举的,说的难听一些,便是,要寻的那人已经死了,他们也能从那死人的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供自己使用。 司马玉的出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如果,是被“狸猫换太子”了,也该是从他出生开始,到五岁之前的这段儿,因为,五岁之后,小孩子的样貌和习惯,都会初步定型儿,若要更换,定会被伺候的人发觉。 皇后灵玉虽是后宫之主,但,敢跟她叫板,恨不能将她从凤位上拉下来,取而代之的人,却是多了去了,以她的谨慎,定不会,让自己冒这般的风险! 一番查探之后,景麒便是将可能的日子,定在了司马玉初生的时候。 那时,恰逢皇后灵玉的庶妹,被和亲去了泗水国的灵姬,归家来探亲,两人皆是有孕在身,一个差半月生产,一个差一月。 自当了皇后,皇后灵玉便没再回去过灵家,可偏偏,就是那时,她将要生产,最需要仔细当心的时候,竟就莫名其妙的决定了,要回去,跟她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交恶的庶妹,促膝夜谈! 当夜,皇后灵玉在灵家生产,诞下了莫国的第一位皇子,皇帝司马青大喜,取意,君子如玉,为其赐名,司马玉。 又过了两日,泗水国的贵妃,灵家的庶女,也在灵家生产,生下一位公主,叫什么,无人知晓,只听说,后来,是没有长大,就夭折了。 顺藤摸瓜,景麒找到当年给两人接生的稳婆家里,得知,那稳婆在二十年前,约莫着司马玉出生之后,又过了七八天,在街上走着的时候,被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给撞死了,那车夫见撞死了人,吓得不行,就又挥鞭打马,逃了。 “好在当时,灵府的老爷慈悲,听说我娘被车撞死了,使人送来了五百两银子抚慰,不然,我和三个弟弟妹妹,可真不知该怎么活了。” 说话的,是那稳婆的大儿子,告诉了景麒他娘死时的情景后,又满心感激的,追了这么一句,对灵府的感激,“贵人,你来寻找我娘,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没什么大事,二十多年前,我家老夫人便是你娘给接生的,如今,少夫人又要临产了,老夫人便吩咐我,来找你娘这个信得着的人,回去帮忙接生,如今看来,是少夫人没这个福分了。” 景麒自不能说,自己是来追查司马玉的身份的,只笑了笑,从衣袖里掏了十两银子出来,塞进了稳婆的大儿子手里,“这些银子,给你娘置办些香纸,就当是,我家老夫人,对她尽得心意。” 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个寻常百姓,给人做一年侍从的银俸,景麒出手就是这许多,可以说,是相当的大方了。 “多谢贵人!” 稳婆的大儿子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就要跪拜感激,却被景麒一把扶住,只得作罢,换做了躬身一礼,“小的定去跟娘亲转达,贵家老夫人的好儿,让她在天上,保佑贵家。” 景麒问完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就转身离开,直奔昭阳城里,莫意老头儿的药铺子而去。 综合他查到的所有,可以说,司马玉的身世,已经水落石出了。 他不是莫国的大皇子,而是,泗水国的贵妃,灵姬所生的孩子,皇后灵玉为了占得先机,成为嫡长子的生母,在后(和谐)宫里,彻底的站稳脚跟,而使自己所生的女儿,跟人换来的! 至于,司马玉真正的生母,灵家的庶女灵姬,为什么会肯答应,把自己的儿子交换给皇后灵玉,这恐怕……就是她们三人间的,爱恨纠葛的关系了! 皇家内苑,果然,就没几个人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这些个为了名利寵爱,不惜手段的女子,真真是,没有什么事儿,是她们不敢做的! …… 对纳兰雪的吩咐,景麒向来仔细,不是得了确切的结果,绝不随便糊弄禀报。 虽然,此时,依着他所查的各处消息,已经可以确定了,司马玉不是莫国的皇子,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要把这事儿,查的更准当一些,“意爷,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查两人是不是父子的?” “怎么?出去睡了哪家的姑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要你负责了?” 莫意老头儿向来就是个为老不尊的,明知景麒是个性子冷寂的人,却还是爱跟他开玩笑逗闹,“法子是有,只不过嘛……” “我是为主子办事儿,查一个人身份的。” 景麒知道莫意老头儿就是这样不着调的一个人,也不跟他置气,直接说事儿出来,让他自己定夺,要如何做才好,“那人身份颇高,不便用滴血认亲的法子。” “你是想说司马玉罢?” 人老精,树老灵,莫意老头儿,八九十岁的人了,精明程度,又岂是寻常人能比的?眼珠子一转,便是明白了,景麒要查的事情,笑着清了清嗓子,眉眼弯弯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所知,“这事儿啊,你就不用费劲儿查了,我可以直接就告诉你结果的!一坛景瑞家酿的上好梨花酿,换这消息,怎么样?” “我许你两坛。” 听莫意老头儿竟是知道这事儿,景麒不禁一愣,眉头微拧,大方的许给了他想要的东西,“把事情说得确切些,我跟主子禀报,也好说话!” “啧啧,瞧瞧你这小暴脾气,就能跟我耍横,寻常里,怎不见你敢跟雪儿丫头这么凶来着?” 莫意老头儿坏笑着勾了勾唇角,故意打趣儿了景麒一句,拧身,朝着药铺子的后厢里走去,“来,跟我来,我给你瞧样儿东西……” 第三十五章 莫意老头儿的后厢房里,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一点儿,景麒是知道的。 他犹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来寻莫等和莫闲玩耍,误入其中,然后,被里面的景象给吓得,许多天不敢睡觉的经历。 虽然,那些个“东西”,在现在的他看来,已经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恐怖玩意儿了,但,因小时候的惧怕,而造成的,对那个地方的本能排斥,却依旧是,让他觉得,站在那后厢的门口,都会毛骨悚然。 “别怕,别怕,都是些死物,害不着人的,来,过来,给你看有趣儿的东西。” 莫意老头儿乐得瞧景麒脸色变化,一边坏笑着,一边拉着景麒的衣袖,让他跟了自己,穿过一个个的奇怪瓦罐和人骨,往那后厢的最里面走,“你说你啊,一个杀人都不会眨眼的景瑞家后生,怎就会怕这些都死透了的东西呢?这没什么的,我家莫等,都不怕的……” “我便是杀人,也不会把那人给割裂成这样儿!” 景麒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跟着莫意老头儿,继续往后厢的最里面深入,“这些人,到底是跟有什么血海深仇,连死了,都得被你折腾,不得入土为安?” “血海深仇?没有,没有……这些人,跟我都无冤无仇,大部分,生前时候,我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莫意老头儿心情极好的绕过十几个摆放了人骨,错综复杂的柜子,最后,在一口只放得下幼童的小木头棺材的面前,停了下来,动手,打开了棺盖,“我都是等他们死透了,入土为安了以后,才再刨出来,放在这里的……到了!来,给你看,这位,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夭折了的,泗水国小公主了……瞧瞧,是不是保存的很完好?漂不漂亮?” 小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身穿华服,面容红润,就像是,刚刚睡着了一般,没有腐烂不说,还微微散发着一股,让人觉得犯困的香味儿! “这是……死了的?” 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儿这个躺在棺材里的小女孩,景麒不禁拧起了眉来。 这孩子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血脉,也是早就不流动了,但……却是这般的栩栩如生,让人怎么看,都难相信,她是个死人,而且……还是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死人! “那可不!我这屋儿里,从来不放活人的!” 莫意老头儿骄傲的笑了笑,伸手,戳了戳那躺在棺木里面的小女孩,还泛着红润的脸,满是欢喜,“你瞧瞧,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些像谁?” “司马殇。” 见莫意老头儿戳着的女孩脸颊,竟是跟活人般的柔软和富有弹性,景麒不禁又拧起了眉来,本能的,往后倒退了半步,“你确定,这娃娃是死了的?怎皮肉还是软的?” “那可不!她母妃亲手灌得水银,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莫意老头儿笑嘻嘻的看向了景麒,不无故意的又添了一句,“她都在我这儿躺了十几年了,我没事儿就来瞧瞧她,还能不知道,她是真死的,还是假死的?” “你说的,她的母妃,是指……和亲去泗水国的贵妃,灵家的庶女,灵姬?” 这死了十几年的女娃娃,跟司马殇长得相像,换句话说,跟司马家的人长得相像,自然是足足够证明,她是跟司马家有瓜葛的! 灵家的庶女,被和亲去泗水国,成了贵妃的灵姬,虽是跟司马青有过那么一段儿“前情旧事”,但,嫁给泗水国主的时候,却该还是,处子之身的,不然……以泗水国主那般的,御女无数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被戴一顶绿帽子,还封个贵妃给她? “没错儿,就是那女人。” 莫意老头儿开心的又戳了戳女娃娃的脸,才是意犹未尽的,从旁边儿搬了棺材盖儿过来,给她盖上,“当时,她眼见着这女娃娃长得越来越像司马青,眼见着,就该要瞒不住了,便使了个阴招儿,用水银灌死了她,还嫁祸给了泗水国主续弦的皇后,先皇后绪苒的妹妹,泗水国旧太子的姨母,绪清。” “真不愧是一个门儿里出来的女人,连歹毒,都是这般的同出一辙!” 景麒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跟在纳兰雪的身边,帮她做事,不可避免的,就会多知道了一些皇宫内院里的事情,对皇后灵玉使得那些个陷害旁的妃子的手段,不说是倒背如流,也能列举个十之八九,此时,听莫意老头儿说,她的妹妹,灵姬,也是一样狠心歹毒的,本能的,便对灵家人的印象,更差了一些。 “可惜啊,绪家的两个嫡女,那般识大体的妙人儿,都就陨在泗水国的皇后宝座上面!泗水气数已尽,也真真是怪不着旁人!” 莫意老头儿嗟叹了一声儿,便转了头,往后厢房的门口方向走去,“唉……要不是,那两个妙人儿,一个死得破肚烂肠,一个死得成了七八块儿,我还真想,就给弄回来,拿药水儿泡上,做成个漂漂亮亮的收藏品呢……” 前半句还好好儿的,说得像是个正常人一般,后半句出来,就截然有了不同!直噎得原本想要搭话儿,跟着认同一句的景麒,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只恨不能骂他一句,脑子有病才好! 当然,景麒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当真把那骂莫意老头儿的话给说出来,莫意老头儿是长辈,他该唤作爷爷的人,就算,再怎么为老不尊,做事诡异,也不是他这个晚辈能指责的。 景瑞家的家教甚严,任何不尊长辈的事情,都会遭到责罚和教训,他景麒虽是将来的族长人选,却,也同样不能免罚。 “景麒小子,不是小老儿我说你,你个出身景瑞家的娃娃,理应是铁血雄心,杀人如麻的才是,这般的下不得狠心去,以后,可如何执掌景瑞家的族长之位?” 待景麒也出了后厢房的门儿来,莫意老头儿才是从腰上取下了一把奇怪的铜锁,开始一道道的锁起了门儿来,“前些日子,你爹爹来寻我喝酒,还一脸的发愁,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该退位让贤了,你这小子,却还是个撑不起门面的……你也不小啦,二十多岁的人,也该成家立业,让你爹爹省省心啦……雪儿丫头那边儿,我瞧着,你是……唉,算了,我也不多这嘴了,你自己看着办罢!” …… 自莫意老头儿那里得了确实的答案之后,景麒便又出发,朝着商国汲水城的方向而去。 他得给纳兰雪一个答复,顺便,跟她询问,关于司马玉这个害她的混蛋,本不是莫国的皇子的这事儿,要如何处置。 近乎与其同时,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时仪也自那两个人的嘴里,审问出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验证了,江越原本的猜测! 之前时候,司马殇同纳兰雪大婚的那日,所遭的那次险些致他死命的“土匪”袭击,是他一人谋划,遣了自己手下去做,嫁祸给司马玉的! “都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司马殇,也真是个狠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敢拿来作赌。” 听时仪跟自己禀报完,江越深深的吸了口气,少顷,才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最近,那个仲继怎么样了?风断去商国之前,跟我讨了人情,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让我略加关照一下儿,我也应了他了。” “我使人去跟他接触过了,告诉他,咱们是风断以前主子的家里人,风断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这边儿,这边儿的家主知他是个重情的,很是感动,特允了以后,待他寿终之时,可与已死的……咳,静童,合葬……” 时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小心翼翼的偷瞧了一眼站在江越背后,已是满脸泛黑的自己未来的大舅哥,轻轻的咽了口唾沫,往后,稍稍退了半步,以防,他一下儿压不住怒了,突然给自己来上两拳。 他学得招子,都是一击毙命,杀人于无形的阴狠武技,压根儿就没一招,是合适跟人切磋的,如果,静童揍他,他还手,那,静童怕就该没命了,如果,不还手……怕是,等静童消了气儿,他也就能剩半条命了……这眼瞧着,就该快到了他跟静岚成亲的日子,他可不想,顶着一脸的青眉紫眼,来完成他这辈子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大事之一! “那个仲继,怎么说的?” 对时仪的这滴水不漏的编排,江越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扭头,笑着看了一眼静童,跟他安抚道,“你个大男人,怎那么小气的?人家风断被遣去装兔爷儿,都没说什么,你个被安排当‘主子’的,倒还一脸的委屈了!不过随便说说,让他死了以后,跟你合葬,又不是当真就要把你俩埋在一起的,你至于这么大的怨念么!” “便是要合葬,也该是把金满仓跟那货葬在一起,轮不到我!” 静童翻了翻白眼儿,又恶狠狠的瞪了时仪一眼,算是撒气,顺带着,把金满仓这个整天跟风断掐个不停的人,给抬了出来顶倒霉,“我瞧着,他俩这辈子在人世里,是都不够了,得到了那边儿去,接着斗,才能过瘾!” “你这人,可真是爱较真儿,不是我说你啊,你总这样儿,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听静童不积嘴德的把金满仓这个无辜的人,也给扯了进来垫背,江越便是更忍不住笑了,伸手,搡了他一下儿,半是逗闹的,跟他说道,“三十多岁的人,眼瞧着,妹妹下个月都该嫁了,你还不寻人成亲,将来,我寿终正寝,去了那边儿,可怎么跟你爹娘交待?”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万年,等你这样儿的祸害寿终正寝,我爹娘早不知又在世为人几回了,哪那么多的闲工夫儿,听你交待这些个破事儿!” 静童本是有个,从小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的,奈何婚事将近时候,突然染了一场怪病,从此昏睡不醒,静家是泗水国的名门,自不可能允许自家嫡子迎娶这么一个活死人回来做正房大妇,就未同静童商议,退了婚事。 静童知晓此事之后,震怒非常,从此离了静家,再不与静岚之外的静家人联系。 那成了活死人的女子,也被他们兄妹两人潜入了人家后院儿,偷了出来,至今,还养在这山中的一处石洞里面,由静童,日日喂水喂饭,由静岚日日帮忙梳洗更衣。 “得了,不逗你了。” 在心里,江越也是极敬重静童这般重情男子的,不然,也不可能特批出一处石洞来,给他成了活死人的未婚妻居住,“说说你家小娘子的事儿……” “我说过了,此生,我只娶她一人,她若死,我终身不娶!” 听江越跟自己提这事儿,静童顿时便态度坚决了起来,“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答应的!” “哧,你这急性子!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么?!我何时说,要劝你什么了?” 江越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儿,就被静童生生给堵了回去,自然是难受的要命,伸手,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让自己顺了顺气儿,才扭头瞪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说道,“昨儿,风断给我来了封信,说是前阵子,他随了景麒去莫国的昭阳城,由一位名唤莫意的老先生诊治,如今,已是头颅里的血块悉数消尽了,对以前的许多事情,也都开始陆续的记了起来,让我建议你一下儿,也带了你家小娘子,去让那位老先生给瞧一瞧,说不好,就能有什么意外之喜,也未可知。”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取了一封信和一块儿小小的令牌出来,送到了静童的面前,“他说,让你带了这令牌去寻昭阳城里最大的药铺,找那位名唤莫意的老先生,给你家小娘子诊看,那位老先生与他原本所在的家族交好,定会卖这个面子给他家里……哦,对了,还有,那位老先生脾气古怪,听不得旁人跟他开玩笑,但,他跟你开玩笑,你却不能翻脸,不然……咳,就会闹小孩子脾气,不做事了……” “帮我回信给他!多谢!” 一听是有良医,极大可能医得了他已经沉睡了十几年的未婚妻,静童顿时便喜上眉梢了起来! 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把抢过了江越手里的信和令牌,就飞快的往山洞里的一个小门儿里跑去。 那里,通向他未婚妻所住的石洞,现在,静岚该是正在那里,帮她梳洗更衣,不过,这不重要了,反正,她是他的未婚妻,将来的娘子,大不了,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他把眼睛闭上,也就是了! 瞧着静童消失在了小门处的身影,江越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站在他旁边儿的时仪,“你去收拾一下,带上静岚,与静童一起去,给静童易容好,别让他被人认出来,顺带去一趟白玉楼,给那个仲继送一万两银票去,告诉他,这是风断以前时候给他存下的,让他置办点儿正经产业,安稳几年,将来,也好娶妻生子,给家里传承香火。” “主子何时也跟风断一样没事找事了!不过是个倌人,没心没肺的财迷玩意儿,哪就值得这般的上心了!” 对仲继,时仪明显的还是有些排斥和厌烦,听江越说,要他拿一万两银子出来,去给他置办生意,顿时,就有些恼了起来,“寻常百姓,开个铺面,也就才要几百两银子,加上铺货,两千两,也是不少不少的了!主子你这开口就是一万两……咱们,咱们现在也是到处都要用钱的时候啊!”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何时见过,我做赔本生意了?” 江越浅笑着扬了扬眉,也不跟时仪生气,只又催了他一句,便转身,往石厅的另一处小门儿的方向走去,“这人是不是没心没肺,我不知道,他拿风断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我却是瞧得一清二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肯在风断‘落魄’的时候,不怕惹祸上身的收留他,一如既往的待他好,便是足够,我将他视为可用之人了……啊,对了,从昭阳城回来的时候,帮我去多买些果记的松子儿糖,天星城的甜点,我吃腻了……” “之前你不是说,把思乐给王妃留下,你想吃甜食了,想想王妃就可以了么?” 听江越这还没等着自己走,就开始惦记,让自己回来的时候,给他带零嘴儿,时仪不禁撇了撇嘴,小声儿嘀咕了一句,以为江越不会听见……结果,事与愿违,已经走到了小门门口的江越突然就停下了步子,扭头,带着满脸不怀好意的笑,看向了他……时仪顿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儿,一种危险的感觉,奔涌而至! “装一马车就行,我想雪儿的时候吃。” 江越说了一句像是补充的话,便开了面前的小门,闪身走了进去,就好像,他是突然变得大方了,完全不记仇,不打算报复时仪了一般。 眼睁睁的瞧着小门关闭,时仪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全然没有听出来,江越这话里的危险,但,又满心疑惑,觉得他不是这种“既往不咎”的人,除非是……他没听到?不,不可能!如果没听到的话,他才不会转回身来,跟自己补充这一句!这里面,定然有蹊跷,有阴谋,有,有…… 突然,时仪像是想明白了实情般得,一拍脑袋,懊恼的蹲在了地上。 “殿下,你这个坏人,你这是,你这是要玩儿死我的节奏啊!” 时仪哀嚎一声儿,然后,便索性就地躺下,目光直视大厅的顶端,伸展四肢,面色沮丧了起来! 一马车松子儿糖,在天热的时候运输,定然,是要化的,化了,就不能吃了,所以,得趁着晚上天凉快的时候赶路……换句话说,从昭阳城回来的时候,他得在每天天亮之前,到达有冰窖外借的城池,然后在天亮开城门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进城,把这些松子儿糖冻起来,等到傍晚,热气散了之后,关城门之前,去取出来这些松子儿糖装车,继续赶路……直到,回来天星城为止…… 山路崎岖,马车只能走到山口,从山口到山里面的这段路,刚刚好有十里地! 时仪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不久之后的悲剧情形! 一马车,可以装一千斤重的松子儿糖,山路崎岖,他背着行囊走,一次,可以带四十斤,一千斤,就是二十五趟,就是二百五十里……他活儿不能少做,还得被骂成是个二百五……也不知道,这“恶名”得跟着他多久,让静童他们这些恶人,笑话他多久! “活该你倒霉!招惹什么人不好,偏偏招惹殿下这记仇的!” 索性石厅里就他一个人,没什么可丢人的,时仪懊恼加抑郁,干脆就,满地打起了滚儿来,以缓解自己糟到了极点的情绪,“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呦,长本事了嘛,都会满地打滚儿了?” 静岚推门而入,正正好儿见着自己将要成亲的未来夫君,在地上打滚儿,柳眉一扬,便是毫不客气的调侃起了他来,“用不用我去给你雇个奶娘回来,拿勺儿舀着米汤喂你?” “媳妇儿,殿下欺负我!” 听到静岚说话,时仪忙不迭一个鲤鱼打挺儿,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快速的拍打了一下儿自己身上的灰尘,可怜兮兮的,凑到了她的身边儿,跟她“控诉”起了江越的暴行来,“我不过是小声儿揭发了他一下儿,又没被旁人听去,他就让我从昭阳城,给他运一马车松子儿糖来!” “嗯,罪有应得,招惹殿下的人,你见哪个,有过好下场了?” 静岚笑着伸手,戳了戳时仪的脑门儿,躲开了他,不让他往自己身上蹭的,闹自己一身的脏,“这回,给你长个记性,瞧你下回,还敢不敢了!活该!” 第三十六章 横贯整个商国的浩大水利工程,在秋耕开始之前,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纳兰雪一改之前时候,商国治理水患时的“高筑堤,年年堵”的方式,采用了以疏代堵,将一些河床高于地面很多的河道部分开挖,改道至低洼处,让河水顺着低矮处的新河道,继续流往下游。 原本的河道,被腾了出来,贴补给了因为河水改道,而失去了自己田地的百姓。 旧河道因长年淤积,土壤肥沃,又方便取水灌溉,这让得了补偿的百姓们高兴非常,全然不介意,比之前时候自己所用的耕地,要远上小半里的路程。 因河道在一定的位置上被掘开改道,有上下高差的地方,纳兰雪便使人做了水车上去,水车通过轴承连接到旁边的一处小屋里面,可以与屋里的一根木杆拼接,不用时拆卸下来,让木杆自己打转,用时连接到石磨上面,用来碾磨粮食。 不论是在商国,还是在莫国,风国,人们都只会使用牲畜拉磨,碾磨粮食,条件不好,买不起牲畜的人家,便用人力……像这些用水利来碾磨粮食的磨坊,人们别说是见过,便是听,都是没听过的! 也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说出了“郡主定是神皇奇辰陛下转世,来造福咱们百姓的”这样,足令纳兰雪万劫不复的话,紧接着,就一传十,十传百,熙熙攘攘,在整个商国的百姓们之间。传颂了开来! 百姓们并不同于从政之人,他们从来都只会,把自己的欢喜和仰慕,加诸于自己敬仰的人身上,他们觉得纳兰雪好,觉得纳兰雪善待他们,便会不惜一切美好的言辞和愿望,将她与他们能想到的。最伟大的人比拟。 如今,将纳兰雪说成凌天国开国皇帝蓝奇辰的转世,便是如此。 听百姓们将纳兰雪说成是神皇转世,尚扶苏半点儿都不忌惮或者气恼,依旧是跟从前般的,该对她嘘寒问暖,就嘘寒问暖,该言辞寵溺,就言辞寵溺。遇上她遭百姓们围堵,求取赐福的时候,还会一脸得意笑容的推波助澜。就好像。她的一切荣耀,都是能让他觉得开心快意的美事一般。 “雪儿陛下,以后,扶苏的这小小商国,还得多多仰仗你庇护了。” 回去七月城的路上,尚扶苏与纳兰雪同乘一车。坐在她的对面儿,满脸笑意的,突然跟她说了这么一句逗乐儿的话出来,以示自己完全不在意,她的声望超过自己。比自己更得商国百姓们的爱戴。 “扶苏陛下,你这话说的。是想要留我永远待在商国的意思么?” 纳兰雪的毒舌程度,可不是三天两日练出来的,此时,面对尚扶苏的“恭维”,自然是,半点儿都不客气的,还了回去,“我可是莫国的郡主,啊,不对,现在被封了公主了,你就不怕,我心向莫国,给你把商国的江山社稷毁了?” “你若是个在乎名利的人,我倒还省心了呢!” 索性司马殇这纳兰雪的“未婚夫”不在,尚扶苏的言辞便略加“放肆”了些,“与我比肩,万人之上的商国皇后之位,你要不要?你说一个‘要’字,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封给你!”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是有婚约的人了,好不好!” 纳兰雪哪里会给尚扶苏留下不该有的念想?当下,就一口给他回绝了去! “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有婚约,哪怕,你将来想开了,愿意嫁我了,带了几个孩子一起来寻我,我也一样,会满心欢喜的迎接你,将你的孩子,视若己出。” 尚扶苏低头苦笑,眸子里的失落和绝望,让纳兰雪这“局外人”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酸了起来,“我说过,我尚扶苏的正妻之位,商国的皇后印鉴,永远都只留给你一人,你一日不来,我便让它空置一日,你一世不来,我便让它空置一世,一言九鼎,至死不渝!” “你这又是何苦!” 面对尚扶苏的执拗,纳兰雪也是没了法子,轻叹口气,对他做了最后的劝说,“这世上,总有一个女子,是比我更好,更适合你,更值得你去守护一生的,你只是尚未遇到,便不知罢了……我可以做你一辈子的知己,却不能,成你一日红颜,天意如此,人,总也大不过天去的,不是么?” …… 莫国,昭阳城。 司马青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面,手里掐着一封信,面色铁青。 那信上,是写得这些时日,纳兰雪在商国的诸多作为,以及,商国的百姓们,对她的评价和推崇,其中,当然也包括,交口相传的,她是“神皇转世”的这一条儿。 对旁的国家君主来说,凌天国,只是一个传说里的故事,那位被人传诵,据说是将人自蛮荒中启蒙的初代帝王蓝奇辰,也仅仅是一个让人在本能里膜拜的臆想,百姓们把纳兰雪说成是他的转世,也不过是赞颂和喜爱,并无其他,但,于莫国,与司马青,却是不同! 昔日的司马家,是蓝家的家臣,得司马家的施恩,才学会了御下之道,才得了机会,以百姓性命相逼,取而代之,建立了莫国。 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虽然,已过了几百年,更换了几十代的帝皇,但,每一个旧的莫皇退位之时,都会告诉自己的继任者,要谨慎提防,绝不可给蓝家再现人间的机会,其手下剩下的三支暗卫,皆比司马家,要强大一筹不止,司马青,自然也不能免俗。 “混蛋!什么人造的谣言!这是要把朕往绝路上逼么!” 少顷,司马青突然站了起来,把自己手里的那封密信一阵儿猛撕,然后,悉数丢进了火盆里面,烧了个“灰飞烟灭”,就好像,这样一来,在市井间流传的那些个“谣言”,也将被一同毁灭了一般,“什么蓝家!什么转世!她纳兰家从父辈开始,就为我司马家效命,光是帝师,就当了几十年了,真要是有什么,几十年前,也该有了,何至于,要等到今日,才露头角!”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能早一日防范,总好过将来,被人兵临城下了,才慌忙应对,来得好些。” 一个高瘦的男子,立在窗侧的暗影里面,说话的声音,让人觉得寒冷彻骨,就好像,他是从某一个墓穴里面,刚刚爬出来的一般,“如今,她已经有了声望,若……再有野心,可就……” “我知道了。” 对这个站在暗影里说话的人,司马青显然是极信任的,连寻常里,从不被旁人见到的愤怒,也会在他的面前,展露无遗,“你继续去商国盯着罢!我再想想!想好了,自然会给你吩咐!下回,信送来就好,你,就别亲自来了!” “我也知,陛下是不想见我的。” 暗影里的人,跟司马青说话的时候,竟是以“我”自称,而非名姓,这是放眼整个莫国,也无人敢做的“不敬”,但,听啊这般说话,司马青却是神色如常,全然未觉的,是有什么不妥,“但,这一次,事关重大,我不敢假旁人之手。” “我会去跟父皇提一提此事,听听他的意见,你回罢。” 司马青拧了拧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对这阴影里的人,随口许诺了一句,很显然,阴影里的这人,也是知道司马默,那传说中,早在几十年前,就被诸子挣位气得驾崩的先皇,是仍在人间的,“对了,那丫头……有没有什么……” “跟尚扶苏关系交好,对百姓们有求必应,每日给司马殇教习课业,剩下的时候,就都用来吃喝睡觉了,就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觉,一下子全都睡完了一般。” 阴影里的人嘿嘿一笑,只让人觉得,一种扑面而来的阴冷,像是要把人冻僵,但凝目过去,却只能见到,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连气息,都是细得几可忽略,“要不,你考虑一下,废了司马玉,把司马殇立为太子?要一个摄政的皇后,总比,让莫国亡了好罢?” “我自有打算!不用你在这里废话!滚!” 司马青终于被暗影里的人激怒,忍无可忍的抓起了书案上的笔筒,朝着他掷了过去,“以后,没有我传召你,不准回来!” “你这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火大伤身,容易早死。” 暗影里的人嘿嘿笑着伸了手出来,半点儿都不为难的接住了司马青掷过去的笔筒,然后,一个反手,又给他丢了回来,笔筒落在书案上面,原本它所在的位置,不偏不移,“我回了。” 一阵轻风吹过,纱帘微微一动,在凝目看去时,那原本站在阴影里的人,已没了踪影。 司马青左手握拳,用食指的第二关节,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眉心,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站起了身来,冲着门口,唤了太监总管一句,“小德子,给朕备轿,朕要去皇陵,祭拜父皇。” ps: 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亲们,让我看到你们的粉红票票雄起,么么哒~ 第三十七章 莫国的皇陵里,原本被刨成了大坑的纳兰段旧坟址,已被重新填埋,土坑虽是没了,但周遭所剩的许多青石碎块儿,却是依旧张牙舞爪的随便丢弃着,没被运走。 遣退下人,司马青择了一块儿相对大些的石板,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颇有些滞愣的,看向了横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楔刻了“尊师纳兰段之墓”的石碑,红了眼眶。 纳兰段不是他的第一个先生,却是他的最后一个老师,从他二十岁入了司马默的眼开始,就一直伴在他身边,给他教授课业,至纳兰段辞世,两人的交情,已是持续了近四十年,一路走来,风雨兼程,从来都没舍弃过他,唯独这一次,与之前不同。 “老师,你在天上,是还在怪着我的罢?不然,为何这么久了,也不托个梦来给我?我……” 司马青说到此处,已是哽咽,索性四下无人,便弓起了身子来,把脸埋进了交叉放在膝上的手臂,任性的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行么?你给雪儿丫头托个梦,让她别怪我了,好不好?我让她嫁给玉儿,我让她做莫国未来的皇后,我……我……”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是对是错,都没有后悔药可买,青儿,父皇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三思而后行,莫待无可挽回,再怆然涕下,这世上典籍,从来,都只会为胜利者书写。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司马默拄着龙头拐杖的身影,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从何处,蓦地冒了出来,缓缓的走近司马青的背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口气,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你这孩子,就是太执着名利,总想着。要在青史上,留下不染丁点儿污迹的美名……这,何其艰难?何其荒谬?历数各国的开国帝王,哪一个,不是脚踏尸骸,双手染血。才成就一国之尊位?那些死了的人,当真就该死么?显然不是的罢?但。在史书上,你看到的是什么?是为开国帝王的颂德,还是对他们的叹惋?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在一个合适的时候,以命为注,换另一个人的荣耀的,这没什么不对。你也不需要觉得有什么愧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此而已!” “父皇的意思是让我……” 司马青的身子微微一僵,蓦地抬起了头来,连脸上的眼泪都来不及擦拭,就看向了坐在他旁边儿的司马默,满眼震惊,“不!不行!我不能做这种,对不起老师的事情!我……” 啪一一 一个响亮的耳光,硬生生的,把司马青未来得及出口的后半句话,给扇了回去。 司马默的脸色因怒而赤,一双原本已经泛黄的眼珠,在这一刻,陡然间,便有了光彩起来,当然,是愤怒的光彩,恨不能将司马青就地掐死的那种。 “妇人之仁!” 司马默愤愤的骂了司马青一句之后,就拄着拐杖,站起了身来,然后,居高临下的,指着他说道,“你若是连这点儿狠心手段都没有,就赶紧退位让贤!我瞧着,玉儿那小子,都该是个比你有出息的!我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把皇位让给你这么个不肖子!滚!别让我再看见去!有多远,滚多远!” “父皇既是这么说,那,我就遂了父皇的意,今日就回去,颁下传位诏书,明日,就让玉儿,来承我这皇位好了!” 挨了司马默一耳光,司马青也是恼了起来,一句噎死人的话丢过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拂袖而去,“待我退位让贤,就来陪父皇守皇陵,日日让你瞧见,我这不肖子,试试让你懊恼,当时没有狠了心掐死我!” …… 《莫国志》载,昭和四年秋,帝司马青传诏让位于太子司马玉,退居后宫延年殿。 七日后,太子司马玉登基,下诏,为司马青建陵,废黜诸兄弟封位,遣六皇子司马翎往商国为质,召回五皇子司马殇,公主纳兰雪。 没错,是召回五皇子司马殇和公主纳兰雪,不是召回五皇子司马殇与其妻纳兰雪! 几字之差,意思,便是大不相同! …… 商国,七月城。 司马玉所下的诏书还没有到,景麒便先一步,给纳兰雪送来了消息。 细细的听景麒把司马青突然退位让贤,和司马玉登基之后所做的诸多事情说完,纳兰雪便是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 遣她和司马殇来商国的人,是司马玉,现如今,他登基为帝了,又要把他们两人召回去,换司马翎来……且不说,尚扶苏会不会卖他这个面子,答应这事儿,单是,这不足一年,就出尔反尔的恶名,也是足够他这个刚刚登基,尚未站稳脚跟的新皇受的! 这会儿的莫国朝堂里面,该是已经炸了锅了罢? 司马玉这般的折腾胡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跟纳兰家示好? 还是……要又闹什么旁的幺蛾子? “主子,需要景麒做什么准备,来应对这事儿么?” 见纳兰雪眉头紧拧,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前思索良久,景麒便是有些忍不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这司马玉的过往所为来看,几乎没有哪一件,是没有目的和预谋的,他可不信,这一回,他只是良心发现了,想要弥补之前的错误! “做些准备罢,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纳兰雪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透,接下来,司马玉会想要做什么,便索性作罢,吩咐景麒回去昭阳城,提前做最不好的打算,“去一趟风家隐镇,给哥哥支应一声儿这事儿,告诉莫等和莫闲,让他们在商国只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他的,分批前往昭阳城……还有,莫影和莫济那边儿,也跟这边儿一样,陆续回返!” “是,主子,景麒这就去办。” 相处数年,虽不是日日相伴,但,了解纳兰雪的景麒却是知道,这一次纳兰雪所下的这命令,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慎重。 三大隐世家族,分布四国之中各处,所有的人手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以前时候,纳兰雪吩咐事情,从来都是尽量不让这些人离开原本驻地,就近使用的,便是有需要临时调拨,也都只是极小规模,最多,不会超过十人。 而这一次,面对司马玉即将到来的这份召回的诏书,她却是不惜动用了所有可以调拨的人手防备,这,是以前时候,从来都没有过的! 司马玉曾师从纳兰雪,学过好多年的谋略和治国之道,这一点,景麒作为亲信,是知道的,但,他却是不曾想,对司马玉这个……学生,纳兰雪竟是值得,严防死守到这般重视的程度! “这一回,时间紧迫,怕是要,累了你连夜赶路了。” 纳兰雪稍稍沉默了一下儿,抬头,看向了景麒,“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一回,我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儿……总觉得……” “主子多虑了,这一回集结,少说,咱们也得有几千人呢,偌大的一个昭阳城,才有多少兵马?再说了,禁卫军里,还多数都是大少爷昔日的部下,他司马玉想要动你,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的罢!” 如果说,对司马殇,景麒是没有一点儿好印象,那,对司马玉,就更是半点儿的好印象也无了,薄唇微抿,轻蔑至极的一哼,双手一握,骨节便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响来,说句不好听的,若此刻,司马玉站在这儿,他可真能,一拳给他揍飞了去! “但愿罢……” 纳兰雪心中莫名而来的紧绷感觉,并没有因为景麒的这番劝慰,而松解开来,相反,一种更加严重的不安,席卷而来,“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不要让大哥的那些兄弟们为难,他们多是些寻常百姓出身,在禁军里效力,也是为了谋生,谋生不易……” “景麒尽力。” 景麒应承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他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往往是,说三分的话,做十分的事儿,哪怕是已经把所有的事儿都打点好了,十拿九稳了,也不会打包票,说一定就能怎么怎么样,这是他自小所受的教育使然,也是他与纳兰雪相处久了,养成的习惯。 …… 送走了景麒,纳兰雪便在屋子里,寻了桌边儿坐了下来,索性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便唤了燕娘来,想要跟她下一局棋,纾解心情。 “是出了什么事儿么,郡主?” 见纳兰雪落了两枚子儿之后,就开始盯着棋盘发起了呆来,跟随她身边儿伺候多年的燕娘,便是明白,她是有心事了,“是刚才,景麒来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消息,就是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被燕娘这么一唤,纳兰雪才是回过了神儿来,低头,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四枚棋子儿,悻悻的笑了笑,把攥在手里的棋子儿丢回去了棋篮里面,“司马玉在莫国登基,下了诏书,要把我和殇召回去,换司马翎来商国为质。” ps:推荐好友文《重生之萌狐巨星》,另外,满地打滚儿求粉红~ 第三卷 我若不死待来日 第一章 又过了两日,司马玉的换质文书,便由信使快马加鞭的送到了七月城的皇宫里面,递至了尚扶苏面前。 文书里面,司马玉这莫国的新皇给出了极大的诚意,减免境税,增加粮食供给,允两国世家贵族通婚,尤其是,这最后一条,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看过司马玉使人送来的这封换质文书之后,尚扶苏只是勾唇一笑,半点儿不为所动的,随便团成了一团,当着信使的面儿,丢进了手边儿的火盆里面,笔都懒得拿的,跟司马玉回了个口信儿: 想要换质,可以,两种方式,任选其一,第一,把纳兰雪和亲过来,做他尚扶苏的皇后,第二,经过纳兰雪的同意,让她自己来亲口告诉他,她是心甘情愿的回去,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这文书上许诺的好处,他尚扶苏一样儿不要!纳兰雪,这带了他商国百姓走过危难,重建家园的人,不是用这些个好处,就能衡量价值的,他要了,便是等于忘恩负义,禽兽不如,无颜苟活于世!金银粮帛,没有的,不够的,可以经营赚取,良心丢了,便是倾尽所有,也换不回来! 尚扶苏回给司马玉的这话,不可谓不狠。 昔日里,司马玉师从纳兰段,修习治国之道,后,纳兰段驾鹤后,又师从纳兰述,可以说,不大的一个纳兰府里,有两人,曾是他的恩师,而他。却不但不思感激回报,还给自己的恩师……下药,坑害,将恩师的妹妹,“放逐”别国为质!这任何一条儿挑出来,放到人前里说,都足足够挨尚扶苏给他回的口信儿里的那些个骂名了! “商皇这是要与我莫国为敌的意思么?” 被司马玉遣来送信的使者,是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壮年男子。见尚扶苏半点儿都不客气的,当面烧了文书,还提了这般“过份”的要求,便是有些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我莫国……” “有脸做恬不知耻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没有纳兰雪,你莫国哪来的疆域辽阔,没有纳兰家,你莫国。哪来的国富民强!你们莫国,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威风。你一个小小的信使。都敢在这里,跟我这一国的皇帝叫嚣!我看,这想要与天下为敌的,是你们莫国才是罢!” 尚扶苏为人谦和,却不是软弱,此时。听这被司马玉遣来送信的信使,竟如此猖狂,当下,便是怒了,一拍桌子。自龙椅上站了起来,“来人!把这个胆敢藐视我商国皇权的人给朕拿下!” 因之前的救人之举和建城修坝。此时的纳兰雪,在所有商国人的心目中,可是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任何对她诋毁折辱的人,都会遭受到官将百姓们的,毫不犹豫的愤怒,说句不好听的,此时,这由司马玉派遣来的信使,若不是在朝堂上面,大放厥词,而是改地市井,怕是,早就该被彪悍的商国百姓们,活活儿给打死了! 刚才,就强压着火儿,才忍住了没有动手,此时,听了尚扶苏下令,让将这个欠揍的信使拿下,殿前的侍卫们,哪还有不从的道理? 原本,只需要两个人就能做得了的事儿,“忽忽忽”就抢着涌进来了十几个侍卫,抓胳膊的抓胳膊,按肩膀的按肩膀,掐脖子的掐脖子,另有两个,着实寻不到地儿下手了,便索性,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朝着那信使的后腿弯儿上踹了一脚过去! 那被司马玉遣来送信的信使,本以为,可以仰仗着自己是司马玉的“亲信”这一点儿,而在商国放肆一二,却不料,放肆不成,却被尚扶苏抓了话柄,辩解都未来得及说,就挨了一顿胖揍! “你们,你们这群野蛮人!你们,你们……” 遭人拿下,没离地儿,就挨了十几拳头,七八脚,信使顿时便被揍懵了,商国人本就长得高大,此时,又是人多势众,哪里是他这个身材只堪堪能算得上是中等的人,可以反抗的?心下里一惊,再是一急,顿时,便不过脑子的,破口大骂了起来,“放开我!混蛋!放开……” 啪一一 嘹亮的耳光,响彻大殿,将信使未及说出来的话儿,生生给扇了回去。 “打得好!” 尚扶苏坐在龙椅上面,半点儿要阻止的意思也无不说,还就在,一个殿前侍卫将耳光扇上了那信使的脸之时,张口叫好儿了起来,“赏!” 脸上挨了的这一巴掌,外加尚扶苏全然不留面子的一声叫好,顿时便让这被司马玉遣来的信使消停儿了下去,心里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待我回去了,禀明陛下,定让你们商国,吃不了兜着走”,明面儿上,却是服了软,不再挣扎了,“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陛下这是,这是……” “两个便是交兵,也断无可能遣来你这种气焰嚣张,不知死活的来使!” 尚扶苏冷哼一声,吓唬了这信使一句,便不再继续刁难于他,据他猜测,以纳兰雪的性子,到最后,定然,是会答应回去莫国的,哪怕是为了司马殇那个废物,也不得不走。 当时,司马玉把他们两人遣来商国为质,怕是也已经打算好了,还有乐妃澄乐,也就是司马殇的母妃,掐在他的手里,随时用来牵制,百善孝为先,司马殇可以不顾旁的,却不能不顾他的母妃,不然,只消司马玉使人稍稍传点儿什么司马殇的“不孝恶名”,便是足够,让他们两人的名声儿,一落千丈,万劫不复! 这打算,不可谓不歹毒。 而他,尚扶苏,如今所为,也是为了给纳兰雪铺一条路出来。 司马玉肯定不会答应,将纳兰雪嫁来商国,让她失了牵制,成为莫国的隐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服软低头,取得她的“谅解”后,将她风风光光的恭迎回去,好生对待,以纳兰雪的聪明睿智,趁机跟他讨得一些好处,保证她自己以后的生活无忧,该是没有半点儿问题的。 “回去告诉司马玉,我尚扶苏所提的这两个条件,任一均可,旁的无聊废话,就不用麻烦了!” 时机已经造好,尚扶苏颇有些倦累的向后倚在了龙椅的靠背上,以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敲击起了龙椅的扶手来,“来人,将这个目无我商国国威的家伙,拖下去打五十板子,不准打死了,完事儿之后,将他来时乘骑的马匹还他,让他滚蛋!” 寻常人挨上五十板子,少说也得没了半条命,这信使是修武的,自然比寻常人要好的多,但……有商国殿前侍卫们的怒火在那里,可就不好说,到底会怎么样了!不敬他们尊崇的皇帝,不尊他们敬仰的“皇后”,真真是活活打死了,都死有余辜!若非尚扶苏特意加上这么一句“不准打死了”,怕是,半柱香后,真就可以使人寻张破草席子来,把这信使给卷了,送回去莫国了! 不能“尽兴”的打,殿前的侍卫们便是又压了一口火儿,将这信使拖出去,按到了刑凳上之后,商议了一番,才是开始举起了板子来……专挑臀部上面肉厚的位置打,而且,不只打一个地方,横打,竖打,绕着圈儿打,反正,他们的皇帝陛下只是说,不准打死了,可没说,不能打残罢? 咳,当然了,他们都不是蠢人,不会打完了以后,就直接让这信使残废,但……从商国的七月城,到莫国的昭阳城,这几天几夜的路程,顶着这伤回去,颠簸一路下来,可就是准准儿得皮腐肉烂,残废定了的! 活该! 报应! 让你生不如死! 殿前侍卫们快活的想着,手上便又加了一把劲儿上去,打的这信使,更是疼得嗷嗷乱叫了起来! …… 挨完了打,被撵出皇宫去,被司马玉遣来送文书的这信使,便是满脸怨毒的,顶着剧痛,爬上了马背。 被打伤的位置,是骑马定然要磨到的地方,坐上马背去,便是疼得信使豆大的汗珠子都冒了出来,只恨不能去寻辆马车来,趴进去,给伤处涂了药,一路被运回去莫国的昭阳城去才好。 但,他一个信使,又是被司马玉吩咐,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信商国,身上只带了极少的银两和干粮,完全不够买一辆马车来用,但,就这样儿趴在马背上回去的话……他便是不死,也得成了对司马玉没用的残废……司马玉从来不养废人,这一点,是他的所有手下,都知晓明了的…… “既然买不起,雇一个,送我到莫商边境去,总是可以的罢?待到了莫商边境,我便可仗着手中的令牌,跟任一驿站的长官,寻求帮忙了!” 信使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便强忍着剧痛,驱马,朝着七月城里的闹市方向走去,有闹市的地方,就有马车铺子,有马车铺子的地方,就能雇到马车和车夫…… 当然,这只是这信使的“美好愿望”,待他忍痛到了闹市之后,才是知道,很多事儿,并不可能,如他所愿般的简单! 第二章 待信使被撵出去了皇宫大门,尚扶苏便一道口谕,吩咐了下去,将这信使之前在朝堂上的所言所为,一字不差的抄录下来若干份儿,快马送去商国的各处城池,以告示的形式,张贴于各处城门。 司马玉遣来的信使,身上带伤,趴在马背上,自然没法儿让马匹行走快速,被尚扶苏遣去张贴告示的殿前侍卫,却是怒气未散,只恨不能让马匹快跑的飞起来才好,一反一正,就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百姓们看了告示所述,个个儿怒火中烧,交口相传,远远的瞧见了那莫国信使趴在马背上身影,就撂下自己手里正在做的活计,转身跑回家去,或者,就地跟旁边儿的摊子上购买烂菜叶子,臭鸡蛋,朝着那人和马丢砸了去!末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都用完,便索性,连好的都砸了上去,更有些来得晚,买不上东西丢砸的,就直接人冲上去,恶狠狠的就是一口唾沫! 一路走过七月城的闹市,别说是雇佣马车和车夫,便是抬头瞧看和张嘴说话,这司马玉遣来的信使都不敢了,其狼狈形状,可想而知! 心中怨毒,却是口不敢言,信使满心盼着能走出了七月城之后,到下一座城去,就会有情况好转,但……他的这份愿望,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空,尤其是到了将近及笄城的地方,更是距离还有数里,就开始,遭到了商国百姓们的围攻! …… 快马加鞭一天的路程。信使生生挨了七八天的唾沫和丢砸,才是勉强的挪到了莫商边境,汲水城。 汲水城的城主,是尉迟恭,此时,他的爱妻,二公主司马颖,已是得了莫意老头儿的医治,喜得痊愈。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该临产了。 作为两国通商的重镇,汲水城的消息,向来先旁的莫国城池一步,此时的司马颖,已是早就听闻了。这被司马玉遣去了商国的信使,是在商国的朝堂上,如何对纳兰雪这个,她的恩人加闺蜜,言辞不敬,咄咄逼人的! “夫君。咱们汲水城的驿馆早已年久,是不是也该寻个合适的时候。遣人修缮一番了?” 司马颖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往尉迟恭的身边儿一坐,下巴微扬,看向了他去,“还有那些个马匹,也都年岁太大,跑不动了。该换养些小马驹进去了!” 尉迟恭是曾跟纳兰雪一起带兵,拿下了意国半边儿江山的人。跟她的两位兄长,亦是至交,再加上,尉迟府跟纳兰府,两辈儿人,几十年的交情……在听了这司马玉遣去商国的使者所为之后,又怎么可能,不生气愤? 本就堵着一口气,想要寻法子出来,收拾那信使一手儿,这会儿,便听得了自己爱妻“所献”的良策,怎可能不应?! “颖儿说得甚有道理!为夫这就去颁一道城主令,择人快快的操办这事儿!” 尉迟恭笑着答了司马颖一句,伸手,捏了一下儿她因将要临产,而略有些发福的脸颊,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使人去各家药店,把所有的血竭都买回来罢,夫君。” 待尉迟恭将要走到房门口,司马颖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似的,跟他提议了一句,“这眼瞧着,就是秋耕的季节了,秋日余热,最是伤人,百姓们常处田中,难免会受些疖肿风毒之害,咱们提早儿使人把去火败毒的药给调制出来,不要钱的派发给百姓们,以备不时之需,好不好?” 血竭是调制金疮药时,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材,因用之较少,大部分的药铺里面,都不会存留许多,而制成品的金疮药,又是怕潮,怕晒,不易存放的不值钱玩意儿,除非战时,极少有人无聊的制作出来保存。 换句话说,如果,尉迟恭当真答应了司马颖的这个建议,便会让整个汲水城,一个月之内,都调配不出一钱的金疮药出来……待那个受了五十板子,又被折腾了一路的信使来到,便会,无药可用,还挑不出他俩半点儿的不是来! “有利百姓的事儿,当然该做,来人,依着夫人说的,去把城里各处药铺的血竭都买回来,加上其他的药品,配置成去火败毒的药粉出来,无偿派发给百姓。” 尉迟恭也是常年带兵的人,又哪里会猜不明白,他家娘子的真实意图?勾唇一笑,便佯装不知的,遂了她的愿,吩咐家奴,快快的去办妥这事儿,“今儿日落之前,必须全部配制完成,明天一早儿,就开始派发!” …… 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信使,满以为终于熬出了头儿的过了莫商边境,进了汲水城里。 他本是送加急文书的,身上并未带许多的干粮,这一路自商国的七月城走来,早已是,在第五天的时候,就把干粮吃的干干净净,连渣儿都不剩了。 剩最后两日路程的时候,第一日,他还能勉强忍耐,到第二日,就是实实在饿得眼珠子都绿了! 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商国百姓们丢过在砸他的埋汰东西,都不惜下嘴了! 他的马,更是被折腾得厉害,原本是只吃燕麦的良驹,这会儿,也是饿的连烂菜叶子和路边儿的草,都不放过,许多时候,还会半空里张嘴,先他一步接抢住稍稍好一点儿,烂的不那么厉害的菜叶子……但,饶是这样儿,七八天下来,也是饿得要成了皮包骨头! 城门官佯装未见信使的伤,查过了腰牌之后,就放了他进门儿,跟尉迟恭通禀什么的,自然就更是没有的事儿了。 “咦?这不是驿站里的军马么?” “认识还不赶紧闪开!当心一会儿跑起来,踩死你都没人敢管的!” “啧,好好儿的一匹马,咋瘦成这样儿了呢?这骑马的人,可真是够狠心的!” “谁说不是呢!” “不好说,指不定,只是长得像,或者是退役了老马呢?” “也不是没可能啊!对,对,一准儿是这样儿的!” 沿路的“百姓”,都像是只瞧见了骨瘦如柴的马,而“自动过滤”了被马匹驮在背上的信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查看。 “给我……找城主……来……” 信使费力的张开嘴,用嘶哑成了破锣般的声音,跟沿街的百姓命令,但,因太久没有喝过水,而声音低微,全无“气势”,“立刻……” 沿路的“百姓”才“懒”得搭理他,继续闲聊,挤兑,指着他所乘骑的马匹,说笑逗闹,末了,更是戏耍够了,转身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汲水城的城主府,在城中的东南角儿上,这一日,尉迟恭令人开启的,又是与商国隔水相望的西门儿,所以,这信使趴在马上进来了汲水城,在无人帮忙通报的情况下,是得穿过整座城,走过二十多条街道,才能挪到城主府去的,当然,这二十多条街道里面,还包括,五条商业繁华的闹市街! 趴在马背上,又风吹日晒的被折腾了小半天儿的工夫,信使才是到了城主府的门口,却是见着,城主府大门紧锁,门口,连侍卫,都没有一个! 若非一口气憋着求生的意念,要回昭阳城去告恶状,这信使,也是该早就玩儿完了……但,此时此地,面对城主府紧闭的大门,饶是再坚强执着的人,在经历了这许多的“磨难”之后,又……也是没法儿再忍得下去了!两眼一黑,就从马背上滚了下去,不省人事! 瞧着信使昏死过去,城主府原本绕着铁链子的大门,突然被向里揪了开来,那看起来锁得紧紧的铁链子发出了“邦”的一声儿重响,砸在了青石台阶上面,荡起了一小片儿尘土,原来,刚刚的时候,那铁链子,就只是随便的挂在两个门环上的,根本,就没有当真的上锁! “啧,就这么点儿能耐,也敢在我们家雪儿的背后说坏话,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司马颖心情愉快的从门缝儿里探出了脑袋来,瞧了一眼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信使,笑得两只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伸手,孩子气的朝着自己的身后招了招手,快活的唤道,“恭,你快来看,快来看,真跟你猜的一样,像个王八似的趴着,没翻盖儿!” “你啊!这自从有了身子,整个人,都变得像是个孩子了!” 尉迟恭笑着从司马颖的背后挪了出来,伸手,扶了她一把,不让离那个已经昏死了过去的信使太近,扭头,唤了一声儿跟他们两人一样,也是一脸坏笑的看着热闹的两个侍卫,让他们把这信使,给拖进去府里,寻汲水城里,最便宜的大夫来,“诊治”一番。 自上次,湘妃晴湘遭冤枉而被司马青下诏处死,她的两个兄长,也被贬为了庶人开始,司马颖便是不再以皇家人自居了,旁人问她,她也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这早就被皇家嫁出来的姑娘,也如同被泼了出来的水,早就是在尉迟家的池子里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她早就听腻了,她更喜欢听,旁人唤他尉迟夫人! 第三章 知司马颖这是埋怨司马青,昏庸不查,冤枉了她娘亲,尉迟恭也不说破。 她是有身子的人,本就动不得气,这又是费了极大劲儿,才要上的一胎,开始的几个月,还常常有见红的,直到了最近,才是不用保胎了,自然是比旁人,更需仔细一些……再说了,像这种本就没有什么大错儿的话,也着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也就是被皇帝一怒之下,废了公主的身份而已,又有什么呢! 他尉迟恭,又不是养不起媳妇儿的人!便是没了她那一月几百两的公主俸禄,又能如何? 司马颖是个跟她娘亲一样,识大体的女子,为了避嫌,本就与她的两个兄弟,走得不是非常亲近,再后来,听了昭阳城里来的人说,她的三哥司马岳,在他们的父皇面前诋毁纳兰雪,说她有不轨之心,更是一气之下,修书一封给他,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在信末里写上了,从此之后,她司马颖再不认他那个兄长的狠话。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得就传去了纳兰雪的耳朵里面,纳兰雪为此还特意给司马颖写了一封信来汲水城调侃,信里有一句,写道,“你既是不想当皇子的妹妹了,那,当我纳兰雪的姐姐,如何?” 司马颖看了信后,也不跟她恼,只是又写了一封信回去,调侃了回来,而从那以后,她在跟人说起纳兰雪的时候,便都是用“我们家雪儿”来称呼了。 “诊金一文。酬谢千两。” 看了一眼被侍卫请了来的汲水城里“最便宜”的大夫,司马颖笑得勾起了唇角,“这人曾口出恶言,折辱我家妹妹纳兰雪,先生该是明白,奴家的意思的。” 这大夫,之所以被称为是“最便宜的”大夫,是因为,他的医术。是可以随着请他的人给付的银两,而“发生变化”的,比如,你给他一两银子,他就给你开一两银子的方子,你给他十两银子。他就给你开十两银子的方子,你给他几百上千两银子,他也能给你开出来相应的方子,当然……这些方子,都能治病救人,只是。遭罪的程度……颇有些不同…… 比如,就曾有一个小气抠门儿的商人。使人请了他回家诊病,问他,一个铜子儿,能不能治病,他也告诉人家,能治。 再然后……咳,他就真给那小气抠门儿的商人把病给治了! 只不过。据那小气抠门儿的商人后来说,以后。他便是病死了,也断不敢再使这一文钱的方子治病了,那痛苦的程度,恐怕是,要比人死以后进地府,被丢进了油锅去炸,还要痛苦上几万倍的! “他曾口出恶言,折辱过纳兰郡主?” 被人称为“最便宜”的大夫,眉头微微一扬,似是听到了这世上,最最好笑的一句话般得,跟司马颖反问了一句。 “是呢,就在不久之前,还是在商国的朝堂上呢!” 汲水城虽是昔日里,意国的帝都,但,意皇白独羽的繁重赋税,却是让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纳兰雪带兵打下这里之后,将这里建成了与商国隔水相望的莫国边境城池,一下子,就让这里的百姓们,过上了以前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所以,对汲水城里的百姓们而言,纳兰雪,可是个堪称他们福星般的人物!许多人家里,都会摆放长生牌位,为她祈福的! “这一文钱的诊费,扁宜不要了,夫人请收回去罢。” 扁宜既是这被称为“最便宜”的大夫的本名,是扁家医堂的最后一位传人。 其父扁众曾在意国皇宫里当过御医,因医好了皇帝喜欢,太后厌恶的妃子,而被太后,也就是白独羽的母后,使计从御医院里撵了出来,落魄街头。 因有“恶名”在先,没人敢再让扁众瞧病,他只能带着一双儿女,乞讨为生,连妻子,都弃了他而去,这一双儿女里面,女儿名唤扁英,是长姊,儿子名唤扁宜,是幼弟,直待后来,他们沿路乞讨去了那时的意莫边境,长姊扁英因病饿晕倒荒野,被二公主司马颖好心的拣回去,当了丫鬟,这扁宜,和他们的父亲偏重,也被接到了府里,成了府中的私医。 这扁宜,是个学医的怪才,十岁不到,就能背出上千个药方来,到十四岁的时候,更是成了比他父亲还厉害的大夫,司马颖觉得他是个有天分成为名医的人,该去为百姓们解除病患,才是正道,便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去开了一间医官。 后来,纳兰雪带兵征讨意国,他便自愿的入了军中当随军大夫,汲水城破时,他以随军大夫的身份,亲自给意国皇宫仅剩的皇族们,调制了最最烈性的毒药。 虽然,到最后,真正喝到这毒药的人,就只有白独羽的母后,太后顾氏一人,但,这于扁宜而言,已是完全足够了!害他家颠沛流离之人,就是这太后顾氏,毒死了她,便就是手刃了害他家不幸的人了! 所以说,纳兰雪,其实可以算是,这个扁宜的恩人的。 “不用钱?” 听扁宜说,可以不要钱的给这个信使医治,司马颖不禁坏笑着扬了扬眉稍儿,“那不是违背了你的从医规矩?” “夫人真会开玩笑,扁宜可是很个有原则的人,自己定下的规矩,什么时候,也是不能违背的。” 扁宜浅浅一笑,转身,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亮闪闪的平口刀子,然后,往一旁点了一根蜡烛,便将这平口刀子,往那燃着的蜡烛上面烤了起来,“稍候,扁宜要给这位大人动个小手术,把已经坏死的皮肉切下来,那位置颇有些**,夫人女子之身,怕是不便直视的,不若……换将军来,看着扁宜动刀?” “先生医术高明,岂容我们这些不懂之人在旁唏嘘?奴家这就离去,为先生取些热水和布巾来,以备不时之需!” 听扁宜这般说,司马颖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满意的一笑,就转了身去,往门外走去,“刚刚,你姐姐说,让你留下一起用午膳,顺便,再帮我请个平安脉,这眼瞧着,还没一个月就该生了,也好提早准备,去请稳婆和奶娘回来……” “谨遵夫人吩咐。” 扁宜头也不回的答应了一句,把那已经烤了一阵儿的平口刀子翻了过来,继续在烛火上烘烤,“除了热水和布巾之外,再带些绳子和盐巴来,绳子要结实一点儿的那种,顺便告知一下儿府中下人,一会儿,听到了屋中哀嚎,切莫惊慌。” “好嘞!扁英!快快使人去备结实的绳索和盐巴来!这边儿你弟弟要急用,给信使大人切除腐肉!” 司马颖本就是个疾恶如仇的性子,对纳兰雪这好姐妹,更是又佩服,又喜欢,试想,这由司马玉遣来的信使,那般混账的对纳兰雪口出恶言,她,又如何能忍? 哼哼,虽然,她不是个通晓医术的人,但,只听扁宜说,要使用的东西,和需告知的事儿,便是足足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了!不加止疼药品,生生割下腐肉,然后,再以盐水擦拭……啧,只是想想,就让她觉得,过瘾的很,解恨的很! …… 嗷一一 一声哀嚎,响彻整个城主府,即使是已经提先得到了告知,府中的下人,也还是被吓了一跳,扫地的,僵愣数息,做菜的,忘记翻炒,打点桌子,准备布菜的几个小丫鬟,更是险些把托盘里的碗碟给翻摔到地上! 司马颖坐在客房的院子里面,享受至极的听着一声儿接一声儿的哀嚎,满脸笑意的轻拍着自己的肚子,跟肚子里已经会拳打脚踢瞎闹腾的孩子,“聊”起了天来,“宝贝儿子,听到了没?这就是欺负你姨姨的下场!现在呢,你还没出生,还没见过你那又漂亮,又能干的姨姨,待你出生了,见过了他,就会明白了,什么叫才女,什么叫……嗯,算啦,说多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反正,你只消记得,她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需要你当做爹爹和娘亲一样亲近,就是对了!”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听懂了司马颖的话,轻轻的,在她手放着的位置,轻轻的踢了踢,惹得司马颖又是一阵快活的笑。 扁宜在屋子里面忙活了整整一炷香的工夫,那信使,也是在里面足足哀嚎了一炷香的工夫,起先时候,声音还是大得震得门窗乱颤,到了末了,倒更像是呻(和谐)吟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比个女人还怕疼,叫得跟杀猪似的,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扁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平口刀子,沾满了血迹的布帛,还有用剩下的盐巴,“昔日里,我跟随莫国的大军,往意国征讨,主将区区女子,受伤医治,都不似你这般的哭爹喊娘,你可真是白瞎了这身儿男人的皮囊!” 当然,扁宜没说,当时,纳兰雪受的伤,是长时间乘骑战马,而把手掌上面磨破了水泡,更没说,当时,他给纳兰雪医治,纳兰雪是许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治三个磨破了的小水泡,他怎么可能,还会让她觉得疼? ps:粉红排位已到21名,亲们,给力,让雪看到你们的支持,到100加更! 推荐好友文《田园娇女》,书荒的朋友支持下下~ 第四章 因信使“伤口溃烂,需要动刀切除”,这尚扶苏要让他给传的口信儿,便是需要换人去给司马玉传了。 在一众人的“劝慰”中,信使犹豫再三,才是不得不把这差事,口述交代给了尉迟恭找来的,替他送信儿的人,顺带着,一并交出了能代表他的身份,便于出入宫门的腰牌和沿途更换快马御制木牌。 “将军,这话……属下可不敢给陛下口述,这……这可是大不敬……惹了陛下怒,得砍头的……” 早就得了尉迟恭“教训”的兵士,在听完了信使的口述之后,毫不犹豫的,往后退了两步,拼命的摇了摇头,表示,这事儿,自己做不来,“属下上有爹娘需要奉养,下有去年才出生的儿子,需要哺喂,属下……” “瞧你这点儿胆子!” 尉迟恭佯装微怒的斥了那兵士一句,便又扭头,看向了那个躺在榻上养伤的信使,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种传口信儿的殊荣,哪是你这种寻常兵士能做的?!信使大人只是借你的腿,让你去给陛下送信而已,哪里用的着你来说话!来人!准备文房四宝,让信使大人把需要禀报给陛下的一应事宜,抄录纸上,加盖蜡封之后,快马加鞭送去昭阳城!” 话已至此,信使便是被打掉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答应了一声儿,费劲儿的从榻上爬起来,强忍着剧痛。由人扶着,挪到的桌案旁边,一手扶着桌案,一手从下人的手里接过了毛笔,开始在已经铺平了的纸上,歪歪扭扭的写起了字来。 原本半盏茶都用不了的事儿,愣是折腾的这信使三盏茶有余的工夫,才勉力写完。尉迟恭拿起了他写好的信,仔仔细细的瞧了三遍,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象征性的夸了他几句,折叠起来,放进了之前就备在了一旁的纸里封了,盖上蜡印收口儿。 “颖儿,你送他出去,交待他一番。路上所需注意的一应事宜,别让他闹出什么纰漏来,耽误了大事。” 尉迟恭笑呵呵的把那封信交给了准备去送信的兵士。看着他仔细的塞进衣襟。才是扭过头,跟站在一旁的司马颖说了一句,“另外,这时候也是不早了,该是时候,请扁宜先生来给信使大人换药了。” 听尉迟恭说。又到了换药的时候,信使的脸色本能的变了又变。 他不是没受过伤的人,但,像这样儿严重的需要切去皮肉的,还真就是第一回!许是这伤患不同的缘故。每次,扁宜给他“换药”。都会让他觉得痛不欲生,忍不住,就会叫喊出来,以至于,这些时日,来屋子里给他送膳食和饮水的下人,都是在用一种鄙视加嘲笑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恨不能,找根地缝儿钻进去才好!这样的日子,他是真真的受够了! 司马颖满脸笑意的把送信的兵士送出门外,从衣袖里又拿出来了一张写在黄纸上面儿的告示,递给了他的手里,这皇榜已经有些晒得脱色,显然,是不久之前,才从某一个城墙上面摘下来的。 “先把这封信交给陛下,然后,再把这张告示,也一并呈上,如果,陛下跟你问,这张告示是哪里来的,你便告诉他,是去商国那边儿贩卖东西的商贾顺手偷来,送来城主府邀功的,据说,商国那边儿,每一座城池的四座城门上,都有张贴,如有掉落,最晚第二日晌午之前,就会被重新补贴。” 司马颖仔仔细细的跟兵士交代了一番,又拿出了一小袋碎银子,交给了他手里,“这一趟回去昭阳城的路上,你拿着买点儿吃用,你不是御用的信使,待交了信件,归来时候,便该没有马匹可供乘骑了,你不用着急,先买点儿家用,给家人送去,再买匹便宜些的马,能骑着溜达回来就行……我许你二十天假,下月十五之前,回来军营里面报道,如有不得已的紧急事情,记得要托人送信儿回来告诉!记下了么?” “属下记下了,夫人。” 兵士答应了一句,便将她递过去的商国告示也一并塞进了衣襟里面,郑重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朝着昭阳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 商国,七月城。 纳兰雪自燕娘处听闻了尚扶苏对待司马玉遣来的信使的态度之后,只是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她承认,尚扶苏是个很不错的人,同时,也是个难得有情有义的君主,但,也仅此而已,这一世,他只能是她的蓝颜知己,再多,便不可能。 在从及笄城回来的路上,尚扶苏曾问过她,如果,没有那一日的误会,你会不会,就答应了嫁我,撇掉一切,跟我回来商国,执手白头? 她答他,会,但,那只是过往,过往,终究只能是过往,人这一生,就像是一条河流,水日日流淌,却是今日的水,已非昨日那些,昨日落进水里的花瓣,便是穷期一生,也难与今日之水,再有相约。 尚扶苏说,他懂了,但,他依然会等,说定落入了昨日水中的那花瓣儿,就会在河里的哪一个拐角处被阻隔下来,在那里,等待今天的水去接它离开,携手前行……不管她纳兰雪嫁与不嫁,他尚扶苏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哪怕,倾其一生。 “燕娘,收拾行李,准备一下儿罢,估计,过不多久,莫国那边儿,便该来信‘劝’我回去了。” 纳兰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又闭了眼,躺回了软椅上面,揪了一旁的薄毯子过来,盖到了自己的身上,“我睡一会儿,如果有人来找我,是百姓的,便唤我醒来,是官吏或者尚扶苏,就告诉他,我正在午睡,让他们晚些时候再来。” “郡主,燕娘倒是觉得,这商皇,是个不错的人来着。” 听纳兰雪这样说,燕娘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回去莫国,等司马玉的信来“请”她了,她便动身回返。 并非她想要回去,而是,司马殇的母妃,乐妃澄乐,现在还在昭阳城的皇宫里面,在司马玉的控制之下,为了司马殇的孝名,为了司马殇母妃的安危,她,不得不回去,不得不服软,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纳兰雪浅浅的笑了笑,没有睁眼,但,脸上表情,已是较之前时候,缓和了不少,“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以值得我,为他的后代,护佑成全。” 听纳兰雪言止于此,燕娘便知,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了,轻叹口气,拧身,朝着门外走了去。 跟在纳兰雪的身边儿二十几年,眼瞧着她从一个婴童,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燕娘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纳兰雪,她知道,任何事,一旦,纳兰雪决定了,便是等于板上钉钉……任何人,都再难扭转她的想法,连昔日里,她的爹爹,纳兰段,也是不行! “郡主为了你,这是遭了多大的委屈!司马殇,你若是敢对不起她,瞧燕娘我把你碎尸万段!” 燕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便出了院门去,依着纳兰雪的吩咐,开始着人整理准备带回去莫国的一应物件,顺带着,再去见一下儿莫等和莫闲,却是意外至极的发现……他们之前落脚的棋馆,早已走得只剩下了日常打理的人,别说是那些个跟莫等莫闲般的管事儿掌柜了,便是莫挣那样儿的,撑场子的武技高手,也是一个都没剩下! …… 辞别司马颖之后,送信的兵士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了莫国的帝都去。 几番换马,日夜兼程,至第三日的清早儿,便是到了昭阳城的南门城下。 出示腰牌,进城,往前走了没几步,这兵士,便突然涌过来的一群人给围了!刀枪剑斧,直直的指向了他身体各处的弱点,一个像是首领的人,自众人之后,缓缓的踱着四方步,走了出来。 “你是谁派来的?竟敢这么大的胆子,冒充我等陛下贴身暗卫中人!” 那像是首领的人,气焰颇为嚣张,就好像,他所处的军队编制,是高了旁人许多等的一般,“快快如实招来!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封边将尉迟将军令,代贵军信使,前来为陛下传商国回信。” 兵士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明白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才是妥当,忙不迭的从衣襟里面掏出了由那个信使“亲笔”的奏告,双手捧了,递上了那头领面前,“据说,时态令人不甚乐观,需要陛下亲启。” 睨了一眼那信上的蜡封,的确是尉迟恭的,这自称是司马玉贴身暗卫的头领,才是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收起兵器,不再对这代人送信的兵士怒目横眉,脸色冷硬。 “原来是尉迟将军手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贴身暗卫的头领笑着告罪了一声,嘴上说着歉意,实际却并没有当真有“认错道歉”的意思,只挥了下儿手,吩咐人让道儿出来给那兵士,自己也转身上了马,引着他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这几日,陛下就在等这消息了,若是,今日还未送来,可就该使人再往寻找了,你来得刚好。” ps: 推荐好友文文《非君勿扰》,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下 第五章 由所谓的贴身暗卫头领带着,送信兵士步行穿过了七八道宫门儿,才是到了司马玉所在的御书房门口。 跟司马青做皇帝的时候不同,司马玉的御书房门口,站着四个穿着打扮同这些个贴身暗卫相似的侍卫,手中刀剑出鞘,见有人来,第一反应,便是拿手里刀剑架了起来,阻止通行,“来者何人!” “是汲水城那边儿,代咱们信使回来送信的。” 见送信兵士被“吓得”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那自称是贴身暗卫头领的人得意一笑,轻轻扬手,示意守门儿的侍卫收起刀剑,放他过去,“去!跟陛下通传一声儿!” 送信兵士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司马玉正在书案上挥毫泼墨,听他进来,头也未抬的,随口说了一声儿,“念。” “属下奉命带了两张文字来,不知,陛下……是要先听哪张?” 送信兵士好歹也是战火里面打滚儿出来的,面对司马玉,也是半点儿都不紧张,伸手,从衣襟里面,掏出了之前时候,那信使亲笔所写的信和司马颖交给他的,自商国带回来的告示,高举过头顶,等待司马玉定夺。 司马玉像是全然没听见这送信兵士说的,依旧低着头,在面前的锦帛上,小心翼翼的,画着什么,不时,还要换一支大一点儿或者小一点儿的笔,沾些朱砂或者石黄,描绘上去,瞧他那时而浅笑。时而凝眉的样子,该是,正在画什么他的心爱之物。 许久,司马玉画完了自己面前的那副画儿,推开镇纸,小心翼翼的将锦帛拿了起来,看了又看,才是满意的笑了起来,唤了一个门口的侍卫进了。让那侍卫去给他拿了去用最好的材料装裱成卷轴,再送回来。 待被唤进来的侍卫拿了卷轴,离开了御书房,司马玉才是把目光转向了已经在书案前面,保持那高举信函,站了足有一炷香的兵士身上。眉梢轻扬,目光,定在了他手里的那张黄色告示上面。 “那张黄色的,是什么?” 司马玉像是对这个来送信的兵士很有些兴趣,亦或是,对他的安静颇有些意外。“我原本遣去商国的信使,哪里去了?” “回陛下的话。这张黄色的,是遍贴商国各大城池的告示,之前时候,由一个自商国回来的商人,偷了来,送给我家将军,想要用来邀功的。将军说,许会对陛下有些用处。就让属下一并带来了。” 送信兵士恭敬的答应了一句,便将那封由信使所写的信笺先塞回了自己的衣襟里面,动手,展开了那纸告知,高举起来,供司马玉观看,“坊间传闻,我莫国信使所过之处,皆遭商国百姓以污物摔砸,群情激愤,我莫国商旅,无人敢上前劝说相救。” 听送信的兵士把话说完,司马玉不禁拧起了眉来,就算,纳兰雪是在之前时候,为商国做出了不少贡献的,但,也不至于……就会引得商国百姓群情激愤,要拿了污物摔砸他遣去的信使罢?就算,当真是那些个商国百姓,要使东西摔在他的信使,以那当信使的人的身后,和供他乘骑的良驹,也该是,不会给那些个商国百姓们机会的才是!怎就至于沦落到,要让莫国的商旅看笑话的悲惨情景? 定睛朝着那商国的告示看去,司马玉的手,便是本能的握紧了起来! 忙不迭的跟送信的兵士讨要了,由那个送信去商国的信使亲笔所写的信函,撕开,用最快的速度,将信上所写的内容读完……便是,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连眼珠子,都泛起了嗜血的殷红来! 他明明有千叮嘱,万嘱咐,让他去了以后,不要狂妄,要好好儿的跟尚扶苏说,自己要迎接纳兰雪回来的这事儿,哪怕是多答应点儿尚扶苏提出来的条件,减免关税,增加粮食运入,贵族通婚什么的,都无所谓……结果,这蠢货,竟是去了之后,嚣张跋扈不说,还直接把自己给他,让他背记的那些个可以许诺的好处的字条儿,当成是文书,直接递交给了尚扶苏!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玩意儿!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把纳兰雪,更加的推去了尚扶苏的那边儿!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让纳兰雪,更加的恨死了他去! 这样一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想要换得转寰余地,让纳兰雪跟他重修旧好的努力,岂不是,都成了泡影! 他从来都未想过,要伤害她,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保护她离开是非之地,在一个能得善待的地方,安然度日,不遭风雨! 如今……呵,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 “那个信使,如今,身在何处?”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司马玉将已被他揉成了一团的信笺,丢进了桌边儿的火盆里面,缓缓的,站起了身来。 “遭商皇重打五十板子,又一路被商国百姓以污物掷打,至汲水城城主府时,受伤之处,已腐烂生蛆,将军使人请了城中名医前来,为他割肉疗伤,现如今,该是还在城主府的客房里休养着。” 送信的兵士依旧高举着那张自商国被揭回来的告示,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应答司马玉的问话,言辞中,不偏不倚,只如是在讲述一个他所知的事情,不掺半丝自己的情感在其中,“详情不知。” 这“名医”的称号,扁宜的的确是有的,只不过……这“名医”的“名”,却不是因为他医术高超,医德高尚什么的……咳,好罢,他的医术的确是极好的,但,跟他在大家世族中的“恶名”相比,这高超的医术,便是完全不够看的了! 至于……他的医德嘛……嗯,怎么说呢,杀富济贫,敲有钱人竹杠什么的,那是常有的事儿,为家境不好的百姓,廉价瞧病,那更是常有的事儿!只不过,他有一个自己定下的“规矩”,依酬诊病! 穷人得病,没钱医治,他可以允那人去他的药房里面,帮忙碾药和煎药,代替诊费,但,这施医赠药之类的事儿,他却是从来不做! “你……退下罢……” 司马玉沉默许久,才是在龙椅上面,重新坐了下来,朝着那送信的兵士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 一个时辰之后,司马玉亲笔写下了一道诏书,使人隽抄数张,送往莫国各城池去张贴。 诏书里,司马玉就之前那信使的胡闹,做出了解释,并公开的,向纳兰雪低头认错,那个把事情办砸了的信使,则被判了死刑,绑缚于囚车之上,囚车以牛拉动,依次行走于莫国各城之中,其间,由专门的刑官对其施以碎骨凌迟之刑,未走完莫国的所有城池之前,不准其死去。 所有莫国百姓,皆可以对那个对纳兰雪不敬的信使,施以任何形式的斥骂和折辱,便是对其造成了致残的伤害,亦,不予记罪。 …… 在诏书发出之后,司马玉便遣退了所有的侍卫和伺候他的下人,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御书房里面,蜡烛也不点的发起了呆来。 昔日里,他为求司马青赐药救纳兰雪,而割腕自伤的地方,已经痊愈,除了一条泛白的细疤,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什么,那时,他以自己执拗的求生意志,而节省了下来的丹药,如今,也还搁置在他寝殿里的密格之中,只是……如今,那人,还会相信和接受他,是为了她好,才将她……送往异国…… 沉默思索许久,司马玉终于决定,亲自去一趟商国,面见纳兰雪,跟她说清楚,当时自己做法的因由,尤其是,要跟她解释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做过,在她大婚的当日,使人刺杀司马殇的这事儿。 他相信,她那般的一个聪慧女子,在听了自己的例证之后,定然,会一下子就能明白,自己是无意害她的,是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的!定然…… “来人。” 决定之后,司马玉便不再犹豫,双手扶案,从御桌之后,慢慢的站起了身来,走到御书房的门口,亲手,打开了大门,冲着外边儿,低唤了一句。 哧一一 一道裂帛之声,乍然响起,司马玉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微微一滞,继而,左肩,便痛的想要被人扯裂了下来一般! 刺客! 一个意念,本能的便涌入了司马玉的脑海,他以手护胸,向后滑退一步,便大声的,喊出了这么一句! 听到司马玉的叫喊,那些之前被他遣退的侍卫,只几个呼吸的工夫,就赶了过来,同刺伤他的那个刺客,拼杀成了一团! 那人身形娇小,远看去,像是个女子,所用兵器,却是一条带刺的精钢长鞭! 夜黑风高,一人之力,在与一群人的拼斗里面,游刃有余! 司马玉看得出来,这人,是无意取自己性命的,不然,凭着他的身手,有心算无心,刚才的那一下儿,就足够让自己人头落地! 他想不明白,这人是想做什么,甚至,想不出来,自己有认识,或者招惹这么一个人! ps:推荐好友以宁的文《匹嫡》,新书上传,支持养肥~ 第六章 戏耍了一阵儿司马玉的贴身暗卫们,那“刺客”便像是玩儿的厌烦了,手中的精钢长鞭一摔,把围在他身边儿的一圈儿人打翻在地,便跳上了屋顶,扬长而去。 司马玉左臂染血,一言不发的,站在御书房的门口,一步不移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除了之前时候,本能喊出的那一声“刺客”,之后,就再也没吐出一个字儿来。 这人的身影,让他想起了纳兰雪,娇柔,曼妙,一如许多年前,她困得厉害,从皇宫的台阶上摔下去,他拼了自己安危不顾,扑上去,将她护在怀中。 他也知道,这个人,决计不可能是纳兰雪……但,只是为了能多看一眼,多用来念想一番纳兰雪,他…… “为了你,我可真是要得了失心疯了,雪儿。” 司马玉自嘲的笑了笑,向后,倚在了御书房的门上,纳兰雪是不会武技的,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会无聊的戏耍自己的人,她从来都是,要么得过且过,要么,过不下去,便对敌人,一击致命的。 待被打倒在地的一圈儿人回过了神儿来,才是忙不迭的朝着司马玉围拢了上来,技不如人,没错儿,就是技不如人,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半点儿可以拿来作为理由的借口都没有,他们败了,一群人都败了,而且,还是一群人,败在了一个人的手上! “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从未尝试过如此败北滋味的众人,满脸愧疚的在司马玉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出言告罪,“臣等……” “你们自恃武技不差,就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遇了能人,可是明白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司马玉一手掐住自己流血的手臂,一边看向了跪在他面前的这一众暗卫,出言教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寻常里。你们对待百姓和同僚,便是一副高人家一等,眼珠子都长在头盖骨顶上的模样……我懒得同你们浪费口舌,就是想看看,你们能不能自己长点儿脑子,明白点儿事儿……现在看来。可真是……真是……” “臣等知罪,请陛下重惩!” 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今日单枪匹马出现的这个刺客。不是冲着要杀司马玉来的,不然,也不可能只不轻不重的往他的手臂上面捅一剑,就开始等着他喊暗卫来。然后,以一敌百的,将他们收拾折辱一番……说句不好听的,今日,司马玉受的这伤,其实是等于遭了这些暗卫们的连累所致! “给朕唤御医来。” 司马玉深深的吸了口气,颇有些费劲儿的站直了身子起来。转身,又走回了御书房里去,“你们,所有人,就在御书房的门口,两人一组,互扇耳光,直到天明!每被扇一下,就念一句,以后会低调含蓄,不与人交恶为敌!” …… 御医很快就被连夜招进了莫国的皇宫,一众暗卫规规矩矩的在御书房前跪成两排,你一下儿巴掌,我一下儿耳光的互扇着,嘴里,念着司马玉让他们念的话。 使剑的那人,力道和角度都掌握拿捏的很好,所以,司马玉手臂上的伤,瞧着是被剑刃贯穿了,实际上,却是只伤了皮肉,并不算非常严重,只消擦洗干净,撒上药粉,包扎起来,就没什么事儿了。 “殿下,这伤你的刺客,使得是种非常奇怪的武器。” 给司马玉包扎伤口的御医,从小儿,就没少帮他医治各种稀奇古怪的伤患,他登基后,更是直接封了这御医一个御医长的位置,让这御医只为他自己一人诊病,因关系亲近,两人说话,自然,也就不似旁人般的,忌讳许多,“说是剑罢,有些形状怪异,说是枪罢,又好像太短了些……” “是根精钢打制的软鞭,鞭身上,每隔一小段儿,便有一小排硬刺突起,每一个硬刺突起,都是一柄缩微的锋利剑刃,打在我属下暗卫的武器上面,瞬间便是一排窟窿。” 司马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向后,倚靠在御书房里的一张软椅上面,一边说着话儿,一边仰着头,看自己头顶正上方的屋梁,“我暗卫所使的兵器,已是件件精品,在他的那武器之前,还是脆得跟纸扎的似的,说实话的,这样厉害的兵器,我也只是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还在许多年前,跟老师闲聊的时候,听她说过,有个什么极厉害的隐世家族,好像是……被唤作唐门的,他们的那个家族之中,有一半儿的人,擅长制造精妙机括的,有一种叫暴雨梨花针的东西,可以在机括被按下之后,瞬间喷发出成千上万根的银针来,无坚不摧……若是,用于暗杀,则只需要在那针的尖儿上卒毒,则所中之人,绝无生还可能……” “陛下没使人去找寻一番,这个丞相所说的家族?” 说着话儿的工夫,老御医已是帮司马玉将手臂包扎齐整,伸手,从一旁里拿了一条毯子过来,给他盖在了身上。 纳兰述辞官之后,司马青便没再封什么人做莫国的丞相,朝堂上的那把为纳兰雪而设的“丞相椅”,也是一直就放在那里,没让人搬走,司马玉登基之后,更是下了圣旨,道是,莫国的丞相之位,只为纳兰述一人而留,他一日不归,这椅子便空置一日,他一世不归,便待他驾鹤之时,于皇陵之中,为他建一处坟冢出来,将这椅子,放进棺木里面,以帝师之礼,入葬。 老御医说的这丞相,自然,指的是纳兰述,因为,在莫国,所有人,都只会称呼纳兰述为丞相,而对纳兰段,则是恭敬的唤一句,老相爷。 “找过,没找到。” 司马玉先是点了点头,稍候,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想些法子,三日之内,让我的这手臂好起来,之后,我要去一趟商国,接雪儿回来。” “陛下也太高估老臣了。” 老御医为难的拧了拧眉头,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又张了嘴,跟司马玉承诺道,“陛下的这伤,虽未及筋骨,但,却是被兵器贯穿了的,三天……便是昔日里,为司马殇续命的那神人,怕是,也难做到让伤口恢复如初的……老臣只敢保证,三日后,可令陛下的手臂活动自如,不再感觉伤痛……” “若是那位老先生出手,哪里还用得了三天!” 司马玉犹记得,昔日,自己割腕求药,伤口未愈,便强撑着去参加了纳兰雪的“招亲”,不料,身子到底是没能争气的撑到最后,晕厥在了对弈中途。 后来,听太监小德子说,纳兰雪使人去唤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大夫来给自己医治,那老大夫神得很,只给自己将腕子上的布帛拆了,将伤口洗净,又涂了些许的神奇油膏上去,血就彻底的止住了,待第二日,自己醒来时候,更是连痂都结好了! “老臣医术浅薄,只能做到这般程度,请陛下降罪。” 听这世上,竟是能有这般医术神妙的人,老御医不禁瞪大了眼睛,向往之情,油然而生,但,下一刻,他便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忙不迭的跪伏地上,跟司马玉告罪了起来。 “雪儿找来的人,自然该是技艺神妙,非俗人能比的。” 司马玉并不跟老御医生气,只笑了笑,挥手,示意他起身,不用惶恐,“你尽力就好,不用勉强,只消能让我骑得了马,便是足够。” …… 老御医尽心竭力的为司马玉医治了三天,才是让他的伤口结痂,勉强算是达到了他要求,可以骑马,但,若想要纵马驰骋,却是会扯裂伤口,引来剧痛。 对此结果,司马玉已是满意,赏赐了那老御医之后,便下旨,要亲往商国,迎接纳兰雪回来。 皇帝亲往,迎接质子归国,这是以前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事情,一时间,朝堂上面,反对之声迭起,文臣武将,除了像是尉迟献这样儿,跟纳兰家有过旧好的老臣,保持沉默之外,其他的,哪怕是曾于就读官学,得“纳兰述”教授过本事的新晋官位之人,也是一片抗议不止。 当然,这些反对司马玉亲往迎接纳兰雪的人,并不知晓,其实,他们一直敬仰的老师,是纳兰雪,他们一直崇拜的相爷,也是纳兰雪。 “此事,朕只是要告诉你们一声儿,并非,是要征询你们意见。” 司马玉眯着眼睛,往朝堂之下,扫视了一圈儿,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跟下面抗议反对的大臣们,说了这么一句,“朕可能要在商国那边儿耽搁些时候,至多,也就是个六七日,你们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遇上有自己不敢定夺的,就去找父皇商议,他不给你们定夺,你们就在他住的长乐宫门口跪着,跪到他肯出来给你们定夺为止。” 司马玉把话说完,瞧着所有人都消停儿了下来,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下了高台,走至尉迟献的身旁,伸了自己未伤的右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尉迟将军,你是皇爷爷在时,就辅佐他的忠心之人,朕不在莫国的这段日子,昭阳城,就拜托你了。” ps: 推荐妹妹的书《佞凰》,链接再直通车里,喜欢的亲们支持下下~ 第七章 商国,七月城。 尚扶苏接到了司马玉使人送来的两封国书,这一次送信来的人,是个身材中等,眼睛里泛着精明的少年,措辞应对,皆是妥当守礼,让人挑不出半点儿的错儿来。 这两封国书里所写的,是两件全然不同的事情。 一封里面,是对尚扶苏的致歉,并随信附上了一份张贴于莫国各城门口的诏书抄本,讲得是,已将对尚扶苏不敬,对纳兰雪诋毁的那个信使重惩,希望他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因那人的不当言辞,而坏了两国的长年交好。 另一封里面,是告诉了尚扶苏,自己想要亲临商国七月城,迎接纳兰雪回返莫国,希望他能修书边境,对车队放行。 两封国书,皆是由司马玉亲笔所写,言辞得当,既不会让人觉得他狂妄不羁,又不会给人以服软做小,有失国威之感,可以说,是已隐隐的有些昔日里“纳兰述”撰文的风采了。 “传旨放行。” 尚扶苏要做的,本来就是要为纳兰雪争一口气,现在,见司马玉要亲自来迎接她回去,这口气,可是比他之前希冀的,要出得大的多了,虽还是对纳兰雪心有不舍,也只得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答应了下来,“传诏各城,莫皇司马玉将来商国,迎接纳兰郡主归去,百姓欲亲往相送的,可提早准备,去往归途所经城池等候。” “陛下……真的半点儿都不阻止,就让娘娘跟了那个莫皇回去么?” 一直跟在尚扶苏身边儿伺候的侍卫首领没有马上领旨,而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跟尚扶苏问出了这么一句。“陛下可是忘了,之前时候,就是这莫皇,使了坏心思,把娘娘‘发配’来商国为质的?陛下可曾想过。若非,陛下对娘娘无限信任,以她巾帼女将的心性,为质别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是,不被那国的皇帝暗中害死,也该,活活被气死了罢!如今。那混蛋莫皇,还好意思腆着脸来迎她回去,陛下见他来迎,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答应!陛下是打算,要生生害死娘娘,来换莫国跟商国的交好么!如果,陛下真的是这般想法,属下……愿请辞归乡!子孙后代。永不入仕!” 只要不是当着纳兰雪的面儿,尚扶苏的一干手下,还是会习惯性的称呼她为娘娘的。在他们的心目中,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她一人,是能配得上他们的陛下,能配得上,做商国皇后的人。 对此。纳兰雪也是知道,但,却是从不说破,免得,跟他们相处,途生尴尬。 “你当我舍得放她走么!” 原本,还勉力压抑着一口火儿的尚扶苏,在听了侍卫首领的话之后,顿时,便拍案而去,将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压抑,统统的冲着他,大吼了出来,“我恨不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都不让她离开我半步!可是,我能么?!她自己要走,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我能做什么!建一处金屋子,把她关在里面,永远都不放她出来,让她变成我的笼中鸟么?!还是,还是……” “属下失言,请陛下降罪!” 侍卫首领看的出来,尚扶苏的痛苦,是全然发自内心,没有半点儿伪装的,当下,便是后悔不行的,朝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扑通”一声,在他的面前双膝跪了下来,“属下……” “你不过是说了点儿肺腑之言,哪里就至于,要被降罪呢……” 尚扶苏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扶了他的侍卫首领起身,“孟青,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愿……应我?我知道,这于你来说,有些太……太……不好了些……但……” “是需要属下去刺杀那个莫皇么,陛下!” 侍卫首领,被尚扶苏唤作孟青的,竟是半点儿都不为难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他,连手,都按在了自己的佩剑上面,“告诉孟青,那混蛋莫皇走得路线!孟青定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来,跟陛下报喜!” “瞎说!我是那种拿着自己兄弟的性命开玩笑的人么!我只是想商量你,能不能在这一次,雪儿回去莫国的时候,你带上几个人,随她一并去,沿路保护她!” 听孟青说,要去刺杀司马玉,尚扶苏不禁笑了出来,伸手,搡了他一把,跟他说出了自己想要对他的希冀,“虽然,莫等和莫闲这些隐世高人,都曾受恩于纳兰相爷,但,却恐怕是不便离开商国的,出了商国国境,到昭阳城,还有不短的一截儿距离……雪儿的身边,又只燕娘一人伺候,我虽有听说,燕娘出身名门,武技极好,但,却终究是没亲眼见过……” “属下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就这点儿的小吩咐,还值得陛下说得跟要属下去赴死似的么!保护娘娘,那可是属下求之不得的荣耀美差,陛下若是使了旁人去,不带属下,属下才是真要懊恼呢!” 听尚扶苏的话说完,孟青先是一愣,继而,便爽朗的笑了出来,“何时出发?要带多少人去?陛下说个数儿,孟青这就去挑选人手,提早儿筹备!” “不是只送她安全回去,就行了的。” 尚扶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又瞧了孟青一眼,抿了抿唇角,继续说道,“我是希望,你能在莫国保护她几年,等她在莫国重新站稳脚跟,或者,纳兰相爷归去了莫国朝堂,能保护她了,再……我知道,你上个月,才刚刚成亲,家中娇妻,自是不会愿意你远行的,但……我身边儿的所有侍卫里,就只有你,是武技不错,又善与人应对的,所以……” “这有什么难的!属下先去,待到了莫国那边儿,安顿下来,再把那婆娘接过去,不就得了!” 孟青倒是半点儿都不为难,尚扶苏需要自己在莫国多待几年的这事儿,嘿嘿一笑,就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法,“娘娘身边儿就燕娘一个人伺候,该是也无聊的,我家的那婆娘,性子野得很,该是能跟娘娘说得上话儿去的才是!介时,让她们多交往交往,多聊聊闲……说不好,过几年之后,属下回来的时候,就能把娘娘,一起给陛下带回来了,也未可知呢!” “你若是真能把雪儿给我带回来,我立刻便封你做商国的镇国将军!” 尚扶苏像是半开玩笑的逗了孟青一句,心下里,却是当真觉得,如果,孟青真能把纳兰雪给自己带回来,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那,便是许他一个镇国将军,又能如何! 且不论自己是当真心仪纳兰雪这一点,便是,以她的惊世之才……别说是只封一个镇国将军,便是封上十个八个,待百年之后,他驾鹤西去,见了他父皇尚扶苏,也是断不会遭到教训的…… “如果,是父皇的话,该是会称赞我,做得极对才是的罢。” 尚扶苏暗自想着,便本能的笑了出来,少顷,站直了身子,跟孟青转移了话题,“你去准备一下罢,挑选三十个武技上佳的侍卫出来,告诉他们,之后的几年,都需要跟着雪儿去莫国保护,如有家中爹娘妻子需要照料的,可由我来出银子,让他们带了去莫国安置,当然,若有不愿带了家人同往的,留在商国,我也可以使人去负责照料。” “这种小事儿,就交给孟青来处理罢,陛下!孟青保证,定将此事做得漂亮!” 孟青答应了一句,便转身出了御书房,朝着宫中近卫营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 另一边,景麒已经将纳兰雪的命令,通知给了分布在三国之中,所有隶属于三大隐世家族里的,善使武技和机括的人,让他们尽快安排好手中事宜,分批去往昭阳城里的密会之地,也就是莫意老头儿的药铺,待命。 因之前的十几年,纳兰雪从来没有这般大规模的调用人手,所以,这一次,三大隐世家族的人,个个儿都是摩拳擦掌,兴奋的不行。 甚至,有人猜测,这是不是纳兰雪,他们的主子,要趁机报“发配”之仇,下了莫国新皇的冠冕龙袍,重建凌天。 似乎,只是一下子,昭阳城就热闹了起来。 贩夫走卒,学子书生,拉胡琴唱小曲儿的爷孙,背剑的侠士,游方的郎中……总之是,各种各样儿的人,一下子,就都多了起来……但,让人觉得奇怪的却是,一下子多了这许多的人出来,昭阳城的各家客栈里面,客人的数量,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莫济哥哥,咱们都来了两天了罢?为什么,莫闲姐姐和莫等哥哥,还没来呢?” 一个梳着包子头,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裳的小丫头,缠在一个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般得白衣少年身边儿,叽叽喳喳的跟他问询,她自己都记不清楚,是问过了多少遍的问题。 “应该快了。” 白衣少年并不嫌这小丫头聒噪,只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影儿乖,咱们再耐心的等一会儿。” ps: 推荐好友的文《闺路》,书荒的亲们可以去支持下下哈,直通车有链接,么么哒~ 第八章 司马玉在汲水城里住了一晚,跟司马颖这个原本并不算亲近的妹妹,“闲聊”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待她觉得困倦了,才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她回去休息。 司马颖跟纳兰雪关系交好,为纳兰雪,不惜与自己的兄长闹翻,这是莫国里,人尽皆知的事,她自己,也不避讳,任什么人跟她问,也只是笑嘻嘻的跟人家说,“没错儿,我就是跟纳兰雪亲近,谁说她坏话,诋毁她,我就是听不下去!别说那诋毁她的人,才只是我兄长,即便,那人是我母妃,我也照样,跟她翻脸!” “我知道,你因为雪儿的事,一直怪我。” 将司马颖送出了院子,司马玉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前,颇有些无奈的,又说了一句,“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般做的苦衷,刚才,我交给你的那粒药丸,据说是能续命的宝贝,你好生留着,如果,在生产时遇上危险,就吃了保命,如果,有幸用不上,就好好儿的找个妥当的地方收起来,改日,以你的名义,送给雪儿……” “这么好的东西,你从何得来?!” 司马玉的话,让已经走出去了五六步的司马颖微微一滞,继而,便难以置信的转身,又快步走回了他的身边儿,挺着将要临产的肚子,扶着自己的后腰,跟他追问道,“这该不会是司马家……” “之前,有一阵子。我身子不好,父皇召了宫里的所有御医给我会诊。这事儿,你是知道的罢?” 司马玉自嘲的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左手,慢慢的,卷起了自己长过手背的衣袖。露出自己手腕处,在风灯里看,更显清晰的白疤来,送到了司马颖的面前,“我若告诉你,那时,我并非生病,而是在割腕求药。想要用这药,救突染重疾的她,你信是不信?” “你!” 司马玉的话,明显的,是让司马颖吃了一惊! 她知道,有一阵子,纳兰雪得过怪病,连宫里的御医都治不得了。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没救了的时候,突然。就有幸出现了一个神医,给她把病医好了! 这位神医,不是旁人,就是给她医了旧疾,让她能重为人母的那位,昭阳城里。最大的药铺里的老大夫,莫意,莫老先生! “小声些,别把旁人吵醒了。” 见司马颖吃惊,司马玉也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收回了手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冷静,“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雪儿,还有,这药丸……” “你既是一心待她好的,干嘛,不把这药丸亲手送她!?让我转交作甚!” 司马颖也发觉,自己是一时激动,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忙以双手捂了嘴,又往司马玉的面前走了一步,跟他问道,“还有,你刚才说的,是逼不得已,才将她送去商国的,这事儿,是当真的么?!” “我现在,已经是莫国的皇帝了,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这么一个,无权无势,已经嫁人的公主么?” 跟司马颖说这话时,司马玉用了“我”字自称,就好像,这是在撇了自己的身份,跟她平起平坐的,说着一件家事,他,也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而更像是……一母所出的手足,“她现在,都该是要恨不得我死了,你觉得,她会接受我送她的东西么?” “为什么是我?” 司马颖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许多年的宫中生活,早已教会了她辩人识事,如今的她,不愿与司马静相争,并非是她不擅长,而是,完全没有半点儿的必要,“明明有很多的人,比我更适合替你送这个人情的,不是么?” 言外之意,你为何不用自己的亲妹妹去送。 “你与她交往甚密,为了她,甚至可以不惜与自己的兄长闹翻。” 司马玉勾唇浅笑,那像极了他姨母灵姬的姣好容貌,在月光下,让人不禁看得失神,“你值得我信任和托付……也得她……时候不早,你回罢,不然,尉迟将军,该担心你了……” “我会帮你送到的。” 对司马玉,司马颖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对他的大致印象,也不过是他自小得他们父皇的寵爱,任性妄为,常常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为此,有不少后宫里的妃子和下人,被责罚和仗毙。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像是被什么给附了身般得,开始勤勉肯学,凭着极好的天赋,很快,名扬莫国,成了人人推崇的储君。 再后来,纳兰雪选了司马殇,由司马青下旨赐婚。 他听闻后,原本已经要见好的病,就又严重了……待病愈后,好似,又回去了以前……顽劣胡闹,恣意妄为,活脱脱的一个纨绔……末了,竟是连为莫国打下了半壁江山的纳兰雪,都送去了别国为质,连名震天下的纳兰相爷,都气得辞官归隐……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误会…… 那,他这到底是,布了多大的一盘棋,将多少人,都当成了指尖的玩物? 他不惜将自己刚刚才传扬起来的美名毁坏殆尽,当真,就只是为了能代替她,被推上风口浪尖么?! 剩下的,司马颖已经不敢去想。 帝王之心,不是可以随便猜度的,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往往,比任何人死得都快! “多谢。” 司马玉微微颔首,毫不掩饰,自己对司马颖这应承的感激,“他日,你若有求,我定应你。” …… 第二日,商国那边儿的放行文书过来,一行人便准备要出发了。 司马玉在登上御辇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司马颖,冲着她这以前时候,几乎都未说过几句话的妹妹,浅浅一笑,“颖儿,你腹中的这孩子,可有取名?” 前一日,冥思苦想了大半夜,司马颖终是没能想明白,司马玉跟她说的,许多的逼不得已,到底指的是什么,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是一边儿想着,就睡着了过去……有身子的人本就嗜睡,此时,又早起送司马玉出城,自然,就有些迷迷糊糊的,以致于,司马玉跟她问话,都没能听得清楚。 “夫人,陛下问你,可有给孩子取名。” 见司马颖因为犯困而没有听见司马玉说话,扁英忙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她,提醒她应答。 “啊,没,不着急,等生下来,让雪儿给取就行!” 被自己的丫鬟这么一唤,司马颖才是稍稍清醒了一些,抬头,睡眼惺忪的看向了司马玉,脑子不转弯儿的回了他的话儿,“反正,她也快该回来了,我这还得一个月才能生呢,不急……” “也好,由她来取,定然,该是好听的。” 司马玉轻轻的点了点头,转回身去,钻进了马车,“稳婆和奶娘都早早儿的找回来候着罢,不差那点儿银子……从昭阳城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了些礼物,昨日时候,忘了跟你说,今晨起来,便放在我住的那屋子里的枕头底下了,你得了工夫,就去取一下罢……” 未及司马颖应答,司马玉便伸手扯下了马车前面的锦帘,如今已经成了太监总管的小德子唱喏一声儿,整个车队,便开始向前缓缓移动了起来。 被司马玉说的一懵,司马颖本能的,便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夫君尉迟恭去,未发言语的跟他问询,司马玉昨儿晚上住得那间屋子,有没有着人打扫,却见尉迟恭也是跟她一样的一脸茫然,正在朝着她,缓缓的扭过头来。 …… 虽不知司马玉要送自己的,会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是值得他亲口说出来,那便该,不会是太过寒酸的。 目送着车队慢慢的消失在了远处,司马颖便回转了身,揪了尉迟恭的衣袖,就要急匆匆的往昨晚时候,司马玉住的那处院子去!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将要见到的这份儿,来自于司马玉的礼物,该是会令她极大欢喜的……至于,到底有多大的欢喜,她……还有些不那么敢猜,以防,希望越大,失望越重! “哎!你慢点儿!颖儿!” 见司马颖风风火火的就要走,尉迟恭顿时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紧一步追上她去,就把她给横抱了起来,以防她心急步子小,踩了什么石子儿之类的东西摔倒,“你要去哪里?我抱你去!眼见着要生的人了,还这般的急性子!摔了怎么办!” “皇兄昨儿晚上住的屋子!快!” 本能的,司马颖已经对司马玉改了称呼,不再同之前厌恨他时般得,唤他陛下,“我有预感,那东西,皇兄给我当做礼物的那东西,定然是,定然是很重要的!快!快去!” 尉迟恭本就是个武技极好的,此时,听自己将要临产的小妻子说,那里会有要紧的东西,又哪里会吝惜力气? 快步进了城里,气息一紧,倾力一跳,就蹦上了近处的一处屋宅的墙顶,然后,飞檐走壁,“抄着近道儿”朝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ps: 求粉红,求粉红,遍地打滚儿求粉红~~~~~~~ 第九章 入院,进屋,司马颖便忙不迭的挣扎着从尉迟恭的怀里下了地来,扑到榻前,翻开锦被,挪掉枕头,果然,就见到了一封印了蜡封的明黄色信笺! 看到是封信的时候,司马颖本能的一滞,紧接着,便往榻上一坐,兴奋欢喜的把那信给拿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拆解了起来!是的,一定是的,信,圣旨或者诏书!一定,一定是她最最希望看到的东西!一定,一定不会错的! 明黄色的锦帛展开,上面,是几十个黄豆大的字儿,写的,是一个地址,那地址所在的地方,是在距离汲水城只几城之隔的经义城,一处该是比较僻静的小巷里面。 经义城,司马颖是去过的,不过,这个小巷的名字,却是没有听过。 “我还当,是为我母妃平冤的诏书,允她入葬皇陵,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破玩意儿!” 见信中不是自己希冀的东西,司马颖不禁懊恼,把那锦帛胡乱的一团,就要丢进一旁的火盆里面去烧掉,“想拿处破宅子,就来哄我!当我是什么人了!” “别!” 尉迟恭眼疾手快,在司马颖丢出手的锦帛掉进火盆之前,将其接了下来,紧张的伸手,拍打掉了上面已经被烤黑,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的部分,然后,快步走回了司马颖的身边儿,将那锦帛在她的身边儿,平铺了开来,“你这女人!性子真是越来越急了!看个东西,都开始不动脑子了!” “一处破宅子!还值得动什么脑子!” 司马颖哼了一声。满脸懊恼的,就要动手去撕那被尉迟恭平铺在了她身边儿的锦帛。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有了身子以后,她的脾气就像是完全变了个样儿,动不动就着急生气不说,还总忍不住想要撕东西。这才八个月的工夫,城主府里被她撕掉的纸和布,怕是,装不满一整间屋子,也差不许多了! “宅子不值得动脑子,但,宅子里住的人,却或许。是值得咱们去见上一见的。” 尉迟恭笑着按住司马颖的手,没让她撕那锦帛的念头得逞,“你就要生了,不适合奔波,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去走一趟,瞧瞧那宅子里的人,最晚。关城门之前,也能回来……若那宅子里的人,的的确是不值得你高兴的。到时候,你再撕它,也来得及不是?!” 唤了人来照顾司马颖,尉迟恭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城主府里的马厩,牵了自己的马出来,翻身而上。只身一人的,往那锦帛上所写的地址,疾驰而去。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当然,只是想到,尚不敢确定真伪,如果是真,那便真是“天”降恩泽了! …… 经义城,水巷中的一处民居,一个梳着双丫发髻的小丫鬟正在打扫院落。 四邻都知道,这几个月前才搬来的邻居,是个大家出身的妇人,因家道中落了,才不得不带了贴身丫鬟,往南边儿来寻找自家姑娘投奔,不想,跟姑娘久未联系,不知姑娘跟姑爷两人搬去了何处,只得用身上仅剩的银两,在这里买了一处旁人的旧居栖身。 这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貌美大方,知书达理,对人,更是态度谦和,让人看不出半点儿富贵人家的架子,无事时,便使小丫鬟将四邻家里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疯玩儿的娃娃带回家里,给他们发些点心吃,讲些故事,说些做人道理。 四邻里感谢她,又觉得她一个女人孤身在外,颇不容易,便常送些东西吃用和银钱去给她,她只是笑得温婉,什么都不肯要。 叩叩叩一一 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儿,正在打扫院落的小丫鬟微微一愣,继而,便笑着将扫把放下,快步走向了门口去。 “大宝,二宝,你们今儿怎这般早就来听故事了啊?夫人她还在……”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在打开了院门之后,便滞愣在了原地,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唤了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子一声,“将军?” “果然是,果然是……娘……娘亲在里面么?!翠儿?” 见来开门的小丫鬟是以前时候,在湘妃晴湘身边儿伺候的翠儿,尉迟恭的心里,顿时便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抓了翠儿的双肩,就跟她问道,“娘亲她……” “夫人在午休,未起身呢,将军先随翠儿进院子里来说话罢。” 小丫鬟翠儿机警的把脑袋探出了门去,往两边儿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是舒了一口气,让开院门,放尉迟恭和他牵在手里的马匹进门,“将军怎找到这里来的?” “陛下给留了一封信,写了地址,让我跟……颖儿来寻。” 尉迟恭轻轻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了小丫鬟翠儿一句,便扯着马的缰绳,进了小院儿,“颖儿至多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不方便长途跋涉,我便将她留在了家里,自己一个人过来寻了……娘亲她还好么?” “在静室里的时候,的确是遭了不少罪,不过,还好,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翠儿终究是女子,虽身份卑贱,却也是正当十七八岁的妙龄时候,被尉迟恭这么个身材高壮,长相又算的上等的男子一抓肩膀,怎可能不害羞?当下,脸上一红,就往旁边让了开来,“陛下仁慈,在夫人和翠儿被发配北境去的路上,使人将队伍拦了下来,换了两个死囚给那些押人的差役,把夫人和翠儿给救了出来……这处宅子,也是陛下使人买下来,给夫人和翠儿栖身的……陛下特别嘱咐过,让夫人在先皇未驾鹤之前,都只隐匿身份,做个寻常妇人,过些时候,会使人来接夫人,去好些的地方享福,只是……翠儿做梦都没想到,陛下,陛下他竟是……竟是……陛下可真是个好人!” “人没事便好。” 听说自己的丈母娘没事,尉迟恭才是彻底的舒了口气,牵着马走近院子里的一个木桩前面,拴好,回过了头来,跟小丫鬟翠儿说道,“你去唤醒娘亲,然后,把细软物件什么的,收收好,我出去寻一辆马车来,咱们这就出发,往汲水城去,颖儿有着身子呢,留她一个人在城里,我不放心。” “翠儿?外边儿是什么人来了?” 晴湘本就浅眠,此时,听了院中有人说话,便起了身,推门走了出来,“是大宝和二宝么?” 目光遇上正转身看向她的尉迟恭,晴湘的眼睛顿时瞪大,忙不迭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难以置信的,跟他问了一句,“姑爷?” “是我,娘。” 见晴湘一切尚好,尉迟恭不禁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走上前去,恭敬的跟她行了一礼,“陛下让我跟颖儿来接你,颖儿她眼见着就要生了,不便出门儿,我便自己一个人来了!娘,你跟翠儿快快的收拾下东西,我出去雇个马车回来,载你们去汲水城!颖儿还在那儿等着呢!” “哎,好,好,翠儿,翠儿,快,快收拾东西!咱们去颖儿那去了!赶紧的!” 饶晴湘是什么大家闺秀,在经历了之前的那番苦难之后,也是再傲气不起来了,原本以为,能得司马玉的恩典,侥幸保命,跟个寻常百姓般的安然终老,已是足够幸运了,哪还敢妄想,能在有生之年见上自己家的姑娘,再过富贵无忧的日子? 晴湘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念着,真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当年对遭皇后灵玉处罚,一天不得吃饭的司马玉舍得那一餐饭食,自己都几乎已经忘了,却是在十几年后的今日,救了自己一命不说,竟又换了后半生的衣食无忧,颐养天年! 事宜早,不宜迟。 尉迟恭跟两人告退了一声儿之后,就大步出了门去,绕出巷子,去大街上的车马店里,买了一辆由一匹马拉着的马车回来。 他想的很是周到,雇人驾车,便是等于多了一个人知道,他从经义城载了两个人回去汲水城的城主府,终究,不甚妥当……司马青只是让位,并非驾崩,想来,以司马玉这新皇的身份,立足未稳之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万一,给司马青知道了,湘妃晴湘被人调包儿了的这事儿,再使人来赐死她,或者降罪他和司马颖,就麻烦了! 尉迟恭驾着马车进了院子的时候,晴湘和翠儿已经将细软打点成了三个小包袱,见要把来时骑得那匹马也套到车上,忙上前来帮忙。 “你歇着罢,娘,我自己来就能行!” 因是在寻常百姓聚居的小巷里面,换晴湘母亲,不甚合适,尉迟恭便对晴湘延续了刚刚时候,险些失口叫错的称呼,“翠儿,你去屋子里搬些棉被什么的来,垫在马车里面,这些从马车铺子买来的寻常马车,里面都只有木板,硬得很,若不铺点儿东西,这一路几十里地的疾驰回去,可该把娘亲和你颠坏了!” ps: 推荐好友书《重生之蛇蝎公主》,书不够看的亲,去看看哦~ 另:求粉红,求粉红,遍地打滚儿求粉红~ 第十章 马车出了经义城,就一路朝着汲水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尉迟恭的马是以强健有力闻名诸国的“草上飞”,那匹随着马车一起被买下来的普通马,又哪是能有本事跟它并驾齐驱的?别说是出力了,便是要跟上那匹“草上飞”的速度,都是吃力的很! 末了,实在是惹得尉迟恭看不过眼去,让自己马又要拉车,又要半拖着这匹寻常马了,便干脆停下了车来,把那匹寻常的马解了下来,用一根缰绳栓了它,让它跟在一边儿跑……这样一来,车行的速度,反倒是比之前由两匹马一起拉着的时候,还快了不少! 几十里的路,说远不远,有好马拉车,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儿。 日头刚刚偏西,还不到关城门的时候,尉迟恭便驾着马车进了汲水城,径直走后门儿,进了城主府里面。 “颖儿!颖儿!你瞧谁来了!” 尉迟恭开心的跳下车椽,就快步进了他和司马颖住的院子里面,却是未听到司马颖回应,就见着一院子的下人,皆是在一路小跑儿的端水,烧火,来来往往的忙活…… “夫人呢?!你们这是在干嘛!” 尉迟恭顺手抓住了一个端着一盆凉水,正要往旁边的铁桶里倒的小丫鬟,剑眉微拧,就跟她问道。 “将军刚走,夫人就觉得腹痛难忍,稳婆说是提早破了羊水,要生了!” 小丫鬟只是被尉迟恭稍稍给吓了一下儿,但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一边把端在手里的一盆凉水倒进旁边的铁桶里面烧着。一边回答了他的问题,“稳婆说需要很多的热水,这不是,正烧着呢嘛!” 一听自己的爱妻是要生了,尉迟恭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之前时候,司马颖也有过生产,但,却是遇了极大危险,若非他抗旨保她性命,她现在……怕是早该…… 想到这里,尉迟恭忙使劲儿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脑子里的“不吉”想法。给彻底的丢弃掉,轻咽了口唾沫,抬头,便见着司马颖的贴身丫鬟扁英,正端着一盆血水,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扁英!夫人怎么样了?!” 见扁英的手里端了一盆血水,尉迟恭顿时便更加紧张了起来,一个箭步到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双臂,跟她问道,“能顺利么!” “稳婆说没什么问题。早产了小半个月,孩子比寻常的孩子要小些,倒是便宜了夫人,能少遭不少罪来的。” 见是尉迟恭回来了,扁英便似想起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般得,抿嘴笑了起来。“将军稍候一下儿罢,该是就要快能……” 哇一一哇哇一一 未及扁英把话说完,便听得屋子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不多时候,便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稳婆,抱了一个小襁褓出来,小跑着到了尉迟恭的面前,跟他报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是个小将军,母子平安!” “交给奶娘!” 瞧了一眼襁褓里面,那个小的跟只猫儿似的,皱巴巴的小家伙儿,尉迟恭便是对他失去了兴趣,绕过稳婆,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司马颖生产的那房间里走去,“扁英,给她打赏!” …… 房间里面,司马颖正疲倦的仰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休息。 刚刚,在屋子里面,她便听到了尉迟恭回来的大声儿“吼叫”,也正是这个,给了已经有些她脱力的她,新的动力。 只是不知……尉迟恭带回来的,那么满心欢喜的想要给自己见的人,会是谁呢? “我的好颖儿!” 尉迟恭快步走到了司马颖的身边儿,半点儿都不嫌弃她因为生产,而出了一身的汗,抓起她的手,就送到了嘴边,“叭”的亲了一下儿,“真是辛苦你了!” “我听奶娘说,孩子有些小,但,却是健康的很,哭一声儿,能闹得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楚。” 见尉迟恭这般的不顾旁边儿有人,就对自己“动手动脚”,司马颖不禁红了脸颊,抽回了手去,嗔了他一句,“你这色胚!这多人呢!也这般的……” “没事儿!他们都忙着呢!顾不上偷看咱们!” 尉迟恭笑着在司马颖的榻边儿坐下,俯身,贴近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说道,“我从经义城带了两个人回来,其中一个,定是你喜闻乐见的,你有些心理准备,一会儿,见了她,莫要激动的叫出声儿来!” “谁啊?难道是……雪儿?唔,也不对啊……那封信,是司马玉给的,怎得也不可能是雪儿的嘛!” 生完了孩子,司马颖像是稍稍恢复了些以前的性子,跟有着身子时的“蛮不讲理”相比,可算是温婉贤惠了不少,“恭,你说的人,到底是谁啊?” “都道是,女大十八变,这才几年不见,你就被姑爷给娇惯成了这般的没里没表儿,之前那十几年,我可真都是白教你了。” 一个带着笑意却不失威严的女声,自门口传来,引得司马颖本能的一愣,便忙不迭的从榻上爬了起来,看了过去。 这一看,司马颖顿时就红了眼珠子! “娘……” 司马颖这一声唤得,已是带了颤音儿! 亲见了晴湘站在自己面前,以为自己娘亲早已辞世的司马颖,哪里还忍得住眼泪? 随着这一声唤,两行眼泪,就如决堤的江水般得,奔涌而下了起来! “干娘特意来看你的,这是好事儿,你哭的什么!” 屋里还有下人,不合适暴露湘妃晴湘的身份,尉迟恭随机应变的,就按了一个“干娘”的身份给她,“弄得好像是我有多委屈了你似的!” “嗯,可不就是你欺负我,委屈我了,干娘,你瞧,你瞧,他当着你的面儿,就敢又凶我了!” 竟尉迟恭这么一“提醒”,司马颖顿时便是想明白了,不能暴露自己娘亲的身份,忙不迭的随着他的话儿改了口,朝着已走到了离她不远处的湘妃晴湘,伸出了双手去,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儿来,“这些日子,你都在哪儿过的?怎也不使人来给我信儿,说一声儿呢?!” “本该是去北边儿的,结果,巧遇了一个晚辈,告诉我,北边儿的生意不好做,我一个妇道人家,吃不了那苦的,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就跟着他来了南边儿,他待我不薄,在经义城里给我置办了一处宅子,这些时日,我就一直都住在那儿了。” 晴湘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上自己的儿女了,此时,却是又得了司马玉的“恩典”,得与自己的女儿司马颖重逢,说不欣喜,那才是假的!瞧着自己的女儿,胖了,脸色红润了,刚刚,还喜得了尉迟家的嫡长子……心里的千言万语,便只凝成了嘴边儿的一句话,说了出来,“我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想你,今日见了,便是圆满了……” …… 商国,七月城。 孟青奉尚扶苏的命令,在亲卫营里千挑万选的找了二百名侍卫出来,领到了尚扶苏的面前,给他过目。 这些由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都是家中没有太多牵挂,又武技在近卫营里拔尖儿的,可以说,个个儿都是能随时为纳兰雪拼命的猛将。 而且,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是有家中爹娘兄弟,在及笄城里居住,之前时候,得纳兰雪搭救过的! “朕需要你们跟着雪儿去莫国,防备她受那个司马玉的伤害,这可能会有些危险,还要花费你们几年的时间,不能归来商国,你们……若有为难,不想去的,现在可以跟我说,朕绝不为难……” 尚扶苏一一看过这些个被挑选出来的侍卫,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但,为以防万一,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算作是补充的话出来,征询众人的意见,“算着日子,那个司马玉,该是还有两三天就要到了,你们现在若不能给朕答案,朕可就该来不及找寻能替代的人了,所以……” “陛下真爱开玩笑!这位置,属下们可是凭着自己本事,险些打破了头,才抢到了手里来的!怎么可能有人不愿意的!” 听尚扶苏这般说,一个身份仅低于孟青一点儿的近卫副首领,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及尚扶苏再问,就原原本本的,把孟青用来选人的法子,给他讲了个清楚明白,“能跟去保护皇后娘娘,那可是属下们积了几辈子的阴德,才能得来的美差!怎么可能,会有人不乐意的!” “那就拜托各位了!” 得知这护卫队伍是怎么选出来的,尚扶苏才是彻底的放心了下来,躬身,完全不顾自己一国之君威仪的,朝着这些个排成了方阵的侍卫们,真诚至极的,就是一个大礼,“各位家中的爹娘妻儿,扶苏定使妥当的人去,好生照料,绝不使他们,受半点儿的委屈!” “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保护好娘娘!” 见尚扶苏竟是不以“朕”来自称,而是,改换成了自己的名字,众人皆是一惊,紧接着,便是明白了,这一番的“委托”,是有多么的郑重其事,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便齐齐的,单膝跪下,使用商国最高的礼节,回给了他一个承诺,“请陛下放心!” ps: 推荐好友的文《女皇升级日志》,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么么哒~ 粉红票,粉红票,遍地打滚儿求粉红票,想看加更的亲,拿你们的粉红票砸过来罢,么么哒~ 第十一章 又过了两天,司马玉的车队,便到了商国的七月城南门,尚扶苏虽是不待见他到了极点,却也不得不外出迎接,以示两国修好。 质子府里,燕娘已经在纳兰雪的指挥下,收拾打点好了一应物件,就只差等着尚扶苏跟司马玉那边儿交涉完毕,就可装车出发,对此,司马殇显得颇有些“欣喜”,确切的说,是有些迫不及待。 前一日傍晚时候,尚扶苏遣来要跟随纳兰雪回去莫国的侍卫们,便到了质子府里。 起先,纳兰雪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但,听孟青说,为保她安全,尚扶苏从得了司马玉的消息,要来迎接她回去莫国开始,就在筹备此事……这些人,皆是从他的亲卫营里面,精挑细选出来,全凭着自己的本事,过五关斩六将的打出来的……离开皇宫之前,更是得了他亲自行了大礼拜托的……她,便是不忍拒绝了…… 那个极少将自己情绪外露的男子,为了她,这是第几次,做一个帝王不该做的事情? 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罢了,她便领了他的这个人情,把这些人带回去莫国,用上个一年半载,着人给他训练的更厉害一些,再给他送回来好了! 反正,那三个隐世家族也要训练自己的后辈,多他们这二百个,也不多! “郡主,咱们就这么在府里等着,合适么?” 燕娘小心翼翼的瞧了纳兰雪一眼,低头,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拧了眉头,看向了质子府的门口儿。“当真不需要……去门口迎接一下儿那个司马玉,给他留些面子的么?” “面子是自己争的,不是别人给的。” 纳兰雪唇角微扬,扭头,看向了燕娘。伸手,帮她把鬓角的碎发,抹到了耳后,燕娘从她出生开始,就跟在她的身边儿,至今,也二十多年了,不仔细看。她还真就没注意……她的额角,也开始有不少的白发了,“燕娘,你今年……也有五十了罢?” “郡主尽爱把燕娘说的那么老,燕娘今年,才四十八呢!” 燕娘笑着看向纳兰雪,说着俏皮话儿,逗她开心。“什么时候择个良婿嫁了,让燕娘也尝尝有小娃娃满地跑,喊燕娘婆婆的日子?” 听燕娘说般这话。纳兰雪便是明白了她的态度,之前时候,景麒和风墨都跟她说过,司马殇不是个好人,有诸多劣迹,希望她能慎重考虑。退了这门亲事,另择良人,她却是觉得,那些事情,只是以前时候,他用以发泄心中苦闷和不得志的方式,以后,只消她好好儿的教训,就会变好,至少,在雨城的那数月和在商国的这些时光,他都没有再去胡闹了,不是么? “我觉得,殇还是个不错的人的,不像你们所了解的那样,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纳兰雪稍稍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就要嫁给司马殇。 在雨城里,她最悲伤绝望的那一刻,他给她的那一个拥抱和安慰……是她今生都不能忘的…… 就算,她不爱他,也可以,助他得到他想要,和该得的东西的,不是么? 反正……这一世的千叶,已经死了,她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与其嫁一个一心一意只爱她一人的,对人家愧疚终生,倒不如,就……要一个心里还有旁人的,能让她在功成身退之时,得一处府宅里的角落,安安静静的,颐养天年…… 昔日,在雨城里,她是说过,下一世,要忘了千叶那个混蛋,好好儿的过自己的舒心小日子,但,那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待来世,如果,她还能记得,她还是会,一无反顾的,去寻那个在这一世里,浪费了她“一世年华”的“混蛋”的! 燕娘叹了口气,只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劝纳兰雪,她从小儿,就是个有主意的,决定了的事情,连她最最敬爱的爹爹纳兰段,都难扭转,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属下呢!与其争得她不高兴了,倒不如,就由了她,待以后,她亲见了那个司马殇的混蛋,自然而然的,就会讨厌他,不要他了! 反正,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总也是不会愁嫁的。 商国的凤座,虚位以待,三大隐世家族的才俊,“虎视眈眈”,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十知秋,就是风断说的那个,救了他性命,还百般帮忙纳兰雪,棋艺又好的那个,不也是,对她“颇有些”执着的么? 咳,虽然如今的样貌,的确是丑了点儿,但……若是,纳兰雪当真瞧上了他,大不了,让莫意老头儿费点儿劲儿,给他重新做一张好看的脸出来,不就得了么!又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燕娘?” 见燕娘突然就自顾自的发起了呆来,纳兰雪不禁一愣,伸手,在她的眼前轻轻的晃了晃,唤她回神儿,“在想什么?” “在想,你这听不进人话去的倔强的丫头,以后老了,可不得愁死你的儿女孙子去,啧,现在想想,都觉得他们可怜的很呐!” 燕娘本就没有想得过深,听纳兰雪这么一唤,便立刻回过了神儿来,笑着又打趣了她一句,便站起身,拎了桌子上的水壶,出门儿去加热水,给她添茶,“你且在这儿坐着等会儿罢,两国的皇帝见面儿,没一两个时辰的虚与委蛇,是完不了事儿的!” …… 果然,诚如燕娘所说的一样,直到了晌午时候,质子府的门口,才是响起了车辇的声响,然后,在距离门口还有一小截的地方,戛然而止。 纳兰雪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儿,依旧坐在正堂里面,吃她的点心,喝她的茶,就像,全然没有听见什么一般,燕娘站在她的背后,垂目低头,一言不发的,不时的给她的茶杯里面,添上茶水。 一阵像是刻意压低了的喧哗之后,司马玉穿着着莫国龙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质子府的门口,可以看出,他稍稍有些着急,走起路来,全然不似以前般得的沉稳,就好像,背后是遭了什么野兽追赶,又不敢奔跑一般。 难不成,是莫国那边儿,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他处置不了,需要有求于自己了? 纳兰雪微微拧眉,直直的看向司马玉,像是,要将他看透。 “雪儿。” 急急的走到正堂门口,司马玉突然止住了脚步,对纳兰雪没有出门儿来迎他的这事儿,像是全不在意,相反,一种莫名的奇怪气息,顷刻间,便从他的身上弥漫了出来。 那像是掺杂了悲伤,思念,欣喜……甚至是期待的……感情,惹得纳兰雪不禁一滞,本能的,拧紧起了眉头。 好像,是离她之前感觉到的不安,又稍稍近了一些,但,这不安,到底是因为个什么事儿,却又让她想不明白! 司马玉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她是一早儿就知道的。 只是当时,她觉得,他要的只是莫国的皇位,然后,风风光光的迎娶他心仪的那人做皇后,从此,不再遭人牵制,这,也没什么不妥。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自己当成是会阻碍他继承皇位的那人! 更不该…… 罢了,都是过去了的事儿了,这世上,哪就有那许多的,不该之事? 他一个泗水国的妃子生的孩子,现如今,还不是一样,当了莫国的皇帝,成了三分天下,那最大的一块儿疆域的主人! 他是她的学生,她一手教训出来的君主,虽然有负于她,但……却也是让她下不去手毁掉的……不然她又怎么会……明明知道,他不是司马青的儿子,而一言不发的听任……他继承皇位的这事儿“得逞”? “民妇纳兰雪,见过陛下。” 半分不让的与司马玉对视许久,纳兰雪才慢慢的站起了身来,冲着他,行了一个百姓见官时,才会用的礼节。 司马殇已跟莫国的其他皇子一样,被司马玉削去了“王爷”的尊贵身份,虽在名义上,还算是皇族,但,实际所享的待遇,却是与庶民没有什么两样了,此时,纳兰雪以“民妇”自称,便是在故意恶心司马玉所做的,这般小气事情。 “被削了身份的,只是司马殇,你还是父皇所封的公主,雪儿。” 司马玉的脸色微微一变,似是颇有些不悦的,快步走到了纳兰雪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可我也是被你父皇指婚给了司马殇的,不是么?” 纳兰雪笑着往后退了半步,跟司马玉保持开一些距离,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抗拒,“出嫁从夫,纳兰雪跟着自己的夫君计算身份,也不算错的罢?” “大婚还没成,就不能算是你当真嫁给了他!雪儿!你就一定要激怒了我,才会觉得开心么!” 听了纳兰雪这般“解释”,司马玉顿时便火冒三丈了起来,一个箭步往前,抓住了她的双肩,不顾旁边儿还有下人,就冲着她吼道,“不就是个指婚么!信不信我现在就下旨,废了那昏君的指婚!” ps: 求粉红,求粉红,遍地打滚儿求粉红…… 第十二章 “事到如今,废不废,还有什么不同么?” 面对司马玉的恼怒,纳兰雪依然一副浅笑淡然的模样,就好像,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仍旧是昔日里,跟她求学求知的司马玉,而非,一国的帝王,“你想要的,都已得到,你想要弃得,也都已丢下,从今往后,你便是一个比你父皇更加冷心绝情的帝王,将来,极有可能,把三国疆域都收入囊中的人,没有弱点,没有畏惧,没有……” “纳兰雪!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真的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么!” 不及纳兰雪把话说完,司马玉便彻底的暴怒的起来,原本抓着她双臂的手,猛的一使力,便将她抱进了怀里,死死的圈在了双臂之间,“你这个混蛋女人!混蛋!你以前的聪明劲儿,都哪里去了!为什么……为什么……” “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纳兰雪没有挣扎,就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任由得了失心疯般得司马玉将她抱紧,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清楚的话语,柔声说道,“玉,有些事,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有些事,一旦错了,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回头,你太聪明,却总也不明白,聪明人,会有聪明人的苦恼……从你成为莫国的储君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了一种唯一的可能,你是君,我是臣,再也不可能,有旁的结局……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眷顾,你给不了。也给不起……你明白么?” “我给不起的,司马殇便给的起么?你怎就这么自以为是,不肯信,我会让莫国的后宫里面。只有你一个女人!” 纳兰雪的话,让司马玉微微一滞,继而,便稍稍松开了她一些,凝目,看向了她的眼睛。“纳兰雪,你……” “你把整个莫国的后宫,都只留给我自己,那,你的那个‘她’,怎么办呢?那个你为之勤勉振奋,挑灯夜读的她,又要被置于何处?” 听司马玉给自己这样的许诺,纳兰雪不禁失笑,微微仰头。与他对视,“司马殇给不给的起,我也不知道……大不了,有朝一日,他违背了给我的许诺,我弃他离开。周游天下去,也就是了……天下之大,莫不成,还没有一处,可供我容身了么?” “你这个笨蛋!傻子!脑子不会拐弯儿的混蛋女人!” 听纳兰雪不肯接受自己的根本原因,竟是昔日里,自己在她随口问及时,而绞尽脑汁编纂出来的,再清楚也不能的,指明是她的言辞。司马玉顿时便更加火大了起来,一手扶住她的脑后,就往她的唇瓣上,强(和谐)吻了下去,“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你,你这个,这个……”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纳兰雪被司马玉突如其来的强(和谐)吻给吓得僵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的时候,司马殇,一脸怒容的从门外,冲了进来,疯了般的扯开司马玉,然后,朝着纳兰雪的脸上,狠狠地,抽上去了一个耳光! “你这个下贱无耻,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不计较你是个曾与人私定终身的,求娶你做正妃,还不够宽待你么?!” 明显的,司马殇的愤怒,并没有随着已经抽出去的那一记耳光,而有所消弭,他一边暴跳如雷的骂着,一边抓起了旁边儿小桌上的,装满了热茶的水壶和茶碗,就往被他一耳光打得摔在了地上的纳兰雪身上砸去,“你跟那个尚扶苏,不清不楚的,我信你,忍你,现如今,你又要来坏我大哥的名声儿!我瞧你今日,还怎么跟我解释,我这亲见了实情,是我的误会!我打死你!打死你!” 最开始的一下儿推搡,是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所以,纳兰雪便毫无意外的摔在了地上,但后面儿的发疯摔砸,却是足够让燕娘反应过来了! 一个箭步上前,就把那些个要撞上纳兰雪的热茶壶,烫茶碗儿,一脚接一脚的踢飞了出去,然后,一个躬身,把纳兰雪从地上捞了起来,向后滑了两步,跟站在正堂中间的,一脸茫然的司马玉,一脸愤怒的司马殇,拉开了距离! 先是被司马玉突如其来的强(和谐)吻给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被司马殇猝不及防的耳光给打了个晕头转向,这会儿被燕娘抱到了一边儿去的纳兰雪,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是慢慢儿的回过了神儿来。 “燕娘。” 没有跟寻常女子般的哭闹,纳兰雪深深的吸了口气,扶着燕娘的肩膀,慢慢的下了地来,伸手,轻轻的擦了擦自己唇边的一缕血迹,“帮我取纸笔来。” 整个正堂里,一片死寂,这死寂,像是一张深渊里的妖精血嘴,要将屋子里所有人的魂魄,都一口吞下。 燕娘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转身进了后堂,很快,就抱了一叠宣纸,一方砚台,和一支毛笔出来,送到了纳兰雪的面前,拱手送上,“郡主。” 纳兰雪慢慢伸手,自燕娘的手里接了毛笔和砚台,微微低头,将嘴里的一口血水,吐到了那砚台里面……这在旁人做来,怎么都会让人觉得恶心的举动,在如今,她的身上,却是只让人感觉到,一种冰冷和窒息。 没错,冷,在这外面还是一片暑热的天气里,一种让人感觉到冰霜环绕般的冷意,一种,想要将人的呼吸都冻住的严寒,正在从纳兰雪的身上溢出来,蔓延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像是,要把他们,也冰封进寒潭里面,再不见天日。 笔落,字成,一纸龙飞凤舞的信,被留在了燕娘的手里,那信的最右侧,“悔婚书”三字,殷红的刺眼。 这时,司马殇才是从自己的失心疯里回过了神儿来。 心下一沉,一个箭步冲向了正堂的门口,伸开双臂,把将要迈步出门的纳兰雪,给挡了下来。 说实话,刚刚伸手打纳兰雪的这一出儿,是他完全没谋划过的,刚刚,就是刚刚,他恰巧的走到了正堂的门口,看见了里面发生的事儿,便心里一阵泛堵,全凭着本能做了出来……此时,已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我,我刚才是一时的激动了,雪儿,雪儿,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我……” 见纳兰雪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司马殇便是慌了!从他认识纳兰雪开始,还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般的,无视一个人,哪怕是……哪怕是愤怒,怨恨,对他打骂泄愤,也远比这无视,要好的多!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司马殇竟是觉得,自己的心里泛出了一丝丝的酸来,揪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些不舒服。 “来人。” 纳兰雪没有硬闯,就只是停下了脚步来,冲着门外,跟那些尚扶苏遣来保护她的侍卫,轻轻的吩咐了一句,“莫国的五皇子殿下,挡了奴家的路了。” “雪儿,刚才,刚才是我不好,你别这样,别,别不要我,雪儿,雪儿!” 听纳兰雪竟是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司马殇顿时便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僵硬了起来,少顷,才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手,抓住了纳兰雪的一只手腕,就拿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了起来,“你打我,你打回来,好不好?你打!你打!打到你消气位置,好不好?!” “五皇子殿下,请自重。” 纳兰雪微微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腕处,被司马殇使双手攥紧的位置,拧眉,一脸的厌弃,“纳兰雪与你,已没了半点儿关系,你这般的纠缠,不觉无趣么?” 刚才,听到纳兰雪挨了司马殇的打,门外的侍卫们就想要冲进来保护她了,但苦于没能得她的召唤,不敢妄动,此时,得了她的吩咐,哪还会犹豫?当下,几个人就扑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把司马殇给架了起来,狠狠的,丢去了一边儿! “备车,我要见尚扶苏。” 纳兰雪看都没看被摔在了一旁的司马殇一眼,便径直走出了正堂,往质子宫的门外走去,“燕娘,把我的东西收拾打点一下,我要带走。” “雪儿!你去哪里!” 这时,司马玉才是从之前的震惊里面,彻底的回过了神儿来,一个箭步冲出了正堂的大门,挡在了纳兰雪的面前,“你之前,不是已经在信里答应了我,只要,我亲自来商国接你,你就同我回莫国去的么!” “那是之前,不是现在。” 纳兰雪微微仰头,看向了司马玉的脸,她因为挨了司马殇一记耳光,而已经开始肿起的颊上,清晰的显出了五根手指的印子,让司马玉只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就觉,心被揪扯撕裂了般得疼了起来,“之前,为了乐妃娘娘的安危,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推脱,现在,她会如何,与我何干?” 纳兰雪的话,让院子里面,所有听清了的人,都滞愣了一下,当然,最最吃惊滞愣的人,还属司马殇! 他想过很多种,纳兰雪答应回去莫国,跟司马玉讨要的东西,却独独没有想到,她要的,竟然是,他母妃的平安! ps: 我的粉红票啊~~~~~快点飞到我的怀抱中来吧~~~~~么么哒~~~~~~~ 第十三章 未及司马玉再说话,质子府的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然后,便见着一匹背上已经没了人的“草上飞”,从府门前,一闪而过。 再然后,尚扶苏带了几名近侍,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府门。 像是早就得到消息,大约的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进门,尚扶苏的目光,就定在了纳兰雪明显已经肿了起来的脸上…… 霎时间,剑眉一拧,周身上下,散发出的一股杀气,席卷了整个院子! 尚扶苏并不像标标准的商国人般高壮,但,较之司马玉这出身莫国的,还是要高了半个头有余。 这一刻,他走到了纳兰雪的身边,把她挡在了身后,对司马玉“居高临下”的怒目而视,便是,起到了极好的效果,让本就有些心虚的司马玉,本能的,便往后退了小半步,抿紧了唇角。 “尚扶苏,之前你同我说,商国的皇后之位,永远都为我留着,如今,这话还作数么?” 纳兰雪往旁边移开了一步,走出了尚扶苏的影子,仰起头,看向了他满是愤怒的脸。 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从进门来至今,问都没有跟自己问一句,是怎么回事儿,就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足够令她觉得感动的……尤其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她刚刚无辜挨了人耳光的时候! “尚扶苏一日不死,此誓一日不变。” 显然,尚扶苏并未想到。纳兰雪会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跟自己问起这个,微微一愣,颇有些不解的扭头。看向了她,“雪儿,你刚刚,说什么?” “明日晌午之前,你去城西阳星街上的观澜棋社寻我。” 纳兰雪深吸了口气,回了尚扶苏的话儿。便转了身,继续往质子府的大门口儿走去,“现在是十一月,距离上一次,在昭阳城里,你输我棋,已是又过了九个月,如果,这一次,你能赢我。我,便嫁你。”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顿时便让尚扶苏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猛的转身,看向了纳兰雪,见她完全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忙不迭的应了一句,“好!” “雪儿,是不是……明日,我赢了你,你也答应嫁我?” 听纳兰雪跟尚扶苏说,第二日以棋局胜负定姻缘,之前被尚扶苏以气势威压而哑了声儿的司马玉,也鼓足了勇气,往院门的方向追了几步,跟纳兰雪问了一句。 走到了质子府门外的纳兰雪。刚刚好停下了脚步,就听到司马玉跟自己追问了这么一句,不禁勾唇一笑,转回身,看向了尚扶苏。“扶苏,你赢了,我嫁你,输了,娶我,可好?” 纳兰雪的这一句话,顷刻间,便把司马玉打下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让他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荣幸之至。”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纳兰雪答应嫁他,便是足足够让尚扶苏欣喜若狂了!像这时般得,“非他不嫁”的情景,更是他做梦都没敢想过的!此时不应,更待何时! 说着话的档儿,燕娘已经打点好了一个小包袱,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纳兰雪回头,瞧了一眼燕娘拿在手里的那个只有女子五六个拳头大的小包袱,便是勾唇自嘲的一笑,是了,这里能值得她带走的,全全然属于她的东西,真的是微乎其微,此时,她站在这里,竟是连丁点儿值得不舍的记忆,都寻不出来。 “纳兰雪!” 眼见着纳兰雪就真的要走了,司马玉那还顾得上什么面子里子?身子一侧,绕过了尚扶苏,就朝着质子府的门口,纳兰雪所站的地方,冲了过去。 锵一一 兵器出鞘的声音,近乎同时的整齐,连尚扶苏的一声儿命令,都不需要! “恭迎皇后娘娘上辇!” 也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喊出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便是慢慢的响成了一片。 “恭迎娘娘!” “娘娘千岁!” “商国万载!” 隔着十几道交叉盘叠的刀剑斧钺,司马玉拼了命的想要冲过,但,只凭他一人之力,又是在商国的疆域上,被众多武技高强的人同样拼命的阻挡,怎么可能成功?眼见着纳兰雪就要提着裙摆登上门口的车辇,司马玉终忍不住,冲着她痛苦的大喊了一声儿,“为什么是他,不是我!他能给你的,我也能!雪儿!我……” “纳兰雪是人,不是能明码标价儿的物品,你承诺能给的东西,我不需要,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纳兰雪笑着侧过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俯身伸手给她当脚凳的尚扶苏,头也不回的答了司马玉一句,然后,一手扶了尚扶苏的肩膀,借了他一把力气,爬上了车辇,而没有当真去踩他伸出来给她当脚凳的掌心,“不日,便将是纳兰雪与商皇大婚之日,莫皇若是得闲,不妨前来观礼。” 车辇朝着纳兰雪所指的城西阳星街方向缓缓而行,将整个质子府和质子府里面的人,全部抛在了身后。 尚扶苏骑马跟在纳兰雪的车辇旁边,春风得意,满脸的幸福开心,燕娘唇角挂着笑意,抱着纳兰雪让她打点带走的小包袱,走在车辇旁侧。 包袱里面,只有两身纳兰雪的衣裳和她从小儿就用惯了一副银质餐具,她不喜欢奢侈,不似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子般得,左一身儿衣裳,又一身儿行头,一个季节所穿的衣裳,至多三身儿,当然,还是包括她自己身上穿得那身的。 用纳兰雪的话说,她就一个身子,同时上身儿的,也就一套衣裳,要多了,也是平白占着些橱柜,用那些个银钱置办衣裳,还不如用来做生意或者接济家中困难的百姓,她要三身儿衣裳,已是为了防备阴天下雨,洗了的衣裳晾不干,没得替换,不然,两身儿,也是足足够了。 …… 质子府里,人去楼空,只剩下了司马玉和司马殇两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面,像是成了两座木雕像。 许久,司马玉才是回过了神儿来,撇了依旧立在原地的司马殇一眼,便拂袖而去。 这时,司马殇才是“想明白”了之前他所见的事儿,是怎么个来由,眼睁睁的看着司马玉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质子府的门口,心里顿时就更堵了起来,缩在衣袖的拳头,缓缓紧握,连指甲嵌入了掌心的皮肉,都恍然未觉。 这是司马玉在故意害他!在利用他的怒气,让他失去最后,也是唯一,更是最有力的依仗! 好狠毒的计谋! 真不愧是,他视之为最大障碍的人! 司马殇薄唇微启,费尽了全身力气,也只是颤抖了半天,没能说出半个字儿来,紧接着,便觉一阵头昏脑胀,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向一边儿跌倒在了地上,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哥哥,咱们要不是把他给碎尸万段了,替主子报仇?” 院子的月亮门之后,风墨一脸愤慨的开始从自己的衣袖里往外掏东西,刀子,钳子,剪子,铲子,针,钩……一句话没说完,就摆了一大堆出来在自己的面前,活脱脱的一副要把司马殇给肢解成碎肉的模样……嘴上是跟站在他旁边的风断商议“要不要”,实际上,却是已经自顾自的进行到了下一步“要从哪里开始”的准备…… “你去问问主子的意思罢。” 风断也是对昏死在院子里司马殇恨得咬牙切齿,但明显的,他比站在他旁边的风墨要出事沉稳许多,“这家伙是伤的主子,不是伤的咱们,要怎么收拾,还是得由主子来定夺才好,重了无所谓,轻了的话,就不合适了,你说呢?” “也对!可不能便宜了他!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问问主子!” 听风断这么一说,风墨顿时便觉得太有道理了,忙不迭的收拢了地上的一应工具,一股脑儿的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面,顾不得收拾,便拧身跃起,跳过了质子府的院墙,一路飞檐走壁的往七月城西的阳星街方向而去。 七月城里新聚会地点,他是知道位置的,而且,据纳兰雪刚才所说的,她将要前往的地方,也是那里。 目送着风墨离开,风断轻叹了口气,低头,又瞧了躺在地上昏死着的司马殇,便拧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得把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情,写一封回去给江越,告诉他,他意外加巧合的失了一个情敌,却是,多了一个更加麻烦,更难对付的对手……当然,还有比他多了一个难对付的对手这事儿,更加糟糕的消息,明日,纳兰雪约定了要跟尚扶苏“以棋局定姻缘”,输了嫁,赢了也嫁。 风断已经可以大约的料想到,江越在看了他的这封信之后的反应,估计,就算不暴跳如雷,也该差不多了的才是……鸽子从这里飞回去,也就是半天的工夫,也不知,到明天清早儿,够不够时间让江越想法子出来阻止这事儿! 第十四章 日暮时分,一天的暑热即将散去,被晒蔫了的树木也像是重得了新生。 江越坐在山腰的一块儿凸出的巨石上面,朝着商国七月城的方向远眺。 从今天清晨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在弥散开来,但,这不安到底是什么,又让他想不出来。 风断在七月城,金满仓也在,还有,金满仓手下的十几个“伙计”,也都是武技不俗的,如果,纳兰雪真是遇了什么麻烦,凭着他们,该是足可以保她一时躲避,等着他带人去救的才是,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竟是让他如此的不安,如此的全身紧绷,如此的惶惶不可终日! 突然,山口方向,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背着一个不算大的竹筐,像是个……道士? 对,没错儿,就是个道士! 江越眉头微拧,从凸出的巨石上面站了起来,打了个呼哨招呼手下人警惕,自己也转身进了背后的一处小门儿。 从山口到这里,十步一机关,五步一陷阱,当年,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有书籍指点,带了百余武技上乘的忠心手下,还颇费了一番工夫,伤了七成有余的人才到达,这个他从未见过的道士,又是怎么凭着一己之力,轻松穿过机关陷阱,走到这里来的?瞧他半丝不乱的衣裳,该是,没费什么劲儿的才是! 只是不知……他。是敌是友? 若是不得江越的呼哨,守卫们只会依着他定下的军规,继续安静的等在自己的哨岗位置,等来人近了再行观察后决断。是让他继续前行至水潭后抓捕,还是就地灭口。 “来者何人!” 依着江越的授意,哨岗里的十几个守卫打开通往外边的石门,一涌而出,将走到了距离石门外三步之远,就自己停下了脚步的道士团团围住。刀剑出鞘,架在了他的颈子上,以防发生变故。 “贫道天时,有要事求见泗水国太子殿下,还望通传。” 来人正是跟纳兰家有几十年交情的天时道长,这是自他至昭阳城外的孤山修道之后,第二次离开道观,同他二十年前第一次下山一样,也是为了纳兰雪。 “道长姓天?” 听天时道长自报家门,刚刚自半山腰里下来的江越顿时一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昔日里,他的祖辈,也是得了一位姓天的高人指点,在大祸临头之前,“休了”家中的一名妾室。使其带了幼子离开当时的凌天国帝都,隐居荒野,才得以保全传承的,还有,有朝一日,晚辈之中会有人成一国霸业,几代之后,就会衰落……亦是,精准无比! “殿下万安。” 看了一眼自不远处走来的江越,天时道长浅笑着冲他微微一礼。就好像,是能透过他戴在脸上的那鬼脸面具,看穿进去一般,“今日贸然前来,失礼的很。还望勿怪。” “道长如何知道,孤是江越?”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对这周身上下散发着仙气儿的老道,江越也是本能的就恭敬了几分,拱手,还了他一礼,“不知道长前来,有失远迎,真要论失礼,还是江越更该求道长不怪的才是。” “今日贫道前来,乃是为了告诉殿下一个先人未曾说完的卦象。” 天时道长笑着拂掉了架在自己颈侧的刀剑,就好像,那只是些纸扎的玩意儿,半点儿的分量都没有一般,然后,在众守卫吃惊的目光中,缓缓的走到了江越的面前,“不知,殿下可愿费些功夫,听贫道说完?” “愿洗耳恭听。” 听天时道长这么一说,江越便是更加肯定了,他就是曾指点过他先祖的那位高人的后代,忙往旁边一侧身,给他让出了路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是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以示对他的尊重,“道长请。” 轻车熟路的走进山腹里面,不及江越问询,天时道长便自己说出了足够给他解惑的话来,“殿下倒是把这山里建设的越发好了,七十年前,贫道跟友人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只有些机关和陷阱呢……” “七十年前?敢问……道长如今年岁?” 江越又细细的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位颇有仙风的道长,看样貌,至多,也就是四五十岁,可,他却是张口就跟自己说,七十年前,他来过这里,还是跟友人一起……能以友人相称,还是到这种地方来,至少,也得是十一二岁往上了的才是,可…… “至三日前拂晓,刚刚过了第一百二十八个生辰,哦,说起我那友人,跟你,还该算是颇有些渊源的。” 知是自己的样貌让江越吃惊了,天时道长只是浅浅一笑。 自许多年前,他悟得天机,至于今,已是八十多年了,而在这八十多年里,光阴,就像是在他的身上停止了一般……他看着昔日的友人,一个个生老病死,然后,又看着友人的孩子们,生老病死,再然后,听闻友人的孙子孙女,遭受磨难,却又不能随便泄露天机,为他们逆天改命,这种痛苦,是无法言喻的…… 有时,他常常会想,若他也能如寻常人般得生老病死,或者,干脆就自己结果了自己,是不是就不需要经历这许多的不好事情了,但,却是不能。 “江越的曾祖父若是还在,倒是该跟道长差不多年岁。” 面对这个跟自己的曾祖父近乎同年的老道士,江越的态度,又是恭谨了许多,虽然,这老道士没有说明,他的那个旧友,跟自己有什么渊源的,但,想必也是不会太疏远的才是,“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原谅。” “贫道这次下山来,还有许多旁的事情要处理,俗套暂免,咱们言归正传。” 天时道长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袖里掏了几张黄纸出来,先取了最顶上的一张,交给了江越手上,“这是先祖所占卦象的后半部分解说,我瞧了一眼,是不错的运势,说的是你所图之事,会稍稍遇些考验,但都只是些小事,你只需抱持本心所愿,便可畅行无阻。” “这一张,是纳兰家的丫头出生之时,我占的一卦,说的是她此生命运,二十五岁之前多舛,有诸多桃花,但,很是奇怪却是,最初的一朵和最末的一朵,竟都是你。” 天时道长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头,又瞧了司马玉一眼,却见他在听了这一卦之后,脸上顷刻间扬起了欢喜的笑来,还不及他把黄纸递上他面前去,就已自己伸了手出来,至他面前讨要,遂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把那页黄纸也交给了他,“卦上说,你们两人本该有百世良缘,却是因天上的月老糊涂,一个不当心,打翻了姻缘盘,将你们两人的红线跟其他人的缠在了一起,所以,才惹了如今这许多的……这是天机,贫道本是不该同你说的……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要告诉旁人知道,尤其是纳兰家的那个鬼丫头……” “还有这最后一张,乃是贫道三日前所占,算得是纳兰家的丫头,会在明日晌午时候有难,你带上一具女子尸身,去一趟临水城外,从城门的方向开始数的第二座山的山脚下,在那里的水潭边上,等着捞她上来。” 许是泄露天机的关系,天时道长一边儿说着话儿,容貌便开始人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老了下来,待这最后一张黄纸交给了江越的手里,已是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看起来足足有*十岁的老头儿,“凭你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保护她,所以要记得,把那个之前带去的女尸处置的好一些,换上她的衣裳……诈死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回做,我相信,你是能做的不露马脚的……我这清修之人,本不该管你们如此多的闲事,教你们为恶……但,事关天下苍生,我也只好多这几句嘴了!” “前辈放心,江越定不负雪儿,不负天下百姓,不负道长不惜泄露天机的恩德!” 江越向来不是个把感激挂在嘴边的人,但,现如今,亲眼见着天时道长为了他和纳兰雪,从一个四五十的中年人模样,变成了垂暮的鹤发老者,这种刺激之下,也是忍不住再把感激憋在心里面了,“请受江越一拜!” “用你的这一辈子,记住你今天所讲的每一句话,便是对贫道最大的感激了,江家的小子。” 这会儿工夫,天时道长也已经对江越换了称呼,伸出他已经变成了枯骨一般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时候不早,贫道该走了……你也早做准备罢,事不宜迟……纳兰家的那丫头,不会凫水……” “是!江越谨遵前辈教诲!这就去准备!前辈……”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头,朝着天时道长原本该在的位置看去,没有见人,忙不迭的又环视了一圈儿,依旧是,没有见人! 这神仙般的老道,竟是,前一刻还在跟他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第十五章 江越刚刚着人去准备跟纳兰雪年纪相仿的女尸,就听见时仪难得失态的大叫着从外边儿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信筒,而红色信筒,在江越亲自颁下军规里,是只有遇了紧急大事,才被允许使用的! “殿下,急,急信!商国那边,商国那边,使,使隼子送来的!” 信隼的飞行速度快,但却极难驯养,纵是如金满仓那样的一个跟什么动物都能“聊的来”的人,也才只训了一窝出来,平常里,从来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如今……既是拿出来了,那,便定然是商国那边儿,真的出了他和风断两人解决不了的大事儿了! 虽然,刚刚才自天时道长那里听说了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此时,见了这红色信筒,江越还是忍不住心里揪紧了起来,生怕有什么“天意变化”,让纳兰雪提早一日,就遇上什么危险,令他来不及出手相救,“快拿来!” 江越一边说着,一边一个箭步上前从时仪的手里抢过了信筒,想要拆解,却是因为紧张而双手发抖,怎么都摸不到信筒上的卡扣,懊恼之下,扬起右手冲着这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才是强制令自己的手停止了发抖,掰开卡扣,从里面倒出了纸条。 信是风断写的,用得是炭笔,字弯弯勾勾,一看就是事态紧急,慌乱之下的结果,再看内容,更是让江越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那该死的司马玉。竟敢占他的雪儿的便宜! 那个更该死的司马殇,竟然动手打他的雪儿! 还有,那个更更该死的尚扶苏,竟然趁火打劫,要在他的雪儿无靠的时候,迎娶她为妻! 他不准! 绝对不准! “去给王妃写封信,告诉她,若要大婚,不可少了我。” 江越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相信天时道长所说的,纳兰雪会在明天晌午的时候,在莫国的临水城外遇险,但,为防万一让他的小王妃被旁人沾了便宜,还是“小心提防”了一手儿。让时仪以他的名义,给纳兰雪写一封信去。 他这么说,给不同的人看,意思也是不一样的,不算泄露天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当是会把他的这话理解为,他一定要以好友的身份参加纳兰雪的婚礼。当然,他自己的实际意思嘛……可就不是旁人理解的这般了! 她是他的王妃,天时道长所说的,该与他有百世良缘的人,他这新郎官不去,她怎么能大婚? …… 商国,七月城。 纳兰雪在城西阳星街的观澜棋社门前下了车辇。跟尚扶苏约定第二日相见之后,便带了燕娘。径直走去了后堂。 莫等和莫闲已经应纳兰雪的吩咐,带了这里八成的人手去往莫国的昭阳城,只留了极少的人在这里维持经营,以至于,让这原本热闹非凡的棋社也显得有些萧瑟了起来,偌大的一间厅堂里,四五十张桌子,就只得三五桌是有人的,其他的,都因没有棋师应战,而闲置了下来。 接纳兰雪进门的,是个名唤碧儿的小丫头,从她进门开始,就两眼亮闪闪的盯着她瞧,就仿佛,一个眨眼都是浪费极多的看她的机会般得,瞧着两只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你是不是就是碧儿啊?” 一个偶然的回眸,纳兰雪瞧见了碧儿这傻傻的模样,勾唇一笑,伸手,帮她把额角的一缕乱发拨到了耳后,“四月初三的生辰,今年春天的时候,我送了你一个走马壶当成年礼的那个?” “对!对!丞相!就是我!就是我!我就是碧儿!” 听纳兰雪竟是记得自己,碧儿顿时便开心的红了眼圈子,忙不迭的答应着她的话儿,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待回去了,就把自己额角的这一小撮儿被纳兰雪碰过的头发剪下来,缝个最最精美的荷包装起来,贴身保管,“丞相送给碧儿的那把走马壶,真真是厉害极了,碧儿现在研墨草药,可全靠它了呢!” “要叫雪儿姐姐。” 以前时候,让莫等和莫闲他们称呼自己丞相,是为了用来给纳兰述卖人情,但,现在,她和纳兰述都已不再为莫国效力了,那,这“丞相”的称呼,也是没必要再沿用了,“我记得曾听莫等说过,你在学医方面的天赋,在整个莫家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些时日,可又再精进?” “雪儿姐姐!” 听纳兰雪竟是让自己用这么亲近的称呼唤她,莫碧儿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紧两步到了她的身边儿,就从衣袖里面拿了一本小小的册子出来,要交给她看,毫不吝惜这对行医人来说,最珍贵的宝贝,“这本儿上记得,都是碧儿近两个月来研究的方子,请雪儿姐姐检查!” 对别的,纳兰雪都能通过勤奋研究,而略懂些皮毛,唯独这医术……却是让她丁点儿都吃不透!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消是打开医书,读不了三行,她就会哈欠连天,超过十行,站着都能睡着。 所以,面对莫碧儿的“热情”,她只得换了一种方式接受,“呐,你看这样儿好不好,刚刚,我的脸受了点儿伤,现在正疼着呢,你帮我调点儿消肿止疼的药膏来涂,好不好?” 经纳兰雪这么一说,莫碧儿才是发现,她的半边儿脸带着微肿的,惊呼一声,便扭头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又风风火火的回来,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玉罐子,自瓶身,隐隐的向外泛着凉气。 莫等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能得他称赞医书不错的,定是得有两把刷子,纳兰雪信他,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这个名唤莫碧儿的小丫头深信不疑了。 药膏带着一种水灵灵的滋润感觉,涂到脸上,反倒不似装在瓶子里面似的直冒寒气了,纳兰雪觉得,自己刚刚已是疼得有些麻木了的脸,这时,又恢复了些许的知觉,痒痒的,就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在爬,但,很快,便连这种小虫子怕的痒感也没了,宛若恢复到了受伤之前。 “再等半盏茶的工夫,就可以洗掉了,雪儿姐姐。” 莫碧儿见纳兰雪露出了舒服的表情,心里更是高兴,把那只玉罐子重新盖好了盖子,放到一旁,笑着跟她邀功道,“这是碧儿去年时候研制的凝胶,对消解未破皮的肿痛和蚊虫叮咬很是好用,至多一盏茶的工夫,就能让肌肤恢复之前未受伤的时候,方便的很!姐姐若是觉得喜欢合用,碧儿一会儿去给姐姐多配置一些,让燕娘随身给姐姐带着!” “对烧伤有用么?” 照了照燕娘搬过来的镜子,纳兰雪竟是吃惊的发现,自己刚刚还肿着脸,这一会儿,就已经消了下去,连脸上的那五道清晰指印儿,都不见了,心里暗赞一声莫家的医术果然精湛,便本能的想起了江越那故意易容出来的烧伤丑陋模样来,“已经过了许多时日,还一有动作就干裂出血的那种……” “当然有用!只是,需要用得长久些,而且,刚刚开始用的时候,还会疼得非常厉害……” 莫碧儿是这药的制作者,自然清楚这药的药性,听纳兰雪这么说,当她是感兴趣,便就兴奋的给她讲解了起来,从用量,到用法,再到用时可能遇见的情况,源源本本,详细的不能再详细,生怕她有一丁点儿听不明白,“人的面皮损伤,可以恢复如初,但,若是连肉和骨头也伤了,却就是极难了……不过,没关系的,雪儿姐姐!如果,你当真有这样需要医治的人,大可让他先用这油膏把伤医好了,再带了他去一趟昭阳城,让族长爷爷给他的脸上动几刀儿,给他改回去原来的样貌,就可以啦!半点儿都不麻烦的!” 莫碧儿所说的动刀儿,已经可以算是现在意义上的整容手术,纳兰雪本以为自己是足够了解自己手下这三个家族的本事了,却是不曾想,莫家的医术,竟是已经出神入化到了这般地步!连这种帮人恢复容貌的整容之术,都只是“半点儿都不麻烦的”! 昭阳城那边儿也没来信说他去过……估计,是他觉得无望又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便连试一下,都不愿了罢…… “碧儿,帮我做一大罐儿这种药,我有一个朋友,整张脸都被火烧坏了。” 说到这里,纳兰雪便本能的想起来之前时候,莫碧儿所说的,刚刚开始用这药的时候,会疼得非常厉害,只觉得心里一紧,就又多余了一句话出来,“这药里,能不能加点儿什么止疼又无害的草药进去?” “这事儿,碧儿倒是没想过,毕竟,像雪儿姐姐说的这种严重病患是极少的,而这药里,本来就有冰片……哎,对了!我想到了!我去试试!” 经纳兰雪这么一说,莫碧儿先是一愣,继而,便是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开心不行的跟纳兰雪道了声别,就一路小跑儿的又跑出了门去,不见了踪影! ps:求粉红~~~~~~~~ 第十六章 “这妮子,还真是跟莫闲那野丫头一个德行!说风就是雨的!” 这莫碧儿因年幼时体弱,一年里少说有七八个月的工夫是要待在莫意老头儿的药铺里的,跟莫等和莫闲两人又是差了七八岁,正好儿贪玩儿的碰上需要人带着玩儿的,自然,就闹腾成了一伙儿,常常是燕娘得了假期回去探望莫等和莫闲,就见着了三个像是刚从土堆儿里爬出来的泥人儿! 一回不好意思说,两回不好意思翻脸……次数多了,燕娘也顾不得给莫意老头儿留面子了,抓起来就打,一个都不放过,以致于到了后来,三个小家伙儿就“串通”成了一气,掰着手指计算燕娘休假回去的日子,从那日子之前三天,就开始听话,学习,勤快帮忙儿,来跟莫意老头儿“交换”不告状的承诺。 起先,燕娘以为他们三个是真的学乖了,还颇有些欣慰,后来,偶然一次,回去莫意老头儿的药铺给纳兰雪抓药,竟是见着……他们三个在拿着没晾干的草药追打胡闹,结果,自然是,又一顿狠揍! 再后来,燕娘就学会了,隔三岔五的,不定时的回去,生生的,就把三个偷奸耍滑,胡闹贪玩的小家伙儿给收拾老实了! 用莫等的话说,我的一身武技,都得感激我娘和我的两个妹妹,其中,内息稳厚,是因为小时候经常挨我娘揍,轻功灵巧,是因为小时候经常被我娘追,比莫闲厉害。是因为经常被莫闲和碧儿两个丫头坑,丢下我一个人顶罪挨我娘收拾,她们跑了…… “我倒是觉得,碧儿和莫闲这样挺好。开朗活泼,又会武技,以后成了亲,到了夫家,也不会吃亏。” 纳兰雪并不会武技,一来。是她没有那许多的时间,二来,是纳兰段和平氏不允,她上一世是孤儿,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爹娘,还都是疼寵她厉害的……她自然是,也不希望他们老两口儿因为自己而不开心,于是,这修习武技一项,也就在第一次提出遭了拒绝之后。再未说起,“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得让他们学,学得好好的。谁都不敢欺负!” “说的就好像现在有人……” 燕娘的话说了一半儿,后半句,就卡在了嗓子里面,不是没有,是的,不是,就在刚刚,纳兰雪还被司马殇那个混蛋玩意儿扇了一记耳光!实实落落,看得她都觉得五脏六腑在跟着颤!那个混蛋!她早晚儿得让他,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燕娘。你去帮我做些甜的点心来迟罢,我饿了。” 看出了燕娘的懊恼,纳兰雪忙出声儿打断了燕娘的胡思乱想,她刚才就是随便说说的,绝对没有要引得燕娘往之前在质子府里发生的事儿上想的意思。当时,实在是太过突然,别说是燕娘,便是她自己,都是僵愣着,没能回过神儿来的! 燕娘答应了一声儿,冲着纳兰雪寵溺的一笑,便挽了衣袖,走出门去,她又不傻,何尝不知,这是纳兰雪心疼她,不希望她多想的体贴? …… 燕娘刚刚去厨房不久,风墨就偷偷摸摸儿的从观澜棋社的后墙上爬上了二楼,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钻进了纳兰雪的房间。 风墨虚岁已经十六,待过了年,到二月里,就该行成人礼了,但言行举止方面,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尤其是,在纳兰雪的面前,当然,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风断。 蹑手蹑脚的走到纳兰雪的背后,猛的伸手,捂住纳兰雪眼睛,风墨故意掐着嗓子,装成是个女子的声音,跟她问道,“猜猜我……” “风墨。” 未及风墨把话说全,纳兰雪便笑着揭穿了“他的身份”,伸手起来,看都不需要看的,朝着他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个“脑镚儿”,“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无聊的跟我玩儿这个!你好歹也是风家隐镇继承人选罢?怎这么大的人了,还尽爱玩儿这些小孩子扮家家酒的玩意儿?” “我也不是跟谁都玩儿这个的好不好!你说你个不会武技的,我总不能跟见了景麒似的,话不说一句就动手偷袭罢?!” 风墨委屈的摸了摸自己被纳兰雪弹了的额头,半点儿都不跟她客气的坐了下来,往面前的桌子上边儿一趴,就鼓起了嘴来,“刚才,你跟燕娘走了以后,那个司马玉也走了,现在,质子府里就剩下一个晕过去的司马殇了,原本,我是想把他给卸成了九十九块儿喂狗,结果,被我哥给拦了下来,非让我先来问问你的意思……呐,你说罢,主子,你是比较喜欢九十九块儿,还是九百九十九块?” “他只是打了我一耳光而已,还不至于就要死,再说,这里是商国,他一个莫国的皇子,死在这里,算是个什么事儿?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司马玉制造借口,让他对商国动手么?” 瞧着风墨一脸的跃跃欲试,像是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把司马殇给分尸的法子,却迟迟犹豫不知该用哪一种更加痛快,纳兰雪不禁一笑,伸手,又在他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个“脑镚儿”,告诉他,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再说了,以司马殇如今的境况,即便他回去了莫国,也是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的……司马玉那小气的人,定然会把所有的不是都算在他的头上,将我选择留在商国的这事儿,全部归罪给他,而且……” “而且什么?” 见纳兰雪把话说了一半儿,就不继续了,风墨顿时便着急了起来,轻轻的摇了摇他们两人之间的桌子,跟她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而且,要寻一个人报仇,也未必就是要让那人死了才好的,有的时候,活着,远比死了更难捱。” 纳兰雪嘴上说着这样的狠话,心里,却并不真的想把司马殇给怎么样,他错的,只是不信任自己罢了,如今,自己悔婚书已写,便可以算是了结干净了,与之后他将要承受的压力相比,自己所挨得这一耳光,可以说是,连万分之一都不及的,“风墨,你还小,有些事儿,你不经历,是不会懂的。” “哦,好罢,你什么时候想让他死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儿,我半个时辰就给他剁成九十九块儿,丢到湖里喂鱼去!” 风墨的年纪毕竟还小,又是从小儿被人捧在手心儿里仔细保护着的,哪里听得明白纳兰雪说的这些个“弯弯绕”? 但,后面的没听清楚,前面的,却是能明白的,恩,有道理,不能给那个司马玉机会,寻衅商国,啊,对了,那个司马玉,也是个混蛋来着!竟敢占主子的便宜!竟敢亲主子!真真是该把他的嘴使线缝上才对! “瞧你这一脸的非要找个人来拆了才解气的模样儿!生怕让人看不出来,你是打算要挑事儿了一般!” 纳兰雪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儿风墨的鼻子,换了话题,“燕娘去给我做点心了,你也别急着回去,多待一会儿,跟我一起吃完了点心再走!那边儿有风断照应着,要找个你不在的理由,容易着呢!” …… 质子府里,风断给江越送完了信之后,就走去了前院,伸手试了试还在昏迷着的司马殇的鼻息,轻叹了口气,揪着他的腰带,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转身回屋。 虽然没有常年跟在纳兰雪的身边儿伺候,但,他却是没少听江越唠叨纳兰雪的事情,对她的做事方式和习惯,早已了如指掌。 风断知道,风墨这一次去纳兰雪那里,回来时带的纳兰雪的口信儿肯定是让他们继续跟在司马殇的身边儿,继续潜伏也好,做什么也好……反正,是不会让他们离开,是一准儿的了,不然,以她的心性,再怎么生气,走的时候,也该唤了他们两人一起跟去的才是! 经过纳兰雪这好几个月来的悉心照料,司马殇的身子恢复的不错,不但伤口痊愈了,连份量,也重了不少,从院子到屋里的这一小截路,愣是累得风断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子,到了屋里,更是歇了半天,才重新有了力气,将他丢上榻去。 由莫意老头儿医治,去除了颅脑内的血块儿至今,已是快三个月了,他出事儿之前的记忆,也恢复了近九成,一些小时候修习过的武技招式,日渐明晰,但,当真耍弄起来,却是总觉得笨手笨脚,有什么地方不对。 风墨说,他这是常年不用,荒废了,想要再捡起来,须得废旁人十倍的勤奋,他嫌麻烦,便不再在这上边儿浪费工夫,只一心钻研机关术了。 风家祖训有讲,世上万般人力不可为之事,皆可由物力轻易破之。 风断坚信,只要他能将机关术研究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自然就能制造出武技所不能抵御的厉害兵器,介时,他会不会武技,又有什么关系? 第十七章 至天色彻底的暗下来,因气急攻心而昏死过去的司马殇才悠悠的醒转过来,想到之后自己将会有很长一段的难捱日子,不禁又犯愁的头疼了起来。 司马玉是一个极小气的人,从来都是,此前时候,自己从他的手里横刀夺爱,他嘴里不说,却是在登基之后,第一个先削了自己的身份,断了自己的俸禄,若非他手下的那一批人是不要银子,就能供他驱使的,他可真就被架空起来,拔净羽翼了!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明明是他司马玉当众调戏自己的未婚妻子,故意激怒自己,结果闹得鸡飞蛋打,谁都没得着便宜…… 不行!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他得趁着还没离开商国,再拼力一搏,看能不能求得纳兰雪的心软,再……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与纳兰雪虽未当真行夫妻之礼,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有大半年了!这期间,他们一直相处融洽,连句嘴都没拌过……他就不信,他腆着脸去求她,她还真就能铁石心肠的,一丁点儿的机会都不给他! 想到即做。 司马殇一边儿想着,一边儿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已经换过了,手和脸也被仔细的擦了干净…… 呵,都道是人落魄时千人踩,天下婊子最无情,自己被人算计,遭人悔婚的倒霉时候,留下来与自己共度的人,竟是自己为讨仲继欢心。而带在身边儿打杂儿的风断!这一点儿,他可真是没想到! “风断……” 司马殇颇有些费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干哑着喉咙,冲着门外唤了一声儿。 门外。风断听到了他叫自己,便放下了手里正在摆弄着的一个小玩意儿,收拾了下心情,转身走进了屋里。 “方才,殿下急火攻心,晕了过去。风断使风墨去找大夫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风断顺手从桌子上到了一碗水,快步走到了司马殇的榻前,伸手,扶了他一把,将杯子递给了他的手里,然后,半点儿都不费劲儿的编了个风墨没在的理由出来。“殿下现在可有觉得好些了?” “帮我从马厩里牵一匹马出来,我要去阳星街,找王妃。” 司马殇喝了一口凉茶,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便仰了头,将那碗里剩下的茶水也一饮而尽。深吸口气,把脚伸进了自己的靴子里面,汲着靴子站起了身来,“你也去寻一下风墨罢,他年纪小,有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我可该没法儿跟仲继交代了。” 嘴上说着关心风墨的话,司马殇心里想的却是,要背着风断去联系一下儿自己手下的死士。让他们去制造点儿事端出来,然后,自己再趁机“英雄救美”一番,实在不行,就再受点儿伤。让纳兰雪感动一下,原谅自己,再为自己所用。 风断虽是已跟在司马殇的身边儿伺候了不少时日,却是因不会武技,司马殇与那些死士的联系又格外谨慎,而并不知其存在,此时,听他说,要去阳星街找纳兰雪,便也只当他是想要“垂死挣扎”一番,不愿就这么“等死”罢了。 “多谢殿下体恤,风断这就去寻他。” 心里不屑,面儿上还是要表现的一无所知才好,风断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儿,作感激状的用衣袖揩了揩压根儿就没有半滴泪珠子的眼角,朝着司马殇拜了又拜,才俯身帮他穿好了靴子,转身快步出门备马去了。 从质子府到阳星街,是要经过三条闹市街的,这个华灯初上的时候骑马过去,非但不会快多少,还要遭受诸多拥挤,司马殇不让他跟去,正合他意,待一会儿,司马殇出门了,他就抄近道儿过去,告诉纳兰雪一声儿,顺便,把他那见到纳兰雪,就拔不动腿儿的弟弟给拎回来! 不过,说起纳兰雪,他家主子,他还真是想不佩服都不行! 风墨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个在研究机括方面有两把刷子的聪明女子! 就拿这些时日,他死乞白赖的跟观澜棋社里的那些个已经成年,得了她所赠的人求来看的“成年礼”来说罢……随便哪一样儿,也是巧夺天工,思虑精妙的让他叹为观止的! 啧,要不是江越哪臭小子先下手为强,早早儿的看上了她,让他们这些人,一直都把她当成嫂子,怕是,他也得…… “呸,呸,呸,瞎寻思什么呢!兄弟妻,不可戏,你混蛋玩意儿!” 发觉自己竟是突然往不该想的方向想去了,风断顿时便恼起了自己来,半点儿都不客气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拍了两巴掌,打消掉自己的这个不好念头,便加快了步子,往质子府里的马厩走去。 …… 抄近道儿到达观澜棋社的时候,风墨正在缠着纳兰雪问这问那,瞧他那再聊几天几夜都不会腻的样子,风断便忍不住怒了起来,快步走近,朝着他的后脑,一巴掌拍了上去,“让你来问怎么处置,你一粘就是两个时辰!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今儿晚上都不打算回去了!” “哎,哥?你怎么来啦?快,快坐!我正跟主子说机括的事儿呢!” 挨了风断一巴掌,风墨刚想爆豆儿,回头,见是他,顿时便没了半点儿脾气,嘿嘿笑着,拉着他在纳兰雪对面儿坐了,指着面前的一张宣纸上画的草图,一边儿兴奋的手舞足蹈,一边儿给他讲了起来,“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然后,扳动这个,这个和这个,就可以让这个像鸟儿一样飞起来,不会武技的人,也可以做到,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 “主子,司马殇要来找你,他骑的马,比我抄近道儿慢些,但,也差不多该到了。” 风断颇有些不自在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冲着纳兰雪恭敬的行了一礼,把要禀报的事儿说完了,才低头看向了风墨比划的那张图去,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那宣纸上画的,是一个有些像蘑菇的东西,上面是一个蘑菇的盖子,盖子下面栓了许多绳子,绳子连着一个藤编的大筐子,一旁的空白地方,还画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机括,正在冒火一般。 如果是现代的人来看,定然只需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一个热气球的改良版本,不同的只是,装盛的热气更多,负重也更大。 见风断也被自己遭风墨缠得不行,才画了出来哄他的东西给迷住了,纳兰雪不禁无奈的苦笑了出来……这俩兄弟,真不愧是隐世风家出来的人!见着了精妙机括和新奇玩意儿,就兴奋的不知东南西北,不管身在何方了! “呐,这个给你们,带回去慢慢研究,一会儿,司马殇来了,在我这里瞧见了你们,你们可就该回不去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纳兰雪不得不使出绝招,从衣袖里拿出了自己平常无聊时画草图的小册子,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上,“这上面,有所有我设计的武器和精巧物件的草图,大概有三分之一,是已经做了出来送人的,也就是你们知道的,我会在每个人成年礼的时候,送上的礼物……” 不及纳兰雪把话说完,风断便两木放光的盯着她放在两人面前桌上的那本册子瞪大了眼睛,不及风墨反应,便一把捞了起来,连同桌子上的那叠画了草图的宣纸,一起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面,拖着风墨,就往门外跑去,生怕晚走一刻,纳兰雪就会后悔一般! “多谢主子!主子先忙,我们不陪了!” 窗外,传来了风断的告退声音,带着满满的期待和兴奋,哪里还有半点儿的,他寻常时候的沉稳模样? 被风断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作为惹得一愣,待回过了神儿来,纳兰雪便忍不住伏在桌上笑出了声儿来,这反应,可真是跟他爷爷风思祭如出一辙! 想起几年前,她在昭阳城里,莫意老头儿的药铺里面第一次见到风思祭老头儿时候的情景……啧,说起来,这日子还真是不禁混呢!也不知,风思祭老头儿,有没有真的在回去了风家隐镇之后,依着那时说的,把她的名字,也刻到风家地宫里面的那根,传说是风家至高荣誉的盘龙柱上面去…… “瞧你高兴的!想到什么好事儿了?” 燕娘端了两人份儿的宵夜进来,却见风墨已经不见了人影儿,纳兰雪自己伏在桌上,自顾自的傻笑,不禁一愣,走到她对面儿,把手里端着的木盘放下,跟她问道,“风墨那臭小子呢?刚才不还吵着说,不给他做糯米甜汤圆儿,就赖在这里,住下不走了么?” “被风断拎走了。” 被燕娘这么一问,纳兰雪才是发现,她回来了,皱着鼻子使劲儿闻了闻那两碗汤圆儿,毫不客气的,全部揽到了自己面前,拈了勺子,一边儿吹着气儿,一边儿往自己的嘴里送了起来,“我把我平日无聊时画得那些草图给他了,他高兴的跟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拖了风墨就跑,生怕我后悔了,跟他抢回来一般……呼,好吃!燕娘,你的这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第十八章 “慢点儿吃,别烫着!” 听纳兰雪说风断刚走,燕娘本能的往窗外瞧了瞧,没见着人,便稍有些失落的缩回了目光来,扭头,见纳兰雪正一边儿哈着气儿,一边狼吞虎咽,不禁一笑,伸手,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提醒她不要心急烫坏了舌头,“又没人抢你的,急得什么!” “一会儿,司马殇就该来了,我现在不赶紧吃完了,等他来了,哪还有心情吃!呼,好吃!” 纳兰雪一边儿说着,又舀了一个汤圆儿进嘴里,用手往嘴里扇着风儿,继续大嚼特嚼,“你去告诉碧儿他们,今儿早打烊,不管他怎么拍门喊叫,都别搭理,实在吵得厉害了,就从窗户泼两盆水下去,赶他走人……哦,对了,水往旁边点儿泼,别直接泼他身上,给他弄病了,还得风断照料……他最近,该是会很忙的……” 嘴上说着狠话,纳兰雪心里却并不是当真这般想,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同时,也是有恩必偿的人,司马殇打了她耳光,她写一张悔婚书还他,但,跟仇同时,他还有一个在雨城里,在她最最难捱的时候,安慰她的恩情,需要报偿。 如果可以,她想,把雨城,给他留下,以供,他和他母妃傍身。 …… 离开质子府之后,司马玉带人回到了他在城中包下的客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面,连桌子和椅子,都砸了个粉粉碎。 眼见着。他就要说动纳兰雪,让她答应,跟自己回去,做自己皇后了。都怪司马殇,那个讨厌又混蛋的家伙,突然跑出来坏了气氛!不能轻饶他!对,绝对不能轻饶了他!等回去了莫国,就下一道诏书,把他给……把他给……发配去北疆的苦寒之地去!对。就这么办! 摔砸完东西,把气撒的差不多了之后,司马玉便重新安静了下来,在屋里仅剩的没被他摔砸坏的软榻上坐了,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纳兰雪与尚扶苏约定的,是明日斗棋,然后,不管输赢,都会举行大婚,那。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便应该,在明日他们开始斗棋之前…… 要怎么才能阻止呢? 明显的,尚扶苏盼着这件事儿发生,不是三天两日了,从他那里下手。让他改变心意,几无可能,那……就只有从纳兰雪这里下手,可,从之前时候她的态度来看,好像,也是对自己颇有不满,但,到底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了,让她觉得不喜了。她又不说…… 等等! 她不喜的!对,她上马车之前,回头时跟自己说的那话! 她是人,不是明码标价的物品,他承诺能给的。她不想要,她想要的,他给不起! 什么东西,是她想要,他给不起的呢? 什么…… 难道,她想要的,是莫国的决策权力,跟他一起并肩立于朝堂上的殊荣? 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以她的文韬武略,愿意上朝堂,帮他谋划国计民生,他求还怕求不来呢,怎么可能不允? 难道,她想要的,是……是…… 司马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努力,都想不出来,纳兰雪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末了,索性一跺脚,站起了身来,决定去一趟她下榻的观澜棋社,跟她把这事儿问个明白!只要她能说出来想要的,他就应了她,再为难,再不好实现,也想法子去做到,一日不行,一月,一月不行,一年,一年不行,一生! “来人!备马!” 想通了这个,司马殇便推门走出了房间,冲着底下的侍卫大吼了一声儿,便转身下楼,他要去观澜棋社,对,他要去那里,跟纳兰雪把所有的话都说到明面儿上!然后,带她回莫国去!她是他的皇后,他这一生,都要执手比肩的女子! “是!陛下!” 见司马玉又重新有了精神,一直跟在他身边儿伺候的小德子,顿时便一改之前的纠结模样,咧嘴笑了起来,一边答应着,一边往马厩的方向跑去,“备马!快备马!陛下要去接郡主,啊不,公主回来!” 少顷,司马玉带着十几个护卫从所住的客栈鱼贯而出,朝着纳兰雪城西纳兰雪下榻的观澜棋社方向而去。 纳兰府在莫国的声望,并不比皇族低,跟对皇族的敬畏不同,每一个莫国人,对纳兰家人的感情,都是出自内心的尊敬。 纳兰段苦心经营几十载,不管是天灾还是*,莫国的百姓都没有一个是因为遭遇灾祸,而被饿死的,“纳兰述”为宰十几年,振兴了莫国,让莫国立于诸国之首,莫国的百姓们出门儿在外,再也不用遭别国的人欺负,挺起了脊梁,纳兰雪巾帼女将,不死兵卒打退别国侵略,保护了莫国百姓不遭战火荼毒,治下更是仁政广施,建起*双城这莫国最大的商旅集散之地,使用新的收粮方式打击了恶意压低粮价的奸商,使得百姓们的日子,更上层楼…… 这一切的一切,百姓们不说,却,都铭记于心。 可以说,司马玉之前所为,使得纳兰府的兄妹三人离开莫国朝堂的这事儿,在百姓之中,是恶评满满的,甚至,还有一些说书人编纂了“故事”,来用暗指的方式骂司马青年老昏聩,竟把皇位传给他这么一个“败家子”。 当然,这指点谩骂司马玉的人里,也不乏许多的军中兵将,比如,尉迟恭。 可以说,现在的司马玉,除了他手下的几千死忠暗卫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但,就是这些暗卫,也有不少是对他的所为心有驰骛的。 此时,听司马玉说,要去观澜棋社接纳兰雪,暗卫们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下儿,回去了莫国,可该不用再遭百姓们背后指点谩骂了,不用再让东邻西舍横眉冷眼了! …… 司马殇骑马出了质子府,并没有直接往观澜棋社的方向去,而是往西行过了一个岔路口之后,便往南边儿平民聚居的巷子的方向行去。 他来了商国之后,便使手下的一干死士在那里“买”下了三处连在一起的宅子,打通了之后,蜗居其中。 寻常无事的时候,这些人就装作百姓,打着做活儿的幌子,到处打探消息,描画七月城的城图,上回,江越到及笄城参加开城礼时,遣了一批出去跟踪暗杀,结果,悉数陨在了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一个都没回来,此时剩下的,已是只有一百来号人了。 司马殇打算,把这一百来号人全部用掉,然后,把“寻衅”的罪名嫁祸给司马玉,让纳兰雪把这次的麻烦跟上次他迎亲路上遭遇“埋伏”的事儿联系在一起……顺带着,将今天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也联想到是司马玉故意搞得鬼,想要离间他们两人的! 这般想着,司马殇便似已看到了纳兰雪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要跟自己重修旧好的情景,只觉心里不由的一喜,待回过了神儿来,又不知自己是为什么要高兴,眼见就要到达巷口,便索性作罢,不再费心思去琢磨……反正,结果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好了,管他什么因由呢! 因白天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七月城,此时,司马殇的那些个死士们悉数都聚集在这处由三个院子打通了的宅子里,等待他前来吩咐,而没有如往常般的,去流连红楼楚馆,饭馆酒肆。 他们都知道,以他们的主子,司马殇的处事手段,今晚,绝不会是个安静的,往少里说,去打家劫舍一番,发泄一下,总是要的,当然,这种事情,也是他们乐衷的! “殿下,你可算是来了!属下们都等了你大半晚上了!” 透过门缝儿,见是司马殇来了,守门的人顿时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忙不迭的动手,帮他把大门打了开来,“今儿晚,咱们去哪里快活?!” “进去说。” 睨了一眼给自己开门的死士,司马殇的嘴角不禁扬起了笑来,这些喜欢烧杀抢掠的亡命之徒,可真是方便好用,还不等自己提出来要去捣乱,就自己提出来,想要动手了!今晚的七月城,可该是有大热闹看了!尚扶苏,你这个敢抢本殿下女人的卑鄙小人!今晚,本殿下就让你的七月城,血染青石! 院子里,早已有一百余号人摩拳擦掌的等待出发,此时,见了司马殇前来,便兴奋的“呼啦”一声儿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跟他问询起了打算来。 “今晚,咱们去劫掠城西阳星街上的那个观澜棋社,手段,跟上次在昭阳城外,我去迎亲的时候一样,人随便杀,东西随便抢,哦,对了,那棋社里面,听说是还有不少漂亮女子,你们想要……也可以带回来享用……” 说完这句,司马殇的眸光稍稍闪了闪,扭头,看向了这群人的头领,“这次,给我弄得伤比上次轻点儿,这里是七月城,找不来能妙手回春的神医。” ps: 亲们的粉红好给力,耐死你们了,么么哒~~~~~再来点儿,来点儿~~~ 第十九章 跟手下交代了一番之后,司马殇便先一步离开了平民居住的这个街区。 他的谋划并不复杂,就是让手下里面的十个人在他们现在住得这个巷子里开始抢掠杀人,制造出大动静儿来,引着七月城里的大部分城卫赶过来抓捕。 这样一来,别的街区就会没了巡逻的官兵,其他人再跑去城西的阳星街作乱,一路烧杀抢掠到观澜棋社去,就几乎不会受到阻拦,介时,他再“拼死”保护一下纳兰雪,让自己受点儿重伤……引得纳兰雪感动一番,剩下的事儿,就完全不需要再费什么口舌,就能顺理成章了! 纳兰雪回到他身边,为他所用,司马玉“丑行”再出,定遭莫国百姓更厌,莫国皇帝使人在商国滥杀无辜,惹怒商皇尚扶苏,能不能有命带人逃回去莫国,怕都是两说了!一石三鸟之计,真真是听着,都让他觉得心情舒畅的很! 出了偏僻的小巷,走上大路,司马殇稍稍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让自己显得懊恼和后悔起来,然后,才踢了马腹,驱着它走往城西。 他的身后,那些死士也开始分头行动,或骑马,或乘车,走了另一条路,往城西的阳星街而去。 第一声哀嚎,在平民巷里响起,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哭闹,女人的尖叫,东西摔砸,鸡飞狗跳。 司马殇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像是在听到了一首他极爱的曲子般的,心情愉悦的抖了下马匹的缰绳。催促着马儿,加快了步子。 …… 阳星街的观澜棋社门口,司马玉翻身下马,未带一人的走到了已经闭合的门板之前。伸手,轻轻的拍了拍。 正是华灯初上,人们酒足饭饱,棋社生意最好的时候,观澜棋社却是在这个时候关了大门,这在什么人看来。也都是很奇怪的。 “有人在么?” 门板上着,楼里面却灯火通明,很明显,不是没人在的,但……有人在,却不开门迎客……这也太诡异了!就算,是纳兰雪下榻于此,也不至于…… “我家主子在同贵客摆棋,今日不迎客,请客人改日再来罢。” 门里。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应答,常来观澜棋社的人都知道,答话的这位,是观澜棋社里排名第二的棋士,名唤莫逢的,棋艺在她之上的。只有这观澜棋社的主人,传说中,亲自指点过商国当今圣上尚扶苏棋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观澜先生。 “劳烦姑娘行好开门,朕有要事,要同雪儿公主谈。” 纳兰雪来商国之前,被那时还在位的司马青封了公主的身份,后来,司马玉继位登基,也没有废除。虽未入莫国的皇家名牒,百姓们也依然是称呼她为郡主,但,这却是个已定的事实,称呼起来。并不能算错,“此事,关系重大……” “陛下是哪国的陛下?商国,莫国,还是风国?” 门里说话的女子并未被司马玉自报的身份吓到,依旧跟之前时候无异的,答得淡定从容。 “莫国,司马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商国,不是莫国,面对这种据说是主人指点过商国皇帝棋艺的地方,他司马玉想不服软,也不可能,再说,纳兰雪还在里面呢,他若是……还不得更被她讨厌了去,“还望姑娘通传。” “陛下请稍等。” 莫逢答应了一声儿,便不再说话,然后,便听到一串慢条斯理的上楼脚步声,少顷,又是不紧不慢的下楼声,“我家主人的贵客说,此处只有纳兰姑娘,没有纳兰公主,陛下怕是找错地方了,还请去别处寻寻看罢。” “那,劳烦姑娘去告诉纳兰姑娘一声儿,她的玉哥哥要见她,有很重要事情,要跟她说。” 听纳兰雪竟是这么回复自己,司马玉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沉默良久,才又张了嘴,打算做最后的努力,如果,这还不行的话,他就只好……使手下破门而入,抢了她回去,再慢慢跟她解释了!反正,一定不能让她嫁给尚扶苏,让她嫁给了尚扶苏,他就彻彻底底的没有机会了! 在纳兰雪来观澜棋社的时候,莫逢就想求她指点棋艺了,结果,被莫碧儿占了先,用她调制出来的那个什么药膏给她的脸消肿止疼,这,合情合理,她忍了,不想,等莫碧儿兴奋的跑去研制什么新药了,她开心的回屋去抱了棋盘和棋篮,准备去了,又被风墨那个臭小子抢了位置,缠着纳兰雪研究什么机关术,一赖就赖到了天黑,这会儿,好不容易风墨那臭小子被风断给拎走了,她依着燕娘吩咐的,把大门儿都给闭了,满心欢喜的以为,终于可以轮到自己了……棋盘和棋盘都摆好了,下来拎壶茶的工夫,又碰上了司马玉这么个丧门星!早知道,刚才就假装没听见,不搭理他了! “等着!” 莫逢听司马玉这还没完没了了,不禁更厌恨了起来,没好气儿的应了他一句,便转身,又回了楼上,去寻纳兰雪传话儿,她就想跟主子下盘棋,让她指点一番她的棋艺,怎就这么难呢! 纳兰雪本以为来的人会是司马殇,使人把他堵在门外,让他死了心也就得了,却不想,竟来了司马玉这么个更难对付的! 刚才时候,他端皇帝架子,她不给他面子的哄他走,也就罢了,现在,他竟是弃了皇帝的身份不用,以个人的名义,昔日里交情好时自己唤他的称呼,来求自己见他一面……她在拒绝,可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罢了,就见他一面儿好了,不过是听他唠叨两句的事儿,又不会少两块儿肉,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一口回绝就得了! “这是不见着我,不把想说的话说了,就要赖在这里不走,不让人睡觉了的意思呢?” 纳兰雪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瞧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懊恼的莫逢,笑着安慰了她一句,“开门让他进来罢!那人,脾气拗起来了,十头牛都拖不动!我尽快把他给打发走了,就指点你棋艺,这才刚天黑,离睡觉的时候还早着呢,来得及的!” “主子说话,可得算数的。” 莫逢抿了抿唇角,百般不愿的答应了一句,听着她许诺答应了,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纳兰雪的房间,往楼下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唤人帮她的忙拆门板,“碧儿,来搭把手儿,你的那药,又不是要急着给人用的,待会儿再研究,也来得及!快点儿的你!” “你可真讨厌!后院里那许多的人呢,哪个不是比我有劲儿的!非就得抓我帮忙!” 莫碧儿正忙着改良药的配方,此时被莫逢抓了壮丁,自然是烦她烦得要命,冲着她呲了呲牙,一脸恨不能咬她几口肉去才能解恨的模样,“来了,来了!” 听到门里说着要给自己开门,门外的司马玉不禁高兴的要蹦起来,但,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要让人看了莫国的笑话去,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 司马玉满心欢喜的想着,都是一会儿见了纳兰雪之后,要怎么跟她说服,怎么让她答应自己,给自己机会,跟自己回莫国去,便放松了戒备,没有留心他的身后,已经慢慢的围拢上来了近百个眼中带煞的人,个个儿摩拳擦掌,就等着门开。 这些围拢上来的人,便是之前时候,司马殇去见的那些个死士,吩咐他们来烧杀抢掠的。 原本,这些人早就该动手了,却是在到达街口之后,突然得了司马殇的叫停,给了他们新的命令,让他们慢慢靠近观澜棋社的大门口,等司马玉叫开了门之后,再大喊着冲进去,打砸抢杀…… 然后,待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司马殇再以巧合的方式遇上这事儿,然后,“不顾安危”的救下纳兰雪,让她在心里认定,这一切,都是司马玉指使和谋划的,目的就是逼迫她嫁给司马玉为后,让司马玉百口莫辩! 吱呀一一 中间两块儿门板的木栓被扳开,莫逢和莫碧儿一人一边的揪开了观澜棋社的铺门,都是一脸不喜的,看向了站在门口儿的司马玉。 未及司马玉说话,便听得他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儿“动手”。 然后,便是几百个手拿刀斧利刃的人冲上了台阶,硬生生的撞进了门里,为首的两人,更是拿着砍刀,就朝没回过神儿来的莫逢和莫碧儿两人的身上砍了下去! 见有人手持兵器涌来,司马玉的暗卫们自然是会本能的护住他,离他最近的一人,眼疾手快的一扯他的腰带,就将他拖进了由暗卫们紧急组成的防御阵里,保护了起来……但,也真是这个动作,让站在门口的莫逢和莫碧儿都误会了去,以为,这事儿,真的就是他司马玉谋划的,先以示好唤开店门,再硬抢纳兰雪,劫她回莫国去的卑鄙伎俩! ps: 粉红票(星星眼状)~~~~~亲们~~~~~你们懂得~~~~~~来嘛,来嘛,拿粉红票来砸我嘛~~~~ 第二十章 硬生生的挨了一刀,被剧痛唤回了神儿来的莫碧儿就地一滚,然后,就势又往后滑了两步,扯下了挂在墙上的一张白色狐狸皮的尾巴。 顷刻间,整间观澜棋社里钟声大作,与寻常棋社大厅无差的大厅里面,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桌子下面的地面升起,飞速的挤向屋顶,变成一个个柱子,凳子下的地面顷刻下降,变成一个个黑色深坑,一些看不出材料的柔韧细线被揪扯了起来,锋利无比,刮碰一下儿,就能入肉三分! 好几个冲进来的人是踢翻了桌子往里冲的,此时正是站在原本放桌子的地方,便被那突然升起的柱子顶了上去,撞到了一楼顶面“装饰”用的尖刺,顷刻殒命,还有几个冲的太快的,一时没收住脚,滑进了地面下陷而成的坑里,瞬间不见,只余一声惨厉的哀嚎,像是自地下的某个远处传来! 见莫碧儿拉开了棋社里的御敌机括,被砍掉了一条手臂,还在拼命为她挡护,给她制造机会示警的莫逢才是松了一口气,脱力的向一边儿倒了下去。 “姐姐!” 见莫逢倒在了血泊里,莫碧儿满脸眼泪的喊出了一声儿她从不会用来唤莫逢的称呼,然后,趴在地上,躲避开那些锋利的细线,朝着她爬了过去,“你别死啊,坚持住啊,我来,我来救你,我,我一定,一定会治好你的,姐姐……呜呜……姐姐……” 不过半盏茶工夫。原本在后院里的其他人便涌了进来,手持弓弩,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已经进了门来,侥幸未被机括夺命的人连射了过去……箭无虚发,支支封喉! 纳兰雪听外边响起了示警的钟声,微微一愣,便忙不迭的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朝楼下看去。 正正巧,就见着莫逢倒在了血泊里面。莫碧儿大哭着朝她爬去的一幕,顷刻间,就暴怒了起来! “司马玉!你这个混蛋!我真是喝了**汤了,竟然,竟然相信你的鬼话!” 纳兰雪不会武技,自不会在这种时候冲动的跑去一楼。跟其他人添乱,但,不能动手,却不代表不能动嘴指挥,“众人听令!一个活人都不准给我放走!我要他司马玉,血债血偿!” …… 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前堂。自然不会注意,有几个穿了夜行衣的身影。撬开了后院的门,顺着墙攀上了二楼,钻过窗户,进到了棋社里面。 直到一柄薄刃从后比上了纳兰雪的喉咙,楼下一边儿倒的杀戮,才是在那得逞之人的兴奋狂笑下,戛然而止! “都给老子住手!” 挟持了纳兰雪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她的背后。足足高出了一尺有余,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马刀锋利无比,让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心里泛凉,“陛下!属下抓到她了!” 依着司马殇吩咐而说的一句话,彻底的把司马玉打入了无底深渊,楼下原本已经占了极大优势的莫家众人,满目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再怨再恨,也不得不停下了手来,以防激怒那人,让他伤害了纳兰雪性命。 莫碧儿已经爬到了昏死过去的莫逢身边,此时,正一手拿了她被砍断下来的胳膊,一手将她抱紧在了怀里,打算就地先给她止血保命,却不料……纳兰雪被人劫持,使得她一下子没了其他人的箭矢保护,彻底的暴露在了所剩不多的亡命徒面前! 本就嗜血残暴的亡命徒们,此时,又是被之前的恐惧震慑,杀人壮胆的念头更重,一眼见着墙角里有两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子,便兴奋的挥刀扑了上去。 仅剩不多的十几个暴徒,兴奋的扬起自己手里的刀剑,残忍至极的一下又一下的砍向抱着莫逢坐在那里的莫碧儿。 手起,刀落。 血花在半空里荡起数条刺眼的殷红,伴着那些暴徒们的狂笑,和莫碧儿强忍剧痛的磨牙声响。 “你们愣着干什么啊!救你碧儿啊!” 眼见着莫碧儿遭受这般折磨痛苦,纳兰雪顿时便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对站在一楼,跟她一样煎熬,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众人喊道。 “谁敢!” 挟持纳兰雪的人正看自己同僚砍人砍得痛快,哪里容得有人破坏? 当下一紧卡在纳兰雪脖子上的利器,就将她的颈子划破了皮子! 血珠子溢出来,顺着纳兰雪的脖子向下滑出了一条血线,看的一楼里正准备出手救莫碧儿的几人又把手缩了回去,痛苦紧握。 “主子,让意爷爷将碧儿和姐姐做成不朽的人偶,于你百年之后随葬墓中,可好?” 许是受了太多刀,亦有可能,是失血过多,出现了将死的幻觉,莫碧儿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了般得抬起头来,冲着二楼上的纳兰雪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 眼见着莫碧儿已经出了回光返照,真的药石罔效,纳兰雪绝望至极的捏紧了拳头,赤唇微启,答应了她一句,“我……” 哧一一 未及纳兰雪把话说完,那些凌虐砍刺莫碧儿和莫逢的暴徒们便因恐惧而把莫碧儿的头给砍了下来。 染血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最后,停止在了一楼大厅正中的一根立起的柱子旁边,眉眼含笑,彷佛,甘死如饴。 “碧儿!” 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纳兰雪的眼泪奔涌而下,疯了般得跟挟持她的人反抗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楼下的众人喊道,“杀了他们!给碧儿报仇!一个也不准留!我以凌天令命令你们!不尊者,逐出宗族!” 纳兰雪这番话,顷刻间就让所有听闻的人愣在了原地,包括门外的司马玉和躲在暗处的司马殇。 凌天令,昔日凌天国的至高符令,可以统帅传说中比鬼神还要可怕的凌天暗卫,传说中,一旦拥有便可一统天下的宝贝,每一个帝王都渴望能拥有的东西!自凌天国灭亡至今,几百年了,各国帝王,都没有放弃寻找,却一直未有人听闻其踪…… 而今日,此时,却在纳兰雪的嘴里被说了出来……以此为令…… 一声尖利的口哨,从门外传来。 挟持纳兰雪的暴徒眉头一拧,跟站在他旁边的人交换了下眼神儿,紧接着,毫不犹豫的腾了另一只手出来,狠狠的砍向她的后颈,把她给砸晕了过去,扛上肩头,往来时的入口,逃窜了出去! “丞相!” 众人近乎是本能的大喊了一声,然后,便听得一人开始下令,“你们,在这里把这些家伙收拾了,将碧儿和莫逢入殓,其他人,跟我追!” “跟上他们!” 这时,才是从震惊滞愣中回过了神儿来的司马玉,忙不迭的踹了围在自己身边儿的侍卫一脚,率先一步冲了出去,跳上自己的马,朝着那些人逃窜的方向,紧追而去。 “陛下!” 见司马玉跟去追了,跟随他来的一干暗卫微微一滞,忙不迭的各自上马,也跟着追了上去! 躲在拐角暗影里的司马殇,半点儿都不着急的等着司马玉和他的侍卫们追去之后,才唇角勾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翻身上马,朝着七月城南门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行去……今天是商国每月一次的亡魂节,依着商国的旧俗,南门彻夜不闭,以供归家的先祖们回返…… 此时得手,用来出城,再好不过! …… 商国的皇宫里,尚扶苏正在亲自盯着人布置他跟纳兰雪将来的婚房,贤妃也开心的跟在他身后,帮他出着主意,满脸的欢喜。 但,这母子二人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侍卫慌忙的跑了进来,一边儿跑,一边大声叫喊,“陛下,太后,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被莫皇掳走了!皇后娘娘下榻的观澜棋社里面,死了好多人!听,听说,皇后娘娘被带走之前,也,也受伤了!” “司马玉!” 尚扶苏是寻常里从不动怒不假,但,这却不是说,他不会! 听闻司马玉竟趁夜劫走了纳兰雪,还害了她受伤,尚扶苏顿时便怒发冲冠了起来! 一把摔了之前拿在手里的火烛,尚扶苏大步出门,一边儿走,一边儿跟侍卫吩咐道,“传旨,全商国通缉司马玉一行,救下皇后者,重赏!取司马玉人头者,重赏!所有禁卫,跟朕去追!” 三万禁卫军,跟随尚扶苏出了皇宫,朝着七月城南门的方向,犹如一群被激怒了的狼,疾奔而去,所过之处,扬尘漫天。 已成了太后的贤妃乐臻在皇宫里面,代尚扶苏主事,召集了文武大臣,就未来皇后纳兰雪被司马玉劫持抢走的这事儿,开始了议事。 当晚,皇榜贴出,商国与莫国成敌,不日开战,征兵开始。 次日,募兵登记之处,人满为患,百姓们怒火熊熊,半点儿不少于尚扶苏。 他们的纳兰皇后,让他们彻底的摆脱水患,将要过上好日子的人…… 谁敢抢,他们就让谁,有命抢,没命回! ps:亲们,再来点粉红票票嘛,再来点嘛,掉到第九了,来嘛,来嘛,再来几张,超过上面那个嘛~ 第二十一章 司马殇手下的那些“死士”,原本是占山为王的山贼,因莫国实行新政失了之前州府贪官的庇护,而遭外出以实战训练的莫国新兵们抓捕,被关押在了乐妃澄乐的父亲掌管的刑部,准备择日砍头示众。 恰巧,彼时司马殇随乐妃澄乐归家省亲,听闻了这事儿,便跟自己的外公把上千号人都讨了回去,并带着他们去屠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子,将那村里的无辜百姓们的尸首,充顶了人头替罪,顺带着,“洗干净”了他们的身份。 那些山匪们本以为自己是肯定要没命了的,却不想,绝处逢生,不但不用死了,还得了个厉害的后台庇护,欢喜之下,便拜了司马殇当老大,对他唯命是从,以报他的“救命之恩”。 因有自己外公的这处方便,司马殇便让这群人又回去了之前住的山寨里面,照旧劫掠行路商人,鱼肉乡里。 起先,周边的百姓们还敢偷偷的去报官,结果却是发现,报官不但得不了救,还会被径直送去了山寨里面,遭残虐而死。 几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敢与这些山贼们忤逆了,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钱财,粮食,女人……寻常百姓,几个敢与邪恶势力相斗的,大多数人想的还是,就算是过得苦一点,好歹也还活着,总比被送去了山寨里面,活活儿折磨死了强!这伙山贼的后台厉害的紧,谁知道去哪里告状,才是他们后台的势力之外! 劫道儿不少得钱。所以,司马殇便逍遥自在了挺长一段时候,但,就在他瞧上了仲继。想要把他给收归囊中的时候,乐妃澄乐没收了他的财权! 理由很简单,他外公和两个舅舅谋高升需要大量的钱财铺路,她在后宫里面与皇后灵玉争斗。也少不了花费。 司马殇知道,乐妃澄乐要了他的财权去,是因为听人告状,说他贪恋男色,不喜欢女人了,怕他从此走上断袖之道,成了皇家耻辱,断送前程……心中万般不愿,也只得将这笔不菲的收入交给了她。开始过一个月只得一百两银子零花的拮据日子。当然。跟仲继那边儿,他始终没断过联系,每到了月初。澄乐给他零花的时候,就去看一看他。花掉这一百两银子,跟他说上一会儿话儿。 直到,司马昙闹幺蛾子,给了他合适的机会,拜访纳兰府,跟纳兰雪有了交情,开始每天从乐妃澄乐的手里拿一百两银子的零花儿,才又能得着机会,日日都能去见仲继! 时久天长,日日打赏,百般缠磨之下,竟也真就让他得了逞,从仲继的身上,得了两回快活……而从那以后,他也是愈发的痴迷仲继了! …… 挟持了纳兰雪的几人,将她丢上马背后,一路向南,出了七月城。 然后,拨转马头,向着莫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司马殇有跟他们交代,让他们抓到了纳兰雪之后,就往莫国跑,将人带回山寨里去,然后,他再扮作英雄救美,带人打进山寨去,将她给救出来。 司马玉带了侍卫紧随其后,一边儿追,一边儿想办法,要怎么才能把她从贼人的手里救出来,却又不敢追得太紧,怕把挟持她的山匪们给惹怒了,伤害了她。 司马殇骑马绕道,因马是极上等的“草上飞”,又只载他一人,而后走先至,快一步出了商国的边境,在天亮之前到达了莫国的临水城,跟他外公的学生,临水城的城守借了一千人马,埋伏在了山下。 见抓纳兰雪的暴徒们是一直往莫国的方向走的,司马玉不禁诧异,他可是莫国的皇帝,那些暴徒们抓了人,还往自己的地盘上逃窜,这是……活腻了,还是,活腻了? 但想归想,追,还是要追的! 一行二百多人,追着十几个抓了纳兰雪的暴徒,从商国的七月城一路疾奔不停的跑了整整一夜外加半个白天,才至晌午时候,到了临水城外,距离城池三十多里的山口。 “你,去一趟临水城,跟临水城的城主调一万兵马先过来。” 眼见着暴徒们骑马进了山口,自己这边儿已来不及阻止,司马玉不得不勒住了马,停止跟进,“告诉他,让他调集临水城及周边城池,所有能调集的兵马,尽快赶来支援!” 临水城外的山,是一座南北走向的狭长山脉,名唤知微,因是昔日里凌天国首位君主的降生之地,亦被唤作帝王峰,从天星城南起,至临水城北止,山势险峻,尤其是靠近临水城的这一截,更是重峦叠翠,山势如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不愿涉足之地。 且不说里面有没有埋伏,单是对方先进了山这一项,就不是他们这一两百人能应付的了的,为了纳兰雪的安全,为了万无一失,司马玉心里再如何的急迫,也不敢贸然带人冲进去冒险,他不怕死,但,却不能让纳兰雪因为他的冒失而遭性命之危。 如果,之前没有他叫开观澜棋社的门,也不会……想到这里,司马玉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哪怕是,那些人要冲进去的时候,自己反应快一点儿,喊侍卫跟他们拼斗,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样的情景啊! 带了一千兵士在山脚躲藏的司马殇,见司马玉只走到了距离山前五六百米的地方,就停下不前进来了,不禁撇了撇嘴,放弃了之前趁乱取司马玉性命的计划,换用了另一种更恶毒的谋划。 兵是司马殇跟临水城的城主借的,大都是些就地征募的百姓兵,并不认识司马玉,只听自家将军说,让他们跟随的人是纳兰郡主的夫君,此行是要去救纳兰郡主的,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他,跟随他,听命于他。 对纳兰雪,出生在临水城的百姓们,都对她有一种与别处不同的仰慕情愫,这份仰慕,乃是源于十几年前,她在莫国朝堂上,跟泗水国的三位使臣的机智应对,使他们没有沦为泗水国的奴隶! 泗水国典律,凡自别国割地而来的城池,城中百姓,无论贫富,皆没收财产,贬为贱奴,交由奴司登记在册后,送于奴市贩卖。 运气好的,被富人家买回去做丫鬟家奴,乖巧聪颖的,许会得主人施恩,给消了奴籍做妾或者通房,得个一子半女的养老,运气差的,被红楼楚馆买回去伺候人,难得善终,运气更差的……就是没人愿意买的,则会被送去官办的矿场做苦工,累死为止。 …… 通往山寨的这段山路,司马殇走了不下十回,自然是轻车熟路,带着一千多人拐来拐去,很快,就爬上了半山腰,到了山寨的门口。 这时,他的那些个“死士”们也是刚到,连将纳兰雪从马背上抬下来,都未来得及。 依着之前交待好的,司马殇让众兵将留在外边等待,自己使用武技翻墙“潜入”进去,将纳兰雪救到安全的地方,再发信号出去,里面人多,不宜硬拼,暂且退回临水城去,再带重兵过来“围剿”,而这段他们回去带兵的时间,就足够留给他的这些“死士”们金蝉脱壳,逃出生天了。 当然,这只是原先时候,司马殇跟他的那些个“死士”们约定的,并不是他此时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把雪儿偷出来,或者,带去安全的地方,让她藏起来。” 司马殇让跟随他来的兵将们寻了草丛树后躲了,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痴情”的说道,“雪儿不会武技,咱们贸然冲进去,让她遭那些贼人们的伤害,就麻烦了……你们等我的暗号,我吹一声长口哨,你们就冲进去,除此之外,不管我说什么,让你们做什么,都不要有动作!” “谨遵殿下吩咐。” 原本,司马殇已经被司马玉下旨削去了封位,贬为了庶民,是没有资格被人称呼为殿下的,但,莫国的百姓们尚不知他已经与纳兰雪没了婚约,所以,出于对纳兰雪的尊敬,还是以“殿下”来称呼他。 司马殇的武技不差,要“不被人察觉”靠近这山寨的木制栅栏并不费劲儿,只见他猫着腰在几个树丛之间窜了几回,就“人不知鬼不觉”的到了栅栏底下。 扭头,又看了一眼在草丛树后各自躲藏的兵士们,司马殇又深吸了口气,将耳朵贴上了栅栏,佯装谨慎的听起来……许久,才“欣喜”的一笑,一个纵身,翻了过去。 山寨的院子里,一干“死士”早就在等着司马殇了,见他翻墙进来,忙迎上去招呼他,却没有人发觉,还被放在马背上的纳兰雪,右手的食指微微动了下,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殿下!你可算是来了!” 一群“死士”的头领拨开众人,到了司马殇的面前,满脸愁容的跟他诉起了苦来,“属下刚刚清点了一下人数,这回的行动,一共损失了一百二十多号人,加上之前你去纳兰府迎亲的那一出儿……咱们的人,可是得总共折了四成儿了!” ps: 本书拟于八月底左右完本,完本字数120-150w,雪是很勤劳的小朋友,亲们不要着急,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做大事,哪有不死人的?” 司马殇笑着眯起了眼睛,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那个“死士”头领的肩膀,态度和蔼可亲的跟他说道,“我保证,待将来我成就大事,当了莫国的皇帝,你们所有人,我一起赏赐,好处大家平分,谁都少不了!” “谢殿下抬爱!” “属下定竭尽所能,为殿下效忠!” “扶殿下登上帝位,成千古功业!” …… 这些“死士”,本就是山匪出身,亡命暴徒一样的人,每日里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说不好过完了今儿,就没明儿的日子,哪有个怕死的? 刚刚,那头领跟司马殇“诉苦”,本是要告诉他知道,该给山寨里补充些人手了……此时,听了他的这番许诺,哪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恨不能,这山寨里的人越少越好,省得到了将来,跟他抢好处和官职,怎可能还会提,要往里面添人的事儿! 纳兰雪是个聪明的女子,自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蹦出来对司马殇破口大骂,指责他的欺骗,心里虽是恨得不行,明面儿上,还是装得一副昏过去了的模样,安静的趴在马背上,耐心的听他们说。 听得越久,她的心便越冷,越恨,越觉得对司马殇深恶痛绝! 原来,尚扶苏的爽约,是他使人下的迷药。 原来,她大婚那天的“惨案”,是他一手谋划,跟司马玉无关。 原来。他会说出跟千叶相似的话,是他看了自己随手写评的棋谱。 原来……之前在商国的那一场残忍杀戮,是他为了嫁祸给司马玉,让他跟尚扶苏成仇。让他再失莫国人心,让自己回心转意,辅佐谋得莫国帝位的,一石三鸟之计! 真真是。卑鄙无耻! 下流之极! “昨儿晚上,我在屋子外边,没听真切她喊得什么。” 不远处,又传来了司马殇的声音,这一次,跟那“死士”头领问的,是她前一天见莫碧儿被砍了脑袋,怒极之下,下命令给观澜棋社里的众人时所说的话。“你们在她身边儿。是不是听她喊得。以凌天令的名义,来命令那些人做事的?” “回殿下的话,她是有说这么一句话来着。但,说的时候。却并没有拿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出来。” 见司马殇跟自己问询,“死士”头领忙回想了一下儿当时的情景,然后,一边比划着,一边跟他说道,“当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去翻一翻她住的房间,看看她的行礼里面有没有个什么令牌之类的东西……如今想来,可真是太失误了!” “没事儿,她的人在我的身边儿,心在我身上,就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拿出那个什么凌天令,供我使用。” 司马殇轻轻的砸了砸嘴,扭头,看了一眼还趴在马背上“昏睡”着的纳兰雪,信心满满的说道,“不过……我的这小妻子,可真是个总能带给我惊喜的人呢……手里掐着这么厉害的一支力量……啧,怪不得坊间传言,得她者,得天下,那传言,果然不虚!” 听司马殇竟是再打自己手下凌天暗卫的主意,纳兰雪不禁更觉恶心,若不是她人在旁人的屋檐低下,身不由己,她可真想一口唾沫吐去了他的脸上,骂他他一句,你做梦! …… 跟“死士”们又唠叨了几句,司马殇便抬头,看向天上的日头。 天将晌午,算着时候,司马玉也差不多该调来兵将,准备进山了。 此地,不宜久留。 “我带她走,你们也赶紧准备打点一番,离开这里,寻个稳妥的地方躲避,待风声儿过了,我再点狼烟跟你们联络。” 司马殇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转身,往还被“挂”在马背上的纳兰雪走了过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司马玉便该被尚扶苏逼得焦头烂额了,到时候,咱们就只需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候,收一收渔利就好了!” 不能让司马殇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之前做过的卑鄙事情,不能让司马殇知道凌天勾玉在自己的身上! 本能的,纳兰雪的脑海里就冒出来了这么两句……她不会武技,有没有带能以一敌百的暗器……昏迷的人和醒着的人,气息不同,心率不同,她这般与他们保持着距离,还能勉强瞒上一瞒,若是,让司马殇靠近了她,可就该瞒不住了! 心思急转,纳兰雪终于在司马殇靠近之前,想出了法子来。 “虽然会有点儿疼,但为了活命,本姑娘忍了!” 纳兰雪一咬唇瓣,肚子微微使力,让自己以一个怎么看都合情合理的方式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摔向了地面,打算以此,来作为自己“醒来”的契机。 正朝她走来的那司马殇本就离她不远,此时见了她要滑到地上摔了,便一个箭步上来,在她落地之前,将她接进了怀里。 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就在刚刚,他见了纳兰雪妖摔了的时候,心里是在紧张的,出手接住她,完全是出自本能……而就他这样的一个,对自己都下得去死手,敢不惜拿性命作赌的“亡命徒”而言,这无疑是极不可思议的 ! “唔……” 跌进司马殇的怀里,自要比摔在地上舒服的多,纳兰雪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儿呜咽,然后,佯装梦呓的念叨道,“司马殇……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来跟我道歉,为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原谅你了……你为什么不来……笨蛋……” 听了纳兰雪说的“梦话”,司马殇不禁一喜,扭头,跟众“死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躲藏起来,不要出来碍事儿,便又低头,看向了她的脸。 灿若红霞,美若天仙。 没错儿,就是灿若红霞,美若天仙! 原本,他以为书里这般的写人样貌,是在胡说八道,绝不可能真会有一个人,能美到这般地步,今日面对面的看了纳兰雪的“睡容”,才是知道,书中所言非虚! 真不愧是双胞胎来的,她跟纳兰述……可真是长得太像了! “我在呢,傻娘子。” 司马殇本能的应了一句,待话出了口,才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微微一滞,颇有些懊恼的拧紧了眉头,他要的人,不是她,绝对不是,刚刚,他只是一时失神,把她当成了纳兰述而已! 对!就是这样! 纳兰雪睁开眼时,见到的,便是司马殇一脸纠结的表情,先是面露欣喜,紧接着,便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在这里,殇!这里,这里是哪里?那些坏人,是把你也给抓来了么?!” “临水城外的山里,抓你的那些恶人,都是司马玉的人,躲藏在这山里,专门劫掠过路商贾和穷人们的山匪,我见他们抓了你,便尾随着他们到了这儿,这会儿,他们都去迎接司马玉了,山寨里没人。” 司马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早就编好了的谎话告诉给了纳兰雪知道,然后,浅浅一笑,抱着她就站起了身来,“咱们趁着他们都不在,赶紧逃走,山寨外边儿有我从临水城里借来的一千兵士,尚不知这其中是司马玉搞的鬼……应该能帮咱们抵挡上一会儿……咱们走山路,去天星城找尉迟小将军搭救,着实不行,就再进商国的国境去,求尚扶苏给咱们庇护!” 纳兰雪佯装害羞的挣扎了一下,让司马殇把她放回了地上,听司马殇提出,要去往商国,心里不禁一喜。 以尚扶苏的本事,要保护她,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当真可以去商国…… “你之前不是怀疑我跟他有私么?这会儿,怎么又说要去了?!” 心里欢喜,脸上却要不露声色,纳兰雪知道,这是个极好的让她脱困的法子,但若是太过着急的答应,无疑会引得司马殇怀疑,如果惹了他怀疑,改了主意,可就麻烦了,“我不去!” “我那不是一时懊恼,说出来的气话么!你这女人,怎说当真就当真了呢!” 纳兰雪的反应,让司马殇很是满意,笑着伸手,揪了揪她的衣袖,出言哄她道,“我一直当司马玉是个正人君子,哪里知道,他竟是那么一个连自己的弟媳都想抢夺的无耻小人了……” “听你这意思,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呗?” 纳兰雪再进一步,跟司马殇继续纠缠,让他彻底的放松警惕,“你司马家的人,都是好人,就我,就我就是个勾引你大哥的坏人了,是不是?!你走!你走!反正我就是个坏女人!你来救我作甚!你走!” “别闹,雪儿。” 经纳兰雪这么一闹腾,司马殇便彻底的放松了警惕,一伸手将她揪到了身边儿,然后,双臂使力,将她圈紧在了自己的怀里,就像是,要把她整个儿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去一样,“我不就是吃个醋么?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要闹腾,等咱们去了安全的地方再闹腾不行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随便你收拾,随便你教训,好不好的?” ps: 求粉红~~~~~~~~ 第二十三章 “我且不同你一般见识!待到了安全的地方,瞧我用十八般武艺,狠狠收拾你的!” 纳兰雪“娇嗔”了一句,便“饶”了司马殇,双臂使力,将他推开来,扭头,环视了一番周围的情景,“你从哪里进来的?咱们怎么出去?” “翻墙。” 见自己编纂的谎话已经得了纳兰雪的相信,司马殇勾唇一笑,伸手,指了指与他进来时方向相反一边儿的木栅栏,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会儿,我抱着你翻过去,你抱紧我脖子,别摔了。” …… 山下,司马玉已经集结起了一万兵马,仔细的吩咐教训过之后,便准备下令进山。 纳兰雪已经被带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不过,瞧那些山匪们的做法,该是不会把她给杀了的才是,不然,也没必要带着她,从商国的七月城,一路长途跋涉的到这里来。 只是不知,那些个山匪们的主子是谁,为什么要做这样出力不讨好,还极有可能让自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事儿! “之前时候,五殿下已经来跟臣借了一千兵士去了,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 见司马玉亲临,临水城的城主顿时慌了手脚,暗道一声自己怎就这么倒霉,前脚儿才徇私把人给借了出去,后脚儿就遇上了司马玉这皇帝也来要兵,唯今之计,也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去司马殇的身上了,“陛下既是要动用全军,怎不让五殿下一并告诉属下,属下早做准备呢……这才一万人。能够么?” “司马殇说,是奉了我的口谕来跟你借兵的?什么时候的事?” 听临水城的城主这么说,司马玉不禁一愣,眉毛微扬。看向了他去,“他借去的兵呢?跟着他去哪里了?” “山口,据说是要剿匪。” 临水城的城主低头答应,不敢抬头直视司马玉的目光,生怕自己一个畏惧,就把心虚露了出去,招来杀身之祸,“比陛下之后遣来的人早了小半个时辰,刀兵和弓弩手各占一半儿。” “他可真是长了本事了。都敢假传朕的口谕了!” 司马玉突然觉得自己是想到了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又没法儿彻底想的通透,侧过头。跟自己身边儿的一个暗卫低声吩咐了两句,便又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朝着山口一挥手,大声命令道,“上山!” 在司马玉的这一声命令之后,一万余人的兵马便开始整齐的朝着知微山的方向行进了起来,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怎一句恢宏了得! 知微山的这一段儿,是整座山脉里地形最复杂的,骑兵进了山口之后,走了不足二百米远,就不得不下了马背,改为步行……轻甲骑兵辎重较少,还稍稍好些,重甲骑兵,则是被一身铁甲累得不行,徒步前行了不足五百米,就都累得成了站在原地都倒喘气的累赘,别说是开路了,就是垫后,都怕他们会跟不上! 司马玉虽未亲自带过兵,但跟着纳兰雪修习功课的那会儿,却是没少看关于兵法方面的书籍,此时,见着队伍里的重甲骑兵们已是失了战力,继续跟着只能变成整个队伍累赘,便又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们脱掉重铠,牵上自己和轻甲骑兵的马匹,送回去临水城,在那里等待从周边城池调集过来的其他兵马,收整队形后,引来知微山加入队伍。 临水城曾是莫国与泗水国隔水相望的边城,又身处知微山旁边,城中斥候,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大军进山之时,他们先一步往前行进探路,寻着路上的马蹄印和人脚印,找到了那处位于半山腰上隐秘地方的山匪寨子,与匿在草丛树后等着司马殇的一千兵士接上了头儿之后,便就回返了来,跟司马玉报告。 “启奏陛下,属下已经探明前路,找到了一处山寨,之前跟随五殿下前来的一千兵士皆埋伏在外,据那些士兵里官职最高的说,五殿下让他们在外等待,一个人进去山寨里救公主殿下了,至刚才,已是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对纳兰雪的叫法儿,斥候很识时务的选择了司马玉喜欢听的“公主”这个称号,一边引着他继续前行,一边弓着腰,跟他禀报探查来的情况,“里面没有发出半点儿的打斗和叫喊声传出,属下猜测,极有可能是公主被那些山匪们关在了难找的地方,五殿下正在拼力搜寻她的下落。” “屁大点儿的山寨,一个时辰了还找不完?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听了斥候的禀报,司马玉顿时便明白,自己刚才觉得有了头绪,又想不通透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观澜棋社发生惨事的时候,司马殇并未在当场,山匪们劫了纳兰雪一路回返来莫国,他更是带了人一路跟随,眼珠子都没移开过,断不可能出现司马殇骑马跟上来了,他却没有发觉的情况! 司马殇是怎么知道,纳兰雪会被劫来这里的? 又怎么做到先自己一步到了这里,还未卜先知的去跟临水城的城主要了一千兵士,提前去了山里面? 答案,呼之欲出。 司马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纳兰雪会被劫来这里,自己会跟来这里…… 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头脑发热的径直带了暗卫闯进去山口,不然,恐怕自己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其心之狠毒,手段之阴险,真真是比他母妃澄乐,技高一筹了不止! 不能让纳兰雪落在他的手里,不然,她就真的是要危险了! “加快行军!” 司马玉满心紧张的又下了一道命令,自己亦是本能的加快了速度,“你回去告诉藏身在那里的兵士们,让他们挑选几个好手出来,悄悄翻墙潜入进那个山寨里面去,看看里面的情况,然后,尽快回来禀报!” 斥候领命而去,因已经探过了路,又一来一回的走了两趟,再走第三趟的时候,便是轻车熟路,如履坦途了,速度快,抄近道儿,半盏茶不到的工夫,就又爬上了半山,跟躲藏在草丛树后里等着司马殇传信儿的兵士们,把司马玉的命令传达到了。 …… 商议一番之后,几个武技不俗的人便被挑选了出来,由那个来传话儿的斥候带着,潜到了木栅栏底下,两人一组,使用搭人墙的法子,翻进了山寨。 山寨里,早已人去楼空,满院子的物件儿被随便丢弃,一看,就是走得非常匆忙。 马厩里的马匹都已不见踪迹,各处房门大开,金银细软一样儿不剩,不方便带走的,自山下劫掠来供山匪们享乐的女子,则被无一例外的抹了脖子,尸体丢得满院子都是。 见此情景,翻墙进来的几人皆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相视一眼后,决定,打开山寨大门,唤所有人进来一同搜查,看能不能找到幸免于难的活人,跟那人询问一番这里的事情,而那个来给司马玉传口信儿的斥候,则是先一步返回去大军里面,跟司马玉禀报这里的事情。 山寨的大门打开,里面的情景惹得门外的兵士们皆是一愣,紧接着,听到里面有之前翻墙进去的人唤,让他们进去帮忙搜索,看还有没有活人。 “这些山匪,也太丧尽天良了,这般多的人,说杀就杀,真该逮起来送去城西砍头!” 众兵士进了山寨,依着各自的小队分配了任务,开始四下寻找,地窖,柴房,牲畜圈舍,屋顶的夹层,统统找遍,也没寻出一个活口儿来,待集合回了院子里面,将自己的所见汇合在了一起,便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这些女子也是可怜的很,你看,咱们是就地刨个坑儿把他们给埋了,还是等陛下来了看一看,再做处理,头儿?”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兵士环视了一眼院子,眼瞧着许多年纪小些的兵士,看着那些被残忍杀害的妙龄女子,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便微拧了下眉,跟他们这群人的长官提了一句,“所幸,五殿下和郡主两人,都不再此中,不然……咱们怕是……” “老四,你不觉得,这些山匪们的武技,太高强了些么?” 这群兵将里面官职最高的那人,在听了那个年纪稍大的兵士说话后,也拧眉环视了一圈儿这山寨,少顷,便发表了一句自己的感慨,“我瞧着五殿下翻墙进院子里的那两下子,武技该是比咱们都好的,这些山匪们,能在不让他出声儿呼救的情况下,将他擒获抓走……这怕是,比陛下身边儿的那群暗卫们,都不差多少的罢?” “可不是说的么!有这般本事在身,还当的什么山匪!真真是浪费!进了军中去效命,只怕是,一年都不需要,就能高升成校尉了!” 被称为老四的人半点儿都不犹豫了应和了一句,待话说出了口来,才是微微一滞,紧接着,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跟他问话的,他们这群人的头领去,“老大……这事儿怕是……有点儿不对啊……” ps: 粉红……粉红…… 第二十四章 第二章 “不对就不对罢,咱们就是些当兵拿饷的,上边儿让咱们干什么,咱们老老实实的干了,就一准儿没错,就咱们这些在那些大人们眼里瞧着,比条虫子都容易捏死的小命儿,还是别整天胡思乱想,惹祸上身的好!” 这群兵士的头领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目光微微一凝,便满脸都紧绷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那被称为老四的人身边儿,使劲儿拍了下他的左边儿肩膀,示意他闭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若是事关旁人,我绝对不多半句嘴的,但,今日牵扯到的人,是纳兰郡主。” 老四稍稍沉默了一下儿,深吸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身来右手出来,拿开了头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人,得有良心,当年,若不是郡主机智,保下了临水城,今时今日,咱们这群人还能不能在这儿活着,都是难说的罢?” “对!得有良心!郡主昔日保咱们一家老小,如今,为了她,咱们拼上一拼,又算得了什么!人固有一死,我可不想死得畜生都不如,到了那边儿,见我已故爹娘的脸都没有!” 说话的人是个瘦高个儿,一脸的尖嘴猴腮,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这个人该是个精明的很的,但,听他说话,却是豪爽,全然不似他的外边这般,“头儿,我就不信,你这般的贪生怕死。置郡主的生死于不顾,给你家里的爹娘听了,会饶得了你!” “老三!” 尖嘴猴腮的这人说的话,明显的让头领有些下不来台。颇有些不喜的斥了他一句,便别过了头去,“我何时贪生怕死了!我是怕,咱们不知内情的冒失做事。会给家人招来灾祸!我……” “头儿,你就别瞎操心了,一个山寨,能有多少山匪的?一千个,不得了罢?一千个里面,能有一百个武技高强的,就不少罢?咱们这里是才只有一千人不假,但,后边儿马上要跟上来的。可是有一万多人啊!那些山匪的武技再怎么厉害。咱们十几个人打一个。还打不过了?” 老四稍稍想了想,回头,瞧了一眼分散在山寨各处的兵士。才又看向了头领,笑着劝慰他道。“就算咱们打不过,不是还有陛下的么?陛下手下的暗卫,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收拾下儿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你寻常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到了这会儿了,反倒脑子不好使了?!” 被自己的兄弟们质疑,饶头领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愤怒的一记重拳打在旁边儿的树上,霎时间,就见着那树的枝干自他落拳的地方,折断了开来,其力道之大,可想而知,“你怎不想想,这些人,为什么会武技高强到这般地步,还在这里当山匪?怎不想想,为什么这样的一伙儿山匪,在这临水城外的山里把山寨都建得这么气派高大了,还没被人发现检举,没被城主带人来平了!” 头领的话,霎时间就让众兵士滞愣在了原地,他们是出身草莽,没什么学识的寻常百姓不假,但,却不是脑子不够使的傻子! 之前时候,不往这处想,自不会乱猜忌什么,此时,得了头领的提点,怎还会不明白,这其中是有猫腻儿的?! “一会儿,待下面的人上来了,你们都别说话,我来应对!” 头领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咽了口唾沫,关照了所有人一句,移步,走向山寨的大门口儿,不是他多疑,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实在太过奇怪! 他不是没想过,司马殇会不会是这伙山匪的东家的这种猜测,但,仔细分析之后便是发现,这不合理!如果,司马殇真是这伙山匪的后台的话,今日,他上山来,便没必要画蛇添足的去临水城,跟临水城的城主借兵,暴露这处山寨的位置! 莫国的先皇本有六位皇子,让位于太子司马玉之后,便退隐后宫,过起了不问世事的日子,司马玉登基之后,更是第一道圣旨就废黜了自己唯一一个还有皇子身份的弟弟,五皇子司马殇的身份,据说,那另外的四位皇子……已是在他即位后的这短短几个月里,一个接一个的,因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离世了……收敛入葬的时候,都是由昭阳城遣去的医官亲自动手,根本就不允寻常人近前……他们的妃子和子嗣,亦是遭了传染,不久之后,就……一起合葬了进坟冢去…… 难道说,今日发生的这事儿,其实是那些皇子皇妃皇孙们亡故的后续? 如果,这事儿真是如他猜测的这般,别说是他们这区区千人,就是把整个临水城都毁了,用来封锁消息,司马玉都做的出来! 他们司马家的,几百年前抢了凌天国的天下在手,不也是将整整一个蓝氏家族骗去一座城里,焚城灭口的么? 连凌天国的皇族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人命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草芥都不如的玩意儿! 这头领想着心事的档儿,司马玉已经带了一万余人从山下上来了。 “你是这队的头领?” 见头领只眼盯着空处发呆,见了自己都不拜见,司马玉不禁一愣,眉头微拧的跟他问了一句,“里面都探查过了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陛,陛下!属下拜见陛下!” 被司马玉这么一唤,这头领便是回过了神儿来,抬头,见他竟是已近在咫尺了,忙不迭的单膝跪下拜见,脸色都被吓得苍白了起来,“属下已命手下在其中仔细搜寻,地下一层,地上三层,连同马厩库房,都翻找了彻底……牲畜和金银细软都已被搬运带走,只剩下一些新死的年轻女子的尸首,想来,应该是他们自山下劫掠来,用以享乐的,见不方便一并带走,便悉数……” “这群败类,竟这般猖獗!你这城主是怎么当的!”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搬抬至山寨院子正中的几十具上面盖了白布的尸体,司马玉的脸色顿时便难看了起来,张口,斥了跟在他身后的临水城城主一句,抬步,往里面走去。 刚才,斥候赶回去跟他禀报,只说是山寨里已人去楼空,并未提起还有几十个被灭口了的女子这事儿,一来,时间紧迫,没那许多的闲工夫浪费,二来,大军马上就能到山寨门口,其中情景,可以由司马玉自己来看,自己说多了,并不合适,三来,他下去送信儿的这阵子,留下搜索的队伍定然已经把整座山寨都给搜遍了,由这队伍的头领来跟司马玉禀报,最是合适。 这斥候是个老兵油子,深谙功劳不是一个人能全部占得了,贪心的人,比别人死的快的道理,只“无意间”少说了几句话,就送出去了一个大人情给那先来的队伍头领。 当然,这斥候并不知道,这“便宜”于那此时已经多想了的头领来说,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拿之烫手,弃之无处! 司马玉快步进了山寨之中,在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前面停下,蹲下,伸手小心的揭开了盖在那尸体上面的白布,看向了那尸体脖子处的勒痕。 这人,是被人活活儿勒死的,用的是最寻常的草绳儿,这般的做法,可以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但死时,却是痛苦至极,这,从她死后仍旧圆睁的眼里,就能看出。 “就地掘土,将她们掩埋了罢。” 知这些女子亦是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死,司马玉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如果,昨天晚上,他反应的快一点儿,让手下拦住那些暴徒,保护了纳兰雪,不让她被人捉走……现在也就不用一路追来这里,这些女子,也就不用这么早早儿的一命呜呼……说不定…… “这山,距离临水城,也就是三十里罢?” 司马玉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慢慢的站起了身来,扭头,看向了跟在他身边儿,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的临水城城主,“这些女子,是怎么到这山上来的,爱卿知道么?” “回,回陛下的话,属下,属下不知……” 听司马玉跟自己问责,临水城的城主顿时便被吓得“扑通”一声儿跪在了地上。 “那,爱卿可知道,这么厉害的一伙儿山匪,为何能平安无事的在这山里建了这么大的一处山寨,还未被官府捉拿问罪?” 睨了临水城的城主一眼,司马玉问话的声音更高了一个调子,这临水城的城主,他刚刚已经使人查过了,是当今主管刑部的大臣,官居二品的橙德贤的学生,而这橙德贤,就是乐妃澄乐的父亲,司马殇的外祖! 这些山匪的存在,他九成九是知道的,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罢了! 如此混蛋的放任山匪做恶,全然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吏,要他作甚! “那……在山势崎岖成了这样的地方,建这么大的一处山寨,需要多少银子,爱卿总知道罢?” 说这话时,司马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杀气,直吓得跪在他面前的临水城的城主,浑身筛糠般的抖了起来,别说是应对,便是抬头看他,都不敢了! 第二十五章 “属下愚钝,不,不知道……” 这时的临水城城主,已经吓得只剩下跪在地上磕头了,知微山是石质山,此时,他一下下拼了命的磕上去,不一会儿工夫,就把整个额头都给磕的鲜血横流了起来,“陛下恕罪,陛下……” “来人!给朕把这个昏聩无能的废物城主押下去!好好儿审问,瞧瞧他到底是跟这些山匪们有私,还是当真只是不察!” 司马玉本就心里压着一口火儿,这时候见了临水城城主的举动,更是厌恨了起来,扭头,一脚踹上去,给他踹翻在地,就又回了身,继续往前走去。 纳兰雪不见了,司马殇也不见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事儿,该是司马殇一手谋划,用来离间自己和纳兰雪的……他有些想不明白,司马殇这么做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离间的,貌似,这样大的举动,有些太过了,但,如果不是为了离间,目的又是什么呢? 总不会说,是为了跟纳兰雪重修旧好罢? 纳兰雪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不怀疑这种离谱的巧合? 凌天令! 对了,一定是为了凌天令! 司马殇肯定是早就知道了纳兰雪的手里有凌天令的这事儿,见要被自己坏了好事儿,才…… 不好!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的话,那,纳兰雪可就该有危险了! 以司马殇的做事手段,定然会想方设法的从纳兰雪的手里骗去或者抢去凌天令,然后。杀她灭口! “找到他们行走的路线了么?” 想到这里,司马玉便是着急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正在探查四周地形的斥候们身边,跟他们问道。“能不能看出来,他们已经走了多久了?” “少说半个时辰,瞧着马蹄印子,该是往更深的山里走了。” 之前报信的斥候。明显是所有斥候里面声望最高的,仔细的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一块儿泥土之后,跟司马玉这么回到,“知微山是一座极大的山脉,往南,一直连着天星城,临水城这边儿的一部分,是最为险峻的,据属下多年经验。从咱们这里。到第二个山头。只有一条窄路通着,而且,侧边就是悬崖。难行至极……”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要走出这座山去,就必须通过这条路?” 司马玉眉头微拧,不知为何,一听这斥候说,会经过一处危险地方,就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明明什么事儿都还没发生,就本能的觉得,纳兰雪会遇上危险,未及性命的那种危险。 “回陛下的话,是这样的。” 中年斥候稍稍想了想,便点头肯定了司马玉的说法,“过了第二个山头,路就会好走不少,这一段,是走起来最慢,最费工夫,也是最危险的,除了常年上山采药的人,鲜少有人熟悉……属下不才,未入伍之前,便跟同父辈,一直在这山上采药……” “那还愣着作甚!赶紧前面带路!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追上他们,把雪儿给救下来!” 听斥候说,对这座山里熟悉,司马玉的脸色才是稍稍好看了些,回头,吩咐了一声儿还在挖坑的兵将们,留下五人继续掩埋尸体,其他人,都跟着继续往前追去,“众将听令!一会儿将达险路!所有人把身上辎重,除了武器和铠甲,全部卸下!疾行追击!” “是!” 此时,很多人都还没有不好的猜测,所以,此时听了司马玉的吩咐,皆是深信,此行是要救纳兰雪的,当然,司马殇也是要救的,顺便的事儿罢了。 队伍很快就休整完毕,各种辎重卸下来,在院子中间几乎要堆成了一座小山,留人清点看护之后,众人便在中年斥候的带领下,开始了继续追赶山匪的行程。 山路,果然如中年斥候说的一般难行。 松脆的岩石,浸水的泥土,巴掌大的虫子,危险的毒草…… 若非有熟悉地形和环境的人带路,莫说是一万人,便是十万,也一样得折在这里! 路是一样的路,司马玉一行人走的艰难,带着纳兰雪的司马殇,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因不能让纳兰雪知道,那些山匪是自己的手下,司马殇只能孤身一人带着纳兰雪这不会半点儿武技的人,步行攀山。 他手下的那些山匪,已经走暗道儿下山去了,当然,他并不会让他们闲着,他们有新的任务……去已经没剩几个兵将的临水城里面烧杀抢掠,引的人来追司马玉他们禀报,布下疑阵,让司马玉以为,他们已经下山了,在引着他继续往前走的人,是想要调虎离山…… 这样一来,司马玉便会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 不遣人回临水城救百姓,会遭百姓指点谩骂,遣人回临水城救百姓,又会减少追兵,增大此行的危险。 当然,司马殇也不是没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司马玉会以为已经把人给追丢了,他们其实已经下了山去…… 司马殇毕竟是自小跟司马玉一起玩儿了许多年的,对他的多疑和倔强,可谓了若指掌。 从商国七月城,到莫国临水城,从昨儿晚上,到今天晌午,他已经给他制造了太多的巧合,太多可以质疑的事情,他不信,他会一点儿都不怀疑! 只要司马玉怀疑,他司马殇是跟这群山匪一伙儿的,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他司马殇,就是稳赢了! “雪儿,来,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走至一处陡峭的断崖旁边,司马殇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子,把手伸给了纳兰雪,示意她抓住自己的手,自己拉她上来,“等去了商国,咱们安稳下来,我教你些武技,好不好?” 虽然在商国建设及笄城的时候,纳兰雪每日都会巡检若干遍进度,锻炼不少,但,跟那些个平路比起来,这崎岖难行的山路,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太难了,若非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骗的司马殇相信自己,“带”了自己去商国搬救兵,她早就……现在,之所以还能站着,跟着司马殇走,完全是由满心的愤怒和憎恨撑着,想要为莫碧儿报仇! 纳兰雪现在才明白,昔日里莫意老头儿说的那句话,恨一个人,不是希望那人死,而是希望,那人能生不如死,永远受痛苦煎熬……她现在对司马殇,就是这样的感觉! “雪儿?” 见纳兰雪没有伸手给自己,司马殇不禁一愣,扭头,瞧了纳兰雪一眼,然后,在一个瞬间里,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掩去的仇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他早就想到,以纳兰雪的聪明,总有一天会怀疑自己,但,却是未料,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养虎为患,终落虎口,他,绝不接受这种情况,成了自己的结局! “想什么呢?”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风起云涌,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司马殇便已想出了新的计划,推翻了以前的所有打算,“来,手给我。” 尽管心中排斥恶心,但为了活命,为了不惹司马殇怀疑,纳兰雪还是冲着他浅浅的笑了笑,伸了手给他,让他拉自己上他那边儿的山崖。 但,却是不想,司马殇抓了她的手之后,便突然露出了恶毒的神色,手臂使力一摔,就让她的脚离了地面,变成了仅一只手被他拉着,整个身体都悬空的样子……只消他松手,她就得坠下万丈断崖去,粉身碎骨! “你……” 事到这般地步,纳兰雪如何还会不明白,司马殇的打算? 看来,是自己没有掩藏好心思,被他给看出来了。 商国之行,已不可能! 确切说,今日,已是注定,她将命丧于此!死于他手! 第一次,纳兰雪有了后悔的心思,后悔自己没有说服纳兰段和平氏,允自己修武。 如果,自己有跟纳兰述一起修习武技,哪怕,只是学到手个三五成儿,他司马殇的这点儿破工夫,也奈何不了她!若是,能学个七八成儿,自己让他一只手,都能给他打趴下!哪里用得着跟现在般得,受他威胁和欺负! “说罢,你想要什么。” 在听了司马殇跟那些山匪们的说话之后,纳兰雪便是明白了,他并不似他寻常表现的那般优柔寡断,他很有打算,很有谋略,甚至,比司马玉还要聪明了不止一筹,就算是有心算无心,自己对他没有提防,也是……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此时只是把自己这样悬着,而不是直接松手,定然,是有所求的! “给我凌天令,我拉你上来。” 事已至此,再伪装下去也没有意思,司马殇凶相毕露,满脸邪气的笑着,跟纳兰雪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保证,留你性命,待将来,我登上莫国的皇位,也给你在后宫里面,留一处颐养天年的地方……” 呸! 未等司马殇把话说完,纳兰雪的一口唾沫就吐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在他的愤怒之下,笑得灿若夏花,“相信你?那我还不如去信一头猪能爬去树上来得靠谱儿!你这个卑鄙小人,该不会以为,在我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你骗了我那许多次之后,还会傻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相信你罢?” ps: 粉红神马的,快到碗里来~ 第二十六章 “你也可以不信,但你没得选择,除非,你是活腻了,想要我把你从这儿给丢下去。” 听纳兰雪骂自己,司马殇不但不恼,反倒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擦了自己脸上的唾沫,往一边儿的草上擦了擦,继续跟她讨要所谓的凌天令,“人总是得活着,才能想以后的事情,你恨我,要报仇,至少得保证,你是有命来做这事儿的,不是么?” “你休想!我就是死,也绝不让我的人,去当你的走狗,被你利用欺骗!” 听司马殇这么说,纳兰雪不禁更怒,满心的后悔,自己当时怎就瞎了眼,会选了他这么一个无耻败类当夫君,“有本事,你就松手,把我扔下去!我就算是死了,也变成厉鬼,天天让你不得安宁!” “你知道么?有句老话说的极好,鬼都怕恶人……像我这样的一个恶人,你确定,你成了厉鬼,就能对付的了我了?” 司马殇笑的得意,见纳兰雪铁了心不肯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交出来,便又有了恶毒心思,从一旁折了一小截儿干树枝下来,开始往纳兰雪的颈子上戳了起来,“你说,我给你把衣裳扒光了,找棵树吊起来怎么样?这样一来,待司马玉回过了神儿,再带了人来寻你,便可什么都不用做,就大饱眼福了……这是什么东西?尚扶苏送给你的,还是司马玉送给你的?” 树枝刮开了纳兰雪的领口,露出了一小截儿她颈子上的红绳儿,司马殇眉头微扬。像是发现了惊喜般得,就要去把那红绳儿给揪出来看个究竟。 那红绳儿下面挂着的,正是自纳兰段交给了她之后,她便一直未曾离身的凌天勾玉! 不行!不能让这个落到司马殇的手里! 若让三大隐世家族。都遭他利用欺骗,任意摆布了,这天下,可就该乱了! 不过是个悬崖。大不了一摔到底,粉身碎骨了去!大不了她再转世为人,从头活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及此,纳兰雪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的整个身子向上,脑袋到了跟司马殇手齐平的位置,张嘴。往他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原本。司马殇当她是想要求生,还在看热闹般的笑着,此时。手上一疼,便本能的松开了拉着她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向山崖底下坠去,想要再伸手去拉住她,已是不能……远远的,他听到她说:司马殇,若我不死,定叫你,国破家亡! “国破家亡?呵呵,国破家亡!我何时有过国,何时有过家?我父皇烦我,我母妃厌我,连我的奶娘,都以我为耻!除了你,谁还把我当成过家人,谁……” 说到这里,司马殇微微一滞,话在口中,戛然而止,然后,便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怎竟这般的后知后觉! 他怎么会,怎么能……把唯一拿他当家人,一心一意待他好的人,就这样丢下悬崖去! 他…… 是不是,又一无所有了? “纳兰雪!你不准死!” 司马殇哀嚎了一声,便疯了般得往前疯跑了开来,他要下山,要到这断崖底下去,他不信她能死,他不信,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会没有半点儿算计,就咬了自己,坠下崖底去! 断崖很高,纳兰雪咬了司马殇之后,就开始一直往下坠去,远远的,她像是听到司马殇说了什么,但,风声呼啸,一个字儿,都未能入耳。 “故事里的女主角,跳个悬崖去,一般都是死不了的,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能有此殊荣?” 纳兰雪笑着自嘲了一句,便闭了眼,张开双臂,任由自己在风声里向下坠去。 她已不抱半点儿能生还的念想了! 想她一个不会武技,也生不出翅膀来飞的平凡女子,怎么可能就那么幸运,能侥幸不死? 跳下悬崖,恰巧坠进水里得救的狗血桥段,可不适合她。 她不会凫水,便是当真那么巧合,是让她掉进了水里,她也得被活活儿淹死,还不如直接摔死了,少遭些罪,来得实在…… 扑通一一 未及纳兰雪想完,她就当真坠进了水里。 后脑遭了水面的撞击,给她硬生生的撞晕了过去。 最后仅存的意识里,她忍不住怒骂出声,贼老天,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死,都不让我得个痛痛快快的好死! 扑通一一 又是一声入水。 一个白色的身影,鱼儿般灵巧的朝着已经被撞晕过去的纳兰雪游了过来,在她沉入湖底之前,找到她,抱着她浮出了水面。 这人,正是得了天时道长的指点,赶来这里,做好了准备,等着她从山崖上掉下来,就下水里去捞她的江越! “道长可真是个神人!” 眼睁睁的看着纳兰雪从山崖上面掉下来,坠进水里,时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连这种诡异事情,都能算得如此精准!这若是……” “若是你个大头鬼!来帮忙!” 这时,江越已经抱着纳兰雪从水里走了出来,累得一阵倒吸气儿,人失了意识,本来就重,再加上棉布做的衣裳浸了水……可差点儿没给他压死!他们两人身上的棉布衣裳,加上浸进去的水,可比纳兰雪这个人都得重! “你个大男人,还是抱得自己媳妇儿,哪来的这多抱怨?” 静岚笑着调侃了江越一句,站起了身来,快步走到了他的旁边,伸手,从他的怀里接过了纳兰雪,往之前就生好了的火堆旁边儿走去,“你们俩,都背过身去,我要帮她换衣裳,我叫你们之前,都不准转头回来!” 静岚本就是个做事儿利索痛快的,又在军中多年,三下五除二,帮纳兰雪把衣裳换好了,就开始忙活着,把从纳兰雪身上扒下来的衣裳,穿给了旁边儿的一具女尸。 那女尸是天时道长嘱咐找的,纳兰雪诈死的替身,为不让人瞧出猫腻儿,江越特意使时仪去乱坟岗里,挑个年纪和身形跟纳兰雪相仿,又新死不久的回来……为此,静岚还调侃过时仪,说他挑尸体的时候,可是用的给皇帝选秀女的仔细眼光,几百具尸体里面,精挑细选出来这么一个,说是百里挑一,都是冤枉了他费的工夫儿! “好了!你们可以转回身来了!” 给女尸也穿好了衣裳 ,竟来才笑着唤了两人一声儿 ,喊他们转身,顺带着,又调侃了他们两人一句,“给,这是给你的媳妇儿,这是给你的尸体……” “多谢。” 江越小心翼翼的把纳兰雪从地上抱了起来,用自己的衣袖,轻轻的擦了擦她还湿着的头发,“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儿,咱们就该走了,从这里回去,还得一阵子呢……那么高的地儿掉下来,也不知,有没有摔坏了,得赶紧回去,让金满仓那混蛋给瞧瞧……” “你们先走,我把这尸体给处置好了,就跟上你们。” 面对静岚的调侃,时仪半点儿都不懊恼,只浅浅的笑了笑,就俯身下去,揪着那尸体的腰带,把她给拎了起来,“昨儿晚上给金满仓写的信,让他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算着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 说罢,时仪便用脚踢散了篝火,从一旁捡了些碎石过来,把烧黑了的那些卵石给盖了,做成是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露宿过的样子,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近乎直上直下的峭壁前面,自腰间拿了一副铁爪子出来,开始了攀山。 要把一个尸体做成纳兰雪被摔死的模样,那就得真真切切的摔上一阵儿才行,恩,尤其是脸,一定得摔得让谁都认不出来! “要不要也给那尸体也挂上块儿勾玉?我瞧着,王妃颈子上挂的那块儿,像是很值钱,很重要的样子,就没敢给她往下拆……” 直待走到了马匹旁边,静岚才猛然想起,刚才时候,她在纳兰雪颈子上,还见着了一块儿很是漂亮的勾玉,扭头,瞧了一眼已经在峭壁上爬了七八米高的时仪,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听静岚说,纳兰雪的颈子上还戴了块儿勾玉,江越不禁眉头微拧,她既非皇家,又不是出身隐世的望族传人,怎么会,在身上带这么一个东西?难不成,是什么极有可能成了他竞争对手的人送的? 尚扶苏。 江越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涌出了这么一个人名儿来,顿时,便又恨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这是她媳妇儿! 天时道长说了,会跟他有百世良缘的媳妇儿! 谁敢跟他抢,他就跟谁拼命! “主子……” 见江越瞬间毫不费力的进入了吃醋状态,静岚不禁头大,伸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肩膀,唤他回神儿,“要不,给她摘了,挂到那尸体的脖子上去?” “不用!” 江越吃醋归吃醋,做事,还是极有原则的,尤其是面对纳兰雪的时候,这一点,表现更加突出,“那是她的东西,要如何处置,是她的自由,等她觉得,有了我,就不再需要这个东西的时候,自然就会丢掉了!” ps: 粉红神马的,最有来,来,来,快到碗里来~ 第二十七章 这时的江越并不知道,他的这一次“大方”,为后来的他与纳兰雪之间的信任起到了多么重大的作用,更不知道,这块儿像是旁人给的“定情信物”样的东西,在后来,他们征战天下时,成了怎样决定胜负的关键! 时仪拎着女尸,灵巧的攀上岩壁,到了几十米高的地方,才将那女士脸朝下丢了下去,山石地面,又是脸着地,想不血肉模糊,都不可能。 “找根红色的细绳儿,扯断了丢进草丛里去,做的旧一些,别被人发现了有假。” 江越抱了纳兰雪跟自己同乘一骑,仰起头,跟时仪嘱咐了一句,便踢了马腹,拨转马头,朝着天星城的方向而去。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的小王妃抱回家去了,从今以后,她就可以再也不离开自己身边儿,永远陪着自己了,江越这般想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得跟在他身边儿的静岚又是对他一阵毫不客气的挤兑……这一次,向来“小气”的江越竟是意外没有回嘴,确切的说,是连搭理都没搭理静岚,眼珠子都没往她的那边儿瞧,惹得静岚不禁唏嘘,趁机痛快的喊了他一路“那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 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被紧急调用回来的金满仓,满脸愁容的蹲在石厅中间的一把椅子上面,肥硕的身子像是一座小山,把椅子的扶手都给盖住了,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滑稽的很。 昨儿晚上。七月城里发生了大事儿,观澜棋社里被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名唤莫碧儿的。是跟他关系甚好,很聊得来的姑娘。 本来,他是打算等过了今年冬天,就去跟她家里提亲的。却不想,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她就遭了歹人毒手,身首异处! 商国有旧俗,未嫁人的女子死了,需要跟人配阴婚,不然,据说是会没法儿转世投胎,他不信这个。但是。却架不住别人信……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偷那个莫碧儿的尸体回来,给她把身体缝起来,制成不腐不坏的人偶。留到他百年之后合葬的档儿,江越亲笔写的。催他火速回返的信笺,到了! 江越极少自己动笔写信,但凡是写了,便是意味着,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这个,金满仓是知道的,可是……他都回来了两个多时辰了,还没见着他的人影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还等着要赶紧把事儿给他搞定了,回去七月城偷莫碧儿的尸体呢!这若是完了,让她的家人给她配了阴婚,他可还怎么下手? 从七月城回来的这一路,外加这坐立难安的两个时辰,金满仓已是彻底的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要去偷莫碧儿的尸体,对,就这么干,等偷回来了,就用最好的香料给她泡了,脑袋缝回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买栋大房子,给她放到里面。 堂拜不了,已是够委屈她的了,可不能再让她住在阴暗不好的地方……以后,就算自己还要娶媳妇儿,也只能当妾,她是正妻,等自己百年之后,跟自己同葬一个坟冢的那种,其他的,妾室什么的,都不准埋进自己的坟里! 死后的日子,可是很长的,他要跟她一起,永远甜甜蜜蜜的睡在一起,什么人都打搅不了! “你这个变态玩意儿!还是一心执拗,要连个死人都不放过么!” 风断从门外进来,便见着了金满仓蹲在椅子上面,满脸花痴,留着口水憧憬未来的模样,不禁一阵恶心。 他风断挺正常一人啊,怎么就会认识这么个神经病,还跟他关系交好啊?! 以前时候,他去勾搭那个名唤莫碧儿的刁蛮丫头,他就觉得他是个欠抽的货,但好歹,也是个活人来的,他自己乐意,谁也管不着,可现在……她都死了,他还惦记着要去偷尸体……为了让自己帮他的忙,还平生第一次跟自己服了软,说了好话,主动拿了以前时候,看都不舍得让旁人看的“宝贝”出来送礼给自己…… 这货,真真是魔怔了! 这时风断,已经记起了以前的事情,自幼被家中族长灌输的,要效忠主子的思想,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倒向纳兰雪的一边,当然,只要是不会影响到纳兰雪的事儿,他还是愿意帮江越这个兄弟一把,咳,好罢,还有这个神经病一样的金满仓。 “风断大爷,你就满足了小的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罢!小的这辈子,真的就这么点儿希冀了!” 见风断进来,金满仓忙不迭的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一个“大鹏展翅”,就从椅子上面跳了下来,小跑儿着到了他的身边,一改之前时候见了他就要张嘴挤兑的习惯,一边儿狗腿的给他捶肩,一边儿可怜兮兮的跟他求道,“依着商国的旧俗,没有成亲的女子死了,是要配阴婚的……她那么好的个姑娘,若是被配给一个又老又丑的死老头子,不是太可怜了么?我保证,三媒六聘绝对少不了她的,一切事宜,皆以迎娶正妻的路子走,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偷尸体这样的事儿,我做不了。” 见自己的好友这么低声下气的恳求,风断再怎么觉得这事儿别扭,也横眉冷对不下去了,唇角微抿,又看了金满仓一眼,才费力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儿来,“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她家的族长,给你制造机会,自己跟他提……求亲的事儿!” 配阴婚,风断见过,但,像这样的,带着个活人去跟个死人求亲,却是闻所未闻! 费了半天的劲儿,把话说出来,风断便是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恨不能现在就跑去旁边的屋子,把自己整个儿的泡进冷水里洗个干净才好! “风断!你真是老子的好兄弟!等你死了,老子一定给你……咳,那个,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别当真啊……消消气,消消气……” 听风断说要带了自己去跟莫碧儿的族长求亲,金满仓顿时就高兴的蹦了起来,一个猛扑,给他一个熊抱,就开始跟他许诺,他死后,自己会给他的优待……话说一半儿,瞧着风断冷下了脸来,忙又改了口,跟他打起了哈哈,“那个……恩……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家的族长在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我该给带点儿什么东西去当见面礼合适?” “我只说带你去,并没保证,这事儿就能成。” 风断想都不想,毫不客气的伸手把狗皮膏药般贴在自己身上的金满仓撕了下来,满脸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开距离,“我听说,她死之前,是跟王妃求过了,待王妃百年之后,以人偶的存在,给她殉葬守墓的……王妃,也答应了她了……她家族长,是个医术高明的怪老头儿,对王妃死忠的那种,会不会应你,可真是不好说的很……” “她给王妃殉葬?那,我去求殿下,让殿下也允了我,等我死后,给他殉葬,不就是刚刚好,能跟她配成一对儿了?!” 听了风断的话,金满仓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珠子,不及风断来得及反应,就一个蹦儿的往门外跑去,“我去山口接殿下,求他允了我这事儿,你代我筹划下,去碧儿家提亲的事儿!一会儿我求了殿下答应完,跟时仪讨了我这些年的存在他那里的俸禄,咱们就出发去提亲!”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跟殿下说一下,王妃的事儿。” 风断并不知道,江越没在山里,是因为他遵从了天时道长的嘱咐,去临水城外接救纳兰雪了,此次,之所以会跟金满仓一起回来,也是为了跟他细说一番,昨儿晚上在七月城里发生的事儿,瞧瞧他的反应,以及……考量一番,是不是还要在近期里,跟他保持联系…… 纳兰雪被人劫走,三大隐世家族,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疑点和矛头,此时都是指向了司马玉,但,他却是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司马玉不是傻子,更没想跟纳兰雪成仇,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惹怒她和她背后的力量。 他打算跟江越说完事情之后,回一趟风家隐镇,跟风思祭,他的爷爷,好好儿的商议一番,力争说服他,让他跟自己一起,在即将紧急召开的三族大会上,说服另外两家,不要着急冲动,先查明事情背后的真正黑手,再做打算。 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真实,极有可能,是手段高明的阴谋! 虽然,他心里是有怀疑,觉得这事儿该是跟司马殇脱不了干系,但,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还是不想把自己的这猜测不负责任的说出来。 至少,把三家的暴怒复仇,压到景瑞家的救出了纳兰雪之后…… 以纳兰雪的聪明和亲身经历,该是可以把这件事儿想得通透的才是! 第二十八章 两人在山口处等了许久,直待太阳将要落山了,才是见着了江越和静岚骑马而来的身影,江越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像是正在睡着,全凭他扶着,才勉强不会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风断的眉头微微拧了拧,对江越的这种与“别的”女子亲近的行为甚感不爽,这混蛋,口口声声的说着,此世今生,非她不娶,这才说了多久,就移情别恋的……哼!就冲着他的这副美人在怀,春风得意的混蛋德行,他才不要把昨儿晚上七月城里发生事儿告诉他了! “风断!你回来的正好!” 见风断跟金满仓在山口里等着自己,江越的脸上顿时一喜,把纳兰雪抱得更紧了些,轻踢马腹,催着马儿小跑着靠近了他们,“写封信回去给你家族里面,让他们告知该知道的人,雪儿我救回来了,让他们不用再费劲儿寻了!” “你说什么?!” 江越的话,顿时就让风断的不满僵在了脸上,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快步上前,看向了被江越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的女子……那女子,可不就是急坏了三大家族,让景瑞家近乎倾巢而出寻找的纳兰雪!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从什么人的手里?!她有没有受伤!” 稍稍回了下神儿,风断轻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了江越,“你带了多少人去的?折损了多少?” “我,静岚,时仪,如果,非要算上的话。还有一具女子的尸体。” 见风断一点吃惊的看着自己,江越不禁笑了出来,手臂微微使力,把纳兰雪横抱起来,踩着马镫在马背上站了,一跃而起,然后。平稳落地,“没从人手里抢,她是从一处断崖的顶上掉下来的,正好儿落在我等着捞她的湖里。” “你怎知道她会掉在那湖里的?” 江越的回答,说的风断一头雾水,扭头,看了看已经下了马,走来了他们几人身边儿的静岚,满脸疑惑的继续追问道。“这回,是你太爷爷给你托梦的,还是你日观天象,自己瞧出来的?” 风断的这个调侃江越的说法儿,不是没有“出处”的。 昔日里,风断遭遇山洪。不幸坠崖时得江越巧遇相救,事后,风断跟他问询。为何会经过那种人迹不至的地方时,他因对他尚不了解,不便吐露因由,就编纂了个“他做梦得了他太爷爷的告诉,会在那里救到个未来心腹”的故事来哄他,后来,许是觉得他不信了,就又神神秘秘的告诉他,是他日观天象看出来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那种。 以风断当时超出寻常孩子十几倍的心智,便是失了记忆,也不是个能被这种谎话给骗了的。知他不想透露,就没再多问,当然,之后又过了多年,等他当真成了他的心腹之后……这话儿,就被他用做了调侃他的话儿,这一用,就用到了现在。 “咳,这回还真是有人神机妙算的。” 听风断拿这话来挤兑自己,江越顿时便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了,颇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儿,低头,又瞧了纳兰雪一眼,见她依旧脸色红润,睡得安详,便是稍稍安心了一些,抬头,看向了金满仓,“这事儿,过后再跟你细说,满仓,一会儿,你帮孤好好瞧瞧,她这要紧不要紧……那么高的山崖呢,虽说是掉在了水里……” “好嘞!” 听江越让自己给纳兰雪诊治,金满仓顿时便喜笑颜开的答应了下来! 刚刚,风断不是说,纳兰雪在莫碧儿死之前,应允了她,待百年之后,让她以人偶的方式随葬的?如今,纳兰雪的人就在这儿了,自己给她瞧好了病,再趁机,跟她说说自己的愿望,让她知道,自己是一心一意喜欢莫碧儿的,求她答应,让莫碧儿跟自己配成一对儿,不是要比去求那个风断说的,性子古怪的莫家族长,要好使的多? 反正都是以人偶的方式随葬,多他一个,也不多的罢? 他是胖了点儿,但,若是站着的话,也占不了很大的地儿不是? 也就是一米见方儿嘛,咳,好罢,最近又长肉了,得有一米半见方儿了…… 如果纳兰雪嫌他占得地方多,他,他可以减肥的嘛!反正,他要跟莫碧儿葬在一起的这事儿,坚决不会改变心意的!谁都别想阻止! “这货,是打了鸡血么?” 睨了一眼兴奋的脸都红了的金满仓,江越不禁拧眉,把抱在怀里的纳兰雪又稍稍的紧了紧,轻咽了口唾沫,犹豫起了要不要让他给纳兰雪诊脉,确切的说,是这个家伙,现在是不是靠谱儿,“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有时候儿了。” 回头看了一眼金满仓,风断“面瘫”的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来,“他想跟你求个人情,允他去跟个死人配成一对儿,百年之后,给你和王妃两人随葬,这会儿见了王妃,大抵是觉得自己找着捷径了……金满仓!拿开你的肥猪蹄儿!别用你整天摆弄尸体的手碰我的衣裳!” “跟个死人配成一对儿?配阴婚?” 风断从不跟自己说谎,这江越是知道的,不似金满仓,整天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现今,他既是张嘴说了这话出来,那便定然是有出处的,再扭头看被他一脚踹了出去的金满仓,半点儿都不爆豆反抗不说,还一脸的花痴模样,顿时,便更是对风断说的这话,更深信不疑了,“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咳,太与众不同了?人家的爹娘……能同意么?” “只要王妃肯答应,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儿了!” 金满仓一听有门儿,顿时便腆着脸凑到了江越的身边儿,伸出肥得肉比骨头还厚的右手食指,满脸讨好的指了指被江越抱在怀里的纳兰雪,“那女子,是王妃的手下,昨儿晚上刚死的,死前,王妃答应了她,待百年之后,允她以人偶的方式随葬……我寻思着,多随葬个人也占不了多大的地儿,是不是也考虑下我……恩,凑个双数,喜庆点儿?” “喜庆个屁!你家死了人,还喜庆的起来啊!” 江越被金满仓的这“游说”气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肥屁股上,就抱着纳兰雪,继续往山里面走去,“滚过来给她瞧病先!这种荒诞事情……” “可是,我们两人真是兴趣相投,好得就差我去跟她家里人提亲了啊!” 听江越要“反悔”,金满仓忙颠着一身的肥肉追了上去,一边儿跟着他身边儿走,一边儿跟他诉起了苦来,“她今年春刚刚过了十六,我本是打算着,等过了这个年,她十七了,就备上三媒六聘,去跟她家里提亲的,哪料到,就倒霉的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还没来得及,就……殿下,你就成全了我们俩罢,我生不能跟她同寝,死了,跟她葬在同穴,还不行么……我,我可以发誓,今生今世,都只要她这么一个妻子,绝不续弦的!” 在江越的印象里,金满仓从来都是个满嘴跑马车,十句话里信不着一句,整天嘻嘻哈哈的不着调玩意儿,却不想,此时今日,他竟会为了跟一个已经死了的女子“配成双”而这般的正经许诺,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得也吐不出来半个字儿了。 “我不管你,这事儿,你自己跟王妃提。” 沉默许久,江越终于轻叹了口气,放弃了与金满仓这“痴情人”为难,“不过,咱们得先说好了,如果,王妃不答应,你不能……” “我发誓!绝不让王妃为难!” 金满仓信誓旦旦的答应了一声儿,心里,却是暗自嘀咕了好几句,没错儿,他是答应了不让纳兰雪为难不假,但,却没说会放弃的不是?他有的是恒心,他就不信,他日复一日,一天三遍的求,求上个几十年,纳兰雪还能禁得住他墨迹唠叨,坚持不同意他们两人的“婚事”! “你能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把马匹交给了山口的暗哨,快步跟了上来的静岚恰巧就听着了金满仓的这句“绝不让王妃为难”,勾唇一笑,张嘴就是一句调侃给他砸了过去,“当年,也不知是谁指天发誓,说再偷零嘴儿吃,就剁手的?啧,我瞧着你这渐长的肚子,没个万八千儿只手,怕是吃不出来的罢?” “那是小时候的,不懂事儿的时候瞎说的,哪能当真!” 听静岚拿自己七八年前,第一次想要减肥时“发的誓”来挤兑自己,金满仓不禁叫苦,这该死的女人,什么时候提这事儿不好,偏偏在现在这么个需要江越相信自己的要紧时候说,这,这不是要坑死他么! “哦?那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的,不能当真?” 静岚本就是个从小儿在军营里长大的“女汉子”,调侃挤兑自己好友什么的,从来都是她最爱干的事儿,眉梢一扬,就又给金满仓丢过去了一句足够膈应死他的话,“那,这会儿,你长大了么?” 第二十九章 “废话!老子都二十了!怎么可能还没长大!” 有旧“把柄”被静岚掐着,金满仓也是无奈的很,嘴硬着跟她“狡辩”,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以江越的做事习惯……八成儿,他是逃不了被迫减肥的悲惨命运了! “再见了,我的零嘴儿们,以后有好长一段日子,我都不能吃你们了。” 金满仓在心里默默念叨了这么一句,便又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江越,等他定夺……不就是不吃零嘴儿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他的碧儿,他忍了! “你这少说也得有一米半见方儿的形状,的确是有点儿太占地方了……” 静岚说的这个,金满仓曾赌咒发誓要不吃零嘴儿,打算减肥的事儿,江越也是知道的,扭头,瞧了眼他跟七八年前相比,不但没瘦下去,反倒是又长了三圈儿有余的肚子,也是本能的撇了撇唇角,这货,可真是不能再这么肥下去了,不然,可该走一趟儿山里面的甬道,都得把肚子给蹭掉皮了,“你确定,等我和王妃百年之后,用一口棺材能装得下你和你媳妇儿两个?” “我可以减肥!这回,是真的!我发誓!可以让静岚监督着我!” “恶狠狠”的瞪了多事的静岚一眼,金满仓毫不犹豫的指天发誓,“等王妃应允了我,立刻,马上,当顿饭就开始!” 这一回,对减肥这事儿,金满仓的确不是只说说而已。 他觉得江越说得很有道理,以他现在的这形状……自己占一口棺材,都得是最大号儿的那种。盖子盖上,估计还得压肚子,陪葬的物件都未必能塞的进去,哪里放得下他家碧儿? 对!得减肥! 绝不能让他家碧儿委屈了! 听金满仓说得这话,静岚顿时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货,可真真是太逗了!为了个死人,随便给他们挤兑不说。连这种指名儿让自己监督的“丧权辱国”条约都不惜使用,啧,也不知,那女子到底是长得个什么样儿的国色天香,竟值得他心甘情愿的做到这般地步! “得嘞!这事儿我应下了!王妃那里若是对这事儿征询意见,跟我问起,我一准儿给你说好话!” 万两黄金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金满仓的许诺。瞬间便说服了静岚,伸手,很是哥们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了他一句,“王妃若是不允,等你死了。老娘就给你把尸体烧成骨灰,撒到你稀罕的那个姑娘尸身上去,成全了你俩!老娘就不信了。还有人能把骨灰给收拾得干净了去!” “静岚!好兄弟!我金满仓先在这儿谢了你了!” 江越身边儿的这些亲近的人,除了时仪那个早就“居心叵测”的拿她当自己未来媳妇儿的,哪还有一个,会把她当成女人的? 听了她的话,金满仓一高兴,本能的就伸出了自己的肥猪蹄儿,跟以前一样的,往她的肩上拍去,哪曾料,手还没能碰上。就被一个人在半空里捏住了腕子,反应都来不及,就扭到了背后去! 嗷一一 “时仪。我去你大爷的!放开老子的手!老子的手要被你给拧断了!” 来人,正是处理好了尸体之后,快马加鞭追了来的时仪,刚刚,他才在山门口下了马,就见着金满仓要“偷袭”他家静岚,自然是一个飞步上来,就给金满仓这“不着调”的玩意儿给制住了,以防,他家静岚吃亏! “不准对我家静岚动手动脚,你个大男人,怎么有脸欺负个弱女子的!” 时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松开了金满仓那比他大腿还粗了一圈儿的手腕子,扭头,看向了站在旁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住了的静岚,伸手,轻轻的在她眼前晃了晃,“静岚,你没事儿罢?这货有没有伤着你?” “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讲点儿事实道理的?!静岚是弱女子?静岚要是弱女子,他娘的这世上的男人,还有没有个不是小绵羊儿的了!” 被时仪扭了手臂,金满仓不禁疼得整张脸都挤在了一处,哀嚎一声,就开始声讨起了他起来,“伤着她?她那一只手就能打我三个的野蛮女人,还能被我给伤着?!你让殿下跟她正儿八经儿的过上几招,看她应不应付的了的!” “应付不了。” 回过了神儿来,面对金满仓的“抗议”,静岚坏笑着扬起了眉梢儿,故意拿话儿气他道,“我可是已经跟时仪拜过了堂的,地地道道的他媳妇儿,他个大男人,保护我这个是他媳妇儿的弱女子,不是很天经地义的么?” “我呸!就你这打起仗来,一个人能顶七八个爷们儿的女汉子,也好意思说自己需要人保护!你还要不要脸了?!” 金满仓半点儿都不客气的拿话儿跟静岚挤兑了起来,他向来是个“拼命占便宜,打死不吃亏”的人,从小儿就是,“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在,在……” “在跟你显摆,我们很恩爱,很得意,很幸福,怎么着罢!” 静岚一脸坏笑的揪了时仪的耳朵,把他拖来了自己的身边儿,半点儿都不害羞的“叭”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你羡慕嫉妒恨啊?来啊,来打我啊……” 静岚半点儿都没觉有什么不妥的亲了这一口,外加用来挤兑金满仓的话,顿时就让时仪僵在了原地,然后,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衣裳的领口! “都别闹了!金满仓,你赶紧给孤跟上来!调理好气息,一会儿,给雪儿诊脉!” 这时的江越,已经抱着纳兰雪到了进山里面的石门门口儿,扭头,见几人还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边儿互相挤兑,一边儿笑个不停,便斥了几人一句,把金满仓给“解救”了出来,“风断,你也早些去给那边儿个信,让他们放心罢,司马殇那里,你别回去了,仲继……我过些时候,就安排人去带他离开,给他安置个合适的去处!” “我回去告诉族里知道,估计得花费几天在路上,王妃若是醒了,你使人去一趟天星城里的百草庄,跟伙计说,风断让来找莫济的,他们就会安排人给你传话儿了。” 风断点头答应了一声儿,跟江越耳语嘱咐了一句,就不再继续跟着,拧身,往山口的方向走去。 …… 风断出山离去,江越抱着纳兰雪到了自己的房间,出发前,他特意使人换了新的被褥在榻上,这会儿闻起来,还有些淡淡的檀香味道。 “咱到家了,雪儿。” 小心翼翼的把纳兰雪放到了榻上,褪掉靴子,盖好被子,江越才站直了身子,扭头,看向了跟来的金满仓,“你的药箱呢?诊脉的金丝呢?” “诊脉的金丝?你何时见过我用那玩意儿,殿下?” 被江越问的一愣,金满仓的眼皮极快的眨了几下儿,然后,伸出了自己肥硕的右手,跟他表示,自己只会寻常的诊脉,玩儿不转悬丝诊脉这种“厉害”的招子,“病不避医的嘛,殿下实在介意,就垫块儿丝帛上去,以前宫里的那些个御医,号称会悬丝诊脉的,哪个不是动辄儿就给人瞧错了病的?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那玩意儿是不靠谱的很!” “那就垫着帕子罢。” 江越稍稍犹豫了一下,觉得金满仓说得也是有理,便从自己的衣襟里面,拿了帕子出来展开,小心的放在了纳兰雪的腕子上面,“我是不避讳什么,就怕她会介意……来,给她瞧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这都走了小半天的路了,还昏睡不醒……要不是亲眼见着她是摔在水里的,我可真……” 金满仓轻轻的点了下头,一言不发的搬了个凳子到榻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因为太重,凳子发出了“吱呀”一声惨叫,不过, 在“惨叫”之后倒是给足了面子,没有歪扭,也没有坏掉。 看了一眼被金满仓虐待的凳子,江越本能的抿了抿唇角,这货,真真是该瘦一瘦了,这么大的一个凳子,竟愣是在他坐上去之后,没露出凳子面儿来,咳,好罢,不光是没有露出凳子面儿来,连撑着凳子面的四边儿柱子顶上,足足有三指宽的雕花儿,都被他的肥肉给挡了个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没露出来! 垫着帕子试了许久,金满仓才是满脸愁容的站了起来,看向了江越,张了半天的嘴,愣没说出半个字儿来。 “实话实说!” 见金满仓这个反应,江越便是本能的紧张了起来。 金满仓虽是个不甚着调的人,但,却是分得清楚,什么事儿是可以开玩笑,什么事儿都不能的,他这般反应表现,无疑证明,纳兰雪身体的问题,很严重! “头被东西撞了,有一个比风断那块儿还要大了许多的血块,你们没有常识,还带了她策马疾行的回来,颠簸了一路。” 金满仓稍稍顿了顿,看了一眼江越的脸色,见他正盯着自己,等着听下文,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跟他说道,“她的颅脑里,现在还在出血,需要先止血,然后请那位给风断医治过的神医过来,给她诊看,我只能做到,帮她维持现状,不让情况恶化……” ps: 今天有横幅推,亲们,来点儿粉红捧捧场呗~~~~ 第三十章 “那就先维持现状,不要让情况更坏!止血,对,帮她的颅脑里面止血,你总能做得到的罢?!” 江越心中紧绷,明面上,却不能慌乱了手脚,眉头微拧,看向了金满仓,跟他问询,他能做到的程度,“你能维持多久?或者说,她现在的情形,能不能移动,从咱们这里,到昭阳城……” “我可以给她止血。” 金满仓轻轻的点了点头,扭头到了榻边,扶了纳兰雪的头一下儿,把她脑袋底下的枕头抽了出来,丢去了一边儿,然后,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只玉制的小瓶儿,倒了一粒药丸出来,给她喂进了嘴里,然后,一抬她的下巴,让她咽了下去,“移动会让止住了血的地方再破开,血在颅脑里积得太多的话,会让她变成傻子,甚至丧命。” “你先在这里照顾着她,需要什么,尽管让人给你准备!不惜代价!” 知纳兰雪现今的情况,有一半儿是因自己造成,江越不禁懊恼,但,懊恼归懊恼,解决,还是当务之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使人快马加鞭的去昭阳城,寻那位老神医回来给她诊治!你务必保证,在那位老神医来之前,不会让她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好!我倾力而为!” 金满仓是医者,自是清楚,他答应江越的,是一件多么不易做到的事情,但,为了江越,这既是他的主子,又是他的兄弟的人,他还是决定,试上一试。“你使人去一趟天星城里的百草庄,跟掌柜的买十套银针,告诉他,是金满仓用的那种,然后,再去一趟城外的冰窖,多买些冰块儿回来!” 之前时候。风断是跟江越耳语嘱咐的,所以,金满仓并不知道,江越这是不到半个时辰里的第二次听到百草庄这个名字,见他拧眉,便又补充了一句,“时仪该是知道那里的,着实不行,就让他去!” 江越点头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冲着甬道里面大声喊了一嗓子,“时仪!” 几个呼吸的工夫,时仪就小跑着出现在了甬道的拐角,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江越的身边,便一言不发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他的脸,无声的跟他问询,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 “你去一趟天星城里的百草庄。告诉里面的伙计,你是风断让来找莫济的,见到人后,告诉他,雪儿在坠崖的时候磕到了头,颅脑里面出血的厉害,需要莫意老先生出手相救,跟掌柜买十套银针回来,告诉他,是金满仓用的那种。带上静岚一起,到了城外后,你们就分头行动。让她去城外的冰窖里,买三车冰块,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来,还有,通知静童,让他快马加鞭的去一趟昭阳城,准备马车,去昭阳城里最大的那间药铺,接莫意老先生。” 跟时仪吩咐事情,江越难得这般详细,以前时候,都是把事儿直接告诉了他,就让他去自己酌量着办的。 所以,时仪在听了他的这吩咐后,便是明白,这事儿,有多么的事关重大!点头应了一声儿之后,就飞快的离开,一边儿走,一边儿吹着哨子发了暗号,让人备好了马车,待他和静岚一出山口,就能使用。 目送着时仪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江越才关了门,转身走回了榻边,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在已经又腻歪在了凳子上的金满仓对面儿,坐了下来。 “那个百草庄,是个什么地方?药铺子么?” 小心翼翼的给纳兰雪把手放进了被子里面,江越才抬起了头,看向了金满仓,随口跟他问了一句。 “是一间很大的药铺,有传言说,他家的东家是个极神秘厉害的人,但,却是没有人当真见过。” 金满仓并不知道江越的这句问询是因何而起,只当他是为了缓解心中不安,而随便跟自己问的,“有人说,有城池的地方,就有百草庄,是不是真事儿,我不敢打包票,但,我去过的城池,却是的的确确都有的。” “恩?听你这意思,这百草庄,是一个很不得了的存在了?” 在听了风断的说法儿后,江越已是大约的猜到了,那个名唤百草庄的地方,该是他家小王妃的生意所在,只是不曾想,竟会做的这般大,“跟旁的药铺子相比,是有什么独到之处么?” “每处百草庄的铺子里,都会有两三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坐诊,穷人去瞧病,是不要诊费的,而且,皆号称‘药医不死病’,治不好的病,是连药材钱都不收的。” 说起百草庄,金满仓便是本能的想起了莫碧儿,一下子,眼珠子就红了起来,她家碧儿,就是七月城百草庄的坐诊大夫,他跟她相识,就是因为他某一阵子的脑子抽筋儿,非想要刁难一手儿百草庄,瞧瞧他们那儿的大夫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敢在身后的墙上挂口气那么狂妄的一副字儿…… 现如今,往事犹历历在目,却是,物是,人已非。 “那里的大夫,医术与你相比,孰高孰低?” 听金满仓对那个百草庄如此推崇,江越不禁一愣,眉头微拧,便是打算……去让人追上时仪,顺便从百草庄里把坐诊的大夫都带回来,跟金满仓会诊纳兰雪如今的情况,“或者说,能不能对雪儿的这情况……” “我家碧儿,就曾是七月城里百草庄的坐诊大夫,今年春天刚过了十六。” 金满仓轻轻的抿了抿唇瓣,以莫碧儿为例,跟江越说起了百草庄的实力,“两年前,我刚到七月城的时候,她才十四,就已是七月城外,十里八乡都知晓的名医了,那时,我也不知是脑子里面哪根筋搭错了弦儿,总想着要跟她在医术方面一决高下,就天天跑去百草庄里赖着不走,给自己下各种寻常里难见的稀有毒药,让她来解,总盼着有哪一回能难倒了她,瞧一瞧她懊恼时的样子。” “起先,她还当我是个倒霉的人,没回都悉心医治,后来,感觉到了不对,就跟我问了因由。” 说到这里,金满仓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跟江越说道,“我那时傻得很,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她,就只凭着心里想的,半点儿脑子都没过的跟她说了一句,我就是想难倒你,看看你束手无策的样子。” “后来呢?” 金满仓的回忆,让江越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不着调的货,竟是能不着调到这样的地步,给自己下毒,就为了跑去药铺里面勾搭坐诊的小姑娘! “后来?后来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待在一起闲聊,常常是感觉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就到了夕阳落山时候……” 金满仓笑着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对莫碧儿的喜欢,“我的医术之所以能有如今造诣,她,功不可没。” “我瞧你这样子,也该是极喜欢她的罢?为什么不去跟她家里提亲?” 江越只知这两年金满仓在医术方面进步神速,却是不知,竟还有这么一茬儿,“你十*岁,家中未娶妻妾,她年过及笄,亦是正当适嫁妙龄……你们又是情投意合的……” “曾有一次,我偶然听她说起过,他们家的人,到了十六,才算成年,十六岁生辰那天,也是他们举行成年礼的重要日子,在那一天里,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件东家送的宝贝,每个人得到的宝贝,都是举世无双,她整日里瞧着她兄姊们的宝贝,眼馋的只恨不能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到了成年礼的那天了才好。” 说起莫碧儿的成年礼,金满仓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那东西,他是见过的,他敢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一个从医的人,都会想要那么一个精妙绝伦的玩意儿的,说是宝贝,真是半点儿都不夸张,“我本是想等过了今年的年节,就去跟她家里提亲的,没想到……无妨,生不能同寝,死可同穴,也是一种缘分,待来世,她就摆脱不了我了……” “等雪儿醒了,我来跟她说这事儿,她该是不会拒绝的。” 世上有情最难得,能生死不论的喜欢一个人,也是值得人尊重,江越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给了他自己的许诺,“倒是你……跟你爹娘那边儿,能交代的过去么?要我说,等过个两三年,你再娶个平妻或者续弦,好歹,也给你家里留个嫡出的后代,你可是金家三代单传的……” “若王妃先殿下一步殒了,没有留下后代,殿下会像如今劝说满仓这样的,等个两三年之后,再取个别人做续弦或者平妻么?” 面对江越的劝说,金满仓毫不犹豫的跟他反问了一句,“殿下的身份,可比满仓要尊贵的多了,既是江家唯一的传承,又是泗水国……” “不会。” 未等金满仓把反问的话说完,江越便打断了他,低头,自嘲的笑了笑,回了他一句,“你随自己希望的做罢,若是有朝一日,你爹娘找了我这里来问罪,我给你扛了,也就是了。” ps: 嗯,萌一个,撒娇打滚儿一个,来点儿粉红票呗,亲耐的们~ 第三十一章 “多谢殿下成全。” 听了江越的许诺,金满仓先是一滞,继而,便匆忙的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来,朝着他恭敬一拜,“满仓心愿得偿之日,定在家中为殿下和王妃供上长生牌位,日日焚香!” “待事成了,就寻个合适的时候,去领个孩子回来,养在她的名下罢。” 话说到了这儿,再多说,也是无益,江越浅笑着站起了身来,伸手,扶了金满仓一把,“将来,你也总是要生老病死的,有那么一个人是拿你们两人当爹娘的,待你百年之后,跟她一起入土为安了,也能有个人侍奉香火。” …… 另一边儿,时仪领了江越的吩咐,唤了静岚一起下山去送信和买东西,静童也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了行囊,准备出发。 因将要去的地方是昭阳城,莫意老头儿的药铺又是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上,时仪便用最快的速度,给静童又易了个容,以防他碰上仲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这边儿送信过去,不是隼子,也得是信鸽,肯定比你这骑马的要快,你往那边儿快马加鞭的赶的时候,仔细着点儿沿路,如果见着了百草庄的马车往这边儿走的,就上去问一问,是不是往天星城这边儿来的,别怕麻烦,错过了,就更麻烦了。” 嘱咐了自己的大舅哥一句,时仪便跳上了面前已经套好的马车,支应了静岚一句,便扬起了鞭子,赶着马车快快的往山下的方向而去,江越说过。以最快的速度回去,那便定然是……王妃的情景很不好,要用这些东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剩下的,时仪已不敢想,只怕自己一想,这不吉利的事儿。就当真会应验了! 马车行到郊外,时仪便自己跳下了车椽,把鞭子塞给了静岚的手里,然后,使上轻身功夫,往城里跑去。 时仪打算的很周到,天星城的百草庄,就在西门附近,他快跑过去。送完了消息,买好了金满仓要的银针回来,静岚该是还不能把冰车装满,介时,如果是还需要耗费颇长时间,他就让静岚先把银针给金满仓送回去。他自己在这里等着,如果相反,就由他先回去送了东西。再返回来接静岚和马车。 …… 听时仪说是风断让来找莫济的,百草庄伙计对他的态度,顿时便恭敬了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就要招呼他去内堂说话。 “给我拿十副银针,金满仓用的那种,一会儿我要带走。” 时仪答应了一声,便从衣袖里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在经过柜面的时候,顺手放到了台子上面。然后,紧一步追上了在前领路的伙计,跟他催道。“咱们快一些,我那边儿还等着要送银针回去救人!” 很快,一个男子便从百草庄的后院走了进来,见了在等在那里的时仪,不过,来的这人,并不是莫济,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莫济不在庄里,贵客有什么事儿,就跟在下说罢,在下莫将,是莫济的父亲。” 自称莫将的中年男子客气冲着时仪行了个礼,就自报了家门,“不知贵客前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百草庄帮忙的?” “我家王妃,也就是你们说的郡主,纳兰雪,现在我家殿下那里,受了重伤,需要请贵庄的莫意老先生火速赶来,施以援手。” 时仪用最简单的话,跟中年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见着,他的脸色由欣喜,转为了震惊,“我这边儿已经遣了人,快马加鞭的赶往昭阳城,迎接莫意老先生,还望前辈能给那边儿打个招呼,也好早做准备,省些工夫。” “莫良,火速给昭阳城去信,告知此事,让叔父早作准备!” 听纳兰雪受了重伤,极有可能性命垂危,莫将顿时便紧张了起来,吩咐了一声儿引时仪进来的那个伙计,然后,便转身快步去了内间,背了一只药箱出来,拉着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仪走出了内堂去,“莫晶,备马!两匹快马!” 就这样,时仪懵懵懂懂的就被塞上了一匹脚力极佳的“草上飞”,带着莫将,往城外的山口方向,飞奔而去! 在路上,莫将跟时仪简单的问了纳兰雪的情况,时仪不知她到底是伤在了哪里,便把之前跟江越一起去救她时的情景,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听,莫将听得仔细,不时跟他追问一些细节,待到了山口,已经把事儿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吩咐人去山下接静岚,时仪便引着莫将进了山里,直奔江越的房间而去。 刚才走得着急,忘了带金满仓的银针,但,能带一个百草庄的大夫回来,也总该是能对金满仓有些帮助的,至不济,他那里银针还是该有的……除了金满仓这种二货,哪个大夫出门在外,不带银针在身上的? “殿下!我带了个百草堂的大夫回来!” 事情紧急,规矩什么的早不重要,时仪门儿都没敲,一把推开江越的屋门,就带着比他还着急的莫将进了房间。 “主子!” 见躺在榻上的人果然是纳兰雪,莫将本能的就惊叫了一声儿,然后,直接过滤掉了屋子里的江越和金满仓,快步走了过去,放下药箱,拿了她的手出来,开始把脉。 百草堂的大夫从不出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江越虽是对他家小王妃的这个生意并不了解,但,刚才时候,已是听金满仓给他提过了两句,咳,当然,莫将一进来就唤纳兰雪为“主子”的这事儿,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的。 “时仪,这位前辈是……” 因莫将并没有自我介绍,就直接扑去了榻边给纳兰雪诊脉,此时站在屋里的江越,可谓尴尬至极,问罢,不妥,不问罢,好像更不妥,只得扭头看向了时仪,压低了声音,跟他问询。 时仪鲜少生病,即便是生病,也是些金满仓就能医治的小病,不需要去药铺里抓药,所以,对百草庄,也是陌生的很,只知道它是家很厉害的药铺,里面的大夫医术高明,号称“药医不死病”罢了,此时,听江越跟自己问,便只得将刚刚时候,在百草庄里听闻的,转述给了他,“前辈名唤莫将,是风断让去找的那位莫济掌柜的父亲,莫意老先生是他的叔父。” 听了莫将的身份,江越和金满仓的脸色皆是一变,江越的脸色变化,是觉得惊喜,金满仓的脸色变化,则是因为惊吓! 莫将,莫济的爹爹,莫济,又是莫碧儿的亲哥哥……这,这个人,竟是,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想到这里,金满仓便是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了起来,想上前去拜见,时机不妥,不上前去拜见,又怕事后被当成是没有礼数,成了他跟莫碧儿“婚事”的阻碍,这一来二去,真真是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哪个是大夫?刚刚,给她服过什么药了?” 诊完脉,莫将的脸色才是稍稍好了一些,站起身来,看向了站在他身后,半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打搅了他的江越和金满仓。 “晚,晚辈金,金满仓,见,见过伯父!刚刚,刚刚给,给王妃服,服过了凝血丹,是,是碧儿姑娘以前时候配,配得!” 金满仓已经紧张的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半点儿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这,这可让他如何是应对才好! 发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抖,金满仓尴尬的伸手朝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试图以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不想,他实在是紧张的太厉害了,这一把掐上去,竟是连疼都没感觉到!顿时,就更是紧张的厉害了起来! “你就是那个金满仓?” 莫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金满仓三遍,像是对他早有耳闻般得审视了一番,“果然跟碧儿丫头说的,很是相像。” “碧儿姑娘跟,跟伯父提起过晚辈?” 听莫将的这意思,竟是曾听莫碧儿说起过自己,金满仓不禁更加紧张了起来,“碧儿姑娘是,是怎,怎么跟前辈说,说起晚,晚辈的?” “除了长得肥点儿,倒也没什么讨人嫌的,我莫家的姑娘,都是不外嫁的,你若也喜欢碧儿,就回去跟你的爹娘商议一下儿,入赘来我莫家罢。” 莫将倒不似寻常人家的长辈般威严可怖,对莫碧儿跟金满仓两人的“私相授受”,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喜或者愤怒,条件也不算多,一是需要金满仓入赘,二是让他减肥,“你这身肥膘,得好好儿减一减,不然,将来成了亲,可得把我家碧儿给压坏了……” “伯,伯父教训的是!晚辈从今日起,就开始减这身肥膘!” 做梦都没想到,莫将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把莫碧儿许给自己,金满仓又惊又喜,因怕他翻悔,便故意使了个心眼儿,把莫碧儿的死给隐瞒了下来,“晚辈的婚事,只要殿下应允即可,不需询问爹娘,前辈……” ps: 求粉红~~~~~月底了,亲们手里的粉红都拿出来罢……别不舍得了…… 第三十二章 “你能寻到可心的人共度一生,我替你欢喜都来不及,怎会阻挠?” 趁着金满仓顶在前面应对莫将,得了一会儿喘息工夫,江越便调理好了心情,恢复了寻常时候的处变不惊,听金满仓说出这么一句跟自己求救的意思,忙把话儿接了过去,一口应允了下来,“今儿这事儿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样罢,今儿晚上,我使人好好的筹备一番,明儿一早儿,就把你的嫁妆送去莫家!聘礼什么的,就是个意思,你这不是手里有碧儿姑娘送的凝血丹么?就算是了罢!从今以后,你就是碧儿姑娘的入赘夫婿了,记得,要好生侍奉碧儿姑娘家的爹娘,孝敬长辈,知道了么!” “是!谨遵殿下教诲!” 虽然,就这么一口答应了下来,有些显得莽撞了,但,只要能跟莫碧儿成就了姻缘,别说是莽撞,就是不要脸,遭人骂,遗臭万年,金满仓也半点儿都不会犹豫! 莫将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就只是随口一说,就平白捡了这么个便宜女婿回来,想要推托几日,跟莫碧儿商议一下,已是被江越和金满仓给封了后路,来不及了! 算了!就这样儿罢!反正那丫头自己也是愿意的很,人家男方都不嫌弃那丫头刁蛮任性,愿意入赘到莫家,当倒插门儿的女婿,自己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总比折腾来,折腾去,让人家看明白了那丫头又贼又野的本性,反悔了来得强!该出手时就出手,坚决不能让那丫头砸在自己手里。嫁不出去! 莫将略加思量,觉得这事儿就这么成了,莫家也不会什么问题,就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用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态度,彻底的应承了下来这事儿。“恩,咳,那个……满仓啊,以后,你就是我莫家的女婿啦……我莫家是医药世家,寻常里,一些特殊的药材,是要自己去山上采摘的,你这身肥膘……” “小婿一定会尽快瘦下来!岳父大人放心!” 听莫将都用名字来称呼自己了。金满仓便是知道,这事儿,成了!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句,就“扑通”一声儿在莫将的面前跪了下来,“咚咚咚”三个拜见岳父的响头,就磕了下去。“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哎,好。好,好女婿,起来,快起来。” 莫将满脸欢喜的把金满仓从地上扶了起来,瞧着他肥嘟嘟的铜盆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顺眼的,看那意思,若不是纳兰雪这里还需要人看护着,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就想把他给领回去莫家。“来,好女婿,跟岳父过来啊。岳父给主子施针,你好好儿记着……哦,对了,以后,可不能再叫王妃了,要叫主子,明白么?” 一脸无奈的看着翁婿两人给自家小王妃施针,一边儿施针,还一边儿讲解,江越便是觉得,自己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不负责的大夫!拿着病人当教材的! “剩下的,只等着叔父过来,用给风断用过的那法子,把血块儿引出,就行了。” 莫将给金满仓这未来女婿教完了施针,便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来,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扭头,瞧了江越一眼,“对了,我刚刚听你唤主子王妃,这个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废物五皇子,司马殇?我瞧着,挺精神聪明的一个人啊,跟传言里的,半点儿都不搭边儿嘛!” “咳,那个,岳父大人,殿下他……不是莫国的五皇子,他是……” 见江越的脸顷刻间就黑了下来,金满仓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的就跟自家老岳父解释了起来,“他是……” “孤是江越!你家主子,是我的王妃!” 狠狠的瞪了金满仓一眼,江越便半点儿都不遮掩的跟莫将自报了家门出来,“就是为了给孤报仇,她才带兵踏平了意国,这事儿,你总是知道的罢!” “你是江越?那个泗水国的旧太子?你……没死?!” 江越的大名,莫将自然听过! 一年多以前,意皇在天星城外放火烧山,要将他灭口……纳兰雪就是遣了莫将,来给那个烧成了焦炭的人验尸的! 莫将记得很清楚,那个他验尸过的人,的的确是有泗水国皇族才有的特征……双手的尾指,都只有无名指的一半儿那么长!而除了江越……这个泗水国唯一没死的皇族,不可能还有人,是有这样的特征了啊!尤其是,他特意检查过了那尸体的牙齿,准准儿的二十二岁,绝对不会错的才是! 知莫将是想要跟自己问什么,江越心情甚好的勾唇一笑,伸手,指了指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儿的金满仓,示意他跟金满仓来问这事儿,就能得着圆满的答复……江越从来都不是个大方的人,刚刚被莫将错认成是司马殇,就觉得憋气的很,此时趁了机会“打击报复”一下儿他,才是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学医的人,鲜少有人会对这种奇异的事情没有兴趣,更何况,是莫将这个自小受莫家家风熏陶的人?当下,就把金满仓拉到了一边儿,细细的跟他问询了起当时的情景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个长辈,需要在自家姑爷面前端架子? 听自己老岳父这般“不耻下问”,金满仓哪还能不趁机在他的面前卖乖? 不及莫将一点点儿的问,就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给他讲了起来! 从去乱坟岗上挑选身材合适的尸体,到用刀子裁断修整那尸体的尾指,再到拔了人家的牙齿,给重新装上去另一个年纪刚好合适的人的,在到换上妥当的衣裳,仿制纳兰雪送给江越的那个锦囊,烧灼嵌入那尸体的掌心…… 总之是,生动细致的足令听的人闭上眼,就能把所有的情节在脑海里演上一遍了! 听金满仓手舞足蹈的讲完,便是莫将,也忍不住露出了赞赏的神色来,他的这个女婿,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连专门的易容术都没学过,就能连他这个老手儿都骗过去,将来,带回莫家去,好好儿的教训上几年……碧儿那贼丫头,真是有眼光!这么一个天资上佳的学医苗子,都能被她给发现,而且,发现也就发现了罢,还这般心甘情愿的,答应入赘到他们莫家来! 啧,真是被碧儿那贼丫头捡到宝了! 两人的婚事,得尽快办了,万一那刁蛮丫头的本性被人家发现了,想要反悔了,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莫将便决定趁热打铁一番,尽快的把莫碧儿和金满仓两人的婚事给敲定下来,以防“后患”了,“满仓啊,最晚明儿清早儿,主子就该醒过来啦,你和碧儿两个的年纪,也都不小啦,你们的婚事……” “小婿这便把婚书写了,给岳父大人带回去!” 听莫将竟是一下子变得比自己还着急了,金满仓不禁一喜,忙不迭的走到了江越的书案旁边,就研墨提笔的写起了婚书来,“待主子一醒,小婿就跟她禀报这门喜事,定求她应允了小婿跟碧儿的两情相悦!” “恩,如此甚好!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做事法子,我们都已经老啦,管不得你们那许多事儿啦!” 莫将满意的等金满仓把婚书写好,递了上来,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瞧了三遍,才笑着折了三折,放进了衣襟里面,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儿,就这么定下啦,待碧儿那丫头回来,我便使人给你们备上仪式,把天地拜了!” 莫家的医术终究高明,施针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纳兰雪的脸色便是又开始恢复了红润,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了起来。 见纳兰雪已无大碍,只等莫意老头儿来帮她消掉颅脑内的血块儿便可,莫将便决定不再久留,先一步回去百草庄去研磨草药,调制几日后需要用到的药粉,这样一来,莫意老头儿一来,就能直接给纳兰雪施治,而不用再虚耗工夫,等药粉制成,毕竟是关系到纳兰雪的事情,他不能,也不敢耽搁。 江越向来“记仇”,虽在刚才时候,在他诈死的这事儿上将了人家一军,出了气了,但依旧是不怎么喜欢莫将,若非为了纳兰雪,为了金满仓,他早该不客气的出口撵人了,此时,听他要走,也是未作什么挽留,只吩咐了金满仓把人送回百草庄去,早些回来,就算是完事儿了。 莫将终究是年过不惑的人,面对江越闹得这小情绪,怎可能看不懂?也不跟他计较,只笑了笑,跟他又嘱咐了一遍照顾纳兰雪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就带了金满仓一起,出了屋门……他并不觉得江越以这种态度对他,有什么可恼的,纳兰雪是他的媳妇儿,自己却自以为是的“乱点鸳鸯谱”,他要不生气,才是不对了呢! 这要是换了他莫将,早个十几年前,有人敢这般的惹了他,他不一瓦片儿给那人砸个头破血流才怪! ps: 粉红,粉红,人家要粉红嘛,要粉红嘛~~~~ 第三十三章 莫国,临水城郊外,知微山中。 司马玉并不知道纳兰雪已经坠崖,更不通晓,她已被江越救走,此时,还在带了人沿路寻找。 刚刚,临水城里有人来报,有一伙儿足有六七百人的山匪打进了城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里的兵将都被调来了知微山上搜寻纳兰雪下落,以致城中无兵应对,只能靠着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与之周旋,截至报告的人上山来求救,已有近千名的百姓死伤,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中。 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计,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司马玉这跟着纳兰雪学过了多年兵法的?那些人,越是想逼着他回去,便越是证明,纳兰雪还在这山里,他继续追去,就一准儿能把人找到! “你们几个,带上八千兵将回去,把那伙儿山匪抓了,关进地牢里待审,剩下的两千人,跟着朕继续往前找!” 依着之前的山寨规模来看,往多里说,这伙儿山贼也就是一千二三百人的样子,减掉之前时候在商国被收拾掉了的那一百多和打进了城里去烧杀抢掠的六七百,也就还能剩个四五百人,他留下两千人继续往前追,是足足够用了,“使大库里的银子给受伤百姓医治,亡故的,记下名姓,查实后,给以抚恤,家中有父母子女需人供养的,亦由国库出资!” 暗卫头领点了八千兵马后,火速带人离去,司马玉则带着剩下的两千余人,在老斥候的指引下,继续前行。 山路崎岖。又多碎石松脆,往往是前一个人走过去还好好儿的,下一个人再走,就会踩踏了下去,所以,需要十分的小心,人多了。反倒会降低追踪的速度。 “前面就是叹天崖了,过了叹天崖,路就好走了!” 天色将暮,还没有追到人,虽然,路上留下的走过人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样子越来越新,但司马玉心里的紧张,却是愈发的厉害了。纳兰雪不会武技,走这么长的路,对她来说,该是极吃力的,可是,这一路走过来。却没有发现一处有人休息过的痕迹…… 这,太不寻常了! 以纳兰雪的身体状况,至多再往前走一里地。就该力竭了,绝对不可能坚持的更久的,自己这一行人里,连个大夫都没有,若是一会儿,发现了需要救治的她,可如何是好?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斥候停下了脚步,惹得跟在他后面儿最近处的几个人本能的往前一推,险些给他推下了前面的一处山崖豁口去! “出什么事儿了?是发现人了么?!” 司马玉见老斥候停下了。心里顿时一喜,忙不迭的穿过了走在他前面的兵将们,到了那老斥候的身边儿。跟他问询。 “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陛下。” 老斥候稍稍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在断掉的山崖处蹲了下去,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岩石上留下一滴血迹,待往豁口儿下面看去,在岩壁上又见着了一缕帛丝,更是完全的拧紧了眉头,“这里……曾有人掉下去,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是个女子……” 老斥候没敢说得太明了,一来,是怕司马玉一下子接受不了,说自己“妖言惑众”,把自己给“咔嚓”了,二来,则是因为,他也不敢完全确定,之前掉下去的女子就是纳兰雪……地面儿上没有半点儿打斗挣扎反抗的痕迹,即便纳兰雪不是个寻常女子,也不可能对赴死这事儿,如此坦然面对的才是!人没有不怕死的,但凡是能活,谁愿意死? 司马玉顺着老斥候指得方向看去,果然在岩壁上见到了一缕帛丝,那帛丝的颜色……可不就是跟纳兰雪前一日穿得那衣裳,一模一样的颜色! 心里“咯噔”一下,嘴里,却不愿就这般的承认,掉下断崖去的人是纳兰雪,司马玉轻轻的咬了咬唇瓣,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老斥候,跟他问道,“从这里下山,去这个山崖底下,需要多久?” “过了叹天崖,就能下山,这处山崖属于叹天崖的一部分,高可达万丈,上山容易下山难,天色又有些暗了,咱们往快里说……也得到半夜的时候,才勉强能到……” 面对司马玉身上因怒散发出的煞气,老斥候本能的缩了缩身子,说出了他能许诺的,行军的速度极限,“要走,咱们就得尽快了,不然,等天色再暗一些,就该过不去叹天崖了!” “带路!” 司马玉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来,吩咐老斥候继续在前带路,他不相信,他的雪儿,他未来的皇后,会这般命薄,连这么点儿“小危险”,都抗不住! “是!陛下!” 老斥候极快的答应了一声儿,就站起了身来,继续往前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轻咽了口唾沫,竭力让自己不要紧绷着身子,耽误探路……这种来自于帝王的压力,是很可怕的,满心叫苦,却半个字儿都不敢吐,半句意见都不敢提,真真是能憋死人的! …… 叹天崖底下,司马殇已经找到了“纳兰雪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当下,就扑上前去,大哭了起来。 完了,真的死了,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把他当成家人温柔对待的人,就这么,被他给害死了!从此以后,他就又变成一个人,没人心疼了! 他没想让她死的,他,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把凌天令交出来罢了,她怎么,她怎么能……这个可恶女人,不识好歹的家伙,这般说死就死了,留下他,可怎么办?谁教他读书?谁陪他说话?谁在天热的时候,让人快马加鞭的去别的城池,带冰块儿回来,给他解暑?谁在他将来成了皇帝之后,给他打理后宫,教育子嗣! “纳兰雪,咱们商量商量,你别死,好不好?” 这时的司马殇,像是一下子就变成了个孩子,往“纳兰雪的尸体”旁边儿一坐,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轻轻的摇着她,跟她“商议”了起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以后,以后我再也不算计你,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纳兰雪,你,你倒是给我回个话儿啊,我都这般低三下四的求你了,你,你还想怎么样啊!你就非要死不可么!” 四周,寂然无声,夕阳的余晖自山口洒了过来,将湖水上,映了一片金光。 司马殇哭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便站起了身来,朝着商国的方向,飞奔而去。 都怪司马玉那个混蛋! 要不是他跟自己抢莫国的皇位,哪里就至于发生这样不好的事情! 他不能饶了司马玉,对,绝不能饶! 看他借用尚扶苏的力量,就事造势,把司马玉那个混蛋赶下龙椅,碎尸万段!不,不能碎尸万段,那太便宜了他,要让他生不如死才行! 多年之后,有一位莫国的贤者著《莫国旧事》,在书中,这样的评价了司马殇,“此人,智可谋天下,亦有帝王之果决,本可成一世明君,名垂青史,奈何,生不逢时,与赤皇成仇,终不得善果。” 当然,这是后话。 …… 尚扶苏带了三万兵马,突临汲水城下的消息,让还没享受完当爹喜悦的尉迟恭一个鲤鱼打挺儿,从榻上蹦了起来! 尚扶苏恋慕纳兰雪,这是三国之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昔日里,纳兰雪带兵从东北方向攻打意国,尚扶苏亦是集结军队,从西南方向出兵,对驻守西部的意国重兵进行了牵制,使其应顾不暇,无力东援……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更是下令大军驻扎,不再前行,将汲水城拱手让给了纳兰雪……以汲水城外二十里的镜水为界,划分了两国的新境线…… 尉迟恭不信,素有贤名的尚扶苏,会没有因由的不宣而战,径直带兵来攻打汲水城,破坏两国的交好! 难不成……是司马玉此去商国,闹得不愉快了? 那也不应该啊! 就算是真的闹得不愉快了,严重到要两国开战的地步,自己这边儿,也不该半点儿消息都得不到的啊! 还有,尚扶苏这就带了三万骑兵,就“御驾亲征”来了,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最基本的兵家常识,他连粮草和补给都不带,就跑来汲水城下压境,是得了失心疯,想要把自己的这三万人马给活活饿死么! “将军,城外商皇的信使求见,说是奉了商皇的命令,送信来的。” 副官急急忙忙的从大门外跑了进来,正遇上尉迟恭在穿铠甲,便忙上前去,搭了把手儿,“商国铁骑后撤了三里,看样子,不像是要使阴险手段的。” “尚扶苏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开门,放那信使进来。” 尉迟恭心有疑惑,猜不透尚扶苏为什么会这么冒昧的兵临城下,此时,听说他使了人来送信,便是明白,这事儿,是就要明了原由了,“只盼着,别是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才好。” ps: 谢谢亲耐的们的粉红,么么哒~~~~能保持前十,雪下个月日更9000! 第三十四章 门口的侍卫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工夫,就又小跑着回来,身后,带了一个长得又高又壮的商国人,正是尚扶苏身边儿的侍卫头领,孟青。 “怎么是你?!” 孟青这个常年侍奉在尚扶苏身边儿,几近寸步不离的侍卫头领,尉迟恭是认识的,也正是因为认识,才更加意外,这一次,被尚扶苏遣来送信的人,竟然是他!这……是不是说明,这一次的仗,将是一场硬仗?! “孟青奉吾皇之命,前来送信给尉迟将军,希望将军能明辨是非,不要助纣为虐,跟司马玉那个暴君一起,残害曾为莫国百姓立下不世功勋的忠臣良将!” 孟青一边说着,一边在尉迟恭讶异的目光里,捧上了手里的一封帛书,“就在昨日,他在质子府里调戏郡主,害郡主遭人质疑品行,郡主已主动提出,与贵国五皇子解除婚约,接受吾皇提亲,移居七月城中的一棋社暂住……不想,他竟因恼成怒,于昨日晚时,在我七月城中使手下打死屠杀无辜百姓,令伤亡多达千人,更趁我城卫军赶往镇压之时,以武力劫持郡主,吾皇未过门之皇后!如今,商国之内,百姓无不愤慨,两国交兵,势不可免!” “你说的郡主……是指的纳兰郡主?” 孟青的话,让尉迟微微一滞,继而,便瞪大了眼珠子,冲着孟青直视了过去。 之前司马玉离开莫国,去往商国的时候,曾在汲水城里住了一晚,还送了司马颖人情,让他们把湘妃晴湘给接了回来。 据司马颖说。那一晚,两人促膝长谈,司马玉跟她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末了,还把司马家的祖传的一粒,据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厉害药丸交给了她。嘱咐她,如果,她生产时遇了危险,就直接把这粒丹药吃掉保命,若安然无事,则寻个合适的时候,把这药丸,送给纳兰雪手中。 尉迟恭不信,司马玉这为人处事。比司马青还要精明滑黠,还要不择手段的人,会前脚刚刚做了对纳兰雪示好的事情,还没见着成效,后脚就又惹怒她,惹怒商国。让自己处于尴尬境地! “吾皇有言在先,商国的皇后之位,只为纳兰郡主而留。他一日不死,此誓一日不变。” 孟青把帛书送上之后,就态度谦恭的向后退了半步,来之前,尚扶苏特意嘱咐了他,汲水城的守将尉迟恭和尉迟恭的妻子,二公主司马颖,都是与纳兰雪关系交好的人,如非必要,尽量对他们客气一些。不要与他们产生嫌隙,“司马玉手下的人劫持郡主离开的时候,使兵刃划伤了她的颈子。以威胁其手下退避,吾皇非常担心,怕那些人粗手笨脚,又依仗有司马玉撑腰,而在这一路上,再对郡主有什么伤害,便连夜召集禁军兵马,压境莫国,以期避免此事。” 正说着话儿的工夫,从下人那里听了消息的司马颖便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粗粗的穿了身儿衣裳,风风火火的跑进了正堂来。 见来送信的人竟然是孟青,也是微微一滞,“商皇竟遣了你来送信?!你快跟我说说清楚,刚刚我走到门口儿的时候,听到你说的,我家雪儿受伤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伤得严重么?如今,她人在哪里了?!” “只知是进了莫国,如今的具体位置,就不清楚了。” 孟青见是司马颖这纳兰雪的好姐妹来了,忙客气的冲着她躬身一礼,“颖公主好。” “免礼,免礼,这些虚套的东西,咱先都撇了一边儿去不谈也罢,你先告诉我,雪儿她伤得严重么?!还有,劫走她的人,你确定,是司马玉的人?” 司马颖伸手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示意孟青不要客气,先说纳兰雪的情况给自己知道,“那些劫走她的人,从哪里进的莫国,进了莫国以后,往什么方向去了?” “斥候说,是绕道儿了汲水城外,没有进城,直接就往东去了。” 孟青看的出,司马颖是当真关心纳兰雪的,便不再私藏,把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她知道,“那些人的打扮举止,不像是军中之人,有见过的商国百姓说,那些人的武技招子,像是打家劫舍的山匪,没有半点儿的花哨,狠毒阴险,连刚刚出生,话都不会说的孩子,都不放过……” “堪舆图!” 不及孟青把话说完,司马颖便拧紧了眉头,扭头,跟站在旁边的副官吩咐了一句,全然不把孟青这个商国“信使”,当成是需要提防的人,“还有炭笔!” 司马颖跟随尉迟恭在边境多年,又是颇善谋略,待人和气的,在军中的声望,半点儿都不比尉迟恭这主将差,此时,听了她吩咐,副官问都未跟尉迟恭问上一句,就答应了一声儿,小跑着出了门去,到书房里去取。 他知道,问与不问,结果都是一样要去拿的,呃,当然,也不能说完全一样,问的话,能多从尉迟恭那里,讨一顿臭骂。 莫国的堪舆图很快便被取了回来,司马颖快步上前,接了那堪舆图,就在正堂的正中地面儿上铺展了开来,自副官的手里接了炭笔,开始在上边儿写写画画。 这分析地形堪舆图的技巧,本是纳兰雪教给司马颖当乐子玩儿的,但,经过她多次的实践,竟是发现,每每用来推算运送粮饷的到达时间,剿灭山匪采用的路线,都是精准无比,比直接用纸笔写下方略要省时省力的多,方便手下兵将们理解的多! 于是,便一直沿用了下来。 标记,写画,以手代尺的丈量了一番之后,司马颖便在临水城外的知微山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出来。 “就是这里!” 司马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抬起头来,看向了尉迟恭,“从汲水城外经过,往东走,这里是最早时候,莫国边境的第一座城,也是先皇皇后的娘家旧址,司马玉最早的势力所在!他们劫了雪儿,必不敢在临水城里停留,引起民愤,就只能寻偏僻地方躲藏,那周遭里,绝没有比知微山这鸟兽都罕至的险山更合适的地方了!” “如果是临水城的话,倒是可以使人去打听一番。” 尉迟恭曾跟司马颖在临水城里戍守多年,如今虽已是离开了很久,但,许多当年旧部,还是在那城里做将官的,不管是尉迟恭还是司马颖,只要他们肯张着金口来问,就定能打听出真实可靠的消息来,“我记得,那山里是曾有一伙儿不小的山匪来着,当时,我应述儿的要求,带了新兵去剿灭,顺便锻炼新兵,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当时抓了一千多个,全部交给了掌管刑律的橙德贤橙大人发落,后来,像是都被量刑发配去北边儿了,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山匪的寨子,坍塌了没有……” “使人去罢,我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司马颖微拧了下眉,抬头,看向了孟青,“孟将军,你且回去,跟商皇说一声儿罢,我和夫君使人去打探这事儿,一有了消息,就给他送信过去,雪儿是我的挚友,又是我俩的恩人,但凡能力可及,我司马颖,就定不会让她遭了半点儿的委屈去!” “商皇如此带兵朝发夕至,想必,也是未带粮草来的,与其让兵马在城外枯等,遭这烈日烤灼,不若先回去边城里面休憩,等我这边儿打探好了消息,使人送过去?” 孟青已经代尚扶苏表明了立场不假,但,想到城外黑压压的杵着三万兵马,尉迟恭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战争不起,城里的百姓,还是要出去城外的农田里面耕种的,这若是有什么不轨之人,趁机制造事端,故意跟商国的兵将们闹起什么争执,惹得两边儿关系更紧张一步,可就…… 未雨绸缪,忧患不至,这是尉迟恭从他爹爹尉迟献那里学到并记住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也在将来,为尉迟免了灭门之祸,当然,这是后话。 “孟青这就回去军中,跟吾皇禀报将军和公主的意思。” 事情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尉迟恭和司马颖的态度,也已明了,想到尚扶苏还在阵前等待自己回去传话儿,孟青也不打算再多停留,朝着两人恭敬的行了个礼,就出言告辞,“吾皇将如何决断,孟青不敢揣度,但,孟青可以在这里跟两位保证,若非得以,商国铁骑绝不会为祸外出耕种的百姓,请两位放心。” 送走了孟青,尉迟恭便急急的唤来了自己的副官,跟他叮嘱了一番之后,写了封信交给他手里,使他快马加鞭的去往临水城,打探消息。 诚如司马颖说的那样,这事儿,太过蹊跷,就好像……是有什么人故意安排了出来,想要将司马玉推上风口浪尖的一样! 他身为莫国的皇帝,即便是喜欢纳兰雪,想要毁了她跟司马殇的婚事,立她为后,也大可不必那般着急,在异国里,就对她“下手”,惹她不快,闹崩了这事儿!待先谈妥了条件,哄好了她,把她接回了莫国来……怎么软磨硬泡不行? ps: 继续求粉红,打滚儿的那种,亲们,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司马玉带了两千兵士,跟随老斥候过了叹天崖,天就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为避免野兽趁夜偷袭,方便找寻纳兰雪,便就近捡拾了许多干枯树枝回来,捆绑成了简易的火把,沾了松油备用。 诚如老斥候所言,过了叹天崖,路就变得平顺了起来,山石也不似之前时候的松脆,走起来,也省力不少,只是,天色渐黑,需要注意脚下,以防踩踏到毒蛇毒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没法儿加快行进的速度。 沿着最近的能下山的道路,以“之”字形往前行进,又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将近半夜了,才到了山底谷地,月上中天,之前没有的狼嚎,也开始有一声儿没一声儿的响了起来。 山里面野兽众多,老虎豹子之类的,虽然可怕,却是远不及狼群的万分之一,司马玉武技在身,又带了这许多的兵将在侧,并不怕有狼群来攻击他们,但,却是畏惧,纳兰雪会成了狼群的攻击目标,她若身死,尚有他留在司马颖那里的一颗起死回生的祖传“仙药”可救,但如果是粉身碎骨,甚至尸骨无存了,别说是仙药,就是大罗神仙亲临,怕也是,救不得了! “所有人,佩剑佩刀出鞘!” 司马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以另一只手高举了火把,往远处看了看,然后,扭头跟领路的老斥候吩咐道,“带路,咱们去那个断崖的正下方查探!” 锵锵锵一一 听了司马玉的吩咐,跟在后面的兵士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来,攥在了手里。等候他的下一步吩咐,纳兰雪是整个临水城的恩人,这些兵士们,有大多是出身临水城,自然希望,能快快的寻到她,保护她不受伤害! “若属下没记错的话。那断崖正下的位置,应该是有个不浅的水潭的,如果,有人自顶上坠下,不做挣扎的话,该是会掉进那个水潭里面的,如会凫水,或可保住性命,也未可知。” 到了山下。寻着地形分析了一阵儿,老斥候便是得出了一个令司马玉欣喜不已的结论来,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司南,伸手,指了指正前方的黑暗里面。跟他禀报道,“就在前面了,疾行过去。两盏茶就能到达!” “那还等什么!前面带路!” 听老斥候这么说,司马玉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扯了他的衣袖,就要带了他快步前行,去那个传说里,极有可能让纳兰雪坠崖不死的深水潭旁边找寻,却突然听到一声长长的狼嚎,自那个方向传来,宛若,近在咫尺! “狼群饮水!不好!” 老斥候曾是山中的采药人。自然对山中野物的习性了解,此时一听远处野狼的长嚎声传来,便大叫一声不好。举了自己手中火把,提了衣摆,就开始撒腿往那水潭的方向跑去,“跟上!备战阵型!” 两千多人以最快速度跑到达水潭旁边的时候,只见了所有人都不希望见到的一幕! 几十头狼,把一具女子的尸体拖咬撕扯成了七八截,各自围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绕成了一个个小圈儿,正在吃得香甜,见有火光涌来,纷纷抬头看去,嘴边儿的毛上,犹沾着暗红血迹……火把的光芒下,司马玉清楚的看到,地上已经被撕烂的衣料布帛,正是……前一日他见纳兰雪被人劫走的时候,穿着的那一身儿! “雪儿!” 司马玉的哀嚎,响彻山谷,惹得狼群本能的往后退了退。 紧接着,他疯了般得提剑冲了上去,冲着那些野狼,就拼命砍杀了起来! 他的雪儿! 它们竟敢吃他的雪儿! 它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吃,原本可以得救的,他的雪儿! 见司马玉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的,冲了上去砍杀狼群,众兵士们皆是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心中怒意陡然升起,也跟着冲了上去,各尽其力的对狼群发动了攻击! 人吼,狼嚎,兵器破空的声响,骨头断裂的绝望,原本寂静的山谷里面像是开演了一场大戏,吓得许多原本打算来水潭边儿饮水的野兽,都重新缩回了属于自己的树顶和草丛里面,隐匿了气息和形迹,以防,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两千余人,对付几十头野狼,毫无意外的压倒性屠杀,却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不是杀不死,而是……不想轻易杀死,不碎骨断筋,不砍成肉泥,不觉解恨! “雪儿……” 满地狼血的殷红里,司马玉哭着跪倒在了地上,开始一边儿爬,一边儿收拢被撕咬拖拽的七零八落的尸骸,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不知,男人不是不会哭,而是……未到伤心之处! 在司马玉的哭声里,两千多兵将也纷纷抹起了眼泪,纳兰雪,他们的恩人,保他们爹娘兄姊,没有沦落成别国奴隶,带兵抗击意国,没有让他们的家园遭受战火的大恩人,终究……没来及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报答恩情,就这么……成了野狼的口中餐! 这可让他们归去家中,怎么跟自己的家人交代!怎么有脸,见城中父老! 火把昏暗,找寻大件的东西尚可,要搜集起所有被野狼撕咬成碎块儿的尸体和衣帛,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整整找到半个晚上,直待天亮,司马玉才把目力能及的所有尸体残骸归拢在了一起,褪下自己身上的龙袍,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来。 “雪儿,咱们回昭阳城去,都过去了,没事儿了。” 司马玉这帝王至尊,半点儿都不介意这些脏污不堪的断骨碎肉弄脏他的衣裳,就好似,他抱在怀里的,不是血肉,而是,他睡着了的挚爱之人,“待回去了,我使人给你打扮的漂亮一些,咱们……成亲……” …… 司马玉带了两千余名兵士回到临水城的时候,已过了晌午。 之前得他命令火速回返的八千兵将,已经把奉了司马殇之命,跑到城里烧杀抢掠,未来得及逃走的几百山匪们抓了起来,此时,已经用绳子绑了,捆在了城门口新立起来的柱子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见司马玉龙袍也没穿,失魂落魄的用龙袍包裹了一大包东西抱回来,暗卫头领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明白了,那被包在龙袍里的,是什么东西! “启禀陛下,前来临水城里劫掠的山匪,皆在此处,一个不落。” 暗卫头领疾步到了司马玉的面前,单膝跪下,跟他禀报城中战况,看都不敢看他抱在怀里的东西,生怕自己一眼看去,露出了什么不妥当的表情,惹了他不快,“共计六百七十三人,悉数生擒!” 听到暗卫头领跟自己禀报,司马玉才似稍稍回了下神儿,抬头,目光呆滞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拧眉,环视了一圈儿被捆绑在木柱上,用布塞住了嘴,以防咬舌自尽的山匪们,复又瞧向了他,“是谁教的你这么没规矩的?只知跟朕禀报,都不需要跟朕的皇后问安的么?” “微臣莽撞,不知娘娘驾到,多有失礼,请陛下和娘娘降罪!” 听司马玉这般说了,暗卫头领这精明的人,哪还能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忙不迭的双膝跪下,朝着司马玉抱在怀里的“龙袍包裹”,就行了一个在莫国的规矩里,最最恭敬的大礼! “雪儿是个大方的女子,不与你计较了,起来罢。” 暗卫头领的“懂礼”让司马玉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被他抱在怀里的“龙袍包裹”,神叨叨的像是真的有人在跟他说话一般,“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带雪儿回昭阳城去,使人给她好好儿的打扮打扮,挑个吉祥日子,好举行大婚。” “谨遵陛下吩咐。” 暗卫头领知道,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听司马玉的吩咐,先把他哄回了昭阳城去,再想法子,寻妥当的人劝他,让他慢慢儿的从“纳兰雪死了”的这阴影里走出来,恢复正常。 司马玉继续抱着他的“龙袍包裹”往临水城里走,穿过那些个被绳索绑缚的山匪们身边儿,将要到达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目露凶光的看向了他们,血迹未干的唇瓣微微开启,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之人皆毛骨悚然的话来! “听说,把人的头皮割开个小口子,灌水银进去,就能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来,雪儿,你想不想看?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看的!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把他们,统统剥皮,然后,拿盐渍着,别让死了,待再长出新的皮来,再剥,再渍,再……” 说到这里,司马玉稍稍顿了顿,低头,把自己的左耳贴上了他的“龙袍包裹”,像是在听已经成了碎肉断骨“纳兰雪”说话,“好,都依你,依你!把剥好了的皮子全都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待以后,使人缝起来,给咱们的宝贝儿子当尿布用!” ps: 躬亲感谢亲们的粉红票支持~~~~么么哒~~~~下个月日更9000-10000~~~~~ 第三十六章 司马玉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目光凶狠,失心疯了般得命令手下以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处置这些被抓了起来的山匪,虽然,也是人心所向,却难免会让临水城的百姓对他留下“残忍”的不好印象。 但,面对此时的司马玉,暗卫们又是无一人敢劝,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妥当,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反正这些人也是砍伤砍死了不少百姓,该死的很,让他们生不如死,也是报应!” 暗卫头领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便小跑儿着到了司马玉的面前,单膝跪地,领了他的口谕,“属下这就着人去准备水银,给这些人用刑,天气炎热,陛下先入城去休息,以防晒坏了娘娘,可好?” “恩,言之有理。” 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抱在怀里,还在往外渗血的“龙袍包裹”,很是认同暗卫头领劝说的点了点头,拧身,继续往临水城里的驿馆走去,“使人去弄个冰盆来解暑,雪儿不喜欢天热的。” “谨遵陛下吩咐。” 好歹,司马玉还肯听劝,暗卫头领小心翼翼的答应了一句,心里暗舒了一口气,恭敬的答应了他一声儿之后,便扭头,跟自己的手下们吩咐了,先行一步在前,给司马玉引路去驿馆。 送司马玉到驿馆休息下之后,暗卫头领便快马加鞭的去了临水城西,寻了一处棺材铺子,依着他吩咐的,给纳兰雪买了一口质地最好的“床”,然后。又寻了一间成衣铺子,给他买了一身儿穿戴,最后,经过冰窖的时候,付了十两银子,让掌柜送一车冰块去驿馆。 看着暗卫头领买回来的楠木棺材,司马玉微微拧眉。少顷,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比了比大小,告诉暗卫头领去换一个回来,“这个太大了,让她睡在里面,我就没法儿抱着她了,要一个,这么大的。” 暗卫头领快马加鞭的去。买了司马玉想要的大小的棺材,又快马加鞭的回来,待到门口,刚好,冰窖掌柜来送冰块儿的牛车也到了。 “不用送进去了,卸在这里就行。我使人出来搬运。” 怕冰窖掌柜进了驿馆,会说出不合适的话来,惹怒司马玉。给自己再招惹麻烦出来,暗卫头领忙付了他赏钱,就让他卸下装冰的木箱子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是买你木箱子的钱,这些木箱子,我们留下用,不给你往回送了!” 木箱子本就是用最一般的木头订起来的便宜货,值不几个钱,此时一下子得了暗卫头领打赏的好几两银子。来送货的冰窖掌柜怎能不乐? 忙不迭的把钱收了,就千恩万谢的赶着牛车离开了,连之前时候想要跟暗卫头领问询。一下子买这许多的冰块儿回来做什么用处,都忘到了脑后! 待司马玉小心翼翼的把“纳兰雪”放进了暗卫头领重新买回来的小棺材里安置好,奉命去准备水银的暗卫,也回来禀报了。 原本,司马玉是想要去亲临观看的,但,被暗卫头领劝说了一番,天气炎热,容易把“纳兰雪”给热坏了,景象残忍,容易让“纳兰雪”受惊……之类的以后,就彻底的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只吩咐了一声儿,让人尽快去准备马车,就在榻上重新坐了下来,抱起了装盛“纳兰雪尸体”的小棺材。 送走了自己属下,嘱咐他们一定要依照司马玉吩咐的,把事儿办的“漂亮”,暗卫头领便又回返了司马玉所在的屋子里面,以他在山林里待了一天一夜,身上的汗渍味道太重,会熏坏了“纳兰雪”为由,说服着他去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刚刚为他买回来的衣裳。 …… 城外,执刑的暗卫们将那些山匪们一个个的割了头皮,灌进水银去剥皮,看的赶来看热闹的临水城百姓们阵阵叫好,有许多女子,因承不住这般厉害的刺激,而在看到了一半儿的时候,跑去旁边呕吐,然后,待吐完了,又再跑回来继续观看。 居住在临水城周边儿小镇里的,寻常没少被这些个山匪欺压抢掠的许多百姓,在听闻了这事儿之后,也纷纷结伴赶来,瞧着欺压他们的恶徒们被折腾的生不如死,无不称快! 安排司马玉小睡了一会儿之后,暗卫头领便吩咐人去套了马车,然后,悄悄吩咐手下,把那些人剥完皮之后,撒上加了剧毒的食盐,暗中处死,当然,跟司马玉禀报的时候,要说是,他们承不住酷刑折磨,没挺过去咽气了的。 暗卫们虽都是经历过诸多训练的人,忍耐力非常人可比,但,应对这样活剥人皮的事儿,还是会忍不住毛骨悚然,此时听了自家头领这般说话,自然是赞成的很,毫不犹豫的,就去执行了起来。 听所有的山匪都因没受住剥皮带来的痛苦,死在了城外,司马玉只是稍稍拧了拧眉,摸着装盛“纳兰雪”残骸的小棺材嘀咕了几句,就没再多问。 “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起程,如何?”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揣摩,暗卫头领已经大约摸透了司马玉现在的情形,跟他说话,也都尽量把纳兰雪这个“皇后”给牵扯进来,来让他信服,“属下记得,再过几天,就有一个极好的日子,非常适合举行大婚的,咱们早些回去昭阳城,也好提早让人准备……” “那这就走罢!三媒六聘,准备嫁衣,收拾洞房什么的,都得费些工夫呢!雪儿是我的皇后,我可不能,让她委屈了!” 听暗卫头领说,过几天就有宜嫁娶的好日子,司马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启程,起身,小心翼翼的把装盛“纳兰雪”残骸的小棺材抱起来在怀里,就朝门外走去,“端几盆冰到马车上去,雪儿怕热的,还有,刚刚使你们寻人去做的蜜果,也一并送来,雪儿最喜欢吃甜食了,这都傍晚了,她该饿了!” 应司马玉的要求,事无巨细的都办到了令他满意之后,车队才得以出发。 经过临水城的南门口时,司马玉伸手掀了车窗上的布帘,朝外看去,见几百个山匪的确是都被剥了皮,死在了刑柱上面,才是满意的点了点,抱着“纳兰雪”的棺材,倚进了软垫里面,闭眼小睡起来。 临水城至昭阳城,整整八百里的路程,司马玉都安静的待在马车上面,除了偶尔唤人更换冰盆和索要点心,都像是没他这个人一般,暗卫头领怕他出事儿,便时不时的敲一敲马车的床边儿,跟他问询“需不需要让马车停下来,由他带着皇后出来透透气”,得到的,通常都是否定的回答。 …… 司马玉的车驾离开临水城之后不久,被尉迟恭遣来打听消息的副官,便进了城门。 被尉迟恭遣来打听消息的这名副官,是从他刚来临水城里驻守开始,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儿的,所以,跟临水城里的许多兵士和百姓,都非常熟络。 因有司马玉临走时下的命令,要让那些已经死了的山匪们,尸骸被鸟雀啄食而尽,虫蚁啃噬而光之后,才能解下,将白骨砸碎了喂狗,所以,尉迟恭遣来的这副官进城之前,便见着了许多乌鸦和鹰鹫因为吃了有毒的人肉而猝死地上的情景,顷刻间,就后背冒出了冷汗来。 待进到城里,寻了自己以前常去喝酒的馆子坐了,使伙计着厨子炒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又搬了一坛好酒出来,就打着叙旧的幌子,缠掌柜来跟自己同饮,两人是老早就相识的,他又是许久都不曾回来过了,说是叙旧,也是合情合理,掌柜不好推拒,便依了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副官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佯装无意的跟掌柜问起城门口儿的那情景的由来,却不料,竟见那掌柜脸色一变,一下子,酒就醒了大半儿! “你可别提那事儿了!现在想想当时的那些人哀嚎的情景,都让我禁不住浑身冒冷汗呢!啧,见了那般酷刑,我才是真真明白了,帝王之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掌柜不舒服的缩了缩身子,似是本能的,伸手搓了搓自己的两条手臂,轻咽了口唾沫,“虽然,那些人也的确是该死的罢,但,遭这般的虐待至死……真真是让人看了,都觉得以后可不敢作恶事造孽了!” “那些人是犯了什么罪啊?竟能惹得陛下怒成这样儿?我印象里,陛下可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啊……” 副官抿了抿唇角,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盅来,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勉力压下因为又想到城外情景,而想要呕吐的感觉,跟掌柜继续问道,“瞧那些人的样子,该是山匪罢?依着咱莫国的律法,被抓起来的山匪,不该是送去北境做苦工等死的么?” “送去北境?呵呵,那得看,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啊!你知道城外的那些山匪,是犯了多大的罪么?依着我说,陛下那么对待他们,可是半点儿都不过分!” 掌柜一边儿说着,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他们,可是在这临水城外,祸害了十几个村落小镇,残害了上万百姓的恶徒!而且,你知道么,这些人,可是胆大妄为的,连纳兰郡主都给杀害了!” ps: 最后一天,名次顶住!!!!!!!!粉红榜!!!!!! 第三十七章 “你说什么?!” 突然听到纳兰雪的死讯,副官一下子就惊吓的站了起来,因起得太快,重心不稳,往后直直的退了两三步,撞上了一张桌子,才勉力站住了,“你刚才说……他们把谁给害了?哪个……纳兰郡主?” “瞧你这醉话说的!纳兰郡主还能有几个!自然是纳兰府的那位巾帼女将,纳兰雪,纳兰郡主了!” 酒馆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半点儿都不意外,副官会有这样的反应,自己动手,拿了酒坛起来,把已经空了的两个酒碗倒满,朝着桌子前面的凳子努了努嘴,示意他回来坐下,“哎,都道是,好人不长寿啊!郡主那么好的一个人,怎说死就死了啊?!我可真盼着明儿早晨醒了酒起来,能有人骂我一顿,说我是做梦的呢!” “郡主她……是怎么死的?” 副官深深了吸了一口,费力的走回了桌子旁边,慢慢的做了下来,却是再也没了心情喝酒,只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掌柜。 纳兰雪带一万轻骑,千里奔袭,赶赴边城支援的情景,还宛若昨日。 对从头到尾目睹了她巾帼女将风采,与她共同对敌过,并将她视为此生信仰所在的副官而言,她的“死”,无异于晴天惊雷! “晌午时候,我听一个城卫军说,他是被门外的那些山匪们劫了去,推下山崖害死的,陛下带了人,连夜下到断崖底下去寻,便见着……她的尸身,已被一群野狼。撕扯啃噬成了不知多少块儿……” 说到这里,掌柜稍稍顿了顿,抓起桌上的酒碗,又倒了大半碗酒进自己的嘴里,“为这事儿,皇帝被打击的厉害,回来的时候。跟得了痴症似的,我亲眼见着,他是把自己的龙袍脱了,用来当包袱装郡主的残骸,自己只穿了中衣回来的……一身的血迹,下旨把那些人生生剥皮,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儿的,简直就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陛下早就心仪郡主,早在郡主择了五皇子为婿的时候,就犯了一回痴症,这回怕是……” 副官轻叹了一句,深吸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酒碗来。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只觉得火辣辣的酒,顺着嗓子顺流直下。一下子就让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之前进城时候开始,一直延续到了这时的冷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郡主的尸骸,葬在何处了?明日,我想带些酒食香火,去祭拜一番……跟意国打仗的时候,可没少得她照顾……” “你的这愿望,可怕是实现不了啦!” 掌柜轻咽了口唾沫。拿了桌上的筷子起来,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了嘴里。“皇帝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啦,有人说,皇帝要带了她的尸骸回去,择日成婚,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午后时候,瞧完了那些匪人们被剥皮,城里的几个富户出了些钱,说是打算给郡主建个衣冠冢在城外,明日,就该开建了……” 说着有人要给纳兰雪建衣冠冢的这事儿,掌柜稍稍顿了顿,抓起酒坛来,往自己的碗里,又倒了大半碗进去,“要我说,花钱修冢不是什么事儿,要是有需要,让我典了这间铺子捐钱,我也是舍得的,主要是少了衣冠,寻不来郡主生前穿戴过的东西,只建个空坟出来,让人怎么祭拜?啧,我就说那些人啊,沽名钓誉,拿郡主的坟冢做噱头,来提高自己的声望,真真是混蛋的很!就该让皇帝,把他们都给砍了才好!” “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先把坟冢修建起来,里面要放的东西,以后再慢慢寻找,也是来得及的。” 副官颇有些尴尬的伸了右手,轻轻的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缩在衣袖里的左手,却是本能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荷包。 那里面,有一条纳兰雪的帕子,昔日莫意两国交战的时候,他受了刀伤,纳兰雪用来帮他包扎的,后来,他的伤好了,便徇了下私心,悄悄儿洗干净了,使人缝了个荷包,贴身保藏,没给她还回去。 这东西,的确可以算作纳兰雪的“生前衣冠”的,但,要让他拿出来,可比杀了他,还要不可能!这可是郡主给他留下的,唯一能算是念想的东西了,待回去了汲水城,他打算使人去打制个精美的盒子出来,将它放进去里面,日日焚香供奉! …… 第二日清晨,临水城的大门刚刚打开,副官便骑马出了门去,直奔汲水城方向而去。 纳兰雪死了,而且,还是被人推下了悬崖,死无全尸,这,可不是小事! 汲水城外,尚扶苏带来的三万商国铁骑,还有,正在陆续前来的,其他商国兵马……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还能不能,跟现在这般的风平浪静? 副官知道,以汲水城现有的一万守军,根本就连给商国大军塞牙缝儿都不够,当时,之所以敢只留那么一点儿兵将驻守,主要原因,还是有纳兰家“撑腰”,即便是,纳兰家的两位少爷退隐朝堂了……但,以他们跟尉迟恭的交情,汲水城有难,他们,却也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可如今,如果商国开战的理由,是因为纳兰雪的死…… 毫无疑问,纳兰家的那两位少爷,不去帮忙尚扶苏,都已是给足了尉迟恭面子! 快马加鞭几百里,将近晌午时候,副官才回到了汲水城。 刚下马,就见着尉迟恭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了过来,眼中的着急,不用说话,都能看得出来。 “怎么样?有消息么?!” 尉迟恭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副官一把,以防他快马疾行后,不适应站立而摔倒在地,“听从商国那边儿回来的商贾说……边城周边儿的百姓们,已经开始自发的把家中存粮贡献出来,补给大军吃用……更有许多归家从耕的旧兵将,开始自己花钱,使工匠修理兵器,等待军中召唤,就前往军中……各城池里,亦开始陆续的摆放出来募兵的牌子,前去应招入伍的人,排出了十几米的长队,十几个人登记,都忙不迭……” “郡主死了。” 万般不愿,也改变不了“纳兰雪已死”的这个事实,副官拳头紧握,连抬头看尉迟恭一眼的勇气,都已没有,“被山匪推下悬崖,又遭野狼撕咬啃噬,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胡说!” 这个消息,明显的刺激到了本就精神紧绷的尉迟恭,不及他把话说完,就一声呵斥,将他打断了下来,“雪儿丫头她……她那么聪明睿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意国的几十万大军,都奈何不了她,区区几个山匪,算得了什么!连尸体都没见,怎能断言她已经死了?!证据呢?!证据呢!” “就在昨日,皇帝带了临水城里的所有兵将,去往知微山中营救,不想,那些个山匪们狂妄至极,不但害死了郡主,还趁着城中无兵之时,入城烧杀百姓,属下到达临水城的时候,亲眼所见,几百山匪被活剥了皮子,钉死在了南城门外,供鸟雀虫蚁啃噬。” 说到这里,副官稍稍停了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尉迟恭已经难看的不行了的脸色,咬了咬唇瓣,继续说道,“坊间传闻,皇帝下了旨意,不准任何人给那些山匪们收尸,就等着他们在那里变成一堆堆的白骨,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郡主仅剩不多的残骸,也被皇帝带回了昭阳城去,据说,是打算要……择日封后……” “择日封后?!” 尉迟恭在听了副官的这句禀报之后,脸色顿时便更差了起来,转身,快步就往城主府的后院里走去。 这事儿可不小! 他得去跟司马颖好好儿的合计合计! 司马玉,莫国的皇帝,竟要迎娶一个死人做皇后,拿他自己一个大活人来跟纳兰雪这不曾有过一媒半聘的人配阴婚……这,别说是以大军压境的尚扶苏接受不了,便是之前让位的先皇,司马青,也得暴怒! 司马青虽已让位,但,手中掌管的虎符,却没有完全交出,如果,司马玉当真惹怒了他,他一道调兵令下来,逼司马玉退位,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介时,外有商国大军压境为患,内有皇权不稳之忧,朝中又缺良将带兵……莫国,无疑将会成了一棵没了根基的老树,风雨一来,便有倾倒之危!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商国那边儿有莫国的商人,莫国这边儿,自然也有商国的商人,待他们回去,把临水城发生事儿,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尚扶苏,恐怕……就是商国发兵汲水城之时了! 他,一定要在这事儿发生之前,跟司马颖商议出一个好计策来,给尚扶苏一个能接受的答复,至少,也要让他答应,不在破城之后,为祸莫国百姓! 也不知……怎么才能找到纳兰籍和纳兰述那兄弟二人,将纳兰雪的死讯告诉他们,让他们…… 第三十八章 司马颖在听说了纳兰雪的死讯后,先是滞愣了一阵儿,然后,便忙不迭的开始翻找自己的首饰匣子,拿出了那粒之前时候,司马玉交给了她的,据说是能起死回生的,司马家祖传的秘药出来,就要出门儿去,快马加鞭的送去昭阳城,给纳兰雪复生使用。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尉迟恭一把揪了回来,按在了凳子上面,阻止了下来。 “连尸身都被野狼啃碎了,你拿这粒药丸去,能有什么用!” 尉迟恭不是不舍得这能救命的药丸,而是清楚明了,到了这种地步,这药丸,已经不可能再有用了,司马颖便是带了这药丸去了昭阳城,也不可能有救得了纳兰雪,与其浪费工夫在路上,倒不如快快的想法子出来,跟尚扶苏把这事儿交代过去,保住汲水城。 至于……要如何安葬纳兰雪,该让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入殓一事,则需容后再议! 如果,莫国没了,那,她就只能葬在商国,如果,是葬在商国,那,毫无疑问,就会是以商国皇后,尚扶苏的正妻身份。 “雪儿,呜呜呜,雪儿她怎么会死了的呢……之前时候,我们明明在信里说好了的,等她回来莫国,帮咱家娃娃取名字,做干娘……这,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呜呜呜……” 被尉迟恭这么一震,司马颖才是开始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不傻,她比谁都清楚,被野狼啃噬之后的骸骨,会是个什么样子。 就在她七岁的时候,就曾亲眼见过,在皇宫里面,他父皇司马青震怒之时,当着她的面儿,把她的一个奶娘丢进了狼圈里面。原因是,她的那个奶娘,不小心撞倒了司马玉,害得他磕断了两根手骨。 那时的惨象,她现在想起,还忍不住寒毛倒竖,她真真是做梦都想不出来,纳兰雪那么美的一个女子,那些野狼们,怎么就舍得下口! “人死不能复生。我知你心里难受。颖儿。” 尉迟恭一边说着。一边把司马颖抱进了怀了,由着她把眼泪鼻涕,都抹到了自己的身上,低声跟她劝道。“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得想一个妥当的说法出来,告诉尚扶苏,让他能接受这事儿,不对咱们的汲水城动手。” “雪儿都死了,还要这汲水城做甚么!” 司马颖继续哭个不行,一边儿哭,一边儿拼命的往外推起了尉迟恭来。“你这没良心的!雪儿都死了,你还在想着你的城!你滚!你滚!” “你当我就不难过么!她可是跟我一起上过战场的人,我最好的兄弟的妹妹!” 尉迟恭本就在心里压着难受,这会儿,被司马颖这么一责备。便是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她大吼了一声儿,就兀自在桌边儿坐了下来,攥紧了拳头,“我怎么跟籍大哥交代?怎么跟述儿交代?!怎么跟已故的纳兰伯伯交代!” “你们这两个,为了这种事儿,也能争吵的起来?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你们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湘妃晴湘语带责备的推门而入,瞧了一眼正在生闷气的尉迟恭,叹了口气,又看向了哭得淅沥哗啦的司马颖,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害死雪儿丫头的,是临水城外,知微山上的山匪,如今,那些山匪都已经杀人偿命,被皇帝施了剥皮酷刑,晾在临水城南门之外了,他尚扶苏若是不肯罢休,只管使了人去鞭尸就是,哪就至于要大军压境,两国开战?” 一句话说完,湘妃晴湘稍稍顿了顿,缓步走到了司马颖的身边儿,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般懊恼哭闹,也不能让她生还过来,反倒让她在天上看了,平添难过,何苦来的?” “娘一一” 司马颖哭着抱住了湘妃晴湘,难过虽不可免,身子,却是不再似之前时候般得抖得厉害了,“你说,我使个她生前使用过的物件,给她立个衣冠冢,好不好?或者,或者……将她的衣冠,葬去那个她曾私定了终身的江越坟边,让他们死了以后,能在一起,好不好?” “傻丫头,你这般做了,不是给你跟你夫君两人找麻烦么?” 湘妃晴湘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司马颖的后背,柔声跟她劝道,“莫国的皇帝想要娶她为后,商国的皇帝也想取她为后,你却要把她的衣冠冢,立到一个无疆无土的亡国太子坟墓旁边,你觉得,那两个皇帝,哪个能允这事儿发生?倒头来,怕是你跟你夫君要倒霉不说,连她跟那亡国太子的坟,也得被人给掘了!” “可是,可是好歹,她跟那亡国太子,还是有过那么一档子私定终身的事儿的,葬在一起,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司马玉和尚扶苏,却是哪个也不曾给她下聘过的,这,这……她死都已经死了,我怎么能让她,这般莫名其妙的,跟旁人配了阴婚!” 司马颖轻轻的咬了咬唇瓣儿,心里虽是明了,这事儿若当真如她希望的办了,会招惹麻烦,但,为了纳兰雪,她的好姐妹,恩人……便是招惹麻烦在身,她也认了! “你好心葬她,自是希望她能入土为安的,可,你这般不管不顾的任性决定了,却不但不能让她安息,还要害得她遭人挖坟掘墓,又是何苦来的?” 看出了自己女儿的心思,湘妃晴湘也是颇有些替纳兰雪心酸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司马颖的肩膀,跟她说道,“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她命里注定三更死,你便是求神拜仙,日日焚香,也没法儿给她多求一刻,她命里注定,要与无媒无聘之人同葬一穴,你便是偷偷儿的给她埋去了名正言顺的人身边儿,也未必就能让她安宁……一切,随缘便好……” 湘妃晴湘又劝了司马颖一阵儿,才是给她说服了,不再执拗纳兰雪安葬事宜,尉迟恭也就着她所说的,起草了一封信出来,打算使人去送给尚扶苏。 “这事儿太大,用信来回,容易让尚扶苏觉得你是在敷衍了事。” 湘妃晴湘终究是饱读诗书,又在莫国后(和谐)宫的争斗里面安然度过了二十多年的人,虽然,末了还是被司马殇的计谋给坑了个发配流放,但,对一些事情的见解方面,还是要高人一等,“索性尚扶苏也不会对你怎样,你就亲自去一趟他那边儿,把你使人调查回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给他说个清楚明白,这样一来,你的态度摆在那里,既能跟他讨着人情,又能防患未然,将来,两国战事必不可免之时,亦可以让他因为对纳兰郡主的情意,而对你驻守的汲水城,网开一面!” “母亲说得极对,小婿这就去准备一下,去一趟商皇所在的城池。” 尉迟恭认同的点了点,朝着湘妃晴湘恭敬的行了一礼,便移步往门口走去,“颖儿她还在月子里,不能总哭,不然,落下什么月子病,可就不好了,母亲代小婿多劝劝她,让她哪怕是为了孩子,也该多多保重自己一些。” …… 此时,与汲水城仅一河之隔的近水城里,尚扶苏已经见着了自莫国骑马狂奔而来的司马殇。 司马殇本就是极善伪装的人,再加上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真真的在因纳兰雪的死,而深感遗憾的,自然,跟尚扶苏“描述”起当时,纳兰徐的死,也就更显逼真了许多……声泪俱下的,竟是连尚扶苏和他身边儿的一众侍卫,都给说得掉起了眼泪来! “我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寻思着懂点儿武技,就能天下无敌了!” 一边儿说着,司马殇一边儿狠狠的往自己脸上抽了个耳光,顷刻间,他大半边儿脸就肿了起来,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会疼得厉害,“我要是不那么莽撞,不想着救了她逃出司马玉的魔爪,就不会害得她……在路上,她还跟我说,只要能逃出莫国,来到商国,你就定能保护的了她……我……我……” 尚扶苏做梦都没想到,纳兰雪会说死就死了,此时,听了司马殇说话,犹有些不信的狠狠的往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疼,钻心的疼,但,跟他得知纳兰雪“死”了,而像是要撕裂了心肺的剧痛相比,却是微不足道的提都不值得提。 “她……是怎么死的?” 许久,尚扶苏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看向了司马殇,声音低沉的跟他问道,“你说得详细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她被那些劫持的人带进了山里,便去跟临水城的城主解了一千兵士,想要去山上营救她。” 知尚扶苏是已经信了自己了,司马殇才是稍稍的松了口气,继续跟他编造起了“当时的情景”来,“我怕冒然冲进去,会使得那些个山匪们恼怒,伤了不会武技的她,便让那些兵士们在门外等着,想着自己先潜入进去,把她给救出来,或者,安置到没有危险的地方躲避一番……却不想……” ps: 躬亲感谢亲耐的们上个月对雪的支持~~~这个月,日更9000,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却不想什么?!” 听司马殇话说了半截儿,就停了下来,尚扶苏不禁眉头一拧,跟他追问了起来,“快说!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说个话都说不清楚!真不知当时,雪儿是看上你什么!” “却不想……竟是在那山寨里面,偷听到了那山匪的头领跟他的手下训话,说是背后有司马玉撑腰,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只管好好儿的在山寨里面吃喝享乐,坐等司马玉的赏赐送来,加官进爵,人人有份儿!” 司马殇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愤怒的捶了一下他面前的桌子,就仿佛,那桌子是司马玉,让他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了才好一般,“我唤醒了雪儿,带了她偷跑出来,想着走山路,从知微山的另一边儿下山,然后,从天星城乘骑马匹,不入城池,直奔商国过来……却遭了司马玉在后率兵将紧追……过叹天崖的时候,雪儿她一个不会武技的弱女子,心中畏惧,难免腿软心慌……就在我先行攀上彼处岩顶,想要拉她过来的时候,她一个脚下打滑,就……就摔了下去!我连出手救她,都没能来得及……” 说到这里,司马殇便又“忍不住”哭出了声儿来,惹得尚扶苏也红了眼眶,连骂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皇后娘娘坠下了崖底去,你没有去找上一找么?说不准,她会被什么树枝之类的挂住了衣裳,能侥幸活命呢?!” 尚扶苏没有说话,孟青这侍卫头领,却是忍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把司马殇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攥着他领口位置,狠狠的摇了好几摇,“皇后娘娘宅心仁厚,百姓们无不交口称赞。于家中为她供奉长生牌位的,十户里面,少说也有八户!有那么多的百姓日夜为她祈福,她怎么可能,会如此短命!” “你当我想她死么?你当我愿意,将她的尸体留在那荒山野岭里面,孤苦无依么?!要不是为了跑来这里,把司马玉那个混蛋的暴行公诸于众,我早就在她的尸体旁边自刎,与她同赴黄泉了!” 被孟青攥住了衣领。呼吸困难。司马殇挣扎也无一下儿的。直直的盯向了他的眼睛,那其中,寒光闪烁,让孟青这驰骋疆场多年的人。都忍不住浑身寒毛倒竖了起来,忙不迭的送了手,将他给放回了地上! 整个正堂,随着司马殇的这一声怒吼,而彻底的陷入了一片死寂,许久,许久,久得像是要比拼谁更沉得住气。 终于,司马殇深深的吸了一口。闭了眼,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声念叨了一句,“当时,你就该把她直接带回你七月城的皇宫里去……若当时。没让她住在那种没有侍卫把守的棋社里面,哪就至于,给了司马玉那混蛋,可趁之机去!” “你说……你在山底下,见到了她的尸体,却没能带的回来……那,可有寻个妥当的所在,将她的尸身安置了?” 听司马殇的意思,是承认了纳兰雪的所有权归了自己,尚扶苏对他的态度,也是稍稍好了一些,轻叹口气,在心里把自己狠狠的数落了一顿,当时,就不该在乎那些个虚名,若……这世上,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不然,他定要不惜代价的买回来一堆吃下去,换她安好! “当时情景紧急,来不及打理周全,我只在那崖下,就地捡拾开了碎石,给她摞了个归处。” 司马殇满脸懊恼的抿了抿唇角,像是对这事儿,颇有些耿耿于怀,“待将来,若能……我再去寻了她,给她风光大葬……” “她已与你没了婚约,如今,乃是我商国未过门的皇后,要如何葬她,是我商国的职责所在。” 虽心中万般不愿提起,纳兰雪死了的这事儿,但,遇上了这样关于葬仪的事情,尚扶苏却是不能不直面……若非那一晚,司马玉卑鄙无耻的带山匪劫持了她,此时,该正是他跟纳兰雪去宗庙祭拜完了祖宗和先师,准备回返皇宫去“入洞房”了的良辰美景才是! 虽然,未下媒聘,但,有她口头的应承,有许多人可以为证的!她是他未过门的皇后,这一点,谁都休想改变! “陛下可舍得借些兵马给殇,去莫国,将司马玉那害死雪儿的混蛋,赶下皇位,碎骨凌迟?” 听尚扶苏说,纳兰雪是属于他的,要如何安葬,是商国的事情,司马殇的心里,本能的就对商国,对尚扶苏,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敌意,但,敌意归敌意,交好归交好,他从来都是个善于伪装和忍耐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谋划,他知道,自己来了这里,是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纳兰雪已经死了,成了一副骸骨……介时,尚扶苏一定要讨去埋葬,他随便找个什么人烧了,装进坛子里去,把骨灰交给了他,也就是完事儿! 他就不信,尚扶苏还真能做到,纳兰雪化成了灰,他都认识! “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给我保证,待你逼了司马玉退位之后,会将纳兰雪的遗骨给我,由我来以商国皇后的身份,将她风光大葬。” 尚扶苏稍稍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了司马殇的请求,但相应的,也跟他提出了自己希望的回报,“还有,把汲水城给我,将汲水城的守将尉迟恭和他的妻子司马颖,作为质子送来商国。” 借兵夺权,而且,还是夺得邻国的皇权,这么大的事儿,不是关系紧密之人,断不可能答应,但,为了讨回纳兰雪的尸骸,尚扶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司马殇! 面对尚扶苏的条件,司马殇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一座城,换一国江山,这怎么说都是包赚不赔的事儿,而至于,尉迟恭这边城守将和二公主司马颖……就算尉迟恭是名将之后,能以一敌百的猛将,但,只要是他一家老小都还在莫国,他就不敢转投尚扶苏麾下,为他效力!这两人给了尚扶苏,尚扶苏也只能拿他们来当质子来用! 司马殇的自以为是的以为,尚扶苏只是想随便要点儿什么,来作为帮自己对付司马玉的借口,却不知尚扶苏想的,远比他更加周全。 莫国本就缺少好的将领,如今,纳兰雪因司马玉而死,纳兰籍和纳兰述自不可能再为莫国效力,如此一来,既有带兵经验,又是年富力强,可堪重任的人,便只剩下了尉迟恭一个,他跟司马殇把尉迟恭讨来,便是等于彻底的断绝了莫国的主战力量,将来,两国为邻,就只剩了商国的话语权! 换句话说,只有商国想要对付莫国的时候,这仗,才打得起来! 以前时候,他尚扶苏需要顾忌纳兰雪的感受和心情,不合适对莫国动手,但现在,她死了,被莫国的皇帝害死了,他,还跟莫国客气的什么! 司马玉也好,司马殇也罢,还有那个已经退位了的司马青,所有司马家的人,都对不起过纳兰雪,都跟她的死,脱不了干系,没一个是好东西,全都该死,不,是该不得好死的很! 当然,事有例外,尉迟恭家里的那个,好像是莫国的二公主的女人,就是个例外……她是纳兰雪的闺蜜,好友,虽然现在,纳兰雪已经死了,但,他作为她的夫君,总有义务,帮她照拂朋友的,就让她……得个善终罢! 正在两人各自打算的档儿,侍卫头领孟青,从门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瞧都瞧司马殇一眼,只朝着尚扶苏恭敬的行了个礼,禀报道,“启禀陛下,汲水城的守将,尉迟将军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跟陛下面谈。” “五皇子殿下一路奔波,该是累了,来人,为莫国的五皇子殿下准备一处妥当的地方,送他先去休息。” 尚扶苏自然不希望司马殇跟尉迟恭见上,更不想,让他听到自己跟尉迟恭说的话,便伸手招呼了个侍卫过来,吩咐先带了他下去休息。 只有在面对跟纳兰雪有关的事儿上,尚扶苏才是个好说话的皇帝,而现在,她已“驾鹤”,那便再也没了什么,是能牵绊的了他的了! 纳兰雪的死,的确让他痛苦和怨恨,但,他却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只听司马殇的一人之言,就轻信了去,他要再听听尉迟恭的说法,然后,还要听听,从莫国回来的,那些商国的商人们的说法! 侍卫带司马殇去了后院休息,孟青才在尚扶苏的授意下,去城门口领了尉迟恭进城,来城主府里跟尚扶苏见面。 跟之前面对司马殇时不同,对待尉迟恭,这一直被纳兰雪以兄长相称的人,尚扶苏亲自迎出了正堂的门去。 “可有雪儿的消息了?” 尚扶苏佯装不知的跟尉迟恭这么问了一句,脸上尽是期待的神色,他多么希望,尉迟恭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告诉他,其实刚才,司马殇所说的那些,都是谎言。 “是坏消息。” 尉迟恭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是遗憾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尚扶苏,“雪儿她……死了,而且还……很……很让人惨不忍睹……” 第四十章 “怎么个惨不忍睹法儿?!” 尉迟恭的话,让尚扶苏的脸色顷刻大变,先前时候,司马殇明明告诉他说,离开那个什么山谷的时候,有好好儿的使石头掩埋了纳兰雪,这时,尉迟恭又说,她死了,还死得很惨不忍睹,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不成,是她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时候,磕碰的非常厉害?或者说,是因为被埋在山石之下,挖掘的人不够仔细? 也不对啊!埋在山石下面,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挖掘! “据打听消息的人说,应该是被人从山崖上丢了下去。” 面对尚扶苏对纳兰雪的情谊,尉迟恭也是感动,便没依着之前时候,湘妃晴湘教他的说法儿,而是,一字不落的,把副官去打听来的所有消息,都告诉给了他知道,“吾皇亲自带了两千多人,一路找寻,直到了叹天崖附近,才在崖壁上发现了她衣裳上的一丝帛丝,四下里,却没有半点儿挣扎的痕迹。” 说道这里,尉迟恭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珠子,对纳兰雪,这个他一直当妹妹般疼爱的小丫头,心疼了起来,“众人皆知不好,也仍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她是能机缘巧合的,掉进了崖下的水潭里面保住性命,却不想,一路疾行,绕到了山下谷底……却只见着,她的尸身已被一群野狼给……” 人尸遇上狼群,会是个什么结果,不用尉迟恭说出来,尚扶苏也能想象,他痛苦的一攥拳头,便听得他手下的椅子扶手发出了“咔嚓”一声,顷刻间,被捏了个粉碎! 司马殇在说谎,他明明告诉自己,是用山石把纳兰雪给掩埋了的,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做,那狼群,又怎么可能,将她给……或许,他说的话里,还有更多的假,或许,掉下了悬崖的纳兰雪,其实是幸运的坠进了水潭里面没死,然后。又遭了狼群的围攻! 司马殇那个混蛋。定然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怕被司马玉追杀,而压根儿就没下到崖底去核实过纳兰雪的生死,径直就朝着近水城这边儿,来跟自己求救借兵来了! 尚扶苏的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出自己想象出来的场面,他的雪儿不慎坠崖,经历了惊吓之后,坠进了水塘里面,侥幸活命,却因疲累和惊吓,走不动路,而在山谷里休息,然后。狼群来了,吃她的肉,啃她的骨,让她在痛苦和绝望里面…… “如今,她的尸骸。身在何处?” 尚扶苏用衣袖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以防自己的眼泪落下来,被旁人瞧见,他不是不够伤心,而是清楚的知道,现在,还不是他伤心的时候,他要查清楚害死了纳兰雪真凶,然后,将那人薄皮抽筋,碎骨凌迟,给她报了仇以后……才有资格,在她的坟冢之前落泪! “去探查消息的人说,被司马玉带回去昭阳城了。” 尉迟恭稍稍顿了顿,抬头,有些为难,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尚扶苏,然后,轻轻的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跟他说道,“据说,他是想带了她回去,择日封后。” 这一句,尉迟恭没有称呼司马玉为“吾皇”,而是直接说了他的原名,言外之意,在这件事上,他尉迟恭是要跟他划清界限,绝不会认同他这般做法的! “择日封后?!他休想!雪儿是亲口应了朕,要做朕的皇后的,他凭什么,擅自决定她的归处!有什么资格,封她做莫国的皇后!” 最后的这一句消息,顷刻间就让尚扶苏暴怒了起来,一拍手边儿的茶桌,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外走去。 “来人!孟青!传朕的口谕!全民征募!朕要打去莫国的昭阳城,把朕的皇后,商国的皇后,从司马玉那个卑鄙小人的手里,抢回来!” 尚扶苏怒吼一声,快步走出了门去,全然忘了尉迟恭还被他丢在正堂里面,“张贴皇榜!告诉所有的商国百姓!有人,害死了他们的皇后!有人,要在他们的皇后被害死之后,侮辱她,强娶她!拿朕的铠甲来!拿朕的铠甲来!” “是!” 站在门外的孟青,心里的愤怒,半点儿都不比尚扶苏少,听他这般吩咐,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句,就拧身往城主府的门外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跟他的手下们分派了任务,待一路走到了大门口儿,整个近水城的城主府,都忙碌了起来! “陛下曾授意孟青答应尉迟恭,便是将来开战,也绝不会伤害汲水城里的百姓,这事儿,还算不算数?” 见尚扶苏竟是这么激动,尉迟恭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的快步走去了他的身后,跟他讨起了最后能讨的人情,“汲水城里……” “刚刚,你来之前,你们莫国的五皇子,已经把汲水城许给朕了,以后,汲水城都是我商国的城池,城池里的百姓,都是我大商子民,朕会善待他们的。” 不及尉迟恭把话说完,尚扶苏便把之前时候,司马殇答应了的事儿,告诉给了他知道,“还有,你和你娘子,也都被他一并许给了朕做质子,以后,你们可以住雪儿曾住过的那处宅子里面,享受跟她一样的厚待。” “你说什么?!” 尉迟恭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司马殇竟是会给尚扶苏这样丧权辱国的许诺,为质商国,他不怕,司马颖也不怕,但……这样一来,莫国便是等于失了边境重镇,失了国之壁垒! 要知道,为了修缮、改造汲水城的城墙,护城河和瓮城,可是花了莫国几千万两银子!城墙上的防御,全都是从名震三国,最大最厉害的武器作坊,如意斋里面高价购来,便是五百万的大军来袭,要撑上个十天半月,也没有半点儿问题……他这般一张口就许给了别人,是想要把莫国,拱手送人么! “就像你听到的一样。” 听出了尉迟恭的惊讶和不解,尚扶苏不紧不慢的回过头,朝着他看去,“他用汲水城,你和你娘子,来跟朕换莫国的江山,让朕借兵给他,去把司马玉赶下皇位,扶他登基,当然,雪儿,也是要归我所有的。” “那卑鄙小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一回,轮到尉迟恭暴怒了,那该死的司马殇,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拿莫国的疆土,来换他自己的地位,他把莫国利益置于何地,把莫国的百姓们,置于何地! “用一座城,换一个江山,他不赔的,不是么?” 说着话儿的工夫,孟青已经跟另一个侍卫一起,搬来了尚扶苏的铠甲,帮着他穿戴了起来,“想有所得,总要有所付出,他不过是用他尚未到手的东西,来跟朕换原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他很会算账的,不是么?” “这件事,只是他的信口之辞,司马玉是不会同意的!” 尉迟恭一个箭步到了尚扶苏的面前,就要跟他继续理论,“他跟你非亲非故,你这般不惜商国英明的帮他夺权,怎就知道,他是的确能说的算的?他拿不属于他的东西来许诺,你就应他,那是不是我跟你说,将来,雪儿会转世活过来,你也相信?!” “若当真能如你所说,便是让我把商国拱手于人,我也是舍得的。” 尚扶苏苦笑一声,便没再跟尉迟恭辩解,只挥了挥手,示意孟青将他带去软禁,不让他回汲水城去,语气亲和,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成了“我”,而不是“朕”,“你且在这近水城里住些时日,这对你和你娘子,都没有坏处……雪儿拿你当兄长般尊重敬爱,我自然不能薄待了你,让你遭受危险委屈……” “此战已不可免,你若回去,势必要与我对阵疆场,我若伤了你,百年之后,与雪儿在那边儿见了,不好交代,不伤你,又得不了胜,没办法继续率军前行,讨不回她的尸骸来与我同葬。” 已经往前走出了十几步的尚扶苏脚步一顿,回头,又看向了已经被孟青等几个侍卫制住了的尉迟恭,跟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知道,你是来给我送消息的时候,被我‘商议’着留下的,在莫国百姓的眼里,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为国戍边十几年,身经百战的英雄将军……孟青,带他下去休息罢,好生招待,不要让人给他为难,他是皇后的义兄,将来商国的国舅……” “谨遵陛下吩咐。” 为避免尉迟恭挣扎受伤,孟青毫不犹豫的伸手,朝着他的后颈狠狠的砍了一下儿,将他放倒在地,然后,吩咐另外两个侍卫,将他抬往了后院儿,“孟青这就亲自去为国舅爷准备住处,吩咐饮食!” 尚扶苏的口谕传出,十几个书记官便开始依着他的意思,起草和撰抄皇榜,然后,使人快马加鞭的送去各个城池。 至天色将暮的时候,商国各城的百姓们便都看到了募兵的榜文,然后,群情激愤的涌向了榜文上所说的募兵地点,争抢入伍! 纳兰雪在商国百姓们的心目中,声望,可见一斑! ps: 粉红票票神马的,来,来,召唤术~~~~~ 第四十一章 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纳兰雪在天色将亮的时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环视了一下四周,她觉得这地方陌生的很,自己又是头疼的厉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 这是一个山洞,虽然被人用心的打理装饰过,却依旧改变不了,它是个山洞的事实。 “这是哪里啊?我该不会是,被猴子什么的给抓了罢?” 纳兰雪以手握拳,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顿时便觉得一阵犯晕加恶心,忙停了手,不敢再瞎尝试,只懊恼拿脚底板蹬了蹬贴在墙上的木制护板,扯着嗓子冲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儿喊了两句,“就算你是猴子,你也先出来打个招呼啊!把我自己放在这里,算是怎么个意思啊!” “什么时候醒的?” 听到纳兰雪叫声,出门儿去换冰盆的江越,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回来,把手里的冰盆往桌子上一放,就快步走到了榻前,伸手,把不老实的纳兰雪按住在了上面,“别乱动!再把脑袋里受伤的地方折腾的出血,可就麻烦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神仙哥哥,你是谁啊?” 纳兰雪脑袋受伤,头颅里面积了血块儿,血块儿压迫了她的神经,让她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儿来,举动思想,比个寻常人家五六岁的娃娃都不如,哪还能跟以前般得,思虑周全! 原本,看到自己身处山洞,便以为自己是被猴子般的野蛮人抓了,还在琢磨着要想个什么法子出来,趁机逃跑。 此时,见了江越这让她看了第一眼,就觉得又眼熟,又好看的绝美男子,那还能有什么要逃走的念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便索性一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跟他问了起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嗯,我是谁啊?” 纳兰雪的亲昵,让江越很是受用,但,在得知,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又让他微微一滞。 担心了起来。忙不迭的把她从自己手臂上撕了下来。指着自己鼻子,跟她问道,“雪儿,你。你这是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么?我,我你认识么?” “不记得。” 纳兰雪刚想回忆,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是一疼,忙不迭的停了下来,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向了江越,指了指自己的头,“疼……一想。就疼……” “那不想了。” 听纳兰雪喊疼,江越顿时就心疼了,侧身在榻上坐下,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帕子出来,往她的眼睛上蕴了蕴。把她在眼眶儿里打转的泪珠子吸了个干净,“除了想事情的时候,会觉得头疼,旁的地方,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见江越这么体贴自己,纳兰雪便本能的更喜欢起了他来,伸手,接了他拿在手里的帕子,冲着他傻傻的笑了笑,“只要能天天都看着你,就哪儿都不会疼,哪儿都不会不舒服了!” “别闹,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虽然纳兰雪的话说的很让他欢喜,但,他还是习惯把她的安好,放在一切事情之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了?” “我好着呢,神仙哥哥!” 纳兰雪傻笑着往江越的身上蹭了蹭,竖着鼻子闻他身上的味道,“你身上的香味儿真好,我好像,嗯,在那里闻到过,唔……” “我叫江越,是你的夫君,你可以称呼我越,夫君,或者千叶。” 见纳兰雪又头疼的拧紧了眉头,江越忙伸手阻止她再动脑子,伸手,把她按回了榻上躺着,跟她继续说道,“你叫纳兰雪,是我的娘子,之前时候,遭了恶人毒手,从山崖上掉了下来,侥幸掉进了水里,保住了性命,现在,你的脑袋里面积了一个大血块儿,所以,会有很多事儿都记不起来,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我使人去请了一个极厉害的大夫来,他会医好你。” “千叶!” 听江越竟是自己的夫君,纳兰雪顿时就高兴的眉开眼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腕子,就笑着跟他撒起了娇来,“夫君,我要吃点心,甜甜的那种!” “连我是谁都能忘了,还记着喜欢吃甜味儿的点心,我可真是连块儿点心都不如了。” 江越笑着调侃了纳兰雪一句,便起了身来,走去了这间石洞的门口儿,打开门来,跟门外的侍卫吩咐道,“让思乐做些好吃的点心来,王妃想吃甜食了。” 侍卫应声而去,江越也又转身走回了纳兰雪躺着的榻边,侧身在榻上坐了下来,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毯子。 昨儿晚上,金满仓跟着他熬了一夜,每过半个时辰,就给她请一次脉,确认她颅脑里已经止住了血创口,没有重新破开,就在刚刚,不到两盏茶的工夫之前,才是请了最后一次脉,熬不住了,自请去旁边儿的房间休息,以便发生紧急事情,江越唤他时,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江越也是熬了一夜,但他武技比金满仓好的多,即便是守在房间里,也能调息打坐,所以,并不似他般得疲累,这会儿,更是因为瞧着纳兰雪醒了过来,唤着自己“夫君”,跟自己撒娇,而兴奋莫名,哪还可能,会有什么睡意? 之前时候,思乐被江越当“人情”送去了商国,住在质子府里,给纳兰雪做点心和美食,后来,纳兰雪悔婚离府,搬去观澜棋社暂住,不方便带着他,就让燕娘给他支了一千两银子的赏钱,打发他回江越身边儿。 他那时也未多想,只循着江越跟他交代的“王妃说的话,就等于是我说的话”,就听话的答应了下来,打道……恩,打道回山了。 思乐回来山里时,江越已经依着天时道长指点的,带了时仪和静岚出门儿,去“接”纳兰雪了,没能见上,便琢磨着他许久都不曾吃过自己做的点心了,定会想的厉害,就忙活了小半天,做了十几种出来,打算等着他回来,捧了上前去邀功。 哪曾料,江越回来时,带了受伤的纳兰雪,满心里都是担心,压根儿就没心情吃什么点心,为不浪费,就让时仪去把大半桌子的点心都分了人,惹得思乐心里一阵不痛快,嘀咕了好几盏茶的工夫,还是做点心给王妃吃好,王妃不但会一点儿都不浪费的全吃光,还会给他提建议,让他的技艺精进,还送他东西,给他打赏……只瞧着江越变了脸色,才忙老老实实的闭了嘴,脚底抹油,溜了! 纳兰雪嗜甜如命,一天里少了三回点心,就会坐立不安,干什么都没精神,所以,在质子府里给纳兰雪做点心的思乐,地位可是极高的……他需要的食材,只要能说出名儿来,就有人能弄来,他需要的灶具,一句话,就有人给准备,而且,不用收拾锅碗瓢盆,不用亲手剥洗配料……走到哪儿,都有人问好,跟谁问话,都有问必答…… 说白了,给纳兰雪做点心,那就是对一个厨子来说,最大的享受! 哪像给江越当厨子这般的,做他称心了应该,做不他称心了……就该倒霉了!虽不至于遭什么人身伤害罢,但,被整治,被收拾,却是免不了的! “还是王妃好,恩,以后,就得好好儿的伺候讨好着王妃,让她给我撑腰,看殿下还敢不敢凶我,威胁我,欺负我了!” 思乐一边儿小声嘀咕着,一边儿洗起了盆子里的糯米来,虽然,他是睡了一半儿被喊起来的,但,得知是要给纳兰雪做点心吃,还是满心的欢喜,“今儿做点儿什么好呢……什么食材都没有,就做芙蓉糕好了……反正王妃也喜欢吃!” 点心很快出锅,思乐小心的把好看又美味的点心装进了碟子里面,用木制的托盘儿捧了,亲自往江越的房间里送去,心下里琢磨着,一会儿,见了纳兰雪,一定得跟她好好儿的求一求,这里的食材太少了,烹饪的器具也不齐全,还有,还有,连个给他打下手儿的小厮或者丫鬟,都没有! 听门口响起了侍卫的禀报,说思乐已经把点心做好送来了,江越便笑着哄了纳兰雪一句,让她乖乖的躺着,自己起身,快步走去了门口,打开门,跟他的手里接过了装点心的木制托盘。 “最近手艺又有精进啊?不错,好好儿研究,需要什么东西,就跟时仪说,让他给你准备!” 江越也是爱吃甜食的人,之前把思乐“借”给了纳兰雪用,至今,已是有些日子没吃过称心的糕点了,此时,接了装点心的木制托盘一闻,便忍不住开口夸了思乐一句,“还是你做的点心香!那些天星城里的,大铺子小店面的厨子,真真是三十个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你的一根小手指头!” 思乐本就是爱听称赞的人,此时,这称赞又是从江越的嘴里说出来的,如此中听的“肺腑之言”,当下里,便被“收买”了,之前时候的不满,抱怨,抗议,糟心,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在心里“狠狠的”嘀咕了两句,其实,殿下也是很不错的,跟王妃,正是般配,便高兴的颠颠儿的回去自己住的屋子,准备列清单,跟时仪讨要东西了! ps: 码字不易,请亲们支持雪,支持正版,亲们的支持,是雪的动力~~~么么哒~ 第四十二章 跟江越你一口,我一口的,瓜分了满满一碟子点心,吃饱了的纳兰雪,便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多了”! “瞧你,吃个点心,都能吃到脸上。” 江越笑着伸手,捡了纳兰雪站在脸上的一小块儿点心渣儿,半点儿都不嫌弃的,当着她的面儿,送进了自己嘴里,“恩,果然是跟我娘子有过‘瓜葛’的点心,更好吃些!” “你,你抢我点心!你赔我!” 眼睁睁的瞧着江越把从自己脸上摘下来的点心渣儿塞进嘴里吃了,纳兰雪便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忙瞪大了眼,在他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找了起来,“哎,你说你,吃个点心,干嘛要吃的那么干净啊,连块儿点心渣儿都没有,害得我,半点儿便宜都沾不上了!” “你肚子都吃得圆滚滚的了,还不知节制,当心以后,长出个难看的大肚子来,漂亮的衣裳都穿不了!” 江越笑着调侃了纳兰雪一句,又给她喂了些茶水冲口,才扶了她重新躺下,扯了一旁的毯子,给她盖上,“以前时候,欠着你的聘礼我也都备好了,等你的身子好些了,咱们就举行大婚,好不好?” “嗯?你这意思,是还没跟我成亲的?” 纳兰雪虽然失忆,脑子也不及以前聪明了,但,从人说的话里听出“重点”的本事,还是有的,眉头微微一拧,眯起眼睛,看向了江越,“那你还敢嫌弃我,笑话我?信不信……嗯,我再给你多要聘礼?” 纳兰雪原本是想说,信不信我悔婚不嫁了,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能这么说。便临时改了口,换了个事儿来威胁江越。 “我娶了你,那便整个人都是你的了,我的,都是你的,你早要聘礼,还是晚要财权,都是一样的,呶,这个就是划拨钱财的章子了。给你了。” 江越自然听得出来。纳兰雪是话到了嘴边。临时改的口,心下一喜,便伸手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方印章来,塞给了她的手里。“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若是不够,就告诉我,我再想法子给你赚来!” “那,我想买下一个国家,够么?” 看着自己手里的,只有男子拇指大小的这方鸡血石印章,纳兰雪轻轻的拧了拧眉。言不过心的跟江越问了这么一句。 “我的傻王妃!一国权力,是要用兵马来打的,那是能用钱来买?” 江越做梦都没想到,纳兰雪拿了印章在手,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用来买一个国家,微微一滞,紧接着,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这方印章能支配的钱财,倒是够你养活一支百万雄师了!” “嗯,那也行,反正,是够用的,就好了。” 纳兰雪并不介意江越笑她,而是继续盯着那方鸡血石印章,缓缓的拧起了眉来,“详细的事儿,我不记得了,但,我却是总觉得,是想要把一个什么国家给踏平了的,那国家里,有人亏欠了我,薄待了我,欺负了我……” “好,等你好了,我就使人去筹备这事儿,你说想要哪个国家寂灭,咱们就带兵去攻打谁!” 江越猜测,纳兰雪的这种想法,极有可能是跟造成她坠下崖底的元凶有关,却未说破,只轻轻的点头答应了她一句,便引开了话题,不是他畏惧,也不是他不想知道详情,而是纳兰雪现在的颅脑里有血块儿,一想事情就会头疼难忍,他,舍得不她遭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一样儿,少一样儿,修身已经差不多了,咱们再把亲成了,就算是完成一半儿了,你看,怎么样?” “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纳兰雪半点儿都不犹豫的跟江越答应下了婚事,然后,把手里的那方鸡血石的章子拿起来到面前,又仔细的看了看,突然,脸色一变,伸手进了自己的衣领里,把挂在颈子上的凌天勾玉给掏了出来! “我就说,这东西摸起来跟什么东西有些相像,原来在这儿!”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欣喜的把凌天勾玉从自己的颈子上摘了下来,跟那方章子碰了碰,眯起眼睛,研究了起来,“从纹理来看,该是从同一块儿石头上截下来的……哎?这里怎么有个小口子?呃……这两个东西,是,是能拼在一起的!” 凌天勾玉的尾巴,巧妙至极的嵌入了章子顶端的一个小口儿,然后,就像是被里面的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再也分不开! “分不开就分不开罢,反正,以后咱俩也都不分开了。” 以前时候,江越也曾研究过这方章子顶端的小口儿,试过将各种东西,伸进去尝试,但,却是从没出现现在的这种,放进去了,就卡住拿不出来的情况,心下惊疑,却不敢贸然的说出来,引着纳兰雪多动脑子思索,“我觉得啊,这就是传说里的,冥冥之中,自由安排!老天注定了咱俩是应该在一起,这不,就给了表示!” 叩叩叩一一 未及纳兰雪再说话,门外,就响起了侍卫的敲门声。 “什么事儿?” 正跟自己的小王妃甜言蜜语,一下子被人打断,江越的心情哪里会好?眉头一拧,便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本能的阴沉下去了几分。 “启禀殿下,外边儿,风家的墨大人带了一个中年的妇人过来,说是名唤燕娘,是王妃的乳娘,从风断那里听闻王妃无恙,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听江越心情不渝,门口的侍卫本能便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跟他禀报了事情,就闭了嘴,等候他回复。 “请她进来罢。” 听是燕娘来了,江越先是一愣,继而,便扭头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句,“直接来这边儿屋子就行。” 对燕娘,江越还是颇多信任的。 她是纳兰雪的乳娘,又是风断的亲娘,由她来照顾纳兰雪,自然比自己这个大男人方便。 这山洞里也不是没有女子,但,却都是些跟静岚般得,比男人还爷们儿的!让她们行军打仗,那是一个能顶三个都没问题,可若是用来照顾病人,便就是连他都不如了! 风断的安排,可谓周全。 侍卫领命而去,很快,便将燕娘领了进来。 燕娘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入,一见纳兰雪,就哭着冲到了她的榻前,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开始仔细的检查了起来,“你说你怎就这么不仔细呢!我不过是出门儿去买点儿食材,回来给你做点心的工夫儿,你就能给人劫持捉走了!我出门儿之前,不是还特意叮嘱了你,别去危险的地方么?!你……” “你是谁啊?” 纳兰雪连自己和江越都记不得了,那还可能记得住燕娘?虽是觉得她眼熟,该是个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但,出于好奇心,还是张嘴问了出来,“你是……我娘么?” “郡主你……你不记得燕娘了?!” 纳兰雪的话,明显的让燕娘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确认的确是她本人没错儿,才是诧异的回头,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江越,“郡主她……” “从断崖上掉下来,磕到了头,莫将先生来给瞧过了,说是已经给止了血,只等莫意老先生过来,帮忙把颅脑里积下的血块儿给疏导出来了。” 江越半点儿都不意外,燕娘会跟自己问这个,莫说是燕娘,便是他,在得知纳兰雪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时候,也是呆滞了半天的,“满仓说,她如今的情景,是以前时候的风断差不多,唯一好的便是,身上的筋骨都没有受严重的伤,几处擦破了皮子的地方,过个三两日,就能全好。” “你的意思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断已经与燕娘相认,之前十几年发生的事情,也都一一跟她讲过,此时,听江越说,纳兰雪也是磕了头,颅脑里积了血块儿,忘了以前的事情,便是本能的紧张了起来,“会不会对以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据莫将先生说是不会,但,这些时日,照顾她的时候,需要格外的仔细,一定不能让她颅脑里刚刚止了血的地方再破开,不然,极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江越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不愿意说这话,但,面对燕娘,这以后要照顾纳兰雪起居的人,还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详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记不得你,也是常理,你别怪她……今儿早晨,她才刚刚醒过来,据我跟她这一个多时辰的相处观察,她一想事情,就会觉得头疼,所以,你之后照顾她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尽量不要让她费脑子……” “我可怜的郡主!你怎就这么命苦呢!” 听江越说完纳兰雪的情况,燕娘便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伸手,小心翼翼的抱了抱她,抿紧了唇角,开始察看起她身上的几处皮外擦伤来,“伤的这么厉害,还说是只擦破了皮子,这若是落下疤痕,可真么办呢……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蛋,竟下得去这般狠手!” ps: 求订阅,求粉红,求打赏,求虎摸,求顺毛儿~~~~~ 第四十三章 “娘……” 之前开口跟燕娘询问,她是不是自己娘亲,未得回应,纳兰雪便当她是默认了,此时,又瞧着她这般的心疼自己,为自己受伤生气,便是更认准了这一点儿,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子,冲着她浅浅的笑了笑,“哄”她道,“我不疼……娘不哭……” “我不是你亲娘,郡主。” 燕娘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捉了纳兰雪的手,放回了毯子里面,自己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回了她一个浅笑,“我是你奶娘,名唤燕娘,从你刚出生开始,就在你身边儿伺候的,你的亲身爹爹和娘亲都已经驾鹤了,如今,都葬在风家隐镇里面,有你的两个兄长陪伴着。” 记不得以前的事情,本能的,就会产生一种恐惧,这是人的本性使然,此时,听燕娘跟自己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情,纳兰雪本能的,就对她的依赖和信任多了许多,伸手出毯子来,小心翼翼的揪了揪她的衣袖,指着江越,跟她问道,“千叶说,我是他未过门儿的娘子,已经下了一半儿的聘礼,只等着挑个好日子,就该成亲了……燕娘,你有没有帮我准备好嫁衣?还有,我的两个兄长,有没有给我准备嫁妆?” 江越,燕娘只见过两回,一回,是纳兰雪给他求了司马青的恩德,得以离开昭阳城,归去故里天星城的那一日,纳兰雪送他出莫国边境的时候,另一回。是及笄城的新址建好,他应邀去祝贺,其中,后一次,还没见着他真容。 但,对他曾给纳兰雪“下聘”的这事儿,她却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一直都未把那事儿当过真,自然。也就不可能把他当成纳兰府的姑爷! 至于……嫁衣和嫁妆…… 要准备,是没什么可为难的,只是,纳兰府里的那两位少爷,能答应么? 纳兰雪失了之前记忆的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做这个主! “聘礼都收了,为什么还不准备呢?” 见燕娘面露难色,纳兰雪便是明白了,她问的这两样东西,是没有的,眉头微微一拧。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来,“我听着……嗯。外边儿的那人,不是唤他殿下的么?至不济,他也该是个郡王之类的罢?难不成,他是个不得爹娘喜欢的,所以……是因为嫌他穷,怕我嫁给了他吃苦么?” 纳兰雪自醒过来,就只待在了这一间山洞里。又见着江越只穿简单的棉布袍子,便以为他是身份尴尬。没钱建造宽敞明亮的房子,至于,之前时候,他跟她说的,用那枚印章可以养得起百万兵马,随便她花用的那事儿,她也只当他是随便说说,哄自己开心的。 “聘礼是你自己收的,你的两位兄长,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眼瞧着纳兰雪就要生气了,燕娘忙不迭的出口跟她解释,生怕她一个生气,把头颅里面才长好了的地方崩开,再出血来危及性命,“等过两天,他们就该来看你了,到时候,你把这事儿告诉给他们知道,想来,他们是不会不答应的。” 想着纳兰雪说的,江越“穷”这事儿,燕娘不禁抿了抿唇角,他可真是“够穷”的,随便一出手,就几百万石的粮食,来帮纳兰雪解围,随便张张嘴,就帮着纳兰雪把一座偏远小城,建成了三国之中,最富盛名的商业大城! 如果,他这种富可敌国的人,都要算是“穷”的话,那,这世上,可真就没什么人敢自称富人了! “哦,这样啊,那,等他们来了,我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快快的把这事儿给筹备着办了,不然,我这没名没分的,跟他住在一起,可该被人说闲话了。” 对燕娘的这个回答,纳兰雪很是满意,轻轻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敲定下了这事儿,然后,扭头,看向了江越,冲着他傻傻的笑了笑,“千叶,你使人去查日子,筹备婚礼罢!待我两个兄长来了,我告诉了他们,我已经收了你给的聘礼这事儿,再开始准备,可就有些太晚了!” “好,我这就使人去准备。” 听纳兰雪竟是这么着急的想要嫁给自己,江越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笑来,伸手,捉了她伸出来的手臂,给她放回了毯子里面,便跟她应承道,“放心罢,一定办个让你喜欢的,你两个兄长满意的。” 燕娘常年陪伴纳兰雪,对纳兰雪以前时候的心思,也是清楚的很,纳兰雪因为江越的“死”而难过时,她在,纳兰雪得知江越的字是千叶,而懊恼绝望的大喊,等死了,要使劲儿的喝孟婆汤,下辈子忘了他的时候,她也在。 此时,得知江越是好好儿的活着的,没死,她虽还是心里有些责怪他,觉得他不该跟纳兰雪有所隐瞒,但,更多的,却还是庆幸的。 千金难买有情郎,他能在纳兰雪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帮,能在纳兰雪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更能在纳兰雪成了现在这般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时候,半点儿都不嫌弃她,还拿她当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这不是真心,又是什么! 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纳兰雪一生,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一会儿用过了午膳,我就去镇子上买布料和嫁衣的样子回来给你挑选,待你挑好了,就开始给你缝制。” 见纳兰雪听到江越答应了她,这就使人去准备大婚事宜,便露出了开心的笑来,燕娘也是跟着她笑了笑,心下里暗自琢磨了一句,也不知两位少爷知道,他们的宝贝妹妹,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将自己许了人,会是个什么反应,八成儿……想到这里,就彻底的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透了……满心期待了起来! …… 午膳是燕娘跟思乐一起下的厨,做出来的菜肴,都是合纳兰雪口味儿的“甜菜”,江越也喜欢甜,自然,也是吃得跟她一样“酣畅淋漓”。 瞧着心智跟寻常人家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的纳兰雪,吃的正身坐着都开始费力,燕娘才是微微一愣,忙不迭的上前去,抢下了她手里的碗筷,不敢让她再吃! 以前时候,都得是哄着,劝着,才能逼着她吃完半碗饭,这会儿,一下子瞧着她这般的放开了肚皮吃,反倒是让燕娘更发愁了起来!让她吃罢,怕她吃撑了难受,不让她吃罢,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这,这可真真是为难死人了! “雪儿,午膳咱就先吃这么多罢?等你睡个午睡起来,还有好吃的点心呢!你现在吃的太饱了,一会儿,吃不下点心了,不是很吃亏?” 面对纳兰雪的“楚楚可怜”,江越可比燕娘有办法的多,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了自己,便开始对她“循循善誘”了起来,“今儿下午的点心,可比你上午时候吃的,好吃多了呢,你……” “我吃饱了!” 听江越这么一说,纳兰雪顿时就没出息的被“说服”了,一丢筷子,把面前的碗往外一推,扭头,看都不看桌子上的菜肴了,“收走!收走!别让我看到它们!我吃饱了!吃饱了!” “你啊,敢不敢不这么可爱的?” 被纳兰雪的这番举动给逗乐了,江越笑着从自己的衣袖里拿了帕子出来,阻止了她要用衣袖擦嘴的动作,悉心的帮她擦拭了起来,“吃完了东西,不能用衣袖擦嘴,那会把衣服弄脏,被人笑话的,知道了么,雪儿?” “嗯!知道了!” 纳兰雪听话的点了点头,闭眼,仰头,半点儿都不反抗的等着江越帮她擦嘴。 在照明用的烛火之下,她的皮肤泛起了淡淡的黄光,让江越只是看着,就忍不住着迷了起来,手微微一顿,才是反应过来自己是走神儿了,尴尬的笑了笑,拿开了帕子,“雪儿,你可真美,天上的仙女,怕都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了……” “好看?那你就多看看好了!反正,我是你娘子,你多看几眼,我也不会打你!” 纳兰雪笑着往江越的身上蹭了蹭,然后,伸手揪住了他的手臂,帮着吃撑了的自己站起身来,转身,往榻边儿上走去,“唔,吃的好饱,睡个午觉,消化消化……” 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的,燕娘也不好意思再杵在屋子里碍事儿,借着收拾东西的档儿,跟侍卫一起,把残羹剩菜端了出去,然后,寻了个人带路出山去,骑了马,往天星城里去了。 她刚才答应了纳兰雪,要去天星城里买布和花样,给她缝制嫁衣。 答应了,就要做到。 而且,刚刚江越也说了,纳兰雪的病情,是莫将给瞧的,她这一趟去天星城,除了要买布和花样之外,还要去一趟百草庄,见一见莫将,跟他问询一下,纳兰雪具体的病情,顺带着,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从山口到城里,说远不远,燕娘骑了从哨卫那里领到的马,没多会儿,就到了西城门口。 ps:刚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更新晚了点儿,稍候还有两章 第四十四章 通常说来,张贴皇榜之类,并不会选择在一城的西门口,除非是特别重大的事情。 燕娘刚刚进了城门,就见着一大群百姓,簇拥在城门口儿的一边儿,正在一边儿仰着头看,一边儿议论纷纷。 人皆有好奇之心,见着听着热闹,都会想要去瞧上一瞧,燕娘也不例外。 索性,买布和花样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值得着急的,看一眼这皇榜上写的什么,再去购买,也耽误不了……燕娘便下了马,往人群里挤了挤,仰起头,看了过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就让她暴怒了起来! 这皇榜上写的,竟是司马玉定下的封后大典日子,而,要被封后的人,竟然,竟然是纳兰雪! 风断明明告诉她,司马玉已经以为纳兰雪死了的,不是么? 这有弄出个封后大典来,是要闹哪样?! “啧,皇帝真是疯了!郡主再好,也已经是个死人了啊!他举行这没了主儿的封后大典,算是怎么个意思?” “可不就是说么!就算,他是不介意郡主已经死了,可这无媒无聘的,就直接迎娶了,叫个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坏郡主的名声儿么!” “谁说不是呢!真是胡闹!” “哎,你们知道么,前些日子,皇帝找了个什么神仙回去,说是能复原郡主生前的原貌呢!” “真的假的?还能有这么神奇的事儿?!” “开什么玩笑!郡主的尸身都被野狼给啃碎啦!皮肉骨头,都不齐全了。怎么可能还恢复的了原貌呢!” “我跟你说!我可真不蒙你!我一个远方亲戚,就是在宫里当侍卫的,他亲眼瞧见,皇帝把那个长得鹤发童颜的老神仙,给迎进了昭宜宫去!郡主的尸骸,就是在那昭宜宫里存放着的!” “我觉得,那个什么神仙,八成儿是个骗子,信不得的!”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胆的骗子?连皇帝都敢骗的?!我觉得。这事儿,说不好,还真准成!”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燕娘不禁拧紧了眉头。 风断说过,那具被司马玉带了回去的尸身,是江越使人去乱坟岗上挑回来的死人。由金满仓收拾成了身形跟纳兰雪相像的程度,毁了脸,换了衣裳,从崖壁上丢下去冒充的,如果……真如这些百姓们说的,能有人做得到。把人的尸骸恢复成生前模样,那。被司马玉带了回去的那个“纳兰雪”,就得露馅儿! 不行,这事儿,得尽快告诉风断知道去!不管是真是假,少个麻烦,总是好的! 燕娘这般想着,便牵着马匹。快步离开了围观皇榜的人群,翻身上马。朝着已不远了的百草庄,疾奔而去! 因曾被失忆的燕娘错认成夫君,每回与燕娘相见,莫将都有些小小的尴尬。 这一回,见了她来,便又本能的想要借口离开,不与她直面。 “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个大男人,怎比我这个女人,还婆婆妈妈!” 燕娘一个箭步上前,揪住莫将的腰带,就给他从已经进了一半儿的内堂里揪了出来,“我有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走,去楼上!” “你这女人,真是好不讲道理!当年,认错了人的,是你,我,我惹不起你,躲都不行了么!” 对燕娘,莫将明显的使不出半点儿脾气,面对旁人时的冰冷傲气,一遇上她,就顷刻间消弭了个干净,除了无奈,便是犯愁,“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啊!为了不招惹你,我都跑来天星城了,你,你……” “有正事儿跟你说,别闹!跟主子有关的!” 一把将莫将推到了椅子上,燕娘便开始说起了自己刚才在西城门口的见闻,和因那见闻,而产生的忧虑,“如果,那个被说成是‘神仙’的人,真的是能做到,将人的尸骸恢复生前,那,主子‘诈死’的事儿,可就该瞒不住了!你赶紧给昭阳城那边儿去封信,问问那几位老族长,这事儿,该怎么打算才好!” “叔父该是已经在来这边儿的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听明白了燕娘的意思,莫将也是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剑眉一拧,便沉下了脸色来。 莫家是自昔日的凌天皇族那儿学的医术,可以说,是这片大地上的医道巅峰。 典籍记载,曾有一位莫家的先祖,甚至尝试过换头术,并且,还得了成功,那被换了头的两人,都没有出现任何不好的反应,依旧可以入未换头之前那样的生活,后来,更是一直活到了一百零几岁,无疾而终! 但,这并不是说,就没有可能,会有莫家之外的人悟性禀异,后发先至的超越莫家,问鼎医道至尊的位置,毕竟,一山更比一山高,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天下无敌,尤其是,在医道方面。 “着实不行,就先给风家和景瑞家的写信去罢!让他们先合计商议着,等莫意伯来了,再……” 燕娘稍稍顿了顿,赤唇轻咬,末了,做了极大决定般得说道,“这样儿!我从天星城出发,一路沿着往昭阳城的方向去,道儿遇了莫意伯,就把这事儿先告诉他知道,你给风家和景瑞家的写完了信,就去一趟城里的绸缎铺子,买上几匹上好的嫁衣料子和嫁衣的花样儿,晚些时候去给主子瞧病,给她带去,让她先挑选着!她想跟江越哪小子成亲,吩咐了让给她准备嫁衣!” “那小子还不错,对主子也是痴情的,想必将来,该是可以好好疼惜主子的才是。” 莫将对江越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觉得他虽然是“小气”了些,脾气“暴躁”了点儿,但对纳兰雪,却是没得说的上心的! 别说是“小气”“暴躁”了,就是说话的声音大了,都怕下着了她一般! “我也觉得,他还不错,至少,主子成了如今这样,他都没嫌弃她,依旧待她如初。” 燕娘认同的点了点头,回了莫将一句,便起了身,往门外走去,准备出发,临到了出门儿,又突然停下,扭头,跟莫将说了一声儿,“我从七月城赶过来的时候,逢儿和碧儿那两个丫头都已经醒了,莫良伯说,以莫济的医术,已经有资格成为莫家的下任族长人选了。” 依着原本的计划,莫济本是该在昭阳城的百草庄等着,跟其他三族的人会合,等待纳兰雪回返后,加以保护的,却是刚刚到达了没几天,就突然得了莫等的信来,说是有人在七月城旁边儿的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小片儿,像是医典上记载的,稀世难寻的阴阳草的东西,让他火速赶去帮忙辨认, 如果当真是,也好采摘收拢,入库保藏。 听到有可能是发现了阴阳草,莫济这从医之人,自然是兴奋的很,把莫影丫头丢给了莫意老头儿看着,就快马加鞭的赶往了七月城去,然后,跟等在城外的莫等一起,直奔那传闻的山上攀去。 山路崎岖难行,两人直爬了三天,才进了山谷,悉心找寻一番,果然就见着了两小片儿,一百余株的阴阳草! 这可是高兴坏了两人,忙不迭的就地采摘炮制了起来,待这一百余株的阴阳草都收拢打理完,已是又过了五天。 两人想着,索性距离纳兰雪出发去往莫国也没多久了,他们与其着急的走,赶去莫国的昭阳城,还不如直接先回七月城里去等着,待她出发,就沿途跟着,她有什么需要了,也好满足,于是,就在山里又逗留了两天,顺便采了些别的草药,装满了两药篓,才不紧不慢的出了山。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这个决定,莫碧儿和莫逢,才得以生还! 山路本就难行,两人又各自背了一药篓炮制好了的草药,自然没法儿走得太快,进山时走了三天的路,出山时,用了五天……他们到达七月城的时候,刚好是纳兰雪被劫持的那晚,因为是商国的旧俗节庆,夜里也不会关闭城门,便没在城外逗留,而在将近子时的时候,背着药篓进了七月城的南门,直奔观澜棋社而去…… 走近观澜棋社,莫等就惊觉到了异样,然后,喊了莫济,飞奔而入。 观澜棋社里,已是乱成了一团,应急对敌的机关被打了开来,一地的残肢断骸,十几个莫家的后辈,正在围着被砍掉了脑袋的莫碧儿和已经气若游丝的莫逢大哭。 纳兰雪被人给劫持走了,能主事的两个人,又成了这样,这些个没经历过什么事儿的“孩子”们,怎可能不慌了手脚?凭着一时之气,把所有的山匪都杀了个干净,便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出了什么事儿?!” 进门儿第一眼,莫济就看到了自己妹妹的人头,立在大堂的正中,眉眼含笑,像是死得极幸福满足,再转向众人围着的位置,便见着她的身子跪坐在那里,正抱着失了一条手臂的莫逢,以身相护……而,被她用身子护着的莫逢,也是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ps:今天的第二章,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四十五章 “刚刚,来了,莫国的皇帝带来了一群人,一进门就挥刀砍人,莫逢姐姐被砍伤了,碧儿姐姐她……她……” 答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寻常里,跟着莫碧儿研习医术的莫家庶子,此时,见了莫等和莫济回来,顿时就觉得有了主心骨,大哭着扑了上来,开始跟两人哭诉,“主子被捉走了,那些,那些恶人还,还弄伤了主子,刚,刚刚走了一盏茶的工,工夫……” “莫等,你去给各位家主写信,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其他人,准备热水,针灸针,红蜡,羊肠线,板床!” 经这小男孩一说,莫济才是蓦地记起,刚刚,他跟莫等进门来之前,的确是遇上了一伙儿黑衣黑马的,像是山匪的人疾奔而出,只是未曾料,那些人劫持走了的,竟是纳兰雪! 纳兰雪被劫走,已成事实,懊恼也是无用,与其虚耗工夫在气愤后悔上,不如,做点儿有用的事! 虽然,他从未有过机会尝试,莫家古籍上记载的那个换头术,但……如今的莫碧儿已经成了这样儿,试上一试,总比直接放弃的好! 至不济,也就是救不过来罢了,跟现在这样儿等着,有何不同! 有了主心骨,众人顿时就又有了方向,各自领了一部分事儿,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把逢儿抬到里面去,给她的手臂止血!” 莫济快步走到了明显已是进气儿少,出气儿多的莫逢身边,从腰间掏了一只白玉小瓶儿出来,倒了一粒药丸出来,给她塞进了嘴里,然后,把莫碧儿护着她的身体,掰了下来。 身体还是温热的,没有僵硬。看样子,很有希望能救活她过来! 莫碧儿的身体情况让莫济顿时一喜,便更加快了处理的速度,“你们几个。把碧儿的身体也抬进里间去!竖着抬,仔细些!” 吩咐完了众人搬抬,莫济才快步走到了莫碧儿竖立在地上的脑袋旁边儿,深深的吸了口气,从衣襟里取了一张不透水的牛皮纸出来,慢慢的,慢慢的贴着地面儿,将那脑袋给转移了上去,然后,抱了起来。往众人抬进了她身体的房间走去。 他要做的,是一个骇世之举,极有可能,被百姓当成是妖怪,绑去火刑柱子上面烧死。但,为了莫碧儿,他的妹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换头术。 一个在莫家,长达数代,都未有人敢尝试的技艺,这一刻。在观澜棋社里,这临时准备出来的房间之中,惊现! 燕娘从外边儿的夜市上买了许多食材回来,准备给纳兰雪做些宵夜,未进门,便闻到了一阵扑鼻的血腥味儿。心下一滞,忙不迭的冲进了观澜棋社的正堂里面,便见到了里面横七竖八的防御机关,已经全面开启…… 这是非到逼不得以,绝不会开启的程度! 敌袭! 两个字瞬间划过她的脑中。飞身上楼,却是已经遍寻不见了纳兰雪的身影! “主子呢?!” 情急之时,燕娘也是本能的对纳兰雪喊出了“主子”两字,冲进一处有人的房间,便见到,莫济正在从一个人的手里接过穿了羊肠线的针,准备缝合莫碧儿的头和身体,对她的进门,恍若未见。 莫碧儿被人砍掉了脑袋!这,这……怎么可能?! 这丫头,是她眼瞧着长大的,不说武技高到了能与莫等莫闲两人媲美,也是不算太差了,对敌不成,凭借着灵巧逃跑,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棋社里的防御,已经全然开启,她就算是不敌,保命,总也改不会难的,怎么可能会……会成了这般样子?! “去找尚扶苏,告诉他,这里遭了歹人毒手,那些歹人,极有可能是司马玉手下。” 莫济一边儿低着头缝合,一边儿“心如止水”的跟燕娘说道,“主子也被他们给劫走了,据这些孩子们说,还被他们以刀划伤了颈子……让他尽快封锁城池,务保那些人,不要出了商国,进入莫国……” 了解莫济的人都知道,这种状态下的莫济,才是最可怕的,阴冷,绝情,不分对错的执拗,便是他爹爹莫将在面前,也绝不可能把他说服,或者,让他回复正常。 他的这口火气,是一定要有个出处的,通常来说,都是惹了他这般发怒的人,会不得好死,甚至,生不如死! 燕娘,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我这就去。” 答应了莫济一句,燕娘便快步出了门去,从后院儿的马厩里拖了一匹马出来,马具都未上,就骑了直奔商国的皇宫而去。 且不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司马玉做的,先把这些人都留在商国境里,不让他们逃脱出去,才是要紧!放虎归山,再捕虎难,这些人虽不是老虎,但,若是让他们回去了自己的地盘儿,随便找个山里猫起来,可就难找了! …… 在皇宫门口,燕娘正好遇上了带了一千禁军,准备出门儿去七月城的另一处营救百姓的孟青,便急急忙的喊了他,跟他说了观澜棋社里发生的事儿。 听燕娘把话说完,孟青亦是脸色微变,暗道一声不好,这是城卫军被城里对角儿位置发生的暴徒砍人事件引开了注意,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被人趁机劫持走了纳兰雪,尚扶苏明日就要去下聘挑日子迎娶的皇后!这,这可真真是出了大事儿了! “燕娘先回去棋社,孟青这就去禀报陛下!” 孟青随便指了个副官,让带了那一千禁军继续前往发出求援信号的地方,自己则是拨转马头,朝着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策马入宫,直奔尚扶苏所在的长乐宫而去! 皇后都丢了,还准备的什么大婚新房! 这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整个商国,都得成了天下的笑柄! 他们未来的皇后娘娘,可是名满天下的名相,纳兰述,一胞而出的亲妹妹! 原本,正在满心欢喜的跟贤妃一起,吩咐人妆点新房的尚扶苏,在从孟青处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就脸色铁青了起来,一丢手里的东西,就急急吩咐了孟青,召集所有禁军,虽然一同追赶,誓要把纳兰雪给抢回来,便是因此而与莫国开战,也在所不惜! …… 莫等使用信鹰给各家族长送去消息,便快步下了阁楼,加入了莫济对莫碧儿和莫逢的“抢救”之中。 两人直忙活了大半夜,到天明时候,连之前时候,在山上采来的珍稀药材阴阳草都用上了,才是满心惊喜的……又听到莫碧儿有了呼吸! “成了!成了!喘气了!喘气了!” 瞧着莫碧儿的胸口开始有了起伏,莫等兴奋的叫出了声儿来,换头术,他们从未试过的换头术,这第一次尝试,就救了莫碧儿的性命!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个两三天,就能等到莫碧儿醒过来,介时,再查看一下,她的反应是不是正常,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症状,便是能判别,他们两人成功的程度,到底有多少了! 但,至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她,是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 莫济已是累得站都站不住,伸手一扶身边儿的一人,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儿的椅子上面,“你去看看逢儿,看看她是不是气息稳当些了,我给她吃了固本培元丹,应该,应该是……” “你坐着歇会儿罢,别急着说话了!” 莫等的武技比莫济要好,身体承受疲累的能力,自然也比他好,跟旁边儿的人吩咐了一声儿,给他倒了一盏参茶喝着,便快步走去了旁边板床上的莫逢那里,伸手,搭上了她的腕子,给她把起脉来。 “还是有些虚弱,血流了太多,终究不那么容易一下子就好了的。” 少顷,莫等是松开了莫逢的腕子,站直起了身子来,往莫济的身边儿走去,见他脸色不好,轻叹了口气,咬破自己的手指,塞进了他的嘴里,“吃罢。” 莫家的人,每一代总会那么几个,是适合成为药人的,莫等,就是其中之一。 适合成为药人的莫家子弟,从小,就会开始被家人喂食各种各样的珍贵草药,用各种各样的草药泡澡,直到成年。 因常年“享受”这样的待遇,这孩子的血肉,便会成为珍贵的药材,穷其一生,都要为莫家做出“贡献”,每过三个月,便要放一碗血出来,用来做一些珍稀药丸的药引子……当然,即便是这血本身,也是极好的补药,虽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那么神奇,但,要保个倦累的人恢复体力什么的,还是轻松加愉快的。 面对莫等的体贴,莫济没有拒绝,轻轻的吸了两口,便使手掐着他的腕子,把他破了的手指,从自己的嘴里拔了出来,“够了,喝多了,可该让爷爷教训我沾你便宜了,你也累腾了大半夜了,坐下歇会儿罢!” “又背后说爷爷坏话,当心给人去爷爷那里告你小状。” 莫等说这话,不是没有出处,莫济小的时候可不似现在这般的“温软儒雅”,溜鸡斗狗打人惹事儿,样样儿都干过,没少被莫碧儿告状,没少挨他爷爷莫良老头儿的打,如今,莫等说了这话出来,很显然,并不是为了挤兑他的,而是……对莫碧儿会快快的好起来的一种祝福…… ps: 今天的第三章,雪继续码字去了,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这贼丫头,最爱告状,单是为了跟爷爷告我的这小状儿,也得挣扎着活过来!” 莫济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莫碧儿,勾出一笑,说了这么一句,“放心罢,都道是好人不长寿,祸害害万年,这丫头,短命不了!” “你啊,没回都爱气她,逗她,明明是最心疼她,最关心她的人,却偏就是一见面儿就……哎,真不知你这是图得什么!” “玉不琢,不成器,丫头不收拾,不知义。” 莫济难得说了一句俏皮话儿出来,不再板着脸吓人,扭头,随手指了个人,跟他说道,“你,快马加鞭的去趟昭阳城,告诉爷爷,我跟莫等两人,把碧儿的脑袋接回去了,现如今,已是会喘气儿了,跟他要那本莫家的古籍带回来,我要瞧瞧,接下来,该怎么帮着她恢复,这丫头爱美的很,若是留下疤痕,可该记恨我一辈子了……我可不想,每天清早儿,都被这丫头对镜梳头的哀嚎,坏了好梦……” 莫济嘴上不肯饶人,心里所想的,却是希望莫碧儿能不留半点儿遗憾的好起来,换头术接合的位置,不似寻常的外伤疤痕,涂点儿上好的凝胶,就能去除,因为伤口“太深”,缝合的层数太多,总难免会有一些凸起的皮肉,容易留下硬硬的结疤,对男子来说,许没什么要紧,但,对女子,尤其是莫碧儿这爱美的丫头而言,可就是比死还难接受的事儿了! “要不要给莫将叔去个信,告诉他一声儿,碧儿和莫逢现今的情况?” 听着莫济嘴硬,莫等暗自一笑,莫碧儿,可真是这货前世的冤家,明明哪儿哪儿都不及他,偏偏就是能收拾的了他。他倒是好,被收拾完了,挤兑回去两句,就算是完了。然后,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漂亮衣裳什么的……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上送! 一个月能拿到手里的月钱,至少得有一半儿,是花在这丫头身上! “告诉他也行,他年纪也不小了,总担惊受怕的,也是不好。” 莫济答应了一声儿。便闭了眼,不再搭腔,他累了,很累很累的那种,但是。他不能睡,他得在这里,等着瞧莫碧儿的情况,以防她发生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情况,让他和莫等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当然,对莫碧儿这个丫头。寵溺过度的人,并不是只有莫济一个,莫将那当爹的,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比如,跟金满仓提婚事的那出儿。就是他明知金满仓知晓莫碧儿是“死了”的情况下,对他的试探,如果,他肯答应,那以后。即便是莫碧儿就这么长睡不醒了,也有个人能照顾,如果,他不肯,那就算是莫碧儿活了过来,他也绝不会允,他来迎娶自己的宝贝闺女! 只是,他没曾料,金满仓会答应的那么毫不犹豫,受宠若惊,哪怕,是她“死”了,他也乐意放弃掉自己子孙的姓氏,只为了能在百年之后与她同葬,而答应入赘来莫家为婿。 …… 莫国,昭阳城。 司马玉前脚儿抱着装盛“纳兰雪残骸”的小棺材进宫,后脚儿,就有一个打扮的像是方外神人的男子,来到了宫门口儿,让侍卫通禀进去,说能让纳兰雪恢复生前模样。 这“神人”是乘车而来,驾车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约莫十五六岁样子,发育得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好的多。 众人皆知“纳兰雪”如今的情形,哪里肯信?但,又怕他当真能做到,自己不给他通禀,将来,他使着别的法子跟司马玉见上了,司马玉一怒之下,降自己的罪……只得答应了一声儿,硬着头皮往司马玉自回来了皇宫之后,就没再踏出过半步的昭宜宫去禀报。 结果,毫不意外,司马玉一听禀报,说宫门外等着一位,号称能让纳兰雪恢复生前模样儿的人,便忙不迭的跳下了软榻,套上靴子,亲自往门外去迎接了! 在他想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这人,是当真可以让“纳兰雪”恢复成生前模样儿的,他就可以,使人去一趟汲水城,跟司马颖把那粒传说能起死回生的药丸要回来,给她吃了,换她生还!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也就能跟她再续前缘,这辈子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司马玉小跑儿着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便见到了那个号称能让纳兰雪恢复生前样貌的“神人”,一番问询之后,就信了他,以极高的礼仪,将他迎进了皇宫。 这“神人”并不似寻常方外之人般得喜好清淡饮食和平静生活,相反,一进了昭宜宫里,察看过了“纳兰雪”的残骸之后,就跟司马玉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未经人事的处子百人,第二,好酒美食一日四顿,第三,事成之后,封他做莫国的国师。 若是以前时候,司马玉定会对这“神人”的要求思虑再三,但现在,“纳兰雪”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哪怕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也没有理由拒绝这“神人”的条件,不过是一百名女子加一个国师的身份,只要纳兰雪能活过来,别说才只是这么点儿要求,便是让他送这“神人”半壁江山,他也是舍得的! 就这样,这自己找上门儿来的“神人”,就在莫国的皇宫里住了下来,跟给他赶车的小丫头一起,在昭宜宫里日日忙碌不停。 各种名贵药材,被一箱箱的运进昭宜宫,纳兰雪各个角度和姿势的画像,也被悬挂于四周墙壁之上,司马玉每天只被允许进来探望一次,其他时候,则是为避免影响“神人施法”,而只能在门外驻足。 约莫过了三日,司马玉再一次进入昭宜宫的时候,便盯着板床上的,已经完全恢复了原貌的纳兰雪的头颅,瞪大了眼睛! 一模一样!对!就是一模一样! 虽然,才只有一个脑袋,但,的的确确是,是恢复了原状! “本尊让陛下准备的一百处子,可有妥当?” 有了成果,“神人”说话的口气,也硬气了不少,“接下来,为娘娘塑身,是要花费极大精力的,若无处子之身养精蓄锐,只以本尊之力,怕是难以完成的。” “国师放心,朕已经着人去办这事儿了,近几日,就可圆满。” 因的的确是见着了纳兰雪的头被“重塑”了出来,司马玉对这“神人”的称呼,也相应随之改变,再听他说,他要自己准备的那一百个处子,是要用来给养精气,为纳兰雪塑身用的,自然就,更加上心了起来,“国师若是着急,宫里的宫女,也可先挑选着使用,除了那些先皇妻妾从娘家带来的奶娘,都该还是处子的!” “陛下既然这么说,那,今日晚些时候,就先使人送五个过来本尊住处罢,年纪小些,未来月事的为佳。” “神人”倒是半点儿都不跟司马玉客气,听他说可以先拿宫女使用着,便张口先跟他要了五人去,“此事事关娘娘塑身的好赖,使用皮肤白皙细滑的,为娘娘塑出来的身子,便是白皙细滑,使用……” 话说一半儿,却已足够让人听得明白,司马玉这几乎已经为了纳兰雪达到癫狂程度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让人给她塑的身子,有半分瑕疵? “国师放心!这事儿,朕定让人办理妥当!” 司马玉不是未经人事的人,但,却是在恋慕纳兰雪之后,就再也没有沾碰过别的女子,他的本能里面,是在认为和坚持,觉得这是他喜欢纳兰雪,对她尊重的表现,就算是以后,跟她成了亲,这莫国的后(和谐)宫里面,他也没打算,再有除了她之外的,第二个妃子。 她百般美好,旁人,哪里及得上她万分之一? 既不及她,放在近处碍眼作甚! 他是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任何家族,给她刁难的,她是他手心里的宝贝,任何人,都休想与她相争! 因此,这挑人的事儿,就落到了一直跟在他身边儿伺候的小德子肩上,小德子听这“神人”说,事关重大,又哪里敢不仔细? 在小德子简单的脑子里面,能让纳兰雪完美无瑕的“复生”,让司马玉恢复正常,让莫国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就是最大的事儿,全然不需要有所顾忌!一百个女子算得了什么?就算是都死了,能换得皇后娘娘活,也是她们天大的福气!偌大的一个皇宫里面,哪天里,还不死个三五人的? 就这样,小德子应了司马玉的吩咐,去后宫里挑人了,司马玉又看了一会儿“纳兰雪”,才一步三回头的被“神人”给撵了出门去。 想着再过几天,纳兰雪的身子就要全都被重塑完整了,然后,就有可能活过来了,司马玉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回头,又使劲儿看了昭宜宫一眼,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今日清晨,边关传来了告急文书,尚扶苏调集了近一百万兵马,陈兵于镜水河西,不日,就将攻打汲水城……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破坏他的雪儿复生!不管尚扶苏是要用一万兵马,还是一百万兵马来对付他,都是一样! ps: 今天第一更 第四十七章 傍晚时候,五名姿色姣好的宫女,便被送到了“神人”居住的人神殿门口儿。 这宫殿,原本叫庆丰殿,是贵妃身份的人,才有资格住的大殿,之前时候,被司马玉赐给了帮纳兰雪重塑原身的“神人”居住,便应那“神人”的要求,改名成了“人神殿”,无关之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由“神人”带来的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出来接了五人进门,并吩咐了门口的侍卫,不管听到里面发出什么声响,都不得进入,采撷精血之气,本就是极端痛苦的事情,会有人哀嚎哭闹、胡言乱语,都是正常,若遭打断,便会前功尽弃,不但这些个女子的性命不保,连“神人”也会受到连累,若“神人”受到了连累,那,“纳兰雪”的原身,就没法儿再继续重塑了。 这等会影响“纳兰雪”原身重塑的事儿,当然是大事儿,小德子仔仔细细的听了,记了,转身儿,又跟守门的侍卫嘱咐了好几遍,末了,怕还不够妥当,便又去跟司马玉求了二十几个暗卫来,协助巡视。 这一夜,“人神殿”里果然哀嚎不绝于耳,那五个被送进去的宫女,痛哭,哀嚎,到了末了,甚至怒骂,求饶了起来……直到天色大亮,“神人”从“人神殿”里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又过了些时候,里面的女子们,才是消弭了痛苦的呻(和谐)吟,整个大殿,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因有“采撷精血”的“滋补”,这一天,“神人”为“纳兰雪”重塑原身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至过了晌午,司马玉下朝来探望的时候,已经塑到了肩窝的位置。 这让司马玉很是满意,出了昭宜宫的大门之后。又特意吩咐了小德子,今天,也要仔细的给“神人”挑选补养,好让他尽快的给纳兰雪塑好身体。复活过来。 纳兰一家离开朝堂,使得很多以前官学里面打算致仕的学子,也不再惦记涉足莫国的官场…… 回归故里,在地方上的官学里面学一门手艺,也就能糊口度日,何苦要惦记要命的营生? 飞鸟尽,良弓藏,纳兰府为莫国做出了如此多,如此大的贡献,到末了。犹摆脱不了归隐的命运,他们何德何能,敢奢望比纳兰一家,更加幸运? 所以,原本已经不甚缺帅少将的莫国。再次有了“将荒”,放眼整个莫国境内,除了尉迟家的老爷子尉迟献是个堪当帅才的,就再也没了有统兵经历,有拿得住帅印的人!而带兵的将军……亦是,总总共加起来,也能使一只手都数完。戍过边,了解与商国相接的那片儿地形的人,更是,只剩了尉迟恭自己! 商国有备而来,百万雄师压境,尚扶苏御驾亲征。莫国,却是缺帅少将,兵都要紧张募集……优劣立显! “去,请尉迟将军来御书房。” 虽然心里想着,等纳兰雪醒过来了。就有人带兵了,区区商国,完全不在话下,但,在心里,司马玉还是有些慌乱不安的。 之前时候,他遭了那些“山匪”陷害,让纳兰雪误会,是自己带了人去劫持她,还杀死了她的手下,这会儿,她被救活过来,会不会听自己解释?如果,她不肯听自己解释,还是一心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的,可怎么办? 还是做两手的准备罢! 着实不行,自己也御驾亲征一把,跟尚扶苏硬碰硬的打上几仗,他好歹也是跟纳兰雪学过好几年兵法的人,他就不信,自己会不是尚扶苏的对手了! 反正,纳兰雪,他是绝对不会拱手让给那个尚扶苏的! …… 莫商边境上,尚扶苏已经集结了百万兵马。 粮草,也已筹备完毕。 因商国的百姓们群情激愤,都是自愿前来入伍,要跟着尚扶苏从莫国抢回他们的“皇后娘娘”去的,所以,这一次的募兵,快到了足令世人震惊的地步! 百万雄师,连赶赴近水城的行路工夫都算上,不足三日,就都各自归营了! 尚扶苏已从一些自莫国回返的商国商人处探知,事情的确是如尉迟恭跟他说得一般,尉迟恭没有跟他说半点儿谎话,可对司马殇,他也还是保持了适当的“礼遇”。 毕竟,司马殇是莫国的皇子,用他来当幌子,对莫国动武,也能让他们商国更加师出有名一些,虽然,世人皆知,商国此次动武,是为了抢回“纳兰雪”的遗骸,但,明面儿上,打出来的旗号却是,助莫国的五皇子司马殇“清君侧”! 尉迟恭被软禁近水城,倒是没吃什么苦,除了没什么人身自由之外,好吃,好喝,好住,好用,尚扶苏都没有短缺了他的,他也曾跟尚扶苏面谈了几次,有一回,甚至急怒之下跟尚扶苏动起了手来,但结果……却是完败! 他这一直被人称赞为“莫国第一猛将”的人,在尚扶苏的手下,竟是连十招儿,都过不了! “我已经使人去知会了你妻子,让你在这里暂住几日,不会加害于你,她也给我回了话儿,说是只要我肯答应绕过汲水城,就不会带兵与我为忤。” 尚扶苏伸手给自己和尉迟恭分别倒了一盏茶,把靠近尉迟恭的那一盏,推到了他的面前,“她说,她可以没有不拿她当女儿的父亲,也可以没有不拿她当妹妹的兄长,却是不能没有你,愿为了她,不惜违抗圣旨的夫君……尉迟恭,不得不承认,我,很羡慕你,你有一个好妻子……” “若是雪儿还在的话,一定会跟你说,把我兄长还来,不然,我带兵踏平你商国,灭你九族,扒你祖坟。” 尉迟恭笑着接了尚扶苏推到自己面前的茶盏,端起来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想不到,你这里也会有莫国才会盛产的碧螺春,我还以为,你们商国人,会更喜欢喝羊奶茶一些。” “若是她还在,我也没必要,做这种容易落人话柄的事情。” 尚扶苏勾唇苦笑,伸手,端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盏碧螺春起来,少少的喝了一小口,微微拧了拧眉,显然,并不是非常喝得惯,“我的确更喜欢喝羊奶茶一些,但是,她喜欢喝这个……建汲水城的时候,有一回,我去看她,她跟我说,天热的时候,喝点儿这种茶对身体有好处,从那之后,我就只喝这种茶了……” “有句话,叫物是人非,事事休,你……太执着了……” 一个像尚扶苏这样执着的男子,的确是会令人感慨和尊重的,尉迟恭张了张嘴,末了,却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是在劝尚扶苏,还是在劝自己的话出来。 “也分什么事儿,我自认,除了有关雪儿的事儿,别的地方,我还是能听得进人劝去的。” 尚扶苏一边说着,一边又端起了那盏他并不怎么喜欢喝的碧螺春,喝了一大口,像是吃药般得,费劲儿的咽了下去,“修建水利工事的那会儿,曾有不懂事儿的小孩子,觉得是因为她要修建水库,才让自己家人整天忙碌,没工夫陪着自己了,跑去她的跟前,指着她的鼻子跟她说,我不喜欢你……结果,她半点儿都不生气,只从荷包里取了一把糖块儿出来,塞给了那孩子手里,跟那孩子说,不喜欢我是病,得治……” “你知道么,尉迟恭,那时候,她还是跟司马殇有婚约的人,我只能站在距离他好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跟那个孩子笑闹,羡慕的不行。” 尚扶苏稍稍顿了顿,少顷,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眸子里泛出了一丝淡淡的遗憾,“当时,我真想走去她身边儿,将她包起来,告诉她,喜欢你,也是种病,没得治……现在想来,我可真是后悔,如果当时,我放纵自己一点儿,不要那么在意世人的眼光,走上前去,告诉她自己的决心和心意,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我与她,天人永隔……” “我父亲曾说过,这世上,有诸多的东西,可以使银子买来,却惟独,后悔药这东西,没人肯卖,也无处可买。” 看着尚扶苏喝茶喝的痛苦,尉迟恭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端了自己面前的杯盏,慢慢的喝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最没有资格劝说尚扶苏的人。 尚扶苏是商国的皇帝,为了夺回纳兰雪这为商国做出过巨大贡献,还答应了他求亲的女子的遗骸,倾国之力,去与司马玉相争,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是不仅仅是他对她的执着,更是,他身为一国帝王的尊严。 想当初,他一个莫国的边将,莫皇的臣子,还不是为了保住心爱之人的性命,而不惜违抗圣旨,什么都不顾的拿刀逼着稳婆保住司马颖的性命? 将心比心,尉迟恭觉得,尚扶苏是个值得他交好的,有情有义的男人! 敢为了所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四十八章 一路往昭阳城的方向走,到天月城外,燕娘就遇上了已经被静童接了,正往天星城赶路的百草庄的马车。 燕娘不认识静童,却是听风断在信里说过,江越已经遣了个名唤静童的人,去往昭阳城接莫意老头儿了,此时,见了百草庄的马车,便是明白,在前引路的这个人,该是静童无疑了。 “我是你家王妃的奶娘,燕娘,我有要紧事儿要跟莫意伯说!”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燕娘策马疾奔到了马车近前,就开口跟静童喊了这么一句,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别当自己是什么歹人,亮家伙喊人戒备。 “燕娘?你不是去伺候主子了么?!怎么跑来这里了!” 听到燕娘说话,莫意老头儿忙不迭的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从里面探出了头,朝着燕娘看了过去,见她真的是一脸着急,忙喊了驱车人往旁边坐了坐,给她留出上车来的空间,“上来说罢!” “马匹拜托了!” 燕娘客气的跟静童说了一句,然后,纵身而起,跳上了莫意老头儿的马车,躬身,钻进了车厢里面。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马不停蹄,辇不停轮,落在车椽上的时候,更是晃都未晃一下儿身子,直看得静童眼珠都险些从眶子里突出来,暗道一句,王妃果非凡人,这般厉害的高手,才只是她身边儿的奶娘,这若是……手下第一勇将,得是个什么水准? 在车厢里,燕娘把自己在天星城里看皇榜时听到的议论,原原本本的转达给了莫意老头儿知道,并把自己的猜测和顾虑,也一并说了出来。 莫意老头儿听得仔细,不时点头,末了。稍稍拧了拧眉,跟燕娘说道,“你的顾虑,不无道理。虽然,我觉得这种事儿有些不太可能,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该让景瑞家的潜进去,仔细的打探一番为上,着实不行,就把那个号称能重塑原身的什么人给……” 一边说着,莫意老头儿一边往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里。尽是遗憾,他是医者,自然更希望能追求医道的巅峰……将一个极有可能比自己医术更高明的人抹杀掉,而不是互通有无,这种不舒服的别扭感觉。是不言而喻的,“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让景麒把他给请回来……” “稍候,燕娘给景瑞家那边儿传话儿,会嘱咐景麒一下的。莫意伯放心。” 燕娘也认识了莫意老头儿几十年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答应了一声儿,便换了个话题,跟莫意老头儿说起了纳兰雪的情况来,“我已经见过郡主了。也跟莫将问过了她的情况,她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约莫着,寻常人家里的。五六岁的孩子,也能比她更……” 说到这里,燕娘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莫意老头儿,继续跟他说道,“唯一没忘的,好像是她对那个江越的念想,我出来之前,还着急的让我帮她准备嫁衣和嫁妆,要跟他择日完婚……” “我还当那小子已经死了呢!那一天,风断小子跟我说,我才是知道,咱们这么一大群人,都给他蒙过去了!” 听燕娘说起江越,莫意老头儿的脸稍稍一沉,但,也只是那么一小下儿,转眼,就恢复了寻常,“莫将那小兔崽子,也是个不靠谱儿的!信誓旦旦的跟老人家我打包票说,准准儿是死了的,绝对错不了,啧!真该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从医之人,怎能这般信口开河!” “是那个名唤金满仓的小子太精了罢?有意算无心,要我说,这事儿,也不能全赖莫将不好!” 听莫意老头儿责备莫将不好,燕娘本能的就帮她打起了圆场来,不为别的,就……罢了,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帮莫将说话,或许,是一种习惯罢,毕竟,她跟他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一年多,而这一年多里,她还一直都错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了! “燕娘,你家风镜,也走了快二十年了罢?” 莫意老头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扭头,看向了燕娘,突然跟她问了一句。 “断儿走失那年冬天走的,二十二年了,都长了郡主这么大一个人,还有余了。” 燕娘不知莫意老头儿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便随口回了他一句,“那时……我还疯疯癫癫的在你那里养病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都长了雪儿丫头这么大个人了!一个人,一辈子里能有几个二十二年啊!” 莫意老头像是感叹的说了一句,便眯了眼,向后倚在了马车里的软垫上,“人呐,最不禁混了……混着混着,就老喽……莫等和莫闲那两个孩子的亲娘,也死了有二十五六年了呢!也不知莫将那小子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不娶个续弦也就罢了,家里的妾室,也不给哪个抬下身份……” “那榆木疙瘩,恨不得整天把自个儿埋在草药堆里面才好,哪有闲情逸致,去想这些事儿!” 燕娘撇了撇嘴,笑着评论了莫将一句,待话出了口,才是明白了莫意老头儿的意思,脸上微微一红,别过头去,看向了窗外,“你这老头儿,就没个不使坏的时候儿!我来跟你说正经事情,你倒打趣起我来了!真真是没意思的很!” “我就不信,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些年了,还看不明白他的那点儿小心思!” 莫意老头儿坏笑一声儿,打趣了燕娘一句,便不再多说。 这种事情,他一个长辈,说多了也不合适,好歹,燕娘也是风断的亲娘,而风断,极有可能,将来是要成为景瑞家的族长的……而莫家这边儿的下一任族长人选,不是莫将已故嫡妻所生的嫡长子莫等,就是他侧室所生的庶子莫济,这两个孩子,天份最好,资质也是不相上下…… ……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天星城外,到了山口的位置,就停了下来,不能再前行。 燕娘先一步下车,伸手扶了莫意老头儿一把,还未来得及往前走,便听到后面有马蹄声来,一扭头,便见着莫将,也正带了两个人,抱了一大堆的嫁衣料子来了。 “你倒是够快!早知你这么点儿工夫就回来了,我就不去买这些料子了!” 莫将脸色微微一红,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打儿花样儿图纸来,塞给了燕娘手里,便加快了步子,往山里面追已经走在了前面的莫意老头儿去了。 刚刚,他去卖衣料的铺子买做嫁衣的绸缎,怕拿不下,便随便从百草庄里喊了两个小辈同行,哪曾想,刚进了衣料铺子,还不等挑选,就听那两个小辈滔滔不绝的给他推荐起了几块儿衣料来,比那衣料铺子里的伙计,说得还要详细明白! 推荐,也就推荐了罢,可是,可是这两个小兔崽子竟然,竟然见他瞧着那几块衣料没什么反应,便跟他游说起了让他买那几块儿的因由,而这因由……却是,却是燕娘穿着好看! 这群小兔崽子,竟是以为,他要买做嫁衣的料子,是为了要跟燕娘……跟燕娘成亲使得!这,这可让他以后,如何做人! 可是,心里是有些恼着那两个小辈儿不假,也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顿,解释了一通,他这是来给纳兰雪挑得嫁衣料子和花样儿……但,走出了那衣料铺子以后,他还是寻了个借口,让两个小兔崽子先走,自己又回去了那铺子里面一趟,跟掌柜的把那几块儿衣料给买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几块儿料子,燕娘穿了,的确能好看,就当……就当是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好了!” 莫将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吩咐了掌柜,把那两块衣裳料子给包了起来,装进了个不起眼的纸皮袋子里面,又要了一块儿给自己做衣裳的寻常料子,盖在了顶上遮挡,才夹在了腋下,走出了那衣料铺子去,满心里想的,都是将这衣裳做好了,燕娘穿上去,会有多么好看。 “嘿!你这人!我就让你去买几块儿衣料,瞧你这脾气!” 全不知情的燕娘,见莫将竟这般不客气的跟自己说话,不禁一恼,快步追了上去,跟他教训了起来,“郡主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子,让你去帮个忙,买点儿东西怎么了!你这可真是越来越脾气见长了,三天不打,都能上方揭瓦了!我瞧着,莫闲丫头那臭脾气,就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没衣裳穿了!回头,你得了空,去帮我做两身儿!” 听燕娘这么说自己,莫将的脸色不禁更红,轻咳一声,佯装无意的,跟她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白让你忙活的!你帮我做好了,我送你几块儿好看的料子谢你!” “说得跟我缺你这几块儿料子做衣裳似的!” 燕娘嗔了莫将一句,便别过了头去,不在瞅他,一边儿走,一边儿跟他又说了一句,“等给郡主缝完了嫁衣,得了闲了,就帮你做罢!瞧你这可怜样子!堂堂天星城百草庄的主诊大夫,连个给做衣裳的人都没了!” ps: 今天的第三章,求粉红,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面对燕娘的挤兑,莫将很识相的选择了“认怂”,假装没听见,燕娘挤兑了他两句,觉得没意思,也就作罢了。 莫意老头儿走在两人的前面,当乐子听着,也不说破,就这样,一直就进了山里面,到了江越的屋子门口儿。 “主子,莫老先生来了。” 见静童态度恭敬的引着个年长的老者来了,跟在那老者身后的燕娘和莫将两人,也是对他态度恭敬,守门的侍卫,怎还可能猜不出他老人家是什么身份?忙不迭的敲了敲门,跟里面的江越禀报了一声儿,便转回了身,朝着莫意老头儿恭敬的行了个礼,问好道,“莫老先生好!” 莫意老头儿满意的看了看这个跟他问好的侍卫,很是喜欢他的有眼色,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了他一句,便迈步走进了他身后已经打开了的房门。 “可把你给等来了,莫老先生!” 听侍卫通传莫意老头儿来了,江越便忙安抚了纳兰雪,从榻上站起了身来,迎去门口接他,“快,快请给雪儿瞧瞧,她现在的情景是如何了!从今晨醒来至今,她就不敢想事情,一想事情,就会头疼的厉害!” 莫意老头儿答应了一声,也不给江越行礼,就径直走去了纳兰雪的榻边,侧身坐了下来,准备给她请脉。 刚刚伸手,想要拿纳兰雪的手腕过来,莫意老头儿便滞愣在了那里,双眼直直的盯着她拿在手里的,拼接在了一起的凌天勾玉和那方印章,顷刻间,拧紧了眉头! “主子,这方印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莫意老头儿稍稍沉默了一下儿,盯着她拿在手里把玩儿的东西看了又看。确认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东西之后,才缓缓的张了口,跟她问询道,“是你自己从什么地方寻来的。还是旁人给你的?” “是我给她的。” 跟莫意老头儿说话,江越很是低调的不再以孤自称。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莫意莫老先生,就是传说中的,凌天暗卫里的,以医术著称的莫家人。 跟隐世家族里的人说话,万万不敢托大,这是他外祖父教给他的,他也一直铭记于心。从未敢忘。 “小子,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么?” 听这方印章竟是江越给纳兰雪的,莫意老头儿不禁一愣,起身。缓缓的转向了他,压低了声音,跟他问道。 “凌天令的一半,赤血印。” 江越笑着回答了莫意老头儿的话,显然,对他送给纳兰雪,让她拿着把玩的这东西的来头。很是清楚,“加上凌天勾玉,就是完整的凌天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雪儿手里正在拿着玩儿的那个。” “这赤血印,意味着什么。你知道?” 江越会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什么,莫意老头儿并不意外,毕竟,还是有些古籍上面,会对这两样东西有所描述的。博学之人,也是有处可查,但,对这东西所代表的意义,却并不觉得,他也能知晓。 “凌天勾玉在手,可号令三大暗卫世家,赤血印在握,可打开凌天国的秘密宝库,随便取用其中宝藏。” 江越缓步走近莫意老头儿的身边,浅笑着看向了孩子般的纳兰雪,许久,才把目光转向了莫意老头儿,认真的跟他答道,“莫老先生该是记得,昔日里,凌天国的四皇子蓝峥,也就是纳兰一族的先祖纳兰铮,膝下,是有两个儿子的,其中之一的纳兰旦,便是扶持我江家先祖建立泗水国的人。” “你是……” 莫意老头儿本以为,赤血印早已随着纳兰旦的中年猝死而不存于世,却是未料,今日,竟又从江越的嘴里,听到了纳兰旦的名字,见到了这赤血印! “纳兰国相膝下有一个女儿,十四那年,嫁给了天星城里的绪家做嫡长子的正妻,纳兰国相一生为民,清贫廉洁,没有东西可以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便将一方祖上传下来的印章送给了女儿。” 说到这里,江越稍稍顿了顿,浅笑着又看向了孩子般玩耍的纳兰雪,彷佛她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看一辈子,都嫌不够,“江越的外祖家姓绪,嫡子数代单传,到了江越母亲那一代时,绪家就只得了一个女儿,名唤绪苒,也就是泗水国的先皇后,那个不惜自己性命,也要换江越降生的奇女子……这赤血印,便是江越的外祖父,给她的嫁妆……” “原来是纳兰家嫡长子后代!莫意唐突,请主子降罪!” 知道了江越的身份,莫意老头儿忙惶恐的就要下跪行礼,却觉自己肩膀一沉,微微一滞,待回过了神儿,才是发现自己被江越按回了榻上,而且,他这力道拿捏的极好,半点儿都不会让他绝对疼痛或者不舒服! 单从这一点儿来看,江越的武技修为,怎得也是得达到他的两倍,才能做到!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是这般深藏不露! 莫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便是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江越,却见他勾唇一笑,跟自己客气的点了点头。 “莫老先生是长辈,跟江越行礼,可是要折煞江越么?!” 江越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缩进了衣袖里面,然后,把目光又转向了纳兰雪,“雪儿见了你,都得唤你一声爷爷的,不若,我就随了她的叫法,莫老先生以为如何?” “这贼丫头,才不会喊我爷爷!” 瞧了一眼纳兰雪,莫意老头儿尴尬的笑了笑。 他就是嘴贱加手欠,当年,就不该跟这贼丫头打赌!要是不跟这贼丫头打赌,还赌输了的话,她怎得,还不得唤自己一声“意爷爷”的? “主子不喊叔父爷爷,也是叔父自己折腾出来的,哪就怪的上主子?” 见莫意老头儿鼓着嘴生闷气,莫将毫不客气的揭发了他一句,“要不是叔父当年跟主子打赌,赌输了还耍赖不认,哪就至于被主子直接叫做‘莫意老头儿’的?” “莫将,你这小兔崽子,废话真真是越来越多了!” 被自己的侄子这么一揭发,莫意老头儿的脸上顿时便挂不住了,斥了他一句,便伸手,抓起了纳兰雪的一只腕子来,开始给她把起了脉来,以缓解尴尬,“恩,碧儿丫头炼制的这凝血丹,效果真是不错,待以后,她完全好起来了,让她多炼一些出来,给大家分一分,让大家的身上都备着点儿……” 给纳兰雪把完了脉,莫意老头儿便站起了身来,开始跟莫将吩咐,让他去准备一应草药,其间,又借口这莫将记得太慢,而教训了他好几句。 这种幼稚的招子,给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莫意老头儿小心眼儿的毛病又犯了,江越不好意思说,便佯装没听见,燕娘乐得看热闹,更是不管,至于……其他人,除了正在倒霉挨骂的莫将,就只剩了一个静童,江越都能忍住了不笑,他还能忍不住? 打发走了莫将,趁着燕娘抱了一大堆东西去纳兰雪榻边儿,让她挑选嫁衣的料子和花样儿的档儿,莫意老头儿把江越拉到了一边,跟他说起了纳兰雪病情。 “她现在颅脑里的血块儿,得是有风断那时的两个那么大,因为太大,极有可能有一部分,是跟出血的那一处伤粘连在一起的,如果,这个时候就疏导,恐怕会让刚刚愈合的那一处伤口再破开,造成危险。” 莫意稍稍想了想,琢磨出了一个江越这不懂医术的人,也能听得懂的说法,跟他解释起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对她进行一些保守点儿的治疗,先给她把身子调养一番,让她因为受惊和受伤,变得有些错乱了的身子恢复一些,也顺带着让她颅脑里的那处伤口再长一长,然后,再给她把脑子里的血块儿疏导出来……这可能会花不少工夫,往少里说,也得一年……” “用得时间长点儿不打紧,别让她出什么危险就好!我可是再也受不了,瞧着她遇上危险了!” 认真的听莫意老头儿把话说完,江越才是松了口气,只要纳兰雪能好好儿的,多花点儿工夫,又有什么!他的所有光阴,本就该都是用来陪着她浪费的,不是么?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瞧江越这么不开窍儿,非要让他老人家把话说明白出来,莫意老头儿颇有些无奈了撇了撇唇角,朝着正在兴奋的挑选着嫁衣料子和花样的纳兰雪和燕娘,压低了声音,小声儿跟他解释道,“雪儿丫头想跟你成亲……好罢,我瞧着你的这样子,也是颇有些迫不及待的……但,小老儿我得提前告诉你一声儿,让你明白……就算你跟她成了亲,这一年里,也不能有孩子,她得一直服药,调理身子……是药三分毒,你们如果在这段儿时间里有了孩子,生下来,怕也得是个心智不全的,所以……” “没关系,这事儿,我不着急。” 没想到莫意老头儿顾虑是这事儿,江越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他才不着急跟纳兰雪要孩子呢!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把她给盼成了他的娘子,才不要急急忙忙的生一个小兔崽子出来,跟他抢娘子呢!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章 见江越的脸上半点儿都没露出遗憾或者不悦的神色来,莫意老头儿才是稍稍松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继续跟他说道,“我在来的路上,听燕娘说,司马玉那里去了个自称‘神人’的,号称能重塑人的原身……若是他当真有本事把人的样貌复原,你用来给雪儿丫头当替身的那个……” “放心罢,莫老先生,那个‘神人’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敢给司马玉重塑出一个跟雪儿丫头长得不一样的原身来的。” 江越虽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个消息,但,在稍加思考之后,便出言打消了莫意老头儿的顾虑,“司马玉现在是认定了,那个尸身就是雪儿,以他那喜欢钻牛角尖儿的性子,肯定不会信,是他捡错了的,如果,那个什么‘神人’给他重塑了一个不是雪儿的人出来,就只有被他砍头的份儿,那个被重塑真身成了别人的尸骸,也还是会被司马玉想法子变回一摊碎骨烂肉,跟现在,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如果,那个人的确是把那尸骸塑成了雪儿丫头的样子呢?” 听江越这么一说,莫意老头儿顿觉有理,稍稍想了想,又顺口跟他多问了一句。 “那还不好?若那人当真把那尸骸塑成了雪儿的模样,她诈死的事儿,不就更加圆满了?” 江越笑着耸了耸肩,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到时候,自然有尚扶苏跟他争抢,莫商两国一起战事,以风皇长震天的性子,定然要掺上一脚,结交势力相对较弱的一方,把另一方给灭了,然后。再跟赢得一方分赃……当这天下,就剩下两个国家,没人再可供联合或者忌惮的时候,那两个国家。便会成了死敌,不打个你死我活,不会罢手……介时,咱们就趁着他们两虎相争,只剩一虎苟活的时候,给他个措手不及!” 对所有惦记过纳兰雪的人,江越都有一种本能的不喜,倒不是说,他对得天下这事儿有什么执念,而是。他就想着,要把那些所有让他讨厌的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眼睁睁的瞧着,纳兰雪幸福的跟他“纠缠”在了一起。一辈子,都没人能分开! 以前时候,他的确是有不甘和怨恨的,但,在这一次纳兰雪遇险之后,他便是想明白了,什么事儿。什么东西,什么人,都比不上纳兰雪能安好,现在他想要的,只是等纳兰雪恢复记忆,然后弄清楚。是什么人害她,然后,把那人,碎尸万段! “也好。” 莫意老头儿微微一愣,继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愧是蓝家后人,凌天国的皇族后裔,这种与生俱来的聪明和拔草瞻风的善辨,真真是个跟纳兰雪,如出一辙! 说不好,那本自先祖们手里传下来的古书上面,所写的最后一个预言,真的是要应验了……国有日落复日出,昔日城中建皇都,花开并蒂成连理,谁言帝王只称孤…… 国有日落,说的是凌天国消亡,复日出,讲的是会再兴起。 凌天国初建的时候,是启蒙了愚昧的荒蛮之人,所以,第一座都城,是建在一个山中的石洞里的,而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石洞,便是当时,由凌天国的初代皇帝,蓝奇辰亲手设计出来,后来,因移都山外,经历日久天长,而被遗忘和废弃掉的那个! 纳兰雪,是蓝峥的次子,纳兰秋的后代,江越,亦可以算是蓝峥的长子,纳兰旦的后代,花开并蒂,放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而……成连理,说得不就是,他们会成亲? 至于,最后一句,莫意老头儿暂时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那也不重要的,不是么?只要前三句都应验了,最后一句,管它作甚! …… 纳兰雪和燕娘两人挑了一个多时辰,才是把嫁衣的料子和花样都挑得称心了。 燕娘手巧,干脆就直接比着纳兰雪的身型,把布料当场都给裁了,然后,一块块儿的折了起来,码放好了备用。 索性也多买了布,不用也是闲置着浪费,燕娘便把纳兰雪没有挑中当嫁衣料子的那几匹布给她裁成了平常日穿的衣裳,初夏秋冬各两身儿,还剩下来的一块儿,便给她做成了个长斗篷。 “燕娘,你自己不做几身儿衣裳么?我跟千叶成亲的时候,你得陪着我的不是?总不好我穿新衣裳,你穿旧衣裳罢?” 纳兰雪乖乖的让燕娘给自己量完了衣裳,才是突然想起了般的,抱住了她的手臂,跟她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我给你买,好不好?千叶给了我一枚印章,说我可以随便花他的银子的!” “不用乱花钱的,郡主,刚刚才有人才许了我,要送我几块儿料子,给我做衣裳用的!” 燕娘当时说不稀罕,不缺,但,到了这会儿,却又不那么觉得了,她既不是他莫将什么人,又没欠了他什么,帮他做衣裳,要他几块儿料子当报酬,怎么了?多理所应当的事儿! 莫将遵了莫意老头儿的吩咐,去百草庄里取药材,一来一回,加上封装,便花了一个多时辰,待重又回来,就刚好,在进门儿的时候,听到了燕娘说这话。 听燕娘没拿自己当外人,莫将当下一喜,紧接着就表现在了脸上,有了笑意,之前被莫意老头儿教训刁难的不爽,顷刻间,烟消云散。 …… 莫国,昭阳城。 司马玉使人召看尉迟献到御书房,原本想与他一番促膝长谈,让他跟自己一同带兵,迎战商国,却不想,被他教训了一顿,为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利益,而闹得不欢而散。 皇宫之中,从来就不缺嘴碎之人,盏茶工夫不到,这事儿,就被告诉给了已经让位的司马青那里,听得原本还心情颇好,在扳着书给灵玉腹中的孩子取名的他,顷刻间暴怒了起来,一挥手,就把手边儿的杯子狠掷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这败家玩意儿!是想为了一个已死的女人,败掉我莫国的大好江山么!” 司马青怒骂了一通司马玉,扭头,看了一眼皇后灵玉,也是突然就觉得她不顺眼了起来,眉头一拧,斥了她一句,“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后灵玉一个有身子的人,本就脾气不好,昨儿经了御医诊脉,确准儿了腹中的孩子是个儿子,便是对司马玉更不待见了起来,以前时候,她没有儿子,让他以自己儿子的身份继承皇位,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但现在,她有了儿子,再过几个月,就能生出来了,凭什么,还要让他个“狸猫”,来当莫国的皇帝?! 她可巴不得司马青现在就恼了司马玉,把他给赶下皇位,再自己当几年皇帝,然后,等他们的宝贝儿子长到了适当的年纪,再来继承才好! “还不是给你惯出来的!从小儿,我说一句,你哄三句,我扬手还不等着打上一下儿来教训,你就跟我置气,把人领走!这会儿,反倒还怪起我来了,你这人,到底讲不讲道理的!” 皇后灵玉柳眉一扬,凤目一瞪,冲着司马青就发起了火儿来,明显已经显怀了的肚子,挡在她和司马玉之间,让司马玉生气,也奈不了她何,“你若是看不顺眼他,让他退位就是了!你来继续当你的皇帝!等这孩子出生,你吸取教训,别再娇惯着养了,给他教养成个合格的继承者,再来接你皇位好了!” “你这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皇帝是能说废就废的么?!这让百姓们怎么评论我?” 司马青虽是在心里恼了司马玉,但,却终究还是疼他的,好歹眼瞧着他长了这么多年,娇惯了这么多年……他不过是太年轻,太冲动罢了,自己喊了他来,好好儿的跟他聊聊,指点他一番,也就是了! 哪就至于严重的,要跟皇后灵玉说的那般,逼他退位! “你现在让他退位,你自己来再当皇帝,百姓们会怎么评论你,我不知道,但,我可是能猜的着,你现在还对他放任不管,让他继续胡闹下去,将来,莫国亡在了他的手里,后世会如何说!” 皇后灵玉一抿唇角,半点儿都不客气的专挑司马青最怕的事儿来说,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司马青把皇位从司马玉的手里给拿回来,留给即将出生的,他们的儿子,“老人们会指着你的画像跟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儿说,瞧,这就是司马青,那个亡国之君的爹爹,他前半生英明睿智,到了晚年,却变得荒唐胡闹起来,全然不听人劝说的,把皇位让给了一个败家子儿,害得莫国覆亡,民不聊生,司马家先祖们几代经营,才……” “够了!” 皇后灵玉的话,让司马青越听,越觉得心中沉重,末了,大喝了一句,让她闭嘴,自己起了身来,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走去,他要去找司马默,那个看好了司马玉,觉得他比自己好了千万倍的臭老头儿,跟他问问,现如今,到了这般地步,该如何是好! 如果可以补救,司马青还是希望能让司马玉继续稳坐皇位,他毕竟是他从小儿就疼爱的儿子,毕竟……是他的嫡长子,最最名正言顺的,继位之人! 司马青没有发现,暗处里,一个浅灰色的身影,在看明了他的去向之后,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廊柱之后。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五十一章 使人套了马车,出宫,司马青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在司马家的皇陵里面,找到了正坐在莫国初代皇帝,司马锦坟冢前,悠闲的喝着茶的司马默。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闲茶!商国的百万大军,都在汲水城外,只等着尚扶苏一声令下,就要打过来了!” 司马青一个箭步到了自己父皇的身边,懊恼的抢了他手里的茶碗,“啪”得一声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当时,是你说,玉儿会是个比我合适治理莫国的皇帝,我便听了你的,把皇位让给了他,现在,你说,可如何是好!” “瞧你这脾气,年纪也不小的人了,还一点儿耐性都没有。” 见自己的茶碗被司马青给摔了,司马默也不生气,伸手,拿了旁边的茶壶起来,直接人嘴对壶嘴的就喝了起来,“孽是你做的,却要让玉小子给你还债,你不思怎么帮他,还在这里对他横加指责……你这当人父皇的,还真是够称职的!” “你胡说的什么!我做了什么孽,让他给我还了?!” 听司马默不但不说司马玉不好,还对自己横加指责,司马青顿时就恼得红了脸,往他近前又走一步,夺了他手里的茶壶下来,就跟他质问道,“你这老糊涂,可真是好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还是你压根儿就看不着自己的错处?” 茶碗被摔,茶壶被抢,司马默依旧是半点儿都不生气,薄唇微抿,眯起眼睛,微微仰头,看向了司马青去,“如果,当时不是你把玉小子关起来。不给他药去救纳兰家的那丫头,他会不惜以命相逼,割腕求药?如果,不是他割腕求药。让身子虚弱的一盘棋都下不完,纳兰家的那丫头,会嫁给你跟澄乐生的那废物点心?” “如果,不是纳兰家的那丫头嫁给了那废物点心,还会有之后,玉小子做的那许多事情?” 司马默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拄着自己的龙头拐杖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一把抢过了司马青从他手里抢去的茶壶,仰头。往自己的嘴里又倒了好几口,便又狠狠的塞回了他的手里,“依我看,老糊涂的不是我,是你!你真当玉小子把纳兰家的丫头送去商国为质。是在斩情断念,跟你证明,他是个堪当重任的人?我告诉你!他那是在防你!他怕你偷偷儿的使人去,把那丫头个结果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玉小子自始至终,就没放弃过那个丫头。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做什么都没用,你让他放弃了那丫头,无疑等于,立刻就让他去死。” 司马默一股脑儿的把压在自己心里的话,跟司马青说了个通透。便不再理他,转身,往皇陵的守墓小屋走去,“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不要了玉小子这个儿子,保下莫国,要么,说服玉小子,为了留住纳兰家那个丫头的尸身,御驾亲征,倾力一战……前者稳妥,但莫国需要付出些代价,后者不需要割地赔钱,却是有不少风险……你自己酌量罢!别来烦老子了!” 司马默说的,司马青不是没有想过,但,这也正是让他头疼发愁的地方! 他不想失去司马玉这个儿子,但,又不想让莫国失城损地…… 这是个极大的为难,任何一条,都不是他希望看到。 司马默骂他骂得很对,当时,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极力阻碍司马玉跟纳兰雪的事儿,这会儿,纳兰雪早该成了莫国的皇后,司马玉的正妻,以她的文韬武略,区区商国,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是一百万大军,便是再加一倍,又没什么可怕的! 纳兰雪,可是未费一兵一卒,就帮莫国打下了意国半壁江山的女子! 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 商国,近水城,城主府中。 一个身手敏捷的男子,巧妙的绕过了七八道明卫暗哨,闪身进了司马殇住的屋子。 司马殇正在作画,纸上所绘,是一个女子的背影,但,却是让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这女子,是纳兰雪。 “娘娘那边儿传来了消息,殿下。” 男子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字条,双手捧给了司马殇的面前,“司马玉跟尉迟老将军闹翻了,为这事儿,司马青跟灵玉吵了一架,去皇陵了。” “那老东西,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就只会去跟他爹求救,就这点儿出息,怎么当得了那许多年皇帝!” 司马殇看都未看男子地上来的字条,身手一接,顺手就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面,烧了个干净,“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他怀疑一下儿司马玉的身份了……那小狸猫,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如今,莫国的龙椅也坐了,过了当皇帝的瘾了,也是时候,被打回原形了……” “殿下的意思是……这就给莫国那边儿传信,让他着手准备一下儿?” 男子显然也是知道司马殇说得这事儿,此时,唇角一勾,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来,“不知,司马青知道了这事儿,会是个什么反应?呵呵,定然,该是很好玩儿的才是!” “你只管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司马殇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小心翼翼的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张,已经画好了女子背身像,薄唇微启,轻轻的往上面还未干透的墨迹上面吹了吹,“介时,灵玉那个贱人,我会让你带走……你要杀要刮,但凭喜欢!” “多谢殿下。” 男子阴沉的一笑,朝着司马殇恭敬的拜了拜,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一如他来时般得,人不知,鬼不觉。 完全吹干了自己手里画像上的墨迹,司马殇才把它给放回了书案上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坐进了身后的椅子,透过只开着一条小缝儿的窗户,向外看去。 窗外,初秋已至,不少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泛出了的枯黄,虽未落下,却也该支持不了多久了一般。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司马殇笑着眯起了眼,踢掉靴子,把自己的双腿也缩到了椅子上面,像是一只吃饱喝足了的野猫,在午后的墙头,晒太阳晒出了一身的慵懒,“灵玉,你该是做梦也想不到,昔日里,你凭着嫡女的身份,得家人寵爱的庇护,而坏掉了的别人的姻缘,会在今日,让你万劫不复罢?啧,果然是,与人斗,其乐无穷呢!” 来给司马殇送信的这人,名叫郑德,父亲也是驻守莫国边城的主将,现今,已经告老,二十多年前,他曾与灵家的庶女灵姬,有指腹为婚的姻缘,却未想,媒聘都已经下了,成亲的日子都已经定了,又被灵家退了彩礼,毁了婚。 为此,他没少遭同僚挤兑笑话,原本该是平步青云的前程,也因此而举步维艰,至今,四十多岁的人了,才只混到个四品的郎将,比他二十年前的官职,只升了半格儿! 司马殇发现这人,将这人收归己用,也是一个意外,但,却是在用了他之后才发现,这人,是个绝对“物超所值”的!武技,脑子,甚至是人脉,都是好得离谱,没得到重用,真真是司马青瞎了一双狗眼! “雪儿,我且拿你送送人情,待以后,我把莫国的所有权力都掐在手里了,再把你接回去,让你叶落归根。” 司马殇缓缓的睁开了眼,瞧着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副墨迹已干的纳兰雪背影画像,深吸口气,理所应当的说道,“反正,你也一直都待我好,如今,再多一回,也无妨的,对罢?” …… 傍晚时候,尚扶苏收到了一副,司马殇所赠的,精心装裱好了的画像,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怎么看,都是纳兰雪无疑。 “我听下人说了,如今,雪儿她已经……” 司马殇稍稍顿了顿,少顷,才轻叹了口气,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尚扶苏,眼中,已染了雾气,“都是我不好……当时匆忙,没能好好儿埋她,不然,那就至于让野狼把她给扒了出来,啃成那个样子!我该死!我……” “我若是你,当时,就会拼了性命不要,也背她回来。” 尚扶苏嘴上附和,心里,却并不信司马殇所说,他是在商国长大的人,虽然,不似他的两个兄长般的强壮,但,从小到大,也是打死了不下百只野狼的! 若说野狼能扒土,把人的尸体给扒出来,他还相信,但若说野狼能扒得了山石,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但,今天,冲着司马殇送他的这副,纳兰雪的背影画像,他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听司马殇这伪君子唠叨两句的,就当是,付他的报酬! “若是背了她走,我定不可能到得了这里,也就没办法告诉你,事实的真相,让她大仇得报!” 司马殇说着话的档儿,泪珠子已经掉了下来,就好像,他是真的委屈的不行一般,“我今天来找你,也什么别的事儿,就是想要求你,待将来,你要葬她的时候,使人照着她的画像,做个蜡偶出来,用来装盛她的骸骨,好歹……也别让她……” ps: 今天的第三章~~~~~ 第五十二章 “这是商国的事情,要如何处置,我自有分寸。” 尚扶苏答应了一句,就将那幅画像仔细的收了起来,他寻常里,也会画几笔,但大多是些山水,鲜少有人物……之前时候,他也曾尝试着画纳兰雪的样子出来,却是发现,自己费尽心思,也描不出她哪怕是一分一毫的灵动来,只得作罢。 便是骄傲如尚扶苏,也不得不承认,司马殇画得这幅纳兰雪的画像,虽然只是背影,却是传神的很,让他只是看着,就会觉得,下一刻,她便能从那画儿里退出来,然后,扭头,冲着他嫣然一笑,唤他一声儿,扶苏。 司马殇向来精明,这会儿,只是看尚扶苏的眼神儿,便是明白,自己的愿望实现了,剩下的,就只是等,等司马青被尚扶苏的大军压境逼急了,等司马青查明司马玉不是自己的儿子,等……自己被名正言顺的被司马青召唤回去,顺天意,应民心的坐上龙椅,成为莫国的皇帝! “送五皇子回去休息。” 尚扶苏扭头又看了司马殇一眼,见他自始至终的低垂着头,安静的一声不吭,便微微拧了下儿眉,挥手,示意孟青送他回去住处,“这段日子,军务繁忙,朕怕是没工夫多陪五皇子闲聊的,五皇子若是觉得无聊,大可自己在院子里走走,赏赏花,调解下心情。” 言外之意,答应了给司马殇一些小小的自由,当做是他今日送自己这幅画的答谢。 “多谢陛下。” 目的达到,司马殇也懒得再与尚扶苏纠缠,告退一声儿,便转身跟着在前引路的孟青,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去。 这几日,他已从下人处探听到,尉迟恭被尚扶苏软禁在了这处宅子里的某处院子里面,不得离开。至于,是怎么来了这里,又被抓起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时候,跟尉迟恭搭上点儿联系,套套近乎,为自己将来竞逐莫国的皇位做些准备……尉迟家,终究是自莫国立国开始,就一直屹立朝堂,几百年不曾倒下的家族,放眼莫国的军中,有几个位高权重的武将,是跟尉迟家没有关系的? 跟尉迟恭这尉迟家的嫡长子搞好关系。就等于是跟尉迟家搞好了关系,跟尉迟家搞好了关系,就等于是把整个莫国的兵权,掌握在了手里! 当然,这个时候司马殇并不知道。他答应了尚扶苏的,将来,把汲水城割给商国,把尉迟恭和司马颖送到商国为质的这事儿,已经被尚扶苏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都告诉给了尉迟恭知道,更不知道。对纳兰雪死因,与近水城一河之隔的汲水城里,司马颖,已经对他有了怀疑! …… “娘,我觉得,这事儿处处都透着蹊跷。就好像,是被人一步步的安排好了一样。” 已经冷静了下来的司马颖坐在窗边,透过开着的纸窗,看向了窗外已见秋色的院子,跟站在她身后的湘妃晴湘。柔声说道,“除了司马殇之外,别的兄弟,都已经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死去了……如果,司马玉出了什么事儿,或者要因为什么,而不得不退位的话,唯一的继承者,可就只剩下他了……毕竟,皇后灵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年纪小的太多了……” “你这想法,不无道理。” 湘妃晴湘稍稍想了想,便点头认同了司马颖的猜测,“细想之前时候,我遭人陷害,被司马青质疑是要对皇后灵玉不利……虽然,乐妃澄乐和她的外孙女儿纳兰平水都中了毒,遇了危险,但……” “末了,澄乐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皇帝宠爱,身份高升,连皇后灵玉,都记了她一个大人情,从那之后,与她姐妹相称,冰释前嫌。” 经湘妃晴湘这么一说,司马颖便是拧紧了眉头,细细思考起当时她娘亲出事儿时的细节来!先是纳兰平水因为捡拾点心中毒,然后,又是乐妃澄乐抿茶水中毒,两人中得毒,都是微量,而且,刚刚好就不会对身子有害!这世上,哪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再后面,湘妃晴湘遭人审问,明明挨了酷刑,到第二日想要跟司马青申辩的时候,却是半点儿的伤都找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有人早有预谋的! 起先,她还怀疑,这是皇后灵玉的计谋,想要寻机把湘妃晴湘和乐妃澄乐一起“处理”掉,巩固她自己在后(和谐)宫里的地位,但后来,听闻她跟乐妃澄乐好得比自家姐妹还亲近,因为自己有了身子,不能侍寝,而常常催着司马青去乐妃澄乐那里留宿,便是觉得,这事儿,不该是跟她猜测的一般了。 再到后来,湘妃晴湘被司马青下旨流放北境,她的两个兄弟也在条件恶劣的“封地”死得莫名其妙,她自己又是有孕在身,不得不对司马青低头服软,装傻充愣,以保住腹中孩子性命…… 这怀疑,也就被彻底的搁置了下来! 现今,所有的事儿都已成云烟过眼,她再以局外人的身份回想联系起来……原本的一些,她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的人,倒成了最大嫌疑! “我觉得,雪儿跟这事儿,该是没有关系的。” 不是司马颖“护短”,而是凭着这些时候,她对纳兰雪的了解推断,“她不是那种人。” “若是纳兰雪想要害我们,现在,我们该是连骨头渣儿都剩不下了。” 湘妃晴湘对司马颖的看法非常认同,勾唇一笑,在她的身边儿坐了下来,“你能在有生之年,跟她那么一个奇女子成为挚友,也可以算是不枉此生了……只是可惜……” “我不会让雪儿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司马颖深深的吸了口气,向前,趴伏在了窗台上面,目光空洞,像是什么都在她眼中,却又什么都没有当真在看,“我一定会找出杀害她的那个凶手,不管那人是谁,有多高的身份,多厉害的手段……我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娘支持你。” 湘妃晴湘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司马颖的肩膀,柔声说道,“像她那样一个为国为民的女子,到最后,却不得善终,这,便是无情无义的老天,也要看不下去的……更何况,是咱们这些凡人?” “如果,到最后查出来,害死雪儿的人是司马玉,我该怎么办,娘亲?” 司马玉对湘妃晴湘有救命之恩,自然,司马颖这当女儿的,就欠了他的人情,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两难的事情! “做你想做的事,欠他人情的人,是我,不是你。” 湘妃晴湘笑得淡泊,就好像,她正在评论着的,不是她和她的救命恩人,“若用我的命,能换雪儿丫头生还,我想,我是舍得的……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除了生了你这么个好女儿,就再也没了别的成就,但雪儿丫头却是不同,她活着,可以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可以让天下太平,可以……” “谢谢你,娘。” 湘妃晴湘的话,让司马颖彻底的放心了下来,原本,她以为,湘妃晴湘定会极力反对自己怀疑司马玉,调查司马玉,却未料,她竟是,深明大义到了这般地步! “不过,我倒是觉得,司马殇的嫌疑更大一些。” 少顷,湘妃晴湘继续开口,跟司马颖继续说起了话来,只不过,这一次,说的却是对害死纳兰雪之人的猜测,“司马玉对雪儿丫头的感情,说是愿以倾国之力相护,都不为过,我想不出来,他要害死雪儿丫头的理由……他已经是莫国的皇帝了,大权在握,万人敬仰,他需要的,是一个他深爱的女子成为皇后,一个能辅佐他的贤臣,而不是一个死人,不是么?” “依着娘亲这么说,司马殇一个连皇族身份都没有了的人,不是更需要雪儿庇护么?” 司马颖细细的想了一遍湘妃晴湘说的话,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但,若她说得正确,那,司马殇也就会脱了嫌疑,让这件事情,彻底的没了头绪,“我觉得……” “你忘了,商皇遣来的那个信使说过,雪儿丫头,已经跟司马殇解除了婚约。” 未及司马颖把话说完,湘妃晴湘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跟她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儿,“你想,如果,那人说得属实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不管司马殇做不做什么,都不可能再得到雪儿丫头的庇护了?你觉得,当一个人走投无路时,会不会做出拼死一搏,以求险中求生的事儿?尤其是,司马殇那种原本就一无所有,输了,也不过是一条烂命的人?” “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可真就是该被碎骨凌迟,碎尸万段了!” 司马颖是个善于思考的女子,此时,听了湘妃晴湘的话,便是愈发得觉得,这事儿合理了! 如果,真的是司马殇,他这般的拼死一搏,嫁祸司马玉,然后,跟尚扶苏结成同盟……再许以好处,换莫国皇位的话……可不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夺权之法!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三章 经过莫意老头儿的调理,纳兰雪已经开始变得逐渐正常了起来,她不再跟刚刚醒来时的那样,吃东西不知饱饿,也不再睡着睡着就蓦然惊醒,哭着要见江越,连脸色,也开始渐渐的有了红润。 燕娘忙了几天,便给她缝好了嫁衣的大概,剩下的,就是绣上去好看喜庆的花样儿,再临到穿前的几天,根据她的胖瘦,略加改动。 纳兰雪说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又不想要动物和鸟雀,燕娘便指了个连理树的花样儿给她看,给她讲,这种树会在长成后枝叶盘结,长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奇妙景象,所以,叫连理树,寻常人说的,恭喜成亲的人喜结连理,就是指的这个。 果然,就得了她的喜欢,认定了就要把这个绣到她的嫁衣上面……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跟她的千叶喜结连理,一辈子,都在一起了! 这一边儿,燕娘跟纳兰雪一起缝制嫁衣,另一边儿,江越也开始着人准备大婚要用的一应物品,这可忙坏了时仪,常常是一天里,需要往天星城里跑三四趟,每一趟,都满则而归,然后,气儿还没喘顺,就又被要求去买其他的东西。 “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这一天里,第六次自天星城里回返,时仪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声哀嚎了出来,“你们要买东西,不能都记在一起,然后一下子交给我,让我去买么?!就是使唤儿子,也没你们这么个使唤法儿的!” “真要是使唤儿子,谁舍得这样儿?” 思乐坏笑着扬了扬眉头,毫不客气的搬出了纳兰雪来给自己挡箭牌,“王妃说了,想吃很甜很甜的东西,这是我写的清单,你得了空儿。就下山去买回来,恩,当然,不能太晚了。殿下答应了王妃,等她午睡起来了,就可以吃了……” “知道了!” 时仪恶狠狠的从思乐的手里“抢”过清单,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把他给撕烂咬碎,下锅去炖了才好,“我这就去!尽快,回来!” “要是有空闲地方,记得捎两块儿同心坊的栗子糕回来,主子说味道不错。我要研究研究做法儿,以后做给主子和王妃吃……这两天风大,外边铺子里的奇巧东西都吃不得,再不给王妃弄点儿能称她心意的美食,殿下可就该倒霉了!” 思乐唯恐天下不乱的又追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得意的笑着,往山里面去了,他是个恶人,见着别人糟心,他就高兴的不行,尤其是。时仪这“面瘫”被气得抓狂的时候,他的心情可真叫是,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我好像看见,你在欺负我家夫君,思乐。” 就在思乐一脸幸灾乐祸,满肚子“坏水”的谋划着。要怎么出言挤兑时仪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女子声音,顷刻间,就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往旁边儿一躲,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不用看他也能知道,站在他背后,说那句话的人,是时仪家的那个母老虎,十万精兵面前跺跺脚,都能吓得整个场子上,地上掉根儿针都能听见的,静童的妹妹,静岚! …… 莫国,昭阳城。 经过了数日的“施法”,“神人”已经给“纳兰雪”重塑出了完整的身子,据他跟司马玉说的,只消等到月圆之夜,他再施法一场,给她招魂,她就能活过来,对此,司马玉自然是高兴莫名,大笔一挥,就封了这“神人”当国师,赏黄金万两。 “神人”所住的“人神殿”里,已经由小德子送足了一百名处子进去,据守门的侍卫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里面女子的哀嚎,不过,哀嚎归哀嚎,倒是没见着有死人被抬出来,膳食之类,依旧是只需要送到门口,便有那个之前时候,由“神人”随身带来的小丫头出门儿来拿。 “师父,人家不舍得离开你嘛,你别让人家去,好不好嘛!” “人神殿”里,被“神人”带来的小丫头腻在“神人”怀里,扭着身子,跟他撒娇,“人家这辈子,都要跟着师父嘛一一” “听话,乖乖的去扮那个纳兰雪,为师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神人”呵呵一笑,伸手在小丫头的身上摸了一把,对她加以说服,“你成了纳兰雪,将来,就是莫国的皇后,那个莫皇,定对你万般宠爱,你要什么,就答应你什么,为师留在莫国当国师,还就住在这‘人神殿’里,你何时想为师了,过来见为师便是!” “可是,人家只想跟师父……那个嘛……” 小丫头往“神人”的怀里又蹭了蹭,满脸的羞红,“皇后什么的,人家才不想当……” “你不听话,为师就把你丢在这里,不要你了!” 见小丫头跟自己绞劲儿,“神人”当下便拉下了脸来,露出了生气的神色,“为师辛辛苦苦经营到这般天地,眼见着就能让咱们两个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你不知感激,还在这里胡闹执拗!你这般不听话的弟子,为师要你作甚!” 瞧“神人”要跟自己恼了,小丫头顿时便不敢再造次了,忙不迭的往他身边儿蹭了蹭,讨好的揪了揪他的衣襟,跟他求道,“人家听话,人家听话还不成么,师父!你别不要人家,别不要人家啊……” “这还差不多!” 小丫头的服软,让“神人”很是满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将她横抱而起,往榻边儿走去,“念着你这么听话的份儿上,今儿晚上,为师就好好儿的奖赏奖赏你!” 纱帐*嫌夜短,一支红蜡照天明。 “人神殿”的屋顶衡量上,景麒看笑话般得瞧着这“神人”和小丫头的荒唐,已是明白了他们两人的谋划。 这样一来,纳兰雪的诈死,便能成得“千真万确”了,呵,这江湖骗子,可真是大胆,行骗,都能行骗到皇宫里来了! “这热闹,可真是有的看了。” 景麒打了个哈欠,懒得再看两人的丑态,便拧身离开了“人神殿”,往司马青居住的地方而去。 这些时日,莫国已经开始募兵,虽然,不那么十分顺利,却好歹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荐来当将军的,有十几人,勉强通过了问答考核的,却是只有三个,当然,这些人的谋略,跟纳兰雪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看都不能看的。 这些时日,原本已经完全不过问朝政的司马青,像是突然又对朝堂上的事情有了兴趣,隶属于他的那一小部分暗卫,也开始频频活动,不知是在探寻什么。 景麒本就是景瑞家里的精英人物,探听消息的本事,近些年,已是能让身为族长的,他的爹爹,都自叹不如,此时,见了司马青做事不同以往,便猜测到了,他心中必是有了什么谋划或者疑惑,正待查明。 “哥哥。” 瑞麟突然从一棵老树上跳了下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夜色里,就这么站在那里,也不会被距她远于五米的行走之人发现。 “有消息了?” 见瑞麟来了,景麒便是明白,她已经做好了自己吩咐的事情,紧一步上前,压低了声音,跟她问道,“那些人去了哪里?做什么去的?” “一些人去了灵家,绑了皇后灵玉的父亲去城西的一处宅子里审问,另一些,像是往天星城的方向去了。” 瑞麟抿了抿唇角,一脸的幸灾乐祸,“我觉得,这回,司马玉是真的要倒霉了!” “活该他倒霉!要不是他瞎闹腾,主子现在该是还安安生生的,在昭阳城里过平静舒服日子呢,哪就至于遭那许多的罪!” 对司马玉,景麒一直都没法喜欢,确切的说,是对所有司马家的人,都厌烦的要命,“那被绑了去审问的灵家老头儿怎么样了?死了没?” “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死了,可该没意思了!” 瑞麟天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想起她见着的,城西宅子里的情景,便是忍不住,又笑了出来,“那灵家老头儿,打死了也不肯承认,司马玉是皇后灵玉跟嫁去泗水国的灵姬换的孩子,啧啧,接下来,要是司马青再多疑一点儿,跟司马玉滴血认亲一下儿,可就该有大意思了!” 司马玉是皇后灵玉的家里为保她在宫中地位,用她所生的丫头,跟嫁给了泗水国主当贵妃的庶女灵姬换来的儿子,跟司马青,自然不可能有半点儿的血缘关系,而皇后灵玉,可以算是他的姨母,滴血认亲的话,则是准准儿的能融的。 瑞麟说的没错儿,如果,司马青再多疑一点儿,让司马玉跟他们两人滴血认亲的话……那,便会变成,司马玉是皇后灵玉偷人所生的孩子,这样一个误会的结果! 皇后灵玉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不言而喻,司马玉……这个“野种”,司马青自不会允许,莫国的皇位,落在他手上!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五十四章 “往天星城那边儿去的一批人,你让谁去跟着了?”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半点儿也不费劲儿的,就想明白了瑞麟幸灾乐祸的理由,唇角微扬,也觉得,这原本只是“狸猫换太子”的闹剧,若是变成了“皇后不守妇道”的戏码,会更加有趣,“主子那边儿,可有过来什么消息?” “莫意爷爷说,不能着急治疗,得等着颅脑里的伤口彻底长好了,才敢给主子把那血块儿疏导出来,不然,怕会让主子遭了危险。” 瑞麟出过皇宫去,自然能自百草庄里得着天星城那边儿的消息,听景麒跟自己问询,便把自己的所知,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他,“风断说,燕娘已经在给主子准备嫁衣了,江越那边儿,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大婚事宜,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七。” “也要叫主子!没规矩!” 江越是纳兰旦后裔的这事儿,莫意老头儿已经通告了三大隐世家族知道,三族元老商议决定,虽然,他已是外姓,但,仍应念在他有凌天皇族的血统,且手持赤血印,而将其视为蓝氏族人,对他的称呼,亦应因此而发生改变,跟称呼纳兰雪一样,对他改称主子。 瑞麟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丫头,又是从小只跟纳兰雪关系交好,自然,对族里让改口,把江越也称为主子的这事儿排斥的厉害,在她的心里,只有纳兰雪这么一个主子,这辈子,都不会变!那个江越,她管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休想!” 瑞麟鼓了鼓嘴,想都不想的顶了景麒一句,“瑞麟的主子,只有一个,那人就是纳兰雪!谁都甭想让我改口!有本事。你就让族里族规处理我去!” “你!” 瑞麟再不听话,也是景麒的孪生妹妹,他生她的气是一回事儿,但真说要让他去告发她。让她挨打挨罚,他可舍不得,“罢了,懒得说你,我要去司马青住的地方瞧瞧情况,你要不要一起?” “他在乐妃那里呢!喝得醉醺醺的,又哭又闹,跟个孩子似的,乐妃都哄了他一晚上了!” 瑞麟来得比约定的早,见景麒没到。就无聊的去皇宫里的别的地方溜达的一圈儿,正正好儿,就瞧见了司马青醉酒的丑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当场就笑出来。一路疾奔的去了冷宫,才借着那些被关在里面的疯女人们的声响,痛痛快快的大笑了半天发泄,这会儿,跟景麒提起了这事儿来,便又要忍不住了,“瞧着挺正常的一人啊。怎竟是……呵呵……” “你不懂。” 听瑞麟说着,景麒便是明白了司马青如今的情况,八成儿,他已经开始怀疑司马玉的身份了,想要验证自己心中所想,又不敢去做。生怕一试,就当真应验了…… 所爱的女子,几十年了才得以辨认出来,好不容易,想要相守晚年了。又得知其对自己不忠,自小宠爱,当宝贝般娇惯长大的儿子,皇位都给了,觉得自己可以圆满,又得知,那不是自己的孩子,是所爱之人跟旁人的“野种”…… 这种痛和绝望,又哪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了的? 司马青是莫国的皇帝,执掌玉玺几十年,都鲜少遭人指摘的“明君”不假,但,首先,他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是人,被自己所爱所信之人背叛,就会痛不欲生! “哧,我不懂,说得好像是我不懂的事儿,你就懂了一样!” 面对景麒的“老气横秋”,瑞麟毫不客气的出言挤兑,“你不过是幸运些,比我早出生了一刻钟罢了,用得着装深沉么?谁不知道谁啊!” “我没亲身经历过,但,却是看过。” 景麒的唇角费劲儿的向上一扬,想要跟瑞麟露出了无所谓的笑来,却是发现,艰难无比,便作了罢,转身,往乐妃乐橙的住处缓步走去,三步之后,就彻底的融入了黑暗,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在这一处出现过一样。 见景麒说走就走,等都不等自己一下儿,瑞麟懊恼的跺了跺脚,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他几句,便朝着他去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 商国的百万雄师已经在镜水以西驻扎了好几天,兵马的人数,还在陆续增加之中。 司马殇寻着机会找到了尉迟恭,想要跟他套近乎,却被他毫不客气的一句“高攀不起”拍在了脸上,尴尬莫名。 尚扶苏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听侍卫们跟他禀报,也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没使人做什么多余的举动,汲水城每日送来的信,也都原封不动的使人去转交给他,他要回信,也由着他,不拆不看,当着他的面儿,就交给来送信的人捎回去。 对尚扶苏半点儿都不戒备自己的这事儿,尉迟恭不禁讶然,在一次他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主动跟他问起了此事。 “尚扶苏敬尉迟恭是个英雄,也相信,尉迟恭不是个背信弃义之人。” 面对尉迟恭的疑惑,尚扶苏只是莞尔一笑,伸手,给自己倒了半杯碧螺春,送到唇边,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后,本能的拧起了眉头,“你给家中娇妻书信,是你的自由,我一个外人,拆看作甚?” 言外之意,自己无意怀疑他,并愿意相信,他不会将城中军情,打探外泄。 “便是冲着陛下的这份信任,尉迟恭也不能做那卑鄙小人!” 尚扶苏的绝对信任,让尉迟恭不禁动容。 一个商国的皇帝,对他这个莫国的边城守将,竟给以莫国皇帝都没有给过的信任! 这样的一个君主……若他不是莫国的将领,而是一介平民的话,怕是,会不惜一切的,为他效忠的才是罢? “商国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尚扶苏终究是一国帝王,身居高位,怎可能不善察言观色?趁着尉迟恭感动的档儿,笑着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道,“生在尉迟家,不是你能选择,我不是那喜欢给人为难的,在这里,我只给你留下这么一句话,希望你能铭记于心,任何时候,你愿意来,商国都在这里,哪怕是尚扶苏已经不在了,商国,也可以是你归宿……哪怕你的敌人,是一个国家,商国,也愿意庇护你,与你的敌人为敌!” “谢谢。” 出身军旅的尉迟恭,不是个会跟人道谢的人,通常,旁人对他有助或者有恩,都只会记在心里,将来寻机报答,但,面对尚扶苏的这一番话,他却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谢”字。 他是莫国的将领,尚扶苏是商国的皇帝,现在,两国正在对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开战,尚扶苏给以他的这许诺和信任,他怕是……极难有机会报答了,所以,唯有将心中感激在这个时候跟他说出来,才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不至无颜抬头与他对视。 “不客气。” 尉迟恭的态度,让尚扶苏明白了他的选择,对莫国效忠,对司马一族效忠,不辱他出身尉迟家的骄傲! 尉迟恭和尚扶苏都没有想到,这时他们所说的话,会意外的传到了出门“闲逛”的司马殇的耳中,更没有料到,他们两人此时的英雄惜英雄,会在将来,害得他连挚爱妻子的尸身,都没能保住,当然,这时后话。 …… 司马颖向来都是个聪明的女子,对司马青,她的父皇的了解,更是在她母妃和两个兄弟的事情之后,加深了一层。 尉迟恭亲往近水城送信,却被尚扶苏扣押的这事儿,她极力隐瞒了下来,昭阳城那边儿过来的书信,需要尉迟恭回复的,她也都替了他一一应答……司马青是个多疑的人,即便他现在已经让位,成了莫国的太上皇,手里,也依然存留了不少于司马玉的兵权,换句话说,如果,哪一天,他又心血来潮,想要再当皇帝了,只需要几句话的工夫,就可以 把司马玉赶下皇位,自己再坐上去! 司马玉之所以让她继续隐瞒湘妃晴湘的身份,唯一的解释,便是司马青还不知道这事儿,还有就是,他不想与司马青为忤,给他自己招惹麻烦……所以,在司马青的意识里,湘妃晴湘该是已经死了,她司马颖,还该是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连认他这个父皇都不愿的才是…… 给一个多疑的帝王做臣子,最好的相处之道,就是永远都不要做会让他起疑的事情,尤其是,家中还有她这么一个本就容易让帝王顾忌,惟恐因怨生恨的妻子! “夫人,昭阳城那边儿又来信了!” 扁英手里拿着一只信筒,小跑着进了书房,见了司马颖正在盯着面前的堪舆图发呆,忙快步到了她的近前,轻轻的摇了摇她,唤她回神儿,“是八百里加急,那信使,还在外边,等着,要把将军的回信,再带回去。” “我看看。” 司马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拆开了信,极快的看过了之后,颇有些为难的拧紧了眉头,“我最担心的事儿,到底还是发生了!扁英,研墨!” ps: 今天的第三章 第五十五章 昭阳城那边儿送来的这封信,是出自司马青之手,而且,是亲笔。 问的是汲水城这边儿的兵力状况,还有,商国有没有带兵攻城,及……补给储备,在不运送粮草的情况下,可以支持百万大军吃用多久…… 这是莫国募兵将要完成的前兆,换句话说,很快,就会有将领带了大批的兵马过来“支援”,莫商之战,当真就要“一触即发”了! 司马颖这下儿是真的慌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来支援的兵马到了,尉迟恭不在汲水城中的这事儿就会暴露,说得更明白一点儿就是……这事儿若是被司马青给知道了,尉迟恭“通敌”的罪名就会被坐实,不光是他们一家四口没了活路,便是尉迟府……怕是也得遭连累了…… 救不回尉迟恭,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司马颖心思急转,提笔,便开始给司马青回信,在信中,故意瞒报了汲水城的物资储备,将原本能供给百万大军吃用一月的粮草,说成了只够七天,以期能再拖延些时间,让司马青先调集粮草过来,再晚上几天发兵“支援”。 “把这个交给信使,告诉他,将军正在研究防备战略,无暇相送,请他见谅。” 司马颖把信封好,从一旁拿了尉迟恭的印信出来,在信封的口儿上抹了蜡,压封了起来,递给扁英,交代了她怎么应对,然后,便取了另一张信笺出来,开始写第二封信,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对所有的人隐瞒了,她得把尉迟恭被尚扶苏扣押的这事儿。告知尉迟家,让尉迟献这老将军帮忙,想一个妥当的解决良策出来,保全尉迟恭。或者,救出他来! 尚扶苏把尉迟恭扣了,又不发兵攻打,这可真真是害苦了她了! 扁英把信送出去了之后,很快就又回返,回来时,身后跟了湘妃晴湘,显然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严重。 “把这封信送去给尉迟府,扁英。你亲自去,一定要亲手交给老将军,让他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打开。” 这时,司马颖已经把第二封信写完,封好。见扁英和湘妃晴湘一起进来了,便先把信交给了扁英,跟她交代了,接下来需要她去做的事情,“你去马厩里牵追风,骑着它回去,它脚程好。日夜赶路的话,该是可以快过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扁英的一家,都是得了司马颖恩惠,才侥幸活下来的人,后来,又得她举荐。跟随纳兰雪攻打意国,手刃了意国的皇太后,报了家仇,因此,对司马颖的忠心。是绝对高于莫国,可堪信任的。 “是,夫人,扁英一定不辱使命!” 扁英一边说着,一边接了信,塞进自己的衣襟里面,朝着司马颖拜了拜,便转身出门,小跑着往马厩的方向而去。 目送着扁英的身影消失在了月亮门之后,湘妃晴湘才是轻叹了口气,伸手,开始关门堵窗,她知道,接下来,她们母女两个将要说的话,才是真正的让人听去了一句,就得满门抄斩的大逆不道之言。 “说罢,娘能为你们做点儿什么。” 关好了所有的门窗,湘妃晴湘才慢慢的转回了身,看向了司马颖,轻叹口气,跟她柔声问道,“你向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很清楚,如今情景,已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昭阳城那边儿集结起来的兵马,早晚都要到……这仗打是不打,你们两人,就都逃不了一死……” “我知道。” 司马颖淡定的点了点头,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一只小盒子下来,打开,把里面的银票和碎银子都倒了出来,摘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开始往里面塞了起来,“这是我和恭这些年的积蓄,一共有八千多两,你都带上,娘……你仔细着点儿花的话,该是足够把孩子抚养长大了……走远一些,最好是人迹罕至的偏远小镇,等孩子长大了,就让他学一门手艺,安安稳稳做人,千万,千万不要出来,千万……” 说到这里,司马颖已经忍不住泣不成声,她的孩子,她和所爱之人生的孩子,她多么希望,能亲眼看着他长大,可是,她不能,不能! “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走罢,颖儿,咱们走远一些,实在不行,就离开莫国,到商国或者风国去,你何苦……” 湘妃晴湘早就料到了司马颖会有的反应,但,还是出言跟她规劝了起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听她一回话,能放弃一些东西,好好儿的活下来,“孩子还这么小,你就忍心,让他没了爹娘么!” “我若是跟着,你们还走得么!没了爹娘,总比连命都没了强罢!” 说着话的工夫,司马颖已经把那盒子里的所有银两都塞进了自己荷包,然后,一把塞进了湘妃晴湘的手里,“你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就跟人说,战事将其,先让你抱了孩子送回昭阳城的尉迟家去,他好歹是尉迟家的嫡孙,旁人听了,也说不出什么来!你倒是快去啊!愣着作甚!” 湘妃晴湘也知司马颖说得在理,便不再跟她执拗,伸手,把荷包装进了衣袖里面,拿手背擦干了眼泪,便转身往门外走去,“我会带了孩子去你外婆娘家的老宅,江阴城外山下的那处茅草屋,你小时候,我曾跟你说过的,以后,你和你夫君若能侥幸无罪,便去那里寻我们罢。” 湘妃晴湘知道,她这一说,也只是在给自己的希望罢了,以司马青的多疑和小气,怎么可能,还让他们两个活?除非……就算司马颖能想得通,尉迟恭那死脑筋的孩子,也是不可能答应的,毕竟,尉迟府里,不是只有他一人! 战事将起,使人将孩子送回昭阳城避祸,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司马颖吩咐人套车,送湘妃晴湘和孩子走的时候,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翠儿,我娘和孩子,就拜托你了。” 翠儿是湘妃晴湘的丫鬟,昔日里,被跟湘妃晴湘一起发配北境,在路上,得了司马玉搭救回来,就一直没再离开过湘妃晴湘,司马颖相信她是个值得信的可靠之人,便决定,这一次,依旧是让她跟着湘妃晴湘离开,一同去往偏僻的城镇避祸。 “小姐放心,翠儿一定好好儿照顾夫人和小少爷。” 翠儿还不知道她们此行将要去的地方,只从湘妃晴湘那里听说,这里不安全了,需要离开,因城里也是到处用人,便不再给她们配车夫,只由她来驾车,“等时局平稳,小姐再来见着小少爷的时候,他便该能唤小姐母亲了!” “嗯。” 司马颖心知已难有那么一天了,嘴上仍是应了一声儿,低头,轻轻的亲了亲已经睡着了的孩子的额头,忍回去将要出眶的眼泪,“孩子,别怪娘狠心,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得好好儿长大。” 青布马车出了汲水城的南门,便一路往昭阳城的方向而去,待到了牤兴城,才突然转弯,绕行十几座莫国城池,最后,停在了江阴城外。 使翠儿卖了青布马车,买了一辆牛车回来,置办了些家用装上,才朝着江阴城外,天阴山下的一处小镇,缓缓而去。 …… 扁英快马加鞭的在八百里加急到达之前,把司马颖的亲笔信送到了尉迟府,交给了尉迟献,尉迟献拆看之后,沉默了很久。 一辈子都没有什么恶习的老将军,在自己的书房里喝了整整一夜的酒,到天明,他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额角的鬓发,一下子,都白了个通透,挺直了大半辈子的脊梁,也佝偻弯曲了起来,就像,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丫头,把这封信,给你家主子送去罢,告诉她,我尉迟府,对不起她!” 说这话时,尉迟献已经满眼含泪,他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早就该归家享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的年纪,却因无人能接替重任,而一直不得脱身,现如今,刚刚才有了嫡孙,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就……又遭了这样的噩耗! 扁英不是多话的人,在听了尉迟献的话之后,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信,小心的放进了已经里面。 从尉迟恭去近水城传信被扣押,扁英就猜到了,会有今日这样的可能,只是,她一直未忍心跟司马颖说。 大家世族,从来都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一整个家族的利益,哪怕,是嫡子嫡孙! 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家族存亡,才是第一位的要事! “丫头,你家主子敢让你来送信,那便是该是拿你当亲信了。” 见扁英脸色都未变一下的收了信就要走,尉迟献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你……你能不能答应老夫,待你家主子……之后,把老夫的孙儿抱回来?老夫……” “扁英只是主子身边儿的一个丫鬟,算不得什么亲信。” 扁英往旁边挪了一步,毫不客气的回了尉迟献一句,“夫妻都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家族都是大树倒时四下散的野猢狲,老将军凭什么如此自信,觉得扁英就是那会答应你请求,成全了你心意的人?”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六章 扁英的话,顷刻间就将尉迟献堵得僵在了原地,没错儿,他这当爹爹的,血浓于水,都不庇护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凭什么,又让人家一个外人,冒险救自己的孙子? 自己可真是个老糊涂! 真是活该! “老将军若是再没什么吩咐了,扁英这就要走了,主子还在那边儿,等扁英送消息回去呢!” 扁英又睨了尉迟献一眼,见他面露悔意,就又站住了下来,希望他能出言,跟自己讨回这封信去,改一改主意。 却不料,尉迟献沉默良久之后,还是朝着她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让她离开! 扁英带着对尉迟府满心的怨恨和愤怒,骑上了来时的马匹,朝着马屁股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催着它往汲水城的方向,基本而去! 尉迟府弃她的两位恩人不顾,那是尉迟府的事情,她,扁英,绝不允那两人,就那么平白无故的死去! 这世上该死的人多了,凭什么,好人,都没有好报?! 先是纳兰雪,现在,又要是司马颖和尉迟恭了么? 休想! 目送着扁英骑马的背影,消失消失在了巷口,尉迟献缓缓的抬起了手来,朝着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尉迟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满是悔意的耳光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的响亮,前一夜息在府前大树上的鸟雀们被吓了一跳,呼啦啦的飞了开去,惊醒了整个尉迟府。 管家和小厮们以为,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招惹了尉迟献,便忙不迭的从内府里跑了出来帮忙,却见着。偌大的一个尉迟府门口儿里,满共就只他一个人,一边儿的脸颊红肿,站在那里。看着远处,涕泪横流! …… 尉迟献在尉迟府的门口晕倒,然后,就病得卧床不起了。 这个坏消息,让本就没有什么战意的莫国兵将们,顷刻间,士气又落了几分。 为此,司马青亲自去了尉迟府探望,并带了所有的御医,给他会诊。各种名贵的药材用遍,就是不见他清醒过来。 “我的老将军,你什么时候病不好,偏偏就在这关系莫国存亡的时候病呢!” 司马青急的不行,门里门外的走了三趟。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此时,正是边境紧张的时候,不然,让尉迟恭带了他的嫡孙回来,给他瞧瞧,或许,能让他稍稍好点儿……对啊!他怎就没想到呢!就算尉迟恭要驻守边城。无暇回不来,那孩子,不还可以使人抱回来的么! 就这么办! 都到了这般田地,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了! “来人!” 想到这里,司马青便忙快步走出了门去。冲着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喊了一句,“八百里加急,去一趟汲水城!把尉迟老将军的嫡孙抱回来!” …… 司马颖接了扁英递上的信笺,打开来……整个身子微微一滞,紧接着。便露出了早知如此的了然笑容…… 她就不该对尉迟府抱有什么希望的! 大家世族,有几个,能如纳兰府般得,为保自己家人,而不惜一切,又有几个,能如纳兰府里的人般得,不满自己家人所受的不公对待,而辞官离朝,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弃若敝履? 尉迟府不是只有尉迟恭一个男丁,就算,他是唯一的嫡子,也同样可以用来舍弃! 尉迟恭可以死,司马颖可以死,但,尉迟府,却不能倒下! “呵呵,果然,还是我太自作多情了,我们两人的性命,哪能跟尉迟府的名声儿相提并论!” 司马颖一阵自嘲的笑过之后,便流着眼泪,在书案前面坐了下来,还好,还好她早早儿的让她娘带了她和尉迟恭的孩子离开,不然,怕是连那无辜的孩子,也该成了维护尉迟府好名声儿的牺牲品了! “夫人,他尉迟府都不顾惜你跟将军,你们又何苦为了他们,搭上无辜性命!” 扁英早就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一心惦记着,要说服司马颖,叛出莫国,去往商国求生,“你们两人,戍边十几年,哪个夸赞过你们一句,奖赏过你们一分了?他们整天在昭阳城里过太平日子,享清福,可有想过,你们在边关,诸多不易,万般辛劳!将军已经在商国了,而且,还颇得商皇礼遇,夫人何不……” “扁英,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么护短。” 司马颖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封信丢进了手边的火盆里面,然后,缓缓的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儿下来,“我是他的短,莫国是他的短,尉迟家的名声儿,也是他的短……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我怎能拖他的后腿,让他的英名有失……” “夫人!” 眼睁睁的看着司马颖把白瓷瓶儿里的毒药一饮而尽,扁英痛苦的扑上去,想要夺下,已来不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夫人,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去告诉将军,司马颖先走一步。” 司马颖一边儿说着,嘴边便流出了血来,她的眸子里,满是幸福笑容,就好像,她此行,不是赴死,而是,再启新生,“黄泉路上,忘川河畔,我在奈何桥头,等他来寻我……” “你怎么这么傻啊,夫人,你,你怎么……” 司马颖喝下去的,是一整瓶剧毒的鹤顶红,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只能束手无策,扁英痛苦的将他抱在了怀里,“你……你……” “答应我,扁英,帮我告诉他,答应……” 大限将至,司马颖说话,已是一字比一字艰难,因为服食了过量的剧毒,她的脸色也开始泛出了青紫,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告诉他,孩子,安全,安……” 话没有说完,司马颖的手便垂了下去,整个身子,也开始变冷,扁英知道,她不会再睁开眼来了,这个让所有她戍守过的城池,都变成了铜墙铁壁的女人,最后,却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含恨九泉! “夫人,你放心去罢,你的不甘,便是扁英的仇恨!终有一天,扁英会捧着你的灵位,站在莫国的皇宫门前,尉迟府的门前,让他们所有的人,血债血偿!” 扁英没有哭,她的眼泪,早在十几年前,被意国的皇太后害得颠沛流离之时,流了个干净,她清楚的知道,这世上,好人少得可怜,人, 真正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她所认识的好人,只有三个,其中有两个,已经死去,还有一个,也会在不久之后,带着愧疚和不甘,与世长辞…… 她要报仇! 报仇! 因司马颖每隔两三天,就会给尉迟恭写信,所以,这时扁英带着信件离开汲水城,往近水城去送,没让任何人觉得怪异。 她带了司马颖的一缕头发和尉迟献让她带回来的那封信,她要去痛骂尉迟恭一顿,让他知道,他亏欠了司马颖,他的娘子,多少债,多少情! …… 见这一次来送信的是个女子,尚扶苏不禁一愣,再瞧扁英眼睛泛红,脸上隐隐的还有着悲伤神色,心中顿觉不妙! “是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么?” 自尉迟恭被扣近水城以来,这是尚扶苏第一次跟来给他送信的人出言问询事情,当然,这不是因为怀疑或者不信,而是,出于关心! 汲水城里的司马颖,可是纳兰雪的闺蜜挚友,他可不希望,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对尚扶苏,扁英是有不满,却不至于生恨。 尉迟恭是遭他扣押不假,但在这儿,却是一直受他礼遇,未曾遭半点儿委屈的,连跟家中书信,都是通常顺达,若非现在两国关系紧张,便说他这是来作客的,也毫不夸张。 “我家夫人走了,临终前,吩咐扁英来给将军传达遗言。” 扁英轻轻的抿了名唇角,抬头瞧了尚扶苏一眼,见他一脸的关切,也不打算再瞒他,径直就跟他告诉了自己的来意,“望陛下恩准……” “怎这么突然的?!是染了什么疾病,还是……” 听司马颖竟是死了,尚扶苏的身子微微一僵,满脸难以置信的跟扁英又追问了一句,“你家夫人,不是一向身子很好的么?前些日子,我跟你家将军谈起她,还听你家将军说,你家夫人是个甘心情愿伴他戍守边关十几年的巾帼智谋,诸多世人硬加于他身上的美名,其实,都是她的功劳!这怎么就……” “再好的身子,也抵不过一整瓶儿剧毒的鹤顶红,陛下。” 想起司马颖死时的情景,扁英便又忍不住低垂下了头去,眼睛酸疼得厉害,却落不下一滴眼泪来,这种感觉,真是比什么都让人抓狂。 “来人,请尉迟将军过来!” 听司马颖竟是因毒而亡的,尚扶苏的瞳孔蓦地变大了一下儿,扭头,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愧疚,还是油然而生。 他一直想着,要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尉迟恭,让他归顺商国,做自己的手下猛将,却是忘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家族,却是忘了,他的娘子,还在莫国的牵制之下!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五十七章 莫碧儿的突然出现,让金满仓彻底的滞愣在了原地! 两人相隔三丈,莫碧儿瞧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欣喜! 这,不是做梦罢? 金满仓轻轻的咽了口唾沫,伸了双手出来,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还在。 再伸手,想要掐自己的手臂,又怕是梦,自己这么一掐,醒了过来,就再也见不着了,便手已经碰上了手臂,又停了下来。 “碧儿?是你么?你想我了,来给我托梦了?” 金满仓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生怕声音太大,吵醒了自己,让自己再也见不上莫碧儿这梦中人。 “托你个大头鬼啊!” 见金满仓的反应,莫碧儿不禁失笑,紧一步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朝着他的腰肉掐了过去! 嗷一一 人的腰肉,本就是最不禁掐的地儿,金满仓被这一下儿来自于莫碧儿的,“不遗余力”的攻击掐得忍不住哀嚎了起来,眼泪也跟着陡然溢出。 “疼不?” 莫碧儿笑意盈盈的再伸手,戳了戳金满仓刚才被自己掐了的腰肉位置,又是引得他一阵哀嚎。 “疼!” 金满仓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儿,满眼委屈的看向了对他“痛下毒手”的莫碧儿,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还觉得是我在给你托梦不?” 莫碧儿唇角微扬,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不觉得!” 金满仓忙不迭的摇了摇头。“乖巧”得回答,都疼成了这样,怎么可能会是做梦!这要是做梦的话,得是多噩的噩梦……等等!不是梦!这不是梦的话,不就是说,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是……是…… “你……是人是鬼,碧儿?” 因是亲眼见证过了莫碧儿被人砍掉了脑袋,想扑上前去,却被风断打晕了扛走。这时。面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莫碧儿,金满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往她近前里凑了凑,一咬嘴唇。往她的脚下看去! 有脚! 有影子! 她是活人! 活人!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瞧着金满仓又惊又喜的好玩儿样子。向来贪玩的莫碧儿便忍不住又逗起了他来。“我爹可是都跟我说了,你要入赘来我家的!哼哼……” “我哪舍得你死啊!我宁可自己死,都不想你死的!” 验证了莫碧儿是活人。不怕自己一扑,就给她把魂魄扑散了,金满仓哪还忍得住?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莫碧儿,就不管不顾的,笨拙的往她的脸上亲去,“娘子!碧儿娘子!你是活的!太好了!你是活的!” “好人才不长寿呢!像我这种恶人,怎么也得活个万八千年的,才够本啊!” 在来的路上,莫碧儿已经听自己爹爹说了金满仓的事情,本就对他有意的她,顷刻间,就对他更是喜欢了起来,想着不久之后,就该跟他成亲了,心里的欢喜,哪还抑得住? 当然,欢喜归欢喜,跟金满仓一样不要脸皮,在大庭广众之前又亲又抱,她还是做不到的! 伸手,一点他的脑门儿,让他保持着一个向前的姿势,僵立原地,除了眼珠子,哪儿都动不了,莫碧儿便露出了开心得意的笑来,学着静岚的口气,出言逗他道,“别急,我的小夫君,等咱们成了亲,娘子我再好好儿的疼你……” 两人的举止,顷刻间就惹得在场的风断,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儿擦着眼角的眼泪,一边儿又出言挤兑金满仓了十几句! 而这时的金满仓,也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 风断是带了昭阳城那边儿的消息,过来天星城的。 景麒已经查清了那个“神人”的底细和将要进行的下作戏码。 几个隐世家族的元老们商议了一番,皆是觉得,让这事儿继续这么发展下去,更有利于隐藏纳兰雪,给她足够的时间,恢复如初。 因距离纳兰雪和江越两人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纳兰籍和纳兰述也已经从风家隐镇出发,朝着天星城这边儿而来。 莫国和商国要打仗了。 如果是换了以前,纳兰籍定是要归去军营,做些整编兵将,统筹补给之类的事儿的,但现在,他已辞官,便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当然,着急,还是不可避免。 “你就别看了,大哥!这事儿,已经跟咱没关系了!” 马车上,在纳兰籍不知第多少次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边儿去看被征募的兵将,或走,或骑马乘车的往集结地点的情景之后,纳兰述终于忍不住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若不是雪儿现在失了记忆,说不出到底是不是遭那个司马玉所害,我……” “若爹爹还在,定然会因为这事儿,而痛骂你一顿。” 纳兰籍笑着放下了窗帘,伸手,从垫子上抱起了正在学爬的纳兰丹青,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逗得他一阵开心大笑,“便是有错,错得也只是司马玉那个皇帝,百姓黎民,有什么过失?你又不是不知道,得知雪儿‘亡故’之后,有多少百姓,为她斋戒哀悼,沐浴守丧……如有可能,我还是不希望两国征战起来,害得民不聊生……” “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是誓不放手,不打仗,还能把那尸骸给一分两半儿不成?” 身在风家隐镇,听闻的消息,却是比在任何旁的地方都齐全,纳兰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抱起了爬到他身边儿的纳兰墨染,顺着她心意的,凑了嘴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标准的好爹爹模样,“出发之前,风老族长不是还说过的么,司马玉那里去了个骗子,打算偷梁换柱,用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小丫头儿,冒名顶替雪儿,求他自己的利禄功名,司马玉那昏君,还就信了!” “倒是可怜了那些被那个老骗子糟蹋的姑娘。” 纳兰籍轻叹口气,挠着纳兰丹青的小手儿,继续跟他逗乐儿。 司马溪有了身子,正在养胎,不能前来,觉得对纳兰雪这交情颇好的小姑儿不起,就缠了纳兰述答应,把两个由她帮忙取了名字的一双儿女带上,给她图个早生贵子,儿女齐全的喜庆意思。 纳兰述疼媳妇儿,那是满风家隐镇都出了名的,瞧着自己小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下来…… 好在两个小家伙儿不是太闹,两个奶娘又都是出身风家,能骑马,会武技的人,兄弟两个为免麻烦的往马车里一坐,把两个小家伙儿往车里的软垫上一放,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从风家隐镇出发,两个小家伙儿雷打不动的睡了一个多时辰,醒了之后,被奶娘抱了去喂了奶,换了尿布,就又呼呼的睡了过去,直到这会儿了,才是睡饱了,有了精神,开始黏人了。 “人各有命,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在地宫里,听过风思祭讲述过纳兰家的家史之后,纳兰述的思想便跟以前变得颇有些不一样了,前有司马锦狼心狗肺,几近屠尽了蓝氏满门,后有司马青忘恩负义,薄待纳兰雪这为莫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功臣,现在……更是有司马玉,极有可能,就是险些害死了纳兰雪的凶手…… 让他纳兰述再去帮他守疆护土? 做他的黄粱美梦去! 让尚扶苏把莫国灭了,屠了他们司马家满门才好! 要不是司马玉那家伙,是他家娘子的亲哥哥,他都恨不能,自己披挂上阵,去给尚扶苏当军师去了! “尚扶苏那皇帝,可比比司马玉称职的多,说不好,由他来一统天下,百姓反倒更能安居乐业。” 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帕子,给纳兰墨染擦了擦从嘴角流下来的口水,纳兰述只觉得,自己这宝贝女儿,简直就是跟自家宝贝妹妹小的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又戳了戳她的脸颊。 当爹真好! 小时候,他不止一回的想要戳纳兰雪那婴儿肥的包子脸,都没一回成功过! 说句丢人的,小时候,他之所以勤学武技,最初的动机,就是要变得厉害,然后,逮得住纳兰雪,在纳兰段和纳兰籍都来不及阻止的,“风驰电掣”的速度之下,戳到纳兰雪的脸,过一过当哥哥的瘾! “也是。” 对纳兰述说的这一点,纳兰籍倒是颇多认同,他与尚扶苏仅有过几面之缘,话都未曾说过,但,这并不影响他听闻尚扶苏所做的事情! 一个能在水祸突至时候,冒着危险,亲自去往被淹城池,救助百姓的皇帝,一个为了百姓,甘心情愿的放下骄傲,对一个商人躬身行礼,表示谢意的皇帝……总也不可能,会是一个昏君的,不是么? “要不是那个江越,也是纳兰一族后裔,又是得雪儿丫头喜欢的,我才不会答应,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娶了我的宝贝妹妹!” 纳兰述的“小气”,跟纳兰雪近乎同出一辙,尤其是,在听风断说了,江越一直都没有死,都是在暗处默默的看着纳兰雪,对她颇多帮扶……纳兰述这当哥哥的,就更是不爽了起来! 好个狡猾的混蛋小子! 眼瞧着我就宝贝妹妹为你伤心难过,真亏你能忍得住! ps: 今天的第三章,求粉红,亲们,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 (躬亲感谢ad,书友140602060641618送给雪的灵宠缘,么么哒~) “瞧你这小心眼儿的样子,可真是跟丫头如出一辙的!” 纳兰籍笑着把纳兰丹青举高了起来,听着他呵呵的笑,满脸不屑给他转了个身儿,让他看向了纳兰述,然后,指着纳兰述,半开玩笑的跟他说道,“你可别跟你爹学,小气巴拉的,长大了,会讨不着媳妇儿的……也就是你娘好骗,不然,可就没有你跟你妹妹两个了!” 纳兰丹青只是个寻常的小孩子,哪里听得懂纳兰籍是在挤兑他爹纳兰述?只听懂了纳兰籍说了“妹妹”两字儿,便呵呵的笑着,伸出小手儿,指了指被纳兰述抱在怀里的纳兰墨染,依依呀呀的叫着,要往她的那边儿爬。 “啧!真不愧是你爹的亲儿子!这德行!” 纳兰丹青的表现,让纳兰籍微微一愣,紧接着,便撇了撇唇角,抱着他凑近了被纳兰述抱着的纳兰墨染旁边儿,“呶,给你,你的宝贝妹妹。” 吧唧一一 纳兰丹青毫不犹豫的,就在纳兰墨染婴儿肥的包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满脸欢喜的笑了起来。 “你!你这臭小子!占我宝贝女儿便宜!” 纳兰述顿时就觉得自己吃亏了,抱着纳兰墨染往后退了好几退,跟被纳兰籍抱着的纳兰丹青保持开了距离,然后,对着纳兰籍怒目而视,“你这当大伯的!什么意思啊你!” “述儿,我发现,在墨染丫头的事儿上,你跟爹爹,完全就是一个德行。” 被纳兰述这夸张的反应惹得一笑,纳兰籍也不再跟他闹腾。只抱了纳兰丹青往后退了退,向后倚在了软垫上面,“我记着,你小时候。想要靠近雪儿丫头,爹爹也是跟防贼似的防着你的……” …… 兄弟两人说说笑笑,马车便到了天星城外的山口。 听闻自己的大舅哥和二舅哥要来,早就知道自己会“不受待见”的江越,哪还敢不好好儿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所以,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刚刚下了马车,就见着了江越站在不远处恭候的身影,他的身边儿。站着他们日思夜想,担心的寝食难安的宝贝妹妹! “江越见过大哥,二哥。” 纳兰籍比江越大,纳兰述比江越小,但。他江越要娶得是人家两个的妹妹,自然,这低头伏小,必不可免,见两人下车了,忙快步上前,就冲着两人躬身行礼了下去。 结果。当然半点儿都没出江越的意料,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在见了纳兰雪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一左一右的经过江越身边儿时。全然把他当成了不存在一般! “丫头!” “雪儿!” 纳兰籍人高马大,步子也大,快纳兰述两步,到了纳兰雪的身旁,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才是发觉,自己的怀里还抱着纳兰丹青,往旁边儿一瞧,见着了燕娘,便毫不犹豫的,把小家伙塞给了她的怀里,“丫头,这几日感觉如何?头还疼不疼了?!” “尽问些没用的!” 被自己大哥抢了先,纳兰述自然是一肚子的不爽,低头,瞧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纳兰墨染,想把她交给别人抱,又抬头,看了看被燕娘抱在怀里的,正在朝着自己伸着小手虚抓的纳兰丹青,一脸忌惮的把已经举了起来的纳兰墨染又抱回了怀里,坚决不给自己儿子机会,接近自己的宝贝女儿,“雪儿啊,这几天,感觉好些了罢?头还有没有疼啊?” “你们两个问的,不是一回事么?” 纳兰雪早就被江越告知,来的两人是她的哥哥,寻常里,极疼爱她的……她本就失忆,理解事物的能力跟孩子似的,只知道,这两人是待她好的,她也该待这两人好……虽然,觉得他们两人是奇怪了些,但还是冲着他们两个笑了笑,给出了回答,“这些日子,千叶对我很好,好吃的,先给我吃,好玩儿的,都给我玩儿,我身上破掉的皮皮,已经都长好了,头有的时候还会疼,但若是不想事情的话,就不会要紧!” “那就好!” 看着纳兰雪孩子气的表情和举止,纳兰籍不禁红了眼眶。 到底是哪个混蛋,把他的宝贝妹妹给害成了这样儿! 若是让他知道了,非把那人薄皮抽筋,才能解恨! “那就不要想,乖乖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想吃好吃的,就使人去给你做,想有什么想要的,就让人去给你买!” 听纳兰雪对江越夸赞有佳,纳兰述对他的不满和敌意,才是稍稍消弭了一些,扭头,又看了他一眼,一脸的“让你小子赚了”的表情,跟纳兰雪继续说道,“他是你未来夫君,他对你好,那是应该的!他若是敢欺负你,就告诉二哥,看二哥把他揍扁,团成球子,给你踢着玩儿!” “千叶很好的,二哥不要打他!” 一听纳兰述要“揍”江越,纳兰雪顿时便被他吓得花容失色了,忙不迭的绕过他,张开双臂,挡在了他跟江越中间,满身的提防,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真被他给得手了一般,“他待我,可好可好了!燕娘可以作证的!燕娘,你告诉哥哥,快告诉哥哥!” “诚如郡主所言。” 对纳兰雪的称呼,燕娘总也改不过来,对江越,更是叫不出“主子”这两个字儿来,便索性直接忽略了称呼,应和了纳兰雪的话。 “她已经跟莫国没有半分关系了,以后,不要再叫她郡主。” 听燕娘还唤纳兰雪为郡主,纳兰述不禁拧了拧眉头,转身,看向了纳兰雪,缓步,走到了她的近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燕娘,你是看着雪儿长大的,也算是她的长辈了,以后,你就直接称呼她的名字罢。” “是,二少爷。” 纳兰述身上本能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燕娘的身子微微一僵,紧接着,便地垂下了头,恭敬的应了一句。 是她糊涂,管纳兰雪叫郡主叫惯了,到了如今,还改不了口,这会儿,让纳兰述这么一提,才是想到,自己这么称呼纳兰雪,有多不妥当。 “是啊,是啊,燕娘,你叫我名字罢,叫我雪儿,或者,嗯,或者跟哥哥似的,叫我丫头,也好的!” 纳兰雪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燕娘唤自己“郡主”,但又不想给她添麻烦,让她觉得不习惯,便一直没说,这会儿,听纳兰述把话说了出来,便忙出言应和道,“我可不喜欢听你叫我‘郡主’了,可不喜欢,可不喜欢了!” “嗯,那以后,燕娘就都唤你雪儿。” 看着纳兰雪天真,确切的说,是幼稚的反应,燕娘只觉得,又心疼了起来,她家英明睿智的主子,竟被人给害成了这样,那害她的,该挨千刀的混蛋,若是给她寻到了,定不能轻饶了去! 要是,那一天,她没有去夜市上买食材,而是在观澜棋社里陪着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都怪她!都怪她不好! “燕娘,你这样不好看……你要是,你要是觉得这么叫不习惯,不舒服,就……就还唤我‘郡主’,也是行的!” 见燕娘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脑子变得幼稚,观察力却没有消弭的纳兰雪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去了她的身边,伸手,抱了抱她,跟她说道,“我可能只是不习惯听你这么叫,你多叫一叫,让我听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燕娘没觉得不舒服,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儿来,有些唏嘘罢了,雪儿乖,别多想。” 面对纳兰雪的体贴,燕娘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暖和了起来,伸手,帮她把额角一缕乱发拨到了脑后,笑着跟她说道。 …… 天气炎热,便是山口这种有风的地方,站得久了,也难免让人出来一身的臭汗。 纳兰雪跟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个说了几句话,熟悉了,便开始对两个小家伙儿产生了兴趣,伸手,一会儿摸摸纳兰丹青的小手儿,一会儿,又揪揪纳兰墨染的小衣服……两个孩子也是喜欢她的很,纷纷伸着小手儿求抱…… 纳兰述极好的继承了他们爹爹的“优良传统”,对儿子,随手丢了都放心,对女儿,抱在怀里,都觉得不踏实! 瞧着纳兰雪自己走路,都是跌跌撞撞,需要江越在一旁时不时的护着,纳兰述毫不犹豫的决定,牺牲儿子,保全姑娘! “燕娘,把丹青给雪儿抱抱,恩,墨染太重,她抱着会压着的!” 纳兰述半点儿都不脸红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非“指鹿为马”的强调,比纳兰墨染大了好几圈儿的纳兰丹青比较轻,比较好抱,完全无视纳兰墨染也想要跟纳兰雪抱的要求,千般仔细,万分小心的,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走过满地卵石的道路,跟着江越进山。 “两个都别抱了,路这么难走,看着脚下罢!” 睨了一眼纳兰述,纳兰籍很是“公平”的给了纳兰雪建议,趁着纳兰雪不注意的档儿,给了江越一个眼神儿,告诉他,把这事儿办圆满了,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九章 “雪儿,路这么难走,你扶着我好不好?” 得了自己大舅哥的指示,江越哪敢不从? 而对纳兰雪,江越也从来都“很有办法”,尽管,有的时候,有点那么让人听得浑身鸡皮疙瘩,但,效果,却是不容质疑! “好!” 一听江越这么说,纳兰雪顿时便对两个小娃娃失去了兴趣,忙不迭的伸手,抱住了江越的手臂,帮他保持起了“平衡”,“你慢点儿走啊,这地上可都是这种容易打滑儿的石头,若是猜不稳,摔了,可该疼了!” “恩,慢点儿走,你扶着我。” 在众人的鄙视目光里,江越脸不红,心不跳的跟纳兰雪继续显摆他们的恩爱,一边儿手臂使力,帮纳兰雪走得省力,一边儿装得一脸紧张可怜,让她不敢松手,“一会儿,走过了这一段儿,进了咱家的山里,就该好了!” …… 山中的石头大厅里,思乐早已依着江越的吩咐,备好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酒菜,用来给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接风。 这些时日,通过跟燕娘的交流,他的厨艺又有精进,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当今三国,各国皇宫里面的御厨们绑在一起,都未必能及得上他了! “来了!来了!思乐!人来了!” 远远的听到江越跟纳兰雪两人腻歪的甜言蜜语,时仪便是知道,他们这是把纳兰籍和纳兰述给迎接回来了,忙不迭跑进石厅里面,察看思乐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事儿都准备妥当,“菜都好了么?酒呢?酒好了么?那边儿还带了两个奶娃娃来,再去准备几个合适给奶娘吃的!” “好嘞!” 思乐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儿,便快步往一边的小门方向走去,“你在这里招待一下!我半刻钟就能做好了回来!” 前脚思乐离开了石厅,众人后脚就从另一个门走了进来。 时仪忙不迭的上前请让,安排着众人在合适的位置坐了。又唤了侍卫来,带了两个奶娘去旁边的单独房间,给两个小娃娃喂奶。 菜肴丰盛,融合了各国特色的美食。足足有一百多道。 当然,毫无疑问的,纳兰雪和江越两人坐得位置,面前的几道菜,都是甜口儿的! 席间,江越都在照顾纳兰雪吃东西,几乎腾不出工夫儿来,跟纳兰籍和纳兰述说话。 两人瞧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吃得开心,一顿饭能吃下两碗饭,还各种菜肴来者不拒。不再跟以前般的,有燕娘劝着哄着,吃半碗饭都得墨迹上小半个时辰,心里高兴,自然也就不会对江越有什么意见。觉得是他怠慢了自己。 相反,却是瞧着他有些顺眼了起来,觉得把自己的宝贝妹妹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哥哥吃!这个,好吃!” 自失了记忆之后,纳兰雪在吃东西方面,就变得跟以前极大不同了。用燕娘的话说,以前,是巴不得让别人都替着她吃了,她喝风儿都能喝饱,这会儿,却是惟恐旁人抢她的。除了江越,谁都别想惦记她喜欢吃的菜肴了! 这会儿,能蒙她如此大方的,开口让菜,真真是几个月来的头一遭儿! “你吃罢。雪儿,二哥不喜欢吃甜的。” 纳兰述的确是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当然,这也跟他小时候,吃多了纳兰雪吃剩下的点心有极大关系。 “大哥喜欢吃肉,不吃点心,你吃罢,丫头。” 纳兰籍自小从军,几十年,早已养成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习惯,对点心这一类的东西,压根儿就没有兴趣,用他的话说了,这种玩意儿,是给女娃娃吃的,大男人,吃这个,哪能吃饱! “哦,你们不喜欢吃啊,那太好了,都归我了!” 开口让自己喜欢的菜肴给两人,纳兰雪本就心疼的要命,此时,听了他们说不喜欢吃,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大把抓着筷子,把盘子里的几块儿点心在筷子上串成了“糖葫芦”,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你们可真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喜欢吃!唔,好吃,千叶,晚上,还让思乐做这个,好不好?” “好。” 江越半点儿都嫌弃纳兰雪没吃相的样子,浅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从衣袖里取了自己的帕子出来,擦了擦她粘在脸上一小点儿蜜糖,然后,从旁边拎了茶壶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碧螺春,“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来,喝口茶。” 一顿饭吃的宾主皆欢。 纳兰籍自斟自饮的,把自己灌了个半醉,纳兰述从不饮酒,见他有些醉了,便跟江越表示,他们两人赶路走得累了,需要个住处休息。 索性纳兰雪也吃饱了,开始犯困,江越便趁机散了宴席,让时仪带了两人,去早就备好了房间休息,两个小娃娃,也由奶娘带着,被安排在了他们隔壁的房间,当然,是两个不同的房间。 男女授受不亲。 纳兰述这当爹的,这样解释。 “自家哥哥跟妹妹,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也没见你没回见了雪儿,就跟她保持三尺远的距离了!” 纳兰籍不屑的睨了纳兰述一眼,满口酒气的挤兑了他一句,就抱了一坛还没拆泥封的酒,跟静童一起,聊着军营里的那些“闲事儿”,勾肩搭背的回自己房间去了,瞧样子,该是要跟他彻彻底底的一醉方休的。 …… 很快,江越使人去挑好了的成亲日子,就要到了。 燕娘一早儿就给纳兰雪缝制好的嫁衣,却因为这些时日,她的猛吃海喝,而穿不上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长了不少肉的腰身,又看了看燕娘手里,正在加紧修改的嫁衣,纳兰雪不禁懊恼的拧起了眉头。 她也没吃很多东西啊,怎就长了这么多肉呢? 那嫁衣刚刚缝得时候,燕娘拿给她试穿,还肥了不少的啊! 这会儿怎就……怎就…… “千叶,我是不是胖了好多啊?” 现在的纳兰雪,思想上,还只是个孩子,孩子,自然不会有羞耻和避嫌的念头,燕娘正在给她修改嫁衣,腾不出工夫来帮她穿上外袍,她便只穿着中衣,跑去了屋门口,去找等在那里的江越,想要跟她问询,自己胖了的这事儿,是不是很不好。 燕娘做梦都没想到,她会孩子气到这般程度,此时正一手针线,一手她待改的嫁衣,见着她跑去了门口开门,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雪……儿……” 纳兰雪已经二十多岁,身子发育的极好,寻常里,燕娘给她穿得谨慎,让人看不出什么来,这会儿,只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中衣,哪还能……江越这全然没有准备的人,一下子瞧见了她这前凸后翘的模样,顿时,就觉得一股火热涌上了颅脑,下一刻,鼻血就流了出来! 他是已经二十多岁不假,但,在泗水国的时候,年幼好学,又是不齿他父皇那般的荒银无道,对所有女子,敬而远之,后来,到了莫国,被囚质子宫,满心不甘和压抑,更是无心男女之事,再到更后来……对纳兰雪生了情愫,满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瞧别的女子,皆觉得跟男子并无不同,自然是…… “千叶,你出血了!” 见江越的鼻子流血,纳兰雪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要走上前去,瞧瞧他是否无恙,全然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说时迟,那时快,江越一个箭步上前,就把纳兰雪给抱在了怀里,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把她给包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门口儿可是还有侍卫在的! 若是给旁人看去了他家王妃的这副样子,他不是吃亏死了! “我没事儿。” 因为靠得太近,江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更加灼热了起来,他是男子,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不能让她委屈蒙羞。 马上就是他们的大婚,那事儿,得等到他们大婚的那天晚上,才行! “哎哟,我的小祖宗,我这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你就……” 燕娘从屋子里追了出来,见纳兰雪已经被江越用外袍包了起来,再见江越,鼻子流血,脸色尴尬……她这过来人,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忙不迭喊了纳兰雪,带了她回屋,“你是女子,不穿好衣裳,是不能瞎跑的,知道么?你瞧瞧,你家夫君被你害得流血了罢?心不心疼?心疼?心疼以后就不能这么做了,知道么?” 听着屋里燕娘教训纳兰雪的话,江越更是尴尬,扭头,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侍卫,冷哼一声,转身去往另一处房间,更换衣裳。 还好,他反应够快,在这侍卫好奇转身之前,用自己衣裳给他家娘子挡上了,不然,他可找谁哭去! 不过,恩,可真是没想到,他家娘子的身子……竟是跟他寻常里见得,如此天差地远,啧,这是不是说,咳,他赚到了?而且,还是很赚的那种?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六十章 商国,近水城。 尉迟恭在听了扁英的传话,看了他父亲尉迟献亲笔写来的信之后,僵愣在了原地,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说了一句,“颖儿,你这傻女人!我是个护短的人不假,但,我的短,却是只有你一人的啊!我满心里都只你一人,连咱们的孩子,都是放不进去的,你不知道么?!” “朕不知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对不起。” 虽然,司马颖的死,主因是尉迟家的绝情和她自己的执拗,但,尚扶苏,这向来不畏承担责任的人,还是把他扣押尉迟恭的这事儿,当成了莫大过错,出言跟尉迟恭致歉,“朕……” “这是尉迟恭的家事,与陛下无关。” 尉迟恭说得没错,这事儿,虽是由尚扶苏扣押他而起,但,却不该由尚扶苏来承担责任,这是他的家事,尉迟家的家事,说白了,害死司马颖的,是尉迟家自以为是的骄傲和荣誉,而尉迟献,他的父亲,便是害死了司马颖的罪魁祸首! 尉迟府逼死了他的娘子,那,就休要怪他尉迟恭不讲人情,把尉迟府的所有骄傲,都践踏脚下! 他不怕死,但,他娘子的仇,却得有人来报! 仇不报,他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他家娘子,去跟她再续今生姻缘! 来世,太久。 “陛下麾下,可还有一偏将位置,给尉迟恭栖身?” 沉默片刻,尉迟恭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站在他旁边,一脸愧疚的尚扶苏,“可能允尉迟恭,若立功,赐我娘子荣耀封号?” “令妻这般贤德女子,自然值得封赐。但……将军确定,是要给她讨,我商国的封号?” 没想到尉迟恭竟突然跟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出来,尚扶苏微微一愣。不解的看向了他去,跟他问询,“她可是莫国的公主……这样……” “若莫国没了,她是莫国公主的这事儿,还重要么?” 尉迟恭说这话时,脸上竟是带出了嘲讽的神色,明显的,对莫国,已经完全的死了心,对尉迟府。已经彻底的绝了意,他要为司马颖报仇,他要毁了那傻女人自以为是的所有,让她知道,只有他。才是他的眷顾,他的不舍! “朕不敢跟将军保证,一时半刻,就能踏平莫国。” 听尉迟恭的话都说到这里了,尚扶苏哪还能不明白,他的决心?当下,便取了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下来。放到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跟他许诺道,“但,朕可以承诺你,在商国的史册记载上。司马颖这个人,是尚扶苏的义兄之妻,商国唯一的,外姓侯的正妻!” “多谢陛下抬爱,义兄身份。尉迟恭愧不敢当。” 尉迟恭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将旁人求之不得的尊贵身份给尚扶苏推了回去,“尉迟恭只求,将来陛下一统天下之时,让史官们手下留情,将颖儿的名字,从史册中抹去,以无名之人的身份,与尉迟恭一起,厚葬于汲水城外,赐封个巾帼夫人的名号。” “好。” 对尉迟恭这几乎可以算是什么都不要的请求,尚扶苏不禁一滞,继而,便想明白了他的想法,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将来,商国若能一统天下,定成全将军今日所求!” 尉迟恭自愿留下在了近水城,扁英奉了他的命令,回返汲水城为司马颖收敛尸身。 说司马颖自甘服毒,会对她名声有损,尉迟恭自不可能答应,在尚扶苏身边儿伺候的孟青的一句话,倒是极好的解决了这个让他发愁的难题。 孟青说,就说她是遭人投毒而亡的,不就好了! 反正,莫国已经死了那许多个皇子,还差她这么个公主了不成! …… 司马颖遭人投毒身亡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汲水城便炸了锅! 许多受过她恩惠的百姓,盏茶不到的工夫,就把城主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是什么人害死夫人的!” “对!我们要知道,是什么人,把夫人给害死了的!”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会连夫人都保护不好!” “你们……” “大家都静一静!” 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的扁英,在这个时候,从城主府里走了出来,冲着围来的百姓,躬身行了一礼,“我是夫人的丫鬟,扁英,是我没用,没能阻止夫人遭人毒手,这件事情,不是一时愤怒,就能解决的了的,害夫人的人……不是咱们这些寻常百姓……能……” “告诉将军!让将军给夫人报仇!” “对!咱们没本事给夫人报仇,将军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也不能成么!” “谁害夫人,谁便是咱们的仇人!便是莫国的皇帝,只要将军一句话,咱们也敢找他算账去!” “是尉迟府。” 扁英见时机已经到了,便把事情始末略加删减之后,告诉了群情激愤的百姓们知道,“尉迟府知将军被扣近水城,恐坏了他们的名声儿,让皇帝降罪,便决定,要牺牲将军和夫人,如今,夫人已遭毒手,恐怕,将军……也是要……” “开城门!放商国的大军进来!” “对!让商国大军进来!” “咱们用汲水城,跟那商皇,换将军安好!” “咱们去商国的大军里入伍!打去昭阳城!踏平尉迟府!为夫人报仇!” 愤怒的百姓,激动的兵将,汲水城的大门缓缓打开,司马颖的尸身被装进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由若干人手手相传,达到了汲水城的西门之外,然后,被装上战车,往近水城方向,缓缓行去。 这,是莫国衰落的开始,也是一个新的战争纪元的萌芽。 史称,志落汲水。 …… 司马青遣人八百里加急,来汲水城接回尉迟家嫡长孙的信使,一进城,便被城中留守的兵将们关进地牢,扣押了起来。 在昭阳城里久等不见信使回去复命的司马青,一急之下,又连发了七八人来催促,结果,依然如石沉大海。 这般不寻常的反应,让司马青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连夜召集所有将领,议定次日出征事宜,尉迟献病重不起,他膝下的庶子,尉迟艺,一个只在城卫军里做过小统领,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便代替了他出席。 二十几号人,十几个都没有过带兵经验的,几个带过兵的,也没打过大仗,面对商国的有备而来,怎能不慌? 有人提出,让司马青去请出昔日里为莫国戍守西境,早在十几年前告老还乡的郑老将军,郑先业,来带兵迎敌。 对郑先业这个人,司马青是极大抵触的,这抵触,跟昔日里,被他误认成是自己救命恩人的灵姬有关,当时,这郑先业的儿子,名唤郑德的,是与灵姬有指腹为婚的姻缘,为了坏这姻缘,他颇费了不少力气。 虽然,后来灵姬被司马默送去了泗水国和亲,他也没能得偿所愿,但,对这郑家的不满,却像是种下了一粒种子,慢慢萌芽,长叶,最后,长成了一棵窜天大树! 郑先业本该是跟尉迟献享同样殊荣,至晚年时候,得封爵位,福荫子孙的,但,却是在司马青当了十几年皇帝,坐稳了皇位之后,被削了官位,只得了几千两银子的封赏,凄惨返乡。 他的儿子,原本是前程大好的郑德,也被司马青授意,毕生不得重用,至今,四十几岁的人了,还在城卫军里管理马匹,做着满军营里,最脏最累的活儿,四品的郎将,却拿着连首领副官都不及的银俸。 反正,当时也是误会来的,那灵姬,根本就不是自己真正想要迎娶的人,事到如今……无人可用的时候,也只得去请他出山来了! 司马玉得了“神人”指点,需要斋戒三日,沐浴七天,之后,供奉三牲五畜,便可换纳兰雪生还,所以,在这样的一个关系莫国存亡的紧张时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听信那“神人”的话,一个人猫在寝殿里面,早朝都不上,司马青使人去唤了他十几次,都没能把他给叫出来,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召集了这次出征前的会议。 去彻查司马玉身份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司马青还是满心希望着,他是自己的儿子,自然,对他也就多了些寵溺和纵容。 “来人,传寡人口谕,去城卫军里,召郑先业之子,郑德,前来议事!” 司马青百般不愿的,跟门口的侍卫吩咐了这么一句,这是个面子的问题,而司马青又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若非现在的事儿,是关系到了莫国的存亡,他怎么可能应允,这等打他自己耳光的事儿发生! 司马青心里想着的是,先那这个郑德来用一用,给他点儿提拔,换得郑先业给自己卖命,待这回的事儿完了,再把他给踩下去,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当然,司马青的这个如意算盘,并没能成功,把郑德从城卫军里唤来问询,他才是知道,在他把郑先业削了官职,遣回老家“颐养天年”之后不久,郑先业就因为气愤懊恼,而与世长辞了! ps: 今天的第三章 第六十一章 汲水城城门大开,迎进了商国的百万大军驻扎,尉迟恭为司马颖扶棺而归,引得百姓们驻立街头,痛哭哀悼。 尚扶苏亲提御笔,为司马颖写了挽联:蝶化竟成辞世梦,鹤鸣犹作步虚生。 更是惹得诸多百姓竞相传抄,制成各样纸钱,送往设在城主府里的,她的灵堂之中,焚烧供奉。 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面,尉迟恭未着一片金甲,但,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本能的压抑,本能的,就想要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颖儿已死,我本不该苟活,但,她的仇,还需有人来报!我,尉迟恭,今天站在这里,跟你们,我的兄弟们,只问一句,我要灭了莫国,火烧尉迟府,可有人,愿与我同行!” “属下愿往!” 齐齐的回应,震得整个汲水城的地面儿都颤了三颤。 “多谢。” 尉迟恭朝着众人,躬身一礼,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麻衣,为司马颖守孝。 在任何一国,都只有儿女为爹娘守孝,妻子为丈夫守孝,像尉迟恭这般的,为自己妻子守孝的,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但,即便是这样,尉迟恭仍然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他亏欠了司马颖的,又哪里是这样一身孝服,就能表达! …… 莫国边境第一城的告破,顿时便让司马青滞愣在了原地,他做梦都没想到,尉迟恭。会叛出莫国,归顺尚扶苏! 因为尉迟恭的叛出,导致整个尉迟府及门下,都遭到了司马青的怀疑,本就缺将少帅的莫国,瞬时间,处境更加艰难。 尉迟献重病昏迷三日后醒来,得知自己的嫡长子尉迟恭,因为正妻司马颖的死。而誓与莫国为敌,与尉迟家为敌,现今,已经转投了商国麾下,把整座汲水城,都拱手让给了尚扶苏。他自己,更是成了尚扶苏手下带兵将领,顿时,就气得口吐鲜血,长叹了三声“报应”,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就在莫国的朝堂乱成了一锅粥。人人自危,前境堪忧之时。司马玉从他的寝殿里斋戒完毕,走了出来。 近乎与此同时,昭宜宫门口的编钟也开始响了起来,七七四十九下之后,“纳兰雪”也自其中,由“神人”搀扶着,缓步而出。 “雪儿!” 匆忙赶至昭宜宫门口的司马玉。见到了站在台阶上的纳兰雪之后,顷刻间。红了眼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开心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这个由“神人”带出昭宜宫的“纳兰雪”,乃是他手下小丫鬟“改头换面”而成,虽是听过了不少纳兰雪生前事宜,但,在面对司马玉的这番“热情”,还是有些茫然,本能的想要挣扎后退,却又慑于“神人”威胁的目光,以致于,整个人都只能僵在原地,别扭的任由司马玉抱着。 很快,司马玉便感觉到了自己怀中人的反应奇怪,恐惹了她不快,便忙放开了她,看向了她的脸去,打算跟她解释,“雪儿,那个,我……我……” “娘娘刚醒,因之前受伤太重,以致忘却了诸多旧事,陛下需多些耐心,慢慢的把一些事情讲给她听,才好让她逐渐习惯,与陛下相处之道。” 小丫头不知该怎么跟司马玉相处这一点,“神人”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此时见他盯着“纳兰雪”心生疑惑,便半点儿都不紧张的,说出了这个理由来,“毕竟粉身碎骨,许多地方,乃是由仙药重新凝聚才成,所以……” “无妨!她能生还,便是朕的最大幸运,记不记得以前,都没甚要紧!” 司马玉才不介意“纳兰雪”不记得以前事情,确切的说,这种情况,是他盼都盼不来的!纳兰雪不记得以前,才不会对他有怨恨和厌弃,纳兰雪不记得从前,才会在他的悉心“教训”下,变成只属于他自己,对旁人都没有感情和偏颇的,他的皇后! “可是,如今的莫国,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先皇那边,该是更希望,她能带兵上阵,护佑城邦的才是。” “神人”既是敢大胆的跑来皇宫里面行骗,那自然是“有胆有谋”的人,眼见着莫国和商国开战,“纳兰雪”眼见着就要露馅,一早儿就编纂好了说辞出来,使得她得存在和所做所为,都能符合“常理”,并且,给他“长此以往”的带来好处和收益,“现在,恐怕是……” “不碍,朕来带兵就是,什么都比不过她能好好儿的活过来!” 司马玉见着“纳兰雪”是真真的活了,还只是“羞怯”,并不对自己有所排斥,心中欢喜,又哪是莫商两国的战争阴霾就能遮挡?开心的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眉眼含笑的,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雪儿,你能活过来,可真是太好了,我跟你保证,以后,都会对你好,都会……” “司马玉!火都要烧了皇宫里,你还在这里……雪儿丫头?” 誓师出征的大会就要开始,久等不见司马玉去的司马青,满心恼怒的找来了昭宜宫,刚想把司马玉臭骂一顿,就见着了站在他身旁的“纳兰雪”,微微一滞,就露出了满脸的笑来,紧一步上前,跟她讨好了起来,“你真的活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玉儿,这么大的好消息,怎不使人去告诉我一声儿呢?!” 缺帅少将之时,就见“纳兰雪”复生,如此久旱逢甘霖的好事儿,怎不叫司马青欣喜? 扭头,看了一眼那淡定如初的“神人”,见他的脸上,半点儿变色也无,顿时更觉这事儿靠谱,伸手就要拉着“纳兰雪”去往誓师之地,“雪儿丫头,我跟你说啊,你没在的这段时候,那商国,可是猖狂的很呐!如今,连咱们的汲水城,都给占了去了,那里,可是有你给那个江越修建的坟冢呢,对罢,你……” “父皇!” 听司马青竟是跟“纳兰雪”提起了别的男子,司马玉不禁变了脸色,他本是想着,让他的“雪儿”,从此以后,满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这会儿,就有人跳出来捣乱! “玉……” 被司马青抓了手腕,要带去陌生地方,心里本就没底的“纳兰雪”,顿时就更加紧张了起来,可怜兮兮的回头,冲着司马玉伸出了手去,就跟他求救了起来,师父说过,对付这被感情迷住了双眼的司马玉,最好的法子,就是跟他撒娇,求救,装可怜,保管的,百试百灵! “她才刚醒,许多事情,还没记起来,你别为难她!” 司马玉一个箭步上前,把“纳兰雪”从司马青的手里抢了下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不就是打仗么!我去就是!我泱泱莫国,还要全凭着一个女子守护了不成!” 看了一眼“纳兰雪”,司马青稍稍拧了拧眉,这个“纳兰雪”的确是跟原本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却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罢了,可能真是因为刚刚活过来的关系罢!毕竟之前时候,她可是粉身碎骨了的! “你能有这本事,也行!” 看了一眼司马玉,见他一脸的坚持,司马青也只得暂时服软,出言激了他一句。 马上就是誓师出征的时辰,若是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争吵起来,那还不得把仅剩不多的士气,都给败光了? 且不论,这“纳兰雪”现在带不带得了兵,之前时候,她带兵如神的名声儿,毕竟还是在那里的! 今儿,先让司马玉把她给带了去,给众兵将们看看,提升一下士气,也是好的! “走罢!带了雪儿丫头一起去!” 司马青深吸了口气,努力对躲在司马玉身后,对他依赖至极的“纳兰雪”露出了一个极和蔼的笑容来,半哄半劝的对她说道,“雪儿丫头,你现在可能是不记得许多事情了,但是呢,没关系的,以后,玉儿都会慢慢的讲给你听,现在,正有一个坏人,想要来攻打咱们莫国,给玉儿为难,咱们得个他打回去,明白么?” 瞧着司马青突然变得和蔼的神色,“纳兰雪”轻轻的拧了拧眉,小心翼翼的揪紧了司马玉腰身处的衣裳,紧张的冲着司马青,点了点头。 “朕需要你跟去参加誓师大会,给兵将们鼓足士气,这样一来,咱们才能有希望打赢那坏人。” 见纳兰雪点头了,司马青便是知道,这事儿,有门儿了,忙往司马玉的近前又走了一步,继续跟她说道,“你去了以后,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站在玉儿的身边,就足够了,好不好?” 虽心中很不想去,但,见着站在旁边的“神人”给了她一个让她接受的眼神儿,“纳兰雪”只得答应了下来,赤唇轻抿,紧张的揪着司马玉衣裳,一言不发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别怕,雪儿,有我。” 感觉到“纳兰雪”揪扯自己衣裳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司马玉不禁心疼了起来,转身,把她揽进了怀里,“一会儿,你就在我的身边儿站着就好,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好不好?” ps:今天的第一章 第六十二章 司马玉牵着“纳兰雪”的手,走上誓师台的时候,原本一片死气的兵马,瞬间便现出了生机! 也不知是什么人,突然喊出了一声“郡主活了”,紧接着,便是一片响着云霄的欢呼! 纳兰雪,这在莫*队中,堪称“战神”一般存在的人,一旦出现,根本就不需要言语,就足足够,让所有人都坚信起了,莫国必胜,这一原本时候,压根儿就不敢惦记的事情!她可是带领一万轻骑,就能迎战意国三十万大军的人!她可是,带上两万人,就能踏平意国半壁江山的人!她可是,不死一兵一马,就能让莫国,成为诸国之首的人! “郡主千岁!” “郡主重生!” “莫国必胜!” 此起彼落的呼声,让未登上台子去的司马青眸子微微一闪,但只是一瞬,就又恢复了寻常,短得让人几乎无从发现。 纳兰雪在莫*中的声望,太高了,他这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都难望其项背,这很不好,确切的说,是很危险,如果……有朝一日,她想要叛出莫国,那……莫国怕就只剩了亡国这一个结果……如果,只是如果,司马玉真的如传言中说的那样,不是他的儿子,而是皇后灵玉偷人所生……不,不会的!灵玉,他挚爱的那个女子,绝不会做背叛他的事情! 短暂,不易被人发现,并不意味着,没有人会发现。 司马玉携着“纳兰雪”站在台子上面,眼角的余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司马青,自然,也就不可能让他的神色变化,有所遁形。 他不会再给任何人,任何伤害他的雪儿的理由。她死而复生,已是上天对他的最大恩赐,他绝不允许,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郡主!郡主!跟咱们说点儿什么罢!” 台子下的兵将们群情激动,却只见着“纳兰雪”站在司马玉的身后,一言不发的抿着唇角,便是有人率先出言,跟“纳兰雪”提出了这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我不会带兵,你们,你们也不是我的手下。” “纳兰雪”本只是个骗子手下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番场面?被人这么一问,顿时,就吓得要哭出来了!膝盖一软。就要瘫软在地,还好,司马玉适时的扶住了她,才没让她难堪。 “雪儿说得没错!我们,不会带兵。你们,也不是我们的手下!” 司马玉好歹是经纳兰雪教训过多年的人,应对言辞,也是来得极快,一边儿伸手,扶稳了“纳兰雪”,一边儿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你们,是我们的兄弟!亲人!朋友!我们要做的,也不是带领你们,去与什么人为敌!我们,是要保护我们的国家!不让那些打着拙劣幌子。妄图吞噬我们疆土的人得逞!兄弟们,可愿与我比肩!可愿,与我同战!”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司马玉没用“朕”来自称。而是,使用了跟台下兵将们称兄道弟的“我”字。 这般伏低的做法儿,瞬间,就为他赢得了台下兵将们的拥戴,一声声“为莫国而战”的呼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注意,这时的纳兰雪,完全就是在依靠司马玉的搀扶,才能站在原地,更没有人发现,一个黑影,在柱子之后,悄然隐去。 …… 莫国的大军出征了。 司马玉坐在马车里面,小心翼翼的把“纳兰雪”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压惊,一边满心喜悦的,跟她讲以前的事情。 “纳兰雪”以前时候,只是被“神人”花了几个铜子儿,从穷人家里买去的女子,跟在他身边儿,虽是没少得他的“寵爱”,但,像如今这样的,被人当成是手心儿里的宝贝般的悉心呵护,却是从未享受过,而且,这个将她当成宝贝的人,还是司马玉,这莫国的帝王! “玉,你什么时候娶我啊?师父说,你会让我当你的皇后的!” “纳兰雪”小心翼翼的往司马玉的怀里蹭了蹭,本能的,还是 对“神人”延用了以前的称呼,待说出了口来,才觉不妥,便又慌忙的加上一句,算作解释,“也就是国师,他说,他给了我新生,让我唤他父亲或者师父,我觉得称呼他父亲,不太合适,便就叫他师父了,这,不会让你为难罢?”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司马玉一心沉浸“纳兰雪”跟他“求婚”的喜悦里,哪里会注意到,她这般的解释,其实是在欲盖弥彰?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耳尖,笑着对她说道,“你愿意嫁我,这是我以前时候,做梦都在想的,现在,听了你亲口说出来,可真让我高兴!雪儿,等咱们赢了这场战争,就成亲,好不好?” “可是,师父说,那个商国的皇帝,也是喜欢我的。” “纳兰雪”早就被“神人”交代了,该怎么跟司马玉“求娶”,此时,跟他说起这事儿,自然是,要比之前在台子上站着,面对几十万大军的时候,要心里有底的多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嗯,绝对没有要破坏你跟先皇感情的意思……万一,先皇不想让这场仗打下去了,把我送给那个商皇,来换他的退兵,可怎么办呢?” “你说这事儿,他绝对做的出来。” 想到之前在台子上的时候,自己偶然看到了的,司马青的异样表情,司马玉便是本能的,拧紧了眉头。 司马青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纳兰雪”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他的雪儿,虽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这善洞察人心的本事,还是半点儿都没减少呢! “那……那怎么办呢?!” “纳兰雪”紧张的坐起了身子,看向了司马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瞬时间,就溢满了泪珠子,师父说了,一定要想法子,让司马玉迎娶自己,商国的皇帝,可是个野蛮人来的,落去了他的手里,她就死定了! “别怕,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见“纳兰雪”吓得全身发抖,司马玉顿时就更开心了。 她不想嫁尚扶苏,她想嫁自己,这种“胜利”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纳兰雪”抱在了怀里,低头,颇有些紧张的,吻了吻她的唇角,生怕,她会拒绝,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检点的人,而对自己生厌了。 “纳兰雪”还是“神人”身边儿的小丫头时,就没少得他的“寵爱”,因为从小儿就没接受过什么礼义廉耻的的教训,对这种亲近,便没有半点儿的抵触,想着以后,司马玉就是她的“新主人”,便本能的,“讨好”起了他来,只盼着,他能因为自己伺候的好,而早早的娶了自己,也好让自己跟“师父”能够交代。 司马玉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般的作为,不但没遭“纳兰雪”的厌弃,反而,还得了她的回应!心下欢喜的不行,顿时,便更加“得寸进尺”了起来,直吻得“纳兰雪”娇喘吟吟,脸红心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才松开了她,满脸笑意的盯着他瞧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好看的不行! “你盯着我作甚!” “纳兰雪”一直都被“神人”当下人般得支使,哪里享受此时这样的对待?脸色一红,低下头去,不敢与司马玉对视了不说,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一直被人当做可有可无的消遣的人,一下子成了旁人手心里的宝贝,难免会发生些心理上的变化……尤其是,这把她当宝贝的人,还是司马玉这种容貌出众的尊贵之人,气质也好,谈吐也罢,那四五十岁的“神人”,哪里能跟他相比? 小丫头正值芳龄,最是容易倾心于人的年纪,怎耐得住司马玉这样的攻势?可不就一下子,就失了心了! 瞧“纳兰雪”被自己盯得脸色更红了,司马玉便更加开心了起来,尝着自己口中的芳泽甜美,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跟她说道,“你这小野猫儿,可真是没一处不与我逞强的!上回,我吻你时,你没来得及回应我,就被个讨厌的人给冲撞了,这下子,可是足够你跟我撒野了?我的吻技,可还能让你满意,恩?” “你,你这登徒子!坏人!” 听司马玉又跟自己提起了“过去”,“纳兰雪”毫不犹豫的“兵来将挡”,伸手,推了推他,让自己解放出来,别过脸去,不给他看,“只知欺负人家!你还没说,什么时候娶人家呢!” 连“纳兰雪”自己都没发觉,她跟司马玉说这话时,已不是在因为受了“神人”的指点,而是……她已经有些,真的对司马玉动了心了! “我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随时,只要你希望,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娶你!” 见“纳兰雪”害羞的别过头去不看自己了,司马玉不禁勾唇一笑,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吻上了她的后颈,开心的跟她回了一句。 他的雪儿想嫁他了,而且,还是跟他催着尽早的那种,这种幸福,来得太快,几乎,要让他开心的跳起来,真好,真好,老天还算是厚待他,没有让他的珍宝失去,感谢老天,真是,感谢老天!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六十三章 “不如……咱们先洞房罢?” 想起“神人”跟她说过的,若是举行封后大典,需要诸多事项,没有个三五月,是成不了的,“纳兰雪”便是有些不安了起来,这司马玉,这么让人心动的一个人,还是皇帝来得,可能会没人对他有念头? 如果,他突然喜欢上了别人,不封自己当皇后了,可怎么办? 不行!可不能让这种事儿发生! 她得先跟他做点儿什么,让他离不开自己了才好! “师父”常常夸她,能伺候的人快活的,不如,她就发挥一下儿她的这个本事,跟司马玉做一做那事儿,让他离了自己,就觉都睡不了,饭都吃不下了,不是最好? “这……不太好罢……” 司马玉早就对纳兰雪有心喜的念头,有这念头,自然,也就免不了会在做春梦的时候,梦见她出现,但,做梦是一回事儿,当真……要在还没成亲的时候,就要了她的身子,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可不想,给人落下话柄,让人看低了纳兰雪,在她的背后,指点议论! “你是不喜欢我么?你之前说的,你没了我就活不下去,都是骗人的么?你……”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掉下眼泪来,她可就这么点儿本事了,若是,他不上钩,可怎么办呢?若是,若是…… “没有的事儿,雪儿,你不要瞎想!” 见“纳兰雪”顷刻间红了眼珠,司马玉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忙不迭的抱住了她,低头吻上了她的额角,就跟她解释了起来,“我是想把这么重要的时候,留在咱们大婚的那天晚上。我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不怕委屈!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索性也是“偷”来的身份,此时正有司马玉的怜惜,“纳兰雪”便决定,趁热打铁。一准儿的逼着她,先把这事儿给答应下来,以防后患,“你要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谁都不能再把我给抢了去了,你父皇,也不能再把我送人了!我就要!我就要!我要你今儿晚上,就要了我,就跟我洞房!” “纳兰雪”的话。让司马玉微微一滞,继而,便自嘲的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儿。若她成了他的人,跟他有了夫妻之实,司马青,还如何能把她当成人情来送给别人?就算他舍得送,尚扶苏那骄傲至极的人,也得肯要才是!堂堂商国皇帝,迎娶一个跟他司马玉有了夫妻之实的女子当皇后。他就不信,他尚扶苏拉得下来这个脸面,说服的了商国的文臣武将! 没想到司马玉这么容易,就点头答应了自己,“纳兰雪”微微一滞,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极不确定的,跟他又追问了一句,“你……是答应了?” “恩,我答应了。” 瞧着“纳兰雪”一脸惶恐的样子。司马玉顿时便觉得,她真是可爱到了极点,笑着捉住了她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啄了一下儿,跟她说道,“今儿晚上,咱们就举行一个简单的大婚,然后,入洞房……待将来,局势稳定了,我再补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封后大典,让你穿金纹凤袍,走天台金毯,做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我有你就够了,你待我好,便胜过所有了。” 在“纳兰雪”的概念里,就没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概念,之前,是奉了“神人”的吩咐,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则是因为,她已经有些倾心于司马玉,打心底里,想要跟他长相厮守了!反正,这个名字的真正主人,已经死了,她一个连大名儿都没有的人,以这名字主人的身份活下去,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就当她是新取了名字,不就好了! 司马玉跟“纳兰雪”的大婚,可以说是莫国所有皇帝的大婚里,最最简单,最最朴素,也是受到最多人祝福的。 行军途中,没有嫁衣,没有媒聘,连洞房,都是临时搭建的军帐。 数量多达百万的兵将们,满心激动的,唱着战歌,祝福着他们拜天地,入洞房。 …… 香掩芙蓉帐,烛辉绵绣帏。 司马玉并不是未经人事的人,只是在恋慕了纳兰雪之后,才开始洁身自好,不再跟那些个宫女和红楼女子有私了。 几年未曾……今日又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对方,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司马玉怎么可能不“倾力而为”? 一宿酣战,花样百出,“纳兰雪”这本以为自己“技艺高强”的人,硬生生在他的攻城掠池之下,败下阵来……到第二日清晨,司马玉神清气爽的下榻出门儿去给她打水梳洗,她只能瘫软在锦被里面,累倦得手指都动不得一下儿…… 想起前一日晚上的事情,“纳兰雪”不禁又脸红了起来,她十三的时候,就开始伺候“神人”,她一直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那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儿,那是能跟司马玉能比的!这完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雪儿,小野猫儿,起身了,一会儿,大军就该开拔了。” 司马玉端了一盆温水,走进营帐,满脸笑意的走到了榻边儿,掀开了“纳兰雪”的被角,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背脊,“来,我帮你擦洗一下儿,这里不比皇宫里面,没有给你洗澡的便利。” “不起。” 经过了一整晚对司马玉的了解,“纳兰雪”已经深切的明白,自己的撒娇,对他是有多好用,“腿软,腰疼,要死掉了!” “神人”很细心的给她的身子做了手脚,以至于,昨儿她跟司马玉洞房的时候,与女子第一次时无异的落了红……给她的“清白”做了明证! “转过身来,我帮你擦洗和穿衣,一会儿,我抱你上了马车,你再接着睡。” 看着自己的“耕耘成果”,司马玉的嘴角已是掩不住了笑意,侧身坐在榻边儿,亲自动手洗了布巾,拧干,开始“伺候”起了他的小皇后,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把这事儿做得理所当然,全然不觉得,有什么落了身份,“你这样满身是汗,也睡不好的,乖,别闹。” …… 司马玉抱着“纳兰雪”从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整装待发的兵将们发出了一声“若有所指”的欢呼。 “纳兰雪”害羞的把脸埋进了司马玉的怀里,司马玉倒是半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哈哈一笑,在众兵将的欢呼声里,大步流星的,抱着她登上了马车! “你这坏人,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上了马车,被司马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早就铺好了的软垫上面,“纳兰雪”嗔怪的搡了他一把,满脸的羞红,“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把男女私事,都给旁人知道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是我的娘子,我乐意抱着走,谁管得着了!” 司马玉笑着接住“纳兰雪”的小拳头,让她好好儿的倚在自己怀里躺好,“睡会儿罢,昨儿一晚上,你都没睡,眼瞧着眼皮都要肿了……” “纳兰雪”的脸,是由“神人”做了手脚,使用针灸和刀剪针线,切裁缝修而成的,并不是简单的易容之术,睡不够觉,眼皮会肿起,虽不至于让她露馅,但,却是要遭罪难受的。 此时,听了司马玉说,自己的眼皮肿了,“纳兰雪”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该休息了?忙不迭的闭眼,转身,拿旁边儿的毯子蒙了自己的脑袋,就准备睡觉,“不准看我难看的样子!我要睡觉了!” “你怎么会难看?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最好的,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瞧着“纳兰雪”可爱的样子,司马玉不禁一笑,侧身在她的身旁也躺了下来,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来,我的肩膀给你当枕头,睡罢,我陪你。” 司马玉的邀请,让已经坠入了他的温柔里面,倾心于他的“纳兰雪”生不出半点儿反抗的心思,乖乖转身,腻进了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淡淡的兰花香气,安然睡去……在梦里,她像是真的成了那个传说里的,能叱咤风云的厉害郡主,与他并肩而立,策马疆场,荡平一切与他们为敌的人,得万人敬仰! 远处,随军而来的“神人”,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儿,便也转身,上了属于他自己的马车,他千想万算,唯独漏算了“纳兰雪”正是芳龄,容易对人动心这点!但愿,她能识相一些,安分守己的当她的莫国皇后,不要来搅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才好,不然……可别怪他对她,不客气! 他能成就她,自然,也就能毁了她,毫无意外,毫不费力! 莫国的大军,朝着汲水城方向,缓缓前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刻,士气已经昂扬,所有兵将,对即将到来的交战,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ps: 今天的第三章 第六十四章 躬亲感谢anklo亲送的香囊,么么哒~ 天星城外深山之中,江越和纳兰雪的大婚,也如约举行。 华丽的嫁衣,完美的首饰,气势恢宏的仪式,三大隐世家族所有长辈的贺喜,昔日泗水国出身的,江越死忠兵将们的祝福……让他们两人的大婚,近乎完美! 这山里,乃是昔日凌天国初建时候的都城,一应物品都是齐全,几个开阔的石厅,足足够摆下三千多张席面,让所有来参加的人,可以尽情的品尝各国美食,畅饮美酒,一醉方休! 纳兰雪没有以前的记忆,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很,由燕娘扶了,走来红毯上面跟江越拜天地,还好奇的掀开了自己盖头的一角,偷偷的看了看他,见要跟自己拜天地的新郎的确是他,才是放心的放下了那一角盖头,把手递给了他。 “主子这仔细谨慎的性子,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这么多人坐在这儿呢,还要先自己瞧瞧,有没有找错人!” 说话时,莫将已经喝了个半醉,满脸笑意的,跟自己未来的女婿,金满仓,调侃了起来,“等两位主子的婚事完了,你跟碧儿丫头的事儿,也该办了!恩,我查了查,过不几天,就有个好日子,你早早儿的把东西收拾收拾,就该入赘过来啦!明年,恩,对,明年,明年这个时候,我要抱外孙,听明白没有?就,就这个时候!不能,不能再晚了!” “是,是,岳父大人说得是,待两位主子的大婚完了,小婿就去筹备这事儿!一准儿在明年这个时候之前,让岳父大人抱上外孙!” 听莫将说,将自己跟莫碧儿的大婚也提上日程。金满仓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忙不迭的拎了自己手边儿的一坛子酒,就给老丈人继续倒起来酒来,“不知……岳父大人是想要个外孙。还是外孙女儿?” “一样……先来一,一个!” 寻常里要坐诊,不能喝酒,对莫将这个喜欢喝酒的人,可是个不小的折磨,今日,纳兰雪跟江越成亲,百草堂歇业三天,他哪还能不趁着这个好机会,喝个痛快?江越和纳兰雪还没来敬酒。菜还上了不到一半儿,他就已经寻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 “谨遵岳父大人教训!” 金满仓这当人女婿的,自然不好对老丈人的所作所为多说话,只管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他喝完了,就给他添,他问话了,就给他答,他想要什么了,就帮他取,可以说是忙得不亦乐乎。把莫将给哄得满心欢喜,对他这个女婿,越发的看着顺眼了起来! 莫将今日来参加婚宴穿得,乃是前几日,燕娘亲手给他缝得新衣裳,当然。为了接受他的“感谢”,不让他觉得“尴尬亏欠”,燕娘也接受了他送上的几块儿新衣料,给她自己,也做了几身儿新衣裳。今日,来送纳兰雪这新娘子到江越手上,就是穿了其中的一身儿。 将纳兰雪交给了江越,看着他们两个拜完了天地祖宗,准备去后边儿的房间换衣裳,出来敬酒的档儿,燕娘本能的在宾客之中扫了一圈儿,然后,只一眼,就瞧见了莫将把他自己灌了个半醉,正在跟金满仓唠唠叨叨的样子……眉头一拧,转身朝着站在一旁,给纳兰雪和江越两人递完香火的莫碧儿使了个眼神儿,然后,朝着莫将所在的方向,稍稍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往那边儿看去…… 莫碧儿是大夫,不需燕娘多说,也能明白,她爹爹不能喝太多的酒,但,寻常里不准他喝,今日……是纳兰雪和江越大婚的喜庆日子,还不让他喝个痛快,就好像,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傻丫头,寻个理由,把你那胖墩儿夫君拎走,没人勤快的给你爹倒酒了,他还喝得什么?” 看出了莫碧儿的为难,燕娘笑着拿自己的肩膀蹭了蹭她,给她支了招儿,“你爹的脸已经红了,晾上他一会儿,让他身上的酒返一返劲儿,他就该滑到桌子底下去啦!介时,你是两个人,将他一抬,送去一间空屋子里睡觉,不就得了?” “多谢燕娘指点!” 莫碧儿正发愁怎么对付她爹的时候,有了燕娘的这一下儿支招,哪能不喜?谢了她一声儿,快步走到了金满仓正对面儿的位置,朝着他,轻轻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儿来,自己有事儿找他。 对莫碧儿这失而复得的媳妇儿,金满仓可是宝贝的紧!一见她勾手指召唤自己了,顿时,就眉开眼笑的跟老丈人告了声罪,颠着一身的肥肉,朝着莫碧儿跑了过去!然后,被莫碧儿带出了大厅,再也没有回来! 莫将的情形,果然像燕娘说的那样,不一会儿工夫,就醉得滑到桌子底下去,吓得旁边儿几人忙不迭的上前扶了他,才没让他给摔了。 “今儿可是两位主子的好日子!各位尽管喝酒!这家伙,交给我来处置就是!” 见莫将往桌子底下滑去,燕娘也是紧张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见他没磕没碰,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轻舒口气,伸手,从旁人的手里扶了他,让他坐回了椅子上面,“就这点儿小酒量,还敢喝得这般没有节制!待他醒了,可有他后悔,没能喝上两位主子来敬酒的!” 睨了一眼在椅子上坐都坐不稳的莫将,又抬眼,瞧了瞧莫碧儿和金满仓消失的门口,久不见他们两个回来,只得自己动手,将莫将给拎了起来,丢上了自己的肩膀扛着,往一旁的一处住人的空房间里走去。 莫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再将他放在这里丢人现眼也不合适,再者,他的身体也不好,喝不得太多的酒……如今醉成了这样儿,可得尽快的给他寻一处地方平躺下,喂些解酒汤进去才行! 纳兰雪在换衣裳的房间里等了半天,也不见燕娘回来,便有些着急了,刚想出门儿去寻她,便见着莫碧儿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走进了她的房间。 “燕娘有事儿要忙,没法儿来帮你换衣裳了,主子。” 莫碧儿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从一旁拿起了纳兰雪要换的衣裳,走到了她的身边儿,“碧儿来帮你更衣罢,越主子还在门外等着你呢,再不换好,他可该着急了!” 听燕娘有事情要忙,纳兰雪也不执拗,反正,她对这个莫碧儿的印象,也不差来着,听她是来帮自己更换衣裳的,便忙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儿,张开手臂,配合起了她来……她都说了,千叶在外边儿等着她呢,可不好让他等急了,耽误了后边的事儿! 昨儿晚上,燕娘可是特意跟她说过的,大婚,最后一步,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入洞房,只有入了洞房,她才能真正算是她家千叶的人,才能给她家千叶生宝宝,才能当她跟千叶的宝宝的娘亲! 这么重要的事儿,可千万不敢耽误了! …… 敬罢了酒,江越和纳兰雪两人,便在众人的祝福之中,入了洞房。 红烛点点,映得佳人更加眉目如画,江越站在她的面前,已是紧张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昨儿晚上,他特意去跟静童讨了几本“房中术”回去看,就是怕今日在洞房里出丑,弄伤或者弄疼了纳兰雪。 结果,他挑灯夜读了半晚上,翻遍了所有跟时仪讨回来的书籍……却是发现,所有的记载里都是写着,女子的第一次欢好,会有破身之痛,而且,这破身之痛,还是无法避免!这,便让他更加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纳兰雪给弄痛得厉害了,让她对房事有了畏惧和抵触,以后……都厌弃这事儿了! “千叶,来,来,咱们来生宝宝!” 纳兰雪已经提前得了燕娘告知,第一次跟江越睡一个榻上,他亲亲抱抱她,会让她疼一下儿,但,就只是一下儿而已,以后,都就不会了,而疼这一下儿,是为了以后他们生宝宝做准备,疼得越厉害,将来生出来的宝宝,就会越漂亮! 当然,这是燕娘编纂出来哄她的,怕得是她还是个孩子的心智,跟江越第一次同房,会因为疼痛,而做出不当的举动,让江越尴尬,或者受伤,并不是真事儿……但,对纳兰雪来说,却无疑是最最好用的…… “咳,雪儿,这话儿,以后可不敢在旁人的面前说,会让人笑话你的。” 听纳兰雪这样说话,司马玉便是明白,她这是得燕娘“教训”过了,虽然,不知道燕娘是怎么教她的,让她对男女之事完全不畏惧了,但,这“教训”是十足好用了,却是真真的!心中这般想着,便是对燕娘更加感激了起来! “我只说给你自己听,有旁人在的时候,不能说。” 纳兰雪使劲儿的点了点头,朝着江越张开了双臂,然后,认真的说道,“燕娘说,这是跟你说悄悄话儿时,才能说的,嗯,我想着,现在,这屋子里面,就剩了咱们两个了,我跟你说话,应该算是悄悄话儿了!” ps: 今天的第一章,更得有点儿晚,一会儿还有两章,亲们见谅~ 第六十五章 花灿银灯鸾对舞,春归画栋燕双栖。 江越依着自己从书上死记硬背来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跟纳兰雪完成了夫妻之礼,其间,纳兰雪疼得厉害,还张口朝着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但,这才只是开始。 随着纳兰雪身上的疼痛过去,两人开始逐渐掌握了要领,一切,便就变得美好了起来。 纳兰雪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自然不知女子还需要有矜持这样儿东西,江越也乐得瞧他家小娘子满足的样子,而对她的所求,无不成全! 天色大亮,确切的说,是日上三竿。 还不见两人从洞房里面出来,燕娘便是有些急不住了。 这两个孩子,怎能这般不知节制呢! 纳兰雪的伤,可是还没全好呢啊! “燕娘莫急,殿下和王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想起江越满脸羞红的跟自己借“房中术”回去看时的尴尬模样,静童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不是因为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江越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他第一次的与女子亲近! 啧,也不知,江越借回去看的那些书籍,研究明白了没有,昨儿晚上,面对纳兰雪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会不会因为一时紧张,而悉数给忘了干净!如果……忘了干净的话,呵呵,可就该有意思了!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个紧张的不知该怎么才好的“呆子”,哈哈,真是让他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想笑了呢! “都这点儿了,还不出来,我怎么能不着急的!” 回头瞪了一脸幸灾乐祸的静童一眼,燕娘的脸上,便是露出了不悦来。这些个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光图着自己快活,全然不顾,纳兰雪这女子……哎呀。不行,她等不下去了!敲门!必须敲门了! “你就放一万个心罢,燕娘!昨儿晚上,里边儿的那俩人,怕是光研究怎么解对方的衣裳,就研究了大半晚上了!” 见燕娘满脸紧张的要去敲门,静童忙伸手拦住了她,不让她打搅两人休息,索性,她也不是什么外人。知道了一些事儿,也不至于让江越丢人,“昨儿的洞房花烛夜,也是殿下的第一回跟女子亲近……两人八成儿是研究了大半晚上,累得不行……你就行行好。让他们两个多睡会儿罢!” “你说什么?!越主子也是第一回?!” 静童的话,顿时就让燕娘瞪大了眼睛,也别怪她吃惊……江越,泗水国的太子出身,如今,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是……竟然是还没碰过女子的! 尤其是。还有原泗水国国主那么一个……贪好女色的父皇,这,这何其令人难以置信! “前天晚上,还跑去跟我借‘房中术’回去研读,你说,是不是第一回?” 静童笑得勾起了唇角。压低声音,凑近了燕娘的耳边,跟她说出了自己的依据,“若是有过经验的人,怎么可能到了大婚的前一天晚上。才想着要借书回去看啊!” “两人都是没做过那事儿的,这下儿,可该苦了雪儿主子了!” 听了静童的话,燕娘半点儿都没放下心来,相反,还是更加紧张了起来,她真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江越是个没亲近过女子的,早知道,他是个没亲近过女子的,她就不该告诉纳兰雪,越疼,将来孩子越漂亮的啊! 这若是,她那傻丫头,为了她跟江越未来的孩子,能够长得漂亮,而强忍着疼,任由江越那没有分寸的人……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你就别担心了,燕娘,殿下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的,王妃,可是他朝思暮想,捧在手心儿里都怕摔了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怜惜她的?” 静岚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旁边的屋子开门走了出来,很“爷们儿”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拍了拍燕娘的肩膀,“你就别瞎操心啦!女人嘛,总要经历这么一回,才算是个完整的女人的!要是连这么点儿疼,都忍不了,将来,生育子嗣,可怎么办?” “你说是这么说不错,可是……可是雪儿主子她现在,在这里,还是个孩子的啊!” 燕娘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发愁的拧紧了眉头,“我是担心她……” “你们要聊天儿,就不能换个地方么?非要在这里扰人清梦,才开心的?” 几人正说着话的档儿,江越身上胡乱的披了件儿衣裳,打开房门,探出了头来,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跟燕娘说道,“雪儿正睡得好着呢!别来吵她!她的起床气重,旁人不知道,燕娘,你也不清楚么!” 听江越说,纳兰雪在里面睡得正好,燕娘才是把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咽回到了肚子里面,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跟江越回道,“昨儿晚上,她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如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吃,身子能承得住么?” “刚才睡之前,我给她拿了些点心吃,饿不着。” 佳人还在榻上睡着,江越哪有心思跟门外的这些“闲人”们虚耗工夫? 应答了燕娘一句,让她放心,便又缩回了房间里面,小跑儿着回了榻边儿,爬了上去,抱起他家小王妃,继续补眠! 桂枕鸳鸯情切切,绫衾鸾凤意绵绵。 这般神仙过的日子,真是金山银湖,也不换的! …… 汲水城已经归入商国,司马殇偶闻尚扶苏跟尉迟恭对话,心知不妙,便趁着城中纷乱之时,从住处偷跑了出来,骑了一匹快马,逃出了城去,直奔他母妃家中势力所在的临水城而去! 虽然,他手下的山匪们都已被悉数剿灭,曾是他外祖父门生的临水城城主,也遭司马玉罢免,但,橙家终究是个名门世族,多年积累下的人情,又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被连根拔起的? 更何况,自司马玉得了那“神人”所言,深信纳兰雪能死而复生之后,就更是整天整天的往返于昭宜宫,御书房和寝殿之间,连每日的早朝,都是能省就省了!哪里还有闲心去想着,要把临水城给收拾个干干净净,彻底拔除那里的所有橙家势力? “殇儿回来了?” 司马殇乔装打扮,走进橙家在临水城的别院,恰巧,就遇上了已经告老,来这里颐养天年的橙老爷子,他的外公! “外公?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家里的下人们呢?” 见是橙德贤,司马殇不禁一愣,环视了下四周,见果然是只有他们两人的,便忍不住询问出声。 “我瞧着如今局势,算着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就来这里等你,好跟你说说莫国这边儿的事儿,你也好心里有数,早做打算。” 橙德贤笑着走进了司马殇身边儿,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自己率先转身,往别院的正堂里面走去。 橙家在临水城的别院,已经很久都没使用过,桌椅上的浮土,轻轻一吹,就飘散了起来,在明媚的阳光里,胡乱撞击着,缓缓沉降而下。 两人用手粗粗了抹了几下桌椅上的浮土,就坐了下来,没有茶点,也没有下人伺候的,在这散发着点点霉味,却并不算难闻的屋子里面,聊起了莫国新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你那未婚妻活了,现如今,已经跟司马玉拜了天地,成了莫国的皇后了。” 橙德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然后,扭头看向了司马殇,跟他问道,“因为她的出现,现如今,莫国的兵将士气,已是又兴盛了起来,昨儿经过临水城的时候,我打眼儿瞧了一下,像是并不比商国的那边儿差了。” “我知道。” 司马殇勾唇一笑,像是对橙德贤说得这事儿,半点儿都不吃惊,“那个‘神人’国师,是我遣去司马玉身边儿的,是我的手下,如今的纳兰雪,也只是个冒名顶替,由那骗子施以小计,重塑容貌之后的寻常女子,也就只能拿来唬唬人,做不了别的。” 司马殇的话,让橙德贤微微一愣,继而,便吃惊瞪大了眼睛! “莫国是我的东西,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拱手让人。” 瞧自己的外公一脸震惊,司马殇又是一笑,缓缓扭头,看向了门外,满地落叶的院子,“让司马玉和尚扶苏,为了那个冒牌儿的纳兰雪争个你死我活去罢,我只要安安生生的寻个地方等着,等他们斗成个两败俱伤,然后,再让司马青‘意外’的验证了,司马玉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坐享其成,名正言顺的登临皇位,就是最好的了,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是说……” 橙德贤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司马殇的目光,一变再变。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孙,是个聪明善谋的,却未料到,他会 把事情环环相扣的,设计做到这般地步! 两国皇帝,一朝先皇,竟都被他,玩耍于股掌之上! 这般心计,他不得帝位,谁得帝位! 他不君临天下,谁,君临天下! ps: 今天的第二章送上,稍候还有一章~ 第六十六章 纳兰雪死而复生的消息,像一阵风,呼啸而归,传去了商国。 尚扶苏坐在汲水城的城主府正堂之中,神色复杂。 司马殇已经趁着他不备,逃匿回了莫国……两国已经交兵,纳兰雪当时到底是不是真的尸身被狼群撕扯粉碎,也是无从查证了! 传闻里说,是出现了一个什么“神人”,使了神妙的仙术,为纳兰雪重塑了尸身,让她得以复活……这一点,尚扶苏是不信的……但,那一些时候,司马玉的疯疯癫癫,也不似作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那个什么‘神人’,真有这般神妙的本事,这世上,那还能有死人的?臣以为,那所谓的‘纳兰复生,战神再临’的传言,只是一个司马青编纂出来的噱头,用来鼓舞莫国的士气的,当不得真!” 尉迟恭已经归顺商国,对尚扶苏,自然是以臣子的身份自称。 尚扶苏非常守信,在汲水城归属商国之后,立刻就使人在城外的镜水旁边,为司马颖修建了一处一品夫人规制的坟冢出来,以公主的葬仪,厚葬入土。 坟是活口儿,没有用青石板封住进入的地方,堆砌金刚墙。 为的,就是尉迟恭百年之后,能被方便送入其中,与她合葬…… 对此,尉迟恭非常的满意,对他的忠心,也更甚了几分。 “我也觉得,这事儿是有蹊跷,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又想不出来。” 尚扶苏郑重的点了点头,对尉迟恭的这个说法,很是认同,“再者,就算是司马青那老东西。要闹什么幺蛾子……莫国的兵将们,还能都是傻的?一个人瞧不出猫腻儿来,也就罢了,小一百万人。还能一个瞧不出来?” “之前时候,娘娘可是答应了陛下,要嫁来商国,做商国的皇后的。” 站在一旁的孟青,也忍不住出声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在莫国的那个,真的是娘娘复生的话,也该是来找陛下。而不可能是跟司马玉那么她厌弃不喜的人在一起!而且,娘娘那般骄傲的一人,又不是着急嫁的,怎么可能会答应,在行军途中。就草草的嫁给那个司马玉了?” “对!就是这里!孟青说得没错儿!” 听孟青这么一说,尚扶苏才恍然大悟,自己之前时候,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在哪里!纳兰雪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的跟司马玉成亲?还是没有半点儿预兆的,在行军的途中,就成了亲!这。不可常理!更不合纳兰雪做事的习惯! 她做事,向来成竹在胸,绝不可能,临时抱佛脚的,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以她的谋略,要鼓舞士气。法子多了去了,何必要用这样的,下三滥手段,给自己的身上,瞎泼脏水! 一国皇后。无媒无聘的嫁人,也就罢了,在军帐里面洞房,又叫个什么事儿? 等仗打嬴了,怎么夫妻恩爱不成? 干嘛偏就在这么个时候,着急行军应战的时候,图一时的快活,让自己的身体,失去巅峰状态! “现如今,莫*中的那个纳兰雪,肯定是个假的!” 尉迟恭跟纳兰籍是至交好友,一直都把纳兰雪当成是自己的妹妹般看待,之前听闻,她遭人所害,已是悲痛,这会儿,又得知,她被人冒名顶替,损坏名声儿,怎能不怒?说着这话儿的时候,就已是很不能带兵出征,给莫国大军以迎头痛击,将司马玉和那个假扮纳兰雪的女人,就地正法,碎尸万段了!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咱们先做准备,把汲水城的防御工事做好,等他们来了,趁他们长途跋涉,疲累之时,迎头痛击,让他们瞧瞧,那个假的的雪儿,能不能护佑的他们,所向披靡!” 尚扶苏的心里,也是压着一口火儿,但,却终究是要比尉迟恭更沉稳一些,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道,“咱们不着急,他们才会着急,只有让他们着急了,咱们的折损,才能尽量减少……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纯事儿,咱们不能做……别忘了,出了商国和莫国之外,这片已得开化的土地上,还有一个对一统天下虎视眈眈的风国,咱等着咱们和莫国,两败俱伤……” “陛下放心,臣也是带兵多年的人,不会只凭一时冲动,就做出有损商国的事儿来的。” 尉迟恭只是心里对司马玉的卑鄙手段痛恨,却不代表,他就会像个莽夫般得,当真带了兵去跟莫国的大军硬碰硬。 尚扶苏说的很对,他们只需要把汲水城的防御工事做好,等着莫国的大军前来,再以精兵强将,对付他们了疲倦之师,才是最好的选择,盲目的义气用事,极不明智! 赢,并不难,也并不差这几日,待这场仗打嬴了,要怎么处置那个冒名顶替的假货不行? …… 莫国的大军之中,乘坐马车的司马玉和“纳兰雪”,在车上相拥而眠,直睡得过了晌午,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玉,我饿了。” “纳兰雪”撒娇的往司马玉怀里蹭了蹭,挠着他的衣襟,跟他说道,“我想吃点心。” 真正的纳兰雪喜欢吃甜食,这是“神人”一早儿就让她熟记的,虽然,她并不是非常喜欢,但,为了能装得更像,更得司马玉的眷顾,她也只有说服着自己忍了。 只是不特别喜欢罢了,又不是吃不下,凑合一下儿,有什么要紧? “纳兰雪”暗自想了这么一句,便抿了唇角,跟司马玉讨要了起来,“要很甜很甜的那种……” “现在是行军途中,做不了点心,雪儿,你委屈一下儿,先吃些干粮,顶一顶,待到了下个城池,我使人去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瞧着“纳兰雪”一脸的恳求,司马玉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回答她,是个很该打的事儿,但……他们现在的情景,不似寻常,若是张扬奢靡,定会惹得兵将们心生嫌隙,之前,他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好士气,可就又该一落千丈了! “好。” “纳兰雪”本就不是非常想要吃甜,此时,听了司马玉的这话,哪还有不做顺水人情的道理?乖巧的点了点头,往他的怀里又蹭了蹭,小鸟依人的跟他说道,“玉说什么,就是什么,雪儿听玉的。” “我跟你保证,今日,你的所有委屈,待将来,我都百倍千倍的补偿你。” “纳兰雪”的话,极大的取悦了司马玉,他开心的笑着,抱了她起身,顺手,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雪儿,你这么好,我可真怕,有朝一日,你记起了以前的事情,不要我了,不喜欢我了……我会活不下去……” “不准胡说!” 正值倾心于司马玉时候的“纳兰雪”,哪里听得这个?忙不迭的伸手,捂了他的嘴,阻止了他说话,“我害怕,有朝一日,你发现我不够好了,不是你喜欢的了,会不要我呢!怎么可能,会不要你的?!” “纳兰雪”说得是实话,也是她自己心里的,真正顾虑。 这个身份,是她“偷”来的,眼前的这份幸福,也是份“不义之财”,如果,将来有一天,司马玉发现了她的真正身份,并不是纳兰雪……不要她了,她可怎么办? 以司马玉一国帝王的尊贵和身份,怕是,下一刻,就会让她人头落地的罢! 不!不能想这事儿! 真正的“纳兰雪”已经死了,现在,就只有她……怎得,也不可能被识破身份的才是! 只要她好好儿的伪装,不做出格的事情,司马玉定然会相信,“眼见为实”的由“神人”重塑出来的“纳兰雪”,是他的心上人的! 这是人之常情! 对! 就是这样! “我不胡说,以后,你也一样,好不好?” 见“纳兰雪”变了脸色,若有所想的拧紧了眉头,司马玉便是误会,当她是怀疑起自己对她的真心了,忙不迭的把她抱紧在了怀里,跟她许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雪儿,这一点儿,总也不会变的!我跟你保证,跟你保证,就算你永远都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儿了,我也不会嫌弃你!我会一直都把你当手心你的宝贝,对你不离不弃!” “纳兰雪”等的,就是司马玉的这一句承诺,这样一来,她就算永远都变不成真正的纳兰雪,带不了兵,议不了政,也都没有什么要紧了! 原本,她受“师父”吩咐,不得不来当司马玉的皇后,现如今,她已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想要跟他生同寝,死同穴了……她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原本就一无所有来着,现如今,能得他的喜欢,享一辈子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神人”想要银子也好,想要权力也罢,都跟她没甚关系! 只要不亡了莫国,不让她跟司马玉分开,怎么都行! “纳兰雪”并不知道……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大错特错……莫国没有亡,她跟司马玉也没有分开,但,她所承受的痛苦,却是比死,还要折磨人了数倍! 生不如死! 真的是,生不如死! ps: 今天的第三章送上~继续码字~ 第六十七章 天星城外,匿于深山的昔日凌天国的旧都城里,莫意老头儿已经开始了这一天里的第二次配药。 不知什么原因造成,纳兰雪身体恢复的,远比他料想的要快了许多,原本计划着,在半年后才能有希望进行的,为她引出脑子里面血块儿的打算,在这会儿,就已经可以进行了! 起先时候,所有人都不知纳兰雪晕针,莫意老头儿拿着长长的针灸针,走到她三步之内,她就会毫不意外的晕倒过去,而要医她的这毛病,又是需要她清醒着的,不然,会有可能造成危险……施针被一再延后……直到,有一次,江越突然提出,要不要试试,用布巾给纳兰雪把眼睛蒙上,让她看不见…… 莫意老头儿本不信这个,但,索性也是没了别的法子,便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上一试…… 结果,还真就成了! 被蒙上了眼睛的纳兰雪,看不见拿银针的莫意老头儿,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害怕,不会害怕,也就不会晕厥过去! 一直因为纳兰雪看了银针就晕,而推迟了七八天的施针治疗,竟然,就这么简单,就给解决了! “雪儿丫头,你要是觉得疼了,就跟我说一声儿啊,别忍着,欲速则不达。” 莫意老头儿小心的把银针扎进纳兰雪脑袋上的几个大穴里,开始一边儿看着她的表情,一边儿慢慢拧动银针,来控制刺入的深度,“当然,也不要害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寻常时候,我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会扎上两下儿的。” 纳兰雪一手攥着江越的拇指。一手攥着江越给她拿来玩儿的那个凌天令,感觉着自己脑袋上面麻麻的,凉凉的,倒也不觉紧张。“还要医多久,我才能完全的好起来啊?我还想着,要尽快要两个千叶的宝宝呢……跟墨染和丹青那个那个样子的,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 “依着现在这般的速度,也还得一个月,然后,你再调养些时候,到年节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了。” 想起又要多两个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那样的混世魔王。莫意老头儿便是忍不住一顿头大!这两个小家伙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精力,哪里来的本事……两个奶娘都看不住!一个转眼不见,就合伙爬走了! 当然,爬走了。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两个,每回,都是爬到他住的房间,任他怎么在这山里换屋子住,都一准儿能找到! 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已经弄断了他两套银针。倾洒了他十几瓶珍贵药粉,撕扯坏了他几十件儿收藏品了! 昨儿晚上,更是趁他不备,连他用了大半辈子的宝贝药箱都给咬上了两排牙印儿……直气得他,一整晚上,都没睡着觉! “嗯。那就是说……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跟千叶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纳兰雪稍稍一想,在心里掰着手指算了好几遍,才是确准儿了。自己该是没算错的。 前两天,她一边儿拿小镜子照自己肚子,一边儿喃喃自语的跟“孩子”说话,被燕娘瞧了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不解的跟燕娘问,燕娘才是告诉她,孩子不是一洞房就准准儿能有的,得看缘分,就算缘分到了,也得怀胎十月,才能生下来,她现在身子有伤,是不能有孩子的,得等到她的身子痊愈了,才可以有这缘分…… 所以,为了让自己快快的有她家千叶的孩子,这些日子,她可比以前时候,乖了不知多少倍! 莫意老头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连她以前时候,最最害怕的苦药,为了能有更好更快的效果,都不用加蜜糖进去了,碗一到手里,掐着自己的鼻子,就能往嘴里灌! “若是缘分能到了的话,该是可以的。” 心中虽是百般发愁,但,瞧着纳兰雪满是期待的目光,莫意老头儿也不忍心说“不”字了,一咬牙,跟她答应了下来,“好好儿吃饭,好好儿休息,待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能可以了!” 因纳兰雪记不得以前的事情,莫意老头儿便趁机给自己“正了门头”,让她称呼自己“意爷爷”,对此,“以莫将为首的一小波儿没大没小的混蛋们”对他老人家表示了强烈的鄙视,当然,鄙视归鄙视,跟他这族长大人捣乱,他们还是不敢的,于是,纳兰雪这不知情的“无辜”丫头,便听话的改了口,乖乖的喊他“意爷爷”。 “意爷爷,我就知道,你的医术,是最最厉害的!” 对莫意老头儿的承诺,纳兰雪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崇拜之情,甜甜软软的声音,听得江越一阵吃醋的拧眉,“雪儿不怕疼的,嗯,你可以让雪儿跟千叶的宝宝,很漂亮,很漂亮的,对罢?” 江越本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当然,这一点,在跟纳兰雪有关的事情方面,表现的尤为明显,比如现在,他就在吃连影儿都还没有一个的,他们的孩子的醋了! 想抢他的娘子? 休想! 小兔崽子,老子的媳妇儿,是老子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惦记! “时仪。” 江越想了又想,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能避免自己娃跟自己抢媳妇儿的法子,眉头微微一扬,连唇角,都忍不住漾出了笑来。 “殿下。” 见江越一脸坏笑的唤自己,时仪便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就绷紧了起来,每回,江越这种表情,这种反应的时候……接下来,可都一准儿不会有什么好事儿!自己接到的吩咐或者指派……十成十,都得是棘手难办的那种! “去寻奶娘,丫鬟,教习,先生,给你们未来的小殿下备着,每样儿,就先要一百个。” 江越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轻轻”的拍了拍时仪的肩膀,嘱咐他,务必要把这事儿办好,“不怕花银子,人一定要好,奶娘,要知书达礼的,丫鬟,要听话懂事儿的,教习,至少也要是教过皇子公主规矩的,先生嘛……学识要不能比王妃差得太多的!” “殿下,你确定,这最后一项,是能找到人的?!” 时仪越听,脸色越黑得厉害,他家殿下,这到底得是多大的醋性啊,为了不让人跟他抢媳妇儿,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往死路上逼么……前两样儿,每样儿要一百人,也就是多费点儿银子的事儿,可后两样……他这是要把孩子给活活儿累死么! “千叶,你真好!这么早,就给咱们的孩子打算了!” 不及时仪抗议完,纳兰雪的话,便将所有的可能,一锤定音了……他找也得找,不找……呵呵,他会死的,恩,确切的说,是会比江越折磨的生不如死的…… “那当然,那孩子,可是咱们两个的宝贝,不早早儿的招人回来,提前准备着,怎么能行?临到头了才找,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 江越大言不惭,脸都不会红一下儿的跟正蒙着眼睛,在由莫意老头儿施针的纳兰雪说了自己的打算,“等咱们的孩子长大了,可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治武功,样样儿都出类拔萃的人,才不会给咱俩丢脸的,对不对?” “对!” 纳兰雪很是认同江越的话,只觉得他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好的,全然没有计算过,对一个寻常的孩子来说,要做到江越说的这种程度,得度过一个怎样恐怖的童年和一个多么糟心的少年,而结果和目的……就只是不给他们两人丢人,如此而已! 原本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莫意老头儿给纳兰雪施针的纳兰述,在听了纳兰雪和江越两人的对话之后,只觉得,跟这个影儿还没有的孩子相比,年幼时候的自己,真真是太幸福了! 常挨爹爹教训,算什么? 总被娘亲惩罚,算什么? 老让兄长当贼防着? 那根本就不叫事儿的好罢! 总比他眼前的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爹亲娘的人,当成“亲生”的孩子,要好得多了罢! “咳,那个……我回去瞧一眼墨染和丹青,看看他们两个睡醒了没有,意爷,你老人家先忙,雪儿丫头,就全拜托你了!” 纳兰述本能的,就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两个小混世魔王,瞧瞧滴漏,该是他们两个午睡起来,吃完了奶的时候了,得回去看看,当然,该戴给莫意老头儿这最是喜欢听人称赞的人的高帽儿,还是得给戴,要知道,他老人家的针下,可是他最最宝贝的妹妹,“雪儿,你别着急啊,意爷的医术,可是放眼天下,也寻不出什么人能比得了的,你好好儿听他的话,一准儿,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好。” 纳兰雪的脑袋不敢动,答应纳兰述的话时,也只能一边儿张了嘴答应,一边儿冲着他应该在的方向,挥了挥手里的凌天令,嗯,反应,她是绝对不会松开,攥着江越的手的,“一会儿,等意爷爷给我施完了针,把他们两个抱过来,跟我一起玩儿!”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候,还有两章,求粉红票,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躬亲感谢土军亲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许都是“孩子”的关系,纳兰雪跟纳兰墨染、纳兰丹青两个,玩得可叫一个“情投意合”。 时仪奉了江越的命令,给他们买回来了若干的小玩意儿,都是入手不到半天的工夫,就都被拆了个稀巴烂,个别的,还会被纳兰雪重新装起来,孩子气的拿给江越的面前去炫耀。 结果,毫无意外,肯定是被江越大肆夸赞一番,让时仪送去一些地方,好生的摆放收藏。 待纳兰雪和两个小家伙儿一起,把所有市面上能买到的小玩意儿,都拆了个遍,就开始对山洞里的各种机关产生了兴趣,这可吓坏了江越,生怕她一个好奇加不当心,弄伤了自己和两个只会满地爬的小家伙儿…… 因为这事儿,风断这隐世风家的下一任族长人选,被江越生生的揪了回来,开始被迫百般无奈的教着三个“孩子”做各种各样的小机括玩儿。 当然,风断的无奈,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几天工夫,他就发现,这三个“孩子”,在创造和改进机括方面,竟都有着惊人的天赋! 一直最最普通的机括小鸟,到了他们三个的手里,一阵拆解研究之后,马力就加了十倍,能拖着一只小板凳,载着纳兰墨染满屋子跑,一只最最寻常的计时水漏,到了他们三个的手里,又一顿拆解研究之后,就成了能自己翻跟头。还能看得出来翻了几个跟头的水漏,用来计煲汤的时间,最是方便! “主子,你画在沙漏上的这些个横道道,是要干什么用的啊?” 看着纳兰雪一手掐着毛笔,一手掐着一只小瓷碗儿,不时的往一只正煮着沸水的药锅里倒上一碗水,风断便是看不懂了,可瞧她那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是在玩闹,便讨好的往她近前里凑了凑,跟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一根杠杠,就是煮干一碗水的工夫,也就是一盏茶的光景。” 纳兰雪忙得头也不抬,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家伙儿。不知是真的听懂了,还是不懂装懂,也跟着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看向纳兰雪目光,那可叫一个崇拜,嘴里依依呀呀的念叨着。让人听不懂是在说什么。 纳兰雪的话,当场就让风断滞愣在了原地! 很简单的事情。却能极大方便使用,但他这被整个风家都当成是天才的人,反倒是从来都没想到过! “主子,你若是生在风家,从小儿就接受风家的教训的话,名字,绝对有望被刻在盘龙柱上!” 风断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由衷的赞叹了一句,扭头看了看坐在一旁躺椅上。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纳兰雪的一举一动的江越,满脸“你赚大了”的表情,“殿下,我前些日子挺时仪说,你想要给你和主子未来的孩子,找个妥当能学到文采武功,诸多本事的地方,你看,风家隐镇如何?上承数千年,所有的典籍,只要是存世的,就都能在风家隐镇里找到,每个人都可以教那孩子本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史典武功……” “成交!等一生出来,你立刻抱走!” 不及风断把所有的好处说完,江越便满脸笑意的答应了他的请求,一边儿答应着,一边儿抬了一下儿椅子的扶手,让原本是躺椅的椅子端正了起来。 原本,他还只是打算着,给未来的那群小兔崽子们请一堆的先生和教习,让他们没空来纠缠他的亲亲娘子,现在,听风断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还是全部送出去来得省心! 反正,在风家隐镇里,也不可能让他们受委屈,离自己和纳兰雪又远……恩,不错,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殿下,你的这椅子……” 江越用得这个可躺可坐的椅子,顿时就引起了风断的注意,本能的拧眉,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去,蹲下身子,研究了起来! “雪儿无聊时做着玩儿的,我觉得不错,就让人搬来坐了。” 江越一脸的显摆神色,嘴里却是说得随意又淡定,说罢,便站起身来,很是大方的把椅子让给了风断研究,自己则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缓步朝着纳兰雪走去,“雪儿,画好了没啊?咱们该出门儿去散步了……” “哦!来了!” 纳兰雪本就只是图着好玩儿,才研究这些玩意儿,一听江越说,要带自己出门儿去山上散步,顿时就对手里的东西失去了兴趣,随手一丢,起身,朝着他扑了过去,“今天,咱们去哪个山洞里找宝贝?” “今天不找宝贝了,我带你去山顶,看风景。” 江越知道,山外,商国和莫国已经开战,起因,便是他家的小王妃。 零月已经奉了他的命令,出山去大发战争财,粮食,兵器,战马,都被炒得价钱高高的……商国,如虎添翼,莫国,则是疲于应对…… 就让莫国输罢,竟敢用个冒牌儿货,假扮成他家小王妃,上阵去鼓舞士气,这司马家的人,果真是都卑鄙无耻,死不要脸的很! “好!” 纳兰雪才不介意江越要带了她去做什么,在她的本能里,只要有江越陪着她,就是最好不过了,做什么,压根儿就不重要,“看风景!咱们走罢!” …… 知微山是诸国之中,最为高耸的一座山,尤其是坐落在天星城外的主峰,更是有千米之高。 坐在山顶,看远处的汲水城,可以隐约的辨出一个轮廓,再详细,就不能了。 “千叶,那边起火了!” 纳兰雪跟着江越,从山中的密道到了山顶,在一处隐蔽至极的小凉亭里坐下,突然,便瞧见了汲水城那边儿的狼烟,眼睛瞬间瞪大了起来,伸了右手的食指出来,指给江越看,“你快看!快看!那边儿!” “那是烽火。” 江越笑着揉了揉纳兰雪的额头,拉着她的手站在了凉亭的边儿上,指了指那冲天而起的一道黑烟方向,“在那里,莫国和商国,正在打仗。” “为什么要打仗呢?” 听了江越的话,纳兰雪不禁拧了拧眉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或许……可以算是罢……” 江越自不可能告诉纳兰雪,这场战争的起因是她,他,这个隐瞒了她生机的人,其实算得上是帮凶,“这世上啊,总有许多人,惦记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就有了贪婪和争夺,有帝王的地方……就总是少不了战争的……只不过,有的是像现在这样的明刀明枪,有的是……” “那可真是不好……燕娘说过,打仗的话,最倒霉的,就是百姓了!” 纳兰雪抿着唇角稍稍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兴奋的瞪大了眼睛,“要不,要不咱们来当这天下的皇帝罢,千叶!咱们不贪心,也不需要跟人争夺,自然,也就不会有战争了,百姓们,也能安居乐业了!” “等你想起了以前来,咱们再决定这事儿。” 看纳兰雪一脸单纯的跟自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江越不禁失笑,真不愧是他家的小王妃,连没有记忆的时候,都有这般气魄! 如果,将来,她记起了过往,当真要跟自己一起逐鹿天下了,事成之后,自己可该怎么让她过得开心快活呢?以她的骄傲,皇宫,只会像一座囚笼,她不会喜欢的,他……又怎么舍得她不开心呢! 一阵沉默思索之后,江越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雪儿,如果,以后咱们真的得了天下,你跟我一起当皇帝,好不好?” 江越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牵着纳兰雪的手,在凉亭里面坐了下来,跟她说出了自己的希望和理由,“奏折咱俩一起批,上朝咱俩一起上,谁都不敢跟我提,让我再娶你之外的人的话……” “好!” 不及江越再说下去,纳兰雪张口就答应下了他的这个要求! 这几日,听纳兰述挤兑纳兰籍,说他该寻个合适的时候,找个合适的处所,把他的那群妾室们安置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来着,总不能让人家到了晚年,连个依靠也无,纳兰籍回应他,就算是司马昙那个续弦的正妻,莫国的公主,触了他的逆鳞,都一样得死,更何况,只是些妾室?她们既然敢有胆量做司马青的细作和走狗,就该有打算,自己的后半辈子,当怎么度过! 司马青是谁,纳兰雪不知道,但,她却是明白了,男子除了娶妻之外,还可以纳妾,也就是,需要好几个女子,一起分享一个夫君。 千叶是她的,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抢走! 虽然,她在心里,是有这么想了不假,但,要怎么完成,还是没什么头绪的……这回,江越自己提了这个话儿出来,可不正是,成全了她的心意?哪还有不赶紧答应的道理! 江越善查人心的本事,不是三天两日养成的,十几年磨练,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此时,见纳兰雪这种反应,哪还能不明白,她是在紧张着什么? 当下,就觉得心疼了起来! “雪儿,你记住,我,江越,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人,除了你,谁都不可能会,走进我的心里。” ps:今天的第二章,稍候还有一张,继续求粉红票,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司马玉带着大军到达汲水城下时,尚扶苏已经跟尉迟恭一起,把整座城池,都武装成了完完全全的铜墙铁壁,毫无疏漏。 在来的路上,临近汲水城的齐江城城主,已经把尉迟恭跟尚扶苏归降的事儿,报告给了司马玉知道,只是,其中因由,却是他也知之不详,只听细作说,是因为司马颖。 “让颖儿出来见朕!” 携着“纳兰雪”矗立城下,司马玉瞪着城墙上面,因为见到了“纳兰雪”,而露出了惊惶神色的弓箭手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久之前,才把司马颖的母妃还给了她,让她们母女团圆,如今,她就翻脸不认人的,将莫国的边城,拱手让人!今日,他就要见一见司马颖,听一听,她要怎么跟自己,解释这事儿! “你已经不可能见到颖儿了。” 尉迟恭的身影,出现在城头,“她已经死了!被你父皇和你父皇好臣子尉迟献,活活儿逼死了!” 跟之前时候相比,尉迟恭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铠甲,这会儿,也有些显得打晃了,这身铠甲,是司马颖亲手为他缝制的,整整费了三个月,把她的两只手上,都磨起了茧子……原本,是打算送给他当生辰礼物的,却是还未等着亲手帮他披挂,就已……物是人非! “雪儿丫头?你……没死?!” 目光遇上站在司马玉身边儿,已经比之前时候,稍稍有了些胆量的“纳兰雪”,尉迟恭的眸子,微微一凝。 之前时候,听旁人传言,说是纳兰雪活了,并在行军途中,嫁给了司马玉做皇后。他还不信,如今亲眼见了,又怎么可能不吃惊?! 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哪里做得了假! “纳兰雪”这冒名顶替的人。怎么可能认得尉迟恭?听他唤跟司马玉一样的称呼,便本能的,抬起了头,朝他看去……从他的表情看,觉得这人该是跟自己熟识的,便忙不迭的冲他笑了笑,回了他一句,“嗯,我又活了。” “纳兰雪”想得是,能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司马玉赢得这场战争,然后,跟他一同回昭阳城去,舒舒服服的当她的皇后,不用再在军中遭罪。但,却是不料,她的这自以为是的回答,让正走上城墙来的尚扶苏,听出了端倪! 她说,她又活了。 那便意味着,她至少是死过一回的。 尉迟恭曾跟他说过。司马家有一颗祖传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厉害丹药,司马玉上次亲往商国的时候,交给了司马颖保管,说是如果她生产遇险,就吃了保命。如果无碍,就寻机会交给纳兰雪。 他们进入汲水城之后,尉迟恭曾幻想着,要用这颗传说中的厉害丹药,把司马颖救活过来。却是未想,司马颖之前存放那颗丹药和他们这些年积蓄的小盒子,早已是空无一物!想来,以司马颖的含恨而死,定然,是不会交给旁人,去送还给司马玉的才是! “雪儿,我把汲水城还给莫国,你嫁来商国可好?” 尚扶苏本就不信,被野狼撕扯碎了尸身的人,是能活转过来的,有心试探之下,自然,就言语里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他要观察,这个长得几乎跟纳兰雪一模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如果,她真的是活转过来的纳兰雪,他大商国的皇后……莫国是一座汲水城,就是整个商国的半壁江山,他也是舍得拿出来,跟司马玉交换的! “玉,我,我不去!师父说了,他,他是个野蛮的坏人,我,我……” “纳兰雪”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女子之于城池,在帝王眼中的价值,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为了多得一座城池,别说只是一个女子,便是百个千个,帝王,也是绝对会选择城池的! 这下儿一听尚扶苏的话,她顿时就慌了,忙不迭的抱了司马玉的手臂,就要跟他哭了出来。 她不要嫁给这个长得一般,还像个地痞流氓般得尚扶苏! 她喜欢的是他,司马玉,这个温文尔雅,待她又好的人啊! “不怕,雪儿。” 见纳兰雪吓得浑身颤抖,司马玉忙出言安抚,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害怕紧张,“你可是我的宝贝,我哪里舍得,把你许给旁人?别说只是一座汲水城,便是他商国的一整座江山,也及不上你半根小手指的!” “嗯,你真好,玉。” 听司马玉这样跟自己许诺,“纳兰雪”顿时便放心了下来,抱了他的手臂,踮起脚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啄了一下儿,“有你在,我不怕。” 哈哈哈一一 城墙上,顿时便响起了尚扶苏爽朗的大笑。 这个一无是处,胆小如鼠,只知依赖着男人活着的女人,是纳兰雪? 才怪! 不知从什么地方,借来一副皮囊,就敢跑来他的面前造次,真当他尚扶苏,是个傻子了么! “司马玉!你可真是好有出息!找这么个冒牌儿货,来欺瞒天下,说是雪儿复生了!你真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么!” 笑过之后,尚扶苏伸手从一旁,离他最近的一个弓箭手那里,拿了他的弓和箭矢过来,拉弓,搭箭,就对准了站在司马玉身边儿的,“纳兰雪”的眉心,“瞧我现在就结果了你这贱人,省得你出来招摇撞骗,坏雪儿的名声儿!” “救命!” 见尚扶苏箭在弦上,“纳兰雪”顿时就吓得慌了神儿。 第一个本能就是,逃! 往莫国的大军里面逃! 她刚刚就劝司马玉,让他不要冒这个险,跑来汲水城下,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置这口气,他偏不肯听,这会儿,眼见着就要出事儿了罢! 司马玉做梦都没想到,“纳兰雪”的反应,是弃了他不顾,一个人跑了。 僵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朝着汲水城的城墙上面看去。 那上面的尚扶苏,早已丢了弓箭,笑得前仰后合,哪还有半点儿刚才时候的凶狠? 他那满脸的笑意,不是嘲讽,又是什么?! “司马玉,你就算是找,也该找个胆识差不多点儿的罢?实在不行,找个男扮女装的,也总比如今这样丢人好看些罢?” 尚扶苏毫不掩饰自己对司马玉的鄙视,一边儿说笑着,一边儿拿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比了比,“纳兰雪”的胆量,“你这么做,就不怕雪儿本人天上有知,托梦来寻你算账?” 本就因为“纳兰雪”的临阵脱逃而懊恼,这会儿,听了尚扶苏说的,司马玉便更加怒火中烧了起来,冷哼一声,答应他一句的客套都懒得维持,转身,拂袖而去! 自回了大营里之后,司马玉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军帐里面,不跟任何人见面,当然,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纳兰雪”。 他虽没有当面认同尚扶苏的话,但,却是觉得,他说,颇有些道理。 一个人,就算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本能,却该是有的,胆识和睿智,也还该存留,可瞧着“纳兰雪”今日的表现……哪有半点儿她之前的风采? 如今,莫国大军的士气,已是因为刚才时候的,尚扶苏的一番话,而重又落回了谷底,如果开战……便是平原对战,不依仗任何的城池,后果,怕也是不堪设想的!更遑论,如今的尚扶苏,还是凭借着汲水城这座,修缮改建的像是铜墙铁壁的城池的? 被司马玉冷落的“纳兰雪”,顿时就慌了神儿,几次要进他的军帐,都被门口的侍卫给挡了下来……一急之下,便干脆索性跑去了随军而来的“神人”那里求救!如今能救她的,怕是,也就只剩了他了!哪怕他只是根稻草,她也是会想要抓住的! “这会儿,想着要来跟我求救了?刚才的见了我时候的趾高气扬,哪里去了?” 见“纳兰雪”满脸眼泪的跪在了自己面前求救,“神人”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之前下马车时候,“纳兰雪”对他的爱答不理,更是被他给提了出来,用作了刁难之辞,“皇后娘娘那么得陛下宠爱,这种闹别扭的小事儿,该是可以跟比下撒撒娇,就能解决的才是,本尊哪敢多说呢!” “师父,是我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你就饶了我罢!我,我知错了,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听“神人”跟自己记仇,“纳兰雪”顿时就更慌了起来,忙不迭的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就开始跟他磕头求饶,以期能得了他的宽恕,既往不咎,“求师父救救我罢!求师父想想法子,救救我罢!以后,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敢对师父不敬,惹师父不快了!师父……” “这次,且饶了你,再有下回,你就是磕碎了脑袋,也休想我再念着旧情,出手帮你!” 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神人”也不再僵着脸,对“纳兰雪”装作漠不关心,她可是他日后衣食无忧的保证来着,没了她,他哪还来的“国师”可当,哪还来的,半点儿荣华富贵? ps: 今天的第三章,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七十章 躬亲感谢newbakerbie亲,小小家伙亲,hellor亲,荒々芜亲,木临风亲,江南一浪子亲,骑猪去兜风亲亲,皮皮qin亲,靖gg亲,伤逝云逸亲,bu^o^ku亲,u梦亲 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你现在就回你之前跟他一起住的那个营帐去,该吃吃,该喝喝,他不来寻你,你也不要去找他。” 佯装沉吟片刻,“神人”便把自己早就从司马殇那里得来的锦囊中的第一条,告诉给了她知道,“等他来寻你了,跟你问话,你也只*答不理,等他气恼离开了,你就使人给你准备文房四宝,然后,遣退营帐里的所有人,把这封信揉烂,丢到地上去,这另一封信,折好,装进蜡封的纸封里面去,埋去那营帐的后面……一定记住,埋得时候,要显得紧张谨慎一些,埋好了,泥土用脚踩上几下儿,再回去营帐里面!” “就这样?” “纳兰雪”将信将疑的从“神人”手里接过了两封信,仔细的记住了处置的顺序,一封装进衣袖里面,另一封,塞进了衣襟,“还需要做点儿别的么?” “不用。” “神人”也不知这两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但,出于对司马殇的绝对信任,还是态度肯定的,跟“纳兰雪”咬定了死口儿,“过犹不及!” 至今为止,司马殇指点他做的事儿,还从没有过哪个失败或者不对过的,他一个给尸体修整遗容的下九流,寻常里只够混个温饱的人,如今,可是莫国的国师,光宗耀祖的人了!他不信司马殇,还能信谁?! 反正也是没了别的法子应对。又见神人一脸的坚持,“纳兰雪”也只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上一试了! 拿了两封信,回了自己之前住得营帐。“纳兰雪”便依着“神人”吩咐,开始执行了起来。 唤人来,要了司马玉之前时候给她买的松子儿糖,吃了小半罐进肚子里面,便躺去了床榻上面,闭眼睡了。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有人进了营帐,知是司马玉回来了,刚想要起身来跟他讨好,便记起了之前“神人”教她的。忙不迭的又闭了眼,故意不理他了起来。 “你到底是不是雪儿?如果不是,你现在跟我承认,我可以许诺,饶你不死!” 司马玉缓缓的在榻边儿坐了下来。跟之前时候,与她亲昵的情景不同,这一次,使用了极疏远的口气,跟她质问。 “纳兰雪”没有回应,依旧是紧闭着眼睛,照着“神人”的吩咐。对他爱答不理,直气得他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才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开始继续动作了起来。 她要挽回司马玉的心,不惜一切代价。对,就是这样了,成败,在此一举! 跟在“神人”身边儿坑蒙拐骗多年,“纳兰雪”也是识得些字的。虽然,让她自己亲手来写,未必能写得漂亮,但,只是看懂,却是不难。 她让门口的侍卫给她拿来了文房四宝,吩咐了不准让人进来军帐打搅,便开始忙不迭的从自己的衣袖和衣襟里面,往外掏那两封信件…… 她先看了那封“神人”让她团成一团,丢到地上去的信。 信不知是什么人写的,龙飞凤舞的字,很是潇洒,内容有些拗口,大约的意思是,让纳兰雪不要轻信司马玉,说了许多他曾做过的,伤害她的事情,末了,还提出,若是不信,可以在第二日的时候,跟随司马玉前往汲水城下,由这写信人出言试探,她配合装傻一番,待回营,再看司马玉反应,如果介时,她乐意改变心意,去往商国,则写一封回信,埋到所住的军帐后面,自会有人去接她离开。 然后,她又打开了那封“神人”让她加盖蜡封,埋去军帐后面的信。 信上只七个字,苍松劲柏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弯折,虽也是极好看的,却是让她本能的全身紧绷,想要后退几步,跟这些字保持开距离。 四四方方的纸上,赫然写着:我信你,带我离开。 “纳兰雪”虽不是个什么有学问的人,但,却好歹也是跟着“神人”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一瞧这两份信上所写的,便明白了,这,是一出自编自演的双簧!目的很简单,就是骗的司马玉相信,她之前的幼稚行为,是故意装出来,以及,尚扶苏的出言“挤兑”和“威胁”,是故意为之,让她看清他的丑恶嘴脸的! 这一招,不可谓不歹毒。 但,却是最最适合,让司马玉这种多疑的人,上当! “这字……倒是写得不错,只是太硬了些,怕是,不好学呢……” 为了自己的以后打算,“纳兰雪”决定,临摹一番这笔迹,以备将来,司马玉再怀疑她的时候,好拿出来使用,而不用再依靠“神人”,受他牵制,一边儿拿手指在半空里比划临摹着,一边儿低声念叨了起来,“这纳兰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连字里,都透着这般令人惶恐的杀伐之气,怕是,连这世上的许多男子,都难望其项背呢……嗯,师父好像说过,她以前时候,是个极厉害的女将军,曾带着一万人马,为莫国,打下了半壁江山来着……啧,果然是字如其人!” 临摹比划了好一会儿,“纳兰雪”便觉得,自己是记得差不多了,忙把那信重新折好,依着“神人”说的,塞进了纸封里,往封口上滴了些火蜡,加盖了自己荷包里的一枚小印。 下棋靠资质,练字凭勤勉,“纳兰雪”一边儿把封好的信吹干了蜡印,塞进衣袖里面,一边儿在心里暗自决定,以后,要多趁着司马玉不在的时候,好好儿练字,争取把自己变成一个,能以假乱真的“纳兰雪”,永远都得着司马玉的喜爱,幸福长久的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小心翼翼”的躲过侍卫,“纳兰雪”满脸紧张神色的猫着腰儿,到了她跟司马玉所住的军帐后面,左顾右盼一番,见四下无人,才蹲下了身子,拔了自己头上的簪子下来,开始挖土埋信。 既然是要演戏,那,便该演得逼真一些才好,“纳兰雪”可没白跟着“神人”这好些年,旁的不敢说,这演戏一道儿,可是练得炉火纯青! 想哭,不出一个呼吸的工夫,就能掉下眼泪来,想作假,更是能让谁都看不出来,她是装得来……就像现在,她明明已经发现了,那个守在军帐门口儿的侍卫,偷偷的跟了她过来,去依然是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全然没看到的模样儿! 埋好了信,“纳兰雪”的心里,也是颇有些了底,佯装无事的快步走回了军帐里面,就躺回了榻上,继续装成是她是一直都在睡着的样子,安静的等着司马玉找来,冲她继续暴怒。 司马玉本就已经在怀疑她了,这会儿,再听了侍卫去禀报,她在军帐后面偷埋了东西,不知是想要做什么,定然会看都不看那埋得东西,就来问罪于她,介时,她只需稍稍的受点儿罪,就能换得司马玉的信任和愧疚,这,可实在是合算的很! 果然,如“纳兰雪”料想的那样,不多会儿工夫,司马玉便怒气冲冲的从军帐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把将她从榻上揪了起来,挥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一一 临近的军帐,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这样一个让人只是听着,都能感觉到,该是极疼的耳光,足见,是加进去了多少的愤怒。 司马玉从不自己动手打女人,即便以前时候,他还是个“纨绔”的时候,那些小丫鬟什么的,惹了他暴怒,也只是让人拖出去,逐出皇宫,或者送去皇宫总管那里,让他们酌情处置,想今天这样的,扇一个女人耳光,可以说,是平生以来,第一次…… 一耳光落下,顷刻间,“纳兰雪”的半边儿脸就肿了起来! 之前时候,跟着“神人”到处坑蒙拐骗,为了能把戏做足,“纳兰雪”没少挨人耳光,光是“神人”打的,就数不胜数,所以,司马玉因为愤怒,而打在了她脸上的这一下儿,对她来说,压根儿就不算什么事儿!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潜来朕的身边儿,到底有何目的!” 一耳光下去,见“纳兰雪”只冷眼瞧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司马玉不禁更气,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就把她拎得双脚离地了起来,对她怒目而视,连自称,都变成了“朕”,而非“我”,“不要逼得朕对你用重刑!” “呵,莫皇有什么厉害招子,只管使出来好了,反正,也不差让你再害我这一回。” “纳兰雪”早有准备,自然不怕,佯装无所谓的睨了司马玉一眼,挣扎一下儿也无,就像是对死这种事情,全然没有畏惧一般,跟刚才时候,在汲水城下的反应,全然不同! 死,“纳兰雪”当然是怕的,但此时,她心中已经笃定,司马玉不可能就这样杀了她,他还怕得什么?有个词儿,叫做有恃无恐,放在这时她的身上,最是合适! 若纳兰雪还是露出在阵前时的畏惧和惶恐,恼羞成怒的司马玉,绝对认定了她是个冒牌货,毫不犹豫的捏断了她的脖子,但这会儿,却见着她这般的倔强执拗,便又不敢确定了。 ps: 今天的第一章~~~~继续打滚儿求粉红~~~~~ 第七十一章 躬亲感谢sviki亲,杰尔菲艾斯亲,阿蛮亲,校龙亲,风风亲,cofex亲,铭将亲,222...亲,安静you伤亲,縌兲メ該ming亲,火样样亲,sure花花亲,悄悄的恋上你亲,六月雪1980亲,暂时没想好亲,冷落清秋雨亲,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你去,把她埋在军帐后面的东西,挖来给我!” 司马玉眉头微拧,沉默片刻,便把“纳兰雪”丢在了地上,打算等侍卫去把她之前埋得东西取来了,再跟她审问对峙,却是见着她的眸子一闪,拼命的朝着书案爬了过去! 她的目的地,书案旁边的地上,一张揉成了团的纸,赫然清晰! 司马玉是修习过武技的人,又是站着,自然速度要比纳兰雪这个不会武技,还用爬的人要快得多!一个箭步上前,抢在她把那纸团塞进嘴里吃掉之前,一把抢了下来,顺手,又是一个耳光,朝着她扇了过去! “我看这回,你还怎么狡辩!” 司马玉有了“纳兰雪”与人合谋的“证据”在手,自然说话硬气不少,一边动手拆开那张信纸,一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被他一耳光打翻在地的“纳兰雪”,见她冷笑着别过了头去,对他爱答不理,又愤愤的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朝着她的小腹,狠狠的踢了一脚,“有本事,你就一直这么硬气着!一会儿,我使人给你上了刑具,也别求饶!” 但,司马玉的厌恨神色,并没有持续很久。 在他看过了那被他抢了过去的,信上的内容之后,就整张脸,都变得铁青了起来。 这该死的尚扶苏! 怪不得之前在汲水城下的时候,他能那般的淡定应对! 原来…… 这卑鄙小人! “启禀陛下。东西找到了,是封信。” 这时,被司马玉遣去帐外,寻找“纳兰雪”与人合谋“证据”的侍卫。也挖到了“纳兰雪”之前埋在那里的信笺,捧来了营帐里面,送给了司马玉面前。 信皮上没有字,但蜡封位置,加盖的,却是“纳兰雪”的私印。 司马玉接了那信在手,神色复杂的,看了“纳兰雪”一眼,便低了头,拆起了那封信来。虽然,他已“明了”这事儿是尚扶苏的阴谋,但,对“纳兰雪”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心上人这事儿,还是心存怀疑。这是天性使然,跟司马青,极其相似。 入目,只七个小字,但,那其中风骨,却是让司马玉僵在了原地! 这是纳兰雪的字。她给他当了好几年的先生,每每给他批阅功课……都是这般,比男子还要气势恢宏的写字笔法,他不会认错,决计不会认错! “雪儿……我……” 这一下儿,司马玉僵立原地。看向了差点儿被他掐死,又扇了两回耳光的“纳兰雪”,才是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从来都不会打女人的。 以前,见司马殇打了纳兰雪。他还觉得司马殇是个混蛋,该被凌迟处死了才好。 而现在……他却是做了,跟司马殇一样的事情,而且,还更有过之! “陛下既是觉得,纳兰雪不是陛下要找的人,那,就请赐一封休书,还纳兰雪一个自由之身罢!” 当然,“纳兰雪”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当真想要跟司马玉和离,但因她之前挨了耳光,两边儿的脸都肿了,而让本就掩饰极好的表情,更是足以乱真了起来,“陛下金枝玉叶,纳兰雪高攀不起,自请和离!” “不,不是的,雪儿,你,你不要瞎想,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是,我是……” 本就心急,被纳兰雪再这么一逼迫,司马玉顿时就话都说不成句了。 他想要解释,但,又寻不出合理合适的理由来,想要认错……又怕自己当真认了错,得不到纳兰雪的原谅,到头来,还是让她从自己的身边儿逃走,一急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她抱紧了怀里,吻上了她的唇瓣! 啪一一 “纳兰雪”满脸怒意的推开了司马玉,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快步走去书案旁边,抓起毛笔,就开始研墨,准备“和离书”给司马玉。 司马玉见状,忙不迭的扑到了纳兰雪的身边,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身,不让她落笔,他曾见过,纳兰雪给司马殇写悔婚书,现在,他绝不要,绝不答应,她把和离的书函,也写给他!绝不! “陛下请自重!你好歹也是说一不二的帝王,你这是要最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么!放开我!” “纳兰雪”被司马玉这么从背后一抱,自然不可能再写字了,虽然,她本就没打算当真要写什么。 “我不要自重,我不要脸面,我只要你,雪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别不要我,我,我跟你发誓,以后,以后什么事儿都依你,好不好?雪儿,我求求你,求求你!” 见“纳兰雪”如此决绝,司马玉更是恐慌了起来,忙不迭的把她抱得更紧,就出言跟她许诺了起来,“我跟你保证,以后,以后绝不再怀疑你,绝不再动你一根手指,我打了你,你,你可以打回来,十倍,百倍,都行!你打!你打回去,好不好?!你不要相信那个尚扶苏!他,他是个混蛋!是个想要从我这里,把你哄骗去的卑鄙小人!” 沉默,少顷之后,“纳兰雪”才是稍稍放松了些身子,不再执拗的要去往铺在桌面儿的宣纸上写字。 侍卫见司马玉开始跟纳兰雪求饶认错,便知道,自己不该再看了,闭眼退出去了营帐,这会儿……营帐里,自然是只剩下了“纳兰雪”和司马玉两个。 “你当真知错了?” “纳兰雪”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来说服自己,再给司马玉“一次机会”,深吸口气。却不再同之前时候般得,腻在他的身上,跟他撒娇,相反。言语里,充满了无奈和妥协,“你……” “我错了!” 见纳兰雪有了“动摇”,司马玉忙出言跟她保证,“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时机已到,“纳兰雪”便彻底的软了下来,不再跟司马玉执拗怄气。赤唇微抿,说了一句,半是威胁,半是懊恼委屈的话出来给他,“你再这般对我。我就离开莫国,寻一处深山里面藏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了去!” “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 见“纳兰雪”松了口儿,司马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才是稍稍放了些下来。嘴上保证,心里,更是把自己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别人怎样,没法保证,“纳兰雪”可是他亲眼见着,由“神人”一点一点儿的重塑出来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了假?! 他可真是糊涂! 怎就被尚扶苏那个狡猾的家伙,三言两语,就给骗了,怀疑起她来呢! 从现今已经得到了他手里的这两封信看。不是纳兰雪亲笔的那一封,明显是尚扶苏的笔迹……尚扶苏的笔迹,他是见过的,之前时候,三国大会上,他让尚扶苏那个东道主执笔起草国书,他笔下所出的字,不就是跟这个如出一辙的? 混蛋! 为了抢走他的雪儿,竟不惜连这种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 他发誓,他绝不会饶他! 绝不会! “你弄疼我了!” 感觉到司马玉本能的收紧了手臂,“纳兰雪”便忙趁机尖叫出声儿,来引起他的注意和疼惜。 被“纳兰雪”这么一唤,司马玉顿时便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把 她送了开来,抿紧唇角,满脸歉意的朝她看过去,明明刚刚才承诺了她,以后,都不会伤害到她了,这话音儿还没消弭呢,就又弄疼了她,他,他可真是该死! 邦邦邦一一 不等司马玉来得及出言道歉,门外,就传来了几声儿带着火气的敲击声响。 司马玉微微一愣,本能的把“纳兰雪”藏到了自己的背后,出言跟外边儿问询了一句,“谁?” “本尊!” 门外传来的,是“神人”带着怒气的回答,然后,不等司马玉回答,便径直闯了进来,直奔被司马玉藏在了背后的“纳兰雪”而去! “国师这是做什么!” 紧绷着一根弦儿的司马玉,见“神人”话都不跟自己说一句,就直奔“纳兰雪”去了,顿时,心里就更加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伸了自己的手臂去阻挡,却突然听闻,站在自己背后的“纳兰雪”“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雪儿!” 一听这声响,司马玉便是一愣,继而,便忙不迭的转身,要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别碰她!” “纳兰雪”倒地“晕倒”,本就是得了“神人”的授意,“神人”早得了司马殇授意,要寻着巧合,在司马玉的面前,再抬升一下儿自己的重要性,这回,可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有了之前时候的谋划,瞧着“纳兰雪”的样子,定然是挨过司马玉的打了,“神人”哪还有,不趁机装神弄鬼的道理?! 被“神人”喝止下来,司马玉的手悬在半空里,久久不知该如何动作,再见他一脸怒容的样子,心里,便是更虚了几分,跟他说话的口气,都是本能的没了底气,“国师……” “你堂堂帝王,七尺男儿,怎就能对一个女子,下得了这般狠手!” “神人”出言责备了司马玉一句,便忙提了自己的衣摆,快步到了“纳兰雪”的身边儿,伸出手指来,搭上了她的腕子。 许久,轻轻的摇了摇头。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七十二章 躬亲感谢天下霸道之猫,唐朝云舞亲,爱书の痴亲,摔落人间亲,六度空间亲,牵海亲,书香家园亲,391194940亲,.淡泊.亲,龙哥不帅亲,§龙之Ж息♂亲,醉梦江湖亲,送上的粉红票,群么么~ 见“神人”竟是在给“纳兰雪”把脉之后,摇着头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司马玉顿时便慌了! 忙不迭的俯身,想要也伸手去试她的呼吸,却被“神人”伸手阻止了下来。 “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见“神人”碰都不让自己碰“纳兰雪”,司马玉顿时就有些恼了,瞪眼看着“神人”,跟他讨要解释。 “陛下若是想让她化成一堆草粉和人骨,就尽管动手。” “神人”早就料到,司马玉会有这样的反应,索性起身,往旁边儿一让,给司马玉空出了路来,不再阻挡,“她本就是香魂未散的鬼魄,念着你的一番痴情,才未入轮回,痴留人间,本尊瞧她心系于你,却口不能言,甚是可怜,才跟她盟定,要她的记忆做酬劳,敬奉神明,为她重塑人身,给她一个栖魂之处……不想,你这看起来像是个明君的皇帝,竟只是个道貌盎然的混账!对一个为了你,不惜弃了自己所有的女子,这般拳打脚踢,野蛮动粗!现如今,她……” 司马玉的不悦,随着“神人”的指责,而越来越少,越来越卑微。最后,在懊悔之中,悉数消弭了个干净。 尤其听着“神人”教训了他一半儿,就戛然而止,不再言语了,心下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起来。 之前时候,“神人”没告诉过他,“纳兰雪”记不得以前的事情。是因为拿了记忆敬奉神明,来换得重生,他……他可真是混蛋!糊涂!竟做出这样的过分事情,真是……真是…… 想到这里,司马玉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却不敢再往前去,伸手碰躺倒在地上的纳兰雪,生怕自己一碰,她就当真如“神人”所说的一般,化为一堆草药沫子和骨头了! “国师,她现在……” 心中百般不愿提及。却也是不得不为之,司马玉唇瓣微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纳兰雪”,又抬头,看向了“神人”,跟他问询道,“是怎么样了?” “奉神之时,她曾许诺,若你疑她。弃她,她便甘心离开。弃了这皮囊,归入轮回。” “神人”不紧不慢的说着,把江湖骗子的本事,发挥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直吓得司马玉骤然变色,才又叹了口气,说了“解决之法”出来,“好在我掐指算到,此处是有不妙,火速赶来,为她把香魂镇住,没令勾魂差官带走了去……但,你已背约,她已背誓……要救活她过来,可是难上加难……” “只要国师有法子救她,朕愿不惜代价!” 听“纳兰雪”还有救,只是有些难办,司马玉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跟他求告道,“请国师指点!” “若于七日后,本月十五,使用三牲五畜,敬奉神明,许有一线生机。” “神人”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半天,才又看向了司马玉,颇有些为难的跟他说道,“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这时候的司马玉,最怕的,是纳兰雪会醒不过来,其次,是怕纳兰雪能被救活过来,又忘了所有的事情,连曾与自己成亲过的这件,都忘却干净! “她腹中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神人”轻叹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拿了一只白瓷小瓶儿出来,打开,将其中的白色粉末,小心翼翼的撒到了“纳兰雪”的身上,帮她“镇魂”,“才十二天,就夭折了,真是……作孽!” 十二天前,司马玉才跟“纳兰雪”大婚,当天晚上,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这时,听“神人”说,“纳兰雪”腹中本已有了他的孩子,却因为他对 她的残暴对待,而保不住了…… 刚刚,他的确是恼怒之下,踢过她的肚子来着。 就是因为他的那一时的动气,而让他们才只有十二天大的孩子,要就这么没了! 都怪尚扶苏! 对! 都怪尚扶苏那个卑鄙小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来跟“纳兰雪”撺掇,让她在汲水城下,故意对自己试探,那就有之后的这些,不好的事情!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他定要打下汲水城,活捉尚扶苏,亲手把他,千刀万剐,给他们的孩子报仇! “烦劳陛下,去把榻铺好,本尊要将她送去安置。” 司马殇吩咐的话已经说到,司马玉的仇恨,也已经被成功的激化了起来,“神人”又叹了口气,继续起了他的骗局来,“这几日,本尊需要在这里为她镇魂,防备有鬼差来将她勾走,陛下……” “国师只管使用!朕去别处军帐,也是可以凑合的!只要能救活雪儿,只要能救活她……让朕做什么都行!” 听“神人”说得这般为难不愿,司马玉便是“明白”,这事儿,有多么“难办”,不等他再开口,就给他许诺道,“只要国师能将她救活过来!朕封你,朕封你爵位和封地!你看好了哪里,朕就把哪里封给你!” “爵位和封地,都是身外之物,本尊一百八十多岁的人了,要那些俗物作甚!” 该装神弄鬼的时候,就要装神弄鬼,这是“神人”多年行骗得来的经验,此时,用在满心紧张,失了理智的司马玉身上,更是好用至极。“陛下只消答应本尊,以后,都不会再对她不好,就是足够了!你们这些凡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麻烦的很!” …… 将司马玉打发出了军帐去,“神人”便在榻边儿坐了,对装晕的“纳兰雪”上下其手起来。 “师父,别,别……” 被他这么一碰,“纳兰雪”顿时便明白。司马玉是不在这屋子里了,忙不迭的睁开了眼睛,低声拒绝着,躲避起了“神人”的“寵爱”来,“我……” “你怎么了?” 见“纳兰雪”竟敢躲避自己,“神人”的脸上霎时便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来。这混账丫头,才跟那个司马玉睡了几天,就敢忘本了,这要是长此以往,还能了得!之前自己让她嫁的时候,还百般不愿。嘴上说着离不了自己,这会儿。就敢碰都不让自己碰了!真当她成了那个什么纳兰雪,莫国的皇后了不成! “没,没怎么,弟子的意思是……是师父当心些,别……别给人瞧了去,惹上麻烦!” 见“神人”的脸上露出了不悦来,“纳兰雪”暗叫一声不好。忙不迭的伸手抱了他的腕子,扯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探去,这会儿,她还要依仗着他呢,可不敢把他给惹怒了,给自己招惹麻烦!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就被他摸几把,有什么要紧的! “这几日,都没得师父的宠爱,可想死弟子了!” 见“神人”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纳兰雪”忙又加大了奉承的力度,竭力哄得他心情愉悦,好给自己帮忙和铺路,“那司马玉……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在榻上,连师父的两成功夫都不如!可无聊死弟子了!” 嘴上这样说着,在心里,“纳兰雪”却是不屑的又补了一句,“人家是当真身子好,哪似你,体力不济了,使那些个花哨儿玩意儿糊弄!” “你这张小嘴儿,真是越来越甜了!” “神人”满意的听着“纳兰雪”的奉承,伸手,又在她的腰上摸了一把,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凑近了“纳兰雪”的面前,坏笑着跟她“提议”道,“不若,今儿晚上,我就寻个理由,这营帐给禁闭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入,咱们……在这莫国皇帝的御榻上面,颠鸾倒凤一回?” 听了“神人”的这话,“纳兰雪”的心顿时一沉! 她可不想再跟“神人”这个老东西做那事儿了! 她是司马玉的,以后,都只是司马玉的! 旁人,休想再沾她的身子! “师父,在这种地方,也太危险了些罢?不若,等打完了这场仗,咱们回了莫国的皇宫里去,再在昭宜宫的榻上,好好尽兴?” 心里恶心的不行,脸面上,却不表露半点儿,“纳兰雪”善解人意的冲着“神人”抛了个媚眼儿,张口便来,对将来的“许诺”,“这张临时搭建起来的破榻,算得上什么御榻?师父这般厉害的人,若是一尽兴,给弄塌了去,可如何跟人交代呢?弟子名声儿是小,师父的前程,可是事儿大的啊!” 当然,这时的“纳兰雪”,已经开始对“神人”有了杀意,在心里,更是开始筹划起了,要在将来的一个合适时候,灭了他的口……只有这样,她的身份,才可以永永远远的变成一个秘密! “恩,有理。” 奉承话,总是能让人越听越顺耳,尤其是像“纳兰雪”这样,跟在“神人”的身边儿,伺候了许多年的,怎可能不知,他最喜欢听的是什么? 一句中听的马屁拍过去,就给“神人”拍了个晕头转向,顿时觉得,她真是说得对极了! 这种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做,哪里有他的前程重要? 只要他能好好儿依着司马殇的吩咐做事,将来,得一个好前程……要耍弄“纳兰雪”这个小丫头,还不是虽是都能行的事儿? ps:今天的第三章,码字去了,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躬亲感谢林水之悠亲,adcy亲,夜狼直大亲,山鬼草将亲,紫月轩华亲,一人上路亲,美丽的天堂亲,孤傲神亲,间客庆余年亲,何有乡亲,小马到小马哥亲,1jf1亲,嘻游人生亲,阿德磊亲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天星城外,群山之中。 在莫意老头儿的悉心治疗下,纳兰雪头颅里的血块儿,已经彻底消除,她开始慢慢的记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而且,也不再会在想事情的时候,觉得头疼或者恶心难受。 只是,对她到底是怎么坠下悬崖的这事儿,还是没能记得清晰……只隐约的想起来,他是跟了一个什么人一起走,要到天星城下知微山,乘骑快马,去往商国……是那个跟她同行的人,害得她坠下了悬崖……不,确切的说,是她不想受那个跟她同行的人胁迫,而咬了那人,自甘坠下了悬崖! “这种事情,不是着急就能行的,雪儿,别勉强。” 江越虽也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害了纳兰雪,但,瞧着她整天愁眉苦脸的思索,便就心疼了起来,“我使零月去商国打听打听,看在你坠崖之后,有没有什么莫国人,单人快马的去往商国避祸。” 纳兰雪第一个记起的人,就是江越,当然,为此,江越没少因自己装死的事儿,挨她收拾,但……收拾归收拾,咳,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却最是合用!用纳兰雪的话说了,我收拾的是泗水国的旧太子江越,嫁得是我百世姻缘的良人千叶,这是两码事! “那边儿不是正打着仗么?尚扶苏该是正忙着呢,你就别讨这厌了!” 说起尚扶苏,纳兰雪可是清楚的记得,她之前时候。有答应了他,要在跟司马殇悔婚了之后的第二日,跟他成亲……这会儿,她寻到了她的千叶。还跟他成了夫妻,自然,是不可能再……咳,所以,还是离他远点儿的好!毕竟,这事儿,是她理亏来着! “我吃醋了,雪儿!你,你为了他,说我讨厌!” 江越本就不是个大方的人。尤其是在跟纳兰雪有关的事情方面,更是小气的离谱儿,这会儿,才只是听了她说句话,就开始又倒起了醋缸来! 不过……江越的这倒醋缸。跟旁人有些不那么一样……他都是明明白白的跟纳兰雪说出来,跟她抗议的那种…… “我是谁媳妇儿?” 若是别的男人,敢跟纳兰雪这么絮叨,定然会被她一脚踹飞,但,对面儿是江越,可就是全然不同了!只见她勾唇一笑。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来,蹭到了江越的身边儿,侧身在他的腿上坐了下来,亲昵的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了他的,跟他直视着,声音“妖娆”的问了一句。 “我的!” 这招儿。纳兰雪已经用过多回,但,每一次再用出来在江越身上,还是十成十的有效!听纳兰雪这么一说,江越这在旁人眼里。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瞬时就变成了个好哄好骗的大孩子,毫不犹豫的,就张口回答起了她来! “那,尚扶苏是我的什么人?” 纳兰雪满意的伸手,捏着江越的耳垂玩儿,跟他又借着问了一句。 “什么人都不是!” 江越的回答,更是笃定,就好像,他这么一说完了,纳兰雪就能连认识尚扶苏,都不认识了一般! “既然什么都不是……你跟个外人,吃得什么醋?” 江越的反应,一下子就把纳兰雪给逗笑了,她家夫君,真是可爱,直让她怎么看,都觉得百看不厌! 这才是爱情呢! 怎么看一个人,都觉得一个人好,什么人都比不了,只要能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儿的境遇,都不会觉得委屈或者厌弃! 爱什么的,果然,不是可以凑合的事儿! “反正,就是不喜欢听你给他着想!很不喜欢!” 在纳兰雪的面前,江越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伸手一抱她的腰身,就把自己的脑袋蹭上了她的肩膀,“以后,咱们都不提他这个人了,好不好?” “好,以后都不提了。” 纳兰雪自不希望江越不开心,他可是她的夫君来着,什么人,能比得了他的重要? 尚扶苏……虽然,她是欠了他的,但……之前时候,她帮了他重建及笄城,修建商国的水利工事,他不也欠了她人情的么! 这一来一去,就算扯平了! 想起及笄城,纳兰雪便又记起,那时及笄城建好,江越易容成毁容模样,去给她贺喜的事儿来了。 “千叶,我问你啊,那时,及笄城建好,我请你去参加,你为何要化名成十知秋啊?” 想起自己那时被江越这个坏人蒙骗,纳兰雪便又忍不住有些恼了起来,伸手,放到了他的腰肉上面,就要对他“大刑伺候”。 “为了隐晦的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千叶啊!” 江越笑着捉住纳兰雪的“魔爪”,不让他当真掐下去,这小妖精,尽会挑人身上最疼的地方掐,掐完了,还一动就疼,一疼就是好几天! 他可真是怀疑,他家的小王妃,是不是真的不会武技的,这掐得,可比会武技的人,打得疼多了! “嗯?怎么个隐晦法儿?说来给我听听?” 纳兰雪总共也就只掐过江越一回,后来,见他龇牙咧嘴了好几天,哪还舍得再掐他?之后,也都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你想啊,一叶落地便知秋,知秋,不就是闻叶落么?秋叶落地,自是飘洒缓落,一字一歪,加个‘十’字,不就是千了?合起来,是不是千叶?” 江越把捉住了的纳兰雪的手,送到自己唇边儿,轻轻一吻,便笑着给她解释起了自己取那名字的想法来,“我本以为,你这般聪明的女子,定然,会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不对,寻我问询,然后……恩,我再故意露点儿破绽给你,让你知道是我没死……不想……唉,果然还是……我这题面出的不好!” 本来想说,果然还是“我把你这笨丫头想得太聪明了”,结果,话到了嘴边儿,便瞧见了纳兰雪不怀好意的扬眉浅笑……顿时就“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换了个说法儿,把不是,都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谁都可以调侃,只有媳妇儿,是一定不能惹了不高兴的! 这不是怕媳妇,是……咳,尊敬媳妇儿的表现! “下回记得,把题面出得好一些,省得我猜不上来!” 瞧着江越临时改口的快捷反应,纳兰雪不禁一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跟他“教训”道,“记住了没有?” “以后,我都不离开媳妇儿身边儿了,所以,没有下次!” 江越“没出息”的往纳兰雪身上蹭了蹭,一脸的恬不知耻,半点儿都不怕人笑话,“雪儿……媳妇儿……我一眼瞧不见你,都会想你的,你舍得去哪里的时候,丢下我一个人么……” “咳!” 两人正腻歪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了纳兰述的“重咳”,言外之意,他要准备进来了,让他们两个稍稍注意一下儿,收拢收拢衣裳,别闹得衣衫不整的,让他瞧见了尴尬。 听着纳兰述这般可爱的提醒,纳兰雪和江越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起身来,正儿八经儿的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来。 “二哥,有什么事儿么?” 忙不迭的整理好了衣裳,重新摆了乱七八糟的椅凳,见自己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妥了,纳兰雪才张口跟门外的纳兰述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大事儿。” 听纳兰雪这么跟自己问,纳兰述便是明白,自己可以进门儿了,推门而入,缓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扭头,又看了江越一眼,“我跟大哥也出来不少日子了,你嫂嫂还在风家隐镇里养胎,我不回去照顾,也不合适……昨儿,风断也跟我商议了,要让墨染和丹青那两个小家伙儿,跟着他修习机括之术,这是大事儿,我得回去跟你嫂嫂商议一下儿才行……” “嫂嫂又有身子了?!你之前怎也不跟我说呢!” 听纳兰述说,要回风家隐镇去照顾有了身孕的司马溪,纳兰雪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她这二哥,真亏是能瞒得住,这么大的事儿,也好意思不告诉她知道!她这当姑姑的,连个“见面礼”都没给准备……可叫个什么事儿?! “离生还不少日子呢,哪就至于,这么早,就开始跟你报喜了!” 听纳兰雪这么说,纳兰述的脸上,便是本能的漾起了幸福的笑容来,这是第二胎,之前莫家人帮忙诊脉,说是个丫头,可把他给高兴坏了,嘴上说着还早,不着急,其实,心里早就在掰着手指算日子了,“你要是得空儿……就给你小侄女儿想想名字,不急,距离莫家给算的,这丫头落地的日子,还有一百二十七天呢!” “一百二十七天……你数得可真清楚!” 纳兰述喜欢姑娘胜过儿子,这一点儿,纳兰雪早就在他对待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的态度上,看了个清楚明白,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却是绝对不会有错儿的,“回头我好好儿想想,多备几个好听的出来,让人给你和嫂嫂送去,你们两个挑个称心的用!姑娘嘛,总得有个好听点儿的名字,才更招人喜欢的不是?”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候还有两章~ 第七十四章 躬亲感谢云行a亲,康艺欣亲,前面的人亲,213151亲,robertaa亲,宰相肚能撑船亲,酷.飞鱼亲,迎接改变亲,elf_rico亲,非雨如丝亲,孤独隐士0亲,月夜ぁ无伤亲,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纳兰述和纳兰籍离开的时候,纳兰雪和江越两人,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山口。 临他们上马车的时候,纳兰雪还特意扯了纳兰籍的衣袖,跟他嘱咐,让他再娶一房续弦的正妻,好歹也留个嫡出的后代下来,将来,百年驾鹤西去,也能有人给他供奉香火。 纳兰籍颇有些尴尬的答应了她一句,便唤了话题,转为嘱咐她,要好生保重。 “山口风大,不用送了,回罢!” 说完了这句,纳兰籍这当大哥的,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从纳兰述的怀里接了纳兰丹青,抓着他的小手儿,跟纳兰雪挥了挥,示意他们早回。 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这两个小家伙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见自己“崇拜”的姑姑,不跟着他们来,顿时,便挥舞着小手,一边儿在半空里虚抓,一边儿哇哇大哭了起来,纳兰述被闹得手忙脚乱,却是怎么哄,也没法儿让他们停下来不哭! 两个奶娘,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未能成功! “墨染和丹青乖,先回去隐镇,等姑姑收拾下衣裳和宝贝,就乘着机括小马,去找你们。” 纳兰雪记起了以前的事情,却并没有忘掉,她孩子气的时候,跟两个小家伙儿的交情,见他们两个哭得厉害,便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去。哄他们道,“隐镇那里,可没有姑姑睡得屋子呢,你们都是听话的孩子。得先回去,让人给姑姑把睡觉的屋子准备了,对不对?” 听纳兰雪这么一说,两个小家伙儿竟都齐齐的止住了哭! 纳兰墨染更是鼓着小嘴儿,模仿了半天,末了,叫了她一声儿出来,“忽……姑姑……” “忽忽……” 见纳兰墨染叫纳兰雪了,纳兰丹青便是不服气起来,也鼓着小嘴儿。想要叫一声“姑姑”出来,结果,却是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成功,除了会往外吹气。什么也做不了! 听自家宝贝女儿,叫的第一声人,竟不是他这个当爹爹的,纳兰述顿时便吃醋了起来,当然,跟自己的宝贝妹妹和宝贝女儿生气,他是肯定不舍得的……于是。纳兰丹青,这个可怜的娃,就成了自己爹爹的出气筒! 提着纳兰丹青的后领,把他从奶娘的怀里拎到了自己的面前,纳兰述这个吃醋的无良爹爹,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纳兰丹青这小娃儿威逼利诱,“叫爹,有糖吃,不叫,中午没奶吃!” 见纳兰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纳兰丹青这小娃儿不禁撇了撇唇角,然后,眉头一皱,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二哥,你瞧你,欺负个孩子作甚!” 见纳兰丹青哭了,纳兰雪顿时就心疼了起来,忙不迭的走去了他的身边儿,把纳兰丹青给救了下来,抱在怀里,轻拍着哄了起来,“丹青乖,不哭啊,姑姑抱抱,姑姑抱抱,他不敢不给你奶吃,不怕,不怕啊……” 有了纳兰雪这个明显是很好使的后台,纳兰丹青的胆子,一下子就壮了,小手一抹眼角的泪珠子,嫌弃的看了纳兰述一眼,就朝着纳兰雪伸了两只小胳膊过去,求抱,求不走,求远离他家的这个危险至极的爹爹。 “嘿!你小子!长本事了你啊!” 瞧自家儿子,竟然敢这么“有恃无恐”,纳兰述顿时便被他给气笑了,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就把他塞给了站在一旁的梦娘,“消停儿的,不然,可当心我在回家的路上,收拾你!” “时候不早,别再逗孩子了,再不启程,天黑之前,就该到不了临水城里歇息了。” 江越这小气巴拉的人,自然不希望有人跟他抢媳妇儿,尤其是,纳兰丹青这臭小子,还总爱让他家小王妃抱,男女授受不亲的,不懂么!混蛋小子,休想碰他江越的媳妇儿,他家小王妃,是他自己的,谁都别想碰! 瞧着自家夫君连个奶娃娃的醋都吃,纳兰雪不禁失笑出声,伸手,揪了他的左手尾指,轻轻的晃了晃,让他“注意影响”。 “我们这就走了,你们回罢。” 又瞧了一眼江越,纳兰述不禁勾唇一笑,这小子,虽是瞧起来不着调了点儿,但,对他家宝贝妹妹,还是很上心的!就瞧这站着的位置罢,就是既能给纳兰雪挡住山口的冷风,又能保护她周全的,能够防备各种突发危险的地方! 不错,把自家宝贝妹妹交给他这么个仔细的人,该是可以放心的才是! 马车载了纳兰籍,纳兰述和两个孩子,缓缓的往山外走去,两个奶娘依然是如来时一般的,骑了马匹,跟在马车的两侧随行。 单论武技,风家人自是无法跟景瑞家的相比,但,以机括见长的他们,却是更适合担当以一敌百的护卫。 目送着马车远去,车轮的声响都听不到,江越才伸了手,轻轻的戳了戳纳兰雪的手臂,提醒她,他们该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我总觉得,莫国和商国的这场仗打得,有些……像是被什么人给安排好了的!” 纳兰雪一边儿转身,跟着江越往回走,一边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出来,若有所思的跟他说道,“尚扶苏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没道理在挑起战争之后,固守一城,司马玉……一个刚刚登位的皇帝,根基不稳,更是不应该希望这场战争太过持久,而现在……却是刚刚相反!尚扶苏不着急打,司马玉也不着急打,两军对峙在汲水城,一个城内,一个城外,就跟小孩子玩儿家家酒似的……这其中,定有蹊跷!” “蹊跷肯定是有,只是,有没有蹊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江越自然不希望纳兰雪知道,这场莫国和商国的战争,是由她而起,她是个在意百姓疾苦的人,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定然,要出手阻止。 她现在的伤,才只是初好,若是因为这事儿,而用脑过度,对恢复不利了,落下病根什么的,以后,他可找谁诉苦去!他不介意照顾她一辈子,但,却是更希望,能照顾不用遭病痛折磨的她,一辈子! “也对,他们两国的皇帝打仗,关咱们什么事儿!” 听江越这么一说,纳兰雪顿觉有理,她不是很早以前,就想要过远离朝堂的平静日子么? 这回,她因祸得福,“诈死”跳脱出所有人的视野,跟江越一起,在这深山之中,过与世无争,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何其幸运!干嘛还要再入尘世,给自己纠缠那诸多的烦恼,深陷泥潭! “让他们慢慢打着玩儿罢,咱们先回山里去,过咱们与世无争的小日子去!” 纳兰雪越想,越觉得江越说得有理,末了,用力的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扯了他的衣袖,就往山口里面回返的路走去,“等我想起来,是谁害我的,再说咱们要帮那一边儿罢!” 她记得,她坠崖之前,曾跟那个害她的人说过,如果她不死,定要报仇来着……但,如今,却是记不起来那害她的人是谁了……既然,记不起来,就还是沉稳一些,暂不动手好了,也省得,帮了仇人,待将来,她记起来了,又觉得懊恼! “好,等你想起来了,咱们再收拾那人去,现在,咱们就先过咱们的逍遥日子。” 听纳兰雪提起,那个记不得了的,险些害死了她的人,江越便本能的捏紧了拳头! 依着纳兰雪所忆起的,她坠崖时,那处只有她和那个害她的人两个,寻不到旁人为证……现今,她又是记不起来,那个害他的人,到底是谁……可以说,真真是查无可查的麻烦事儿了! 莫国也好,商国也罢,连同风国也加上,不管是哪一边儿,敢对纳兰雪动手,他江越,都不会轻饶! 可现在这般的,明知有仇人,却不知是谁,无处报复的感觉,只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半点儿都使不出力气的难受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但,在纳兰雪的面前,他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 莫意老头儿说过,不要给她什么压力或者逼迫,不然,对她的恢复不利。 见两人亲昵的牵着手,有说有笑的往山里走去,跟在他们身后的燕娘,也是开心的笑了笑,快步追了上去。 纳兰雪是她一手养大的,就像是她亲生的孩子一般,如今,能看着她得到幸福,她怎能不替她开心?都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的雪儿,遭了那许多常人不曾遭过的罪之后,终于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也是老天开眼了罢?! 老爷和夫人,若与天上有见,该是,也可含笑了。 “燕娘,我有个事儿想要问你。” 正在燕娘满心欢喜的憧憬着纳兰雪的未来,幻想着以后,她跟江越生一大群的孩子,满屋子的跑着,唤她燕娘婆婆的时候……莫将小跑着从后面儿追了上来,满脸通红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满身紧张僵硬的,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第七十五章 躬亲感谢天生我才-齐岳亲,摩梭的主人亲,星云疯子亲,艾尼路い神亲,shearer119亲,終極神話亲,勾魂射电亲,141545亲,adiaa亲,cia&kgb0083亲,支持支持支持支持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嗯,什么事儿,你说。” 见莫将脸色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前赴后继的从脸颊往下趟,燕娘微微一愣,本能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没,没不舒服!就是,就是有件要紧的事儿,想要问你!” 莫将明显是鼓了全身的勇气,才硬着头皮来跟燕娘说这事儿的,这会儿,见她正眼瞧着自己,还伸手试了自己的额头,就更是紧张了起来,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能支吾出一个字儿来……末了,干脆一闭眼,拼了般得冲着她喊了出来,“等以后,你死了以后,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葬在莫家的祖坟里!” 说完这句,莫将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后背上,都渍出汗迹,见燕娘滞愣原地,不知要怎么回答,生怕她张口拒绝,便忙不迭的又跟她补充道,“我不着急要你的答案!你可以慢慢儿想,什么时候想好了,肯答应了,再告诉我知道!我一直等着你!” 山口狭窄,本就容易传聚声音,莫将一个大男人,紧张之下的表白,又是拼了全力的跟燕娘喊出。 于是,他的这番表白,便瞬时间传遍了整个山谷,然后,还荡回来了数段回声! 走在前面的纳兰雪和江越,听了他的这番问话。顿时一愣,继而,便相视而笑,快步离开。给他们两人腾出地方,以便他们好好儿的“细谈”这事儿。 燕娘应纳兰府的征召,去给纳兰雪当乳娘的时候,风断已经断奶,风断的妹妹风清还没出生,可以说,那时候的她,压根儿就是没奶可以喂给纳兰雪的。 原本,燕娘是打算着,若她有幸被选中。就再从风家找一个有奶的人去,帮忙给纳兰雪喂奶,不想……恰巧就碰上了纳兰雪这么个坚决不肯喝奶的“怪胎”,机缘巧合的,也就把这事儿给掖过了…… 后来。纳兰雪四五岁的时候,她告假回家去调养了些时候,回来的时候,带了个遗腹子,也就是风断的妹妹风清,虽然,还是待她很好。却是忘了许多以前的事情,这些,纳兰雪也都是记得的。 这些年,纳兰雪一直都知道,有一个男子,是对燕娘有心思的。而燕娘,也并不讨厌那男子,只是碍着面子,一直都未提。 今日,听了莫将的这番告白。她怎还能想不明白,那个男子,就是莫将?! 啧,怪不得,前些日子,有人送燕娘衣裳料子,还有,咳,还有一回,她恰巧看见了,燕娘在缝一件男子的衣裳,却不是江越穿的尺寸,之后,更是没见着风断上身儿! 原来……咳,是这么回事儿! 见纳兰雪和江越两个,匆匆忙忙的跑掉了,燕娘便是有些脸上挂不住了,扭头,瞪了明显也是始料未及的莫将一眼,搡了他一把,满脸通红的也扭头跑了。 “燕娘!” 没得着燕娘的回答,莫将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起来,想要追上去再问,却只觉自己的腰带一紧,被人给揪住了下来! 这般要紧的时候,遭了人使坏,莫将怎能不气? 一扭头,想要收拾一顿那个给他捣乱的人,便见着风断那宛若面瘫的模样儿,瞬间在他的面前放大,本能的往后一退,险些撞上山石! “你这是要吓死人么,风断!咳,我的意思是说,你一个不会武技的人,这样突然出现在人后,揪扯旁人的腰带,万一,被拖倒了,伤着自己,可怎么办?” 莫将刚想冲着风断发火儿,话才说出了一句,便蓦然想到,风断,是燕娘的儿子,当年,就是因为他出了事儿,燕娘才受了打击,得了疯症的!足见,在燕娘的心目中,他是有多么重要! 如果……能跟风断搞好关系,把他给说服了的话的话,说不定燕娘那里……能好说话一点儿? “待我娘好些。” 料想中的抵触没有发生,莫将心思急转,想要用来说服风断的话还没有使出来,就听到他说的,完全可以算是支持的话,“她总说,这些年,主子待她很好,她过得不错,但我却是知道,主子待她的好,跟她自己过得好,是两码事……她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伺候不了主子的时候,总有需要旁人照顾的时候……我观察你好些天了,你这人……还算是不错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对?” 风断的话,让莫将微微一滞,继而,便面露惊喜了起来!兴奋转身,抓住他的双臂,难以置信的,又跟他确认了一遍。 “这些年,我因为失忆,而流落在外,一直都没能对她尽孝,现如今,有人能待她好,愿意在她的晚年,照顾她,陪伴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去破坏她的幸福?” 风断几近“面瘫”的脸上,依旧是没有半点儿表情,就好像,他正在说的这事儿,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引不起他有任何情绪波动一般,“当然,今天我留你下来,还是有些话,需要先跟你说明白的。” “你说!你说!” 听风断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莫将心里悬着的一块儿大石头,才是彻彻底底的落了地,剩下的,不过是些条件罢了,只要是能说出来的,哪还有什么办不了的! “你要待她好,若敢让她遭半点儿委屈,我,定不会饶你。” 风断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早就料到,莫将会是这种反应一般,“我是不会武技不假,但要杀人。却未必就是要有多高的武技,风家的机括术……你也是隐世家族的人,想必,也是知道的……” “我若待她不好。你千刀万剐了我,都是应该!” 莫将满心里想的,都是将来跟燕娘在一起了,能是怎样幸福的过日子,他念想她二十多年了,珍惜都来不及,哪可能待她不好!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风家那边儿,我来说服。” 风断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跟莫将多说,拧身,往山口里走去。 他还得去跟江越和纳兰雪要个假,去趟昭阳城,几日后。是仲继的绸缎庄开门儿的日子,他得去祝贺一番,顺便看看,仲继想要迎娶的那个,据说是品性样貌都极好的姑娘,让景瑞家的,帮忙给探查一番。以防仲继那单纯性子的人,遭人算计。 …… 莫*营里,失忆的“纳兰雪”遭尚扶苏蛊惑,险些被司马玉误会,当成细作的事儿,不胫而走。 兵将们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对尚扶苏的下作手段,愤怒不已。 “神人”折腾了六七天,又是让人准备这个,又是让人准备那个,原本就颇显紧张的军备。让他这么一闹腾,愣是进去了三成儿有余,不过,为了能把“纳兰雪”救活过来,司马玉可是半点儿都没心疼! 三牲五畜,从后边儿的城池运来供奉,香烛纸钱,天天不断的烧个不停,原本该是司马玉和“纳兰雪”两人住的军帐,更是每天里,只能允司马玉这个正主儿进去半个时辰,对躺在榻上“纳兰雪”,除了说话,就不能再做别的! 眼见着,七天过去,就到了十五。 “神人”在大营的正中架起了神台,供奉上了诸多东西之后,就开始依依呀呀的念唱着,施起了法来。 “纳兰雪”被放在神台上,脸色铁青,胸口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真的就像是,已经气绝身亡许久了一般。 营中兵将,都围拢在了神台周围,目不转睛的盯着躺在神台上的,已经“死”了的“纳兰雪”,满心期待着,亲见神迹的发生。 如果,“死”了的“纳兰雪”真的可以被复生,也就意味着,在战场上,他们也能免死! 之前时候,连骸骨都不齐全了的“纳兰雪”被“神人”重塑原身的时候,他们没能有幸亲见,这回……若是真真的见上了……他们还对这将要开始的战争,怕得什么! 一个连尸首都不齐全的人,犹能活转过来,他们在战场上掉个脑袋,少个胳膊腿儿,又算什么!要治好,还不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神人”依依呀呀的唱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又是吐火,又是蹦跶的,折腾了半柱香工夫儿,才端了一碗酒,溶了香灰进去,开始往“纳兰雪”的身上弹洒。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反应,弹了三回之后,“纳兰雪”的身体,便开始随着他的继续弹洒,而有了轻微的欺负,就好像是有个弹板,香灰酒弹到哪里,哪里就跟着蹦跶一下儿,十几回之后,更是开始有了胸口的起伏,开始喘气儿了! “活了!活了!娘娘活了!” 也不只是什么人,第一个惊喜的喊了出来,紧接着,众人原本还不太敢直视的目光,便纷纷的聚在了“纳兰雪”的身上! 躺在神台上的“纳兰雪”,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缓缓睁眼,直视着天空愣神儿了半晌,才眉头微拧的,扭头看向了人声鼎沸的地方,像是有些“懵懂”的,跟站在她身边儿的“神人”,张口问了一句,“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是……” “恭喜娘娘重获新生。” “神人”装模作样的朝着“纳兰雪”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往一旁里让开了身子,让她的目光跟焦急等待的司马玉相遇,“陛下等娘娘醒来,已是等了许久了。” ps: 今天的第三更,谢谢亲们的粉红票支持~么么哒~再来点儿~ 第七十六章 躬亲感谢覆雨.云亲,wangyj1980亲,熊熊1119亲,光辉传承亲,侠客002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娘娘?” “纳兰雪”伪装的极好,就像是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目光遇上司马玉,也未露出半点儿的痴迷或者停留,就只是微微拧了拧眉,缓缓的坐了起来,复又看向了“神人”,“你是说我么?” “正是。” “神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司马玉,跟“纳兰雪”解释道,“这位,是莫国的皇帝陛下,娘娘的夫君,之前时候,娘娘遭歹人蒙蔽,而致玉殒香消,是陛下,使本尊不遗余力的挽留,才让娘娘又活转过来。” “你是我夫君?” “纳兰雪”的目光,随着“神人”的指点,适时的落在了司马玉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数遍,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指着“神人”跟他问道,“你怎么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怎么证明,我是你娘子?” “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面对“纳兰雪”的问询,司马玉颇有些尴尬,他怕得第二件事,终究还是应验了,她不记得自己了,又……不记得自己了! “你们……都可以证明?” “纳兰雪”装模作样的看向了神台下的,已经兴奋的眉飞色舞的众兵将,颇有些“不信”的,跟他们问了一句,“我是他娘子?” “娘娘当然是陛下的娘子!” “娘娘是皇后!” “我们可以证明!” 听“纳兰雪”问询,众兵将忙不迭的应答,七嘴八舌的,惹得整个大营里面,都热闹非法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死。 哪怕是最最寻常的兵士,也是希望,能好好儿的活着。将来,归去家中,跟爹娘妻子团聚的。 而有了今日这亲眼所见,他们还怕得什么! “哦。看来,你没说谎。” 安静的听完台下兵将们的喧哗,“纳兰雪”才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站在她旁边的司马玉,伸了手给他,示意他扶自己起来,“刚刚,这位……老先生说,是有歹人害我。才让我险些丧命,这歹人,是什么人?可有捉到了?” “还没。” 听“纳兰雪”跟自己问起这事儿,司马玉的脸色不禁一变,“神人”把害死纳兰雪的这事儿。归咎于尚扶苏,但,他却是觉得,应该对此事负责的,是他自己……若非他怀疑她,不信她,对她做出了那般过分残忍之事。哪就至于,让她…… 想到“神人”说了,他们才十二天就没了命的孩子,司马玉的拳头,本能的捏紧了起来。 “何时能捉了他问罪?” 见司马玉没有递手给自己,扶自己起身。“纳兰雪”不禁微微拧了下眉,颇有些不快的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里的手,朝着他看了过去。 “等我带兵打下汲水城,就将那尚扶苏碎骨凌迟,给你。给我们的孩子报仇!” 司马玉用力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往前一步到了纳兰雪的近前,伸手,将她从神台上横抱了起来,转身下了神台前的几阶木阶,朝着军营正中的军帐里走去,“你才刚醒,不要想那许多事情,好好儿休息,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孩子?” “纳兰雪”当然有听到“神人”编纂出来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儿,此时,听了司马玉说起,便故作懵懂的拧紧了眉头,佯装未知的跟他追问了一句,“我们的?他怎么了?” “尚未出生,就夭折了。” 心中百般不愿,司马玉还是强忍着懊恼,嘶哑着嗓子跟“纳兰雪”回了一句,“是我的错儿,没能……以后,待你的身子好些了,咱们可以再生!” 司马玉本想坦诚是自己的不好,才导致了那“孩子”夭折,但,话到了嘴边,又本能的咽了回去,他不敢保准儿,他跟“纳兰雪”承认了这错儿,能得她原谅,如果……她不肯原谅他,让他们的关系紧张了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决定,还好好儿的对她,让她对自己深信不疑了,再跟她认错和道歉,换她原谅。 “好。” “纳兰雪”佯装不知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司马玉的建议,赤唇微抿,盯着他的脸又使劲儿的看了看,少顷,又不甚确定的,跟他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是我夫君?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以后,会想起来的。” 司马玉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来,犹觉不着疼,“纳兰雪”又不记得他了,这……可以算是好事,也可以算是坏事……但,这种她用陌生的目光看他,对他半点儿信任都没有的感觉,却是让他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和绝望……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的司马玉心里,就冒出了这么一句来,揪得他的五脏六腑,宛若翻江倒海。 …… 汲水城里,尚扶苏站在城墙,远远的望着莫*营的方向,正在跟尉迟恭讨论兵略。 莫*营里发生的事情,细作已经给他传了回来,此时的他,已是越发的坚信,那个跟着司马玉到了汲水城下的“纳兰雪”,是个冒牌儿货。 他没有派人去跟“纳兰雪”联系过,自然,也就不存在,让她在阵前假装胆小,考验司马玉的这事儿。 而且,据细作在信上说的,那个“纳兰雪”是挨了司马玉的一顿毒打,就当场死了的,但,令人费解的是,七日之后,她的“尸身”被那个什么“神人”抱上了神台,却是没见着半点儿的青肿和伤痕,而且,听守着帅帐的侍卫说。那一日,他是亲见了司马玉扇了那个“纳兰雪”耳光,亲见了那个纳兰雪的两边儿脸都肿了起来的! 死人,不可能恢复青淤肿胀。这是任何一个略懂医术的人,都知晓的道理,那细作是几日前,以随军大夫的身份潜入进去莫国的军营的,自然对这处疑点,颇多留意。 “尉迟将军以为,司马玉这般故弄玄虚,是何打算?” 尚扶苏在军阵图上放了一枚代表莫国大军的黑色棋子,眉头微拧,跟坐在他对面的尉迟恭问道。“现在,莫国的军中正在传扬一种死可复生的谣言,让许多的莫国兵将情绪激昂,悍不畏死……朕料想,数日后的攻城之战。恐怕……” “司马玉不是会使用这种妙计来激昂军心的人,臣以为,症结该是在那个传说中的‘神人’身上。” 尉迟恭沉吟片刻,从一旁的盒子里,抓了一把代表商国的白色棋子出来,在那枚代表莫国的黑色棋子旁边,摆了一小圈儿。“莫国的军营,地处野外,四下里都要布防,才可警示和抵御我方偷袭,军需补给,更是需要大老远的从十里外的城里运来……这般一声不响的静止不动。不叫阵,不练兵示威……只一心等着十五的到来,演这么一出儿鼓舞军心的大戏,未免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尉迟将军的意思是说,极有可能。司马玉是被那个‘神人’蛊惑欺瞒了,才会……” 尉迟恭的话,让尚扶苏微微一滞,继而,便双目圆睁的朝着他看了过去,“那个什么‘神人’”…… “极有可能是个骗子。” 尉迟恭自嘲的笑了笑,把手里剩下的棋子,丢回了盒子里面,轻轻的点了点头,跟尚扶苏说道,“雪儿丫头刚死的那会儿,司马玉做了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觉得,以当时他的情景,若有一人来跟他说,是能复生雪儿丫头的,他会信不会?” “如果是有人来找我,跟我说这话,我便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也是要……司马玉,应该也是会的才是……” 尚扶苏微微拧眉,对尉迟恭的这种说法,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相信,是你的话,有人来跟你说,能让你家夫人复生,你也会愿意试上一试的……反正,情景已经够坏,不可能再坏了,不是么?” “没错,若是我的话,不惜一切,也是要试一试的。” 尉迟恭半点儿都不避讳自己的想法,跟尚扶苏继续说自己的猜测,“只是不知,这个‘神人’,是什么人派来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不知是不是我太过多心了,我总觉得,这个传说中的‘神人’,背后的指使者,就该是害死雪儿丫头的人……不然,这一切,就太过巧合,太过意外了……” “雪儿身死在前,此人出现,以‘神力’相救在后,还因此而搏得了司马玉的信任,给他自己弄了个国师的名号回去,如今,更是让整个莫*营里的兵将们,都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尚扶苏本没想到这个,此时,听尉迟恭这么一提,顿时,便想通了起来,拳头本能一紧,便听得他之前攥在手心里的几枚黑色棋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顷刻间,粉碎,“如果将来,他要有什么策反之心,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被我查到,雪儿丫头的死,是因这个目的而起,我发誓,绝对要把那个什么‘神人’和他背后的黑手,一同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尉迟恭的愤怒,并不亚于尚扶苏,纳兰雪,他眼瞧着长大的,一直当做自家妹妹般疼爱的丫头,他绝不允,她死得不明不白!她的仇,便是他尉迟恭的仇! ps: 今天的第一章,有点晚,刚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后面还两章,很快上来~ 第七十七章 躬亲感谢一路蓝天亲送的和氏璧和桃花扇,么么哒~ “若当真如此,行刑之时,分我一把弯刀。” 想起纳兰雪的死,尚扶苏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的皇后,只一步之遥,就能成就姻缘的挚爱之人,他发誓过的,一定,要彻查揪出那个真正害死了她的人,然后,让那人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陛下可有想过,待将来,踏平莫国之时,要如何安置雪儿丫头的尸身?” 虽然,在心里面,尉迟恭并不愿提起这事儿,但,今日话说到了这里,他还是跟尚扶苏问了出来。 三国之中,皆有给未婚即死的人配阴婚的习俗,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不要把纳兰雪跟一个陌生的男子葬在一起……如果,尚扶苏这皇帝,不愿意给纳兰雪这个尚未过门儿的皇后,在商国的皇陵里面,留一处栖身之地,或许,他可以试试,跟尚扶苏提一提,把纳兰雪的尸身,送进之前纳兰雪在汲水城外,掀了意国的皇陵而建起来的,泗水国旧太子的陵寝里面,跟他合葬,配个阴婚? “朕说过,朕的皇后之位,永远都只属于雪儿一人。” 尚扶苏想都未想,便开口回答了尉迟恭的问话,就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再费什么思量一般,“之前时候,她也已经答应了嫁朕,朕决定,等踏平莫国,夺了她的尸身回来之后,补给她一个世间最浩大的婚礼,然后,以皇后的身份,将她葬进商国的皇陵里面去,待将来,朕百年之后。再去与她合葬。” 尉迟恭倒是当真没料想到,尚扶苏会是这么执着的一人,本能的点头一笑,替纳兰雪高兴了起来。那丫头,虽然已经死了,但,该她得到的,却一样都没能少,这样,甚好……呵,那鬼丫头,若是在天上看到了,听到了。该是会……开心的大笑出声罢? 这般想着,尉迟恭便是微微的仰起了头来,看向了天上随风而动的流云,不知,他家的颖儿。是不是也去了天上,是不是……已经跟那鬼丫头相聚了?她们两人,关系一直交好,这会儿……竟是连死期,都差不几天,可真是…… “尉迟将军可有雪儿两位兄长的联系方法?” 见尉迟恭能理解自己的决定,尚扶苏的心里。便稍稍放松了些下来,起先,他还怕自己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会让旁人觉得诡异和不快,但,如今。瞧了尉迟恭这昔日里,跟纳兰雪兄妹相称的人点头……便觉得,纳兰雪的两位兄长,纳兰籍和纳兰述那里,他也该是可以说服的才是。“朕要迎娶他们的妹妹,在礼数上,还是该先把聘礼给他们送去,听一听他们的教诲的,毕竟,纳兰老相爷已经驾鹤,长兄如父……” “七月城里有个观澜棋社,该是可以联系到的罢?” 尉迟恭记得,之前时候,司马颖跟纳兰雪书信往来,都是先使人把信件送去观澜棋社,再由观澜棋社的人帮忙转达的,既然,她送出书信给司马颖,都是由那个棋社的人传转,那想必……给纳兰籍和纳兰述的,也该…… “雪儿出事之后没几天,那棋社便被人放火烧了,跟昔日里的出云轩,如出一辙。” 听尉迟恭这么说,尚扶苏便是轻叹了口气,失落的又垂下了头,果然,还是没法联系到纳兰籍和纳兰述,给纳兰雪下聘。 前些日子,听人说起观澜棋社中的诸多精妙暗器机括,他便猜到,这观澜棋社,就是当时的出云轩,只是,换了名字,改了行当……掌柜的,还该是莫等和莫闲,还是给纳兰述做事的……只是,当时情形紧急,他需要带了兵马压境莫国,为纳兰雪求一线生机,未来得及亲自登门拜访……也猜到了,暴露之后,观澜棋社也会跟出云轩一样,在火里再次隐去…… 只是,他没能想到,会这么快。 “汲水城里有个百草庄,有一次帮雪儿丫头送信来的人,因为天降大雨,没法离开,又不肯在城主府里歇息,便去那里落脚,第二日,才回返离去,陛下不妨去问问那百草庄的掌柜,看有没有法子,能联系到观澜棋社的人?” 尉迟恭稍稍想了想,便是记起,有一回,听司马颖说,帮雪儿送信的人,真是执拗,枉她一片好心,使了下人准备客房,也不知,那个百草庄,一间药铺子,有什么好的,宁可去了那里被草药熏着,也不在府里留宿,就好似,他们这城主府是只老虎,还能吃了他似的。 “汲水城也有百草庄?” 听了尉迟恭说话,尚扶苏微微一愣,继而,便重又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他。 关于这百草庄,尚扶苏是记得很清楚的。 昔年,商国七月城外的一处近郊镇子里爆发了瘟疫,朝中大臣,皆上书他父皇尚应世,派遣重兵,将那镇子围了,放火焚烧,以防瘟疫扩散,尚应世力排众议,坚决不肯舍弃任何一个商国百姓,亲自带了宫中御医,去那镇子里救治,结果,自己也不幸染上了瘟疫,性命垂危。 那时,他年仅十岁,完全不明白,贤妃乐臻将他送去了外祖父的家里,亲自去往那镇子,陪伴他父皇,意味着什么。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到外祖母在乐家的祠堂里求祷,说是愿以折寿十年,换他父皇和母妃安好,他知道是出事儿了,便冲进了祠堂去,跟外祖母逼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外祖母执拗不过他,便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讲给了他听。 他是个孝顺孩子,自不希望自己父皇和母妃,因此而殒命,便在第二日清晨偷跑出门,在昭阳城里,一间间药铺,一处处医坊的问了过去,只盼着,能寻到一个可能会有用处的方子,送去那城镇里,救他父皇和母妃的性命。 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不放弃的继续,最后,他在最后一处,名唤百草庄的药铺门口,站住了下来,抱着最后的希望,走了进去。 药铺的坐诊大夫,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见他盯着自己疑惑,便伸手指了挂在自己背后的一副匾额,匾额上面写着“药医不死病”。 后来,那个看起来极不靠谱的少年,就真的医好了染了瘟疫的,他父皇和母妃,医好了一阵子染了瘟疫的百姓……为此,他父皇尚应世亲笔题了一块儿“药医不死病”的匾额给那少年,还问那少年,想要什么奖赏…… 结果,那奇葩的少年,没要封赏,也没要爵位官职,就只是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药费的单子,递给了尚应世,然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告诉尚应世,这次是出远诊,需要支付他一百两银子的诊费,加上药费,一共是四百七十两银子,使人送去七月城西的百草庄即可。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没错儿,就是转身离开了,连礼,都没给尚应世这个皇帝行,就好似,他只是一个跟寻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病人一般。 四百七十两银子,换整整一个镇子,上下两千条人命,外加,一个皇帝和一个娘娘。 对此,尚应世没有生气懊恼,而是冲着那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礼。 他清楚的记得,尚应世,他的父皇,当时跟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将来百草庄需要商国的皇族施以援手,务必,不可拒绝。 他一直,铭记于心。 “可以算是汲水城里,最大的一间药铺了,药材的价格也是公道,寻常人去买药,再厉害的病,也不会超过三两银子一副。” 听尚扶苏跟自己问询,尉迟恭便把自己所知的事儿,悉数讲给了他听,“当年,雪儿丫头还在的时候,攻下这汲水城之后,还曾去那里给燕娘买过一回药,据说是,给燕娘医头疼的老毛病,臣未曾细问。” “朕去问问,说不定,能有幸见到旧识,也未可知。” 尚扶苏并不知道,所有的百草庄里,都会悬挂一副“药医不死病”的匾额,所以,在听尉迟恭说,汲水城里的百草庄,也挂了一幅“药医不死病”的匾额之后,便本能的以为,这汲水城里坐诊的百草庄大夫,是当年那个,跟他父皇尚应世讨要四百七十两银子药费的少年了,“城墙这边儿,你且观察着,待朕回来了,再与你慢慢讨论战略兵法。” 未及尉迟恭回答,尚扶苏便跟侍卫头领孟青吩咐了一声“备马”,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城墙。 如果,汲水城百草庄……的坐诊大夫,真的是那个昔年里,他结识的那个少年,那,数日之后,莫商两国交兵,商国这边儿的伤患,就都有福了! 若是……还能打听到观澜棋社里人的去处,或者纳兰雪两位兄长的所在,就更好了! “一遇上雪儿丫头的事儿,就成了急性子!” 看着尚扶苏匆匆而去的背影,尉迟恭不禁失笑出声,但,笑过之后,便露出了满脸的遗憾和无奈,“雪儿丫头,你可真是没福气呢,若是你能好好儿的活着,嫁他这么个夫君,该是能够……幸福半生的才是……”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七十八章 躬亲感谢血之商人亲,西门撒野亲,俺是小花亲,奚沫亲,我贱亲,断桥湖畔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啊啾一一 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跟江越一起坐在山顶凉亭里看风景的纳兰雪,突然打了一个响亮喷嚏。 这可紧张坏了江越,忙不迭的摘了自己的斗篷下来,给她裹了起来,紧张兮兮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满眼怨怼的看向了她去,“我就说了,这都秋天了,天凉了,让你穿个斗篷再出来,你偏不肯听!你瞧瞧,这是着凉了罢!” “瞧你这婆婆妈妈的样子!我就打个喷嚏而已,那就至于严重的,是着凉了呢!” 享受着江越体贴的紧张,纳兰雪不禁一笑,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在自己的身边儿重又坐了下来,扯着他刚刚裹在自己身上的斗篷,把他们两个人,都包了进去,“说不准,是有什么人念想我了呢?” “你是我的,不准旁人瞎想!” 江越孩子气的嘀咕了一句,伸手,把纳兰雪抱紧在了怀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脸瞧,生怕她是有不舒服了,自己一个大意,没能看出来。 “算着时候,大哥和二哥也该到风家隐镇了,八成儿,是二嫂听了他们说这边儿的事儿,就念想我了。” 看着自家夫君一脸吃醋的可爱模样,纳兰雪不禁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肚皮,“声讨”他道,“你这人,也太霸道了些,旁人想想我,都不行了?是不是将来以后。我生了咱们的孩子,是个儿子的话,你得吃醋的儿子都不让我抱了?” “孩子有奶娘抱呢,哪里用得着你动手儿!你着实想找个什么抱一抱的话。抱着我就好了!” 江越半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出来,有些太恶心,太腻歪了,当然,听着他恶心腻歪的纳兰雪,也是觉得,他说得颇有些道理,孩子有奶娘看着呢。自己一个不会没有弟弟妹妹,又没带过孩子的人……嗯,对,孩子落到她手里的话,实在是太可怜了! “好罢。” 纳兰雪笑着往江越的怀里钻了钻。顺势抱住了他的腰身,学着他孩子气的口气,跟他说道,“我就负责抱着你这个大孩子,咱俩生的小孩子,就交给奶娘好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江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虽然,他早就打算好了,要等孩子一出生,就交给风断带回去风家隐镇养着,但,亲耳听到他家娘子说这话。还是觉得,心情很是不错,“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去一趟风家隐镇看看罢,二哥不是说。你嫂嫂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么?你这要当姑姑的,还答应了,要给娃娃取名字呢!” “哎!你不说这事儿,我还真给忘了呢!” 听江越提起,自己要给司马溪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儿的这事儿,纳兰雪的眸子蓦然放大了一圈儿,她就说,是把什么要紧事儿给忘了,怎么都记不起来!可不就是,这答应了纳兰述,要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么! “正好儿天也凉了,咱们这就回去,给你二哥家的三娃娃取名字罢?” 见纳兰雪终于有了要回去山洞里的打算,江越忙起身把她给横抱了起来,虽然,这山上是有密道进去山里面的,但,他还是没胆量,让她这半点儿武技都不会的人,走那为数不多的一丁点儿山道,“你需要用什么书籍,我让时仪去给你准备了,搬来寝殿里!” …… 昭阳城里,司马青从一个黑衣人手中接了信报,打开看了之后,少顷,怒火中烧的把那信报撕了个稀巴烂,掷到地上,犹不解气的上去狠狠的踩了好几脚。 这黑衣人,是他遣去外边查探消息的,带回来的消息,是让他绝望的否定。 司马玉不是他亲生的儿子,滴血认亲的结果,是跟皇后灵玉能溶,跟他不溶! “陛下,属下心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司马青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黑衣人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张口跟他说了这么一句。 “说。” 司马青冲着地上的碎纸屑发完了脾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抬头,看向了黑衣人,答应了他一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说什么当讲不当讲!还有什么可当讲,什么可不当讲的!” “昨日得到一个手下来报,说是……娘娘家里,这些年一直对城中的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人家,颇多照顾……” 说完这一句,黑衣人稍稍沉默了一小会儿,见司马青还是没有要喝止自己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道,“就在之前不久时候,娘娘归家省亲的时候,还曾召见了那人家里的男子……据灵府的下人说,那男子离开灵府的时候,灵府的老爷子,还吩咐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打赏……” “归家省亲的时候?” 听黑衣人说完,司马青便是本能的拧紧了眉头,前些日子,他的确是允皇后灵玉回灵府去省亲来着,那时,她还没有身子……算着时候,好像…… 司马青本就是个多疑的人,现在,心里有了猜忌,自然是,就更容易胡思乱想了! 想到皇后灵玉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她偷人得来的野种,要用来糊弄自己的,哪能不怒! “回陛下的话,正是。” 黑衣人一如既往的低着头,眸子里,波澜不惊,就像是,早已看穿了世间诸事,什么都已不能再引起他的兴趣,“经查,那男子刚过不惑之年,彼年,娘娘得封皇后之位,第一次归家省亲的时候,他刚十七,当时,灵府老爷子的第七房小妾生产在即,他也正送了他母亲去灵府,给那小妾接生。” “去取些他的血来,验一验。” 司马青本就有疑,此时,又听了这黑衣人如此禀报,心中,怎能舒服的了?薄唇紧抿,咬得牙齿都在咯崩咯崩的响,“带回来我面前验!” “是。” 黑衣人答应了一声儿,便低头退出了司马青的书房去,几个闪身的工夫,就消失在院中,犹如一道炊烟,来无影,去无踪。 黑衣人离开不久,乐妃澄乐便得到了一封密信。 信是司马殇使人送来的,说得跟刚才时候,黑衣人跟司马青禀报的近乎无差,信末,还特意嘱咐了她,打点下人,在司马青要装生水的碗进去书房的时候,往那水碗里,加一指甲白矾进去。 善于府宅争斗的人都知道,往滴血认亲的水里加进白矾,会使得一切滴进去的血,都可相溶,用来污人清白,最是恶毒,当然,前提是需要确定,要滴血进去的人,不是孩子的亲爹。 看完了信之后,乐妃澄乐的脸上便是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快了,就快了,马上,皇后灵玉就要万劫不复,被她踩在脚下了!她的儿子,司马殇,才是莫国真正的皇帝,那个讨厌的司马玉,害得她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的烦人家伙,就活该倒霉! 把司马殇写给她的信烧掉,乐妃澄乐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寻常里,她就没少打点宫里的下人们。 这会儿,司马青让了皇位,退居后宫里几处院落里颐养天年,伺候他的 人,虽是还能拿到跟以前相同的月俸,打赏,却是不能跟以前相比了……想那些寻常里伸手伸惯了,大手花钱花顺手儿了的人,一下子银子不够使了,会怎么样? 当然是,有奶就是娘,谁给打赏,就听谁的,就给谁办事儿了! “娘娘,现如今,可是陛下正心情不好着呢,你这般喜笑颜开的,给他瞧见了,可该看你不顺眼了。” 乐妃澄乐的奶娘姬氏,适时的给将要出门的她提了这么一句,告诉她,不该带着满脸笑容的出门儿,给司马青添堵,“最近,皇后那边儿,娘娘也去得少了,这不好,会容易给人落下话柄,将来,皇后出了事儿,怀疑到娘娘的身上来,可就不美了……要知道,像陛下那样一个多疑的人,可是不会管,娘娘跟他有多少年交情的……” “我记下了,奶娘。” 经姬氏这么一提醒,乐妃澄乐才是乍然惊醒,知自己是得意太早,太过招摇了,忙不迭的收了脸上笑容,挤出一副愁相来,往镜子里照了照,觉得没什么不妥了,才答应了奶娘姬氏一声儿,移步出门,“你去趟御厨房,使银子让御厨给做些点心来,一会儿,我从陛下那里回来,咱们就去皇后那里坐坐。” “去了陛下那里,娘娘可千万记得,少问,少说,一定不能让陛下瞧出来,你是知道什么的,不然,招了陛下怀疑,殿下的谋划,可就该泡汤了。” 生怕乐妃澄乐做事没有分寸,奶娘姬氏又跟她嘱咐了一句,然后,才把拎在手里的食盒交给了她的手里,送她出门儿,“咱们手里堪用的银子就剩不到一百两了,一会儿,老奴去御厨房里使厨子做好了点心,得出宫回去一趟澄家,跟老爷和夫人讨点花用过来,不然,过两天陛下寿辰,娘娘可该连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了。” 乐妃澄乐接了食盒,答应了奶娘姬氏一声儿,取了自己的信物,交给了她手里,供她去跟宫里总管换出宫门的腰牌使用,便快步出了门去,往司马青的书房方向走去。 ps: 今天的第三更,躬亲感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七十九章 躬亲感谢恋凡亲,戴黛亲,泰迪爸爸亲,大地hjf亲,帕莉斯亲,书中隐亲,我需要一百万亲,风刀看海亲,明月今夜亲,我是一苇亲,vaptain亲,忘于江湖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书房里,司马青摔了一地的东西,乐妃澄乐拎着食盒进门儿的时候,险些踩上一块儿碎瓷片儿扎到脚。 见乐妃澄乐拎着一只食盒,脸带愁容的进来,司马青先是一愣,继而,便“同病相怜”的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儿去坐。 “陛下这是跟什么人生气呢?摔了这一屋子的东西!” 乐妃澄乐拎着食盒到了司马青的身边儿,把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面,满脸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胸口,劝他消气,“东西摔了可以再买,把陛下给气坏了,可怎么办呢!殇儿说失踪就失踪,这都好几个月了,连个信儿都没有……若是陛下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臣妾的这后半辈子,可就真是半点儿依靠都没了啊……” “殇儿还没有消息?” 司马殇再不争气,好歹也还是他亲生的,不似司马玉,那个让他白白疼爱了二十几年的野种! 想着现如今,司马殇这个迄今为止,他唯一仅剩的还活着的儿子,司马青不禁拧了拧眉……自司马玉登基以来,被他发配去偏远封地的那些个皇子,一个接一个的死。还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急症,救都来不及救的那种,以前时候,不往这里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得知了司马玉不是他亲生的……再想这事儿,就有些让他觉得不对味儿了! 几个月前,司马殇这仅剩的一个还没染怪病暴毙的皇子。也突然失了踪,他遣了亲信出去各方打听,也没能得着半点儿消息,澄府那边儿……据说是,也派了不少人去找,也没打听着什么…… “能找的地儿。都找遍了,那孩子……虽是寻常里胡闹了些,可也不至于就……就这般的不懂事儿,让人着急啊!” 乐妃澄乐的眼泪说来就来,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臣妾担心……担心他会不会……会不会像他的那些个兄弟们般得……突然在外边儿染了重病,连消息都来不及给家里送就……” “别瞎说!使人再仔细找找!那些他寻常里喜欢去的地儿。乐意一起玩儿的人,都遣人去问一问!” 见乐妃澄乐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来,司马青也跟着红了眼珠子,伸手,揽了她进怀里,就开始劝慰起了她来,“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他又不是个傻子!自己的媳妇儿都被人抢了,还能瞎闹胡玩儿。他玩儿的下去么!” 被司马青这么一劝,乐妃澄乐就更是哭得厉害了起来,一边儿哭,一边儿给他说起了自己的猜测来,“雪儿丫头,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又是身在商国,怎么就可能,莫名其妙的让歹人给劫了?殇儿那孩子,虽是不爱读书,武技,还是会些的罢?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媳妇儿,让歹人给劫走了,不出手相护的?我猜着,猜着……他八成儿是……是当时就……就……” “不会的。” 虽然,自己也是心里有了动摇,但嘴上,司马青还是不愿相信,司马殇是遇了不测,抱着乐妃澄乐的手臂,稍稍紧了紧,不知是要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纸总也是保不住火的,若殇儿当时就出了事儿,商国早就该传开了,哪至于到了现在,还没有半点儿消息的?依着我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乐妃澄乐像是被司马青的这通言辞给说服了,乖巧的点了点头,听话的伸手出来,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佯装勉强的,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跟司马青说道,“对,陛下说的在理,如今这样的时候,没有消息,反而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殇儿那孩子,好歹也是陛下这真龙天子的膝下爱子,老天,会保护他的!” 有的话,就是这么说者有意,听着更有心。 司马青本就满心的怀疑,这会儿,再听了乐妃澄乐的这话,顿时就对司马玉,更加厌恨了起来,只差不能,现在就把他给结果了,以防自己的这个毕生耻辱,传扬出去,遭了人笑话,使他青史污名。 乐妃澄乐见怨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便决定不再久留,坐直身子,又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痕,跟司马青嘱咐了一句好好儿用膳,自己要去给皇后灵玉送些点心,顺带着跟她聊上两句,看能不能让她帮忙说服司马玉一下,下个旨意,帮忙寻找司马殇。 司马青本不想她去见灵玉,又怕自己表现的对司马玉太过抵触,而让她生疑猜测,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嘱咐了她,皇后灵玉将要生产,让她随便坐坐就好,不要久留,以防耽误了她休息云云。 乐妃澄乐知道,司马青只是装模作样一番,并不是真的对皇后灵玉还有不舍旧情,便听话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出门离去。 司马玉是个好面子的人,人也好,钱财也好,哪怕是亲生的儿女,也比不上他的面子重要,大公主司马鸳的死,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皇后灵玉虽是他念想多年的心喜之人,但,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也该是死期不会远了! 乐妃澄乐是个极有耐心又小气的人,更是个喜欢看人倒霉,幸灾乐祸的人,皇后灵玉“抢”了她的皇后之位,还跟她明争暗斗了若干年,如今,可算是给她等到了看皇后灵玉倒霉的时候……大喜临头,她早已“洗好了靴子”。就等着用来踩人了,哪还能差就多等这么几天,跟皇后灵玉再示好几回? …… 黑衣人离开了皇宫之后,便弯弯拐拐的到了澄府后门儿的巷子上,瞧准了四下无人,一个翻身,跳了进去,然后,轻车熟路的。直奔前院而去。 澄老爷子橙德贤早已从临水城的别院回来,此时,正在书房里“练字”,听到窗口处有动静,便放下了手里的毛笔,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示意外边儿站着的人,只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可以进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截儿,黑衣人闪身而入,见橙德贤已经自书案后面迎了出来,忙快步上前。朝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唤了他一声。“义父。” “我儿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 橙德贤笑着伸手,扶了黑衣人一把,让他免礼,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就像当真是个慈祥老者,在跟自己的义子闲聊家事一般。“这么久都不登门来了,是不是瞧上了哪家姑娘。只顾着谈情说爱,把义父都给忘了?” “义父尽爱开玩笑,儿子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义父啊!” 黑衣人客气的冲着橙德贤笑了笑,从腰间取了一张字条出来,递给了他的手里,“义父嘱儿子办的事儿,已经都办妥了,这是那人的住处,口供皆已打点妥当,买命钱一百两银子,儿子只付了二十两的定钱,剩下的……儿子这些时日,手中拮据……” “本就是着你帮忙的事儿,哪就好再花你的钱!你这孩子,跟义父这般客气作甚!” 澄府家大业大,向来不差银子,一听这黑衣人这般说话,橙德贤忙转身去了书架旁边,取了一小打儿千两银子一张的银票出来,塞给了他的手里,“你娘身子不好,到处都是花钱的地儿,你的月俸又是微薄,这般垫钱,哪里能行呢!拿着!听话!义父这里不缺银子!你只管拿着去花用,没了再来跟义父要就好了!府里哪个孩子,一个月没个两三千两的零花钱了?你也是义父的儿子,花府里的钱,应当的很!” 黑衣人推拒了几声儿,见执拗不过,便听话的把银票收了,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面。 他的确是缺钱的,母亲卧病在榻,身边少不得人照顾不说,还得吃好的调养,父亲因赌钱出千被人抓了现行,当场打死,如今,还欠了赌坊四五万两银子,没能清偿,一个月,光利钱,就是一千多两。 他身为司马青身边儿的暗卫头领,一个月,可以拿到两千两的银俸,本来,是足够过得滋滋润润的,可现在,除去了每月要还的一千两银子的利钱和八百两银子的本金,就只剩了二百两,给他母亲吃用抓药,还得一百多两,他常年在外刺探消息,吃喝住宿,也不少花费,以致于现今都三十出头了,还连个媳妇儿都没娶着…… 橙德贤这般出手大方的,一给就是一打儿银票的“零花儿”,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极大的帮扶了! “多谢义父。” 黑衣人态度恭敬的朝着橙德贤笑了笑,满心欢喜的计算着,这样一来,就又能把他爹欠赌坊的钱还上很大的一部分,每个月的利钱,也能少去不少……距离他清偿家中债务的日子,又近了极大一步! “这些日子,只顾着忙你兄长的事情,也没顾上去看你娘,你回家去见了她,记得帮义父带个好儿。” 橙德贤极会做人情,家里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别院,几年前时候,以五两银子的价儿“卖”给了黑衣人这“义子”,给了他母亲栖身之地,时不时的,还会遣人去送些吃用银两……只是对他家里欠赌坊的债务, 从头到尾儿,佯装不知,就使钱来绊着他,帮自己做事。 对这一点儿,黑衣人也是心知肚明,但却不说破,大家各取所需,明面儿上客客气气,亲密无间,也就足够了! ps:今天的第一更,稍候还有两更~ 推荐我家轻心的文《夫君莫逃》,书号3084918,已经16w字了,写的很不错的说,嫌字少的亲们可以先收藏养肥的说,么么哒~ 第八十章 躬亲感谢xfmihao1亲,qq164亲,泡wo算袮叼亲,神天籁亲,天坑之霸亲,淫荡的医生亲,德详亲,舔下漫游亲,淡—月亲,9898416亲,心随情驿亲,翠雅居士亲,会念经的蛇亲,名捕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司马殇在临水城里的橙家别院落了脚,闲来无事,便开始谋划日后事宜,来打发时间。 首先是仲继。 他打算等将来,他当了皇帝之后,就以贴身侍卫的身份,把他弄进皇宫里去,日日不离身边儿的宠爱,好好儿的补一补这几年来的求之不得,当然,若仲继想要名分的话,他也可以弄个假身份来给仲继,让仲继男扮女装的在后宫里面,给他当妃子。 想到仲继那么长相妖魅的倌人,穿着女装的勾人样子,司马殇不禁咽了口唾沫,心下里,已经决定好了,不管他乐意不乐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然后是纳兰述。 他也打算弄进皇宫里去。 那好歹是他从小儿就心心念念,一直求而不得的人儿,恩,就给他皇后的位置好了!反正,他跟纳兰雪长得相像,身形也不高大,换上女装,打点一番,八成儿,也没人能看出来!对,就拿司马溪和他的那两个孩子来牵制他!着实不行,就再下点儿药给他,废了他的武技,让他反抗不了自己……哼哼,剩下的,还不就全是由着他任意妄为了? 最后是纳兰雪。 她虽已是死了,但,现如今,又“复生”的奇迹,却是传得满莫国都知道了。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把司马玉赶下了皇位,自己登基。就开始下旨修建陵寝,让那个冒牌货儿归了自己,给她来个封后大典,然后。寻个合适的时候,给她结果掉,丢去喂狗,把纳兰雪真正的尸骸,送进陵寝里先埋了,待将来,他死了以后,再一起合葬。 这样一来,纳兰述这“皇后”的身份有了出处,纳兰雪……这肯把他当家人的人。他也不算对不起了……可以算是,圆满大喜,诸事通达了! 叩叩叩一一 正在司马殇谋划着未来,觉得一切大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儿。 “我在。” 司马殇略微收拾了下心情,跟门外答应了一声儿,示意门外的人,可以进来。 “殿下。” 进门来的,是个又矮又瘦的中年人,见了司马殇,很是恭敬的朝着他行了个礼。“属下去昭阳城找过了,那个白玉楼的掌柜说,仲继公子,早在三个月钱,就从良离开了,去处。暂时未知。” “再查。” 听仲继失了音信,司马殇不禁拧紧了眉头,三个月前,刚好是他得了司马玉“恩准”,将要回返莫国的那段儿。那时,他曾听风断偶然提了一嘴,说是仲继已经攥好了银子,打算离开白玉楼从良了,待他归去了莫国,他们两人再见面儿,就不用跟以前时候般得尴尬了,为这事儿,他还高兴了好几天来着,“那么大的一个人,怎可能说没就没了!不惜代价,一定要找到他!” “谨遵殿下吩咐。” 中年人明显是早就知道,司马殇对这个名唤仲继的倌人,颇有些迷恋,听他这般说话,也未露出半点儿的惊讶,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恭敬的跟他答应了一句,“殿下只管放心!人,一定是能照出来的!属下来的时候,手下的人还在找着,昭阳城至不过那么大点儿的一地儿,掘地三尺,还能挖不出一个人来么!” “我要活的,不要掘地三尺挖出来的那种。” 中年人的决心之言,一下子就惹了司马殇不快,他不希望仲继是个死人,他要活生生的仲继,以后,都能留在身边儿,好好儿寵爱的妙人儿,这中年人说话,实在是太不中听,太不招人喜欢了! 司马殇决定,待找到了仲继,就把这个乌鸦嘴的中年人处理掉,省得日后见了心烦。 中年人自不知道,自己最终的死,便是因为刚刚的祸从口出,见司马殇不悦了,忙单膝跪地,跟他致歉求饶了起来,“属下言不由心,该死的很,请殿下降罪。” “先去找人罢,罚你的事儿,日后再说。” 司马殇“大方”的答应了一句,就朝着那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这事儿暂且掖过不提,“本殿让你去给母妃送的信,送到了么?” “已经由姬氏带回去了,属下过来这边儿之前,才得了姬氏回话,道是娘娘已经在准备了,约莫有个两三日,就能妥当,介时,刚好是先皇寿辰,先皇那般好面儿的人……” 中年人话只说了一半儿,就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司马殇是聪明人,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是个下人,若是说得多了,让司马殇觉得没面儿了,怎可能会有好果子吃?只是,中年人并不知道,他的死,已经在他刚才无意间说出了“掘地三尺”这四个字儿之后,成了定局! “就挑着那天来罢,也好让父皇的寿辰宴席,好好儿的热闹热闹。” 睨了中年人一眼,司马殇打了个哈欠,扶着书案站起了身来,拧身,往一旁的软榻走去,“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早些回去昭阳城,给我找人去罢,告诉你的手下,一定不能伤着了他!” …… 昭阳城里,仲继的绸缎庄已经准备开张,数年的楚馆生涯,使得他极善与人交往,如今,铺子还未开业,就已经跟十几家红楼楚馆的掌柜谈妥了以后供货的价钱和数量,只要一开业,就能日进斗金。 风断特意跟纳兰雪和江越告了假,回到了昭阳城来,参加他铺子的开业,顺带着,瞧了一眼,仲继想要迎娶的那个女子。 女子是红楼出身的清倌,样貌身段都是不错,待人接物也是大方,将来,该是个不错老板娘。 最主要的,是她也是烟花之地出来的,不会嫌弃仲继这在楚馆里待过,还曾是头牌的人,将来,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也不会让仲继尴尬为难。 景麒虽是不解,风断为何要对这个倌人出身的仲继这般仔细保护,却也卖了他人情,使了家族里的人去,帮他查清楚了那个女子的来路。 “只是个家道中落的女子,母亲早亡,父亲原本是个书生,因为重病,而欠下了许多债务,家里有一个好吃懒做的兄长,不想凭着勤勉做工还债,就把她卖去了红楼里面,换了银子。” 景麒坐在风断的对面,把使人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他,“因为没什么姿色,没人能相的中,寻常在红楼里,就只是给些个当红的头牌们弹琴伴曲儿,倒也算是干净的,我使人去问了,给她赎身的话,只要一百两银子……不过,我倒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她的那个兄长,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她兄长的媳妇儿,也就是她嫂子,更不是个东西……” “先走着看罢,若着实闹得厉害,烦人的不行,就直接宰了完事儿。” 风断点了点头,对景麒说的这个,仲继未来媳妇儿家的讨厌亲戚,半点儿都没没当事儿,“谢了,兄弟,以后要是得……怕是还得麻烦你了!” “我是没什么所谓的,杀个人而已,也不费什么劲儿,只是主子那里,你得自个儿去交代。” 景麒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半点儿都不为难的就答应了下来。 景瑞家,本就都是细作和刺客出身的,杀人什么的,于他们而言,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就算是对外边儿的寻常人,他们也是接生意的,更何况,是风断这种自己人来得? 只是,依着纳兰雪之前定下的规矩,三大隐世家族之内的人,若要对平民动手,须得有能让她信服的理由,或者,能得本族族长的许可……风断要求的这事儿,明显是没法儿去跟风思祭求的,所以,剩下一条路,就是去跟纳兰雪说明原委,征得她的同意。 当然,以往常的经验来看,纳兰雪都是很好说话的,只要理由不要太离谱,像是什么“我瞧谁谁不顺眼,想要杀了他”之类的,皆能得她的答应。 “到时再说罢,说不准,那人就能识时务一些了呢……” 风断并不是喜欢随意害人性命的,在他想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只是花费点儿银子,就能解决事情,就没必要动刀动枪,取人性命,但……若是当真惹了他不高兴,对什么人起了杀心,可就是十头骡马,都拉不回来了! “随你。” 景麒随口答应了一声儿,伸手,去了桌上的茶碗,到了一盏茶给自己,也不跟风断打听那个仲继的事情,就只是安静的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发起了呆来。 这些时日,他都在忙家族里的事情,好久都没见到纳兰雪了,虽然,每天都能听到瑞麟跟他转达纳兰雪情况,也还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怕莫意老头儿那不靠谱儿的,又手痒了跑去天星城里赌钱,耽搁了给她医治。 着实不行,就等忙完了这几天,去一趟天星城外的山里罢,好歹亲眼见一见纳兰雪,再嘱咐莫意老头儿几句……若瞧着他还不靠谱儿,就写信回来,把莫等和莫济两个喊了去……好歹,他们两个,也能算得上是如今莫家里的,首屈一指的“圣手”级的人物了,比莫意老头儿,该是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ps: 今天的第二更~ 第八十一章 躬亲感谢独狼78亲,郑建义亲,sunmanusun亲,葛润泉亲,siriuslzb亲,许诺1618亲,mesoevil亲,雨落风寒亲,美☆杜莎亲,泪←訫碎亲,流氓兔宝宝7511亲,搜到的分手扽亲,唐门-绝情亲,梦的扑满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在这样一个两国交战,莫国四处募兵的时候,仲继的绸缎庄声势浩大的开业,便显得有些太过招摇了。 风断知道,仲继这是为了给铺子树招牌,才故意为之,便由了他高兴,没出言劝阻。 索性不过就是个绸缎庄,至不过,就是烧香引了鬼来,招惹几个地痞流氓来捣乱,介时,他随便从昭阳城里的风家把风墨叫上,也足足够以一敌百的收拾了那些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讨厌家伙了! “断儿,你说,这样摆放,是不是更好看点儿?” 临近开门儿,仲继这第一次当掌柜的人,还在满心紧张的戳戳这里,摸摸那里,生怕有什么地方打点的不够好,会耽误了以后的生意,一边儿整理,一边儿不时的跟风断问询,就好像,这铺子的掌柜,不是他,而是风断一般。 “满大就这么一间屋子,人家要买,你放在哪里,人家也是能看到的。” 风断安静的站在一处,看着仲继忙里忙外,仲继问,他就答,同一句话,问上十几遍。也半点儿都不嫌仲继烦,相反,像是还颇有些享受这种来自于仲继的黏人和依赖,宛若,仲继真的是他的亲人一般,“东西卖得好不好,得看伙计会不会说话,掌柜会不会做生意,你现在盘下来的这个铺面还小。用不着雇伙计……你先摸摸门道,等过些时候,都熟络了,我再跟主子讨个好儿,让主子给你把临边儿的几间铺子也盘下来,你把铺面扩大了。雇两个伙计回来,就能舒服些,不累腾了……” “可别!咱们已经欠了人家许多人情了,可不敢再得寸进尺了!” 听风断说,要去求“主子”给他再盘旁边儿的铺子,仲继忙不迭的出声儿阻止。“断儿,你再委屈委屈。伺候你说的那‘主子’几年,等哥哥使这铺子赚了钱,就去给你把身赎了,然后,再给你娶一房媳妇儿……抱两个孩子回来养着,这样,等你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说到这里,仲继稍稍停了停。赤唇微抿,伸手出来,给风断理了理额角的碎发,“你现在还小,自是能得你现在的那‘主子’眷顾,等你再虚长几岁,不招人喜欢了,你那‘主子’可就该喜新厌旧的另觅新欢了……你须得明白,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你拼命,大多的人,还是为了贪你身上的快活,你……可别傻傻的,人家待你好点儿,你就把一整颗心都捧上去给人家了……这可是要吃大亏的!” 面对仲继的紧张劝告,风断不禁一笑,他还是把自己当成是个由人养在后院的娈童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可以让他们的亲近关系,少去许多的功利,相处起来,也能更加轻松和舒服。 “哥哥放心罢,断儿心里有数的。” 风断笑着答应了仲继一句,便跟他提起了那个他想要迎娶的女子的事情,“我养着主子的一个手下去帮忙打听了,你相中了的那个姑娘……那姑娘家里的兄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给她赎身之前,最好是能让她跟家里彻底的断了干系,不然……日后的麻烦事情,怕是会有不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断儿,只要那女子肯一心一意的陪着我过日子,她家里好与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银子的事儿罢了……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尤其,还是我这么个人……” 听风断跟自己提醒,仲继只是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同他说道,“若是有人跟你说,我如何如何不好,让你远离我,别再同我交往了,你会怎么想?是为了一句旁人的劝告,而弃我而去,还是对那跟你说这话的人生出嫌隙,从此疏远?咱们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出身,不懂得那许多的明哲深意,但,为人处世,将心比心的道理,还是要记得的,你将来与人相处,也不能忘了这个,先设身处地的为旁人想想,三思而后行……” “哥哥教训的是,断儿记下了。” 见仲继一心就想要迎娶那个女子了,风断也不再执拗的跟他劝说,只心里想着,若以后,那女子的家人实在不好对付,与仲继为难的厉害了,他就去跟纳兰雪求一个恩典,让景瑞家的动手,结果那人满门去,也就圆满了,“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开门罢!” 两人一个身子孱弱,一个没做过重活儿,废了半天的劲儿,才是把 绸缎庄的第一块儿门板给卸了下来。 门外,风墨早已带了恭贺的锣鼓和狮队等在那里,见两人累得满头大汗,忙喊了人一起来帮忙! 鞭炮齐鸣,锣鼓震天,八只全新的狮子,舞得那叫一个好看。 仲继的这间绸缎庄的开门礼,绝对是这一整条街上面,最最热闹的! 因为有风断的提前打点,前来送贺礼的人,都没有一家是带低于一千两银子的小礼的,风墨得意站在门前的石阶上,一边儿跟风断挤眉弄眼,一边儿帮忙唱礼,直惹得许多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发出一阵阵惊呼。 “百草庄掌柜,送白玉貔貅一只,金如意一对,贺锦记缎庄开业大喜,生意兴隆!” “景文轩掌柜,送南海红珊瑚一株,金尺金秤一副,贺锦记缎庄开业大喜,生意兴隆!” “金玉赌坊掌柜……” 十几家做正当生意和不正当生意的大商家,纷纷送来贺礼,饶是仲继这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也给震惊的滞愣在了原地! 若不是风断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在一旁招呼客人,他可真有可能,冲上去跟人家问上一问,是不是认错了人家,送错了礼! 他仲继,一个楚馆出身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认识这许多的大商家,大人物! “哥哥,这么多朋友送来贺礼呢,你倒是请人家到铺子里面看看啊!” 见仲继一脸吃惊的呆立原地,风断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是本能的露出了一丝浅笑,伸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跟他提醒道。 “哦,对,对,各位里面请!里面请!” 被风断这么一提醒,仲继便是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往旁边儿退了退,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前来恭贺的客人们进门,“地方小了些,唐突了,唐突了……” …… 来的人都是三大隐世家族在外的铺面掌柜,送了贺礼来,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空手,有的当场跟仲继签了一年的订货文契,有的直接付了现钱,要了几百匹衣料,让仲继择空给送去府上。 百姓们最是喜欢跟风,见这些个大商家都从仲继的铺子里卖货,也在这些个大商家们离开之后,一窝蜂的涌了进来,挑选各自喜欢的衣料。 仲继好歹是在楚馆里面厮混了许多年的人,见得多了,眼光想不好也难,几句中听话儿上去,就能给人夸得晕头转向,原本只想着凑凑热闹的,也会忍不住挑上几身儿合体的料子,带回家去,依着他说的,做了上身儿试试! 旁人家的店面,都是到了日落时候,收货上门板关铺子,仲继的这间绸缎庄,却是在第一天开业的晌午,就卖断了货,全凭着风断记下了客人先付了钱,预定要的料子,来打算接下来的进货! “真没想到,做生意,竟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儿!”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仲继已是累得脸都有些僵了,伸手,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后腰,开始跟风断一起收拢规整预定衣料的单子,计算起了下一批,都要去进些什么花色的绸缎回来,“断儿,你说,咱今天卖出去、订出去的东西,有没有一万两银子?” “哥哥的记性可真是差,光百草庄在哥哥这里下的订单,就有三万两银子的货了!” 看着仲继累得不行,还一脸的幸福笑容,风断也跟着他高兴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仲继,真的是个很适合做生意的人,撇去那些个来捧场的三大隐世家族的商铺不算,单是卖给寻常进门儿来凑热闹的百姓的料子,就不下五百匹,这在昭阳城里,怕是,也没有哪一家的绸缎庄能相提并论的。 “你瞧我这记性!” 经风断这么一提,仲继便是想了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忙从风断的手里抢过了笔去,搬了几本空账本上柜面,把那几个从他这里定大批量货的大商家们,分别单列了一本出来,“要是天天都是今日这般的好生意,用不了一个月,我该就能给你赎身出来了,断儿!” “不急,先把周边儿的几间铺子盘了,把店面做的大些。” 听仲继打算着,要把挣得钱都攥下来,给自己“赎身”,风断不禁动容,浅浅一笑,跟他推拒道,“你有这许多的大户客人了,只这么小的一间铺子,哪里够用?这前前后后,总共加起来,也才只两间屋子加一个小院儿,连存个货的地儿都没有,人家来挑货,来得人多了,都站不下,多不合适?” ps:今天的第三章~ 第八十二章 “可是……好罢,就依你说的!哥哥先把这铺子盘大了,经营的像模像样了,再去跟你的主子谈,给你赎身的事儿!” 仲继犹豫了一下,见风断一脸的坚持,终没能执拗过他,点头答应了下来,“你就先委屈些时候罢!待以后,哥哥存下钱了,就先给你赎身出来,然后,再给你置办个大宅子,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儿回来!” 风断笑着把手里的订货单子理好,取了一个木夹子过来,夹在了一起,然后,又取了一摞儿没写字的宣纸到面前,开始分门别类的记录各种料子欠缺的数量,以供仲继再去进货时用起来方便,“我这么一个人,去害人家姑娘作甚,哥哥还是多存些银子,待以后,我老无所依了,直接养着我好了!” “尽瞎说!怎就叫害人了!” 听风断“自怨自艾”,仲继便有些不高兴了,嗔了他一句,走来了他的身边儿,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我家断儿,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娶谁不是谁的福气?再敢胡说,看我打你的!” 咳一一 两人正笑着闹着的档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们打烊了,客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明日再来罢。” 来者是客,见中年人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门来,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儿之后,便把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身上,仲继忙笑脸迎人的绕过了柜台,走上了前去接待,“今儿生意好,铺子里的货都卖完了,客人若是……” “我是奉了我家殿下的命令,来寻仲继公子的。” 中年人看了眼换回寻常男子打扮的仲继,稍稍拧了拧眉,少顷。才张口跟他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久未联络,不想,仲继公子竟是离了白玉楼。自立门户了……可让我们这些在殿下手底办事儿的,费了不少工夫呢!” 中年人的话,让仲继顿时便僵在了原地! 殿下。 这中年人说,殿下! 他认识的殿下,就只有一位……便是莫国昔日的五皇子,司马殇! 原本,他以为那司马殇是已经死了,他已经给死去的长姐报了仇了,却不想,这司马殇。竟是还活着! “仲继公子?” 见仲继僵立原地发呆,中年人不禁拧了拧眉,伸手,在他的眼前轻轻的晃了晃,唤了他一句。 “这可真是太好了!” 被中年人这么一唤。仲继便回过了神儿来,脸上的讶异神色一转,就露出了“喜极而泣”的笑来,“我听人说,殿下遭了人迫害,失踪了,还当他出事儿了呢!他没事儿真是。真是太好了!老天眷顾!真是,真是……” 中年人只是寻常侍卫,哪能跟仲继这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的人比得了心计? 一见仲继这般的反应,便真当他起先的时候,是突然听了好消息,给高兴的僵愣住了! “仲继公子既是还心系殿下。这就收拾收拾东西,随在下走罢!” 中年人只是封了司马殇的吩咐来做事,此时得见了仲继,自然是要带了他回去复命的,“多日不见。殿下也念想仲继公子的紧了!” “是殿下让你来接我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仲继自然不想跟着这个中年人走,心思急转,便想出了一个推搪的理由来,跟这中年人问了出来,“殿下不回来昭阳城么?仲继可是为了能跟殿下长相厮守,连宅子,都在昭阳城里买好了!” “这……” 司马殇只是遣这中年人来寻仲继,并没有说,让他在找到了之后,带他回去,此时,听仲继这么一说,顿时,就有些不确定了起来,眉头微微一拧,思虑片刻,才又跟他说道,“容我写封信去给殿下问一问罢……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殿下说的,我也可以一并给你捎了话儿去……” “当然是有的了!这许久不见了,我可是都想死殿下了!” 见自己的希冀得逞,仲继忙表现的更加殷勤了起来,快步跑去了柜台后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张纸的“想念”出来,封进了纸封里面,交给了中年人,“这信,你可务必得亲手交给殿下,不能给旁人看的,知不知道?” “知道了。” 中年人并不怎么看得起仲继这个出身烟花之地的人,对他有此时这般态度,也是因为得了司马殇的吩咐,不敢招惹他,怕他跟司马殇告自己刁状。 此时,见他这般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哪能不怒? 当时一个冷眼就朝着他丢了过去,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待中年人走得远了,仲继才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后怕的脸色都泛起了白来。 还好他反应的快,不然,给这人看出来他是盼着司马殇死的,转告给了司马殇知道,他和风断的小命儿,可该都保不住了! “你没事儿罢,哥哥?” 见仲继脸色不好,风断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一个箭步到了他的身边,就伸手试向了他的额头,结果……摸了一手冷汗,顿时就更加着急了,“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只是这人来得太过突然,我心里没有准备,觉得后怕罢了,别怕,我没事儿。” 伸手拉住风断的腰带,把准备要出门儿去给他请大夫的风断拦了下来,“那司马殇还没死,你可不敢在这里耗费时间久留了,赶紧,回去你主子那里,把这事儿告诉他知道!如果,他觉得你回来会有危险的话,你就别回来了,这里,我一个人能应付的来!” “瞎说!把你留下,我去逃命,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听仲继说,自己逃跑,他留下来扛着,风断不禁动容,张口斥了他一句,便佯装生气的背转了身过去,不理他了起来,“你可是咱家仅剩能传承香火的男丁了!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去了那边儿,我可怎么跟爹娘和大姐交代?!你干脆现在就一刀捅死了我,让我眼不见,心不烦得了!” 风断本就知道,司马殇是没死的,只是不曾想,锦记缎庄的隆重开业,竟会烧香引了他这么大的一只鬼回来! 这可真是棘手的很了! “你别生气嘛,断儿,哥哥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的!” 见风断跟自己怄气了,仲继顿时便紧张了起来,忙不迭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儿,小心翼翼的揪了揪他的衣袖,开口哄起了他来,“刚刚那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只是想要我去他哪里伺候,并没有要伤我的意思……可见,只要我能好好儿的哄着他,让他快活,还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说到这里,仲继稍稍顿了顿,见风断肯转回头来看他了,便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你呢,可就不一样了!你之前是他身边儿的小厮,他出了事儿,你却是对他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如今,他没死成,再见了你,怎么可能轻饶?我瞧之前那侍卫的反应,该是不认识你,只把你当成是我这铺子里的伙计了,你趁着还没被人发现,赶紧离开,回去你如今的那主子身边儿去,跟他求一求,让他把你藏起来,乖乖的躲上几年,或者,等我哄了他高兴,跟他求了恩典……” “我不走!有本事他就当着你的面儿杀了我!” 听仲继这么一说,风断顿时便有了主意,唇角一勾,眉眼弯弯的笑着,看向了仲继的脸去,“当时,是他把我丢下在了住处,一个人出去了,就再没回来的!待他来了,我就恶人先告状,跟你哭诉,他把我一个人丢下了不管不问,险些被商国的皇帝使人打死,说他压根儿就不在乎你,根本就没依着答应你的,好好儿照顾我!咱们瞧他怎么说的!”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仲继稍稍想了想,觉得风断的这个想法儿虽是冒险了些,却不失为一个能让他们两个脱困的好法子。 司马殇这么久了还没忘了他,还使人找寻他,无疑证明,司马殇还是对他痴迷着的,而只要司马殇还对他有这样的想法,他要跟他撒娇,装可怜,扮委屈,就保准儿能够十成十的有效! 介时,只要让风断装得像一些,他再“左右为难”的哭一哭,给司马殇个台阶下,让他给风断点儿“好处”安抚……就可以把之前的麻烦事情,给彻底的圆满了过去! “那就这么定了!反正,断儿是不要跟哥哥分开了!” 见仲继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没什么抵触,风断便趁热打铁的把这事儿给敲定了下来。 那司马殇,算个什么玩意儿?! 实在不行,他就去跟景麒说一说,结果了他去! 且不说别的,单凭那一日,在商国时候,他扇了纳兰雪的那一耳光,也是足够该死了! 不需纳兰雪答应,三大隐世家族里面,随便挑一个族长出来,都能把这事儿给批准了去!就算几个族长不批,以景麒的性子,也会乐意顶风而上,拼上了违背族规挨罚,也要把那个司马殇给结果了! 大不了到时候,他替他挨一半儿的铁骨鞭就是了!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候还有两章 第八十三章 躬亲感谢yh-小鹏亲,欲之羽翼亲,markzhang亲,术士之最亲,〓雷电〓亲,秋之子亲,yun]亲,gufengaoying亲,watasi1999亲,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中年人给司马殇送去的信函,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司马殇言明,就让仲继先在昭阳城里继续经营着绸缎庄,另写了一封私信给澄家,让橙老爷子给个他司马殇个薄面,照顾下仲继铺子的生意和安全。 当然,写给仲继的,诉衷情的信也没少,十几张纸,满满当当,半点儿都不比仲继之前写给他那封少。 对这个结果,仲继还算满意,索性司马殇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他只管继续经营着他的铺子,多多的存下些银子,待足够给风断赎身了,就把他去买回来,然后,他们兄弟两个,带上几万两银子,离开昭阳城,去商国或者风国,重新再开生意,也就是了! 至于……杀掉司马殇,给家人报仇的这事儿……就等到以后,他们有很多银子了再说罢……人总得先好好儿的活着,有自由了,才能去惦记别的事儿,不是么…… “你瞧,断儿,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罢!” 仲继一边儿开心的整理账本儿,一边儿跟风断说话,昨天,他已经去跟两边儿临着的铺子掌柜谈好了价钱,使他现今手里能拿出来的,除了进货之外的银子。买下了左右两边儿的四间铺子,待再过几天,下一批货钱回来了,就能把这几间铺子一起收拾了,扩大店面,“加上外边儿还没结回来的钱,开业十天,咱们已经净赚二十万两银子了,盘隔壁的四间铺子。一共是花了五千两,我打算着……再拿三千两出来,把铺子都并起来,在顶上,再加盖两层,你看怎么样?” “之前一个偶然时候。我结识了一位隐世风家的贵人,他欠了我点儿人情,一直说要还我,却未得合适机会,不如,咱家的这铺子。就让他来帮咱们改建罢?” 听仲继要改造铺子,风断本能的就想到了。要把这铺子修建成一个能抵御危险的堡垒,来保护他的安全……只要他亲自出手,把这由几间铺子并在一起,成了一间大铺子的地方设置上重重陷阱和机括……到时候,管他是来多少人呢! 莫说司马殇那家伙,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怂货,就算他长了本事。带上一整支禁军来,一开机括。也照样让他们全都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隐世风家的名声儿,可谓响彻诸国,各国的皇族,想要修建陵墓,密室和保命暗道的,都得客客气气的捧上金银,邀请他们出手。 听风断说,他是认识隐世风家的人的,仲继先是一愣,继而,便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断儿,你可真是厉害!连这般不得了的人,都能认识!你,你这就写信给人家去问问罢,给咱家铺子修缮改造成个三层的厉害所在,得要多少银子?要是咱手里的银子不够,可以再赚,务必要让人家答应了才好!” “该是不能要咱银子的,之前时候,我给人家帮的那个忙不算小,那贵人非要认我做义子呢。” 风断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编了个理由出来,不让仲继花钱,“你 瞧,我现在叫风断,这姓氏,就是随了义父的。” “那可真就是太好了!” 听了风断的说辞,仲继哪能不兴奋?他本就是爱钱又小气的人,除了在风断的身上,大方的离谱,跟旁人,可都是恨不能一毛儿也不拔的! 风断要建一处“倾力之做”出来的消息,一下子就让整个风家都沸腾了起来! 十几年前,他在意国建的那处密室,其间精妙,就已经是能让人叹为观止,刻名于地宫盘龙柱上的辉煌了,如今,又年长了不少,见多了人情世故……再做出来的东西,又该是怎样的让人瞩目? 当然,最兴奋的人,还是当属风思祭这风家的老族长。 他的宝贝孙儿,最有希望继承他衣钵的人,终于是彻彻底底的回来了! 风思祭打算,待风断把这处建筑做好,得到了整个风家的赞誉之后,就把风家的族长之位让给他,自己好好儿的颐养天年去,他已经老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该驾鹤去那边儿伺候纳兰段了,也是时候,开始着手修建他自己的长眠之地了。 “哥哥,你是真的打算,要修一座这样的建筑出来,给那个……恩,仲继?” 风墨并不是很喜欢仲继,倒不是因为他出身烟花之地,而是因为……风断这一次回来了昭阳城之后,就一直都住在仲继的绸缎庄里,跟仲继同吃同睡,连该带他这个弟弟出去玩儿的“宝贵光阴”,都耗费在帮仲继整理账本儿上了! 这让风墨很不爽! 就好像,他的哥哥,要被旁人抢了去一样!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给我帮忙。” 看出了风墨的不悦,风断不禁一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跟他说道,“他人很不错的,以后,相处些日子,你就会知道了,别鼓着嘴,跟只癞蛤蟆似的,难看死了……” 一听风断说,要让自己一起去帮忙,风墨对仲继的怨恨,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忙不迭的伸手,抱住了风断的手臂,满脸笑意讨好的,跟他卖起了乖巧来,“哪儿能呢!哥哥你可真爱开玩笑,墨儿哪是那么小气,那么不懂事儿的人了?墨儿保证!哥哥喜欢相处的人,墨儿一定也能相处的来的!” …… 汲水城下,莫商之战的第一场战役,已然拉开了序幕。 对尚扶苏满怀恨意的司马玉,指挥着斗志昂扬的莫国兵将们,一次又一次的发起了攻城。 汲水城是经过诸多加固修缮的城池不假,但,面对莫军完全不要命一般的攻击,也开始渐渐显出了疲于应对的迹象,城上的弓箭手们,也开始倾力放箭,而不再跟起先般的,以城墙上的锁镰为主,象征性的放几箭意思一下儿了事。 尚扶苏没能在汲水城的百草庄里找到想见的人,却遇上了另一个熟人,莫等。 原本,莫等跟莫济两人救活了莫碧儿,打算一同去往天星城,把他们之前采到的阴阳草带去昭阳城,给莫意老头儿收整入库,不想,刚刚走到了汲水城,就遇上了暴雨,他怕刚刚炮制好的阴阳草受潮,坏了药性,便让莫济先走,去昭阳城寻莫意老头儿禀报,自己则是留在了汲水城里的百草庄中,照顾这些珍稀的阴阳草。 再后来,莫国的大军来了,尚扶苏下令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城,以防军情外露,他便跟着倒了霉,被一并困在了这汲水城里! “朕这里有雪儿留下的锦囊,你得帮我!” 见到莫等,尚扶苏的兴奋,可比见到他的那位旧识要多得多,毫不犹豫的从自己衣襟里摸出了昔年纳兰雪送他的那个锦囊来,递给了他的面前,“我要打赢莫国,捉了司马玉,跟他好好儿审问,到底是不是他设计的阴谋,害死了雪儿的!” 听尚扶苏说得如此怒火中烧,莫等不禁一愣,原本想要推拒的念头,也蓦地的消失了个干净,剑眉微拧,张口跟尚扶苏询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司马玉至少是知道,是什么人害了……” “朕之前跟尉迟将军分析推测,极有可能,害死雪儿的人,跟司马玉如今身边儿的那个什么‘国师’,是有瓜葛的,司马玉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尚未可知。” 尚扶苏不是擅长坑蒙拐骗的人,听莫等跟自己问询,便毫不掺假的,把他跟尉迟恭的推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莫等知道,“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巧合得让人觉得,是有什么人一手操控的,假的不行!”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答应了你帮忙,我得先写信回去,跟主子问一问才行。” 莫等说的主子,指的当然是纳兰雪,只不过,全不知情的尚扶苏,却是猜测成了纳兰述。 “莫掌柜稍等!朕这里还有一封信函,也要烦请你帮忙捎转!” 错误的猜测,自然会导致错误的所作所为,尚扶苏急急的写了一封跟纳兰家求亲的媒聘文书出来,交给了莫等手中,“朕欲迎娶郡主做商国的皇后,这封,是写给丞相的求亲书函。” 莫等这些隐世家族里的人,都是知道,昔日里,莫国的那位名扬天下纳兰丞相,其实,是纳兰雪,不是纳兰述……所以,此时跟尚扶苏接这封求亲的媒聘文书的时候,便是有些闹不清,该交给谁手里才好了…… “陛下放心,莫等一定帮陛下把文书送到。” 莫等稍稍想了想,便是决定,把这封文书直接交给纳兰雪,反正,说得也都是她的事儿,她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该是能知道,这事儿要怎么应对才好的。 被困汲水城里的莫等并不知道,他被困汲水城,与外边儿断了联系的这段时间,纳兰雪已经跟江越举行了大婚,他这惦记了许久喜酒的人,半口都没能尝上。 “有劳。” 尚扶苏把话说完,便客气的冲着莫等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百草庄,出于对莫等这曾帮他夺得商国皇位的人的尊重,他觉得,该给他足够的时间。 ps:今天的第二章,稍候还有一章 第八十四章 躬亲感谢mdm亲,牧师555亲,ye57621050亲,我也要疯狂亲,;魑力ゞ纓唲亲y亲,午夜元素亲,深圳鬼影亲,送上的粉红票,么么哒~ 送走了尚扶苏之后,莫等吹哨子唤来了自己的猎鹰,写了一张字条,跟尚扶苏之前交给他的那封信一起捐了,塞进了猎鹰腿上的竹筒里面,给它下了命令,让它送往天星城。 然后,便是足足两天的等待。 第三天清晨,猎鹰带回来的信上,是江越张牙舞爪的怒气。 内容很简单,让他们打,最好打得两边儿都死光了才好。 方式,由莫济自己斟酌。 “这么小气的人,真不知主子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跟莫闲一样,对江越这个新主子,莫等并没有多少的认同,虽然,族长令他们都接到了,也都知晓了江越的身份,但……十几年的习惯,跟纳兰雪十几年相处的交情,又哪是轻易能改的? “回信都已经这么说了,咱们是依,还是不依呢?” 说话的,是汲水城百草庄的掌柜莫司,医术虽是不错,却因武技一般,之前纳兰雪下令让人安排好手中事宜,去往昭阳集结时,没能入选,索性汲水城及周边儿的几个百草庄也不能没人打理,他便留了下来,处理日常事务。 “当然要依!只不过,力不能及罢了!” 莫等稍稍想了想,便告诉了莫司自己的想法。 尚扶苏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他既是说,司马玉是有可能知道的,那,便值得一试!他不动用各大隐世家族的力量,不就得了!可不能因为江越那个醋坛子的小气,而错过了弄清真相的机会! 待这场仗打完了。给他见上了纳兰雪,可得狠狠的告那江越一状不可! 莫司虽是一直在汲水城里的百草庄掌柜,却是没少听闻莫国的皇族对纳兰府的“不公”对待,尤其是纳兰雪。这个为莫国打下了半壁江山,于理,该是让他们供奉神明一般恭敬对待的奇女子,他们的主子…… 哼,先收拾了那个司马玉,宰了那个冒充他们家主子,坏他们家主子名声儿的可恶女人,再说旁的! 两人商议好了说辞和对策,便一起去往了汲水城的城墙,告诉尚扶苏。他们两人,会以个人的名医,倾尽全力的帮他,但,有个条件……待这场仗打嬴了。司马玉身边儿的那个冒牌儿货的纳兰雪,得交给他们来审问和处置! 听莫等也说司马玉身边儿的那个“纳兰雪”是假的,尚扶苏的心里,便是更加有底气了起来,虽然,心底本能传来的失落和悲伤,让他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珠子。但,却是让他彻底的没了顾忌的同时,也更加愤怒了起来。 亡者已矣,竟还有人冒用亡者的名号,来谋求私利,这种人。果然就是该死,该被千刀万剐的很! “帮军中医治伤患,药费诊费,待这场征战结束了,我自国库里。拨付给百草庄,可行?” 听莫等说,以个人名义帮助自己,尚扶苏这般聪明的人,怎还会明白不了其中含义?他们背后的那个人,不允他们使用百草庄的力量帮他,这……大抵是在责怪他,没有保护好纳兰雪,让她…… 尚扶苏决定,待这场战争结束了,就肯定莫等,带了他去面见纳兰述,跟纳兰述负荆请罪,求他务必答应,允自己明媒正娶了纳兰雪,成今世相守,来生相逢! …… 昭阳城的皇宫里,黑衣人已经取了血液归来,重又出现在了司马青的书房之中。 一切都已打点完备,时间,也是刚好依着司马殇吩咐的,挑的司马青过寿的日子。 “陛下,血取好了,是今日试,还是明日试,还望示下。” 黑衣人表情如常,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了两只白瓷小瓶出来,摆在了司马青的面前。 “来人!” 这时的司马青,哪里还顾得上生辰不生辰,愤怒的一拍书案,就冲着门外喊了一句,“端一碗生水来!” 门外得了乐妃澄乐好处的小太监恭敬的答应了一声,便拧身快步往边院儿里走去,端那碗乐妃澄乐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的,加了白矾的生水。 小太监送了生水进门,交给了立于桌前的黑衣人手里,就垂着头退了出去,一如之前时候般得,面色不变的站在了门外廊柱旁边,等待里面传出“消息”,好去给乐妃澄乐告诉,换取赏钱。 司马青退位以后,他们这些在司马青身边儿伺候的下人,收入可是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以前时候,各宫各院的娘娘、贵人们,都拼了命的给他们手里塞银子打点,就为了能让他们能在司马青的面前美言几句,得个寵爱……现在,却是一个个儿消停儿的跟死了似的,鬼影儿都见不上一个了…… 要不是乐妃澄乐这大方的人,还一如既往的给他们打赏,他们这些花钱花顺手儿了的人,可真该是连赌钱都赌不起了! 嘭一一 书房里面,毫无意外的传来的一声瓷碗碎裂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摔砸东西的暴怒。 小太监知道,乐妃澄乐吩咐自己的事儿,该是成了,唇角微微一扬,跟旁边儿的侍卫撒个谎,道是要如厕,就一溜儿小跑的出了门,往乐妃澄乐的住处去了! 书房里面,司马青的怒火,几乎要把所有目力能及的东西焚烧个干净,凡是他能拿得动,推得动的,悉数被他折腾了个干净。 司马玉不是他的儿子! 司马玉是他最爱的女人,偷人所生的野种! 这种掺杂了绝望的痛苦,让他恨不能现在就把皇后灵玉和司马玉给千刀万剐了,抹去这番耻辱! 但,他不是那种能不顾一切的人,即便是现在这种,怒火中烧的时候。 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把莫国的皇权从司马玉的手里拿回来,然后,寻一个值得托付的,他的儿子,来当继位之人……现今看来,皇后灵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八成儿,也不是他的亲子了,那……就只剩了一个人,堪当此位…… 司马殇。 “陛下息怒,火大伤身。” 安静的等司马青摔砸完了东西,黑衣人才出言火上浇油的劝慰,“事已 至此,还是该先寻个应对之策才好。” 瞪了黑衣人一眼,见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司马青才是打消了刚刚心里萌生出来的,是不是他搞了鬼的念头,踢开了自己脚边儿挡路的破烂物件,走到了书案之前,揪起了倒地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去一趟汲水城那边儿,跟司马玉说,皇宫里又来了一位神人,号称能让他的皇后恢复记忆,变回以前模样,寡人帮他把人留下来了,让他快快的带着那个死而复生的纳兰雪回来!” 司马青低头想了半天,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他书案前的黑衣人,跟他吩咐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如今的纳兰雪半点儿自保能力也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来,朕可该没法儿跟纳兰老相爷交代了!” 司马青想得很清楚,现如今,能影响司马玉判断的,就只剩了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真货的纳兰雪的,而他的势力又都在昭阳城,不可能奔赴千里之外,于百万军中,把司马玉这莫国当今的皇帝陛下给生擒了。 若是刺杀……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却是不想让司马玉那么轻易就死了! 他要让司马玉付出代价! 把自己这些年,不遗余力赐予他的疼爱,一点,一点的折磨报偿回来! 连本,带利! 还有,皇后灵玉! 他要让那个背叛他的下贱女人,亲眼看着,她跟旁人生的野种,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亲眼看着,她的骈头,被他千刀万剐! “谨遵陛下吩咐。” 黑衣人答应了一声儿,朝着司马青恭敬的行了个礼,就退出了书房,在院子里几个闪身,消失了不见。 此时,在自己住处,急的坐都坐不住的乐妃澄乐,也自她收买打点好了的小太监那里,听到了自己希望的结果。 高兴之余,打赏自不会少。 “拿着去花,不够了,再来跟本宫讨。” 乐妃澄乐心情极好的拿了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丢给了来报信的小太监,然后,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多谢娘娘!” 小太监得了银子,顿时就高兴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忙不迭把乐妃澄乐丢过来的银锭塞进了衣襟里面,冲着她恭敬的行了个礼,倒退着出门儿,完全不知,这打赏,他是有命拿,没命花的。 目送着小太监出了门儿去,乐妃澄乐才是收起了脸上的慈祥笑容,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儿的奶娘姬氏,跟她问了一句,“这个,你是怎么安排的?” “老奴听说,最近这皇宫里,有一处茅房坏了,板子一踩就翻,翻了就爬不上人来,能活活儿憋死掉下去的人。” 姬氏明显是做惯了这种杀人害命的事儿,此时,应对起乐妃澄乐的问话来,竟是连脸色都不曾变半分,眼睛都未快眨一下,“今日可是陛下的寿辰,娘娘精心给陛下准备的礼物,是不是也该出门儿去送上了?” ps: 今天的第三章~ 第八十五章 原本已经在攻城中占了上风的司马玉,在得了司马青使人去传给他的消息后,毫不恋战的选择了停手,令兵将们归营休憩,自己带了“纳兰雪”,策马扬鞭,直奔昭阳城方向而去。一百万大军,伤死近半,眼见着就要攻下汲水城来,却一下子被喝止了下来,怎能不影响士气? 若不是有之前亲见的,“神人”复生纳兰雪的那一档事儿,这会儿,怕是全军哗变,都是有可能的! 司马玉的突然停火,给了汲水城喘息时机,原本已近破毁的城门,被迅速的加固了起来,将要用尽的箭矢和石块,也被重新制作补足了,用来抵御云梯登城的锁镰,也被拖上了城墙,打磨锋利。 可以说,这一番短暂停战,让汲水城,又恢复了最初时候的固若金汤! 原本已经打算着要带上商国重骑出城去迎敌的尚扶苏,被司马玉的这一番举动给闹糊涂了,起先,还当他是要使什么诡计,骗己方上当,当心加仔细的提防了好几天,结果却发现,汲水城这边儿的布防重新做好了,司马玉也没再带着莫国的大军攻上来! “尉迟将军,你觉得这事儿……” 一边儿跟着尉迟恭巡视伤兵营地,尚扶苏一边儿跟尉迟恭聊起了当前的军情来。 汲水城是守城的一方,折损比莫国要少得多,莫国死伤了四五十万人,汲水城这边儿,却是死了三百人都不到,重伤轻伤加起来,也总共不超过一千,可以说,是连莫国那边儿的零头儿都没有的。 “我也看不出来,莫国那边儿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尉迟恭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眼见着汲水城这边儿就要顶不住攻城,被逼得出城去迎战了,他们反倒是缩回了军营里面去,不打了……说实话。陛下,臣带了二三十年的兵了,还真就没见过,有使这种诡异打法儿的!” “朕不敢说博览群书,但,兵法方面的书,还是有看过一些的。” 尚扶苏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是同意尉迟恭的说法儿,完全看不透司马玉那边儿,是想要做些什么。“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想要使什么常人未闻的诡异法子,来城里偷袭?” “小心驶得万年船,依臣之见,还是仔细些的好。” 尉迟恭稍稍想了想。便跟尚扶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那个自称是什么地方来的神人,前几日的时候,不是还在阵前叫嚣,说是不管莫国的兵将死去多少,他都能让那些死了的人复生么?陛下,你说。他们突然退兵不打了,会不会那个什么神人,要施法复生莫国死去的兵将了?” “莫等掌柜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没这种可能的。” 尚扶苏想都不想的否定了尉迟恭的这个猜想,加快了步子,往伤病营帐的更深处走去。“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儿,你就别瞎听那些个有的没的了!我知你一心想着,能让你家夫人活转过来……我又何尝不希望,雪儿能活呢……” “可是。他之前不也还说了,他在七月城里,救活了一个被人砍掉了脑袋的人么!或者……或者那个什么神人,也是有此神通呢?!” 明显的,尉迟恭还是不想放弃这种“死人可以复生”的念头,见尚扶苏加快了步子向前,他也加大了步子,跟了上去,“要不……咱试试找个合适的时候,去把莫国的大营给端了,把那个什么神人给绑回来,让他试试把死人复生瞧瞧?” “也无不可。” 见尉迟恭彻底的钻了牛角尖儿,尚扶苏便是明白,如今的他,是不撞南墙,不把自己碰个头破血流,誓不回头了,“待咱们巡视完了伤兵营,就回去召集各营将领,商议一下儿这事儿,明儿是初一,没有月亮,最是适合偷袭,若是能,明儿晚上,咱们就掀了莫国的大营去。” 尚扶苏的话,让尉迟恭微微滞愣了一下儿,继而,便使劲儿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跟上了他去。 不得不承认,对他这个投诚的将领,尚扶苏是极厚待的,比莫国的皇帝,他们尉迟家效忠了几百年的君主,还要宽容……毫无疑问,这样的一个帝王,的确是能引得人誓死效忠和甘心臣服的。 巡完伤兵营之后,尚扶苏便如答应了尉迟恭的那样,召集了各营将领议事。 众将领一致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国如今日这般的龟缩不出,定是设好了陷阱,要引得商国这边儿以为有机可趁,带兵偷袭过去,好瓮中捉鳖,将商国大军一网打尽了的,此番偷袭,万不可行。 就在尉迟恭也将放弃,觉得这的确是个陷阱,不能前往的时候,尚扶苏突然说了一句,令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珠子的话来,“朕突然想起了一个,昔日里听皇后在故事里讲过的法子,不管莫军设陷阱与否,都可破营。” 尚扶苏的话,毫不意外的引起了在座将领们的好奇,纷纷表示,愿闻其详。 一番秉烛夜谈,直至天明,所有的事情才都敲定了下来,得了分派任务的人各自离去准备,没得任务的,归营收拢兵士,准备夜袭。 不到三个时辰,汲水城里的耕牛就有大半被送到了商军的大营里面,足足有两三百头之多。 尚扶苏是个很公道的人,没有坦然接受百姓们送过来的耕牛,而是给出了相当于市价三倍的收价,贴补给了来送牛的百姓,耕牛只留成年强壮的,太小或者已经年老,跑不动的,皆悉数归还给了百姓,给付的银子未追讨,只告诉了他们,若战争结束的早,来得及明年的春耕,四邻家里没有牛耕地的,记得借用给他们一番。 在田地里温吞的耕牛,很快便被商国的兵将们武装了起来,附上战马的铠甲,牛角上绑了利刃,原本到了过节时候,才会热闹的焰火铺子,也突然被买空了鞭炮。 一切,都已齐备,剩下的,便是等待天黑。 初一的夜里,是没有月亮的,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不夸张。 尚扶苏带着兵将们打开了汲水城的城门,驱赶着牛群出了门去,朝着莫国大军的营帐,缓慢前行,牛的体力不能浪费,一会儿,还要指望着它们建功。 马玉莫军建营的方式,是很合理的。 距离汲水城整整一千米,呈三角形状,以一尖,直抵汲水城城门。 如果遭人偷袭,这兵营可起到极好的抵御作用,以最少的兵力,迎战抵挡最多的来敌。 可惜,他们今晚要面对的,是尚扶苏精心准备的牛阵,一个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抵挡的夜袭。 商国的众人带了牛阵走到离莫军大营尽可能近,却不会被发现踪迹的地方,依着前一天晚上决定好了的方式,一字摆开,然后,由尚扶苏亲自下令,近乎同时的,点燃了系在耕牛尾巴上的鞭炮! 鞭炮齐鸣,受了惊吓的耕牛们,从呈三角布置的三个方向,疯了般得冲进了大营! 莫军想要警戒提防,已来不及。 战马的铠甲,几近刀剑不入,绑在牛角上的利刃,在耕牛的横冲直撞下,取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 营地之中,一片哀嚎,慌乱之中失去了抵抗能力的近五十万莫国兵将,死伤过半,悉数遭擒。 这一仗,商国未费一兵一卒,只死了几十头耕牛,莫国的大营彻底被端,悉数归降。 莫国的百万大军,就这样,在司马殇的谋划下,司马青的猜忌中,荡然无存。 “哪个是传说里的神人?” 尉迟恭负责带人收点莫军的兵器和粮物,在找到了莫军里面的书记官之后,便径直把他给拎着衣领提了起来,出言问询。 “回,回将军的话,在,在那,那边,那个穿白衣裳的就,就是!” 这书记官曾是尉迟恭手下,此时见了他脸带微怒,哪里还敢造次? 刚刚他才听了人说,尉迟恭叛出莫国,归降商国的因由,是因为尉迟府为保名声儿,害死了他的爱妻司马颖,完全不是之前时候,他们所听闻的那样,为了高官厚禄!所有在尉迟恭手下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对尉迟恭来说,司马颖这正妻,是有多么的宝贝和重要!敢害死了司马颖,尉迟恭不叛变报仇才怪! 丢下书记官,尉迟恭便大步流星的朝着不远处的一群受降伤兵走去,他看见了书记官指得那个穿白色衣裳的中年人,原本满怀的希望,已然在瞧着他一身脏污,胆小怯弱的模样之后,折了一半有余。 但,只是还有一点儿可能,他也要试上一试,只要能让司马颖活过来,没有什么代价,是他不愿意付出的! “你就是那个传说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骗子?” 尉迟恭尽量让自己显得凶神恶煞一些,一把拎着“神人”的后领,就把他从伤兵之中揪了出来,说话的口气,更是故意强硬,让人一听,就觉得毛骨悚然,被看穿了底细一般,“我看你这回,还如何兴风作浪!”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后还有两章~ 第八十六章 被尉迟恭这么一吼,“神人”这本就因为被商国破了答应,心里没底儿的人,顿时就慌了!身子一软,险些就要吓晕过去,还好尉迟恭眼疾手快,朝着他的脸上就扇上去了一记耳光,让他“保持”住了清醒! 面对尉迟恭这“凶神恶煞”,避无可避,“神人”只得老老实实的招供认罪,把他如何装神弄鬼,欺瞒司马玉和莫国兵将的事儿,一一招了出来,只是,对他背后的司马殇,却是一个字儿也没敢提。 倒不是他有多硬的骨头,或者,对司马殇有多么忠心,而是他知道,如果,他出卖了司马殇,这边儿能一时的逃脱了死,将来,也得生不如死。 他不想死,不想落入商国的囚牢里,跟这些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的莫国兵将们关在一起,更不想将来,因为背叛,而被司马殇送进昭阳城西的那处澄家的别院里去……那其中的恐怖,怕是,十八层的地府里,也是不及的! 听“神人”坦诚了骗局,最后一点儿希望也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是一路推到昭阳城去,逼着莫国的皇帝,交出尉迟一家,给他的爱妻司马颖报仇。 尉迟恭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一下子睡过去不要再醒过来才好。 一边儿是养育他长大的家族,一边儿是陪伴他半生,在他最危难的时候,都不曾离弃的爱妻,仇不能不报,又不知该怎么来报,杀父弑母,屠尽尉迟家满门? 起先怒火中烧的时候,许能做到,但现在……尘埃落定,又觉得兵刃沉重了起来…… 或许,他该自裁了去那边儿陪伴司马颖才是对的,可。若他死了,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呢? 湘妃晴湘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至多再过十年。就该离不了人照顾了,那时,他们的孩子才只十岁…… 尉迟恭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早就有了的寻死念头变得淡薄一些,不要影响自己思考。 这一回,他那向来聪明的娘子,可真是傻得可以!将他一个人抛弃在这索然无味的人世上不说,还留了这么麻烦的事情下来,让他左右为难! “颖儿,你这个傻女人。可真是该打!瞧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你给留下来的麻烦,去那边打你屁股!” 尉迟恭低声念叨了一句,便拧身往尚扶苏所在的方向走去,却听到他的背后,扁英说了什么。没能听得真切。 “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么,扁英?” 尉迟恭怕自己错过扁英的请求,委屈她这司马颖生前身边儿伺候的人,站住脚,回头,跟扁英问询,却见着。站在距离他仅三步之遥地方的扁英,已经红了眼珠子,“你……没事儿罢?” “你们这些男人,尽会自以为是,自说自话!全然不会为旁人设身处地的着想!” 扁英一边说着,一边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带着哭音儿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对尉迟恭的指责“如果当时,不是夫人自尽了,你能是现在这般的了无牵挂么?你能是如今日这般的。在城中百姓和兵将们的拥戴下,回来汲水城么?!你只是一个落入敌国手里的莫国将领,你的娘子,孩子,甚至整个家族,都得因为你的‘叛国’而死!” 说到这里,扁英因为哭得厉害,而声音里都带出了竭斯底里的沙哑,她是真的在哭,在为司马颖的死而悲伤,半点儿都不亚于尉迟恭,这个是司马颖夫君的人,“你说夫人傻?你凭什么说夫人傻!傻得人分明是你,是你,是你!她用她一人的性命,换你声望不损,她用她一人的性命,换你们的孩子平安,她用她一人的性命,换你切断跟莫国最后牵绊!你无恙,孩子安好,尉迟府也不用被满门抄斩……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傻?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傻!” 扁英的一席话,让尉迟恭彻底的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以为的,司马颖糊涂痴傻的想法,在这一刻,蓦然倾塌! 是谁傻? 是谁傻?! 是谁傻! 啪一一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了自己的脸上,尉迟恭泪流满面的站在原地,慢慢的,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却不及,他现在自责的万分之一! 这世上,真正痴得,傻的,糊涂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痴情,傻爱,自甘糊涂! 司马颖,便是其中那个,最痴情,最傻爱,最自甘糊涂的人! 她对他的爱,连她自己的性命和尊严,都可以搭上! “你不要负她,不然,我就是拼上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扁英一边哭着,一边开始用自己的衣袖擦起来眼泪,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哭过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那一年的流离失所中淌了个干净,现在看来,却是,完全停不下来,“你就算是死了,也只能跟她埋在一个坟冢里面,不然,你跟谁埋在一起,我就去拔谁的坟,给你挖出来,重新埋过!” “一言为定。” 尉迟恭轻轻的说了一句,深吸口气,转身,换了方向,牵了自己的马,直奔汲水城外,镜水边的司马颖坟冢而去。 …… 司马玉带着“纳兰雪”一进莫国的皇宫大门,就被十几个隶属于司马青的暗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讶异中,一双金色的靴子出现在了司马玉的面前,抬头,正是司马青。 自让位之后,就一直穿着便袍的司马青,此时竟又穿回了龙袍,居高临下的看着司马玉,眸子里,是一种让人凉彻心扉的冰冷。 “父皇?” 全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司马玉,不解的拧起了眉头,仔细的辨认着,如今站他面前,用厌弃的目光看着他的人,是不是司马青,他的父皇本人。 结果,当然是肯定的。 “司马玉为君不仁,听信妖人谗言,置莫国江山社稷于不顾,为一己之私,妄送五十万兵将性命,天人共愤,今,朕顺应天命,削去其莫国皇帝之位,将其连同妖人一并,打入天牢,处以极刑!” 带着痛恨的词句,一字一字的从司马青嘴里吐出,宣判了对司马玉和“纳兰雪”的惩罚。 极刑,比发配北境,还要残忍的刑罚,莫国有史以来,只使用过两次,这一次,是第二次,上一次,是被用在莫国的开国皇帝司马锦的皇后身上,明面儿上的因由,是叛国,而……坊间传闻里说的却是,红杏出墙,给皇帝带了绿帽子! “她什么也没做过,要处罚,罚我一人!” 听闻司马青要以极刑处置自己和“纳兰雪”,司马玉的第一个反应,却不是反驳或者畏惧,而是,先让“纳兰雪”置身事外,不要跟了他一起遭罚,“下令强行攻城的是我,妄送兵将性命的也是我,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为难她!” “不!不怪玉!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陛下要罚,罚我!” “纳兰雪”并不知道极刑意味着什么,只满心以为,这是司马玉对她的又一考验,考验她是不是有资格留在司马玉的身边,做莫国的皇后,忙不迭的开口,开始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来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 “闭嘴!雪儿!你懂得什么!” 一看“纳兰雪”开口,要替自己顶罪,司马玉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出言怒斥了她一句,让她不要掺和,“父皇,错只在儿臣一人,你要罚,只管冲着儿臣来!雪儿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做过,你不念着她是你的儿媳,也念着她昔日里,为莫国做出过的那诸多贡献,不要伤她!” “皇兄该不会以为,这个女人,真是雪儿罢?” 司马殇的声音,在司马青的背后响起,紧接着,司马玉便见着他穿了一身太子规制的衣裳,用布包了整条左臂,缓缓的走了出来,“真正的雪儿,已经被你害死了,这个冒牌儿货,不过是那个江湖骗子,用来戏耍你,跟你讨好处,要身份的玩意儿罢了!你难道没发现,那江湖骗子来时,带在身边儿的那个小丫鬟不见了?你没发现,这个冒牌儿货,说起话来的语气,跟那个傻乎乎的小丫鬟,如出一辙?” “不,不会的,雪儿,你告诉我,他,他说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司马玉只是被感情迷住了心窍,并不是真的痴傻,此时,听司马殇这么一说,顿时便感觉到了不对,但,他心里的执拗,却是在支撑着他,不要相信,不要听司马殇胡言乱语,他已经怀疑过他的雪儿一回了,险些把她给害死了,这一次,他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儿了! “他说的,是……真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隐瞒不住,“纳兰雪”顿时脸色大变,许久,缓缓的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瞧这形势,全然不是作假或者考验。 司马玉,大势已去。 她是心喜司马玉不假,但,却还没喜欢到,需要陪着他同生共死的地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没必要,白费了自己的性命,半点儿福都还没享到,就陪了他去死。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八十七章 “纳兰雪”毫不犹豫的承认,让司马玉瞬时间脸色惨白。 这个卑鄙的女人,竟是利用自己对纳兰雪的痴情,而如此无耻的……混蛋!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发过誓的,此世今生,都不会跟他的雪儿之外的人,做那种事情,她……她…… “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很恶心?” 见司马玉面露痛苦,看向“纳兰雪”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恨,司马殇心情很好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抬脚,慢慢的踩上他的手指,压了全身的重量在上面,狠狠的,狠狠的碾了起来,“我要是告诉你,在跟你之前,她已经跟那个江湖骗子睡了好几年,在她装死的那段时候,她还跟那个江湖骗子,在你的军帐里面,*勾搭呢?” “你这个混蛋!” 手指上传来的剧痛,让司马玉的脸色更加惨白,想起自己跟这个“纳兰雪”恩爱甜腻的时候,便忍不住一阵反胃,干脆趴在了地上,干呕了起来,“这是你故意安排的!司马殇!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呕……” “你说的没错儿,这是我安排的,故意安排的,就是要让父皇看清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司马殇在前一天里回返,已经跟司马青大告了一顿刁状,捏造了若干司马玉残害其他皇子的证据不说,还故意弄断了自己的手臂,来跟司马青哭诉,若非他逃得够快,便该也性命不保了。 当然,司马殇没有忘了将自己一早儿就谋划好了的事情,在这时候就埋下伏笔,比如,纳兰雪的死这事儿,他就故意隐瞒了下来。 他告诉司马青,其实。纳兰雪是没有死的,只是受了重伤,现如今,正在别处养着。也从而得出了一个结论来告诉司马青知道,如今的这个“纳兰雪”,是他为了给自己和纳兰雪避祸,而故意说服了一个会易容的江湖骗子,捏造出来,放在司马玉面前当障眼法的。 知道司马玉不是自己的亲子,自己的子嗣里面,又只剩了一个司马殇,司马青便是再怎么瞧他不顺眼,也不能把他给怎么样了。让莫国的皇族,后继无人! 而经过了前一日的促膝长谈,司马青发现,司马殇也不全然是跟他以前想的那样一无是处,许多的言辞和观点。甚至能跟自己这当了许多年皇帝的人不谋而合! 或许,以前时候,是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司马玉的身上,而关注他太少了的关系罢。 司马青这般想着,便是更觉得,司马殇是个极合适的承位人选了。 低调,含蓄。有成为一个帝王该有的隐忍和雄心,又是他司马皇族的嫡亲血脉。 于是,当天晚上,司马青就封了司马殇一个太子的身份,令宫里的御织坊,连夜赶制了合适他穿用的衣饰。 “殇儿。你还有伤,不要离这贱人太近。” 见司马玉一脸的愤怒,只恨不能摆脱了几个暗卫的束缚,扑向司马殇,把他撕个粉碎。司马青不屑的又睨了他一眼,对司马殇出言相劝,“父皇先使人把他关进地牢里去,哦,对了,还有这个假扮雪儿丫头的妖人!” “这个女人留下,我要拿了她,跟商皇换莫商和解,父皇。” 睨了一眼被司马青的一句话吓得瑟瑟发抖的“纳兰雪”,司马殇勾唇浅笑,又狠狠的碾了一脚司马玉的手指,缓步走近了她的近前,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好歹,她的这副皮囊,还是值得一用的,浪费了可惜。” 报一一 正说着话儿的工夫,一个兵士,骑了送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草上飞”,自皇宫门外,飞奔而入! 见司马玉被十几个暗卫制服,旁边,司马青穿着龙袍,司马殇穿着太子规制的衣裳,这送加急文书的兵士,哪还能猜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识相的朝着两人行了礼,就开始禀报起了加急文书的内容,“启禀陛下,昨日,商皇趁夜带兵袭营,我军大营遭破,五十万兵将,悉数被俘,至今日,商军百万大军,已临天水城下叫阵!” 一听,剩下的五十万大军,也被尚扶苏俘获,司马青顿时一愣,脸色,也因此而惨白了起来。 整整一百万大军,几乎可以算是莫国六成的兵力,竟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 听了侍卫的禀报,再看着司马青难看的脸色,司马玉顿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都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不过是几天的工夫,就报应来了! 若不是司马青使计骗他回来,此时,汲水城早已经被他带兵攻破了,那就至于,让莫国折掉这么多的兵将,如此处境尴尬! “把这个贱人关进天牢!即日行刑!” 司马玉的笑,毫无意外的惹怒了司马青,只见他快步上前,朝着司马玉的腰侧,狠狠的踢了一脚上去,下令给了暗卫,让他们把司马玉囚禁起来,马上就开始施以极刑,扭头,看见了纳兰雪,也随口下了个处置的命令,“这个女人……也先关起来!” “父皇,现如今,咱们莫国,地位已经如此尴尬了,不如,就让儿臣放手一试罢。” 心情愉悦的看着司马玉被几个暗卫押走,司马殇伸手拦下了也将被押走的“纳兰雪”,脸带笑意的,跟司马青说道,“给儿臣这个女人,尉迟府满门上下,五座边境城池,和一张写明允儿臣全权做主处置两国事宜的手谕,儿臣许诺父皇,至多十日,就可让商国退兵。” 事已至此,司马青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索性,如今的尉迟府,已经不能再寄予信任了,交给司马殇,再物尽其用一下,也没什么,而五座边境城池……虽是让司马青有些觉得肉疼,但想到。以莫国如今这般没有兵将可以应对的情况,便是不拿出来,也有可能被商国抢了去……也只好割肉答应了! 司马殇跟司马青求得了自己所需的几样之后,便乘了马车。火速往莫商边境而去,今日莫国的这般情景,全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谋划之下。 如果,莫国的兵将不折损过半,司马青也不会抱着这般尝试的心思,对他委以重任,他也就拿不到切实的权力,不能在莫国之中,树立威信! 以百万人的性命为赌。换自己的所求,这般野心和狠心,又岂是常人可比? 蒙司马殇“所救”,得以逃脱牢狱之灾的“纳兰雪”,此时。正坐在他的身边,紧张的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儿,最早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成了莫国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和谐)宫主人,之前。又险些因为自作聪明,而丢了性命,现在……却又听司马殇告诉她,会把她送去商国,当商国的皇后。 原本只是个小丫鬟身份的“纳兰雪”不禁感叹,人生真是跟戏里唱的一般。一波三折,总也不知道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 好歹,也是去商国做皇后的,那个尚扶苏虽不如司马玉俊美。性子也火爆怕人,但……总也是一国之君来着,能嫁给他做皇后,总比留在莫国,当阶下囚好。 “纳兰雪”这样自我安慰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司马殇,这个传说中,品性顽劣,一无是处,极不得莫皇待见的五皇子殿下……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如在皇宫里时的那么可怕呢……肤如凝脂,剑眉凤目,论样貌,半点儿都不比司马玉差呢…… 只是,为什么,她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司马玉更耐看一些? “孤好看么?” 正在看书的司马殇头也未抬,声音像是春日里的和煦阳光,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与司马玉相比,如何?” “好,好看,殿下,殿下……” 被司马殇这么一问,“纳兰雪”刚刚才有点儿放松了下来的紧张神经,瞬间又绷紧了起来!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称赞他比司马玉更好看的话来,“殿下……” “效忠我。” 司马殇并不是当真要跟“纳兰雪”讨论,他跟司马玉,到底哪个更加好看,他只是需要一个交谈的开始,以说服“纳兰雪”,全心全意的效忠他罢了,“你若能助我收服了商国,将来,我君临天下之日,也会给你一个善果,你可以来做我的妃子,亦可以,跟我讨金银财帛,自立门户……要不要考虑一下儿?” “殿下这般看得起奴婢,奴婢自是得倾心尽力,感恩戴德,哪敢不识抬举,与殿下为忤!” “纳兰雪”跟了“神人”行骗多年,最是善察言观色,此时听司马殇这般跟自己说话,哪还能想不明白,他手里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自己若敢拒绝,就只剩了死路一条?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生怕惹了他不信或者不快,妄送了自己性命! “你倒是个蛮明白事理的,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听“纳兰雪”这般回答,司马殇才是微微抬头,拿眼角瞟了她一眼。 不得不承认,“神人”这给死人化妆出身的人,真的很善于改造人的样貌,竟能把这原本与纳兰雪没有半分相像的小丫鬟,易容的让他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了一年有余的人,看不出半点儿纰漏! 怪不得,司马玉会被她给骗的如此彻底,死到临头了,还要对她出言相护! “来,过来。” 看着“纳兰雪”几可乱真的样貌,司马殇的眸子稍稍闪了闪,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儿坐来坐。 纳兰雪已经死了,他亲眼见了她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那唯一一个,把他当成是家人,对他毫无所求的女子,他还没来得及娶她,让她一辈子都只对他一个人好,眼里只有他一人,就死了…… 亡者已矣,不可复生,如今,有这么一个,几可乱真的人,让他在这去往莫商边境的路上,暂时的“歇息”一番,也是好的。 ps: 今天的第三章 第四卷 铁马踏破昭阳城 第一章 这两天正在跟制片人谈千金改编电视剧的事情,昨天没更新,今天补上~谢谢亲们的支持~ 枕着“纳兰雪”的腿,一路睡到天水城,司马殇在马车停下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到了?” 司马殇慢慢的活动了下颈子,又看了一眼“纳兰雪”,稍稍有些失神的换了一声,“雪儿?” “殿下,奴婢是……” 此时的“纳兰雪”,哪还敢假装?脸色一变,忙不迭的开口否认,“奴婢是……” “哦,是你。” 听“纳兰雪”这么一说,司马殇马上便回过了神儿来,伸手,用食指的尾骨,揉着自己的眉心,缓缓的坐起了身来,冲着外边,问询了一声儿,“是到天水城了么?” “回殿下的话,咱们已经到了天水城了。” 听司马殇问询,外边赶车的侍卫忙开口回应,“现在,已经到了天水城的城主府门口了。” 听了门外侍卫的禀报,司马殇点了点头,撇下了“纳兰雪”,自顾自的下了马车,“让城守来见本殿下。” 对城外驻扎的商国大军早就头疼不已的城守,在听人禀报说司马殇来了之后,忙不迭的小跑着过来拜见。 他可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今晨时候,他才发出去了求救的加急快报,才这么会儿,就有人来救急了! “见过五皇子殿下!” 虽还不甚了解昭阳城那边儿发生的事儿,但,见着司马殇乘着御辇前来,天水城的城守,哪还敢不好好儿恭敬对待? 这位五皇子殿下,以前可是纳兰郡主的夫君来的!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要想学的会,得跟师父睡!有过那么一个厉害的娘子,便是睡觉的时候。多听几句梦话,也该能学到不少来着! 坐在马车里的“纳兰雪”,强忍着疼,揉了揉自己已经完全没了知觉的双腿。不敢多留,怕惹了司马殇不快,便咬紧了牙关,使劲儿的往自己腿上捶了几下儿,让自己恢复了些知觉,便站起了身来,推了马车前面的帘子,走了出去。 “带她去休息。” 睨了一眼“纳兰雪”,司马殇便扭头继续跟城守问起了城外的情形来。 “见过郡主。” 见到“纳兰雪”,城守先是一愣。继而,便满心欢喜的跟她行了个礼。 她可是名扬天下的巾帼女将来着! 想当年,带了一万兵将,就把意国的半壁江山给掀了! 如今的城里,少说也有三万多人了。区区商国,算得了什么! 见城守跟自己行礼,“纳兰雪”颇有些紧张看向了司马殇,见司马殇微微凝眉,忙不迭的往一旁闪了开来,没接城守的这一礼,开口“解释”道。“城守大人认错人了,奴婢是五殿下的丫鬟,不是什么郡主!” 听自己是认错了人,城守不禁尴尬的红了脸,费劲儿的扬了扬唇角,想要用笑来缓解尴尬。却是不想,这笑,比哭还要难看了不知多少倍! “咱们继续说军情吧,父皇那边,可是把与商国交涉事宜。都托付给本殿下了。” 司马殇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取了司马青的手谕出来,伸展开来,给天水城的城守看了看,“你,务必要把自己的所知,原原本本的都告诉给本殿下知道,本殿下才好拟定谋略,跟他们交涉。” …… 一番交底之后,司马殇便是明白了外边大致的情景,尚扶苏已经知道,司马玉身边儿的纳兰雪是假的,那个听他命令,去往司马玉身边儿坑蒙拐骗的“神人”,也跟尚扶苏坦白从宽了,只是不知,尚扶苏知不知道,那“神人”其实是他的手下。 不过,据司马殇猜测,那个看过了他不少残忍手段的“神人”,该是没这个胆量的! 让人准备了纸笔,司马殇亲手写了一封信给尚扶苏,约他会面。 司马殇打算,用这个来看一看尚扶苏的反映,再决定,接下来,要如何应变。 “你,去一趟商军大营,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尚扶苏,仔细观察他的反映,然后,把他的回信给本殿下带回来。” 给随自己前来的侍卫交代了几句,司马殇便自衣袖里取了自己的印章出来,在那信件上面,盖了蜡封,然后,又从自己的腰带里面,摸出了一块儿玉佩来,放到了那封信的顶上,“如果遇上尉迟恭也在,就把这个,交给他。” 玉佩只有女子的半个手掌那么大,一看,就是给刚出生的孩子戴的,花样非常简单,质地,却是上佳。 侍卫恭敬的答应了司马殇一声,便接了信和玉佩,小心的装进衣襟里面,退出了门去。 …… 商军驻扎的营地,距离天水城只三里不到,送信的侍卫骑马出城,几鞭子下去,就到了门口。 守营的侍卫见是莫国的信使过来,也不为难,只搜了一遍他的身,卸了他全身的利器,就带了他进门。 尚扶苏特意吩咐过,莫国如果有信使来,就带进营帐里去见他,不要为难。 在侍卫的引领下,信使很快就到了尚扶苏所在的大帐,见尚扶苏正在跟尉迟恭研究天水城的城图,心下不禁一凉。 尉迟恭是戍边十几年的人,对莫国和意国的诸多城池,都颇多了解,如今的天水城,虽不是当年意国的边城,却是因为地势极高,而被誉为意国的第一天城,最是易守难攻之地! 想当年,纳兰雪带了兵到这里的时候,是人还没到,城守就自己跑出门儿来受降了,不然,可不能那么容易,就归了莫国!为此,纳兰雪还在事后让人画了许多张城图出来,送去给官学里的武将们,当作讲解攻城守城的例子来用! 这一点儿,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在官学里学过兵法的人。可是一清二楚的! “是天水城的城主遣你来送降书的,还是司马玉遣你来约我见面的?” 尚扶苏眼尖,瞧了一眼表情蓦然僵硬的侍卫,便是大约明白了。他脸色不好的因由,笑着把他跟尉迟恭面前的天水城城图一卷,抬起头来,笑着跟他问了一句。 “回商皇陛下的话,季三是莫国五皇子手下,今日前来,是奉了五皇子殿下的命令,前来给商皇送信,顺便,交一样物品。给尉迟将军的。” 名唤季三的侍卫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以掩饰自己脸上的难看神色,一边说着,一边自衣襟里,取了之前司马殇交给他的信和玉佩出来。低头,举过头顶,等着尚扶苏身边儿的侍卫头领孟青,帮他递交。 听是司马殇使人来送信给自己,尚扶苏不禁一愣,扭头,看向了尉迟恭。却见他一脸的惶恐和震惊! 孟青这侍卫头领,不是第一天在尚扶苏的身边儿伺候,见了这时尚扶苏跟尉迟恭的反映,便是明白,这事儿,恐怕不只是送信这么简单! 大步上前。接了季三手里的信,顺带着,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在了他和尚扶苏之间,一丝窥探尚扶苏和尉迟恭两人的缝隙。都没给他留! 有了孟青的这一下儿缓和,尉迟恭便是回过了神儿来,扭头,看了一眼尚扶苏,给他使了个眼神儿,然后,又朝着此时已经在孟青手里的那块儿玉佩努了努嘴,以口作形,不出声儿的跟他说了个“纳兰”两字。 “回去告诉你们家五皇子,明日晌午,两军军阵正中,朕等他前来。” 尚扶苏本就是个聪明人,此时,见了尉迟恭跟他表现的,哪还能不明白,这块儿玉佩,是有典故的?不动声色的跟那侍卫答应了一句,便打发他离开,“朕只等他半刻钟,若没有准时前来,以后,也都不用再费劲儿写信来约了!” 季三本打算依着司马殇吩咐的,趁机窥探一番两人的反映,不想,被孟青这么一挡,什么都没能瞧见,正心中惶恐,不知回去以后,怎么跟司马殇交代,便听见尚扶苏这般不客气的对自己下了逐客令! 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 “季三定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五殿下知晓。” 身在敌营,该有的礼节,一样儿也少不得,季三虽是心中焦躁不安,在听了尚扶苏的这一句逐客令后,还是本能的跟他应承了一声,恭敬的朝着神色已经恢复的跟寻常时候无异的尚扶苏和尉迟恭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出了门去,在侍卫的引领下,离开了商国的大营。 待送信的侍卫离开了大帐,尉迟恭才一个箭步到了孟青的身边儿,近似用抢的,把他手里的那块儿玉佩给抓进了自己的手里,细细的观察了起来。 “这是雪儿的东西?” 之前看了尉迟恭的口型,这会儿,又见着他这般紧张的观察研究起了这块儿不甚起眼的玉佩,尚扶苏便也忍不住,紧一步到了他的身边儿,出言给他问道。 “我曾在纳兰籍的身上见过,那时,他无意间跟我说过,纳兰家的孩子,一出生,纳兰老相爷都会给配上这么一块儿,这玉佩上花纹,就是纳兰家的族徽。” 说到这里,尉迟恭稍稍顿了顿,深吸口气,百般不愿的,又补充了一句,“颖儿有身子的时候,曾跟雪儿丫头给未出生的孩子讨要礼物,雪儿丫头说是要认孩子当干儿子,就把自己的玉佩摘了下来,给了颖儿……她是女子,摘东西下来,我个大男人自不合适多看,再后来,颖儿把那玉佩当宝贝般的收了起来……我没能得着机会瞧见,她送给孩子的那一块儿,跟纳兰籍戴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章 “你的意思是说,这块儿玉佩,有可能是纳兰籍或者纳兰述的,也有可能,是雪儿送给你跟……你家孩子的那一块儿?” 听尉迟恭这么说,尚扶苏便是明白了,他之前脸色乍变的因由! 据扁英说,司马颖在收到尉迟家的回信之前,已经送走了湘妃晴湘和她跟尉迟恭两人的孩子,据汲水城城主府里的侍卫们说,是往莫国的昭阳城方向去了,要把孩子送回尉迟家。 但,以尉迟恭对司马颖的了解猜测,她定不会让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湘妃晴湘,去往昭阳城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孩子,到底是被送去了哪里,可以说,他是半点儿头绪都没有的…… 今日,见了这块儿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孩子随身携带的玉佩,尉迟恭,这本就对妻子的死深表愧疚,又担心孩子去向的爹爹,怎能不面色难看!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尉迟恭轻轻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了尚扶苏,“雪儿被以质子的身份,同司马殇一起,被送往商国之后不久,纳兰家的两个男丁,便齐齐的辞了官职,掘了纳兰老相爷的坟,远遁隐世去了,为此,司马青没少遣人寻找,当时,我还是汲水城的城守,就曾在一天里连收了他三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明令各边城的城守,增加查检,如遇上纳兰家的两个男丁,务必,不惜一切手段,先请回城守府里好生伺候着,写信去昭阳城去禀报,他要亲自来迎……如果是……” 听尉迟恭这么说完,尚扶苏也是轻轻的拧了拧眉,如果,这玉佩。是纳兰籍或者纳兰述的,能得在司马殇的手里,就意味着,他们两人。极有可能是已经受他钳制了,他们再继续攻城,他们两个,就有可能遇上危险。 他尚扶苏已经昭告天下,会在这场战争之后,以迎娶皇后的礼数,迎娶纳兰雪,永不续弦,如果,因为他的关系。使得纳兰雪的两位兄长遭受危险,毫无疑问,他们两个的“大婚”,也会因此而遭受质疑。 而如果……这玉佩,是纳兰雪送给了尉迟恭和司马颖两人孩子的那一块儿……便就等同于。湘妃晴湘和那个孩子,都已经落到了司马殇的手中! “的确。” 想明白了这其中关节,尚扶苏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尉迟恭是他尊敬,并费了不少力气,拉拢到自己麾下效力的猛将,为了几座城池。就失了他对自己的效忠,可是不合算的很,“明日,咱们见了司马殇,先好好儿的探一探他的口风,不管是哪一种。都得想法子,将这种情形,扭转过来。” 尉迟恭原本以为,尚扶苏只会在意前一种情形,对自己孩子的安危。未必会放在心上,此时,听了他这般说话,怎可能不感动? 当下,眼圈子就红了起来,虽不至于感激涕零的落下泪珠子来,但,打心底里对他又多了一份感激和效忠的心思,却是绝对少不了的! “明日,你与朕同去,朕与他谈,你在一旁听着,不管听到他说什么,都别激动,不然,谈不下条件来,可就不美了。” 不等尉迟恭出言致谢,尚扶苏便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伸手,从侍卫头领孟青的手里,接过了那封司马殇写给他的信,拆开蜡封,低头看了起来。 司马殇的信写得并不复杂,只是提了之前时候,他在近水城时,许诺给尚扶苏的那几样事情,态度诚恳至极的请他挑个时候,择个地点,两人见面详谈。 …… 第二日,将至晌午时候,尚扶苏和尉迟恭还未来得及出门,便见着远处,天水城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司马殇带着侍卫季三,朝着前一日约定的位置,骑马而来。 “咱们也该出发了,尉迟将军。” 听了侍卫头领孟青禀报,尚扶苏低头又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铠甲,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尉迟恭,跟他说到,“时辰虽然未到,但,让对方等的太久,稳定下了心境,可就是对咱们不利了。” 尉迟恭应承了一声儿,便跟上了尚扶苏的步子,离开了大帐,骑上了侍卫递上来的战马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尚扶苏一同往司马殇的所在行去。 司马殇像是早就料到,尚扶苏不会让自己久等,见了他们两人前来,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态度客气的对他们两人分别拱了拱手,全然不似是个被旁人大军压境,被逼无奈的一方。 “汲水城一别,五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先声夺人,向来是兵家良策,见司马殇半点儿都不紧张,尚扶苏便故意在他开口之前,拿之前他自汲水城里,他的手下逃走一事,出言挤兑了他一句,“五皇子殿下也真是客气,要离开,也不跟朕这个主人告别一声儿,好歹,也该给朕个机会,摆个席面,送一送你才是!” “当时,殇也是突然自旁人处听闻了雪儿有可能生还的消息,一时开心,才……” 司马殇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叹了口气,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对陛下多有失礼,还望陛下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同殇计较……” “那,五皇子殿下,找到了生还的雪儿了么?” 尚扶苏并不打算就这么饶了司马殇,让他得以喘息,便故意又顶了他一句,让他无处可避。 “只是个骗局罢了,呵,也是殇太傻,险些就中了旁人的诡计,送掉性命……这世上,怎就可能会有人能够……死而复生的……” 说到这儿,司马殇的眸子便“忍不住”露出了自嘲的神色来,微微抬头,看向了已经跃下了马背,站在了他对面的尚扶苏和尉迟恭两人,“不过,那卑鄙下作的人,已经得父皇罢免,不能再兴风作浪了……雪儿的尸体,也有幸在莫国皇宫的冰窖里寻到,没有像传言的那样,被野狼啃噬破碎,还是……跟她死时一样,美好温婉……” “自崖顶坠落而亡,怎得,也称不上美好了罢,五殿下!” 跟着尚扶苏前来的尉迟恭,见两人一直没有切入正题,便忍不住有些着急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司马殇一眼,说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出来。 “在殇的眼里,雪儿永远都是美好温婉的,就像,在尉迟将军的眼里,颖儿也总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一般,无人能及。” 面对尉迟恭的挑衅,司马殇倒是半点儿都不尴尬,只浅浅的笑了笑,用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便把他的刁难给挡了回去,“因为是冻着的,原本皮肉破损的地方,都没有腐烂变坏,殇寻了个技艺不错的葬师,给她妆点了一番,使香料熏染了……现在看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五皇子殿下倒是细心,朕代雪儿,谢你了!” 听司马殇说,纳兰雪如今的尸身,是保存完好的,尚扶苏便是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了不少,同他说话的态度,也是本能的客气了几分,“不知,五皇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把朕的皇后,给归还回来?” “已经在从昭阳城,往边境这边儿来了,天气炎热,需要不时的添些冰到外棺和内棺的夹层里面,没法儿走得太快。” 说这话时,司马殇明显有些“不舍”,一句不算长的话,愣是说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儿,才算是说完,“陛下耐心的等几天,殇估摸着,还得有个三五天,才能到了……” “三五天而已,只要能迎娶到雪儿,莫说只是三五天,三五年,朕也是等得的!” 尚扶苏佯装无意的“随口”说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尉迟恭,见他正忍得辛苦,便代替他,挑了个合适的问法,跟司马殇又问了一句,“昨日,五皇子殿下使人送了一块儿玉佩给尉迟将军,是在替昭阳城里的五公主殿下,传递相思之情么?” “陛下说那玉佩啊……” 听尚扶苏提起玉佩,司马殇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是前些日子,从一个自称‘碧儿’的小丫鬟手里得来的……那小丫鬟抱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孩子,跟父皇说,是尉迟将军跟颖儿的孩子,想要邀功请赏……那块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值钱货的玉佩,便是那孩子脖子上边儿挂的……” 说到这里,司马殇稍稍顿了顿,抬头,看向了尉迟恭,佯装无知的,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殇早就猜那小丫鬟是个骗子,只是,父皇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那可就是尉迟家的嫡长孙了……这不,遣殇来这边儿的时候,就非让殇带了,拿给尉迟将军看看,不管是不是,都给那边儿回个信儿,如果是,就送回尉迟家,交给老将军养着,如果不是,就直接跟那个骗子一同打死了去,省得将来,再去百姓家里行骗!” “小小婴儿,何其无辜,莫皇可真是爱造杀孽!” 听司马殇这么说,尚扶苏哪还能不明白,这玉佩的出处!只是,这个时候,若是承认了那孩子的身世,可是对那孩子,半点儿好处也无的!极有可能,还会成为司马青,用来威胁和牵制尉迟恭的手段,让尉迟恭,左右为难! 第三章 “殇也觉得,在这事儿上,父皇糊涂的很!大抵是人上了年纪,都会变得不甚讲理的关系罢!” 司马殇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很为司马青的做法觉得无奈,“雪儿这般对莫国有巨大贡献的女子,如今,要和亲商国了,还不舍得出嫁妆,殇求了半天,也只肯答应,拿五座城出来……可真是委屈了她了!” “五皇子殿下,倒是大方!” 尚扶苏倒是当真没想到,司马殇会跟司马青讨城池来给纳兰雪做嫁妆,心里虽是还对他有许多不屑,但,说话的口气,却是本能的缓和了不少,“若是雪儿在时,也能待她如此……” “这世上诸多东西可买,唯独,这后悔药,无处可买,也无人肯卖。” 不及尚扶苏把话说完,司马殇便出言打断了他,其中坚决,让尚扶苏这向来不易受人感染影响的人,也忍不住感动了起来,“她活着的时候,我亏欠了她,就在如今……补偿一些给她罢……这是我仅剩能做到的,唯一……能给她的了……陛下,待接了她回去,请……如你昭告天下的那般,善待她……不然,我司马殇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也绝不会放过你!” “我会的。” 尚扶苏低声答应了一句,便本能的眯起了眼来,看向了昭阳城的方向,“我尚扶苏,向来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凡是答应过的,绝不会食言!” “陛下曾答应过殇,以汲水城为代价,助殇得莫国天下,这事儿,如今还算不算了?” 司马殇早就挖好了坑儿在这里,就等着尚扶苏跳,此时。一见他一脚踩进了坑里,忙出言跟他又追问了一句。 “之前,朕的确是答应过五皇子殿下,以汲水城做代价。助你得莫国江山。” 对自己应承过的东西,尚扶苏认账,但,对自己得了汲水城后,继续率兵攻打莫国的城池这事儿,却是另有解释,“当时,可是五皇子殿下先不辞而别了,让朕以为,五皇子殿下是不用朕来帮这忙了的!如今。朕身后的这几座城池,都是朕的手下们拼了性命打下来的,自然是不能归还了,不若,就以五皇子殿下为雪儿讨来的。当嫁妆的五座城池为界,重新划定莫商边界好了!” “陛下可真会算账,难怪,能当得了一国帝王,讨得了雪儿欢心!殇的这点儿小聪明,跟陛下一比,可真是看都不够看了!” 司马殇笑着奉承了尚扶苏一句。便把目光转向了站在尚扶苏身边儿的尉迟恭,很是客气的跟他说道,“负责护送雪儿的,是尉迟家的,父皇打算,把尉迟家的人。都当作是雪儿的家臣和陪嫁,一起送来商国,也算是,他代替司马家的先祖,报偿这几百年来。尉迟家对莫国的效忠了!” 听司马青竟是“大方的”的整个尉迟家都送来了商国,不留一人作为牵制,尉迟恭不禁拧了拧眉,扭头,看向了尚扶苏,跟他问询,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对商国不利…… 他是恨尉迟献的自私害死了司马颖不假,但,那却终是他的父亲,尤其是,在听了扁英解释,司马颖寻死的真正因由之后…… 或许,等尉迟家的人来了商国,统统送去司马颖的坟边儿,世世代代的给她守墓,才是最能让他解恨的,当然,这得除去了他跟司马颖所生的那个孩子,他们的孩子,一定得有出息,不然,可怎么对得起,为了保他性命,而连死都不怕了的他的娘亲? 这种结果,对尉迟恭而言,可以算是最好不过的了,尚扶苏稍稍想了想,切实想不出尉迟一家的到来,会对商国造成什么伤害,才轻点了下头,应承下了司马殇的这个说法儿,“尉迟将军为朕效忠,朕总不能亏待了他的家人,就让他们一家,到汲水城外的那处陵寝,为颖儿夫人守墓罢!” 听尚扶苏的意见跟自己不谋而合,尉迟恭的眸子微微一闪,但,也只是一下儿,就消逝了不见,快得如同白驹过隙。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便算是把事情都敲定了下来,最快三日,最晚五日,莫国将纳兰雪送来商国,以公主的身份,嫁给尚扶苏为妻,陪嫁五座城池,尉迟府满门,划定商国和莫国的新边境,就以天星城外的知微山为界,以西,为商国边境,以东,为莫国边境,两国成“姻亲”之好。 …… 消息没腿没脚,却是比任何有腿有脚的东西,都跑得更快。 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很快,就得到了一条最新,也是最让江越恼怒的消息。 商皇尚扶苏,以万里红毯铺路,迎娶莫国公主,纳兰雪,为商国皇后,三日后,于莫国帝都七月城,举行大婚! “滚蛋!老子就不该让零月去帮这个尚扶苏!就让他的兵将百姓,统统都饿死了去!” 收到尚扶苏发来请帖的江越,愤怒的把那张烫金的大红请帖撕得稀巴烂,扭头,满眼委屈的,看向了坐在桌子旁边儿,一边儿磕瓜子儿,一边儿翘着二郎腿冲他笑得开心的纳兰雪,“娘子!你的名声儿,都要被那个该死的司马青败坏光了,你,你还能笑得出来!我去收拢收拢兵将,咱们去把商国和莫国,都灭了,好不好?” “我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儿的,再坏点儿,就再坏点儿好了。” 笑眯眯的瞧着江越抓狂,纳兰雪半点儿都不客气的拿出了江越曾做过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来挤兑他,“想当年,某人诈死的时候,可是一早儿就骗得我打着未亡人的旗号,去给某人报仇雪恨了……啧,那时候,我可还是个……” “不就是早了那么一两年嘛,你瞧,现在,你不就是我媳妇儿了嘛!” 江越继续恬不知耻的往纳兰雪的身上蹭,那还有半点儿的,在他手下们面前的铁血风采?活脱脱就是一长毛儿兔子,就等着嫦娥姐姐给顺毛儿了的那种! “瞧你这不着调的样子。” 纳兰雪笑着把手里剥出来的瓜子儿塞进了江越的嘴里,倒是半点儿都不嫌他腻歪,“这要是给你的那些个手下们瞧见了……你以后,还要不要脸面了?” “要脸干嘛!我有媳妇儿,就足足够了!” 江越开心的嚼起了纳兰雪塞进他嘴里的一小把儿瓜子,在她身边儿的凳子上面,坐了下来,“对了,今儿早晨,莫意老头儿给你施针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我不过是去了趟茅厕的工夫儿,回来,就见着你们笑得前仰后合了!快,快跟我说说!” “倒也没什么,就是偶然说起了莫将跟燕娘两个,之前时候的旧事。” 听江越跟自己问这个,纳兰雪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瞒他,直把早晨时候,莫意老头儿给她讲过的事儿,又讲了一边给江越听,“我听说,风断对他俩的亲事很是支持,还威胁了莫将,如果,敢对燕娘不好,就……咳,反正,你明白的!” “风断那小子,屁点儿武技也不会的,还能收拾得了莫将?莫将至不济,也是练了几十年武的人罢?” 安静的听纳兰雪讲完,江越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旁人,他许不知道,风断,跟在他身边儿混了十几年的人,他还能不知道了?要说,风断能使些歪门邪道儿的小机括来整人,他信,但要说,揍人……啧,他能不被揍,都是好的了! “那可不好说,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自己打不过,不也是可以找人帮忙的么!” 纳兰雪笑着耸了耸肩,倒是半点儿都不怀疑,风断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唉,对了,前些日子,他说要去昭阳城见得那个什么仲继,是个什么人啊?我听景麒说,为了给那个仲继开的绸缎庄造势,他可是把所有三大隐世家族明面儿上的生意,都给揪去捧场了!” “原来,是白玉楼里的头牌红倌人,因为跟司马殇有些瓜葛,我便拟了个法儿,让风断跟他套上了关系,以便得他一把推手,潜去司马殇的身边儿,暗地里保护你。” 自己做过的事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光彩的还是不光彩的,只要是纳兰雪问了,江越便会半点儿都不掺假的,说给了她听,“后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风断就真把他当兄长一般了,我觉得他人不坏,便没有阻止,听时仪说,只有跟这个仲继在一起的时候,风断才是会跟寻常人般的笑得,我觉得……” “不是什么邪恶之人就好,就当是给风断寻了个乐子,能哄他玩儿的人了。” 对风断,这个据风思祭说,最是有资格继承他老人家族长之位的人,纳兰雪的了解并不算多。 但,但凭着江越可以对他施以信任这一点,她便觉得,是可以将风家的将来,托付给他的,风墨还是个孩子,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是个离不了人心疼和照顾的孩子,若没有风断,矮子里面拔将军,许还可以勉强凑合着考虑他一下儿,而如今,有了风断这个做事沉稳的人了,对风墨,这跟风思祭老头儿对抗了十几年,坚决不肯接替族长之位的“孩子”,也就没必要过于逼迫了! 第四章 与尚扶苏商议好了两国停战事宜,司马殇便带了季三,回了天水城里,给远在昭阳城的司马青,写了一封信告知,事情已如他之前承诺般的办好,让司马青准备一口双层的空楠木棺材,以木楔子钉死,使人连同尉迟府的众人一并,押送至天水城,日夜兼程,越快越好。 答应了尚扶苏,要送上纳兰雪完好的尸身,司马殇自然不能“背约”。 莫国这边儿,没有完好的纳兰雪尸身? 没关系! 做一个便是! 之前时候,由司马殇带来了天水城的“纳兰雪”,本来打算用来蒙骗尚扶苏,顺便,当成细作来使的小丫鬟,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既然,尚扶苏不好骗,打定了主意要死的,那,给他一个死的便是! 在“纳兰雪”难以置信的目光和惊恐的尖叫声里,几个凶悍的婆子,把她拖进了一间隐秘的小屋,一阵拳打脚踢,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磕碰”伤痕之后,结果掉了她的性命。 “全都是不规则的‘磕碰’伤痕了,殿下瞧瞧,这样可行?” 婆子们完成了司马殇的交代,便去请了他来查验,给自己邀功,“老奴们保证,这些伤,便是让最最厉害的御医来验,也绝验不出第二种因由来!” “用树枝荆棘,再划几道伤痕上去,然后,拿缝衣针缝合一番,就收拾打点一番,使防腐的香料开始浸泡罢。” 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纳兰雪”,司马殇轻轻的点了点头,人活着的时候,目光里会露出假来,但……死了,却就是全都一样了! 如今这样躺在旧门板上的“纳兰雪”,便是让他这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一年有余的人来看,也是瞧不出半点儿不妥的,若非,他是当真知道。她不是真的,此时,伏在她的尸身上面,再哭一场,也是极有可能的,“骨头也打断几根,做成摔折的模样,做的真一些,三五日之后,送去商国的时候。务必不能让商国的御医看出假来!” 几个婆子领命答应,然后,满心欢喜的接了司马殇大方的递上的一袋碎银子的赏钱,当着他的面儿均分了,拜谢一番。便又开始“收拾”起了“纳兰雪”的尸身。 她们都是在澄家做了几十年下人的婆子,最是擅长做这些,后院里的女人们争斗,会使的卑鄙手段,治病救人,她们做不了,但。谋财害命,却是个个儿轻车熟路!司马殇在跟尚扶苏商议完了两国停战的一应条件事宜之后,就使季三快马加鞭的去了最近的澄家别院,拿了信物,跟那处别院的管家,借了这么几个婆子回来。“伺候”人! 远在昭阳城的司马青,在得了司马殇的亲笔信函之后,先是微微滞愣了一下,颇有些没想明白,他这般做的因由。但又一想,不管如何,他好歹是没费一兵一卒,就解了缺兵少将的莫国,被商国百万大军围城的尴尬,议定了停战交好的协议文书,便也就释然了。 大笔一挥,使人“秘密”准备了一口楠木大棺材,用一辆八匹马拉的车装了,“责令”尉迟府满门,护送至天水城,不论男女老少,悉数同行。 为此,五公主司马静还哭着跑去了皇宫里面,跟司马青恳求,要与尉迟恭和离,留在昭阳城里。 正对皇后灵玉恨得咬牙切齿的司马青,对司马静他们这些“野种”恨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同意,让她留在昭阳城里,戳自己的眼珠子?一个耳光扇了上去,就让侍卫拖出了皇宫去,丢给了尉迟家! 当然,告诉尉迟家的人,她之前跑去皇宫里的恳求内容,是一定不能少的,这一点,毫无疑问的,就将司马静彻底的丢尽了尴尬和为难里,此后的半生,都只过着,在尉迟府里遭人嫌弃,走到哪里,都被人指点刁难的日子,想求一个安宁的死,都是不能。 听了司马青下的旨意,年逾古稀的尉迟献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旨回了府中。 他一生为莫国皇族效忠,虽没有像纳兰雪般的,建什么不世奇功,却也是为了莫国,带兵打了几百场胜仗的,到了晚年,更是为了保住尉迟府的名声儿,不惜连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都舍弃……却不想,到头来,却是只得这般一个,押运棺椁,被放逐别国,至死不能落叶归根的结局!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父亲,事已至此……咱们去了商国,或许,也……” 送走了“押”司马静回来的几名暗卫,尉迟恭的庶子尉迟陌快步走进了尉迟献的书房,开口跟他劝慰了起来,生怕他一个想不开,背过了气儿去,待将来,他们一行人去到了商国,见了尉迟恭,没法儿交代。 尉迟恭戍边十几年,家里的一应事物,皆是由这个尉迟陌来打点,他是尉迟献的妾室郑氏所生,因像极了外祖家里,极擅经营,而一直把家里的生意和田产打点的有条不紊,尉迟献许诺过了他,待自己百年之后,尉迟家的产业,有他这庶子一份儿,对此,尉迟恭也是答应了的。 “你不懂。” 尉迟献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去了商国之后,如何面对尉迟恭,如何才能让他原谅了自己,舍弃他和司马颖两人的决定,哪里有心思跟尉迟陌说话? 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收拾物品行囊,让自己安静一会儿,就又低下了头,拧眉沉思了起来。 都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为恶必有天来判,他这前脚才做了亏心事,后脚,报应就来了! “是,父亲。” 尉迟陌答应了一声儿,就退出了门去,准备着手打点出行事宜。 在昭阳城里,尉迟家有几间经营不错的铺子,在城外,还有两处田庄,这一回去了商国,再想要回来打理,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卖掉,因仅有只几个时辰的工夫儿,来寻找卖家出手,要卖出合适的价钱来,可以说,是几乎不怎么可能的。 尉迟陌想着,找一找寻常里,跟尉迟家的这几间铺子有生意往来的,谈一谈价钱,只要不差的太多,就稍稍亏一点儿,出手去了,反正,带了银票去往商国,有尉迟恭这么个得商皇信任的弟兄打点,要再把生意做起来,想必,也是不会太难的。 只是,对司马静这个,见尉迟家倒霉了,就想要跟尉迟恭和离的人,尉迟陌觉得,怎么看,都讨厌的很,待到了商国那边儿去,一定要跟尉迟恭说一说这事儿,让他对这个司马静,多多提防才是! 这女人,虽说是皇后灵玉亲生的,身份比司马颖高贵了不少,可……哪里及得上司马颖半根小指! 除了吃喝玩乐,打扮矫情,真真是一无所长了! …… 都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尉迟府好的时候,许多人都想要攀附讨好,如今,倒了霉了,要被当成是纳兰雪这个死人的家臣陪嫁去商国了,便成了人人躲避,拿在手里都嫌烫的热山药! 以前跟尉迟家铺子有过生意往来的,这回,听了他家要卖铺子和庄子了,便开始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对上门来的尉迟陌避而不见,有些实在没能躲得过的,就拿自家铺子刚刚进了货,拿不出钱当借口,给尉迟陌推拒了出去。 “真是龙遇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被最后一家有过生意往来的铺子拒之门外,尉迟陌愤愤的跺了跺脚,打算扭头回家去,告诉尉迟献,铺子和庄子都没能卖出去的这事儿,却在准备上马车时,碰上了外出给人送货归来的仲继。 “尉迟少爷好久不见了啊,这是打算要去哪儿?” 尉迟家有好几间布庄,所以,仲继一直都想做他家的生意,但尉迟陌嫌弃他是个不入流的倌人出身,见了他,理睬应答一句都嫌麻烦,倒是仲继,不管他态度多么不好,都只是压根儿都没瞧见他看不上自己一般。 “卖几间铺子和庄子,准备出京。” 旁人都对他避之惟恐不及,仲继却是依旧对他笑脸相迎,这让尉迟陌这接连遭挫的人,也忍不住对他生不出了厌烦来,难得的给他回了个笑,应了一声儿。 “价钱卖得可还好?” 见尉迟陌不再冷眼瞧自己了,仲继便笑得更灿烂了起来,缓步走近了他的面前,伸手帮他扶了一下儿马匹的缰绳。 “没能遇上合适的买家,打算再去别处瞧瞧。” 尉迟陌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被所有的合作商铺都拒之门外了,承了仲继的好意,跳上了马车前边儿的车椽,也对他示了一句好,“仲掌柜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如何?” “刚给百草庄送了几块儿料子去,打算回铺子里呢,这几日铺子修整,人都进不去,不敢怠慢了贵客们,只得由仲继带了花样儿去各府上给贵客们挑选,然后,再将挑好了的料子送一趟。” 仲继没有拒绝尉迟陌的好意,客气的笑了笑,绕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儿,慢慢的爬上车椽,跟他应答道,“尉迟少爷想要出手的铺子和庄子,都打算卖个什么价钱?” 第五章 “三处上下两层,八间的,一千两银子一处,其间的货品,就以四成儿的价钱折出去,六处上下三层,十二间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处,里面的桌椅板凳和锅灶盘碟,就都当是送的了,两处上下四层,二十间的,三千两银子一处,织机之类的,就都不要钱了。” 听仲继跟自己问价,尉迟陌先是一愣,继而,便忙不迭的把自己想要的价钱,一一给他说了出来。 现如今,这般问都没有一个的行情,能多一个人有兴趣,也是好的! “尉迟家的这几处铺子,都是位置极好的,这样的价钱卖,真是便宜的很。” 听了尉迟陌说的价钱,仲继不禁一愣,但稍稍一想,便是明白了因由,“可惜……尉迟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仲继现在,手上勉强能凑出来一万五千两银子,先跟你买了手里的铺子,少下的三千两,至多三日,仲继使弟弟沿路快马追你们过去,把银票送上!” 仲继的话,让尉迟陌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真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在如今,尉迟府这般倒霉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来的,竟是仲继,这个他一直都不曾看在眼里,一直都当成是个烦人至极的存在的人! 都道是……呵,这烟花之地出身来的人,竟是比那些自诩君子的,更义气! “仲掌柜这般与我尉迟府为善,这三千两银子,就当是我尉迟陌让了你的好了,几间铺子加起来,你一共给我一万五千两银子便好。” 尉迟陌稍稍回了点儿神儿,便扭头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仲继,此时的他,穿着打扮,已是与寻常人没了什么不同。只是,样貌姣好,不需要打点,站在人群之中。也是出众的很。 “那怎么行!尉迟府此番去往商国,人生地不熟的,定然是到处都得使钱打点!仲继怎能趁人之危,把这已经低到了离谱的价钱,再往下压!” 仲继虽是小气抠门儿,但,却是明白,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 尉迟府已经这般落魄,他再落井下石。便是不义,就算,不落人话柄,也是要在尉迟陌的心里留下疙瘩的。 以尉迟陌经商的天赋,就算。今日是落魄的离开了昭阳城,难保将来,不能再在商国东山再起! 他仲继,以后都是要做生意的,恩,而且,还要备着以后。赚得差不多了,就带了风断一起,离开莫国,摆脱司马殇的控制,去过寻常人的自由生活,现如今。他对尉迟陌施以援手,将来,他们两人若是要去往商国谋生,自然,也可得到他的帮扶。 单是凭着这一点。他也没道理,不与尉迟陌交好为善! “多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尉迟府将要离开昭阳城,去往商国的事儿,现如今,已是满昭阳城里,无人不知,尉迟陌自然不以为,仲继会不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儿,说出来,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很显然,仲继未必就需要这几间铺子,他之所以出银子来跟尉迟家买,完全就是,出于好心,对尉迟家,施以援手! “尉迟少爷太客气了,这般好的铺子,这般低的价钱,若是寻常,仲继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仲继笑着冲尉迟陌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已在不远处的,他的锦记缎庄,继续跟他说到,“将来,仲继若是有幸,能把生意做去了商国,还得劳烦尉迟少爷,对仲继多多帮扶呢!” “力所能及,定在所不辞。” 尉迟陌只当仲继是随便说说玩儿的,并未当真,便随口答应了他一句,当是客套一番,“刚才,仲掌柜说,膝下还有个弟弟?什么年纪了?” “小仲继几岁,以前家里好的时候,庶出的弟弟,失散了许多年,才又找了回来。” 对风断,仲继不想跟旁人提得太多,一来,怕他受自己以前名声儿的影响,遭人非议,惹了他“如今的主子”不快,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一些人,打他的主意,“现如今,正跟着仲继做生意,做些记账送货的杂事。” …… 锦记缎庄里的现成银票,足足有三万两,但,仲继得留出足够多的银子来进货,以保证缎庄经营,拿出一半儿来跟尉迟陌买铺子,已是最大的限额,再多,便是绝对不敢冒险了。 见尉迟陌跟了仲继一同回来,见过几次尉迟陌对仲继态度恶劣的风断,便是本能的拧了拧眉,但,也只是如此,并未开口问询,或者,落尉迟陌的面子。 “断儿,去取一万五千两银子来,给尉迟少爷。” 看出了风断的不悦,仲继笑着推了推他的腰身,示意他,不要执拗,坏了以后的生意,“咱家跟尉迟府买了几处铺子,一共得一万八千两,这一期,先付上一万五千两,过两天,还得麻烦你一下儿,带了剩下的三千两,一路追上他们的车队去,给他们送到。” “刚刚,赌坊那边儿,送来了五千两,可以一下子都付清了。” 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风断从来都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此时,听了仲继说,过几天,还要让他去送钱,哪里肯答应? 当下就编了一条儿谎话出来,省了自己的跑腿儿!不过就是几千两银子的事儿,他随便去跟哪一家隐世家族的铺子要一要,也没人小气的不给他,帐嘛,早结晚结都是结,对三大隐世家族这种,接“正经”生意,都是用金子来衡量价格的,算得了什么! “那自然是更好的!快去拿来罢,尉迟少爷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呢,没太多工夫儿,在咱们这里耗费!” 瞧风断的反映,仲继便是明白,他是说谎了,但,他都已经把话说了出来,自己若是反驳,就会给他落下不好的名声儿,几千两银子,跟风断的名声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这几天他辛苦些,各家去要一要帐好了! 给了银子,收了房契,仲继在风断“怨怼”的目光里,把尉迟陌送出了门去,直待他的马车走得足够远了,才转身回了铺子里面,教训起了风断来。 “你这孩子,怎这般的不懂事儿呢!咱们是做生意的人,与人为善,是最最起码的事儿!你就知道,将来,咱们就没别的事儿,求着人家了?” 真正凶风断,仲继自然是不舍得的,所谓的教训,也不过就是给他讲讲道理,让他明白,要怎么与人相处,“莫国这边儿,咱们是不可能一直待下去的,早晚有一天,咱们得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去做生意……他们去的是商国,说不好,以后,咱们去了那边儿,就得跟人家……” “他瞧你不起,我就是不高兴!” 风断并不是真的不懂事儿,只是,压根儿就没把现如今的尉迟家的人,当是回事儿罢了! 莫等给他信上有说,尉迟家的人,为了保住家族利益,而舍弃了尉迟恭和司马颖,这两个与纳兰府关系交好的人,以后,见面交往,都不需要看在纳兰雪的面子上,对他们客气,该要钱要钱,该要命要命,必要时候,落井下石,也是没什么不可的。 “好,好,好,你有理,你总有理!” 仲继自然知道,风断这是在为自己不平,心中温暖,也再说不出什么来,教训他了,“不过,说真的,断儿,这几处铺子,可是相当的便宜了!这若是寻常里买,没个五六万两银子,是想都不要想的!” “瞧你这财迷的样子!我怎就觉得,你这么可爱呢!” 被仲继的反映逗得一笑,风断也不再挑他的理儿,钱财物件,都是些身外之物,只要他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便由了他去罢。 …… 昭阳城的皇宫之中,皇后灵玉这身怀六甲的人,也不得不开始面对,她悲剧的开始。 一碗与寻常无异的参汤,喝下去之后,便成了要她腹中孩子性命的毒药。 皇后灵玉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刚刚还对她温言软语的司马青,霎时间,变成了冰冷的夺命恶鬼,全然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你,你这是……” 强忍着腹痛,皇后灵玉的额头上面,已经开始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来,她是对司马青有愧,是曾用“狸猫换太子”的法子,把他们的女儿,换成了灵姬所生的儿子,可是,可是……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他们眼见着就要出生的孩子,下这般毒手! “你自己做过什么腌臜事情,自己清楚!还有脸来跟我问了不成!” 面对“背叛”了自己的皇后灵玉,司马青可以说是,恨不能把她给剥皮抽筋了才好,又哪里有心情,去分辨她脸上的吃惊,是真的,还是假装? 他是个极自以为是的人。 他心里认定的事情,极难更改,尤其是,还是这种,让他觉得颜面尽失的事情! “你们两个,待她落胎之后,就把那孩子,剁成了碎肉喂狗去!” 恶狠狠的又瞪了皇后灵玉一眼,确准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可能保得住了,司马青才转身出门儿,对立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吩咐道,“把她,也给我关进天牢里面去!就关到司马玉的旁边儿的那间牢房!” 第六章 昨天欠的,都补完了,接下来,开始码今天的~ 天水城外,司马殇把之前跟尚扶苏约定的几样“东西”,“一样不落”的交给了他的面前。 曾在湘妃晴湘身边儿伺候的那个小丫鬟,碧儿,此时,也抱了一个婴儿,站在了司马殇的身后。 见到碧儿,尉迟恭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老高,这个下贱的奴婢,妄司马颖信任她,把湘妃晴湘和他们两人的孩子,托付给她照顾,她竟然,竟然这般的混蛋,做出…… “尉迟将军瞧一瞧,这孩子,是不是你跟颖儿所生的那个,尉迟家的嫡长孙?” 司马殇佯装无意的从碧儿的手里接过了婴儿,抱到了尉迟恭的面前,掀开被子的一角儿,让他看里面的孩子,“如果是的话,这就抱回去,好生养着,如果不是……殇就去给他找个没有孩子的好人家……” 襁褓中的婴儿,睡得正好,感觉到光亮,便有些不喜的抿了抿唇角,吧嗒了几下小嘴儿,把脑袋歪向了一边。 孩子的后颈上面,有一块儿女人尾指般大的黑痣,可不就是他尉迟恭和司马颖的孩子! 尉迟恭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碧儿,伸手,自司马殇的手里,接过了婴儿,转手,交给了站在他旁边的扁英,然后,冲着司马殇,客气了行了个拜礼,“多谢五皇子殿下护佑爱子,若是方便,可否答应,把那个背叛主子的贱奴,也一并交回处置?” “尉迟将军的这请求,也是合情合理的很,她本就是贵府的逃奴,如今捉到了,交还给你处置。也是应该。” 司马殇本就是要当个“好人”,让尉迟恭欠下自己人情,此时,听了他说。想要一并讨回碧儿这丫鬟,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长袖一挥,便示意季三,将碧儿押过去,交给尉迟恭手里处置。 碧儿本就是司马殇手下的人,被指派去了湘妃晴湘的身边儿监视的,哪里又会不明白,他这主子的做事手段? 一听。尉迟恭想要自己回去,处置教训,便索性一咬牙关,把藏在牙齿缝儿里的毒药给咽了下去,求个不遭罪的死法儿。也省得将来……遭受诸多折磨而死,或者,生不如死…… 碧儿会服毒自尽,司马殇并不意外,但,却是给了尉迟恭一个措手不及! 待他一个箭步去了她身边儿,想要迫着她把毒吐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连眼孔都涣散了开来,根本就没得救了! “混账!” 尉迟恭颇有些懊恼的骂了一句,便丢下了碧儿已经没了救的“尸身”,转身,走回了尚扶苏的身后,自扁英的怀里接回了婴儿。低了头,不再说话。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五座城池的陪嫁了,五皇子殿下觉得,什么时候付清合适?” 尚扶苏细细的又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真的像是睡着了一般的“纳兰雪”,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看想了立在不远处,也是一脸不舍的司马殇,顿时便觉得,这“纳兰雪”该是假不了了。 “殇一路向昭阳城走,会顺路带走沿途无城的城守和驻军,陛下安顿好了雪儿,便使人去接手罢。” 说到这里,司马殇有不舍的看了一眼,大半儿被尚扶苏的身子挡住了的,“纳兰雪”的棺椁,轻叹口气,跟他嘱咐道,“天气炎热,陛下切莫忘记了,一路回返七月城的时候,给内棺和外棺的夹层里加冰。” “多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司马殇这般示好,尚扶苏自然不能不给面子的拿话给他难堪,答应了一句,便回转了身,把这事儿,嘱咐给了侍卫头领孟青,“时候不早,五皇子殿下就别趁夜赶路了,在天水城的城主府里凑合上一晚,明晨再回返昭阳城罢。” “殇还是早走罢,不然……怕是会心思变化,不惜一切的反悔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司马殇的眼珠稍稍红了红,就好像,他是真的有多么不甘愿把“纳兰雪”拱手奉上一般,“陛下……不要忘了自己的许诺……不然,司马殇便是拼了身价性命不要,也绝对要把雪儿接回莫国来!” …… 莫国的天牢之中,司马玉被用几根手腕粗的铁链缚着,半吊在一间阴冷潮湿的牢房里,看样子,已是晕了过去。 刚刚落胎的皇后灵玉,被关在他隔壁的牢房里面,害怕的缩在角落,脸色惨白。 就在不足半盏茶的工夫之前,两个牢头当着皇后灵玉的面儿,把两根锁魂钉,打进了司马玉的脚踝,让他彻底的成了不能再以脚行走的废人,整个场面,残忍而血腥,看得皇后灵玉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司马玉虽不是她的亲子,却好歹也是唤了她二十几年母后,帮她坐稳了后位的人,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小心翼翼的四下瞧了瞧,又竖起了耳朵来听了听,的确是没有牢头之类的人在了,皇后灵玉才轻轻的咽了口唾沫,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凑到了两个牢房之间的栅栏位置,轻轻的,唤了司马玉一声儿,“玉儿?你醒着么?” 听到皇后灵玉呼唤,司马玉的身子稍稍动了动,这一动,便是揪扯到了伤口,让他的脸上又是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母后?” 司马玉费力的睁开了眼,寻着皇后灵玉的声音瞧了过去,因为牢房昏暗,看不真切,便低声,反问了一句。 刚刚,有牢头把皇后灵玉带进来的时候,是走得女牢的门,他压根儿就没往那一处想,再加上,紧接着,就有人给他施以酷刑,剧痛之下……更是压根儿都没闲心,往这种“不可能”的方向琢磨…… 所以,这会儿,听到皇后灵玉唤他,才是颇有些难以置信的,出言跟她问询。 “母后在,母后在,玉儿,玉儿,你,你……” 刚刚失了将要临世的孩子,这会儿,又见着在自己身边儿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皇后灵玉再如何沉得住气,也终究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女人,顿时眼珠子一红,就大哭了起来,“你父皇这是……这一准儿是得了失心疯,被恶人撺掇了……你,你……” “纸总也是包不住火的,母后何必自欺欺人。” 这会儿,司马玉已经适应了牢房的昏暗,能看得清与他一面栅栏之隔的皇后灵玉了,剧痛之下,依旧是费劲儿的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跟皇后灵玉说了一句,让她霎时间滞愣在了原地的话,“那个真正有资格称呼司马青为父皇的妹妹,早已在十几年前,被玉真正的母亲……使一勺水银,毒杀于泗水国了,不是么?” “你……知道?” 皇后灵玉一直以为,自己把这事儿隐瞒的很好,却不想,这一刻,竟就从司马玉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当下脸色一暗,拧紧了眉头,“是谁告诉你的!” “这世上,最狠心的娘,也不会如母后这般,置自己孩子的安危于不顾,一心只想要保住自己凤位的事情,早在许多年前,玉就已经使人去暗中打听过了。” 反正已经落难,至不济,也不会比现今更惨,司马玉笑着又看了一眼皇后灵玉,半点儿都不遮掩的,告诉了她,自己知道“实情”的因由,“父皇能成为一国之君,绝对不会是一个痴傻的人,之前许多年,他一直把玉当宝贝般照顾着,只是因为,他喜欢姨母,觉得对她有愧……母后,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么?为什么姨母会愿意把玉换给你做儿子?她一个嫁去了泗水国的和亲之人,难道,不更应该需要一个儿子,来给自己傍身么?” “你……你的意思是……” 皇后灵玉并不傻,相反,在这种跟内院有关的事儿方面,她的反应,反而要比旁人更快许多!此时,听了司马玉这般说话,她哪里还会不明白,他是怎么个意思! “姨母比母后晚一个月嫁人,却在母后将要产子的时候,巧合的‘早产’下了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司马玉稍稍顿了顿,继而,便忍不住大笑了出来,“母后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些么?!姨母敢把玉留下,给母后当儿子,就不怕将来,玉长大了,长得像泗水国主,让事情穿帮么!” “住嘴!” 自以为是二十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赢家,这会儿了,却是突然遭了这么一下儿当头棒喝,知道自己是被人给坑了,皇后灵玉这般心气儿高的女人,哪里能受得了?懊恼的冲着司马玉一吼,就倚着墙根儿,掉起了眼泪来! 都是混蛋!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般的骗她,欺她,害她! “事已至此,母后还是冷静些的好。” 皇后灵玉对司马玉并不好,但,司马玉却是个知恩的人,此时,听了她懊恼哭泣,便轻轻的叹了口气,出言跟她劝慰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母后耐心的等等,让玉来想想法子,帮母后出了这囫囵去……” ps: 求粉红,打滚儿求粉红~ 第七章 皇后灵玉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司马玉会落到了如今这般的田地,还想着对她这个不是亲娘的人尽孝! 当下,便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对自己之前那些年,对他的薄待,后悔不已了起来! “玉儿,你,你是母后的孩子,你永远都是母后的孩子!不管你是谁生的,你总是司马玉,总是我灵玉的孩子!” 皇后灵玉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双手抓着木栅栏,冲着被吊在另一间牢房里的司马玉,哭喊了起来,“玉儿,玉儿你……你……” “玉没事儿,母后,这点儿小伤,为难不了玉。” 司马玉费力的挤出了一个笑来,以安慰与他一面栅栏之隔的皇后灵玉,“父皇再怎么狠心,也终究是喜欢母后的,这回,八成儿是因为汲水城那边儿的事儿,恼得厉害了……过些时日,消了气,也就没事儿了……母后诞下的,是个弟弟,还是个妹妹?” “一杯堕胎的毒酒喝下,是男是女,也都性命不保了,呵,他司马青,可真是个明君,为了莫国的江山社稷,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弃之不顾了!” 此时,对司马青,皇后灵玉已是彻底的死了心,之前,跟司马玉还说是他“父皇”,也只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不想让自己,在司马玉的面前,太过难看!现如今,司马玉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假装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便索性,径直改了口,直呼司马青的全名了。 “母后一直都知道,父皇先是个好帝王,然后,才是好好夫君的,不是么?” 司马玉笑着摇了摇头。对皇后灵玉的恼怒不置可否,“母后且安静沉稳的等上一等,说不准,过几天。就能有转机了,也未可知。” “转机?呵,他连没出生的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还会给我什么转机?” 听了司马玉的劝慰,皇后灵玉不禁自嘲一笑,向后,倚上牢房的墙壁,就开始继续掉起了眼泪来,“再说。就算是能有转机,又如何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你,又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我……我……” “能活着,就别求死。这世上,断没有什么日子,是过不了的,也没有谁,是离了什么人,就不能活的。” 因为遭受重刑,司马玉每说一句话。都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为了劝慰皇后灵玉,他也是顾不得了,“若将来,有幸能离了这囫囵。母后就去商国罢,找尉迟恭,他……曾得过玉一点儿恩惠,该是能够卖我一个面子,为母后侍奉终老的……” “待离开了这囫囵之地。玉儿给为娘养老,可好?” 听司马玉竟是说,要用他自己之前为下的人情,让自己老有所依,皇后灵玉不禁一滞,在心下里,更是对他愧疚的厉害了,“咱们随便寻一个什么地方去,然后……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给你娶房媳妇儿……” “我发过誓的,这辈子,非雪儿不娶,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若能有幸不死,我只想,寻一处荒野孤山,给她立一座衣冠冢,然后,安安静静的陪着她,走到我命数的尽头,然后,死在她旁边的坟冢里,以求来世,还能与她相遇比肩……” 听皇后灵玉跟自己说起纳兰雪,司马玉的脸上便是本能的露出了一些真切的笑意来,虽然,这打算,只是个他一厢情愿的谋划,但,却依然是,让他忍不住开心,“母后过惯了热闹日子,怕是适应不了这般无趣的,再者,看如今父皇对玉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恐怕,要离开,也是极难的……倒不如……” “你就这么喜欢纳兰家的那个丫头?她都已经死了,都……” 说到这里,皇后灵玉本能的停了下来,司马玉已经成了这样,对纳兰雪的执着,怕是,已经成了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如果,她就这么把他的这个信念毁去了,会不会让他……就算,只是有这样一丁点儿的可能,皇后灵玉,也不想冒这个险,“纳兰家的那个丫头,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来着,样貌也好,才华也罢……只是可惜,天妒红颜,没能……” “她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她,能陪着他,就足够我觉得幸运开心了。” 没等皇后灵玉把话说完,司马玉便打断了她,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这地牢,可不似外边儿,母后好好休息,尽力节省些体力罢,你刚刚落胎,身子也是弱得很……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想要尽孝,也是力不能及的……” 皇后灵玉虽没进过囚笼,却是进过冷宫,对深处劣境时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是明白的。 此时,听了司马玉这么说,便是明白,她该安静下来,保存体力了。 …… 每过小半个时辰,便会有两个牢头进来,巡视一番,然后,往司马玉的身上,打入两个消魂钉。 为了不让皇后灵玉听了难过,司马玉便死咬牙关,无论多么剧痛难捱,都不发出声儿来。 皇后灵玉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不知道,将拇指粗的铁钉,生生钉进人的身体里面,会是什么样的痛苦?看着司马玉,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死咬牙关,声儿都不出一下儿……眼泪便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了起来! 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已经把司马青给骂了个千万遍,暗自发誓,若将来,他能有幸活着逃出这里,定然,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司马青为他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母后,别哭,你刚刚才落了胎,这会儿哭的话,会落下病的,这点儿小刑,根本就不算什么,你看,我都不会喊疼的,是不是?” 这时的司马玉,已是连说话,都有些虚浮了起来,前前后后,整整三十颗消魂钉,若是换了不会武技的寻常人,早不知昏死过去多少回了,哪还有力气说话?他此时,虽也是觉得痛苦难捱,恨不能昏死过去才好,但为了皇后灵玉,还是勉强着自己,保持清醒,“别哭,母后,别哭……” “以后,都不准再喊我母后!叫我娘!” 本就对司马青死了信,这会儿,有亲眼瞧着,司马玉为了不让自己难过,而甘愿忍受这般折磨,皇后灵玉心中的秤杆,顷刻间,便倾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就连几十年来的习惯,也都起了不要了! 司马青,那个压根儿就没把他们娘俩儿当回事儿的人,哪里配得上,让司马玉,她灵玉的儿子,再唤一声“父皇”! “娘。” 活了二十多岁,却从未享受过来自皇后灵玉,这本该是最疼爱他的人,如此的亲近,司马玉微微一愣,继而,便声音哽咽的,依着皇后灵玉说的,唤了她一声。 遭受极刑折磨,都没服软求饶的司马玉,这一刻,竟是,泪流满面! …… 地牢里,看不了时辰,也分不清白天夜晚。 就在皇后灵玉昏昏沉沉的,将要倚着墙壁睡着的时候,司马玉的声音,唤醒了她。 “娘,醒醒。” 司马玉的声音里,带着少许的嘶哑。 近在耳边的唤声,惹得皇后灵玉微微一惊,猛的睁开了眼来,险些惊叫出声儿。 “是我,娘,别怕。” 司马玉像是早就料到,皇后灵玉会有这样夸张的反映,适时的出手,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的惊叫,“我的人来救咱们了,趁着牢头们还晕着,咱们快些走罢。” 皇后灵玉稍稍定了定神儿,抬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司马玉,见他脸色惨白,正被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背着,不禁又红了眼眶,使劲儿点了点头。 整整三十颗消魂钉,打进了他双腿的骨头里,恐怕,将来……他的后半生,都只能坐在椅车上度日了…… 他才二十多岁,将来的几十年,可该是多么漫长! 多么难捱! “离诺,你去背上我娘,离敬,你去外边探路。” 司马玉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捂住皇后灵玉嘴的手,因为有所动作,又是疼得脸色一阵惨白,“咱们尽快离开皇宫,到安全的地方去落脚,然后,找个大夫,给我娘开药!” “是,殿下。” 被司马玉唤做离诺的人,低声答应了一句,便快步到了皇后灵玉的身边,俯下身子,把她给背了起来,“离钟他们在西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咱们去跟他们一会合,就能出城去了!” 五人一路出了天牢,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巡逻的侍卫,直奔皇宫的西门而去,却是不想,天不遂人愿,在眼见着就要到了时候,遇上了刚刚批完奏折,打算去乐妃澄乐那里歇息的司马青! “抓住他们!” 司马青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五人的异样,一挥手,就跟暗卫下了命令,围捕他们五人! “带我娘走!” 面对这样危险的情景,司马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全皇后灵玉! 伸手,拔了背着他的,离持的腰间佩剑,一推他的后背,就跃了下来,因为双腿受伤的厉害,根本就吃不住力,以至于,一落地,就“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务必保证我娘的安全!我来挡住他们!” ps: 推荐朋友的书,《带着吃货闯仙途》,书号3197119,书荒的朋友,可以养肥看看~ 第八章 最后的意识里,皇后灵玉眼睁睁的看着,司马玉挥剑阻挡几十名暗卫,为她挡住危险,让她得意逃脱的坚决,刀剑矛戟,刺进他的身体,霎时间,便将他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刺得越发千疮百孔。 司马玉是在用一种拼命的打法,赌的是司马青,不会轻易的就要了他的命。 他要给皇后灵玉,这个当了他二十几年娘亲,却从未尽过半点儿当娘亲的义务的人,谋一条生路,换一个安好! “娘娘,得罪了!” 为了不让皇后灵玉挣扎反抗,离敬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的后颈上,砍了一个手刀上去,司马玉的命令,他们从来都只会遵从,不管是合理,还是荒唐,他说,让他们带了皇后灵玉离开,不用管他,那,便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大不了,待以后,再寻合适的机会,来救他一次便是! 见司马玉竟是不惜以拼命的打法,来保护皇后灵玉,本就气恼的司马青,更是愤怒了起来,一挽衣袖,从旁边人的手里夺了佩剑在手,就大步朝着他走了过去,一边儿走,一边儿对其他人下令道,“鸣鼓!全城戒严!务必不能让他们跑了!” “父皇这又是何苦。” 面对司马青的攻击,司马玉没有再跟之前时候,对待那些侍卫般的,施以狠手,相反,满脸无奈的一笑,弃了手中利剑,仰起头,迎上了他毫不留情砍来的兵刃,“司马玉的性命,本就是得你赐予,你要收回,只管说一声便是了……这般亲自操刀,若是不慎,伤了自己。可该如何是好?” “谁是你父皇!” 本以为司马玉会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斗上一场,却不料,他竟是半点儿都不反抗的,就对自己缴械投降!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司马青很是不爽,就像是,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给呛了个面红耳赤,咽下去,觉得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 “玉也想知道,谁才是玉的父皇。” 面对司马青的暴怒,司马玉半点儿的偶不懊恼或者畏惧。只勾唇一笑,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腕来,“二十五年前,灵家庶女灵姬。奉莫皇司马默之命,远嫁泗水,做了泗水国主的妃子,八个月后,在归家省亲之时,意外早产,诞了一个皇子。被当时的莫国皇后,其嫡姐灵玉,拿刚刚诞下的女婴交换,收去了膝下抚养……喜得嫡长子的皇帝司马青,为表对皇后灵玉的奖赏,便取了她的名。冠以司马这一皇族姓氏,取名,司马玉……”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你是灵姬的孩子,不是……” 司马玉的话。明显的让司马青僵愣在了原地,许久,才稍稍回过了点儿神儿来,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沫,“你……其实……不是你母亲早产的,是不是?!” “是不是早产,已无处求证,但,司马玉是不是父皇的亲子,却是可以用滴血认亲的法子,来当场试一试。” 见司马青竟是这般反映,司马玉也是一愣,这才是知道,以前时候,都是自己高估了司马青!把他想得太过明辨是非,太过机敏睿智了! “来人!端碗生水来!” 见司马玉这般笃定,司马青也是忍不住怀疑了起来,他本就不是个轻信旁人的,什么事儿,都要讲求个眼见为实……而之前时候,去帮他端水来认亲的小太监,在当日,就离谱的死了……这事儿,若是不琢磨,许还没有什么,但……现今,仔细思量,便是漏洞百出了! 想到司马玉极有可能,是那一时,自己跟灵姬偷尝欢愉的结果,司马青的脸色,不禁又暗了暗! 如果,当真是如他所说的一般……那,便是等于,他受了人算计!将自己的亲子,害成了如今这样的……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儿再站起来的废人!甚至……连皇后灵玉腹中的那个,还没出生,就被自己给……的孩子,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司马青便是忍不住胸口泛堵了起来,满心里只盼着,司马玉的猜测是错的,自己没有冤枉了皇后灵玉,没有亲手害死,自己的嫡子! 因为事发突然,没有人来得及提前准备,一碗没有添加任何“配料”的生水,便被人端了上来。 司马玉勾唇浅笑,直接伸了自己的手腕,碰上了司马青手里的利刃,割破皮肤,滴了几滴血,进那水碗里面,然后,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安静的坐在了原地,一言不发的,等着司马青决定,是不是要跟自己滴血认亲。 被打了三十根消魂钉的双腿,还在往外渗着血水,被割破的腕子,也在血流不止,脸色苍白的司马玉,像是一个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气息微弱的,几不可闻。 司马青又拧了拧眉头,伸手到了利刃旁边,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面,割了一条极细的口子出来,往碗里,也滴了几滴血进去,打算,撇了面子里子不要,也要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几滴血,毫无意外的相溶在了一起,在司马青的讶异和痛苦里,司马玉缓缓的躺倒在了地上,他的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就好像是,在这一刻死去了,也可安息了一般。 “来人!传御医!把所有的御医,都给朕传来!快!” 痛苦和懊恼之下,司马青手里的利刃,顷刻间滑落地面,他疯了般的扑向满身伤痕的司马玉,满脸紧张惶恐的,把他给抱紧在了怀里! 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要,不要让司马玉,他的儿子,就这么死去,连半点儿补偿的机会,都不给他留下! 他怎就这么糊涂! 随随便便就中了别人的诡计! 他真是……真是老糊涂了! …… 司马玉的几个手下,带了皇后灵玉逃出了皇宫,然后,几经换乘车马,才在城南的一处旧宅子里,安顿了下来。 皇后灵玉刚刚落胎,又遭了饥渴寒冷和悲伤惊吓,一下子就发起了烧来,寻了大夫诊治,也不见好转,末了,几人实在是没了法子,便冒了险,去昭阳城里最大的药铺,百草庄,请了里面的大夫,到旧宅来出诊。 莫意老头儿不在,主诊大夫的“重担”,就落到了莫济的头上。 莫济虽没见过皇后灵玉本人,却是见过司马玉好几回的,两人长得如此相像……他怎还能猜不出,这位出手大方的“病人”,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在前几天,司马青才使人在昭阳城的几处城门上面,张贴了废帝的诏书,将司马玉贬为庶民,他自己又重新登上了皇位……啧,如今看来,是皇后灵玉,也跟着司马玉这皇位之争牺牲品,倒了霉了! 皇后灵玉,不仅仅是司马玉的母后,更是四公主司马溪的亲娘,纳兰述的丈母娘! 他这出身于三大世家的人,就算是不给司马玉的面子,也得给纳兰述面子的不是? “我家夫人……情形如何?” 离诺的性子最急,见莫济只给皇后灵玉把了脉,便开始沉思了起来,不说好,也不说坏,哪里还能忍得住不问?忙从衣袖里取了一锭银子出来,塞给了莫济的手里,跟他“购买”消息,“伤得严重么?” “堕胎汤药用得有点儿多,再加上,孩子已有六七个月,长的大了……自然难免的,就要对身子折损的严重一些……” 对几人,莫济也不隐瞒,只依着自己诊脉的结果,跟他们解释了起来,“一会儿,我给你家夫人开张方子,你拿了方子去百草庄拿药,我教给你们,这药,要怎么煎才好……修养个年半载的,也就没什么了,不用担心!” 听莫济说,皇后灵玉没甚要紧,几人才是稍稍松了口气,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儿,由一人去取文房四宝回来,给他用来写方子使,至于诊金,更是半点儿都不吝惜的,一下子拿了一张五百两面子的银票出来,双手恭送进了他的手里。 “我家夫人的病,就劳烦尊下了。” 几人态度恭敬的跟莫济致谢了一番,便着一人,领了莫济开的方子,一路小跑儿的往百草庄的方向抓药去了。 教了几人煎药之法,莫济便告辞离去。 佯装不紧不慢的踱步回了百草庄,进了内堂,就火速铺纸研墨,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一封信,给远在风家隐镇的纳兰述,飞鸽传书了过去。 不管纳兰述作何想法,要怎么吩咐应对,告知的责任,他是一定要做好的! “莫影丫头,你去药库里,取几株百年老参来,我做些压惊的参茶药包,给二少爷的岳母大人送去!” 稍稍收拾了一番书案,莫济突然快步出门,喊了一声儿正在院子里,开心的哼着小曲儿,给草药捉虫的莫影,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哦!知道啦,莫济哥哥!” 莫影小丫头显然很是乐意完成莫济的吩咐,半点儿都不拖拉的将拿在手里放虫的竹箩随手一放,就站起了身来,蹦蹦跳跳的往百草庄的药库方向跑去。 ps: 还昨天的债,还欠一章,马上奉上~ 推荐书友的书《逆女倾天下》,书号3201852,书荒的亲可以去看看~ 第九章 远在风家隐镇的纳兰述,在收到了莫济的飞鸽传书后,第一反应,便是佯装无事的收了起来,司马溪临产在即,最是禁不得惊吓,他可不敢冒险,让她知道这么“刺激”的事情。 “是什么人写来的信啊,述?” 司马溪挺着个大肚子,以手扶腰,缓缓的走近纳兰述,跟他问道,“是雪儿写来的么?” “昭阳城那边儿来的,问需不需要从那边儿遣几个大夫和稳婆来,准备给你接生。” 纳兰述冲着司马溪浅浅一笑,顺手儿把信交还给了拿信来给他看的人,然后,快步朝着司马溪迎了上去,“都快要生的人了,还这么急不住!上回,莫家的大夫来给你请平安脉,不还特意跟你交代了,你这种孩子不稳当,需要使保胎药才能护住孩子的身子,是要多卧床休息的么!” “瞧你这一脸的凶样儿,恨不能吃了我似的,瞧等见了雪儿,我跟她告状,说你欺负我去!” 司马溪笑着嗔了纳兰述一句,便乖乖的站在了原地,等他来抱了自己回榻上去,“一会儿,去给人家回个信罢,我不过是生个孩子,又不是投胎,这里有大夫,就别让人家大老远的折腾了。” “好,你乖乖的在榻上等着,我这就去给那边儿回信。” 纳兰述笑着答应了一声,把司马溪横抱了起来,回了榻边儿,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了榻上去,这一次,她只怀了一个,比第一胎的时候轻了不少,抱起来省力的很,“你自己躺一会儿,我给人家回完了信,就来陪你。” 在书房里想了半天。纳兰述也没想到一个妥当的法子,来对待皇后灵玉,于理,她是司马溪的亲娘。他纳兰述的岳母,他该对她尽孝,在她危难的时候,对她施以援手,可如今,他跟司马溪又是住在风家隐镇里的,接皇后灵玉这么个“外人”回来,更是不合适的很。 以司马溪的通情达理,这事儿若是跟她开诚布公的说,她该是可以理解。但如今,她就要生了……他又怎么敢,让她知道,皇后灵玉落难的事儿? 沉思良久,纳兰述还是决定。给纳兰雪写一封信去,让她帮着想个妥当的法子,她比自己更加了解三大隐世家族的情况,由她来谋划,定然能比自己更加周全。 …… 原本,纳兰雪正在指挥人打点东西,要跟江越一同去往风家隐镇。探望将要生产的司马溪,顺带着,小住几天,玩一玩纳兰述家的两个娃娃,却见着时仪一溜儿小跑的捧了一只竹筒过来。 本能的一愣,纳兰雪便面露喜色的迎了上去。在她想来,这该是司马溪提早把孩子给生了下来,纳兰述写来报喜的! “是个什么?丫头还是小子?” 腻在一旁软椅里面看书的江越,也是跟纳兰雪同样想法,眼皮都没从书上移开。随口,跟纳兰雪问了一句。 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之前的两个小混世魔王,就黏着他家娘子不肯松手,这会儿,又加上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昭阳城那边儿,好像出了些什么事儿,皇后灵玉遭难被打入了天牢,就在昨日,刚刚被人救了出来,已经七八个月的孩子,也落了胎,二哥跟我问,该怎么办才好。” 纳兰述脸上的笑容,在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以人眼可见的速度,由欣喜,变成了忧虑,“二嫂临产在即,这种事情,是万不敢让她知道的,二哥怕这是司马青使的诡计,为了骗他跟二嫂出现的……可,又不能就那么放着皇后灵玉不管……” “你打算让他怎么办?” 听了纳兰雪的话,江越缓缓的抬起了头来,微微拧眉,跟她问道,“这可不是小事儿,若是处理不当,会让你二哥在你二嫂那里落下埋怨,说的严重些,坏了感情,也是极有可能的……你可得好好儿的帮他打算打算,别……” “就让二哥亲自去一趟昭阳城罢,使人易个容,别让人给发现了就好。” 纳兰雪稍稍想了想,便随手将手里的信笺给团成了一个圆球,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面烧掉,然后,缓步走去了书案旁边,提笔给纳兰述回起了信来,“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儿,让皇后灵玉受伤的人,是不是司马青,皇宫里丢了皇后灵玉这么个大活人,都该闹腾成一团了,以司马青的性子,把整个昭阳城都给封了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让二哥亲自去这么一趟,探一探那里的情况,见机行事,更妥当些。” 纳兰雪一边写回信,一边跟江越说了自己的想法,思虑周全,半点儿都不会给人落下话柄,“若皇后灵玉是真的遭了难,把她接出来,寻个偏僻小城安置了,待二嫂生完了孩子,再去探望,也就罢了,若是司马青的诡计,以三大隐世家族在昭阳城里的势力,加上二哥的武技,要逃离出来,亦是不难。” “这样倒是妥当的很,你二哥亲自去接,就算是皇后灵玉再如何能言善辩,也没法儿给你二嫂面前使得下坏。” 对皇后灵玉如今的境况,江越的看法,明显是她受了司马青的指使,故意以身做饵,要引纳兰述和司马溪出现的,莫商交战,莫国已经痛失百万大军,将近莫国总兵力的六成有余,堪用的将领,更是折的一个都没剩,这会儿,想“歪门邪道”出来,搬纳兰述这根救命的稻草去帮忙救急……司马青,可是绝对干的出来的! “我也觉得,是司马青使的诡计,可能性大些,但事有万一,谨慎应对,总是没错儿的。” 纳兰雪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写好了的信卷成一个小卷儿,递给了等在一旁的时仪,然后,又铺平了一张宣纸,写起了另一封信来,“景麒该是还在昭阳城里的,我写封信给他,让他去趟莫国的皇宫里面,探听一下儿,多些消息,多些应对之策,总是好的。” “你只管放手安排昭阳城那边儿的事儿,接了皇后灵玉出来以后,让她栖身的地方,我来使人准备。” 景麒,江越是见过的,印象里,就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少年,比风墨要沉稳一些,与人说话应对,都是得体谨慎,再磨练上几年,当个族长,打点个一族事务什么的,是半点儿都不用费劲儿的。 而且,恩,也是最最难能可贵的是,跟纳兰雪说话,他也都是低头垂眼,从不会露出半点儿痴迷神色的,这让江越,对他很是满意,啊,不,非常满意。 江越想的是,让三大隐世家族的人给皇后灵玉筹备住处,必然会让他们的身份暴露,若遇司马青放长线,钓大鱼,便会带来无尽的麻烦,而由他来准备这住处,便可把三大隐世家族再归入暗处,只让司马青觉得,这是有人出了银子,雇佣了人来做的,全力追查他这么个“死人”的底细! 给皇后灵玉栖身的地方,江越也想好了,就在知微山脉里,最为隐秘的一处山谷,不得人引路的话,外边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只会在机关营造出来的迷阵里,一直打转不停……对想要离世隐居的人来说,那里无疑是一处仙境,而对心有不轨,想要与人谋划的人而言,却是一处,鸟飞不出,兽奔不入,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囚牢! 那处山谷,与他跟纳兰雪现在住着的这里,有一条隐秘暗道相连,将来,纳兰述想要带着司马溪去探望,也是方便的很。 说着话的档儿,纳兰雪已经把第二封信也写好了,卷成另一种样式的纸卷,递给了时仪手中,“这个,送去天星城里的百草庄,让他们传去昭阳城,我之前给你的那个,直接让信鸽送回风家隐镇去便可。” “是,王妃,属下这就去办。” 时仪本就是分管江越军中的细作营,跟景麒,可以说是做得一种“营生儿”,此时,听了纳兰雪跟自己吩咐的,便是明白,这两件事儿,是有早晚缓急的,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跟两人行礼拜了别,就又转了身,一路小跑的出了门去。 司马青,从来都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之前,江越在莫国为质的时候,为了把自己人安插去他身边儿保护,时仪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成功的,末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思乐送进了御厨房,将写了消息的字条,做进饭食里面,跟他往来传递,折腾了四五年,才又把促成了零月给莫国皇宫供应丝线的生意,得以与他“巧遇”亲见了。 这会儿,听纳兰雪的意思,该是景麒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出莫国的皇宫,探听消息,时仪哪能不吃惊? 当下就决定了,待这事儿过去,要约见景麒,好好儿的跟他讨教一番! “这厮,寻常里,也没见他这般风风火火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见时仪得了失心疯般的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门儿都忘了帮自己关上,江越不禁一愣,继而,便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从一旁的小桌上抓了一枚桃核起来,使了巧劲儿往门上一丢,便把门给砸的重又闭合了起来,“知道的,是他去送信的,不知道的,说是去会情人,也是绝对有人信的!” ps: 补昨天的欠债,稍后更今天的~ 第十章 得了纳兰雪的信,景麒当晚便潜入莫国的皇宫。 德贤殿里,一片灯火通明。 司马玉躺在榻上,脸色惨白,还在昏迷之中,一群御医扎堆儿在一起,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他的病情。 自莫国立国至今,加上司马玉,也只两人遭受过这极刑的折磨,其中一人,还是早已作古……消魂钉是一端带着钩刺的,成年女子尾指般粗细的铁钉,用锤子生生钉进骨头里,将有刺的一端,没入皮肉,令受刑的人,哪怕只是喘气,也会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不会流太多的血,不会死,却是比死,更加可怖。 压根儿就没研究过,从人的身体里取消魂钉出来的御医们,此时,面对司马青的这般命令,怎能不傻眼? 每根消魂钉,都是压迫住了受刑人一处筋脉的,扎在里面,只会让人痛苦,但,取出来,却是既艰难,又危险! 万一,不小心割断了大的血脉……残废事小,没命,可就事大了! 瞧司马青这般暴怒紧张的样子,若是,司马玉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这一群人的身家性命,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你们到底想出法子来了没有!絮絮叨叨了一整天了,这么多人,一个想出法子来的,都没有么!” 终于,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司马青,忍不住冲一众御医大吼了起来。 皇后灵玉不知所踪,严刑拷问之后,又得知,那个跳出来认罪的男子,压根儿就是被人花钱买通了,来诬蔑陷害皇后灵玉的,那个遭了他自己毒手,没等出生就成了宫中猎犬口中食的无辜孩子,毫无疑问。就是他司马青跟皇后灵玉的亲子,他们唯一的嫡子! 而如今,司马玉又成了这样……他想要问询皇后灵玉的去处,也是不能…… 悔恨。懊恼,抑郁和绝望,只一夜的工夫,就让司马玉的头发白了一半儿有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成了一个垂暮老者,连发怒起来,都缺了以前时候的威严,而更像是歇斯底里了。 “回太上皇的话,陛下他……” 本能的把话说出了口来。才是意识到自己用错了称呼,老御医忙不迭的跪地,浑身发抖的跟司马青求饶了起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臣……老臣……” “别废话!说!他如今的情形,你们这些废物点心。到底是能治不能!” 老御医的话,无疑是往司马青本就撕裂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上去,司马青剑眉一拧,伸手揪了老御医的衣领,想要把他给拎起来怒骂一顿,才是发现。自己手臂无力,压根儿,就拎不起这么一个大活人来! “治,治不了!这样的伤势,须得有极多医治骨伤,刀剑伤经验的人。才敢动手,臣等都没上过战场,不曾经手过这样的伤患,所以……” 被司马青这么一吼,老御医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无奈之下,一闭眼,省了称呼,就把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出来,“若想医治,须得昭告天下,寻有此经验的随军大夫回来,或有一线希望能够……” “滚!都给朕滚!” 这会儿,司马青便是彻底的听明白了,老御医的意思,松了揪住他领口的手,一脚朝着他的胸口踹了过去,然后,怒发冲冠的冲着大殿里的所有御医,大吼了一声儿,“什么都不会,还在这里浪费朕的工夫儿!来人,拟旨!昭告天下,寻一切擅医治骨伤,刀剑伤的大夫入京!能医玉儿者,赏黄金千两,不,万两!” 侍卫领命而去,司马青转身走回了司马玉的榻前,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在榻沿儿上坐了下来。 他坐得很小心,生怕一个不仔细,揪扯到了司马玉的伤,又让他疼。 二十几年前,他司马青对不起了灵姬,让她一步三回头的远嫁别国,腹中带着他们偷欢而得的孩子,尴尬委屈的在泗水国皇宫里面,千小心,万仔细的把孩子顺理成章的保了下来,送来莫国,他的膝下。 二十几年后,又听信谗言,把他跟灵姬所生的孩子,给害成了这样! “灵姬,朕对不住你。” 看着司马玉跟灵姬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姣好样貌,司马青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司马玉惨白的脸颊,“你放心,朕一定不惜代价,救活,治好咱们的儿子,然后,把莫国的皇位,让给他……刚他娶世上最好的女子为妻,让他……” “父皇没有对不起什么人,奸佞小人,在任何一个君主的身侧,都是有的。” 司马玉被剧痛折磨的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着头发花白的司马青坐在自己的身侧,正在手拿一条布巾,给自己擦拭脸上的虚汗,不禁一笑,开口劝慰他道,“泗水国覆亡的时候,玉有使人去泗水国的皇宫里面找寻她,被遣去的人说,她是笑着离开的,一勺儿水银喝下,半点儿罪都没遭……她说,希望能以自己最美时候的样子,葬进父皇的陵里,她是干净的,自始至终,都只是父皇的女人,泗水国主要她侍寝的时候,她都是使人熄了灯火,让陪嫁的丫鬟去伺候的……” “去接她的人,将她的棺材运了回来,玉让人把她,葬在了昭阳城外的孤山脚下,想着待父皇百年之后,偷偷儿的寻一处陵中的角落,把她的棺椁也存放进去。” 说到这里,司马玉稍稍顿了顿,见司马青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才继续往下说道,“如今,父皇已经都知道了,若是可以……就去探望她一下罢……她已经一个人在那里,沉睡了十五年又七十八天了……” “好,待给你寻到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开始给你医治伤患,父皇就去你说的地方,探望她,接她回来。” 司马玉的话,让司马青微微动容,他从来都不知道,灵姬,那个他一直以为,对他痛恨埋怨的女子,竟是……默默的为了他,坚持执拗,守身如玉了这么久,“父皇会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葬进皇陵里面,你放心,玉儿,父皇跟你保证,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儿的委屈!” “昭阳城里,有一个极大的药铺,名唤百草庄的,父皇使人去一趟那里,请一位名唤莫意的老大夫。” 司马玉浅浅一笑,像是得了自己最想要的玩具的孩子,虽然,脸色还是惨白难看,却是让人只是看着,就能坚信不移,他一准儿是能好起来的了,“他是位非常厉害的大夫,几年前,玉割腕自杀时候,让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手腕刀口,就是在涂了三回他给的药膏之后,彻底的好了起来的。” “好,好,你等着,玉儿,父皇这就使人去请他来!” 听司马玉说,在昭阳城里,就有一位擅长医治外伤的厉害大夫,司马青不禁喜上眉梢,忙不迭的站起了身来,就大步往门外走去,“来人!来人!火速去城里的百草庄,请一位名唤莫意的老大夫来!态度务必诚恳,不管他开什么样儿的条件,都应承下来!快!” 目送着侍卫领命而去,坐在房梁上的景麒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了这么一出儿,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皇宫,然后,以“正常”的手段,把事情的原委,弄个清楚明白了! 前几日张贴的皇榜,景麒是看过了的,司马青下诏废帝,而且,还把司马玉关进了天牢,想必,他如今身上的伤,便是在天牢里受的。 原本,瞧着那张贴出来的皇榜,景麒还以为是司马青跟司马玉两个商议出来的,要引纳兰述和司马溪出来的手段,今日看来,就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有什么人,会为了演戏,真往自己的双腿上打钉子的? 这其中内情,呵呵,怕是有趣的很呢! 纳兰述大老远的赶来,还得两天,这两天,足足够他查清楚一切,以供纳兰述到时拟定应对之策了……只是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司马青亲手杀了他跟灵玉还未出生的孩子,把两人同时打入天牢呢?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司马玉带兵失策,让莫国折损了百万大军那样幼稚可笑的理由,便是了! 有谁听说过,哪一国的皇帝御驾亲征,打了败仗,就要被人罢免皇位,下狱受刑的呢!若当真这样,那皇帝,岂不是当得太窝囊了! 不过嘛,今儿,倒是收获不小。 司马玉,这曾当过不足一百天的皇帝,就遭司马青罢免,将来,极有可能还要继续当皇帝的人身上,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儿不为人知的皇室秘闻,他之前调查的,司马玉本该算是泗水国的皇子,江越的弟弟这事儿,竟然,还不是事实的完全真相! 那个名唤灵姬的女人,可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骗了泗水国国主一辈子,骗了莫国皇帝半辈子,连他这专司探听消息的,出身景瑞家的人,也险些就被她给蒙骗了过去。 这样的一个女人,啧,可比皇后灵玉,适合当后(和谐)宫之主多了!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后还有两章~ 第十一章 在司马青的侍卫到达百草庄之前,景麒便抄着近路,先一步到达了那里,把他探听的所知,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在前几日,才回返来的莫意老头儿知道。 纳兰雪脑袋里的血块儿已经彻底消了,身体也恢复的很好,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而调养这种事儿,就可以完全不用劳莫意老头儿这样的“大手儿”忙活了。 再者,莫意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过惯了北方的气候,吃惯了北方的口味,在天星城那种湿热的地方,需要吃辛辣口味儿的东西,驱除湿气……十天半个月,还是新鲜,一两个月,也还能凑合,再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 索性调理之类的,有莫将打点也是足够,纳兰雪就以昭阳城那边儿,不能少了莫意老头儿坐诊为由,要把他给送回去,莫意老头儿明白她的心思,也不跟她客套,只把她的细心体贴记在了心里,就满心欢喜的上了马车,回返他住了几十年的北方去。 不想,这前脚才进了昭阳城,没来得及歇息上几天,后脚,景麒就找来了! “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司马玉,是受了什么样儿的伤?” 听景麒把事情说完,莫意老头儿稍稍拧了拧眉,心中有了些猜测,却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所猜的那样,“或者说……是伤在哪里的?” “我听那些御医们说,像是叫什么消魂钉。” 景麒稍稍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实在是想不出来,司马玉到底是伤在哪里的,便依着自己印象里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了莫意老头儿,“当时,他被子是盖到了胸口的,我只能见着,他的手臂上有些刀剑刺出来的伤痕。都涂了药,没使东西包裹,约莫有个二十几处,就差变成筛子了。” “消魂钉?你确定。没有听错?!” 景麒的回答,让莫意老头儿微微一滞,继而,便拧紧了眉头,跟他又反问了一句,“不是别的?” “的确是消魂钉没错儿,那群御医一直在叨叨个不停,想听错都难。” 见莫意老头儿的脸色变了,景麒便是明白,司马玉的伤。怕是难治了!而……如果,让莫意老头儿都觉得难治的话……旁的大夫,呵呵,怕就是,连想都别想着能下得去手了!怪不得。那些御医们,商议了一整天,都没能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你去换件儿衣裳,待会儿,跟莫济一起,随我去莫国的皇宫。” 莫意老头儿沉吟片刻,才缓缓的抬起了头。原本浑浊的眸子,在这一刻,陡然间溢出了灼人的光彩来。 景麒看得出来,莫意老头儿很高兴,确切的说,是很兴奋!用风思祭的话说了。这老疯子,一碰上疑难杂症,就会变成个贪玩儿的孩子!瞧着旁人在他手里受苦遭罪,兴高采烈的折腾上个三五天,都不会累! 这话。果然不假。 话音未落,莫意老头儿就转身出了屋子,一边儿快步往楼下走着,一边儿冲着三楼喊道,“莫济小子!莫济小子!快快收拾好了东西下楼来!一会儿,就要好玩儿的事儿来了!事儿来了,你没来,可别怪叔爷不等你!” 莫意老头儿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着三楼的位置,一道白色的人影闪过,下一刻,莫济已经出现在了莫意老头儿的身边儿,把手里的药箱往地上一搁,开始低头整理起了自己身上,扣子都没来得及系,腰带都没束的衣裳。 烛光下,他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古铜颜色,惹得正在堂屋里煎药的几个小丫头一阵尖叫,羞涩的逃了开去。 “你这混小子!好歹也把衣裳穿好了,再下来罢!瞧瞧给丫头们闹得!” 莫意老头儿明显是对莫济的速度满意非常,嘴上责怪着他胡闹,眸子里,却尽是满意的光彩,扭头,瞧了一眼还在二楼上面,偷笑的看着他俩的景麒,象征性的责备了莫济一句,就又跟他催道,“景麒小子!你倒是赶紧换衣裳去啊!上回给你做的那身儿,还在你屋的橱子里放着呢!” 景麒正换着衣裳的档儿,百草庄的门外,便响起了巨大的拍门儿声。 是司马青遣来找莫意老头儿去的侍卫,抓了人带路,寻来了。 莫意老头儿终究是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心里虽是兴奋难挡,但,与外人应对,要装得让人半点儿都瞧不出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佯装被人从睡梦里吵醒,打着哈欠,莫意老头儿隔着闭合的门板,满是“不悦”跟来人问了一句,“谁啊……这么晚了……有病不能打烊之前来么……” “陛下口谕,有请贵庄的莫意老先生,入宫诊病!” 早就得了司马青嘱咐,要对莫意老头儿客气谦逊,前来“请”人的暗卫,自不敢造次,听药铺里的人,满是不耐的问询,也只得压着火气,回应了他的询问,“还请转告莫意老先生,跟随我等移驾宫中!” “入宫诊病?” 莫意老头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唤了人来搬开门板,瞧着齐整整的站在门外的六个暗卫,颇有些“不解”的拧了拧,“皇宫里,不是有许多御医的么?还用得着老夫这……平头百姓去诊?几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陛下刚下的口谕!老先生……就是?” 几个暗卫里面,为首的一个,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莫意老头儿,见他穿着普通,一脸的“睡容”,说话半点儿底气都没有,不禁,稍稍拧了下眉,“几年前,老先生可曾去过纳兰府,为那时的太子殿下,治过外伤?” “这……老夫哪里记得啊……” 面对为首的一个暗卫询问,莫意老头儿先是一愣,继而,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来,“以前,纳兰府还有的时候,都是在老夫这里诊病抓药的……府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让老夫去瞧……可没听说,哪个是……” “老先生这就收拾了东西,跟咱们走罢!” 听莫意老头儿说,之前,纳兰府的人生病,都是让他给诊治的,几个暗卫便是心里有了底,司马玉都说,他那时的伤,就是由纳兰府请来的一个大夫治好的,*不离十,也就该是他了才是! “这……” 莫意老头儿又自己的瞧了瞧堵在门口的几人,像是要分辨一番,他们是不是恶徒或者骗子,末了,见他们的确是态度客气,不像是有恶意的,才颇有些受寵若惊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几位大人稍等片刻!老夫这就唤两个孙子起身来,准备下药箱和马车,一同随几位大人进宫去!” 听莫意老头儿说,要带上自己的两个孙子去当帮手,几个暗卫也没往多处去想,只当他是打算给自己的两个孙子,在宫里混个脸熟,以便将来,能给两个晚辈谋个进御医院去当差的好前程,光耀门楣。 索性,司马青都提前跟他们几个交代过了,可以答应这老头儿的任何要求……不过是两个御医院的位置,就算他是这会儿就张口来讨,他们也可以就应承了他的……啧,就这么点儿胆量,怪不得空有一身的好医术,也只能是个在寻常药铺里坐诊的大夫! 听几个暗卫没有反对,莫意老头儿“很是开心”的又跟他们拜了拜,忙不迭的回转身去,冲着药铺一层的内间,喊了起来,“济儿,麒儿,快快起身穿戴,准备药箱马车,咱们得进宫去,给宫里的贵人诊病了!” 药箱本就是准备好的,套马车,也费不了什么劲儿,莫济和景麒两人“受宠若惊”的备好了一切,便“欢天喜地”的扶着莫意老头儿上了马车,跟了几个暗卫,快马加鞭的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一天里第二次进入德贤殿,景麒还是忍不住往四下里多看了几眼。 这里是司马玉原来的住处,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纳兰雪的画像,有坐着的,站着的,下棋的,骑马的……张张惟妙惟肖,笔法细腻,显然,画这些画的人,该是可以跟她朝夕相处的,而且,颇有些作画的功底…… 见景麒四下张望,莫意老头儿佯装嗓子不舒服的咳嗽了一声儿,提醒他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要露陷。 景麒颇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听话的收回了目光,垂下头,加紧一步,跟上了莫意老头儿的脚步,心下里,却是暗自打算好了,以后,要寻个合适的机会,来把这些纳兰雪的画像都偷走,放到自己的住处去收藏保管起来。 “贱民莫意,见,见过陛下。” 被几个暗卫带到了司马青的面前,莫意老头儿“惶恐至极”的下跪拜见,那全身发抖的样子,让什么人一看,也都只会觉得,是一个没什么胆量平头百姓。 “小人见过陛下!” “小人见过陛下!” 虽心里万般不愿,但,身在此处,各有所求,莫济和景麒两人,也强忍着心中的不喜和恶心,在莫意老头儿给司马青行了拜礼之后,佯装惶恐紧张的,在他的身后,跪拜了下去。 ps: 今天的第二章,稍后还有一章 第十二章 “老先生快快免礼。” 有求于人,司马青的态度,可不是一般的好,不及莫意老头儿再说什么恭维的话儿,就匆忙起身,到了他的面前,亲手把他给扶了起来,“听闻老先生在医治外伤方面,颇有建树,今日,就得劳烦老先生,倾力而为了!” “陛下这,这是说的什么!能为陛下效力,可是小老儿祖上烧了八辈儿的高香,才能求来的殊荣!” 莫意老头儿诚惶诚恐的起身,顺口儿又自谦了一句,“但凡是小老儿力所能及的,陛下只管吩咐便是!” “这两个孩子……是老先生的孙子罢?” 早就得了人禀报,“知道”了莫济和景麒两人的身份,司马青佯装不知的猜测了一句,顺带着,又夸了一番,“可真是少年才俊!想必,也是颇得老先生真传的罢?!来,来,快快免礼,地上凉得很,跪久了,可该不舒服了!” “这两个孩子,大小儿就聪明的很,在学医方面儿,更是一点就通,现如今,小老儿年纪大了,许多事儿只凭着自己,已是力不能及了,只得走到哪里,都带上他们两个,在些需要使大力气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搭把手儿。” 面对司马青的问询,莫意老头儿毫不收敛的夸奖起了莫济和景麒来,大有一番把他们两个都给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当下就跟司马青讨个御医院里的一官半职给他们的意思,“来,济儿,麒儿,快快近前来,给陛下瞧瞧你们!” 莫济和景麒听话的上前,佯装害羞的看了莫意老头儿一眼,站在距离司马青两步远的地方,全然一副不知该做点儿什么才好的惶恐模样。 “若能医好玉儿。朕许你,让你的这两个孙儿进御医院任职。” 司马青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面对莫意老头儿这压根儿就不算是什么请求的客套。当下,就出言许诺了他一句,“免你家药铺十年的赋税!” 三人“惶恐”的谢过了司马青之后,便一同上前,走到了司马玉的榻边儿,开始各司其职的做起了事来。 景麒不懂医,自然只能做些开启药箱,摆放物件的杂事,莫济则趁着莫意老头儿给司马玉察看伤处的档儿,使几样儿药粉沾了蜂蜜。调了一粒药丸出来,给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司马玉,喂进了嘴里。 “贵人不要着急嚼,这药丸,是止疼用的。含在嘴里,慢慢儿使唾沫化了下咽即可。” 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司马玉,莫济便“聪明”的以“贵人”来唤他,待给他喂完了特制的药丸,见着他因为剧痛而拧紧的眉头,开始渐渐舒缓,才轻轻的“舒了口气”。给他诊起了脉来,“贵人不要担心,小人的爷爷,在医治外伤方面,可是很有一套本事的,保准儿让贵人觉不着半点儿的疼。就能处理好伤口!” “几年前,我曾在纳兰府里,得过你爷爷的救治,若连他也治不了我,那。便没人能治了。” 身体上的剧痛消弭,让司马玉整个人都显得有精神不少,他客气的跟莫济说了一声儿,便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察看他腿上伤口的莫意老头儿,“几年未见,老先生的身子可还硬朗?” “虚长了几年岁数,腿脚不便了些,旁的,都还算好,多谢贵人记挂了。” 莫意老头儿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抬起了头来,冲着司马玉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低下了头去,察看起他腿上的伤来,“贵人这伤……可是不轻,有几处断了筋,要治到未受伤时的程度,怕是难了……” “最好,能到什么程度?” 连死都不怕的司马玉,哪里还会介意,自己是不是会变成使不了武技的废人?他只盼着,医治之后,能跟寻常人般的行走,方便去给纳兰雪的坟上除草填土,也就足足够了! “依靠杖子,可以行路,但,长途跋涉,却是再不可为了。” 莫意老头儿已经察看完了司马*上的所有伤处,跟他说的,也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当然,莫意老头儿的手艺,从来都是可以把事情做到最好的,他所谓的,最好程度,也就等于,最后,能实现的程度。 “那就拜托老先生了。” 听莫意老头儿说,自己还能站起来,能扶着拐杖走路,司马玉不禁欣喜,这样一来,他的愿望便可以实现了,他要的,从来都不多,能满足自己的所求所需,就好。 因司马玉的伤势颇重,需要尽早医治,才可避免他遭受危险,莫意老头儿当下就让莫济和景麒两人,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一些特殊的用具,寻常里不曾备着的,就用纸画了,交给铁匠去加紧打造。 司马青原本希望的,只是能保住司马玉的性命,此时,听莫意老头儿说,不但能保住他的命,更有可能,能让他依靠拐杖,而重新站起来,得以行走,哪还能不欢喜?忙不迭的依着莫意老头儿的要求,使人去昭阳城里带了几个铁匠回来,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架了炉子,开始打制他画了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 …… 原本以为司马玉必死无疑的乐妃澄乐,在得知司马青跟司马玉又“相认”了,顿时便气得晕了过去,直吓得她的奶娘姬氏又是掐人中,又是拿凉水敷脸,才缓过了气儿来,慢慢的醒转过来。 “这可怎么办呢,奶娘!” 一醒过来,乐妃澄乐便揪住了姬氏的衣袖,满脸惶恐的跟她问了起来,“这司马玉,怎就这么阴魂不散呢!这样儿的死局,都能让他给挺过来,绝处得生!” “娘娘急的什么!” 见乐妃澄乐气得生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奶娘姬氏不禁叹了口气,侧身在她的身边儿坐了,开口劝起了她来,“那司马玉,只是跟陛下相认了而已,谁知道,会不会有那命绝处得生?他腿上,可是打了整整三十根消魂钉的,疼,都能活活儿疼死了去!三两日,咬牙坚持一番,许还可能,但……一直疼个不停点儿,哪个能受得了?依老奴看,过不几天,他就该承不住疼,结果了自己了!” “对,对,你说的对,奶娘,你说的对!” 被姬氏这么一提醒,乐妃澄乐便是回过了神儿来,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好了许多,“那可是三十跟消魂钉!取不出来,也长不上肉,光是每天淌血,都能把他给淌成个人干儿,疼,都能把人给折磨疯了!我瞎紧张个什么!” “刚刚,老奴已经使人去打听过了,御医院的那些御医们,个个儿都对那司马玉的伤束手无策!” 见乐妃澄乐的脸色好了些,姬氏也是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在榻上坐起了身来,给她的身后,塞了一个软枕,“现如今,陛下已经半点儿法子也想不出来了,为了让那个司马玉少遭些罪,使了暗卫去城里的一个什么药铺里,请了三个给寻常百姓诊病的郎中回来,啧,真是人被逼得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子,都肯瞎试!” “你见过那三个郎中?” 听姬氏说,司马青请了三个郎中回来,给司马玉治病,乐妃澄乐微微一愣,虽然,她也不信,会有什么厉害大夫,能比御医院里的那些老御医们比,但,与生俱来的谨慎心性,还是让她本能的跟姬氏问了出来,“都是些什么样儿的人?寻常里,在什么药铺里坐诊的?” “八成儿使些江湖骗子!有谁见过,有大夫诊病,需要刀子,剪子,锤子的?!” 想起司马青使人去城里带回来的那些个铁匠,姬氏本能的拧了拧眉,那些个粗人,在御花园的里烧火打铁,折腾的整个皇宫,都乌烟瘴气的,真真是烦死人了! “刀子,剪子,锤子?” 姬氏的话,让乐妃澄乐本能的就笑了出来,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这三个人,到底是郎中,还是木匠?该不会以为,钉进了人身体里的铁钉,也能跟钉进木头里去的铁钉般的,使些工具拔出来,就算完事儿了罢? 要知道,司马玉之所以到了现在还没死,全是因为,有那些个消魂钉压住了血脉,若是把那些消魂钉悉数取出来……呵,怕是,半盏茶的工夫儿都不用,就能要了他的命! “算了,让他们折腾去罢,越折腾,死得越快!” 彻底的放下了心来的乐妃澄乐,心情已是彻底的好了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扭头,跟姬氏说了一句,“算着时候,殇儿也该快回来了,这些小事儿,就留给他收拾好了,哦,对了,父亲那边儿,有信儿来没有?那个灵玉,找没找到?” “还没呢,主子。” 见乐妃澄乐要下榻,姬氏忙不迭的俯身,拿起了靴子来帮她穿,“主子就放一万个心罢,老爷可是主管刑部的人,手下几千个人呢,要找个刚刚落胎,仓惶出逃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至不济,那女人也得找个大夫去诊治罢?不然,哼,光是发烧,都足足够烧死她了!” ps: 今天的第三章~开始码明天的了~ 第十三章 很快,铁匠们就在莫济的指点下,打造出了莫意老头儿需要用的十几样工具。 近乎与此同时,莫意老头儿也做好了医治司马玉的最后准备,将诸多药品配制了出来,一样样儿的码放在了司马玉房间的桌子上面。 其间,景麒打着取东西的幌子,回去了一趟百草庄,给纳兰雪写了一封信去,说明了昭阳城这边儿的情况,对莫意老头儿打定了主意,要拿司马玉练手儿,尝试拆解消魂钉的决定,也略加解释了一番。 莫意老头儿,这一辈子,就有两样爱好,一是钻研无解的病患,一是收集死物的尸体,任何人都阻止不了,这一点儿,在三大隐世家族里,是众所周知的。 他宁可倾尽心力,治好一个敌人,再使毒,取了人家的性命,也不让那敌人在无解的毒或者病患中死去,有人说,他是个疯子,也有人说,他是个圣人……世间的说书人常在故事里提的,毒疯子和医圣人,说的,都是他! “我需要你保持清醒,看着我给你的双腿动刀,不会疼,但,却是有些可怖。” 莫意老头儿一边说着,一边取了桌上的一把刀子起来,在火上烤了,亮给安静的坐在榻上的司马玉看了看,“将来,你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全取决于今日,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一定要配合,明白么?” “再可怖的事,玉也曾见过,老先生只管放手做罢。” 司马玉浅浅一笑,本能的,便想起了那一日,他带了人赶下山去,想要找到有幸生还的纳兰雪,却亲见了“她的尸身”被野狼撕扯啃碎的情景,顿时。红了眼眶,“不要有什么顾忌,便是不能成,也是天命报应。惩罚玉没能保护好心爱之人,怪不得老先生。” “贵人说的心爱之人,是指的纳兰府的雪儿郡主么?” 听司马玉这般说话,莫意老头儿先是一愣,继而,便“八卦”的跟他问了起来。 纳兰雪记不得是什么人把她丢下悬崖去的,作为手下的他们,自然是要想法子帮她想起,或者揪出凶手,以防将来。让她再处危险。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莫意老头儿跟自己问,司马玉自嘲的笑了笑,抬起头来,朝着墙上的。形态各异的纳兰雪画像努了努嘴,“老先生以为,玉在屋子挂这么多她的画像,是因为什么?” “寻常百姓家里,也是会悬挂郡主的画像,为她供奉牌位的。” 莫意老头儿有心打听,自然不会让司马玉避开话题。一边儿把手里的刀子在火上烤着,一边儿从一旁的布包里拈了银针起来,开始往司马玉的腿上扎了起来,“小老儿家里,就有悬挂,饭可以不吃。一天三炷香,却是绝对不会少的。” “若那时,我不要有许多顾忌,径直带了手下上山去,或许。她现在……好能好好儿的活着,也未可知……” 司马玉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闭了眼,向后倚在了软枕上面,“我一直在怀疑一人,是害死了她的凶手,却是苦无证据……之前,我使人找了那人很久,却是一直未得音信,前几日见了……又是落魄遭侮之境,没能得着机会问询……” “什么?!” 在听了司马玉说的这句话之后,莫意老头儿适时的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双目圆睁,缺了牙的嘴微微张开,就像是被一声突然到来的响雷,给吓着了一般,“房间传闻不是说,害死郡主的人,都已经……都已经被在临水城外正法了么!这……” “那只是传闻而已,不是实情。” 司马玉摇头苦笑,面对莫意老头儿的问询,答得毫不避讳,“当时,我带人围了山匪的寨子,进去之后,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当时,随行的有个厉害斥候,能寻着人走路留下的痕迹追寻……我带了人一路追到最后,就只剩了的两人前行的痕迹,到雪儿坠落的山崖处,更是没有半点儿的挣扎反抗痕迹……如果不是失足跌落,那害的雪儿坠崖的人,便该是能得她信任,或者,让她未设提防的人……” 说到这里,司马玉稍稍停顿了一下,许是不想说没有根据之事,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了,“在我带兵上山之前,已经有一个人,跟临水城的城主借了一千人马,先一步去了山上,我带的人跟那一千人在山匪的寨子外见上,听闻那人孤身进去了寨子……而我感觉不对,带了人冲进去的时候,那寨子里,却是半个山匪都没了!” “贵人的意思是,那个先一步跟临水城城主借了人马上山的,极有可能,就是害死了郡主的人?” 距离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越来越近,莫意老头儿已是激动的眼珠子都微凸了出来,纳兰雪记不起那害她的人是谁,却是知道,自己是怎么坠下山崖去的! 这会儿,他只要能跟司马玉问出那个,跟纳兰雪一起离开山匪寨子的人是谁,便能确定,是什么人对纳兰雪下的毒手,便可以,告诉景瑞家的,去捉了那人,严刑拷打,给纳兰雪报仇了! “也有可能,是雪儿自己失足坠崖的,那人,只是没能来得及出手相救。” 司马玉的双手微微攥拳,像是试图让这句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听起来显得稍稍真切一些,“我……老先生还是不要问了,这事儿,玉一定会查个清楚的,若……当真是他,定不……定不轻饶!” 以司马青今时今日对司马玉的愧疚和疼惜,只凭着设计陷害,让他成了如今这样,就足足够司马殇死无葬身之地了,但司马玉却是顾忌着,司马青刚刚失了跟皇后灵玉的孩子,自己又可能变成个连站起来都不能的废人…… 连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算上,司马青一共有七个儿子,五个女儿,可现如今,死的死,遣的遣,逃的逃,能在他跟前尽孝的,也就剩了他和司马殇两个,而他,又想要在以后,离开皇宫这是非之地,去寻一处安静的深山,为纳兰雪立冢陪伴。 司马青年事已高,又经历了之前的打击,想再有子嗣,怕是难了。 这样一来,司马殇便成了唯一,也是最为合适的极为人选。 希望司马殇不是凶手,但愿司马殇不是凶手,不然,他便不得不面临两难的选择! 杀了司马殇,为纳兰雪报仇,然后,被禁锢在这皇宫里面,不能遵守自己曾发下的,此生都不与纳兰雪之外的人行夫妻之礼的誓言,为司马家族,承续香火,或者,放过司马殇,离开莫国,去往俗尘之外,为纳兰雪守坟,倾尽一生,淹没在仇恨的水牢里,不得喘息。 如果,必须从两者里选择其一,司马玉无疑会选择前者。 他可以委屈,可以不怕背誓的天诛地灭,但,却怕死后,无颜面对纳兰雪,怕来世,无缘与她再逢! “这世上,怎就有那么狠心的人!郡主那么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也下得去杀手!” 见司马玉不想说,莫意老头儿也不再强问,索性,已经得知,那人是先司马玉一步,在临水城里调了兵的,是景瑞家的人,去打听一下儿,不就知道了? “老先生,玉已经准备好了,请开始罢。” 不想再谈论这事儿,司马玉便缓缓的睁开了眼,低头,看向了自己早已面目全非,扎了银针之后,开始慢慢失去知觉的双腿,跟莫意老头儿说了一句,“父皇年事已高,别让他在门外等的太久了。” …… 亲眼目睹自己的皮肉被切开,女子尾指粗细的异形铁钉,被一点点的从森然白骨里拉扯出来,司马玉强忍着恶心,那一只伤轻些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竭力不让自己呕吐出来,耽误了莫意老头儿的“诊治”。 不疼,也不流血,除了有些许麻痒的感觉之外,几乎没什么不适。 但,却是比疼和流血,更加可怕,就好像,这腿,已经不是属于他的了一般。 整整三十根消魂钉,费了三个多时辰,才全部取了出来,其间,莫意老头儿停下来五次,拿一跟极细的银针,刺了他脚心上的不同位置,问询感受……在听到他回答说,有疼,麻,痒,酸,涩,几种不同的感觉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 “这样,就都取出来了!” 莫意老头儿使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子,将最后一枚消魂钉丢进了旁边的铜盆里面,发出了“邦”得一声脆响,“剩下的,就是把断裂的筋脉缝合起来,然后,给伤口上药包裹了!” 弓着身子站了三个多时辰,便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也该累得腰酸背痛了,更何况,是莫意老头儿这个,怎么看都该是过了古稀之年的人? “劳烦老先生了。” 司马玉由衷的跟莫意老头儿致了声谢,然后,又扭头看向了站莫意老头儿身旁,给他帮忙的莫济和景麒,客气的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大恩不言谢,将来,有什么能用到玉的地方,三位只管开口。”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后还有两章~ 第十四章 待处置好所有事宜,屋外,已是华灯初上。 莫意老头儿累得一屁股坐在了榻边儿的椅子里,脸上尽是困倦。 他终究不是莫济和景麒般的少年,上一次,像这样连轴儿转,已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一次,是为了医治遭受打击,而发了疯症的燕娘。 “你们两个小子,把东西归整归整,咱们歇息一会儿,就该回铺子里去了,铺子里总没人坐诊,耽误了东家的生意,开该让东家责备了。” 莫意老头儿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莫济的手里接了他的酒葫芦,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下去,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乾坤万物千般好,不及漠北酒一壶!古人诚不欺我!” “这可是今年的最后一葫芦漠北稻香酒了,爷爷。” 瞧着莫意这馋酒的老头儿,一拿了好酒在手,就开始喝个没完没了了,莫济不禁拧了拧眉,提醒了他一句,不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莫国皇宫里面喝醉了,说出错话来,惹麻烦上身,“你老人家可悠着点儿喝!不然,等一滴都没了,你又该唠叨我,没劝着你点儿了!” “明年,让你娘多酿点儿。” 莫济的娘早就没了,不过,现如今,莫将,也就是他爹,却是正在跟燕娘两人谈婚论嫁,将来,待这事儿成了,他于理也该唤燕娘一声娘了的,虽然,莫济并不介意他丧妻多年的爹爹再讨一个续弦儿回来,对燕娘,也是颇多亲近,但……这要让他一下子就改了口过来,却是难得很了! “我爹可比你爱喝酒,能给你留多少,还是两说。” 莫济撇了撇嘴,对莫意老头儿的这“没意思”的举动。反驳了一声儿,算是抗议,便低下了头去,跟景麒一起。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咱们眼见着就要走了,爷爷不跟贵人嘱咐几句,吃喝的忌讳和换药的须知么?” 只莫济这是不想跟自己说话了,莫意老头儿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头,看向了倚靠在榻上的司马玉,跟他说道,“贵人记得告知一声儿下人,伤愈之前。都不能吃辛辣之物,药一日一换,午膳过后一刻钟为佳,若遇伤口瘙痒,切忌抓挠。可使人去往百草庄,寻小老儿配制止痒药粉,每过七天,着人去百草庄接小老儿来察看一次,直至结痂。” “多谢老先生,玉记下了。” 司马玉仔细的把莫意老头儿的吩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少记疏漏了,才冲着莫意老头儿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儿,“烦请老先生去门外告知父皇,玉已经无事了,别让他在外久等焦急。” …… 司马青在屋外等了小半天。从一开始的走来走去,到后来的坐下站起,再到后来的,坐在凉亭里面,不时抬头。往屋子的方向张望。 他总也是个年过花甲的人,又受过之前时候的一连串打击,说是精力未怠,也是不为过的。 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除了不时传来的一下儿金属碰撞的脆响,几乎不像是有人存在,司马青几次忍不住想要进去一看究竟,却是走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他怕见到司马玉痛苦的样子,怕自己亲见了司马玉痛苦的样子,而忍不住,把里面的那爷孙三人,给“咔嚓”了,毁了司马玉唯一痊愈的机会。 昭阳城已经封城,暗卫们满城里的寻找皇后灵玉,只是,跟最开始时候的目的不同,这一刻,他们是为了找到她,把她好好儿的“请”回来皇宫,让她得到救治。 可是,任他们搜遍了大街小巷,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也没能寻到她的所在,不仅搜不到所在,连消息,都没能探听到半点儿!皇后灵玉,就像是一团被风吹散了的烟雾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见,音信全无! “陛下,整个城里,都已经搜过了三遍了,还是没有半点儿娘娘的消息。” 隶属于司马青的暗卫头领,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近前,跟他禀报了这几日搜寻的结果,“陛下看……是不是打开城门,把搜寻的范围,扩大到周边儿的城池去?” “她肯定还在昭阳城里!仔细找!” 本就担心着屋子里的司马玉,这会儿,又听着了自己不想听的坏消息,司马青顿时就把心中的不悦,悉数发泄到了这个无辜的暗卫头领身上,“要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找不到!我就不信,她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城去了!” 挨了司马青一顿臭骂,本就因为连续几日的奔走搜寻而倦累不堪的暗卫头领,顿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起来,做错决定的人,是他司马青,如今,得了报应,却反倒折腾为难起他们这些手下来了!这么大的一座城,几万人口,要找个有心躲藏的女人,谈何容易! 但,心里不乐意归不乐意,明面儿上,还是不敢跟司马青为忤,佯装知错的告罪了一番,就又转身离开,“找寻”去了。 司马青不知道,他这一时的随意撒气,会使得他的手下暗卫们,在外人的挑唆下,生了嫌隙,以致将来,更加不堪的后果。 当然,这是后话。 “陛下,贵人的伤已经处置好了,可以入内探看了。” 莫意老头儿出门儿来的时候,正正好儿瞧见了司马青冲着暗卫发完了脾气,一脸不悦的抬起了头来,忙换上一副惶恐的神色,小跑着到了他的近前,恭敬的跟他禀报道,“之后起居,应当注意的一应事宜,也已交代给了贵人记下,陛下……” 听莫意老头儿说,司马玉的伤已经“处置好了”,司马青的脸色才是稍稍好看了一些,好歹,还有一个好消息,不致让他更加恼火,随口应了莫意老头儿一句,就站起了身来,快步往德贤殿的寝殿里走去。 未进门里,司马青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想到司马玉就在里面,等着自己进去探望,便拧了拧眉,强忍着不喜,抬脚走了进去。 “父皇。” 司马玉倚靠在榻上,背后垫着一个软枕,脸色虽是苍白,却已比前几日的时候好了许多,见司马青进门,忙躬身朝他行了一礼。 “好好歇着!不必多礼!” 见司马玉的气色,并未因为莫意老头儿的“医治”而又变坏了,司马青不禁满意的又瞧了莫意老头儿一眼,然后,才加快了脚步,走去了司马玉的榻边儿,全然不怕弄脏自己衣裳的,侧身坐了下来,跟司马玉问道,“感觉如何?有没有疼得厉害?” “老先生给玉服了止疼的药,自始至终,儿臣都没有感觉到半点儿的不适,父皇。” 司马玉从来都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听司马青跟自己问询,便毫不掩饰的对莫意老头儿夸赞了起来,“只是累了老先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三个多时辰,一直都躬身站着为儿臣医治……” “待你的伤全好了,父皇定好好儿的赏他!” 司马青知道,这是司马玉再为莫意老头儿讨赏,便笑着答应了一声儿,送了个司马玉一个顺水人情,把自己之前就答应了莫意老头儿的事儿,又拿出来说了一回,“只要你当真能如他所说的,重新站起来,朕便答应他,让他的两个孙儿,进入御医院,享皇家供奉!” “父皇英明。” 目的达到,司马玉也不再贪心,扭头,冲着莫意老头儿笑了笑,就又看向了司马青,跟他继续说起了话来,“老先生也出来好几天了,药铺里没人坐诊,也是不妥,父皇能不不能给他个恩典,让他跟两个孙儿先回去药铺里,待需要时,再传他们入宫?” “这有什么难的!来人!送莫老先生出宫!” 皇宫内院,本就不甚欢迎陌生男子久居,若不是为了给司马玉医治伤患,司马青才不会答应,让莫意老头儿等人在皇宫里住下,这会儿,听了司马玉说,让他们先回去药铺里面候着,不用待在宫里,哪还有不应的道理?忙答应了一声儿,就唤了门口的侍卫来,送莫意老头儿和莫济、景麒出宫,“给莫老先生领上一千两银子的诊费,务必把三人,送到百草庄的门口!” …… 此时的司马殇,已经开始自天水城后撤,一路走,一路将五座城池的守将和兵士,汇聚带回,至天星城外时候,便足有三万余人了。 因为乐妃澄乐自以为是的觉得,就算放着司马玉不管,他也活不了几天了,便压根儿就没把他得了司马青赦免的这事儿,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写信来告诉给司马殇知道。 以至于,司马殇带了三万余名兵将,进了天星城里,在城门处见了司马青使人新近张贴出来的,赦免司马玉的罪过的榜文,才是明白,自己这谋划了许久,眼见着就要得逞了的诡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该死的老狐狸!出尔反尔的家伙!本殿下就不该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司马殇懊恼的踹翻了自己面前的凳子,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儿,桌子的两条腿断裂了开来,向一旁,歪倒在了地上。 ps: 发错了,重新改了一下,亲们多刷新几次,就ok了~抱歉,抱歉~ 第十五章 在用过了莫意老头儿开的药之后,当天晚上,皇后灵玉就退了烧,只是,没有马上就清醒过来。 司马玉的三个手下,听着外边儿到处都是寻找她的暗卫,整座昭阳城,都被封了城,不得不带着她换了藏身之处,以防来给她诊过病的莫意老头儿遭人盘问,不慎说漏了嘴,害她再遭危险。 昭阳城占地几万亩,光是户籍在此的百姓,就有三四万,再加上一些从别的城来经商,求学的,谋前程的……常驻此处的人口,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要藏个人,还不是轻松的很? 临近闹市的一处民宅里,救出了皇后灵玉的,司马玉的三个手下,召集起了其他值得信任的十几个他身边儿的暗卫,趁着闹市白天里的喧闹,在他们临时买下来的这处民宅里,以最快的速度,挖出了一个宽敞的地窖来,添置进去一些简单的床铺用具,就将皇后灵玉,神不知鬼不觉的,安置在了里面。 奉了司马青的命令,挨家挨户搜查的一应暗卫,前前后后来翻找了三回,都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玉儿!” 昏睡了整整三天之后,皇后灵玉蓦然惊醒,猛的在榻上坐了起来,宛然做了什么噩梦般的,大叫了一声司马玉的名字,就开始坐在那里,抱着锦被掉起了眼泪来。 “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娘娘。” 被皇后灵玉这突如其来的惊醒和哭泣吓了一跳,负责在侧值守离敬微微一滞,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起身,从旁取了布巾,快步走去了她的榻边儿,递给了她擦泪。“咱们现在正是潜逃时候,皇帝的暗卫们,正在满城里找咱们,若是娘娘的哭声传出去。引了人发现,这民宅之下是有地窖,主子的孝心,可就该白费了!” “嗯。” 听离敬这么跟自己说,皇后灵玉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竭力让自己的哭,不发出声儿来,给他们招惹麻烦。 为了救她,司马玉可是连命都拼上了,她可不能。只因为自己的一时难过,就毁了他的孝心,更不能,暴露了他手下们的所在,坏了他的手下们。再去营救他的可能! “昭阳城已经封城,外边儿的人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 见皇后灵玉一脸的紧张,离敬不禁叹了口气,把手里拿着的布巾,往她的面前又递了递。“娘娘不用这么紧张惶恐,这里地处闹市边缘,只小声儿说话,不要哭闹的话,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有没有玉儿的消息?司马青有没有再伤害他?” 皇后灵玉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眼泪稍稍往后收了收。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跟离敬问出了自己最关系的事情,“你们知道他的所在了么?什么时候再去救他?” “近些时候,怕是不敢的。” 离敬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咬了咬自己的唇角。满脸抑郁的,跟皇后灵玉解释起了他们几人商议的结果,“之前时候的营救,已经打草惊蛇,这会儿,看管主子的人,该是更加谨慎,不易下手了……前两日,皇帝更是使人贴出了榜文,说是饶恕了主子的罪过,打算待他静思己过之后,再把皇位传给他……咱们几个人商议了一番,一致认为,这该是个皇帝设下的圈套,就为了引咱们出去,将咱们一网打尽的……” 说到这里,离敬稍稍停了停,见皇后灵玉也是一脸的赞同神色,才继续往下说道,“咱们猜测,为了圆谎,让咱们相信,皇帝一准儿不会把主子给怎么样了……只要咱们能好好儿的藏着,不被发现,主子就该是安全的!” “司马青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种事儿,他绝对做的出来!” 皇后灵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离敬说的,很是认同,据她这几十年来对司马青的了解……别说只是这样的小手段,就是当真把皇位让给了司马玉,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是真的既往不咎了,把人骗出去,再痛下杀手,也是半点儿都不会让她觉得意外的! 对皇后灵玉的反映,离敬不禁有些讶异,但,也只是稍稍拧了拧眉,没有当真说出。 皇后灵玉对司马玉这个儿子不好,这在整个莫国皇宫里,都是众人皆知的。 有传言说,是因为皇后灵玉生司马玉的时候,逢了难产,遭了极大的罪,又险些丢了性命,才对他一直喜欢不起来,也有传言说,是因为司马玉长得像皇后灵玉的庶妹,和亲去了泗水国的灵姬,而那灵姬……在和亲之前,又是跟司马青有过旧情的,这许多年过去了,司马青一直对其念念不忘,以致惹了皇后灵玉吃醋,把所有对灵姬的不满,都发泄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可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跟传言所言的那样。 对司马玉,皇后灵玉还是很紧张,很放在心上的! “昭阳城终究是莫国的帝都,不可能一直这么关着城门,不让人进出的,咱们耐心的等一等,待到城里的粮盐日用开始紧俏了,自然,就该开启城门了。” 见皇后灵玉是真的紧张着司马玉的,离敬也本能的对她态度又恭敬了几分,说起话来,也不再似之前时候的有所保留,“等城门一开,咱们就出城去,召集主子的其他手下,谋划再入皇宫,救他出囫囵的法子!”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原本还有些积蓄的,这会儿,也拿不出来了。” 听离敬说,他们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皇后灵玉也是稍稍放心了一些,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满脸歉意的跟他说了这么一句,“大家世族,从来都不会为了哪一个人,牺牲家族利益,这,你该也是懂得,灵家那边儿,该也是指望不上了。” “娘娘只管好好儿养着身子,这些事情,交给咱们来办,就足足够了!” 有没有东西拿出来,没什么重要,要紧的是,有没有那份心意,面对皇后灵玉这般开诚布公的态度,离敬满意的笑了笑,心下里,也算是彻底的接受了她这个,一直不甚得他们这些,司马玉的手下们待见的人,“离敬去瞧瞧,给娘娘煎的汤药好了没有,大夫说了,好好儿调养的话,娘娘的身子,还是调养的过来的。” “我已经不是不是司马青的皇后了,以后,你们就都叫我夫人罢。” 目送着离敬走到了地窖的门口,皇后灵玉突然开口,跟他说了这么一句,“从今往后,我,灵玉,都只是司马玉的娘,不再有旁的身份。” “是,夫人。” 离敬没有回头,但,言语里,却是又柔软恭敬了几分,他们认可的,从来都是司马玉这个主子,而不是,莫国的太子……如今,皇后灵玉告诉他,她只是他们家主子的娘,而不再有旁的身份,无疑是在声明,从此以后,她都只会站在司马玉的一边,不管,他与谁为敌,富贵,还是落魄! 她,值得他们恭敬! …… 三人回到了百草庄之后,稍稍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各自分头行动开了。 莫意老头儿去给纳兰雪写信,告诉她和江越,这几日,他们三个在莫国的皇宫里探听到的消息。 莫济去跟另外的两个隐世家族联系,告诉他们,做好备战的一应事宜。 景麒暗中潜出昭阳城,去往临水城,打探消息,查出司马玉说的那个,先他一步到了临水城,跟临水城的城主借了一千兵马上山的人是谁。 纳兰雪说过,险些害死了她的人,就是之前时候,在商国的七月城里,观澜棋社中大开杀戒的那群山匪的幕后主使,一经查出,绝不轻饶! 当然,就算纳兰雪不说这话,以三大隐世家族的护短,也是绝不会让这事儿轻易就算了的,只不过现在,这事儿,在得了纳兰雪的认可之后,更加名正言顺了而已! “风断该是还在那个锦记缎庄,跟风墨一起,给那个什么仲继修铺子,你去找一找他,让他自己酌量,是要先修那个什么铺子,还是先准备兵械,如果,他觉得不会耽误,就由了他去。” 临出门儿,景麒又跟莫济提了一句风断的所在,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跟他嘱咐了一句,“那家伙,虽然从小儿就是个倔脾气,但,在应对要紧事情方面,却是不会糊涂的,那个仲继……必要的时候,也出手保护他一下儿罢,难得见风断那家伙,对风墨以外的人,这么上心的!” “你只管放心去罢,这点儿小事儿,我还是应付的来的。” 莫济轻轻的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只白瓷小瓶儿来,交给了景麒手里,“这是在皇宫里的时候,我拿着司马老儿大库里的珍贵药材,配制出来的上好金创药,一共两瓶儿,这瓶儿给你,还有一瓶儿,是要给瑞麟的。” “多谢。” 景麒倒是半点儿都不意外,莫济会做这样的事情,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白瓷小瓶儿,装进了衣袖里面,微微拧眉,跟他问了一句,“瑞麟丫头还没答应嫁你?” ps: 今天忙昏头了,章节发错了,亲们如果看着内容不对,就刷新几遍,已经改好了~ 第十六章 “还没,她说……她还没逍遥自在够,不想成了整天围着锅台转,满院子追着孩子喂饭的可怜妇人……” 听景麒跟自己问起瑞麟,莫济的脸色稍稍红了红,寻常时候的风流倜傥,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见,全然就是一个,坠入了爱的囚牢里面,还心甘情愿的待在里面,半点儿都不打算逃出来的傻小子! “你就不敢告诉她,她做的饭压根儿就不是人能吃的,所以,你不需要她给你做饭,以她的速度,绝对没有哪个孩子能逃脱的了她的毒手,根本就没必要满院子追?” 瞧了莫济一眼,景瑞不禁轻叹了口气,伸手,很是同情他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你们的孩子能顺利长大,不至于还没会逃跑,就被瑞麟给揍死,我建议你,去跟燕娘讨讨好儿,她是主子的奶娘,瑞麟一直都很尊敬她,凡事儿都爱跟她问几句意见……你和瑞麟都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成亲生子了!” “多谢大哥!” 论年龄,莫济的确是比景麒要小了三岁,但,寻常里交往,两人却都是以姓名相称,像今天这样的,用“大哥”这个词儿来称呼景麒,还真是莫济有生以来的第一遭儿! 景麒可是瑞麟的哥哥,虽然,就早了那么一小会儿罢,但……咳,要是,他今天应了,可就是等于,他以兄长的身份,答应下了自己跟瑞麟的求亲了!这样一来,他再去跟景麒和瑞麟的爹娘讨好,可就容易的多了! “你跟瑞麟的事儿,我一直都是赞成的。” 景麒可是景瑞家出身的人,最是擅长对人察言观色,此时,听了莫济这般跟自己说话,哪还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当下一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跟他逗了一句,“不要总想着从我这里走捷径。景瑞家是很开明的,只要瑞麟答应了嫁你,你也愿意入赘来景瑞家,我爹娘哪里,才不会有闲心管你们的事儿!” “嘿嘿,景麒,你这么聪明,主子知道么?” 被景麒两句话揭了老底儿,莫济也不恼,只嘿嘿的笑着。从自己的衣袖里又拿出来了一只小盒子,送到了他的面前,“上好的东海珍珠粉,主子最爱吃的珍珠栗子糕里的必备配料……” “多谢。” 不及莫济把话说完,小盒子就被景麒拿去了手里。掂了掂份量,满意的装进腰间的荷包里面,转身出门,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妹妹的所在,“瑞麟在城西的赌坊,跟你家莫影丫头在一起,你可以去跟她巧遇一下儿。谈谈你俩的婚事!” …… 闭锁的城门,挡得住不会武技的寻常百姓,却难不倒景麒这样的高手。 把守城门的几个兵将,只觉得远处城墙上一道黑影闪过,再定睛看去,却是什么也没了。 把守城门。本就是个闲差,这也养成了专司此职的兵将们得过且过的懒散性子。 上前去察看? 开什么玩笑!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跑得比人眼珠子瞧得还快了! 景麒轻而易举的出了昭阳城,一路使着轻身功夫。抄着近道儿,到了离昭阳城最近的一处村落。 在村落里的,三大隐世家族的落脚点,跟值守的人要了脚程最好的“草上飞”,景麒便连夜往临水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比任何人都更着急的想要知道,是什么人,险些把纳兰雪害死。 他要尽一切可能的,尽快置那人于死地,以防,让纳兰雪,再遭危险! …… 一夜快马加鞭,到天亮时,临水城的轮廓已经在泛白的晨光里,慢慢显露了出来。 数月之前,司马玉暴怒之下,使人立在城门口的几百根木柱还在,那些被剥皮毒死了的人,如今,已是只剩下一具具白骨,每具白骨的脚下,都堆着不少贪吃鸟雀的骨骸,在这将明不明的清晨里,看上去,格外阴森。 这些为祸百姓的山匪,自然是不会有人来给他们收尸的。 甚至,在临水城的百姓们看来,让这些混蛋们的骨骸就这么一直被绑在木柱上面,遭风吹日晒,霜打雨淋,永远都不能入土,永远都不能超生,才是理所应当! “这场景,若是给莫意老头儿看了,八成儿得高兴的挨个儿凑上去瞧一遍,才能肯走。” 景麒自言自语了一句,便下了马,混入了晨起准备进城的百姓队伍里面,细细的打量起了他周围的人来。 临水城曾是边境城池,说是城,其实,也就是用青石砌了两道连接到峭壁上的墙,只是,这两道峭壁高入云端,壁上光若刀削,连个鸟雀,都攀立不住,更不要说,被什么人有机可趁了。 给临水城代替了两边儿城墙的山,叫做闻声山,是这座大陆上的,与知微山齐名的大山脉,不同的只是,知微山是南北走向,山上只有几处,是险峻难行的,而闻声山,是东西走向,整座山,都上不去人。 依莫国的律典规定,若无意外,各大城池,城门皆与日出同开,但,为了方便城外百姓入城卖货求工,通常会在开城门之前,使两根绳子,自城墙上面,垂下两个守城门的将官来,先行为准备入城的百姓们登记,以便城门开启后,能快速的放行。 但,临水城,却是有些跟别的城池不同。 “这里没有提前下来登记的兵将么?” 眼见着日头就要出来,临水城的城墙上,还是半点儿响动都没有,景麒便寻着由头,跟一个站在他前面的,挑着两筐子蔬菜,准备进城去卖的老伯搭起了话儿来。 “登个屁!” 对临水城的这般情况,老伯像是早就不满许久了,此时,听景麒这个外地人跟自己问起来,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前脚砍了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后脚又遣来一个连状子都不接的懒货!真不知道,莫国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么多堪用的贤人名士放着不用,偏就这些个花钱卖官的人,能爬得高高儿的,骑在咱们这些老百姓们的头上拉屎撒尿!真真是要没了天理了!” “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疯老头儿!记吃不记打的老东西!你这是又忘了上回,给人抓去了地牢里面一顿狠揍的事儿了!” 等在老伯前面的,是个中年的妇人,听老伯跟景麒抱怨这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扭头,冲着老伯就是一顿臭骂,偷眼儿打量景麒的目光,也是满满的戒备,“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些作甚!” “我只是随口问问,这临水城,怎跟别的城池不同,没有人先一步下来登记入城……哪有打听什么事儿啊……” 景麒装得一脸无辜,哭着脸看了看老伯,又瞧了瞧中年妇人,“是这老伯自己心里不忿,一股脑儿的把不满都说了出来,关我什么事儿啊!” 仔细的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儿,中年妇人才是发现,景麒真真是只跟站在她背后的老伯问了一句,临水城是不是没有人提前来登记入城,是自己误会冤枉了他了,脸上不禁一红,颇有些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出言致歉道,“是奴家瞎猜忌,误会了你了!小伙子别介意啊!这临水城,可不比别处,很多话,是不能瞎说的,不然……” 中年妇人的话只说到了这里,就不再往下继续了,但,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听得明白,在临水城里乱说话,跟这老伯般的,挨一顿狠揍,都是极轻的惩罚了。 这事儿,给告诉给纳兰雪知道,一个城池,出一个恶劣官吏,没什么奇怪,可若是……所有任职的官吏,都不是好人,却就是有蹊跷了! 从最早戍守这里的封家开始,墨贪兵饷,被满门抄斩,连司马青的长女司马鸢,都给搭上了,于理,之后再来管辖的人,该是兢兢业业,不敢再造次了的才是,可……就算撇了尉迟恭,这如今已经叛出莫国,归入商皇尚扶苏麾下为将的人不算,另外的两个城守,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与山匪勾结,祸害百姓,被司马玉彻查之后,押解回昭阳城砍了,如今的这个……竟还是个不得百姓们拥戴的货?! 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大婶多虑了,我就是个来城里给家人请大夫的乡下人,跟你们这些常进城的叨扰都来不及,那就至于小气的,把随口说的几句玩笑话,给记在心上了!” 笑着跟中年妇人客气了一句,景麒演技极好的抿了抿唇角,颇有些尴尬的又瞧了瞧老伯,开口跟中年妇人问道,“大婶可知道,这临水城里,哪一处的药铺抓药便宜,大夫又医术高明的?” “待会儿,开了城门,你就沿着路一直往前,到第四个路口儿往左拐,就能看见一处三层高的大药铺子,名唤百草庄的。” 听景麒跟自己问药铺所在,而不是些不能说的危险事情,中年妇人顿时就热心了起来,一边手舞足蹈的跟他指路,一边夸赞起了百草庄来,“上回,我家孩子得了热症,跑了好几家医馆,吃了十几副药,都没见好,眼瞧着就要不活了,就是这家百草庄的大夫,给救好了的!” ps: 今天大封推,好开心,有加更,具体加几更,看雪能写多少,嗯,当然了,亲们的票票,是雪的动力,么么哒~~~~~ 推荐好友的快本文《盘古令》,书号3241633,晨远的作品哦,不容错过,宝贝儿们~ 第十七章 躬亲感谢saidi亲和一路蓝天亲送的灵宠缘,耐你们,么么哒~么啊~ “多谢大婶指路!” 景麒本就只是想寻个由头,让自己一进城就直奔百草庄而去,显得不那么扎眼儿,这会儿,索性也没人提前下来给登记,便就借着这个开头儿,跟这个一看就是很容易套话儿的中年妇人,“闲聊”了起来,“大婶说的这个百草庄,诊费和药费贵不贵啊?我家可不是什么富贵大户,太贵了的话……怕是治不起的……” “便宜着呢!上回给我家孩子医病,给开了十副药,才要了二十个铜子儿,我织一天的布,都不止这么点儿!” 对百草庄,中年妇人真可叫是赞不绝口,许是自家孩子的命,就是那里给保住了的关系,跟景麒描述起那里的情景来,都是有些眉飞色舞的,“你可是不知道,那百草庄里的大夫,有多么厉害!我家孩子,明明都已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了,那大夫三根银针下去,就睁开了眼,会喊娘了!” “不贵就好。” 景麒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佯装是松了口气,一口一句“大婶”的叫着,顷刻间,关系就近了不少,“唉,对了,大婶,这城门外立着的这些绑了人骨头的木头柱子,是怎么回事儿啊?瞧着可怪怕人的……” “你说这些混蛋啊?哼!活该这下场的都是!” 天天走城门儿,对这些森然白骨早已失去了惧意的中年妇人,听景麒跟自己问起这事儿来,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生怕他听不明白般的,从头到尾,连亲眼所见加道听途说,都一并说给他听了起来,“这些混蛋。以前都是为祸乡里的山匪来着,临水城的上任城守,就是他们的后台!” 见景麒听得兴致勃勃,中年妇人也是一脸的得意。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水袋来,喝了一大口里面的水,才又继续跟他讲了起来,“寻常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直到前些时候,胆子大的连纳兰府的那位雪儿郡主都给劫持了,才引了当时的皇帝陛下,带了人来围剿……我听人说啊,当时。为了救那位雪儿郡主,莫国的五皇子殿下,都被那群山匪给抓了!啧,那位五皇子殿下,可真是个痴情的人呢。为了心爱的女子,就带了一千来号人,就敢去闯知微山!听说,前些日子,被人找到的时候,还是有伤未愈的呢!这都……三四个月了罢?你想想,当时。可得是受了多重的伤!” 从中年妇人的话里,景麒毫不费劲儿的找到了司马玉所说的那个,先他一步,带了一千人上山去的人,司马殇,那个之前时候。突然消失在了所有人视野里,又突然在这些时日,乍然出现的五皇子殿下…… 之前,他怎就没想到,会是他呢! 怪不得司马玉不肯说。原来,是怕把怀疑说出来的早了,坏了他弟弟的名声儿! 哼! 司马家的男人,果然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等他把这事儿查个清楚明白了,公诸于天下,看他司马玉还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死不要脸的庇护那个司马殇! 说着话儿的档儿,就到了开城门的时候,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绞索声响,吊桥被放了下来,朱漆铜钉的临水城大门,也被人从里面向外推了开来。 “开城门了!走了!走了!” 见城门开启,中年妇人也不再继续跟景麒话家长里短,忙不迭的把篮子往自己的臂弯上掂了掂,转身跟着长长的入城队伍,往前走去。 …… 景麒本就是来打听害纳兰雪的人是谁的,这会儿,听了这中年妇人的话,也是稍稍有了些头绪,剩下的,就只是找亲历过的人,查证一番了。 如果,当真查出了是司马殇做的,他是去把这事儿先告诉了纳兰雪,然后闹得全天下人尽皆知呢,还是直接往天星城方向走,直接把那个司马殇给结果掉? 一边儿骑马往临水城的百草庄走着,景麒一边儿考虑起了这个问题。 前者,可以闹得整个司马家身败名裂,让莫国,成为商、风两国发难的对象,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给纳兰雪报了仇,但,却是让他不痛快的很,全然享受不到“手刃仇人”的愉悦感觉,而且,只是一刀砍杀了那个司马殇的话,也太过便宜他了。 后者嘛……当然是更让他觉得喜欢的,但,却是没法儿让司马殇的卑鄙嘴脸,让全天下的人知晓,虽然,他可以把那个司马殇给囚禁起来,一点点儿的享受,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快感,但,却是会给他留下一个好名声儿!这,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这可真是麻烦,难道,就没有个两全其美的……” 景麒轻轻的抿了抿唇角,不自觉的就把这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要是有个能既让他身败名裂,又能落进我的手里,让我慢慢儿折磨致死的法子,该是多好!” “那还不简单?” 就在景麒一个愣神儿的工夫,一个带着笑意的回答,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阵女子的体香,悠悠传来,“先把确切的结果告诉了主子,然后,在那司马殇被人砍了脑袋之前,将他给偷出来,关进景瑞家的水牢里,慢慢儿收拾!” “你怎么在这儿?!” 景麒的身子微微一僵,明显的,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女子颇有些忌惮,揪着马匹的缰绳,谨慎的转了个身,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结果却是发现,自己的身后,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人! “我在这儿呢,笨蛋景麒。” 莫闲笑着的花枝乱颤,伸手,用自己的食指,戳了戳景麒的后颈,弯下身子,以一个诡异至极的姿势,保持了身体的平稳,天灵盖朝下,跟景麒四目相对了起来,“就你这样的反应,要是我有心要杀你,你可该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你这女人!还能不能有点儿矜持了!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跑到个男子的身后,跟人家骑在一匹马上!” 景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身子一缩,然后,从一侧跃下了马背,跟站在马屁股上的莫闲,保持开了距离,“就不怕让你哥看到了,狠狠的收拾你一顿!” “瞧你这一脸紧张的样子,就跟我是只老虎似的。” 莫闲笑着跳下了地面儿,一手牵了马匹的缰绳,一手轻轻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裳,又逗了景麒一句,“放心,就你这点儿小身板儿,都不够我炖一锅汤的,要吃了你,也得先把你养得肥肥的,够一锅了才行。” “你怎么在这儿?” 景麒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这一辈子,就对两个人没有办法,而且,这两个人,还都是女人……一个是纳兰雪,但凡是她跟他说的,求的,希望的,他都不忍说出半个字的拒绝来,另一个人,就是莫闲,这他怎么拒绝,都会卷土重来,让他避之犹恐不及的,不知何时就会从哪条地缝儿里钻出来的,可怕女人! “来找你的呗。” 莫闲也是知道,景麒对她有多避之犹恐不及,但,却是不管他做什么,多少次寻着机会从她的视线下逃之夭夭,也都会全不当回事儿的,继续对他围追堵截,“当时,咱们可以约定好了的,等我第九百九十九次抓到你,你就从了我的,嗯,这回,是第一百三十二次,我得好好儿的记下来,省得将来,你不认账。” 一边儿说着,莫闲竟真的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和一直炭笔出来,打开其中的一页,在上面写了起来,凌天历,某年某月某日,于临水城中,第一百三十二次捉到景麒,跟他说了什么话,然后,在下面画了一个表情兴奋的小人儿,小人的脚下踩了另一个小人儿,旁边儿写了一句让景麒更加吐血的话:还差八百六十七次,你就是我老娘的人了,景麒!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景麒脸色又黑了几分,伸手抢过了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加快了速度,往临水城里的百草庄方向,逃也似的策马疾奔,“我有事儿忙呢!别跟着我!” “啧,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你!真是想不开!” 目送着景麒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莫闲唇角故意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着笑出了声儿出来,然后,把那本儿手掌大的小册子和炭笔往自己衣袖里一塞,唱着小曲儿,不紧不慢的也往百草庄的方向慢悠悠的溜达而去。 一边儿走着,一边儿低声念叨了一句,“主子啊,你给我安排的这任务,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啊……景麒这小子,可是越来越会躲,越来越跑得快了……估计再有个十几二十回,我可就真该抓不着他了……” “也只有主子,能相出这样儿的损招来,逼着人勤学苦练。” 就在这时,莫等的身影,也自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挪了出来,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跟上了莫闲的脚步,“也多亏是有主子,不然,以景麒这小子的破资质,哪能达到今天这样的成就!” ps: 今天的第二章~今天有加更! 第十八章 跟百草庄里的掌柜打了招呼,存了马匹之后,景麒便极快的隐入了临水城的闹市之中,莫闲是个可怕的女人,被她给黏上的话,他可该又经历一回上次般的“生不如死”了……十几年前的那场“逛街风波”,可是至今让他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呢! 从清晨店铺还没开门开始,一直走到第二天拂晓,莫闲那个可怕的女人,逛起街来,可是连红楼和楚馆都不放过的! 用她的话说,不要瞧不起这些地方,这些地方,可是最能打听到真实消息的! 那“一整天”的逛街之后,景麒累得整整三天没下来榻,上个茅房,都得找人扶着去,吃个饭,筷子都拿不稳当!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为了逃避莫闲抓他逛街的这个“酷刑”,而“丧权辱国”的答应了她提出来的这个,被她抓到九百九十九次,就任她处置,而在被抓到九百九十九次之前,都不再陪她逛街的提议……并,从那开始,疯狂的修行武技和身法,就为了躲避,莫闲的“捕捉”! 至今,已经十年了。 他的武技越来越好,整个景瑞家,都没有几个,能及得上他了,当然,相应的,莫闲捉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自今年过了年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回被莫闲给捉到了。 临水城的前任城守被司马玉下旨砍了脑袋不假,其他的知情人,还是在的,比如,司马玉曾无意间提起过的那个斥候,就是个最好不过的“舌头”。 景麒在临水城里转了一圈,就找到了守城兵将们常去的几个小酒肆,寻了其中一间稍稍大些的,就在里面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给我上一份儿来!今儿在你这儿喝酒的军爷,帐都算我的!” 景麒从衣袖里掏出来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冲着小跑着过来接待的酒肆掌柜大喊了一声,“给各位军爷,也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好嘞!” 像这样的一个小酒肆,经营一天,能得五两银子,就是足够掌柜高兴的了,哪里见过景麒这样出手大方的?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从景麒的手里接了银子。就小跑着往后厨里跑去,“贵客临门!好酒好菜伺候着!” 没有官衔的兵士,一个月的俸禄,也就是三两左右的银子,寻常能留在自己手里花用的。能得一两,都是在家里能做的了爹娘媳妇儿的主的,哪里见过景麒这么出手大方的? 人皆有好奇之心,几桌原本已经在吃喝了的兵士,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儿,便由其中的一个站了出来,走到了景麒坐的那一处桌子旁边儿。客套的跟他攀谈了起来,“小兄弟哪里人啊?咱们跟你不认不识的,你这般出手大方的请了吃喝,可叫咱们怎么好意思呢!” “算是临水城人罢。” 笑着跟这个前来跟他攀谈的兵士答应了一声儿,景麒这早就能把“戏”演得出神入化的人,轻而易举的。就博得了这些个兵士们的信任,并让他们觉得,他请他们吃喝,的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儿的不妥或者诡计。“家有爹娘和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曾住在临水城外的边远小镇……虽不富贵,却也和乐……只是不想……” 景麒的话说了一半儿,便停了下来,一把抓了酒肆掌柜给他送来的酒坛,拍开泥封,仰头就把里面的好酒,往自己的嘴里“咕噜噜”的倒了起来,全然一副借酒消愁模样! 这些兵士,都不是第一天在临水城里当兵的,听他这么说,怎还会想不到“因由”? 那些山匪,可不是为祸乡里三天两日的,这少年,八成儿也是家里遭了他们所害的,如今大仇得报了,自然,就把他们这些个上山围剿的人,给当成恩人了! “兄弟家里……也是遭了那些混蛋所害的?” 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短,得了人家的好处,哪还有不顺着人家说的道理? 上来跟景麒说话的这个兵士,扭头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趁着他“不曾发现”的又回转了头来,继续跟他攀谈了起来,“兄弟这是刚回来临水城?” “当时,山匪横行,爹娘怕我性子烈,跟那些个暴徒争执起来,妄送了性命,就托了个熟人,把我带去了昭阳城里,学着做生意。” 景麒一口气喝了小半坛酒,顿时就被辣的涕泪横流了起来,当然,这群兵士们肯定不会往这一处想,只当他是想起了伤心事儿,才忍不住掉泪了,“我勤恳努力,一心想着要学好本事,将来把爹娘接去昭阳城里过好日子……那曾料,待我学成出师,有了自己的铺面,想要来接了爹娘和妹妹去昭阳城,已是物是人非……再也寻不见他们了!” “喝醉”了的景麒,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苦闷的口子,一把抓住了那个上来跟他攀谈的兵士的腕子,就开始絮絮叨叨的给他说起了自己的悲伤往事来,一边儿说,一边儿拼命的往自己嘴里灌酒,喝完了一坛,就跟掌柜的再要一坛,朦胧着眼,见其他兵士们只盯着他看,听着他说,动都不动筷子,便又冲着后厨,跟掌柜的吆喝着上酒上菜起来。 “掌柜的!酒!最好的酒!” “我要请这些军爷们喝酒!” “我要请这些,我的恩人们喝酒!” “我没本事!不能手刃仇人,给爹娘和妹妹报仇!他们,他们帮我报了仇了!” “我感激他们!我感激他们,你知道么……” “喝!” “干了!” “是兄弟,别跟我客气!” “都算我账上!” 景麒喝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十几个兵士,也被他劝得,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起先时候,还是“恩人”“军爷”的叫,到了后来,就都互相称兄道弟了起来! 到最后一个兵士也醉得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下,除了掌柜,整个酒肆里,都不再剩下别的清醒的旁人,早已“醉”得睡到了地上的景麒,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盯着屋顶上的梁子,调息了起来。 进这酒肆之前,他已经吃过了莫济帮他配制的药丸,别说这么几坛小酒,就是再来上个百八十坛,也只能让他觉得腹胀,而不会醉。 换句话说,刚刚,他的所有醉态,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跟这些兵士们顺理成章的混在一起,然后,趁着他们酒醉,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已经知道了司马玉说的那个斥候的名姓和住处,剩下的,就只是去跟他把当时的情景,问个一清二楚了! “掌柜的,烦你去趟百草庄,告诉一声儿那里的掌柜,他家的小掌事景麒在你这里喝醉了,让他遣个人来接一下儿。” 虽不是真的醉了,但为了不露马脚出来,景麒还是依着自己之前谋划般的,又给了掌柜一锭银子,让他帮忙去百草庄寻人来“接”他离开,这些处于军营最底层的兵士,已经对他有了信任,这信任,将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他可不能只图一时的方便,就给浪费了! “成!贵客在这儿先凑合着歇一歇,小老儿这就去喊人来接你!” 半晌午不到,就入手二十两银子,酒肆的掌柜,顿时就乐得心里都开了花!忙不迭的把景麒这“财神爷”扶到了酒肆里小暖炕上躺了,招呼了一声儿让自家儿子出来照应着,就一路小跑儿的出了门去,直奔城里百草庄,送信去了! 怪不得,这么出手大方! 原来,这贵客,年纪轻轻的,就已是百草庄里的小掌事了! 酒肆掌柜这般想着,就跑得更快了起来。 这贵客,可得照应好了! 要是能成了他家酒肆的常客,他还愁什么生意! …… 莫等早就得了景麒的交代,自然不会意外,他会“喝醉”了,需要人去迎接。 佯装不高兴的抱怨了他几句“太乱来了”,莫等便亲自去套了马车,跟着酒肆掌柜,去那小酒肆接他了。 路上,莫等象征性的跟那酒肆掌柜,“简单”的问了下他醉酒的因由,便佯装了然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这些年,也是难为他了!满心欢喜的等着,盼着,结果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些年,叔父一直跟我说,他的心里是有心结的,一日不解开,便一日回不到从前般的开朗性子……都是我疏忽,以为光阴能医好心伤……唉……” “好歹,如今他也是大仇得报了,再要解开心结,该是简单了才是。” 酒肆掌柜本就是个寻常百姓,自然更能理解,景麒这同是“寻常百姓”的无奈,本能的,就对他同情了起来,“大难都已经过了,如今,又是得贵处重用,将来,也该是能一路平坦,顺畅一生了!” “借你这吉言,莫等代他先谢过了。” 莫等笑着勾了勾唇角,对酒肆掌柜谢了一声儿,便扬起鞭子,在半空里抽了一声空响出来,赶着马车加快速度,往那酒肆老板指的方向去了。 ps: 今天的第三章~一会儿还有加更的一章哦~来罢,拿粉红和打赏神马的,砸死我罢~ 推荐好友的文《超级名作修仙》,主站文,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哦~ 第十九章 躬亲感谢颦兮嫣然亲送的粉红票,么么哒~ “酒醒”之后,景麒便循着那些兵士们说的,在临水城南边儿的四卢巷,找到了那个给司马玉带路的,老斥候的住处。 一如那些兵士们所言,老斥候家境很不好,妻子已经亡故,上面有两位患病卧床,需要照料的老人,下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最大的一个,才刚十岁,是个男孩,最小的一个,是个丫头,像是心智不太够,看起来有四五岁了,还不会说话,见了陌生人,只会害怕的往物件后面躲。 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僻壤有远亲。 这老斥候家里,就正是家住闹市的穷人,为了躲避被他家沾了便宜,四邻都几不与他家交往,以至于,景麒与人打听他家所在时,平白惹了不少人的瞩目,有几个胆子大些,八卦一些的妇人,甚至跟他问起了与这老斥候家的关系,劝他,若是有什么亲戚关系,还是早早儿的绕了远的好,省得被他家给赖上了,贴补都贴补不起。 “我就是来给他送银子的,不怕被他赖上。” 瞧了一眼这些自私邻里的丑恶嘴脸,景麒不禁一笑,随手拿出了一把儿碎银子,在那几个劝他远离的妇人们面前掂了掂,跟她们说道,“给我说说他家的事儿,若是说的好,这些就都归你们了。” 一见银子,八卦的妇人们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看着景麒的眼神儿,完全就像是在看一尊金光闪闪的财神雕像,只恨不能,把他这整个人都搬回家去,一日三炷香的好好儿供起来才好! 在八卦的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忆”下,景麒大致知道了这老斥候的悲惨身世。 他是个猎户。因为箭法准,又识得不少草药,而跟城里的不少兽皮铺子和草药铺子关系交好,寻常里。隔三差五的去城外的知微山上打猎采药,养活一家老小,也是轻松。 可就在几年前,他娘子怀了第三个娃,将要临产的时候,他打算趁着还能走的开,再去一趟知微山上,打点儿大家伙回来,好给他娘子请稳婆和坐月子……不曾料,天降暴雨。从知微山的顶子上下来的山水,把他给困在了山里,整整三天,都没能传出来半点儿消息! 他爹娘以为他是死了,便责怪他将要临产娘子。怪他怀了个扫把星,害死了他们的儿子,对她拳打脚踢,随意谩骂。 末了,那女人实在受不了了,就喝了半瓢做豆腐的卤水,自杀了。 在莫国。逼死人可是要坐牢的,那女人一死,老头跟老太太顿时就吓蒙了,忙不迭的去报了官,撒谎说那女人是听说丈夫死了,想不开才求死的。当时的官老爷也不是个明察秋毫的,随便听他们说了说,就胡乱结了案,让他们回去把那女人安葬。 许是那女人本来就要生了,她这一死。孩子没用稳婆接生,就自己落了下来,老两口从官府回来,一进家门口,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慌忙的进了屋里,便见着两个孙子,一个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一个正在拿着块儿布,给那满身是血的孩子擦身子。 原本,老两口还以为,是两个孙子不懂事,从旁人家偷了孩子回来玩儿,想要教训责备一番,不曾想,一问,才是知道,两个孩子睡了半宿觉,同时梦到了那已经死了的女人托梦,说是让他们快快起身,来堂屋里接生他们的妹妹……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便依了梦里那女人跟他们说的,跑来了堂屋里面,“接生”了那已死女人所生的,一个女娃娃! 都道是,白天做恶事,夜怕鬼敲门,一听两个孙子说了这个,老两口儿就给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之后,又过了几天,山上下来的水退了,那老斥候回了家来,见娘子死了,爹娘瘫了,两个儿子整天抱着那个死了的女人生下来的丫头,得了魔症般的,一会儿叫妹妹,一会儿喊娘…… 那老斥候因此而受了极大打击,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碰打猎使得弓弩了,他家情况,也是因此而一落千丈,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再后来,莫国跟意国打起了仗来,各城征兵,他便凭着一身善探地形的本事,进军队去当了斥候,拿一个月三两银子的俸禄,但就这一月三两银子的俸禄,也得有一大半儿,花费在给他爹娘买药上,两个儿子都已经到了进官学去学本事的年纪,也因为拿不出学资来,而一直耽搁着。 “你们说的很好,这些银子,就都给你们了。” 听完了自己想要知道,景麒也懒得再跟这些八卦的妇人们纠缠,随手把那一小把银子往地上一丢,就转了身,继续往那老斥候家的房子走去。 他的身后,那些妇人们已经疯扑到了地上,开始扭打着抢起了银子来,聒噪的像是一群挨了打的鸭子。 “你是刚才跟我问路的哥哥!” 刚刚走到老斥候家的门口,景麒便听到一声软绵绵的女娃声音,从自己的背后传来,回头看去,正是刚才看了听了他问路之后,就吓得躲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一片大芭蕉叶子后面的,老斥候家的小女儿。 “你会说话?” 那些跟他喝酒的兵将和刚才八卦的妇人们,都说这丫头是个哑巴,这会儿,景麒却突然听到她说话了,哪能不惊讶?半蹲下身子,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抓了一把松子儿糖出来,送到了小丫头的面前,颇有些不信的,又跟她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是哑巴?” “我本来就会说话!只是,不想搭理那些说我是妖怪的坏人!” 小丫头全身都脏兮兮的,头上胡乱的绑着两个羊角辫儿,一看,就是出自不会打理孩子的人之手,只是,眼里光芒已是跟刚才时候有了些不同,不再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哥哥,你是书里说的,来接我走的神仙么?” “我不是神仙。” 景麒突然觉得,这个小丫头说话的方式,有些熟悉,只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又想不通透,总之是,让他很想要亲近,就是了,“但我可以带你走,只要,你爹爹和两个哥哥肯答应。” “爹爹整天叫我傻子,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小丫头轻轻的抿了抿唇角,从景麒的手里抓了一块儿松子儿糖起来,用她那脏兮兮的小手剥了糖纸,小心翼翼的塞进了嘴里,“两个哥哥对我还算好,但,我不喜欢听他们总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的喊我娘亲!” “我是来找你爹爹帮忙的,如果,他肯答应,事后,我就给他些银子,把你带走。” 看着小丫头吃了松子儿糖,开心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景麒不禁笑出了声儿来,伸手,抱了她在怀里,站起身,用空闲的一只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有名字么?” “没人会给个傻子取名字的!” 小丫头明显是从未享受过这样得人疼爱的待遇,被景麒这么一抱,顿时便笑了起来,灰不溜秋的小脸上,各种颜色的脏污拼在了一起,让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笑个痛快才好,“要不……你叫我雪儿?” 小丫头的话,让景麒的身子微微一滞,继而,便笑伸手,朝着她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儿,驳回了她的提议,“你这脏兮兮的样子,哪里跟雪沾边儿了?不行!换一个跟我家主子不重复的名儿来叫!” “你还有主子啊?你不是神仙,那,你家主子,是神仙么?” 小丫头倒是没恼景麒让她换名字的这事儿,只是伸手,从他的手里又扒拉出来一块儿松子儿糖,拆了糖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是男的还是女的?比我家里墙上挂着的,纳兰郡主的画像漂亮么?” “以后,你就叫霜儿了!” 听小丫头拿神仙来跟纳兰雪相比,景麒顿时就心情愉悦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把一整把的松子儿糖都塞进了她衣襟右下的口袋里面,“等跟你爹要了你,给你洗洗干净,换上漂亮衣裳,我就带你去见神仙姐姐!” 这一天,是休沐的日子,老斥候正在家里,给他瘫痪多年的爹娘晾晒被褥。 听自己门口,传来了陌生人的说话,便是微微一愣,拧紧了眉头,走出了门去看。 街上邻里,因为怕沾了晦气,要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从来都是隔着老远就开始加快了步子走的,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他家的大门儿,这样开心的闲聊谈笑。 “贵人是……” 见自家胆小如鼠的傻姑娘,半点儿都不害怕的被一个衣着讲究,样貌姣好的男子抱着,老斥候不禁一愣,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三遍,确认他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开了口,跟他问询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景麒冲着老斥候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不请自如的经过了他的身边,进了他家的小院,“你只要能明白,我是能让摆脱如今的困境,过上好日子的人,就足够了。” 第二十章 见景麒径直走进了自己家里,老斥候先是一愣,继而,便反手关上了屋门,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他说,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只要他能说话算话,他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怕得什么! 这么多年,他可是早就穷怕了! “贵人这边屋子里请!” 见景麒只是走进了自己的家里,便站在院子里不动了,老斥候忙上前去引路,朝着堂屋的方向,跟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有事儿可进屋详谈。 “就在这里说罢。” 景麒环视了一下老斥候家的院子,竖着耳朵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确认整座院子里的,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只剩下了两个气息不顺的垂暮之人,才又张了口,跟他说道,“我给你两千两银子,你为我做两件事,于你而言,这两件事,都不能算是为难。” 两千两银子,一个寻常百姓,全家五口,累死累活的种上十亩地的粮食,撇了种子、肥料、税赋、吃喝拉撒,也得忙活上十几年,更何况,是像他这么一个,家里尽是拖累,还没有田地可种的人? 说不动心,那才是假的! 老斥候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虽是对景麒给自己开的这条件很是想要,但,还是先没忙着答应,谨慎的跟他问了一句,“不知……贵人想要让小人做的两件事,都是什么?” 天上没有平白掉下来的馅饼!若他是一个半点儿用处都没有的人,旁人凭啥说给他银子,就给他银子?而且,还是一给就是两千两这样的大数儿! “第一,带我上知微山,把几个月前,你带了司马玉走过路,再走一遍,有些当时的情景。我需要问你。” 景麒倒不意外,老斥候会这样谨慎,两千两银票,对他们这些动辄做单“生意”。就要几千两黄金的人而言,只是微不足道,但,对寻常百姓,却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第二,我要你家的姑娘。” 走一趟知微山,对老斥候而言,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很,他家的傻女儿。要不是他家的那两个儿子不肯,也早就被他给丢出家门去自生自灭了! 老斥候稍稍想了想,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儿的瞟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贵人”,这位“贵人”让他做的这两件事儿。的确都是不难的,可……只这么两件小事儿,就让他两千两银子到手……却是让他有点儿不敢接了! “我可以先付给你银票,你去城里的钱庄里兑好了银子回来,再答应我这两件事儿也不晚。” 景麒一边说着,一边很有诚意的从自己衣袖里面,取了两张一千两银子一张的银票出来。送到了老斥候的面前,让他决断,这世上,敢坑景瑞家钱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他才不担心。老斥候白拿了他的银子,不给他办事儿! 抓人逼供什么的,可是景瑞家的专长! “贵人这般有诚意,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先给钱。后办事儿,这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骗人的架势,老斥候忙不迭的从景麒的手里接了银票,然后,飞快的转身出门,去城里的钱庄兑银子去了! 一边儿疯跑,一边儿兴奋的想到,这世上,还真就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老斥候的家,在临水城的南边儿,距离闹市,就一条十几米远,他快跑去钱庄,把银子兑成了两大包沉甸甸的现银,抱回了家来,也才就用了半刻钟不到的工夫儿。 “银子,你已经兑到手了,剩下的,就是给我办事儿了。” 景麒不紧不慢的跟老斥候说了一句,然后,便伸了手,轻轻的掐了掐被他抱在了怀里的小丫头的脸颊,“你准备一下儿,明儿清早,我来寻你……这丫头太脏了,我得先带回去洗洗干净,才能抱着好玩儿……” 老斥候才不在乎,景麒要了他家的傻姑娘回去,是要做什么用的,反正,就是个除了吃饭、睡觉、发呆,就再也不会旁的了的废物,有人肯要走,还省了他家的口粮呢! 这人瞧着,也像是个有身份的,至多,也就是把他家的这傻姑娘买回去,当个乐子玩儿,啥时候玩儿够了,丢开了,也不至于不给饭吃的饿死了去!对她这么个一无是处,只能混吃等死的人来说,还不是天大的恩惠了? “是,是,贵人说的是,这丫头,的的确是太脏了些!得好好儿洗洗干净,才能好玩儿!” 老斥候狗腿笑着,把景麒送到了大门口儿,目送着他抱了小丫头,缓缓的消失在了街角,才伸手,使劲儿的揉了揉自己赔笑的发僵了的脸,关了院门,兴奋的跑回去屋子里面,埋钱去了! 两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得先好好儿的藏起来,待给这贵人把事儿办妥当了以后,去打听打听行情,买间小铺面下来经营,将来,他一家老小,也就都有了依靠了! 啊,对了,还有两个儿子的课费,也可以交的上了……他们两个,都是他年老后的依靠来着,可得让他们,各自学一样手艺傍身才行! …… 第二日,天色刚刚亮了起来,景麒就如约的出现在了老斥候家的门口。 他没有抱着被他取了名字叫“霜儿”的小丫头,只牵了两匹上好的“草上飞”,换了一身适合走险峻道路的劲装。 小丫头,已经被景麒交给了莫闲那个“一逛街就完全停不下来”的可怕女人,让她带去城里的铺子,做几身儿合适的衣裳……起先,小丫头还有些不太乐意,非揪着景麒的衣襟不肯下来,结果,在听了莫闲说的“这么脏的孩子,带出门儿去也太丢人了,还是给人家送回去罢”……之后,顿时,就变得乖巧听话了起来! 让洗澡就洗澡,让梳头就梳头,让跟了去做衣裳,就跟了去做衣裳,半点儿都不再讲条件了! 果然,莫闲就是个可怕的能收拾的了一切人的女人。 景麒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句,便转身走去了百草庄的后院,牵了两匹马,得以出门了! 对寻常人来说,知微山是极难行走的一处险山,但,对以前常在这山上打猎的老斥候来说,却是轻车熟路,对景麒,这个武技了得,飞檐走壁都能如履平地的人,更是半点儿为难都没有。 老斥候带了景麒,沿着他之前带了司马玉走过的路,一路往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如实的回答景麒跟他问起的各种问题。 因没有大军拖累,两人又都是脚程快的,两个时辰不到,两人就到了当时,他们屠了狼群的那个山谷。 距离上次带了司马玉和大军来这里,已经又过了好几个月,其间,也下了好几场雨,但,他们上次屠了狼群,留下的血迹,还是在许多石头上,存了不少斑驳。 景麒在山谷里走了一圈,凭着他探查消息的本事,验证了他之前在来时的路上猜测的诸多事情,最终,敲定了司马殇就是谋划商国七月城的暴行,并推纳兰雪坠下山崖,险些害死了她的人这个结论! “我让你做的事儿,你已经做到了,从今往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景麒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又拿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出来,递到了老斥候的面前,“这是给你的赏钱,旁人若跟你问,你是怎么突然有了这许多钱的,你就告诉人家,是有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上了你家的傻丫头,买了她回家去镇宅了。” 镇宅。 景麒稍稍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不错,那个脏兮兮的丫头,大抵,除了用来镇宅,也做不了别的了,只盼着,她别跟莫闲出去逛了这一天,被莫闲教坏了才好。 “贵人放心!小人知道怎么说!” 老斥候开心的从景麒的手里抽走了银票,因为笑得厉害,整张脸都像是要成了一朵将开未开的杭白菊,“这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小人今日陪贵人到了哪里!” 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要比跟些脑子不够,还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交往方便的多,景麒满意的看了看老斥候,便不再同他废话,飞身而起,抄着“近路”,下了知微山。 他得尽快回去临水城,给莫意老头儿写一封信去,告知自己这边儿查到的结果,然后,再去一趟天星城外,见一见纳兰雪和江越,跟他们把这事儿禀报了,听他们定夺,如何处置这事儿,要不要把司马殇给…… 绕回进山的地方,寻到了自己来时骑的马,将原本给老斥候骑得那匹揪了缰绳,一同带回了临水城里。 一进百草庄的后院,景麒便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被莫闲给气得冒金星了! 这个穿了一身熊皮衣裳,两边儿的腮上各用胭脂画了一个大红圆点子,手里抱着一罐蜂蜜,正在拿爪子捞着吃的小熊崽子是……是谁?! “莫闲!你这个混蛋女人!给老子出来!” 景麒忍无可忍的冲着百草庄的后厢大吼一声,就挽了袖子,冲进去找莫闲算账了,“这就是你跟老子要了五千两银子,去给她买的衣裳?!” ps: 推荐我家轻心的《夫君莫逃》,书号3084918,来,亲们,伸出你们可耐的小手,戳个收藏,支持下下~么么哒~ 第二十一章 “不好看么?” 回应景麒暴怒的,是莫闲慵懒的声音,二楼的一扇屋门缓缓打开,莫闲打着哈欠,活动着腰身走了出来,“又厚又暖和,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熊皮,里子都是用的最好的丝绸,高端,大气,上档次,就这,你还不满意?” “这是人穿的么!” 景麒的怒火,在莫闲的调侃下,顷刻间就像是被泼了一瓢凉水,一个呼吸的工夫都不用,就被“镇压”了下去,虽然,还是懊恼不满,但,却已经是最开始的时候,全然不同,“你就不能带她去买点正常女孩子穿的衣裳么?!” “哪里不正常了?多可爱!我瞧着,就想要抱起来,狠狠的亲上一口呢!” 莫闲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径直翻身从二楼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到了小丫头霜儿的面前,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送到了景麒的面前,“你要不要也来亲一口试试?” “胡闹!” 被莫闲逗得脸色一红,景麒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找个好裁缝回来,给她做几身正常人家女娃娃穿的衣裳!这跟只熊崽子似的,怎么带出门儿去!” “带出门儿去干嘛?你买她回来,不是为了养在后院儿里,等她长大了,好当个通房丫头,或者……嗯,小妾的?” 莫闲笑得极坏,扭头,看了看霜儿小丫头,又冲着景麒扬了扬眉,“还是说……你想要把她朝着正房嫡妻的方向培养?” “别在个屁事儿都不懂的小丫头面前胡说八道!你当什么人都跟你似的,整天就想着拿人当小猫小狗养了?!” 斥了莫闲一句,景麒一个箭步上前,把霜儿小丫头从她的魔爪下救了出来,抱在了怀里,拧身往楼上走去,“赶紧去找个裁缝来!给她做好了衣裳,我还要带了她去天星城。主子的那边儿了!” “哪里有当小猫小狗养……分明就是小熊崽子的好不好……” 莫闲“不悦”的嘀咕了一句,便转了身,往百草庄的前堂走去,“不就是找个裁缝么。大点儿的事儿!又拿主子来压我,等你跟主子禀报完了事情,我收拾死你的!” 景麒的听力极好,抱了霜儿小丫头上楼的时候,远远的,也听见了莫闲嘀咕的话,脚下一个没踩好,便被台阶给绊了,还好他反映够快,抱着小丫头一个反力。跃上了面前仅剩的五级台阶儿,才没让他们两个难看的摔在地上! 当然,完好无损,是不可能的,原本正在抱着罐子吃蜂蜜的霜儿小丫头一个惊慌。没能把罐子抱稳当……罐子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罐子里的蜂蜜溅了出来,沾了景麒一衣摆,原本白色的劲装,攀了半天的知微山都没弄脏半点儿的……在这一刻,也糊上了黄色的一大片糖渍! …… 莫国。昭阳城。 司马玉恢复的很好。 仅仅三天的工夫,他的腿就已经开始长出了新的皮肉。 其间,有些新长皮肉的搔痒,在涂了莫意老头儿给配制的药粉之后,就消停了下来。 对司马玉的恢复速度之快,莫意老头儿不禁讶异。但,却没有说出来,只告诉了司马青,依着现在这般的长法,再过个把月。司马玉就能下榻,而且,情景极有可能比他最初预料的,还要好上一些。 对此,司马青很是高兴,又赏赐了莫意老头儿一千两银子的“诊费”。 因为腿有异伤,不能离开榻,自己的手下又都不在身边儿,联系不着,司马玉想要调查的,司马殇到底是不是害了纳兰雪的凶手这事儿,也就被搁置了下来,司马青见他有心事,便跟他问询,他怕误伤无辜,便没有说。 “父皇知道,你是在担心你母后。” 司马玉不肯说,司马青便自己猜度了起来,任他怎么否认,也依旧坚持己见,“是我对不住她,她……现在恨上了我,我也是能理解的……你放心,玉儿,父皇一定不跟她置气,不管她多怨父皇,多过份的报复父皇,父皇都绝不会责怪她!父皇手下的暗卫们已经竭力的在昭阳城里寻找了,父皇跟你保证,就是掘地三尺……啊,不,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把她找到!那个污蔑她的人,父皇绝不轻饶!那污蔑他的人的,背后黑手,也一定探查出来,从重发落!” “没有什么发落不发落,父皇。” 听司马青说,皇后灵玉还没有找到,司马玉也未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手下的那几名暗卫,都是藏匿的高手,别说司马青找不到,就是他……只要他们不主动跟他联系,这会儿,也是全然不知,藏去了哪里的! 要见他们,八成儿,要等到自己的腿好了,或者,他们谋划商议好了,再潜进皇宫来救自己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皇后灵玉……怎么样了? 刚刚落胎,就被丢天牢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经历的一连串的惊吓和难过,她那般自幼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什么苦的人,哪受得了? 八成儿,是要大病一场的才是。 “父皇知道,在你母后的事儿上,你还是责怪父皇,可是,可是你得理解父皇……父皇也是太爱你母后了,才会那么冒失,遭奸人所骗!” 司马青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对待旁人的“薄待”,向来睚眦必报,此时,将心比心,自然也就觉得,司马玉是不会随速便便就谅解了自己的,总想着,要跟他好好儿的解释一番,让他能理解了自己的心情,原谅自己,“你……你该也是能体会这样的感觉的!当年,雪儿丫头她……” 司马玉从来都没怨恨和责怪过纳兰雪,这会儿,更是不乐意,让司马青拿她跟皇后灵玉相比,他的雪儿,从来都是最好的,哪是用寻常的女子能够比较!就算,被拿来作比的人,是皇后灵玉,也是一样! 可是,瞧着司马青这些日子来,急速老去的样子,他又不忍心跟他顶撞了,索性换了个话题,“父皇你是不是使人把昭阳城给封锁了,不让人随便进出?” “那肯定是要封得啊!不然,让你的那些个联系不上的手下,带出了昭阳城去,不是更更难找了么!” 比起谈论纳兰雪,司马青自然是更乐意跟司马玉商议皇后灵玉的事情。 在司马青想来,纳兰雪已经是个死人了,谈论再多,她也活不过来,皇后灵玉还好好儿的活着,将来,更是极有可能,通过他的诚意致歉劝慰,而回来他的身边……还有就是,皇后灵玉,是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昭阳城是莫国的帝都,封城太久,终究不是那么个事儿的,再说,父皇这样子做,也会让母后觉得,父皇贴出去的,赦免儿臣的诏书,是用来骗她出来的,从而,藏得更加谨慎,更不易找寻。” 司马玉也不知道,他的手下有没有把皇后灵玉带出昭阳城去,只是觉得,司马青这样一直封锁昭阳城,不让人进出,会影响了昭阳城里百姓的生计,还有就是,会让皇后灵玉担心他,耽误了调养身子,“若是给母后逼得紧了,连大夫都不敢找,不是更不好?” “那……玉儿的意思是……” 堕胎的药,是司马青亲手给皇后灵玉送上的,他当然比司马玉更清楚,皇后灵玉的情况,原本,他是打算着,用封城的法子,把皇后灵玉逼出来,这会儿,听了司马玉这般说,本能的,便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了一下,“你母后她会……” “一边儿是死,一边儿是生,父皇觉得,母后会如何取舍?” 司马玉笑着给自己掩了掩被子,抬头,看向了司马青,“母后已经快五十了,半截黄土埋身的人……就算是落下月子病,也还能遭罪几年?” “我知道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司马青丧气的倚进了椅子里面。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总觉得,皇后灵玉一个女人,会……却是忘了,自己之前,是让她觉得有性命之忧了! “来人。” 许久,司马青才重又坐直起了身子,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声,“传旨,开城门。” 昭阳城城门大开,在城外有田地的百姓们,纷纷拿起了家中农具,涌向开启的两个城门! 正是秋天时候,伺候的好,粮食一天长一圈儿的季节,昭阳城这一封城就是三四天,可得耽误他们多少的收成?! 也不知,三四天没人浇灌,地里的粮食有没有被晒坏了,干死了! 一家子几口人,忙活了大半年,可全指望这收成呢! 跟急于出城察看自家田地的百姓们一样,被堵在城外三四天的商人们,也都挤在了城门口。 多一天进不了城交货,就多压一天的本钱,押运货物的车马,也就得多一天的耗费! 经商之人,讲究个“利”字,利少了,就是等于赔了! 给东家赔了钱,回去家里,可怎么交代?! 总不能跟东家说,是因为皇帝封了昭阳城,进不去了城去造成的罢? 那还不得被东家活活儿给骂死?! ps: 推荐好友牛油果文文《超级名作修仙》,书荒的亲,可以去看下下~ 第二十二章 躬亲感谢yingsha亲的粉红票,张小迈亲的香囊,么么哒~ 原本,司马青是没给司马殇命令,让他沿途收拢送给了商国的五座城的兵力的,但,他却是假借着司马青的“旨意”,这么做了。 这样一来,这些原本该是属于莫国的,没了编制,就都成了他手里的私兵,足足三万人,兵械马匹,样样齐全,可以说是,让他一下子就捡了个大便宜,随随便,手底下就有了一支比禁军还要多的小型军队了。 从天水城到天段城,五座莫国从意国得来的城池,原本都是经济繁荣的地方,纳兰雪带了一万骑兵一路走了过去,就都收了过来,进城后,又是命令手下兵将不得扰民……可以说是,根本就没遭受战火荼毒的地方! 而归入莫国之后,司马青为收拢人心,又给所有从意国抢来的城池免了五年的国赋,让各城的城守,用原本该上交给国库的银子,来修缮城池,惠泽百姓。 这些城池的城守,都是新上任的,大多还是官学里出来的新官,哪个不惦记着做一番功绩出来,给司马青这皇帝看?于是,一个比一个精打细算,一个比一个不舍得花钱,收上来的国赋统统堆进大库里,修缮城墙和水利,都是用减免城赋来当好处,征用的民夫! 富庶之地油水多,五座城池,存了整整三年的国赋,加上新征的,还没花用完的城赋,一下子拿出来,竟是比莫国一年的国赋,还要多了十几万两银子! 从各城里运出来的,装银子的箱子,装满了几百辆牛车,几乎贯穿了整个行军的队伍! 当然。这些司马青压根儿就不知道有的银子,悉数都落入了司马殇的腰包,成了他不久之后,造反篡位的“根基”。 送了五座城给商国。天星城便成了莫国新的边城。 司马殇带了三万大军,押了几千万两银子,径直绕开了天星城,直奔临水城而去。 他的势力范围在临水城,自然,要把这些不能让司马青知道的东西,直接送去那里,“妥善保存”起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几个月前,司马玉一怒之下。使人砍了临水城城主的脑袋,但,却是不知,新上任的这个临水城城主,依然是效忠澄家。听命于他司马殇的人。 “殿下可算是来了!小的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几天,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听人禀报,司马殇带着大军来了,临水城的城主,亲自迎去了临水城的南门外边十里。远远的见了他,就小跑儿着上去,恭敬至极跟他行起了大礼来,“府里已经为殿下备好了吃用,只等着殿下……” 司马殇浅浅一笑,一脸礼贤下士模样的。扶了这新任的临水城城主起身,然后,冲着跟在他身后的大军一挥手,跟他说道,“不用着急照应我。先给兄弟们安排吃用和驻扎之地,我一个半点儿力气都不费,一路只骑了马领路的,哪能跟他们这些辛苦押运国赋银钱的人抢!” “殿下贤明,小的这就去给各位莫国栋梁安置驻扎之地!” 这新任的临水城城主,能得澄家老爷子澄德贤的信任,来这澄家宗祠所在的临水城做城守,自然不会是个傻子,此时,听了司马殇这般说话,哪还能不知,该怎么跟他应对? 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就开始跟他的手下们吩咐了起来,平整场地的,准备饭食的,运送草料的……真可以说是,充分的发挥了他在官学里面学到的,统筹事务的所有本事,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有条不紊,舒服畅快的很! 临水城的南门口,还竖着那些“处决”了山匪们的木头柱子,自然不适合驻扎,东西两侧,又都是高耸入云的天然峭壁,无处可用……三万多人,如果没有提前预备通告,就一下子都涌进了城去,势必会耽误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司马殇跟临水城的新任城主商议了一番,最终,便把驻扎的地点,定在了知微山下。 南北走向的知微山可以挡风,不致让从温暖地方走来偏北之地,还未来得及更换装备的兵将们,在这深秋的季节里遭受太多的凉意,距离临水城又只十里不到,来往运送吃用,也是方便至极。 驻扎的营地很快搭好,押运的几千万两银子,依旧跟之前一样,被集中码放在了营地的中央,夜晚巡视的兵将,也被挑选了出来,足足有千人之多。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这一路走过来,都是受累不少!” 司马殇“巡视”了一番营地之后,便把兵将们都召集了起来,“体恤入微”的跟他们说起了话来,“之前,咱们是还没进莫国的疆域,不敢有半点儿放松警惕,所以,本殿就对各位都要求的严格了一些!” “现如今,咱们已在莫国的境内了,就可以稍稍松快一些,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 稍稍顿了顿,拿自己眼睛的余光,不露马脚的瞧了众兵将一圈,见他们都是一脸的亢奋,便又笑了笑,继续跟他们说道,“今儿晚上,大家可以分批的去临水城里乐一乐,舒解一下,本殿刚刚已经跟临水城的城主商议好了,今晚,临水城的城门,就不关了……咳,大家各自酌量,量力而行,不要闹腾得太狠了,明儿腿软的赶不了路,让父皇责备本殿,就可以了……” 说到这“赶不了路”,众兵将不禁一阵哄笑。 大家都是成了年的人,自然明白,司马殇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互相推搡逗闹了几句,才是在司马殇的挥手下,又安静来了些下来,等着听他接着说下文。 “去,把我让你准备的碎银子,给大家分一分。” 跟着兵将们一起笑了几声儿,司马殇便不再“浪费”他们的“好光景”,朝着他身边儿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神儿。跟他吩咐了一句之后,就又跟众兵将们“告罪”了起来,“本殿虽有封地,但。准备的匆忙,能动用的银子,也不多……今儿个,就先给兄弟们每人发一两银子,兄弟们该吃吃,该喝喝,该……咳,凑合节约着点儿花!分批去,营里记得留人驻守,这些国赋。可是得上交国库的,马虎不得!” 一路紧赶慢赶,吃不好,睡不够,累得狗似的兵将们。这会儿,哪还听得进去司马玉说的,这最后一句话? 他们只知道,五皇子殿下,给他们发银子,允他们进城去逍遥快活了! 啧,这样体恤军心的好统帅。哪里找去! 当然,这时的这些兵将们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进了一个局,一个司马殇一早儿就谋划好了的阴谋! …… 因为这些兵将们的涌入,临水城的一整条红楼街都热闹了起来。 各家红楼。无一不人满为患! 红楼的“妈妈”们,个个笑得面若桃花,赚得盆满钵满,寻常里需要拉人进楼里的姑娘们,也是应接不暇的。这个还没伺候完,那个就已经在门外着急的等着了! 一两银子,买不起红姑娘的牌子,却是足足够跟些个寻常楼子里的“普通货色”逍遥一把,外加吃喝些寻常酒菜了。 “真是群不知死活的没脑子玩意儿!一两银子,就能买了你们的命去了!” 景麒已经带了霜儿小丫头离开,去往天星城外的深山,跟纳兰雪告诉,他调查出来的结果,剩下无聊的莫闲,跟莫等一起,坐在百草庄的屋顶上,看远处红楼街上的热闹,“莫等,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给那个司马殇使点儿坏?让他的谋划泡汤?” “不要总想着抢旁人的乐子。” 莫等手里拿着一小坛酒,仰面躺在百草庄的屋顶上面,一边喝着,一边看天上的星辰,“如果,这司马殇真的是如景麒探查的那样,是险些害死了主子的人……我相信,以江越的性子,会至少有一百种方式,来让他不得好死,恩,当然,也有可能是,求死不能……” “算了,这么好玩的事儿,还是留给江越罢!” 听莫等提起江越,莫闲本能的打了个寒颤,那个怎么看都是个安全至极的人,可是个真真的“笑面虎”!前些时候,他跟纳兰雪成亲,她莫闲喝了点儿小酒,酒后壮了胆子的去“闹洞房”,可是吃了他的大亏! 现在想起来,被那家伙一手刀砍晕,在洞房门口睡了一整宿青石板,一连七八天,都浑身僵硬的像是要死过去了似的……的可怕感觉,莫闲还是忍不住一身的冷汗! 她才不要再招惹那个危险的家伙! 才不要抢了他的“乐子”,又被他下“毒手”收拾! “用主子的话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瞧着莫闲黑下来了的脸色,莫等不禁勾唇一笑,出言挤兑了她一句,“那可是连主子都能‘收服’了的人,你一个连主子聪明都没有的人,就别拿你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小脑瓜子,不自量力的自寻死路了……” 听着莫等“奸诈”的笑声,莫闲额角的青筋鼓了鼓,想要发作,却终忍了下来。 只在心里,偷偷儿的给莫等贴上了“容后发落”的签子,打算等到了以后,他倒霉惹了江越的时候,再落井下石的打击报复! ps: 推荐好友小迈的书《女配攒房记》,书号3108076,不错的书,亲们书荒的,去看看罢~ 另外:求粉红~~~~~~~~~要被下一名追上了~~~~~~~~~人家要粉红,要粉红,要粉红嘛~~~~~~~~这月前三,雪加一万字的更新! 第二十三章 寻欢作乐的兵将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对司马殇满心感激,各自抱着佳人,喝着小酒儿的时候,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也端着加了“料”的美酒佳肴,走进了军营里面,给留守的兵将们,“劳军”了起来。 没抽到好签,不得不留在营中戍守,等那些先一步去快活的人回来替换的兵将们,原本还是懊恼的不行,此时,见了这些个“小妖精”竟自己送上了门儿来,哪还能有半点儿的怨言! 忍着不动手动脚? 开什么玩笑! 他们可都是正处血气方刚年纪的男人! 这些个“小妖精”,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媚,让他们只是瞧着,就都浑身发烫了,哪还能有那坐怀不乱的心思,把“不慎”跌进了自己怀里的她们,给推拒出去?! 于是,原本规定好了的巡视,没了,原本明令禁止的醉酒,废了,原本完全不可能出事儿的几千万两银子,出事儿了! 从临水城里逍遥回来的兵将们,回了营里,见留守的人个个醉得不省人事,几十个美娇娘,正在收拾残局,给那些个喝醉了的人,小心的盖上毯子,擦拭汗渍,也就没当回事儿,随便的沾了沾嘴上,手上的便宜,就从他们的手里接了“粗活儿”,给她们送出了营地去。 酒醉人懒,从将领到兵士,皆是觉得正值“太平盛世”,不可能出什么事儿,也就都懈怠了巡营,各自回营中休息去了。 …… 天亮,司马殇从临水城里施然而来,见着一众兵将们,都是精神饱满,满意的夸赞了一番,然后下令。将银箱装上牛车,准备收营开拔。 正是此时,情况乍变! 装银子的箱子,都是大个儿的。装满了,足足有三百斤重,一个人身材高大的人,想要搬起来,都得倾尽全力……专司搬抬银箱的十几个人,走到了银箱堆之前,使力一搬,却……在众人的讶异中,悉数仰倒地面,那本该是极重的箱子。也被高抛了起来! 箱子是空的! 所有事情,都是司马殇谋划,他自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一阵惊呼,就快步朝着那一大堆银箱。冲了过去! “开箱子!把所有的银箱都打开!快!” 司马殇紧张的声音,唤回了所有呆滞兵将的神志,忙不迭的跟了他冲向银箱,疯了般的开起箱子来。 打开一个,空的。 打开一个,空的, 再开。空的。 继续开,还是空的! 几万个箱子,悉数开了个遍,竟然,连一块儿碎银子,都没剩下! 除了司马殇。所有人,都僵愣住了。 押运国赋,醉酒失职,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他们这些人的家中老小。大都是在归入了商国的那五座城里居住的,能够幸免,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却是一准儿要保不住的! 许久,司马殇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跟自己身边儿的侍卫,吩咐了一声,“去,把兵籍册子,给本殿取来。” 身处莫国境内,要逃,也是不可能的,众兵将皆以为,自己是死定了,此时,又听了司马殇说,要人去取兵籍册子回来……自然是以为,他要核查人数上报,跟莫国的皇帝讨罚了! 当下,就有几个前一夜该巡营,却睡觉偷懒了的兵将,往地上一坐,后悔懊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什么对不起家中爹娘,对不起待哺稚儿的话,就都噼里啪啦的冒出来了! 有一个人先哭,就会有人跟上,然后,就蔓延的整个营中,都悲悲戚戚的起来,刚刚还精神饱满的几万人,一下子,就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尤其是那些家住莫国境内的,真真是就差拔剑自刎,以免祸及家人了! 很快,被司马殇吩咐去取军籍册子的侍卫就抱了一只小箱子,小跑着回来了军中,打开箱子,把里面的军籍册子,呈给了司马殇面前,“都在这里,殿下。” “给你们银子,让你们去快活的人,是我,所以,此番丢了国赋,也该是我一力承担罪责。” 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下,司马殇“出人意料”的拿起了拿箱子里的军籍册子,一边儿撕,一边儿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众兵将重新看到了希望的话来,“如今,我把这些军籍册子都给扯了,父皇要查你们的身世出处,也无从查起,你们……也就能侥幸的求生了……” 在司马殇手下做事的侍卫,哪个不是经过澄家悉心教训过的?之前,又得了司马殇吩咐,这会儿应对起来,还有什么难的! “殿下!你!你把这些军籍册子都撕了,回去昭阳城,可怎么跟陛下交代呢!这,这……陛下向来都是……向来都是……” 之前被司马殇遣去取军籍册子的侍卫,像是被司马殇的所作所为“吓得一愣”,继而,便礼数也不顾的,大哭着扑了上去,要从他的手里抢下那本军籍册子,阻止他继续“胡闹”,“殿下忘了大公主的事儿了么……殿下……殿下……” 司马鸢因夫家有罪,坚持不肯和离,而被司马青下旨,砍了脑袋。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虽然,也不乏有人夸赞司马青是个不徇私的明君的,但,大多数人谈论的,还是皇家人的冷血和绝情。 此时,经这侍卫这么一说,众兵将,哪还能不明白,司马殇为了他们,而选择了这般做的“后果”? 从军之人,多是血性汉子,虽也是怕死,但却都是重义气的人,这会儿,听司马殇为了给他们的失职开脱罪责,把不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打算以一己之力,承担司马青的怒火,哪里能答应?! 当下纷纷出言,表示他们的错,他们自己承担,不需要司马殇来给他们顶罪! “都给本殿闭嘴!” 司马殇的“雷霆之怒”,在这一刻,在这些被他的决定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兵将们身上,出奇的好用,他一声吼出,顷刻间,整个兵营里,都静的落针可闻,“你们以为,你们的性命,都只是你们自己的么!你们说死就死,你们的爹娘,谁来奉养,你们的妻儿,谁来关照!父母之恩,养育你们成人,如今,眼见着就该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你们却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于心何忍!娇妻稚子,一心视你们为家中砥柱,你们若是死了,他们的天,可就塌了,你们于心何人!” “殿下……” “殿下,我们……” “可是……” 司马殇的话,一下子就把所有人将要出口的坚持,堵回了胸口,他说的没错,让他们半句都反驳不出来,只能听着,对前一夜的疏忽,追悔莫及。 “本殿跟你们不一样!” 司马殇稍稍顿了顿,继续撕起了自己手里的军籍册子来,一边撕,一边声泪俱下的说了起来,“本殿此生挚爱之人,已经为了保全莫国,拱手奉给了商国皇帝,待此生终了,连将她的名字,刻在自己碑文上的资格,都已失去……” “于上,没有需要非本殿奉养不可的爹娘,于下,更是没有本殿需要照拂,需要撑起一片天来的妻儿……本殿孑然一身,便是身死,也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你们,好好儿活着……若是将来,能记得本殿,逢年过节,记得给本殿烧上一把纸钱,也就是足足够本殿在那边儿花用了……” 说着话儿的工夫,司马殇已是把那几本军籍册子撕得一干二净,然后,微微抬头,笑着看向了一众兵将,“以本殿这生无可恋之人的一条烂命,换你们几万人家的和乐圆满,也是值了!” 司马殇的话,顺利的引来了一众兵将的失声痛哭。 他说的很慷慨激昂,但,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是可以让人轻易的看出来,他并不是像他说的那般,当真无所畏惧。 一边儿是生,舍义求生,家业有继。 一边儿是死,全义求死,家业无望。 这般两难选择……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明白了的!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等众兵将想明白,司马殇便自己做了决定,深吸口气,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强作笑颜的跟他们又吩咐了一句,“这里是知微山下,上回,我带了人到这里的时候,是来救我家……雪儿的,从这里往山上走,有一个山匪的寨子,占地颇大,你们可以在那里暂时落脚,待风声过去了,再各自回返家里,以免,被边境的守军扣押,无辜殒命。” “殿下!” 见司马殇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些兵将们顶罪,之前听了他命令,去给他取兵籍册子的侍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一边哭着,一边跟他求告了起来,“殿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属下,属下可怎么回去给老太爷交代啊!他就你这么一个得心意的外孙,小的……小的……” “你也跟了他们一起上山罢,别回去澄家了。” 司马殇浅浅一笑,把这侍卫从自己的腿上撕了下来,推去了兵将堆里,然后,拧身,飞跃上马,扬鞭,冲着昭阳城的方向,单人孤马的,疾驰而去! 第二十四章 司马殇策马离开后,众兵将仍滞愣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了许久。 直待那个被司马殇留下来的侍卫,突然大喊了一声儿,才回过了神儿来。 众人原本接在滞愣之中,所以,几无人听真切他喊了些什么,此时,见他满脸通红,兴奋的就差蹦起来了的模样,哪能不觉得奇怪? “你刚才说什么?” 靠这侍卫较近的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先一步忍不住跟他问了一句。 紧接着,便见着所有人的目光,聚光灯般的,纷纷落到了他的身上,灼热的,像是要把他给烤焦! “我说……我说我……我有法子……许,许能两,两全其……其美……” 被几万人齐齐瞩目,侍卫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颇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连说话的声音,都打起了颤来,待说完,又恐怕众人不信般的,强调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说,能让你们可以不用死,让殿下,也可以不用死的,的法子!” “那你还废的什么话!还不赶紧说!” 听这侍卫说,是有了法子,能保他们不死,还能让司马殇无恙,众兵将哪能不高兴? 还是由那个起先跟他问话的将领,一把将他给拎了起来,就着急的跟他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咱们,咱们是,是没尽职守之责才,才丢了银子的,对,对罢?” 侍卫被这将官一拎,更是“吓破了胆”,忙不迭挣扎了起来,“你,你放我下来,放我下,下来!” “怂货!” 见这侍卫被自己一拎。就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将官不屑的哼了一声儿,随手把他丢到了地上,“快说!什么法子!” “咱们若是。是被山匪给劫了,然,然后,畏罪潜逃,遍寻不见了,不就,不就好了么?!” 被丢到了地上的侍卫,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儿,使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子,又拍了拍胸口。让自己稍稍镇定了些下来,才开了口,跟众人说起了自己的“主意”,“反正,军籍册子已经被‘山匪’毁了。要追查,也查不出咱们是谁了……殿下一人之力,制服不了咱们几万人,说给了皇帝听去,也是合情合理……皇帝再怎么不讲理,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力不能及造成的过错,而要了殿下的性命罢?你们说。是不是?” “真是妙计!” 侍卫话音刚落,兵将之中,便有一人出言附和了起来,“索性不过是多藏匿几天的事儿!殿下能拼了性命不顾的替咱们考虑,咱们为了殿下,多过几天落草为寇的日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咱们又不是当真去祸害百姓,就是说给了家中爹娘妻儿听,也不丢人的不是!” 这附和之人,自然是司马殇一早儿就安插进了军营里的“内应”。寻常里,跟许多兵将们都处得不错,还常常给他们出些治家理钱的小主意,兵将们屡试不爽,自然而然,也就对他多了许多信任,很多人甚至给他取了个外号,名唤“智多星”。 “对啊!这么好的法子,咱们怎就没想到呢!” “啧!这法子不错!” “可不!反正是要躲藏些日子的!多几天少几天,算得了什么!” 一有人开头,后面自然就有人跟着附和,尤其是之前时候,得“智多星”出谋划策,得过好处的,更是因着对他的信任,本能的觉得,能得他认同的主意,一准儿是好主意,一准儿不会让大家吃了亏的! “咱们收拾一下这些空箱子,装到牛车上面,佯装无事的继续往前走,待到了离这里远些的地方,在找个荒郊野外,制造出个被人抢了的景象来,拿着骗来巡查的人!” “智多星”稍稍想了想,很快,就“聪明”的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让在场对他本就颇多信任的兵将们,顿时就更多依仗了起来,“你,去追殿下,告诉他,咱们的谋划,务必说服他答应下来!” “好嘞!” 听自己的“主意”被认同采纳了,还多了个这么靠谱的人谋划,侍卫顿时就“高兴”了起来,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句,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往来时骑的马匹而去,“我去追殿下,待说服了殿下,就带他来这山上的山匪寨子里面寻你们!” …… 司马殇佯装策马而去,其实,却并没有走远。 此时的他,正在临水城里,澄家别院之中,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听一个长得极为妖媚的女子,跟他禀报。 若是前一夜留守驻地的兵将们见了这女子,一准儿,就能一眼认出她来! “一切,都在如殿下谋划的进行。” 妖媚女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着离她仅三步之远的司马殇抛了个媚眼儿,将他半点儿被自己所惑的意思都没有,不禁有些失望,瞥了瞥唇角,继续跟他禀报了起来,“银子都让姐妹们清点过了,总计六千八百三十四万九千五百六十六两,都已经搬运去殿下前些日子着人在城外建的地下银库了!” “灵彩,你可真是越来越爱撒娇了。” 司马殇勾唇一笑,坐直了身子,伸手把这名唤灵彩的女人拖进了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想要得我的宠爱和喜欢,就得学会主动的投怀送抱,不然,我可就会当你是不想跟我亲近的了。” “殿下真坏!灵彩要是不想要跟你好,还用得着连自己的家族都舍弃了,什么都不图的跟了你,来过这种身份卑贱的人,才过的日子么!” 灵彩撒娇的在司马殇的怀里扭了扭身子,一脸的委屈,“殿下可是不知,昨儿,为了成全殿下的大事,灵彩被那些讨厌的粗人们沾了多少便宜!你瞧,你瞧,这会儿胸口上还留着淤血印子呢!” 整个莫国,就只有一个灵家,这灵彩,自然也是灵家出身的,依着辈分,原本该称皇后灵玉一声儿姑姑,只是,不是正室所出的嫡女罢了。 这灵彩的亲娘,名唤锦娘,原本是个红楼里的风尘女子。 因为模样儿长得好,又会琴棋书画,便成了整个昭阳城里,连续三年,都将花魁锦衣揽在了身上的人,后来,这灵彩的爹爹,也就是皇后灵玉的幼弟,名唤灵澈,年少贪玩儿,迷上了这个锦娘,非要把她给娶回府去。 灵家老爷子是好儿面子的人,自然不可能答应,让自家的嫡子迎娶个锦娘这么个风尘女子做正室,便使了人去,把那锦娘给捉了起来,打算偷偷儿的灭了口,给自家儿子断了念想。 这锦娘能在昭阳城里连着当了三年的花魁,怎会是个不善与人应对的? 面对想要灭她口的几人,非但没丢了性命,反倒是……伺候的好好儿的,让那些人,都下不去手杀她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来二去,那些得了灵家老爷子吩咐,来灭这锦娘口的侍卫,竟是个个儿都成了她的死忠,为了能一亲她的芳泽,而对她唯命是从,她指东,就绝不往西,她说遛狗,就绝不撵鸡! 寻思着机会差不多了,这锦娘就写了一封信去,让这些成了她死忠的侍卫去给灵澈,也就是灵彩的爹爹送信,跟他哭诉,自己遭了灵家老爷子的害,被囚禁了起来,险些没命的事儿。 灵澈久未得着锦娘的消息,以为她是“变”了心,跟了别人走了,便伤了心,答应了灵家老爷子的要求,迎娶了跟灵家门当户对的,当朝三品的王廷尉家的嫡女为妻,这锦娘的信送来的时候,正是他跟那王家小姐的洞房花烛夜! 得知自己是被灵家的老爷子骗了,灵澈一怒之下丢下了新婚的正妻,跑去了昭阳城西的灵家别院,打算带了这锦娘私奔,从此再也不回灵家了。 可是,他想的是好,这锦娘,又怎会答应? 她费尽浑身解数,才搭上了这么一个名门大府里的少爷,想着从今以后,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哪里肯让他就这么任性的离家出走了,坏了她的谋划? 再说了,他一个名门出身的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拿什么来养活她?! 难不成,让她重操旧业,来养活她么! 当然,跟灵澈,锦娘是不会这么说的。 她得显得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为了他,不惜忍气吞声,只求他能安好。 灵家的老爷子,当然不想失去灵澈这个嫡子,面对锦娘的服软和示好,也就送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让人从边门儿,把她抬进了灵府,给她一个灵澈侧室的名份,给灵澈做了姨娘。 初入灵府,这锦娘还能安分守己的,可日子一长,就过不下整天在灵澈的正妻,也就是王家的嫡出小姐面前,服软做小,客气恭顺的日子了! 在府里拉帮结伙,一阵瞎折腾,闹得整个灵府的后院儿里,都乌烟瘴气。 灵家的老爷子忍无可忍,便给灵家的几个嫡子分家分了出去,让他们各立一府,不到逢年过节,连唤他们回来,都省下了! 第二十五章 这锦娘原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跟着灵澈分了家出来,也能过得逍遥自在。 那灵澈,也是娇惯她的厉害,把家里的一应财权,都交给了她手里掌管,对他的正妻,王家的嫡出小姐,正眼都不瞧一下儿,成亲三年,房都没圆。 在莫国,身为正妻的女子,过门三年,都未能给夫家诞育子嗣的,便是犯了七出之罪里的不育一条,可以被名正言顺的休弃,那锦娘,便是拿准了这一条儿,掐着日子到了灵澈跟那王家小姐成亲满三年的这一日,撺掇着灵澈给那王家小姐写了休书,把她撵回了家去,自己“顺理成章”的提了位分,当了灵澈的正妻。 入门儿三年,锦娘生了两胎,第一个是个儿子,名唤灵峰,第二个是个丫头,就是这灵彩。 那王家的小姐,嫁给了灵澈,本就没过上一天的舒心日子,这会儿,又被这锦娘暗算,休回了娘家,哪里肯依? 跟自己的爹爹一阵哭诉,告诉了自己爹爹,灵澈宠妾薄妻,成亲三年,都没跟她圆过房,没圆房,哪来的孩子?别说是三年,就是三百年,只要她不偷人,也不可能生出孩子来! 听到自己女儿受了这委屈,王廷尉哪里肯答应? 当下,就带人找上了灵府,跟灵家的老爷子论起理来! 灵家老爷子一听,自家的混蛋儿子,竟是不像话到了这般地步,一张老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又是跟人家道歉,又是跟人家赔礼,忙不迭的使了家里下人去灵澈住着的宅子,把他给拎回了灵府,禁闭起来,逼着他毁了休书,跟王家小姐圆房! 都道是。强扭的瓜不甜。 这种两人欢愉的事情,哪里是能靠人逼着,就成了的? 于是,灵澈对这王家小姐。更是恨得厉害了! 因为惦着府里的锦娘,灵澈草草的跟这王家小姐圆了房,就想要离开,回自己府上去陪伴。 灵老爷子这好面子的人,怕再被王家人挑理,硬是又把他在院子里关了三天,让他跟王家小姐朝夕相处,培养感情,最后实在把灵澈给惹毛了,一怒之下。把那王家小姐给打成了个重伤,自己钻狗洞溜了! 也是那王家小姐的肚子争气,灵澈一番糊弄的圆房,都能让她有上了身子,十月之后。更是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她在灵府里,稳固住了地位。 休书已毁,王家小姐自然还是灵澈的正房大妇,她生的儿子,当然也就是灵澈的嫡子,灵老爷子的嫡孙。 那锦娘折腾了好几年。却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依旧还是个侧室的身份,生的两个孩子,也还是没资格继承家业的庶子,懊恼之下。竟就郁郁而终了! 锦娘死了,灵澈也觉得生无可恋,守着个空寨子,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死了的锦娘。 浑浑噩噩的又活了三个月。便在他跟锦娘住的那间屋子里面挂了根白绫,把自己给吊死了。 爹死了,娘没了,灵澈跟锦娘生的两个孩子,也就成了没人疼的孤儿,那王家小姐恨锦娘恨得要命,自然不可能待两个孩子好,明面儿上允了他们回灵家居住,暗地里,却是没少给两个孩子亏吃。 锦娘生的那个儿子灵峰,性子颇像灵澈,遭了旁人欺负,忍忍就过去了,女儿灵彩却是跟锦娘一样的,拼命占便宜,打死不吃亏的性子,吃了那王家小姐几次亏,就偷了家里的金银细软,投奔跟她早有“勾搭”的司马殇去了! 那时候,皇后灵玉跟乐妃澄乐,还是争风吃醋,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灵彩这一跑,顿时就把灵家的老爷子给气了个半死,但奈何,捉,捉不到,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更拉不下那脸来,去跟司马殇要人,只得硬咽下去了这个哑巴亏,在自己的肚子里搅合,想起一回,遭心一回! 再说这灵彩,离了灵家,去投奔了司马殇,也没能跟她最初愿望的那样,跟她娘一般,找着个像他爹那么好糊弄的男人。 司马殇给她吃,给她喝,心情好了,还会拿着她寻寻开心,但,也仅此而已,她想要更多的时候,便会发现,他会躲了她,压根儿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但,就是这样,灵彩还是不肯死心,满心盘算着,有朝一日,能让司马殇离了她就活不了,尤其是,他给了她一群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貌美女子,让她负责统领和指挥之后,就更自以为是的坚信,她在司马殇的心目中,是跟旁的女子不同了! 当然,司马殇这种从不养闲人的,势必不会浪费银子,在一群没有用处的女人身上。 灵彩和她“手下”的这群女人,被司马殇悉数送去了澄家一处别院里面,交给了一个从红楼里请来的老鸨教训。 那老鸨得了司马殇的赏钱,又知他是皇子的身份,自然不敢偷懒懈怠,愣是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把连灵彩在内的这群女人,都教成了一个媚眼儿,都能勾得寻常人丢了三魂七魄的尤物! 尤其是灵彩,因她娘本就是花魁出身的,从小儿教育她的,也都不似寻常人家里教训姑娘般的,要她矜持,自重之类……以致于,她这灵府出身的“闺秀”,竟是成了这群受训的女子之中,竟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有了这群“武器”,司马殇要探听各大家族里的消息,就更是容易了起来。 大家世族里的人,都喜欢逛个红楼,而且,还都喜欢,在红楼这种没有“外人”在场的地方,说些寻常里不敢说的小道儿消息,或者,炫耀些自己刚得的“宝贝”,这样一来,他便稳妥妥抓住了许多人的把柄和喜好,把这些人,拉拢进了自己的阵营里面! …… “你穿着衣裳,我怎么看,你身上有没有血印子?” 听灵彩这么说,司马殇便是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勾唇一笑,就把她的衣裳生生撕裂了开来,然后,扯了她的腰带,把她的手往背后一绑,横抱了起来,往榻边儿走去,“来,让本殿好好儿察看一番,瞧瞧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也受了伤的!” 对灵彩,司马殇自是不屑下手的,但,这却并不影响,让她以为,是被自己“宠爱”过的。 一如既往的,扯了榻边儿布帘上的拦布,给灵彩蒙上了眼睛,司马殇便往后退了一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儿,唤了门外的侍卫进来代替他“享用”美人。 侍卫明显不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冲着司马殇点了点头,便轻车熟路的宽衣解带起来,司马殇笑都懒得多给一个,径直转身,坐去了桌子旁边,随手捞起上面的一本没看完的书,百无聊赖的翻了起来。 对同在屋中翻云覆雨的两人,全然一副充耳不闻模样。 榻上的两人,折腾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就消停了下来。 那侍卫轻车熟路的下了床榻,捡了自己的衣裳穿了,“公事公办”的走到了司马殇身边,冲着他拱了拱身,算是行过了礼,得了他的示意,便拧身出了门去。 再看榻上的灵彩,使尽了全身解数,自以为伺候好了司马殇,想要起身跟他撒娇一番,却是因为双手还背绑在背后,而压根儿就使不上力,试了几回,都是重新跌回榻上,末了,索性懊恼的一翘唇角,跟司马殇抗议了起来,“你这冤家!自己快活够了,就不管我了!还不快些给我解开啊!” “稍等,待我穿好衣裳。” 司马殇不紧不慢的应了灵彩一句,头也不抬的继续看书,直待正在看的那一页到了末尾,才折了个角上去,站起身来,缓步去了榻边,伸手扯掉了绑在灵彩弯在身后的腕子上的她的腰带,侧身在榻上坐了下来,“你这小妖精,又跟我说谎,这回,我可是仔细的把你身上都瞧遍了,哪里有你说的淤伤,恩?” 双手被松了开来,终于得以解放的灵彩坐起了身来,面带羞红的撤了蒙住自己双眼的布,瞧向了坐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司马殇,娇嗔了一句,“殿下尽会欺负人家!哪有你这么使劲儿的‘瞧’的!这会儿,原本没有瘀伤的,也成了有了!” “有就有罢,就当是个记号儿了。” 瞧了一眼灵彩胸口上的几点泛出了血丝的殷红,司马殇嘴里说着“情话”,眸子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古波不惊,“起身穿衣裳罢,回去告诉其他人一声儿,过几天,我会过去,恩,那些银子,不足万两的,就拿出来花用罢,你自己留一半儿,剩下的,给其他人分了。” “劫”来的银子,零头儿有九千五百多两,说是不足万,实际上,已是跟一万两,没太大区别了。 听司马殇这般大方的送银子给自己花用,灵彩不禁心中一喜,满心自以为是的觉得,是司马殇真的对自己有了意思了,不然,怎就这般偏爱自己,让自己一个人,拿其他所有人总和那般多的呢! 原本还有一点点的,对司马殇“过于平静”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自己帮着他编了个理由,道是,他就是这般沉稳的人,跟谁,也都该是这样儿! ps: 推荐辰辰的书《腹黑相公俏娘子》,书号3175871 文荒的亲,可以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得了司马殇吩咐的侍卫,快马加鞭的从南门进了临水城,又从北门出去,往前走了一阵子,探查到的的确是没人跟着他的,便又拨转马头,回了临水城,直奔澄家在临水城里的别院而去。 之前,司马殇就跟他约定好了,把事情办好之后,就来临水城里的澄家别院寻他,介时,他再给他新的指派。 进澄家别院的府门时,侍卫遇上了刚刚收拾好自己的衣裳发饰,正准备出门儿灵彩,见她一副趾高气扬,就只差拿下巴壳子敲人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唾了一口。 蠢女人! 真当殿下是能看上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货色么! 等老子在殿下那里攥够了功劳,就去跟殿下求奖赏,也尝尝你的滋味儿! 啧,据那些个在殿下那里攥够了功劳的兄弟们说,这小骚蹄子,在榻上,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功夫呢! 想到这里,侍卫忙不迭的吸了吸自己的口水,咽了下去,加快了步子,往司马殇的屋子里去了! “启,启禀殿下,驻地那边儿,属下都,都搞稳,稳妥了。” 一进屋门,侍卫便问道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在司马殇身边儿也不少年岁了,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就说那小骚蹄子,怎那么的目中无人,原来,是刚刚在殿下这里,又被人给玩儿了! 殿下也真是个厉害角色的,时不时的让不同的人玩儿她,还能一直都让她觉得,是得了殿下的宠爱,啧啧,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着这机会! “你也想尝尝那个小*的滋味儿?” 司马殇向来善于洞察人心,眯起眼睛。瞧了进门来跟他禀报的侍卫一眼,便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你在我身边儿伺候,也有些年岁了。这回,若是能把我交代你的这事儿给办利索了……我就把你调来我身边儿,贴身伺候一年,这一年里……” 司马殇没有把话说完,但,在他身边儿伺候的侍卫都是知道,这“贴身伺候”的意思! 他的身边儿,跟灵彩那样自以为是的女人,多不胜数,这所谓的“贴身伺候”。实际上,就是等于,帮他“收拾”这些女人! 这,可是所有人都会眼红的美差! 一年! 啧,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待过的长远! “多谢殿下恩典!” 美差当前,侍卫顿时就高兴的整张脸都笑成了花儿,忙不迭的在司马殇面前跪下,给他磕头感激了起来,“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为殿下效忠!” …… 天星城的深山之中,景麒抱着穿了熊皮衣裳。捧了一罐儿蜂蜜吃个不听的霜儿小丫头,走进了山腹里的大厅,打算面见纳兰雪和江越,给他们禀报,自己在临水城探查到的,司马殇就是险些害死了纳兰雪的人这事儿。 不是他突然也变得跟莫闲一样无聊。喜欢让霜儿小丫头打扮的像只小熊崽子了,而是,莫闲那个可恶的女人,又坑了他一把,让他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了让霜儿小丫头穿这身儿衣裳! 想起莫闲找了裁缝来给小丫头量了一个时辰,又打着加紧制造的幌子,让他等了小半天……然后,使人给他捧来的那些,绣满了栩栩如生的春宫图的绸缎小肚兜,在石厅里等待纳兰雪和江越前来的景麒,便又脑门儿暴起了青筋来…… 那个混蛋女人! 要是他已经给纳兰雪发了飞鸽传书,提先告知了纳兰雪,自己会到达的时辰,他定然得……得把临水城掘地三尺,也把莫闲这个混蛋女人给挖出来,跟她狠狠的打上一架,教训她一顿才行! 不过,在看了那些个更让人觉得恼火的春宫肚兜之后,对霜儿小丫头穿得这熊崽子衣裳,景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碍眼的了。 至多,也就是像只熊崽子,呆傻了点儿,仔细瞧起来……咳,还是蛮可爱的嘛! “景麒哥哥,你说的神仙姐姐,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一边儿吃着蜂蜜,一边儿把石厅仔仔细细的环视了一圈儿,霜儿小丫头在吃惊完了这石厅的精美之后,就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回了她的蜂蜜罐子上,用“小爪”蘸了一指蜂蜜,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幸福的吃了起来,“这漂亮的山洞,就是神仙姐姐的住处么?书上说,神仙,都是住在天上的么?原来,这还有住在山洞里面的啊!” “不要吵,安静的等一会儿,神仙姐姐就该出来了。” 景麒笑着揉了揉霜儿小丫头带着熊脑袋帽子的头,耐心至极的跟她解释了一句,若是瑞麟在这里,看到了这般情景,定然会惊叫出声儿,景麒,她的哥哥,竟然是,还会跟纳兰雪,他们的主子,之外的人笑的!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哦!” 霜儿小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话,只安静的低下了头去,继续跟她怀里的那半罐儿蜂蜜,战斗了起来。 …… 听人禀报,说是景麒来了,纳兰雪便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着的棋谱。 这棋谱,是近几日她跟江越下棋路数的整理,不下棋的时候,他们就会凑在一起,讨论研究,常常发现,旁观者清的时候,往往更能发现他们本能落下的子儿时的精妙。 之前时候,景麒已经给纳兰雪写来了一封简单的信,告诉了她,经查,诸多证据都是显示,司马殇是那时候,在知微山的断崖上,妄图害死她的人,稍后,他会赶过来,跟她详细说明。 许是一如莫意老头儿说的那般,颅脑受的伤,极难痊愈,有很多颅脑受伤的人,甚至可能,终其一生,都把一些事情记不起来。 在得了景麒写来的信,看着他言之凿凿的说法儿,纳兰雪仍然记不起,当时,到底是不是司马殇,把她给丢下了山崖去的。 她需要再听听景麒说的“证据”,尽可能的,不要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好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薄待了她的恶人。 对江越,纳兰雪并不隐瞒,甚至是三大隐世家族写来给她的密信,也都不介意江越翻看,遇上了他跟自己问询,还会耐心至极的给他其中的因由,这件事,也是一样。 用纳兰雪自己的说话,这叫……这是你媳妇儿的事儿,你有权利知道,同时,如果当真是如此的,你也有义务,帮你媳妇儿报仇! 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走进石厅。 纳兰雪第一眼,就瞧见了景麒怀里抱着的“小熊崽子”。 兴奋的一声尖叫,就朝着他扑了过去! “这,这是熊么?!你怎么弄来的?咬人不?这……” 话不及说完,纳兰雪便看到抱着蜂蜜罐子,满脸无奈的看向了她的霜儿小丫头,那张“镶嵌”在了熊头兜帽里的,沾满了蜂蜜的无奈小脸,“呃……咳,这是人?” 霜儿小丫头大抵有四五岁模样,但,一双眸子,却是亮的像天上的星,全然不像是个孩子……嗯,如果,一定要说,她像个孩子的话,也是跟纳兰雪这么个年纪时一样,聪明滑黠的,能让许多的成年人,都自叹不如。 “这个就是你说的神仙姐姐么,景麒?” 原本,霜儿小丫头是带着懊恼,扭头去看纳兰雪的,这个说自己是只小熊崽子的女人,用得着这么兴奋么?难不成,就算自己真是个小熊崽子,她还能把自己给收养了?再说了,就算她想收养自己,自己也不跟她走啊! 但是,在扭过头,第一眼瞧见了纳兰雪之后,霜儿小丫头的这个想法,便被彻底的颠覆了! 这个人,这个人不是挂着她家画像上的纳兰郡主么! 这,这难道说,她不是真的跟那些聒噪的三姑六婆们传说的那样,是被恶人害死了,而是……而是……成仙了?! 她要留下! 非常坚决的要求留下! 她可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崇拜对象来着! 景麒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就算是,就算是被她留在身边儿,当只小熊崽子养着,她也愿意啊! “她叫霜儿,是我瞧着好玩儿,从一个不甚尽责的人爹爹手里买回来的。” 瞧着霜儿小丫头看纳兰雪的眼神,由无奈,变成了惊讶,再到变成了兴奋和崇拜,景麒便是稍稍的放下了些心来,冲着纳兰雪浅浅一笑,跟她说起了,霜儿小丫头的悲惨身世,“我原本想着,带回来教训一番,用来当个端茶倒水的丫头,你要是也觉得喜欢,就给你留下。” “霜儿?这名字倒是不错!” 纳兰雪从未见过景麒会对一个人这么“宽容”的,由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扭来扭去也就罢了,连她把吃了一嘴的蜂蜜,往他的身上擦这事儿,都半点儿不生气! 这怕是,连瑞麟,这个他的亲妹妹,都没享受过的殊荣! 唔,这丫头,小是小了点儿,但,在这古代,成亲的两人,男子比女子大个十几二十岁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就像他大哥纳兰籍,娶莫国的三公主司马昙当续弦的时候,就是三十八了,那司马昙,不也是十四岁的待嫁妙龄么?那还是皇家的公主呢!世人不也觉得,他们两个,是般配的很么?! 只要两人能情投意合,年龄什么的,根本就不能算是事儿的不是! 第二十七章 “你是纳兰郡主!我家的墙上,有贴你的画像!每天早晚,爹爹都会让我们几个,给你的画像磕头的!” 回过了神儿来的霜儿小丫头,毫不犹豫的决定,以后,她要就跟着纳兰雪混了,这可是她从还不会走路开始,就在拜着的,比神仙还要尊敬的人,啧,要是能有幸被她相中,留在身边儿,那得是多美好的事情! 景麒还说她是神仙姐姐! 哼! 跟她相比,神仙算个屁啊! “真乖。” 看着霜儿小丫头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蜂蜜罐子,都塞给了景麒,一脸的“求抱抱”模样儿,纳兰雪不禁笑了出来,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以后,跟在景麒身边儿,要多照顾他,听他的话,好好儿学本事。” 听纳兰雪无意留下霜儿小丫头,景麒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心里,竟是有了一丝欢喜!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再看霜儿小丫头,听说纳兰雪没打算要把自己留下,顿时,一张小脸就垮了下来,一双亮得像星星的眸子,霎时间,就溢满了泪珠子,眼见着,就要噼里啪啦的往外掉了! “你是景麒的,也就是我的,以后他来找我,你都可以跟着他一起。” 纳兰雪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有这么好的孩子缘,纳兰述家的两个娃娃喜欢她,可以说是骨血情深,好歹,她也是他们的姑姑来得,这霜儿小丫头……也这般的见了自己第一眼,就想要黏上自己,连之间死抱着的景麒都不要了,又是怎么个事儿? 难道说……她真的是到了年龄,该跟江越。要个孩子了? 听纳兰雪许了自己,以后都可以常常见她,霜儿小丫头失落的小心情,才是稍稍好了一点儿。伸手,戳了戳景麒的手臂,跟他“强调”了一遍纳兰雪的话,当然,是经过了她自己理解的,对她更加有益的那种,“景麒,你听到了罢?神仙姐姐,唔,不对。郡主姐姐,还是不对,神仙郡主……还是不对!反正,反正你是你记住了,以后来。都得带上我的,就是没错儿了!” “你可以叫我雪儿姐姐。” 霜儿小丫头的反应,顿时就惹了纳兰雪笑了出来,伸手,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给了她一个“特权”,然后转向了景麒。跟他问起了正事儿,“景麒,你之前来信说,查出了司马殇害我的确切证据,都是些什么证据?” 听纳兰雪要跟自己说正事了,景麒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霜儿小丫头的身上。微微俯身,把她给放到了地上,让她自己去玩儿,自己,则是开始跟纳兰雪禀报起了调查的所知来。 先从司马玉说的。司马殇在他之前,先带了一千人上知微山开始,到后面跟那些被司马殇带去了山上的兵将们的口述,再到跟老斥候问询的,诸多踪迹,原原本本,连同自己的推断一起,悉数讲给了纳兰雪知道。 “他的嫌疑的确很大。” 耐心的听景麒说完,纳兰雪才是眉头微拧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单是第一条,司马玉快马加鞭的带了人追击,目送着那伙山匪进了知微山,结果还是落在了他后面这事儿,就是蹊跷的很……如果,他没有提前谋划,或者得什么高人指点,绝不可能,这般未卜先知的从商国,先司马玉一步到达临水城,跟临水城的城主,借走一千兵将,进入知微山中……然后,眼见着劫了我的山匪们入山,而按兵不动……” “就算他是得了高人指点,先一步到了知微山里,见你被人挟持,怕你遭危险才不使人出手相救,放那群山匪回了山寨里面,也不该在后来,让所有跟他去的人留在山寨外边儿等着,自己孤身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江越当时是得了天时道长的指点,才跑去了断崖之下,“捞”回了纳兰雪,所以,对有高人指点这事儿,他还是颇多相信的,但,就算是司马殇也是有得高人指点的,后边儿,他所做的,也是太不寻常,太过诡异了! 让明眼人一瞧,就能感觉出,是有猫腻儿的! “后边儿的事情,也是疑点颇多。”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跟两人继续说起了,从老斥候那里,打听得来的消息,“给我带路的那个老斥候,在知微山上打猎采药二十几年,可以说是,对山上的,哪怕是一条小道儿,都是熟悉的很的,据他说,知微山上,从临水城那里的口子上去,一直到叹天涯,都只有一条路,除非是使了密道,从山体里折去了整个大军的后面,从上山的路下去,不然,绝没有道理,六七百人,半点儿踪迹都没留下的,就又回到了临水城里,趁着城中守备军队不在,而公然行凶,对城中百姓,烧杀抢掠!还有,如果没有人给他们报信儿的话……他们也没可能知道,城里是没有守备军队的,更没可能有胆量,公然……那临水城里的旧城守,虽是他们庇护伞不假,但,面子上的事儿,还是该要做足才好的,不是么?” “山匪不都是坏人的么?那些说书的先生不是说,坏人要做恶事的时候,都是要先抓几个无辜的人在手,用来跟官府谈条件的?若是雪儿姐姐,还有那个司马殇,都是遭他们钳制的,他们为什么不带了他们一起下山,当跟官府谈条件使?如果……嗯,雪儿姐姐和那个司马殇,没有被他们钳制,为什么不反身往回走,到去营救的官兵里面去?” 霜儿小丫头没跟景麒想的那般,一个人跑去玩儿,而是穿着她的小熊崽子衣裳,瞪大了两只大眼睛,竖着耳朵腻在了他们三个的身边,听他们说起了事情来……听到自己觉得不寻常的地方,更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来,让纳兰雪听了,也不禁动容,暗叹,这小丫头,真不愧是被景麒相中了的人,单是这敏锐的洞察力,就有资格,嫁进景瑞家去! “霜儿说的没错,侥幸逃出的人,断没有理由,不去跟后面明知是来救自己的人联系求救,还沿着后面的人追,都未必能追得上的路,一直往险处走。” 纳兰雪抿了抿唇角,又伸了手,摸了摸霜儿小丫头的“熊头帽子”,才眯起了眼睛,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江越,“那些山匪,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明知被人追了,极有可能遭到围剿的时候,不留半个看守的,把我一个人丢在山寨里面,自己去往山下,顶着风头儿,再行劫掠?” “那老斥候说,他们进去了山寨里的时候,所有的金银细软都被带走了,之前时候,遭那些山匪们劫掠的良家女子,也都悉数被抹了脖子灭口。” 景麒显然也是没能想到,自己一时新禧买回来玩儿的这个又馋又懒的小丫头,会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微微一愣,也学着纳兰雪的样子,揉了揉偶她的小脑袋,对这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更了对自己的称呼这事儿,也是全不计较了。 景麒就景麒罢! 名字本来就是用来给人称呼的,多她一个人,也不多! “那一看,就是背水一战,没打算再回来了的架势。” 景麒深深的吸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转回了纳兰雪的脸上,继续跟她说道,“若无什么特殊的目的,一群山匪,怎么会那么想不开,连自己的老窝都不要了?再说了,一群莫国的山匪,放着好好儿的有后台支撑的地方不待着,偏就跑去了莫国劫持主子?这让什么人想来,也是不合理的很罢?莫国皇帝,商国皇帝,名扬天下的纳兰府,随便哪一个,也不是他们这样一群山匪,能招惹的起的罢?如果说,没有受人怂恿或者指使,他们做这样的事儿出来,图得什么?换句话说,若不是有恃无恐,他们敢么!” “有恃无恐?” 景麒的话,让纳兰雪的眸子稍稍闪了闪,继而,便在唇角,扬起了一抹带了凉意的笑来,“你不说,我还真就忘了,澄德贤澄老爷子,乐妃澄乐的爹爹,司马殇的外公,可是掌管了十几年的莫国刑部,如今的莫国刑部的,主簿大人呢!” 纳兰雪极少冷笑,通常,惹了她冷笑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比如,泗水国的国主,再比如,意国的皇帝。 见纳兰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在场的江越和景麒,都是本能的后背窜起了冷汗来! 雪儿生气了! 主子生气了! 这事儿,大了! “雪儿姐姐!” 就在这整个石厅都处于一个落针可闻的时候,霜儿小丫头软绵绵的童声,突然响了起来,不似寻常孩子的思考方式,一下子,就引起了三个大人的注意。 只听她满脸无邪笑容的跟纳兰雪问了一句,“你说,这世上,最让人觉得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霜儿觉得是什么?” 对这个长得可爱,打扮的更可爱,说起话来,却半点儿不像个孩子的孩子,纳兰雪只觉得,像是能在她的身上,找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一般,本能的,就对她的想法感兴趣了起来。 “霜儿觉得,这世上最让人痛苦的事,是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好不容易得到手了,还没拿热乎,就又失去了。” 霜儿小丫头一脸坏笑的冲着纳兰雪眨了眨眼,在景麒讶异的目光下,解释起了自己的观点来,“你想啊,雪儿姐姐,如果是还没得到的东西,失去了,也就失去了,反正本来也不是自己的,虽然可惜,却不至于就到了痛苦的程度,而得到了手里,已经尝试把玩儿过了很久的东西,失去了,也还能存些美好的回忆,就算是痛苦,也不会太过绝望。” 说到这里,霜儿小丫头稍稍顿了顿,伸手,从景麒的手里拿回了她的蜂蜜罐子,从里面抠了一手指蜂蜜出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而刚到手,还没来得及稀罕,甚至是碰都没来得及碰上几下的东西,可就不一样了!满心都是怎么对这东西的期待和想法,长久以来的愿望,近在咫尺就能成全……然后,就像是漂亮的陶罐,‘砰’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就什么都没了!打这儿以后,连念想的可能,都失去了,每每想起,都会遗憾的不行,后悔难受的不行,倾其一生,也总弥补不了,忘记不了……雪儿姐姐说,这样儿,是不是最痛苦的事儿?” 霜儿小丫头的话,轻而易举的,就让纳兰雪泪流满面了起来。拧身,猛的抱住了刚刚在她身边儿站起了身来的江越,用力的收紧了双臂。 上一世,她刚刚与江越相遇。还未来得及相守,就因为她的死,而失去了。 这一世,又是险些因为一些人的算计,而…… 她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和江越的身上了,此世今生,来世来生,都不要! 一切算计他们的人,一切想要破坏他们相守的人。都该消失! 论智谋,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之前受骗,也是因为被人揪住了所想,利用了弱点。 而现在,真正的千叶。已经跟她在一起了,她还有什么,会遭人暗算利用的理由? “不哭,以后,我都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你半分。” 感觉到了纳兰雪身子的颤抖,江越先是一愣。继而,便伸手也抱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心,“别怕,雪儿。做你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要的生活,这普天之下,你可以随意去飞,只是。待累了,记得归巢,我在这里等你,一直。” “我哪儿也不去,从今以后,只在你身边,抬眼能见你的地方。” 江越的怀抱很暖,暖得让纳兰雪觉得,自己是要被融化掉,跟他变成了一个人,因为受伤,而仅剩不多的未曾记起的过往,也在这一刻,突破了最后藩篱,在脑海里奔涌而出,“之前的二十年,我自以为是的,在这世间,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你,却终不知,原来,你一直都站在这灯火阑珊里,待我回头……千叶,你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重头……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好。” 江越笑着揉了揉纳兰雪脑袋,就像是她哄霜儿小丫头一般,温言软语的,答应了她一句,“就算是将来,咱们活成了老祸害,也都不分开,就算是有一人先死了,也在奈何桥头,乖乖的等上一等,待另一个人来了,在一起上路。” “生相眷,死相牵,你我相约到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江越的话,让纳兰雪微微一愣,继而,便一边哭着,一边仰了头,冲着他笑了起来,一句小词,顺口就把他刚刚说着许诺,给编了进去。 “前世缘,今世连,相守鹤发弹指间,来生若是擦肩过,莫忘再续今世缘。” 有一个文采举世闻名的外公教训功课,江越自然也不会是个差的,听纳兰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小词出来,便也仿着她这小词的格式,贺了她一句出来,一边说着,一边拿了自己的衣袖衬里,给她擦起了脸上的泪珠子来,“不哭了,哭肿了眼睛,可该不舒服了。” “雪儿姐姐,你可真幸运,有这么一个待你好的相公!” 霜儿小丫头狗腿的往纳兰雪身边儿凑了凑,仰起小脑袋,唯恐天下不乱的,跟她说道,“咱们想想折子,把那个欺负你的人,狠狠的收拾了,给你报仇,好不好?然后,我这么聪明,这么讨人喜欢……” “说重点。” 本就已经被江越给哄好了,这一会儿,又瞧见了霜儿小丫头的好玩儿反映,纳兰雪便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跟她说道。 “要是以后,我给你出的主意,让你觉得有用了,等你当了皇帝,可得记得封赏我!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把我给忘了!” 明人不需要说暗话,听纳兰雪都这么说了,霜儿小丫头,哪还又必要再做铺垫?当下,嘿嘿一笑,就跟纳兰雪把自己的希望,给说了出来。 “你是我的,我是主子的,所以,你也是主子的,你为主子做什么事儿,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谁给你的胆子,跟主子讲条件的!” 一听霜儿小丫头这么“胆大妄为”,景麒顿时就怒了,一拎她的后领,就把穿了一身“熊崽子装”的她给拎了起来,作势就要丢出去,让她吃吃苦头,“看我把你给扔了,让你再不知天高地厚!” “雪儿姐姐!我决定了!等立了功,我就要景麒了!” 霜儿小丫头虽是穿得笨了些,人,却是机灵的很,知道以她自己的这点儿小身板儿,也是反抗不了景麒的,便索性,也不反抗了,小胳膊小腿儿一耷拉,就跟纳兰雪“定下了”自己的“愿望”,“到时候,他就是我的了,就得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就不敢再跟现在般的欺负我了!” “你想要景麒?” 霜儿小丫头的话,惹得纳兰雪微微一愣,继而,便一脸不怀好意的看向了拎着霜儿小丫头,作势要丢,却滞愣在了原地的景麒,冲着他,微微扬了扬眉头,“他现在,常常‘欺负’你?” “休要胡说!” 被纳兰雪这么一看,景麒的脸瞬时间就红到了脖子根儿,忙不迭的把拎在手里的霜儿小丫头一丢,就往后退了两步,跟她保持开了距离,以示,自己跟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事儿,让纳兰雪不要乱猜,“我给你吃,给你穿,何时欺负过你了!” “你看,你看,又是拎我,又是丢我的不说,还这么大声的凶我,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君子气度都没有,连我跟你告个状,都用这样要把我五马分尸的眼神儿瞪我了!雪儿姐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可不能不管我,让我在他的魔爪底下,过这样危机四伏,如履薄冰,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日子了啊!” 霜儿小丫头穿着一身的“熊崽子装”,厚实的很,景麒丢她,又是匆忙尴尬,未使什么力气上去。 一尺高的地儿,脚着地的往下掉,又能有多疼? 可是,偏巧,霜儿小丫头,就是个“演戏”的天才,当下就势在地上一滚,就肚皮朝上,四脚朝天的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这架势,可比许多碰瓷儿的骗子,要来得高明多了! 一个寻常人家的小丫头,家中贫寒,又不得爹爹喜欢,自然,是不可能有机会得着专门的先生,教授学识的。 可,她却是能这般厉害的把握人心,装假,又出口成章……这,就是太太不正常了! 纳兰雪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还不甚确定,但,思来想去,却是也想不出什么旁的解释了……唇角一勾,快步走到了霜儿小丫头的跟前,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压低了声音,用只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跟她问了一句,“丫头,你也是穿越来的罢?” 霜儿小丫头在听了纳兰雪的这句话之后,身子本能的一僵,但,就是这一僵,便足足够让纳兰雪明白,她是猜对了的! “没事儿,我不害你,别怕。” 纳兰雪笑着跟霜儿小丫头挑了挑眉头,隐晦的告诉她,两人都是同道中人,只不过,她是来的早些罢了,只要没什么利益冲突,她纳兰雪,还是很愿意跟她当朋友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咱们各取所需,如何?” “我要景麒。” 听纳兰雪这么说,霜儿小丫头悬到了嗓子眼儿里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烧死,有纳兰雪这么个厉害的后台,她还怕得什么?嗯,只是,基本原则要坚持,想要的人,她是绝不会放手的! 景麒,她要定了! ps: 亲们~~~~~来粉红~~~~前三的话,有加更哦~~~~~~~ 第二十九章 “只要他自己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虽然,名义上,三大隐世家族的人,都是纳兰雪这掌握了凌天勾玉的人的家臣,但,她却是从未把景麒他们,当成是自己的手下,所以,这会儿听了霜儿小丫头说,要跟她要景麒,她也只是笑着推拒了出去,“景麒是人,不是物件,哪是我应允了,就归你的道理?” “嗯,那这样罢,只要你答应,他自己愿意归我所有的时候,你不反对,就好了!” 霜儿小丫头稍稍想了想,颇有些不甘心的,扭头又看了景麒一眼,然后,一脸“我亏大了”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跟纳兰雪说道,“反正,你都已经有一个这么好的相公了,景麒……咳,总是得娶媳妇儿的,是罢?你看……我跟他,合适不?” “等你再长大点儿罢。” 霜儿的话,倒是没怎么出乎纳兰雪意料,景麒,虽是长得稍稍瘦小了些,但,样貌,却是极好的,这小丫头看上了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就你现在的这个豆丁样子,就算你俩能成了亲……咳,又能怎样?” “你这人!怎思想这么龌龊呢!我就问你合适不合适,合适的话,我就费费劲儿,把他给……嗯,跟他多多相处一下儿,相处的差不多了,再谈个婚,论个嫁什么的……” 被纳兰雪这么一说,霜儿小丫头的脸,“刷”得一下儿就红了,忙不迭咳嗽了两声儿,跟纳兰雪强调起了,是她想多了,自己绝对没有往那么多里想的,“我这才四五岁呢,跟他谈个十年八年的恋爱,也差不多就十二三岁了。依着这里的规矩,也就可以嫁人了……呃,咳,那个。我不是说,非他不嫁了,得是能聊得来,对,得是他能跟我相处的好,我才能答应的!” “瞧你这语无伦次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看上他了。” 纳兰雪坏笑着冲霜儿小丫头吐了吐舌头,便把她放回了地上,恢复了一脸与寻常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的神色。退回了自己之前坐的凳子上,然后,换了正常大小的声音,跟霜儿小丫头说道,“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帮你想法子报仇,你把景麒送我!” 霜儿小丫头知道,在纳兰雪这里使劲儿是没什么用了,便干脆,直接把“坏主意”,打到了景麒的身上。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没法儿答应你。” 见霜儿小丫头被自己给“逼”得妥协了,纳兰雪不禁一笑,伸手,往她的脑门儿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儿,“你要帮。就帮,不想帮,就算了,反正,这仇。我是一定要报了的。” …… 司马殇的谋划,进行的很是顺利。 三万多人,在“智多星”的指挥下,演出了一场很是精彩的山匪劫案,然后,“理所应当”的畏罪潜逃,去了知微山上的山匪寨子里面,等候司马殇。 做戏做全,司马殇没有立刻就去往知微山上,跟这些兵将们会合,而是趁着这个空儿,先去了一趟他的银库所在,跟那些大多以为自己是当过了他的女人的女人们,见了一面,嘘寒问暖了一番。 这些女人,多是前些年时候,他有山匪们的劫掠所得作为花用时,或买,或骗,或勾搭回来的,有许多,都曾是良家女子,在得了他寻来的人“教训”之后,才成了如今这般的,穿得像是红楼女子般的招摇过市,也丝毫不会觉得脸红羞耻。 对于她们的存在,乐妃澄乐,甚至是澄家,都是默许的。 哪怕是在后来,司马殇的花用被乐妃澄乐给控制了起来的时候,这些女人,也是都有得到花用供养。 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司马殇,就等于是她们的主子,她们这一辈子的依靠,听他的话,才能有好日子过,有银子花。 亲自进了一趟装银子的地窖,巡视了一圈儿悉数归了他所有的几千万两银子,司马殇便开始了他下一步的谋划,让司马青想不让位给他也不行的,比之前时候坑害司马玉还要卑鄙的谋划。 几匹快马,自临水城,往几个方向,飞奔离去。 司马殇在他的银堆上面,先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然后,才出了装银子的地窖,翻身上马,跟那个“来寻他”的侍卫一起,朝着知微山的山口而去。 该去见一见即将变成他的私兵的兵将们了,在将来,这些人,都会在他的谋划之下,成为死忠于他的人,成为他夺取莫国皇位的根基。 人,得靠自己。 尤其是,有司马青那么一个,善变,且朝令夕改的父皇。 对这一点,司马殇看得,可谓通透。 在山寨里已经等了两天的三万兵将,见司马殇一脸无奈的走进了寨子,顿时发出了一片欢呼。 他们都是讲义气的热血汉子,怎能允许,司马殇这样“仁义”的人,为了他们去送死? 他们那绑在一起谋划半天,都不够司马殇转转眼珠子反应快的……心智,在这一刻,毫无疑问的,就成了遭司马殇利用的弱点……直待后来,昭阳城被纳兰雪和江越带了大军攻破,他们,还被蒙在鼓里的,险些自尽,为司马殇“尽忠”! 当然,这是后话。 “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胡闹!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你们,你们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冲着众兵将“生气”的大吼了一顿,司马殇演技极好的,一边大吼,一边“愧疚”的掉下了眼泪来,“你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这般的为了我,东躲西藏,不归故里,你们的爹娘妻子,谁来养活!你们,你们……” “咱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都是把上半年的饷银,给家里留下了的!够家里人吃个三五个月了!没事儿的,殿下!” 说话的这人,明显是这一群兵将里面,官衔最高的,他爽朗的一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众人,满是骄傲的,跟司马殇说了这么一句,“这群货!都是贪吃好喝很!属下就是怕咱们这一路走了,日子长了回不来,让家里人没了吃用!直接就没把该发的上半年饷银落到他们手里,使人直接都给各家里人都送了去了!除了家里已经没有牵挂的,银子到了自己手里,其他人,都是一人手里,只三两银子的零花儿!” “本殿争取,让各位在三个月之内,能回归故里。” 听了这将官的话,司马殇像是微微一愣,继而,便面露欣喜的,冲着众人露出了笑来,“本殿有封地,虽也没太多的收成,但,供应大家吃用,还是没问题的!各位放心!这些时日的吃管住用,都由本殿来打点!” “殿下真是爱客气!你为了咱们,能连命都能不惜了,咱们为了你,做这点儿事,算的了什么!” 将官笑着给司马殇递上了一条布巾,给他擦拭哭花了的脸。 整个山匪寨子里面,几万兵将,都没有一个,笑话他一个大男人,哭得这么惨不忍睹,相反,每一个在这里的兵将,都因为他的“仁义”,而对他产生了认同和钦佩,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已然坚定的打定了主意,若有一日,他需要他们为了他,征战疆场,他们定然,倾力而为,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因为太过“仓促”,没有提早备下粮草,暂居在山匪寨子里的几万人马,在当天晚上,就遇到了粮食不足供给一餐的尴尬。 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司马殇没有弃下众人,自己跑去临水城里吃喝,而是,选择了留在山上,跟他们一起“挨饿”! “殿下,这还是有些干粮的,来,你吃。” 见司马殇跟众人一起围坐在篝火前,一碗一碗的喝着水来充饥,也不肯去动从各人身上收拢了的,码放在他的干粮,几个将官,便是忍不住了,各自交换了个眼神儿,推举了其中一个出来,上前,跟他劝慰了起来,“你是金枝玉叶,不似咱们这些大老粗,饿着了,可该身子承不住了……” “我不饿。” 司马殇“硬撑着”跟同这他说话的将官一笑,一句谎没有说完,肚子便“咕噜”的叫了一声,“尴尬”的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去,“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还是留给明儿打扮成商人,下山买粮去的兄弟们吃罢!他们可是要做体力活儿的,饿着了,没有力气,可就不合适了!” “拉车的是牛,又不是人,那就至于,要费什么力气了!” 将官刚刚说完了这话,突然,眸子微微一闪,扭头,看向了另外的几个将官,“咱们怎这么傻呢!好几千头牛呢!咱们杀几头来吃,不就好了!运粮食,能用多少!” 这将官的话,顿时,便得到了众人的赞成。 当下,磨刀宰牛,给各营帐的分了些牛肉,一众兵将,就在山匪的寨子里面,各自拨了一小堆儿篝火,就地烤起了牛肉,煮起了牛肉汤来! 火焰闪烁,牛肉飘香,几万人吃得热火朝天,开心不已,若不是条件有限,弄不来酒,怕是,再喝的烂醉一地,都是有可能的! 司马殇假笑着跟众人一起吃除了盐巴,什么调味的佐料都没有加的牛肉,脸上笑意满满,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对他这种锦衣玉食惯了的人来说,让他吃这种东西,真是,比让他饿着,还要难受! ps: 我2b了,贴错了,亲们见谅,改好了…… 第三十章 莫国,昭阳城。 在司马玉的建议下,司马青下令打开了城门。 城中的秩序,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之前时候,因为封城,许多贪心的商人,趁机哄抬物价,狠狠的赚了一笔,而仲继所开的铺子,却是一如既往的,价格合理,童叟无欺。 有人说他这种风月之地出来的人,就是成不了正儿八经的商人,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知道趁着有货,使劲儿的赚上一笔,他只是低头浅笑,一言不发的,继续做他的生意。 昭阳城封城三天,惶恐的百姓们不惜高价,疯抢粮食囤积,以备不时之需,许多卖米的铺子,便把米价生生抬高了五部……之前时候,仲继凭着一时的好心,跟尉迟家里,买下了所有的铺子,这其中,便有三处,是米铺,库房里存货,足有四千石之多。 尉迟家的铺子,本就不是什么破旧失修的铺子,仲继便只使人去做了新的牌匾,就开门做生意了……原本,该是能卖小半年的米,因为他没有抬价,而在两天不到的时候里,被抢购一空,锦记米铺前排队等候买米的百姓,多的时候,甚至能排到巷尾! “哥哥,你这么做生意,哪里能行呢!” 听多了旁人的议论,风断也有些觉得,仲继这么做,是吃了大亏了,好好儿的三天封城,多少年难得的赚钱机会,就这么被他给浪费掉了,虽然,不至于心疼,却是……忍不住有些替他着急了! 他不想听旁人议论他,说他不好,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不能照顾在他身边儿了,他便没法儿生活下去。靠经营商铺为生! 景麒已经使人给他传来了消息,让他尽快处理完手中事情,回去风家隐镇,指点工匠打造武器备战。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能陪在仲继的身边儿了! “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讲究的,是一个长长远远,哪就能趁着物资紧缺的时候,坑害客人呢!” 面对风断的抗议,仲继只是浅浅一笑,伸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跟他解释起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昭阳城,可是莫国的帝都,只要不是战乱,便不可能封城太久。咱们若是只图眼前的利益,趁着物资紧缺,就跟旁的商家般得大肆抬价,原本照顾咱们生意的百姓们,该怎么看待咱们?以后,咱们还做不做回头客的生意了?” “这……” 仲继的理论,颇有些像纳兰雪写在官学书籍里的。让偶然听风墨说起过的风断,不禁一愣,少顷,浅浅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反正,纳兰雪。他们的主子,总是不会错的。 “昨天,风墨跟我说,你们该回去了,你家主子。需要你回去帮忙做事。” 说到这里,仲继稍稍顿了顿,然后,缓缓的抬起了头来,从衣袖里面,拿出了一打儿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我听说,三大隐世家族,都是彼此有些联系的,你拿着这些钱,看能不能拖一拖你那干爹的人情,找一下景瑞家的人,帮忙我查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仲继的小气,旁人不知道,风断还能不知道? 见他突然拿了这足有一万多两的银票出来,让自己去托人情,只是为了帮忙打听一件事情,便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来! “我想知道,害死了纳兰郡主的人,到底是谁。” 仲继的眸子稍稍闪了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轻轻的抿了抿唇角,对这件让风断露出了吃惊神色的事情,像是极端坚持,不可更改,“若是不够,你使人写信来告诉我,我再想法子……” “你打听这事儿干嘛!” 听纳兰雪的名字,竟是从仲继的嘴里冒了出来,风断顿时就浑身紧绷,警惕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三遍,见的的确是他,不是旁人假冒的,才是语气又稍稍缓了些下来,“这些钱,可都是你辛勤经营所得,你就舍得,这样随随便便拿出来,只为了打听,一件这样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半点儿关系的事情?” “不是无关。” 仲继轻轻的抿了抿唇角,便伸手抓起了抹布,开始擦起了柜面,越擦越快,越擦越快,到最后,更是因为用力,而把自己手上的指甲,都生生掰断了两根,然后,转身,突然“噗通”一声儿,跪倒在了风断的面前,“断儿,就当是哥哥求你的……你去,去帮哥哥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她的……要花多少银子,都没关系,要……” “我试试。” 风断真是从来都没见过,仲继这般的激动,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缩在衣袖里的手,便因为心疼而缓缓的捏紧了起来,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扶了他起身,“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知道,以及,你知道了以后,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想要知道,我不能说。” 仲继颇有些为难的低下了头,咬紧了唇瓣,许久,才又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风断,“我只能告诉你,我与她,是曾有些渊源的,我……曾得她援手,才没死了……我……不信,她那样一个女子,会是死在一群山匪的手里,我……” “我去帮你问,但,会不会有结果,却不敢说。” 从仲继的话里,风断便是隐约的明白了,他,并不是江越使人调查的那般简单,但,却是毫无疑问,与纳兰雪,站在同一边儿的人。 风断打算,在回风家隐镇之前,先去一趟天星城,把这边儿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给纳兰雪和江越听,让他们定夺,要不要让仲继知道,纳兰雪还活着的这事儿。 仲继一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是在这事儿上,阴沟里翻了船,虽然,他是有隐瞒的,但,风断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他,还是把自己,当成是弟弟一样的疼爱的,与之前时候,没有半点儿变化或者不同。 风断打算,只要,仲继不背叛他,他便一直待仲继好下去。 就像,他真的是自己的兄长一般。 …… 锦记缎庄的改建已经完成,风断把其中的许多机括使用方法告诉给了仲继之后,便跟风墨一起,离开了昭阳城。 仲继一路送了他们到城外,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了远处,才转身回了城里,继续经营起了自己的那几间,如今已是颇得百姓们认同的铺子。 三天封城,他因为诚信经营,而卖掉了各间铺子里的,大部分货品,如今,开城门了,他也得开始进货,补足仓库了。 尉迟家铺子里的伙计,除了个别看不上他的卑贱出身,不愿意给他做事的自请离开,其他的,大都被他留了下来,继续放在原本的铺子里,从事经营……现如今,他已是不需要再自己在铺面里卖货了,理帐,也请了专门的帐房先生,除了一些大户的客人,还是由他亲自前去,其他的,已是都交给了从几家铺面里面挑出来的,比较机灵的伙计…… “纳兰雪,我绝不会让你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子里面,仲继用力的倚在门扇上,突然,慢慢的,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区起腿,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面,伤心至极的哭了起来,“如果,害死你的人,真的是我猜测那个混蛋……我……我便是拼了这身子不要,也……也一定要给你报仇!” 叩叩叩一一 就在仲继哭得稀里哗啦,眼睛都肿成了核桃的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谁?” 听到有人敲门,仲继忙不迭的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紧张的站起了身来,哑着嗓子,跟门外问了一句。 “掌柜的!门外,有个人来找你,说是来给你送信的!” 说话的,是仲继刚刚从别的铺面调来这边儿的伙计,听仲继这般哭得声儿都变了,也不做他想,只当是他刚送了风断这宝贝弟弟走,心里舍不得了,“还捧了一只大箱子,说是他家主子,送给你的礼物!” “哦,你先去请他进屋里歇着,我收拾下儿,就下去见他。” 听是有人来给自己送信和东西的,仲继便是猜到,这人的主子,会是谁了,忙不迭的拍打了一通自己衣裳上的灰尘,就取了帕子出来,小跑着去了一旁的铜盆旁边,沾了水擦洗起自己哭花了的脸来。 这个人,他可得好好儿的保持着联系,以后,可有大用处! 司马殇遣来的侍卫,在锦记缎庄的后堂里等了一小会儿,便见着仲继下了楼来。 他的眼睛,还稍稍有些泛着红,能看得出是刚刚哭过。 “仲继公子这是怎了?谁惹了你哭成这样儿?” 这侍卫常常奉了司马殇的命令,来给仲继送信和东西,时日长了,也就与他熟络了起来,虽然,对他还是颇有些不喜的,但,为了能给司马殇搜罗到更多的,跟他有关的消息,还是慢慢习惯了,“客气”的跟他攀谈问询。 “刚刚仲继还在念叨着殿下,以为殿下是把仲继给忘了。” 仲继一边说着,一边拿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强作欢颜”的,答应了侍卫一句,“不想,这才刚刚哭完了,殿下就又……” ps: 亲们看到内容不对的,请刷新几次,之前脑子搭错线,贴错了,抱歉抱歉~ 第三十一章 侍卫早就奉了司马殇的命令前来,奈何,昭阳城封城三天,被一直堵在了城外,不得进入,今日,这乍一进城,一路走过来,就见着了好几家以前该是尉迟家铺子的地方,门匾都换成了“锦记”开头的,好奇之下,跟人随口打听了一句,才是知道,都已经被仲继给买下来了,且经营的颇得百姓们夸赞。 想到仲继今日的经营,极有可能在将来,就成了自家殿下称霸天下的坚实后盾,这死忠于司马殇的侍卫,自然而然,也就对他的态度,本能的好了起来,“仲继公子真会开玩笑!殿下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我这前几日,就被殿下遣来,给你送东西了,要不是遇上封城三日,哪就至于,现在才把东西给你送来?” “仲继就说,都晚了好几天了,殿下怎还不写信来呢,原来,是不巧遇上了封城,给耽搁了!” 仲继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欢喜”的笑了,瞧都不瞧那侍卫手里捧着的礼物箱子,伸手就忙不迭的把司马殇写给他的信,抢在了手里,拆看起来。 信上,司马殇说了些自己的近况给仲继听,还许了他,过些时日,自己登基当了莫国的皇帝,会封他当自己的妃子,这样,他就只需要稍稍“牺牲”一点儿,假扮个女身,就可以在皇宫里面,名正言顺的跟他生活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对仲继,司马殇一直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信任和眷顾,许多连手下都不曾告诉的隐秘事情,也会告知给他知道,当然,这也与之前时候,风断奉了江越的命令。刻意谋划出来的,他对司马殇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不无关系。 仲继当然不希望,自己的这一辈子,都荒废在司马殇这个他压根儿就不想要相守的人身边儿。但,以现在的情势,又不能一竿子把口儿砸死了……略加思考后,便提笔起来,写了一封自己甘愿“多牺牲”一些,足可令司马殇看了,感激涕零的信,回给了他…… 在信上,仲继告诉司马殇,将来。他是要成为帝王的人,他仲继若是以女子的身份入了宫闱,纵是可以享些清福,却是不能再成为对他有用的人了,他反复思量。还是决定,为了他,就如现在这般的,经营一番产业,这样,待将来,司马殇想要一统天下的时候。他便可以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帮他招兵买马,立不世功勋,司马殇是要名垂青史的人,不能因为他这么个身份卑贱的人,而留下污点。若司马殇是真心喜欢他,在意他的,便常来他在昭阳城里购置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宅子里“探望”他,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把信封好。盖了蜡封,仲继难得大方的,给了侍卫些赏钱,嘱咐他,尽快把信给司马殇送去,别让他等得久了着急。 对这种只够给司马殇跑腿送信的侍卫而言,十两银子,已是不小的数目,拿人家手短,瞧了仲继拿出来要给他的这赏钱,自然而然的,也就对他态度更好了起来,嘴里一边儿答应着,一边儿冲着仲继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不用担心,在司马殇那边儿,自己一准儿会帮他美言,绝不会因为这次封城耽搁下工夫,而让司马殇对他回信晚了这事儿,有所不悦。 “总是劳烦军爷,为仲继和殿下传信,本来,该是多拿一些出来,给军爷喝酒的,奈何前些日子,买了几间铺面,便把银子花得有些厉害了,还得留银子布货,还望军爷莫怪。” 仲继客套的跟侍卫奉承了一句,把一锭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便要使伙计去给他准备吃喝,让他“凑合”着吃些东西再走。 银子敢接,随便寻个地方一藏,就没什么事儿了,但,留下吃喝,这侍卫却是不敢的,司马殇的眼线那么多,谁知道这昭阳城里,有没有哪里,布着他的眼线? 万一,给告状告去了司马殇那里,说是因为他贪吃,耽搁了送信,他还不得被司马殇那不好伺候的主子,给活活儿收拾死? “东西就不吃了,仲继公子忙罢,殿下那边儿,还等着我这回去送信呢!” 侍卫客套了一句,便忙不迭的收了银子和信,拧身,快步出了锦记缎庄,翻身上马,往昭阳城的南门加鞭而去。 送走了侍卫,仲继便拧身回了铺子里面,一抱他司马殇使人送来给他的礼物箱子,竟是没能抱动,微微拧眉,疑惑着就地拆了开来。 不拆无事,一拆,仲继顿时就被自己眼前的所见,给晃得僵愣在了原地! 金子! 满满一箱子金子! 少说,也得有一千两! 司马殇,何时有这么多钱了的! 使人来送个礼物,都是满满一箱子金子! 这么多金子,依着市价折算,少说,也得有一万五千两银子,都是能顶如今锦记缎庄一天的毛利了! 想到这里,仲继忙不迭的把箱子又盖了起来,拿双手压住了箱盖,轻轻了咽了口唾沫。 这事儿,得写信去跟风断说一声儿,听听他说,这些银子,是用来再买铺面货品,还是攥起来存着……若是他托好了关系,寻到了景瑞家的,之前他给的那些银子又不够用了,就刚刚好,可以先拿这些来用,若是够了,不需要了,他就把这些钱拿去经营,以钱生钱! 就像他曾读过的那本书上写的,钱,就是钱,没有什么干净与不干净之分,脏得,只是人心,而不是钱。 “小四,帮我把这箱子搬到后面去,给孙帐房列上帐,告诉他,明细里记上礼品。” 仲继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儿跑腿儿的伙计,跟他吩咐了一声,便又低头研墨,开始给风断写起了信来,旁的事儿,他都可以妥协,可以放弃,可以不在乎,唯独,纳兰雪的死因这事儿,他一定要知道元凶! 他,要给她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或许,他注定就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兄长。 好比之前,信誓旦旦的答应了风断的,待赚够了银子,就带了他一起,去寻一处司马殇不能触及之地,重新开始经营,平静的度过此生的这事儿…… 就是从一开始,他就没在心里当真过的。 他所谓的,会在将来,寻一个安心所在,陪了风断一起去过平静日子,就只是,要攥够许多的钱,让他老有所依而已,会陪着风断的,即便是他,也只是一具尸首,一口薄棺! 这,从他听闻纳兰雪遇害开始,就已经是定局了的,不可更改。 …… 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风断的突然来到,让纳兰雪和江越都感觉到了意外。 之前时候,景麒明明已经告诉了他们,风断会在帮仲继改建好了锦记缎庄之后,跟风墨一起,回返风家隐镇,指点工匠,打制新的兵械,分配给三大隐世家族备战。 可现在……却是风墨回了风家隐镇,他一个人,来了这边儿! “不是跟你说了,让你直接回风家隐镇去么!你怎还跑来这里了呢!” 见是风断,景麒不禁一愣,继而,便拧紧了眉头,颇有些不悦的责备起了他来,“昨儿风老爷子还让人送了信来,跟我问,知不知道你人跑到哪里去了,我还跟他回,该是在回去的路上了,你这……让我说你什么好!” “有个很重要,也很奇怪的事情,需要我亲自来告诉两位主子知道。” 瞧了一眼黏在景麒怀里,穿着熊崽子装的霜儿小丫头,风断本能的扬了扬眉头,随口跟他问了一句,“跟那家姑娘生的?几岁了?” 明显的,是把霜儿小丫头当成是景麒家的女儿了! “我是我爹跟我娘生的!景麒是我未来的夫君!对,夫君!” 对风断把自己当成了景麒的女儿这事儿,让霜儿小丫头很是不爽,她不就是长得小了点儿么?她会长大的好不好!等她长大了,就可以跟景麒成亲了,纳兰雪,都答应了她,只要景麒乐意,这事儿,就可以定了的! 她还有好几年的工夫儿来跟他培养感情呢! 才不会给他半点儿机会,跟除了她之外的人,有什么瓜葛! “女孩子,要懂得矜持,不可妄言。” 对霜儿小丫头逢人就强调,他是她未来的夫君这事儿,景麒已经从最开始的恼火,习惯成了麻木,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自己都不觉得会有用的随口教训了她一句,便不再跟她浪费口舌,“什么要紧的事儿,还需要你特意跑来一趟了?写信不行么?一会儿,我要去风家隐镇,你有话赶紧说,说完了,咱们一起走!” “我觉得,仲继的真正身份,可能跟我们最初调查的,有些不太一样。” 听景麒竟是对霜儿小丫头的说法,并未表现出非常严重的抵触,风断不禁感兴趣的又多瞧了她一眼,瞧过之后,才有转向了江越,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了厚厚的一打儿银票,送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察看,“他的财迷,越主子该是知道的,可……之前,我要离开的时候,他竟是突然大方的拿出了这么一打儿银票给我,让我去托关系,找上景瑞家的人,打听谋害雪主子的凶手,还说,若是不够,他可以再去想办法……” ps: 粉红票掉到第四名了,555,亲们给力~~~~~~求雄起~~~~~~ 第三十二章 仲继的身份,是江越使了时仪去仔细调查过的,于理,该是不可能会有问题的才是。 在时仪的调查里,并没有先是,他是跟纳兰雪有过什么交集的,而且,财迷小气的性子,是整个花街里,众人皆知的! 用白玉楼管事的话说,要让仲继从腰包儿里掏一个铜子儿出来,至少,得备上十两银子给他才行……而这一打儿银票,少说,也得有三万两银子,而且,还是不够,可以再加……若真是依着白玉楼管事说的这个意思来算,他这得是欠了纳兰雪多大的一个人情? 很显然,纳兰雪并不可能认识仲继这么个出身烟花之地的人,更不可能,让他欠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还不记得! 唯一可能,这个人的底细,时仪查得有问题! “我觉得,他对雪主子没有恶意。” 风断轻轻的抿了抿唇角,虽然,仲继的底细,可能是调查的有问题的,但,这么久的相处,却是已经让他对仲继产生了感情,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江越和纳兰雪,不要对他有伤,“风断愿以人格担保!” “他若是对我有恶意,只消对我的死幸灾乐祸就够了,还费这些工夫儿,调查的什么?难不成,捧了银子去人家门上,给人家送谢礼么?” 听明白了风断的紧张,纳兰雪不禁勾唇一笑,出言打消了他的忧虑,“虽然,我还猜不到,他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是盼着我能好这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请主子允景麒前往调查。” 想到纳兰雪的身边儿,竟是存在着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存在。景麒不禁惊得一身冷汗,忙不迭的上前一步,把霜儿小丫头放到了地上,就躬身跟纳兰雪请求道。“之前时候,这人的缎庄开业,风断还曾跟景麒邀请,前往观礼捧场,那时,景麒正在忙于商国那边儿的事务,没能成行……疏忽了探察的本职,是……” “你去瞧瞧罢,景麒,查一查他是什么人。不要伤害他。” 纳兰雪知道,景麒一直都是个非常尽职的人,尤其是,在对她的事情上,她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情,而有自责,“三大隐世家族,也都帮我传个消息过去,先做着准备,不要着急有所动作。” 如今,她和江越的手里。连三大隐世家族里的人都加上,也不过十二万兵马,其中,还有半数,是没有充足装备的。 现在就发起战争,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会让江越努力隐藏了十几年的实力,被暴露出来,成了莫。风,商三国的眼中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国再怎么不济,也还是三国里面国土和人口最多的,真到了国难当头,强征壮丁,三五十万,还是轻轻松的事儿! 她是打过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假,但,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那么幸运,更何况,司马玉,还曾是跟她学了许多年谋略的,颇有天赋的人? 以司马玉那跟司马青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还没死,怕是,倾尽了莫国的所有兵力,也是要把自己收归己用或者灭口了的才是! 她赌不起。 更不愿赌! 当务之急,她们需要的,是钱,很多很多的钱,能从风国买回战马,从商国买回优质铁矿的钱! 几千万,甚至几万万,都未必能够! 打仗,就是拼的谁更有钱,更能坚持的长久,更消耗的起! 她不是没想过,要让景麒,去杀了司马殇,但很快,就又否认了这样的想法! 司马殇那个家伙,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隐藏的那么好,那么百无一疏,定然,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大蛇不死,必有后患,她要解决掉他,就必须要把他和他背后的力量,连根拔起,不然,极有可能,不久之后,她跟江越就得面临,他背后势力卷土重来的无尽麻烦!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以任何形式,来破坏她跟江越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 绝不! “景麒这就去。” 景麒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裳紧了一下儿,扭头,便见着穿了小熊崽子衣裳的霜儿小丫头,一手抱着蜂蜜罐子,一手揪住了他的衣摆。 这混世魔王一样的丫头,给纳兰雪留下,肯定是要给她添麻烦的,可若是带上……她又是半点儿的武技都不会,只能成了自己的拖累,要是再有什么危险,给她弄伤了或者害死了,可怎么办呢! “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不准给主子添乱!我就去一趟昭阳城,调查点儿事情,很快就能回来!” 一番思量之后,景麒还是决定,把霜儿小丫头留下来,不随身带着,“要是我回来之后,听到主子说,你不听话,或者又胡闹的惹了麻烦,就把你给你爹退回去,不带你回景瑞家了!” “你答应带礼物回来给我,我就不捣乱!” 霜儿小丫头稍稍想了想,鼓着腮帮子跟景麒谈起了条件来,半点儿都不相信景麒说的,会把她送回去老斥候那里的威胁。 “事儿真多!老实待着!” 见莫闲说了好使的威胁,到了自己的嘴里,就半点儿用都没了,景麒不禁无奈的拧起了眉头,把自己的衣摆从霜儿小丫头的手里揪了出来,也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的,转身快步离去。 见景麒的背影消失在了石厅的一个小门之后,霜儿小丫头也开始变得没精神了起来,抱着她的蜂蜜罐子,往地上一坐,就开始谁都不搭理的吃起了里面的蜂蜜来。 “他是怕带了你去,会让你遇上危险。” 纳兰雪可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了解景麒,瞧着霜儿小丫头这一脸懊恼,就只差那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圈圈的遭心样子,顿时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快步到了她的身边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带着熊头帽子的小脑袋,跟她说道,“咱们打赌,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给你带礼物,怎么样?” “我赌他压根儿就记不着这事儿。” 霜儿小丫头翘了翘唇角,对纳兰雪说的,景麒会给她带礼物回来这事儿,半点儿都不抱希望,“那死木头,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赌他会给你带礼物回来,不过,八成儿会是吃的。” 纳兰雪一边儿笑着,一边儿想象起了景麒回来的时候,会在他们两个身上发生的有趣事情,伸了一根食指出来,跟霜儿小丫头说道,“输的人,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不准说谎。” “嗯,我想想,要问你点儿什么好。” 霜儿小丫头在心里认定了,景麒是不会给她带礼物回来的,便觉得,这该是纳兰雪为了哄她开心才提出来的,给她名正言顺的了解景麒的机会,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对纳兰雪的态度,也是本能亲近了不少。 …… 景麒一路快马加鞭的到了昭阳城之后,便径直去了锦记缎庄。 风断说过,仲继想要花银子来寻景瑞家的人帮忙,调查纳兰雪的真正死因,此时,他就以景瑞家的人身份去见他,无疑,是最好,也最直接方便的,弄清他身份的法子。 被风断和风墨改建过了的锦记缎庄,已经变成了这一整条街上最显眼的铺子,宽敞,大气,让人只是看着,就想要进去看两眼,瞧瞧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东西。 景麒骑得是上好的“草上飞”,所以,才刚刚在锦记缎庄的门口儿停下,就引了眼尖的伙计注意,忙不迭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帮他牵马招呼,“客人是想给什么人挑料子?咱们这儿,可是整个昭阳城里,最大的缎庄,所有最新的花色,最少见的稀罕料子,都有!” “我找你们掌柜的,是承了你家二爷的人情,来帮他办事的。” 景麒抬头看了一眼来招呼他的伙计,是尉迟府原来铺子里的人,前些日子,瑞麟去信给他,告诉他,仲继在尉迟府遭难,将要跟着“纳兰雪”的棺材,以陪嫁的身份,被遣往商国的时候,对尉迟府施以援手,买下了尉迟府在昭阳城里的所有铺子,果然不假。 “贵客先请进来铺子里坐着等罢!小的这就去帮贵客请掌柜的下来!” 听景麒是风断找来的,伙计的态度,顿时便更客气了几分。 掌柜的说过,他家二爷,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许多跟缎庄合作的大商家,都是他去找来的,所以,凡是说,是由他介绍来的人,都得使出比待自己亲爹亲娘还要恭敬的态度接应才行! 景麒倒是当真没想到,风断的名号,在锦记缎庄里,会这么好使,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对这个仲继,更感兴趣了起来。 虽然,是有风断的助力不假,但,只用了这么短的几个月,就能把一间小小的缎庄,给经营成了如今这样的,有了七八个行业的大商家……这,可不该是,一个没有半点儿背景,只出身于烟花之地的倌人,能够做到的…… 旁的暂且不比,单是那些特意进了官学里面,学习经商之道的人,也该是难及他的万分之一才是! ps: 推荐宅猫的书《我的私密小空间》,书号3153892,书不够看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哦~~~~~~~另:求粉红~~~~最后几天了~~~~雪要进前三~~~~~满地打滚儿ing~~~~~ 第三十三章 “快!快请!” 听说是风断找来的,帮自己“办事儿”的人,仲继忙不迭撂下了刚刚夹起了菜来的筷子,从衣袖里掏了帕子出来,一边儿擦着嘴,一边儿站起身来,就往门口儿冲了过去! 真不愧是风断! 果然想到法子,托了景瑞家的人,来给自己达成心愿了! 这可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他弄清楚纳兰雪真正死因的法子了,他可不能,因为怠慢了人家,而白费了这大好机会! 因为要谈的,极有可能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机密事情,仲继直接将景麒请到了锦记缎庄的三楼,一个由风断特意设计出来的,隐秘至极的屋中屋里面,请他落了座,自己亲手给他泡了上好的碧螺春。 “我没想到,要为她报仇的人,竟然会是你。” 面对这自称仲继的人,景麒不禁失笑出声儿,这个人,他是认识的,虽然,这个人,并不认识他,“寂风殿下,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你的灭国仇人,不惜代价的报仇雪恨么?你不应该是,在听说她死了之后,最先欢欣鼓舞,击掌庆贺的么?” 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这个仲继,被所有当成是仲家最后的一条血脉,混迹于烟花之地许多年的人,真正的身份,竟然是昔日意国的太子殿下,白寂风! “你……认得我?” 对景麒竟是认识自己的这事儿,仲继先是一愣,继而,便浅浅的笑了笑,恢复了寻常,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茶壶,给他添起了茶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你是景瑞家的人,全天下,掌握了最多消息的家族里走出来的,认识我。也是正常。” “我恨不起她来。” 稍稍顿了顿,白寂风便自嘲的笑了出来,伸手拿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盏茶,小小的喝了一口,“明明知道,她是害死了我父皇母后,害得我亡了国家的人,我还是……恨不起她来……或许,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混蛋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心情。可以谁都不顾,什么都不在乎……” “你可真是个怪人。” 景麒一直觉得,自己见过不少怪人,但,像白寂风这么怪的。他还真是,从来都没见过,不,是听说都没听说过。 “我也这么觉得。” 听景麒这么评价自己,白寂风不禁一笑,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的茶碗里。又添上了茶,拿在手里,慢慢的喝了起来,“以前时候,我以为,自己是跟说书人常常说起的那种。只把未得到和已失去当成最宝贝的人……现在,却是已经想得通透了,我原来,连那种人,都不是……” “依着景瑞家的规矩。要委托探听的事情,事主必须如实的告知因由,然后,景瑞家会根据你这委托的事情,来给出一个定价,若这价钱能达成共识,就定一个契约下来,由事主给付一半儿的钱,作为定金。” 瞧了一眼白寂风,景麒打算,不再跟他废话,直接依着景瑞家寻常做这类“生意”的程序,跟他交涉,以他如今的这情形,该是达不到景瑞家的要求才是,“若事主有所虚报或者瞒报,景瑞家有权中止契约,给付的定金,也是不会退的。” “贵人需要知道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白寂风倒是并不意外,景麒会突然跟自己谈起了生意,在他想来,自己这么一个已经失了家国天下,可以算是一处是处的人,的确是,不值得旁人多费口舌的,“寂风定如实回答。”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景麒已经认出了他的真正身份,白寂风也不再以“仲继”这个身份自居,索性用回了自己的本名,跟他交涉了起来。 “第一,你与纳兰郡主的关系,第二,你要知道害她真凶的目的,第三,你需要景瑞家帮你完成这项委托的时间。” 景麒佯装公事公办的跟白寂风问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并一边儿喝茶,一边儿拿眼角,细细的观察起了他的反映来,“还有,依着景瑞家的规矩,你需要拿一件跟你有关的,景瑞家想要知道的事情,来作为诚意……恩,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仲继这个身份好了!仲继这个,在昭阳城的整条花街里都闻名的人物,于理,该是不那么容易被人假装的才是!” “如果,一定要说,我跟雪儿郡主有什么关系的话,那……至多也就能算是我对她的一厢情愿了……” 白寂风被景麒的这几个问题问的一愣,继而,便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珠泛红的低下了头去,“她喜欢的人,是叫江越,昔日泗水国的太子,我连得她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又哪里来得什么关系?她兄长写的经商书籍,我倒是都看过了,可是,我却不想,以他兄长学生的身份,来论跟她的关系,那样,我就该在辈分上面比她小了……” 稍稍顿了顿,拿衣袖印了印自己的眼角,白寂风便重新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景麒,见他没有要跟自己再问什么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了起来,“找出真凶的目的,当然是帮她报仇,时间,自然是能越快越好。” “恩,这些我都会去告知家里,还有最后一条儿,你说完了,我就该走了。” 听完第一条,景麒便已经能想到第二和第三条的答案了,剩下的,就只是他白寂风,是怎么做到的,冒充了红倌人仲继,还不被人发现的这事儿,“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至多五日,我便能来跟你谈契约的事情了。” “昔日仲家未获罪的时候,仲家族长的正妻李氏,是从意国嫁过来的,跟我母后,是姑表姐妹。” 对景麒问的这最后一个问题,白寂风只是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便低了头,给他讲起了“陈年往事”,“我母后不是什么名门嫡女,最初进入意国皇宫,是以秀女的身份,只是偏巧,就得了我父皇的青眼,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稳坐意国凤位二十几年……只是,连我父皇也不知道,我母后,其实是没有生育的……” “我母后入宫之前,族里人都没料到,她一个没有什么依仗的人,能登上后(和谐)宫里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便给她吃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求来的,说是能让人至死都保持身材窈窕,肌肤莹润细滑的奇怪丹药,只为了,能让她有朝一日,能得我父皇寵爱,在后宫里,得一席之地,庇护族里。” “任何药品,都不可能没有附加的毒性,而这丹药的毒性,便是让女子,彻底的失去生育的能力。” “我母后坐上凤位,一直得我父皇独寵,宫里的其他妃子,从我母后入宫之后,便是连见我父皇一面儿的机会都没了……这本是好事,可若是,身居后位的她,一直都不能有孩子的话,就不是什么美事了……” 说到这里,白寂风扭头看了一眼景麒,见他茶碗里空了,便又拎了茶壶起来,给他添上,“我母后入宫的第二年,我母后的姑表妹妹从莫国回了家去探亲,我母后一直与她关系交好,便跟我父皇讨了假,归家省亲,顺带着,跟她聚一聚。” “我母后的那姑表妹妹跟她长得有*分相像,那时,已是知道,自己有了一个月的身子,听我母后说了苦恼,便给我母后出了主意。” “大夫已经确诊,她肚子怀得,是一双儿子,让我母后回皇宫去时候,把她打扮成丫鬟带进去,介时,就告诉我父皇,自己在家里,由大夫号出了喜脉,若有御医来查,就由她来代替,等到孩子生了,分我母后一个儿子,她自己带走一个,回去夫家,也不至于交不差。” “我母后自然希望,待自己老了,能有所依靠,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九个月之后,我父皇便昭告天下,我母后,为他诞下了意国的皇长子,也就是我,白寂风。” 说到这里,白寂风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将自己面前的杯盏拿了起来,慢慢的喝了一小口茶,润了下嗓子,“我父皇一直很疼我,我母后,也一直待我如己出,知道意国陷落,她决定随了我父皇一同归去之前,才把我唤到了面前,告诉我,我的真正身世,让我想法子扮成百姓保命,若能寻机来到莫国,便到昭阳城,找寻生母和一胞所出的兄长投奔……不盼富贵,只求保命……” “我当时没想要活,便没听我母后的话,扮成百姓出逃,本以为,能死在雪儿郡主的手上,也算是能圆满了,却不想,她竟非但没有杀我,还给了我经商的书籍研读,让我学了一门谋生的手艺。” 说起纳兰雪,白寂风的脸上,本能的便露出了浅浅的笑来,就好像,只是想一想她,都能让他心情愉悦一般,“当时,她问了我,想要去往什么地方,我便想起了母后所说的,告诉了她,我想到莫国……那时,我想的是,要找寻到我的生母,对她尽一尽这些年都不曾知道,不曾尽过的孝道,却不想,事与愿违……” ps: 打滚求粉红~~~~~~~各位爷赏几张粉红嘛~~~~~~~ 第三十四章 在白寂风的讲述中,景麒知道了他来到莫国之后的境遇。 仲家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获罪,他费尽心力的找遍了所有红楼和楚馆,才找到了真正的仲继,他一胞所出的兄长。 他本是打算,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经营,为他赎身出来,却是不想,竟遭他所害,被打晕在白玉楼里,失了自由。 白玉楼的管事,自不会听他解释,见他不肯听话伺候客人,便把他关进了黑屋子里,饿了好几天,最后,他禁不住饿,就妥协了下来,开始顶着仲继的身份,开始在白玉楼里无奈度日。 装了几天病,偷瞧了几回旁得倌人怎么招呼伺候客人的,便学会了,如何用些不光彩的小手段,推拒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再加上之前时候,真正的仲继“恶名”昭著,所有的客人都知道,只有使钱,才能哄得他高兴,他便趁了这机会,狠劲儿的把自己的身价往上抬,把之前在意国皇宫里学得那些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都搬了出来,用作与人应对…… 不想,效果竟是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连那些个之前得过真正的仲继“伺候”的恩客,也更喜欢与他谈天说地,闲话古今,而非做那些苟且之事了,这才是,保住了他自己的干净身子,没遭人折辱。 再后来,全部知情的风断以他庶弟的身份找来,帮他赎了身,买了自由,又对他百般照料……便让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儿了的他,又重拾起了对生活的信心,风断待他好,他也待风断好,数月相处,竟是让他觉得,有风断这弟弟陪着。比在意国皇宫里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还要快活…… 原本想要跟风断坦白的真相,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后。直到末了,他索性放弃了坦白的想法,打算着,就以仲继的身份,这么骗风断一辈子! 反正,真正的仲继已经逃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其让风断这做出了巨大牺牲的人,再失望一次,倒不如。就由他,来当他的兄长,照料他后半生……再说,他本就是与真正的仲继一胞而出的双生子,也是他真正的兄长没错儿的。他告诉风断,自己是他的哥哥,也算不得说谎! “这样,待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儿,过几天,就带了契约书来。跟你商议后续事宜。” 以前时候,景麒是颇有些讨厌白寂风这个人的,但如今,瞧着已经全然跟以前时候不同的他,便是又有些感觉不同了,景麒决定。回去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跟纳兰雪说了,听完她的意思,再来跟白寂风应对,至于……风断那里……还是让他自己去想,要如何决定罢! 这白寂风。虽是冒充了真正的仲继不假,但对风断,却是半点儿对不住也没有的,而且,也是的的确确,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来疼爱的! 至于风断,这受了江越指派,去欺骗人家感情的人,要如何跟白寂风解释,就得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 跟白寂风告别之后,景麒便驱了马,朝着昭阳城的南门行去。 这消息,太过紧要,也太多复杂,不当面跟纳兰雪说的话,怕是,连他自己都会被弄糊涂了。 带礼物回来给我,我就不捣乱! 眼见着就要到了城门口,景麒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霜儿小丫头,穿着小熊崽子装,抱着一只蜂蜜罐子,揪着他的衣摆,满脸期待的模样。 本不打算惯着她,又怕她白等了失望,景麒眉头一拧,最终,不买,输给了买! 拨转马头,景麒径直朝着城西的一家点心铺子而去,他一吃甜食就会全身起疹子,所以,并没有亲自尝过,但,他却是记得,那铺子里的栗子糕,是纳兰雪最喜欢的……纳兰雪这般嘴刁爱吃甜食的人,都会喜欢,那贼丫头,该是也一样的才对! 买两份,一份给纳兰雪,一份给那贼丫头,恩,对,就是这样的,他主要是去为了给纳兰雪买的,顺带着,捎给了那贼丫头一份儿! 景麒这般天真的想着,全然没有发现,他已经把霜儿小丫头的重要性,摆在了几乎可以跟纳兰雪相提并论的程度,这在以前,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没有过的! 东西好,就不缺人买,景麒满心冒火的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长队,才买上两包栗子糕,怕马跑得太快,会颠坏了,就拎在了手里,只以一手揪住缰绳,催着乘骑的“草上飞”往天星城的方向,疾奔。 景麒的骑术极好,他乘骑的马匹,也是“草上飞”里的极品,但,因为要一手拎着点心,腾不出手来拿鞭子,这一路行去,原本能四个时辰到达的路程,愣是跑了五个时辰才到,进山口时,已是三更时候了。 听人禀报说,景麒回来了,正在彻夜对弈,等他回来的纳兰雪和江越不禁相视一笑,皆是一脸意料之中的了然。 霜儿小丫头也是知道,景麒会在这天晚上回来,但,终究是个小孩子的身子,禁不住熬夜,瞧纳兰雪跟江越下了一会儿棋,就开始哈欠连天,不多会儿工夫,便趴在她的蜂蜜罐子上面,睡着了过去。 燕娘瞧着她睡得不舒服,便把她抱了起来,送去一边儿的小榻上面,塞了枕头,盖了被子,只是碍着有江越这个大男人在场,就没给她脱身上的熊崽子装。 许是霜儿小丫头本就没有睡沉,一听有人来禀报,景麒回来了,当下,就像惊醒了般的,猛的在小榻上坐了起来,然后,一边朦胧着眼,一边在四下里摸起了她的蜂蜜罐子来,可爱又迷糊的样子,顿时就纳兰雪和江越忍不住笑了出来。 “霜儿这丫头,习惯可真像主子小的时候。” 瞧着霜儿小丫头的反映,燕娘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像是感叹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日子,可真是不禁混,转眼,主子就长大了,嫁人了……燕娘,也老了……” 从纳兰雪出生开始,燕娘就是跟在她的身边儿伺候着的,除了中间有几个月,因为风断出事儿,而得了疯病,在百草庄里调养,和之前时候,纳兰雪遭“山匪”劫持,又被江越救回……剩下的日子,可以说是,几乎都没有过,连续三天,不在纳兰雪身边儿的! 可以说,在这一世里,燕娘是最了解纳兰雪习惯的人,瞧她举手投足和表情,就能把她的所想,猜出个*不离十。 “我小时候,可没她这么幸运,能穿着这么一身讨喜的衣裳,抱着蜂蜜罐子,整天无所事事。” 纳兰雪翘了翘唇角,本能的,便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喜欢抱着点心碟子,一边儿吃,一边儿看书,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把没吃完的沾了蜂蜜的点心撒了一榻,害的燕娘天天给她换洗被褥,一度让纳兰述以为,她是到了七八岁,还在天天尿床的事儿来。 想起那一回,纳兰述凑到了她的身边儿,小心翼翼的瞧了四下里无人,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跟她说,你睡觉之前,少喝点儿水,晚上就不会尿床了……纳兰雪便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只看的江越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他家亲亲娘子,这到底是在笑些什么! “没事儿!我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了!” 见江越盯着自己一个劲儿的瞧,满头的雾水,纳兰雪不禁眯起眼睛,勾起了唇角来,“一会儿,景麒就该过来了,来不及细说,改天,我再讲给你听!咱们先听正事儿!” 话音未及落下,景麒便跟在侍卫的后面,走了进来。 知道自己调查有误的时仪,也跟在他旁边,瞧那没精神的样子,像是被静岚收拾的不轻。 “事情都问清楚了,主子。” 走近纳兰雪和江越的面前,景麒先是恭敬的给两人一一见礼,然后,便把手里拎着的两包栗子糕,分了一包出来,放到了桌子上面,推到了纳兰雪的面前,“顺便,带了些昭阳城的糕点回来,是主子最爱吃的栗子糕,算着时候,主子该是许久都没能吃过了。” 见景麒果然如纳兰雪说的那样,带了点心回来,刚刚从小榻上爬下来,抱起了她的蜂蜜罐子的霜儿小丫头,顿时就有了精神! 迈着小短腿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景麒的身边儿,伸出一只小手儿,指着还在景麒手里的那一包点心,兴奋的眯起了眼睛,“这包点心,是不是给我的,景麒?!” “点心铺子要关门儿了,点心买一包送一包,给,这是你的,我给主子买那包点心送的!” 景麒一早儿就打算好了,要怎么跟霜儿小丫头说这事儿,这贼丫头,可是不好对付的很,他可不能再给了她机会,挑了话儿去跟旁人炫耀,“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不听话,胡闹,给主子惹麻烦?” “我一直都在想你了,哪有闲心胡闹?” 霜儿小丫头的小眼珠子转了转,满心欢喜的从景麒的手里接过了那一包点心,卖乖的指了指纳兰雪,“不信,你问雪儿姐姐!” ps: 求粉红~~~~~~~~~~~ 第三十五章 景麒自然不可能当真跟纳兰雪问,霜儿小丫头是不是真的有听话,但,见她这般信誓旦旦的,半点儿都不怕人打听,便是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两天,她该是有消停儿的待着,就算闹腾,也是没闹腾纳兰雪的了。 只要不是闹腾纳兰雪的,她有没有闹腾,闹腾了谁,又有什么关系的? 闲话几句,把霜儿小丫头打发去了一边儿吃点心,景麒便跟纳兰雪和江越两个,说起了自己在昭阳城里,从“假”仲继,也就是白寂风那里,打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连白寂风认为的,他的的确该算是风断的兄长这事儿,也说给了纳兰雪听。 “早就知道,皇宫内院,多得是腌臜事情,只是不想,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儿,竟是在差不多的时候,一下子就发生了两回!” 纳兰雪说的,这两回“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自然是指司马玉和白寂风这两人,一个,是莫国皇后换回来的,自己外嫁的妹妹的孩子,一个,是意国皇后“换”回来的,也是自己妹妹的孩子,“啧,可真是有够巧的!难不成,这拿了旁人的孩子当自己的,也时兴扎堆儿?” “主子看……这事儿,怎么处置妥当?” 为了避免江越吃醋,景麒适当的换了个说法儿,把白寂风是恋慕纳兰雪的这事儿,给随口带了过去。 江越的小气,众人皆知,尤其是在纳兰雪的身上,更是小气的无以复加,旁人多看纳兰雪一眼,他都要心情不好的寻机会收拾人家一顿的那种,这若是让他知道了,白寂风是暗地里恋慕这纳兰雪的,还能得了? 只怕是。不折腾的褪人家三层皮去,都不会罢手的! 纳兰雪这般美好的一个人,得人喜欢,那还不只是理所应当的么?总不能因为她太好了。就让那些喜欢她的,无辜的人,都遭江越收拾罢? 就算,这是不关他景麒什么事儿,可,也终究是对纳兰雪的名声儿影响不好的,不是么! “难得他有这个心。” 对白寂风,纳兰雪的印象便是个自以为是的傲娇皇子,那种被人给惯坏了的,以为全天下人都是他爹他娘。人人都该惯着他的讨厌“孩子”,这会儿,听景麒说了两三年不见了的经历,和风断之前讲给她的,他的出事态度和方式。顿时便觉得,他是长大了,“你去告诉他,想要知道这个秘密,代价有些高,需要他把手下的所有产业,都送给景瑞家的。再无偿为景瑞家做三十年掌柜,如果,他肯在契约上按手印,就告诉他,我没死,带了他来这里见我。如果不肯,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是,主子,景麒这就去办这事儿。” 景麒点头答应了一声儿。伸手,揉了一下儿正在他旁边儿,半点儿吃相也无的啃着栗子糕的霜儿小丫头,顺便着,又跟纳兰雪问了一句,“白寂风的身份,要不要告诉一下风断?” “时仪,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探查错了消息,本就是时仪的过失,若不是刚好凑了巧,没惹出麻烦来,这会儿,可就该他挨军棍受罚了。 江越一直把时仪他们这些跟随他的人当作兄弟一般对待,但,军中的规矩,却是从来都不会违背,可以说,在这一点上,江越,是个非常执拗且绝情的人,因此,对他,时仪他们这些手下,还都是满心畏惧的。 “我去跟他说。” 听江越这么跟自己说,时仪便是知道,这一回,自己是能侥幸逃过一劫了,忙不迭的应承了一句,就转身往门外快步走去,还好,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失,让风断遇上危险,不然……别说是江越这难说话的人,就是纳兰雪,风家,怕是也得褪自己几层皮去! 现如今,只需要跟风断解释这事儿,虽然,也有些让他觉得头疼,但,面对一个较劲儿的人,总好过面对一群较劲儿的人了,不是么? 风断在听了时仪的解释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映,时仪跟他问起因由,却只听了他说,仲继那人小气的很,肯定不会同意这样苛刻的契约,所以,走了这个过场之后,他依然可以佯装不知的,继续跟他做兄弟,而仲继,听他不提,也会当他是不知道,所以,这结果,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当然,这一次,风断是错了的。 …… 景麒领了纳兰雪命令后离去,霜儿小丫头自然还是被留在了纳兰雪这里,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心情,却是跟上一回景麒离开的时候,有了极大不同。 “这回是我输了,你想问什么,问罢,雪儿姐姐!” 霜儿小丫头倒是半点儿都不耍赖,等景麒一走,就自觉的跑到了纳兰雪身边儿,爬上椅子,伏在桌子上面,一边儿蹭她的点心,一边儿趁着江越不在,跟她“闲聊”了起来,“唔,我家景麒就是有眼光!这点心,可真是好吃!” “瞧你这春心萌动的傻样儿,他就是买回来一口袋能苦死了人的凉瓜回来,你怕是也能吃出甜味儿来!” 见霜儿小丫头又恢复了精神,纳兰雪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跟她说道,“这点心,可是昭阳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做的,虽是不限数量,但要买上,却是少说得排小半个时辰的长队,我长了这么大个人,都没听说过,还有买一份,送一份儿的,啧,以前时候,真是买赔了,就该等着铺子快关门的时候,再去买的!” 霜儿小丫头又不是傻的,怎可能听不出来,纳兰雪的真正意思? 当下一勾唇角,回了她一句,“只要让景麒买,以后,就都能买一份儿,送一份儿了,赔也就是赔十几年的,以后,几十年呢,摊一摊,也赔不多少的!” “你是怎么喜欢上景麒的?” 霜儿小丫头的话,让纳兰雪一愣,继而,便抿着唇角,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跟她问起了,跟景麒的事情。 虽然,这小丫头已经跟她言明了,是友非敌,但,为了景麒这不善表达的榆木疙瘩,她还是决定,把有些话,问在前面。 “这就是你想跟我问的事儿?” 面对纳兰雪的问询,霜儿小丫头显得颇有些意外,伸手又抓了一块儿点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想要坐回椅子上,又觉得等吃完了以后,还得站起来去桌子上拿,太过麻烦,便索性爬上了桌子,盘腿一坐,把放栗子糕的碟子端了起来,放到了她跟纳兰雪之间,“我还当,你会问我,来这里之前,是干嘛的,会什么本事呢!” “这种事儿,不需要我问,你也会忍不住自己说出来,我费那口舌作甚?” 瞧着霜儿小丫头,大有要用“吃货的速度”把这碟该是属于她的栗子糕,都占为己有的意思,纳兰雪浅笑着扬了扬眉,一边儿盯着霜儿小丫头,一边儿伸手,从碟子里也拈了一块儿点心起来,送到了自己的嘴边,慢慢的,慢慢的,咬上去了一口。 这样的吃法,优雅而美好,但,却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那被吃掉的,不是点心,而是被盯着的人,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霜儿小丫头轻轻的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儿,最终,胆怯还是以毫厘之差,输给了她的吃货本质,“毅然决然”的抱起了点心碟子,把每一块儿栗子糕都咬了一口上去,然后,佯装无辜的放下了碟子,看向了纳兰雪,跟她说道,“这每一块儿栗子糕,味道都是一样的啊!为什么,你吃的那块儿,就像是那么好吃的呢?!” “都一样么?我明明觉得,这一块儿,比之前吃的都好吃的啊!” 两人都是标准的“吃货”,比心思,霜儿小丫头,又哪里是纳兰雪的对手?纳兰雪毫不犹豫的,把霜儿小丫头放在了桌子上的点心碟子端了起来,把所有遭了她“毒手”的栗子糕,都换了个方向,挨个儿咬了好几口上去! 到最后,碟子被重新放回了霜儿小丫头面前的时候,那些无辜的栗子糕们,就都只剩下了女子尾指指甲那么宽的一块儿,两边儿都是牙印儿的“点心渣儿”了! “算你狠!” 一招“落败”,自诩“吃货”的霜儿小丫头顿时觉得“压力山大”,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碟子里的那些“点心渣儿”,一咬牙,端起碟子,悉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这可是她家景麒费劲儿从昭阳城里带回来的,可不能浪费了! 不就是被纳兰雪咬过了么,又不是有毒了,怕得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瞧着霜儿小丫头好玩儿的样子,纳兰雪顿时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够不可救药的“吃货”了,这会儿,见了霜儿小丫头,才是知道,自己完全就是个正常人来的! 第三十六章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那一天,我在巷子口晒太阳,他突然出现了,跟我问,去我家的路,然后,我就喜欢上他了啊!”   霜儿小丫头一口气吃了十几块儿点心“残骸”,小小的被噎了一下儿,忙抓了一旁的茶壶,对着壶嘴就往自己的嘴里灌起了茶来,待喝好了,才拿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嘴,回了纳兰雪一句,“我当时就想啊,他这么好的一个男子,简直就是天生为了我量身定做的嘛!得嘞,我这辈子的长期饭票儿,就他了!”   霜儿小丫头的话,顿时就让纳兰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到日后,景麒跟这小“吃货”在一起,闹闹腾腾的后半辈子,便是替他庆幸了起来!以他那样的沉闷性子,若是再找一个安静的女子陪伴终生,定然是难有幸福的,如今,有了霜儿这欢脱的丫头,也是老天待他不薄了!   ……   景麒一路快马加鞭,在昭阳城天亮开城门之前,就到了南门口,排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昭阳城封城三天,对百姓们的生活影响颇大,许多百姓抢购了高价的粮食囤积,这会儿,物价又落下来了,便又后悔了起来,想要出手低价卖掉,不舍得,不卖,又觉得自己把活钱压成了死钱,亏了。   让位之后,又废帝自拥,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加上皇后灵玉被打入天牢,被司马玉的手下救走,藏身闹市,司马青为寻回被冤枉的爱妻,不惜派遣城中的所有禁军,挨家挨户的搜查,惹得百姓们日夜难安……   而司马殇又趁机使了人故意撺掇造谣,把错处都归到了司马青上了年纪,开始犯糊涂上面,霎时间,就把许多高价买了粮食的百姓给煽动了起来,惹得坊间热议,连许多城卫兵将,都开始跟着怨声载道了起来!   司马青年老昏聩的名声儿,就这般的,坐实了!   前一日开城,许多等在城门口的货商得以进城,把货卸了出手,一些久等不得,把货物运去了隔壁城里的,则未能赶上在关城门之前入城,这些等了一整夜的人,自然是,都排在了景麒的前面,粗略数了数,约莫得有十几家。   这些人运的,多是些怕久晒的草药和皮货,景麒佯装无意的跟他们闲聊,便大约的知道了,这一回的昭阳城城门关闭,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运草药的,未经炮制的草药,坏了一半儿,炮制好了的,半袋子都没剩,运皮料的,没来得及晾晒的皮子怄了十几张,原本能值一千两银子一张的上好白狐狸皮,如今已成了一百两银子都卖不到的劣等货,晾晒好了的,也是因为跟怄了的皮子放在一起,而过上了朽味儿,怕是要不好卖了!   “这白狐狸皮,找个好工匠的话,还是能揉好的,只卖一百两,也太便宜了。”   瞧着货商拿给自己看的两张白狐狸皮,景麒的脑海里,便是本能的出现了穿着熊崽子装的霜儿小丫头,换了一身儿白狐狸崽子装,忙不迭的使劲儿摇了摇头,想要把这种不正常的想法儿,给摔出去,却是越摇晃,越觉得晕得厉害,霜儿小丫头的模样,也越清晰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可人家收皮子的,哪这么想啊!”   听景麒这么说,运皮子的货商顿时就懊恼的叹了口气,低声抱怨了起来,“再说,我们只是货商,只管着贩货,哪里认得什么好工匠?这些皮子……能有人肯一百两银子一张收,都是我们烧了高香了!”   “我一百两银子一张,买你两张。”   景麒稍稍想了想,伸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掏了两张一百两银子一张的银票出来,递给了贩皮子的货商,表示自己愿意买他拿出来给自己看的这两张白狐狸皮。   “好嘞!”   听景麒要买自己手里的皮料,货商顿时便露出了欢喜的笑来!他正愁这些皮子砸在手里呢,这就有人肯要了!   一百两银子一张,虽然还是赔了些,但好歹,也是好兆头的不是?!一边儿想着,货商便忙不迭的把之前拿出来的那两张白狐狸皮给景麒卷了起来,拿绳儿绑了,给他递了上去!   景麒刚刚把皮料装进马屁股上的口袋里,昭阳城的城门上,便有看城门的兵将顺着绳索下了城墙来,开始了城门开启之前的登记。   景麒冲着那卖他皮子的货商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上了一旁给行人登记的地方,递上了自己同行文书。   寻常的商铺,除了早点铺子,大多都会到了辰时才开张,白寂风经营下的一应商铺,却是连同缎庄在内,都是在卯时初,就开始了一天的迎客,打扫,摆货,列进出货的单子和需要送货的地方,然后,店里的伙计们,开始各司其职,在辰时,别的商家刚刚开门的时候,去往送货。   景麒在街上的早点铺子里随便吃了些东西,便牵了马,径直朝锦记缎庄而去,待到了门口,刚刚好,就见着了白寂风,正亲自出了门儿,送几辆送货出去的马车离开。   “仲老板。”   虽然,白寂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死”了的意国太子,还是不适合出现在人前里的,景麒冲着他点了点头,依旧以仲继的身份,称呼了他。   “是贵客来了!快里边儿请!”   白寂风原本以为,景麒还要晚几天才来,这会儿,突然见了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禁一愣,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冲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他进铺子里面详谈。   司马殇已经在回昭阳城的路上了。   他趁着司马殇还没能回来昭阳城里,他要尽快的把事情的**弄个清楚!   如果,事情真的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那,他也该提前做些准备了!   依旧是前一日谈事儿的密室,景麒在白寂风的对面儿坐了,伸手,从自己的衣襟里,取了一纸契约出来,推到了他的面前。   “家里人商议了一下儿,这单生意,风险很高,需要殿下把现今名下的所有产业,悉数送给景瑞家,再承诺,为景瑞家无偿效力二十年才够。”   景麒说了很是轻松,就好像,这要人全部身家的契约,于他,就只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一般,这单生意,做不做,并没什么要紧,“这代价,可是极高的,还望殿下仔细考量,再做定夺。”   景麒的要求,让白寂风稍稍滞愣了一下儿,许久,才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他,跟他问道,“如果,我需要景瑞家帮我为郡主报仇,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再加三十年。”   景麒倒是真没想到,白寂风会问出这么一句,佯装为难的低头考虑了一下儿,少顷,抬起了头来,随便说了一个数字,算是给他应答。   “也就是五十年,到那时,我已经快七十岁了。”   白寂风稍稍沉默了一下,颇有些为难的拧了半天眉头,才又说了一句跟景麒讨价还价的话出来,“我可以为景瑞家无偿做一辈子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留下一万两银子,给我弟弟风断花用?他不能有后代,总得……有些钱财傍身,才不至于,后半辈子,没了依靠……”   一万两银子,跟白寂风在经商方面的才能相比,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儿,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的人,是风断,而不是他自己。   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的确,是值得信赖的。   只要,他肯欠下契约,他景麒,就敢带了他,回去天星城外,见纳兰雪!   “可以。”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眯起眼,看向了坐在他对面儿的白寂风,答应下了他的“请求”,然后,凝目看向了他手里的契约文书,“这契约一旦签了,便是等于,之后的几十年里,殿下除了能得着这一万两银子和景瑞家提供的必要的衣食住行之外,再也得不到任何旁的报酬!殿下可得想清楚了!”   “只要她的仇能报,只要断儿能过着无忧的生活,我会怎么样,也没什么要紧了。”   景麒这明明该是警告的话,却反倒像是给白寂风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见他浅浅一笑,便从一旁取了文房四宝来,研了墨,在契约书上写了起来,“早在汲水城上,她说心里没我,永远都不会有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生无可恋,生死无差了……”   安静的看着白寂风把契约写好,按上了手印儿,景麒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从他的面前取了那契约出来,在他讶异的目光下,一撕数块儿。   “恭喜你,寂风殿下,你通过了主子的考验,现在,请收拾一下儿东西,跟我去见她罢。”   把契约书撕成粉碎,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烧了个干净,景麒缓缓的站起了身来,把纳兰雪未死的消息,告诉给了白寂风知道,“之前,她是遇到了些危险,险些丧命不假,但却是得了天意庇佑,又侥幸生还了……今日,我来跟你说的这些,便是得了她的吩咐,要用来考量,是不是可以让你知道这个真相……” 第三十七章 听景麒说纳兰雪没死,白寂风先是微微滞愣了一下儿,滞愣过后,便满脸欢喜的站起了身来,使劲儿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的,又跟景麒追问了一遍,“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她没有死?不是我听错了罢?!” “她还好好儿的活着,这会儿,正在千里之外的安全地方,过着常人不知的安逸日子,你现在收拾交代一番,跟我同去的话,咱们快马加鞭,你可以在今天傍晚的时候,见到她。”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回应了白寂风的问询,对纳兰雪的近况,并未做详细的说明,有些事儿,不能着急说得太多,等他见了纳兰雪,自然有纳兰雪,自己来告诉他知道,“险些害死了她的人,已经追查清楚,只是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手段,来让那人付出代价,只是暗杀那人的话,景瑞家可以做到,但,只是让他死,却是有些太过便宜他了。” “好!我这就去跟伙计们交代一番!一盏茶,不,半盏茶之后,咱们就出发!” 听景麒说,傍晚时候,就能见上纳兰雪,白寂风顿时便高兴的坐都坐不住了,忙不迭的起身,一边儿跟他说着,一边儿快步出了门去,跟铺子里的几个伙计交代,说是自己接了一个大生意,要出远门儿去一趟,让他们依着寻常时候般的照常经营铺子,若遇有人来送信或者礼物了,就告诉那人,自己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半个月,当然是白寂风故意往多里说的日子,他倒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守在纳兰雪的身边儿不离开了呢,但……他已不是之前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觉得所有人都该是围着他转,惯着他。寵着他的傲娇皇子了……他知道,以现在的他,能有资格站在近处看着她,就已是老天给他的厚待了! 去百草庄要了一匹上好的“草上飞”给白寂风乘骑。景麒带了他一路急行,直奔天星城的方向而去。 …… 出身皇族的白寂风,骑术并不比景麒差许多,因此,两人的脚程,便比景麒料想的要快了许多。 未时末,两人便到了天星城,在百草庄里换了马车之后,才出城进了山。 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景麒想来,虽然。这白寂风的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适当的规避一些风险,还是有必要的。 比如,天星城外。匿于深山之中的,纳兰雪和江越的藏身之处,就没必要让他知道,去往的道路。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纳兰雪了,白寂风激动的连坐着,都有些稳当不下来,见坐在他对面儿的景麒。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出言问询,以致于,他整个人,都显得跟正常时候,有些不太一样……就好像身上长了虱子。被咬得难受,当着外人的面儿,又不好意思抓挠一般! “殿下不要着急,很快就能到了。” 瞧白寂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景麒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出言应承了他一句。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这样一个,为了他家主子,连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愿意搭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出卖她,或者让她置身危险的人? “恩,我,我知道,我,我就是太久没见到过她了,太,太紧张了!” 白寂风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攥了攥拳头,使劲儿的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使自己冷静沉稳下来,“她……你之前说,她遭了恶人所害,险些没了命……有,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好的遗憾?” 白寂风不敢想,在他心里,比最美的神仙还要好上千万倍的纳兰雪,会在之前的那场危险里,落了残疾或者……毁了容颜,但,他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为免的一会儿,自己见了她,一时紧张失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伤害她的话……还是强忍着紧张,跟景麒把这事儿给问了出来…… “伤到了头,之前时候,失了许久的记忆,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寂风的问询,惹得景麒微微一愣,对他的感觉,也比之前更好了一些。 之前,他从风断那里得知,纳兰雪坠下悬崖,被江越救回去了,在赶往探视的路上,也是跟他这般想的一样的,生怕自己见了不一样的她,而露出不该有的讶异,惹了她不开心。 也是同一条路,想的同样的事情,这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得了百草庄先一步传过来的消息,纳兰雪跟江越两人便携手走来了山口,迎接由景麒引路而来的白寂风。 倒不是说,她有白寂风有什么特别心思,而实在是,白寂风这般不惜代价,也要为她报仇的情谊,让她忍不住动容。 都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像白寂风这样的,比雪中送炭还要…… “来了。” 远远的见了景麒跟白寂风两人行来,江越轻轻的扬了扬唇角,伸手,捉住了纳兰雪的手,半点儿都不放过彰显“所有权”的机会。 面对江越这样“孩子气”的行为,纳兰雪早已习惯,只勾唇一笑,随了他去,没有拒绝,他是她的夫君,虽然,在这古代里,这般在人前里亲昵,有些太过了,但,只要他能高兴,世俗的眼光,又算的了什么呢? 远远的看到了纳兰雪,白寂风顾不得景麒极力劝阻的,不能疾行,一提衣摆,就快步往纳兰雪所在的方向跑去,结果,脚下卵石被踩打滑,一个控制不好,就让他往前面栽了过去,他费劲儿挣扎,保持平衡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最后,在距离纳兰雪还有五六步远的位置,五体伏地的摔在了地上。 “雪儿,你果然没死!我就想,你是不可能,就那么随随便便就死了!” 白寂风狼狈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是爬了两次,都又被打滑的卵石害的趴了回去,顿时便尴尬的红了脸,咬了唇角,慢慢的,慢慢的就地坐了起来,仰起头来,看向了纳兰雪,“真好……真好……” “你就是那个想要以武力,逼得我家雪儿嫁给你的,意国太子?” 瞧了一眼高矮胖瘦都跟景麒差不了多少的白寂风,江越顿时觉得,危机解除了,这样的一个家伙,可比他差的远了,他家娘子,怎么可能瞧得上?果然,刚才时候,他家娘子说的,这人哪里都不及他的话,不是只哄他开心的! “你是……” 白寂风并不笨,他虽不认识江越,但瞧着他跟纳兰雪行为亲密,便已隐约猜出,他们两人的关系。 从被真正的仲继坑害,沦落白玉楼开始,他就已经不报半点儿希望,自己能再有资格,与她比肩了……现如今,他希望的,只是能看着她,帮着她,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得到幸福…… 毫无疑问,现如今,站在她身边儿的这个男子,是可以做到的。 “我叫江越,昔日里,你父皇放火烧山,想要取我性命,结果,被我金蝉脱壳,侥幸逃脱了。” 对白寂风,江越倒是没有太多的敌视,毕竟,当时意皇白独羽放火烧山,也是在他的谋划之下,目的,只是为了送纳兰雪一个“人情”,外加让他自己,淡出世人的视线,得以自由的隐入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积攒力量,谋划复国。 若当真要论,谁对不起谁,也是他江越,坑了意国一把! 不过,若是没有白寂风这小子,当时的娇纵轻狂,不自量力的撺掇了意皇,妄图以武力的方式,逼迫司马青把纳兰雪外嫁,也不会有后来,意国的彻底覆亡。 呃,不对,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纳兰雪在听了自己的死讯之后,就已经决定了,要灭了意国,刨了白家的祖坟,把自己“安葬”去意国的皇陵里了,所以,究其原因,意国的覆亡,还是因自己而起。 这白寂风失了家国天下,失了皇子的身份,最终,被人坑骗,沦落楚馆,还遭自己利用……咳,好像,的的确,是自己有些对不住他了…… “你是江越?泗水国的那个旧太子?” 听江越自报了身份,白寂风显得稍稍有些意外,但只是一小会儿,就恢复了寻常,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父皇对你有所忌惮,所以才对你出手,险些害死了你,真是抱歉,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你若有什么冤仇想要报的,就冲着我来罢……” 白寂风说完了这句,便认命的闭上了眼,等着江越找他寻仇,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动作,便又不解的睁开了眼来,看向了他,“你怎么不动手?” “你是雪儿的朋友,而且,如今,也已经没有意国了。” 被白寂风这么一说一做,江越反倒有些懵,不知该怎么跟他应对了,唇角微抿,搪塞了他一句,就算是,让这事儿过去了,不再提了,“你肯为了她,不惜身价性命,我自然也是要跟了她一起,感激你的。” ps: 求粉红~~~~最后一天~~~~~~~ 第三十八章 “雪儿很喜欢你,为了你,不惜遭风餐露宿,带兵远征,你可要待她好,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说这话时,白寂风的目光一直落在纳兰雪的身上,见她的的确是没有落下什么损伤的,才是彻底的送了口气,露出了孩子气的笑来,“虽然,现在的我,已是一无所有,没什么能用来威胁你的,但,如果,你敢对她不好,我便是死了,也要化成厉鬼,来让你日夜不得安宁的!” 他只是希望纳兰雪能好好的,幸福着,被人疼惜着,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而他,只盼着能远远的看着她,守护着她,就是极大满足了。 “我会待她好,比待我自己都好的那种。” 白寂风的话,让江越瞬间便吃了一颗定心丸,知他无意跟自己争夺纳兰雪,本能的,便觉得他比之前时候,更加顺眼了起来,笑着伸了一只手给他,表示他可以借了自己的力起身,“一定不给你机会变成厉鬼缠我。” “这里风大,咱们进去山里面说话罢。” 见江越难得的不跟人吃醋,纳兰雪心里的一块儿小石头,也落了地,没错儿,就是小石头,丢进水里,刚刚能激起一点儿水花的那种,“我还有些事儿,要跟你问呢!” 几人进了山腹里面,在石厅里坐了,未及说话,便见着穿了正常女孩子衣裳的霜儿小丫头,抱着她的蜂蜜罐子,颠颠儿的跑了过来,“景麒!景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给我带礼物回来么?!” 熊崽子装虽然耐脏,但也架不住霜儿这贼丫头“上天入地”的淘,纳兰雪不似莫闲般的不着调,让燕娘给她做的衣裳,也都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寻常会穿的那种。 可……因为景麒从一看她洗干净了开始。就是穿的熊崽子装,习惯了她像只小熊崽子似的模样,这乍一看,她穿正常的衣裳。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起来!盯着她瞧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她不说,之后,更是面对她伸手求抱的举动,犹豫再三的拒绝了! 这可是彻底的把霜儿小丫头给惹毛了! 礼物不说有没有罢! 她不过就是换了身儿衣裳,就抱抱都不给了! 她不干! 她要穿她的熊崽子装,跟景麒求抱抱! “这是……” 见霜儿小丫头这般肆无忌惮的在纳兰雪和江越的面前撒泼打滚儿,白寂风不禁一愣,颇有些难以置信的咽了口唾沫,把目光转向了纳兰雪。想问,又不敢问,这丫头,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我是,我是景麒的。的媳妇儿!” 听有人跟纳兰雪问起自己的身份,哭成了花猫脸的霜儿小丫头,一边儿使劲儿的哭,一边儿犹不忘跟所有问起她身份的人,强调景麒将来的所有权,是归她的,“我要我以前的衣裳!雪儿姐姐!我要。我要我以前的衣,衣裳,呜呜呜……” 纳兰雪也是没想到,景麒对霜儿小丫头的态度,会因为她换了一身儿衣裳,而不适应的矫情了起来。忙不迭的唤了燕娘来,带她下去更换,应该是已经晾干了的熊崽子装,“燕娘!燕娘!你赶紧带她去换了!不然,一会儿。咱们可都该被她的眼泪给淹死了!” 燕娘应声而入,无奈的瞧了一眼哭得满地打滚儿的霜儿小丫头,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给抱了起来,往后背上一点,顷刻间……哭声戛然而止,整个石厅,都安静了! 没了霜儿小丫头捣乱,几个人才得以坐了下来,好好儿说事。 应纳兰雪的要求,白寂风给两人讲了自己离开意国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在讲到自己遭了真正的仲继欺骗,深陷白玉楼的那一段儿时,稍稍顿了顿,明显的,对那一段不堪往事,极不愿提。 “算着时候,那时,我该还是在昭阳城里的啊,你怎不去跟我求救呢!” 听白寂风在白玉楼里,因为不愿意伺候客人,而被管事饿饭挨打,纳兰雪本能的,便对他这比自己还要笑了几岁的“大孩子”心疼了起来! 在意国,人人推捧,享惯了锦衣玉食的他,是怎么熬过了那般“黑暗”日子的! “我当时也有想过,去找你求救。” 听纳兰雪这么跟自己说,白寂风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就好像,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好,在听了纳兰雪说的这一句话之后,顷刻间,就全消失了不见,“但仔细想过了之后,便打消了念头……” 见纳兰雪满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白寂风又是浅浅一笑,出言跟她解释起了自己的所想来,“你一个名门出身,声望如日中天的女子,那时,正是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的时候!那些跟你爹爹,你兄长有隙的人,定然都在等着寻你有什么不好不对,趁机把你给踩入泥淖,让你一世不得翻身。” “你之前,与他私相授受,已是极大污点,只是因你为莫国立了功,有莫皇的嘉奖在那里,才无人敢在你背后指点传谣。” 说到这里,白寂风稍稍抬了抬头,看了一下儿江越,轻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去,“我一个白玉楼里的倌人,若在那时跑了去找你,让一些早有不轨的人瞧上了,还不得把你往死路上逼?索性我自己受点儿罪就能挺过去的事儿,何必再拖上你一个无辜的弱女子来垫背?” 白寂风没有说,我不舍得你为难,也尽量把事情都说得云淡风轻了去,但纳兰雪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会听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当下,抿了抿唇角,沉默了下来。 他为她着想很多,比给他自己着想的,还要多,多得让她心里发紧,多的让她觉得,对他有了亏欠! “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为难,我也不是你以为的,弱女子。” 许久,纳兰雪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抬头看向了白寂风,“好在,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所有的不好,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什么都不留下了。” 白寂风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纳兰雪一句, 几年的楚馆生涯,已经让他“长大”了不少,与人交谈应对,也不再似以前般的傲气十足,相反,一种隐隐的自卑,已然在他的身上生根发芽,让他连抬头与人长久对视的勇气,都已失去,“说说你的事儿罢……景麒跟我说,已经查出了想要害死你的人是谁,跟我说说,看跟我猜得那个,一样不一样……” “你猜的人是谁?” 对白寂风所说的,对害了她的真凶已有猜测这事儿,纳兰雪显得颇有些意外。 诚然,烟花之地,是极易听闻消息的地方,但,像这般隐秘,连景瑞家都才刚刚探查得知的事儿,却是没有道理,能在那里流传的才是!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司马殇。” 听纳兰雪跟自己问询,白寂风也不私藏,微微抬头,看了江越一眼,像是有些顾忌,怕自己提这个名字出来,会惹了他不悦,祸及纳兰雪。 “你只管说,我不是个小气的人。” 江越也是明了白寂风的意思,勾唇一笑,貌似全不在意的,大言不惭的说了这么一句,顷刻间便引来了屋里众人鄙视的话。 感觉到气氛不对,江越忙轻声咳嗽了一下儿,提醒众人,给他留个面子,不然,事后有他们好看! 这一招儿,果然管用,原本还是一脸鄙视的众人,顷刻间哑了火,近乎同时的撇了撇嘴,把脸转向了一边儿,假装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的,各占一处,数起了自己面前的,石厅墙壁上的坑洞,打发无聊抑郁的心情。 “他跟真正的仲继有私,从最早,我被坑害,深陷白玉楼,雪儿还没有设棋局选亲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见江越这般反映,白寂风便是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轻轻的抿了抿唇角,跟两人说出了自己猜测的因由,“他根本就不会下棋,而且只喜男色,对女子不感兴趣……为此,他母妃对真正的仲继,这把他给‘带坏’了人颇多怨恨,不给他日常花销不说,还时常遣人去白玉楼里,花上大把的银子,把真正的仲继给折腾得半死……白玉楼的管事舍不得真正的仲继那摇钱树,便给他配备了诸多上好的药品,对医药,我不算很懂,弄不清都是治什么的,但闻着味道,却是能知道,许多里面,都是掺了灵芝和珍珠粉的,一瓶儿,少说也得值个十几两银子……” “我被留在了白玉楼里,被管事关进黑屋子里,饿了三天,就承不住折腾,妥协不闹了。” 说到这里时,白寂风小心翼翼的偷眼瞧了一下纳兰雪,见她没对自己露出鄙视的眼神儿,才是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讲了起来,“原本的仲继,因为小气抠门儿,而与白玉楼里的许多倌人交恶,连得了管事吩咐,负责伺候他的小厮,都不喜欢他……我吃饱喝足,休息的恢复了精神之后,就佯装感激悔过的给了那小厮些好处,跟他处好了关系……” 第三十九章 “这些以前的事儿,都是我从那小厮嘴里,一点点儿套出来的。” 对司马殇,白寂风明显是有些畏惧的,至于是因为什么,他没有说,据纳兰雪猜测,八成儿是跟之前时候,江越使风断去诓骗他有关,“因为没有零花,他一般是一个月才去一次,跟我说上一个时辰的话儿,花干净手里的一百两银子月俸,就会离开……但是,突然从有一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去白玉楼了,每天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在那里待上一个时辰,跟我说些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苦恼,到后来,还会跟我问些跟围棋有关的事儿。” “再然后,又过了几个月,我便听说,雪儿以棋寻婿,他在几位皇子里面胜出,成了雪儿认可的未婚夫婿。” 白寂风稍稍顿了顿,从桌子上拿起了茶碗,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便继续往下说去,“于理,筹备婚事的时候,该是最忙的,可就是那一段时候,他也是风雨无阻的往白玉楼跑,每天不待够了一个时辰,绝不离开,我跟他劝,让他不要胡闹,惹了莫皇和他母妃生气,雪儿是巾帼女将,又有一个纳兰相爷那么厉害的兄长,我一个烟花之地的人,可是招惹不起,结果,他却是半句都听不进去,只跟我说,让我不用害怕,他自有办法应对,绝不会让雪儿起疑,责备到我身上来。” “再后来,他跟雪儿的大婚便到了,他很久都没有再来过白玉楼,我以为他是学好了,一心想要跟雪儿好好过日子,却是不想,约莫一个多月以后,他又跑了来,瞧身上。还是有不少没好利索的伤的。” “那时候,断儿,也就是我和真正的仲继,同父异母的弟弟。已经找到了我,我们正在说些家长里短,他突然就跑了进来,送了我一志玉簪子,还跟我说,他从来都没忘了我,让我有些耐心的等着他,很快,他就可以有钱为我赎身,接我去他的别院里住着。不用再过如今这般的生活了。” 提起风断,白寂风像是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之前时候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当时。我只当他是吹嘘,没有当真,可不久之后,他就带人洗劫了断儿以前主子的家宅,又过了不久,就被莫皇赐了封地,去雨城了。” “断儿是个重情的人。非要嚷着给他昔日的主子报仇,我执拗不过他,只好依着他希望的,演了一出儿要跟了司马殇私奔,被管事给抓了回来的戏,让司马殇信了我。将断儿带在了身边,当小厮使唤。” 说到这里,白寂风沉默了一小下儿,许久,才是又带了愧疚的。继续开始说他当时的所想,“当时,我其实是存了私心的……我想着,让断儿跟在司马殇身边儿,就能时时告诉给我知道,雪儿的情况,虽然,我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但,能听着她安好,也总觉得会心里舒坦些……再者,如果断儿那主子的家人,是要找司马殇寻仇的话,我也就可以顺理成章,什么都不用做的看着他死掉,看雪儿重获自由之身,不用再受他蒙骗……再后来的事儿,你们就都知道,不需要我说了……” “有件事儿,我得跟你道歉。” 白寂风的话,让江越顿时觉得,自己竟是利用他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有些太不像话了,当下,未跟风断商议的,就把之前时候,自己的所有谋划,悉数告诉给了他知道,“但,风断的态度,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在跟你的相处之中,他像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他的兄长,包括后来,给你彻底赎身,帮你开设铺面这事儿,也都是他的主意,没在我最初的计划里面。”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了,只是,我太自私,太过沉溺于有他这么个亲人可以依靠的,能看到未来的日子,而一直没有说破。” 对江越的坦诚致歉,白寂风并未显得特别意外,他浅浅的笑了笑,抬起头,迎面对上了江越的目光,真诚至极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得对你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为了断儿,我的生活,只会是一潭永远起不了半点儿波澜的脏水,混吃等死到没了价值,被白玉楼的管事赶出来,落魄街头终了……把雪儿教给我的经商本事,悉数带入尘土,荒废成泥……” “你不怪我骗了你?” 白寂风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石厅通往外边儿的一个小门儿处,传来了风断带了沙哑的问询,很显然,他是躲在门后,把三人之前的交谈,都听过了的。 “我只知道,你是我弟弟,你还有没有别的身份,并没什么要紧。” 听到风断的声音,白寂风缓缓转身,见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足二十步远的地方,泪珠子不停的顺着下巴往下掉,不禁一笑,站起身来,一如寻常时候般的,冲着他张开了手臂,告诉他,他可以跟寻常时候一样的,跑着扑进他的怀里,跟他撒娇,“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是我的断儿,这一点,总也不会变的。” 毫无意外的,风断这在旁人眼里,都像是个木头人的家伙,在这一刻,彻底的变回了个孩子,一边儿哭着,一边儿当真用险些把他撞倒在地的力道,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跟他撒起了娇来,“哥哥!” “我在。” “哥哥!” “我在。”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乖,哥哥在的,一直都在的。” …… 换回了熊崽子装的霜儿小丫头,重新获得了景麒的“寵爱”,腻在景麒怀里,悠哉悠哉的吃着蜂蜜。 瞧着景麒给自己带回来的两张,用来做衣裳的白狐狸皮,霜儿小丫头表示,心情很愉悦,这两张白狐狸皮,就依着这身儿熊崽子装的样式来做,变成一身儿狐狸崽子装,当然,因为白色的皮毛不耐脏,霜儿小丫头也“忍痛割爱”的决定,在穿这身儿狐狸崽子装的时候,暂时不抱蜂蜜罐子,改拎点心“荷包”,如果,她跟燕娘形容的,足足有他肚子那么大的一只“荷包”,还能被称为荷包的话。 白寂风在山里住了几天,大约的了解了当时纳兰雪遇害的大致经过,又观摩了一番,他们的军队和军备,便忍不住跟纳兰雪问起了,是不是还缺了马匹和军械的事儿。 “雪儿,我瞧着……你的这军队,该是还欠了一半儿的武器铠甲,六成的马匹罢?” 白寂风虽不是擅长大兵打仗的将领,却是个记忆力极好的商人,这一路看过去,本能的,就把自己的所见给记了下来,在心里一合计,就出了大约的数儿,“你要找司马殇寻仇,便是等于,要与整个莫国皇族为敌,虽然,你是早有声望在百姓之中的,但……被冠上一个某朝篡位的名声儿,可就不敢说,还能有多少人,是会拥戴你的了……司马青是个很狡猾的人,很擅长拢络人心,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 “我没打算马上就找司马殇寻仇,一来,还欠缺了补给,二来,也不想这么早,就暴露实力,成为三国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纳兰雪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白寂风的估算,伸手,抓了一把草料,喂给了离她最近的一匹上品“草上飞”,“我想着,再经营几年,把实力扩充一番,再图后事……若不是怕你一时冲动,妄送了身家性命,我还活着的这事儿,是不该告诉你的……” “我不会告诉给旁人知道的,你只管放心。” 听纳兰雪这么说,白寂风忙出言给她许诺,待许诺完了,稍稍沉默了一下儿,才又开口,跟她说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有了的想法,“你要藏匿山中,要经营这类铁矿和马匹的生意,难免遭人关注,太过危险……我是商人,又有司马殇这个可以用来当作挡箭牌的人抵挡遮掩,该是要比你容易的多的,所以……” “我已经因为误会,亏欠了你一个江山了,现如今,再让你帮这个忙,怎么合适!” 纳兰雪本就没打算要白寂风的东西,这一回让景麒带了他回来,也只是为了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从今以后,不要再记挂着她,好好儿过他的日子,那曾料,他竟是主动开口,跟自己提起了要帮自己贩矿买马的事儿……这可真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等你挥军北下,踏平了莫国,当了莫国的主宰之人,给我一个皇商的身份,我不就不亏了?” 听纳兰雪竟是要拒绝自己的“好意”,白寂风忙出言游说,他要的并不多,那所谓的皇商的身份,也是他一时起意,临时想出来的借口,他只想能在看得到她的地方,默默的守护着她,看着她,就是足够了,他不想……几日之后,他离开了这里,就又失了她的音信,从此,老死不相来往,“你要是还觉得我吃了亏,就再送我一个郡王的身份,也是可以的嘛!” 第四十章 白寂风的“诚恳”,让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以为,经过了这许多的事情,他已经能长大些了,成熟些了,却是不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想到了的事儿,决定了的事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与其拒绝,让他自己去冒着危险做这些事情,倒不如,答应了他,让他身边儿有人保护的去。 商国那边儿,有江越在商国水灾时候托下的人情,让他打着十知秋的名号去,尚扶苏该是能给几分面子,旁的不说,至少,安全方面,还是可以给他保证的,而风国那边儿,如今正值“太平盛世”,风皇长震天又是早有诏书颁下,护佑商旅,鼓励以物换物的粮马交易……而如今的莫国,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见纳兰雪答应自己了,白寂风顿时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忙不迭的从自己衣袖里掏了一本小册子出来,开始用一支炭笔在上面计算起了自己需要的时间。 尚扶苏本就带大军恭攻下了好几座莫国的城池,之后,司马殇又拱手给商国送上了五座城,换句话说,如今的天星城,就已是莫商两国的边城,要从莫国去往商国,只需从这里出关,要从商国向后运输铁矿,也可以不入莫国的城池,直接由商国出关后,送进天星城外的山里,不需要惊动莫国。 但,这样做的话,一次两次许没什么,次数多了,或者车队大了,就难免要遭人注意,惹来麻烦了,这时候,一个有铺子向外卖货的商人。就是极有必要存在了! 他可以在天星城买一处铺子,当作是昭阳城里铺子的分号,然后,把铁矿全部运进这铺子里面。使人打造提炼铁胚,再以“市价”卖给来进货的,纳兰雪遣来的人……一座大的城池,每日的铁器交易,数不胜数,谁也不会注意,是不是多了一家根本就不存在的铁匠铺子,从一个大量向外出货的铁胚作坊里,买走了多少货物! 城守要的,只是各家铺子向上缴纳的城赋和国赋。才不会在意,这间铺子,是要把东西卖给什么人! 作为泗水国的旧帝都,天星城里的许多昔日贵族,都已经凭借着家族原本的根基。经营起了商业,而对这些原本只凭着家族地位庇佑,才得以立足的生意,在失了泗水国皇族的庇佑,天星城也不是一国中心了之后,哪还能跟以前般的兴隆? 许多原本经营商铺卖货的,因为压了太多出不了手的货。家里又都是张着嘴要吃饭的,而没法儿再经营下去,卖了铺面,可又不能这一日吃饱了,明日就都饿着了,失了家族生计。便开始纷纷改行做起了货商,赚起了去产地散户家里拿货,到各大城里卖给卖货商铺的“辛苦钱”! 作为货商,马匹和板车,都是必不可少。且损耗极大的! 在天星城里,经营一处车马铺子,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这样一个,依着所得消息急缓,来决定收益多少的行业充斥的地方,风国出产的,能日行千里的“草上飞”,简直就是每户货商家里,都得存上几匹的必备物资! “马上就是冬天,风国那边儿的许多母马,该是都已经带着马驹子了,只有这样,才能到明年开春刚刚开始暖和了的时候下崽,歇上个把月,养出了肥膘来,参加风国每年都会举行的,为期三个月的夏猎。” 计算好了时间,白寂风才又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站在他旁边,正在讶异的看着他的纳兰雪,勾唇浅笑,“你盯着我作甚?是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还是突然见发现,我其实也挺好看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着,你这么认真的要做一件什么事儿时候的样子。” 被白寂风这么一问,纳兰雪才是回过了神儿来,颇有些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小册子,“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用这个了?” “瞧着你用,觉得挺方便,就做了一个,用过了之后才发现,果然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把一些需要做的事儿写上去,哪怕是自己没空了,也可以随手撕下来,让旁人照着去做,能省不少工夫。” 白寂风自不能说,我是想要有更多跟你一样的地方,这样,你就能多瞧我几眼,多问我几句了,纳兰雪已经江越的娘子,江越待她很好,她很幸福,他不能去做那破坏她幸福的事情,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好好儿的,就已足够! “你刚才说,要冬天了,是想说什么?” 纳兰雪又不是傻的,怎可能听不明白,这是白寂风在为自己着想,不希望自己跟江越有隙的说法?当下一笑,换了个话题。 “过些日子,我想先去一趟商国,趁着天冷,铁矿占地儿小的时候,买一些回来,铁矿是按照方数算钱,这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听纳兰雪换了话题,跟自己问起了打算,白寂风便依着刚才时候,自己在小册子上计算的,跟她解释了起来,“而且,冬天时候,没什么农活儿,闲着的百姓们,都会想要做点零活儿赚钱,这个时候雇人修建仓库,搬卸货物,也都能便宜不少,我想着,能多省一点儿,也总是好的。” “我带人去商国之前,就可以先使人开始修建仓库,待去了那边儿,把粮食和布料卖了,买上铁矿回来,仓库也就该修建的差不多了,介时,再从你这里带过去几个铁匠当师父,收上一些学徒,就够打炼铁胚了。” 白寂风稍稍顿了顿,见江越也转回了身来,听他细说,便微微抬头,冲着他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道,“索性只是些需要出力气的活儿,没必要浪费能打制物件的匠人来做,管吃管喝,连月银都不用给的劳力,不用白不用的!” “你果然是个天生的商人,不是我手下的那些废柴可比!” 听白寂风把这话说完,江越先是一愣,继而,便想起了零月那给自己经商十几年,都只才把一百多万两的本钱,变成了不足两千万两银子“混蛋”。 常言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零月这他原本还觉得,虽是废柴了点儿,但还能凑合着用的家伙,现如今,跟白寂风这么一比,可真就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了! “只是把雪儿给我的那些书都用心读完了而已,那就至于跟你说这这么夸张。” 白寂风笑着应了江越一句,便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纳兰雪的身上,他只是想帮纳兰雪一把,无意害江越的手下们挨骂,“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世上,哪就有那许多什么都精通,没有半点儿缺点的人?你也莫对他们要求的太高了,伤了感情……” “那货本就是个笨蛋,欠骂的很,你不用给他说情的,哥哥。” 想起零月那小气的家伙,风断不禁翘起了唇角,就是那家伙,当时,自己要跟江越恳求,给白寂风彻底的赎了自由,给他些银子经营谋生的时候,百般抗议来着,哼,这会儿,就活该他倒霉! “断儿,别闹!你们都是同僚来得,这般交恶,哪里行呢!” 白寂风并不了解,江越手下的这些人,整天就是互相挤兑着玩儿,怎么闹都不会恼的品种,这会儿,听了风断挤兑零月不好,便忙出言,教训起了他来,生怕他因为一时胡闹,而得罪下了人,以后遭人刁难,“以后,可都不能这样了,知道么?!” “没事儿,他已经被我给挤兑惯了,三天不遭我挤兑,就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时时提防,生怕我是有什么大的谋划,要收拾他了。” 睨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零月,风断极少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来,扭头,看向了江越,跟他说道,“去商国的时候,让零月那废物点心跟了我们一起,说不准,还能让他趁机学着点儿东西!总这么蠢,可怎么找的上媳妇儿!” “别说的跟你有媳妇儿了一样!” 听风断又揭自己的伤疤,再怎么怕江越收拾,静岚给介绍了十九回亲事,都没能成了的人,也是不可能还忍得住了! 静岚手下的女兵女将,个个儿都是能征善战的巾帼,对零月这个长得又瘦又小,还不会武技的人,怎么能瞧得上?偏巧,他又是个不喜欢性子温柔女子的,非要往那一群枪口上撞,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个有血性的女子成亲……于是,就成了现在这般的,风断和时仪常常拿来调侃的对象! “我要等哥哥成了亲之后,再找媳妇儿。” 风断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伸手指了白寂风,挑衅的冲着零月挑了挑眉,继续挤兑他道,“当然,最主要的是,我没有非逼着我尽早成亲的爹娘,我娘,很开明的。” 说这话的时候,风断没有回头,其他的人注意力,也都被他跟零月的逗闹吸引了过去,所以,没有人发现,站在那里,始终未发一眼的白寂风,脸色稍稍变了一下儿,然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寻常。 ps: 求粉红~~~~~~要被追上了~~~~~~~~ 第四十一章 白寂风在山里又住了几天,把自己之前计算的事情,跟纳兰雪和江越两个商议了周全,便决定动身离开。 他得先回一趟昭阳城去,把几间铺子的日常经营给安排好,然后,给司马殇回一封信,把他安抚下来,让他不要对自己生疑。 虽然,白寂风已是恨司马殇恨得要死,恨不能这一刻就从天上降一个落雷下来,把司马殇那混蛋给劈成块焦炭,但,现实,还是需要他面对,司马殇不可能一下子被雷劈死,他也还得跟他保持联系,寻机从他那里探听着消息,以防,再有什么对纳兰雪不利的事情发生。 白寂风只会一点儿连三脚猫工夫都不算的小打小闹,风断也是因为幼时受伤,荒废了武技,没什么能力自保,零月……更是不消说…… 为了白寂风的安全,纳兰雪便让景麒和瑞麟跟在了他们三个身边儿保护,考虑到商国那边儿,莫等和莫闲两个,尚扶苏都认识,跟了去不合适,便依着景麒的建议,又给他们指派了莫济当随行的大夫,一来,可以让他们不遭人投放迷药毒药,二来,也能保证这一路上,拉车的牛马不因病耽误行程。 对这个差事,莫济显得很高兴,不等跟景麒他们接上头,就开始兴奋的配备起各种各样“必不可少”的药膏药油药丸来,什么防晒的,润喉的,治水泡的,洗澡去汗味儿的……那可叫一应俱全! 用莫意老头儿的话说,这哪里是去跟了人家走商的,分明,就是去讨瑞麟欢喜,打算先跟人家生米煮成熟饭的! 白寂风回了昭阳城的锦记缎庄,果然就见着了在那里等他的,司马殇遣来送信和礼物的侍卫,歉意的跟他说了两句,收了礼物和回信。又写了一封信去告诉司马殇,自己打算去一趟商国和风国,贩些铁矿和马匹回来,扩充如今的生意。需要花费几个月的工夫,让他不要担心云云。 如今,白寂风的手里,已经有了缎庄,米庄,酒馆和客栈四样生意,帐房先生,也有三个,进货出货,更是有了稳妥的路子。 可以说。就算没有他亲自坐镇,他在昭阳城里的这十几间铺子,也都可以正常运转,不用人操心了。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们就还跟以前时候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遇上有人来铺子里捣乱的,就去城西的百草庄,寻莫掌柜求助,他认识的人多,会帮咱们想法子出来解决。不用害怕。” 白寂风把各间铺子里的主事都召集到了锦记缎庄,跟他们交待了一番,末了,又写了两封信,交给了其中的两人,嘱咐他们送去给缎庄和米庄供货的货商。告诉他们,给铺子里供货的时候,跟什么人联系和入账,“我把天星城那边儿的铺子打理顺当了,就尽快回来。你们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自己处理不了,需要跟我问的,就写了信,让百草庄的莫掌柜帮忙转交,百草庄在各国各地都有分号,要联系到我,该是不难的才是。” “掌柜的放心,咱们一准儿不辜负掌柜的信任,把铺子都给经营的好好儿的,等掌柜的回来瞧!” “对!对!掌柜的只管放心!” “掌柜的路上当心,遇上什么要花钱的地儿,手上的银子不够了,只管写信回来,咱们使人去给掌柜的送!” “要是在商国遇上了事儿,掌柜的可以去找尉迟少爷,他是个义气的人,当时,尉迟家遭难,掌柜的帮了他大忙,这会儿,若是有什么他能帮上的,定然,不会推脱的!” 这些各间铺子的主事,很多,都是原来尉迟家铺子里的掌柜,尉迟家被满门发配,他们也就失了依仗。 谁家铺子,也不可能直接招掌柜回去委以重任,尉迟家的离开,让他们顿时就面临了寻不到差事的尴尬境地,白寂风肯留下他们,信任他们,还给他们以前一样的薪俸,就等于是,给了他们活路! 所以,对白寂风,他们都是忠心且感激的! “放心罢,我之前去谈的这单生意,主家是个颇有背景的,那主家的人对咱们家铺子印象很是不错,答应了我,会在我此行去往商国和风国的时候,派遣几个武技厉害的护卫跟随,我命大的很,不会有事儿的。” 白寂风笑着跟几个主事又说笑了一番,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铺子里面做事,然后,使人去唤了三个帐房过来,跟自己盘算,撇去必须要留下的进货钱,还能拿出来的银两,“三位先生算算,这一回,能给我备上多少银两带走,我要去云城和雨城那边儿购买粮食,运去商国卖掉,再从商国那边儿,买铁矿回来,在天星城那边儿的铺子出手,那边儿刚刚成了莫国的边城,城防修建,是要大量铁器的,正是咱们大赚一笔的好时候!” 一听白寂风说,有让铺子大赚一笔的机会,三个帐房先生顿时就都瞪大了眼睛,兴奋了起来。 白寂风给他们的银俸,不是定数,而是按照他们一个月里,理了多少帐来算的,换句话说,白寂风赚得越多,他们得的银俸也就越多,这要是白寂风有了大赚一笔的机会……他们的收益,还能少了? 仔仔细细,反反覆覆的扣了三遍,务必保证没再有能抠出钱来的地儿了,三个帐房先生才各自报了一个自己这边儿的帐上,能支出来的银子数目,告诉了白寂风,总共加起来,能有二十万两银子。 还有半个月,莫国的秋粮就能收获,折合莫国的粮价,二十万两银子,撇去晾晒和车马费用,可以收到三百多万担粮食,卖往商国,待到了商国的七月城,一出手,少说,也得回来五十万两银子,然后,买上五十万两银子的铁矿,回返天星城,制成铁胚全部平价卖出去,少说,也能再翻一倍,变成一百万两银子! 而且,有之前江越在尚扶苏那里的人情在,他们这一来一往,还都是可以免掉商国那边儿的境税的! 白寂风已经跟纳兰雪和江越商议好了,前三批运回来铁矿,全部用来出售,目的就是在天星城先立起名声儿来,让许多的铁匠铺子都从他这里拿货,让这铺子“大隐于市”,从第四批运回来的铁矿,再开始六成出售,四成供给山里,打造军备。 生意,总是要利滚利才能做大,以如今山里军备的缺口,光是铠甲和武器,没有个几千万,就下不来,白寂风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是最妥当,最能掩人耳目,最快积累力量的法子。 从天星城到七月城,运输物资,大约需要三个月,才能走一个往返,而卖掉一趟运回来的铁矿,顺利的话,却只需要半个月的工夫儿。 纳兰雪跟白寂风提过,要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给他做本钱,他没有要,只让纳兰雪先留在手里,等他这边儿运转起来了,再说要不要的事儿。 用他的话说,他一个出身烟花之地的人,手里能带了多少银子从良?经营几间铺子,收益都是有数儿的,若是一下子多冒出了这么多的银子来,还不得招人怀疑?他是来给她帮忙的,不是来给她添乱的,这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等将来,他把铁矿和马匹的生意都做大了,自然就不缺银子用了,介时,他给她养活一支百万大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商不走空。 白寂风跟三个帐房取了银票,便带了人,去昭阳城外的几个镇子里走了一圈儿,把前些日子,因为昭阳城封城,而遭了损失的那些贩运皮子的货商手里的,遭了潮湿却不至于坏掉,价钱被杀得太狠,而不舍得出手的皮货低价买了回来,雇了几个制皮的好匠人揉了,找了裁缝做成今年最时兴的斗篷和袍子,装上了准备去往云城和雨城的牛车。 时值秋天,眼见着收获了粮食,就该准备冬衣的时候,他把这些,连料子加人工,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两银子的皮货运到云城和雨城去,依着比市价略低一点儿的价钱出手,用不了几天,就能卖个一干二净! 倒个手儿的工夫,二三十万两银子,便可轻松入账! 加上他手里原本剩的银子,四五十万两,可就比之前时候计算的保底收益,要多得多了! 但是,这种皮货的成衣,都是金贵的玩意儿,寻常百姓,是买不起的,要不是云城和雨城,现今已经是莫国钱粮交易的中心,他可真就不敢冒这个险! 再者,前些日子倒霉了皮货货商,就只有那么多,他想要再买这么便宜的皮料,也是弄不到手的,所以,在其他的车上,他都装上了药材这种油水不大,但是肯定不愁出手的货品,只等着到了云城雨城,赚个一成的差价,赚出来个他去商国的路费钱,也就得了! 第四十二章 收拾好了车马之后,白寂风便带着二百多辆牛车的货物,带着准备用来收购粮食的,剩余的十几万两银子,往云城和雨城的方向出发了。 风断跟白寂风一起乘坐马车,零月跟景麒,瑞麟,莫济一起骑马,车队是白寂风跟三家车马行租来的,浩浩荡荡,足足有五百辆之多。 为保证自家车马的安全,三家车马行都遣了自家的车夫和护卫跟随,这一来,便省下了白寂风再雇护卫的银子,只需要供给他们吃喝,便就足够。 对白寂风这般“狡猾”的手段,零月不禁大叹不如,寻着机会,不管是吃饭,还是歇息的时候,都死死的黏在白寂风的身边儿,唠唠叨叨的跟他问询经商之道,哪里还有半点儿的,以前时候对他的不屑和厌弃? 面对零月的示好,白寂风也是脾气极好的回以客气,不管他跟自己问什么,有多么烦人,也不躲避,耐心至极的答了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 从昭阳城到雨城,乘骑快马只需要两个时辰,满载货物的牛车行走缓慢,也只需要两天。 车队刚好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到达了雨城。 从纳兰雪在这里建城那年开始,零月就在这里收购粮食,城里的百姓们都认识他,见他来了,都纷纷跑上前来,跟他打招呼,告诉他,自家今年的粮食丰收,可以卖一大批货给他,今年粮食的收价,是不是还跟往年一样。 早就得了纳兰雪交代的零月,自然知道该怎么把白寂风推到人前,在路上的时候,又得了白寂风的授意……此时,毫不犹豫的便伸手往马车里面比了比拇指,便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告诉了来问的百姓。今年,他们家主子亲自来了,粮食的收价,极有可能要比往年。还要高上一些。 百姓们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好收成,能卖出好价钱,听了零月的话,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回了家去,跟自家爹娘妻子报喜去了! 其实,零月心里很是很好奇,白寂风是要如何做到,只用手里不足二十万两的银子。以高于粮食丰收时的市价,收到往年二三百万两银子才能收到的粮食的,但,白寂风不说,他也不好意思追问。 索性。很快就能亲眼见到,等上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进入雨城的新城之后,白寂风一行人便跟着零月去了城里的千叶居,将五百辆牛车的车队,除了拉运皮货成衣的那几辆,其他的。都直接遣去了雨城旧城的仓库。 进了千叶居的后院儿之后,白寂风便使人把那十车皮货成衣卸了货,搬进了房间里面,一一收拾悬挂了起来。 瞧他竟是半点儿都不着急把这些皮货出手兑钱,零月便是忍不住了,一万两银子。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目,但,却是等于,他们这次带来的银子二十分之一!如果,真能如白寂风预料的那样。顺利的出手去,换回来二三十万两银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不能…… “别急,磨刀不误砍柴工。” 见零月一脸着急,又不敢贸然出言跟自己问询,白寂风不禁一笑,伸手,慢慢的在那一堆皮料衣裳里面翻找了起来,“咱们是商人,不是劫匪,生意是要慢慢来做的……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些货,压根儿就不够卖的!” 眼睁睁的瞧着白寂风从一堆皮料衣裳里面,挑了一件白狐狸毛儿的斗篷出来拿在手里,走到了屋子里的镜子面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零月便是觉得,自己要崩溃掉了! 这个男人,到底得是有多不靠谱儿,在这样紧张使钱的时候,还对着镜子,往自己的身上比划衣裳!要不是他确切的知道,他在昭阳城里创造的商业奇迹,不可能是假的,这会儿,定然得一耳瓜子给他扇过去,骂他一顿! “景麒,你知不知道,雨城里最出名的红楼,是哪一家?” 往自己的身上比了一阵儿,白寂风很是满意的把手里的白狐狸皮斗篷重新折好,放到了一边儿的小榻上,扭头,看向了站在离他不远处景麒,浅笑着问道,“这雨城的花魁,名唤什么?” “雨声楼,灵犀。” 对纳兰雪的命令,景麒从不会怀疑,对纳兰雪信任的人,景麒也会保持恭敬,听白寂风跟自己问询这样跟他们的此行目的,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也不懊恼,只认真的稍想了一下儿,给了他回答,“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擅歌舞,喜欢跟有才华的人交往,指名需要一千两银子,要带出来的话,还要再加五百两,雨声楼会遣人随行保护。” “就她了!你费劲儿去一趟雨声楼,给管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约她今晚出来!” 对景麒说的这个花魁,白寂风很是满意,轻轻的点了点头,使人去准备了个精美的盒子,来装他之前挑出来的这件白狐狸毛儿的斗篷,然后,自己快步走去了屋里的书案之前,研墨提笔,在铺好了的宣纸上面,写起了字来,“把声势闹得大些,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白寂风的字,没有龙飞凤舞的霸气,也没有苍松劲柏的利落,相反,却带着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柔软,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跟他这个人甚是般配,说是字如其人,半点儿都不勉强! 景麒答应了一声儿,便转身离开了千叶居,骑马往城里的雨声楼方向疾奔而去。 这一下儿,零月是彻彻底底的,更看不懂了! 索性问出来,白寂风也不会费劲儿的给他讲,干脆闭嘴,强忍下了好奇,等着看白寂风到底是要闹得那样! 初秋的晚上,已是带了淡淡的凉意,几人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把瑞麟留下在了千叶居里休息,由景麒捧了箱子在前面带路,引了另外四人,骑马往雨声楼的方向而去。 之前进城时候的介绍,已经让白寂风的名声儿在雨城里传了开来,这会儿,又让人瞧见了他的潇洒风姿,自然是毫无意外的,就引来了无数待字闺中的女子们倾慕,他们一路走,身后,已是跟了一小撮儿,一小撮儿的,偷偷跟来,想瞧他是打算去哪里的,中小商贾家小姐的丫鬟! 这一跟,就跟到了雨声楼的门口儿! “我家少爷来接灵犀姑娘了!管事!” 景麒自然不能称白寂风为主子,为了不让人听起来奇怪,便安了个“少爷”的称号给他,冲着雨声楼里面大声喊了一句。 白寂风让他尽可能的引人注意,这,还不简单? 在这花灯初上的时候,在雨声楼门口儿,冲着里面大声招呼,让管事把花魁送出门儿来……任什么人,也是要纳闷儿的瞧上一眼才是! “我就说,这后院儿里的喜鹊不睡觉,这点儿了还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临门来了!” 之前已经收了景麒给的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定钱,雨声楼的管事,还不把他嘴里的“少爷”当财神?此时,听到他喊,忙不迭的就从雨声楼里跑出了门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灵犀姑娘正在梳妆打扮呢!少爷稍等!” “不急。” 白寂风“好脾气”的冲着管事笑了笑,从衣袖里拿了一锭银子出来,打赏给了他,然后,优雅的翻身跳下了马背,在另外四人的簇拥下,缓步上了雨声楼前的台阶,“让灵犀姑娘慢慢打扮,我等一会儿便是。” 红楼里的姑娘,要随人出门儿,都是要拿捏一番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会“仗钱欺人”的丢给管事点儿碎银子,斥他快快的去催,像白寂风这样儿的,脾气好,出手大方,又不着急的人,真真是一千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管事拿了一锭银子的打赏,颇有些意外的滞愣了一下儿,待回过了神儿来,便忙不迭的跟白寂风致谢了一声儿,转了身,小跑儿着往雨声楼的二楼上跑去“催”人了! 零月在雨城里收了好几年粮食,已是颇有些名声儿,这一回,“他的主子”也跟了前来,自然是要一早儿就在雨城里面传遍了。 这灵犀,虽是雨城的花魁,寻常里见过不少有钱人物,但,对白寂风这零月的“主子”,还是忍不住会有些好奇的……之前时候,雨声楼的管事让她佯装打扮,不要着急下楼见人,就已经是有些不乐意了,此时,有听了伺候她的小丫头说,那人多么多么的好,就更是本能的着急向往了! 原本时候,听管事喊上十几回,才会出门儿见人的傲气,这一时,哪里还能寻见? “小女子灵犀,见过公子。” 白寂风的样貌,本就姣好,此时,又是故意佯装得一副温文尔雅模样,对灵犀这般的花季女子,还不是杀伤力十足? 偷眼瞧了一下儿白寂风,灵犀的双颊顿时就红了起来,忙不迭的低头,躬身跟他行礼起来。 第四十三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白寂风浅笑着冲灵犀点了点头,缓步上前,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免礼,“早有听闻,雨城里出了一位才貌双绝的女子,未能有幸得见,今日冒昧前来,还望灵犀姑娘不要怪罪。” 雨城不是昭阳城,虽然,如今也是富庶热闹的地方,但能花钱点得起灵犀的,还是些来此做生意的商贾,鲜少文人墨客或者富家子弟,三四十岁,是比较常见的年纪,像白寂风这样的,年纪不大,人又长得俊美,说话更是才气十足,让人听了舒服的,可以说是,灵犀这辈子都没见过。 或者说,不止是灵犀,便是这整个雨城里的闺秀,也没几个,是曾见过他这般“完美”的男子的! “灵犀不过是个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哪就有公子说得这般好……” 有一种感觉,叫一见钟情,此时,灵犀对白寂风的感觉,就是如此,只见她脸上又是一红,连看向白寂风的眼神儿,都有些不一样了,“公子过奖了……” “把我给灵犀姑娘带来的礼物拿来。” 白寂风自然不可能喜欢灵犀,但,在楚馆里度日久了,早就给他磨出了跟谁都能面不改色的说违心话的本事,此时,见灵犀瞧都不好意思瞧自己了,便是知道,他的谋划,成了! 听白寂风吩咐,景麒便领命的把手里捧着的精美箱子送到了他的面前,微微躬身,把盒子的盖子打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白狐狸皮做的斗篷。 皮子揉得很好,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曾遭了潮湿侵蚀,雪白的颜色,在这华灯初上的夜里。一下子就引来了无数人的惊叹! 一件上好的白狐狸皮斗篷,光是从铺子里买皮子,就得三千两银子,再加上请工匠揉皮子。找裁缝做出来,没个五千两银子,想都不要想,白寂风这般出手阔绰,随手就拿了出来送给灵犀这么个烟花女子,怎不羡煞一众等不及在家听丫鬟传消息,自己偷跑了出来瞧他风姿的富商家的姑娘们!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白寂风连从人手里买皮子,带把皮子做成了这身儿斗篷。是只花了一百三十两银子了。 “这是今年昭阳城那边儿最时兴的样式,还没来得及上市的,我觉得你穿了会好看,便带了来送你,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白寂风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伸手从箱子里取了白狐狸皮的斗篷出来,温柔至极的亲手给灵犀披在了身上,“这眼瞧着已经入秋好几日了,白天里,还是勉强暖和,到了晚上。就有些凉了,咱们今晚出去游玩,你就穿着罢。” “多谢公子送灵犀这般珍贵的礼物。” 灵犀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自然知道,这样一件斗篷的市值,得是个什么价儿。受宠若惊的由着白寂风给她把斗篷披上,看向他的目光,就更是含羞带怯了……心中暗想,如果,是这个人想要了她身子的话。她,是十成十愿意的! “良驹配英雄,美衣衬佳人,在下想来,若这衣裳能说话,也是一定会说,愿意被灵犀姑娘穿在身上的!” 白寂风勾唇浅笑,霎时间迷倒了一片来偷瞧他的女子,很多家中殷实,已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也要回去央自己爹爹答应,给自己也买一身儿这样的斗篷,就要今年昭阳城里,最新还没上市的样式的! 想她们这些富家小姐,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红楼里的女子了不成! 告别了雨声楼的管事,白寂风带了灵犀步行着走去了街上,景麒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雨声楼遣来“保护”灵犀的两个壮汉,也一路随行。 俊男美女,向来都能引起路人的关注,尤其是,许多人本就是冲着白寂风来的! 一个能以一己之力,在雨城里建立起钱粮交易新秩序的人,任何一个商家,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的,也都是会想要跟他攀上关系的,至于……把自家姑娘嫁给他,跟他结个姻亲之好什么的,就更是梦寐以求了! 白寂风的眼光很好,指点裁缝做出来的新款狐皮斗篷,本就极能引人注目,更何况,这一时,还是穿在灵犀这样风姿绰约的貌美女子身上? 一件连工带料加运费,不足一百五十两的斗篷,一个一千五百两雇来陪着遛弯儿的花魁女子,只半个时辰不到,就让白寂风想要卖出去的皮料衣裳,成了雨城里七成富人们期许惦记的东西! 若不是这时的雨城已经关了城门,出不去人,许多富人,怕是早就使了下人快马加鞭的去昭阳城里购买了! 当然,就算他们是去了昭阳城,也是买不到这种最新款的,还没上市的皮料衣裳的,那几个之前时候,被白寂风雇了揉皮子的匠人,做衣裳的裁缝,这会儿,都已被白寂风雇了,放在了他从尉迟家买来的成衣铺子里面,专司制造供给富人穿戴的金贵衣裳。 换句话说,想要这样新款的衣裳,就只能从白寂风手里买! 一路谈笑风生,白寂风带着春心萌动灵犀走过了雨城七八条闹市街道,让超过八成儿的雨城人,都见着了灵犀穿的这件儿白狐狸皮斗篷,羡煞了几乎所有家境殷实的富家女子,末了,才择了一处最显眼的酒楼,把整个二层都包了下来,在临窗的地方坐了,使酒楼掌柜摆上了果盘点心等一应女子爱吃的甜食当宵夜,招待起了灵犀。 如果是寻常时候,有人这般的领着灵犀在城里遛弯儿,早就该被她撂下了,可今日,这般跟她一起的人是白寂风,这让她只是瞧着,就心动不已的人,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灵犀清楚自己的不堪身份,深知道,将来能得白寂风青眼,入他家门的可能微乎其微,便想着,能多跟他相处一些时候,多留一些美好回忆下来,放在日后,慢慢品味,也是好的……当然,如果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哪怕是被他赎了身,养在雨城里当个外室,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素闻灵犀姑娘歌舞双绝,我之前在来雨城的路上,随手填个词,你唱给我听,可好?” 在酒楼里坐了一会儿,白寂风突然抬头,看向了坐在他对面,正在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的灵犀,突然跟她问了这么一句。 “公子厚爱,灵犀感激还来不及,又怎能拒绝!” 灵犀本就喜欢有才华的人,只是时运不济,沦落烟花之地,此时,听白寂风这个让他仰慕的人,竟是要写词给她,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别说只是让他唱一唱,便是让她唱得嗓子都坏掉了,她都乐意! 白寂风早就知道,灵犀不会拒绝,便扭了头,冲了零月挥了挥手,示意他把之前时候,自己在千叶居里时候,随手写来的那纸词拿来,交给灵犀,然后,转头跟景麒又“吩咐”了一句,“你去帮我找张琴来,我给灵犀姑娘贺一下儿。” 景麒很快就去给白寂风“借”来了琴,这个档儿,灵犀也看完了他之前写的那词,感动的眼里都泛出了泪光来。 这首词,明显不是写给她灵犀的,但,这其中,对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的女子的思念,却是让灵犀一下子就对他心疼了起来!她原本以为,像白寂风这样美好的一个男子,该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没法儿拒绝的,现在看来,却好似,全然不是这样。 轻拢慢捻,调好了古琴的音色,白寂风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已经准备好了的灵犀,浅浅一笑,弹起了曲子来。 夜色似水柔,冰雪漫天新醅酒。 如昔君忆否,雨打芭蕉,依依河边柳。 斯日誓,盼相守,纷纷红尘几人偶。 前生遥,来世久,飞红泪染旧渡口。 曲闭,泪沾襟。 灵犀从衣袖里取了丝帕出来,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她对面,已经停止了抚琴的白寂风,赤唇微抿,许久,才张了嘴,低声跟他问了一句,“词里的这位佳人,该是公子的挚爱罢?公子不好好儿的伴着她,浪费工夫在灵犀身上作甚?” “她已经是旁人的娘子了,我跟她,终究是有缘无份的。” 白寂风深深的吸了口气,把自己面前的古琴推去了一边儿,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跟灵犀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灵犀终究不同于寻常人家的矜持女子,听白寂风这令她一见钟情的人突然问出了这句话,哪还能不把握住机会?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回了他一句,便不再做声,安静的坐在了那里,等他回应。 “过些日子,我会帮你赎身,然后娶你。” 白寂风像是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此时,听灵犀这么回答了自己,便张口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我可以给你锦衣玉食,带你离开这里,跟你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迎娶旁人,未及你的地位,但,却极有可能,让你等上一生,都不会喜欢上你……你,敢不敢赌?” ps: 推荐独舞娃娃的文,《兄弟姐妹齐种田》,书号3176200,书不够看的亲,去瞧瞧哦~ 第四十四章 白寂风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早有谋划,甚至包括现在,他跟灵犀许诺,会迎娶她的这事儿,也是如此。 纳兰雪已经跟江越成亲,而江越……虽明面儿上还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敌意,但,对纳兰雪的紧张和仔细,他却是看得懂的……他不想给纳兰雪招惹麻烦,不想让她跟江越之间生出嫌隙,影响感情……他唯一能想出来的法子,便是……寻人成亲!让江越相信,他已经不喜欢纳兰雪了,而只是,把她当成是朋友! 毫无疑问,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已经死了心的方式,便是让零月,以“告小状儿”的方式,把他瞧上了一个风尘女子事儿,去禀报给江越知道,虽然,这极有可能让纳兰雪也误会了他,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为了她能幸福,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常言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幸福一下子来得太快,让灵犀有些稍稍不适应,滞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毫不犹豫的,冲着白寂风,点头答应了下来,“但,灵犀却是觉得,能伺候在公子的身边儿,日日见着公子,就足足够了!公子喜不喜欢灵犀,对不对灵犀好,都不要紧,灵犀……” “回去告诉雨声楼的掌事,待我从风国回返,就来给你赎身,娶你过门。” 白寂风没有给灵犀机会把话说完,反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用来当作挡箭牌的“妻子”,她怎么想的,并没什么要紧,“我需要些时间,让自己能坦然面对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想开一些,待将来。我带了你去见她的时候,能跟她成为朋友。” “灵犀会的。” 原本,灵犀只是盼着,自己有希望成为白寂风养在雨城里的外室。这会儿,却是突然就听他说,要让自己当正房,还许诺了自己,不会再娶侧室,而代价,也不算高,只是让自己能宽容一些,将来跟他喜欢的那个女子见了,能交好起来……这不难!或者说。简直是太容易了! “那就这么定了。” 白寂风轻轻的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来,又瞧了灵犀一眼,扭头,跟景麒“吩咐”了一句。“我有些倦了,你送她回去罢。” 白寂风跟灵犀说的话,外边儿的人,自然是听不到的,但,白寂风写得那首让灵犀唱的词,却是顷刻间。就在整个雨城里流传了起来! 不知是什么人,传出了这么一个谣言,说是灵犀穿了那件白狐狸皮斗篷,为白寂风献舞的风姿,顷刻间,眯了他的眼。许给了她,数月之后,自风国回返之日,就迎娶她,做正房嫡妻! 一个风尘女子。能有幸从良,给人当个妾,就已是极好的归宿了,有几个敢想,能嫁给了白寂风这么一个样样儿出众的男子为妻的?!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整个雨城里,就兴起了让自家姑娘学习歌舞的风头,许多寻常里,压根儿就无人问津的歌舞教习,就都成了忙人! 还有,灵犀从白寂风那里得来的白狐狸皮斗篷,更是成了雨城所有女子最最想要的宝贝,许多家境殷实的商贾,更是在第二天就遣了下人,快马加鞭的赶往昭阳城,为自家宝贝女儿,找寻同款的新衣! 在所有人想来,一个像灵犀那样儿的风尘女子,都是能得白寂风青眼的,自家干干净净的姑娘,打点一番,还能连灵犀都比不上? 就算,不能抢个正妻的位置,讨个侧室,也是好的嘛! 大不了以后,费点儿工夫,把那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灵犀给结果了,再让自家姑娘被扶正,也就是了! 能跟白寂风这样的大商家有姻亲关系,可比跟他做对手,要好的多了! …… 在千叶居里睡了一觉,白寂风起身的时候,已是晌午。 他伸了个懒腰,下了榻,缓步走到了窗前,打开一丝小缝儿,往外边儿看去。 果然,一如他所料的,千叶居的外边儿,各种角落里,挤满了各家商贾前来望风儿的小厮和丫鬟。 他的谋划,成了! “景麒,你去门口贴个告示,就说,咱们手里有一批从昭阳城运来的草药,想要以市价出手,有兴趣的人,可以联系零月,安排同我面谈。” 关了窗户的小缝儿,白寂风拧身走到了门口,跟尽职的站在门口的景麒,说了一声儿之后,就下了楼去,往存放那些皮料衣裳的屋子里走去,“让零月过来一趟,我有事儿跟他交代。” 景麒领命而去,在千叶居的门口张贴了告示之后,就去了零月的房间,把还在做梦的他拎了起来,径直带到了白寂风所在的那间装皮料衣裳的屋子里面。 “祖宗,你又是要闹哪样啊?!这回,你是打算把衣裳送谁?” 将白寂风又站在镜子前面,往自己身上比衣裳了,零月顿时就忍不住了,这家伙,真的是那个用几个月工夫,就在昭阳城里创造了商业神话的人么?该不会是被人调了包的骗子罢?! 昨儿一进城,歇都不歇一下儿,就开始大把的花银子,给风尘女子送东西,这……这要是给江越把名声儿都败光了,等回去之后,自己会不会被江越剥皮生煎了啊!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你好像是有告诉过我,在雨城里,咱们有一间没有用过的铺子,一直闲置着,没人知晓的。” 见零月一脸的遭心,白寂风笑得勾起了唇角,把拿在自己手里的另一件白狐狸皮斗篷放在了一旁的小榻上,抬头,跟他问道,“这间铺子,借我用用,怎么样?” “王妃说了,一切皆听你安排!” 零月心里一万个想要拒绝,但,有纳兰雪之前的吩咐在,又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点头应承,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等回去了,一定要把他在这边儿的恶性,悉数告状给江越知道,让江越明白,自己可比他靠谱的多了! “让人去那间铺子,把门儿开了,搭上几张桌子,把这些皮料衣裳都摆放上去,门口儿贴上张告示,就道是,从昭阳城里新到了一批最新款的皮料衣裳,有灵犀姑娘所穿的那件白狐狸皮斗篷同款的出售。” 说完这句,白寂风稍稍停顿了一下儿,扭头,看向不知合适走进门儿来的瑞麟,冲着她,客气的笑了笑,“瑞麟,还要麻烦你去当个托儿,把标价五千两一件儿的衣裳,说成是六千两银子一件儿买的,若是能跟人竞价起来,就是更好了。” “这还不容易!” 瑞麟已经看明白了白寂风的“阴谋”,钦佩的冲着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交给我了好了!” 昨儿晚上,他听莫济跟她学了白寂风的所作所为之后,便是忍不住对他赞叹出了声儿来,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会把握女子攀比的心理了!看似大方的送出一件儿“金贵”斗篷去,白费了不少银子,实际上,却是用极少的耗费,就给这两大车皮料衣裳,打出去了名声儿! 试问,哪个有钱人家的闺秀,会甘心比个风尘女子穿得差呢?! 至不济,也得是让自家爹爹兄长给买一件儿,跟那件儿一样的罢? 两大车皮料衣裳,被分批运去了零月说的铺面,到晌午时候,那间没用过的铺子,就被打扫了干净,开门迎客。 虽然没有牌匾,但,一张贴在门口的告示,却是瞬时间就引来了若干人的围观,一些丫鬟小厮模样的人,蜂拥而至,在亲见了那告知之后,又风风火火的朝着各家的宅子,疯跑而去。 铺子的伙计,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生意给吓了一条,满脸讶异的看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富家小姐,带了家中下人冲进了铺子里来,扑向了摆放在柜面上的各式皮料衣裳,从开始的挑选,逐渐演变成了争抢! “这白狐狸皮斗篷多少钱?” 瑞麟这“托儿”当得很是称职,高高的举起抢到了手里的白狐狸皮斗篷,跟正应接不暇的伙计问了一句。 “五千两。” 伙计早得了白寂风吩咐,熟记了每一件儿皮料衣裳的价钱,听瑞麟跟自己问起,这件白狐狸皮斗篷的价钱,毫不犹豫的,就开口回了一句。 “在这里,竟是比主子在昭阳城里托了人买,还要便宜!我要!” 瑞麟翘了翘唇角,装得一脸撒娇模样儿的,跟站在她旁边的莫济,轻轻的跺了跺脚,“你买给我!” “主子在昭阳城里托了人买,多少钱?” 莫济很是受用瑞麟的这般撒娇,巴不得这演戏,一直都持续下去才好,心下里,对白寂风,也是更加“感激”了起来。 “六千多两呢!你给我买嘛!买嘛!” 瑞麟的演戏工夫,可是半点儿都不比白寂风差,双手一抱莫济的手臂,就拖着长音儿,跟他讨好了起来,“我可是听主子说了的,那做这皮料衣裳的人,是个怪人来得,所有出自他手亲做的衣裳,任何一种样式,都不会超过五件儿,而且,是旁人仿都仿不出来的!主子都已经送人一件儿了,这世上,可就只剩下四件儿了,你再不卖给我,可就该卖没了!我才不要穿那些拙劣裁缝仿制的烂货呢!” 第四十五章 “好,好,好,买,买,媳妇儿,咱不闹,咱好好儿的啊,我给你买,给你买!” 莫济趁机大占便宜,对瑞麟,以娘子相称,一边儿忙不迭的答应着,一边儿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张一万两面子的银票出来,交给了瑞麟手里,“咱买两件儿,买两件儿,穿一件儿,洗一件儿啊,呐,银子给你,去让伙计给你包起来罢!” “我出五千五!伙计,给我把这两件儿斗篷都包起来!” 听瑞麟竟是要一下子买走仅有的两件儿,另一个抢了白狐狸毛儿斗篷的富家小姐,便是不干了!玉手一挥,毫不犹豫的,就往上加了五百两银子! “六千!” 瑞麟哪是能“轻易服软”的人?听有人跟自己竞价,当时就“怒”了,一跺脚,也往上加了五百两! “六千五!” “七千!” “八千!” “九千!” “一万!” “夫君,钱不够了……” 见自己的钱不够了,瑞麟“委屈”的看向了站在他旁边的莫济,翘了翘唇角,可怜兮兮的跟他求道,“人家就喜欢这件儿斗篷嘛!你……” “一万五!” 莫济自然明白瑞麟的意思,遇上冤大头了,不宰白不宰,稍稍“迟疑”了一下儿,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嚣张的富家小姐,一咬牙,径直加了五千两银子上去,“伙计!给我把两件儿斗篷都包起来!” “两万!” 瞧莫济是咬着牙报出来的价儿,那竞价的富家小姐便是露出了更加得意的笑来,薄唇微启,炫耀般的又往上加了五千两,然后,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跟伙计吩咐到,“伙计。给我包好了,送到城西的永乐钱庄去,要两件!” “娘子,我就带了这么多钱出门儿来。要不……你委屈一下儿,挑件儿别的罢?” 听这富家小姐报出了“自己出不起的价儿”,莫济颇有些尴尬为难的看向了瑞麟,满脸歉意的,跟她说道,“下回出门儿,为夫一定多带银子,你看……行不行?” “两万一件儿?呵,我还当,永乐钱庄家的大小姐。是多有钱的主儿!我出三万!伙计,给我都包起来!” 在那跟瑞麟竞价的女子得意洋洋只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嘲讽的,慢悠悠的飘了过来。霎时间,就让那女子的得以,僵在了脸上,“给我送去城西的万昌商行!” “你!” 永乐钱庄家的大小姐,明显的被激怒了,收了放在瑞麟身上的得以目光,回头。恶狠狠的瞪向说话的女子,“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是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这嫡姐这么说话的!信不信我抽烂了你的嘴!”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如今,可是嫁到了万家的人了!抽烂我的嘴?呵。那也得看我家老爷,给不给你这泼妇台面!” 瞧打扮,这说话的女子,该是个已经嫁了人的,看年纪。该是还要比这永乐钱庄家的小姐小些,一脸的浓妆艳抹,让人一看,就能知道,肯定不是正房大妇,“伙计,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我把东西包起来!” “五万!” 遭了挤兑的永乐钱庄家小姐,毫不意外的,就被激怒了起来,杏眼一瞪,就把一件斗篷的价钱,加到了五万,“你这小贱人都买得起的东西,本姑娘还没不起了不成!” 见有人接自己的班儿了,瑞麟便笑着冲着莫济挤了挤眼睛,拉着他,退到了围观的人后边儿去,开始看起了热闹,有这么两个针锋相对的疯女人,白寂风带过来的这批货……怕是,想卖不出好价钱来,都不可能了! 事情,也的确是如瑞麟所料的那样。 两个女人疯狂叫价,直把一件儿斗篷喊到了十万两银子,才因为没了零花钱而罢了休,各执其一,趾高气扬的走了。 两人一走,其他来看衣裳的富家小姐们,便重新恢复了热闹,一番叫价争抢之后,都抱了两三件自己称心的,带了丫鬟小厮走了,这后来的竞价,虽不及开始时那两个有矛盾的女子厉害,却也把这些皮料衣裳,都卖出了“合适”的高价儿。 瞧着被“洗劫”一空的柜面,瑞麟勾唇浅笑着冲满脸讶异的莫济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他道,“这下儿,你亲眼瞧见女人买起东西,都多恐怖了罢?可别说我没告诉你,我要是真遇上入眼的东西,跟她们比起来……” “你只管放心好了!我绝对养得起你!” 不及瑞麟把话说完,莫济便毫不犹豫的出言打断了她,一拍自己的胸口,跟她许诺到,“不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儿么!随便‘救’几个有钱人的命,就足足够了!” “伙计,合帐。” 莫济一直在看热闹,瑞麟却是一直在瞧门道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抢货”,至少,也得给白寂风回来一百四五十万两银子!撇去那微不足道的,一万多两银子的本钱,啧,这利润,可真比山匪抢劫,还要来得快了! 伙计知道瑞麟是跟零月一伙儿的,客气冲着她点了点头,便喊了另外一个伙计,匆忙忙的写了一张“售罄”的告示出去,就关了铺子的门儿。 两个伙计合了一边帐,颇有些难以置信的互相换了个眼神儿,然后,又合了一遍,见的的确是没错儿的,才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跟瑞麟说了数儿出来,“一共是一百七十四万六千两,瑞麟姑娘!” “收拾一下儿,给千叶居送回去罢。” 瑞麟笑着点了点头,跟两个伙计吩咐了一声儿,就又回转了头,看向了一脸讶异的莫济。 这个数儿,比她粗略估计的要稍多了点儿,但也没有太过意外,再加上白寂风手里剩下的十几万两银子,就是一百九十多万,在把药材往外一出,保底个二百万两,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可比最开始时候,白寂风估计的五十万两左右,要多了去了! 跟零月说的,往常年份,他收购粮食的总价也差不许多了! 这白寂风,果然如纳兰雪说的一般,是个经商的天才! 零月听说了皮料衣裳卖掉的收益后,吃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原本对白寂风能力的怀疑,也随之烟消云散。 二十两银子的本钱,转个手儿,十天不到的工夫,就变成了十倍,这……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儿! 这家伙,该不是财神爷转世的罢? “这收益,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听两个伙计禀报完收益,交上了银票之后,白寂风稍稍沉默了一下,微微抬头,冲着瑞麟赞赏的笑了笑,“我原本想着,能收回来七八十万两,就是不错了的。” “你总是喜欢把价值往低里估算,自然,到了收益的时候,就会有些惊喜。” 对白寂风的谦逊态度,瑞麟赞赏的笑了笑,昨日,他们跑出去“逛街”,没有带上她,但今日她出门儿去的时候,却是已经从人们的议论交谈中,听了个大概,这个白寂风,果然是有些手段的,这般一石二鸟,不,三鸟的计划,都能想的出来,这若是让纳兰雪听了去,怕是,也要赞叹夸奖他的才是,“等草药出了手,少说也能有二百万两银子了,只五百辆牛车,怕是不够了罢?” “这个不怕,到时候,自然有人愿意,以低价把车马租给咱们。” 白寂风像是全不怕瑞麟说的这种可能,相反,还对这事儿,像是有些什么期许的谋划,“刚刚,已经有五家药铺来约我见面,我跟他们把时间推到了今天晚上,地方还在昨儿晚上歇息的酒楼,景麒,一会儿,你再去趟雨声楼,把雨声楼的管事请来,告诉他,我有生意跟他谈。” 景麒点头答应了一声儿,便转身出了门儿去,快马加鞭的往雨声楼的方向而去。 …… 一日之间,白寂风的声望,就在整个雨城里满溢了起来。 雨声楼的掌柜,在听人说了,白寂风要给灵犀赎身的这事儿之后,当天晚上,就高兴的没睡着觉,满心惦记着,要跟他要多少的灵犀赎身钱才是合适……这会儿,见景麒又来代表白寂风,邀请他去千叶居里“谈生意”,顿时就高兴的险些蹦起来! 忙不迭的换了身儿衣裳,就跟了景麒出门儿,直奔千叶居而去! 灵犀是雨声楼里的花魁不假,但,却是已经十六,至多,再红个一两年,就该过气儿了,他可得趁着灵犀还值钱的时候,快快的把她出手给白寂风,狠狠得捞上一笔才行! 当然,这只是他这一时的想法而已。 白寂风可是比他更精明的商人,怎么可能,受制于他,让他敲到自己的竹杠? 前一日,若非为了造势,让皮料衣裳好出手,他才不会让雨声楼平白赚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 现如今,他打算跟雨声楼的掌柜谈的生意,可不是灵犀的身价儿,而是,跟雨声楼的合作事宜,换句话说,他要让雨声楼成为他的新下家,让雨声楼的掌柜,慢慢儿的,慢慢儿的,把拿了他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他再吐出来! ps: 这个月更6000/天,月底完结,亲们的粉红……有就给点罢……最后一个月了…… 第四十六章 雨声楼管事走进千叶居的时候,白寂风正坐在桌前,跟瑞麟下棋。 棋局是事先摆好的,全然没有下的必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雨声楼的掌柜瞧见瑞麟,从而明白,他自以为能把白寂风迷得晕头转向的灵犀,压根儿就算不上什么绝色倾城的女子,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是连白寂风身边儿伺候的一个侍棋的丫鬟,都比不上。 “白少爷找小的?” 雨声楼的管事,不是傻子,见了这般情景,哪还能想不明白,让他兴奋了一宿的事儿,完全就只能是个梦? “给客人上茶。” 白寂风的注意力,像是完全在面前的这盘棋里,对雨声楼管事的到来,半点儿都未放在心上,“瑞麟,你的这步棋,走得可真是刁钻!完全把我的路给封死了!” “少爷总是这么优柔寡断,哪里行呢?本就不是什么必不能少的东西,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可怎么做得了大事呢!” 瑞麟早就得了白寂风的授意,这会儿,跟他演起“对手戏”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的很,勾唇一笑,就若有所指的,跟他“教训”了一句,“古人有言,儿女情长,定然英雄气短,少爷为了个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容颜老去的女子,不惜花费重金,这若是让主子知道了,可该教训你,笑话你了!” “竟是被你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小丫头教训,真是……真是……罢了,不下了,不下了……” 白寂风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输不起的把棋盘上的棋子儿弄乱,搞坏了棋局,“我不就是花了不到一万两银子么!哪就至于跟你说的似的,花费重金了?!” “今儿下午,我可是亲眼所见。你送给灵犀姑娘的那件白狐狸皮斗篷,被永乐钱庄家的大小姐跟万昌商行的侧室姨娘,飙价飙到了十万两银子一件儿!” 瑞麟颇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故意说话儿出来。给雨声楼的管事听,“价值十万两银子的东西,你都送出去了,还跟我说,不到一万两银子!你要不要说给主子听去,瞧瞧她能不能揭了你的皮的?” “她才懒得管我!” 白寂风佯装负气的抿了下唇角,丢下瑞麟,自己站起了身来,一回头,却“意外”的瞧见。雨声楼的掌柜,正尴尬的坐在那里,先是一“愣”,继而,便换上了一脸的笑意。客套的迎了上去,“家里下人没教训好,让掌柜见笑了!啧,怎上得这般寻常茶水!去,把咱们从昭阳城里带来的,贡品的碧螺春泡上两盏来!” 听了白寂风之前跟瑞麟无意间说起的那些话,雨声楼的掌柜。哪还能有什么不该有的期许? 如今的白寂风,在雨城的声望,可谓无两,就算他不要灵犀了,也有一大群一大群的女子,围着他讨好。恨不能彩礼都不要了的嫁给他! 而灵犀,可就不一样了! 他之前已经说了,要迎娶灵犀为妻,雨城里的大商贾们,总得卖他一个面子……以后。都不再点灵犀的场子,而灵犀,顶着个花魁的身份,一千两银子的身价儿,又哪里是那些平头百姓和小商贾能点的起的? 说得难听一点儿,以后,他怕是都得白养活着灵犀这么个,吃闲饭的烫手山芋了! 等等! 刚刚,那个叫瑞麟的丫头是不是说……昨儿,白寂风送给瑞麟的那身儿白狐狸皮的斗篷,今儿,被人竞价竞到了十万两银子一件儿?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岂不是,单只那一件儿斗篷钱,都能值得上两个灵犀的赎身钱了! “掌柜的在想什么呢?” 让雨声楼的掌柜有这样的想法,本就是白寂风的谋划,这会儿,瞧着他“想事儿”想得出神了起来,怎可能还不明白,他是在计算什么! “那件……没,没什么!刚刚,白少爷说到哪里了?” 被白寂风这么一唤,雨声楼的掌柜才是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应承了他一句,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 “我刚刚问掌柜的,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借雨声楼里的姑娘们给我使用,每个月一天便可,当然,我也不是白用她们的,她们以后的衣裳首饰,都由我这边儿来提供,保准儿,都是昭阳城那边儿,最新的款式。” 白寂风客气的冲着雨声楼的掌柜笑了笑,伸手端了零月刚刚送上来的“好茶”,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儿,“哦,对了,还有灵犀……” 雨声楼里,有七八十个姑娘,再加上姑娘们身边儿伺候的丫鬟,总共算起来,没有三百,也有个二百七八,这些人的衣裳首饰,一直都是雨声楼里最大的开销,一个月下来,花用个五六千两,都是少的! 如果,白寂风能够每个月只借用她们一天,就把这个开销给雨声楼彻底的解决了……别说是一个灵犀,就是三个灵犀,他都舍得拱手奉上! 一个当红的女子,顶了天儿,也就是红三四年,撇了花费,能赚个五六万两银子,都是好的了,合计合计算了,三四年的折腾,还不到雨声楼一年的费用,拿三个出来,换以后都没有费用了,多么合算的事儿! “白少爷说的这个合作,我自然是很感兴趣的。” 雨声楼的掌柜仔细的又想了一下儿,觉得的的确是对自己没有什么损失的,便毫不犹豫的,表达了自己“愿意”的意思,“不知……白少爷觉得,咱们什么时候草拟个契约合适?至于灵犀……只要白少爷说的这契约能签定了,就当是,我送给白少爷的诚意了!” 雨城里面,并不是只有雨声楼一间红楼,这么大的好处甩出来,是任何一家红楼,都没可能拒绝的! 雨声楼的掌柜是个精明人,自然不可能让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眼前平白溜走,当下,就搬了他这里有,别的红楼里没有的“好处”出来,许给了白寂风! “掌柜的痛快!零月!准备文房四宝!依着我之前说的,拟一份儿契约给掌柜的看!” 雨声楼掌柜的“诚意”,像是极好的取悦了白寂风,只听他爽朗的一笑,就吩咐了零月,去准备契约。 有了之前时候,白寂风创造的“奇迹”,这会儿,他做再奇怪,再不着调的事儿,零月也能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不问,乖乖的听从他的吩咐了!一听他说,让自己准备契约,便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小跑儿着去准备了! 零月算是看出来了,白寂风,完完全全就是个自己不能望其项背的经商天才! 做赔本儿的生意? 怎么可能! 零月奉江越的命令,经了十几年的商,草拟契约这种事儿,早已是轻车熟路,提笔泼墨,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就当着两个喝茶人的面儿,把契约给拟了出来,捧上了两人的近前。 白寂风瞟了一眼契约,一目十行的随便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便伸手,把契约推给了雨声楼掌柜的面前,让他过目,“掌柜的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条款,若是有不足不够的,我再让零月往上增添。” 零月是完全依着白寂风之前所说的,半个字儿都不差的拟出来的契约,当然不可能出现什么让雨声楼掌柜看了,觉得不妥的地方。 雨声楼的掌柜,反反覆覆看了这契约三遍,确定了是的确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便开心的笑着,跟零月讨了笔,写了自己的名儿上去,转手,客气的递给了白寂风,请他也写名字上去,来让这份儿契约生效。 白寂风自然不可能往上边儿写“白寂风”这三个字儿,而“仲继”这个名字,为了不让司马殇发现注意,也不能在这里使用。 雨城,好歹也是司马殇昔日的封地,就算现在,他已经不再是这块儿封地的主人了,也难保,会不会有什么残留的耳目,不时关注这里! 这一次,他是以零月的主人身份来的,那,自然就该往上边儿签零月的主子的名字,零月的主子……对了!记起来了!在路上的时候,零月曾随口的跟他提起过,是有一个名字,叫做十知秋来着! 提笔,舔墨,哗哗哗“十知秋”三个字儿落下去,在零月讶异的目光下,白寂风没事儿人般的把那份儿契约递给了雨声楼的掌柜,让他妥善保管,然后,又提了笔,在另一份儿该是留在他们手里的契约上,也落下了“十知秋”三个字儿,递给了雨声楼的掌柜,让他过目之后,落一个名字上去。 “这样,契约就算是成了。” 将留底的一份儿契约交给了景麒保管,白寂风浅笑着站起了身来,送满心欢喜的雨声楼掌柜出门儿,“依着契约上写的,我这就使人给昭阳城那边儿写信去,让裁缝和工匠带了料子,快马加鞭的赶过来,给姑娘们量体裁衣,灵犀姑娘……” “稍后,就为白少爷送到。” 雨声楼掌柜感觉自己是撞了大运,被天上掉下来的糖饼,给径直砸到了脑袋上,这个时候,还在晕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面。 有了这份儿契约,不说别的,单是剩下来的费用这一项儿,就得让他成了这行里面,人人羡慕的人物! 灵犀那丫头,果然就是他的福星!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四十七章 送走了雨声楼的掌柜,白寂风竟真的走去了书案旁边,提笔给昭阳城的锦记缎庄主事写起了信来,然后,在零月讶异的目光下,把信封好,递给了景麒。 “找个妥当的人,快马加鞭的帮我把这信送回去,如果够快,在粮食收获之前,咱们就能得着更好的消息了!” 白寂风没有无聊的主动去给零月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在把信交给了景麒之后,就径直往通往千叶居二层的楼梯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跟瑞麟吩咐了一声儿,让她去准备一张雨城新城的城图出来,他要着急使用,“越快越好,瑞麟,最好能在明日晌午之前准备好,多晚都没关系,什么时候备好了,什么时候……让景麒送来给我。” 原本想说,让瑞麟什么时候找好了,什么时候给自己送来,话说了一半儿,才是意识到,瑞麟是个还没嫁人的姑娘,让她随便进自己的房间,会于她名声有损,便忙改了口,把这事儿推给景麒。 “瑞麟,你去一趟百草庄,让人把这封信送回昭阳城,我去主子原来住的地方找城图出来。” 景麒稍稍想了想,记起了原来纳兰雪带人建新城的时候,是有亲手画了城图出来的,如果没有人动她房间的话,该是还在她那时正看着的一本书里,有夹着一份儿,“雨城的人都比较尊重主子,该是不会有人擅动她住过的房间才是。” …… 昔日的城主府,早已无人居住,但,因有雨城百姓们对纳兰雪的尊重,一直都没荒废或者易主。 景麒绕着城主府走了一圈儿,便见着有许多雨城的百姓,自发的拿了扫帚,在城主府外打扫。 有多人打理,便不方便潜入。景麒稍稍想了想,便决定,稍稍等一会儿,待打扫的百姓们各自散去。再行入内。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暗下。 纳兰雪住过的房间,景麒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他翻墙进了府里,便直奔纳兰雪住的小院儿而去,果然,就在他记忆里的那本书的夹页中,找到了纳兰雪随手放在了里面的城图。 景麒原本打算,拿了城图之后就离开,却是不想,在临出门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他走了相反的方向,他出,那人入! “燕娘!” 景麒快步追了上去,果然。就确准儿了那人的身份,跟跟自己想的一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主子让我来找张城图。” 见是景麒,燕娘先是一愣,继而,便也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主子不是让你去保护那个白寂风么?你怎么跑城主府来了?” “他想要雨城的城图。我记着主子有在一本儿书里夹了一张,就来取了。” 听燕娘说,是纳兰雪遣她来找城图的,景麒先是一愣,继而,便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那张刚刚找到了的城图出来,送到了燕娘的面前,“主子是让你找这张么?” “主子说,让我找出城图来,去送给那个白寂风。他会有用,既然,他已经使你找寻了,你就径直给他送了去罢!” 燕娘本还觉得奇怪,一个商人,怎么可能用得上城图,纳兰雪使自己来帮他找城图,是太看得起他了,这会儿,听景麒这么一说,顿时便觉得,纳兰雪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连这,都能想得到! “我本来想着,要今儿晚上给主子写信禀报,既然你来了,就直接告诉你,你回去转告给主子罢。” 景麒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听了燕娘的话,知她是奉了纳兰雪的命令前来的,便不再多问,反正,纳兰雪做事,从来都是有分寸和计划的,从他第一次见她至今,一直都是如此……虽然,也是有过失策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的,“白寂风的确很有经商的天分,我们跟了他,从昭阳城过来的时候,连钱带货,一共只有二十万两,现如今,还有草药没曾出手,就已经有小二百万两了。” “好,我回去了,就告诉给主子知道。” 之前,江越因为怨怪莫国的皇族,让纳兰雪遭受委屈,而不让燕娘再唤纳兰雪为郡主,纳兰雪也跟她说了,让她直接叫自己的名字,可是,燕娘自幼接受的,都是要尊重主子的教训,压根儿就叫不出口来,所以,就索性跟了景麒他们一起,也改口称呼纳兰雪为主子了,“有什么事儿,勤跟主子写信告诉,虽然,主子是信这白寂风的,但……他终究是意国的余孽,意国,也是主子给带兵踏平了的!” “我会当心的。” 景麒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燕娘说的,要当心白寂风的这事儿,颇有些不置可否。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他这样的一个人,会对纳兰雪不利的! 如果,他当真是怨恨纳兰雪,要对她不利的话,当时,也不用不惜身家的,要替他报仇,更何况,他还是拿了自己的银子出来经营,要助纳兰雪一臂之力的? 告别了燕娘,景麒便带着雨城的城图,回了千叶居,将城图交给了白寂风手上。 白寂风接了城图,展开来看了一遍,便从衣袖里拿出了炭笔,在上面标记了起来。 他标记的地方,都是些商铺,景麒看不明白,他是想要做什么,零月,却是看得瞪大了眼睛! 这些位置的商铺,都是车马行,雨城里的所有车马行,一家也没漏下! 想白寂风自那一日来了之后,除了当天晚上,去了趟雨声楼,接了灵犀姑娘出来,在雨城里逛了一阵儿……就再也没出去过千叶居,他,他是怎么清楚的记下,这些车马上的位置的?! “我不是个喜欢重复做一件事情的人。” 感觉到了零月的吃惊,白寂风头都没抬的跟他解释了一句,手拿炭笔,在画完了车马行之后,就又开始标记别的店铺,“昨儿晚上,咱们走过的,是雨城里面,咱们还没有走过的所有闹市街,落脚的那家酒楼,也是位置比较适合俯瞰几条闹市街全景的地方。” 听白寂风这么一说,吃惊的,可就不只是零月一个人了! 雨城的新城,虽是建得规整,但,却是商业极其兴盛的地方,整个商业区里,开张营业的,少说,也得有几百家铺面! 他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走过去了一趟,就能记住个大概……不,不是大概,而是,除了名字之外的,几乎所有的信息! 这,哪里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纳兰雪说的果然没错! 这家伙,就是个经商的天才! …… 当天晚上,白寂风跟几个来跟他谈草药生意的商人,在前一日的酒楼里,边吃边聊了小半个晚上,直待三更天的梆子敲响了起来,才是敲定了草药的他带来的这批草药的价钱,立下了契约。 他出手草药的价格,比市价要略低了一些,四百多车各类草药,总共才卖了三万多两银子,折合纯利,也就是不到两千两,与那两车皮料衣裳的利润相比,简直就连牛毛都算不上! 起先,零月还是有些奇怪,他这么一个“奸商”,怎么可能不追求高额的利润,但,这种疑惑,却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白寂风跟几人谈起了契约的时候,他便是明白了,白寂风,是在下多么大的一盘棋! 白寂风与几人签下的,是长达十年的供货契约! 契约里有写明,给几家商铺供应各类草药的价格,是雨城市价的九成五,每次交货完毕后,定出下一次要货的清单,并以当时的市价,支付下批货物价值六成的定金,剩余的四成货款,则等到货物交付后,再寻交货时的市价,一次性付清! 这样一来,每批草药的收益是要稍稍低了些不假,但,跟去草药产地,跟采药人收购的价钱相比,还是有不少油水的,再加上,每次都是先拿定金,再去收货,可以极好的避免收回来的草药卖不出去而遭人压价儿的尴尬……总体来说,还是白寂风,要更棋高一招儿的! 送走了几个满意而去的药铺掌柜,白寂风的脸上才是露出了些许的倦意,往椅子上一倚,就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拿出了记事的小册子,使炭笔在上面写画计算了起来,末了,欢喜的咬了咬唇瓣,深吸了口气,用手扶了面前的还未收拾下去残羹冷炙的桌子,站起了身来。 许是着实累得厉害,他这一站,没能站得稳当,径直就头重脚轻的向后摔了过去,还好景麒眼疾手快的箭步上前,扶住了他,才没让他磕在椅子上,再连带着椅子,在地上摔得难看! “加上下批草药的定金,咱们的手里,就能有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了!” 顾不得自己险些摔了,白寂风满脸欢喜的在椅子上坐了,扭头,跟另外的几人说道,“明儿,再跟几个车马行的掌柜贸易一下儿,收一收马匹的定金,咱们的手里,少说,也能有四百万两银子!” ps: 今天第一章,求保底粉红~ 第四十八章 “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儿罢,你都累得站不稳了!” 身处临时包下的酒楼,稍后,还是要回去千叶居的,景麒自然不能让白寂风在人前里丢了面子,坏了江越的名声儿,虽然,他也跟莫等,莫闲一样,始终觉得,他的主子,只有纳兰雪一个,但……就算江越是纳兰雪夫君的身份,也不能让他丢人的不是? “我只是喝醉了而已,没什么累不累的。” 白寂风扭头看了一眼景麒,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便使手扶了桌子,让自己坐得稍稍稳当了一些,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一会儿,你们扶我一下儿,把我塞进楼下的马车里面去,待回了千叶居,一切就都好说了。”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十知秋”在这里损了名声儿,江越已经是纳兰雪的夫君了,让他丢人,就是让纳兰雪丢人,而……让纳兰雪丢人这种事情,他白寂风,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和接受的! “一会儿,我背你下楼罢,你就装成是不当心扭了脚,不方便走路好了。” 白寂风的“懂事儿”,让景麒很是满意,冲着他客气的点了点头,出了个更加妥当的借口,来掩盖他是已经累得腿软了的这事儿,“主子若是在这里,也会这么决定的!” “那就多谢了。” 白寂风没有拒绝景麒的好意,一来,这样做的确是比他装醉更加妥当,二来,也是因为景麒在说服他的时候,搬出了纳兰雪来,对纳兰雪“决定”,白寂风从来都是没甚抵抗力的! 许是当真累得厉害了,第二日的早膳,白寂风都没起来吃,一直睡到了晌午。前一日立了契约的几个掌柜上了门来,要跟了他一同去旧城的仓库里提取货物,才在风断的催促下,慌忙急促的起了身。略加收拾了一下儿,由景麒背着,到了正堂见客。 不是他想要“撒娇”,而是他实在双腿使不上力,由风断搀扶着站立,都是摇摇晃晃……毫无疑问,他的这般丢人情形,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的! “昨日上车,不慎扭伤了脚,走不得路。让各位见笑了。” 被景麒放到了千叶居正堂的主人位上,白寂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几个前来的掌柜致歉,“今日取货,我怕是不能亲自前往了,零月。你带上莫济一起,跟几位掌柜去一趟旧城的仓库,把货物给交付了,交付前仔细的再检查一遍,如果有什么不好了的,就挑出来销毁掉,从总价里减掉响应的货款。一定不能把不好的东西卖给客人!” “是,少爷。” 零月也是经商多年的人,自然明白,白寂风让自己带了莫济这医术高明的大夫同去,是个什么意思……草药运输途中,难免会有些损耗。但不可能太多,他这般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一来,能让这些个药铺掌柜听得舒服,二来。也可以防备小人,不给想要趁机占便宜的人以可趁之机! 这吩咐,可是高明的很! “几位掌柜放心,我这手下是从昭阳城里的百草庄请来的,前些日子,还被陛下请进了皇宫去,给宫里的贵人瞧病来着,他的医术,可是高明的很,对药材的秉性,更是颇有一番见解,由他来看了没有问题的药材,绝对是品质可以保证的!” 白寂风佯装无意的,跟几个药铺掌柜夸了莫济几句,然后,毫无意外的,便收到了他们讶异崇拜的目光。 莫济有没有进宫去给人诊病,白寂风不知道,但,之前在路上的时候,风断却是告诉了他,随行几人在现实里的身份……身为优秀商人的白寂风,当然知道,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和条件,来促成自己的生意,为自己树立威望,反正,这些商人们,也不会当真去打听这事儿,就算是当真打听了,打听不到,他也可以借口,说是这事儿牵扯皇族的秘闻,不能为外人所道! 当然,对于这事儿,他的想法儿,还真就是歪打正着了! “原来是百草庄的厉害高手!失敬!失敬!” 百草庄在三国里的名声儿,可是响亮的很,在业内,更是许多医馆药铺仰望的对象!听白寂风竟是说,莫济是他从百草庄请来的大夫,几个药铺掌柜,顿时,就对他更加刮目相看了起来! 百草庄的大夫,极少出诊,即便是出诊,也不会离开所属医馆在的城池太远,像现在这般的,为哪一个富贵人家效命……更是闻所未闻的事儿! 这“十知秋”,到底得是多么深厚的底蕴,多么厉害的背景,才能让百草庄的人,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各位掌柜客气。” 莫济好歹也曾是掌管意国境内,所有百草庄配给的人,与人应对,自然是驾轻就熟,虽然,白寂风刚刚突然说得这几句“称赞”他的话,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出处,但,在人前里佯装无事,还是轻松加愉快的,“入宫为贵人诊病,是家中祖父医术高明的缘故,莫济跟了去,也只是打打下手。” 莫济的谦虚,反倒是让几个药铺掌柜对他“入宫为贵人诊病”的这事儿,更深信不疑了起来,想他这般年轻,就能有这般成就,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才是! 与他保持好了关系,说不好将来什么时候儿,就能用得上! 几个药铺掌柜在心里纷纷琢磨了这么一句,对莫济的态度,便是更加恭敬客气了! …… 零月和莫济跟几个药铺掌柜去了雨城的旧城交付草药,白寂风颇有些尴尬的被景麒背回了房间里,放回了榻上休息。 原本以为,休息一晚,白寂风就差不多能恢复过来,却不料,睡了这一晚之后,他竟是双腿酸软的让人扶着都站不起来了! “许久不曾活动,就成了这副德行,看来……以后可不能总窝在屋子里了……” 白寂风自嘲的笑着,伸了手捶自己的双腿,见景麒拧着眉瞧自己,便又跟他解释了一句,“八成儿是刚来那天的晚上,带了人去瞎走,走得多了的缘故,昨儿还没什么事儿,今天,狠睡了一觉,就反应出来了……我估摸着,歇个几天,把这边儿的事都打理顺当,也就差不多该好了……” “等莫济回来,让他给你扎几针,明天就能好。” 听白寂风这么一说,景麒便是明白,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轻轻的点了点头,告诉了他一个更好的解决法子,“有什么要紧需要办的事儿,你只管告诉我。” “贴一张告示去门口,说四个月后,咱们手里会有一批风国来的牛马出售,即日起接受预定,现在支付小额定金的,享交货时市价的九成五,支付大额定金的,享交货时市价的九成三。” 白寂风稍稍想了想,便把自己打算的事儿,告诉给了景麒,让他去办,“资质上佳,能日行千里的‘草上飞’,以质论价,支付市价五折定金,可保证市价有货。” 景麒仔细的记好了白寂风说的话,点头答应了一声儿,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还不及走到门口,就听到白寂风又跟他吩咐,让他在告示的最后加上一句,预定时间只有三天,过期无折。 告示张贴出去之后,不足半个时辰,便有几个车马行的掌柜遣了人来打听,小额定金和大额定金,都是多少,风断依着白寂风交代的,不厌其烦的跟每个来问的人告诉,小额定金,是货物总价的一成,大额定金,是货物总价的三成。 寻常牛马的价格,并不算很高,用来拉车的马,通常市价不会超过十两银子,拉车的牛会稍稍贵上一些,十五六两就差不多能买下来,但,对车马行这种大量需要牛马的铺子来说,却是能少一点儿,就是一点儿,积少成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比如说,规模特别大的货行,在册的板车,就得有个四五千,照着一辆车配两头牛来算,加上留出来以防万一的,就得有近万头的牛,才敢放心经营。 再比如说,规模稍稍差不多一点儿的客行,各式载人的布蓬车,都配备的齐全的那种,四五百辆车,是比较保守的说法,单马拉的,双马拉的,四马拉的,都不能少,就依着折中的,一辆车配两匹马,也得有个*百匹。 经营车马行的掌柜,最不怕的就是牛多! 牛用上几年,可以稍稍便宜点儿,卖给寻常百姓耕地用,着实没人要的,卖给肉铺,宰了卖肉,也是能回来个买价的九成儿往上……换句话说,如果,白寂风当真能以市价儿的九折三把牛卖给他们的话,就是相当于,以后,他们的牛,都可以是几乎不花本钱使的了! 这其中的“钱途无量”,哪个经营车马行的掌柜能不动心? 而至于马匹,尤其是风国弄回来的马匹,更是若干客行争相追捧抢购的对象! 风国的马,体质好,跑得快,虽然吃得稍稍多了点儿,却不似寻常好马般的,非吃燕麦才能有劲儿,折算下来,日常的耗费,要比寻常马匹少了四成儿都不止! 因是有价无市,寻常要购买,都得是比市价高了一成儿,托了人情才能买上,哪里有白寂风说的这般,市价就能入手?! ps: 今天第二章~ 第四十九章 之前,听人说千叶居贴了告示,以最低九成三的折价,预售牛马,各家车马行的掌柜还都不太敢置信。 觉得可能是写告示的小厮糊涂,给写岔了折价,但又不甚甘心,怕是真有此事的,自己错过了去,吃了大亏,便都抱着使人来问问也不费什么工夫儿的心思,各自遣了自家有眼力价儿的小厮来打听,临出门儿了,还特意叮嘱了,如果是当真的,务必,一定,在问清楚了之后,立刻回来告诉! 于是,这时候,在跟风断确认了消息是当真的之后,几个来打听消息的小厮,便忙不迭的告辞回返,回去给自家掌柜回话儿了。 这般天上掉肉饼的好事儿,可不敢给自家掌柜的耽误了! 去雨城的旧城出完了货之后,零月和景麒便带了结清货款的银票,回来了千叶居。 不等景麒说话,莫济便开了自己的药箱,取了银针出来,开始给白寂风施针起来。 原本时候,对白寂风这个曾是意国太子的人,莫济还是有着不少的不信和怀疑的,怕他是另有图谋,会想要做什么对纳兰雪不利的事情……所以,尽管是有纳兰雪的嘱咐在,对他的照顾,也依然不是非常尽心,眼瞧着他倦累腿酸,也只当是没有瞧见…… 但,就在刚刚,他跟零月去雨城的旧城,给那几家药铺掌柜发货回来的路上,零月随口的一句话,让他彻底的醒悟了过来,自己之前时候的想法,是有多么的蠢! 零月说,这白寂风,可真是个经商的天才,就是没有之前殿下使我在这里经营几年的名声儿,要在这里扬名,也至多就是年半载的事儿! 是了。白寂风的确是个经商的天才,可他……却没有选择,给自己扬名!目的,只是为了避免让司马殇注意到!尽可能的。不给纳兰雪招惹麻烦! 他以“十知秋”的身份经营商业,积攒名声儿……他就不怕,在将来失了价值,或者功高盖主的时候,就被江越给“咔嚓”了? 以他的聪明,断无可能,想不到这事儿,但,为了纳兰雪,他却是。连死都不怕了! 如果说,这样的一个人,都有可能背叛纳兰雪,对她不利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 “来,把这里舒筋活血的药丸吃了。” 在白寂风的腿上扎了十几根银针之后,莫济才缓缓的站直了身子起来,从自己的药箱里取了一只青瓷小瓶出来,倒了一粒丹药在自己的手心里。递给了他的面前,“吃完之后,休息上小半个时辰,你就能恢复如常了。” 白寂风客气的冲着莫济点了点头,接了他手里的药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仰头咽了下去,半点儿都不把这事儿,当成是莫济份内该做的,“多谢。” “草药几乎没什么坏的,算完了钱之后。回找了买桂皮的那家药铺二十两银子。” 莫济没有答白寂风的感谢之词,而是径直换了话题,跟他说起了出货的草药的事儿,“那一袋子桂皮在仓库里存放的时候,没有放好,受了点儿潮,我跟零月把它搬回来了,等给你扎完了针,就销毁掉了去。” “受潮的桂皮……确实是没什么用处了,就销毁了,给院子里的树当肥料好了……” 白寂风虽然不是很懂医,但,对桂皮这种可以算是药材,也可以算成是香料的东西,还是略知一二的,听了莫济的话,便轻轻的点了点头,许了他说的处置方法,然后,把头转向了零月,“过几天,粮食就该下来了,咱们的晒谷场,准备妥当了么?” “这几年一直用着的一块儿,就在城西,早在小半个月之前,就有伙计在收拾打理了,等粮食一下来,就能使用,一次晒个五六百万石粮食,没有问题。” 听白寂风跟自己问起了晒谷场的事儿,零月忙不迭的跟他告诉了起来,“只是可惜,往年,咱们最多的时候,也只能收到三百多万石,压根儿就用不上那么大的场子……” “今年粮食丰收,可能会不够用,你使人去看看,能不能把那晒谷场的四边儿再往外扩一扩。” 白寂风稍稍想了想,像是在心里计算了一番,然后,才抬起了头,跟零月说道,“还有仓库,你也使人去仔细的收拾一遍,之前存放过草药的,别把粮食给过了味道,可该不好卖了!” 零月已经在云城和雨城里收了三四年的粮食,对这两座城里的粮食产量,也大约有些数儿。 粮食再怎么丰收,土地,也都是一定的,就算,有百姓年年开荒,城外没开垦的地,也是就那么多的! 去年时候,粮食也是丰收,一共下来了七百多石粮食,他收了一半儿,也就是近四百万石,已经是比往年时候,多了不少了,剩下的三百万石,有一百万石,被百姓们留了自用,二百多万石,被别的粮商收走。 就算,今天是比去年还要丰收,让土地里能产出八百万石粮食,也是到了极限了,白寂风再是个经商的天才,还能把旁人的饭碗都抢了,收到手里六百万石往上?再说了,就算他有本事收到这么多粮食,手里的钱,也是不够支付的罢?! 不过,仓库还是得尽快让人去收拾一下儿的! 粮食这东西,最怕过上味道,过上了味道的粮食,可该不好卖了! “我让你去准备的,你就只管准备,不然,等粮食下来了,耽误了事儿,可当心你家主子揭了你的皮。” 瞧零月一脸不信的模样,白寂风不禁笑着调侃了他一句,告诉他,这事儿,他是已经谋划好了,有了*成儿的把握,让他只管去照着自己吩咐的准备,就是没错儿的,“仓库,够用罢?” “只是放粮食的话,放一千万石是没问题的。” 听白寂风这么说,零月便是明白,这事儿,是不敢依着自己放懒的想法儿,不去吩咐人做了。 零月也是跟江越混了二十几年的人,对江越的脾气最是了解,如果,只是如果,这事儿,真是应了白寂风说的这般,因为自己的偷懒,没有准备,而耽误了事儿……他十成十的相信,江越,一准儿会收拾死他,不,收拾的他生不如死! 这般想着,零月便本能的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的跟白寂风说了一声儿,小跑儿着往千叶居的后院儿而去。 “景麒,还得麻烦你再去写两个告示。” 吃了莫济给的舒筋活血的药丸,白寂风顿时便觉得自己原本酸麻无力的双腿,稍稍舒服了一些,伸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小册子,用炭笔,在上面草拟了一张告示出来,撕下来,递给了景麒,“就按照这个来写,写好之后,雨城的城门口贴一张,在云城的城门口贴一张。” 告示上写的是今年的收粮“协约”,比之往年,有了几处改动。 首先是粮价,比去年时候,每石粮食要上浮了两分银子,也就是三十二两银子十石。 其次,是取货,出货超过三石的农户,可以在来千叶居登记后,由这边儿派遣马车,前往拉运出售的粮食。 最后,是付款,验货斗量之后,支付现银或银票,有一次性出售超过一千石粮食的,还可额外获得千叶居支付的一百两银子的奖励。 这样的一个收购“协约”,的确是足够让百姓们动心的! 尤其是那些开荒比较多,还都是种的粮食的人! 一次性出手一千两粮食,加上奖励的,就能到手三百三十两银子,比往年,要足足多赚了三十两,而且,还由千叶居这边儿,遣马车去往田地里拉运,这又可以省下五六两银子的车马钱! 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何况,是两个城池的百姓? 在瞧了这告示之后,许多计算着粮食丰收后,自己手里会不足一千石粮食的小农家,便开始趁着粮食产下之前,互相联系了起来,把两家,或者三家的粮产拼凑一番,攥够一千石,由一个人到千叶居登记,一起出手。 许多大农户,算着等丰收之后,自己到手的粮产,不够“整数”的,也开始跟一些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农户联系,把“零头儿”拼凑一下,顶个家里娘子或者小妾的名儿,去千叶居登记。 还有一些瞧准了机会的“投机倒把”份子,在跑去千叶居问了,是不是前往田间拉运粮食,是不分距离的之后,就把自己家里的粮食托付给了兄弟或者媳妇儿,趁着粮食还没下来的档儿,跑去了隔壁的几个城池里,“贸易”农户,以去年的市价,跟他们定下了粮食,约定好,带了马车来田间取货时一笔付清,打算空手套白狼的,赚个“差价”! 从城西安排好了晒谷场事宜的零月,在回来的路上瞧见了张贴在城门上的收粮“协约”,顿时就吃惊的瞪大了眼珠子,然后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千叶居!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章 “这样儿,咱们可增加了不少成本,而且,以咱们现在手里的银子,也不够支付啊!” 慌忙急促的冲进白寂风所在的房间,零月的脸色都被他的这番举动吓得苍白了起来。 这样的“协约”,的确能让所有的百姓,都乐意把手里的所有粮食卖给他们,但如果,到时候,他们拿不出这许多的银子来给卖粮的百姓,可就是砸牌子的大事儿了!如果,砸了千叶居的这金字招牌……以后,他们还怎么从百姓的手里收购粮食! 从雨城这边儿回天星城,骑“草上飞”,快马加鞭,不吃不睡的,也得五天才能勉强跑完一个来回,让那边儿把现银都兑成银票,五百万两现银,也还得费个*天工夫儿,使劲儿往少里说,把银票拿来雨城这边儿……没个十一二天,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押运现银,就会更慢,没个半个月,二十天,是想都不要想的,而且,沿路上,还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危险! “很快就会有了,不急。” 见零月一脸的紧张,白寂风不禁一笑,跟他说道,“最迟明日晌午,咱们的手里,就可以有七八百万两的进账了。” 七八百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是是用抢得,也不是一天的工夫,就能抢来的,所以,对白寂风的这话,零月是全然不信的! 在零月想来,就算,白寂风是个经商的天才,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措到这么多的银子! 嘴里答应着“知道了”,但在心里,零月还是开始打算起了,要写信回去天星城。跟江越调集银两的事儿。 虽然,白寂风这样收粮,增加了些成本,但。却是肯定能收上大批粮食来的,运去商国卖掉的话,还是可以有很大的收益……撇去有可能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砸了千叶居的金字招牌这一点,还是很好的一个主意,非常值得投钱进去…… “我知道,你是在想,要写信回天星城去,调银子过来。” 白寂风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的,出言揭穿了零月的打算。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正在给他施针的莫济,“这封信,你可以先写好。如果,到了明天晌午,还没有见到我把银子筹回来,你再发出去,也是来得及的,不是么?” “可以了。” 莫济瞧都未瞧零月一眼,伸手便开始把扎在白寂风腿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拔了下来。 白寂风已经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把二十万两银子变成了接近二百万两,他这样的一个经商天才,还有什么答应了的事儿,是做不到的? 反正,不管零月信是不信。他莫济,是信了! 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当真是到收粮的时候,还弄不到足够的银子。少个百八十万两的,他也是可以动用自己在隐世莫家的力量,给他拼凑些出来的嘛! “好罢。” 见屋里的几人,都是对白寂风说的话表示了信任,零月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距离收粮还有个十天左右,白寂风手里的二百多万两银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用光,他明日在把信是飞鸽传书发出去的话,稍稍赶紧一些,也能在最后几日到来之前,把银子全部兑换成银票,快马加鞭的送来! 换句话说,就算他今天卖白寂风这么一个人情,晚上一天发这信出去,也不会当真就威胁到了千叶居在雨城里的这块儿金字招牌! …… 待莫济把扎在白寂风腿上的银针全部取下,白寂风便觉得,自己酸疼麻木了许久的双腿,一下子又恢复正常。 伸手,揉了几下儿,见的确是没有半点儿不舒服的感觉了,才大着胆子,扶了榻边儿的木柱子,下了榻来……果然,是全都恢复了的! “零掌柜,少爷起身了么?!有几位城里车马铺子的老板来了,说是要跟少爷谈牛马生意!” 门外,一个对白寂风身份全不知情的伙计,小心翼翼的敲响了白寂风的屋门,压低着声音,跟屋里问道。 他只是零月在雨城里随便雇来的伙计之一,寻常时候,只负责千叶居的打扫,对零月身后的真正主子,也只是听过,没见过的! 这回,见零月带了白寂风来,听他唤白寂风为少爷,便本能的当作这是,零月身后那位厉害主子,要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儿子打理,自己隐退休息了的意思……换句话说,这位从来了雨城,就一直在制造“新闻”的少爷,将是以后,自己的新东家!讨好了他,自己才能保住手里的饭碗! “先请他们去正堂里稍候,我稍后便到。” 听到之前遣了人来打听折价的车马行掌柜来了,白寂风顿时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开始了,他之前丢出去的饵饼,已经有人开始来咬了! 之前,他不甚了解雨城的行情,低估了收益,但,自来的那晚上,他带着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包下来灵犀,在雨城里徒步走遍了所有的商业街道,便是对自己在这雨城里的“聚财”计划,重新有了更高的“目标”。 最初时候打算的,把二十万两银子,变成一百万两,然后,去跟钱庄再借用一百万两收购粮食,三个月后清偿的想法,早就一扫而空! 他要在这里,直接就用空手套白狼的法子,把他最初的二十万两银子,变成三千万两往上! “是,少爷。” 听给自己回话的人是白寂风,门口来报信儿的小厮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然后,便转身小跑儿着往楼下而去。 …… 来谈生意的几位车马铺子掌柜,在喝了一盏茶之后,就见到了白寂风满脸客气笑意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零月“小心翼翼”的跟着,“谦逊恭敬”的样子,顿时,就让几位认识他的这么铺子掌柜“猜到”了白寂风的身份。 “十少爷好!” “十少爷果然人如其名!” “十少爷……” “各位请坐,十某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那就值得上各位这般夸赞。” 白寂风客气了一句,请搭伙儿来的几个车马铺子掌柜坐了,才自己在主人的位置上面,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 他本就是意国皇族出身,见惯了大场面,虽然,以前时候“年少轻狂”了一些,但,只应付这些寻常商人,还是轻松有余的。 “偶闻十少爷,将以低价预售牛马,不知……是有多少货的?” 年纪最长的一个车马铺子掌柜,明显是对白寂风的这般谦逊态度很是意外,在等他坐定了之后,就客气的冲着他笑了笑,出言跟他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小老儿的车马铺子,刚好打算在明年的时候,更换一部分牛马,再扩大下儿的规模……” 这掌柜说的,自然只是个客套话,懂行的人都知道,做车马行的,为了保证生意顺畅,是绝不可能直接更换自家牛马的,一来,那些将要淘汰的牛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手,二来,新近买回来的牛马,也需要一些时候的适应,以防出车运货的时候,在半路里跑肚拉稀,把人家的货给耽搁了,坏了自家名声儿。 这老掌柜这般说话,无疑就是想跟白寂风套一套话儿,瞧瞧他的手里有多少货,自己能有希望分到手里多少。 “今年的货不多,牛的话,不太到四万头,马能多点儿,不计算一匹母马能生两匹的情况,明春到手,能有六万匹加个零头儿。” 白寂风的这瞎话编的,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他正在说的这些,真的就是手里攥着的一般,“家里在风国那边儿有一小片牧场,‘草上飞’也有个四五千匹母马,只是今年,只有三千多匹怀上了小崽儿……不知,老掌柜是打算要点儿什么?” 六万匹马,四万头牛,外加三千匹“草上飞”的小马驹子,全价出手,也就是四百二十多万两银子,若是再将其中的寻常牛马,以九成三的折扣脱手的话,还得抹去个零头儿,也就是四百万两银子。 就以雨城和云城这样的,莫国粮食的交易中心而言,至多,也就是五六家大点儿的车马行,就能把这批牛马全部收走,诚如白寂风所说的,的确,不能算是非常多的货。 “小老儿这里,原本是想要三万头牛,四万匹马,‘草上飞’的话,有个一千匹,就差不多够了。” 这老掌柜是做了多年车马生意的人,在雨城及周边儿的几座城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自然知道,在这许多同行们面前,不能太过贪心,把旁人的路都给堵死了,树大招风……在听白寂风说了能出手的牛马数量之后,稍稍思索了一下儿,把自己原本想要的数量折了一半儿,留了些出来,给同来的另外几个车马行的掌柜们分,“十少爷这里的货有些少,不够咱们这几个老兄弟分的,小老儿就吃点儿亏,让一些出来,少要点儿,折个半罢!” ps: 今天的第二章,求各位看官赏几张粉红罢~~~~这个月完结了~~~~~~ 第五十一章 “十少爷要的这九成三的价儿,真是吸引人的很,只是货少了点儿,就咱们这几家车马行,就不够分了,要知道,单是这雨城里,跟咱们这几家车马行规模相当的,就得有二三十家呢!” 听老掌柜让了份子出来,给同来的这几个铺子分,另一个稍稍年轻些的车马行掌柜,不禁冲着他露出了感激的笑意来,趁着白寂风还没说话,就忙不迭出言,把白寂风“手里”的这些牛马全部包了圆,言外之意,但是他们这几个车马行的,就可以要下他手里的全部货物了,他使景麒贴在千叶居门口的那张告示,可以让人去拆下来了,“之前,在下已经遣了铺子里的小厮来问过,一位自称是十少爷弟弟的少年给回了话儿,说是给大定金,就能享九成三的折价……不若,十少爷这就是使帐房算算总价,立个契约出来,咱们几个,把大定金给十少爷付了?” “雨城里,一共有三十七家车马行,其中,规模大些,能有七八万辆牛车马车的,有十三家,不知,在座的几位掌柜,可都是这十三家里面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白寂风早就在初来的那一晚,出去遛弯儿的时候,把雨城里的许多商铺规模探了个大概,这会儿,跟这些个车马行掌柜说话的时候,自然,也就更有底气了不少,“各位掌柜若是觉得,十某手里的这些牛马不够供给,不妨列个数儿出来给十某,十某给家里在风国的小牧场管事写封信去,让他去临近的几家关系交好的牧场问问,看看能不能给拼凑起来,价格,还是咱们之前说的,市价的九成三,只是。预付的定金,可能会要稍稍多点儿,得要五六成儿的样子了。” “十少爷稍等,咱们几个统计一下儿。” 听白寂风说。还可以给联系别的牧场,依旧以市价九成三的折价出售牛马给他们,几个车马行的掌柜,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跟他说了一句,就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商议了起来! 如果,能要多少,有多少,那。他们还客气的什么? 不就是五折的预付定金么? 他们又不是拿不起! 趁着有这么低的折价,一下子多买些,直接扩大到自家想要的规模,等到粮食收获之后的忙季一过,把那些个快该淘汰了的牛马一卖……等着明年春天。新牛马来了,好好儿的养一养,到再粮食丰收的时候,就都能用了! 今年的粮食丰收,该是有很多人家想要买牛回去,用作明年的春耕的,出手将要淘汰的牛。该是容易的很。 而马匹,因着之前时候,莫国跟商国打仗,很多车马行里的马都被征用了去拉运物资,累死在了路上,没死的。也都被留在了军营里继续用着……许是觉得,给付各车马行租钱,有些不合适了,司马青便直接下了旨,让各城贴补折价给了个车马行银子。把征用的马匹,都依着市价,给买了下来! 换句话说,现如今,莫国的各家车马行里,剩下能用的马车,压根儿就是没有多少了,全等着明年开春的时候,从风国那边儿来了马匹,抢购一番了! 几个车马行的掌柜商议计算一下儿,便计算出了自家总共需要的牛马数量,还是由那个老掌柜出面,跟白寂风客套了起来,“小老儿跟几个老兄弟商议了一下儿,咱们这五家车马行,一共得需要九万匹马,十二万头牛,‘草上飞’若是也能有个三万匹,可就是太好不过了,十少爷,你看这……” “‘草上飞’我不敢保证有这许多,旁的,该是能差不多凑一凑,满足了各位掌柜的需要。” 白寂风佯装为难的计算了一下儿,少顷,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几个紧张等待他回话儿的车马行掌柜,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家里牧场的牛马,除了‘草上飞’,各位掌柜可以先付三成的大定金,不是家里牧场的……十某得先写信回去,看托一托人情,能不能把大定金压到五成,各位,意下如何?” “按照现在的市价,全额一共是三千二百八十万两银子,依着十少爷说的定金折算,咱们只需要拿出来一千六百一十六万两银子,十少爷看,用不用把帐房请出来,合帐看看?” 听白寂风答应了下来,几个车马行的掌柜顿时就笑得更加灿烂了起来,忙不迭的把之前时候,他们已经算好了定金数量报给了白寂风,言外之意,如果他觉得这事儿能成,这就把帐房喊出来,立了契约,他们这就各自遣人回家取银子去,“十少爷瞧着,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做车马生意的人,大都是各大钱庄恭敬对待的大户,要银票有银票,要现银有现银的主儿。 毕竟,通连各地的钱庄,需要大批运银子的时候,还是得求他们帮忙才行,他们一个心情不好,三天能送到的银子,给拖上两天,五天才到,耽误了的,可就不是几百万两银子的事儿了!钱庄生意,赚得就是信用钱,没了信用,谁还敢把自家的钱,放到你这钱庄里面,换成银票存着? “几位前辈都已经算过了,十某还再算的什么?!” 白寂风面色不改的勾唇一笑,很是“大方”的让了一步给几人做人情,“索性过几天,就该开始收粮了,今年,十某打算给一直支持家里生意的百姓们,多些优待,自行带了车马,前往田间拉运货物……索性也是要雇马车的,使谁的都是使,几位前辈这般有诚意的支持十某,十某也不能不识抬举!这样,抹个零头,几位前辈一共给十某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的定钱,也就得了!剩下的,就当是十某从各位掌柜手里租车马的定钱!” “十少爷痛快!” 几个车马行的掌柜一听,白寂风要从自己手里租用车马,并以牛马的价钱,冲抵租金,顿时就高兴的喜上眉梢了! 原本,他们还在琢磨,要怎么跟白寂风套上近乎,跟他讨这个大生意给自己家来做,这会儿,就径直听了他自己提出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十少爷痛快,咱们也不能做那小气的人!这样,十少爷从咱们这里租用车马的费用,就以市价的九成算,只要不超过一百里,车夫的工钱,都算咱们的!” 年纪最老的那车马行掌柜,明显比另外几个更会做人情,抿嘴笑着听几人跟白寂风客套完,才又开了口,直接许给了他实惠,“超过一百里,车夫的工钱,也都算十少爷一半儿就成!” 车马行雇用车夫,实际给到车夫手里的钱,只有市价的四成,另外六成,则是车马行的收益,这,是做这行的,都知道的事儿。 人老精,树老灵,这年纪最老的车马行掌柜,精明的很,他知道,白寂风从他们手里租用车马,去田间拉运粮食,一辆车一天,怎么也不可能只走一百里地,所以,他这么许诺,便是等于稍稍让出了些“人租”,跟白寂风拉近了关系,以求将来,能成了固定为千叶居供应货运车马的商铺! 便是往年的千叶居,拉运粮食一项,就得用不下万辆的牛车……更遑论是今年,这般给出了大好“协约”的时候? 就算,今天千叶居收到手的粮食,会比往年多翻上一倍,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使零月依几人商议的拟好了契约,白寂风看都未看的递给了年纪最老的那个车马行掌柜,然后,便佯装无事的继续喝起了自己手边儿的茶来。 契约有点儿长,却是把一切事情,都写得颇为详尽,从牛马价格,到支付方式,再到以租用车马,冲抵价款,林林总总,足足写满了一张告示那么大的纸,才算是完事儿。 待几个车马行的掌柜轮番看完,白寂风便让零月把这契约又抄了一份儿出来,双方签字画押之后,各执一份,就算是成了! “晚些时候,小老儿就让人把银票给十少爷送来。” 临出门儿,年纪最老的车马行掌柜,跟送他们到门口的白寂风又客套了一番,让许多后来的中小车马行掌柜都瞧见了,自己已经跟白寂风做成了生意,才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告别离开。 这,算是他白送白寂风的一个人情,目的就是让那些中小马车行的掌柜,都知晓,白寂风张贴出来的这告示,的的确,是当真没写错的,至于……在他们这几人跟白寂风要下了那么多的马匹之后,那些人还能不能再预订到马,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反正,他要送人情的人,是“十少爷”,不是他们这些竞争对手! 见城里最大的五家车马行都跟千叶居订下了牛马,因为各种原因,来得晚的那些车马行掌柜,顿时就觉得“悔不当初”了!那伯记车马行的老头儿,他们可都是有领教的,除了跟他关系交好的那几家大车马行,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哪个,在他手里得着过便宜?!恐怕,在他一番“贸易”之后,千叶居,已经没有多余的牛马,可以卖给他们了! ps: 今天的第一章~各位看官给来点儿打赏神马的罢~粉红有保底的给点儿就行~ 第五十二章 抱着索性已经来了,不问也是白跑的心思,几个晚来的车马行掌柜,顷刻间围上了白寂风,七嘴八舌的,跟他追问起,还有没有可以预售的牛马来。 白寂风显得有点儿“吃惊”,在反映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是稍稍回过了些神儿来,“诚恳”的告知这些晚来的车马行掌柜,自家要出手的,已经没有了,刚刚离开的那几位大车马行掌柜要的货,都是他得使了自家在风国管着牧场的管事沟通,跟旁人家的牧场“借”一些,才能够数的。 然后,在各家晚来的车马行掌柜们失望的叹息里,又出言埋了个伏笔……告诉他们,可以留下自家铺面的名字和地址,及需要的牛马数量,待自己写信去了风国的牧场,让管事去交好的牧场问上一问,再给他们答复,折价还是九成三,只不过,预付的大定钱,需要到五成儿了。 牛马是活物,市面上预购的定金,大都是市价的六成七成,所以,白寂风张口要的这定金的折价和成数,还是很能吸引人。 抱着试一试也不会吃亏的心思,所有来问的车马行掌柜,都给白寂风留下了自家商铺的名字,地址和需要牛马的数量,虽然,不甚抱希望,却也算是,聊作安慰。 刚刚应对送走了一众晚来的车马行掌柜,之前定好了契约的几家车马行,便由伯记车马行的掌柜牵头,凑好了各自该拿出来的牛马定钱,使了自家的儿子或者信得着的伙计,把银票给送了过来。 千两银子一张的票面,一万六千张,装了满满一木箱,白寂风笑着跟零月点了点头,吩咐他“当面点清”,然后。便借口要去给风国那边儿的牧场管事写信,上了楼去。 “都是一群小心眼儿的混蛋!” 零月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便欲哭无泪的数起了银票来。他小时候曾梦想的,数钱数到手抽筋儿的日子,竟然,还真就“实现”了!不过,如果能选择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这个可怕的梦想! 后边儿来的这些车马行掌柜,要的车马都相对少些,但架不住预付的成数高。铺子的数量也多,总共统计一番,若都答应下来的话,也能到手个五六百万两银子,白寂风稍稍考虑了一下儿。便决定,放弃其中的一部分,只再供给四百万两银子的牛马出来,让雨城的牛马市场,继续保持一个“饥饿”的状态,以便将来,能继续做这门生意。 白寂风曾在纳兰雪给他的那些书里的一本儿上读到过。但凡是人,就都会有一种奇怪的心理,若是,不管是什么时候要,要多少,都能满足。那,就会本能的产生一种被称为“购买惰性”的不好习惯,觉得反正总是有货的,改天再买也是一样,从而影响生意的发展壮大。毕竟,买了才有消耗,一年买一回和十年买一回,对商家的影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手里有了银子,心里自然就有底了,零月“痛并快乐着”的数完了一万六千张银票,甩着有些抽筋的右手,给几个来送银子的车马行家的写了收条,喊人抬了箱子,去了白寂风在的屋子,跟他禀报,结果,才刚刚走到屋门口儿,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白寂风跟景麒说了一句,让他险些瘫软在地上的话。 白寂风说,一会儿,那几家草药铺子的掌柜,就该把要定的草药单子和定金送来了,等送来了,把银票给零月清点好了收着,草药单子给昭阳城的百草庄飞鸽传书了去,转交给锦记缎庄的管事,让他快马加鞭的去一趟蛟城,跟蛟城平家把货定上。 平家的草药货好,价钱也实在,他们来之前拿的草药,就是走得平家的货,上回拿货的时候,平家的三少爷承诺过了的,如果,一个月里,能拿五万两银子的货,就可以给个更低的折价,这样一来,他跟雨城这边儿的草药铺子掌柜们签得供货约定虽是比市价略低了一点儿,也是一样可以有不斐的收益了。 “咱们千叶居,是有请帐房的,这种数银票的事儿,该是归他们……我这总抢人家饭碗,不好的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寂风承诺的事儿做到了,他这“小人之心”的,遭点儿“打击报复”,也是活该,但……活该一次,就差不多了罢,跟谁身边儿做事,都跟江越似的,报复一回又一回,可哪受得了? “有帐房啊?那你不早说!” 白寂风明显的要比江越好说话的多,听零月已经服软,也就不再“收拾”他,佯装意外的一“愣”,就着台阶下了,“快,去把帐房请来,我正好有事儿要跟他交待!” 听白寂风饶过了自己,零月哪还敢再惹他这比财神爷还财神爷的大爷?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就小跑儿着往楼下后厢跑去,唤帐房来替他遭罪了! 临出门儿前,江越可是特意交代了,让自己跟着他好好儿学,不求多,能学了人家一成的本事就行,那时,他还在想,不过是个败在了他家王妃手下的亡国太子,之前,还被个倌人骗,惨惨的沦落了楚馆的货色,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学一成? 埋汰人的罢! 现如今看来……江越,他家主子,这是想要玩死他的罢?! 这个家伙的脑子,完全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啊! 瞧着整天就做些让人瞧不明白,不着调,随心随性的事儿,可偏巧,这银子,就跟他孙子似的,随便招招手,就拼了命的往腰包里挤! 这才几天? 二十万两银子,就变成了两千万两银子! 这就是带了人抢劫押运国赋的银车,也没这么快的罢! 这,这那里是他这个正常人,能学得了的! 帐房是零月从雨城里雇的,给千叶居打理账务,也有好几年了,寻常时候,零月带了人来收粮,都会先跟他交一下底儿,比如,带了多少银子,想要收多少粮食,每石粮食多少钱之类的,可这一回,零月带了东家来,却是一直都没找他说这些,这可紧张坏了帐房,一直在寻思,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儿做的不好不对了,惹了东家不喜,唯恐丢了在千叶居做事的这铁饭碗,回了家去,没法儿跟一家老小交代! 这会儿,听了零月来唤自己,一颗一直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才算是勉强咽回了肚子里,忙不迭的收拾账册纸笔,就小跑儿着跟了零月上楼见白寂风去了! “少爷好!小的给少爷问安!” 跟着零月进了门里,便见着了站在窗口,正在往外看着的白寂风,帐房先生小心翼翼的扭头瞧了一眼零月,见他一言不发的朝着白寂风的方向,跟自己努了努嘴,才是心里稍稍定了定,恭敬的冲着他行了个礼。 听到帐房跟自己问好,白寂风才是缓缓的转回了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儿,然后,冲着他浅浅一笑,“都是零月糊涂,之前,都没告诉我,这边儿有请了帐房,来,先生请坐,我正有不少的事儿,要跟先生交代。” 听白寂风这么一说,帐房才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他就说,他一直勤勤恳恳的,都没做过什么不对或者出格的事儿,不该能招惹了东家不喜,原来,是零月这总管,一直都忘了跟东家交代自己的存在! “少爷有事儿尽管吩咐!听少爷吩咐,是小的份内的事儿!” 帐房先生忙不迭的跟白寂风答应了一声儿,态度恭敬的等白寂风走回桌边儿坐了,才依礼的在他的下手方向坐了,放下了自己手里抱着的账本儿,打开一页空白的来,等着记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在这里,零月是怎么给你算工钱的,在旁的地方,我雇的帐房先生,都是按照理帐的多少,来给月俸,比如,你给我打理了一万两银子的账务,我就给你一两银子的月俸,打理一百万两银子的账务,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的月俸,以此类推。” 白寂风佯装无意的,跟帐房先生说起了自己将要给他实行的新俸禄算法,言外之意,自己的手下,不养闲人,只要是能做事的,都可以比在别的地方赚得多,相反,就是一分银子,也别想拿走,“一个月里,需要打理的账务不足五万两的,按照五两银子的月俸来发,长期都没有账务需要打理的地方……也就没必要雇帐房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少爷说的极对!” 零月雇这帐房先生,一个月也只是给他四两银子的月俸,除了收粮食的一个季节,几乎,都没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做的,可以说,是个闲职,月俸,也是跟一般的帐房先生相差无几。 但如果……是按照白寂风说的这样,按照打理一万两银子的账务,就给一两银子俸禄的发月俸法子,单是跟往年时候般的,收购粮食一季,他就该能入手二三百两银子,可比如今这样的,折腾一年,才只赚个五十两银子,合算的多! 就算,当真是如白寂风说的,只有忙的时候,才需要雇帐房,那,其他的时候,他就可以去别的地儿,随便给别人再做上一份儿工,只待到每年收粮食的时候,来给千叶居做这一季的帐房,也就是了!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五十三章 “先生也觉得我说得有理,那以后,咱们也就这么算了。” 白寂风并不意外,帐房先生会乐意自己的这个提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成!” 帐房先生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儿,便从一旁掐了笔起来,一边儿研墨,一边儿等白寂风吩咐了,“今年,咱们打算收多少粮食?” “有多少,收多少。” 白寂风浅浅一笑,便站起了身来,缓步又走去了窗边儿,一边往外看去,一边跟帐房先生吩咐道,“建四本帐,一本记粮食生意,一本记草药生意,一本记牛马生意,一本记布料成衣生意。” “好嘞!” 之前的入账,白寂风没有交待他记,但,整天听伙计们偷偷儿议论,这帐房先生,也是略有些知道大概的,这会儿,一听白寂风是要把这所有的账务,都交给自己打理,顿时,就高兴的心里都开了花儿! 这可是几千万两银子的帐! 依着白寂风之前跟他说的,可就是几千两银子的收益! 啧,要是这事儿,是当真的话,那,等到他得月俸下来……几千两银子的巨款,他都可以,给家里置办上两处大宅子了! 对! 一处给他跟娘子,爹娘住,另一处,给已经十四了的儿子留着,成亲用! 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帐房先生高兴的颠颠儿的退了出去,回帐房里建账了,想到自己白忙活的手抽筋儿,都没得着半点儿好处,还极有可能,回去以后,被人告刁状的零月,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抿了抿唇角。 这回。他学聪明了,知道了对白寂风做的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儿,保持沉默,反正。钱是人家赚的,想怎么用,那是人家的事儿,他…… “你也累腾了几天了,去跟帐房交代完了账,就领一百两银子,出去歇息一晚,随便玩玩儿罢。” 白寂风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零月怨怼的模样,勾唇一笑。随口跟他说了一句,“这几天,还能清闲点儿,等到粮食下来,可就是想玩儿。也玩儿不了了。” 听白寂风说,这几天,还算是“清闲”的,过两天,收粮开始了,会更加忙碌,零月顿时便觉得。自己一定是把各方神仙都给得罪遍了,才会落得这样“不得好死”的下场!脸色一黑,却没有拒绝白寂风“好意”,忙不迭的谢了一声儿,就扭身跑了! 就算是要被累死,也得先吃饱喝足玩舒服了。不然,这一辈子,不是活赔了! …… 帐房先生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的梦想,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四本账册建起啦。单是牛马生意一本,就有小两千万两银子的入账,这其中,还有一些人,是死皮赖脸的没货也要先交上定金,明年没有,可以等后年的那种。 粮食还没开始收,但,只从来登记打算卖粮的农户看,一千万石粮食,都是打底的,虽然,帐房先是也有些纳闷儿,云城和雨城,统共加起来,一年的粮产,也不会超过八百万石,这多出来的二百万石,是哪里来的,但……有人肯卖,东家要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儿,他一个帐房先生,管那许多作甚! 还有草药,虽然,现在还做的比较小,连卖掉的,加预定的,也只二十多万两银子,但,这还没到雨城大量使用草药的时候呢,就能有这样的预订货量,也是很不错的了……这要是等到明年春天,各家车马行的订购的牛犊马驹都回来了,大量在饲料里加喂草药,以防疫病的时候……怎么,还不得翻上个十几倍? 至于……布料和成衣这一项,帐房先生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建账起来,东家是有跟雨声楼的掌柜立了个契约不假,可……这只有支出,没有入账,要怎么算才好?都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东家……只为了那个名唤灵犀的花魁,也太舍得使钱了罢?!花点儿银子买回来,不就好了?干嘛非要用这样往无底洞里撂钱的法子,让那雨声楼的管事,把人当礼物送了?这,这怎么算,都是不合算的嘛! “不要用你的的眼界,揣度少爷的想法,如果你能跟少爷一样睿智,也就不会他是少爷,你是帐房了。” 见帐房先生眼盯着账册,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刚巧走进门来唤帐房先生去前堂跟几个小药铺的掌柜拟契约的瑞麟,不禁笑了出来。 这白寂风,可是连纳兰雪都会出言夸赞的经商天才,他所想的,又哪里是这寻常的帐房先生,能想得通透的?如果,当真让他给想通透了,在雨城的许多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瑞麟姑娘。” 见跟自己说话的人是瑞麟,帐房先生忙不迭的起身,客气的给她行礼,“是少爷又有什么吩咐了么?” 在千叶居里做事的人,都只知道,瑞麟等人是白寂风从昭阳城那边儿带来的人,寻常里的吃用,也都不依照下人的标准,但到底,他们跟白寂风是个什么关系,却是没人知晓,更无人敢问的。 反正,一准儿是零月这个,他们一直都觉得,很是了不起,极得东家信任的人都不敢招惹的,就是了! “外边儿来了几个掌柜,说是想要从咱们这里订购药材,少爷说,让你去见一见,契约,就依着之前时候签的那些契约起草,也就是了。” 瑞麟并不是个傲气的人,见帐房先生跟自己客气,自然,也回之以客气,“然后,去城西的几家钱庄兑点儿现银和小面子的银票,眼见着,就要开始收粮了,总难免有些百姓手里,是没那许多粮食,要一下子出手的。” “成!劳烦瑞麟姑娘去回少爷一声儿,小的这就去办这事儿!” 帐房先生痛快的答应了瑞麟一声儿,就利索的收拾起了自己面前的四本账本儿,掐了笔墨,起身出了帐房的门儿,往前堂走去。 …… 白寂风从昭阳城“召来”的裁缝,在将要开始粮钱前的两天到达,白寂风作样的“收”了那间属于千叶居,却除了之前出售皮料衣裳,就再也没开过门儿的铺子,使人略加打扫了一番,继续用着里面先前已经放了的货柜和台面,开门营业了。 这是一间成衣铺子,兼卖衣料,但,其间的所有衣料,都是上等货色,花样纹理,都是雨城别的铺子里没有的,昭阳城那边儿,最新的样式……当然,价钱也是不斐,单就一匹寻常里只能卖二两银子一匹的贡缎,在这里,也都会标价到十两银子,可偏就是这样儿,也依然阻止不了那些有钱人家小姐妇人的脚步! 一听说,这间铺子是千叶居只为富贵人家,有眼光,有品味的闺秀和夫人们开的,裁缝,都是“十少爷”从昭阳城里,千挑万选请来的,衣料,都是千叶居专门定制的,别的地儿,都买不着的…… 开门不足半个时辰,这铺子里就人满为患,连铺子门口儿的街上,都挤满了人,过路的马车,都走不动道儿了! 寻常里,“足不出户”,爱美又不差钱,自觉有品味,有眼光的夫人小姐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先别人一步挤进铺子里面,抢在别人之前,挑走自己中意的衣料,却奈何,“强中自有强中手”,挤过一个,前面还有一群,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被后边儿的人,超了前去! “女人都是不长脑子的么?这衣料,都贵成这样儿了,反倒,还抢起来了?!” 跟白寂风一起,站在铺子的二层的零月,看着楼下的情景,顿时就觉得,自己是见了鬼了!女人,不都是斤斤计较,买把梳子,都要砍半天价儿的么?这怎么……怎么…… 话音未落,零月便觉得自己背后,传来了杀气! 心里咯噔一下儿,忙不迭的改口,“咳,我的意思是说,除了王妃,恩,还有瑞麟姑娘以外的女人,呃,当然了,还有燕娘,也不能算在其中的……对,就是这样!” 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意渐渐散去,零月才是在心里抹了一把汗,稍稍松了口气,刚刚,自他背后传来的杀气,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是宿风寻常里吓唬他时用得那种……只让他觉得,要不是他反映够快,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血溅五步的! 太可怕了! 这些,这些王妃的手下,真真是太太可怕了! 这,这可让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活啊! “对这些女人而言,钱,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东西了,只要能留住夫君的心,讨得了爹爹的喜,一切,就都会有。” 白寂风笑得勾起了唇角,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零月的肩膀,给了他个脱离“威胁”的吩咐,让他下楼去办,“你去拟一个告示,就写,募集贵宾,每年只需要交纳五百两银子,就能在家享受每月两次的新款衣裳告知,并得到成衣画册一份,千叶居专属裁缝上门量体裁衣,成衣送货服务,限定一百个名额,募完为止。”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四章 “五,五百两银子一年?!你,你这真是打算当土匪的罢?这么多银子呢,谁会只为了个方便,就平白无故的给你啊!” 零月原本以为,自己这些日子,已经被白寂风给“打击”得差不多了,再听他说什么奇怪主意,都不会觉得讶异吃惊,但,这会儿,听了他说,这个吩咐,顿时就忍不住,大叫除了声儿来,“那些女人再怎么没脑子,也……” “咱们打个赌。” 不及零月把话说完,白寂风便笑着打断了他,半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会输的跟他提了个“赌约”,“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十两银子,怎么样?” “不赌!我没银子!” 见白寂风这么笃定不会输,零月顿时就蔫了,十两银子,在白寂风这死疯子手里,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放在他手里,可是笔不小的钱来着,他还得留着银子娶媳妇儿呢,才不要跟这死疯子一起瞎玩儿,“我去拟告示了!” 一如白寂风料想的一般,募集贵宾的告示一贴出去,顿时,就招来了诸多夫人小姐的疯抢。 寻常里娇滴滴,来阵风儿都能“刮倒”的小姐夫人们,这会儿,可比许多铁血真汉子还要爷们儿,手脚并用,推的,搡的,偷摸儿使坏给旁人下绊子的,为能争先,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百个名额,一盏茶都不到,就被抢了个干净,直看得下去张贴告示的零月长大着嘴滞愣在了原地,许久,都没能回过神儿来,把嘴给闭上。 抢到了名额的夫人小姐们,欢天喜地,又恢复了寻常时候的弱不禁风,娇滴滴的跟负责登记的帐房,报出自家的住址和名姓。没能抢到名额的夫人小姐们,一脸的懊恼,瞧着旁人登记,气得眼珠子都泛起了红。懊悔今天出门儿来的时候,带少了下人,没能抢过人家! “咱们也差不多该下去了。” 看楼下的气氛已经彻底的热闹了起来,白寂风浅笑着离开了窗口,转身,往屋子的门口走去,“这些人,可都是咱们的摇钱树,咱们,得时不时的好好儿摇着才行。” 白寂风本就长得样貌俊美。风流倜傥,再加上,有千叶居“少爷”这么一个名头傍身,自然是一出门儿,就毫无意外的惹来了诸多夫人小姐们的痴迷眼神儿。面对这许多火辣辣的目光,白寂风佯装未见的跟众人点头一笑,说出了自己早就打算好了的事情。 “有幸成为千叶居贵宾的夫人小姐,稍后,将会得到由千叶居专门打造的一支,象征千叶居贵宾的玳瑁蝶戏双花鎏金簪,簪尾。会镌刻主人名字。” 说到这里,白寂风稍稍顿了顿,言笑晏晏的环视了一圈儿都在竖着耳朵听的夫人小姐们,才继续往下说道,“待将来,裁缝上门儿量体裁衣时候。只需在结束时,以簪尾沾了胭脂,在每人单独一本儿的册子上留下印记,至年尾统帐时,裁制衣裳最多的前三位。还将获得,由千叶居特别依各人样貌设计打造的,举世无双的首饰一套!” 世间女子都爱美,更何况,是这些喜欢攀比的富家小姐夫人们? 此时,一听白寂风说的这个“优待”,顿时,就都兴奋的瞪大了眼珠子! 举世无双的全套首饰,哪个女子不想要?! 而那些没能抢到名额的夫人小姐们,更是又急又气的泪珠子都要出来了,满心里想着的,都是要想个什么法子,不管使多少银子,务必,一定,总之是,绝对要给自己也弄个名额,挤进这贵宾的行列里去才行的! …… 果然,半点儿不出白寂风意料的,当天晚上,就有之前跟他做过生意的几家掌柜找上了千叶居的门来,先是装模做样的又定了许多东西,末了,才又佯装无意的,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为自家的妻妾或者女儿,跟白寂风托人情,求一个贵宾的名额…… “依着家父定的规矩,这事儿,本是不该有的,但……掌柜的自我来后,一直都颇多照顾家里的生意,我……我就违一把规矩,应掌柜的这个人情了!” 对几个跟他加定了许多货,又提出请求的掌柜,白寂风都这般“为难”的应承了下来,末了,又故意压低了声音,怕遭手下听见了告状般的,跟那些掌柜的们耳语了几句,让他们留下要成为贵宾的女子名姓,并于何时何日,什么时候,让家里下人来千叶居取象征贵宾身份的簪子,“这事儿,可务必要保密,不然,给家父知道了,我可就该……” 聪明人,不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留下部分,自然有人去自由发挥的想。 白寂风此举,不但让他收到了更多的货物订单,更是送了人情出去,让许多雨城的掌柜,都觉得欠下了他的,以后,得他拜托办事儿的时候,不好推脱了。 “你不是白独羽的儿子,真是可惜了!这般年纪,就狡猾的像只狐狸似的,等再长几岁,可怎么得了!” 待送走了所有来“求名额”的人,瑞麟不禁失笑着逗了白寂风一句,“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什么东西,是你骗不到手的么?” “我想要的,始终都只是那一人的真心,却奈何,那人自接受我开始,就都只把我当成是朋友,从不会给我半分白首不相离的期许。” 瑞麟的话,让白寂风微微一愣,继而,无奈的笑了笑,轻叹口气,抬步上楼,“我是个很没出息的人,做不到别人那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如今的我,只盼着,能远远的看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对她施以援手,就是够开心满足的了……瑞麟姑娘,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像主子那样完美的女子,的确,是会让人倾心的,你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会迷恋她,我半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瑞麟当然知道白寂风说的人是谁,当下,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跟他回道,“若换了寻常人,自然会觉得,她只是神圣的高不可攀,比如我们,就是一直都把她当成是比神明一般敬仰着的,而你……我只能说,很可惜,你的出现,晚了一步……” “就算她先遇见的人是我,也一样会在最后,选择江越,我不傻,我清楚的知道,他远比我,更适合,伴她一生。” 白寂风轻轻的摇了摇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转身,浅笑着看向了站在门外的瑞麟,声音沙哑的说道,“她看江越的目光,就像你看莫济,那是一种天生注定,任何人都扭转不了,更改不了的欣喜,旁人是什么,好与不好,都无关紧要……何时,你们要成亲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儿,我一定给你们备上厚礼,亲往恭贺!” 门在瑞麟的面前,缓缓闭合,白寂风的话,让瑞麟在门外,矗立良久。 莫济,这个从小儿就喜欢缠在她身边儿,比她小了两岁的家伙,是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心里的? 竟是让她……在刚才,听了白寂风说的那番话之后,顷刻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白寂风会选择了对纳兰雪放手? “瑞麟,咱们挑个日子,把亲成了罢,如果,景瑞家一定要坚持,绝无外嫁之女,我就去跟叔爷说,放弃继承族长的资格。” 不知何时,莫济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瑞麟的身后,他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他刚刚说的,愿意为了她,而放弃继承莫家的族长之位这事儿,在他的心里,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一般。 但,瑞麟却是知道,对莫济而言,放弃继承莫家的族长之位,意味着什么,这也是她一直推迟拖延,答应他婚事的主要原因。 莫济此生唯一的爱好,就是医学,而只有成为莫家的族长,才能有资格阅读莫家秘藏的几本,据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秘书……如果,他放弃了族长之位,就意味着,可能这一辈子,都与这些书籍失之交臂! “莫济,在你的心里,我真的比那些你念想了十几年的秘书,还要重要么?” 瑞麟没有转身,她不想让莫济看到,她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常人说,美人一哭,梨花带雨,可她……却是怎么都不觉得,自己撇嘴拧眉吸鼻子的模样,会能好看……她才不要,让莫济看见她难看的样子! “我只有在醒着的时候,才会念想那些书,却是会在睡着的时候,也如醒着的时候一样,念想你,看不了那些书,我只会觉得遗憾,而……放弃你,却是会让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 莫济听着瑞麟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便是知道,她是哭了,缓步上前,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身,微微低头,在她的耳边说道,“瑞麟,嫁给我,好不好?从十三年前,主子跟我说,过生日的那天,吹了火烛许愿,就会得偿所求……至今,我已经许了十三回,你会答应嫁给我的愿了……” ps: 今天的第二章~ 第五十五章 白寂风的收粮计划,出奇的顺利,自粮食收获那一日到来开始,以云城和雨城自不待言,以云城和雨城为中心的,周边儿七个城的粮产,都是有七八成儿,成了千叶居的囊中之物。 之前大半个月的“圈钱”,白寂风通过各种“坑蒙拐骗”途径弄到手里的银子,一笔笔的被花了出去,到末了,收粮结束,帐房一番统计后得知,竟是,在短短的七八天里,支出去了一千七百多万两,是往年的五倍有余! 而扣掉了这一千七百多万两,账面儿上,还剩了一千四百多万两的“闲钱”! 白寂风痛快的给帐房先生发了三千一百两银子的月俸之后,又留了五千两在库里,以备急用,剩下的银子,通通让帐房先生拿去钱庄里,换成了一万两银子一张的大面儿银票,装进一只小箱子里,交给了景麒保管。 白寂风从雨城里挑了三家从他手里买牛马最多的车马行,分别从他们的手里,租下了一万到两万辆牛车不等,等到粮食全部晾晒好了,就装了袋子,塞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牛车! 一辆牛车,能装一千石粮食,一千七百万两银子收来的粮食,愣是装了五万三千多辆牛车,才勉强算是塞下了。 出城之时,放眼望去,浩浩荡荡的走了两个时辰,那场面,可比莫国押运军粮的时候,要壮观的多了! 为了保证此行的安全,白寂风特意给纳兰雪写信,跟她要了一千武技上佳的护卫随行,善于观察地形和探路的斥候,则是由景麒从景瑞家的本家,调集过来了小一百人……听闻白寂风用不足一个月的工夫,在云城和雨城里,把二十万两银子,变成了一千多万的粮食和一千多万的现钱。江越不禁拍手叫好,把自己之前在商国时候,从尚扶苏那儿得来的令牌,托人转交给了他。让他在商国境内,打出自己的旗号行走…… 当然,以江越的仔细,是不会忘了告诉白寂风,尚扶苏是曾见过自己“真容”的,而要解决这事儿,也并没什么难的,不用江越吩咐,莫济这“好大夫”也知道,该给白寂风易容。由于两人的身形相差颇大,骗不了人,于是,在商国,白寂风就成了“十知秋”的同胞弟弟“十叹秋”。 因为有之前时候。尚扶苏兴兵莫国,耽误了夏粮的收获,使得不少粮食生生烂在了田地里,导致整个商国,都正处于一种粮食紧张的局面。 而由于这一仗,是商皇尚扶苏为夺回他们的皇后娘娘,而发起的战争。整个商国,超过九成九的百姓都是觉得,这仗,打得很是应该! 能接回他们的皇后娘娘,让她葬进商国的皇陵里入土为安,只让他们短缺些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能吃饱,谁也不愿意饿着,白寂风这一番运粮前来,沿着各城池。以略低于商国市价的低价,大量出售粮食,顷刻间,就让整个商国,沸腾了起来! “十家”的少爷,又来给他们雪中送炭了! 有了这几万辆牛车的粮食贴补,他们,就不用再在这个冬天里,忍饥挨饿了! 白寂风运粮入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七月城的皇宫里。 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这一个缺粮的冬天发愁的尚扶苏,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就兴奋的从书房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孟青!孟青!” 尚扶苏满脸欢喜的冲着门外唤起了自己的侍卫头领孟青,让他进来听候吩咐,“准备车马仪仗!知秋来给咱们送粮食了!朕要亲自去迎他,跟他致谢叙旧!” 孟青闻声而入,在听了尚扶苏说,“十知秋”在这样一个他们为难的时候,又给他们送来了粮食,顿时,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少顷,蓦地转身,冲着门外,暂时存放“纳兰雪”水晶棺材皇后寝殿方向,单膝跪下,攥紧了自己的右手,往自己的左边胸口上,郑重其事的捶了三下,诚恳至极的赞美道,“皇后娘娘,佑我大商!” “十知秋”是纳兰雪的旧友,这是整个商国,无人不晓的事情,昔日里,商国遭遇水患,他就曾使人运粮送来商国,帮助商国的灾民,度过难关。 所以,孟青把“十知秋”为商国送来粮食这事儿,归结为“纳兰雪的保佑”,也没什么不对……毕竟,若是没有纳兰雪的这一层关系,人家“十知秋”,凭什么放着好好儿的赚钱生意不做,来商国把粮食低价出售? “你去准备车马仪仗,我去看看雪儿,告诉她这好消息!” 尚扶苏先是一愣,继而,便飞快的冲出了门去,直奔皇后寝宫而去。 因尚扶苏刚刚继位不久,又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便一直没有着急修建他的陵墓,再加上,之前的战事,折损了一些青壮,班师归朝后,又恰逢秋粮的播种……“纳兰雪”的水晶棺材,便一直被尚扶苏停放在了早就为她布置了,却一直未能有幸接她入内的皇后寝宫里面。 因尸身“保管”的太好,“纳兰雪”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尚扶苏总是臆想着,其实,她还是没有死的,自己多跟她说说话儿,或许,她就能醒过来了。 以至于,每日,尚扶苏批阅完了奏折,都会待在那尸身所在的皇后寝宫里面,往水晶棺材旁边儿一坐,给她念书听,或者,说些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晚上,更是直接就睡在那寝宫里,令人保持灯火长明,为时刻有可能回魂她“引路”。 这会儿,听了孟青赞叹,是她保佑商国,自然就本能的以为,是前几日,自己在她的棺材旁边念叨,今年的冬天,商国百姓的日子该是要难过了,而被她给听见了,想法子来帮自己了! …… 带了一千仪仗,快马加鞭的到了白寂风所在的城池,尚扶苏瞧着易容后的白寂风,本能的滞愣了一下。 上回,他见到的“十知秋”,该是比现在还高一些的罢? 这一年不见,怎还又变瘦小了? 是他记错了,还是……因为样貌恢复了? “知秋兄,别来无恙。” 面对不是毁容模样的“十知秋”,尚扶苏稍稍拧了拧眉,强行打消了自己心中的怀疑,跟他打招呼。 除了十知秋,这纳兰雪的旧友,还有谁,会在这样商国为难的时候,放着好处不要,对自己出手相帮呢! “在下是叹秋,知秋是家兄,陛下误会了。” 白寂风早就在路上听了零月的一番讲解,自然知道,该怎么跟尚扶苏应对,“家兄前些日子,忙着在雨城那边儿收购粮食,累得狠了,这会儿,正在家里养着呢!” “朕就说,久日不见,知秋兄身形怎还变化了,原来,是认错了人,失礼,失礼。” 听白寂风这么一说,尚扶苏便觉得合理多了,客气的跟他又拜了个礼,便伸手邀请他,跟自己同辇,“叹秋此来,可真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前些日子,家兄在梦里见着了郡主,说是商国这边儿,又遇上了为难,想烦劳他去一趟雨城,收些粮食,送来商国。” 走了一路,白寂风早就想好,要怎么跟尚扶苏交涉,才能更多的为自己争取利益,他是商人,自然是以利益为重,纳兰雪那里,还在等着他多多的赚回军费和物资,他可不能让她失望,“也是巧了,今年,雨城那边儿粮食丰收,收起来,也没费什么劲儿,只是,莫国那边儿知道,兄长跟陛下有些交情,便故意抬高了些税赋……兄长想着,就算是贵些,也总比让商国的百姓们饿着好,便特意从家里多拿了一千多万两银子来,让叹秋带来,说是跟陛下多买些铁矿,也能贴补下百姓生计……” “多亏知秋兄念着,不然,今年冬天,商国百姓的日子,可真就要不好过了!” 听白寂风说,是“十知秋”得了纳兰雪的“托梦”,才特意冒着惹怒司马青的风险,收了粮食给自己送来,还特意多带了银子,来贴补商国百姓的生计,尚扶苏不禁一阵感动,对白寂风,也是更加客气了起来,“来,这里风大,咱们上车里,边走边说!” “景麒,把兄长让带来的银子交给陛下,省得一会儿,我又犯了迷糊,忘了误事。” 白寂风态度谦逊的冲着尚扶苏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在跟着他上御辇之前,扭头,跟景麒说了一句,“还有,走来的这一路上,售卖粮食所得的银子,也一并交给陛下,等咱们离开商国的时候,让陛下依着合适的价儿,都给咱折成铁矿就好了!兄长说的,你也听见了,此番来商国,一分银子也不准带回去!” “是,少爷。” 景麒本就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这会儿,听白寂风这般“吩咐”,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保持颜色不变,点头答应了一声儿,便拧身爬上了马车,把一只小箱子,捧到了尚扶苏的面前,“总计一千七百六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十六两,请陛下着人清点。” ps: 今天的第一章 第五十六章 躬亲感谢过分的是是亲,yyfx亲的打赏,么么哒~~~ 原本,自雨城运粮前来的莫国车队,还有些担心“十知秋”到了昭阳城就不跟着走了,改换了这个“十叹秋”跟着,会不会不保准儿。 这会儿,远远见着商国的皇帝亲自带了仪仗来迎接,还跟他称兄道弟的,邀他上御辇同乘,顿时,便觉得心里稳当的多了,顺带着,对“十家”的本事,也重新定位了一番,以致后来,这些车夫回去了雨城,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所见吹了一通牛,让“十知秋”在雨城里的声望,更是高涨的厉害了。 当然,这是白寂风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故意让他们看到,并回去传扬的,毕竟,有一国皇帝跟“十家”称兄道弟,可比什么废话吹嘘,都来得好使。 他要的,恰恰就是这种能让人信服,愿意自甘情愿的拿出银子来,跟他做生意的可信声望! 白寂风跟着尚扶苏径直回了七月城,并被他安排在了皇宫里休息,景麒和瑞麟一路跟着他保护,零月留下跟着车队,继续在商国的各个城池里,沿路行进着,以白寂风定下的价格,将粮食卖给商国的百姓。 莫济回了一趟七月城里的百草庄,瞧了一眼莫逢的情景,见她手臂长得极好,没有出现半点儿手指不灵活的迹象,也就放了心,骑马入宫,去寻白寂风了。 风断曾是司马殇身边儿的小厮,自然不合适在尚扶苏的面前再出现,白寂风把他留在了天星城,让他在那里购买和修缮商铺,招募打铁的学徒,以便之后,他从商国买了铁矿回来,能一进天星城,就开始加工生产。不虚耗工夫在等待上面。 对此,风断自然是一肚子不乐意的,但为了不给白寂风招惹麻烦,也只得答应了下来。消停儿的留在了天星城里,跟人讨价还价,收购了几间连在一起的铺子,雇了匠人,把原本的铺子统统拆了,重新修建了起来。 白寂风在商国的皇宫里住了十天,由尚扶苏带着,“瞻仰”过了“纳兰雪”的遗容,佯装悲痛的跟尚扶苏劝慰了几句之后,就不再多说。只把自己关在尚扶苏给他安排的宫殿里面,闭门不出的写画安排之后的经营打算。 直到十天之后,尚扶苏使人给他备好了价值远远超过了四千万两银子铁矿石,命人帮他装好了车,他才又出了所住的宫殿大门。跟尚扶苏告辞离开。 “回去以后,代朕跟你兄长问好,告诉他,商国,尚扶苏,永远是他的朋友。” 尚扶苏客气的扶了白寂风上马车,然后。把一块儿跟他之前给江越的那块儿令牌差不多的令牌,交给了他的手中,跟他说道,“这块儿令牌,是给你的,以后。你来商国,就不用费劲儿跟你兄长要令牌了!” “陛下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用在叹秋身上浪费工夫了,不然,以后叹秋可该不好意思来了。” 白寂风笑着跟尚扶苏客套了一句。便上了马车,冲着景麒点了点头,示意他发号令给车队启程,“之前时候,莫国跟商国的关系不甚融洽,叹秋在这边儿久留,也是不妥,莫皇多疑,陛下想必也是知道的……” “司马青若敢给你家族里为难,只管写信来给朕求救,瞧朕带兵踏平了他莫国去!” 莫国已经被司马青的猜忌,害的折了百万大军,现如今,实力已是大不如前,再加上,没了纳兰雪这天才将领,失了尉迟家这满门武将……尚扶苏说,能带兵踏平了莫国去,还真就不是胡乱瞎说吹牛皮的! “莫国现在也是百废俱兴,不是特别落了话柄在人手里,莫皇,也是不会随便跟我们这些商人为难的。” 莫国,是要成为纳兰雪囊中之物的东西,白寂风自然不能让它在她准备好之前,就落到了旁人的手里,即便,这个人是对纳兰雪一片痴心的尚扶苏,也是一样! 谁知道,尚扶苏会不会在得知纳兰雪还活着的消息之后,一怒之下的带兵攻打过去,强迫纳兰雪嫁给他? 反正,他白寂风,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对纳兰雪施以任何伤害的! 哪怕,只是“有可能”,也不行! …… 铁矿石要比粮食节约地方的多,价值超过了四千万两银子的铁矿石,也只是把白寂风来时装粮食的那五万多辆牛车都装了个九成满。 不是尚扶苏小气,不肯给他装满,而是,铁矿石这种东西,着实太重,若是装满了,别说牛拉不动,就是牛能勉力拉的动,车轱辘也得都坏在半路上,耽误行程。 归程漫漫,从白寂风手里买到了过冬粮的商国百姓们,沿路对他们夹到送迎,许多吃食茶水,被硬塞进车夫们的手里,一路上的太平景象,让所有车夫,都对“十家”的声望,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且不说商皇如何了,就说是莫皇,能在出行的时候,受到百姓们这般自发的拥戴和送迎么? 绝对不可能! “也不知断儿在天星城那边儿,准备的如何了。” 白寂风倚在马车里的软垫上,微微抬头,看向了跟他同乘的零月,轻轻的叹了口气,“咱们回了莫国,休息几日,就该出发去风国了……这一次去风国,咱们不用带什么货物,轻骑前往即可,先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牧场都转上一圈儿,跟开牧场的人搭上联系,谈妥来年春天的牛马价格……顺带着,瞧一瞧风国的百姓们的日常习惯……我没去过草原,也没有过草原的朋友,不清楚草原上的人,都需要些什么……” “我倒是去过一回草原,不过,是跟了静童一起去的。” 听白寂风这么说,零月先是一愣,继而,便拧起眉头,努力的回忆起了上次,自己跟了静童一起,去往风国收购马匹的经历来,“我印象里,他们都是自给自足的,除了盐巴和茶叶,都是足不出户,就能都有了的,吃牛羊肉,穿牛羊皮,烧牛羊粪便……不过,说起来也是有趣儿的很,那么民风粗犷的一个地方,却偏偏是对有学问的人,极端崇敬的!如果,有哪一家儿的姑娘,是能识文断字的,不用等到出阁的年纪,家门口就会日日都挤满了提亲的人了!” “盐,茶,书。” 安静的听零月把话说完,白寂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把他话里提到的重要词语,又重复了一遍,少顷,又跟他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并不是所有的风国人,都像长仙枫那般温文儒雅的?” “那至少得是大贵族,才能达到的程度!” 听白寂风提起风国的大皇子长仙枫,零月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解的拧了拧眉,扭头瞧向了他,“反正,我跟静童去风国买马的时候,见过的最有学问的人,就是那些部落里的祭祀了,恩,那些祭祀嘛……大多都是些性情孤僻骄傲的人,懂些医术,能识文断字,对咱们这些商人,都是很看不起的……” “咱们只是去做生意的,他们看不看得起咱们,无甚所谓。” 没有亲见的事情,白寂风还是决定暂抱怀疑的态度,毕竟,零月只是个普通商人,对许多人的心理,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的心里,并不善于把握,“具体事宜,待咱们去了,遇上了,再说不迟。” “没错儿!还是得眼见了才能为实!你不亲眼见一见那些老家伙,绝对是想象不出来,他们是有多么不招人待见的!” 想起自己在风国时的种种,零月顿时便又恼怒了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口气,都是有些犯冲了,“一个个儿的,就只差鼻孔朝天,拿下巴壳子看人了!要不是小爷我得顾全主子的大局,一准儿一顿小嘴巴儿,就给他们全扇趴下!” “就你这点儿连我都不如的三脚猫工夫,还敢在别人的地盘儿上撒野?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还这么有骨气呢?” 笑着睨了零月一眼,白寂风不禁失笑出声儿,就他这遇了事儿只会脚底抹油的小怂货,还敢跟人家手下无数的部落祭祀硬碰硬?看他白寂风能信不能的! “我……我打不过,不是还有静童嘛!静童,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来得!” 听白寂风半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的,随口揭穿了自己的“装犊子”,零月的脸上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儿,以掩饰尴尬,“不敢说能打过景麒罢,打过莫济,可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不算偷袭的话,我打不过莫济。” 不及零月继续往下吹嘘,来自于景麒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他未来得及出口的话,生生堵了回去,“看静童的身形,应该不是修习偷袭武技,如果,他能打过莫济,就是等于,可以轻松的打败我。” “你这人!怎这么没意思啊!不揭穿我,能死啊!” 零月被人一堵再堵,终于忍不住恼了起来,一掀马车的窗帘子,就把自己的脑袋探了出去,冲着景麒大吼了一声儿,不过……他的这声大吼,也只吼出了一半儿,剩下一半儿,在景麒使剑架在他颈子上的扬眉里,生生憋了回去! ps: 今天的第二章 五十七章 白寂风带了五万余辆拉运铁矿的牛车入境,顿时,就引起了整个天星城的轰动! 自之前,莫商两国开战至今,商国一直不肯松口儿卖铁矿给莫国,怕得就是,莫国重建重骑,又拥有了与商国抗衡的力量。 而整个莫国境内,又都没有铁矿产出,所有铁器打造,都要依赖与商国的铁矿交易,撇去马具,箭矢不谈,单就百姓寻常里要用的农具,都是一项不小的损耗! 从数月之前,商国皇帝尚扶苏下诏,责令商国的商人,不得再卖铁矿给莫国至今,莫国境内的铁坯价格,已经翻了五倍有余……可就是这样的高价儿,也还是有价无市,许多打制农具的铁匠铺子,都因为缺少材料,而不得不暂时关门歇业。 起先,风断在天星城里买铺面,雇了匠人建炼铁矿的熔炉,招募打铁的学徒,还被许多人笑话是脑子出了问题,这一会儿,白寂风带了拉运铁矿的五万余辆牛车,往建好的仓库门口一停,顿时,就“晃瞎”了一群之前笑话风断的人的钛合金狗眼! 远远的见着白寂风从马车上下来,趴在窗口百无聊赖的风断顿时就有了精神! 随手一丢之前拿在手里摆弄着的一只小盒子,就一蹦三尺高的往楼下跑去,“你可算是回来了,哥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闷出毛病来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 见到风断孩子气的扑上来,白寂风也是欣喜的一笑,张开双臂,接了他的“熊抱”,寵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让你筹备的事儿。都筹备好了?” “只要那边的铁匠师傅一到,今儿,就能开炉!” 风断难得有表情的脸上,这时。也是露出了得意的笑来,向着自己背后的铺面一挥手,就要拉着白寂风进去查看,“所有的,都是依照着你要求的准备的,三天前,就已经都妥当了!学徒我找来了十个,都是能吃苦耐劳,想学门手艺,以后凭着这本事吃饭的。地地道道的天星城人,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家出身!” 查看了一番铺子里的情景,留下了零月安排一应事宜,白寂风便跟着风断一起换了打扮,让莫济帮忙易了容。让景麒引路出了天星城,往山里而去。 霜儿小丫头的狐狸崽子装已经做好,这会儿,她已经穿在身上,臭美的在照镜子,满心里想的都是,果然还是她家景麒有眼光。这白狐狸崽子装,可比之前莫闲使人给她做的那身儿熊崽子装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 突然,霜儿小丫头的耳朵动了动,面露欣喜的转身往屋外跑去! 景麒回来了! 她家景麒回来了! 她闻到礼物的香味儿了! 屋门被向里揪开,一身白衣的景麒颇有些意外的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只精美的锦盒。锦盒里,正在向外散发着点心的香味儿! “景麒!” 霜儿小丫头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半点儿节操也没的抱住景麒的腿,伸手,就要去够他拎在手里的点心盒子。怎奈,完全不够高,够了两下儿,都没能够到,便干脆一改之前的嘴馋模样,吸了吸口水,仰起头,看向了景麒的脸,“我都想死你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想说,想死我带回来的礼物了,而不是想我?” 在纳兰雪之外的人面前,景麒从来不表露自己真实的感情,这霜儿小丫头,明显的,是个例外。 “瞎说!没有的事儿!我会喜欢吃这些点心,完全是因为,它们是你带回来的!” 霜儿小丫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瞎话,眼睛不时的瞟一眼景麒拿在手里,微微举高的点心盒子,本能的,又咽了一口口水,“景麒……” “我瞧着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怎么就……觉得那么可爱呢?” 景麒笑着打趣了霜儿小丫头一句,俯身,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缓步走去了桌子旁边,把她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把点心盒子塞进了她的怀里,“七月城那边儿离这里太远,带点心的话,就坏掉了,这是我从天水城给你买来的,莫济对那边儿熟悉,他说,这家的点心味道最好,嘴馋的小孩子,都会喜欢。” “我不是小孩子!我也不嘴馋!” 霜儿小丫头半点儿都不过脑子的反驳了景麒的“观点”,见他眉稍微扬的看着自己笑,顿时,就志气消失掉了八成儿,抿了抿唇角,想起了可以用来给自己当挡箭牌的纳兰雪,嘿嘿一笑,“你这意思是,只给我买了点心,没给雪儿姐姐买?” “顶嘴的小孩子,可不招人喜欢。” 有纳兰雪那么个嗜甜的主子,景麒当然不可能只给霜儿小丫头买点心回来,之前,他故意那么说,只是为了逗一逗霜儿小丫头,看着她瘪嘴认怂的样子,没想到,这才十几天不见,这丫头,就学会了挑自己话儿里的“错儿”了,“要叫主子!” “雪儿姐姐说了,可以叫姐姐。” 见景麒被自己给问哑了火儿,霜儿小丫头不禁偷笑,有纳兰雪这么个挡箭牌,可真是不错,至少,用来跟景麒“讲理”的时候,百试不爽,“你这次一下子去了好久,我天天数着手指等你回来,数完了手指数脚趾,脚趾都数完了,也不见你回来,都要无聊死了!” “这不是带礼物回来补偿你了么?” 景麒寵溺的揉了揉霜儿小丫头的脑袋,对她说的会想自己这事儿,很是觉得心情愉快,“回头,让主子给你找个先生,教你识字,等你识的字多了,就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给我写信了。” “以后,你都不要出去了,不就好了?或者,嗯,出去的时候,把我也带上!” 霜儿小丫头撇了撇嘴,对景麒说的这种“解决方案”不甚满意,“你说你,就跟着人家一起,出去做个生意,又不是去打家劫舍的,带上我,有什么不行的!” “吃你的点心!这么多点心,也堵不住你的嘴!” 白了三下五除二拆了盒子,就开始把里面的点心往自己嘴里填的霜儿小丫头一眼,景麒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去那点心盒子里,抓了几块儿点心出来,塞进了她的手里,便把盒子往桌子上一放,伸手,把她给抱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吃没个吃相,以后长大了,谁敢娶你当媳妇儿!” “哎,哎,景麒,你,你这是打算抱我去哪儿啊?!我的点心,我的点心你忘了给我拿了!” 一个贪吃愣神儿的工夫,就被景麒抱离了点心盒子旁边,反应过来了的霜儿小丫头忙不迭的开口抗议。 她在这山里,也算是住了些时候了,别的没发现,尽发现跟她旗鼓相当的“吃货”了! 上到纳兰雪,江越,下到厨子思乐,就没有一个着调的! 一群大人,跟她这么个“小孩子”玩弯弯绕,偷吃她的点心和零嘴,还美名其曰“拿顺手了”……不远百米的跑来她的房间,拿她的点心吃,要不要这么“顺手”! “咱们去见主子,我还有事儿要跟她禀报。” 景麒没说,他是因为一直惦记着霜儿小丫头,一进山里,还没去纳兰雪那里,就直接跑来她这儿了,纳兰雪那边,风断已经领了白寂风先一步过去,自己要是去的太迟,不合适。 “哦,那走罢。” 听景麒是抱了自己去纳兰雪那里,霜儿小丫头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纳兰雪跟江越两个,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他们两个不来惦记自己的点心,自己的点心,就有八成是安全的,嗯,至于思乐那讨厌的厨子嘛……纳兰雪跟人谈事儿的时候,喜欢喝茶吃点心,这会儿,那家伙一准儿是在厨房里面,忙活着给纳兰雪做点心呢! 啧,可恶的思乐,明明是个厨子,自己能做点心的,还非要偷她的点心吃,什么玩意儿嘛! …… 景麒抱了霜儿小丫头走到石厅的时候,白寂风已经跟纳兰雪和江越面对面的坐了,说起了此行的成果,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对运回来的这一批铁矿的处置打算。 司马青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之前时候,白寂风运了大批的粮食卖去商国,虽然,没遭到什么刁难,也没有像他说的一般,被征收重税,但,这一会儿,他运回来了商皇尚扶苏明令禁止卖给莫国的铁矿回来……便是想不惹司马青注意,都不行了! 换句话说,这一批铁矿,一准儿被司马青盯得紧紧的,极有可能,还要被莫国的军方强行收购。 他们得早作打算,在司马青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把这些铁矿都卖出去,引开他的注意才行,不然,会招惹麻烦上身不说,还得不着预期的收益! 而面对莫国现在这样的铁坯紧缺的情况,要卖出去这五万多辆牛车拉回来的铁矿所炼化的铁坯,至多,也就只需要十天! ps: 昨天有点事,没更新,今天补~ 第五十八章 最初谋划的时候,这第一批拉运回来的铁矿,就是没打算用作打造军备,所以,这会儿,听白寂风说了打算,纳兰雪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这第一批的铁矿,就有这么多,若是……落入了莫国皇族的手里,被用来打造成了军备,将来,他们要起兵的时候,可就要面临太多的麻烦了!所以说,尽快的把这些铁坯出售给寻常商人,让他们打造成铁器卖给百姓,就成了如今的当务之急! “以咱们现在的人手,这么多铁矿,光是炼化成铁坯子,就得十几天,寂风,你是已经找好了下家么?” 安静的听白寂风把谋划说完,纳兰雪才开了口,跟他问询下一步的打算,“还有,你怎么保证,那些拿到了铁坯的人,不会转手卖给莫国的皇族?” “这不难。” 听纳兰雪称呼自己为“寂风”,白寂风先是一愣,继而,便露出了浅浅的笑来,这声称呼,他在梦里不知念想过了多少次,现在当真听了……不想,竟也没至于跟梦里般的,让他脸红心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还好,还好,“莫国刚刚打完仗,正是缺钱的时候,以铁坯现在的市价,司马青是买不起的……司马青,你也知道的,那么死要面子的一个人,绝不可能腆着脸,去跟一个商人赊东西……” “而如今,因为之前打得那一仗,而折损被俘的百万兵将家里,又皆是需要抚恤的老弱病残,突然增加赋税的话,无疑会使得民心更加不稳,以司马青谨慎的性子,决计不敢冒这个险。” 说到这里,白寂风稍稍顿了顿,他并不笨,哪怕是以前。他还是意国太子的时候……他只是个被白独羽娇惯宠溺坏了的孩子,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是疼爱他,恭敬他。对他好的罢了……在经历过之前的诸多事情,得知生活不易之后,有许多事儿,自然而然的,就会想通了,“换句话说,他宁可等一等,再积累一下国库里的金银,等到适当的时候,再出手一次性买足。以防招了商皇的注意,再下禁令,不肯把铁矿卖给莫国了!” “我也这么想,但……却难保这一回,司马青还会这么珍惜羽毛……毕竟。若是没了莫国,他这亡国之君,再要名声儿,也没什么用了,不是么?” 纳兰雪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最早一次听到司马青这皇帝的名号,是在她三岁的时候,无意间,听纳兰段说起的,至今,也有十八年了。 而从她八岁入宫。以纳兰述的身份为官,跟司马青直面相识,也是十四年有余。 对司马青,她可以说是,非常了解的! “我猜。他会来找我这个商人谈,跟我商议,为了莫国的存亡,把铁矿低价卖给他,当然,作为报酬,他也会许给我一些好处,诸如减免税赋之类的。” 白寂风笑着点了点头,对纳兰雪说的这种可能,半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对一国帝王来说,有国家社稷,才有其他,为保江山,付出些代价,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会跟他谈,这一批铁矿,已经都供给了百姓,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如果我把剩下的铁坯低价卖给皇家,商皇知道了,就不会再把铁矿卖给我了,这对莫国,半点儿好处都没有,不若,他佯装被我拒绝,让我把剩下的铁矿都卖掉了,再去商国进货,然后,等到下一批,或者下下一批,收到的货够多了,商皇也放松了警惕,我再以比较低的价格,出售给他。” “司马青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你怎么说服他,让他相信你?” 白寂风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司马青会对他信任的基础上,而纳兰雪却是知道,让司马青信任一个人,才是最最困难的事情,“你如今的身份,可是……” “仲继,白玉楼出身的倌人。” 稍稍沉默了一下之后,白寂风佯装无所谓的笑着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纳兰雪,“我会跟他讨要仲家的‘清白’,让他许给我,给我爹爹‘平冤昭雪’,重新恢复仲家再莫国的士族身份,允我和风断的子孙后代,能在莫国为官。” “这……条件倒是不错……只是……” 纳兰雪张了张嘴,末了,还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好罢,你自己酌量,反正,莫国也是要灭的,等以后,我把莫国打下来了,再换新的身份给你,让你……” “好。” 没给纳兰雪机会把话说完,白寂风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咱们一言为定,等你成了莫国的帝王,我去跟你求我想要的东西,你可不能拒绝我!” 几人说着话的功夫,景麒便抱着霜儿小丫头进来了,见几人正在谈事,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听着。 这些日子,霜儿小丫头已经跟纳兰雪混熟了,又不是从小接受的跟景麒一样的教训,自然,也就不可能跟他一样守规矩,一边儿吃着点心,一边儿在景麒的怀里瞎扭,听到热闹的地方,还要插几句嘴,景麒怎么瞪她,都无济于事。 “你们干嘛不挑点儿事出来,让三个国家再打一仗?让他们都打得没兵没钱了,咱们再带了兵,一举拿下!” 霜儿小丫头很是不明白,纳兰雪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自己带兵去攻打莫国,而不是挑起战争,然后坐收渔利,“又省钱,又省力,还……” “如果让三国打起来,倒霉的,就该是百姓了。” 扭头瞧了霜儿小丫头一眼,纳兰雪冲着景麒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到桌子旁边来坐,“为了最大可能的保存实力,不要让己方落了下风,三国的军队,必然会在攻下别国城池后,大肆劫掠百姓,搜刮财富,以供养大军,届时……三国境内的百姓,还怎么生活?就算,他们都打得失了实力,咱们再出手去坐收渔利,到手的,也只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天下,要来何用?” “你这种人,就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面对纳兰雪的“优柔寡断”,霜儿小丫头不禁撇了撇嘴,“自古成王败寇,你赢了,史书上的好坏,才会由你来说了算,你若输了,再怎么为国为民,也一样会被冠上个莫名其妙的罪名,遗臭万年!千疮百孔怎么了?百废待兴又如何?只有这天下,是当真属于你的了,你才有资格说话,才有资格评定,是好,还是坏!依着我说,就直接……” “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纳兰雪笑着揉了揉霜儿小丫头的脑袋,半点儿都不因为她的无礼而生气,“你还小,有许多事情,只是单纯的听故事里说的,想当然的认为该是如何,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样,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懂得多的不得了,可真等着长大了,到了现在,才是明白,其实,有许多事,当时所为,真是错的离谱……你跟我小的时候很像,我希望,你不要跟我一样,多走不该走的弯路……” 满屋子里,只有霜儿小丫头也同样是穿越而来的人,也只有她,是当真听明白了纳兰雪意思。 她微微一愣,继而,便安静了下来,埋头吃起了自己手里的点心来。 纳兰雪说,有许多事,是她当时认为正确,如今,却觉得后悔的,希望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纳兰雪没理由骗自己这么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她既是这么把话说了出来,无疑,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想明白一些事情,然后,好好儿珍惜。 只是,这她希望自己珍惜的,是什么呢? “景麒,你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知道么?” 趁着霜儿小丫头发愣想事儿的时候,纳兰雪便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景麒,跟他问询,是不是有事要告诉自己。 景麒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粘人缠人的,没有自己召唤,他就主动出现的时候,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有事情,要禀报给自己知道! “临水城那边儿,景瑞家的探子送来了消息,司马殇把那些从割给商国的城池里带走了的兵将,安置在了山上的山匪寨子里,押运的国赋城赋,都在临水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小镇里。” 景麒扭头看了一眼白寂风,见纳兰雪没有要 避讳他的意思,才又开了口,跟她禀报起了刚刚得到了手的消息来,“那小镇里驻守的,都是些年纪不大的美貌女子,瞧样子,至多,也就是十七八岁,还有些像是死士的壮年男子,都打扮成了百姓模样,男女统算,总共有二百三十七人,女子都不会武技,男的,暂时还没捉到活口审问,不太了解根底。” “去抓个人回来问问,瞧瞧是些什么来头。” 司马殇的手下会有人,纳兰雪并不意外,好歹,他外公也是莫国掌管刑部的人,给他这外孙囤积点儿力量,辅佐他登临莫国大位后,荫庇澄家,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却是有必要弄个清楚明白,以防后患! 第五十九章 司马青果然如白寂风猜测的那样,在铁坯被预定出去了七成左右的时候,遣了人来约见,被遣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司马殇。 见司马青遣自己来约的人是白寂风,司马殇不禁一愣,继而,便遣退了众人,凑到了他的身边儿,跟他问起了,怎会突然有了这么大的产业来! 如果是旁人,白寂风还要好应对些,可……面对司马殇,这让他瞧见了就浑身僵硬发冷,只恨不能遁走的人,白寂风便忍不住叫苦不迭起来,原本想好的,要跟司马青提的条件,一下子,就都卡在了嗓子里面,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仲继?” 见白寂风盯着自己发呆,一言不发,司马殇不禁拧了拧眉,脸上的疑惑更重了起来。 被司马殇这么一唤,白寂风顿时便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重新打了个腹稿,就开始跟他应对,他已经费尽心力的走到了这一步,眼瞧着,就该能帮着纳兰雪实现愿望了,可不能在这里摔个嘴啃泥,让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殿下可真跟仲继问的出口这话!不为了殿下,仲继用得着这般冒险费劲儿么?!你瞧瞧,瞧瞧,去了一趟那该死的商国,水土不服的我皮子都变粗了!你见了我,开口不先问我,怎么黑了,瘦了,却反倒跟我问这些,你,你,我不理你了……” 白寂风强忍着心里的恶心,跟司马殇“抗议”了这么一顿,一边儿说着,就连眼圈子都红了,“你走!你走!以后都别来见我了!我讨厌你了!” 听白寂风这么一说,司马殇才是想起来,他之前时候,的确有在信里跟自己说过,要去一趟商国。做几个生意,等回来了,会给他惊喜。 只是自己突然间发现他手里有了这么大的,值得司马青遣了自己来交涉的产业。一下子过于吃惊罢了! “哎,哎,你别生气嘛,仲继,我,我就是许久没瞧见你了,乍一见着,你把生意经营的这么好,值得父皇都特意遣了我来跟他交涉了,有些太吃惊了嘛!” 司马殇心思急转。忙不迭的又往前紧了两步,凑到了仲继的身边儿,哄起了他来,“来,咱先不说公事。跟我说说,你这回去了商国,是都遇上了什么事儿的?吃苦了?有没有人给你为难?” 司马殇想得很明白,这会儿,他对白寂风的体贴入微,可不只是“感情”的事儿,他手里有铁矿。而且,还是几十万方的数量,瞧他这意思,他这一趟去了受累,极有可能,以后都可以从商国弄来铁矿…… 且不说。他跟自己“关系交好”,可以让自己多一份掣肘司马青,让他多多仰仗自己这一条,单是这些铁矿本身……就是莫大的价值! 莫国不产铁矿,之前的那场仗打得。又是让莫国失了几乎所有的骑兵和重甲兵,要重建军队起来,没有铁,是绝迹不行的,说句最不客气的话,就是弓弩手要发挥作用,也得要箭矢的,没有铁来打制箭矢的顶端,难不成,让人拿了削尖的木棍御敌不成! 还有,他之前时候,使了卑鄙手段,收归己用的那几万兵将,铠甲兵器也都是需要补给的……啧,他怎就没想到呢!有手持铁矿的仲继给他援手的话,他要得莫国的皇位,可比之前时候,要简单了不知多少倍了! “都是断儿的功劳,之前,他不是有跟你和郡主去商国的汲水城,帮忙修建新城么?商皇一直以为,他是郡主的手下,这回,听了他说,我是他兄长,便卖了个郡主的面子给断儿,松了口儿,答应把铁矿卖给我们。” 见司马殇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白寂风便是知道,这事儿,成了! 忙不迭的把风断给扯了进来,顺带着,嗔了司马殇一句,让事情看起来,更加合情合理,“说起断儿……可还对你怨恨着呢……你当时怎么能把他丢在商国,就不管了呢!他一个举目无亲,又没权没势没银子在身的人,你可知道,他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费了劲儿回来莫国的!你……” “当时,事情紧急,我也是没办法,你想,他一个半点儿武技都不会的人,我总不能带了他,去跟山匪纠缠,害的他受伤殒命罢?” 听白寂风提起风断,司马殇才是蓦地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是被他全然抛到了脑后,丢在商国了的,“待后来,救纳兰雪不成,我还特地跑回去了商国,想要接他回来,哪里想到……那尚扶苏卑鄙的很,径直把我给软禁了起来,别说是去七月城寻他了,就是近水城的城主府,都出不去!要不是后来,我趁着汲水城被尉迟家的那个败类拱手让人乱子,偷跑出来,怕是,你现在都见不上我了!” “原来是这样。” 白寂风佯装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很是“体谅”司马殇的跟他又说了一句,“你也不早些告诉我,我也好跟断儿……” 司马殇上了知微山之后,便跟纳兰雪一起失踪了,连景麒,也没能知道,他是又回返了商国,跟商皇尚扶苏见过面儿,之后,才回返了莫国的。 可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想到过,这事儿,值得一提,而不知道的人,则是在这里,被掐断了线索,无法追查他的行踪了! 现如今,他这么一说,刚刚好,就把之前景麒查不到的部分,给连接了起来! 这事儿,待司马殇走了,得去告诉景麒一声儿,说不准,会对他探查临水城外的那个小镇,有些帮助。 白寂风这么想着,便轻叹了口气,抬头,又看向了司马殇,“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陛下已经下旨废了司马玉这皇帝,你这被他削了身份的皇子,是不是……又可以恢复身份了?你……要不要考虑下,跟司马玉争一争皇位?现如今,咱们手里有铁矿,你可比那司马玉,有……” “这都是你的功劳!以后,若我能有幸能得父皇禅让皇位,定然,给你奖赏!” 司马殇嘴上说着,要等司马青让位,心下里,却是已经开始打算,怎么造反夺位!以前,他还担心,空有银子,买不到补给,该如何是好,现如今,有了手握大量铁矿的白寂风跟他一伙儿,他还担心的什么! 他就不信了,人肉,能比铁还结实! “能给我家人洗刷冤屈,平冤昭雪么?” 一阵说话之后,白寂风已经极好的把握住了司马殇的心理,只要,他不是把心思放在对他动手动脚上……其他的,就都好应对! “这有什么难的!等我回去了,就跟父皇说,让他给你们仲家平冤,恢复你士族的身份!” 听白寂风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司马殇不禁一笑,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卑贱的人就是卑贱,连好处,都不会索要,明面儿上,却是装得一副感动的样子,继续跟他做戏,“你别担心,仲继,就算父皇不肯允这事儿,以后,我也能想法子,帮你把这事儿给办成了!你可是得陪着我一辈子的人,我哪能舍得,让你委屈!” “我就知道,殿下对我好!” 白寂风“开心”的笑着,忙不迭的起身,走到司马殇的面前,帮他添茶,“那这事儿,可就全仰仗殿下了……哦,对了,还有,铁矿的这事儿,殿下既是让殿下来跟我谈……殿下看,这事儿,该谈成个什么结果,才好回去交差?” “你手里还剩了多少铁坯没有出手?依着市价的话,大约能值多少银子?” 听白寂风跟自己提起正事儿来,司马殇先是一愣,继而,便眼带笑意的跟他问了起来,这事儿若是办成了,他可是绝对能名利双收的! 司马青得夸赞他,之前,他混迹楚馆的劣迹,也就都成了“往事”,不会再有人敢提,而现如今的司马玉,又是个被司马青用不好理由赶下了皇位的人……只要,司马青敢再把皇位让给司马玉,他就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扬言那是司马玉使手段挟持了司马青的结果…… 介时,他登临皇位,还不就是名正言顺的事儿? “还能剩三十多万方的铁矿,都炼化出来,也没多少,要是用来打制铠甲兵器的话,恐怕,连五千人的装备都打不出来。” 白寂风早就备好了这话儿,这会儿,听司马殇跟他问,便“为难遗憾”的跟他说了出来,“这么点儿,卖给了陛下,怕是也不够用的,再者,若是让商皇知道了,以后都不肯再卖铁矿给咱们,可就不好了……殿下你看,能不能这样儿,你回去跟陛下商议一下,就佯装是,被我给拒绝了,对外,也大肆宣扬一番,最好,再找个怀疑我没交够赋税之类的理由,把我关去牢里几天,待这消息,传去了商皇那里,商皇出面帮我说话的时候,再把我给放出来?” 第六十章 “这样儿,也太委屈你了!地牢里,那是寻常人能待得了地儿!我哪里舍得,让你遭这罪!” 虽然,心里也是觉得白寂风说的这个建议不错,但,在嘴里,还是要稍稍的拒绝一下儿的,司马殇佯装的一脸坚决,使劲儿摇了摇头,像是白寂风跟他说的这事儿,当真没得商量一般。 “为了咱们的以后,只这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 白寂风装的一脸大义凛然,任什么人看了,也免不了感动一番,“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你帮我去跟牢头儿交代交代,疏通一下儿……他们还敢让我遭了罪去?” “好罢。” 司马殇又“想了”许久,末了,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为难至极,百般拿白寂风没发办法的,把这事儿给答应了下来,“你去委屈几天,我会告诉牢头儿,让他们给你收拾一个舒服些的牢房出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儿,就到了晌午,白寂风留了司马殇下来一同用过了午膳,又叮嘱了他,对外,一定要说他的名字是“十知秋”,不然,商皇不认得,他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司马殇自然听过“十知秋”这个名字,当时,他跟纳兰雪一起,为质商国,遇上了商国水患的时候,就是一个自称“十知秋”的人,给纳兰雪送去了粮食,为商国救急……这会儿,听白寂风这么说,又一想,他之前说的,有风断帮忙,顿时,便“懂了”他们是怎么运作的! 反正,那“十知秋”也只是个毁了容貌,只带着一副面具过活的人,这会儿。不管他是以什么样子出现,都只会让尚扶苏以为,是他听从了纳兰雪的建议,到昭阳城里。寻了厉害大夫医治而成,完全都不会露馅! 便是他司马殇,也不得不承认,这招儿,着实高明! 吃着午膳的档儿,风断在白寂风的授意下,适时的出现,瞧见了司马殇,顿时,就落下了脸子来。不懂事儿的跟白寂风嗷嗷叫了起来。 “你还跟这个人好!你,你真是鬼迷了心窍儿了!” 在装假方面,风断天赋可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还经过了白寂风提前指点过的。“他连你唯一的弟弟都能丢在异国他乡不管不问!你还信,他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你是傻子么?傻子么!你走!你赶紧走!五皇子殿下!你身份高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高攀不起!” “断儿!休要胡闹!” 白寂风眉头微拧,一把揪住了风断,就把他按在了自己身旁的凳子上面,“殿下那时留下你。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不会武技的人,难不成,还要他带了你去,跟山匪们拼命么?!之后,殿下还特意回去了商国寻你,要不是为了寻你。哪就至于,被商皇捉了,软禁近水城里,险些就回不来了?赶紧跟殿下道歉!” “我就不!有本事,你就掐死了我!你就是掐死了我。我也不跟他道歉!” 风断“孩子气”的嗷嗷直叫,但给司马殇听来,却是觉得正常的很。 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的人,被丢在了异国他乡的孤身一人,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才又回到亲人身边儿,不抱怨,不愤怒,才是不正常的了,他越生气,只能说明,当时,他遭得罪越多。 安静耐心的等风断叫完,司马殇才大方的冲着他笑了笑,全然不计较,他对自己的出言不逊,见白寂风生气的要伸手打他教训,忙伸了手,捉住了白寂风的腕子,“他还只是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呢,仲继,你别凶他……要是我,因为什么人而遭了这样的罪,也是一样,要生那人气,怨恨那人的……你且让他闹一闹,待他叫完了,喊完了,把火气都出好了,再跟他解释,不然,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听司马殇这么“忍让大度”,风断也“理屈词穷”了起来,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又拧着眉头,看向了白寂风,“他一个皇子,将来,极有可能要承大位的人,到时候,后宫三千佳丽,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等你老了,不好看了,他就该不要你了!” “不管他要不要我,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他这个人了!你要是看不惯,就去给爹娘烧纸钱告状好了!” 白寂风像是被风断的“胡搅蛮缠”给惹毛了,眼一瞪,就要冲着他大吼了起来,直震得整个房间,都像是要跟着颤起来了一般,“就算他负了我,对不起我,将来,嫌有我这么个人,让他过往蒙羞,亲手结果了我,我也认了!” 白寂风从来没对风断这么“凶”过,他这一吼,顿时,就让风断哑火了下来,眼瞧着,泪珠子就溢满了眼眶,下一刻,就能掉下来一般了。 “仲继,你休要瞎说,我怎么舍得负了你,对不起你!” 见状,司马殇忙当起了好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把风断拉到了自己的背后,不让白寂风再冲着他暴怒,“断儿还小呢,不懂感情之类的事情,也是寻常,等以后,他长大些了,遇上自己心仪的人,自然,就能理解咱们了……来,来,坐下,坐下,别气坏了身子,我可该又心疼了……” 一顿好言相劝,又是偏袒,又是许诺,总算是把风断给哄好了。 司马殇在心里深吸了口气,暗叹要哄人,可真是不容易,便把目光重又转回了白寂风的身上,“时候也不早了,仲继,我该回去给父皇复命了,你早早儿的安排一下手里的事情,不要耽误了生意,约莫个三五天,我就带了人来……断儿这里,你跟他解释罢……” 说完,司马殇便逃也似的出了门去,喊了自己的侍卫,出门上了马车,急匆匆,灰溜溜的走了。 …… 几天后,去而复返的司马殇,如约的带了一百多号侍卫来,围住了白寂风的铺子。 白寂风被捉走了,关去了天星城里的地牢,为此,司马青特意下了诏书“解释”,他使人抓捕“十知秋”不是因为报他不肯答应把铁矿低价卖给国家的怨,而是因为,他经营的铺子,极有可能,涉嫌故意漏交了税赋。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诏书,一下子,就在整个莫国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许多之前时候,跟白寂风交了定金,预购了牛马的车马行掌柜们,顿时,就激愤了起来! 莫国的赋税并不高,商户经营超过一百万两银子的,才只需要额外多交一两银子的税,“十家”再大的生意,一年里,让他经营五千万两的纯利,就是不得了的罢? 怎么可能会有商人,为了五十两银子,而让自己身陷囫囵的?! 就算,当真是漏交了,莫国也有规定,十倍补交即可……十倍,也不过是五百两银子,那就至于,要把人给关进地牢里面,去等待审查结果的? 这根本就是故意报复,要收拾的他松口儿,答应把铁矿低价卖给国家的嘛! 没了纳兰府的辅佐,这莫国皇族,真是越来越昏聩胡闹了! “十知秋”被莫皇司马青捕捉囚禁的消息,很快,就被在莫国经营的商国行商给穿回了商国。 得过“十知秋”恩惠的商国百姓们,顿时,就气愤恼怒了起来,几万百姓,不约而同的从各地州府自发的去往了七月城,在皇宫门口的开阔空地上,齐刷刷的跪成了一片,要求“上达天听”,让尚扶苏出手,救下商国的恩人! 尚扶苏一直都是个仁义的人,之前时候,不知“十知秋”被捉,自然不可能有所动作,这会儿,听了商国百姓们的求告,才是明了,自己是疏漏了多么严重的事情! 当下便提笔,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司马青,让他“彻查”此事,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无辜之人,如果,莫国不能为莫国的良善百姓主持公道,他尚扶苏,倒是不介意,带上几十万愿意为“十家”伸张正义的人,去主持这事儿! 虽然,这种遭人威胁的事儿,很是让司马青懊恼,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看着事情都如司马殇跟自己提得一般,按部就班的发展,也就忍下了这口来自于尚扶苏的恶气,让人代笔,给尚扶苏回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一定“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绝对,会给尚扶苏一个满意的结果和答复。 白寂风在天星城的地牢里,过了十天该吃吃,该喝喝,无聊了,还能跟牢头儿们赌两把的舒服日子,便被司马青一封“经查无罪”的诏书,给放了出来,送回了铺子里面。 “你使人去打点一下儿,三天后,咱们就出发去风国,只带点儿银票和干粮就行。” 白寂风泡在木桶里,看着风断几乎要挤在一起的五官,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揉乱了他的脑袋,“瞧你这哭样儿,就好像是,我是要死了似的!好好儿的别闹,这哭样儿,等我死了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摆!” 第六十一章 纳兰雪的伤已经全都好了,江越也觉得,不能总让她闷在山里面,整天晒不着多少太阳的,会对身子不好。 于是,这一次,白寂风的风国之行,便多了纳兰雪和江越的同行。 燕娘刚刚跟莫将成亲,纳兰雪便让她跟莫将一起去了昭阳城,跟纳兰述一起,寻找皇后灵玉的下落,以求能在司马溪生产之前,带她回风家隐镇安置。 以前时候,皇后灵玉一直对司马玉这儿子不是很好,但,司马溪和司马静这两个女儿,却是颇多疼爱的……不然,也不可能会有四国大会上的,司马溪于众人面前,对纳兰述以死明志的那一出儿。 换句话说,对皇后灵玉,司马溪还是颇多念想的,尤其是,不顾一切的跟了纳兰述归隐,日子久了,便总难免的,会想起些以前皇后灵玉这当娘的对自己的好来,偶尔,还会偷偷的掉几滴眼泪,感叹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对她尽孝了。 这回,可以说是一个极好的,让她们母女重逢,以后都不再分开了的机会。 反正,司马玉也不是皇后灵玉亲生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对司马青,更是失望至极……至于司马静,那个被跟尉迟家一起,送去了商国给“纳兰雪”当陪嫁的没良心女人,也不会因为她的不见,而有什么伤心! 为了保证几人的安全,这一次跟随同往风国去的,足足有二十个从三大隐世家族里挑选出来的高手,这些高手,年纪大的,有四十多岁,年纪小的,只才八岁,霜儿小丫头听说,这一回。纳兰雪也要跟着去风国,便死乞白赖的跟她缠了大半晚上,跟她讨价还价的让她答应,带上自己。 一行人没有待什么货物。一来,着实不清楚,风国的百姓需要什么,二来,他们要走的地方很多,没有闲工夫,浪费在陪着货车行走上,三来,这眼见着就要入冬了的时候,是风国百姓们。最忙的时候,带的车马多了,会很难投宿。 风国,除了极少的大城池,都是牧民聚居的村落。不要说是客栈,就是驿馆,都是少的可怜。 而风国当地的百姓,却是连驿馆都不需要的,随手砍几根树枝,把绑在马屁股上的帐篷一搭,就能将就着休息。而且,为了防备狼群偷袭,很多时候,都是结伴赶路的,极有可能,就几个人喝上几坛子酒。点着篝火唱歌跳舞一通,一晚上就过去了! 一行人乘骑的都是上好的“草上飞”,所以,在进入风国边城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得到了城守的礼遇。 在风国,最能代表一个人身份的,就是马匹,像纳兰雪一行人这样儿的,一下子就三十匹“草上飞”,不说旁的身价儿,单是这些马,平价出手出去,就是几万两银子。 而在风国,因为赋税偏高,一个寻常的牧民之家,七八口人,四五十牛马,忙活上一整年,年份好的时候,除去所有花费,能到手里的,就堪堪二十多两银子……便是有大牧场的贵族,自家牧场里产的“草上飞”小马驹子,也是不舍得自己都留下来使用的…… 像风国的倾城皇后,家里有一大片牧场,养了上万牛马的,家里的父兄,也是不敢奢侈胡闹,不顾家里的,毕竟,牛马不似田地,一年不种,明年收拾一番还能继续,像牲畜这种活物,却是几天不好好儿打理,就得掉膘,一旦掉了膘,就很不容易再长回去。 而在风国这样的,几乎家家都有牛马,人人都擅长养牛马的的地方,没膘的牛马,是根本就卖不出去的,更甚至……家中的女主人,也会因此而被冠上懒惰的恶名!家里女主人有懒惰恶名的,十成十的,会姑娘嫁不出去,儿子娶不到媳妇儿! 之前时候,零月和静童已经来买过一次马匹,自然,对道路,也是有不少了解,但,像风国这样一个,整个部落寨子,都会随着水草迁徙的地方,敢说自己对道路熟悉的,就只有一种人,这种人,在风国被称为“蛮多那”,也就是向导。 一个好的“蛮多纳”,雇佣一天,需要一两银子,通常,只有在风国的大城池里能找到。 做这一行的,一般都是四五十岁的男子,挂名在一个被成为“西斯多”的地方,有人需要雇佣,只需去跟“西斯多”的掌柜说明自己的要求,掌柜的就能帮忙安排合适的“蛮多纳”帮忙带路。 雇佣一个“蛮多纳”,押金是十两银子,多不退,少了,却需要补,“西斯多”的掌柜会从这“蛮多纳”的佣金里面,抽取两成作为介绍和担保的费用,三成,作为税赋上缴城池。 换句话说,如果,雇佣一个“蛮多纳”十天,付给“西斯多”十两银子,到末了,到了这“蛮多纳”手里的,就只有五两银子,而这五两银子,还是需要扣减掉这“蛮多纳”跟客人谈事情时候的酒钱的。 风国人个个都能喝酒,对他们而言,羊奶酒就相当于莫国的茶水,谈一回事儿,不算客人的,都得有个十碗八碗,一碗羊奶酒两个铜子儿,这是所有“西斯多”的市价,遇上酒量大的,半两银子,都未必能够喝的! 零月虽有些斤斤计较,但,却是知道,在什么时候是小气不得的,带纳兰雪一行人进了边城里最大的一家“西斯多”,安排他们在几张好的桌子旁边儿坐了,就小跑着去了掌柜的台面前面,从衣袖里掏了两锭五十两的银子出来,丢到了台面上,“我要找个对各地牧场都熟悉的‘蛮多纳’,要腿脚利索能骑马的,最好,还能认识几个牧场主,明年想要大批出货的……这银子,一半儿都定钱,一半儿,是咱们这些人这顿的饭钱!” 五十两银子的饭钱,顿时就让“西斯多”的掌柜瞪大了眼珠子! 他的这间铺子,行市热闹的时候,一天都见不着这许多,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鲜少有客人光顾的忙碌季节?! 这,这不是做梦的罢? “西斯多”的掌柜轻轻的咽了口唾沫,客气的冲着零月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银子来,送到了自己嘴边儿,小心翼翼咬了一口,以验看真伪,待确定了,的确是真银无疑,顿时,就态度更加殷勤了起来! “小二!小二!给贵客上酒!上马奶酒和今儿早上刚炖好了的羊头肉!” 马一年能产的奶,是极少的,通常,只会被拿来招呼尊贵的客人,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的,大多数母马都带了马驹,没带马驹的母马,也早过了给马驹断奶时候的季节,就更是难得。 而羊头肉,虽不及这马奶酒稀有,但却是羊身上最不肥,却最好吃的部分。 换句话说,这“西斯多”的掌柜,是真真的把纳兰雪一行人当成是贵客了! 小二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儿,不多会儿工夫,就跟厨子一起,抬了一个大铁盘子上来,铁盘子上面,是四个完整的羊头,刚刚好,一桌儿一个羊头。 纳兰雪早就在书上看过风国的风土人情,自然知道,这“西斯多”的掌柜,是把他们一行人都当成了贵客,客气的扭头,冲着他笑了笑,便接了景麒递上来的擦手布巾,擦起了手来。 在风国,除了一些大贵族的家里,有人会使用筷子,寻常人家,都只用随身佩戴的弯刀割肉吃,不论男女,都是同席而坐,各自依着身份取食的,比如,她和江越,可以算是这一行人里身份最高的,就该先比别人动手,吃最好的肉,喝第一壶酒。 景麒走南闯北的搜罗消息,自然,也对各国的规矩了解的很,知道是要来风国,便早早儿帮纳兰雪备好了精美的弯刀,安静的等着她擦干净了手之后,才把弯刀连鞘一起递了上去。 宿灵虽是一直在江越身边儿伺候的,但,却是不及景麒这般细心,这会儿,见小二竟是端上来了整个儿的羊头,顿时,就傻了眼! 他可没给江越准备弯刀,这,这可如何是好! “来,尝尝,这块儿好吃不。” 纳兰雪不是寻常女子,尤其是在处理这样尴尬情况的时候,更是善于应对,见江越没有弯刀吃肉,便脸色如常的拔了弯刀出来,割下了羊头上该是给身份最尊贵的人吃的一块肉,送到了他的面前。 面对纳兰雪的体贴,江越幸福的一笑,张嘴,咬了一口那肉,一边儿慢慢的嚼着,一边儿从她的手里,接过了弯刀,把剩下的一半儿肉,送到了她的面前,“味道不错,来,你也尝尝。” 两人的如胶似漆,轻而易举的,就转移了“西斯多”掌柜原本放在弯刀上的注意,颇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儿,便转身出了门去,帮他们联系合适的“蛮多纳”了,一边儿走,一边儿还心想着了,这莫国的姑娘,长得就是漂亮,这温柔的,怕是风国的大贵族家里,也教训不出来罢? 第六十二章 “西斯多”的掌柜很快就带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回来,许是听掌柜说了,纳兰雪这一行人都是出手阔绰的有身份的人,这中年男子,对他们的态度,也很是谦恭客气,全然不似寻常的风国人般的,满嘴脏话,举止粗鲁。 待这人被掌柜带到了纳兰雪和江越的面前,纳兰雪才算是大约的看清了这人,很壮,很瘦,眸子里精光闪烁,让人一眼看去,全身散发出来的自信,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就好像,这整个风国,他都了若指掌一般! “先生怎么称呼?” 纳兰雪读过不少书,自然知道,在风国,对有学问的人,该怎么称呼,说来,这风国也是奇怪的很,明明都是崇尚有学识的人的,却鲜有人会把自家孩子送去读书,更鲜有人识字。 “姑娘太客气了,在下只是个向导,哪里就值得被称作先生。” 听纳兰雪唤自己先生,向导的心情顿时大好,客气的回之一笑,自报家门起来,“在下姓长,单名一个乐字,姑娘可以喊在下的名字。” “先生姓长?” 长是风国的国姓,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这个向导自称姓长……这事儿,让纳兰雪听起来,本能的,就举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来惭愧,家兄,即是当今风国帝王。” 长乐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半点儿都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姑娘许是不知,在风国,即便是皇族出身的,在成年礼之前,完不成十七项考核,也是一样,只能入民籍的,在下才能不济。在成年礼之前只完成了十四项,所以,只能归入民籍,自谋生路。不得享皇家供养。” “以前,只是偶有听闻,以为是旁人瞎说的,这会儿亲自听了先生所言,才是知道,确有其事。” 风国的考核入籍制度,纳兰雪是听过的,只是不知,这被考核的人,也包括皇族。“风国的成年礼,也是跟别国一样的,十四岁?” “不,不,不。可不跟别国的一样,风国的成年礼,是二十四岁,从孩子七岁开始,就接受考核,全部通过的,皇族的人可以入皇籍。从而享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即便继承不了皇位,也是皇族身份,后辈子孙,有资格竞逐下一任的帝王,不是皇族的。可以入官籍,可以入仕。” 见纳兰雪感兴趣,长乐便打开了话匣子,跟她说起了风国的习俗来,“当今陛下。有十个兄弟,其中,只有三个,完成了十七项考核,这在风国的历代传承里,已经算是多的了,毕竟,皇族的考核,要比寻常百姓的,难了十倍不止……哦,对了,说起来,大皇子殿下,今年就二十四岁了,听说,就还只差一项考核,就能有资格永入皇籍了,真是可喜可贺的很!” 听长乐说起长仙枫,纳兰雪本能的便想起来了那个云淡风轻的优雅少年,若不是风皇长震天带了他去莫国,她可真是难以把他跟风国人画上等号,几年前的招亲棋局上,他输得从容,在起身离开时,对她行了弟子礼。 说起来,她这“老师”也真是够不称职的,白白赚了人家一个辈分,却鲜有教给人家什么东西……这一次来风国,又是需要隐姓埋名的,啧,看来,她可真是要愧对长仙枫的谦恭尊重了! “不知风国的皇族考核,都包涵了什么?” 听长乐由衷的替长仙枫感到骄傲,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佯装奇怪的跟他问了出来。 要知道,这若是在别国,一个失去皇族身份,落入民间,需要自谋生路的皇子,怨怼憎恨嫉妒那些得了身份的人还差不多,怎么可能,还为那些人所得的成绩,表现出这般由衷的赞叹和骄傲! “那可多了!” 面对纳兰雪的疑惑,长乐只是爽朗的一笑,半点都不奇怪,她会奇怪自己的反应,“要成为风国皇族的人,必须是天之骄子,过不了考核的人,有什么资格入选?不光是我,随便哪一个出身皇族,最终,没能通过考核,而落为民籍的人,都是跟我一样想法,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 “二十四岁才完成考核,那,要什么年纪成亲?” 长乐的话,让纳兰雪大约懂了一些他骄傲的因由,虽然,还是有些想不太明白,但,出于对他的尊重,还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倒是跟别国没什么分别!小些的,十二三岁,就会成亲,大些的,十七八岁,也差不多该迎娶正妻了!” 听纳兰雪跟自己问起这个,长乐不禁一笑,不等她问,就自顾自的跟她说了,她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在风国,贪图一个人的身份,而与之成亲的很少,而迎娶了女子的男子,也不可抛弃妻子!先入者为妻,考核之后,方有资格纳妾,在风国,除了皇帝,可以有诸多后宫,其他人,可以迎娶几人,都是有律法规定的!皇族之人,可娶一妻三妾,妻寿终正寝后三年,可娶续弦,臣籍之人,可娶一妻一妾,妻寿终正寝后三年,可再娶一妾,不得续弦正妻,民籍之人,可娶一妻,妻寿终正寝后三年,可纳一妾……妾若亡故,则不准再娶!” “这律法定的,倒是有趣儿的很,对女子,也保护的极好。” 耐心的听完长乐讲述,纳兰雪不禁一笑,这风国,倒是颇尊重女子的,怪不得,当时长仙枫跟她说,想要迎娶她时,仔细思量了那么久,原来,是因为这样!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说着话儿的档儿,掌柜的已经给长乐上了酒碗,见纳兰雪从桌上的坛子里给他倒酒,便没再多问他,要给他上什么酒,“风国百姓多为游牧之人,女子比不得男子强壮,因病因伤亡故的,比男子多了三成不止,若不限制婚配,便该有许多男子娶不到媳妇儿了!一年半载,许没什么,十年八年,也不甚要紧,但若是长此以往,风国便该人口骤减,渐趋凋零了!初代皇帝当时听从国师的谏言,定下这条律法,着实是有先见之明的很!” 纳兰雪知道,长乐说的国师,指的便是纳兰家的两位先祖,只是记不清楚,是司马旦还是司马秋了。 “我们此行是要来风国定些牛马的,许要多劳烦先生些时日,不知先生……可方便带了我们一行人,多在风国的各个牧场里转转?” 见长乐对风国的考核之事绝口不提,纳兰雪便知道,有些事儿,是他不方便回答的了,识趣的换了话题,跟他说起了此行的正事来,“最好能数量多一些,质量好一些的,明年春天取货即可。” “这要求倒是不难,只是不知,姑娘这一行人,是打算要订多少牛马?” 在来时的路上,长乐便听了掌柜的跟他说,纳兰雪这一行人,可能是厉害的商贾,出手给他,就是五十两银子的“问路钱”,连饭食酒菜,都是二三十人,给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高价儿,反复叮嘱他,跟人应对,务必要谨慎仔细,万不可坏了风国威仪。 “多多益善。” 不及纳兰雪答话,白寂风便先她一步出声儿,回答了长乐的问题,“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货好,三千两千不嫌少,十万八万不嫌多!” 便是风国最大的牧场,也不过是一年能产两万牛马小崽儿,撇去先天不足的不要,能当成货物出手的,至多,也就是一万*,哪里可能有白寂风说的十万八万? 听了他的话,长乐微微一愣,这才是把目光转向了他的脸上,细细的打量起了一直不曾留意过的他来。 白寂风也是个相貌姣好,人才出众的,若是没有纳兰雪这美人在,定然,该是所有人第一眼关注的目标,所以,这长乐第一眼瞧见了他,便是本能的一愣,把他当成了女扮男装的姑娘……在长乐这风国人的意识里,男子,都该是强壮威武的,断不可能,长得像白寂风这般“秀气”! “这位姑娘是……” 在风国,男子跟女子的地位并不相差许多,许多女子,为了方便,也是会作男子装扮的,所以,长乐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把他当成是姑娘了。 “我不是姑娘!” 听长乐把自己当成了女子,白寂风先是一愣,继而,便不高兴了起来。 他哪里就像女子了!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儿! “这是我弟弟,从小儿身子不好,被家人娇生惯养的厉害,先生不要见怪。” 见白寂风不高兴了,纳兰雪忙出言打起了圆场,这可是在风国的地界里,至不济,这人也是风国的皇家出身……就算已经没了皇族的身份,诸多关系,怕是还在的,得罪招惹了他,于他们的此行而言,可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有的! 听纳兰雪这么说,白寂风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过激,忙抿了抿唇角,低垂下了脑袋,放心的把自己一时激动惹出来的烂摊子,交给了纳兰雪来处理。 第六十三章 听纳兰雪说白寂风是她弟弟,不是男扮女装的姑娘,长乐不禁一愣,继而,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半点儿都不矫情的出言跟他道歉起来。 “在下眼拙,没见过少爷这般细皮嫩肉的男子,还望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才好。” 长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瞧了一眼白寂风的喉咙,见他的确是有喉结的,才是当真信了纳兰雪的话,心下里,却是本能的对他这“男生女相”的男子有了些抵触。 在长乐以及所有的风国人心目中,男人,就该是高大强壮,能顶天立地的才是,像白寂风这样的,被家人娇惯的像个娘们儿似的男人,是十成十找不到媳妇儿的! 用许多风国百姓的话说,风国的大皇子,也就是长仙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得不够强壮,不然,以他的学识天份和在百姓里的声望,可该比现在,更能迷得姑娘茶饭不思,只盼着能得他的青眼的! “无妨。” 白寂风又不是傻子,怎可能听不出来,这长乐的话里,是有调侃的意思?浅浅一笑,抬起了头来,迎着他的目光,直视了过去,全无所谓的,跟他反开了一句玩笑,“还好是生在莫国,家里人瞧着是个男丁,就多多照料了一番,若是生在风国,八成儿,是要被爹娘当成是累赘给丢弃了……” “丢弃是不至于,只是风国的百姓,多是随水草而居的放牧人家,几个月都进不了一回城,以你这般瘦弱的样子,八成儿,是难养大的。” 听白寂风跟自己开玩笑,不计较自己把他当成是女子的事儿了,长乐也是一笑。因为他的大方,瞧他的眼神儿,也是不再似刚才般得抵触的厉害了,“都道是。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你能生在莫国,也是你的命好!” 酒是好酒,肉是好肉,一行人好好的吃了一顿之后,就离开了“西斯多”,让长乐带了路,去往了城里的客栈。准备略加筹备后,于第二日启程。 马匹可以吃草,人却是要吃饭的。 在风国这游牧的国家里行走,要去往各个随水草迁移的牧场,就需要准备大量的干粮和水。以供路上吃喝。 长乐是个有经验的向导,自然不会让纳兰雪一行在这种事情上遇了尴尬,一路往客栈走的路上,就列出了一张采购的单子来,交给了景麒手里,嘱咐他,这上面所列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数量,也尽量不要多出太多,不然,增加了马匹的负重,一样会减慢行程。无得有失。 景麒办事儿的效率向来极好,送纳兰雪一行人到了客栈门口儿后出发,未及她们收拾好房间,就买好了所有的东西,回返了来。数量跟长乐所列单子上面的几乎无差,即便是有多的,也不会多出半两。 当然,这并不是说,景麒有多么信任这个长乐,而是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一路上,压根儿就没打算让纳兰雪一直吃干粮! 干粮这种又冷又硬的东西,哪是他家主子能吃的东西! “景麒,我不想吃干粮,我要吃点心。” 出门在外,霜儿小丫头自然不能再打扮的奇怪,这时的她,穿了一身小丫鬟的衣裳,跟在纳兰雪的身边儿,有外人在的时候,就唤她主子,没外人在的时候嘛……就像现在,就唤纳兰雪做“雪儿姐姐”,“雪儿姐姐也不会喜欢吃干粮的,雪儿姐姐……” “咱们是出来做生意的,不是游山玩水,霜儿乖,等回去了,我让思乐给你做好吃的补上。” 一路上,霜儿小丫头都还算乖,但,这会儿,瞧着她打着自己的旗号,跟景麒撒娇要点心,纳兰雪便是不得不“教训”她了,“出门儿之前,咱们不是都商议好了么?要听话,不能提过分要求,不能……” “要点心吃,也算是过分要求么?” 霜儿小丫头轻轻的抿了抿唇角,颇有些委屈的又瞧了纳兰雪一眼。 都道是,吃甜食会上瘾,以前,她还不信,这会儿……这事儿真到了她的身上,她才是发现,说这话的人,真真是太睿智,太聪明了! “在风国,算。” 纳兰雪笑着把霜儿小丫头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风国里,有八成儿的百姓都是牧民,不是过节的时候,他们是连米面都不舍得吃的,别说是点心了,就是干粮,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奢侈的东西,不是要出门在外日久,逼不得已,决计不会带在身上的。” “不吃米面,那……他们平常时候,是吃什么的?肉么?” 霜儿小丫头不是寻常的小丫头,以前时候,也多少的听过,牧民的主食是什么,但,彼时非此时,彼时的粮食不似此时的金贵,牧民寻常时候也会吃,很多时候,为了给牲畜催秋膘,还会喂给牲畜。 “是的。” 纳兰雪笑着揉了揉霜儿小丫头的脑袋,给她这对这个时代全无概念的,讲起了自己从树上看来的见闻,“牧民会饲养许多的牛、马和羊,这些牲畜,只吃草就能活,而每年里,这些牲畜下小崽儿,总难免会有些先天不足,没法儿卖钱的……牧民们把这些没法卖钱的小崽儿也养起来,将来,就拿它们的肉当做口粮,皮子制成一家人穿用的衣裳和被褥……” “天天都吃肉,不会觉得腻么?” 霜儿小丫头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景麒,跟他问道。 “你天天都吃点心,会觉得腻么?” 景麒没有直接回答霜儿小丫头的问题,只是稍稍想了想,换了个方式,反问了她一句。 “当然不会了!” 听景麒跟自己说起点心,霜儿小丫头本能的眼珠子亮了亮,但很快,就明白自己是想多了,懊恼的垂下了脑袋,“但是,点心多好吃啊,肉那种腻腻的东西,怎么比得了呢……” “牧民们也想,肉多好吃啊,点心那种干干的东西,怎么比得了呢……” 景麒难得的说了一句俏皮话儿,学霜儿小丫头的口气,让从没听过他逗闹的纳兰雪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学我说话!坏人!” 霜儿小丫头也被景麒的此举给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对将来一段时间,都会没有点心吃的这事儿,也“既往不咎”了,“雪儿姐姐!你瞧他!” …… 在城里歇息了一晚之后,一行人便在第二天清晨出发了。 长乐掐指算了日子,便带着一行人往距离这城最近的一个牧民部落的方向而去。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牧民部落,便是寻常年份,每年也会有一万多头牛马小崽的出货,据他所知,这部落今年的收成,比寻常时候要好。 不管白寂风在“西斯多”里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都没道理舍近求远,绕过这牧民部落去。 如果,他们要不了太多的牛马,这一个部落,就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也可以早早儿的收工回家,如果,他们当真是要十万八万的牛马,在看过了这个部落的牛马之后,后面再定牛马,也能心中有数。 风国人极少商人,但,却都是很讲诚信的,什么东西,市价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绝不会以次充好,或者瞧着要买的人有钱,就恶意的虚抬物价,牟取暴利。 风国的疆域并不及如今的莫国广阔,却是因为城池少,不种粮,而显得格外地广人稀。 一行人日出而行,日落设营的走了三天,才是追上了长乐想要带着他们找的部落。 部落的人明显对长乐很是熟悉,见他来了,便有一群小孩子“呼啦”一下儿围了上来,满脸笑意的伸手跟他讨糖吃。 对这些小孩子,长乐也是喜欢的很,笑着挨个儿摸了摸脑袋,便伸手到自己的衣袖里面,掐出了一小包之前让景麒去准备回来的松子儿糖,挨个儿分了下去。 “族长大人在么?我带了贵客来,要跟部落里买些牛马!” 瞧着孩子们高兴的吃起了糖来,长乐才开口跟他们问起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今年部落里的收成怎么样?到明年春天,能下多少小崽儿?” “族长爷爷在最里面的帐篷里午睡呢,七皇叔伯伯!” 孩子本就是最天真无邪的,从长乐的手里得了糖果,自然是对他的问询,半点儿都不避讳的有问必答,“今年咱部落里的收成好着呢!前些天,听族长爷爷说,到明年春天,牛犊子能下一万两千多,马驹子能下八千多,羊羔子六千多,撇去先天不足的卖不了,交了税赋,寨子里能到手一万两银子,给各家分一分,各家就都能置办些用品回来,不用跟今年似的,吃盐都得掐着指头算啦!” “那可真是不错!” 长乐笑着应了他话的孩子一句,便扭头看向了纳兰雪一行人,“各位贵客稍等,我进去跟族长大人打个招呼,说说咱们的来意!这部落的族长大人年纪有些大,有午睡的习惯,不是熟悉的人,是不敢打搅的……” 第六十四章 长乐进去了部落里面,许久都没有出来。 霜儿小丫头吵着要下马去,跟风国的小孩子们“玩儿” ,纳兰雪知道她是有自己的打算,便跟景麒使了个眼色,让他应允了她的“请求”。 对纳兰雪,景麒是万般信任的,虽然,还是有些怕霜儿小丫头胡闹惹事,坏了他们此行的大事儿,但……见纳兰雪都同意了,也不好再不答应,仔细的叮嘱了霜儿小丫头几句,让她不要跑远,不要惹祸,才抱着她下了马,准了她跑去跟那些一直盯着他们一行人看的风国小孩们玩耍。 霜儿小丫头是个“小孩子”不假,心性,却早就是个成人,刚刚,仔细的观察了长乐跟这些孩子们的交流,便是明白,对他们而言,松子儿糖,这种她寻常里只是在实在没有甜食可吃的时候,才会“被逼无奈”的吃一点儿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好极珍贵的东西,需要按人头来分,一人只能得一块儿的那种! 松子儿糖,霜儿小丫头的身上是有很多的,让自己变成一群孩子的中心,对她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你们好!我叫霜儿!你们可以带着我一起玩儿么?!” 霜儿小丫头半点儿都不心疼的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大包松子儿糖来,用双手捧了,送到了一群讶异的看着她的孩子们面前,“我请你们吃糖!” 对风国的孩子们而言,糖,是非常稀罕的奢侈品,是要从莫国或者商国来的人,才能带来的好东西,以前时候,他们都只能从七皇叔伯伯,也就是长乐那里,才能讨到。多的时候,也只有每人两块儿,哪里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时候? 这一下儿,孩子们就沸腾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接纳了霜儿小丫头这外来的孩子,满心欢喜的分起了她请他们吃的松子儿糖来。 关系,也一下子就亲近了! 风国的孩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寻常里,极少见到别国的人,更不要说是,霜儿小丫头这样的,打扮的漂漂亮亮,长得也讨人喜欢的别国来的小丫头。 霜儿小丫头。这也是“小孩子”的人,自然不是跟他们一样,要不是为了发挥自己的“才能”,让她家景麒发现她半点儿都不比纳兰雪差,她才懒得跟这群脏兮兮的小鬼们混在一起! 成功的跟一群风国小孩们混熟了之后。霜儿小丫头便“好奇”的跟他们问起了,寻常的生活情况来,在听了他们说,用一头壮年的牛,都换不回一斤盐巴,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点心。只有过年和成人礼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吃得上用面粉做的长寿面……顿时就觉得,这里,完全就是一片没经过任何开发的巨大市场,只要能把握的了他们迁徙的路径,就能赚钱赚到手抽筋! “等下回。我跟姐姐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多好多的盐,好多好多的点心,好多好多的麦子!” 霜儿小丫头很会扮演适合她如今这身材的小孩子,一边儿“义气”的跟这些风国的孩子们许诺着。一边用双手比划,她所谓的“好多好多”是有多少,“还有,我穿的衣裳,你们喜不喜欢?喜欢的话,等下回来,我再给你们带几匹布来!” 听着霜儿小丫头的许诺,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风国孩子们,顿时就兴奋的瞪大了眼珠子,完全就把她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般得供着了! “霜儿,霜儿,等你长大了,给我当媳妇儿好不好?” 突然,一个跟霜儿小丫头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歪着头跟她提了这么一个请求出来,“我会对你好,天天带你玩儿,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是牛马换什么!” “凭什么是你娶霜儿啊?!霜儿,霜儿,嫁我,嫁我!我可比他打架厉害多了!嫁给我,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嫁我!嫁我!我家的牛马,是部落里最多的!嫁给我,我保证,让你天天都能吃得饱饱的,过的开开心心的!” “嫁我!” “嫁我!” “嫁我弟弟!” “我哥哥好!” “我有我家景麒了,不能再嫁人了!” 扭头,偷瞧了一眼渐渐冰冷下来的,景麒的脸色,霜儿小丫头便是知道,不敢再挑衅他了,不然……咳,惹怒了景麒,可不是开玩笑的,她可不想被他给活活儿冻死!忙不迭的伸手,霜儿小丫头跟一众吵着要娶她,几乎要打起来的风国孩子们说明了自己“名花有主”,“不过,你们可以给我当哥哥姐姐嘛!我也一样,会对你们好,分我的零食的给你们的!” 众孩子顺着霜儿小丫头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骑在马上的景麒,各自在心里考虑了起来。 那个人啊,好像很凶呢,八成儿,是打不过的罢? 霜儿都说了,给她当哥哥姐姐,也是可以分到零食的,那要不……就…… 得了,得了,霜儿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他们抢又抢不过,索性,退一步,当她的哥哥姐姐,也是不差的嘛! 对! 就这么定了! 不就是少分点儿零食的事儿么? 总比两样儿都捞不到,一点儿都分不着好罢! 纠结了一顿之后,这群风国的孩子们便“大方”的同意了霜儿小丫头的提议,开始称职的当起了她的哥哥姐姐! 给她讲风国的传说和故事,说最近听来的新鲜事儿,留以后方便联系的通信手段…… 待到长乐跟这部落的族长商议好了,答应面见纳兰雪一行人,出来告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风国的孩子,把自己养得鹰都送给了霜儿小丫头,用作以后写信往来。 对风国人而言,鹰,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把鹰送人,就等于是要跟那人结成一辈子的情义,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眨一下儿眼皮子的那种。 这一点,风国人都是知道的,就算,只是孩子,也是一样! “这些孩子们,倒是玩儿的挺热闹,族长大人已经应允见各位贵客,各位贵客,这就跟我进来罢!” 孩子们贪玩,这没什么奇怪,长乐也是觉得,让这些风国百姓家的孩子,跟霜儿这小丫头多多的在一起培养下感情,没什么不好。 毕竟,人都有老的时候,也都有长大的时候,今日这在纳兰雪身边,只是端茶倒水的做杂事的小丫头,将来,就是能左右她决定的“智囊”,有她这么一个偏向风国的人在,也能让这生意,做得更长远些……风国偏僻,物产又是单一,极少会有商人愿意,吃这般风餐露宿的苦,到风国来赚这种倒卖牛马的“辛苦钱”,尤其是,有钱的大商人…… 还有就是,这么一个不丁点儿的小丫头,也更容易套话,风国这些百姓家的孩子们再不济,再没见过世面,也都是七八岁的人了,断没有理由,一群人,都比不过这么一个至多只有五岁的小丫头。 当然,长乐的这个想法,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莫说只是这么一群风国的孩子,就是再加上几群……在霜儿小丫头的嘴里,也没可能套走了话去! 见霜儿小丫头跟这群孩子们玩儿的不亦乐乎,应对起来,全不费力,纳兰雪不禁一笑,“嘱咐”了她不要跑远,就在这里玩儿,便跟其他人一起下了马,随了长乐,步行往部落里面走去。 为表尊重,她没有让跟随来保护的人也跟进这部落中心的帐子,只同江越,白寂风一起,移步入内。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抢劫的,无意义的示威和强硬,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部落的族长,是个干瘦的老人,坐在帐子正中的一把大椅子上面,看样子,正在闭目养神,听了人的脚步声,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朝着进门来的三人看了过来。 “这位就是我刚才跟族长大人提起的雪姑娘,这位,是她夫君,这位,是她弟弟。” 长乐笑着冲老族长点了点头,引了三人到帐子正中,距离老族长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便开口给他们介绍了起来,“他们打算来咱们风国买些上等的牛马,我一想,既是要上等的牛马,那自然是咱们部落最合适了……族长大人看,明年春天,咱们部落打算出手多少?” 听长乐说完了这番客套话,部落族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把自己的目光从纳兰雪一行人的身上收了回来,结束了对他们的审视,缓缓张嘴,跟像是能主事的纳兰雪说起了话来,“我还以为,在莫国的女子,都是只能养在深闺里的,禁不得烈日风雨的娇弱花草呢!今日见了姑娘,顿时便觉得,是老头子我目光短浅了!来,请上座!” “老族长尽能开玩笑!莫国,可是出巾帼的地方!之前时候的那位,带了几万兵马,就打下了意国半壁江山的纳兰郡主,放眼天下,有几个男子敢说,才能英武,是在她之上的?” 对纳兰雪的推崇,并不知是莫国和商国才有,即便是在风国这样的,消息不灵通的地方,她的故事,也是被说书人穿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明显的,这长乐,就是她的忠实拥护者! 第六十五章 “唉!谁说不是呢!老头子我一直就觉得,要是大皇子殿下能长得再强壮一些,以他的人才学识,定然,能讨得那位郡主的芳心!啧,大皇子殿下没能娶得那位郡主做王妃,可真是咱们风国千年不遇一回的损失!” 老族长遗憾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朝着门口唤了人来,让给纳兰雪一行人上酒,“都道是,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那位郡主当时若是……肯嫁给大皇子殿下,那就至于……唉!红颜薄命啊!可惜!可叹!” “老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了头,总是会有报应的。” 听老族长叹惋自己的“死”,纳兰雪也是一笑,本能的,对他多了些好感起来,“像老族长你这样儿未曾得过她恩惠的人,都会为她的死感到遗憾和叹息,更何况,是那些曾得过她恩惠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找出害死她的真正凶手,让那凶手,百倍偿还的!” 说着话儿的工夫,已经有人端了马奶酒上来,清一色的白瓷海碗装着,一只海碗,足有两个半莫国的饭碗大。 “姑娘这话说的好!当饮三大碗!老头子我先干为敬!” 老族长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海碗,把里面的酒,一口气全倒进了嘴里,然后,把空碗往送酒进来的人面前一伸,示意他继续添酒。 来风国之前,纳兰雪就知道,这边儿的人酒喝得凶,为以防万一,就让莫济早早儿的给她配好了千杯不醉的药,这会儿,瞧着老族长跟自己敬酒,不喝,就会让气氛尴尬。便浅浅一笑,佯装咳嗽的把一粒药丸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巧笑嫣然的端起了自己面前那碗马奶酒。朝着老族长举了举,学着他的样子,一仰而尽。 在风国,不论男女,都是拿酒当水喝的,长辈先干为敬的时候,晚辈若是不喝,便是对长辈的不敬……原本,纳兰雪这不是风国的人,不喝这酒。也不是不行,但却是会让老族长觉得,她不够尊重自己,接下来的生意,怕是。也就要黄了! 瞧着纳兰雪半点儿都不矫情的喝了酒,老族长看她的眼神儿,便是更加和蔼了不少,大呼一声痛快,就又把自己手里刚倒满了马奶酒的白瓷海碗送到嘴边,又来了个一饮而尽,“再来!” “奉陪。” 马奶酒并不是烈酒。再加上吃了莫济调制的解酒药丸,本就“胆大包天”的纳兰雪,又哪里会怕老族长的这敬酒? 当下把自己的手里刚刚装满的白瓷海碗往嘴边一送,一仰头,也跟着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喝完了。又往捧着酒坛的人面前一松,示意他帮忙倒酒,“老族长已经敬了雪两碗,地主之谊也是尽到了,这碗。就由雪来借花献佛,敬老族长的!祝老族长健康长寿,祝部落富乐康宁!” 三海碗马奶酒下肚,就算是不醉人,也是撑人的。 老族长难得遇上纳兰雪这样爽快的女子,一口气喝了三大海碗马奶酒,脸上不见酒意,肚子,却是有些吃不消了。 “贵客们稍等,老头子我出去一下。” 老族长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嘴上却不避讳自己是要去如厕,“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喝几碗酒,就……咳,稍等,稍等……” 老族长一溜烟儿的小跑了出去,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见纳兰雪脸色都没变一点儿,顿时,就对她更是亲近的多了。 风国的人好儿酒,并且认为,有酒量的人,才有肚量,是能办事儿可靠 的。 原本时候,老族长还是对纳兰雪这莫国来的女子有些抵触的,可在经过了这一连串的表现之后…… 在这时候的老族长想来,纳兰雪,这被称为雪姑娘的丫头,定然,该是有他们风国血统的才是! 区区莫国,哪里生养的出她这般爽快的姑娘! “咳,那个,雪姑娘啊,你这酒量……是像了谁啊?” 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面,老族长只觉得,纳兰雪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啧,要不是她已经有了夫君了,他可真是恨不能就留了她下来,给他家的儿子当媳妇儿才好了! “许是像先祖罢,听家里的老人说,我家的先祖,是曾有一位,在 风国做过高官的。” 纳兰雪笑着答应了老族长一句,半点儿都不客气的把纳兰旦这位老祖宗给卖了,她可不是撒谎骗人的人,昔日里,纳兰旦,她家先祖,的的确,是有在风国当到了国师的位置的,如果说,国师都还不算高官的话,那,可就真没有什么官职是能算高官了! 能在风国做官的,除了纳兰旦,还真就没有过不是风国人的,听纳兰雪这么一说,老族长顿时就把她当成是祖辈是风国,后来因为不便说的因由,而不得不离开故土的可怜人了。 不是老族长糊涂,想得简单,而是,随便哪一个风国人,在听了纳兰雪的这句话之后,也不敢瞎想,猜她是纳兰旦,那位传说里奠定了风国基石的国师大人的后裔! 那位国师大人,太过传奇,连风国的初代帝王,都在将要驾崩之时,特意使人唤了他到榻前,千叮万嘱,让他答应,会护佑风国,辅佐新皇……据说,初代的帝王还赐给了那位国师大人一根金藤条,特许给他,可以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我就说,雪姑娘该是有我风国血统的!哪里是别国的矫情女子能比!” 认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老族长很是开心的主动跟纳兰雪提起了生意的事情,“刚刚,我听七皇叔说,雪姑娘是来风国购买牛马的,不知,是打算要多少?” “多多益善。” 知老族长是误会了,纳兰雪也不说破,反正,她没有说谎,要不要往错里想是别人的事,由不得她,再说了,她有没有什么害人之心,怎得,也轮不到她来解释负责的才是,“老族长若是想要钱,我可以支付银票,若是想要盐巴等日常用品,我也可以先支付一部分定金,待稍晚些时候,再运了族里需要的东西来,跟老族长换!” 游牧的部落,大多可以自给,但,却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需要跟外边儿购买的东西,比如,盐巴,粮食,铁器。 但,因为这些部落一直都是在随着水草迁徙的,寻常商人根本就没法儿追上他们的脚步,以致于,他们需要购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需要去往为数不多的风国城池,花极高的价钱买了,再费劲儿的运回各自的部落。 说个最常用的,盐巴,若无意外,三斤盐巴的市价,在风国,就能换一头壮年的公牛,还得是膘肥体壮的那种! “今年族里的收成不错,到明年春天,能有小两万头牛马下地,要满足雪姑娘的所需,该是不难的。” 听纳兰雪说多多益善,老族长不禁一笑,这丫头,终究还是年纪小了些,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这样一个部落,一年里,能新生多少牛马,两万头牛马,放在了草场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哪里是她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能一下子出手买得起的? 不过,基于对纳兰雪的喜爱,老族长半点儿都没生气,只是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就骄傲的跟她继续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这里只想要一部分用来交纳赋税的银子,其他的,都换成东西,盐巴,粮食,好些的武器,马匹的用具之类……总之是,能满足族人们日常所需的,都需要一些……反正,我这里得了银子到手,也是要再遣了人去极远的城里买这些东西的,若是,你能给送上门儿来,可就真是太好不过了!” “如果,老族长说的这些牛马,都是打算卖的,那,我就全都收了,价钱,就依着咱们风国的市价,我给你付总价三成的定钱,也就是税赋的数儿,其他的,等明年春天,我带了人来取货的时候,一并带了车队给部落里送来!” 听老族长想要物资,纳兰雪不禁一喜,这些东西,在莫国和商国都是价格相对较低的,运来风国出手,至少,能翻两到三倍的价儿,就算是费些劲儿,挨个儿部落送,也是合算的很,车队运了满车的货来,卸下了之后,就可以装上这里盛产的各种皮子回去,这些牛羊皮子,虽不及狐狸皮,狼皮般得值钱,但,卖给寻常老百姓制作冬衣,还是很有销路的,一来一回,少说,也能让钱打三个滚儿,一两银子变成八两。 “雪姑娘的意思是……我部落里的这些牛马,你都要了?” 听了纳兰雪的话,老族长不禁一愣,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跟她又追问了一句,“雪儿姑娘可知道……在风国,牛马的价格?” “牛犊三两,马驹二两,‘草上飞’一百两。” 纳兰雪半点儿都不奇怪老族长会有这样的疑惑,客气的跟他笑了笑,就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白寂风,跟他说道,“弟弟,算算帐,咱们该给老族长留下多少定金,趁着今儿日子好,能把契约立了,就痛快儿的立了!” ps: 推荐徒弟娃娃的书,书号3176200,书名《兄弟姐妹齐种田》,书不够看的亲,可以去看看哦~ 第六十六章 ps: 推荐好友甲鱼的书《大泼猴》,书号3135391,写得非常出色的一本书,雪也在追的,亲们可以去收藏参观一下哦~绝对会喜欢的~~~ 终于等到了纳兰雪跟自己“吩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担心她喝了那许多的酒,会不会不舒服的白寂风,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这说话做事,都还是她的风格,应该,是没有喝醉的才是! 痛快的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银算盘,白寂风便开始劈里啪啦的算起了帐来……不足半盏茶的工夫,就在众人压抑的目光下,报出了自己计算的结果! “咱们就先付给老族长三千两银子的定钱,其他的,等到来年春天,咱们再来的时候,再补多出来的差价给老族长,也就是了。” 算出了大数儿来,白寂风便头也不抬的跟纳兰雪报了一句,待抬起头来,见了帐子里面,除了纳兰雪和江越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禁一愣,然后,颇有些不解的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上……看了又看,也没见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懵懂的抬起了头来,回视向了看他的众人,“我的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着你只说话,不拿钱!” 纳兰雪笑着调侃了白寂风一句,顺带着,缓解了帐子里众人的尴尬,“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拿银票出来,然后拟个契约给族长大人过目!” 听纳兰雪这么一说,白寂风便是明白了,自己的这话有些说的后知后觉,不给人留面子了,忙不迭的起身,就往门外走去,“我去准备文契和银票。姐姐先跟族长大人聊着!” 契约签得很顺畅,老族长接了白寂风送上的三千两银子的定钱之后,很开心的在契约书上落下了代表部落的印子,并跟纳兰雪约定。明年春天,三月初的时候,让她再来部落里取货。 第一单生意顺利谈下,接下来的,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一行人在风国境内行走了一个多月,几乎走遍了所有出售牛马的部落,末了,盘算下来,到明年春天,能入手的牛马。竟是有二十万之多,远比最初时候,白寂风希望的,入手十万,要多得多了! “这样。等回去了莫国,你就多走几个城池,把这些牛马都找到销路,尽早出手罢。” 在回返莫国的路上,纳兰雪跟坐在她对面算账的白寂风说了这么一句,眉眼里,尽是欢喜的笑意。 经过了这么一回行走。跟风国的诸多部落都建立起了联系,以后,再收购牛马,就要容易多了,利润,也会更加客观。 毕竟。白寂风是商人,以物易物,远比以钱易物要好的多…… “给我三年,我给你一个兵强马壮的百万雄师。” 听了纳兰雪的话,白寂风只是浅笑着回了她一句。脸上颜色不变,手里的炭笔,却是加快了计算的速度,“这一路上,你都让我唤你姐姐,是不是以后,你也都会拿我当弟弟看待?” “只要你愿意,我是不介意的。” 纳兰雪并不知白寂风为什么要这么跟自己问询,她没当过姐姐,自然,也就不知道,给别人当姐姐,需要做些什么,只不过……在她想来,把白寂风这么一个凡事为她着想的人当弟弟,多加照顾一番,也是没什么不行的,“但是,我只给人当过妹妹,没当过姐姐,所以……也不甚明了,怎么给人当姐姐才是合适的……”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听纳兰雪答应了,白寂风的肩膀稍稍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重又恢复了寻常,继续算起了他的帐来,“这样一来,以后,你当了莫国的皇后,我就是国舅了,谁敢欺负我,我就去找你告状,然后,你就让人砍他的头!” 没有人发现,白寂风刚刚肩膀颤抖的那一下儿,炭笔戳破了账册的纸页,更没有发现,他把记错了的那一个数字,悄然涂成了一个圆点,消隐于无。 “她当不了莫国的皇后。” 江越可比纳兰雪更愿意让白寂风变成自己的“小舅子”,要知道,这样一来,纳兰雪成了他的姐姐,他就再也不能惦记自己的亲亲娘子了……不就是多多照顾他一下儿么,这有什么啊!根本就不叫事儿的嘛! 江越的话,引起了白寂风的不解,满脸不悦的抬头,看向了他,紧拧的眉头,让他原本俊美的脸显得有些狰狞,让人只是看了,就会觉得不舒服的很。 “我说过,将来的凌天国,会有两位帝王,一个是我,一个是她。” 江越笑着捉住了纳兰雪的手,半点儿都不避讳有人瞧着的送到了唇边,轻轻一吻,“她不是皇后,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是我的妻子,但却是跟我平起平坐的帝王……你的国舅爷是当不成了,当个外姓王爷,如何?” …… 纳兰雪一行人远在风国的这一段日子,莫国,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是司马玉突然跟司马青提出,不想再当皇帝了,推举五皇子司马殇接任大位,司马青劝了又劝,终没能劝说通,只得服软应承了下来,下了诏书,封司马殇为太子,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择选良日,举行他的登基大典。 然后,是纳兰述根据景瑞家提供的消息,在昭阳城外的一个小镇里,找到了被司马殇使人绑走了的皇后灵玉,将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她解救出来,就近送到了昭阳城里的百草庄医治,皇后灵玉在昏迷之中,就一直在不停的念叨,司马殇是个混蛋,让司马玉不要答应他的威胁,莫国若是落在了司马殇的手上,定然该生灵涂炭,他们两人也不得好死了。 因问不出确切消息来,纳兰述便让景瑞家的人逼问了当时看守皇后灵玉的那些人,起先,那些人都还死咬着牙不肯招,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吐出了实情…… 原来,司马玉跟司马青提出,自己不想继承皇位的这事儿,是受了司马殇逼迫,目的,是为了从他的手里换回皇后灵玉,不让她再受折磨,日期,定在来年春天,司马殇继位以后,只是,腿伤未愈的司马玉并不知道,司马殇压根儿就没有依着约定的那样,不再对皇后灵玉施以折磨,相反,还是更变本加厉了,更甚至,隔三岔五的,还让他母妃,也就是乐妃澄乐,也乘车偷跑过来,在皇后灵玉的身上,寻一寻“乐子”,当是自己“尽孝道”了! 考虑到司马溪快要生了,不能受刺激,纳兰述决定,暂时搁置司马玉的事情,先把皇后灵玉医治个差不多,带回风家隐镇去慢慢调养,待司马溪生完了孩子,坐完了月子,再去寻司马玉也不迟。 反正,距离第二年春天,司马殇继位的日子还有不少时候,晚上个把月,也没什么要紧的……如今的司马玉,可是有司马青这皇帝保护着的,司马殇再大的胆量,为了他“将来的皇位”,也是不敢太过分的才是。 但,事情往往与希冀相左。 就在纳兰述接了皇后灵玉回去风家隐镇修养,到司马溪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女儿,坐完了月子的这一段时间里,知道皇后灵玉被人救走的司马殇,满心惶恐的进行了一连串的提前准备,其中,就包括软禁司马玉,不让他听到外边的消息,和将自己的人安插进禁军之中,拉拢人心,趁机夺权。 待司马溪生完了孩子,纳兰述想起来该通知司马玉一声儿,让他不用担心皇后灵玉安危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景瑞家的人,遍寻整个皇宫,连地下的密道和天牢都找了,也没能发现司马玉,司马青也得了奇怪的病,整天跟做梦似的,浑浑噩噩,谁跟他说话都听不进耳朵里去,景瑞家的人要带他离开皇宫,去百草庄里医治,却是一拉他离开椅子,他就大喊大叫,引来门外的侍卫查看,无奈之下,想要打晕了他带走……才是发现,他的膝盖骨已经被人使钢针打穿,用一根女人尾指粗的青铜链子锁在了椅子腿上,砸都砸不断! 对司马青,纳兰述还是颇多埋怨的,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他的护短,纳兰雪也不至于遭之前的许多罪,换句话说,若非司马青是司马溪的父亲,他的老丈人,他纳兰述才懒得多管他的生死! “想个法子,弄断那根青铜链子,把他带出皇宫来再说。” 面对景瑞家人的禀报,纳兰述沉默良久,末了,还是决定,不把司马青带到风家隐镇里面,“使人在城外随便弄个住处给他,让莫意老头儿去给他诊看!若他能恢复正常,就送他回宫去,若是不能……就寻几个人,照顾他在那里终老罢!” “是,二少爷。” 景瑞家的这十几个人早就得了景麒的特别嘱咐,让一切依着他的意思办事,所以,这会儿,尽管是百般不愿的,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要知道,在所有三大隐世家族的人眼中,司马一族,可就是叛徒,卑鄙,无耻的代名词,万死不足以赎罪的那种!让他们出手对司马一族的人相救,可真是……嫌脏手的很! 第六十七章 天星城外,匿于深山的昔日凌天国的旧都城里,莫意老头儿已经开始了这一天里的第二次配药。 不知什么原因造成,纳兰雪身体恢复的,远比他料想的要快了许多,原本计划着,在半年后才能有希望进行的,为她引出脑子里面血块儿的打算,在这会儿,就已经可以进行了! 起先时候,所有人都不知纳兰雪晕针,莫意老头儿拿着长长的针灸针,走到她三步之内,她就会毫不意外的晕倒过去,而要医她的这毛病,又是需要她清醒着的,不然,会有可能造成危险……施针被一再延后……直到,有一次,江越突然提出,要不要试试,用布巾给纳兰雪把眼睛蒙上,让她看不见…… 莫意老头儿本不信这个,但,索性也是没了别的法子,便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上一试…… 结果,还真就成了! 被蒙上了眼睛的纳兰雪,看不见拿银针的莫意老头儿,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害怕,不会害怕,也就不会晕厥过去! 一直因为纳兰雪看了银针就晕,而推迟了七八天的施针治疗,竟然,就这么简单,就给解决了! “雪儿丫头,你要是觉得疼了,就跟我说一声儿啊,别忍着,欲速则不达。” 莫意老头儿小心的把银针扎进纳兰雪脑袋上的几个大穴里,开始一边儿看着她的表情,一边儿慢慢拧动银针。来控制刺入的深度,“当然,也不要害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寻常时候,我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会扎上两下儿的。” 纳兰雪一手攥着江越的拇指,一手攥着江越给她拿来玩儿的那个凌天令,感觉着自己脑袋上面麻麻的,凉凉的。倒也不觉紧张。“还要医多久,我才能完全的好起来啊?我还想着,要尽快要两个千叶的宝宝呢……跟墨染和丹青那个那个样子的,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 “依着现在这般的速度。也还得一个月。然后,你再调养些时候,到年节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了。” 想起又要多两个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那样的混世魔王,莫意老头儿便是忍不住一顿头大!这两个小家伙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精力,哪里来的本事……两个奶娘都看不住!一个转眼不见,就合伙爬走了! 当然,爬走了,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两个,每回,都是爬到他住的房间,任他怎么在这山里换屋子住,都一准儿能找到! 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已经弄断了他两套银针,倾洒了他十几瓶珍贵药粉,撕扯坏了他几十件儿收藏品了! 昨儿晚上,更是趁他不备,连他用了大半辈子的宝贝药箱都给咬上了两排牙印儿……直气得他,一整晚上,都没睡着觉! “嗯,那就是说……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跟千叶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纳兰雪稍稍一想,在心里掰着手指算了好几遍,才是确准儿了,自己该是没算错的。 前两天,她一边儿拿小镜子照自己肚子,一边儿喃喃自语的跟“孩子”说话,被燕娘瞧了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不解的跟燕娘问,燕娘才是告诉她,孩子不是一洞房就准准儿能有的,得看缘分,就算缘分到了,也得怀胎十月,才能生下来,她现在身子有伤,是不能有孩子的,得等到她的身子痊愈了,才可以有这缘分…… 所以,为了让自己快快的有她家千叶的孩子,这些日子,她可比以前时候,乖了不知多少倍! 莫意老头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连她以前时候,最最害怕的苦药,为了能有更好更快的效果,都不用加蜜糖进去了,碗一到手里,掐着自己的鼻子,就能往嘴里灌! “若是缘分能到了的话,该是可以的。” 心中虽是百般发愁,但,瞧着纳兰雪满是期待的目光,莫意老头儿也不忍心说“不”字了,一咬牙,跟她答应了下来,“好好儿吃饭,好好儿休息,待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能可以了!” 因纳兰雪记不得以前的事情,莫意老头儿便趁机给自己“正了门头”,让她称呼自己“意爷爷”,对此,“以莫将为首的一小波儿没大没小的混蛋们”对他老人家表示了强烈的鄙视,当然,鄙视归鄙视,跟他这族长大人捣乱,他们还是不敢的,于是,纳兰雪这不知情的“无辜”丫头,便听话的改了口,乖乖的喊他“意爷爷”。 “意爷爷,我就知道,你的医术,是最最厉害的!” 对莫意老头儿的承诺,纳兰雪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崇拜之情,甜甜软软的声音,听得江越一阵吃醋的拧眉,“雪儿不怕疼的,嗯,你可以让雪儿跟千叶的宝宝,很漂亮,很漂亮的,对罢?” 江越本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当然,这一点,在跟纳兰雪有关的事情方面,表现的尤为明显,比如现在,他就在吃连影儿都还没有一个的,他们的孩子的醋了! 想抢他的娘子? 休想! 小兔崽子,老子的媳妇儿,是老子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惦记! “时仪。” 江越想了又想,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能避免自己娃跟自己抢媳妇儿的法子,眉头微微一扬,连唇角,都忍不住漾出了笑来。 “殿下。” 见江越一脸坏笑的唤自己,时仪便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就绷紧了起来,每回,江越这种表情,这种反应的时候……接下来,可都一准儿不会有什么好事儿!自己接到的吩咐或者指派……十成十,都得是棘手难办的那种! “去寻奶娘,丫鬟,教习,先生,给你们未来的小殿下备着,每样儿,就先要一百个。” 江越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轻轻”的拍了拍时仪的肩膀,嘱咐他,务必要把这事儿办好,“不怕花银子,人一定要好,奶娘,要知书达礼的,丫鬟,要听话懂事儿的,教习,至少也要是教过皇子公主规矩的,先生嘛……学识要不能比王妃差得太多的!” “殿下,你确定,这最后一项,是能找到人的?!” 时仪越听,脸色越黑得厉害,他家殿下,这到底得是多大的醋性啊,为了不让人跟他抢媳妇儿,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往死路上逼么……前两样儿,每样儿要一百人,也就是多费点儿银子的事儿,可后两样……他这是要把孩子给活活儿累死么! “千叶,你真好!这么早,就给咱们的孩子打算了!” 不及时仪抗议完,纳兰雪的话,便将所有的可能,一锤定音了……他找也得找,不找……呵呵,他会死的,恩,确切的说,是会比江越折磨的生不如死的…… “那当然,那孩子,可是咱们两个的宝贝,不早早儿的招人回来,提前准备着,怎么能行?临到头了才找,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 江越大言不惭,脸都不会红一下儿的跟正蒙着眼睛,在由莫意老头儿施针的纳兰雪说了自己的打算,“等咱们的孩子长大了,可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治武功,样样儿都出类拔萃的人,才不会给咱俩丢脸的,对不对?” “对!” 纳兰雪很是认同江越的话,只觉得他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好的,全然没有计算过,对一个寻常的孩子来说,要做到江越说的这种程度,得度过一个怎样恐怖的童年和一个多么糟心的少年,而结果和目的……就只是不给他们两人丢人,如此而已! 原本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莫意老头儿给纳兰雪施针的纳兰述,在听了纳兰雪和江越两人的对话之后,只觉得,跟这个影儿还没有的孩子相比,年幼时候的自己,真真是太幸福了! 常挨爹爹教训,算什么? 总被娘亲惩罚,算什么? 老让兄长当贼防着? 那根本就不叫事儿的好罢! 总比他眼前的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爹亲娘的人,当成“亲生”的孩子,要好得多了罢! “咳,那个……我回去瞧一眼墨染和丹青,看看他们两个睡醒了没有,意爷,你老人家先忙,雪儿丫头,就全拜托你了!” 纳兰述本能的,就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两个小混世魔王,瞧瞧滴漏,该是他们两个午睡起来,吃完了奶的时候了,得回去看看,当然,该戴给莫意老头儿这最是喜欢听人称赞的人的高帽儿,还是得给戴,要知道,他老人家的针下,可是他最最宝贝的妹妹,“雪儿,你别着急啊,意爷的医术,可是放眼天下,也寻不出什么人能比得了的,你好好儿听他的话,一准儿,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好。” 纳兰雪的脑袋不敢动,答应纳兰述的话时,也只能一边儿张了嘴答应,一边儿冲着他应该在的方向,挥了挥手里的凌天令,嗯,反应,她是绝对不会松开,攥着江越的手的,“一会儿,等意爷爷给我施完了针,把他们两个抱过来,跟我一起玩儿!” ps: 今天的第一章,稍候,还有两章,求粉红票,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莫意老头儿给司马青医治好了神志不清的毛病以后,又帮他调养了两天,瞧着他恢复的差不多了,才给他备了个椅车,告诉他,他两条腿的膝盖骨都已经被人挖掉了,没得恢复,从今以后,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了,让他学着习惯,用椅车代步。 司马青终究是当了一辈子皇帝的人,再怎么老迈糊涂,也能猜到,自己成了之前的样子,是拜什么人所赐,嘴上不说,心下里,却是早已恨死了司马殇和乐妃澄乐……如今,又听了莫意老头儿说,他剩下的日子,都得依靠这又笨又难看的椅车行路,顿时,就对那母子两个,恨得更是厉害了…… “是什么人让你救朕的?玉儿么?不,不对,我印象里,他也是被司马殇那个逆子给挟持钳制了的,是……” 之前给司马玉医腿的时候,司马青是见过莫意老头儿的,对他的医术,也是叹服的很,可这会儿,在这明显不是皇宫的地方,他……确切的说,是自己,又是怎么来的呢?皇宫禁地的守卫森严,可不是一个大夫,能闯得了的! “是丞相大人。” 隐世的三大世家都是知道,纳兰雪才是最初的纳兰相爷,但外人,却是都不知晓的,莫意老头儿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跟司马青这知晓内情的人说话,也只是佯装不知,“几天前的半夜时候,突然有人来了老夫的药铺叫门,老夫的小孙儿去开。见是丞相大人,便请了他进门来,丞相大人进门之后,给了老夫一锭金子的诊费,让老夫跟了他出城,说是,要给个伤重的人医治。” “老夫的药铺,以前时候,常得纳兰府照拂生意,跟丞相大人。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彼时,得故人相托帮忙,自然也不好推拒,就应承了他。跟了出城。” 莫意老头儿说着这半真半假的话。神色也是佯装的很好。就好像,当时的的确是受了不少的吃惊一般,“以前就听人说。丞相大人的武技甚是厉害,那会儿,可真是让老夫开了眼界了!那么高的城墙,把老夫往肩膀上一抗,就那么径直跳下去了,吓得老夫以为是死定了,闭了眼,好大一会儿睁开,才是发现,早已落了地,在平路上跑着了!啧啧,这人的武技,怎就能厉害到那般程度呢,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落了地,半点儿都让人感觉不出来……” “是述儿。” 听莫意老头儿这么形容,司马青稍稍滞愣了一下儿,继而,便叹了口气,低垂下了头。 对纳兰府的这两兄妹,司马青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来,是因着对纳兰段的敬重,而对他们本能生出的疼爱,二来,是因为他们着实是辅佐君王的良臣,而对他们颇多仰仗,三来……自然是遗憾了…… 如果,没有当时他的护短,依了司马玉的意思,把纳兰雪遣去商国为质,就不会有纳兰述和纳兰籍的辞官归隐,就不会有后来的,纳兰雪遭遇危险,无辜殒命! 都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那么一个文可安邦,智可定国的倾城女子…… 唉! 想到这里,司马青蓦地伸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我对不起纳兰府,对不起老师,对不起那三个孩子,我……” 司马青一边说着,一边哽咽了起来,他当了大半辈子皇帝,真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沦落到这般地步,真真是没想到,他沦落到了这般地步之后,对他出手相救的,竟然,是纳兰述,这本该是怨恨着他的人! “相爷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给陛下。” 见司马青果然如纳兰述所说的一般痛苦悔恨,涕泪横流,莫意老头儿便依着他吩咐的,原封不动的把话转达给了他,“相爷说,从此,他便跟陛下两讫了。” “两讫……呵呵,两讫……好大的回礼……” 莫意老头儿的话,让司马青又是一愣,继而,便苦笑着又低下了头去。 他可真是没想到,当年,他为了面子,而嫁出去的女儿,会在今日,救了他一命! 以纳兰述那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护短性子,定然,是不可能不责怪自己教子无方的,现如今,他还肯对自己出手相救,想必……也是实在执拗不过司马溪的恳求了,而不得不为之的…… 如果,司马溪知道,自己愿望了她母后,害死了她还没出生的弟弟,还让她兄长司马玉,险些成了再不能凭双腿行走的废人,还……会不会,给自己求这个情,让纳兰述冒了风险,来救自己的性命? 话说,纳兰述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遇上了危险的呢? 难不成,自己浑浑噩噩的这段时日,司马殇,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混账事情,危害了百姓的生计,让归隐的他,看不下去了?! “莫老先生,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么?比如……有没有增加赋税什么的?” 想到这里,司马青顿时便觉得,自己的心又紧了起来。 于理,司马默,也就是他的父皇,如今在皇陵里守墓的那个老头子,手里还该有一支暗兵的,如果,当真是司马殇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那老头子,早该发现异常,带了人来皇宫里救自己了才是,可……难不成,是司马默,也遭了司马殇那小兔崽子的毒手?! “没听说要长赋税啊!哦,对了,如果一定要说,出过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的话,也就之前,陛下你突然下了一道旨意,让人把一个名唤十知秋的商人给抓了起来,说是怀疑他故意少交了税赋,给关进了地牢里!” 莫意老头儿故意“使劲儿”的想了想,然后,佯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的跟司马青说了自己觉得奇怪的事情,“不过,也关了没几天,就又放出来了啊……听说,还免了那商人半年的税赋,当是补偿那商人的呢!”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儿么?” 安排白寂风下狱的事儿,是司马青亲自办的,自然明白,其中的详情,这会儿,听莫意老头儿说起来,自然,是不能承认那事儿是自己做的,来坏自己名声儿的了,“比如……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儿……” “可能是老夫孤陋寡闻的关系,没有听说。” 莫意老头儿自然明白,司马青真正想要知道的,是纳兰述为什么会知道,他遭了钳制的这事儿,而他,作为一个“寻常”的大夫,知道的太多,可就不合适了,该装傻的时候,还是要装傻才行,“哦,对了,陛下有没有听说,就在不久之前,相爷家里,添了个二姑娘?啧,老夫瞧过一回,那小脸儿,可真是跟郡主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 “述儿家添了个二丫头?!那……第一胎,也是……” 司马青终究是上了年纪,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的日子,这会儿,听了莫意老头儿说,纳兰述家里添了二姑娘,本能的,就想起了之前时候,他带了司马溪走之前,是还生过一胎的,只是,那时候他都沉浸在司马玉的“胡闹”上,连跟人问一句的闲心都没有……这会儿,听莫意老头儿的这意思,第一胎,恐怕,也是个丫头的了! “相爷家的第一胎孩子,是个龙凤胎啊!陛下……不知道?” 莫意老头儿故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像是完全没料到,司马青是会不知道自己的外孙性别的一般,“就跟相爷和郡主一样呢!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只是……自他们离开了昭阳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会走路了都……”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述儿家的二姑娘的?” 司马青自以为能从莫意老头儿的话里,寻到纳兰述如今的住处,从而跟他去再讨个好,以期能修旧好,让他再帮自己,治理莫国。 虽然,纳兰雪已经没了,但,能得纳兰述的出手辅佐……也是极好的! “就之前啊,在这屋子里,相爷把老夫带来了这里,给陛下医治,老夫见了他从一个下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个还只会吐泡泡儿的奶娃娃,好奇的问了一嘴,就听相爷说,是他家娘子,刚刚生的二姑娘。” 莫意老头儿可是比狐狸还狡猾的老人家,怎么可能自己刨坑,把自己给埋了?说话之前,早就给自己想好了无数条退路,就只等着司马青问,就一闪身,把他给闪进了坑儿里去,“安置好了陛下,相爷就着急的回去了,据说是,夫人那里,不能没人照顾月子……” “要是我能早些醒过来,或许,就能见上他,顺带着,跟他说上几句话,再看看我的外孙女儿了。” 司马青遗憾的叹了口气,便向后倚在了软垫上,闭了眼。 他嘴上说着,是遗憾没能见上纳兰述的女儿,实际上,却是在懊恼,没能见上纳兰述,跟他叙旧,求他回来帮着自己,安稳莫国的局势。 第六十九章 莫意老头儿依着纳兰述的吩咐,“竭力”帮助司马青回宫。 纳兰述早就推测,司马青不会只有身边儿暗卫这么一个暗中力量傍身,这一回救他,也是为了能趁机打探清楚了他的底细,彻底的弄清楚,他还藏起来了多少的本事。 对莫意老头儿这个之前救过司马玉,如今,又救了他性命的平民郎中,司马青是极信任的,确切的说,是除了相信他之外,也再没了别人,是可以信得了! “莫老先生,烦劳你去雇辆马车给朕,带朕出去一趟,待朕将来回了宫去,必有重谢。” 司马青是被人打晕了救出来的,身上自然不可能带什么银两,这会儿,跟莫意老头儿说这话出来,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的很,“朕……” “相爷给老夫留下的诊费,可比寻常人给的多得多了,帮陛下雇辆车来,又算什么!陛下稍等,老夫这就去让孙儿雇车来!” 见司马青急不住要使用隐藏的力量了,莫意老头儿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这可是探查司马一族后备力量的关键时候,只要,能探查清楚了这个,将来,纳兰雪要起兵来掀了莫国龙椅的时候,也能多些顺畅,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是从城里“雇来”的,虽然有些旧了点儿,里面却是布置的非常不错。 莫意老头儿使两个百草庄里的孙子辈儿的人,把司马青从椅车抬上了马车之后。就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留了一个人帮忙赶车,让另一个,把给司马青乘用的椅车推回了院子里面存放。 因为只顾了马车,没有雇车夫,司马青原本悬着的心,也就彻底的松了下来,告诉了一声儿莫意老头儿去处,就闭了眼,在马车里面养神起来。 一会儿。他可是要见司马默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一顿臭骂,是铁定了要挨的。他得想想。要怎么跟司马默说话。才不至于让自己在莫意老头儿和莫意老头儿的这个孙儿面前落了面子,不然,万一以后……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可让他再怎么有脸见人? 还有,司马默没死的这事儿,若是暴露了,可就更是麻烦了! 不过,司马青的这种担忧,还真就是多余了。 莫意老头儿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和同来的人身处危险之中? 循着司马青指的路绕过诸多哨卡,送他进到了皇陵里指定的地方之后,莫意老头儿便借口赶车的“小孙儿”犯了头疯病,需要紧急处理,而放下了他和马车,急急的扶着他的“小孙儿”去旁边诊治了。 司马青当这是莫意老头儿故意避嫌,不想掺和进皇族的纷争里面,也就没往多处想,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应了一句,就允他去一旁回避了。 莫意老头儿带了“小孙儿”去远处诊治,并不是就真的放弃了听这一边儿的动静。 远远的,他听到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前来,司马青称呼那人为父亲,然后,又听那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商议现如今的情形,最后……还听到那个老者跟司马青说,要灭了他和他“小孙儿”的口,以防后患,而司马青……也在争辩了几句之后,被他给说服了! 莫意老头儿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昭阳城里经营了几十年的药铺,搜集了几十年的消息,而未被人发现。 此时,一听司马青应承下了那老者,要灭自己两人的口,当下一拍那躺在地上装病的“小孙儿”,就做出了紧急撤离的决定,“走!” 那原本还躺在地上吐白沫装抽风的莫家晚辈,在听了莫意老头儿的这命令之后,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把莫意老头儿往自己的背上一背,就飞身上了一旁的大树,施展轻身功夫,顺着几棵大树的粗壮枝干,快速的离开了莫国的皇陵,直奔昭阳城外的三大隐世家族秘密集会地点而去。 待司马默招来了手下暗卫,去往莫意老头儿原本所在的地方找寻……哪里还能见着他们两个的身影? “你们几个!带上兵器,快快的去昭阳城里的百草庄,把那里面的所有人,都秘密灭口!一定要当心,不能漏过一个,不能闹出太大的声响!” 司马默稍稍想了一下儿,便给来跟他禀报的几个暗卫又下了命令,这一回,不仅仅是要莫意老头儿和他的“小孙儿”的命了,而是,要把整个药铺里的人,悉数不留活口,“如果来得及,就制造成遭了匪徒洗劫的样子,走得时候,记得把铺子里的所有值钱财物,都统统搬走!” 暗卫应声而去,半点儿都不犹豫的,去帮着司马默做这般恩将仇报的禽兽不如事情,当然,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莫意老头儿这久经沙场的老族长,待他们策马疾奔至百草庄的时候,整间百草庄里,已经完完全,人去楼空了! 隐世家族的人,本就厌恨司马家几百年前的背信弃义,对他们,早有防范,这会儿,面对司马家的又一次恩将仇报,又怎么可能,不施以报复? 司马默遣去灭口的十几个暗卫,刚刚拎刀进门,就被铺子里提前留置的迷药给熏晕在了地上,待再醒来,已是身在天牢之中,司马殇的面前,等着受审了! “你们是想自己说,还是想我使些手段,逼着你们说?” 昭阳城是莫国的帝都,本就是城卫森严的地方,而这时候,又正逢了司马青被人救走的“要命”时候,司马殇怎会不特别使人留意,城里异常的地方? 暗卫都是受过特别训练的,自然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跟司马殇招认什么,任他怎么施以重刑,都死咬着牙关,拒不肯答,双方一顿僵持,就耗费了三天三夜……到末了,那几个暗卫实在禁不住说了自己的身份,也已是到了司马默召集好了手下所有暗卫,准备攻入皇宫,制服司马殇的前夕了! 司马殇终究是个有脑子的人,在得知了这几人身份之后,立刻就假传的圣旨,跟宫里的一众侍卫、暗卫们编攒出了“反贼假借先皇贤名,意图谋反”的谎话,布置大量哨卡守卫皇宫之后,亲自带了一万装备精良的城卫军,直奔皇陵而去,讨伐反贼。 莫意老头儿被司马青恩将仇报,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饶过了他,下族长令,让莫国境内的所有百草庄关闭之后,就指派了几个人,去给司马默准备带了去逼宫的人马水里下了碾碎的巴豆。 人吃巴豆,也就是跑肚拉稀的脱力,马吃巴豆,可就是要命的了。 原本,司马默手里的,足足够用来攻下皇宫的两万精兵铁骑,还没来得及离开皇陵去,就折了一大半儿下去,连五千能打仗的人马,都难凑起来了…… 司马殇带了一万装备精良的城卫军来,毫不费劲儿的,就端了司马默的老底儿。 司马默和司马青没想到那几个暗卫能承不住重刑招人,便没有刻意隐藏,这会儿,也都悉数都落进了司马殇的手里,成了他的阶下囚! “一直听人说,本殿有个了不起的皇爷爷,今日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遣退了一众城卫军,只留了几个自己的亲信在地牢里,司马殇才揪下了塞在司马默和司马青两人嘴上的破布,笑吟吟的调侃了司马默一句,“皇爷爷,你的老师,也是纳兰老相爷罢?难道……纳兰老相爷没有教过你,要知恩图报么?老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孽做得多了,可是会遭报应的……” “我呸!小兔崽子!你这么对待你爷爷跟父亲,就不怕遭报应么!” 听了司马殇的话,司马默顿时就更怒火中烧了起来,一口唾沫吐在了司马殇的脸上,就对他破口大骂了起来。 “报应?呵呵,我的报应早就已经来过了!在雪儿宁可坠下山崖去,也不肯对我妥协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把我给惩罚过了!” 对司马默,司马殇是半点儿尊重也没有的,伸手,慢慢的抹掉了自己脸上的口水,然后,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扇上了他的脸,末了,还想不够的,把自己手上剩下的唾沫,往他的衣裳上面擦了擦,“从小到大,你们哪个把我当成过亲人?你这个当爷爷的,你这个当父亲的,哪个,庇佑过我,照顾过我,把我当成回事儿了?!” “难得我身边儿有个肯把我当亲人的人了,你,司马青,又把皇位让给了那个司马玉,来坏我的好事!你可知道,那时候,我眼睁睁的瞧着雪儿咬了我的腕子,坠下山崖去的时候,有多么的不好!” 司马殇稍稍顿了顿,把目光缓缓的转到了司马青的脸上,然后,毫不犹豫的伸了双手出来,左右开弓的,朝着他拳打脚踢了起来,“我长这么大一个人,就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是纳兰述,那个不知多少次,救我出为难的人,一个是纳兰雪,肯什么都不计较的,把我当家人的人,都是你,司马青,都是你的昏庸害得我,一个也得不到手!都是你!都是你!” ps: 推荐我家轻心主人的新文《凤轻天下》,书号3256208,听雪正在追,很不错的文,亲们可以去看看哦~ 第七十章 司马殇的话,让司马青微微一滞,继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挨了司马殇的拳打脚踢,他的脸肿了起来,以至于,让他的笑显得有些狰狞。 司马青的笑,明显的刺激到了司马殇,他本能的拧了拧眉头,不等司马青笑完,就又朝着他的脸上,狠狠的扇上去了一个耳光,冲着他大吼了一声,“笑什么!闭嘴!信不信,我让人敲掉了你满嘴的牙去!” “我笑你这脑子不够使的傻子!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发现,那个名满天下的纳兰相爷,压根儿就不是纳兰述!” 司马青半点儿都不顾忌司马殇的愤怒,丝毫不收敛自己笑意的,拿事实的真相,往司马殇的心口上“捅”了过去,“你可真是跟玉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他可是早十几年,就已经发现了,朝堂上的纳兰述,跟朝堂外的纳兰雪,压根儿就是一个人的!” 司马青的话,顿时就让司马殇又扬起来的手悬在了半空。 少顷,司马殇脸上神色大变,迟疑,犹豫,不信,懊恼齐齐登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太好了一般。 “胡说!他们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不知是为了反驳司马青,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司马殇突然暴起,又朝着司马青拳打脚踢了起来,“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我打死你!打死你!” “你就算打死了我,也改变不了。纳兰雪已经死了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你心里的‘两个人’,都已经被你害死了的事实!” 面对已经处于癫狂状态的司马殇,司马青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话怎么恶毒怎么说,怎么伤人怎么说,就为了彻底的激怒了司马殇,好给自己换一个痛快!这样的折磨,他已经受够了,反正。也已经没了底牌。没了希望,与其这么遭罪的活着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啪一一 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扇在了司马青的脸上。把他将要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硬生生的打断在了喉咙里。 司马殇两眼赤红,一副要把司马青生吞活剥的模样。另一只手里,软剑已经出鞘,就只差下一刻,把他给碎尸万段了,“司马青,我知道,你是想要激怒我,让我取了你的性命!你可不要忘了,你那心爱的儿子,司马玉,可是还在我的手里的!你要是不想他遭太多的罪,最好,就放聪明点儿,放老实点儿!” “我可真是后悔,当年,没在你还是个狼崽子的时候,掐死了你去!” 听司马殇跟自己提起司马玉,司马青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司马青隐约记得,之前时候,自己遭了毒手,中了奇怪的毒,为了换自己周全,司马玉答应了司马殇,跟他去一个什么地方做什么,来换自己的安好来着,只是当时,他意识正不清楚着,记不真切司马玉到底是答应了司马殇,去往哪里罢了。 “狼崽子?呵呵,这叫法儿倒是不错!” 听司马青恨意满满的骂自己,司马殇倒是半点儿都不生气了,唇角一扬,就快活的笑了起来,“只可惜,我这狼崽子长大了,成了狼王了,你这披着狼皮的羊,也露出马脚,混不下去了!你放心,很快,我就让你喜欢的那只小羊羔儿,来这里陪你,你不会太寂寞的……来人!去把司马玉带来,关在旁边儿的牢房里!让他们,都有个伴儿!” 司马殇手下的暗卫应声而去,不多会儿,就拖了一个人过来,那人穿着一身脏污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裳,衣裳上斑斑点点的黑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头发披散,已然昏死过去,双腿像是累赘般得在地上拖着,脚尖滑过的地方,牵出一条细细的像是血迹的红线。 拖人来的两个侍卫,像是对司马玉颇多提防,把他拖进了牢房里之后,还又仔细加仔细的使里面的生铁链子,把他锁在了墙上,临要离开,还又使劲儿把链子挨个儿扯了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殿下,锁结实了。” 拖司马玉来的暗卫恭敬的跟司马殇禀报了一句之后,便将手里的一串铁钥匙捧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所有的钥匙。” “恩。” 司马殇低声应了一句,接了钥匙,装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面,然后,才笑着扭了头,看向了一脸愤怒痛苦的司马青,“这怪不得我,是他的手下总想着要来带他离开,我不得已……才让人打断了他的腿,把他这样结实的锁起来……唉!你也别觉得我绝情,为了这事儿,我可是没少烦心!好歹以前,他也是诸多兄弟里面,对我最好的来着!本来,我是没打算让他死,也没打算让他遭罪的……这,都得怪你……” “你这个孽畜!混账!” 听司马殇这么说,司马青再如何笨,也能明白,之前时候,那些莫名其妙死了的皇子们,是怎么回事儿了! 一个急火攻心,血气逆转,就吐出了一口污血来,双目圆睁,险些背过气儿去! “澄家祖训,犯我者,必百倍还之。” 瞧着司马青生气,司马殇很是高兴的勾唇一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继续火上浇油的跟他说道,“别急,这才只是开始,我会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把你所有舍弃不了,抛掷不开的东西,一样样的毁个干净……哦,当然了,为了报你的生养之恩,我会让你最心爱的那个女人,你的皇后,灵玉,跟你死能同穴的!” 把司马青气了个白眼直翻,司马殇才开心的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之前的两个暗卫留了下来,从自己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了一把**钉和一把手掌大的锤子,自顾自的开了牢门,朝着司马玉而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司马青眼睁睁的看着司马玉的双腿上又被钉上了十几个**钉,亲耳听了他因为忍不住痛苦折磨,而本能发出来的闷哼和牙齿咬磨的声响,一如数月之前,皇后灵玉所经历的那般。 两个隶属于司马殇的暗卫给司马玉的双腿上钉完了**钉,瞧都未瞧司马青一眼的锁了司马玉的牢门,把牢门的钥匙往自己的腰间一别,转身离去。 整个牢房,像是一下子就死寂了下来,连人喘息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可闻。 司马青痛苦的咬着唇瓣,看着跟自己一道栅栏之隔的司马玉,想跟他问话,却是连张了好几次嘴,都没问出声儿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善恶到头终有报?”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司马青头顶的正上方传来,紧接着,莫济灵巧的从屋梁上跳了下来,出现在了司马青的面前,“如果,你没有害我爷爷的心思,就不会有手下落入司马殇手里的可能,也就不会有他们忍不住折磨,供出了你们所在的可能,也就不会有今日……呵呵,瞧你们这倒霉的样子,可真是让我开心的很!” “是你……” 司马青定睛看向了莫济,沉默片刻,才是想明白了,他是曾跟着莫意老头儿入宫,给司马玉医治过腿的大夫,“你……会武技?” “不可以么?” 莫济笑着扬了扬眉,缓步走近了司马青,眯起眼睛,又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怪不得爷爷们总说,司马家的,没一个好东西,遇上了,要仔细提防,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司马青,你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想要灭口,看来,是真的不怕天谴呢!” “答应害你爷爷,是我的错,玉儿,玉儿他是无辜的!这样,这样你看好不好,你救救他,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你,你要把我怎么样都行!莫……莫济,对,我记得,你是叫莫济的!莫济,我求你,去……” 这时的司马青,哪还有半点儿的尊严可要?面对莫济,这分明就是来折辱他的人,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盼着,哪怕是只有一丁点儿,能救司马玉出这囫囵的机会,也是好的! “救他?我?我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该说,你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傻子?” 听司马青竟还好意思开口跟自己求,让自己救下司马玉,莫济不禁被气笑了出来,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颈子,眸子微眯,看向了他的脸去,“我跟你,可是无恩有仇的!” 莫济的话,让司马青无言以对,的确,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听了司马默的劝说,决定要把莫意老头儿灭口,现如今,因为他们自己的错误决定,而落魄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脸面,什么资格,去跟险些遭了他们害的人求救? 可,就算是没脸面,没资格,为了……司马玉的生还,他司马青,也还是要继续求的! 这个莫济,既然能有本事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潜进这里来,就一定有能力,带了司马玉安然离开!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仇有怨,都冲着我来!玉儿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司马青咬了咬唇瓣,最终决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用自己的命,来换司马玉的生还,反正,他如今半点儿后手都没了的落在司马殇手里,也是活不了的! 第七十一章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不需要我自己费劲儿来报复你。” 听司马青这么说话,莫济又是一笑,这老狐狸,还真是时刻都不忘拿自己压根儿就没有的东西,来换自己需要的东西!只可惜,这一会,他找错了对象!他莫济,不是好心的纳兰雪,为了百姓福祉,而心甘情愿的上他的当,帮他卖命! “莫大夫,我为我父皇的错误决定,向莫老先生道歉。” 就在司马青费尽心思,想要寻理由说服莫济,让他去救司马玉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司马玉,开口跟莫济搭话了起来,“我会有今日,都是我的报应,不劳莫大夫费劲儿相救……烦劳莫大夫离开了这里以后,去跟述儿转达一句我的嘱托,告诉他,莫国已经不安全了,让他带上溪儿,尽早离开莫国,到商国去,尚扶苏自诩雪儿的夫君,于情于理,都该能庇佑他们的才是……” 司马玉的话,让莫济微微一愣,继而,便笑着翻过了栅栏去,走到了他的近前,“司马玉,你果然不是司马青亲生的罢?你的这品性,可真是跟他没有相像的地方呢!” 莫济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着司马玉的腿上看了一眼,然后,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你这腿,可算是彻底废了,就算能得救,下半辈子,也只能当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了……哎,对了。你都成了这样儿了,为什么不自杀呢?这般活着,不是比死还要痛苦么?” “自杀者,不得往生。” 司马玉笑着回了莫济一句,只是,因为痛苦,他的这笑,比哭还要难看了几分,“我答应过雪儿,下辈子。要转世平凡人家。与她……不能食言……” “司马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自以为是的‘答应’,是不是她想要的?” 听司马玉竟是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纳兰雪。莫济不禁失笑出声儿。瞧纳兰雪和江越那如胶似漆的样子。哪是什么人能分得开的!再说了,也就是江越那样的一个能为了纳兰雪不惜一切的男子,才是有资格。跟他家主子相守的罢?这司马玉,一个把国家社稷,自身得失放在他家主子之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她青眼? “她想不想要,都没关系,就算是她连瞧我一眼都不愿,也不要紧……我只要能看着她,守护着她,就足足够了……” 因为受了极重的刑,司马玉的体力显得有些不济,跟莫济只说了这么一小会儿话,就已经有些喘息了起来,“这辈子,我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她……只盼着,下一世,我能……血债血偿给她……能……咳……咳咳……” “等回去了,我一定把你的这话儿,捎给她。” 对司马玉的反应,莫济还算满意,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自己的衣袖里掏了一只小瓶子出来,倒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是能止疼的药丸,就当是,我代述少爷谢你的了!” 莫济说的“捎”跟“烧”同音,因司马玉早就“确认”了纳兰雪已死,自然,也就理解成了后者。 “我在昭阳城里,有一处以前跟雪儿学商业的时候,随手盘来玩儿的铺子,名唤晴岚堂的,你去那铺子里找一个姓钟的掌柜,跟他说,他家主子应承把那铺子送你了,你拿了那铺子到手之后,给我依着市面上一成儿的价儿,兑成银子,买了纸钱,一并烧给雪儿罢。” 司马玉原本就没有什么神采的眸子又沉了沉,言语里,尽是无奈和悲伤,“活人也罢,死人也罢,在哪儿,也少不了过路财神,给她身上多备些银子,总是比没有要好些的……” 又瞧了司马玉一眼,莫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的选择了离开。 如果说,以前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纳兰雪说的,司马玉跟一般的司马家人不同,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将来,留司马玉一条性命……这会儿,他便是懂了! …… 莫济离开了莫国的天牢之后,就径直去往了天星城,找纳兰雪说明,昭阳城里发生的事情和百草庄突然决定关闭所有在莫国的铺子的因由。 因为有纳兰雪的“指示”,莫济得以跟瑞麟喜结良缘,而不用入赘到景瑞家,莫意老头儿在召开了全族会议之后,也决定,让他先担任代族长的职位,磨砺一番后,再接任莫家的族长大权。 用莫意老头儿的话说,他已经老了,该是时候退位,让贤给年轻人的时候了,人上了年纪,就该做些上了年纪的人该做的事情,他虚度了几十年光阴在族中杂事上,剩下了日子,他打算用来整理平生所研究的诸多药方,把这些药房登记在册,留给莫家的后人。 莫济接任了这代族长的职位之后,就发现,自己是上了莫意老头儿的当了! 什么代族长! 莫意老头儿根本就是,把所有该由族长做的事儿,都推给了他,撂挑子不干了! “莫意老头儿已经写信给我,把那边儿发生的事儿,都告诉给我知道了。” 见莫济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石厅,原本正在教着霜儿小丫头下棋的纳兰雪微微抬头,看都不看一眼棋盘的,拿走了上面的十几枚黑子,跟莫济打了声儿招呼,“那边儿,没什么人受伤罢?现在,都安置好了么?” “都安置好了,没人受伤。” 看了一眼又恢复了“熊崽子”打扮的霜儿小丫头,莫济颇有些不适应的拧了拧眉头,这丫头,真是喜欢搞怪,放着好好儿的正常衣裳不穿,非把自己打扮成些动物,这都图的什么!景麒也不管管她,就不怕让旁人看了去,笑话他这个景瑞家的新任族长,不会教训孩子? “那就好。” 纳兰雪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把目光又转回了棋盘上,随手拈了一枚黑子出来,放到了霜儿小丫头刚刚信心满满的落下的那枚黑子旁边,破坏了她的“预谋”,“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下围棋,要眼光长远,把整个棋盘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才能……对了,莫济,你跟瑞麟成亲的日子定在年节之前,还是之后?” “我总共才跟你学了三天棋,哪就那么容易想得通透啊!你当所有人都是你,天生就会下棋的啊?!” 霜儿小丫头被教训了,顿时就脸红着跟纳兰雪反驳起来,她家景麒还在旁边儿站着呢,这女人,就不能给自己留点儿面子?要是让景麒觉得她很笨,不想娶她了,怎么办?那可是她打算吃一辈子的长期饭票来着! “你去跟景麒玩会儿,慢慢琢磨琢磨罢。” 听霜儿小丫头这么一说,纳兰雪便是明白了,她是在想些什么,勾唇一笑,给她指了条“明路”,“如果你赢了,就让他娶你,要是输了,就嫁他!” “成交!” 霜儿小丫头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儿,就高兴的收了棋子儿,拖着棋盘去找景麒下棋了。 这可是关系到她这辈子归宿的大事儿,可不能疏忽耽误了! 目送着霜儿小丫头一手揪着景麒的衣袖,一手托着棋盘,往旁边儿的一张石桌走去的背影,莫济不禁一笑。 他以为,这世上,就只有纳兰雪是能让景麒,他的大舅哥没辙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这霜儿小丫头……咳,会不会真的就如纳兰雪刚才说的那般,嫁给了景麒,成了他嫂子? 想到这里,莫济忙不迭的摇了摇头,把这“荒谬至极”的想法儿,晃出了脑海,然后,轻咽了口唾沫,重新转向纳兰雪,给她说起了他之前在莫国天牢里的所见所闻来。 “我觉得,这司马玉,应该活。” 安静的听莫济说完了司马玉跟他的交代,江越突然开口,在纳兰雪跟莫济吩咐之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带人去救他出来,寻个稳妥的地方安置罢。” 见江越也提出了留司马玉性命,纳兰雪才是轻轻的舒了口气,之前,她最担心的,就是她想要司马玉生还的想法,会让江越吃醋和瞎想,这会儿,听他先自己松了口儿,便是放心多了,“告诉他,皇后灵玉已经被我二哥救出来了,现在,正在帮忙照顾新出生的孩子,让他安生的待着,不要有什么救司马青出来的非分之想,现如今,司马青会落得这般田地,全都是他咎由自取,意图恩将仇报的报应!”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安排。” 原本,莫济也是担心,江越这小气的人,会因为司马玉的生死而跟纳兰雪起争执,这会儿,听了他率先让步,便是放心的多了,忙不迭的应承了纳兰雪一句,就转身又往门外走去。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想要救司马玉出牢笼,而是,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本能的就会觉得,所有对纳兰雪好,为纳兰雪着想的人,都该得到好报,都该安然喜乐! 这司马玉,也不例外,虽然,他是司马家的人! 第七十二章 纳兰雪的这个决定并不算晚,只是,有人比她行动的更早了一步,这个人,就是之前时候,纳兰述费劲儿救出的皇后灵玉! 莫家关闭了莫国境内的所有百草庄之后,就在景瑞家的安排下,所有人去往了风家隐镇暂避,因本就对司马青这个没良心的人怨恨,自然,就会有人无意的随口聊起,他活该遭了报应,被司马殇抓了起来,关进了地牢的事情。 在莫家,司马玉被司马殇抓了囚禁的这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时候,也被人又拿了出来说,只不过,不是同情或者叹惋,而是嘲笑,嘲笑司马青作孽太多,连最心爱的儿子,也跟着遭了报应,倒了霉! 待纳兰述得知,原本该是在帮着司马溪照顾孩子的皇后灵玉,清晨时候说是要去城里买布料,给三个孩子喝司马溪做衣裳,交了腰牌,离开了风家隐镇后,至次日天黑关城门,还没回返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戌时。 纳兰述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皇后灵玉在城里被人认了出来,遭人掳了去交给司马殇邀功,但,这种猜测,很快就被他给否定了! “风墨!让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下到地宫里面去藏起来!封闭隐镇的所有出入口!最高警戒!” 想到了一种可能的纳兰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出门,边纵身上墙,边冲着距离他所住的院子,仅几十米之远的风墨住处大喊道。“拼装武器!开启陷阱!” 正在家中组合新近研究出来的机括的风墨,突然听到纳兰述的这声大喊,手本能的一抖,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了的机括,瞬间功亏一篑。 纳兰述是个性子比纳兰雪还沉稳的,这是数月以来,所有住在风家隐镇里的人的共识。 换句话说,能让他这般紧张激动的事情,定然,不可能会是小事! 很快。风家隐镇里的人。就在风墨的命令下,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地宫,所有的牛马、粮食,也都丁点儿不留的被搬挪一空。司马溪和三个孩子。眼睁睁的瞧着纳兰述站在入口外边。扳动了封闭地宫的铁闸,把他自己关在了门外,哭得一塌糊涂。 “不管外边发生什么。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妄动。” 地宫的门闭合之前,纳兰述浅笑着跟众人交代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往镇子西边儿的入口而去。 没有人看到,就在纳兰述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冷若冰霜。 那是一种恨意,恨不能把什么人碎尸万段的恨意,足令人只看一眼,就全身僵硬,不寒而栗! 如果是纳兰雪在这里,定然能看懂,这时的纳兰述嘴里默默念叨的是,“果然是蛇鼠一家,没一个好东西!既然平坦大道你不走,那,就休要怪我,送你入轮回!” 整整一夜,都是安静祥和。 直到过了丑时,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一队足有五千人的兵马,才自远处偷偷摸摸的围了上来,为了掩去声响踪迹,每匹马的四个蹄子都包了厚厚的布,兵将的手里,也都没拿火把。 如果是寻常人,自然是没法儿在犯困的时候,提防这样的偷袭的,但这会儿,坐在镇口民居顶子上的纳兰述,却不是寻常人……尤其是,他已经认定了皇后灵玉出卖了他们,猜到了这夜袭,会被安排在这样的时候! 撇去立场不谈,单论计谋,司马殇的确是把好手,尤其是在揣摩人心方面,他更是有胜人一筹的天赋,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要被他算计的人,是没有提防的前提下的,像纳兰述这样的,早就知道了他的品性,料到了他一定会来,心智上更是半点儿不差过他的,早有提防的人,是不可能会中招儿的! 嗡一一 竖立在风家隐镇西门口的劲弩发出了一声脆响,十几支箭矢风驰电掣的直奔那群自以为行踪隐秘的偷袭兵将而去,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就先一步贯穿了最前排的七八个人的喉咙,点亮了这血腥一夜的开始。 纳兰述让风家隐镇里的其他人都躲起来,不是对他们不信任,也不是有什么恶俗的英雄情结,而是,风家人大都是只善机括,不会武技的,若有老弱残幼的拖累,只会让整个镇子的人都陷入危险,刚刚被莫济安排来风家隐镇暂住的莫家人,也是一样……那些身强力壮的人,都在忙着于各国各地里做事,为不久之后的战争做准备,压根儿就没必要虚耗光阴,在这里干等着…… 换句话说,除了他纳兰述,这风家隐镇里,就只剩了一个风墨,是武技不错,能与人相搏的,可他……又是隐世风家下一代的族长人选,让他来跟自己一起,硬碰硬来袭之敌,纳兰述不敢冒这个险…… 当然,之前安排一众人进去地宫去暂避的时候,风墨也有说过,要让纳兰述也进地宫,留风家隐镇这空镇子给司马殇带人来闹腾,但,却是被他一口回绝了。 整整一个镇子的人,不可能平白消失,司马殇这掌握了莫国如今大权的人,消息肯定是灵通的很,如果他带了人来,在这风家隐镇里扑了空,定然,要使人四下寻找,极有可能,还会挖掘地面……如果,挖破了地宫的顶子,那,风家隐镇里的人,就该一个不落的都落入他的手里了…… 再者,以他纳兰述的本事,不跟对方硬拼的话,支持到天亮,该是半点儿问题都没有的,而就在之前,他让风墨带领所有人收拾细软,进入地宫的时候,就已经给远在天星城的纳兰雪写了加急的信函过去,只要纳兰雪能顺利的收到信函,最晚到天亮,就能使人了人来援助,介时,一并收拾了敌袭,把风家隐镇里的人分批搬去天星城外的山里安置,也就皆大欢喜了! 当然,纳兰述的这个计算,没有如他所料般的顺利,确切的说,是他低估了司马殇对他的志在必得! 召见了皇后灵玉之后,司马殇毫不犹豫的把被折腾的昏死了过去的司马玉“换”给了她,并答应,会给司马玉安排最好的大夫医治,给他们母子两个一处府邸,让他们在里面颐养天年,当然,司马溪和司马溪的孩子们,也可以像所有莫国皇子公主们般得,顺利平安的长大……而至于纳兰述,司马殇的许诺,也很有诚意,他跟皇后灵玉说,国不可一日无相,他将来当了皇帝,身边儿总得有个像样的丞相辅佐,毫无疑问,纳兰述,就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皇后灵玉是个只有小心计,没有大谋略的女人,虽然,不止一次的吃过司马殇的亏,但,为了司马玉,这她打定了主意,要保护照顾的儿子,也是顾不了那许多了! 自以为是的跟司马殇讲了一番条件之后,亲眼见着他给司马玉找来了一群御医会诊,皇后灵玉就带着得意的心情,因着司马殇往风家隐镇这边儿来了。 在她想来,这单“生意”划算的很,将来,女婿当了丞相,自己跟儿子女儿一起照看三个小外孙,再过几年,司马玉再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小孙子孙女给她,她就可以彻彻底底的,享受衣食无忧,没人挤兑,没人嘲笑的天伦之乐了! 那些风家隐镇里,笑话她,出言挖苦她的人,都活该去死,一个都不剩才好! 不得不说,皇后灵玉的心性,在很大程度上,跟司马青颇多相似,连忘恩负义的习惯,都是如出一辙……就像这个时候,她责怪怨恨风家隐镇里的人对她不好的时候,就是全然忘了,她的这条性命,还是莫家人救的,她能得以安然度日,还是得了风家隐镇的庇护! “述儿,是我,你岳母灵玉!你不要胡闹!快快的放下武器,出来迎接五殿下的招安!五殿下说了,待他当了皇帝,会让你当丞相,溪儿和孩子们,也能享受皇子公主的待遇!” 全然不觉自己有错的皇后灵玉,这会儿,便忙不迭的当起了说客,在她想来,能因纳兰述得司马殇的重用,而让她重新扬眉吐气,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而纳兰述,也该感恩戴德的赶紧抛开那些“贱民”,上前来谢恩接迎,“这一回,五殿下可以遣了身边儿的五千暗卫来的,个个儿都是武技高强的很,那些‘贱民’,奈何不了他们的!” “当时,我就该让你留在昭阳城外那处破宅子里,继续当你的阶下囚!” 听了皇后灵玉的劝降,纳兰述只觉得,自己的怒火瞬间燃起,恨不能下一刻就冲上前去,扇她几个耳光才好,什么长辈,什么岳母,这种猪狗不如的忘恩负义之人,就该被千刀万剐了才是应该,“莫家人救你,风家人收留你,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现如今,还这般大言不惭的称呼他们‘贱民’,真真是死不要脸到了极点!滚!立刻!马上!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形同此类!” 语罢,纳兰述将自己手里的一支箭矢掰成了十几节,往天上一丢,拉弓搭箭,朝着皇后灵玉声音的来处,射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嗖一一 嘭! 带了怒意的箭矢贯穿着断成了五节的箭杆,在皇后灵玉的面前,刺入了泥土,扬起了一小片尘土,言外之意,要把她五马分尸。 看着眼前的这情景,皇后灵玉轻轻的咽了口唾沫,驱着马匹,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与她同来的,最前面一排的,司马殇遣来的暗卫身后,稍稍安稳下心神,继续跟纳兰述劝说了起来,“述儿,你不要犯傻,你……你还年轻,在这样的荒郊里生活,能有什么出路和前途?你答应五殿下,跟了我们一起回昭阳城去,继续当你的丞相,继续受万人敬仰,不好么?五皇子殿下都跟我说了,还让你跟溪儿住在纳兰府里,只要你肯回去,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你的!” “皇后娘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一个这么好的说客?” 皇后灵玉的劝说,让纳兰述嗤之以鼻,伸手,又从自己背后的箭筒里取了五支箭矢出来,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射了过去! 五支箭,一声响,箭无虚发,五个暗卫被箭矢贯穿了喉咙,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下了地,把躲藏在他们身后的皇后灵玉,又露了出来! 见皇后灵玉的劝说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自己这边儿又一下子折损了十几个人,这队暗卫的首领,便是有些耐不住了。 这些人,可都是千里挑一,最少,也训练了五六年的,死一个,就是一个的损失,可不能让这不知深浅的女人再浪费了! “闪开!废物女人!” 想及此,暗卫头领一把拨开了皇后灵玉,因为力气过大,险些把她给拨下马背去。“别挡老子的正事儿!所有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纳兰述!主子说了,带回纳兰述,咱们所有人。官升三级!” 听了这么优厚的奖励,一种暗卫顿时便红了眼,不用他再说第二遍,就策马直奔风家隐镇的西口而去,都想着,要早早儿的拿下纳兰述,好回去跟司马殇邀功!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官升三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这些五品六品的小校尉,若是能升上个三级。那可就是二品三品的朝中大员了! 双方都是武技了得,纳兰述虽然要更胜一筹,却是好汉架不住人多,游走打斗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就被人偷袭挥洒了软筋散。失去反抗的能力,沦为了“阶下囚”。 见纳兰述被人制服,之前一直远远的躲着皇后灵玉才小跑着近了前来,满脸幸灾乐祸的跟他说道,“你这孩子,就是执拗!刚刚好好儿的听我话,接受招安多好?哪里就用得着。遭这许多的罪了?!” “我呸!” 本就懊恼的纳兰述,在听了皇后灵玉的这句话之后,更是火上浇油了一样,仰头,朝着她的脸上,就吐了一口唾沫去。“你这卑鄙无耻的女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被纳兰述一口唾沫吐在脸上,皇后灵玉顿时就火冒三丈了起来,怒火中烧的抬脚,想要一脚踢去纳兰述的脸上去报仇,却是刚刚抬起了脚来。就被一个站在她身旁的暗卫一把掀翻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你!” “主子有令,要对相爷有礼,不得加害!” 掀翻皇后灵玉的暗卫,半点儿都没有要跟她致歉的意思,头也不回的说了这么一句,给纳兰述听,顺带着,给她一个解释的话来,“你这女人再敢行无礼之举,当心咱们一刀给你砍成了两节去!” “你!你给我等着!” 皇后灵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懊恼的威胁了掀翻她的那个暗卫一句,就提了裙摆,快步往司马溪的住处跑去,一边儿跑,一边儿喊道,“溪儿!溪儿!你快些出来罢!没事儿了!这些人,都无意加害你的!墨染!丹青!静渊!外婆回来了!你们在哪儿呢?!” 地宫之中,司马溪听着外边皇后灵玉的呼唤,愤怒的捏紧了拳头。 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她的母亲,竟会这般恩将仇报的出卖风家,带了司马殇的暗卫来捉纳兰述回去! 看着司马溪不好的脸色,还只是孩子的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微微拧眉,互相换了个眼神儿,扭头,迈着小腿儿,朝着不远处的风墨跑去,“风墨叔叔!风墨叔叔!你教我们厉害的机括罢!我们要变厉害!要能保护娘亲!保护爹爹!要能打倒所有的坏人!” ……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莫济带了二百多个全副武装的莫家和景瑞家子弟,奔来风家隐镇救援。 入眼,已经是一片狼藉。 因为没能在风家隐镇里找到其他人,连牛马和粮食,都没见着踪迹,又有纳兰述在旁的“嘲笑”打底,一众司马殇遣来的暗卫便觉得,皇后灵玉所说的,原本住在风家隐镇里的人们,是都趁夜逃走了……为了不耽误带纳兰述回去,跟司马殇交代,一众暗卫便放火烧了风家隐镇,带走了纳兰述! 莫济知道风家隐镇地宫的入口,带人推开了上面的杂物之后,便找到了开启地宫入口的铁闸,因为上面的火刚刚熄灭,还是滚烫的,下不去手,就又回返到了自己的马匹旁边,从马屁股上的布袋子里,拿了一根绳索回来,套上了铁闸,使者巧劲拉了开来。 第一个从门里探出头来的人是风墨。 见风家隐镇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风墨的拳头,本能的捏紧了起来。 风家隐镇,可是风家人花了上百年才建起来的,集诸多精妙设计于一身的小镇,可以说,镇子里的每一个建筑,都不是简简单单建起来,没有因由的! 现如今,被司马殇遣来的暗卫们一把火儿烧了…… 待外出办事儿的风思祭回来,他风墨,可如何交待! “大家都还好么?!有没有人受伤?” 见风墨毫发无伤的出现,莫济才是稍稍松了口气,往旁边儿让了让,腾开地方,方便他出来,“主子遣的急,我也没来得及跟她问,是怎么一回事儿,这……” “司马青家的那个贼婆娘出卖了我们!述少爷被抓走了!” 风墨借着莫济的力,从地宫的入口里出来,扭头,朝着风家隐镇的东边儿看去……突然,他的眸子一凝,飞身而去! 那里,是埋葬历代纳兰家人的地方,被隐世风家的人称为“凌天圣墓”。 昨儿晚上,他们在纳兰述的安排下,仓促躲藏进了地宫里面,做梦都没想到,司马殇遣来的人,竟会丧心病狂的,连这一小片坟墓,都不放过! 跪在被挖掘出来,抛撒了一地,已然分布清楚,那块儿骨头是属于谁的坟墓中间,风墨仰天长啸,得三家信任,交由他们风家看护的圣墓,如今,变成了这般样子,这已经,不是没法儿跟风思祭交代的事儿了,而是……他已经完全没脸,去见纳兰雪,他的主子了! 众人的反应比风墨稍稍慢了点儿,待听到了他的哀嚎声,才是疑惑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所有在场的人,都直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他们世代守护的“凌天圣墓”,他们不是重大祭祀节日,都不敢上前去祭拜叨扰的“凌天圣墓”,竟然,竟然被人给刨了,而且,还……还…… 很多风家人就地冲着散乱的坟墓方向跪了下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低声抽泣,然后,第二个,第三个……哭声,就连成了一片! 抱着一个最小的孩子,牵着两个稍稍大些的孩子,司马溪走出地宫之后,看到的,就是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狼藉的风家隐镇,和跪地哭成了一团的众人。 “这是……” 在地宫里,司马溪已经清楚的听到了皇后灵玉的言行,对她出卖恩人,带人来捉走了纳兰述的这事儿,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司马溪还是觉得,皇后灵玉是想开了,肯弃了过去所有,跟着自己过安稳日子了,不曾想,她竟是……竟是……自己可真是太不了解她了,真是…… “要是述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让这个司马家的女人给述少爷殉葬!” 如果,来人只是抓了纳兰述回去当“丞相”,至多,也就是费点儿工夫,救他离开,而现在,这些人扒了“凌天圣墓”,便极有可能,是会猜测到,他是凌天国后人的这事儿了! 以司马家人的毒辣,杀纳兰述来“绝后患”,绝对是可能的,换句话说,极有可能,纳兰述这一次被带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对!把她关起来!” “不能让小少爷和小小姐在她的身边儿长!教坏了,可如何是好!” “我就说,司马家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的,你们都不肯信!看罢!应验了罢!” 有了人开头,自然就少不了人附和,满心怨恨的众人,顷刻间就把所有的责怪,都指向了司马溪这在场的,唯一一个“司马家”的人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她,纳兰述也不可能去冒险救那个没心没肺的混账女人,不收容那混账女人,也就不会让风家隐镇遭遇这样的损失,让纳兰述被人抓走! 第七十四章 司马溪被愤怒的众人抓了起来,拿绳子绑了,丢上了临时找来的马车,年仅两岁的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被人领走,刚刚出生的纳兰静渊,也被奶娘抱了去,不再留在“罪大恶极”的司马溪身边儿,以防学坏。 纳兰静渊还小,被人抱走的时候,没哭没闹,也是正常,可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却是已经都两岁了,都知道黏人了的!瞧着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半点儿都不哭闹的跟了风墨走了,司马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被撕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责怪她,连三个孩子,都弃她而去……每个人都觉得他是罪魁祸首,可却没有人想过,被带走的纳兰述,是她的夫君,她的爱人,她这辈子的依靠!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伤心,都难捱,都不知所措,都希望,纳兰述能安然回来! “时候不早,咱们这就分批出发罢。” 睨了一眼瘫坐在马车里的司马溪,莫济先一步翻身上马,“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带了这个女人和三个孩子走,述少爷被人抓走,这不是小事,得先回去跟主子禀报了才行。” 略加安排之后,一行人便收拾了散乱一地的尸骨,仔细的收进了地宫里保存好,分批出发往天星城的方向而去,风墨悔恨自责的写了信跟纳兰雪,求她降下惩罚给自己,莫济看在眼里,想劝他。却只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司马家人的卑鄙无耻,他没少听族里的长辈说起,就在不久之前,还亲身经历,但,却是真真没料到,他们会连死人的坟冢,都不放过! 因为前一夜是快马加鞭的赶来,马匹已是疲倦不堪。再往后回返。自然是不可能再奔袭如风,再加上随行的人里,有纳兰述的三个孩子,未免奔波劳顿。累坏了三个孩子。莫济便特意让人放慢了速度。只遣了几人换了马匹,加紧的回去天星城外的深山居处,跟纳兰雪禀报。 从天星城到风家隐镇。乘骑“草上飞”,快马加鞭也需要一夜的工夫,驾车慢行,则是需要两天有余。 一路上,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都很乖,一直腻在风墨的身边,半点儿都没有念想司马溪的意思……起先,莫济还觉得有些奇怪,但,过了一天一夜之后,见两个孩子还是一直粘着风墨,像是跟他有问不完的话,离了半刻都不行,便是放松了警惕…… 也正是莫济的这一下儿放松警惕,让整个队伍里的最后一道防备松懈了下来,造成了司马溪和三个孩子的“失踪”! 入夜,因为这一天是初一,没有月亮的晚上,莫济决定,让一行人暂时驻扎下来,等到第二天天明,再出发走这段仅剩的山路,到晌午时候,到达天星城外的山里,见上纳兰雪,听候她的安排。 许是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小家伙都“倦累”的还没来得及吃晚膳,就眼皮打架,泛起了瞌睡。 风墨连劝带哄,给两人许下了十几样的好处,才总算是给两人各喂上了半碗饭,小心的抱去了帐子里面,塞进了临时铺起来的被窝,安置了下来。 因“凌天圣墓”在自己照拂的时候被毁,风墨觉得很是愧疚,赶路的这一日一夜,都是在勉强着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哄两个孩子……这一刻,总算是等到两个孩子都累得睡下了,才总算是有了机会,来跟同行的莫济说话。 莫济和风墨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两个围着篝火,一边掰着树枝,一边讨论,要如何让司马家的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两个被塞进了被窝里面,该是已经“不省人事”的小家伙贼兮兮的睁开了眼,换了个了眼神儿,利索的钻出了被窝,掀开营帐后面的一个小角儿,爬了出去。 没有月亮的黑夜,本就容易藏下人影,更何况,是两个刚刚两岁的孩子? 两个小家伙儿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躲过了营地里的火光,绕到了司马溪所在的马车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听里面,确准儿了是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的,才一个趴在了地上当板凳,让另一个踩着自己的后背,爬上了车椽。 “娘,醒醒,快醒醒,我跟丹青来救你了!” 纳兰墨染费劲儿的爬上了车椽,钻进了车厢里面,仔细的瞧了一番斜倚在车厢上睡着的人,确认了是司马溪没错儿,才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她的身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她的脸,唤她醒来,“别睡了!趁着还没人发现咱们,咱们快点儿跑罢!” 被纳兰墨染这么一拍,一唤,司马溪顿时就惊醒了过来。 诧异的睁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几乎脏成了“泥鳅”的纳兰墨染,司马溪顿时就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她还以为,她的两个孩子都怨恨她,不要她了…… 这会儿看来…… 这两个孩子,可真是像极了纳兰述那冤家! 这般小小年纪,就会……就会…… “嘘!别哭!别出声儿!” 见司马溪醒了,哭了,纳兰墨染顿时就惊得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使自己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儿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更脏的小手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司马溪,要忍住,不然,会被别人发现,“咱们先离开这里,你再哭,随便你怎么哭,我都不管你,娘亲,乖,不哭,不哭……” 见纳兰墨染这小娃娃,都比自己这大人有心计,司马溪顿时就羞愧了起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跟她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哭了。 确准司马溪不会哭了,纳兰墨染才像是松了口气般得,拿开了自己捂住她嘴的小脏手,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示意她翻身过去,自己来帮她解开绳子,“丹青去偷妹妹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咱们准备一下,这马车,是不能用了的,不然,被发现了,就跑不掉了。” 为了防止司马溪逃跑,风家人用来绑住她的,是一根很粗的绳子,纳兰墨染手揪嘴啃了半天,才总算是让它松动了一些,末了,更是连脚都用上了,才终于把绳子给折腾了开来,给司马溪松了绑。 这时,马车的底下,也传来了极轻极轻的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是纳兰丹青,把才刚出生不久的纳兰静渊,给偷出来了! 瞧着自家宝贝女儿手也破了,嘴也破了,司马溪顿时就心疼的又掉下了眼泪来,忙不迭的把她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拧身,下了马车。 马车底下,比纳兰墨染还脏的纳兰丹青正瞪着比星子还亮的眼珠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情况,他的脚旁边,是一个被拖得脏兮兮的襁褓,一看,就足够让司马溪明白,他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纳兰静渊给偷出来,又挪到这里,还没把她给弄哭了的! “乖,丹青,来娘亲这里。” 司马溪强忍着已经在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放下纳兰墨染,趴在地上,把装了纳兰静渊的,脏兮兮的襁褓从马车底下抱了出来,然后,才又朝着纳兰丹青招了招手,示意他快些从马车底下出来,“咱们趁着天黑,偷跑出去!” 就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带着三个孩子,在一众隐世家族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偷跑出了营地,踏上了逃亡之旅。 司马溪是个弱女子不假,但,却不是个没有脑子的蠢女人。 稍稍冷静之后,她便决定他们母子四人的去处,商国。 皇后灵玉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嫁给了纳兰述做正妻的司马溪,另一个,是给尉迟恭当了平妻的司马静。 这会儿,司马溪打算带着三个孩子去往商国,就是准备要去投奔她的亲妹妹,司马静! 司马溪并不是不相信纳兰雪,而是,她不希望自己的敏感身份,让纳兰雪为难……毕竟,害纳兰述被抓走的人,是她的母亲,毕竟,毁了纳兰雪家祖坟的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的手下! 司马溪知道,以纳兰雪的性子,定会力排众议的保护下她,但,这样一来,也会极大的影响纳兰雪在三大隐世家族中的声望,对她的谋划,极为不利! 她已经让纳兰述身处危险,怎么能让纳兰雪,再生为难?! 没了她,纳兰雪便可没有任何顾忌的做事,救纳兰述出囫囵,发兵,报仇,掀了莫国的江山! 在司马溪想来,如今的尉迟恭,也是商皇面前的红人了,身为他平妻的司马静,该是,也过得不错的……再者,纳兰述跟尉迟恭的关系,也是颇为亲近,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收留他们母子,也该不会为难的才是! 当然,全不知晓她的那个没出息的妹妹司马静所作所为的司马溪,彻底错估了她此行去往商国寻求庇护的难度,更是做梦都没想到,到末了,收留他们母子四个的人,不是尉迟家,而是,尚扶苏! ps: 因为正在搞新文的关系,最近更新有点慢,亲们见谅…… 第七十五章 与莫济促膝夜谈直至天亮,被莫济劝得稍稍才有些想开了的风墨,在进了帐篷,打算察看一下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小家伙有没有尿床的那一刻,蓦地发出了一声惊醒了整个营地里人的哀嚎! 两个孩子不见了! 连放在床头的,他们两人的零嘴儿,也一并不见了! 被窝已经凉透,明显不是刚刚才离开的! 而且,而且……帐篷的后面,被揪出来的那个小口子,明显的,是只能容孩子进出的大小! 听到风墨的哀嚎,刚刚打算去唤醒其他人,让他们准备启程的莫济微微一愣,一个呼吸不到的工夫儿,就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 风墨一直很喜欢那两个小家伙,寻常里,也没少被他们两个祸害,能让风墨发出这般哀嚎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两个小家伙出事了! 想到这里,莫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拧身,直奔两个小家伙该在的营帐而去,原本藏在腰带里的武器,瞬时出鞘! 早在不到三个时辰之前,两个小家伙就“救”出了司马溪,偷走了纳兰静渊,离开了营地,这会儿,还哪里能找得到? 在发现纳兰静渊也不见了,司马溪也不见了之后,风墨和莫济的心,都是“咯噔”一声儿,暗叹一声“完了”,这下儿,没法跟纳兰雪交代了! “找!赶紧找!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一定,要找到他们!” 这时的莫济并没猜到,制造这次逃跑的人,是两个只有两岁多一点点的小家伙,在他想来,这定然是司马溪弄开了捆绑的绳索,逃走之前,顺走了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八成儿,是要逃去昭阳城。跟她娘灵玉一样。投奔司马殇去了,“你们几个!分三路往昭阳城的方向去找!一个女人,三个孩子,没有马匹没有车。不可能跑得太远!你们几个!去最近的几个城池探查。如果有发现。哪个城的城守收留了他们,就动手抢回来!不惜代价!那个女人如果敢反抗或者拿孩子当挡箭牌,就直接结果掉。三个孩子的安全,务必要保证!” 错误的判断,注定了莫济的这次“抓捕”的失败,被委派去附近城池找寻司马溪和三个孩子的人,齐齐的扑到了空处,一路往昭阳城方向追的人,也是一直追到了昭阳城里面,也没发现他们母子四人的影子…… …… 找寻无果的莫济和风墨,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天星城外的山里,跟纳兰雪谢罪。 听完他们的禀报,纳兰雪稍稍沉默了一下,继而,便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商国的方向,轻轻的努了努嘴。 “他们根本就没往昭阳城走,你们去昭阳城的方向找,怎么可能找到?”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耍玩起了自己手里的凌天勾玉,“嫂嫂带着三个孩子,去商国找尉迟恭了,她这般退避,是为了不让我为难,你带上几个人,往商国的方向找,找到他们之后,不要闹出动静,暗中保护他们,把他们送到了尉迟府,见他们进去了门里,就可以回来了。” “可是,主子……小少爷和小小姐……” 听纳兰雪打算就这么放由司马溪带了三个孩子,去往商国,莫济不禁拧起了眉头。 撇去司马溪不谈,那三个孩子,可是纳兰述的骨肉!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们流落到商国去,在别人的家里被抚养长大呢?! 万一,万一受了委屈,怎么办? “莫国马上就要开始打仗了,而那三个孩子,又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刀剑无眼,伤了哪个,我也是没法儿跟二哥交待的……” 纳兰雪轻轻的叹了口气,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却不得不开始的战争,表现出了些许的焦虑和担忧,即便面对的,是莫济,这个一直把她当做是神一样崇拜的人,也是毫不遮掩,“原本我是打算,等个两三年,把羽翼蓄积的更丰满些了,再一举打下莫国……可现在,风家隐镇被毁,‘凌天圣墓’被毁,二哥又被司马殇的手下给捉了去……三大隐世家族的人,已是都义愤填膺,等不下去了……” “如果我不应势起兵,只是一味的压制大家的愤怒,就会伤了大家的心,大家明面上应承了等待,暗地里,却是不可能少了小动作。” 说到这里,纳兰雪稍稍顿了顿,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这样,只会让损失更加惨重……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尴尬为难!与其让司马殇利用愤怒,把咱们一点点的蚕食干净,倒不如,一鼓作气,打他个措手不及,多争一点儿便宜!” “都是我疏忽失察,让灵玉那个该死的女人钻了空子,让主子……遭这样的为难!” 跟莫济同站在纳兰雪面前禀报的风墨,在听了纳兰雪的这解释后,懊恼的朝着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然后,“扑通”一下儿,跪倒在了她的面前,“请主子责罚!”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风家隐镇是你的家,你又何尝愿意,让它毁了呢?” 见风墨这向来“没心没肺”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乱七八糟,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浅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近他的面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镇子没了,可以再建,坟冢没了,也可以再修,但,若是人的自信毁了,志气丢了,可就是再也挺不起脊梁来了……风墨,你是要在将来,成为风家族长的人,你若是跪下了,风家,还怎么站起来?” 纳兰雪的话,让风墨的身子僵了一下,继而,便双拳紧握的,在纳兰雪的面前站直了起来! 从不承认自己会在将来接任风家族长之位的风墨,这一次,没有出言推脱,纳兰雪的话说的很清楚,他听的也很明白,他因为失察,而毁了旧的风家隐镇,那,他便有义务,重建一个新的风家隐镇出来,给整个风家弥补,便有义务,让所有的风家人,都重拾自信和志气,挺直了脊梁起来,再拥有,屡挫不败的意志! “风墨知道了,主子。” 风墨郑重的答应了纳兰雪一句,然后,冲着她,微微低头,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族长礼,从行为上,跟她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他会从风思祭的手里接任族长之位,带着风家族人,重建新的辉煌,“风墨先行退下,去寻到爷爷,跟他告知决定。” 目送着风墨的背影消失在了石厅的一处小门之后,莫济颇有些担心的拧紧了眉头。 风墨,这风家的混世魔王,可是他从小就没少听人当做“传说”讲过的人物,把风家,交给这么一个据说是整个风家里,最最不着调的家伙,当真……是合适的么?! 风家……该不会就这样败在了他的手里罢? “风墨是个很有天份的人,之前的十几年,他的顽劣,都是刻意装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风家不要放弃找寻风断,而他的目的,也的的确是达到了。” 见莫济疑惑担忧,纳兰雪只是一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风墨顽劣,风家一直没放弃寻找,连景瑞家都断定了必死无疑的风断,风老爷子,也一直都在让与不让手里的族长大权上左右为难……风老爷子,你该是知道的,那样一个精明的人,都能被风墨这个‘孩子’给玩弄于股掌之上……你觉得,在风家,还有比他更合适的,继承族长之位的人选么?” “风断……也不错的……虽然……” 莫济本能的提起了风断来,结果,话才出口,便就明白了,自己的这个“本能”,是错的多么离谱,于是,声音越说越小,直到了最后,干脆,连声儿都没了! “风断太过耿直,并不适合成为一族之长。” 见莫济自己收了声儿,不说了,纳兰雪才是又笑了笑,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而且,他十几年都没有在风家隐镇里面居住,对风家隐镇的情况,对风家隐镇里的人际关系,也都不甚了解……如今的风家,可以说是人心极不安稳的时候,若这个时候,没有一个妥当的,了解隐世风家情况的人来主持大局……就会分化成许多个各自为政的小团体,变成一盘再也捏不成一起的散沙……” “主子说的是,之前,是莫济目光短浅了。” 莫济并不是个蠢人,在听了纳兰雪的这般分析之后,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也是被风墨制造出来的“陷阱”给坑了进去的人? 许多事儿,都禁不起琢磨,之前,不了解的时候,不会往仔细里想,这会儿,听了纳兰雪提了,莫济再去想那些他小时候听到过,关于风墨的“传说”,顿时,就觉得漏洞百出了起来!风墨这混蛋,他到底是骗了多少人,多少年?! 旁的不敢说,就遭他骗,把他当成是个败家子儿的这事儿,就不下几万人是中招儿的! 第七十六章 景麒和瑞麟奉了纳兰雪的命令,带了景瑞家的十几个高手,直奔昭阳城而去。 纳兰述那般武技不俗的人,都能被擒,足见,这批奉了司马殇的命令,跟着皇后灵玉来风家隐镇的家伙,该是有多么的难缠! 景瑞家人,是三大隐世家族里面,武技传承最好的,尤其是暗杀和搜集情报方面,更是无人能及……可,就是这样,还是能让司马殇藏下了这么一批人在手里“为孽”……足见,司马殇的心计和隐藏实力,该是有多么离谱的可怕! 这,让景麒在得知之后,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他还想过,要带了人去端掉临水城外的,司马殇储备金银和物资的小镇,跟他的那些手下盘问出司马殇的所在,寻机会去“结果”了他,现在看来……因为瑞麟和莫济的婚事,他被纳兰雪急招去了天星城外的山里商议,耽误了的这几日,没让他贸然带了景瑞家的人去尝试刺杀,真真是他们这群人,得了凌天圣王的保佑了! “哥哥,你有几成把握,能救得出二少爷来?” 趁着让马匹休息的时候,瑞麟快步走到了景麒的身边,跟他问起了此行的把握,“纳兰府里,你最是熟悉,如果……司马殇当真让二少爷回纳兰府里居住,咱们救出他来的机会,该是能很大的罢?” “你不要乐观的过早,这一次的营救。极有可能,会是个难碰的硬钉子。” 景麒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儿干粮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趁着马匹休息的时候,半点儿工夫也不浪费的把自己的肚子也填饱,“司马殇是个很谨慎的人,肯定不会把自己身边儿的所有力量都派出来‘请’二少爷回昭阳城,我担心,他会在他的手下把二少爷带回了昭阳城后,直接把二少爷安排在了皇宫里居住。来防备二少爷逃走。就算是,退一千步来讲,他当真把二少爷安置去了纳兰府,也会把纳兰府里遣满了他的人。让二少爷的处境。与被软禁无异。” “咱们偷个人出来而已。又不是跟他们硬碰!哪就至于,有那么难的!” 听景麒把话说的这么谨慎,瑞麟也是微微一愣。 从十几年前。他们在朝阳城外的河边见上了纳兰雪之后,景麒,她的哥哥,就不再跟以前般得,做事畏首畏尾,没有底气了! 瑞麟真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在十几年后的今日,在这他们去救纳兰述出囫囵的路上,她的兄长,景麒,又露出了这般紧张过度的反应! 或许,该跟纳兰雪禀报一下,听听她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这任务,才是稳妥的罢? 至少,让她寻个什么理由,把景麒给召回去,不让景麒参加…… “我不是胆怯,也不是没有底气。” 明白瑞麟想法的景麒,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瑞麟的肩膀,“麟儿,哥哥并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但,哥哥希望你能明白,胆怯和谨慎,是两种不同的情绪,哥哥的所有胆怯,都已经在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主子的时候,悉数被丢弃掉了,现在,我所有的,只是谨慎……能用一个人的性命,完成任务的,绝不浪费两个……哥哥希望,你能够好好儿的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放弃……” “爷爷说过,能为凌天而死,是咱们的荣耀!” 明显的,瑞麟所受的教育,比景麒更加根深蒂固,此时,听景麒说,让自己必要时候,选择保命逃生,顿时,就不高兴了起来,拧着眉头,跟他教训了起来,“你,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 “主子说过,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景麒半点儿都不意外,瑞麟会是这样的态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来,曲起食指,在她的脑门儿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儿,“如果这一次的营救失败了,司马殇定然会要抓捕咱们之中还没死的人,施以酷刑,逼问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我的打算是,如果,真是到了这般田地,我就拖延时间,保护你逃跑,你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天星城去,告诉主子,这里发生的情况,让她早做准备……临水城南门的情景,你不是没见过,你就敢保证,咱们里的所有人,都能承得住痛苦,咬得紧牙关,不出卖主子?有备,总是无患的,不是么?” 听明白了景麒的解释,瑞麟沉默了许久,末了,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答应下了景麒打算,“好,就依着你说的办,介时,你们就多多忍耐些,待我告知了主子,就待人来救你们!” 瑞麟知道,她的这许诺,是极苍白无力的。 景瑞家的所有高手,都已经在这里了,如果,他们都能失败的话,纳兰雪的手里,哪还有什么人,是能营救的了他们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也就得是等到,纳兰雪带了大军,踏平了莫国,攻打进来昭阳城了! 被司马殇抓住的人,当真,还能活着等到那一天么? 休息了一会儿,喂饱了马,一行人便又上了路,直奔昭阳城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他们打算一直跑到昭阳城外的,三大隐世家族的联络地点,再停驻休息,然后,在那地方歇到半夜,趁着百姓都熟睡,兵将们都打盹儿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昭阳城里去,分头探查找寻纳兰述的所在! 景瑞家本就是三大隐世家族里,以暗杀和探查见长的家族,家族里面,有一套只他们自己人知晓的找人寻物之法,要在昭阳城这么一个地形熟悉的地方找到纳兰述的所在,可以说是,比探囊取物还要容易了若干倍……如果,没有特别厉害的人看守纳兰述的话,就是把他给偷出来,也是轻松加愉快的! …… 半夜时分,趁着城墙上的火把被一阵诡异疾风吹得摇晃不稳的档儿,几道人影儿飞快的攀上了昭阳城的城墙,然后,在兵将们讶异探查火把情况的时候,又从一边儿的墙下进了城里。 景麒用手朝着一个完全没有人的方向比了个拇指,以示夸赞,便回转了身,跟他身边儿的几个人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让所有人依原本的计划行事,寻到了纳兰述的踪迹后,就发出暗号,召唤其他人集合,一同营救。 众人都是出身景瑞家的不假,但,所修武技和本事,却是不尽相同,等景麒一表示出发,就各使本事的隐入了黑暗之中,直奔自己所分的那一处地点,找寻纳兰述去了。 又扭头瞧了一眼城墙上面,景麒也引入了黑暗之中,轻车熟路的往纳兰府而去。 这条路,从小到大,他走了不下千次,除了这一次,每回前往,都是怀着将要见到纳兰雪的喜悦心情,有时候,瑞麟会死缠烂打的跟着他,怎么撵都撵不走,而每回,有瑞麟在的时候,他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跳墙从纳兰府里出来后,直接吃掉纳兰雪送他的点心…… 如果,今天他死在了这条路上的话,纳兰雪就会永远都不知道,他是吃不得甜食的了罢? 如果…… 一个小小的,穿着熊崽子装的身影,突然闪现进了景麒的脑海里。 霜儿。 如果,他死了的话…… 那个总是喜欢撒娇,耍赖,没大没小的黏着他的小家伙…… 该是会伤心的罢? 想到霜儿小丫头会哭得满地打滚儿,景麒便是觉得,自己心上的某一个位置,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儿,有点儿疼,有点儿温暖,还有点儿酸酸的…… 他不能死。 他的此行,只能成,不能败。 天星城外的深山里,还有只他家的“小熊崽子”,每天每天的蹲在能瞧见山口的地方,等带礼物回去给她的他! …… 昭阳城并不算大,尤其是,在景麒这一行熟悉地形的人的全力搜寻之下。 找到纳兰述的人,是景麒。 地点,是纳兰府的一处偏院里面。 司马殇的确是如之前承诺的一般,让纳兰述住回了纳兰府里,当然,前提是,撇去锁住了他锁骨的银链子不算的话。 给其他人发了集合的信号之后,景麒便绕过了八道哨卫的巡逻,小心加仔细的从屋顶,潜进了那处囚禁纳兰述的屋子,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手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的手臂,“二少爷,醒醒,醒醒。” 纳兰述本就是会武技的,若不是被链子锁住了锁骨,施展不出本事,又哪里会被司马殇这般困着? 之前,景麒掀了屋顶瓦片,将要潜进屋子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声响,之所以不做反应的继续装睡,完全是为了防备,怕这是司马殇的又一次试探! 上次,他听到屋顶有细微声响,以为是景麒带了人来救自己了,就中了司马殇的招儿……如今,锁住了他锁骨的这条银链子,就是那个时候逃跑未成,被司马殇施以的“惩罚”! 第七十七章 听确实是景麒的声音没假,纳兰述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不是他紧张太过,而是,司马殇那么一个狡猾奸诈的人,没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能当心多一点,总是好的。 起先,司马殇的手下把他捉了回来,交给了司马殇的手里,司马殇还是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的,当然,除了怕他逃跑,限制了他的自由之外。 当时,他想的是,反正纳兰雪也会遣景麒他们来营救自己,也就没做什么反抗,在纳兰府里安心住了下来……没想到,就在几天前,司马殇貌似无意的跟他问起,昔年时候,为什么要让纳兰雪用他的名字,在莫国的朝堂上做官,他回答,是纳兰段和司马青商议的结果……之后,他就坠入了噩梦! 囚禁,折辱,威胁……司马殇就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疯般得,无所不用其极的跟他找事儿和闹腾……如今,他锁骨上的这两根银链子,就是前天半夜,司马殇使人冒充成了来救他的人,把他骗出了屋子去之后,再突然出现,对他的“逃跑”进行的“惩罚”! “这是司马殇干的?” 看着纳兰述还在向外渗血的缩骨,景麒本能的拧紧了眉头。 这伤,一看就是着人拿了银钩子,径直穿过去的,其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没什么要紧的,已经不疼了。” 见景麒拧眉,纳兰述只是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道,“你走罢,回去告诉雪儿,我没事儿……待过几天。我会寻个机会,自己逃出去的……” “你不跟我走?” 听纳兰述竟是说,让自己一个人离开,景麒不禁一愣。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他一番,确准儿了是他本人不假,才是又张了口,跟他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前两日,司马殇遣了个手下来,冒充你们,要带我离开。” 纳兰述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给景麒看他已经变黑了的手掌心。“我跟那人去了屋顶,趁机观察了这院子里的布防,很密,很谨慎,武技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带了人安然逃离……司马殇怕我逃走,给我的锁骨上穿了这链子,封住我的经脉不算,还给我下了一种会让身体发出奇怪香味儿的毒……如果,我现在跟了你逃走,就算是能侥幸成功,一路快马加鞭的回了雪儿那里去。事后,司马殇发现了,也可以带了猎犬再一路追过去,介时……” 景麒不懂医术,但,却是明白。纳兰述所言不虚。 景瑞家也有一种用来追人踪迹的药,据说,是莫家的一位先祖研制出来的,只是,这种药并不是毒。也不需要让人服用到肚子里面去,只消跟香粉搓在了一起,在跟需要追寻的人身边儿,不远过十米的地方点燃焚烧,就可以了,他们用来分辨气味,追踪气味的,也不是狗那么大只的动物,而是雪貂,揣在怀里,衣袖里,马背上的牛皮袋子里,都方便携带的,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的那种。 “那……二少爷的意思……是……” 虽是奉了纳兰雪的命令前来,但,在景麒的意识里,还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跟纳兰雪的安全相提并论的,这会儿,听了纳兰述所说的,若是逃离,极有可能就会害得纳兰雪遭遇危险……他要救出纳兰述的决心,顿时,就松垮了下来,不如之前来时的那么势在必得了! “你回去告诉雪儿,让她只管准备她的谋划,不用顾虑我。” 见景麒已经被自己说服,纳兰述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跟他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昨天,我自己试了一下,用气冲开了两个被封闭的穴位,今天,比昨天还要好些,开了三个,我估摸着,再有个七八天,就能全无妨碍了,介时,司马殇的手下久守不见人来营救我,也该懈怠了,我自己解了链子,就能逃跑出去,你……去跟莫家人说一声儿,让他们给我准备能解这毒的药,埋在南城门外的那个山岗,山脚下从北往南数的,第五棵树的底下,待我顺利的逃出去了,自己去取……” 纳兰述知道,他家宝贝妹妹最是护短顾家,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可信的理由,她是一准儿不会放弃遣人来营救自己的,所以,他故意把这“打算”考虑的周全了一些,尽管,其中有一些,是有些为难他自己了……他也还是打算,先把话说了,然后,自己再使力,拼上一拼! 能成,自然是好。 便是不能成了,也是至少能保护的了纳兰雪,不让她遭遇危险的! “这是司马殇用来装那毒药的瓶子,我趁他不留意,藏了起来,你带回去,交给莫家人研究解药罢。” 纳兰述一边说着,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只青花小瓷瓶儿,递到了景麒的面前,“这些时日,昭阳城里的兵哨很密,你尽快带了你的人离开,不要引起司马殇注意,不然,让他加重了对我的提防,我就该更不容易逃走了……” “那……二少爷保重!” 迟疑再三,景麒最终决定,听从纳兰述的命令,留他在这里自行调理,自己先带了人回返天星城,跟纳兰雪禀报,顺带着,让莫意老头儿开始研制,这奇怪毒药的解法,给纳兰述备用,“景麒这就先回去了!” 纳兰述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景麒的告退,待他准备回返屋顶离开了,才有嘱咐了他一句,“让雪儿安排一下,送溪儿和三个孩子离开莫国,他们都没什么自保能力……兵荒马乱的时候,谁也不可能腾的出手来保护照顾他们!溪儿若是不愿离开,你就告诉她,是我的意思!待所有事情都稳妥了,我会亲自去接他们母子回来!” 景麒点头答应了一声儿,就纵身跳上了屋顶,小心的绕过了巡逻的兵将,离开了纳兰府。 …… 司马溪带着三个孩子从营地偷跑出来之后,也不敢走大路或者进城,就寻着大约的方向,往莫商边境走,路上有遇着商队,就跟上去,借一点庇护,待商队要往别的方向走了,就在临分别的时候,跟商队里的人问一问方向,再继续自己走。 因为走得匆忙,几人的身上既没有银票,也没有散银,唯独司马溪的身上,还有几样简单的首饰,三个孩子的脖子上,各有一把长命锁。 孩子的长命锁,司马溪自然是不能拿去卖掉的,能卖的,自然就只剩了她身上的首饰……可这些首饰,每一样都是纳兰述所赠,每一样都是有着不同的意义,要卖掉,也是…… 纳兰静渊才不到百天,自然需要司马溪一路抱着,这样一来,也同样还是孩子的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就只剩下了自己走路的份儿,不过,他们都很是懂事,见自己的娘亲一直抱着妹妹,也不嫉妒,有时,看着司马溪着实累得不行了,还会主动凑上前去,把双手举过头顶,来扶司马溪的臂弯。 虽然,以他们的身高,踮起了脚尖来,也才堪堪能碰到司马溪的臂弯,压根儿就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份心意,却是足足够司马溪欣慰的了。 纳兰丹青喜欢吃甜食,临走的时候,从营帐里装了不少的点心,他们这一路上,可以说,都是在凭借着这些点心充饥的,但,物力有穷时,再怎么节省,一小口袋的点心,也是见底了。 “点心还多着呢!娘,你吃!” 纳兰丹青在小口袋里翻找了半天,“挑”出了一块手掌大的点心来,递给了司马溪的面前,“小气”的跟她说道,“咱们先吃小块儿的,大块的……留着后面吃!不然,小块儿的都颠碎了,就吃不成了!” 纳兰墨染是跟纳兰丹青合伙偷跑出来,自然知道,他一共带了多少点心,三个人,吃了好几天,再怎么节省,也该剩不多少了……稍稍眨了眨眼睛,便是明白了纳兰丹青心里的小九九,他的确是在“挑”点心的,只是,他挑的,并不是袋子里面最小块儿的,而是……还能成块儿的! 纳兰丹青,是不想让司马溪失去信心,前路漫漫,如果,失去了信心,他们四个,极有可能,就永远都走不到商国去了! “你这小抠门儿!” 想到这里,纳兰墨染也“助纣为虐”的嗔了纳兰丹青一句,一个眼神儿也不用,就跟他结成了同盟,“不就是吃你几块儿点心么!等到了商国,加倍还你!” “我就是抠门儿!怎么着罢!总比你这个半点儿打算也没有,就会欺负我的恶婆娘好!” 双胞胎从来都有旁人奢望不得的心有灵犀,纳兰丹青知道,这是自己姐姐在帮着自己“欺瞒”司马溪了,“毫不客气”的攥紧了口袋,俏皮的朝着她吐了吐舌头,“爹爹说过的,三岁看老!等明年,你就三岁了,到时候,所有人就都能看出你的刁蛮泼妇样子了!哼!看到时候,娘亲还惯不惯着你!” 第七十八章 纳兰丹青的这一番话,顿时,就逗笑了刚刚还在愁眉苦脸的司马溪,纳兰墨染也佯装生气的冲着他瞪了瞪眼睛,挥舞着小手威胁起了他来,“我再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也是你纳兰丹青的妹妹!等我长大了,溜鸡斗狗,打家劫舍,人家也都只会说,是你这当哥哥的,没尽到哥哥的责任,没把我教养好!” “你!你这个小泼妇!哪里用等到三岁,才能看老啊!娘!娘!你还不说说她!” 眼角瞟到司马溪笑了,纳兰丹青便知道,自己跟纳兰墨染的“小阴谋”得逞了,拧身,揪住司马溪的衣摆,就跟她“告状”了起来,“你再不管她,等她长大了,可该嫁不出了!谁敢娶她这么个野蛮女人回去当媳妇儿啊!”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就赖在你家里,跟你蹭吃蹭喝,你得管着我吃,管着我喝,管着我穿,管着我玩儿,我惹了祸,你还得去给我摆平!啧,这样的好日子……得了!我不嫁了!这辈子就赖在你家里,混吃等死了!” 纳兰墨染也看到了司马溪的笑,自然,也乐得跟纳兰丹青把这戏给演下去,双手掐腰,一挺小胸脯,就跟他“蛮不讲理”了起来,“你媳妇儿要是敢欺负我,瞧不上我,哼哼,有一个,掐死一个,有两个,剁死一双!” 一路说说笑笑闹闹,司马溪也暂时的忘了烦恼,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风墨,也时常被他们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要不是得了纳兰雪的吩咐,只能远远的跟着,暗中对他们施以援手,他早该忍不住,加入到他们之中去了! 即将到达天星城的时候,纳兰丹青的口袋里。便彻底的空了,望着已经可以远远瞧见的天星城,两个才只有两岁的孩子,发愁的互换了个眼神儿。 纳兰丹青是哥哥。自然不舍得让纳兰墨染这当妹妹的委屈,寻了个机会,借口要去解手,就钻进了树丛里面,猫着身子绕过司马溪的视野,小跑着往天星城去了。 他要去当铺,当掉自己的长命锁,然后,买些吃的回来,给他们三人在后面的路上吃用。 他记得。以前在风家隐镇的时候,曾偶然听风墨说起说,他跟纳兰墨染的长命锁,都是出自名师之手,放在世面上。一把,就能值千两黄金的……千两黄金有多少,他不知道,但,这数字,他却是清楚的记得的! 在远处树杈上蹲着,暗地里保护三人的风墨。见纳兰丹青突然一个人跑了,先是一愣,继而,便本能的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打了个口哨。唤了自己的鹰过来,继续跟着司马溪和纳兰墨染、纳兰静渊保护。 风墨实在是想不明白,一路上都乖巧的纳兰丹青,怎就会突然间跑了!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了。连他娘和两个妹妹一起,捉走回去么?! 更出乎风墨意料的是,纳兰丹青一溜儿小跑的出去了几百米,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慢悠悠的转了身,冲着风墨藏身的地方,露出了狡猾的坏笑来! “风墨叔叔,你就别藏藏躲躲的了!出来罢!我知道是你,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点心香味儿了!” 纳兰丹青一边说着,一边笑得眯起了眼睛,半点儿都不害怕,风墨是来捉他的,“见个面儿,分一半儿,你身上的芙蓉糕,是不是该分我一半儿的?”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风墨便放弃了藏躲,尴尬的笑了笑,从树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到了纳兰丹青的面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顺手,把自己拎着的,原本打算偷偷装进他点心口袋里的芙蓉糕,塞给了他的手里,“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一个带着刚出炉点心的人,站在我这么个饿得眼珠子都要绿了的人上风头,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 纳兰丹青半点儿都不跟风墨客气,当着他的面儿,就打开了装点心的纸袋子,从里面抓出了一块儿芙蓉糕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唔,还是思乐叔叔做的芙蓉糕好吃!” “你这胆子,也真是够大的!就不怕我给你往点心里下药,把你迷倒了,捉你回去?” 瞧着纳兰丹青狼吞虎咽的样子,风墨不禁失笑,只是,笑着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微微泛酸了起来。 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这两个小家伙,都是在风家隐镇里长的,寻常里,就跟他极亲,每每因为淘气,惹了纳兰述发火儿,也都会跑去他的住处躲藏,常常是,一藏就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纳兰述这当爹的,也是个心大的,索性两个小家伙也跑不出隐镇,遇不上什么危险,便由着他们在外边儿随便野,没人找上门儿告状,就不收拾他们。 换句话说,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这两个小家伙,在风墨的家里住的时间,可比在纳兰述府上住的时间,要多的多了! “你要捉我回去,还用费这劲儿?” 纳兰丹青半点儿都不怕风墨的“吓唬”,一边儿继续吃着自己手里的点心,一边抖着小腿跟风墨撒娇,“就我这小身板儿,你一只手都能拎得走的份量,犯得着下药?风墨叔叔,你不要骗自己嘛!” “你这小混蛋,真是半点儿面子都不会给我留的!” 风墨毫不意外的被纳兰丹青的这句话给逗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就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掏了一只荷包出来,塞进了他的手里,“这个你拿上,等进了商国的境内,就拿出来,让你娘去雇一辆马车,我会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暗中保护着你们,直到你们在商国找好了落脚的地方为止……钱要是不够使了,就找个理由跑出来,我这里有……” “好嘞!” 听风墨这么说,纳兰丹青立刻痛快的答应了一句,待答应完了,才又想了想,扭头,看向了风墨,“是不是姑姑派你来的,风墨叔叔?” “这你也能猜出来?你这小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恩?” 纳兰丹青聪明,这是风墨早就知道的事情,但,风墨却是没料到,他能聪明到这样的程度,眉毛微微一挑,就故意逗起了他来! 这两个娃娃,从会跑,就几乎都是在他家里长的,寻常里,只要他是在风家隐镇里待着,就会一直一直的黏着他,这好多天,他都是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抱,不能逗,看着摔倒了,饿着了,还不能上前……可真真是让他的心里,比让猫挠了,还要难受了几百倍了! “你得听姑姑的,姑姑不允的事儿,你敢做啊?” 纳兰丹青吃得腮帮子鼓鼓,一边儿说话,一边儿就往外喷出了点心渣子来,“莫济是个笨蛋,能被我娘的给骗了,姑姑可是个聪明人,稍稍想想,就能猜到,我们该是往商国走了!她真要抓我们回去的话,这会儿,我们早就该被人抓回天星城外的山里了,哪可能,还在这里?” 风墨早已习惯他的这般样子,也不嫌弃他……见他吃的着急,怕他噎着,便忙不迭的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了水袋来拧开,送到了他的小手儿里面,心里,更是对他这般缜密的虑事心思,喜欢了起来,“那……你怪不怪主子啊?会不会……” “姑姑是为了我们好,我干嘛要怪她?” 纳兰丹青不解的眨了眨眼,像是刚刚听风墨说了一件非常可笑,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般得拧紧了眉头,“风墨叔叔,你该不是把我当傻子了罢?” “你要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不是傻子的人了!” 被纳兰丹青一句话堵了个面红耳赤,风墨尴尬至极的轻咳了一声儿,换了个话题,“咳,那个……你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不然,你娘该担心了!” 把芙蓉糕装进了自己的点心口袋里,荷包塞进了衣襟,纳兰丹青便颠颠儿的顺着跑出来的路,又回去了之前钻出来的地方,猫着腰,回去了司马溪的身边。 因等得有些久了,司马溪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心神色,后背虽还是倚在树干上,脖子,却是本能的向高处伸长了起来,在朝着草丛里面张望。 “唔,腿麻,腿麻……” 为不惹司马溪怀疑,纳兰丹青一边提着裤子往外跑,一边挤眉弄眼的叫得“凄惨”,“等去了商国,可得吃点儿菜果,不敢只吃点心了!” 瞧着纳兰丹青可爱的样子,司马溪不禁一笑,把纳兰静渊交给了纳兰墨染,自己从树下站起了身来,快步走去了他的面前,伸手,把他给抱了起来,“来,丹青乖,娘亲给揉揉,很快就不麻了,乖,乖啊……” 纳兰丹青的“卖萌”成功,彻底的打消了司马溪的疑虑,在她想来,像纳兰丹青这么一个小孩子,再怎么聪明,也该是还学不会撒谎的才是。 当然,司马溪的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很久。 就在不久之后的将来,面对司马静,这不顾手足之情,险些把他们送回去了莫国,跟司马殇讨赏的混账女人,纳兰丹青的谎话,救了他们母子四人的性命! ps: 千金还有十几万字就该完结了,感谢亲们一路走来的支持,雪的新文正在存稿,预计于下月初开始更新,主站马甲雪龍王,新书《道观》,女频还是这个马甲,新书《娇妻良医》~ 第七十九章 风墨暗中护送着司马溪母子四人进了商国,依着纳兰雪的吩咐,一直没现身于司马溪面前。 纳兰丹青从风墨那里拿了点心和银子,瞒得了司马溪,却骗不过对他“了若指掌”的纳兰墨染,一番“严刑逼供”之后,就乖乖的跟自己的宝贝妹妹“供”出了风墨奉了纳兰雪的命令,一直跟着他们,暗中保护他们的事情。 纳兰墨染本就不比纳兰丹青笨,听纳兰丹青这么一说,顿时就兴奋了起来,也寻着要如厕什么的理由,半道儿里偷跑出去,找风墨玩儿和撒娇。 风墨乐得两个孩子也念想自己,就总是偷偷的给他们准备些吃的、喝的、玩儿的……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司马溪那里,也就瞒不过去了! 不过,司马溪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好,便一路上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打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借口,跑出她的视野去,找风墨玩耍。 原本,该走十天的路,一行人愣是走了二十天。 马车停在及笄城城主府门口的时候,已距离风家隐镇被毁,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因纳兰雪也称呼纳兰籍一声兄长,莫商之战后,尚扶苏便把及笄城封给了尉迟恭,让他当了及笄城的城主,守护纳兰雪带着百姓们建起来的这座城池。 被司马青当成是纳兰雪的陪嫁,跟“纳兰雪”的棺材一并送来商国的尉迟家人,也在这座城里落了脚,只不过,并不住在城主府里,除了……之前时候,想要跟尉迟恭和离,却被司马青否了,不得不来了商国的司马静! 司马静的死皮赖脸。可以说是深得司马家人的“真传”,前几天,还又哭又闹的跟司马青恳求,不要去商国受苦。不要跟尉迟恭那个叛徒一起生活,一到了商国,见上了尉迟恭,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梨花带雨的哭着扑了上来,要死要活的抱着尉迟恭的腰身,牛皮糖似的,撕都撕不下来了! 面对司马静的“深情”,尉迟恭厌烦得不行,半点儿都不客气唤了两个副官来,帮忙自己。把她给架了下来,丢出了城主府去。 奈何,这司马静别的本事没有,这烦人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被副官丢出了城主府去,也不离开,就地往石阶上一坐,就开始念叨着哭闹了起来,什么她五岁就嫁给了尉迟恭,十几年倾心爱慕,如今却要被他抛弃。什么她莫国公主的身份都不要了,就想要来跟他相守白头,却被他赶出府门,什么自己处境可怜,被尉迟家薄待,又要被夫君不顾。孤苦伶仃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度里没法生活……总之是,怎么可怜怎么说,真话掺上假话,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和无辜! 商国人本就重义,听司马静这般坐在城主府门口哭闹。自然,就会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尉迟恭真的辜负了人家,想要喜新厌旧的不管司马静这“痴情”女子,一些前些时日跟尉迟恭有过交情的人,便纷纷登门,来跟尉迟恭问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起先,尉迟恭还能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跟人家解释,待到后来,便彻底的解释烦了,一挥手,唤了副官进门,让把司马静从城主府的门外拖回来,在院子的西南角,距离他住处最远的地方,收拾出了一处院子来,给她居住。 因厌烦司马静使得这种卑鄙的手段,尉迟恭连丫鬟都没她配备,以至于,寻常里,她要用膳了,都得自己去厨房里取。 …… 司马溪抱着纳兰静渊,小心的下了马车,然后,又翻转身,把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也从车椽上抱了下来,转身,客气的冲着不解的上前来问询的城主府侍卫微微点了点头,“我要见你家夫人,烦请通传。” “夫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我家夫人……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见司马溪穿得都是好料子,该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侍卫也不敢粗蛮,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又问了她一句,“这里是及笄城,如今,陛下已经把这里赐给我家尉迟将军了,夫人要找的,是不是前任城主家的夫人?” “我知道颖儿已经不在了,我是要找静儿的,就是你家将军的平妻,之前刚刚跟了尉迟家一起过来的,司马静。” 司马溪也知道,在尉迟恭的手下们眼里,司马颖这能跟尉迟恭同甘共苦的人,地位,是要远远高于司马静的,但,却是没想到,她提起“夫人”这两个字,这些侍卫们,竟是会连记都记不起,还有司马静这个人! “你说那个女人啊?!哧,她算个屁夫人!等着!我去给你叫她出来!” 听司马溪要找的人是司马静,侍卫之前的客气顷刻间消失殆尽,不屑的又瞟了她一眼,就转身进了门去,一边儿走,一边儿还在嘴里唠叨了一句,“那种货色,也敢骗人说自己是夫人!我呸!也不找个镜子照照,她比不比得上夫人一根头发!” 司马溪耳尖,远远的听到侍卫这么自言自语,便是明白,司马静在尉迟恭这里,过得并不是非常如意,稍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见一见尉迟恭,直接跟他寻求帮助,就听到院子里面,传来了快步小跑的声音。 奔跑而来的人,正是司马静,她穿着一身有些皱巴巴,明显是没有洗好的贡缎衣裳,见来的人是司马溪,她的姐姐,先是一愣,继而,便瞪大了眼睛,快步到了她的面前,揪住了她的衣袖,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她来! “你,你怎么跑来这儿了,姐姐?你不是……不是跟着纳兰述,退隐山林了么?!” 司马静仔细的打量了司马溪好几遍,确准了她真的不是旁人假扮的,才轻轻的咽了口唾沫,不解的跟她问询道,“纳兰述呢?没跟你一起来?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嫌弃你毁了容,喜新厌旧的不要你了罢?!” 司马静虽是性子有些顽劣,但,却终究是司马溪同父同母的妹妹,对她,这个从小就没怎么长在皇宫里的妹妹,司马溪还是颇多疼爱和同情的…… 司马溪始终认为,司马静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这种刁蛮脾气,全都得怪司马青,如果没有他的自私,把才只五岁的司马静送去了尉迟家给尉迟恭当媳妇儿,让她少得了该有的教养,她也不至于就变成现在这般的模样! “瞎说。” 司马溪浅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往上颠了颠被她抱在怀里的纳兰静渊,如实的跟司马静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今的莫国,都已经被司马殇给把持了,之前时候,司马殇使人来把述捉了回去做丞相,我不想拖累他,就先带着三个孩子逃来商国了,估计,再过些时日,他也就该来了。” 听了司马溪随口说出来的闲话,司马静的眸子本能的闪了闪,尤其是,在听到他们四人是先逃出来,打算在商国等着的,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就更加灿烂了起来。 “妹妹不懂事瞎猜的,姐姐不要责怪!咱也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来,进府里来,到我那屋里去歇一歇先!” 司马静的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觉得司马溪的这次到来,会是她的转机,日后,她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全凭这一次的这个赌注了……因觉得司马溪这一行的四个人有用,司马静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连带着对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的态度,也本能的亲近了起来,“这两个……是姐姐跟姐夫第一胎生的孩子罢?长得可真是可爱!来,给姨母抱抱……小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嗯?” “我叫墨染,是妹妹,哥哥叫丹青。” 虽然一眼看去,就不喜欢司马静,但想到,他们以后的生活,还是得需要仰仗人家的……纳兰墨染决定,委屈一下自己,对这个怎么看都不招人喜欢的女人,表示一下亲近,“姨母,你可真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漂亮!” 别的话不敢瞎说,但,夸一个女子漂亮,却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纳兰墨染乖巧的冲着司马静笑了笑,半点儿都不显做作的,跟她赞美了一句。 纳兰墨染的话,极好的取悦了司马静,她本就是个喜欢爱慕虚荣的女人,以前在莫国的时候,身边儿总少不了一群名门贵媛围绕讨好,现如今,被迫跟着尉迟家到了商国,虽是用手段住进了城主府里,却是极不得尉迟恭待见,别说是出门儿结交名门贵媛了,就是离开她现如今住的院子,身后都会跟着好几个监视着她行动的侍卫! 她已经……她已经好久都没听到别人赞美她了!久得她浑身都不自在,坐着、站着、躺着,连发呆,都觉得不舒服了! 所以,在听到纳兰墨染违心的夸赞了她一句之后,顿时就觉得,纳兰墨染这丫头,可爱的不行了! 第八十章 当然,司马静并不会因为纳兰墨染说话中听,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她早就厌烦了现如今这样的生活,若不是,在尉迟家里,要更加遭人白眼和挤兑,她才不要,死乞白赖的在尉迟恭的这城主府里,过这般低人一等的日子! 她就想不明白了,那早就死了的司马颖,到底有什么好的? 论样貌,论身段,论穿衣打扮,完完全就是一个土包子的她,到底使了什么**,勾得尉迟恭这般对她念念不忘! 还有,还有这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是跟尉迟恭一样的混蛋! 她好歹也是尉迟恭的平妻,这府里的女主人来着,他们,他们凭什么,就从不跟自己行礼,从不把自己当成是这府里的主子?! 她要回莫国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回莫国去,她要过她以前过的生活,不要跟这些混蛋们,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纳兰丹青是个极善观察人反映的孩子,再加上,他本就对司马静抱有戒心,所以,之前时候,司马静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也没能瞒得过他去。 纳兰丹青知道,对这个司马静,他娘亲司马溪还是颇多信任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大老远的跑来投奔,换句话说,他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去,也是不可能说服的了他娘亲,听他的话,远离这个司马静,另谋安身之处的……而如果,让这个司马静知道,他是对她有戒心的,那,他们就会更加危险! “娘,我的长命锁,好像丢在刚刚的马车上了,我去找一找!” 佯装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纳兰丹青“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不待司马溪反应,就一个蹦儿的往城主府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跟将要准备离开的车夫喊道。“伯伯!伯伯!等一等!等一等!我落了东西在你的马车上了!” 纳兰丹青长得讨喜,一路上又跟车夫东拉西扯的聊了很久,自然而然的,就惹了这车夫的喜欢,这会儿,一听他说,是落了东西在自己车上,便忙揪着马缰绳,让车停了下来,下车抱了他爬上车椽。让他去车厢里面找寻。 纳兰丹青根本就没在车厢里落下东西,这会儿“找寻”,又怎么可能找到? 里里外外的翻了又翻,从车厢里爬出来,见司马静的目光还在往自己的这边儿瞟。便不得不又编了个谎话,来让自己脱身,“娘!车厢里也没有!许是落在路上了!我让车夫伯伯载着我再去找找,等回来了,你再给人家算银子罢!车夫伯伯,咱们快些走罢!不然,被旁人捡了去。可就麻烦了!我记得……在进城之前,我还拿在手里玩儿来着……咱们,就沿着进城来的路,一路往回找罢!” 车夫不知这是纳兰丹青的计谋,以为他是真的丢了要紧的东西着急,抬头。看了看司马溪,见她也是点头应允了,便侧身坐上了车椽,驱着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回返去帮着纳兰丹青“找东西”去了。 风墨远远的跟着司马溪一行,见她们见上了司马静,司马静还对他们颇多欢迎热情,便是放了心,打算回返天星城外的山里,跟纳兰雪回报。 不想,前脚刚准备走,后脚就见着纳兰丹青从府里又跑了出来,钻进马车里面一阵翻找之后,又让车夫驾着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城门口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是,纳兰丹青这聪明的小子! 想到这里,风墨忙揪紧了自己的马匹缰绳,依旧远远的跟着那辆马车,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门,纳兰丹青便让车夫把马车往旁边赶了赶,停了下来,他自己,则是提着衣摆蹦下车椽,站在原地,竖着鼻子闻了起来。 风墨就在这附近,他身上的点心香味儿,早就出卖了他! 纳兰丹青一边想着,一边开心的勾起了唇角来,眯了眯眼,往空阔无人的地方叫了一声儿,“风墨叔叔一一” 买点心,也是风墨跟着马车往城外来,顺手而为的,这是一种习惯,从他认识纳兰雪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现如今,在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小家伙的身上,也是同样好用的很。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丹青?” 风墨策马而来,临到了纳兰丹青的面前,便一个翻身跳下了马背,一个海底捞月,把他捞进了怀里,原本拿在手里的点心,也顺势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个叫司马静的女人,不是好人,你给姑姑写封信去,告诉姑姑,这边儿,极有可能需要她遣人来。” 纳兰丹青捧了点心,撕开纸皮,从里面拈了一块儿出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看向风墨的眼睛里,尽是聪明的光亮,“我娘亲好骗,被她几句好话就给哄了信任去,我觉得,我就是跟她说自己的想法,她也是不会听的。” “你也觉得,那个司马静不像好人?” 风墨本就对司马家的人颇多抵触,要不是有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这两个跟他关系交好的小家伙,他定然,得连司马颖也一并给厌恨上,“你是怎么打算的?现在就跟了我走,还是……” “我得回去。” 纳兰丹青咽下了嘴里的正在嚼着的点心,伸手,又拈了一块儿出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墨染还在那里呢,那傻丫头,没我的话,会活不了的!” 听纳兰丹青说纳兰墨染是傻丫头,风墨不禁一笑,故意逗他道,“这话,你敢当着墨染丫头说不?” “哎呀!你这人,怎这么没意思呢!得啦,得啦,没她我活不了,行了罢!” 纳兰丹青也知道,风墨是在逗他的,但,知道归知道,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服软,认怂,换个话题,他可不想让他家宝贝妹妹不喜欢他,不依仗他,不黏着他了,志气什么的,又不能吃,丢了,也就丢了! “你看,早好好儿的说人话,不就好了么?” 风墨最是爱看纳兰丹青这才两岁的小家伙,说大人话,还被自己逗得当真的样子,心情愉悦的一勾唇角,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这样,你就先回城主府去等着,我给主子写封信,然后,就带了人去城主府周围,暗中保护你们,别怕,及笄城里,咱们少说也是能有百八十人的,用来救你们,绰绰有余。” 给车夫丢了一锭银子的“封口费”,风墨便把纳兰丹青重又抱上了马车,告诉车夫,若有人问,就告诉问的人,他们是在城门口的草丛里找到的纳兰丹青的银锁子,估计是进城门的那会儿,他拿在手里玩儿,给甩丢了的。 车夫本就喜欢纳兰丹青这个小家伙,这会儿,又得了风墨的“赏钱”,自然不可能多这句嘴,因没听到风墨跟纳兰丹青在一旁说的什么,他本能的,就想成了,纳兰丹青是风墨的孩子,司马溪带了三个孩子跑来这里,是他们“小两口儿”吵了架,女的一方堵气跑到自家妹妹这里散心了。 远远的护送着纳兰丹青回了城主府,见他牵着司马溪的手走进去了,风墨才拨转马头,直奔及笄城里的百草庄而去。 纳兰丹青虽小,但,分辨善恶的能力,却是不容小觑,他说司马静不是好人,那,司马静就不可能是好人,这事儿,他得尽快禀报给纳兰雪,然后,等她的回复来了,再决定如何应对。 …… 远在天星城外的纳兰雪,在傍晚的时候收到了风墨写来的信,伸展开看了之后,便拧紧了眉头。 她对司马静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五岁就嫁给了尉迟恭,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昭阳城里,是司马溪的亲妹妹,寻常里,也是跟她颇多往来的,只是司马溪随了纳兰述归隐之后,为避免暴露行踪,才断了信函。 她原本以为,司马溪跟司马静,该是姐妹情深,可堪托付的,没想到……司马家的人,果然,就没几个是好东西的! 虽然尉迟恭是个可堪托付的,但,却终究是个粗犷的大男人,把司马溪跟三个孩子托付给他照顾,还是有些不合适的……深闺内院,总有许多的腌臜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一整天里,又能在家待几个时辰? 纳兰雪可不舍得,让自己的三个宝贝侄儿、侄女儿,变成闺院之争的牺牲品! 所以,司马溪一行人的归处,她还是得重新酌量,重新安排才行! 尚扶苏。 这个名字,突然在纳兰雪的脑海里闪了一下。 想到那个为讨得“纳兰雪”尸体,而不惜放弃了一统天下的男子,纳兰雪的心,稍稍柔软了一些,轻叹口气,提笔写了一封回信,让人给风墨送去。 她决定,把司马溪和三个孩子托付给尚扶苏,以一种巧合的方式。 如果,连尚扶苏都不能保护和照顾他们的话,那,她也只有使人去商国,把他们四个给接回来了! 算着日子,也差不多是纳兰述说的,可以脱身的日子了,她不会武技,没本事亲自去昭阳城外接他,但,她却是打算,走出去一些,跟江越一起,到临水城接他。 ps: 推荐我家轻心主人的文《凤轻天下》,书号3256208,榜上作品,值得收藏,雪也在追的哦~亲们可以去看看的说~ 第八十一章 风墨给纳兰雪写完了信之后,就带了十几个人,潜伏在了及笄城的城主府周围,暗中保护司马溪母子四人,顺便观察司马静的动作和反映。 司马静热情的安置了司马溪母子四人,在自己所住小院的侧厢里住下之后,就托辞他们几人一路过来也是累了,让他们在屋里先收拾一番,歇息歇息,自己去厨房里,让人给他们准备些吃喝,顺带着,也跟 尉迟恭告诉一声儿,让他近早的回来府里,跟他们见上一见。 纳兰述跟尉迟恭关系交好,司马溪也是知道的,所以,听司马静这般说法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她全然没料到,在尉迟恭这里,司马静的处境,竟是这般不堪,这……这哪里是主人平妻的待遇,便是得宠的妾室,也不该是这样凄惨的才是! 司马溪决定,待稍稍晚一些,见上了尉迟恭,要开口说一说他,劝他珍惜眼前人,莫要等失去了,才觉得后悔。 司马溪的这个打算,一直到离开及笄城的城主府,也没能如愿。 那一日,尚扶苏亲自来迎,把御辇让给了他们母子四人,司马溪回头凝望身后只几步远处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司马静,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咱们姐妹的缘分,至此,便是尽了。 当然,这是后话。 司马静安抚了司马溪母子四人之后,出了侧院的月亮门,便直奔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而去,满脸得逞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她要写信回去莫国,找司马殇,跟他谈个“卖人”的生意! 她要用司马溪母子四人,换自己回到莫国,继续过以前般得。自由自在,人人仰慕的生活! 司马静并不知道,她这一日的自作聪明,给她换来的。是将来悔不当初的痛苦和折辱。 十几年后,司马静病卧红楼之中,眼睁睁的瞧着红楼管事,舍不得花钱给她这再没了赚钱价值的人医治,面无表情的唤了两个小厮来,把还没有死的她使一张旧草席子卷了,抬出去,丢到了乱坟岗里等死。 那是个夏天,鸾凤岗上的土都被晒得滚烫,她的身上爬满了各种恶心的蚁虫。她却因捆卷的草席子的两端都被绑了草绳,而动弹不得,她身边徘徊着的野狗和乌鸦,皆是一副对她垂涎欲滴的模样,有一些。甚至有些急的等不到她咽气,就大着胆子,上前来撕咬她的腿脚。 这种明明还是活着,却没有半点儿反抗余地的等死感觉,无疑是令人绝望的。 临死前,司马静在心里默默的发下了一个誓,如果有来世。她一定,一定,要当个不争,不抢,不显,不露的人。一定,一定,要当个……好人…… 司马静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信,然后,取了针线和一块布头。把信纸折好,缝进了荷包的夹层里面,怕惹人怀疑,又出门去,在院子里采了一把艾叶,塞进了荷包。 她想的是,她给“家中兄长”写信,总还是不会受人限制的,虽然,会被打开查看,但,有她这般精巧的心思,那些侍卫们便是打开查看,也看不出什么来……而司马殇,跟她素无交往,突然得她使人千里送去的一个寻常荷包,定然,是要觉得怀疑的,待他疑惑的把荷包完全拆开来,就能看见,她写给他的信! 风墨是个仔细的人,见司马静回屋倒腾了半天,才出了院子去,交了一个荷包给侍卫,让他着人给她送去莫国,给她五皇兄司马殇送去,以贺生辰之喜,便是生了怀疑! 司马静是皇后灵玉所生,又是年幼就被赐婚给了尉迟恭,于理,跟司马殇该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再者,她母后灵玉,跟司马殇的母妃澄乐,又是持续了若干年的势如水火……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荷包,不简单! 从司马静的手里接了荷包过去,侍卫例行的打开检查了一番,见里面的确是只装了她说的避邪用的艾草,便不再生疑,重新封装起来,准备出门儿去,让信使去帮她送回去莫国,五皇子司马殇手上贺岁。 当然,侍卫并没有顺利的把这荷包送走,他才刚刚走到城主府的大门口,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莫大夫?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家将军的么?!” 莫等在之前的汲水城之战中,曾以自己的名义,对尉迟恭和尚扶苏出手相帮,神医妙手的救了许多人性命,这侍卫,也是其中之一。 汲水城之战结束后,莫等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连尚扶苏要许给他封赏,都没接受。 对他的这种说来就来,说消失就消失的飘忽行踪,早已习以为常的尚扶苏也是无可奈何,只让人把奖赏的金银送去了汲水城的百草庄,让掌柜的代为转交,也就算是完了。 当时跟他一起去往战场上帮忙的百草庄莫姓大夫,倒是接了尚扶苏赏赐的金银,只是不知什么因由,尚扶苏第二次登门,想要请他跟随自己入宫做御医的时候,那人,也是消弭了踪迹……据百草庄的掌柜说,是回老家去成亲了,而至于,这人的“老家”在哪里,就是不知了! “算是罢。” 莫等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及侍卫来得及反应,就伸手抢过了他手里的荷包,毫不犹豫的撕了开来,“你家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原本还有些讶异,莫等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撕了这司马静让自己送去莫国,给司马殇“贺岁”的荷包,待见着撕裂开的荷包里面,一封折成了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信掉了出来,侍卫便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都觉得,莫济是个连死人都能救活的,神仙一般的人物,却是没料到,他连这种机巧藏匿的信件,都能发现! “把这荷包和荷包里的信,送去给你家将军看罢,顺便告诉他一声儿,三天后,我会来见他,让他遣人保护照顾好今天来的那四个人。” 莫等知道,自己这么做,就已经足够了,尉迟恭是个护短的人不假,但司马静,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短的人,他才懒得去护,“这信,有可能是第一封,也有可能不是,让你家将军先自己审一审那女人,省得到了将来,陛下跟你家将军问起,他应答不上来,就难看了。” 纳兰雪的回复还没有来,莫等所做的,只是紧急的应对,不过,十几年跟纳兰雪的相处,使得他在许多处理和考虑事情的方式上,跟她有了惊人的相似,就好像这会儿,他想的就是,要让尚扶苏来及笄城,来接走司马溪和三个孩子,带回去七月城里照顾。 莫等是尉迟恭军中诸多兵将的救命恩人,在得他救过命的人眼中,他说的话,几乎可以是仅次于尉迟恭命令的效力。 侍卫听话的捧着被莫等撕开的锦囊和里面掉出来的信,直奔尉迟恭所在的军营而去,心下里,更是恨透了司马静这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她一个看将军回不了莫国了,就想要跟将军和离的人,将军没把她给休了,把她赶出府去,多大的恩德?她倒是好!不但不知好好感激报答,还敢给莫国那边私传信件,陷将军于不义……若不是莫等大夫心细揭发,还不知得被她给骗多久去了! 侍卫快马加鞭的到达军营的时候,尉迟恭正在巡营,听侍卫说莫等去过城主府又走了,顿时便觉得遗憾起来。 上回,仗一打完,莫等就走了,他连谢他一谢,请他喝一顿酒都没来得及,之后杳无音信这么久……这一回来了,竟又是因为他没在府里,而没能见上! “莫大夫说,三天后,他还来。” 见自家将军遗憾,侍卫忙不迭的把莫等的话转达,一边说着,一边把装在衣袖里的破荷包和信拿了出来,捧给了尉迟恭面前,“住在边院的那个女人把这信封在了荷包里面,想要借着莫国五皇子的生辰,当是生辰贺礼送过去,还好,莫大夫眼尖心细,给识破了开来,不然,可怕是要坏了将军的名声儿了……哦,对了,今儿府里来了一个带了三个孩子的女人,自称是住在边院儿的那个女人的亲戚,现如今,已经被那女人安置在她住的那处院子的侧院了,莫大夫嘱咐,让将军上点儿心,好生照顾他们四个。” “三个孩子,一个女人?司马静的亲戚?” 听莫等三天后还会上门来,尉迟恭才是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伸手接过了侍卫递上来的那封折得只四分之一巴掌大的信,拧眉拆解了开来,“什么年纪?长得什么样子?” 司马静是被司马青遣来了商国的,于理,不该有什么亲戚落魄的需要来投奔她才是,可是……这四个来的人,竟是能逼得莫等都现身,跑来给自己嘱咐了……就不该是什么骗子或者不值一提的,司马静的远亲…… 尉迟恭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又觉得颇有些不可能,便先把这种想法往旁边一丢,低头看起了手里已经展开的信来。 ps: 主站新文《道观》开始更新了,书号3278847,亲们来点支持,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就让尉迟恭僵愣在了原地! 他的猜测是对的! 来的人,正是纳兰述的妻儿,司马溪跟三个孩子! 司马静这狠心的女人,竟是要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亲姐姐和三个外甥,都要出卖去给司马殇!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狼心狗肺,混账至极! 若不是有莫等的这一番提醒,他可真就要不知不觉的做出,对不起纳兰述的事儿了! 纳兰述这般放心,把妻儿托付到自己这里来,自己若是……若是…… “我家里有些急事!你们先继续巡营!” 想到这里,尉迟恭也顾不得今天的巡营还没结束了,把那封信往自己的衣襟里一揣,抢过了那送信来的侍卫的马缰绳,翻身而上,就直奔城主府而去,“你去,挑一队武技上佳的人回来府里,府里有要紧的人物,需要保护照顾!” 尉迟恭快马加鞭的到了城主府的时候,司马静还在做她的黄粱美梦,在她想来,她这般聪明设计的书信,定然,能顺利的被送到司马殇的手里,然后,司马殇看了,想要得到能钳制纳兰述的人了,就定然,会许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她终于不用再在这里遭罪了,过不了多久,她就又可以回到莫国的昭阳城去,过她锦衣玉食,下人环绕的生活了! “你这个贱人!” 尉迟恭一个箭步进了屋子,扬手就把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司马静的脸上。 他是个武夫不假,但,却是从不会动手殴打女人,今日,在司马静的身上,可以说是,他开了先例。 被尉迟恭的这一耳光打的眼冒金星。司马静微微一愣,待回过神儿来,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尉迟恭,便是本能的拧紧了眉头。 尉迟恭的愤怒。是货真价实的,即便是她这个极少跟他有过交集的人,也能感觉的到,她想不出来,自己是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情,竟是能……寻常里,他虽是不甚喜欢她,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也不至于……难道是…… 不! 不可能! 她那般精妙设计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发现! 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夫。夫君……你……你这是做甚么……” 想到这里,司马静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挨打肿起来的脸,顷刻间,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静儿有什么做的不对,不好的,你,你教训就是了,怎……怎么还……呜呜呜……” “教训?!你配么!” 瞧着司马静这哭得像是遭了多大的冤枉似的,尉迟恭顿时更怒,抬腿给了她一脚。就把她给踹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后,摔在了地上,“这世上,怎就会有你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卑鄙无耻的德行,可真真是尽得司马家的真传了!” 在边院里听到怒吼和异响的司马溪,本能的拧了拧眉。以为是自己的到来,给司马静惹了麻烦,害得她被尉迟恭难为了,忙不迭的抱了纳兰静渊,唤了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一起。就小跑着直奔司马静住的房间而去。 司马溪想的是,尉迟恭若是容不下他们,他们走就是了,可不能让司马静的好心收留,给她自己惹了麻烦! 入眼,是司马静摔在地上,唇角挂着血丝,一脸惊恐的表情。 背对着门站着的,真是尉迟恭高大的身影。 从尉迟恭微微颤动着的双肩来看,明显的,是他刚刚生了很大的气,现在,也还在气着。 “尉迟恭!你容不下我们,我们走就是了!她好歹是你的平妻,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瞧着司马静的凄惨样子,司马溪这当姐姐的便是看不下去了,把抱在怀里的纳兰静渊往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中间的地面上一放,一个箭步上前,把尉迟恭拨开了一点儿,就要直奔摔在地上的司马静而去。 司马溪只走到了尉迟恭面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到达司马静的面前,就被一条粗壮的手臂,给拦了下来,还不及她继续再骂,一封出自司马静之手的信,就被晾在了她的面前。 尉迟恭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他相信更多的,是事实胜于雄辩。 之前纳兰述还没有离开莫国朝堂的时候,司马溪和司马静常有书信往来,所以,司马静的自己,司马溪是极为熟悉的。 虽然,司马溪还没弄明白,尉迟恭为什么要突然把一封司马静写的信,送给自己的面前,但……却是已经可以明了,对他们母子四人,尉迟恭是没有半点儿不欢迎的意思的! 看到尉迟恭从衣襟里拿出了自己写给司马殇的信,司马静顿时便失了全身的力气,心里暗道一句“完了”,便死了心,闭起了眼睛。 信是她亲笔写的,里面都写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这封信……落到了尉迟恭的手里,还被拿出来给司马溪看了,便是等于……她如今在这里,已经是只能等死,连对她出言相帮的人,都不会有了! 接了尉迟恭送到自己面前的信,司马溪低头默读了起来,越读,心越沉,越读,心越冷,到看完了信,看向司马静的目光,已是冰冷的足以让人如置冰窟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还你三个外甥的安危,竟都比不得你的荣华富贵!” 司马溪的愤怒溢于言表,对司马静这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做事行为,嗤之以鼻,“既然,你都没拿我当亲人,那,从今以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不,不是的,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这是别人陷害我的,对,就是这样,是别人,是别人想用来陷害我的!” 自己闭着眼想了一会儿,自作聪明的司马静决定,再拼上一拼,反正,如今这般情景,横竖都是死了,说不定,她再闹上一闹,装一装可怜,还能有什么转机,也未可知了,“姐姐,姐姐……咱们从小儿关系就是交好的,我哪里,哪里可能这般的害你,我,我……我没有跟司马殇串通一气,我……” 一时激动,司马静把司马殇的名字脱口而出。 出口之言,如水覆地,哪还能收的回来? 司马静懊悔至极,却也是,无力回天了! “呵,你还知道这信是写给司马殇的?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聪明的可以!都不需要人跟你说,是怎么诬陷你的,你就已经能知道了!” 司马溪只是盲信了司马静的热情,觉得她肯收留他们母子四人,是出于手足情谊,并不是愚傻,不是任什么人编几句,就能哄骗的了的,这会儿,听了司马静这让她失望至极的人,还想要拿瞎话来骗自己,顿时,便被她的幼稚给气得笑了出来,“你这不用掐指,就能妙算的本事,若是进了观天监去,就算是成不了里面的首席天官,当个第二、第三什么的,也是绰绰有余了!” “弟妹不要生气,跟这个女人发火儿,气坏了身子,就不合适了。” 对司马溪,这个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不惜毁去容貌的烈女子,尉迟恭还是颇多敬佩的,在莫国,那个从小就教育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国度,她敢为了纳兰述而不惜做到那般地步,也可以算是个传奇了,“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罢,来人,准备客房和奶娘,带纳兰夫人和三个孩子去安歇!” 无论是在尉迟恭的军中,还是在商国,纳兰这个姓氏,早已经是万人敬仰的姓氏了。 纳兰籍这英武将军也好,纳兰述这天下名相也罢,连纳兰雪,现如今的“商国皇后”都算上……这纳兰家,就没有一个人,是简单人物的! 尉迟恭先是称呼司马溪为弟妹,又是吩咐人给“纳兰夫人”准备歇息的客房,他手下的兵将们,怎还能猜不出来,现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纳兰述的妻子,莫国的那位传奇公主,司马溪?! 军中之人,皆喜欢与烈性豪爽,能与夫君患难与共的女子相识,尉迟恭之前的妻子,司马颖,便是其中翘楚,只是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儿的就没了。 现如今,又见了司马溪,这传说中为了纳兰相爷自毁容颜,在纳兰相爷弃官归隐后,舍弃富贵,形影相随的女子,自然而然的,就是让尉迟恭手下的兵将们想起了已死的司马颖来,顷刻间,红了眼珠子。 如果,他们家将军夫人还在的话,现在,也该是这般的被孩子缠着黏着的喊娘了,这两个小家伙儿……该是,跟他们家小少爷,差不多年纪的罢? 只是可惜,他们家小少爷曾落到过莫国皇族的手里,还没断奶,就遭人下了烈性的毒药,烧坏了脑子,现如今,都快两岁的人了,还不会开口叫人,不会站立,每天就只会傻傻的坐在炕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面前的被子发呆,喝个水,都能从嘴角流出来,撒得一身都是! ps: 《道观》已经开始上传了哦,书号3278847,亲们来点支持,可以先收了养肥的说,么么哒~ 第八十三章 司马溪母子四人在尉迟恭使人安排的院子里住下之后,又过了三天,莫等便登门来了。 跟莫等一起来的,还有商国的皇帝,尚扶苏。 这三天里,尉迟恭使人严审了司马静,确准了她之前都没有做过外露商国消息的事情,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让人把她先关进了府中柴房里,严加看守。 虽然,司马静可以算是尉迟恭的平妻,要如何处理她,该是尉迟恭自己来决定的事儿,但,出于对莫等的尊重,尉迟恭还是打算,要等着莫等再次登门来,跟他商议一番之后,再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莫大夫!” 见莫等独自骑了马,在傍晚日落的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府门口,也刚巧从军营里回府来的尉迟恭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多谢莫大夫前几日的出手相帮!不然,尉迟恭可就要变成治家不利,对不起兄弟的混蛋了!” “这种事情,本不该由莫等来多说,将军没有怪莫等多嘴多舌,莫等就已知足了。” 莫等浅笑着跳下马背,冲着迎上来的尉迟恭,客气的行了一礼,“丞相大人也是跟莫等有旧的,夫人此来商国,莫等没能提前得知,早往恭迎,已是有错,若是再让夫人和孩子遭遇危险,将来,莫等哪还能有脸面,再去见丞相大人?” “莫大夫此言重了。” 听莫等竟是直言与纳兰述有旧,尉迟恭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明白”了,之前时候,为什么他肯在汲水城之战中,对己方出手相帮后,又不求半点奖赏好处的突然消失,能跟纳兰述相识有旧的人。怎么可能差那点儿金银? 他肯出手,八成儿,也是为了帮纳兰家所受的不公待遇出气的! 确切的说,八成儿。是为了帮被司马家害死了的,纳兰雪,报仇的! “将军稍稍准备一下儿罢,陛下再有半刻钟,也就该到了。” 莫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手里的马匹缰绳交给了上前来的侍卫,笑容和煦的像是春末的微风,“恕莫等再多言一句,敢问将军,打算如何处置那个意图通敌卖国的女人?” 莫等的话。说的可谓艺术,他当时是拆了司马静的荷包不假,却是没有拆看那封折了起来的信的,没拆看信的内容,就不可能知道里面的详情。自然,也就“没道理知道”,那封信,是司马静要用来害司马溪和三个孩子的,但,信藏成那样,又是要送去莫国。交给司马殇的……他“理解”成是泄露商国机密的文书,也没什么会让人觉得奇怪…… “莫大夫是如何妙算到,那荷包里面,是装了信的?” 尉迟恭不是不相信莫等,他跟莫等问的这一句,也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跟莫等学上一招儿,来防备以后府里有人往外偷送信件罢了,“那女人打算写去莫国的信,可比通敌卖国可恨的多了!那蛇蝎心肠的贱人,是要跟司马殇告诉弟妹和三个孩子在这里。打算拿他们四个,跟司马殇换自己能回去莫国,享荣华富贵!” “信是新写的,有墨香。” 莫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尉迟恭的诚实很是满意,他家主子,没白信任他,他为人处事的方式,的确是条汉子! “原来是这样!我怎就没想到!” 莫等的分辨东西里是否有夹藏信件的法子,让尉迟恭豁然开朗,暗叹自己以前时候,怎就没有想到,墨是有味道的,可以通过味道,来分辨是不是有信在东西里面藏着,“咱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府来罢!待陛下来了,咱们再出来迎接,也是不晚的!” …… 这时的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正在尉迟府里“探险”。 两个只有两岁的小家伙儿,左拐右绕的甩掉了尉迟恭使人给他们请回来的奶娘,边走边玩,就到了一处精致的小院儿门口。 小院儿没有人把守,里面种了满满的梅花树,在这还没来得及降雪的冬天里,开得争奇斗艳,好看的不行。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看着这满院子的梅花树,纳兰墨染顿时就忍不住欣喜,迈着小腿儿跑了进去! “快来!快来!丹青!你快来!” 只有两岁的小孩子,能有多高? 眼睁睁的瞧着自己举起双手,都够不着的梅花树枝,纳兰墨染的小脸儿顿时就垮了下来,扭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了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进来的纳兰丹青,“够不着,怎么办?” “瞧我的!” 纳兰丹青乐得在自己的宝贝妹妹面前威风,一听她有求于自己了,顿时就来了精神,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来,往树上一抛,绕过一根细树枝子,双手揪住,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抗,就开始使力的往旁边儿拉了起来,“我把树枝拉低了,你就采,喜欢哪个,就掰哪个!” “好嘞!” 见梅花树枝一点一点的矮了下来,纳兰墨染顿时便喜笑颜开了,忙不迭的往前凑了凑,就踮起脚,伸了小手儿,开始够起了能够到的,她看上了的梅花小枝来,“再矮点!再矮点,哥哥!我要那个!那个漂亮!” 在两人的齐心协力下,很快,一小堆梅花树枝便被折了下来,规规整整的摆在了脚边,只等着一会儿折够了,就都搬回去他们的住处,插进瓶子里,摆出样子来养着。 突然,纳兰墨染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满脸难以置信的指着梅花树里的一个方向,跟纳兰丹青说道,“那有个房子!哥哥,你看,你快看,梅花树里面,有个房子!” 被纳兰墨染这声突然发出尖叫下了一跳,纳兰丹青本能的松开了抓住腰带的双手,梅花树枝向上一弹,便将他的腰带也一并带回了树顶,够不到了。 “哎呀!你说你!不就是个房子嘛!大喊的什么!这下可好,我的腰带被挂到树上去了,一会儿回去了院子,怎么跟娘亲交代?” 想到回去之后,要挨司马溪的教训,纳兰丹青本能的拉耷下了脑袋,对纳兰墨染指的那方向,半点儿好奇心都生不出来了。 昨儿,司马溪才刚刚教训过了他,让他不要老是胡闹,累得奶娘洗衣服不说,还总害得尉迟恭找裁缝来给他做新的,他们如今是寄人篱下,能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就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这会儿,还话犹在耳呢,他就又……今天,怕是要少不得挨一顿臭骂了! “反正都这样儿了,你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把它给想下来!咱们先去那屋子瞧瞧罢?我觉得,那屋子里,一定有宝贝!” 见纳兰丹青一脸的懊恼,纳兰墨染忙凑近了他的身边儿,讨好的揪了揪他的衣袖,跟他说道,“要是咱们能找到宝贝,说不定,娘亲就不会说咱们了呢?哎呀!你就别愁眉苦脸了嘛!难看死了!” “得,得,得,去,去还不成么!” 对纳兰墨染这宝贝妹妹,纳兰丹青从来都没什么法子,瞧她小嘴都撅起来了,顿时,就没了脾气,忙不迭的答应了她一声儿,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别撅嘴!不好看了!” 心愿得逞的纳兰墨染,自然不会再继续撅着嘴,伸手,拉住纳兰丹青的衣袖,就拖着他往梅花树里的,只隐约能见到轮廓的那处房子跑去。 房子一看就是有人仔细收拾的,朱漆的大门,铮亮的铜环,连门口的毡子,都是干干净净,用水刷洗过的。 两个小家伙交换了个眼神,便手拉手的走到了门前,有礼貌的先敲了敲门。 没人答应。 再敲。 还是没人答应。 “这里没人。” 纳兰墨染扭头看了看纳兰丹青,很是肯定的跟他说了一句自己的推断,“咱们都敲得这么大声了,有人的话,没道理听不到。” “我也觉得没人。” 纳兰丹青稍稍想了想,又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仔细的听了听,才站直起来,扭头看向了纳兰墨染,“里面没有声音。” “那咱们就进去找宝贝罢!” 纳兰墨染的胆量,明显要比纳兰丹青大,一“确认”了没人,立刻就伸手朝着门扇上推去,“找到了宝贝,拿去送给尉迟伯伯,就可以让他帮咱们说好话,你就不用挨娘亲教训了!” “那还等什么!走!进去了!” 想到有希望不用挨司马溪教训,纳兰丹青的积极性也高了不少,不等纳兰墨染再说第二遍,就也伸手推起了门来。 咯吱一一 门发出一声细细的轻响,就朝里面被推了开来。 屋子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桌椅板凳,也都是整整齐齐,不像是没人住的。 “你说,这屋子里,住的会是什么人呢,哥哥?” 纳兰墨染好奇的往四下里看了看,找到可以躲避和离开的地方,这是风墨总是会跟他们唠叨的事情,潜移默化,就成了习惯,“住在这么漂亮的院子里,得是多幸福啊!” “梅花只有冬天才开,其他时候,是不漂亮的。” 纳兰丹青生怕自己的宝贝妹妹喜欢上了这院子,跑去跟尉迟恭讨要,忙不迭的出言,跟她强调了一句,“梅花不开花的时候,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子,可难看,可难看了!” 第八十四章 “我就是说好看,又没说想要,瞧你吓得!” 两人从娘胎里就待在一起,纳兰丹青的这点儿小九九,纳兰墨染怎会看不出来? 鄙视的朝着纳兰丹青挤了挤鼻子,纳兰墨染便大着胆子,继续往屋子的里间走去,“哎!这里有人!哥哥,哥哥,你快来,快来,这里有人!是活的!” 先一步走进里间的纳兰墨染突然大叫出声,吓了还在观察四周环境的纳兰丹青一跳。 忙不迭的跑进屋子里,纳兰丹青便见着了纳兰墨染说的那个活人! 那活人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穿着漂亮干净的衣裳躺在床榻上,像是有点儿傻傻的,听到纳兰墨染的大叫,才是慢慢的转过了头,看向了她。 “这人有点儿奇怪啊,墨染。” 纳兰丹青细细的观察一番这个孩子,然后,微微的拧了拧眉,“那个……呃,你,你叫什么名字?” 听纳兰丹青唤纳兰墨染的名字,孩子的眉头稍稍拧了拧,少顷,便眼中露出了欢喜的光来,慢慢的朝着纳兰墨染伸了伸手,费劲儿的张嘴,折腾了半天,才学着纳兰丹青的声音,朝着纳兰墨染叫了一句,“墨染。” 嘭一一 身后,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纳兰丹青和纳兰墨染皆是吃了一惊,讶异的扭头,便见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满脸吃惊的。像是要欢喜的晕倒过去! “你会说话了!小少爷!你,你终于会说话了!” 惊喜过后,丫鬟便是忙不迭的跑到了那孩子躺着的床榻边儿上,伸手,把他给抱了起来,“小少爷,你再说一声,再说一声来听听!小少爷……” “墨染。” 这一声叫的,明显比之前要清楚轻松,孩子因为突然被人抱起。换了角度。看不到纳兰墨染了,而心情很是不好,眉头紧拧的又开始费劲儿转头,寻找纳兰墨染的所在。 “老天保佑!小少爷!你总算是会说话了!老爷要是知道了。可该高兴的掉眼泪了!” 确准了孩子的确是会说话了。丫鬟欢喜的红了眼珠子。一边儿忙活着给他往身上套衣裳和斗篷,一边扭头看向了纳兰丹青和纳兰墨染,“一定是夫人在天有灵。派你们这两个小神仙来解救小少爷的!谢谢!太谢谢了!” “我们不是小神仙。” 听丫鬟唤自己小神仙,纳兰墨染本能的就想起了纳兰雪,他们的姑姑来,在她的意识里,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是有资格被称为神仙的,“我们只是来找宝……玩儿的,碰巧,就发现了他!” “墨染。” 被丫鬟抱在怀里的孩子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又找到了纳兰墨染的所在,欢喜的一笑,就又唤着她的名字,朝着她伸出了小手,“墨染。” “你叫什么名字?” 被丫鬟抱着的孩子只是行动笨拙了些,长得倒是不差,所以,纳兰墨染这“容貌协会”的人本能的,便对他有了好感,小心翼翼的往那丫鬟的面前走了走,伸手,戳了戳他伸出来的小手。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很是欢喜的攥住纳兰墨染的手指,然后,有些茫然的,看向了抱着他的丫鬟,费劲至极的学着纳兰墨染的口型,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来。 “小少爷叫尉迟影,名字是取得夫人名字的谐音,奴婢叫扁英,是昔日里夫人的丫鬟。” 见孩子一直都不会说话,今儿这一开会说话了,就能磕磕绊绊的学人说整句的话,扁英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忙不迭的跟他说话,盼着他能多学几句出来,一会儿见了尉迟恭,能让他多高兴高兴。 对扁英教的,尉迟影像是全然听不明白,眉头微微一拧,就又转向了纳兰墨染所在的方向,张了张小嘴,不知是要怎么学才好。 “尉迟影。” 纳兰墨染见他想说话,又急得不行,忙又往前走了半步,伸了另一只空闲的手,指了指他,说了名字,然后,又指了指抱着他的扁英,“扁英,娘亲的丫鬟。” “尉迟影。” 学不会扁英教的,学纳兰墨染说话,尉迟影却是瞧一遍就能明白,“扁英,娘亲的……丫鬟!” “对!对!就是这么说的!” 听尉迟影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叫了,扁英顿时便更把纳兰墨染当神仙般得供着了,“小神仙,你多教教我家小少爷,能见着我家小少爷说话,将军一定会高兴的!” 原本跟来收拾被褥的另一个丫鬟,听到屋子里面扁英欢喜的说他们家小少爷会说话了,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忙不迭的撒腿往城主府里的正堂跑去。 这么大的好消息,一定要赶紧告诉将军才行! 之前,陛下遣来的御医说过,等到小少爷能开口讲话了,或许,他这遭了剧毒所害的身子,能有转机! …… 原本正在正堂里跟莫等喝茶说话的尉迟恭,听人禀报说,他家跟活死人似的躺了两年的儿子,突然会说话了,顿时就激动的红了眼眶,也顾不得在莫等面前会失礼了,忙不迭的起身,一边跟莫等告罪,一边直奔尉迟影的小院而去! 尉迟恭是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自晓事以来,就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司马颖死的时候,另一次,则是在听尚扶苏遣来的御医诊断后说,他跟司马颖所生的这个孩子,身子遭了剧毒侵蚀,极有可能,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傻子了的时候。 许是为了安慰他,让他不要自残自伤,那御医在回了七月城之后,又特意遣人送了一封信来给他,告诉他,自己查了医书,这孩子的情况,可能还会有一次转机,如果,他能学得会说话,哪怕是晚一些,也有希望,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从那之后,负责照顾他的扁英便废寝忘食的开始了教他说话,只要是他醒着的时候,就一直都在他面前说个不停,可……整整一年过去,尉迟影除身体长大了些之外,别的方面,还是跟刚刚被抱回来时一样,睁眼发呆,闭眼睡觉,饿了也不知道,渴了也不清楚,总之是,怎么看,都跟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从未见过尉迟恭这么失态的莫等,也是一愣,见目力能及之处的府中侍卫皆是一脸喜色,便有些莫名其妙的拧紧了眉头,起身,走向了其中的一个,跟那人问询起了因由来。 在得知,尉迟恭跟司马颖的孩子被司马殇下了毒,已经像个活死人般得在床榻上躺了两年,今日,突然就会说话了,许是有可能恢复成寻常人般得了之后,便着了人带路,也直奔尉迟影住的那个院子而去。 好人,是该有好报才对的。 尉迟恭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不得好报,那可是老天都不会容的! “将军!” 见尉迟恭欢喜的冲进了屋子里来,扁英忙不迭的指着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人,跟他报喜,“这两位小神仙来了之后,小少爷就会说话了!现如今,已是连奴婢的名字,都会叫了!” “墨染。” 扁英要抱着尉迟影给尉迟恭看,自然,就拉开了他跟纳兰墨染之间的距离,尉迟影的小手一脱离开纳兰墨染的手指,顿时就不乐意的拧起了眉头来,挥舞着手臂,就要挣扎着再去够她的手指,“墨染。” 切实听到了自己儿子说话,尉迟恭顿时激动的眼泪横流! 原本,他已是想要放弃了,觉得尉迟影不可能再好起来了,不曾想,这山穷水复之后,竟然,是柳暗花明! “影儿,影儿,来,来,给爹爹抱抱!” 尉迟恭欢喜的从扁英的手里接过了尉迟影,因为身材更高,顿时就让尉迟影距离纳兰墨染更远了起来,“影儿……唉,嘶一一” 因为被抱得离纳兰墨染更远了,尉迟影顿时就不乐意了起来,扭头,厌烦埋怨的看了尉迟恭一眼,毫不犹豫的张嘴,朝着他的耳朵就咬了过去! “尉迟影,你不能这样!他是你爹爹!” 见尉迟影直接动嘴咬人了,纳兰墨染忙不迭的出言阻止,这家伙,真是个小疯子,怎说咬人,就咬人呢! 听纳兰墨染说不可以,尉迟影稍稍反应了一下,然后,便乖乖的松开了尉迟恭的耳朵,扭头,又看向了她,满脸委屈的朝着她伸出了双手,“墨染。” “这才乖!” 见尉迟影唯独肯听自己的话,纳兰墨染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有面子极了,满脸笑意的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尉迟恭故意放低了下来的,尉迟影的小脑袋,然后,指着尉迟恭跟他说道,“爹爹。” “爹爹。” 尉迟影极给纳兰墨染面子的扭头,学着她教的,唤了尉迟恭一句,然后,便像是做了极大好事求人表扬般得迅速回身,伸手,抓了纳兰墨染的手,往自己的脑袋上拍了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从尉迟影出生至今,尉迟恭都没见过他笑,这会儿,乍一瞧见了,还真是让尉迟恭这看惯了他面无表情的人,颇有些不适应。 滞愣半晌,才是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答应了尉迟影一声,“哎,在,在,爹爹在,影儿,爹爹在!” ps: 雪的主站新书《道观》已经更新了快1w5啦,亲们去给个支持神马的呗?书号3278847~ 第八十五章 尉迟影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讨纳兰墨染高兴,让她跟自己说话,陪自己玩儿,哪有闲工夫搭理尉迟恭? 所以,尉迟恭这满是欢喜的答应声,全然没入了他的耳,更不要说,引得他回头多瞧了! “你这小兔崽子!要么就躺在床榻上装死,不装死了,又开始跟个纨绔般得就知道逗人家小姑娘!你说你,你,你这是像谁啊你!” 被自己宝贝儿子冷落的尉迟恭颇有些懊恼的埋怨了尉迟影一句,便放弃了“挣扎”,将他转手交给了一旁的扁英,他是没希望跟这丫头抢儿子了,得了,难得这小子变得有些像正常的孩子了,就由着他,多玩玩儿罢! “孩子有孩子的乐子,咱们这些都已经不是孩子了的人,又哪里能明白他们的心思呢!” 正在这时,跟了侍卫同来的莫等也走进了屋门,笑着瞧了一眼尉迟恭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缓步走到了被扁英抱着的,尉迟影的身边,捉起他的小手,给他把起了脉来,少顷,扭头看向了纳兰墨染,客气的跟她说道,“墨染,把你的长命锁借我用用可好?” “意爷爷说过,不准随便借人的!嗯,咱俩这么熟,就算你十两银子好了!” 纳兰墨染稍稍想了想,觉得莫等这熟人,不会坑自己的锁子,便跟他提了自己想要的好处费,伸手把自己一直贴身挂着的长命锁给摘了下来,递给了莫等的面前,“一盏茶的工夫!用久了,你得加钱!” “瞧你这财迷的样子!怎就跟你姑姑那么像呢!” 被纳兰墨染的这“敲诈”逗得一笑,莫等随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塞给了她的手里,“多的算请你吃糖的!不用找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大方的好人,莫等伯伯!” 得了银票在手。纳兰墨染狗腿至极的冲着莫等拍了一句马屁,便忙不迭的把银票折了三折,塞进了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哎。对了,你跟我要锁子干什么用啊?” “给他治病。” 瞧着纳兰墨染可爱的样子,莫等不禁一笑,伸手从自己的衣袖里取了布包出来,打开,从里面取了一根最细的银针,在一旁扁英点燃了的蜡烛上烧了烧,拿了尉迟影的左手,在他的中指上扎了一下儿,挤出了血来。将纳兰墨染的银锁子凑了上去。 原本还是绛紫色的血,在遇上了银锁子之后,开始缓慢的变色,起先只是一点儿,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后来,竟是见着尉迟影的整个身子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尉迟影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痛苦神色,他挥舞着小手,挣扎着想要靠近纳兰墨染,跟她求救。却因为被扁英抱着,而不能如愿,已经开始泛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发不出声儿来,却是足令人清楚的看的明白他在喊,墨染。墨染。 “莫等伯伯的医术很好,你会没事儿的,尉迟影。” 见尉迟影已经难受成了这个样子,还想要跟自己亲近,纳兰墨染这善良的孩子便是忍不住心软了起来。也顾不得会不会有危险了,一个箭步上前,举起自己的手来,递到了他能够到的地方,“来,我的手给你,抓住我的手,就不怕了!” 纳兰墨染的举动,像是让尉迟影寻到了救命的稻草,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死死的攥住了她踮着脚,递过来的小手。 人疼得厉害的时候,都是会本能使力的,即便是尉迟影这么个才只有两岁的孩子,使起力来,也是足够让人疼得钻心的。 纳兰墨染本就是个孩子,从小儿都是被一群人捧在手心儿里长的,没吃过苦,受过痛,这会儿,被尉迟影使劲儿一抓,自然是立刻就疼得拧紧了眉头,眼眶子里都泛出了红色和水光来。 这给纳兰丹青这疼妹妹的哥哥瞧了,还能得了?! 眉头一拧,当下就要扑上前去,帮纳兰墨染脱离尉迟影的“魔爪”! “我不疼,哥哥,没事儿的。” 纳兰墨染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她不是不怕痛,也不是别寻常的孩子能忍痛,而是她知道,如果她这时候抽回了手来,尉迟影就会因为失去依靠,而没法再坚持下去。 纳兰墨染清楚的记得,意爷爷,也就是莫意老头儿跟她说过的,行医治病,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让被施治的人晕厥过去,不然,那人会因为少了知觉、触觉,而使得身体承受能力发生改变,即便是能治好,也是容易留下不好的隐患。 她不想让尉迟影留下遗憾,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尉迟伯伯的孩子。 而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总之是,她就希望,尉迟影能好好儿的,就是对了! 许是感觉到纳兰墨染的强忍痛苦,被扁英抱在怀里的尉迟影稍稍拧了下眉头,紧接着,原本死命使劲儿抓着纳兰墨染的小手,也稍稍松开了些,他已经开始泛出惨败的小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让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他不想让纳兰墨染疼,更不想让她因为他而难过。 痛苦的时候,光阴总是走得极慢。 短短一盏茶的工夫,竟是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觉得,比一整年还要漫长。 身上彻底变回了寻常孩子粉白色的尉迟影,倦累的打了个哈欠,保持着揪着纳兰墨染手指的姿势,安心的睡着过去。 “这几天,给他吃些清淡的东西,别沾油脂。” 莫等一边说着,一边把纳兰墨染的银锁子从尉迟影的手上“摘”了下来,原本明晃晃的银锁子,这一刻,已是全然变成了墨黑色的,没了半点儿光泽,“他能开口,也是个机缘巧合的幸运,墨染的银锁子,是我祖父特意使人给她打制的,里面包了一块儿药养的玉,能解百毒。” “药养的玉?这玉,还能用药养?养好了,是个什么样子?!” 听自己儿子病愈,竟是得益于一块药养的玉,尉迟恭立刻决定,给尉迟影也养一块随身带着,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司马颖唯一给他留下的念想,如果可以,他真是愿意,把所有他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用一些能解毒的珍贵草药煮成药汤浸泡,早晚各一个时辰,泡到玉上长出来七彩的花纹,就是成了。” 知尉迟恭是爱子心切,莫济也不私藏,一边给他解释着,一边让旁边的一人端盆清水过来,给纳兰墨染清洗变成了墨黑色的银锁子,“最快的,也要泡十年,断开一天,就前功尽弃,丹青和墨染戴的,是我祖父养了大半辈子的,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断了绳子,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我祖父觉得,这是这玉跟他们的缘分,就使人去打了两把银锁子,把碎成了两块的玉包裹了进去,当时给他们的礼物了。” “十年……” 莫等的话让尉迟恭稍稍沉默了一下,十年里,日日不能耽误的拿珍贵药材,早晚各一次的浸泡玉石,这样子养出来的玉,怎可能没有灵性! 他不是懒惰,也不是不够在乎尉迟影,而是……他没有把握,将来的十年,他都能如现在这样的,守在尉迟影的身边…… 他是武将。 像尚扶苏那样的一个帝王,早晚有一天,是要君临天下的。 尚扶苏倚仗他,信任他,是他的荣耀,也是骄傲。 如果…… “尉迟伯伯,你把尉迟影嫁给我,好不好?” 纳兰墨染还小,并不清楚,婚配之事,是件非常严肃,也非常重大的事情,她只知道,她觉得尉迟影很好玩儿,很想跟他亲近,不希望看到他受苦,“这样,我就能一直照顾他,把我的银锁子借给他了!” 咳。 咳咳。 纳兰墨染的想法很单纯,但,却是让在场的众人都险些被呛到的剧烈咳嗽起来。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娶女子的,哪有这…… 这丫头,真不愧是纳兰相爷家的千金,连说话,都这么有气势! “墨染丫头,你……咳,喜欢影儿?” 尉迟恭自然是愿意跟纳兰述这本就是好兄弟的人当亲家的,这会儿,又是听纳兰墨染自己提出来,要“娶”了尉迟影,心下里,哪能不喜? 孩子太小,分不清谁娶谁嫁,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他得先确定了,纳兰墨染说的这话,是当真的,还是玩笑,以及……她爹纳兰述和她娘司马溪,是不是也愿意这事儿! “算是罢!反正,就是觉得,能跟他一起玩,不看着他难受遭罪,就是极好的了!” 见满屋子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个没完,纳兰墨染便有些纳闷儿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觉得也没什么不妥的,才重又抬起了头来,回答了尉迟恭的话,“你放心罢,尉迟伯伯!我不会欺负他的!我会……嗯,跟我娘亲那样,有好吃的,分给他吃,有好玩儿的,分给他玩儿,唔,还会像姑姑那样,谁敢欺负他,我就收拾谁!” 第八十六章 因府里着实是出了太大的动静,这事儿,又是跟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孩子脱不了干系,两个孩子的奶娘生怕担责任,在司马溪那里落埋怨,便忙不迭的跑去了她那里,把这事儿,给告诉了她知道。 司马溪心急火燎的进门时,刚刚好,就听见了自家宝贝女儿说,要“娶”了尉迟家的儿子,要待人家好。 纳兰雪没死的事儿,仍是个秘密,虽然,尉迟恭跟纳兰家的兄妹几个关系都是交好,却依然算是外人,尤其是,现在,还在尚扶苏的手下为将,自然是,能防备就防备,先小人,后君子,更来得妥当。 “你好好儿想想,若你当真是喜欢尉迟影,愿意把你的所有好东西都分给他的话,娘亲就答应,成全了你们的婚事,你爹爹那里,也有娘亲去帮你说服。” 为免纳兰墨染再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司马溪忙不迭的强调了她跟尉迟影的关系问题,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你现在还小,尉迟影现在也不大,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想,是不是真的就要一辈子都在一起了……你爹爹跟你尉迟伯伯是至交,你姑姑跟你尉迟伯母也是义结金兰的关系,你不用顾虑别的什么,只需要想,你是不是当真喜欢尉迟影,愿意跟他好,就是足够了!” “娘亲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以后他敢欺负我的话,我可以跟尉迟伯伯告状,让尉迟伯伯打他屁股?嗯,还可以跟姑姑告状,让姑姑收拾他?” 纳兰墨染稍稍想了想,扭头,又看了看连睡着了,都抓着自己手指不肯放开的尉迟影,毫不犹豫的决定。自己不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考虑”了,自己的后台可是很硬的,这混蛋小子,这辈子。就只能对她一个人好,只能被她一个人欺负……啧,这种事儿,真是只想一想,就会心情好得不行呢! “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尉迟伯伯,看尉迟伯伯把他给揍个屁股开花!” 尉迟恭并不知道纳兰雪还没死,所以,这会儿听纳兰墨染说,要跟纳兰雪告状。顿时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跟她又补了一句,“这种小事儿,就不用叨扰你姑姑了。咳,告诉尉迟伯伯就行,告诉尉迟伯伯就行了啊,墨染……” “唔,也是,你是他爹,你揍他。他肯定是连跑都不敢跑的!” 纳兰墨染稍稍想了想,觉得尉迟恭说的很有道理,仰起头,又仔细的瞧了一眼尉迟影,觉得他的的确是很让自己看着顺眼的,便扭回了头去。看向了司马溪,“就他罢,娘亲!你跟爹爹说一声,挑个好日子,跟尉迟伯伯把我娶他的文书写了。这事儿,也就成了!” “呦,听这话儿,我来的还挺是时候,一进门儿,就遇上了喜事了!” 一个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所有人未来得及反应的滞愣,紧接着,便听得门外,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拜见陛下”的呼声,此起彼伏。 是尚扶苏来了。 之前,莫济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了尉迟恭,至多还有半刻,尚扶苏的御驾就该到了。 若不是尉迟影的这事儿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们都忙忘了尚扶苏要来的这事儿,这会儿,他们早就该在门口等着,恭迎尚扶苏的圣驾了! “拜见陛下!臣为稚子之事惶恐,未及出门迎候,失恭失敬,请陛下责罚!” 尉迟恭终究已是尚扶苏的臣子了,于理,明知他要来,却未出门迎候,便是大不敬的罪过,尚扶苏若是小气一点,要降罚于他,也是没人能说尚扶苏半句不是的。 “尉迟将军你这叫说的什么话!” 尚扶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尉迟恭的手臂,没让他当真给自己跪拜下去求罚,眸子里的真诚笑意,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由衷的感觉到了温暖,“墨染是雪儿的侄女,也就是朕的侄女,如今,她都亲口应承了,要跟你家的影儿成亲,那,你家影儿,便就是朕的侄女婿了!咱这眼瞧着就都是一家人了,还讲究的什么虚礼!” 尚扶苏一边说着,一边摘了自己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下来,送到了还滞愣在一旁的,纳兰丹青的手上,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抱了起来,逗他道,“是不是突然听到妹妹有喜欢的人了,你这当哥哥的,有些心里不自在了?” “那可不!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要娶我妹妹,怎得,也得先能打过了我,跟我证明,他是能保护的了我妹妹的才行!” 被尚扶苏这么一逗,纳兰丹青顿时便回过了神儿来,眉头一拧,满脸不乐意的瞪向了被扁英抱在怀里,明明已经昏睡过去了,还揪着纳兰墨染的手指不肯松手的尉迟影,愤愤的说道,“像他这样的,八成儿还得让我妹妹保护着他的,有什么资格娶我妹妹!” “你有没有觉得,你妹妹跟你姑姑很像?” 面对纳兰丹青的懊恼和愤怒,尚扶苏只是浅浅一笑,用腾出来的一只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当然!我姑姑,那可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连我爹爹,都比不过的厉害人物!” 一听尚扶苏提起纳兰雪,刚刚才在懊恼着的纳兰丹青顿时就有了精神,一挺胸脯,一仰头,就骄傲至极的跟他应答起了话来,“墨染,恩,虽然,虽然比姑姑还差了那么一丁点点,但是,但是她还小着呢!等她长大了,一定可以跟姑姑一样厉害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像你姑姑那样的一个,让世间男子都觉得难望项背的女子,该如何来找一个比她还厉害的夫君呢?” 两个孩子都长得像纳兰述,换句话说,就是跟纳兰雪也颇多相像,尤其是纳兰丹青,撇去了他是男娃娃这一点,简直就是跟纳兰雪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正是这一点,让尚扶苏对他本能的就有了好感,总就觉得,他像是自己跟纳兰雪的孩子一般,只是看着,就想要抱在怀里疼爱! “随便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好啦!反正,又不需要人家保护!” 出于对纳兰雪的崇拜,纳兰丹青毫不犹豫的就这么回了尚扶苏一句,待话说出了口,才是发觉,自己是被他刨的坑给坑进去了,“哎!你这人,你怎么这样呢,你……”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总不会要赖在我身上罢?” 看着纳兰丹青气急,尚扶苏顿时觉得心情更好,伸手,轻轻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又逗他道,“你可是个大男人,出尔反尔,乱耍赖皮的话,可是要被人笑话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他们都是跟你一伙儿的!” 纳兰丹青虽才只是个两岁的小孩子,但心智上,却是不输十三四岁的少年,环视了一圈儿都不敢拿正眼瞧尚扶苏的众人,便撇了撇嘴,“揭穿”了尚扶苏的“诡计”,“别瞧我是个小孩子,就想骗我!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你这聪明劲儿,可真像你姑姑。” 尉迟恭颇有些意外滞愣一下,紧接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拿了自己之前放到了他手里的扳指,揪了他颈子上挂着的银锁子出来,给他挂了上去,“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只要是在商国境内,谁敢欺负你了,你就拿这个出来给他看,他敢看了之后不跟你跪拜,你就可以去官府里喊了官兵,砍那人的脑袋!” “这么厉害?!” 男孩子都多多少少的会有些英雄情结,对能让自己变得厉害,变得让人仰望的东西,都会本能的向往,纳兰丹青,自然也不例外。 听尚扶苏说,他送自己的这东西,能让自己在商国这般“所向披靡”,纳兰丹青顿时就觉得,这会儿抱着他的这个人,是个好人,跟着他混,绝对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不过,我也不认识你啊,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说着这般违心的话,纳兰丹青已经心情愉快的把自己的银锁子和尚扶苏送自己的玉扳指一起,塞回了衣襟里面,“我爹爹说过的,君子不受人无妄之恩,不受人……” “这不就认识了么?” 看着纳兰丹青财迷的样子,尚扶苏本能的就想起纳兰雪跟他商议,不用花费银子就能兴建一座新的及笄城时的欢喜来,本能的,就跟他又亲近了不少,“刚刚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见面礼,怎能算无妄之恩呢?你给我还个礼,不就好了?” “你说的,可真是有道理呢!来,这个送你,我的布口袋!” 听尚扶苏这么一说,纳兰丹青顿时就觉得,自己接他送的这礼物,真是太理所应当了,随手把自己一直挂在腰上,从不离身的点心袋子摘了下来,伸手进去,掏了里面的银票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才把袋子交给了他的手上,“这是我以前的奶娘做的,给我放零嘴儿用的袋子,我们这一路从莫国走来这里,没饿着冻着,全是靠它装了足够多的点心和零花钱!你都送我见面礼了,我也不能失礼,就把它送给你好了!” 第八十七章 尚扶苏以“妹婿”的身份,接了司马溪和三个孩子去七月城安身,住处,就定在了纳兰雪之前在商国为质时住的那处宅子。 因为有了纳兰雪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尚扶苏特意派了十几个会武技的丫鬟和三十几个武技上佳的侍卫,在府里伺候和保护那兰溪母子四人。 纳兰丹青很喜欢跟尚扶苏玩儿,常常跟了他去皇宫里面,一住就是好几天。 尚扶苏对纳兰丹青也是极尽宠溺之能事,但是买来给他玩儿的各种小玩意儿,就堆了大半个间屋子,为方便他找来玩儿,还特意陪了十个宫女,专门用来帮他收拾和存放东西,只要他想要,动动嘴,半盏茶的工夫都用不上,就能到得了手里! 因两人实在是太过亲近,纳兰丹青又长得跟纳兰雪极为相像,便有人猜测,其实,纳兰丹青是尚扶苏跟纳兰雪所生的孩子,只是为了不让纳兰雪未婚有孕的事儿坏了她的英明,才一直放在她的兄长,纳兰相爷家里养着,这会儿,商国的政局稳定了,兵强马壮了,是时候让他认祖归宗了,才特意接了回来…… 传谣也好,闲话也罢,编故事的人,总能把明明没有的事儿,编纂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 纳兰丹青其实是尚扶苏的亲子这事儿,也不例外。 终于,这事儿被人传到了如今商国的皇太后,也就是昔日的贤妃耳朵里面。 这好消息,顿时就让贤妃高兴的午觉都睡不着了,忙不迭的,就带了一群宫女出门儿,直奔已经被尚扶苏赐给了纳兰丹青的小宫殿而去! 她的孙子! 那可是她朝思暮想的孙子! 啧,她就说,那混小子怎一点儿都听不进她的劝去,说什么都不肯下旨选妃。给自己留后,原来,是早就有了后手儿,瞒着她。没告诉知道! 真是混蛋! 白让她担心了这么久!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有什么可瞒的! 这娃娃都两岁多了,啧,算着日子,可不就是刚刚好的么! 她的乖孙孙…… 文昌殿里,尚扶苏正在陪着纳兰丹青用午膳,他这商国的皇帝,竟是半点儿都不嫌弃纳兰丹青这小娃娃,时常控制不住流出来的口水,跟他同用一双筷子。 “丹青。咱俩打个商量,以后,你时不时的‘叫错’一下儿,唤我两句‘爹爹’,怎么样?” 自从后宫里有了纳兰丹青这小家伙。许多原本想要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子,都被顺理成章的推拒了开来,尤其是这阵子,也不知是从什么人开始谣传的,说纳兰丹青其实是他跟纳兰雪的亲子,只是一直养在纳兰述家里的……以前上朝时候的,每天定不会少的。百官求他选妃,生子,立嗣,这三样儿,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 这,可是让尚扶苏耳根子清净了不少。只觉得,纳兰丹青这小家伙儿,真真是自己的福星了! 他只爱纳兰雪一人,这辈子,都不想再娶旁的女子。虽然,她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嫁给他,也没能跟他留下子嗣……但,却是半点儿都更改不了,他对她的痴迷和喜欢…… 原本,尚扶苏想的是,再过几年,他实在被逼的不行了,就做个假,从民间百姓家里抱一个孩子回来,说是自己跟民间女子生的,那民间女子生产是死了,养育长大来继承皇位,也就是了。 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还未来得及做这事儿,纳兰丹青,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成了他未来谋划中的那个“意外的皇子”! “那样,我娘不是很吃亏?” 早就跟尚扶苏混熟了的纳兰丹青,早就习惯了尚扶苏无微不至的喂饭,张嘴,吃了他送到嘴边的,已经剃掉了鱼刺的鱼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请求,“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不行!不行!” “你先叫着呗?到时候,你爹要是知道了,不愿意了,要揍你了,你就来找我求救,我帮你挡着,怎么样?” 尚扶苏半点儿都不生气纳兰丹青的拒绝, 一边儿继续给他剃鱼刺,一边儿循循善誘,“要不这样儿,你答应了我,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唔……你让我先想想啊……” 纳兰丹青喜欢吃鱼,以前在风家隐镇的时候,都是风墨负责帮他剃鱼刺的,他原本以为,离开了莫国,没有风墨再跟在他身边儿,他就会没鱼可吃了,为此,还难过了好久,没想到,跟尚扶苏混熟了,尚扶苏知道他喜欢吃鱼了之后,竟就代替了风墨的位置,也帮他剃起了鱼刺来!而且,还是每顿饭都有鱼,连早饭这种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的时候,都有鱼肉粥! “恩,你慢慢想,不着急,来,张嘴,啊一一” 见纳兰丹青有些动心了,尚扶苏也就不再着急的催着他决定,只继续不紧不慢的挑着鱼刺,挑好一块儿,就喂他一块儿。 纳兰丹青一边吃着鱼,一边仔细的琢磨起了尚扶苏的这个请求。 尚扶苏是皇帝,他纳兰丹青是平民,于理,他叫他“爹爹”,是保赚不赔的,但,这样一来,就有让他爹爹纳兰述误会的可能,觉得他是个贪慕富贵,忘本的坏孩子,就有可能不喜欢他了…… 如果,纳兰述不喜欢他了,姑姑也会不喜欢他,姑姑要是不喜欢他了,风墨伯伯就会不喜欢他,风墨伯伯不喜欢他了,以后,他就都没有好玩儿的东西了! 这不合算! 不行! 可是……尚扶苏又对他很好,给他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 从小儿,爹爹就教训他,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叫你爹爹,会对你有很大帮助或者好处么?” 想了又想,却总也想不出该怎么决断才好的纳兰丹青终于忍不住,又开口跟尚扶苏问了一句,“你不是说,你是我姑姑的夫君么?为什么,又让我改口,时不时的,故意‘错叫’你几声爹爹?” “朕是皇帝,于理,是该三宫六院,妃子无数,子女成群的。” 对纳兰丹青这个聪明的孩子,尚扶苏没有隐瞒或者欺骗,而是选择了直言相告,“但是,我只喜欢你姑姑一个,不想再娶别的女子……你姑姑早早的走了,没能给我留下孩子,所以现在,朝堂上就有许多的老家伙们整天跟我唠叨,让我迎娶别的女子,让我跟别的女子诞育子嗣,给商国留下后代……” “你要是肯在人前里唤我爹爹,就会让人以为,你其实是你姑姑跟我的孩子,就会把你当成是商国的皇子,不再给我为难。” 尚扶苏稍稍顿了顿,给了纳兰丹青一些时间反应,见他像是听明白了,才继续往下说道,“这事儿,我会自己去跟你爹爹说,让他不要误会了你……我与你爹爹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他向来通情达理,在这件事上,定然,也是能体谅我的难处的……” “我要是叫你爹爹,变成了商国的皇子,墨染,是不是就会变成商国的公主了?” 尚扶苏的话,顿时就让纳兰丹青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喜,藏都藏不住,“我妹妹要是成了商国的公主,以后,跟尉迟影成亲,尉迟影就只能是驸马,就只能这辈子只娶我妹妹一个人当媳妇儿了,是不是?!” 见纳兰丹青已经完全被“收买”了,尚扶苏不禁一笑,这小家伙儿,可真是可爱,如果……纳兰雪没有被那群“山匪”掳走,没有死,现如今,他们的孩子,也该快要出生了罢?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子,定然能把孩子教养的好,再过两年,他们的孩子也能跟纳兰丹青这么可爱的…… 想到这里,尚扶苏拿着筷子的手稍稍紧了紧,因为力气太大,原本被他拿在了手里的银筷子都弯了起来。 “是不是啊?” 见尚扶苏只盯着面前的盘子发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纳兰丹青便伸了手,揪住他的衣襟,轻轻的摇了摇。 “恩,是,没错儿的。” 被纳兰丹青这么一摇,尚扶苏便是回过了神儿来,低头,颇有些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丢下已经弯了的筷子,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是皇子,墨染丫头就是公主,以后,尉迟影就只能娶她一个人,不能纳妾,也不能有偏房。” “那就这么定了!我爹爹和娘亲那里,你帮我搞定!以后,在别人眼前的时候,我就叫你爹爹了!” 想到自己的宝贝妹妹可以成为公主,以后都不可能被尉迟影欺负,纳兰丹青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尚扶苏请求,在他看来,这世上,是绝没有什么事儿,能比他的宝贝妹妹的幸福,更加重要的! 就算尚扶苏说服不了纳兰述,就算纳兰述知道了之后,会狠狠的揍 他一顿,他也认了! 不就是点儿皮肉之苦么? 疼一疼,也就过去了! 再说了,纳兰述又不会当真舍得打死了他,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纳兰述舍得,他娘亲也舍不得的不是! ps: 家里的狗狗生病了,昨天带去打针了,没来得及更新,对不起等更的亲们了,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 尚扶苏本就非常喜欢纳兰丹青这像极了纳兰雪的小家伙,总觉得,要是他跟纳兰雪有了孩子的话,也会是长得这个模样,所以,这会儿能说服了他叫自己爹爹,也是觉得,听起来一定能非常的过瘾,迫不及待的心情,油然而生。 “来,先叫声爹爹听听,练习一下儿,免得到了旁人跟前里,叫不出来了。” 尚扶苏满心欢喜的托住纳兰丹青的腋下,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打算体验一下,这个“像极了他儿子”的小家伙唤他“爹爹”的感觉。 “爹爹。” 纳兰丹青这馋嘴的小家伙,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尚扶苏举了起来,离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鱼远了好多,顿时就拧起了眉头来,这人,也太急性子了,他还没吃好呢,就不给吃了,真当爹的,哪有这么办事儿的,真是! “哎!” 如愿的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称呼,从纳兰丹青的嘴里冒了出来,尚扶苏的心情,又哪是一个“爽”字能形容? 高兴的把他稍稍抛了一点儿起来,接住了,又原地抱着转了三圈儿,才是觉得尽兴了! 这一幕,恰好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贤妃看在了眼里。 之前,尚扶苏跟纳兰丹青的说的,她没能听见,纳兰丹青叫的这声“爹爹”,却是被她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正被尚扶苏抛着玩儿的,就是自己的乖孙,贤妃顿时就不淡定了起来,甩开了扶着她的宫女,加快了步子,就朝着两人冲了过去! 孩子还小着呢! 摔着了,磕着了,可怎么办! 这混蛋小子! 都当爹的人了,怎还这么贪玩儿! “你这混账玩意儿!是想要把哀家的乖孙给玩儿坏么!赶紧放下!放下!” 贤妃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腿脚又不是很好,原本,走起路来,都得要宫女搀着才行。可这会儿,面对纳兰丹青这“她的乖孙”,顿时就行走如飞,半点儿都瞧不出来腿脚有什么不利索的了! 尚扶苏只顾着自己“过瘾”,完全没发现贤妃进来,这会儿,突然听到了她的大喝,才是微微一滞,抱着纳兰丹青僵在了原地。 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跟纳兰丹青交代。这……这可如何是好! “乖孙孙,可想死奶奶喽!” 未及尚扶苏反应,贤妃乐臻便一把从他的怀里抢走了纳兰丹青,自己抱在怀里,心情愉悦的亲了又亲。“你爹就是个混蛋!瞒着我这老太婆,把你放在了别人家里养了这么久!奶奶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有个你呢!来,叫奶奶,乖,叫奶奶。奶奶给你糖和点心吃……” “奶奶!” 面对糖和点心的誘惑,纳兰丹青的“骨气”顷刻间化成了一滩泥水,想都不想的反手抱住贤妃乐臻,就开心的拿自己的额头往她的颈子上蹭了起来。 “瞧瞧这乖的!真是讨人喜欢!” 贤妃乐臻自不知道,纳兰丹青肯叫她奶奶,完全是受了糖和点心的收买。在她向来,这定然是骨血情深,才让这孩子第一眼见着了自己,就跟自己亲近,“来人!快来人!让御厨房的厨子。给哀家的乖孙孙做糖和点心来!多多的做!” “你不能这么娇惯孩子,母后。” 见纳兰丹青这么“给面儿”,尚扶苏才是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了贤妃乐臻的跟前,就要从她的怀里抢纳兰丹青回来,“他还没用完午膳呢,得用完了午膳,歇些时候,才能吃糖和点心!” “我还说不能让孩子吃一半儿饭就玩儿呢!你还不是饭都没让他吃完,就玩儿开了?说我娇惯孩子?你可比我娇惯的厉害多了!” 在自己的“乖孙”身上,贤妃乐臻寸步不让,这混小子,一看就不是个靠谱的爹,可不能让她的“乖孙”落在了他的手里遭罪,“乖孙孙啊,你不用怕他,他就是个纸老虎,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奶奶说的就算了!” “我想吃鱼,奶奶。” 糖和点心虽然好吃,但贤妃乐臻的这热情,却是让纳兰丹青有些招架不住,扭头,看向了尚扶苏,挤着眼睛就跟他求救了起来,“爹爹……我饿……” “你看,孩子还饿着呢,母后。” 纳兰丹青的表现,极好的给了尚扶苏台阶下,忙不迭的从已经是太后的贤妃乐臻手里抢过了纳兰丹青,就像模像样的在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打算要继续挑鱼刺,才是发现,银筷子已经被他给捏弯了,不能用了,“来人!给朕再拿一双筷子来!” “奶奶,我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妹妹,叫墨染,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纳兰丹青如愿的逃脱了乐臻的“魔爪”,却是瞧着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尚扶苏“抢走”,露出了寂寞的神色,有些不忍心了,索性筷子也没拿来,吃不成鱼,就主动开口,哄起了她来,“等过些天,爹爹把妹妹也接来宫里,奶奶就能见到她啦!” “还有个丫头?!” 纳兰丹青的话,明显的让乐臻愣了一下儿,继而,脸上的笑容便是更多了起来,“好!好!越多越好!扶苏,你说你这孩子,怎就接一个呢!赶紧的,今天,就让人去把墨染丫头也接回来!” “墨染有个刚定的娃娃亲,这会儿,她那娃娃亲的夫君正病着呢,我要她来,她不肯。” 想起尉迟影那有了媳妇儿忘了爹的小混蛋,尚扶苏不禁失笑。 那一日,他都已经让司马溪和三个孩子都上了御辇,准备出发了,尉迟影那从没听说过会走路的小家伙,又从城主府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死抱着御辇的轮子不肯撒手,瞧他那一身脏的样子,怕是不跌个十几二十下儿,是成不了了。 面对尉迟影的可怜兮兮,纳兰墨染便软了心,跟尉迟恭讲了半天的条件和好话,终于说服了他答应,先让扁英带着尉迟影跟了御驾回七月城“小住”,而至于说……这“小住”,到底是有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连她那个娃娃亲的夫君一起接来嘛!宫里的御医,怎么也比外边儿的郎中要好罢!” 听说自己还没见着面儿的宝贝孙女这就已经有了夫君,乐臻不禁拧眉白了尚扶苏一眼,这臭小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自己商量,真真是该打了! “是莫大夫在帮忙医治,母后。” 莫等,乐臻是知道的,他的医术,尚扶苏不需多言,就能让乐臻心服口服,“孩子有雪儿的嫂嫂在那儿照顾着,我还派了许多武技好的丫鬟和侍卫在那里保护,不会有什么不妥的,母后就放心罢。” “莫大夫啊?说起来,我老太婆可是好久都不曾见过他了呢!” 听尚扶苏说,施治的人是莫等,乐臻便不再坚持,宫里御医的本事好,非让他把孩子接到宫里来医,“你给墨染丫头定得那娃娃亲,男方是谁家的啊?家里爹娘学识怎样,人品如何?” “是尉迟恭的儿子,尉迟影。” 尚扶苏知道,乐臻这就是在没话找话,为的,就是能多跟纳兰丹青在一起待会儿,多看看她的“乖孙”,也不揭穿悖逆她,就只低了头,一边儿仔细的剃鱼刺,一边儿跟她应答了起来。 “尉迟影?那个遭了莫国皇家下毒,两岁了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活死人?!你,你这个混蛋玩意儿!你怎能把自己女儿,嫁给那么个人!你是想,是想让孩子怨恨你一辈子么!” 原本还没怎么仔细听尚扶苏说话,满心思都放在纳兰丹青身上的乐臻,在稍稍反应了一下之后,顿时就眼珠子冒火的站了起来,瞧那生气的样子,真是就差捞起来凳子往尚扶苏的身上砸了,咳,确切的说,要不是尉迟恭正抱着纳兰丹青,她的“乖孙”,这会儿,怕是那凳子,真的是已经丢过去了! “夫君是墨染自己挑的,奶奶,这不能怪爹爹。” 看着乐臻的怒气,纳兰丹青知道,这事儿,要不是自己来劝,怕是真就要没法儿善了了,所以,为了尚扶苏的安全,为了自己还没吃完的鱼,纳兰丹青决定,该出手时就出手,先帮了尚扶苏说话,劝住了乐臻,让她别动怒了,再说别的,“那尉迟影也已经不是个活死人了!莫等伯伯已经治好了他了!” “哎,好,我‘乖孙’说不怪他了,奶奶就不怪他了啊,吃鱼,接着吃你的鱼,先吃饱了肚子,咱再说别的。” 纳兰丹青的一句话,顷刻间让乐臻熄了火儿,原本青筋暴起的额头,顿时恢复了平滑,眉眼弯弯,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多吃点儿,多吃点儿,吃鱼聪明,长得高!” 得纳兰丹青“出手相救”的尚扶苏,轻轻的吁了口气,一边儿继续给他剃鱼刺,一边儿用抱着他的那只手,在乐臻看不见的地方,冲着他比了个向上了拇指,表示称赞他“干得漂亮”! 面对尚扶苏的夸奖,纳兰丹青也不客气,脸上不懂声色,放在下面的手,却是比出了两根手指,言外之意,跟他讨要两个新玩具。 第八十九章 商国皇宫里一片和乐,莫国这边,却是不然。 纳兰雪算着日子,遣了景麒带人去昭阳城外接应纳兰述,却是等了个空。 景麒怕打草惊蛇,耽误了纳兰述出逃,便只使了人分散去城里打探消息,没潜入纳兰府去寻找。 打探消息的人使尽浑身解数,皆无功而返。 就在景麒有些要等不及,打算冒险再去一次纳兰府里的时候,纳兰述带着满身的伤,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见景麒,便似放了心般得,径直倒地,昏死过去! 纳兰述身上的伤血流不止,景麒自不敢就这么带着他上路,紧急联络了最近的莫家铺子之后,就匆匆的带了他前往。 莫家的医术是学自凌天国的第一代帝王,自然不同凡响,哪怕是家中的五六岁小娃,随便拎一个出来,也能轻松背出若干药方。 景麒原本以为,纳兰述只是伤重,伤口不易愈合,让莫家的大夫瞧了,才是知道,这些伤之所以总不止血,是因为伤他的东西上,被涂了阻止伤口愈合的药,如果不尽早清洗医治,只顾着逃跑的话,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得失血过多而死。 “还好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给纳兰述喂下了续命的药丸之后,几个莫家的大夫同时动手,用最快的速度开始给他清洗伤口,灰褐色的膏状东西被一点点的擦洗了下来,直换了四盆水,才是稍稍有些能见着盆底了,“对身子的损伤很大,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下不了床榻了。” “能移动么?主子的意思,是让回山里去养着,再说,这眼瞧着就该要打仗了。让他这么个没自保能力的人在外边儿待着,也不安全。” 景麒虽不懂医术,但递物帮忙什么的,还是能做的利索。他一边帮几人清洗用过的布巾,一边跟为首的一个莫家大夫说起了话来,“实在不行,就找辆马车,多铺上点儿被褥,弄得软一些……” “不是逼不得已,尽量不要。” 说着话儿工夫,纳兰述的伤口已经擦洗好了,为首的莫家大夫拧眉盯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滞愣了片刻,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使人去取愈伤的药膏来,打算给他上药之后,再使棉布包裹,“他这全身都是伤口,哪禁得起路途颠簸?从这里到天星城。几千里路,等到了,也得要他大半条命了!” “我去给主子写信,问问她的意思,你先给二少爷包扎。” 景麒稍稍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纳兰述那几乎可以算是体无完肤的身子,轻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单论武技,纳兰述在他之上,能把纳兰述伤成这样的,恐怕,不是一人之功。 司马殇手上到底有多少高手,没人知道。这一点,也正是让景麒担心和紧张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样对敌人全不了解的情况…… 突然,金铃声大动! 敌袭! 刚刚走到了屋门口。还没来得及去给纳兰雪写信的景麒,忙不迭的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帮着莫家的大夫们给纳兰述身上裹了毯子,几人抬头,几人抬脚,就直奔后门而去! 这世上最可怕的,果然就是乌鸦嘴了,这前一刻才说了,不是逼不得已,这会儿,就真是逼不得已了! 纳兰述是晕着的,骑不了马,几人不得不把他塞进了一个最不显眼的青布马车里,然后,给车套上了“草上飞”,径直从后门出了宅子,头也不回的,直奔天星城方向而去! 身后,一片打杀声响。 刀光,火光,在声声血迹喷洒的绝望里,染红了景麒的眼眸。 他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止不住恨意,忘了本分。 …… 从昭阳城到天星城,千里之遥。 景麒几人一路尽挑常人不知的近道儿走,后面司马殇的人,却总能离奇的寻到他们的行踪,一次又一次的追上来。 莫家人随身带的毒已经所剩不多,若再有下一次追上,恐怕,就只有硬拼了。 此处,距离之前与纳兰雪越好的临水城外,还有三十里。 纳兰述缓缓的醒转过来,见自己身处马车之中,先是拧了拧眉,然后,便手扶着车厢的窗户,慢慢的坐起了身来,“这是在哪儿?” “往临水城走的路上,主子在那里等着咱们。” 见纳兰述醒来起身,正在给吹针卒毒的景麒抬起头来,答了他一句,“司马殇的手下正在追咱们,这一路上,咱们都已经尽挑常人不知的路走了,可不知怎得,总能被他们发现行踪,紧追上来……” “路上换过车子么?” 景麒的话,让纳兰述微微一愣,继而,便眯起眼睛,打量起了他们所在的车厢来,“他们追上来几次了?” “我怕他们在大路上设伏,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没地方可换。” 纳兰述的话,让景麒的身子僵硬了片刻,然后,便蓦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能追上来,是这马车的问题?!” “不确定。” 纳兰述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对景麒问的这个问题,自己没法解答,“但,除了这种可能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说罢,纳兰述缓缓的低下了头,伸出自己的双手来,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颜色的手心,“我身上毒,应该已经都解了,衣服你们也给我换过了,不应该……景麒,你带我去莫家别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会不会是……药味儿?” 同行的一个莫家大夫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然后,快速的从自己的衣袖里翻出了一只青花瓷的小瓶儿,送到了两人的面前,“二少爷伤上的毒,只是很常见的小毒,很多大夫都会用它来防止病人的伤口愈合过快,造成外愈内患的情况发生,但……能解这种毒的药,却是只有一种,而且,有极容易辨认的香味儿……” 听了莫家大夫的话,景麒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一只走小路,还会被一路追踪的原因,香味儿,司马殇断定了救纳兰述的人,一定会给他身上解毒,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丢掉纳兰述,就注定了,会一直甩不掉尾巴! “司马殇是个聪明人,从来都不会只走一步棋。” 纳兰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抬头,看向了景麒,“追兵有多少人?咱们距离跟雪儿会合的地方,还有多远?” “几百人是有的,每次,被我们撒的毒耽搁下,都会死个十几二十个。” 盯着莫家大夫手里拿的青花瓷瓶犹豫了片刻,景麒突然伸手,把那瓶子给抢在了手里,然后,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了总会随身带着的雪貂,拔掉塞子,把瓶子里的药粉往它的身上洒了一些,然后,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凑近了它的耳边,跟它说了一句,“往大路上跑,找个草垛藏起来,等没事儿了,我会去寻你。” 雪貂听话拿小爪子挠了挠景麒的手,然后,飞身从马车的窗子跳了出去,朝着跟他们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景麒是要用雪貂引开追兵的注意力,给他们争取时间。 毫无疑问,他的这个决定,就是等于舍弃了那雪貂的性命。 追踪他们的人,一定是带了猎犬的。 猎犬追上或者发现雪貂之后,定然会,一口咬死。 “总比一起死好!” 景麒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不知是在劝慰其他人,还是在说服自己,“主子一定是带了人来接咱们的,等见上主子,咱们就不怕他们了!” 纳兰述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为了救他,一个莫家的别院毁了,虽然景麒没说死了多少人,但,以莫家聚居习惯,总也是不会少于三百人的。 他记得,景麒前往约定的地方接他的时候,身后是跟了十几个人的,现如今,也是只剩了景麒一个,其他人,恐怕是也已经…… 司马殇,你做下的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偿。 灵玉,你害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百倍奉还! 剩下的三十里路,都没有追兵上来。 已近脱力的马匹,在到达临水城外,停下来的那一刻,倒地暴毙。 “怎这么狼狈?!” 见马匹都被累死,纳兰雪不禁一愣,忙不迭驱马上前来,看车上几人的情况。 为掩人耳目,纳兰雪此行并没有带太多的人,连江越,也被她留在了山里,帮时仪一起,清点物资。 “你怎才带了这么几个人,主子?!” 见纳兰雪只带了不到十个人来,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景麒顿时就觉得自己头大了,“越主子呢?!” “我让他在山里帮时仪清点物资了。” 见景麒脸色凝重,纳兰雪便知道,是有事儿不好了,忙不迭的跳下了马背,走向了马车,“我二哥呢?你带去的人呢?!” “二少爷在车里,身有重伤,我带去的人……怕是,都已经死了……” 听纳兰雪问了这话,景麒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了一起,深吸口气,便动手解气了已经暴毙了的马匹的缰绳来,“后有追兵,咱们稍候便走边说,腾两匹马来拉车!快!” 第九十章 新的马匹很快被套上车,景麒驾车,纳兰雪跟腾马出来的另一个人上了马车,车上原本跟着的四个莫家大夫下了车,跟有马的人同乘一骑。 从临水城到天星城,有四十多里,马匹是新换上去的,跑得相对要快一些。 因不再有偏僻的小路可走,一行二十几人走的都是直通天星城的大路,一人快马加鞭的去天星城外的山里调集人手,其他人,也是用的马车能行的最快速度。 纳兰述的身上有伤,离开朝阳城外的时候上过药,这会儿,也是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但,为了一行人的安全,他决定,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天星城外的山里,再做更换。 司马殇的手下明显不是吃白饭的,被景麒放出去的雪貂吸引了一下注意力后,很快,就又追了上来,因为是走大路,他们骑行的速度更快,纳兰雪一行人从临水城出发,行走了才不到十里,就已经隐隐的可以听到身后的呼喝催促声了。 还是三十里。 他们全无反抗的余地,二十几人对几百人,就算他们个个儿都是高手,地方个个都是废物,也足足够耗死他们。 “弃车!咱们都上马走!” 纳兰雪是个擅长谋略的女子,却不是个无所不能的下凡的大罗神仙,犹豫片刻之后,她决定,用最不得以的法子,给他们这一行人挣个生机! “可是,二少爷的伤……” 听纳兰雪这般决定,让景麒顿时拧起了眉头,纳兰述几近遍体鳞伤,三十里路的马匹颠簸,足够要了他的命。 “没事儿。”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只白玉小瓶,打开,把里面唯一的一颗药丸倒了出来。不及纳兰述来得及反应,就给他塞进了嘴里,一抬下巴,喂了下去。“我把莫意老头儿给我的保命丸给他吃上,可以让他所有的伤口止血五个时辰,足够咱们回去了!” 莫意老头儿给纳兰雪的保命丸,可是用阴阳草做引子,集合十几种名贵草药,才做出来的宝贵药品,总共只出了两颗,一颗给了纳兰雪,一颗给了江越,有起死回生之效。用在只是受了外伤的纳兰述身上,说实话,是真有些浪费了。 景麒稍稍拧了拧眉,一眼不发的点了点头。 纳兰雪向来重视家人和朋友,她会做这样的决定。景麒并不意外,虽然,还是有些觉得可惜了莫意老头儿做的宝贵药品,但稍稍一想,他们肯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纳兰雪,也正与此有关,便坦然了。 药没了可以再做。人死了,却不能重活! 给车套马费劲儿,把马卸下来却是容易,一刀下去,砍断了连接马车的套索,便是直接就能用了。 纳兰雪的骑术一般。平常里不着急的时候骑一骑还是轻松,但用来应对这样后有追兵的时候,就是有些难了。 她是女子之身,随行的又没有女子,可若是让男子跟她同骑……又是不妥! “我来跟雪儿同骑。” 纳兰述好歹是在军营里待过几年的。底子打得好不说,之前“借”身份给纳兰雪使用,不得不待在家里的时候,又常便拿马匹来消遣,院子小,跑不开,只能玩儿蹊跷的,时日长了,自然而然,就练出了一身绝好骑术和武技,“你在前面,我借你身子的力来支撑身子,控制马匹,还是轻松的。” 纳兰雪了解自己二哥的本事,听他这么说,顿时就觉得妥当至极,他是自己的兄长,就算是同乘一骑,也不会让人说出不是来,不是他执着名声儿,而是,他不想让旁人为了帮她,而遭了同僚敌视挤兑。 商议定了之后,一行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弃车上马,加快了速度,往天星城外疾驰而去。 一行人的马都是上好的“草上飞”,承载两个人,也只是比后面的追兵慢了很少一点,快马加鞭十几里,才是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开始渐渐近了。 发现了一行人就在前方不远,司马殇遣来的追兵也开始亢奋了起来。 他们的主子吩咐过,不惜一切代价,抓住纳兰述,或者,杀了他! 捉到活的,重赏黄金千两,带回死的,也可的黄金五百两! 一路奔行颠簸到了这里,伤成他那个样子的人,就是铁打的身子骨儿,也该磨成渣滓了,既然活捉上,带回去也得是个死的,倒不如就省个麻烦,直接杀了,带尸体回去完事儿! 嗖一一嗖嗖一一 箭矢呼啸而过,擦着众人的肩侧耳根,让人本能的紧张起来。 景麒的骑术也是好的,为护着纳兰雪和纳兰述无恙,便一边驱马疾驰,一边使竹管往后吹出毒针阻挡。 箭矢能射出的距离,永远比使竹管吹针要远,几个追兵中毒坠马后,追兵的头领便下令,让众人稍稍放慢速度,跟纳兰雪一行人拉开距离,只以箭矢对他们进行攻击,索性也只是“死要见尸”的,怎么死的,并不重要。 几百人射出的箭矢,再怎么不准,也是能命中人的,虽不致命,但箭矢上涂的,让人一直流血的药,却是能极大的消耗人的体力。 纳兰述在纳兰雪的背后,一直说话劝慰着她,让她不要害怕,让她相信自己的骑术,一定可以带着两人逃脱出去,坚持到接应的人来。 不时有人自愿弃马坠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延追兵的步伐,没有痛苦哀嚎,也没有什么临终的遗告,活生生的人,就那么蓦地消失在了众人身后,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纳兰雪知道,他们不是不疼,他们只是……怕自己发出了声响,会引得前面的同伴回头,减慢的逃走的速度……他们只是,怕自己发出了声响,会让前面的同伴忍不住愤怒,不顾一切的,跟那些司马殇遣来的追兵,同归于尽! 二十几人,在这样又过了十里之后,就只剩下了六个,除了纳兰雪还是跟纳兰述同乘一骑的,其他人,都已经是单人单马。 “雪儿,记住,跑,一直跑,别回头,只要你安好,我便无忧。” 突然,纳兰述把自己手里攥着的缰绳塞进了纳兰雪的手,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浅笑着跟她说了一句,云淡风轻,连湖面上的水,都吹不起一丝波澜。 身子一轻,纳兰雪顷刻间泪流满面。 疼,整个心,都像是被撕裂开了一般。 为了护她安好,纳兰述把她丢到了景麒的马上,策马迎敌! “景麒,雪儿我托付给你了,代我,保护好她。” 这是纳兰述说的最后一句话,再往后,就是兵刃碰撞的脆响。 纳兰述以重伤之身,迎战数百之敌,竟以单枪匹马,硬生生拖住了追兵,让剩下的人得以逃出升天。 血花扬起,在半空里画出若干殷红的痕迹,纳兰述紧咬牙关,不发一声。 纳兰雪是被纳兰述扔给景麒的,坐在马上的姿势是侧着的,越过景麒的肩膀,她亲眼目睹……自己兄长被一群人使刀剑刺成了千疮百孔的一幕,因为痛苦,她扶住景麒肩膀的手,本能的攥紧,眼里落出的泪,不是水迹,而是……血! “主子,别看,别……” 感觉到了纳兰雪的异样,景麒本就紧咬的唇瓣咬得更紧,此时此地,他只能带了她逃窜,既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又不能帮她报仇,这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让他对自己有厌恨了起来! 如果,他能武技再好上十倍,如果,他能以一敌百,纳兰雪,他的主子,就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就不用…… “我要看着!把每个仇人的样貌,都印在心底,然后,有朝一日,让他们百倍奉还!” 纳兰雪没有听话的闭眼,相反,她的眼睛睁得比之前更大,如果,一定要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她,也就只有睚眦欲裂能勉强妥当,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滴落泥土,像是在宣告,一个铁血戎马的时代,即将到来。 得了纳兰述尸体的追兵,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在留下了几人收拾后,再次追了上来。 为了保护纳兰雪,随行的人开始学着纳兰述的样子,拨转马头,冲进追兵的阵里,用自己的命,继续拖延时间,供景麒护着纳兰雪逃走。 终于,只剩下了景麒和纳兰雪两人。 嗖一一 又一声箭矢响起。 正中马腿。 马匹吃痛腿软,摔倒在地。 景麒适时的抱住纳兰雪,一个纵身起跃,踩了一下儿马背,在半空里猛退三尺,稳身落地。 转眼不到的工夫,剑已出鞘! 追兵策马而至,在距离两人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在看到了纳兰雪跟纳兰述几近相同的脸后,微微一滞。 “我就说,怎会有人把要救的人丢下了,自己逃跑!之前的那个纳兰述,果然就是假的!” 滞愣之后,那头领模样的人便自以为是的有了断定,翻身下马,武器都不拔出来,就朝着两人走去,“小兄弟,你能带着他跑到这里,也是武技不差的了,我向来喜欢跟有本事的人交往,你交出他,加入我们,一起为五皇子殿下效忠,如何?” ps: 推荐徒弟独舞娃娃的书《兄弟姐妹齐种田》,书号3176200,亲们书不够看的,去戳一戳哦~ 第九十一章 景麒一言不发的把纳兰雪护在自己身后,手中紧握的细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追兵头领见景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先是拧了拧眉,片刻沉默之后,便是唇角微扬,笑了出来,“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一个人,我们,可是有几百人的!我们杀了你,一样是可以捉了他回去的,你又何苦,平白搭上一条性命和半世前程?” “谁伤她,我便让谁遍体鳞伤,谁让她哭,我便让谁眼泪流干,谁与她为敌,我便让谁亲离众叛!” 闻言,景麒不屑的冷哼一声,手臂绷紧,做出了全力防御的姿势,准备迎敌,“主子,你且记得,不管你与多少人为敌,景麒,都是你最后的矛和盾,谁想要伤你,便让他,先想法子,踏过景麒的尸体去!” 景麒的话,让纳兰雪缩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攥紧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景麒,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刚刚打算的,让他先妥协投降,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来救的想法,这会儿,竟是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了。 性命诚可贵。 景麒这份忠心,却是让她不忍心损伤折辱半分。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现在归顺,乖乖的把她交出来,还能保他一条性命,将来回了昭阳城,我家殿下也会一如既往的将他奉若上宾。” 为首的追兵头领眼珠子转了转,明显的,还是对拉拢景麒的这事儿有些不死心,只不过,这一次,他换了一种说服的方式,“你现在这般执拗,不肯把人交出来,我们只好硬抢。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他……” “奉若上宾?用银链子穿过锁骨,把人当狗一样拴着养,叫做奉若上宾?” 景麒之前去过纳兰府。也见过彼时的纳兰述,对当时自己所见的纳兰述的情景“没齿难忘”,“如果,那便是你家主子把人奉若上宾的态度和方式,你把他送来,我也这样把他奉若上宾,如何?” 追兵头领明显没有料到,景麒知道彼时纳兰述的处境,当然,他并没有往景麒是潜入了纳兰府这处去琢磨。只当是站在他身后的纳兰述,已经嘴长的跟他告过状了,“你叫景麒是罢?我劝你,做人莫要太明白,睁只眼。闭只眼,才能活得比别人长远!” “活,都是一样的活,死,却可以有不同的死法。” 景麒不屑睨了那追兵头领一眼,空闲的一手把纳兰雪拨到自己的正背后,然后。从靴子上拔出了一把匕首来。 匕首是黑色的。 锋刃上闪着摄人心魄的幽光。 让人只是一看,就忍不住寒毛倒竖。 这把匕首,是纳兰雪送给景麒的礼物,寻常里,他从不舍得使用,现如今拿了出来。毫无疑问,是有背水一战的拼死之意了! 练武的人,都会本能的喜欢上好武器,追兵头领一眼见着景麒拿在手里的这把匕首,便是本能的眯起了眼来。什么收买拉拢,珍惜人才,统统靠边儿站,满心里只想着,这匕首,他是要定了,抢,也要抢到手里才行! “既然,你是铁了心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心里有了决定,追兵头领也懒得再跟景麒“废话”,一扬手,给了身后的手下们吩咐,“上!活捉!” 追兵们虽不明白,自家头领为什么要让他们上前拼斗,而不是使用弓箭直接结果了两人,但,军令如山,容不得他们考虑,再如何不愿意,也只得挥舞着刀剑,冲着两人扑了上去,当然,他们到死也没能死个明白,他们的头领之所以不让他们射箭杀敌,怕得是景麒使用那匕首挥砍箭矢,伤了匕首的利刃! 以一敌百,永远都是说书人的故事里才会有的高手对敌情景,景麒不是说书人故事里的绝世高手,自然做不到百人之中杀伐而过,自己却不受半点儿损伤。 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伤口,在景麒的身上落下,殷红的血,像传说里,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一般,在他白色的衣裳上绽开一朵朵刺眼红花,纳兰雪滴落血泪的眼,愈发的模糊了起来。 都是她! 都怪她! 要不是她想得不够周全,只带了这么少的人来接纳兰述,也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要不是她对司马殇估量过低,也不会让昭阳城外的莫家别院里的人死,让这么多忠心于她的人死,让纳兰述……也死在了这些追兵的刀剑之下! “主子,不要自责,也不要绝望,人各有命,存亡在天。” 感觉到被自己保护在身后的纳兰雪突然不动了,景麒便是明白,她是钻进了牛角尖里,把自己卡在里面出不来了,忙一边抵抗对方攻击,一边出言对她劝了一句,“大少爷说过,你的命硬得很,这世上能把你打倒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说得好!”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追兵的侧翼响了起来,紧接着,三支箭矢在一声呼啸里,直奔最前面的三人而来,准准儿的射穿了他们的太阳穴之后,又生生拖着他们,钉在了旁边的大树树干上! 是援兵来了。 是江越和纳兰籍,一起带着援兵来了! 三百多人,铁铠劲马,装备比莫国的正规重甲骑兵还要精良! 司马殇遣来追的人,在数量上是要比江越和纳兰籍带来的援兵多不假,但,长途奔袭,兵劳马顿,又是折损了不少,伤了不少……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 “活捉他们!他们杀了二哥!我要给二哥报仇!” 受了过多打击,眼睛因流淌血泪,而致短暂失明的纳兰雪,也是听到纳兰籍的声音,当下就再也忍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痛苦,一边哭着,一边大吼着告诉了纳兰籍,纳兰述已遭人毒手的噩耗,“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纳兰雪的愤怒大吼,顿时让已经在拉弓搭箭的纳兰籍身子一滞。 纳兰述死了。 他二弟死了! 这消息,顷刻间让他的脸色煞白! 这群混蛋! 他们的确是,应该生不如死! 的确是,应该生不如死! “司马殇!我纳兰籍,与你不共戴天!” 纳兰籍大吼一声,丢下了自己手里的箭矢,拔出腰间的马刀,就直冲着那群已经下了马的追兵而去。 箭矢无眼,容易失手致人死命,马刀,却是不会! 有纳兰籍带头前冲,其他来援的人自然也不会落后,众人纷纷拔出腰间马刀,紧跟其后,冲进了那些追兵中间。 刀起,血花飞溅,司马殇遣来的追兵,在各自的惊恐和绝望里不知所措,萝卜般得,一个个被砍翻在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的景麒,趁机带着纳兰雪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警惕依然不减的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匕首,防备有人垂死挣扎,冲上前来,伤害到纳兰雪。 这场一边儿倒的砍杀,并没有持续太久,确切的说,是纳兰籍等人动作太快,追兵头领回过神儿来,想要再组织手下反抗的时候,身边,已经没多少人可用了! 纳兰籍带兵收拾追兵,江越则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纳兰雪的身边,拔剑出来,代替了景麒的位置。 “吃了!” 江越扶了景麒一把,顺手从自己的衣袖里面,取了一个跟之前时候,纳兰雪拿出来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白玉小瓶,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把已经处于僵硬滞愣状态的纳兰雪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问了她一声儿,“雪儿?你要不要紧?” “主子没受伤,但,亲眼目睹了二少爷死,怕是,打击不小。” 景麒没跟江越客气,接了他递过来的白玉小瓶之后,就打了开来,从里面倒出仅有的一粒药丸,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咱们最好先带了她回去,把莫意来头儿请来,好好儿的给她瞧瞧!” 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失了反抗能力,被纳兰籍带人制服,开始捆绑的追兵,江越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把纳兰雪横抱了起来,转身,往自己来时所骑的马匹走去,一边走,一边跟不远处的时仪吩咐了一句,“带上二百人沿路往临水城的方向寻找,把咱们人的尸体,和他们受伤停驻歇息的人都带回山里,不能让咱们的人暴尸荒野,因不能入土为安,而成了孤魂野鬼。” “静童,你来扶景麒一把,一会儿回程的时候,你的马让给他。” 抱着纳兰雪走了一会儿,感觉景麒没跟上来,江越扭头,见景麒正在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艰难的挪着步子,宁可走的艰难吃力,也不跟人求助,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唤了正在帮忙准备绳子捆人的静童一声儿,让他过来帮忙,“他身上的伤重,你手轻点儿,别让他伤上加伤了!” 很快,所有的追兵就都被制服,除三个最早趁人不备咬舌自尽的,其他的五百八十七个,嘴里都被塞了就地采摘的草揉成的团子,使绳子绑了起来,畜生般的,被拴成了一串,眼上蒙了布巾。 时仪挑了二百人带走,沿途回去临水城的方向,收拢尸体,纳兰籍和江越则带了剩下的人,押了一众追兵回返天星城外的山里。 ps: 昨天脑子秀逗了,忘了点发布==!亲们恕罪,么么哒~ 第九十二章 傍晚时候,时仪和另外几人抬了纳兰述的尸体。进了天星城外的山里。 他已经气绝多时,身上数百条伤口,都已经不会再流血出来,脸色铁青,上面的几道浅伤,半点儿都没影响他的俊美,反倒是,让他整个人,都比以前更显血性了。 纳兰雪不是好骗的小女人,她清楚的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纳兰述不可能还侥幸生还,江越不想骗她,又不希望她看到纳兰述的狼狈,便先安抚了她在旁边的屋子里略加等待,使金满仓去,给纳兰述收整了遗容,换了身儿干净的衣裳。 骨血情深。 原本打定主意不哭的纳兰雪,在看到躺在楠木棺材里的,纳兰述的尸体之后,顿时便忍不住眼泪了。紧几步上前,扑到敞开着的棺材上面,嚎啕大哭起来。 纳兰籍从外边回来,进门就看到纳兰雪哭得昏天黑地,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酸,也险些掉眼泪下来……但他是武将,内心本就比寻常人更加坚强,再加考虑到,如果他也跟着哭,会惹得纳兰雪更加自责,便强忍回去了眼泪,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江越,给他使了眼神儿,让他上前去劝慰纳兰雪,不要哭坏了身子。 “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大哥,你就让她哭罢。” 江越冲着纳兰籍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纳兰雪的身边,从自己的衣袖里掏了帕子出来,递给了她的手里,“她终究是个女人,她已经用柔弱的肩膀,承担了太多太多……现在,有我了,从今以后,都由我来,为她撑起一片天来,她只需要。好好儿的幸福着,就可以了……这是最后一次,我跟你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哭!以后,绝不会再有!” “你若不能说到做到,我定把你大卸八块儿喂狗!谁说情都没用!” 纳兰籍只是武夫,并不是痴傻,见人识人多了,自然也就能分辨,跟自己说话的人,有没有说谎,伸手,朝着江越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儿,不等他回答,便快步往纳兰述棺材的另一边儿走去。 “述儿,你做的对!爹爹没有白教你!大哥也没白疼你!” 在纳兰述的肩边站定,纳兰籍缓缓的躬下了身子,伸了一只满是伤口的手出来,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额角的一缕碎发,“你放心的去罢,从今以后,雪儿就由我来保护,你的妻子儿女,也由我来保护,你……一路走好!” “述少爷一路走好!” “述少爷一路走好!” “述少爷一路走好!” “……” 原本只把纳兰述当成是纳兰雪替身的一众隐世家族子弟,在这一刻,也齐齐的面朝着他的棺木方向,跪拜下来。 这样的一个男子,顶天立地,值得他们一拜! “二哥,雪儿会给你报仇。” 没跟其他人说话。纳兰雪又哭了一会儿之后,便以手扶棺,慢慢的站了起来,用自己的衣袖,慢慢的,慢慢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的,像是能把整个石室都震得颤上三颤,“你今日所受的痛楚,我会让司马殇百倍偿还,你曾在他手里遭受过的屈辱,我会让他,遍尝其痛!” 嘭一一 石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白寂风身形狼狈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原本白色的衣袍,被灰土弄得斑斑驳驳,让人只是看了,就能知道,是仓促出门,刚刚经历了一路奔波。 “雪儿……姐姐,你要不要紧的?!受没受伤!” 张口本能唤出了纳兰雪的名字,发觉不妥,白寂风忙不迭的又追加了一个称呼,彷佛是觉得只用问询的,不能完全放心,又快步走近了她的所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又打量了她三遍,“你……” “我二哥死了,寂风。” 见来人是白寂风,纳兰雪便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躺在棺材里的纳兰述身上,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额角,才继续往下说道,“我要给他报仇。你,愿意帮我么?” “你要什么,告诉我。” 感觉到纳兰雪的悲伤,那种令人窒息的刻骨铭心,白寂风张了张嘴,原本想劝慰她几句,可待到出口,就本能的换了言语,“我来帮你做到。” “银子!粮食!铠甲!马匹!天下!” 对白寂风,纳兰雪没有说半句客套的话,一词一停顿,一词比一词声高,到了最后两字,已是带着哭腔的,大喊了出来,“我要掀了莫国的江山,把所有害我二哥的人踩在脚下,把他们全部都剥皮抽筋,碎骨凌迟!” “交给我。”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慷慨激昂,白寂风的回答,像是坠落进了一潭清泉里的雨滴,轻轻的一句,就振起了一池的水纹,“给我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平静下心情,做好其他准备,带兵打仗,你是行家,你该是清楚。愤怒会令人……”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不及白寂风把话说完,纳兰雪便打断了他,“寂风,我等不了三个月那么久,我……” “我来想办法。” 三个月,本已是非常紧张的安排了,这会儿,听纳兰雪说,她只等得了一个月,白寂风便有些犯愁了起来。 他是商人,很有一套自己的经营之道的商人,但,他不是神仙,一个月,风国那边儿预定的小马驹都生不下来,母马都大着肚子。别说是上战场,就是走路,都是个困难事儿,而种马,牧民又都是不舍得卖的…… 商国。 对! 商国! 莫济曾无意间跟他提起,尚扶苏曾答应过莫意老头儿,可以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把麾下的三万商国铁骑借给他使用! 还有,之前时候,尚扶苏欠下了“十知秋”的人情! 还有,之前自己去商国的时候,尚扶苏许诺给他的,愿倾国之力,护“十家”平安! “我有办法了!给我十天时间,我去给你把兵马和粮食弄来!” 兴奋的跟纳兰雪说了这么一句,白寂风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边跑去,今年莫国粮食丰收,他手里又有银子,收粮食上来,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从天星城去商国的七月城,快马加鞭,往返也就是三天,十天,十天的时间,足足够他完成这两样事情了! 白寂风来的快,离开的也快,考虑到他是意国的旧太子,许多隐世家族的人对他,还是有不少顾虑,怕他趁机复仇,打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也是泗水国的旧太子,于理,也该是跟雪儿有血海深仇的,你们觉得,我会不会害她?” 江越最会察言观色,扭头。瞧见了三大隐世家族长老们拧眉,便先他们一步开口,把他们的话堵了回去。 “越主子尽能开玩笑!谁害主子,越主子也不可能害主子!” 疑虑最深的莫意老头儿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看向了站在他旁边的莫济,揪了揪他的衣袖,让他说话,“济儿,你说……” “我曾跟白寂风相处过一段时间,他这个人很有心计,也很会经营,但,却不是个会做出伤害主子事情的人,我宁愿相信,他会对自己发狠,也不认为,他会伤害主子。” 莫济曾被纳兰雪遣去保护白寂风,跟他相处的时日不算很长,只几个月,却是朝夕相对,加起来,也不算少了,再加上,他如今已是莫家的代族长,说起话来,在众人之中,也有颇重份量,“风断跟他相处的时日更长,如果大家觉得,不能只听我一面之词,听听他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在以前,误以为主子遭人毒手身死的时候,曾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想要倾其所有,为主子报仇。” 经过风家众人的一致表决,风断和风墨两人都成了风家现如今的代族长,具体到了以后,由谁来上任,还得看谁的表现更值得托付,“我认为,如果他都是能害主子的,那这世上,怕是就再也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了!” “我同意。” 众人正说着话的档儿,身受重伤的景麒从外边推门走了进来,在莫济的回春妙手下,他身上的许多小伤已经愈合,一些刀剑砍伤的豁口,也都使针拿羊肠线缝了起来,不会影响行走了,“我也跟那个白寂风相处过,我认为,他是值得信任的。” 三个年轻人的话,让石厅里的隐世家族众人,都选择了闭嘴。 他们是新任的代族长,将来各大家族中的掌舵人,拥护他们的决定,是每一个隐世家族中人的义务,不论对错。 “我也觉得,那个白寂风不是坏人。” 经过风家隐镇被毁一事,风墨性格大变,除了在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面前,还能跟以前般得没心没肺的笑,在其他时候,都会本能的冷硬起脸来。 他刚刚才把司马溪和两个小家伙儿在商国安置好,临要离开了,还答应了两个小家伙,会在回来之后,告诉纳兰述,他们想他了……如今,这话还没来得及转达,就已天人永隔,这可让他,如何跟两个孩子交代! 第九十三章 白寂风如约的在十天后回来了天星城外的山里。随行的,还有一千万石粮食和十万匹军马,军马里面,有一大半儿,后腿上烙着商国的虎符印子,让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是来自商国的军中。 那一日离开后,白寂风先是命人停止对外出售铁坯,然后,快马加鞭的去了一趟昭阳城,让账房收拢所有可用的银子,送去雨城收购粮食,他自己,则是跑去了司马殇那里,强忍着恶心,跟他讨好索要了一纸出境去风商两国做生意的批文。 司马殇正处于得知真相痛苦之中没处发泄,瞧着白寂风这自己昔日心喜的人,也是本能的觉得样貌狰狞起来,为给自己讨个清净,也没跟他多问去由。就随手写了一纸批文给他,打发他赶紧滚蛋,别烦着自己。 原本还担心司马殇会对自己有什么“特殊”要求的白寂风,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接了批文,就快马加鞭的离开了莫国,先去了一趟商国。 借兵,历来是帝王讳莫如深的事情,白寂风面见了尚扶苏之后,跟他讨价还价了半天,才把他原本打算借给他的三万兵马,换成了五万军马,不要兵将,末了,临要离开了,又佯装无意的提了一句,他要这些马匹去,是要为纳兰述,跟司马殇寻仇去的,就在之前不久时候,纳兰述遭了司马殇毒手,死在了追兵刀剑之下……拿纳兰述这“国舅”的身份,又让尚扶苏心甘情愿的多借了两万匹战马给他! 尚扶苏是重情的人,原本是打算着亲自出兵,去讨伐司马殇,灭了莫国,给纳兰述报仇的,奈何连续几次的征战,刚刚收归囊中的诸多城池,拖累了整个商国的经济,赈灾。减税,休养生息……说句不好听的,这时的商国,真的已经再经不起战争的折腾了! “如果雪儿在的话,一定会帮我想出好办法来,可惜……” 送别白寂风的时候,尚扶苏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报仇的事儿,就交给你跟你兄长了,如果落败,记得想法子逃来商国,商国,永远是你们的容身之所!” 使人驱着商国的战马回返天星城的档儿,白寂风又去了一趟风国,依旧是找了先前帮他们引路的向导长乐,让他帮自己高价收购五年以下的种马。 长乐是常年跟各大部落头领打交道的人,收购马匹,本就是他的长项,这会儿,又有高价,还发愁的什么? 因为是冬天,各大部落的头领都云集在了风国的帝都岩京,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卡塔大会”,要联系贸易起来,也是顺畅快速,不到三天,一万匹符合白寂风要求的种马就被交易了过来,另有三万匹,在送达的路上。 因为有跟纳兰雪的“十日之约”,白寂风便给长乐留下了十万两银子的定金,让他继续帮忙自己在风国收购种马。自己则先带了一万匹交易好了的马匹回返天星城,跟运送商国战马的人会合。 “姐姐,这里有八万匹可以当战马的马匹,一千万石粮食,铁坯也都准备妥当,可以用来打造铠甲了。” 面对已经平静下来的纳兰雪,白寂风觉得心里的紧绷稍稍松了一些,微微抬头,继续跟她说道,“还有三四万匹马,已经在从风国的各地往咱们这边儿走了,再过几天,也能到达,银子你不用操心,我现在手里的,足足够咱们跟司马殇硬碰硬了!” “谢谢,寂风。” 纳兰雪身在天星城外的深山,却不代表,她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这十天里,白寂风为了她,而做出的诸多努力,她都清清楚楚的听人说了明白,“想想你想要的东西,等这场仗打嬴了,告诉我。” “好,等这场仗打嬴了,我告诉你。” 之前没仔细看,白寂风还没发现,十天的时间,纳兰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纳兰述的尸体还没下葬,楠木棺材放在石厅里面,里面放满了防止腐坏的香料,“他……还有两个孩子,是不是?” “三个,两个两岁。一个刚过百日。” 听白寂风跟自己问起纳兰述的孩子,纳兰雪的眼圈稍稍红了红,唇角微抿,抬头,看向了他,“我不知道……等以后,见了那三个孩子,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爹爹的死,我……” “我在商国的皇宫里面,见到了那两个两岁的,尚扶苏待他们很好,将他们视若己出。” 白寂风轻轻的点了点头,也走到了纳兰述的棺材旁边,深吸口气,在纳兰雪的旁边坐了下来,“一次偶然,我听到男娃娃唤尚扶苏爹爹,尚扶苏很开心,把他抱在怀里,就地转了好几个圈儿……商国的许多大臣,也都以为,他是你跟尚扶苏私生的,只是尚扶苏为了顾全你的名声儿,而一直养在他的家里……” 白寂风的话,让纳兰雪的眉头微微一拧。 孩子是不懂事的,没有人叫,定不可能唤尚扶苏“爹爹”,尚扶苏也不是傻子,没道理当这种便宜爹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尚扶苏送我离开七月城的时候。我顺耳听了一个仪官跟他禀报,问册封太子的典礼,如何如何置办可否。” 见纳兰雪疑惑拧眉,白寂风便把自己的所知,悉数都将给了她听,“他说让那仪官去问那男娃娃,还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如果有,就全部加上,那男娃娃,像是叫……丹青的,对罢?” “这事儿……有点儿乱,我让莫等去问一问罢……” 尚扶苏的所作所为,让纳兰雪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尚扶苏只是把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孩子说成是自己的孩子,她还能理解为。他是想要跟两个孩子一个安全的身份,保护他们不受危险,可这……把纳兰丹青册封为商国的太子,又是几个意思?他明明清楚,纳兰丹青是纳兰述的孩子,他…… 罢了,先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至少,她现在知道,三个孩子在商国都过得不错,衣食无忧,就是可以松口气了! …… 商国,七月城。 知道纳兰述亡故的司马溪,顷刻间瘫软在地。 是灵玉的自私害了他,是她娘亲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她深爱的夫君! 司马殇,那个刽子手,她司马溪,一定,一定不会饶了他! 她是个弱女子,半点儿武技都不会,但,却不等于,她不能为挚爱之人报仇! 笔,可以是她的箭,墨,可以是她的枪,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可以是她的兵马,可以是她为纳兰述报仇的武装! 司马溪相信,纳兰雪一定不会让纳兰述白死,她那样的一个女子,定然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而她司马溪需要做的,只是给她支持,以纳兰述未亡人的身份,悲伤痛诉。让天下人都支持她的起兵,帮她赢得民心!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司马殇民心尽失,定然能,万劫不复! 谋划好了所有事情,司马溪又抱了抱还没断奶的纳兰静渊,亲手帮她换了身儿小衣服,才吩咐人备车,直奔商国皇宫而去。 她得先给三个孩子安排好,才能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之前,尚扶苏已经跟她商议过,让纳兰丹青先暂时给他当一当儿子,帮他免去群臣逼婚之烦,她感动于他的痴情,便答应了下来,纳兰丹青执拗,非要跟纳兰墨染“有福同享”,她说服不过,便遂了他的心意,同意了尚扶苏把纳兰墨染和尉迟影也接进了皇宫里去居住。 反正,已经托付给了尚扶苏两个孩子,也不差这剩下的一个纳兰静渊了,瞧他那喜欢孩子的样子,想来,该是不会让孩子受委屈的才是! 听人禀报说司马溪来了,正在亲手给纳兰丹青挑鱼刺的尚扶苏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之前,他已经从白寂风那里听说,纳兰述亡故的消息,这会儿,面对不知是不是也知情了的司马溪……只让他觉得,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她那么一个被纳兰述呵护在手心儿里的女子,若是得知,自己心爱之人身死,定然,是要承受不住打击的! “娘!娘!” 见司马溪由下人引路,进来了宫殿里面,原本被尚扶苏放在桌子上的纳兰丹青顿时便兴奋的一个翻身,抱住桌子的一条腿儿,滑到了地上,张开小胳膊,跑着朝她扑了过去,“今天厨子做的鱼可好吃了!你来的刚刚好!我分你一半儿!” 对两个长得都很像纳兰雪的孩子,尚扶苏是一视同仁的,纳兰墨染不喜欢吃荤菜,他便让厨子特意给她做了素的,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儿,让寻常里伺候他自己吃喝的太监总管喂她。 因为她是女娃娃,被尚扶苏许给了尉迟恭这朝中重臣当儿媳,嘴又甜,会哄人,所以极得同样吃素的乐臻喜欢,时日长了,更是见不着她,就吃不下饭去,这一日,自然也不例外。 第九十四章 “要叫舅娘!” 纳兰墨染的反应,明显要比纳兰丹青快,小眉头一拧,就帮尚扶苏撑起了场面来,“爹爹不是跟你说过好多回了么?你这笨货,怎就记不得呢!真是白瞎了爹爹这么疼你了!奶奶,你说,墨染说的对不对啊?” 被纳兰墨染这么一提醒,纳兰丹青才是反应过来,太后乐臻,也就是他们的“奶奶”,也在这里,小嘴一撅,满脸不乐意的跺了跺脚,活泛的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你们这些女人!真是麻烦!一会儿让我管这个叫娘,一会儿又让我管那个叫娘,到底哪个才是我娘嘛!我不管了!以后,我哪个见了都叫娘,省得你们挨个儿唠叨,烦死个人!哼!” “还是奶奶的墨染乖哦!来,奶奶抱,咱不理那跟你爹爹一个臭脾气的小混蛋!” 乐臻早就认定了,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是尚扶苏跟纳兰雪生的,为免招人闲话,才一直养在纳兰述家的,这会儿,又哪里会被纳兰丹青跟司马溪叫的一句“娘”给乱了坚持,在她想来,这也没什么可奇怪,好歹,两个孩子都一直被寄养在纳兰述家里,一直管纳兰述叫爹,管司马溪叫娘的,习惯了,也很正常,毕竟,两个孩子,都还小着呢不是! 听明白了纳兰墨染提醒的,不止是纳兰丹青,司马溪好歹是莫国皇族出身,寻常里不喜与人争斗,却不意味着,她不懂得如何应对突发的紧急状况。 “太后娘娘寿比南山。” 朝着纳兰墨染所在的方向看去,司马溪面不改色的跟乐臻行礼,待她挥手示意自己起身之后,才又转向了尚扶苏,态度恭谨的给他行礼,“陛下福泽永昌。” “嫂嫂快快请起!” 碍于自己母后在,尚扶苏也没法儿把两个孩子交给司马溪亲近。眉头微拧,略一沉吟,便想出了法子来,让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人以后都管司马溪叫娘。“墨染和丹青是朕和雪儿的孩子,也是哥哥和嫂嫂的孩子,养身生身都是恩泽,哪有偏颇的道理!丹青叫的没错儿,以后,就叫娘!” 尚扶苏聪明的偷换了概念,让乐臻以为,他和纳兰雪是生身父母,纳兰述和司马溪是对他们有抚养之恩,其实。却是刻意换过了“生身”和“养身”两个词的位置,告诉司马溪,她永远都是两个孩子生身之母,他这个“养父”,绝不会跟她争抢身份。 “司马溪此番前来。是有事情想要拜托陛下,恳请陛下应允。” 司马溪没有自恃是两个孩子亲娘的身份,面对尚扶苏,态度一如之前般得恭谨,“述在莫国,已经遭了司马殇毒手,司马溪想要回去。为他收尸入殓……膝下孩儿年幼,禁不起颠簸,所以,想要托付给陛下,帮忙照顾。” 跟司马溪同行来的,有三个孩子。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她这么说,在尚扶苏听来,是要把三个孩子都托付给他,让想法先入为主的别人听。就是想要把纳兰静渊留在商国,自己一个人回去莫国了。 “莫国那边乱的很,你一个妇道人家只身前往,也太危险了,再说,那司马殇如今手握莫国诸多权力,你手无寸铁,要如何才能把国舅的尸身夺回?” 尚扶苏本不想让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两个孩子知道纳兰述的死,怕他们小小年纪,就承受丧亲之痛,会不利成长,这会儿,司马溪自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可就是纸包不住火了,既然瞒不住,便直面应对,话不说不开,事不做不明,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无力回天,却是可以,让还没发生的悲剧,不要继续,“你且安心的商国住着,莫国那边,已经有人在准备为国舅报仇了……” “司马溪是要去找莫意老先生,他已经帮忙把述的尸身收敛,只等着司马溪回去再见一面,就可入土了。” 莫等已经应纳兰雪的吩咐,把一切事情的始末都告诉给了司马溪知道,她知道,这时的纳兰雪,心里并不比自己好受,自己深爱纳兰述,纳兰雪,那么护短顾家的人,又何尝不把纳兰述这在娘胎里就凑在一起的兄长,当成不愿失去的重要之人? 她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所以,她不恨纳兰雪,她恨自己的母亲灵玉,恩将仇报,自私狠毒,她恨司马殇,卑鄙无耻,丧尽天良,她恨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司马家人,恨“司马”这个姓氏,恨…… “既然嫂嫂已有打算,朕便不强留了。” 听司马溪提起莫意老头儿,尚扶苏便是放心了下来,莫意,莫等和莫闲的爷爷,有他相助,保司马溪安全无虞,该是没什么难的,想当年,商国夺位之争,不就是莫等和莫闲带了几百手下,屠尽两方强势兵将,帮自己完成的么! “孟青,你准备一队兵马,送嫂嫂去商莫边境,见她跟来迎接的人会合了,再回来禀报。” 俯身抱起僵愣在原地的纳兰丹青,尚扶苏感觉的到,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纳兰述是他的父亲,如今遭了歹人毒手身死莫国,他,这才只有两岁出头的孩子,却为了帮自己在人前里撑起面子,而强忍泪水,这样的一个孩子……可让他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不喜欢! 这倔强的性子,可不就是跟纳兰雪,如出一辙! “你先回去休息罢,母后,我一会儿喂两个孩子吃饱,要跟嫂嫂去趟城里给她和孩子安排的住处,陪不得你了。” 怕纳兰丹青忍得久了,会憋坏了,尚扶苏忙不迭的转身,对抱着纳兰墨染的乐臻下了“逐客令”,“两个孩子自小都是国舅夫妇照料的,此番,嫂嫂去往莫国,就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了,我带两个孩子去送送她。” 心里虽是一万个不愿意放下纳兰墨染这宝贝孙女儿,面子,却还是要给自己儿子留,乐臻颇有些埋怨的瞪了尚扶苏一眼,告诉了他自己心情不悦,才“被逼无奈”的把纳兰墨染交给了遵照尚扶苏意思,上前来接纳兰墨染的太监总管,唤了自己身边儿伺候的宫女,转身离开。 “你们也都退下罢。” 环视了一下房间里伺候的诸多下人,尚扶苏冲着抱了纳兰墨染的太监总管挥了挥手,示意他把纳兰墨染送来自己身边之后,就带上一众下人离开宫殿,不要在这里打搅他跟司马溪说话,“准备御辇,朕一会儿要出宫。”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大殿,尚扶苏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抱着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在龙椅上坐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人都已经走了,想哭,就哭出来罢,那是你们的爹爹,你们哭他,是孝道使然,理所应当的事情。” 哇一一 顷刻间,强忍眼泪的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就哭着抱成了一团,他们还小,不知道他们娘亲说的,那个叫司马殇的人是谁,但,却是明了,他们的爹爹,纳兰述,那个让他们一直畏惧又想要亲近的人,死了,再也见不着了,再也不会…… “经过之前的两次战争,商国的国土得以扩张不假,却是……不敢在休养生息好之前,再起战事了……还望嫂嫂原谅……” 面对司马溪的悲伤,尚扶苏深感愧疚,自己跟“纳兰述”相处的时日不短,对他的才华,可以说是仰慕至极,再加上现如今,他又是自己的“妻兄”,于情于理,他遭人残害,自己都是该出手为他平冤报仇的,若非力不从心,以尚扶苏的性子,定然,早就在得知事情的那一刻,亲自披挂上阵,带上商国铁骑,御驾亲征去了,哪就至于,只把战马借给白寂风,自己缩在这七月城里窝囊! “陛下肯帮司马溪照顾三个孩子,让司马溪能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已是极大恩惠了,这致歉,真是没来由的很。” 司马溪浅浅一笑,缓步走近了纳兰墨染和纳兰丹青,伸手,轻轻的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跟他们两人交代道,“丹青,你是男孩子,将来,顶天立地的人物,娘亲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儿照顾两个妹妹,咱们纳兰家,没有保护不了亲人的男人,知道么?” “丹青一定会保护好妹妹,娘亲,娘亲放心。” 纳兰丹青一边抽搭着哭,一边儿用自己手背,揩了揩脸上的泪珠子,仰起头来转向司马溪的目光,却是坚定异常,“丹青,一定会,一定会变成跟爹爹一样的,厉害的,能保护的了家人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一定会,会保护好妹妹,保护好娘亲,保护好所有,所有的亲,亲人!” “这才是娘亲的好儿子!” 听到纳兰丹青的许诺,司马溪欣慰的笑了笑,伸手,又摸了摸纳兰墨染的脑袋,半蹲下身子,看向了她的眼睛,“墨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跟你姑姑一样,你可以不可以答应娘亲,娘亲不在的时候,好好儿的照顾哥哥,保护妹妹?” “墨染会照顾好哥哥,保护好妹妹的,娘亲。” 纳兰墨染郑重的跟司马溪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缓缓伸手,碰了碰司马溪的脸颊,“娘亲要记得告诉爹爹,墨染很乖,墨染很想他,等过年节的时候,墨染会给他烧很多很多好吃的。” 第九十五章 等尚扶苏吩咐人去把纳兰静渊抱来了皇宫里安置,司马溪才起身告辞,她不是个做事拖沓的人,决定好了的事情,就会全力去办,绝不后悔和回头。 纳兰述死了,她曾发誓,要相伴终身的那个总喜欢浅浅笑着的优雅男子,他为保护亲人而死,死得壮烈,死得英勇。 她曾听人说过,他在战场的风姿,却是从未当真相信,他那柔弱的身子,是能英姿飒爽的策马扬鞭于敌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回,她信了,他却是,再也回不来听她的称赞,再也回不来……眉飞色舞的给她讲,战场上的那许多故事…… “述,我们约定好的,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等我。” 坐在马车里的司马溪未见半点儿犹疑,带了一道浅疤的脸上,尽是决然和坚定,三个孩子都托付给了尚扶苏照顾,将来,纳兰雪也一定会寻机会,把他们三个接回身边安置,她可以说是,已经全无牵挂了,“我对灵玉的盲信,害你殒命,害雪儿痛失良将,待我补偿了自己过错,就来陪你!” …… 得知司马溪撇下了三个孩子在商国,要回来莫国给纳兰述收尸入殓,纳兰雪沉默了很久。 虽然,纳兰述的死,跟司马溪脱不了干系,但……她一个想对母亲尽孝的女子,又有什么错呢? 如果,一定要给她定一个什么罪名的话,那,也就只有“盲信”和“失察”两样,再说,司马溪也已经得到惩罚了…… 纳兰述是她纳兰雪不愿失去的兄长,又何尝不是,司马溪一生的依靠? “主子,要遣人去迎那个女人么?” 说话的人是景麒,跟纳兰述一路从昭阳城奔袭到最后。亲眼目睹纳兰述为保纳兰雪无虞而冲入追兵阵中的他,对纳兰述,有远比对其他人更多的尊重,与之相应的。对司马一族,尤其是司马溪这个间接害死了纳兰述的人,也就更多了许多排斥,“如果不是她,二少爷也不会……”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突然觉得,或许,人会在什么时候死,以什么样的方式死。是老天早就决定好了的,甘之如饴也好,怨恨不甘也罢,总也无力扭转。” 安静的听完景麒说的话,纳兰雪才缓缓的抬起了头来。深吸口气,看向了躺在棺材里面,像是睡着了一般的纳兰述,“我现在回想起过往的二十多年,诸多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就像是一场戏,有的人走进来,有的人走出去……最后,只留下我,站在原地,不知下一个将来的。是什么……” “未来虽不可知,但,景麒认为,主子还是该继续走下去。” 听出了纳兰雪话里的叹息,景麒稍稍拧了下眉。少顷,接着她说的话儿,继续往下说去,“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一点,景麒深信不疑。” “善也好,恶也罢,我已是注定,回不了头了。” 知道景麒是在担心自己胡思乱想,纳兰雪浅浅一笑,扭头,看向了他,“我是个非常护短的人,跟所有的,纳兰家人一样,司马殇害死了我兄长,这仇一日不报,我便一日不得心安,若以平生之力,犹不能让他付出代价……我就是死了,也是瞑目不了的……如果说,天意不可违,那我与司马殇的这不共戴天的仇,便是天意,要么我死,要么他亡!” “他那样一个弑父屠兄的败类,狗都不如的玩意儿,天若还是要保他,那这天,也真就该被掀了!” 听纳兰雪这么说,景麒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只是发两句感叹,并不是当真如他瞎猜般得,对尘世没了希冀,“主子,司马溪那边儿……” “使人去接她罢,她终究还是我二哥的妻子,我三个侄儿侄女的亲娘。” 伸手,扶了纳兰述的棺材边儿起身,纳兰雪一边跟景麒说着,一边转身往门外走去,起兵的一应事宜,都已齐备,现在欠缺的,就只剩了一个理由! 纳兰述的死,无人知晓,而她,也不能接受,让人把纳兰述的尸身抬出这山洞去,放置阵前受寒风吹扯,让他死后仍不得安宁。 仗,是一定要打的。 不但要打,而且还要初战大捷,以鼓舞士气。 自纳兰述亡故至今,已有半月,司马殇遣来的追兵,也都被江越带去接应的人一网打尽,但,以司马殇的狡猾,断没道理猜不到,是有人整个儿端了他遣来的一整队人马,彻底截断了有人回去给他报信的可能。 凡事都要往坏里打算,才不至于在当真发生的时候措手不及,纳兰雪决定,就把司马殇那边儿的准备,当成是全副武装的戒备来盘算,把所有的莫国城池,都当成是早有准备的全副武装来应对! 景麒领命而去,很快,便带了司马溪回来了石厅里面,跟纳兰雪复命。 远远的看着石厅正中摆放的巨大楠木棺材,司马溪的眼泪,便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不用往里面看,她也能猜到,里面躺着的,是她的夫君,她心里梦里惦念着,却天人永隔的挚爱。 “对不起,雪儿,都是我的错,我……” 司马溪的话说了一半儿,便被哽咽生生打断,她清楚的知道,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用道歉弥补,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用道歉,换从头再来,“我……” “来看看二哥罢,嫂嫂。” 纳兰雪是心有怨恨不假,但,面对着跟她同样痛苦的司马溪,却是怎得都张不开嘴来责备,司马溪有不对,她又何尝没有,如果,那一日,她不是只带了那么少的人去接纳兰述,也不至于如今……人,果然总也算不过天去! 听纳兰雪还称呼自己为嫂嫂,司马溪的身子微微一滞,继而,便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了她的背影去。 她瘦了。 原本该是合体的衣裳,这会儿,竟像是挂在了一个木制的架子上面,没有风,都能摇晃起来。 足见……纳兰述亡故了的这半个月,她的日子,是过得有多么难捱! 司马溪稍稍定了定神儿,缓步走近了纳兰述的棺椁,缩在袖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 莫等已经跟她转述了纳兰述死时的情景,此时,看着他脸上数道被人修饰过了的伤口,司马溪只觉得,那时的一切,宛在眼前。 他的担忧,他的紧张,他生怕拖累了纳兰雪的心情。 或许,还有想过他们母子,但,即便是当真想过,也只是“想过”而已…… 在他的心里,纳兰雪都是被放在第一位的,但,她这做妻子的,却从不会觉得嫉妒或者不悦,人的付出,总是跟他得到的相当的,纳兰述给她讲过,昔日里,纳兰雪为纳兰家所做的一切,包括,弃了安逸平静的生活,女扮男装的走上莫国朝堂。 “我想为他报仇。” 伫立在纳兰述棺椁前许久,司马溪才缓缓的张口,跟纳兰雪说了自己的愿望,“雪儿,你能帮我……” “兵马已经整装待发,我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没有给司马溪把话说完的机会,纳兰雪轻声告诉了她一句,就转身往门外走去,“你陪陪二哥罢,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 三日后,江越手里的二十万兵马和五万凌天暗卫都集结了起来,在山里最大的石厅里面,分成了五个军阵。 原本隶属于江越的兵马,都穿着黑色的铠甲,依着兵种的不同,站成了四个方阵,五万凌天暗卫,则穿得相对随便,唯一共同的特征便是,都不穿着铠甲。 莫家出身的凌天暗卫,大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其中,约莫有一千人,背上背着药箱,其他人使用的,也都是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 站在队伍最前的莫闲,手里掐着一个大竹筒样的东西,如果,尚扶苏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定然能一眼就认出,那竹筒是昔日里,莫等和莫闲帮他夺权时应对两面之敌的,如今已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纳兰神弩”最前面的一部分! 景瑞家出身的凌天暗卫,大都是武技上佳的斥候和细作,跟其他人相比,身材稍显矮小,他们身上佩戴的,都是便于携带和近身攻击的锋利武器,匕首,三绞叉,楞刀,锋利之处都泛着绿色幽光,即便是不懂医的人看了,也能猜到,这些武器,都是卒了毒的。 景麒的职责是保护不会武技的纳兰雪,带领景瑞家队伍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瑞麟的身上,她手里掐着一条泛着银光的长鞭,鳞状的表面,像是会随时张开的蛇嘴,一口下去,就能致人死命,妖艳的令人窒息,恐怖的让人后背冰凉。 与莫家,景瑞家的女子带兵不同,站在风家最前,负责带队的人是风墨。 风家是善制机关和兵器的工匠家族,所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更像是车夫或者杂役,而非士兵,不过,作为给所有凌天暗卫提供补给的兵种,价值,却是不容小觑。 第九十六章 大结局 “我们今日出征,要打的这一仗,可以说是艰难非常。” 纳兰雪跟江越携手走上石厅正中的誓师台,同所有人直面相望,“莫国虽然在莫商之战中遭了大败,元气大伤,却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若全民征兵,募集个三五十万青壮入伍,不在话下。” “咱们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五万人,从这里打到昭阳城去,千里之遥,几十座城池,往顺利里算,没个一年半载,是成不了事的。” 环视了一下众人,见众人没有一个露出迟疑神色的,纳兰雪才又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说道,“这场仗,咱们势必要打得异常艰难,现在,有想要退出的,可以卸下自己的铠甲和兵器,自行离开,我绝不计较怪罪!” “王妃说的这叫什么话!” “王妃真是太看不起咱们了!” “黑羽军里,没有孬种!” “取那司马殇的狗头,新仇旧恨,一并跟他算,让他百倍偿还!” “百倍偿还!” “百倍偿还!” “……” 兵将们的呼喊声,渐渐连成了一片,末了,汇成了一句“百倍偿还”,震得地面儿都颤了三颤。 让众兵将吆喝了一会儿,纳兰雪便伸了双手出来,做了一个让众兵将噤声的手势,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那,从今以后,就要都听我军令行事!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愿遵王妃法令!绝不违背!” 隶属于江越的黑羽军,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将,对纳兰雪带兵本事早有听闻的众兵将们,对她的仰慕,绝不亚于对江越的尊崇。听说这一次出征带兵的人是她,顿时都信心满满,欢喜若狂了起来! “好!来人!上誓师酒!” 原本还担心兵将们不服纳兰雪管束的江越,在听了一众兵将的回答后。顿时便放心了下来,大手一挥,就跟在一旁候着的几十个抬酒和海碗的侍卫吩咐了一声儿,“不破昭阳,咱们誓不回返!” 斗大的海碗,倒了满满的好酒,传到了每个兵将的手里,接了碗在手的人,豪爽的把酒一仰而尽,再把空碗添满。递给下一个人。 几千缸酒,不多会儿工夫,就被二十多万人干了个底朝天。 隶属于凌天暗卫的人都不喝酒,当然,这也与他们各自家族从事的行业有关。医生,杀手,工匠,哪样也不是手抖的人能做的营生,所以,三大隐世家族的族规里面,就有明文规定。族中之人,不得嗜酒,即便是情况特殊,必须要饮酒的时候,也只能喝少量的淡酒,而且。喝酒之前,必须食用莫家精制的止醉丹。 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明显不是属于必须要喝酒的特殊情况,所以,三大隐世家族的人。也就没有必要非喝这誓师酒不可。 “主子!主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誓师酒刚刚喝完,将要准备出发的时候,燕娘匆匆忙忙的自门外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像是刚刚目睹或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刚刚,刚刚我去给二少爷的棺椁里加香料的时候,发现,发现那个司马溪,不,不见了!” “不见了?二哥的尸身还在么?!” 死人本就比活人要重,司马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于理,是不可能搬得动纳兰述的,但,即便是心里清楚这一点,纳兰雪还是本能的跟燕娘追问了一句,“有没有跟山口的哨岗问,见没见过她的行踪?!” “二少爷的尸身还在,胸口上,有一封她留给主子的信。” 燕娘轻轻的抿了抿唇角,把一封信从衣袖里取了出来,递给了纳兰雪的面前,“属下去问过山口的岗哨了,她两个时辰之前出的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哨岗跟她问询,是要去做什么,她拿出了主子昨日送她的簪子,说是奉了主子的指派,要先去天星城里潜伏的。” “信拿来给我!” 纳兰雪心下一沉,一种极不好的感觉,顷刻间席卷脑海,从这几日里,司马溪的反应……原来,她只当她是悲伤过度所致,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早已求死之心了! …… 天星城里,身穿孝服的司马溪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拿在手里的一叠写了字的纸钱扬上天去。 没有棺椁,也没有吹打的送葬队伍,只她一人捧着灵位缓步前行,却让所过的街道,刹那间变成一片死寂。 有一种悲伤,是不需要言语的,也正是这种悲伤,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渐渐的,有好奇的人附身捡起了飘落在地的纸钱,开始念上面的文字。 那是一篇文采极好的悼文,悼念的是她的丈夫,昔日里,名满天下,为莫国立下不世功勋的纳兰相爷,最终,却遭莫国皇族毒手,未过而立之年,就横死山野的旷世传奇。 普天之下,无人不晓纳兰相爷英名,对他憧憬膜拜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待看完听完悼文所讲,许多人便开始奔跑追赶已经走远的司马溪,更有甚者,开始大声诵读那纸钱上的悼文。 天星城曾是泗水国的帝都,规模不比昭阳城小,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都有十几条大型的街道,要全部走下来,没有三天,是决计不可能的,但,司马溪就是在最中间的一条大道上走了一趟,就把纳兰述遭司马殇毒手惨死的事,传遍了整个天星城! “夫人是相爷的什么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追上了司马溪,跟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是他的妻子,他三个孩子的母亲,莫国昔日的四公主,司马溪。” 司马溪浅浅一笑,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被她抱在怀里的,纳兰述的牌位。就像是,在爱抚自己的挚爱,“我是罪人,害死了他的罪魁祸首。若非我想要尽孝,让他去营救遭人钳制的生母回来奉养,也不会有后来……我生母背信弃义,累他被捉囚禁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他在逃出路上,被莫国皇族遣人追杀而死的事情,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听司马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的淹没在了抽泣里面。上前来问和在旁倾听的人,都跟着红了眼睛。 想要对生母尽孝,这算的了什么错呢? 要真非要说是错的话,那也只能说是她那不识好歹的母亲的不对! 背信弃义,贪慕权贵。让自己的恩人置身囫囵,让自己的女儿因她的自私而失去一生依靠,让自己的外孙因她的卑鄙而承受幼年丧父的人生三大悲痛之一的绝望,这样的一个人,论做万死不足以平民愤,都是客气的了! “夫人这样一路前行,是要去往哪里?” 动容之后。便是同情,凑上前来的百姓们满是愤慨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对莫国皇族谋害忠良的行径恨得可谓咬牙切齿。 “我要这样一直走到昭阳城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莫国皇族的卑鄙无耻,让所有人知道。我夫君死的委屈,死的不值,死的足令天怒人怨!我要让瞎了眼的贼老天看看清楚,他薄待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庇佑了一群什么样的畜生!” 突然。司马溪抱着纳兰述的牌位仰天大笑起来,她的眼里,尽是悔恨和痛苦,尽是对莫国皇族的仇恨,“乡亲们,我司马溪不求你们跟我一同去走这必死无疑的绝路,我只希望你们能记得,曾有一个叫纳兰述的人,是带着莫国走出囫囵,带着莫国走向富强,带着莫国从走上荣耀之后,被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残酷害死于荒野草莽之中,不得入土为安的!” “相爷大德,庇护百姓十数载,得此恶报,天理何在!” “皇族背德,天必灭之!” “夫人只管前行,我们伴你同往,生死由命!” “对!我就不信,老天还能一直都不开眼!” “……” 就这样,司马溪一路前行,她的身后,渐渐聚拢了一群人,衣冠讲究的仕子有之,穿金戴银的商人有之,布衣旧服的农户有之,破衣烂衫的乞丐有之…… 一路向北,直往昭阳城。 司马殇终究是暗中积累力量多年的人,得知消息的速度,比旁人都要快的多。 从司马溪开始在天星城里行走,鼓动百姓,声讨司马皇族开始,不到三个时辰,远在昭阳城里的他,就得到了人传信! “来人!” 看过消息之后,司马殇顿时脸色大变,一团那纸条,就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儿,唤人来听命。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古书里时常提到的句子,他清楚的很,这才只是开始,如果,让司马溪继续前行,把这事儿传得满莫国里无人不晓,他还没到手的皇位,可就要十成十的不保了! 自纳兰述逃走,追兵有去无回,他就在千般仔细,万般小心,却不料,千防万防,唯独司马溪闹的这一出儿,他没能料到! 这该死的女人,真是活腻了! 她以为有百姓给她撑腰,她就能给纳兰述伸冤,让他不敢动她了? 做梦! 这世上,只有他司马殇算计旁人,休想有人,能算计的了他! 想起“算计”这个词,司马殇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痛,昔日里,背井离乡,身处未建成的商国城池外临时小屋里的一切,宛然又浮现在了眼前。 那个每夜出现在他梦里的绝色女子,那个把他当成是亲人般在意的俏丽佳人,那个把旁人送给她消暑的冰分给百姓,却只“私心”的留下一点点,放在他屋子里的…… “雪儿。” 司马殇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伸手,从自己的衣襟里面,掏出了一只拳头大的青花瓷小瓶,把瓶身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低声唤了一句,“如果有来世,如果来世……满身罪孽的我,还能有幸遇上你。我一定……” 这青花瓷瓶里装的,是“神人”奉了他的命令,偷藏出来的“纳兰雪”的骨灰,这种在旁人想来毛骨悚然的东西。现如今,却是成了司马殇绝不离身的宝贝,睡觉,放在臂弯,锦被盖到“胸口”,吃饭,立在桌上,杯盘碗碟跟他自己用的成对成双,上朝,抱在怀里。听大臣们禀报事情,决断时,都要一边儿抚摸着瓶身,才能安下心来思量! 尤其是,从纳兰述的口中得知。昔日的纳兰相爷,是纳兰雪女扮男装的之后,这种带着遗憾的思念,就更是愈演愈烈了起来,也是到了这时,他才是彻底的明白了,他对纳兰雪的感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对亲人的渴求,他爱她,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就爱的刻骨,只是,他因为不知。而误会了去…… 这,都怪纳兰述不好! 要不是他沽名钓誉,他司马殇也不会跟自己的心爱之人擦肩而过,却不得一世相守! 对! 就是这样! 他之前那么折磨虐待纳兰述,压根儿就是他活该的! 那是他的报应! 欺骗他。害他失去珍贵之人的报应! 偏激的司马殇把一切不对都推到了纳兰述身上,并坚持以为,自己那么残忍的对待他,是理所应当的,是纳兰述“罪有应得”。 “殿下……” 被司马殇喊进来的侍卫见他的脸色瞬息多变,却一直都不给自己吩咐,便有些想不明白了,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见他仍是一言不发的,瞧都没瞧见自己一般,就小心翼翼的出言,唤了他一声儿,“是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么?” 被侍卫这么一唤,司马殇顿时就回过了神儿来,极快的收了自己脸上的悲伤表情,一个眨眼都不到的工夫儿,就变回了一个威严的准帝王。 “昔日的四公主想要聚众谋反,你带几个人,去一趟城外的别院,把她母亲带上,让她老人家好好劝劝自己的女儿,让四公主不要胡闹,蛊惑人心,造谣生事,可是死罪,依照律法,可是要五马分尸的。” 来人是司马殇的死忠,但,即便是跟自己的死忠说话,司马殇也从不把话说的难听,“孤的一群兄姊弟妹,现如今,死的死,病的病,走的走……再这样下去,孤可真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你去跟她母亲好好说说这事儿,她好歹也是孤妹妹,司马家的人,但凡是有一点儿可能,孤都是希望,她能好好儿活着的!” “谨遵殿下吩咐。” 侍卫答应了一声儿,就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他在司马殇身边儿伺候的时日并不算长,但,却是没少听人说起,他的习惯。 他这话说的虽然好听,但,意思,却是明白至极! 押着灵玉去见司马溪,用灵玉的安危,来胁迫司马溪退缩改口,如果还是不行,就安一个谋反的罪名处死她,让百姓们以为,这只是她不满处境,而编纂出来的谣言! 这谋划,不可谓不狠,一石三鸟,哪怕只打中一个,也足令司马溪百口莫辩! …… 司马溪一路前行,到第二天晌午,身边就已跟了上千人。 因为走了太多的路,从未步行这么远的司马溪双脚都磨出了血,血渗出了鞋子的布底,使得她所过之处,每隔几步,就会留下一个血印子。 随行的人们,不止一次的劝她乘车,她皆摇头拒绝,回答始终不变,“我要从这里,一直走到昭阳城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司马皇族,是如何薄待我的夫君,莫国的功臣纳兰述的!” 临水城本就是司马殇的“老巢”,这会儿,城守得了司马殇的命令,自然要比旁人更加谨慎遵循。 前一天半夜,司马殇飞鸽传书给他,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司马溪一行人挡在临水城外,不让他们再往昭阳城的方向前行,他得了信之后,绞尽脑汁的想了大半夜,才勉强算是想出了一个不能算是法子的法子来……不开城门!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战时,城池都会在清晨的时候开门,让城里的百姓出城去务农,让城外的商贩进城贩卖货物。 临水城城守的这“毫无征兆”的不开城门,毫无疑问的,就把诸多准备进城去的商旅堵在了门外,因不知何时能开启城门。怕离开耽误错过了去,只得各自在城门口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等候。 这会儿,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远处步行而来,正百无聊赖的人们。便本能的把目光都转移了过去。 最前一人,披麻戴孝,手捧灵位,走得艰难,却挺胸抬头,让人本能的就产生出一种不敢亵渎的恭敬。 身后诸多跟随之人,也是各自在手臂上绑了一条象征服孝的白麻布条,神色或悲伤,或愤怒,或痛心。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看到这样一大群像是送丧,又没有抬棺材的人走来,原本正无所事事的等着开城门的人,顿时便生了好奇,交头接耳的议论了几句。还未来得及上前询问,就见着司马溪挥手洒出的纸钱上面,是写了字的! 捡起一读……反应,却是要比在天星城里,捡了纸钱起来读的人,反应更加强烈!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商人。而在“纳兰述”推行新法兴国之前,商人在莫国的地位之低,可以说是跟乞丐不相上下的,高的离谱的税赋,受限制大小的屋宅,不得与士族通婚的限制……换句话说。是“纳兰述”,给了他们现如今富足幸福的生活,说“纳兰述”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也是绝不为过的! 而现在,那个司马殇。竟然这般残忍的害死了他! 真真是不可饶恕! 真真是…… “夫人节哀!有咱们莫国商人一天幸存,就绝不与那混蛋皇子罢休!” 商国商人重义,莫国商人重利,但,面对纳兰述的死讯,便是土生土长的莫国商人们,也是顾全不了什么利不利的了,他们首先是人,知道知恩图报,仁义端正的人,然后,才是其他,钱没了可以再赚,他们的恩人喊冤死了,却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回他的命来! 亡者已矣,不得复生。 他的冤屈,他们却是可以帮他申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司马殇,一个名不见经传,据说从小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废柴皇子,凭什么就敢这么为所欲为的决定纳兰述这一代名相的生死! 他们不信,把这件事儿上达天听,让司马青知道了去,还能让那废物皇子,继续这么逍遥法外!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时的司马青,已经成了个被司马殇关在地牢里,用铁索绑成了麻花儿,只能苟延残喘的瞧着自己的爱子司马玉受苦遭罪的失势之人,而等到后来,这一点,也成了纳兰雪用以讨伐司马殇的理由之一。 “城下何人!这般撺掇良民,是想要聚众谋反么!” 一直猫在城墙后面偷偷观察情况的城守,见势不妙,忙打着官腔站直了身子,“疾言厉色”的冲着城下的司马溪大吼一声,借此打断城下诸多商旅跟她的问话,“纳兰相爷何等尊贵睿智的一个人,怎可能说被人害了,就被人害了?!你这女人,这般胡说八道,坏他英明,就不怕老天看不过眼去了,一道雷劈下来,劈你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司马溪行走端正,句句实言,怕什么晴天落雷!” 司马溪本就是个聪明的女人,在皇宫里长大,更是从小儿就耳濡目染诸多阴谋诡计,莫说只是应对这么一个小小的城守,便是现如今,站在城墙上跟她对峙的,是司马殇本人,她也未必就会落了下风,“如果老天当真是能开眼的,那些卑鄙无耻,龌龊下流的失信之人,失德之人,失仁失义之人,怎还没被落雷劈死?那些给失信,失德,失仁,失义之人当狗腿子的畜生,怎还没被落雷劈死!” “老天!你开开眼!看看这些卑鄙小人的畜生!” “老天!你开开眼!看看这些陷害忠良的混蛋!” “老天!你……” 嗖一一 一声箭响。 司马溪的最后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城墙上射来的一支箭矢贯穿了喉咙! 惊叫。 愤怒。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城下百姓,霎时间,群情激昂,怒火冲天! 没有人看到这支箭是什么人射出来的,也没有人注意到,面对这支“毫无预兆”的箭,司马溪毫不意外,脸上。更是一闪而过的感激! 谢谢成全。 司马溪无声的冲着城墙之上,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向后倒去。 城墙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悄然隐去,用过的弓弩,被紧张的随手丢下城墙,看他那慌张的样子便知,这,该是他第一次杀人。 白寂风。 昔日娇生惯养的意国皇子,箭术精湛,却只会射不动的靶子。 这一箭射向司马溪的喉咙,已然紧张的他全身冷汗。以致于离开的时候,连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 但,他不后悔。 为了纳兰雪,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伤天害理,人神共愤,哪怕是……连她,都怨恨责怪他! 只要她能安好,他会怎样,有什么关系? 奉司马殇之命。带了灵玉,快马加鞭赶来临水城的侍卫们,从北门一进临水城,就听说了司马溪遭人暗箭,命陨城南的消息,暗道一声“不好”。就匆匆拨转马头,带着被打晕了的灵玉,就往后面的一座城池逃窜而去。 滔天民愤,不是他们几个小小侍卫就能解决的,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临水城的城守,被愤怒的百姓们绑了起来,连城里的守军,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城守的对立一面。 他们大都是临水城人,受纳兰相爷恩惠,免于骨肉分离的,不下八成,现如今,先是听说了他遭人残害,又亲眼所见他的遗孀被杀,哪还能忍得住心中愤怒,遵守什么劳什子的军纪? 从军之人,大都是有血性的汉子。 大不了就是反了! 不过就是一条命,掉个脑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原本已是整装待发的二十万精兵,在纳兰雪看过司马溪留下的信函之后,又就地在石厅里停留了一晚,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得了纳兰雪发的军令,收拾行囊起程。 司马溪的信写得很简单,短短十几个字,却是让纳兰雪连拒绝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她说,吾爱已死,独活无味,愿以一日残生,助君得盛世太平,望莫阻。 左下角,没写她自己的名字,落款是述未亡人。 这样一心求死的人,是救不了的。 纳兰雪深知,她就算是使了人去救,当真救了她回来,她也还是要求死,不死成了,决不罢休的。 她该做,或者说,能做的,就只有由了她去死,然后,帮她收敛尸身,与纳兰述同葬,照顾好她跟纳兰述所生的三个孩子。 这世上,能同甘者众,能共苦者稀,能生死相随的,可谓寥寥无几。 司马溪,刚刚好,就是这寥寥无几里的一个。 她,一介凡人,又哪里改变的了,生死都阻挠不了的眷顾! “不要想太多,雪儿。” 骑马走在纳兰雪旁边的江越,见她脸色凝重,便是明白,她是因为司马溪的死,而有些负担过重了,一个人,用自己的性命,来为她换一个起兵的理由,这于她,毫无疑问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极有可能,是一辈子,都摆脱不去的负担和遗憾,“她去了那边,就能跟你二哥重逢了,对她而言,死,远比活着更容易,更轻松。” “所有人都在责怪她不好,可责怪她的人,又有哪个将心比心的想过,生于何处,不是她能决定,恪尽孝道,亦是人之常情。” 纳兰雪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出来,摸了摸自己乘骑的那匹骏马的脑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只是太过相信自己的亲人罢了……那一日,我若是多带些人去接应,也不至于……” “司马殇才是罪魁祸首,你非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又是何苦!” 江越没给纳兰雪把话说完的机会,伸手,捉住了她的腕子,目光看去了山口的方向,“他先是让你险遭不测,如今,又害死了二哥和许多兄弟。这血债,总有一天,我是要让他百倍偿还来的……雪儿,最多三年。我必踏平莫国,为你兄长在昭阳城外的修建陵寝安眠,你不要在这般折磨自己了,可好?” “百倍偿还……他司马殇只有一条狗命,要怎么死,才能够还得起!” 纳兰雪苦笑一下,反手与江越的手相握,“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死掉,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赤皇纪事》载。天灵元年冬,赤皇率军二十万伐莫,莫太子司马殇征兵八十万迎战,民心不向,十日四城。归降之城,兵将皆归入赤皇军中。 西疆拥兵将领张元,亦带兵起事,图分莫国半壁江山,以自封为王,破三城后遭阻,风国伺机出兵。以五十万骑兵压境,使张元腹背受敌,半月尽灭,莫西北门户洞开。 风大皇子长仙枫欲劝风皇止战不得,于军中游说之时,遭人暗箭所伤。数日后,不得其踪。 天灵二年春,赤皇率大军百万,至昭阳城外,莫太子司马殇现城门。不战而降。 “雪儿,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随随便便死掉。” 没有失国失权该有的痛苦,司马殇站在城墙之上,面带欢喜的看着城下的纳兰雪,“你没死,真好,真好……” “少废话!” 纳兰雪显然并不信司马殇的欢喜是真的,他已经骗过她一次,她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上当两回,“就算你口吐莲花,也休想我饶了你不死!善恶到头终有报,今日,便是你的报应之日了!仙枫,传令攻城!” “是,老师。” 一直安静的骑马立在纳兰雪身后,带着一张鬼脸面具的青衣男子恭敬的答应了一句,便扬起了自己手里的令旗,传召军中重甲步兵,准备攻城车破门。 立于城门上的司马殇闻言一愣,继而,便纵身跃到了城墙垛儿上,眼里尽是温柔笑意,“我自以为是了二十年,一直都在把旁人当成是你,骗你,伤你,害你,将你戏耍于指尖,瞧着你为了我,奔走受苦,犹不知感激……现如今,瞧着你拿剑抵在我的喉咙,跟我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为何,我却是觉得这般快活?如果说,我最后的结局,是死在你手……也该算是一种圆满了……” “雪儿,莫国的玉玺在此。” 语罢,司马殇将手中锦盒往脚边一放,头朝下,坠落城墙,没有不舍,没有意外,宛然一切都在他安排之中,“生辰快乐,愿,岁月静好。” 司马殇的话,让包括纳兰雪在内的人,皆是一愣,恍然想起,这一日,竟是纳兰雪的生辰之日,巧合的,令人惊叹! 一路从天星城攻打过来,有的城池不战而降,有的城池拼命顽抗,怎就能这般凑巧,就在这一日,兵临昭阳城下,就…… 这一切,明显是有人安排,而且,算得分毫不差! 只是……这算的人,是…… 司马殇! 在众人的滞愣中,司马殇坠地身亡,紧接着,昭阳城城门大开,一应兵将大臣,蜂拥而出,跪地受降。 纳兰雪颇有些懊恼的看着,在地上已经摔得死得不能再死的司马殇,拳头,慢慢攥紧。 司马殇之前所言,她这“知情人”不可能不明白意思,再想起几年前,他们去往雨城封地的时候,入城之前,他在城外河边所说的那些话…… 原来,一切的起因,都在她幼时女扮男装,假扮纳兰述入朝为官上。 原来,司马殇一切的谋划,都是要得到皇位,然后“力排众议”的迎娶“纳兰述”上! 都道是,人生如戏,这般滑稽的误会和执着,竟就发生在了她的身边,可笑的改变了她的生平! “雪儿。” 见纳兰雪僵立原地,连脸上的表情,都静止不变了,江越颇有些紧张的唤了她一句,怕她出事。 “我没事。” 被江越这么一唤,纳兰雪便回过了神儿来,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翻身下马,“仙枫,让人去收了他们的兵器,把司马殇……也寻一处安静之地,埋了罢……” 起先要让司马殇生不如死,死无葬身之地,不得往生的打算,在她想通了一切之后,也不再坚持,虽然,他害死了纳兰述,虽然…… 因果。 是她在十几年前种下了因,才结了如今这样的果。 每个人都有错,但,她的错,却是要更多一些。 《赤皇纪事》载,天灵二年春,赤皇入昭阳,与明皇共登大宝。 天灵二年夏,风皇崩,风二皇子长修缘继位,率风国铁骑再犯莫国边境,夺三城。 天灵二年秋,赤皇御驾亲征,风灭。 天灵二年冬,商皇尚扶苏下诏,封长子纳兰丹青为太子,立为储君,长女纳兰墨染为长安公主,赐婚尉迟将军家嫡子尉迟影,纳兰述之女纳兰静渊为长乐公主,享商国供养,领公主俸禄。 自此,天下太平。 ps: 新书《娇妻良医》已在审核,请亲们留意收藏,谢谢亲们一直以来对雪的支持,后面的书书更精彩,么么哒~ 本书由(千橙)为你整理制作,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