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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甭谢我了,你这丫头懂事得让人心疼。”说着叹了口气,又左右四处瞅瞅,见没人,方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方才小姐愣说今儿厨房里的梅花糕做得不好,让人给扔掉,我趁着没人时又给捡了回来。你拿去吃吧,别让旁人瞧见,若是瞧见了告到小姐那里去,我的饭碗可也就丢了。” 喜宝紧紧将尚还热乎乎的纸包抱住,听了秦妈妈的话后拼命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一定不叫旁人瞧见,我不吃,我要拿回去给我娘吃,我娘可爱吃梅花糕了。”她皮肤很是白皙,只是因着天气缘故,双颊处冻得有些微红,可偏生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黑漆漆水汪汪的,漂亮极了。 秦妈妈瞧着喜宝,啧啧叹道:“你这样貌生得真叫好,却可惜了,只是个丫鬟的命。不过,我看你们家公子待你倒是不错的。”说着便笑了起来,“你家公子生得英俊,又中了举人,若是来年会试再中得进士,必是个有前途的。” 提到张天佑,喜宝心里却有些淡淡的失落,什么公子不公子,那是她亲哥哥。 喜宝告别了秦妈妈,怀里揣着热乎乎的梅花糕,一路小跑着往自己跟母亲的小屋子里跑去。 这一处偏僻简陋的院落,是杜府下人们住的地方,冬寒夏热。 喜宝跟母亲殷秋娘虽然不是杜府下人,但因着哥哥张天佑跟杜侍郎介绍时说殷秋娘是她乳娘,所以她们才会被安排住在这里。 “娘,您瞧我带了什么回来给您吃。”喜宝喜滋滋地推开门,将梅花糕从怀里掏出来,捧到殷秋娘面前,“看啊,是梅花糕呢,娘您最爱吃的梅花糕。” 殷秋娘不到四十的年纪,发鬓微白,却身量适中,面容姣好。 她放下手上绣活,慈爱地抚了抚女儿额发:“喜宝真乖,娘不吃,你也爱吃,你留着自己吃。” 喜宝小心翼翼拆开纸包,发现里面只有两块,而且还被压得扁了,不自觉嘟了嘟嘴,有些失望。 殷秋娘瞧着女儿神色,一阵心酸,她叹道:“要是你爹还活着,必不会叫你受这样的苦,可惜你爹死得早,你也没过多长时间好日子。”看着女儿那双冻得红肿的小手,心疼得落了泪,“你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苦了我的孩子了。” 喜宝最怕母亲伤心落泪了,大夫说了,母亲的眼睛越发不好,不能再流泪,否则会失明的。 她见母亲又哭了,吓得赶紧伸手去擦母亲脸上泪水:“娘您别哭,女儿一点不觉得苦呢,您瞧,我们现在至少三餐温饱啊。”又晃了晃手上纸包,“看,还有梅花糕吃呢。” 说着便塞了一块到殷秋娘嘴里,随后又将另一块塞入自己嘴里,细细嚼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其实,张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喜宝也过了几年富贵小姐的悠闲生活。 只是,在她七岁那年,父亲突然一病不起,最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也没能将父亲的病治好。 父亲走了,家里一下失了顶梁柱,喜宝真真觉得像是天塌了一般。 她至今仍然记得,家里的下人们是如何落井下石的,他们将能拿的都拿走了、能卖的都去变卖了,连一床能暖身睡觉的破棉被都不留给他们。 那个时候哥哥十六岁,正在城里的书院念书,娘为了更好照顾哥哥,便将乡下房屋租了出去,然后带着自己进城去有钱人家做短工。 殷秋娘的绣活好,便经人介绍,去给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绣嫁妆。 哥哥所念的书院是城里最好的书院,光一年的学费就得百两白银,这么多钱,都是娘无数个日夜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最后哥哥秋闱中了举人,而娘熬坏了眼睛,哥哥竟然说娘只是他的乳娘…… 喜宝知道,张天佑不是娘亲生的,所以他不心疼娘。 而喜宝是娘亲生的,她会很疼很疼娘。所以,她常常趁娘不知道的时候在府里四处找活干,能挣几文是几文,她要攒钱给娘买药治眼睛。 到了晚上,喜宝趁娘睡着的时候,将秦妈妈给她的二十文钱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一放进了藏在床底下的一个罐子里。 钱装进去后她轻轻晃了晃,听着里面清脆的声音,她笑得眉眼弯弯,甜美的模样煞是可人。 正因喜宝长得好,所以很不得杜家大小姐的喜爱,杜小姐隔三差五就会找喜宝的茬。 杜家大小姐杜幽兰,乃是京城名门闺秀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又是弹得一手好琴。早在去年春天、乐阳大长公主举办的桃花宴上,就已被江家六少相中,大婚之日就是今年的冬月初八,也就是三日之后。 昨儿个下午,秦妈妈跟喜宝说,大小姐想吃核桃让她去剥,其实是大小姐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呢。好在是被秦妈妈给挡了,不然喜宝又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秦妈妈挡得了一次却挡不了两次,第二日一早,秦妈妈又来找喜宝了。 喜宝穿着红底白花的半新袄子,梳着双环髻,乌黑的头发用红色绸带挽起,绸带被风吹得贴在双颊上,娇俏鲜嫩。 秦妈妈站在门口说:“昨儿个我跟小姐说,你洗衣服将手洗得冻出血了,她嫌恶心,这才算了的。今儿个一早,小姐才将梳洗打扮好,便说想要见你。这不,我就又来找你了。” 喜宝是那张公子带来的,又不是杜府丫鬟,秦妈妈不好以命令的姿态指使她做什么。再说,那张公子是老爷的贵客,又是姑苏城秋闱解元,他待喜宝这丫头也不错,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有一天麻雀变凤凰呢。 所以,不管怎么说,秦妈妈对喜宝还算蛮客气。 喜宝实在不想见杜小姐,有些为难道:“实在没有办法了吗?” 秦妈妈站在门外,搓着手:“你可帮帮忙吧,去见见小姐,指不定是好事呢。”她眼睛一亮,又说,“对了,指不定真是好事儿,我瞧小姐昨儿虽然心情不好,可今天起来神色还算不错。” 这个杜大小姐,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又长得美,狂傲得很!谁知道她今天会不会又耍什么花样! 不过,喜宝不想叫秦妈妈为难,便点头:“我跟你去。” 路上的时候,喜宝向秦妈妈打听得到,这杜小姐可能是因为婚期将近的缘故,所以才如此情绪不稳的。 到了杜小姐的闺房后,杜小姐难得地对着喜宝笑了笑,然后挥退了左右。 杜幽兰峨眉淡扫,略施粉黛,端的倾国倾城。 她笑嘻嘻地向着喜宝招手:“你过来。”见喜宝警惕地看着她,她急了,一弯腰便将喜宝拽到她跟前,娇嗔道,“你那么怕本小姐做什么?本小姐又不会吃了你!找你来,不过是问你件事。” “什么事?”喜宝见杜幽兰笑得诡异,狐疑地看着她。 杜幽兰闭着眼睛娇艳一笑,然后似是想到什么,忽又忧伤起来。她生得明艳动人,表情也甚是丰富,真真是一颦一笑都能叫人软了身子。 喜宝感叹,这个杜小姐生得可真是好,难怪哥哥几次私下偷偷跟她说,若是杜小姐未有婚约,他必是娶其为妻。 这边喜宝兀自想着自己的心思,那边就听杜幽兰说:“喜宝,我不想嫁入江家了,我做你的嫂嫂可好?” 第二章 喜宝惊得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杜幽兰,吞吐开口:“小姐您在说什么……”说着便垂下眸子,语气也有些弱,“喜宝只有一个娘亲,没有哥哥的……我才没有哥哥!” 想到张天佑,喜宝心里就生气,哥哥都不认娘了,她还认这个哥哥做什么。 张天佑虽然不是娘亲生的,可张家落难时,到底是娘辛苦挣银子供他念书的。若不是娘,他早就被退了学,哪里还能有今日荣耀,哪里还能得杜侍郎赏识? 虽然哥哥待喜宝不错,但只要喜宝一想到娘熬夜辛苦挣银子的模样,她就恨张天佑。 杜幽兰笑睇了喜宝一眼,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戳喜宝额头:“瞧你这胆子小的!难不成你还记着我的仇?”抿了抿唇,娇嗔道,“我是捉弄过你,可还不是因着你长得一副好相貌嘛。况且,我瞧张公子待你那么好,我……”使劲一跺脚,“哎呀,我就是嫉妒你嘛!” 她对张天佑,真真可谓是一见钟情。 那日,她如往常一样,于后花园弹琴,忽而听得有人以笛相合,琴笛合奏,两人之间竟有着说不出的默契。她当时就动了心,一曲弹罢便起身去寻吹笛之人。 她一眼望去,便于夕阳下瞧见一身着青衫的男子,男子长身玉立,姿色秀雅,握住笛子的手似乎忘记收回,笛子还凑在唇边,也正傻愣愣地瞧着她。她还从没见过那么清俊好看的男子呢,温文,儒雅,真真是品淡如菊的谦谦君子。 只是可惜了,她已经跟江家六少有婚约在身,她跟他只能是有缘无份。 若是昨晚没有发现一个秘密,她或许还会愿意嫁去江家,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在爹娘那里偷听到一个秘密,她誓死不会再嫁给江璟熙。 她原就该是张天佑的妻子,她跟江璟熙不过是一个错误,她现在要纠正这个错误。 喜宝见杜幽兰一会儿眉眼含笑一会儿满脸忧愁的,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想到刚刚杜幽兰说想要做她嫂嫂的话,更是摸不着头脑。她不是就要嫁去江家的么?说的什么胡话! “喜宝!”杜幽兰终于回了神,似是下定决定做了选择般,心情明快了不少,“你哥哥都跟我说了,他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他啊。”拉着喜宝的手,又说,“等我成了你大嫂,你也就是我小妹了,等再过两年,我就给你找个好夫家。” 喜宝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她不知道张天佑到底跟杜幽兰说了什么,但感觉有些不妙,便小心翼翼瞧着杜幽兰,“您不是只还有三天就要嫁给江家少爷的吗?怎么可能会嫁给我大哥……” “总之,这个你就别管啦,我自有我的办法。”她跟张天佑有婚书为证,就算说到皇帝那里,他们也是占理的一边,还怕什么! 杜幽兰没什么心眼儿,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人还是不坏的。她敢爱敢恨,行事不矫揉造作,她恨你的时候,可以处处与你作对,但想要待你好的时候,也会拼了命对你好。 她觉得前些日子着实过于刁难喜宝了,此番便想要尽力弥补,便从自己的梳妆镜上拿过一对金耳环塞给喜宝。 “这是给你的。”见喜宝不肯要,她硬是往喜宝手里塞,“给你便拿着,你若不要,我便扔了出去。” 说着便做出想要往外扔的姿势,喜宝这才肯收下。 喜宝的手肿起来了,手面鼓得高高的,馒头似的小手紧紧攥着金耳环,眨着眼睛说:“谢谢大小姐。” 杜幽兰开心道:“原听张公子说你是他妹妹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你也默认了,我便觉得开心。好啦,本小姐现在要去做一件大事,你先回去吧。” 喜宝见杜幽兰肯放她走了,便急急退了出去。 刚走出院子大门,候在外面的秦妈妈便迎了上来,细细打量喜宝一翻,见她无事,方道:“小姐没有为难你吧?” 喜宝感激地看着秦妈妈,点头道:“小姐没对我怎么样。” 不但没有,而且还说了不少胡话,但这个她可不敢跟秦妈妈说,只道:“我要急着回去照顾我娘,昨儿个的事,谢谢秦妈妈了。” 秦妈妈见喜宝长得好看,而且勤快懂事,很喜欢她,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回去瞧你娘吧,你娘身子不好,记得给她买药。” 喜宝应着,然后告别了秦妈妈,一路小跑着往殷秋娘处去。 回去后,喜宝将杜幽兰方才跟她说的话都一一说了,然后有些焦急地问:“娘,可怎么办?杜千金是有夫之妇,哥哥怎么能这样!他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吗?” 殷秋娘捏住绣针的手颤了好久,突然放下手中的活,抬眸望着喜宝:“女儿,知道你哥哥为什么至今都未娶妻吗?他都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娶妻。” 喜宝有些不明白娘的话,摇头:“女儿不明白。”又试探性地问,“不是哥哥常说的,大丈夫当以前途为重,先立业、后成家么?” 殷秋娘深深叹了口气,眸子里似乎有泪泽,她道:“那都是你哥哥跟你说着玩的,其实他一直都是有未婚妻的。杜侍郎跟你爹是同窗,都是淳化二十七年的进士。他们同时高中,一时开心,便给杜小姐跟你哥哥定了终身大事。你爹在的时候,两家还有往来,后来你爹去了,渐渐的关系也就淡了。” 如此说来,那杜小姐说的倒也不是胡话了。 喜宝说:“娘,可是杜家已经不再承认这门亲事了,哥哥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无权无势的,能有什么法子!”她似乎有些原谅哥哥了,也心疼他,“只希望哥哥能够想得开,等来年高中,再另择一门好亲事。” 殷秋娘眼睛不好,尤其是近些日子以来,经常眼花。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片刻失明的状态,她怕女儿担心,只得日日强撑着。 喜宝见娘累了,便扶着她往床边去。为娘掖好被角后,她则拿着娘尚未绣完的绣品继续绣了起来。 她性子静,乖乖坐在一旁,低头认真干活,一句话不说。 殷秋娘见女儿如此听话懂事,心里又酸涩又欣慰。她不知道,若是喜宝的爹瞧见了女儿现在这副模样,会不会也心疼喜欢…… 喜宝才歇下没一会儿,那秦妈妈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秦妈妈急匆匆推开门,对着喜宝母女说:“可不好了,不知道大小姐对老爷说了什么,老爷将你们家公子赶了出去。现在府里来了家丁,也要将你们母女赶出去呢,我是先赶着来给你们透个风的,呆会儿不要被吓到。” 殷秋娘咳了几声,喜宝赶紧跑过去将她扶住,殷秋娘对着秦妈妈说:“这些日子以来,谢谢秦妈妈照顾,我们母女这就出去。” 秦妈妈倒是承了谢,往身后瞧了瞧,然后道:“我可先走了,叫旁人瞧见,我怕是也要被赶出去。”又望着喜宝,“喜宝,好好照顾你娘。”又独自叹了口气,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便就走了。 喜宝扶着娘走出了杜府,她转头朝四周望了望,没见到哥哥的身影,竟有些害怕起来。 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娘身体还不好,若是没了哥哥,可叫她怎么活。 殷秋娘知道女儿担心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娘有手艺,你又如此乖巧懂事,还怕无路可走吗?喜宝,别怕,你越怕就越会觉得无路可走。我们去找找你哥哥,顺便逛逛这京城,娘也好好看看京城现在的样子。” 喜宝很听娘的话,娘这样一说,她又一点不怕了。 “娘,那我们晚上住在哪里?”她捏了捏袖口里的那对金耳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腿道,“遭了!” 那个存钱的罐子落在杜府里了,那里可存着好几百文钱呢!是她背着娘偷偷干活,辛辛苦苦挣来的呢。 殷秋娘心思细做事稳重,女儿偷偷攒钱,她不会不知道。 “算了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又指着前面一家面馆,“你也别气了,娘带你去吃面。娘给你叫两碗面,每碗里加两个蛋。” 喜宝很好养活,打小吞口就好,只要有得吃,哪怕只是咸菜配白粥,她也能吃得很开心。 喜宝陪着娘吃了面,才出得面馆,便迎面差点撞上一疾驰而来的骏马。 骑马的是一位紫袍金冠的英姿青年,青年二十左右的年纪,却是一脸煞气样。 他右手高高抬着马鞭,左手紧紧握住缰绳,面含怒气地盯着吓得跌坐一旁的喜宝,毫不怜香惜玉,沉声呵斥道:“找死!”然后手一用力,又挥着马鞭疾驰而去。 喜宝见虚惊一场,赶紧去扶娘,然后便听左右的人说:“那不是江家六少么?怎么急匆匆的!” 有人答道:“你不知道了吧,他未婚妻跟人跑了,怕是现在急着去杜府讨说法呢。” “怎么回事?你可得与我细细说说!杜小姐怎么就跟人跑了?京城里多少女子哭着喊着要嫁入江家呢,那么好的亲事,她怎么还跟旁人跑了?莫不是中了什么魔症?还是被鬼付了身!” “嗨,这我怎么知道!不过,听说是住在杜府的一个举人,不是京城人!” “啧啧,可真新鲜!放着江家少奶奶不当,竟跟着一个小小举人跑了,这杜家,可闹笑话喽。” “唉,那谁知道呢!不过,江家可不是好惹的,总之,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吧。” 喜宝听着四周百姓的热议,转头望着母亲:“娘,哥哥跟杜小姐私奔了……” 第三章 殷秋娘这一跤摔得有些重,她只感觉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模糊,连女儿喜宝都瞧不清楚了。但她闭了闭眼,待再睁开时,眼前画面又渐渐清晰了起来,她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喜宝双手抱住娘的胳膊,吃力地扶着她,有些惶恐地问:“娘,江家人去杜家讨说法去了,他们会不会抓到哥哥?要是抓到了哥哥,将哥哥送到官府去可怎么办……” 殷秋娘握住喜宝的手,安慰她:“放心吧,你哥哥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见天色不早了,又对喜宝说,“娘身上还有些碎银子,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上一晚,等明天再去找其它住的地方。” 京城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前两天又下过雪,而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更冷。真真是寒气逼人! 喜宝穿的都是前两年裁做的旧袄子,这两年她长了个儿,旧袄子穿在身上,明显短了一截。 袖子也短了,她两只洁白纤细的手腕就露在外面,两只馒头似的小手冻得红红的。喜宝觉得站在这里很冷,但她怕娘担心,不敢说。 殷秋娘心里酸,看着女儿冻得都快烂掉的双颊,她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丈夫死了,儿子走了,而自己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以后喜宝可怎么办才好?她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可喜宝还没托付到好人家呢。 喜宝见娘哭了,一下子慌了神,立即将娘抱住,也委屈得哭了起来。 天又开始下雪,先是飘的雪花,然后越下越大,不多久,殷秋娘跟喜宝身上便覆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天色渐晚,旁边有打马而过的富家公子,见到这场景,自然知道她们怕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富家公子身着淡紫华服,一头墨发以金冠高高束于发顶,肤色白皙,挺鼻薄唇,一双桃花眼带着风流玩味之色。他跳下马,唇角荡着笑意,缓步走过去,半蹲在喜宝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喜宝。 喜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伸出红肿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后,对殷秋娘说:“娘,喜宝觉得冷,我们走吧。”她见娘紧紧地闭着眼睛,后又缓缓睁开,可目光却没有瞧着自己,奇怪道,“娘,喜宝在这儿呢,您怎么了?” 殷秋娘寻着声音将眼睛对着喜宝,悲戚道:“喜宝,扶娘一把,娘的眼睛有些累。” “哦。”喜宝听话地去扶娘,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撑住娘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说,“娘,您别担心,喜宝有银子的,给您买药吃。” 好在她早晨留下了杜小姐的那对金耳环,耳环换了银子,可以给娘买药。 喜宝要走,富贵公子却拦住了她。喜宝不理他,转了个方向继续要走,富贵公子身子灵活一动,直接又挡住两人去路。 殷秋娘感觉有些不对劲,问女儿:“怎么了?” 喜宝心里有些慌,觉得奇怪,娘难道瞧不见了吗?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娘眼前挥了挥,见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便知道,娘怕是真的瞧不见了。 她委屈得很,但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没事的娘。”她抬眸瞧了瞧眼前的富贵公子,眸光里有倔强之色,恨恨地说,“只是面前挡了一条狼狗,女儿有些不敢走。” 其实喜宝胆子并不大,但若是有人惹急了她,她也不会任人欺负。 富贵公子轻笑一声,慢悠悠道:“真是好大胆的丫头,京城里敢对本公子出言不逊的,还没几个呢。” 殷秋娘听到了年轻男子的声音,自然感觉出了不对劲,慌道:“公子大人有大量,请别与小女计较。我们是外乡来的,不懂京城里的规矩,若是小女哪里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饶了小女。” “还是这位婶子会说话……你们是南方来的?听着口音不像北方的。”他站直身子,垂眸瞧着喜宝,见她又大又黑的眼睛里蓄着水珠,小小的嘴巴还倔强地噘着,心痒道,“这个小丫头的个性本公子喜欢,我瞧你们好似走投无路的样子,小丫头若是跟了我,我可以给你们找住处。” “娘!”喜宝慌了,她紧紧抱住殷秋娘的腰肢,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眼睛狠狠瞪着那公子。 殷秋娘抹了把泪,恨恨说:“即便是在京城,也得说个道理。我们母女是良人,断不可能为奴为婢!还请公子给让个道儿。” 旁边,给富贵公子牵马的随从突然跳了过来,指着母女俩鼻子骂:“你们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么?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家公子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你个婆娘,识相的就别废话,拿了银子将女儿丢下,赶紧走人!” 随从这几嗓子一吼,周围突然围来了许多路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富贵公子面上有几分挂不住了,他虽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但那些不是婢女就是烟花女子。而眼前这个讨喜的丫头是良家女,他自然不好下手。 “四少,要不要奴才将她们捆了,直接给您送府上去?”那随从继续出主意,“您难得回来一次,想必老爷不会说什么。” 富贵公子既不想闹事,但又不想放了喜宝,眨了眨眼睛,权衡了利弊,方道:“算了,回去吧。府里出了老六那样的事情,怕是老爷子正大发雷霆呢,我若是再闹出点事儿,不妥。” 刚说完,一个纵跃便跳至马上,握住马缰又回头看喜宝:“小丫头,本公子且先放过你一回,若是下次再叫本公子瞧见你,可就不会再放手了。”然后骑马疾驰而去,马蹄溅起一地的雪花。 周围百姓中有人说:“这是谁家公子?好大的派头!” 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身穿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妇人,妇人见那富贵公子走了,赶紧快步走到喜宝母女跟前,伸手便将殷秋娘扶起,道:“妹子,你也真可怜,唉,你家公子也真是......”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原本以为喜宝这丫头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殷妹子能跟着享福呢!没想到,“唉,也怪这丫头长得实在太好。这样吧,总之我也不去杜府做工了,你们去我家,我们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自从江璟熙单枪匹马闯入杜府、在杜府大闹一场之后,秦妈妈便就逃了出来,反正她也只是去杜府做短工的,又没有卖身,留去自如。秦妈妈从杜府往自家走,需要经过这凤华街,才走至这里,便见到这边围着一群人,她有些好奇就走过来瞧瞧,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喜宝母女。 喜宝见到秦妈妈,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哭道:“秦妈妈,我娘的眼睛瞧不见了,可怎么办!” 秦妈妈自然看了出来,叹了口气说:“你娘的眼睛,是生生给熬坏了。”又握住殷秋娘的手,“妹子,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如果不嫌弃,就去我家住。我家虽然简陋,但好歹能让你们有口饭吃。再说,喜宝这孩子懂事勤快,我很喜欢。” 她看着喜宝,越看越喜欢,突然眸光一亮,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殷秋娘感激地说:“那给您添麻烦了,您真是我跟喜宝的大恩人。” 秦妈妈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可却生了两个儿子。”想到那大儿子跟大儿媳,她就伤心,“唉,我们也算是有缘。我早早没了丈夫,你也是,以后老了,也算有个伴儿。” 殷秋娘母女觉得心里暖暖的,感叹着,还是好人多的,也不再推辞言谢,跟着秦妈妈去了她家。 秦妈妈夫姓秦,丈夫死了有四五年了,生有两个儿子,家里经营着一家打铁铺子。 前年大儿子娶了媳妇后,两个儿子便分了家,她自己跟着小儿子过。 分家的时候,按照孩子他爹的遗嘱,家里所有钱财归长子,但打铁铺子跟这几间屋子归次子,婆娘一定要跟着次子过。 秦家的打铁铺子,早几年赚了些银两,但近几年来天下太平,铺里的生意也就不太好。 秦家长子秦大柱娶了媳妇后,便卷了银子便独自搬出去住了。可这二柱,却还没有攒够娶媳妇的银两。 秦妈妈也头疼得很,二柱也十八了,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 秦家的打铁铺子跟住房是在一起的,秦记铁铺在西街街尾,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住屋。 秦妈妈一走进自家铺子,便见二柱只穿了件汗衫,正蹲在一旁使劲敲打。 屋子里面的炭火烧得很旺,所以一点都不冷,可比外面暖和多了。 喜宝见铺里暖和,可开心了,只要不挨冻就好。 秦妈妈说:“二柱,别再忙活了,家里来了客人,你去打些酒、再去买些肉回来。” 二柱这才停了手上动作,瞧了喜宝跟她娘一眼,一张黑炭似的脸突然红了。 秦妈妈心里暗骂他没出息,瞧见漂亮小姑娘,竟然自己害羞了起来。 “这是你妈妈在杜府认识的姐妹,你叫她殷姨吧,这是你喜宝妹妹。”又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娘叫你买肉跟买酒去。” “哦,去。”秦二柱生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五官倒也不错,就是肤色黑了点,话也很少,“我去。” 然后低着头转身,没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柱子上,头上立即顶了个胞。 秦妈妈几步过去便朝着儿子头打了个,又好气又好笑:“瞧你这样子,没出息!”又意有所指地说,“你殷姨跟喜宝妹妹都爱吃梅花糕,你也顺道带点回来。” 殷秋娘立即阻止说:“大姐,不用了。住你们屋子就已经很打扰了,哪还能再吃糕点。这万万不妥的。” 秦二柱不听殷秋娘的,大步跑到自己屋子拿了银子,就出门买肉去了。 喜宝见秦二柱跑了出去,她眼睛追随了他一会儿,心想,怎么穿那么点就出去了? 秦妈妈却不这样想,见喜宝大胆地盯着自己儿子看,笑得嘴更合不拢。 第四章 殷秋娘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眼睛只望着一处,目光有些呆滞。 她们这也算是绝处逢生,原以为老天不给她们母女活路了,却没想到,在这最困难的时刻,秦妈妈伸手拉了她们一把。 秦妈妈是个热心肠的人,看她也挺喜欢喜宝的,若是自己不在了,将喜宝托付给她,自己也能走得放心。 若说秦妈妈一开始帮助她们母女是出于怜悯之心,但现在的话,不得不说是有些私心的。 喜宝听话懂事,长得还讨喜,若是以后讨她做儿媳妇,几人应该能够欢快相处。不过,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打算,她还不知道这殷秋娘是如何想的呢。 现在也不敢挑得太明,万一让这殷秋娘不同意,得多尴尬。 “妹子,我们去后屋瞧瞧吧。”秦妈妈心情很不错,伸手握住殷秋娘的,扶着她,“现在天色也晚了,天气又冷,怕是城里的大夫也都不愿出门。呆会儿二柱回来,我让他明儿一早就去请大夫,请了大夫回来给你治眼睛。” 喜宝最担心母亲的眼睛了,听得秦妈妈的话,赶紧从袖子里将那对金耳环掏出来,递给秦妈妈,一脸真诚地望着秦妈妈:“我有银子,这对金耳环可以换银子,换了银子给我娘治眼睛。” 秦妈妈心里也有些酸涩,摸摸喜宝的头,浅笑道:“喜宝真乖。”接过金耳环,拿在手里仔细瞧着,忽的一顿,“呦,这不是杜府的金饰么?喜宝,你怎么会有杜府的东西,莫不是……” 莫不是她偷的?如果这样,那真是她看走眼了。 喜宝看着秦妈妈脸色,从她的话语中也听出了她的意思,急得挥手说:“不是的,不是我偷的,是大小姐给我的。” 秦妈妈不相信!杜府里谁不知道大小姐不喜欢喜宝啊,怎么可能给她耳环?喜宝这丫头,连谎都不会说! 殷秋娘道:“大姐,我们母女一直有事情瞒着你。但现在你是我们的恩人,我想,有些话我一定要跟你说了。” 秦妈妈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殷秋娘想说的是什么……万一跟说她们母女其实是惯偷那可怎么办?那她还让不让她们住在这里? 三人走到了后屋秦妈妈的屋子,喜宝将娘扶坐在一边,然后她自己站在娘身边。秦妈妈则坐在了殷秋娘对面,屋子不大,也很简陋,但好在屋里烧着炭火,一点不冷。 殷秋娘直接开口道:“大姐,其实我并不是张举人的奶娘,我是他的继母。喜宝也不是他的丫鬟,而是他的妹妹。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瞒着你这件事情,真的是对不住。” 秦妈妈顿住了,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若是殷秋娘是张公子母亲,那张公子为什么会对大家说她是他奶娘呢?看那张公子平时温润如玉的样子,也不像是爱慕虚荣的人啊。 但再细细去瞧殷秋娘,见她一脸诚恳,不像是在说谎。而喜宝,平时看起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出那种偷窃之事。再说,那张公子还拐着大小姐跑了呢,倒也可能做出不认继母的事来。 秦妈妈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那张公子瞧着衣冠楚楚的,平日里待喜宝也不错,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说也是他继母,他竟然贬母为仆,这太说不过去了。”越说越气,拍桌子道,“我家二柱要是这么不孝,我早打断他的狗腿了。” 喜宝也为娘不平,噘着小嘴说:“我爹去了之后,他的学费都是娘熬夜挣来的,他不认娘,我就是不喜欢他。” “好了,喜宝。”殷秋娘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又将眼睛转向秦妈妈的方向,将张天佑跟杜幽兰原有婚约的事情也说了。 秦妈妈万分感慨道:“原是如此,不过,这事一出,张公子的前程算是毁了。妹子你是不知道,那江家六少可不是个好惹的,现在他头上顶了绿帽子,面子没了,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又想到白日杜府的事情,叹息,“他是江太师的嫡孙,杜侍郎哪敢惹?杜府又是理亏,杜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被杜侍郎送给江六少了,说是任凭处置。” 喜宝想到白日骑马的紫衣男子,不自觉便一阵骇然。那公子年纪轻轻的便一身戾气,想必是个凶残的。 殷秋娘倒是没好再说什么了,她也算对得起张仕了,努力挣了银子供他儿子念书。如今是张天佑自己选了这样一条不归之道,她也是无能为力。 秦妈妈现在对她们母女完全放了心,起身道:“喜宝,你陪你娘歇着,我去西边那屋瞧瞧。呆会儿吃完晚上让二柱给收拾收拾,以后就给你们母女俩住。”又说,“那屋子之前是大柱住的,现在堆着杂物,可须得好好拾掇。今晚你们就先凑合着跟我住一晚,明儿再搬。” 殷秋娘实在感激,起身说:“那真是给大姐跟二柱侄子添麻烦了,喜宝,你跟着秦妈妈一起去,以后住在这里一定要勤快些。” 喜宝应得欢快:“娘,您放心歇着,女儿一定不会偷懒的。” 秦妈妈也喜欢喜宝跟着她干活,笑嘻嘻地伸过手来拉喜宝的,将她馒头似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又对殷秋娘说:“二柱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带着喜宝先去瞧瞧,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没,然后去烧饭。妹子你好好在这边歇着,或者在炕上躺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殷秋娘直点头:“不用躺着,我就坐在这里就好。” 秦妈妈笑眯眯揽着喜宝离开后,殷秋娘又摸索着坐了下来,她现在眼前一片黑暗,真真是什么都瞧不见。 愣了一会儿,又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成色很好,瞧着便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殷秋娘目光滞在一处,她手指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一块凸起,凸起处是一个“誉”字。 十四年了,她离开京城十四年,现在又回来了。不知道那个人过得好不好,好似来京城这么些日子,也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不过她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娶妻了,想必现在是子女环膝,一家和美得很。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没什么怀念的了,指腹离开玉佩上的那块凸起,然后将玉佩重新放入怀里。 秦二柱当时见了喜宝后有些傻,他娘让他去买酒买肉,他也忘了加件衣裳,直接穿着汗衫就跑了出去。 在外面淋了雪吹了风,回来冻得都有些木掉了。他在前屋的铺子里就着火盆烤了一会儿火后,方将铺子门给关了,然后一手提肉一手拎酒就往后屋去。 秦二柱一走进后屋的院子,便听到喜宝粘糯软甜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羡慕与惊讶:“秦妈妈,二柱哥竟然还敢打老虎啊,他可真厉害。那后来呢?” 秦二柱脸顿时红了,他呆呆站在院子里,兀自又淋了一会儿雪,然后才提着东西往厨房去。 厨房不是封闭着的,刚刚秦二柱站在外面其实可以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喜宝跟秦妈妈背对着他,所以她们没有瞧见他。 喜宝蹲在灶旁烧火,灶上的大锅里煮着饭,热气缭绕,香喷喷的。 秦妈妈原是在切菜,一个转身,瞧见了傻愣愣站在一处的二柱。 “傻站这里干什么?没看娘这正忙着呢吗!酒菜买回来了?”低头去看,却见儿子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左手提着的是一坛子酒,右手则是好几个纸包,她看了喜宝一眼,笑着向儿子挤眼睛,“你小子倒也不算傻,去,将东西放那桌子上,然后去娘的屋子叫你殷姨出来吃饭。” 喜宝见到了秦二柱,早就站起了身子,她现在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翼翼瞧着别人的脸色。 秦妈妈眼珠子一转,走过去就将喜宝拉到秦二柱跟前:“喜宝,你也别怕,你二柱哥只是不爱笑,其实小子是个热心肠的。以后你住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什么粗活累活只管叫他去做。” 喜宝听话地点头:“我也会帮着二柱哥的,我什么都没有,可我能吃苦。”想到娘的眼睛,她咬了咬唇,微微垂了眸子,“你们要是能找大夫治好我娘的眼睛,我以后就给你们做小丫鬟。” 秦妈妈乐得合不拢嘴,秦二柱脸发烫,丢下东西就走了。 秦妈妈可不想喜宝给她做丫鬟,她只想要喜宝这个儿媳妇,喜宝丫头刚刚那意思,可不就是愿意的嘛。 “来,别站着了,看你二柱哥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秦妈妈拉着喜宝走到桌子边,随手拆开一个纸包,里面竟是京城最好的食铺里的糕点,“这是千层糕,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喜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千层糕,她七岁之前吃过的,真的可好吃了。可是爹死了之后,她最奢侈的就是在杜府吃的梅花糕了。喜宝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吃,我省着给我娘吃,我娘最爱吃甜食了。” 秦妈妈好笑道:“有你吃的,难不成还没有你娘吃的?这是你二柱哥特意买给你的,你不吃,他可会生气的。” 喜宝自然不想秦二柱生气,点了点头:“那我吃一口,剩下的给我娘。”说着捡了一块最小的,轻轻咬了一口,糕点又松又软又香又甜,这京城里的千层糕,可比家乡的还要好吃呢。 秦妈妈看着喜宝样子,笑了,将纸包重新包起来,递给她:“都给你,你拿回去藏着,想吃的时候就摸出一块来。” “谢谢秦妈妈。”喜宝伸手接过,然后抱着纸包就往殷秋娘处跑去。 这么好吃的糕点,她一定要让娘现在就吃,娘吃了这么好吃的糕点,一定就不会难过了。 第五章 殷秋娘被秦二柱搀扶着,才出屋子门,就撞上了自家闺女喜宝。 “娘,二柱哥给我们买了千层糕吃,可好吃了,您尝尝。”边说边将还热乎乎的纸包打开,捡了一块形状最好看的递到殷秋娘唇边,“还香喷喷的呢,娘,您吃。” 殷秋娘含在嘴里,只觉得嘴里立即甜味四溢,真的很香。她知道,这样的糕点一定不便宜。 “二柱,真是给你跟你娘添麻烦了。”殷秋娘手摸索着,摸到喜宝的头,在她圆圆的脑袋上拍了拍,“喜宝,娘还有点散碎银子,你明儿个去布行扯点布去,娘要给你二柱哥做件衣裳。” 秦二柱长得壮实,容貌也还不错,有门手艺,又有武功在身。按理说,他这样条件的不该讨不着媳妇。 只是人太木讷了点,且他自己眼光也高,那些媒婆给他介绍的姑娘他着实瞧不上。 他当然也喜欢漂亮小姑娘,所以见到喜宝时,一下子就乱了心。 秦二柱见喜宝又喜滋滋地将装着千层糕的纸包折好,然后紧紧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瞧着自己,他也笑了。 “殷姨,不用麻烦了,我有衣裳穿。您身体不好,别累着。”他眼睛一直盯着喜宝看,见她身上的袄子又旧又小,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明儿个一定去成衣店给她买件新衣裳。 “那怎么能一样。”殷秋娘不同意,“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眼睛不好,但我可以教着喜宝做,到时候裁剪针线,都让喜宝弄。” 殷秋娘是个聪明的,她让喜宝给秦二柱做衣裳,意思已经很明确。 可是喜宝却不懂,她觉得秦妈妈跟二柱哥对她们好,做这点事儿也是应该的。 所以,听了娘的话,她很乐意:“娘,我可以的,我会做。” 秦二柱心里也明白,便没再说什么,他又看了眼喜宝,只觉心跳得十分厉害。 “你们三儿站那做什么?快来,吃饭了。”秦妈妈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笑嘻嘻地唤喜宝,“喜宝,扶着你娘来,你二柱哥买了很多肉菜,包准全是你爱吃的。” 这顿晚饭,是这六年来,喜宝吃得最好的一顿。自从七岁那年死了爹,家里一下子塌了之后,她就一直跟着娘吃苦,不是馒头便是咸菜,再好点的,也只是一碗鸡蛋面。 就算过年,别人家吃肉,她能喝点肉汤就不错了。 娘之前一直跟她说,要攒银子给哥哥念书,所以她们母女能省则省。 哥哥念的一直都是城里最好的书院,那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多,所以,除了每年的学费,娘在吃穿用度上都没有短过哥哥。 喜宝有时候很不明白,到底哥哥是娘亲生的、还是自己是娘亲生的,为什么哥哥吃得好穿得好,而自己连吃一顿猪肉都是奢侈。 当然,喜宝一直是乖孩子,也只有想吃肉时才会在心里抱怨一下。平常的时候,她还是非常听娘话的,娘说吃什么,她就乖乖吃什么。 好在喜宝打小吞口就好,早年并没有留下娇气大小姐的毛病,还是很好养活。 喜宝晚上敞开肚皮吃,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还想吃,可是又不好意思,只得说自己饱了。 晚上吃得多,喜宝浑身充满力气,第二日才四更天她就醒了。 怕吵醒秦妈妈跟自己娘亲,她摸索着起床,然后将院子里都收拾了一遍。收拾完后见大家还没起,她又去厨房给大家熬了粥。 她熬粥火候掌握得好,特别香,秦二柱就是闻着香味起床的。 喜宝见到秦二柱,开心地叫他:“二柱哥,我熬好了粥,你过来吃啊。” 秦二柱穿着件黑色的半旧粗布袍子,袍子的颜色都有些变了,但好在他身材好,长得也不错,现在这样看起来可比昨日穿着汗衫好得多。 他应了声,转身去厨房里,满满吃了两大碗。 喜宝还要给他盛,他站了起来:“我饱了,现在要出门一趟,你自己多吃点。”走到外面,又回头问喜宝,“你喜欢什么颜色?” “……”喜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又不好不答,便说:“黄色。” 秦二柱是去给殷秋娘请大夫的,大夫问了殷秋娘情况,然后摇头说:“你这眼睛是生生给熬坏的,能够复明的几率只有四成,我先开副方子,敷点药先看看效果,半月之后我再来。”殷秋娘谢了大夫。 大夫起了身,又说:“你的身子情况很不妙,若是不想再有个病痛什么的,平日里能躺着就别坐着。若是条件允许,多吃些补品,身子是自个儿的,可不能亏待。” 谁想亏待自己?若是有银子,谁不想吃得好又穿得好? 左不过都是穷的缘故。 大夫走后,秦二柱带着喜宝去药堂给殷秋娘抓药,抓药的银子是殷秋娘坚持自己付的。 她现在真真觉得自己就是个拖累,拖累了喜宝,还拖累着秦家母子。 秦二柱给喜宝买了新衣裳,他自己不好意思给喜宝送去,还是秦妈妈给拿过去的。秦妈妈原本帮助她们母女是好意,可现在这殷秋娘的身子实在不好,她也渐渐觉得有些吃不消。 做好人,谁不想?你想做好人,那也得有那资本才行。 秦妈妈辞退了杜府的活,现在四个人的吃穿用度全靠二柱一人,二柱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吃得消?秦妈妈也心疼儿子。 “妹子,身子可觉得好些了?今天二柱去集市买了只乌骨鸡,已经炖上了。”秦妈妈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殷秋娘双眼上蒙着的白布,“妹子,你这命,可真是够苦的,但好在有个孝顺的女儿。” 殷秋娘其实很不好意思,她甚至都有过自杀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不在了,喜宝可怎么办。 她不放心女儿。 殷秋娘抿了抿唇,感激的话说多了实在廉价,但她现在除了说抱歉、感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秦妈妈是有事儿来找她的,笑着说:“现在天下太平,又没有战争,二柱这打铁的生意也不好。我是想,我身体还算好,喜宝又是个灵活的,我可以带着喜宝去大户人家做短工。” 她见殷秋娘没说什么,又道:“你也放心,不会是什么粗活累活,也就是烧烧火端端盘子什么的。”她已经跟一个姐妹说好了,只要跟殷秋娘这边定了就可以带着喜宝去,于是挪了下屁股继续道,“这将近年底,那些大户人家都忙得很,不得不在外面雇人。往往雇人的银子都开得比较高,到时候,也说不定还有个打赏什么的。” 殷秋娘有些犹豫,吞吞开口说:“不会卖身吗?” “这可怎么会!”秦妈妈笑着摇头,“天子脚下,你若不愿,难不成还逼着你卖身不成?这是万万不会的,妹子你就放心好了。” 喜宝捧着一筛子的红辣椒进来,她听到了秦妈妈说的,直接对殷秋娘说:“娘,您就让我跟着秦妈妈去吧,我在这里只吃饭不做事闲得慌。况且,我还想挣银子给您治眼睛买补品呢。怎么能只靠二柱哥一人,我想跟秦妈妈去。” 秦妈妈走过去,将筛子接过来,放在一边:“那就这么定了,我就去应了我那姐妹,那些大户人家选短工也是有讲究的,长得越好看的姑娘,给的工钱就越高。像我们喜宝这样的,肯定能拿不少。” 殷秋娘叮嘱喜宝:“记住,要多做事儿,少说话。” 喜宝开心地应着,就跟着秦妈妈去了。 秦妈妈那姐妹给她介绍的是江家,江家老太太因着四嫡孙回来了,说要好好乐呵乐呵,便在府上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江老太太三媳妇,也就是江四少亲娘说,何不在府上设个赏梅宴?还可以请一些名门千金过来,到时候再让老六选选。 三夫人这么说,四夫人就不高兴了,他亲儿子生生戴了顶绿帽,这是值得乐呵的事情么?这三房也欺人太甚了。 不就是儿子回来了么,可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谁没个儿子似的。 后来赏梅宴到底没办,但老太太爱看戏,还是请了戏班子过来。 秦妈妈听说是江家,有些犹豫:“就没其它人家了吗?” 那老姐妹一拍大腿:“哎呦,不是你叫我将雇金最高的人家留给你的嘛?现在倒又是犹豫起来了。我可跟你说,你们去,就是端端盘子倒倒水的活儿,又轻松又挣银子,你们要是不去,我可介绍给其她人了。” “去,去去去。”秦妈妈拖着她姐妹,用手肘捣了捣她,“有银子当然想赚,谁会跟钱过不去!” 喜宝跟着去才知道,可不是简单端茶倒水那么简单,戏还没唱起来的时候,她得蹲在厨房里跟着一起烧火做饭。天气太冷,菜没人洗,喜宝只得跑过去先将菜都洗干净。 秦妈妈则被派去帮着搭戏台子,跟喜宝不在一处,不过她们约好了,到时候在江府后门碰面。 这边菜刚烧了一半,门外就走进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鹅蛋面容,个子高挑,头上戴着金饰,穿着干净利落。 “四少爱吃的清蒸鱼怎么还没做好?”她蹙着眉说,“就知道忙着做六少爱吃的菜,我可告诉你们,四少今日心情很不好。” 一个丫头捧着清蒸鱼过来,殷勤地说:“已经做好了,正准备送去呢,紫芹姑娘可得替我们说些好话。” 叫紫芹的没接,外面那么冷,她可不想亲自端着。她抽出帕子擦了擦鼻尖,环视了下四周,然后目光落在喜宝身上。 “你,端着跟来吧。”紫芹说,“跟着去,四少若是心情好了,可是有赏的。” 喜宝听说有赏,自然愿意跟着去。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四少,就是那天在街上说要讨她做丫鬟的富贵公子。 第六章 喜宝跟着紫芹往四少江璟闵的院子去,紫芹在江璟闵房门口停了步子,道:“四少,您要的清蒸鱼已经做好了,奴婢可否端着进去?” 里面忽而传来软粘娇媚的女声,紫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她知道,自己这怕是坏了四少的好事儿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吩咐,紫芹便挥手示意喜宝离开。可喜宝还没转身呢,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 声音低沉磁性,还带着几分慵懒,只是,喜宝觉得这个声音好生熟悉。 紫芹领着喜宝刚一进屋子,顿时就有些傻住了,四少屋子里的这个女子,不是六少院子的桂枝么? 准确来说,是杜府送给六少的丫鬟。 她怎么会跑到四少院子来了? 喜宝见到桂枝,也傻愣愣的:“桂枝姐姐……”然后眸光触及到桂枝旁边的江璟闵时,她更是傻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再说不出一句话。 桂枝其实一点不喜欢喜宝,首先是因为这个小丫头又勤快又漂亮,其次,是因着张天佑的关系。 杜幽兰曾跟桂枝说过,这喜宝根本不是张天佑的丫鬟,而是他的妹妹。所以,她将张天佑拐走杜幽兰那笔账算到了喜宝头上,若不是他们兄妹,小姐就不会走,小姐不走,她桂枝就会跟着小姐一起嫁入江家。 她会作为陪嫁丫鬟嫁入江家,将来稳妥妥当姨娘的命,而不是现在这样。 江六少对她并不好,她为了自己的将来,必然要另谋出路。 她虽然知道这江四少不是个可靠稳妥的人,可比起六少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她宁可对着四少。 江璟闵见着喜宝,自然就对桂枝没什么兴趣了,将她推开,直起身子洗了手,转身问桂枝:“你们认识?” 桂枝静静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回道:“不算熟,见过几面而已。” 江璟闵淡淡“哦”了声,又说:“都出去吧。”见喜宝竟然也要往外跑,他长手一伸,便拽住了她的衣领,似笑非笑道,“你跑哪儿去?” 喜宝感受到后颈处的冰凉,脸一下子就红了,急道:“我自然要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呆会儿嬷嬷肯定又要找我了。” 江璟闵觉得好笑,稍稍一用力,便将喜宝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冷眼看着紫芹:“去跟厨房里说一声,就说我喜欢这丫头,留下了。至于她的工钱,翻倍。” “是。”紫芹应声,对着有些不情愿离开的桂枝道,“桂枝姑娘难道没听到四少的话吗?他让你出去。” 桂枝心里不甘,自然又将这笔账算到了喜宝头上。她现在已经是四少的人了,若这事被六少知道,那还了得?江六少非得弄死她不可。不行,她得想办法给自己找出路才行。 都怪这死丫头,一次又一次坏自己好事儿。她忽的灵光一闪,对哦,喜宝不是张天佑的妹妹吗?若是叫六少知道这张天佑的妹妹就在府上,还不得闹翻了天。到时候,可就等着看热闹吧。 紫芹跟桂枝退了出去之后,江璟闵放开了喜宝,垂眸笑看着她:“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么?”见喜宝主动离得他老远,他摇头道,“没用的,进了这江家大宅,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喜宝不信:“我不是你的丫鬟,我没有卖身,我想出去就出去。” 江璟闵觉得这丫头实在不识时务,还幼稚得很,他决定好好教育她:“你知不知道权势是用来干什么的?又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考进士当官?因为有权了,才能有钱,才能要什么有什么。” 喜宝不太明白他的话,一直皱着秀气的眉毛瞧着他,然后很坚定地说:“反正我就是良家女,我就是不卖身。” “没人叫你卖身。”江璟闵倒是还挺喜欢她那点小性子的,心情欢快道,“你娘呢?你们住哪儿?怎么你一个人出来做事情……” 喜宝想到娘,有些担心,也就放松了警惕。 “我娘病了,她眼睛看不见了,大夫说身体也不好,我要挣银子给我娘买药。”喜宝一点都不怕吃苦,就怕娘不声不响地就离开她,“等我娘身体好了,我们就回家乡去。” 江璟闵又上下仔细瞧了喜宝,上次见到她时天色有些暗了,没怎么看得清楚。今日白天细细一打量,只觉得这丫头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年岁尚小,他有些下不了手。 江璟闵也知道,这个小丫头是个良家女,若是对她来硬的,怕是不行。 他眯了眯眸子,向着喜宝走近几步,笑说:“你很缺银子?” 喜宝退了一步,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缺,但我就是不卖身!”卖了身可就是奴婢了,还不得任他所为,就算再缺银子也不能没了自尊。 江璟闵点头,淡淡说:“我已经说过了,没打算叫你卖身给我做丫鬟,我江璟闵不缺丫鬟。”他神色颇为不耐烦,俊逸的面容微微晕着怒气,“还没有一个女子敢如此回绝过本少呢,你是第一次。” 喜宝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见江璟闵也不说话了,她低低道:“四少,若是没有其它事情,我回去做事了。”她竖着耳朵听,没听到江璟闵的声音,她又不敢看他脸色,便低着头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江璟闵上前一步,紧紧扼住了喜宝手腕,眸子里攒着怒火,目光胶在喜宝脸上,“你要是敢踏出这屋子一步,可就别怪本少不客气了!你不是最在意你的母亲吗?你若是不听从我的,我叫你一辈子见不着你母亲。”见喜宝恶狠狠盯着他,眼睛里蓄满泪水,他心有些软了,但语气没软,“不信,你就给我试试看。” 喜宝最在意娘了,这是她长到十三岁为止,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地感觉到权势的无耻。 她很是恐慌,一下子就吓得哭了。但还不敢哭得大声,抽抽搭搭的,像是小猫儿在叫一样。 江璟闵真真觉得拿她没办法,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怎么办? “好了,别哭,我吓唬你的。”他决定还是软一点比较好,“不过,如果你留在江府、留在我身边的话,我不但不会要你卖身,而且还会拖关系请宫里的太医给你娘治病。” “真的?”喜宝顿时就不哭了,有些不信地看着他,只是眼睛里蓄着的泪水还一直往外滚,小心翼翼道,“宫里的太医真的能治好我娘的病吗?” “宫里的太医,可都是给皇上、皇子还有娘娘们治病的,你说能不能治好你娘?”江璟闵伸手去给喜宝擦泪,见她的双颊冻得发紫、都快烂掉了,他心里忽而有些不好受,“你若是怕我对你怎样,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你可以去少奶奶那里伺候着。” 喜宝年纪小,经不起诱惑,而又救母心切,差点就要感激地应了。 就在此时,江璟闵房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然后门口出现一个身着绛紫色袍子、发束金冠的男子。 男子面容跟江璟闵有几分相似,都是挺鼻薄唇、乌发浓眉,连身量也差不多。不同的是气质,江璟闵若是不说话,瞧着挺谦谦君子的,而唐突闯进来的这男子,瞧着就是一身煞气。 喜宝想得起来他是谁了,就是上次骑马差点撞到她的那个人——江家六少。 “就是她?”江六少江璟熙冷冷出声,问旁边的桂枝,眸子半眯起,“她就是张天佑的妹妹?” 桂枝偷偷瞧了眼江璟闵,见他脸色先是愤怒、然后吃惊、最后转为无所谓的淡然一笑,她方镇定下来,点头回江璟熙的话:“是,她叫喜宝,是张天佑同父异母的妹妹。” “好。”江璟熙得到确认之后,站直了身子,看着江璟闵,“四哥,这个丫头我要了。” 他口中虽叫着四哥,但却没有一点恭敬之色。 府上人也都知道,三爷跟四爷都是老太太嫡出,在几位爷中身份最为显贵。但她们关系也最为不合,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江璟闵有些不甘心,到嘴的肥肉了,最后便宜了别人? 不过,这个六弟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若是他不放手,这事儿必定会闹大。六弟必然不会怕闹大,可他怕,他在祖父跟祖母眼中一直都是乖孙子的形象,若是叫二老知道他强抢民女,怕是有损他名誉。 而若是将这丫头让给六弟处置,六弟必会闹出点什么,到时候他就等着看好戏就行。 “六弟,我倒是无所谓。”他伸手指着喜宝,“若是喜宝姑娘愿意跟着你走,你就将她带走吧。” “哼。”江璟熙抿着薄唇,表情冷冰冰的,“这就不劳四哥烦心了。” 喜宝已经意识到哥哥的债怕是要她来还了,吓得抱着头就要往外跑,却被江璟熙一把拦腰捞了起来,然后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桂枝又偷偷瞧了江璟闵一眼,见他忽而收起笑意一脸严肃地瞧着自己,桂枝吓得立即跟着江璟熙跑走了。 第七章 江璟熙直接将喜宝扛在肩上,任喜宝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她下来。 他真真是被气死了,大婚当前,未婚妻竟然跟人跑了,这让他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偏偏奸夫不是别人,还是他认识的张天佑,是他在聚贤书院的同窗张天佑啊! 他江璟熙也是今次乡试举人,虽然是京城秋考的最后一名,但好在也考中举人了。只有考中举人,来年春天才有资格考进士,若是运气好能点中进士的话,再凭着他祖辈跟父辈的关系,稳妥妥当官的命。 可惜这一切都被毁了,未婚妻跟人跑了,他作为男人的颜面没有了,以后恐怕连出门都不敢了还当个屁官! 他真不敢相信,杜幽兰那样的大家闺秀,竟然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他真是瞎了狗眼了,当时怎么偏偏挑中了她?哼,不就是长得漂亮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品质太烂。 现在就算她回头哭着求着喊着跪着叫着要嫁他,他也不会同意了。 亏他之前还为了她一直守身如玉呢,而且,因着他婚前没有纳姨娘的缘故,还被老四笑话说都这么大了连个女人都没有。 以前他觉得四嫂不比杜幽兰好看,所以见着老四一直是昂着头走路的,现在可好了,自己媳妇跟人跑了,老四就屁颠屁颠跑回来看他热闹。 喜宝不知道这江六少会具体对她怎么样,但她知道,现在被他逮着了就一定不会有好事。喜宝见使劲挣扎不奏效,她急,但一时又没有办法,于是张口便狠狠咬住江璟熙脖子。 跟小狗一样,咬住就不肯放。 江璟熙吃痛,一下子就丢开了喜宝,喜宝被狠狠摔扔在了地上。 喜宝年纪不大,个头也不高,小小身子灵活得很。她被扔摔在地上虽然觉得很疼,但她一点都顾不上,利索地爬起来,迈开小腿就跑。 女孩子腿不长,但为了活命又想跑得快,于是跑起来就跟小兔子一样,两条小短腿不停往前迈。 江璟熙一脸阴霾,眉毛蹙成了山,他手长腿长,几步过去就又将喜宝给逮住了。他怕喜宝再学狗咬他,于是也不扛着她了,而是双手直接拎着她的双肩,像是拎小鸡一样将她拎得悬在半空。 喜宝虽然又被逮住,但两条腿悬在半空还是不安分,不停地前后迈动。 江璟熙实在生气,拎着喜宝就往一边的湖走去,故意将她往湖面伸了伸,咬牙切齿道:“看你再跑!还敢不敢跑了?害得小爷戴绿帽子,连门都不敢出,你倒还想快活!作死!” 喜宝的脚沾到了湖面,她吓得赶紧将膝盖弯着,扭头对上江璟熙那双喷着怒火的眸子,一脸无辜地说:“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哥哥丢下我跟娘,我娘还病了呢。” 她说着便撇了撇嘴,一想到娘病了,她就难受,总觉得天塌下来了一样。 娘身体越来越不好,眼睛又看不见了,如果自己不在娘身边照顾着,叫娘可怎么活。喜宝以前虽然也吃苦,但娘就是她的一片天,现在这片天塌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秦妈妈愿意收留她们,说不定她真的就卖身做丫鬟给娘治病了呢。 喜宝委屈地撇着嘴,想哭,但眸光一触即到江璟熙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就吓得又将眼泪憋了回去。 其实江璟熙以前虽然浑,但脸并不是这样的,小伙子英姿飒爽相貌堂堂,可以说是长得帅呆了。可自从摊上了那事儿,他就变了,成天有事没事就乱发脾气,连打小一直伺候着他的浣纱都不想搭理他,遇到他就绕着走。 江璟熙不是个随便怜香惜玉的人,因此见喜宝要哭不哭的样子,他更是没了好脸色,手又往下沉了沉,吓唬她:“再哭!再哭就将你扔湖里喂鱼去!小爷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别给我装可怜,小爷不吃这一套!” 上次秦二柱送了喜宝一身崭新的衣裳,喜宝很是喜欢,但她舍不得穿,她打算将那身新衣裳留着过年穿。因此,她现在穿的还是三四年前的破袄子,不但袄子短,她穿的裤子也短,这样被江璟熙拎着,她觉得寒风直往她衣服里面蹿,可冷了。 喜宝觉得,这江六少怕是就想看她吃点苦头,所以,她腿也不弯着了,又伸直,连着鞋袜一起浸到了水里。 这两天天气很冷,但湖水倒还没有结冰,喜宝膝盖以下都浸在水里,她只觉得寒得腿都要断了。 喜宝乖乖受罚,江璟熙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见喜宝也不再闹腾了,他这才垂了眸子细细瞧她。 女孩子是桃心脸,下巴尖尖的,碎碎的刘海遮住了额头,眼睛水汪汪的,说实话,她的五官很好看,比那杜幽兰还要好看。最主要的是,她看起来有点可怜,两颊冻得青紫,两只小手也肿得像是馒头。 江璟熙心里恸了下,然后微微侧头道:“小爷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想过多为难你,只要你给小爷当三个月的丫鬟,小爷既往不咎。”他回过头,对上喜宝清澈明亮的眸子,“当然,会给你工钱。” 喜宝见他跟四少的条件一样,而且,她觉得六少跟四少看她的眼光不一样。六少虽然对她凶巴巴的,但本能地觉得比给四少做丫鬟安全。 她现在很缺银子,很想要一份能够赚银子的活做,况且,只是三个月的丫鬟。三个月后,她还是会跟现在一样的。 “那我要挣钱给我娘看大夫,你可不可多给我点钱?”她不敢看江璟熙,只低着头说,“我洗衣做饭什么都会,还会帮你做衣服,我吃得了苦的。你多给我开些工钱,我任你差遣。” 江璟熙将她拎到一边,放她下来,低垂着眸子瞧她:“张喜宝,这可是你说的。”他觉得张天佑抢他未婚妻害他丢脸了,而他现在买她妹妹当丫鬟算是扳回一局,心情稍稍舒坦了些,于是脸色也不那么恐怖了,“银子么,我一个月给你二两,但你得签了卖身契。” 喜宝用手拽了拽衣角,心里挣扎了下,最后还是点头:“嗯。我愿意做别人不愿意做的活,冬天冷,我愿意做下水的活。”咬了咬唇,为难地开口,“可不可以让我先领一个月的工钱?” 娘的药没了,今天必须要给娘买药去了。 江璟熙只想给张天佑一个耳光子,好让他在同窗面前重拾颜面,他才不在乎银子呢,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心情不错,江璟熙难得给旁边一直默默跟着的桂枝一个笑脸,桂枝惊呆了。她被杜侍郎送给江六少做丫鬟时,江六少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他脾气一点不好还爱摔东西,院子里的丫鬟都不愿意伺候他。 正因这样,她才选择四少的,可四少明显就不是个重情义的人啊。说实话,她悔得要死。 她原本以为江璟熙会严惩张喜宝的,却没想到,只是这样。只卖身三个月,工钱还那么高,她不就是长得好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桂枝心里很不服。 喜宝仔仔细细读完江璟熙给她写的卖身契,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没问题了才摁下自己的拇指印。 江璟熙给了她二两银子,她将银子揣在怀里,又折身往厨房跑去。 秦妈妈帮着戏班子的人搭好戏台后,就到大厨房来找喜宝,结果听说喜宝被四少给扣下了。她正跳脚想着该如何办的时候,喜宝回来了。 “怎么回事?”秦妈妈见着喜宝,心里重重松了口气,但见喜宝的裤管有些湿,心又拎了起来,指着她的裤管,“大冬天的,怎么落水里了?” 喜宝摇头,然后将秦妈妈拉到了一处,将她跟江璟熙间发生的事情都跟秦妈妈说了。 “天哪!”秦妈妈简直不敢相信,只怪喜宝这丫头胆子太大,“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你娘知道你卖身的事情,她还不得气死!”同时她也想,既然现在喜宝已卖身为奴,可就再也配不上她家二柱了,她也就消了那个念头。 喜宝扯着秦妈妈衣袖,可怜兮兮的:“秦妈妈你一定不要告诉我娘,一定不能说我卖身的事情,不然我娘会不要我的。” 秦妈妈叹息道:“你怎么瞒你娘?你今日回去呆一夜后,明儿起可就是要回江府的,你打算怎么跟你娘说?” 喜宝不说话了,是啊,怎么跟娘解释呢? 她有些沮丧,但手摸到怀里的银子后,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我有银子了,呆会儿忙完回去就去药堂给娘抓药去,娘吃了药身体一定就好了。”想到美好的未来,她禁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可好看了。 秦妈妈心里有些难受,伸手拍了拍喜宝脑袋:“你这丫头,着实懂事得很,可就是命苦,命太苦了。” 是啊,命实在太苦了! 江府的活做完后,喜宝跟秦妈妈不但拿了工钱,还带回了一些宴席上剩下的菜。喜宝很开心,让秦妈妈带着还热乎的菜先回去,她则欢悦地跳着往药堂的方向跑去。 第八章 晚上吃的是江府宴席上带回来的剩菜,宴席上的菜,都是特地请的厨子做的,因此十分美味。 喜宝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饿极了,就着烩菜吃了两大碗饭。 直到将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再也吃不动了,她才放下碗筷。可她真是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了,还是嘴馋得很,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肉瞧,但真的是太撑了。 秦二柱见喜宝嘴唇红红的,一双眼睛馋兮兮地盯着肉菜瞧,心里痒了痒,然后低头扒了最后一口饭,将碗筷往旁边一推,闷声道:“饱了。”见大锅里还剩不少菜,又对他娘说,“娘,这些菜呆会儿留着,明儿热了给喜宝妹妹吃。” 喜宝被点了名,眼珠子转了下,看向秦二柱,摇头笑嘻嘻道:“我不吃,省着给二柱哥哥吃。”说完欢快地跳下炕就往一边跑去。 一边的炉子上正熬着药,喜宝用粗麻布拧着盖子将熬药的罐子打开,往里瞧了瞧,小声嘀咕道,“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大夫说是两个时辰的,娘可以喝药了。”边说边将罐子里煎的药往旁边的碗倒,然后用粗麻布裹着碗的四周,将药端着,走到了殷秋娘身边。 秦二柱眼睛一直随着喜宝转,看着喜宝小心翼翼地做事,他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笑意。 秦妈妈瞥见了,伸出手就拍了下儿子的头,咬牙低声啐骂道:“瞧你这出息的样儿。”将他推得站起来,又一个劲给他使眼色,“饭也吃了,你先回自个儿屋去吧,我跟你殷姨还有话说。” 秦二柱原就有些木讷,话也不多,只是喜宝来的这些日子才多了些笑。此番听了他娘的话,立即站起了身子,对着殷秋娘微微弯了身子算是敬了礼,然后也不说话,就走了。 殷秋娘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耳朵还好使,听得秦妈妈的话,立即笑问:“大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喜宝攥着药碗的小手紧了紧,小心脏扑扑直跳,估计秦妈妈要说她卖身当丫鬟的事情了。 秦妈妈挪了下屁股,脱了鞋,也上了炕,对着殷秋娘笑着说:“要说喜宝这丫头,可真是个争气的。今儿江府上那么多帮忙做事的女孩子,偏偏江家老太太就瞧中了她。” 殷秋娘微微顿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妈妈说:“江家也有几个孙辈的女儿,跟喜宝一般大的年纪,平日里都伴在老太太身边。你也知道,大户人家的孩子,打小没过过苦日子,江老太太想挑个打小吃过苦的、平民家的女孩子跟她们一块儿处,这不,偏偏就瞧中了喜宝。”她没说卖身不卖身,但言下的意思,叫人听着竟不像是卖了身的。 殷秋娘沉默了,女儿打小虽吃苦,可还没离开过她。 秦妈妈仔细瞧着殷秋娘,见她沉默,便赶紧给喜宝使眼色。 喜宝随着秦妈妈一块儿撒谎,笨笨地说:“娘,您别担心我,只是跟小姐们一块处,不会有事的。”深深吸了口气,蹲在殷秋娘跟前,“娘,时间不长的,只有三个月。现在天气冷,我们先在京城呆着,等来年春天暖和些了,我们就回乡下种地去,好不好?娘……” 殷秋娘伸出手,凭着感觉摸着女儿脑袋,眼里有泪意:“孩子,都是娘连累了你,是娘的错。如果不是跟着娘,你也不会吃这样的苦。”如果不是跟着她,或许女儿现在正过着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的富贵小姐生活呢。 喜宝见娘没有生气,开心得赶紧将药碗凑到殷秋娘跟前:“娘,药不烫了,您快喝。喝完药,女儿再给您换眼睛上的药,大夫可说了,内服外敷,这样才能好得快。” 殷秋娘微微笑着,就着女儿的手,将药一口气喝了。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喜宝就起了床,秦妈妈也起得早,便送喜宝到江府门口。 喜宝将昨日买药剩下的银子塞给秦妈妈,一脸真诚地说:“秦妈妈,我不在我娘身边,麻烦妈妈照顾着我娘了。大夫说,我娘要大补,这些银子留着给娘买好的吃。” 秦妈妈将银子收下,叹了口气,嘱咐道:“你在江家六少身边可得小心侍候着,要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有些个脾气,你现下既然卖身做了丫鬟,少不得要受些气,需得忍着。” 喜宝点头:“妈妈的话,我记在心里了,只望妈妈可以帮着瞒住我娘。” “这个你放心吧,不会叫你娘起疑心。”秦妈妈说,“我昨晚说的倒也不是信口胡诌的,江老太太确实想找个你这样的女孩子跟江家小姐们一块念书。我原也打算将你推荐去的,只可惜迟了些。” 其实喜宝心里也清楚,江六少因着哥哥的关系,必然会处处刁难她。可没办法,江四少对她有企图,如果非得卖身的话,她宁可给六少当丫鬟。 宁可苦些累些,也不能叫人糟蹋了自己。 秦妈妈该说的也都说了,又见天色不早,便催促道:“快些进去吧,不然就要挨骂了。” 喜宝点头:“我说过不住在江府里,六少同意了,每天晚上还可以回去看娘。” 秦妈妈倒是有些吃惊,笑道:“这样就好,只是,要苦得你日后早起贪晚了。” 喜宝却摇头,挥了挥冻得又红又肿的小手,笑着说:“一点不苦,只要有钱给娘买药,我就开心。” 江府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男子形色有些匆匆,瞧见喜宝,立即唤道:“原你已经到了,还磨蹭什么?快些去伺候着六少起床。” 喜宝应着声,又朝秦妈妈道了别,便随着灰衣小厮走进了江府。 江家大宅很大,江家府邸,是当初太祖皇帝御赐的宅子。 江老爷子江延是当朝太师,位列三公之首,在本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喜宝被小厮领着,往六少的院子去,刚到院子门口,便遇到了浣纱。 浣纱今年二十,是打小伴着江六少一起长大的,在整个江府,也有些身份。 小厮见着浣纱,立即弯腰笑道:“浣纱姐姐,小的听了你的话,将这丫头接来了。” 浣纱鹅蛋脸盘,五官尚算清秀,只是稍稍寡淡了些,不比桂枝艳丽。 她倒也不急,从袖子里掏出一点碎银子给那小厮将他打发了,然后对着喜宝说:“你虽卖身给六少为丫鬟,可终归有些特殊,这些倒没事,以后听着我的便好。你原本来的也不迟,只是六少今天起得早了些。平日里都是我侍候着更衣的,可今日也不知他耍的哪门子疯,非得叫你伺候,我这才急着找你。” 喜宝一直竖着耳朵听,然后也没听出浣纱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点头:“浣纱姐姐,那我这就随你去。” 浣纱挽住她的胳膊,笑道:“这会儿不急,六少已经起了床了,现在在老太爷那边,你跟我来吧。” 江六少身边伺候着的丫鬟不少,只是都不比浣纱有身份,都只能在外面候着。 只有浣纱,情况特殊些,可以在六少的院子出入自由。 江六少自从有独立的院子后,日常生活都是浣纱在打理,因此,即便他平时再浑,也不敢给浣纱脸色瞧。 上次因着未婚妻跟人跑了的事情,他消沉的好一阵子,整日的吃酒发疯。旁人还说不得他,一说他他就发飙,只有浣纱说他几句他能忍着。 浣纱将喜宝带到了江璟熙的书房,告诉了她江璟熙平日的喜好,让她以后不必做其它活儿,只听着六少吩咐。 喜宝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四处打量,心里也紧张得很,其实她倒宁可做粗重的活儿,也不愿意跟江璟熙独处。 浣纱教她铺纸研磨,又教她泡茶,然后嘱咐:“六少被老太爷叫去问功课了,呆会儿回来脸色肯定不会太好,你见到了别害怕,只要低着头做事就行。你呆会儿先给他热壶茶,然后端着热水来给他净手,完了再陪着六少在书房念书,午时二刻的时候去厨房领六少的午饭,这些可都记下了?” 喜宝将浣纱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点头:“浣纱姐姐,我都记在心里了。” 浣纱说:“下午还有下午的活儿,我到时候再一样样告诉你,你先去铺纸研磨吧。” 喜宝听了差遣去研磨,还没一会儿,外面有丫头趴在窗口叫道:“浣纱姐姐,六少回来了,瞧着脸色,好似不太好。” 浣纱朝她挥手:“去忙你的吧,叫六少听见,仔细你的皮。” 小丫头眨了下眼睛:“不会叫他听着的,再说,就算听着,这不有浣纱姐姐呢嘛,我不怕。” 浣纱不再理那个小丫头,只对喜宝说:“你去准备热茶跟热水吧,今天的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你端来就好。” 喜宝听从吩咐闷着头出去,心里紧张眼睛就没看路,一头便撞在了正踱步进来的江璟熙身上。 江璟熙刚刚被江璟闵在祖父面前告了状,此番正生着气呢,偏偏这时候喜宝又惹着了他。 他虎着脸,定睛一瞧,见是喜宝这个死丫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九章 浣纱见状,立即走了过来,替江璟熙解了身上的狐皮披风。披风解了后,又赶紧先用自己的手去给江璟熙暖手,还不停在他手上哈着热气。 她见江璟熙的脸色很不好,似乎自己再不劝说着,怕是他要将怒气全数撒在喜宝这丫头身上了,浣纱赶紧开了口。 “六少,我正让喜宝去准备热茶跟热水呢,我已经交代好了,你今日念书就她一旁候着。”浣纱用手肘拐了下喜宝,给她眼色,压低声音,“还不快去将热茶跟热水端来?呆愣在这里做什么!” 喜宝如今得看脸色行事,听了浣纱吩咐,立即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样:“嗯,我这就去。”说完便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往外跑,就怕跑慢了,那江璟熙会又一把揪着她回来训斥。 江璟熙火气的确很大,但却不是冲着喜宝的,他是冲着江璟闵的。 江璟闵暗中摆了他一道,不但将他昨日买丫鬟的事添油加醋说到了祖父那里,而且还因了他几句话的关系,祖父就命令他赶紧收拾东西即刻便去聚贤书院念书。 聚贤书院的同窗,可都知道他未婚妻跟那张天佑跑了的事情,他要是再回去,可不是自打脸么! 他现在是躲着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再跑回去被嘲笑?这个老四,他一回来就没好事! 浣纱瞧着江璟熙脸色,琢磨着道:“六少可是被老太爷打发着,又要去聚贤书院念书了?” 江璟熙恨恨甩了甩袖子,往旁边一坐,气冲冲道:“若不是老四暗中捣鬼,祖父哪里有闲空管我!这老四,他一回来,我就没好事儿。” 浣纱眨了下眼睛,走了过去,继续说:“要我看,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见江璟熙抬眸瞧着她,她笑了下,“六少如今是举人老爷,此番用功一点,等着明年中了进士,那可就是不一样了。” 江璟熙不以为然,又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要是没出这样的事情,我中举人自然是值得开心的。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我来年中了进士做了官,怕也没有脸面去做!” 浣纱轻笑着摇头,又走到江璟熙跟前,看着他:“六少错了,你跟杜家小姐的事情,旁人只会说杜小姐的不是,又怎会背后编排六少?杜小姐作为江府未过门的媳妇,不守妇道跟人跑了,旁人只会同情六少娶妻不贤,你又怎会觉得这是丢了你脸面的事儿!” 江璟熙猛地顿住脚步,眸光亮了一下,突然觉得浣纱说得也有些道理。 浣纱见江璟熙好似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继续劝道:“你还是听老太爷的话,继续去聚贤书院念书吧,你去只当作还像之前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不觉得自己丢人,旁人也不会觉得这是你丢人的事儿。” 江璟熙颇为烦躁地挥了挥手,对着浣纱道:“我正烦着呢,你让我好好静一静。”刚好见喜宝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江璟熙说,“你先出去吧,只留着她在这里候着就行,你的话我也会好好想想的。” 浣纱点头:“我也没有多少空管你这事儿,你且自己先好好琢磨琢磨,想得通了就赶紧去书院吧,毕竟那个地儿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又对喜宝道,“你好生伺候着六少,仔细听着他的差遣,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喜宝点头:“是,浣纱姐姐,我知道的。” 浣纱出去之后,江璟熙直接无视喜宝,将她晒在一边,然后自己坐在桌案前做自己的事情。 可怜喜宝小小的身子竟端着那么一大盆的水,两只小手有些支撑不住了,都抖了起来,盆里的水也都洒了出来。 喜宝小心翼翼瞟了江璟熙一眼,见他压根都没提要用热水洗手的事情,她怕他念书认真一时忘了,便想提醒他。 清了清嗓子,喜宝说:“六少,热水都快凉了,您还洗手吗?” 江璟熙纹丝不动,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书看,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 喜宝撇了撇嘴,又说:“您渴吗?我去将浣纱姐姐煮好的茶端来给您喝?” 江璟熙倒也不是故意不搭理她的,他现在在想着心事,在想着如何能够大摇大摆地再次走进聚贤书院的事情。 喜宝实在端不动了,又偷偷看了江璟熙一眼,见他没在意自己,喜宝便悄悄将热水放在了一旁。 江璟熙心里已经想了一个法子,他打算晚上在天香楼请几个要好的同窗吃饭,先跟他们打通打通关系再说。想得通了,他心情也好了些,于是这才有空去瞧喜宝,却见喜宝没得他的吩咐竟然自己将热水盆放下了。 江璟熙将书往桌上一撩,站了起来:“喜宝!”见喜宝立即乖乖地往他这边跑,江璟熙说,“去给爷倒热茶来,记住,要浣纱亲自泡的,你泡的爷不喝。” 喜宝低着头撇了下嘴,立即应承着,找了浣纱泡了茶,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往书房跑来。 江璟熙喝了茶后,更加神清气爽,他坐在椅子上,前后左右转动着自己脖子:“喜宝,过来给我揉揉肩、锤锤背。” 喜宝刚收拾好茶具,听得吩咐又乖乖跑过去给主子捏肩捶背。好在她以前经常给娘捶背,手艺还不错,知道哪个地方用几分力,也知道,哪个地方该揉着拍打,哪个地方该捶着拍打。 江璟熙觉得这小喜宝的手艺还不错,一边享受着,一边竟眯着眼睛睡着了。 待他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饿了,问了喜宝时辰,又命喜宝去大厨房给他领吃的去。 喜宝听了主子吩咐,又迈着两条小短腿,颠颠就跑着去了。 按着份例,江璟熙中午吃的是两个小炒,一个大荤,还有一个汤。但是四夫人觉得儿子这些日子念书辛苦了,便自己掏了私房银子,吩咐厨房又给儿子多加了两个大荤的菜。 所以,江璟熙是吃不完的,每次吃不完的菜他都命丫鬟倒掉。 喜宝看着剩下的菜,有些不忍心倒了,这么好的菜,倒了多可惜呀。 江璟熙见喜宝不听自己吩咐,却只一直站在那里瞧着盘子里的菜,眼睛一眨不眨的,他便知道,怕是这小喜宝肚子饿了。 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看着喜宝受难出丑,于是闲闲一笑,道:“爷吃剩下的菜,原都是倒了喂猪的。不过,现在你若是想吃,爷就打赏给你吃吧。这点饭菜,爷还施舍得起。” 说完他便双手环抱,笔直修长的腿懒懒翘在桌案上,一副闲闲散散的样子。 喜宝原只是心疼粮食觉得糟蹋了可惜,她才没有想吃他剩下的饭菜呢。听得江璟熙这般侮辱她,喜宝那点小脾性小自尊也上来了,二话不说,直接走出去就将剩菜倒了,一点面子也不给江璟熙留。 倒完之后,她又折了回来,乖乖立在一旁,静静候着,等着江璟熙吩咐。 江璟熙没再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了,眸光也暗了暗。他沉沉的目光一直胶在喜宝脸上,一声不吭,只“呼哧呼哧”重重喘气。 小丫头,胆儿够肥的,竟然一点情面不给留。 其实在江璟熙心里,他恨的是杜幽兰跟张天佑,只因目前还寻不得他俩人,这才将怒气撒在跟他们有着密切关系的喜宝身上的。若撇开那两人不说的话,江璟熙倒是觉得这小喜宝还挺可怜的。 瞧她衣裳都短了一大截了,前后还打了补丁,她竟然还穿着。 再瞧她那脸颊跟小手,都快破了皮了,她也能忍着。 不过江璟熙不是个会随便怜香惜玉的人,纵使有点可怜她,他也不会放了她。 于是,一整个下午,江璟熙就处处刁难喜宝,但也不会刁难得太过。只是叫她忙得不得闲,并没有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 到了酉时二刻,太阳渐渐落山了,这江璟熙折腾了一下午终于被四夫人叫去问话了,喜宝才得空。 她仔细整理了书房,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觉得事事妥当了,这才准备回去。 刚出了屋子,却迎面撞上了浣纱。 浣纱见喜宝这是要回去了,立即迎上来说:“喜宝,你还不能够走,六少找你有事情,你且跟我来一趟。” 喜宝怕回去晚了娘担心,所以有些不情愿,吞吐道:“浣纱姐姐,我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明儿再说?我答应我娘要早些回去的,怕回去得晚了娘会担心我。” 浣纱有些为难,琢磨着道:“喜宝,我也知道你孝顺,可我们做丫头的哪能不听主子吩咐?现下六少特意点名叫了你过去,你不去,岂不是当着院子里众多丫鬟的面打六少的脸么……你现在去了,凡事还好说,你若是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叫他难堪,怕是他会更为难你,到时候不许你出这个院子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喜宝觉得浣纱说得对,惹急了六少,必不会有她的好处,便说:“那我听姐姐的,这就跟着姐姐去。” 江璟熙去四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就已经打发了小厮去聚贤书院,他今晚打算在天香楼请人吃饭,一则是为了笼络感情,二则是打探一下目前书院里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有哪些个不知死活的,还在背后嚼他的舌根子。 不管于大于小于公于私,他都已经决定再重回聚贤书院念书去了。 聚贤书院,是皇家书院,不是一般的学子都能够上的。聚贤书院所收的学生,都是当年乡试中举之人,且对年龄也有要求,不惑之年往上的,不收。且,已参加过一次会试并落选的,不收。各地乡试位于榜尾的,也不收。 按着这样来说,这江璟熙不符合最后一条,但因着江家关系,他也挤进去了。 一般能进聚贤书院的,那都可谓是国家栋梁之材,大宋未来的希望。将来可都是位极人臣的人,全国各地最优秀的人才都集中在那里。 江璟熙被小丫鬟伺候着刚刚穿戴好,浣纱便领着喜宝进来了。 浣纱道:“六少这是要出门?那又何必叫我叫了喜宝过来……”走了过去,挥退了一旁的小丫头,自己亲自给江璟熙系玉带戴玉冠,又说,“刚刚喜宝还说呢,要急着回去回她母亲的话。六说若是要出去,不如就让喜宝先回吧。” 江璟熙道:“我正是要带她出门,这才叫了她过来的。”修长的双手横向摊平,任着浣纱给他系带子,他微微抬起下巴道,“我请了书院里的两个同窗吃饭,呆会儿老太太或者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先歇下了。” 浣纱理好了他的衣服,看了他一眼,方又道:“六少这又是对着老太太夫人扯谎了?” 江璟熙瞪了浣纱一眼,一把夺过旁边的折扇:“我的事情,你别管!”然后二话不说,便拽着喜宝胳膊,直接将她拎着往外走。 喜宝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从,只能心里暗暗想,大冬天的扇扇子,怎不冻死你算了。 第十章 已经是十二月里的天,白天出太阳的时候倒还稍稍暖和些,只是每逢早晚上冻的时候,那真真冷得能叫人生生流出泪来。 北风呼啸,寒风刺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目光所及之处,竟是见不到一个人,想必那些江府的下人们,忙了一天的活,此时也躲到屋里歇息去了。 喜宝生长在姑苏城,还从没经历过这般冷的冬天,她只觉得这京城的冬风吹在人脸上身上,那股寒气真真是透过人的皮肉直在往骨头里钻。偏偏还被人扯着衣服动弹不得,她脸上手上都冷得发疼,生生疼得流出了泪。 江璟熙不是个心细的人,做事也向来我行我素,此时自然没有注意到喜宝的异常。他只知道赶着往天香楼去,赶着去打探清楚聚贤书院的事情,他只知道顾着自己的脸面,哪里知道旁的? 拽着喜宝一路往马厩去,风风火火的,却在马厩遇到了刚刚打马回府的江璟闵。 江璟闵穿着石青色的锦衣长袍,腰系淡青色玉带,玉带上面系着紫光流泻的玉佩,玉佩上的穗子被风吹得四处乱飘。外面罩着银色大氅,一头墨发以玉簪高高束起,端的是丰神俊朗玉容光亮。 “六弟?”江璟闵将马绳递给小厮,目光流转在江璟熙跟喜宝间,然后抬眸看江璟熙,双手交握于前,微微含笑道,“带着喜宝,还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江璟熙本来是行色匆匆的,此时却突然镇定了下来,理了理衣服,方说:“我是要去哪里,就不劳四哥挂心了,省得叫四哥知道了,呆会儿又去打搅祖父大人。”头往旁边一歪,重重哼了一声,满眼鄙夷之色。 这俩兄弟是江府孙辈中唯一的嫡出孙儿,岁数也只差着几个时辰,却性格迥异,打小就不合。 三夫人跟四夫人一生又都只有这么一个儿,护犊子得很,往日没少为着儿子的事情大吵过。 听了江璟熙的话,江璟闵倒是不在乎,只淡淡点头,垂眸看了眼喜宝方又说:“只是,张天佑是张天佑,他妹妹是他妹妹。你恨张天佑害你脸上无光,但也毋须做得太过。”伸手指了指冷得缩在一旁的喜宝,“你看这个小丫头,这么大冷的天气,竟只穿了这么一件破旧的袄子。六弟,你终是要娶妻的人,得学着心疼女人才行。” 江璟熙听这老四又在无故教训他,气得火冒三丈,眼瞅着就要动手了,却被喜宝抱住了小腿。 喜宝很反感江璟闵,此时又是卖身给江璟熙当丫鬟,自然顺着自己主子说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冷,我们少爷对我可好了,浣纱姐姐对我也好。”她想着呆会儿还要早些回去看娘,便又说,“六少还给我银子替娘看病呢,我呆会儿就回去看娘去。” 江璟熙得瑟地一昂头,双手抱胸道:“四哥,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我的事情,着实不劳四哥挂心。” 喜宝抬头去瞧江璟闵,只觉得他的眸光像是一把犀利的刀,偏生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江璟闵走后,江璟熙这才将喜宝拽了起来,见她果然冻得满脸发青,嘴唇乌紫,好似眼睛里还蓄着泪花?总之是一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样子!他抿了抿唇,随手牵了一匹马,自己跳上马后,又将喜宝拽坐到自己胸前。 喜宝一阵天旋地转后,只觉得周身一阵暖意,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这江璟熙竟是用他的狐皮大氅裹在了她的身上。 喜宝全身上下都被裹住了,她眼睛看不见,只听得到四周吵闹的声音,好似是不同的人在吆喝着买卖的声音。 到了天香楼门口,眼尖的店伙计立即来给江璟熙牵马,笑着哈腰说:“江六少,已经给您留好了雅间,您随我这边请。”然后见到从黑色大氅里慢慢露出一双眼睛的喜宝时,愣了一下,待见到喜宝的面容时方才恍然大悟,只伸手道,“这位小姐,也请。” 江璟熙从喜宝身上一把夺过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然后系好带子方说:“她不是什么小姐,只是我的丫鬟而已。行了,也别说那些虚的了,你只管替爷好生照看着马,爷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天香楼,知道怎么走。” 店伙计立即点头哈腰,赔笑道:“是……是是是。小的一定用最好的饲料喂江六少您的马,包准您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江璟熙瞪了他一眼,随手掏了一粒碎银子将他打发了,方带着喜宝往楼上去。 天香楼二楼的海棠阁里,已经坐着两位公子,这两位公子正是江璟熙今天请的客人,也是他在聚贤书院的同窗好友。 桌子上摆满了酒菜,房间里还有两个妙龄女子在抚琴弹琵琶。 四人一时聊得尽兴,忽而见着了江璟熙,抚琴弹琵琶的两位少女停了动作,微微垂头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江璟熙挥手叫她们出去,然后方于一边坐下,道:“我叫你们来,是有要事相议的,你们怎么还弹起琴来了?”他觉得冷,搓了搓手后饮了一杯热酒,方说,“怎么样?我不在书院的这段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其中一位穿褐色锦袍的年轻公子说:“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成日念书嘛!要我说,这考取功名可真是没意思得很,还不如在家喝酒取乐呢。”说完扬头饮了酒,手肘拐了拐旁边一位银袍公子,“梁兄,你说是也不是?” 银袍公子瞧着年岁,似要比江璟熙跟褐袍公子都略大些,言行举止也沉稳许多,只听他道:“何兄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考取功名,跻身朝廷,位列高官,可都是我等血性男儿份内之事,怎是那些风月场所之事能够相比的?” 这何公子叫何君傲,是京城官家子弟,打小锦衣玉食惯了的,他乡试只比江璟熙高出一个名次,也是靠着家里关系进了聚贤书院。而这梁公子则不同,他金陵乡试排名第三,稳妥妥地凭着真才实学进去的。 这梁公子叫梁玉泽,是原金陵府尹之子,幼时丧父,只一人跟着母亲过活。他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到大,自然对他寄予厚望,他是读着孔孟之书长大的,自然及是孝顺,不会叫母亲失望。 江璟熙瞅着何君傲,见他吃瘪闭了嘴,他一脚踹了过去,笑道:“我就觉得奇怪,你这小子打小比我还浑,怎么还改性专心念书了?原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现在都怀疑,你那乡试的名次是怎么来的!不排除作弊抄袭!” 江璟熙原只是玩笑话,何君傲却满脸通红吞吐了起来,伸手指着江璟熙:“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像样的话,只重重哼了一声,苦着脸说,“我再怎么不如你,未婚妻倒也不会跟着人跑!” 原只是几人的玩笑话,这何君傲竟然真当个事较起真来,梁玉泽不免多打量了他几眼。 江璟熙也哼了声,方又说:“莫不是真叫我给说中了?”见何君傲一声不吭,只憋红了脸缩在一旁,江璟熙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喜宝,你过来。”江璟熙伸手朝喜宝招了招,待喜宝走到跟前时,他又说,“他叫张喜宝,张天佑的妹妹,现在是我的贴身丫鬟。”一脸自豪欠打的样子。 喜宝就知道江璟熙强拽着她来是要说这事,但她想着如果此时不顺着他的意思,呆会儿说不定就不能回去看娘了。所以,便就依着他的意思,一句话不说,只乖乖于一边站着,算是默认。 江璟熙开心,随手从桌上拿了蝶子糕点给喜宝:“去,坐在那边去吃吧。” 喜宝伸手接过,犹豫着还不肯走,她在想着事情,一双眼珠子瞟来瞟去的。 江璟熙以为她还想要吃的,又从桌上拿了一碟子醋溜猪蹄给她:“这下够吃了吧?去,坐那边去,别耽误爷正事。” 喜宝一直盯着猪蹄瞧,眼睛亮亮的,她在想着,呆会儿要带回去给娘吃。 “六少,您什么时候回去?”喜宝扭扭捏捏的,咬了唇又说,“我想将猪蹄带回去给我娘吃,我可以先回家吗?”见江璟熙面无表情瞧着她,喜宝立即说,“我没有偷懒,我明天一定早点过来。”见江璟熙还是一直面无表情瞧着她,她也摸不准,只能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跟蚊子叫一样,“那我只今晚回去,然后跟娘说,以后要住在府里,好不好?” 江璟熙不急,倒是把何君傲给急死了,他一拳捶在桌子上,骂江璟熙:“你是死人啊!人家跟你说话你没听见?这么漂亮的小妹妹你竟也狠得下心这样对她!”咬了咬牙说,“倒不如卖给我得了。” 喜宝从这何君傲的眼里看出了贪婪之色,急道:“我不给别人当丫鬟,我只给六少当丫鬟。” 江璟熙今天将什么面子里子啊通通都给找了回来,顿时神清气爽,闷声一笑,对喜宝道:“今晚就准你回家去,从明儿开始,以后跟府里其她丫鬟一样,每六日放你一天假。至于具体怎么安排的,你回去问你浣纱姐姐去。”又指了指桌上,“这些可还有你娘爱吃的?且都拿了回去吧。” 喜宝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指了指桌子中间那一大锅的老鳖汤,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带了回去给娘吃。” 第十一章 江璟熙今天心情十分好,他觉得喜宝这个小丫头事事都顺着他、忠心于他,真真是给足了他面子。 他自从知道未婚妻跟人跑了的事儿之后,就一直将死不死地过着日子,直到今儿,才算是彻底活了过来。不但找回了丢失已久的脸面,而且,他还在心里为自己的未来做了一个规划,他下了决心,回了书院后一定好好念书,一定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不蒸馒头争口气! 男人嘛,不就那几大喜事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所以,他想,等到他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定要顺便娶个温柔贤惠、美丽大方的姑娘做媳妇,刚好凑个双喜临门! 江璟熙获得了重生,他将功劳都归在了喜宝身上,所以,他打算以一个主子善待丫鬟的方式来好好打赏她,给她点肉吃。 江璟熙敛眸细细瞧着喜宝,小丫头眼睛亮亮的,嘴巴红红的,小脸粉粉的,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珠子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心思。 男人都爱面子,带个漂亮小丫鬟出门,自然也是长脸的事儿。所以,他此时心里也打定了另外一个主意,他打算带着喜宝去书院。 喜宝是在想着心思,她想早点回家,想带着点好吃的回家给娘吃。 喜宝扭捏地站在一旁,肿肿的小手使劲扯着短了一截的小花袄,低着头说:“六少,我想回家。”偷着眼睛去瞟他的脸色,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瞅着自己,喜宝腿往后轻轻迈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说,“回家喽?”见他还是没反应,她心里喜滋滋的,小短腿又往后迈一步,“回家喽,明天再来伺候六少爷。” 话刚说完,喜宝怕江璟熙反悔,立即转身撒腿就跑,却还是没跑掉,被江璟熙给及时揪住了。 喜宝用力扒着门框不肯撒手,使劲往外蹭,她觉得这个江璟熙出尔反尔不是好人。她想娘了,娘肯定还没吃药呢,她要回去跟娘好好说话,所以,她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嘴巴一直撇着,看着江璟熙的目光也有些恨恨的。 江璟熙手长腿长力气大,三两下就将喜宝拎站在一旁,没好气地训道:“跑什么?再不听话我今儿还就是不让你回去了!总之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万事我说了算,我要是不让你回去,你能怎样?” 这句话彻底将喜宝给击败了,喜宝“哇”一声就哭了出来,那哭声真的是惊天动地泣鬼神。 喜宝的哭状是这样子的,下巴抬着,脸微微仰着,双眼闭成一条缝,嘴巴大张,然后鼻涕眼泪一大把就争先恐后地往外蹿。就像是小孩子被抢了糖一样,那种伤心是撕心裂肺的。 江璟熙一下就傻了,确切来说,他是脑仁有些疼。他最怕女娃子哭了,尤其是十二三岁的女娃子! 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今年十二岁,在江家众多孙辈中排行第九,人称九妹。江九妹旁的本事没有,最大的优点是长了一身肥肉,其次,就是及其会哭。而且只要江九妹一哭,不管是不是江璟熙的错,他都要被自己老爹打骂一顿。 江璟熙实在不耐烦,猛地一声呵斥:“别嚎了!”同时眼神犀利地瞪住喜宝。 喜宝还是挺乖的,江璟熙叫她别哭她果然就不哭了,然后憋着气,开始抽抽搭搭地说起话来:“我平时不爱哭的……呃……是因为你说不让我回去见娘了我才哭的……呃……我跟娘说了晚上回去的……呃……娘见不到我一定担心……呃……所以我才会哭……呃……” “好了好了。”江璟熙看着喜宝那副又呆又傻却还一脸认真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情也好了不少,长长舒了口气道,“别再打嗝了,我叫住你只是想叫个马车送你回去,你一个人认识回家的路?” 喜宝听说回家有戏,赶紧伸手使劲擦眼泪,摇头:“不认识。”见江璟熙闷声一笑,赶紧又说,“但我可以找着回去,我记性可好了,不会走丢的。” 江璟熙哼了一声,朝门外拍了拍手,见走进来一个店伙计,他转身指着满桌子肉:“都给包起来,另外,租辆马车送我的丫鬟回去,银子回来给。记住,本少的丫鬟要是少一根毫毛,本少就拆了你家这酒楼,可记清楚了?” 店伙计惯知这江家六少会挥霍银子,此时有这等差事怎会不爽快应着?只见他立即点头哈腰道:“江六少交代的事情,小的一定照办,六少放心,这位丫鬟小姐一定毫发无伤。” 江璟熙满意点头,走到喜宝跟前,用了几分力气拍她头:“好好跟着本少爷,顺着本少爷的意思,本少不会亏待你,可记清楚了?” 喜宝眼睛亮亮的,一直盯着满桌的肉瞧,笑得可美了,然后使劲朝江璟熙点头:“我会乖的!” 打发了喜宝走后,江璟熙方又坐了下来,心情不错,于是晃着长腿哼起了歌。 何君傲气鼓鼓地看着江璟熙,伸出五个手指,咬牙道:“五百两,怎么样?” 江璟熙莫名其妙:“什么五百两?” 梁玉泽摇着扇子笑道:“自然是用五百两来买你的这个小丫鬟。” 江璟熙使劲一脚,便朝着何君傲踹了过去:“你且给我快些打消那些念头!你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你房里的那些个丫鬟哪些没遭过你毒手?你小子在家如何没人管,但你要是将主意打到我头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君傲长得比较圆润,跳了两次才跳得站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江兄,咱俩难道不是半斤八两?你别告诉我,你长到现在这般大了连一个女人都没碰过!你自己如此,何故说我?” 江璟熙哼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好了,也别说这些了,喝些酒听些曲子吧,今夜可是我能够潇洒快意的最后一夜了。”说着便朝外拍手唤道,“将刚刚那两位抚琴弹琵琶的再给爷叫进来。” 外面自是有人应着跑去叫了,里面何君傲却又坐了下来,好奇地问江璟熙:“听江兄你的意思,似乎没有对丫鬟下过手?”见江璟熙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何君傲彻底炸了,滚在地上干嚎了好一会儿,又说,“你是死人啊!那些女人给你更衣在你身上摸的时候你难道没感觉?” 江璟熙是男人,浣纱给他更衣时他怎会没有感觉?只是,他虽然浑了点,可做人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你要是再躺在地上挺尸,信不信我一脚将你肠子踹出来?”江璟熙冷着脸,说着便抬起脚,作势往何君傲肚子上放。 何君傲一个艰难的鲤鱼打挺后,又坐了下来,手肘拐了拐梁玉泽,语气酸酸的:“瞧他那熊样!女人都没碰过还敢在爷面前叫板!不就是骑射好会点武功嘛,有啥了不起的!我爹当时是没在这方面培养我,要是在这上下了功夫,我早就在你头上射十七八个窟窿了。” 梁玉泽看着何君傲,无奈摇头道:“江兄可非三脚猫功夫,他的骑射课,可是优等。放眼整个聚贤书院,怕是也没几个比得上他。你啊,想要赶上他,我看还是来生吧。” 江璟熙一边嗑瓜子一边得瑟地晃着大长腿,嘴上闲闲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心里却说,咩哈哈哈,放眼大宋,谁能敌我? 且说喜宝回到家后,少不得要被母亲殷秋娘盘问。喜宝不是个会说谎的人,面对母亲的强势炮轰,她吓得蹲在一旁,最后都不敢吭声了。 秦妈妈见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穿帮,立即将喜宝拽到一边,扶着殷秋娘坐下,笑说:“江家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里面的几位尚待字闺中的小姐也是极好的,难不成他家小姐还能委屈了喜宝?妹子,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好好养着病,别再操心了。” 殷秋娘叹了口气,说道:“大姐,有你跟二柱照顾着喜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伸手朝旁边摸了摸,从枕头低下摸出一匹布来,“这是那天我让喜宝去买的,一直想给二柱侄儿做件衣裳,现在就叫喜宝做吧。” 秦妈妈有些不好意思道:“二柱他有衣裳穿,再说了,他成日打铁,再好的衣裳也穿不出个样儿来。我看还是别给二柱做了,免得糟蹋了这么好的布。” 殷秋娘手滞了下,觉得这秦妈妈似是话中有话,做件衣裳而已,又不是林罗绸缎,算得上什么事情? 喜宝还念着秦二柱给她买新衣裳的恩情,立即走过来,双手抓着布说:“要给二柱哥哥做的,娘,我会做,您放心好了。”她笑嘻嘻地说,“二柱哥哥还给我买衣裳了呢,我愿意给他做衣裳。” 刚好秦二柱打完铁从外面进来,听到了喜宝的话,他脸微微热了下。但好在他肤色黑,即使脸红了,旁人也瞧不出来。 秦妈妈见儿子忙完了,便道:“吃饭吧,吃饭吧,累了一天了,可得好好吃上一顿。” 第十二章 自打秦二柱进了这屋子,他目光就一直落在喜宝身上,秦妈妈瞧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后,转身出去了。 喜宝小心翼翼地捧着布,像是献宝一样小跑着往秦二柱处去,然后笑嘻嘻地送到他跟前,仰着头看他:“二柱哥哥,你看,新的呢!”她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自然是笑容灿烂,“娘说要我给你做件新衣裳,我可开心了,我愿意给二柱哥哥做衣裳。我要带着去江府做,年前一定可以给你做好的。”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秦二柱,语气很肯定,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其实她是这样想的,新衣裳年前做好了,到时候过年的时候二柱哥哥就可以穿上。过年的时候她也会穿上二柱哥哥给她买的漂亮新衣裳,书中说的礼尚往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秦二柱木讷,话少,他倒是想跟喜宝多说些话,可是愣了半饷,也只憋出几个字:“吃饭吧……”眸子飞快地瞟了喜宝一眼,鼓足勇气又道,“针线活伤眼睛,你别太累着,衣裳我不急着穿。”憋了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又说了一番话,“喜宝,等来年开春铁铺生意好了,我就多揽些活,到时候可以养活你跟殷姨,你就别再去江府了。” 闷葫芦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尴尬。 他是喜欢喜宝,也看得出来殷姨认可他,可像现在这样直白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说出口,肯定难为情。 况且,瞧喜宝那副懵懂天真的样子,怕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么,她愿意给自己做衣裳,怕也是想报自己恩情罢了。想到这里,秦二柱刚刚热起来的一颗心立即又冷了大半。 想想也是,她们母女不过是落难至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呢。 其实喜宝有些心虚,她卖身江府的事情,也就只有秦妈妈知道。所以,她本能地不想在母亲面前过多提及江府的事情,于是眼珠子飘来飘去的,吱吱唔唔地不肯接秦二柱的话。 秦妈妈又过来叫他们吃饭,站在屋子门口瞧见了,立即说:“都别愣着了,再不吃饭,可都要冷了。喜宝,快扶着你母亲出来。二柱,你也出来!”见自己儿子木着一张脸出来了,秦妈妈拧他耳朵,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穿成这样进去,叫旁人瞧见了,没的要害了人家女孩子清誉。以后没事,你少进那个屋子,知道了吗?” 秦二柱打铁时都是只穿件短袖汗衫,方才听得说喜宝回来了,他等不及加件衣裳就直接进去了。现在经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越礼了。 “娘,我肚子不饿,不吃饭了。”他情绪有些低落,看了他娘一眼,“我先回屋子睡觉去。”说完转身就走。 秦妈妈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既为傻儿子终于开窍了感到高兴,也为喜宝如今为人奴婢的事情感动遗憾。 他老秦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可秦老爹在的时候生活也算富庶,在整条街上,也算有威望有身份的。就算现下大不如前了,可老二将来也不能娶个丫鬟不是? 况且,她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手脚都不大干净,跟丫鬟们都有些不大正当的关系。这个江六少,怕也是个登徒浪子,若不是瞧中了喜宝,刚刚怎会派人送她回来呢? 还带着那么多天香楼有名的吃食。 若不是她在巷子口撞见给拦着了,这事儿叫殷妹子跟二柱瞧见,怕是要露馅。 想到此处,秦妈妈已经下定决心,她决定要让喜宝以后少在二柱跟前晃悠。 吃了晚饭后,喜宝端着刚刚煎好的药去给娘喝,喂着娘喝了药,她又打了热水帮娘洗脚。 喜宝认认真真地伺候着自己娘亲,等歇下了来,方想到江璟熙跟她说的话。 她答应了娘每晚都回来,所以娘才没有怀疑她的,若是跟娘说以后不回来了,娘知道了真相怕是不会再要她了。 一想到娘可能会生气,喜宝就心疼,立即抱住殷秋娘,依偎到她怀里使劲蹭。 殷秋娘轻轻抚着女儿头发,笑得慈爱:“怎么了?” 喜宝委屈,都快要哭了,愣是忍着没哭,只哑着嗓子道:“喜宝想娘了。” “傻丫头。”殷秋娘心里酸酸的,也抱住了女儿,“喜宝大了,总是要离开娘的,现在只离开一天就这样,以后若是嫁了人可怎么好?” “才不嫁人呢!”喜宝还当真了,急道,“就不嫁人,一辈子嫁不出去只陪着娘才好呢。” “休得胡说八道!”殷秋娘气得都笑了,“咱们宝儿可是爹娘的心头肉,你爹虽然不在了,可娘必然不能再委屈了你。”顿了一下,问女儿,“宝儿,觉得你二柱哥哥人怎样?” 喜宝很乖,也没有真正理解娘的意思,于是想了下就说:“二柱哥哥人很好,就是话不多。秦妈妈也好,他们都好。” 殷秋娘笑了,心想,女儿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只得作罢。也想着,女儿还小,等再过两年谈这事儿也不迟。 秦妈妈撩了帘子,手上提着一壶茶进来,笑说:“母女俩都说些什么悄悄话呢?”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对喜宝说,“来,天气冷,给你娘倒杯茶喝。” 喜宝很乖地应着就去了,给娘一杯,给秦妈妈一杯,最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静静坐在了殷秋娘身边。 秦妈妈看了喜宝一眼,对殷秋娘说:“妹子,喜宝这丫头可真是个乖巧的,懂事听话得很。” 殷秋娘笑得浅浅的:“这些日子,叫大姐操心了。喜宝这孩子虽然乖巧,可有的时候也磨人得很,大姐跟她都在江府里做事儿,可得替妹子管教管教。” 秦妈妈见说到正题上了,眼睛亮了亮,方道:“我左不过是做些粗活的,喜宝识字,可是成日跟小姐们一块处的,左右也不能碰到一处去。江府现如今未出阁的也就七、八、九三位小姐,都是大家闺秀,有涵养得很,妹子放心。” 殷秋娘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是喜宝这孩子有福气。小的时候就有算命先生给喜宝算过命,说是会过几年苦日子,但会苦尽甘来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秦妈妈道:“是啊,跟着江府小姐们一块处,还能多读些书呢。妹子,我是这样想的,倒不如叫喜宝直接住在江府得了,每天来回地跑,我瞧着都心疼。” 喜宝端着热茶的手紧了紧,她还没跟秦妈妈说过江璟熙不让她再回家的事情呢,秦妈妈怎么知晓的? “这……”殷秋娘有些犹豫,她如何不心疼女儿?只是,这样不回家好吗? 喜宝手心里全是汗水,漆黑乌亮的眸子一直盯着娘亲的脸色瞧,她就怕娘不同意,于是紧张得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 秦妈妈握住殷秋娘的手,叹了口气道:“这么大冷的冬天,她还风里来雪里去地来回跑,你瞧她的脸颊跟手,冻得都快烂掉了。”撇开别的不说,她倒是真的可怜喜宝的,“你不心疼,我可心疼,这孩子越懂事就越讨人怜。” 殷秋娘极力忍着没哭,可她心里实在太苦。她拼死拼活地熬着身子培养着张天佑,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害得喜宝什么都没有。 “也好。”殷秋娘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忍着不落泪,“左右有大姐你给照看着,我也放心。”又对喜宝说,“你要乖乖地听话,虽然江家小姐们好相处,但你也得守着本分,能跟着多识些字也是好的。” 喜宝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头:“娘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 秦妈妈瞧着喜宝这毫不犹豫的态度,心里对自己的猜测也更肯定了几分,怕是江家六少真是瞧上了她。 第二日一早,江璟熙是在头痛中醒来的,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于是迷迷糊糊地哼了声。 外间浣纱听见了,问道:“六少,可是醒了?”边说边朝里屋走来,撩开床帘,见江璟熙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她朝外唤道,“茗茶,品萱,进来伺候六少更衣吧。” 站在外面的两人应了声,然后一人捧着盆一人端着漱口水就进来了。 茗茶跟品萱两人今年都十六岁,是浣纱一手带出来的,行事也都颇为稳重,甚得四夫人器重。 浣纱年岁大了,也是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所以她早两年便开始带着茗茶跟品萱两个。 现在六少爷身边,除了浣纱,便就属茗茶跟品萱有些身份。 江璟熙虽然酒喝多了头疼,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朝两位丫鬟摆了摆手,问道:“喜宝呢?” 茗茶跟品萱两个对望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决定不做声,就装作没听见。 江璟熙倒也没放心上,眼瞧着两个丫鬟要过来给他穿衣了,他又想到昨晚何君傲说他跟丫鬟如何如何的事情,便挥手道:“我自己有手有脚,不必你们伺候着穿衣,你们出去,我自己来。” 浣纱闻声进来,给茗茶跟品萱两个使眼色叫她们出去,然后自己过来伺候。 “我是想着自己迟早是要走的,所以才叫她们两个试着伺候六少,六少若是不喜欢她们,何不早早打发了再选好的?”浣纱这话是帮着茗茶跟品萱指责六少的,但也知道分寸,“你一早醒来就找喜宝,叫这些日日伺候着你的怎不寒心……” 江璟熙昨夜确实喝多了,此时还是懵懵的,听浣纱又提了喜宝,哑着嗓子问:“她人呢?还没回来?”蹙着浓眉,有些不高兴,声音沙沙地说,“这丫头皮痒了,竟这么不识抬举!” 浣纱替江璟熙穿戴好,望了他一眼,方说:“怎么没回来?你昨夜喝醉了是被人抬着回府的,这事儿叫老爷夫人知道了,现下喜宝被拿去问话了。” 江璟熙听了一愣,也不多说,抬腿便朝外去。 第十三章 屋子里暖和倒不觉着什么,走到屋外才发觉,这天气是越发冷了。 昨儿个刚刚下完一场大雪,今儿一大早竟是又飘起鹅毛大雪来。 江璟熙刚一撩开门帘,便被扑面而来的风雪迷住了眼,但他也只是稍稍顿了一顿,并未停住脚下步子。 浣纱抄着件银色大氅小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急切唤道:“小祖宗,你可加件衣裳吧,将你给冻着了,我们有几条命够偿?”追到江璟熙,给他披上,系好,瞪他一眼,“横竖你是主子,我们是丫鬟,我们的命是不值钱的。” 江璟熙头还晕着,嗓子也有些哑,闻言挑眉问浣纱:“这话是怎么说的?”见浣纱似是有些生气,他到底是看重她几分的,便放轻了声音道,“可还是因着我昨日醉酒之事,太太责罚你们了?” 浣纱摇了摇头,叹道:“如今六爷是有功名伴身的人,老太爷老爷、老太太跟太太,可都更加看重六爷了。别说是晚归醉酒这样的荒唐事情,如今怕是连一日三餐吃的什么,都得讲究。六爷,您可安下心来读书吧,来年中了进士当了官,也好给太太争气。” 虽然江家老太爷江延现居太师一职,但子辈却无走科举当官的,也就两个嫡子三爷四爷用钱捐了个官。到了孙辈这里,老四不是个爱读书的,老六原也不是,但好歹老六实在争气再加运气也好,弱冠之年便中了举人。 江家孙辈这一代,终于得了个出息的人了,怎能不重视?恨不得天天人参燕窝地圈养着,最好养出个状元才好呢。 只是江璟熙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他原就不是个实打实爱读书的人,不过临场发挥好罢了。 “好了,我也知道了,昨日那样的事情也再不会发生。”他颇为不耐烦,正了正身子,瞥了浣纱一眼道,“外面风雪大,你且先回屋呆着去吧,我去太太那里请安。” 浣纱提醒道:“太太如今已是知道喜宝的身份,你且去救救她吧,那丫头可怜劲儿的,着实讨怜。” 江璟熙大步往自己父母院子去,才一撩帘进屋子,便见喜宝跪在地上。他脚步微微滞住,抬眸去瞧,见四嫂也在,似乎母亲大人的脸色不好。 “孩儿给母亲大人请安。”江璟熙微微弯身向四夫人行完礼,又朝四奶奶姜氏打招呼,“四嫂也在。” 四奶奶身子微微丰润,圆脸盘子,长得不多漂亮,但胜在皮肤白皙。 四奶奶站起身子,朝着江璟熙浅浅笑道:“六弟来了,太太刚刚还提到你的,这说着话的功夫你就过来了。” 江璟熙瞥了眼静静跪在地上的喜宝,清了下嗓子说:“母亲,昨日之事,只是孩儿一人的错,怪不得我的丫鬟。母亲罚也罚了,不若就放她跟儿子回去吧,儿子也好早些收拾收拾去书院。” “我且问你!”四夫人拍了下桌案,肃容道,“这个丫头可是你私自买的?我刚刚问了你四嫂,她不知这事情。” 四奶奶立即陪着笑脸,说道:“太太也别生气,左不过是买一个丫鬟而已,这点银子我们江府还是出得起的。”又问江璟熙,“六弟买这丫鬟花了多少银子?你且告诉我,我回去将银子送去你院子。” 江璟熙不说话,喜宝却是抬着眼皮子望了他好几眼。她眼珠子使劲转来转去,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卖身,好像还没得过卖身的银子,六少只说每个月给她二两银子工钱,却只字未提卖身钱。 这样一想,喜宝觉得自己亏了,于是小心翼翼凑上去说:“我卖身给六少爷,他都没给我银子。”江璟熙立即瞪了她一眼,她才吐了吐舌头又蔫了回去。 江璟熙对着四奶奶道:“四嫂,买这个丫头是我私人的事情,就不动公家银子了。”又说,“四嫂也替我给四哥问好,就说,我以后的事情就不必烦他操心了。他以后只管好他的事情便可,少打我院子里人的主意。” “璟熙!”四夫人怒道,“怎么跟你四嫂说话的!” 四奶奶哂笑道:“太太,一早便赶了过来,还未前去给老太太跟三太太请安,我这就先过去了。六弟这边书院里需要用得上银子的地方,且差人去命我一声,我会着人送了银子过来。” 四夫人缓了缓语气,对着四奶奶道:“那你先回去吧,横竖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左不过一些琐事。” 四奶奶的丫鬟鸣翠立即扶着四奶奶起身,四奶奶朝着四夫人微微施了礼,方离去。 刚走出院子门口,鸣翠便说:“奶奶,您好歹也是老太太的孙侄女,又是六爷的嫂子,这六爷对您也太不尊重了些。” 四奶奶轻哼一声道:“老六倒是也有骄傲的本钱,眼瞧着江家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倒是成了救命稻草。只不过,到底是骡子是马,也得明年春天才能知道。一次运气不算什么,次次运气好才叫本事呢。” 鸣翠笑点头应和着:“奶奶说得是,总之您是嫡长孙媳,又得老太太欢心。如今这家也是您在当,就算将来有了六奶奶,横竖也夺不了您的权,且叫他们得意些日子去吧。” 四奶奶瞥眼瞧了鸣翠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倒是没再说话。 屋内四夫人见四奶奶走了之后,这才命人去给江璟熙备上早餐,又瞥了喜宝一眼,冷声道:“起来吧,伺候着少爷用餐。” 喜宝乖乖站起来,赶紧站在桌子旁边伺候着。 用完餐,四夫人又对着江璟熙千叮咛万嘱咐,左不过就是那些劝他在书院好好念书的事情。劝他一定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这些话,江璟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喜宝倒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回着话:“夫人放心,我是少爷的丫头,会好好照顾着少爷的。” 四夫人叹道:“你才多大的一个丫头,又不是生来就当丫鬟的,懂些什么!”又劝说儿子,“要不还是带着茗茶,或者品萱也行,她俩虽然比不得浣纱,可也是伺候你这么多年的了。” 江璟熙摆摆手,道:“母亲,儿子如今也大了,不能总是需要丫鬟照顾。再说,带着喜宝,是让她做我的书童的。您瞧见谁去书院念书还带丫鬟的?没的叫人笑话。”又保证,“知道娘记挂儿子仕途,儿子自当努力,来年定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四夫人含着泪花点头:“我儿到底是长大了,你且去吧,外面不比家里,什么事都留着点心。你出息了,你妹妹将来也跟着沾光,你做了大官,将来她的选择也多些。” 一提到自己这个嫡妹,江璟熙头有些痛,因为这个妹妹实在难缠。好吃懒做长得一身肉不说,还小心眼,爱耍小姐脾气。 “娘,您平日也别总是惯着九妹,惯得她一身坏脾气!”江璟熙蹙蹙眉,说完朝着母亲行了一礼,拉着喜宝就走。 好巧不巧的,就在门口撞到了江九妹。 江九妹穿着一身崭新的花袄子,由丫鬟扶着,气喘吁吁地走来,见到江璟熙眼睛一亮。 “六哥,你在刚好,快看看我这件新做的衣裳好不好看?”她一脸喜色,左右转着圈儿,穿得像只花蝴蝶,偏偏长得笨重,脚下一个没留神,就狠狠摔倒了,然后大口一张,“哇!” 江璟熙见情况不妙,抓着喜宝就逃也似的跑了。这江九妹见哥哥竟然就这么跑了,哭得更凶起来,大有气吞山河排山倒海之势。 喜宝人小腿短,跑不过江璟熙,只能拼命挥着两条小短腿低头使劲迈,跟只小兔子似的。 江璟熙猛然停住了,喜宝没注意,就磕磕碰碰地撞在了他身上。 喜宝揉了揉小脑袋瓜子,说:“刚刚小姐在叫您,您还跑了,她就哭了。” 喜宝看起来很乖很听话,模样长得也甚是清爽,尤其是跟九妹有了个鲜明对比,江璟熙就更喜欢喜宝了。他心里也暗暗想,如果自己九妹能这么听话,他必是会很疼九妹。 “哦,你不要理她,她打小就这样,就爱哭鼻子。”江璟熙见这边雪有些深,一边说一边看着脚下的路,可雪太深了,竟然没过他的膝盖。 不过他个高腿长,倒没什么,只是喜宝……他回头去瞧喜宝,只见她半个身子都没在雪中,可怜兮兮,怎么爬都爬不出来。 白色雪花落在她如玉般的脸上,淋在她长长卷卷的睫毛上,再配着一身杏黄色的袄子,小丫头这样看起来倒是又好看了几分。 江璟熙感慨,深深叹了口气,有一种妹妹叫做别人家的妹妹……为什么自己妹妹就是那副讨人厌的德行呢? 他有些懊恼地走过去将喜宝从雪里拎了出来,见她衣裳还是又短又小又旧还打着补丁,他皱眉:“你就没有像样一点的衣裳?” 喜宝扭扭捏捏地道:“二柱哥哥给我买了一身漂亮衣裳,我留着过年穿。”想到新衣裳,她眼睛都是亮的,“新衣裳可漂亮了,我喜欢得很。” 江璟熙一巴掌拍她脑袋上:“出息!一件衣裳而已,你要是喜欢,本少爷也可以赏你几件。走吧……” 回了院子,浣纱已经将一切打理好,棉被跟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些日常用品都分门别类地打了包裹。 “你回来正好,瞧瞧看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浣纱自己也细细检查着,手指点来点去,“我看也差不多了,总之这次去也没多长时间,再说你是去念书的,带的东西太多反而不好。” 江璟熙脱了狐皮大氅,瞥了眼:“就这样吧,带得多了也无用,横竖是出不来的。哦对了,你给喜宝换上书童的妆扮,另外,再带两套换洗衣裳。”见浣纱已是应着去找,他又说,“你小时候穿的衣裳可还有留着的?” 浣纱看了喜宝一眼,摇头道:“我的一些衣服,一旦小了,都是带回去给妹妹们穿了。不过,前些日子刚刚做的一件袄子还在,倒是可以改小了给喜宝。” 江璟熙挥手说:“那算了,何必费那事儿。”说着长腿一迈,套着大氅又出去。 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两套漂亮的衣裳,无论做工还是布料,都是上好的。 浣纱道:“这好似是九小姐的衣裳,六少拿了她的衣裳,就不怕她哭闹?” 喜宝预感这衣裳怕是要给自己的,小手直挥:“我不能要。” 江璟熙白了喜宝一眼,对浣纱道:“她长得快,这衣裳早就穿不上了。再说,她衣裳多着呢,哪还瞧得上这些过了气的花样?放那边也是浪费。”又叮嘱,“千万别叫她知道!” 浣纱笑着点头:“我知道的。”说着叹息道,“六爷对喜宝这丫头,倒是越发好了。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丫头瞧着就讨喜讨怜。” 江璟熙望了浣纱一眼,抿了抿唇,到底是没说什么。 第十四章 江璟熙是用了午饭才出发的,出发前还特地去老太太那里,给老人家请了安。 老人家如今已近古稀之年,身子不大好,见着六孙子来了,强打起精神、拽着他好一通说。 她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说到底还是老四的儿子小六儿出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改明儿一定要去寺庙里烧香还愿去。顺便再请个愿,请菩萨保佑小六儿来年高中状元。 家里终是出了一个走科举的了,走科举当官的好啊,不用花钱买官,省银子不说,这含金量还高,且得皇上器重。那宫里的江妃多了个出息的兄弟也能长些脸不是,往后这宫里宫外的相互照应着,江家必是会百年不衰。 江璟熙觉得莫名其妙,他中举明明就是因着自己奋发努力的缘故,何必要烧香谢佛?不过他也算是孝子孝孙,老人家说,他便就听着,及是恭敬。后来老人家说得自己都觉得乏了,方肯放人。 回了院子,江璟熙便见着了书童装扮的喜宝,他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喜宝身着整洁干净的书童装束,头发左右对半分,简单地盘绕起来,用布包着。喜宝本就长得娇俏水灵,再加上浣纱的梳头功夫好,此番又换了新衣裳,怎么看怎么是一个俊美小少年。 江璟熙很满意,对着浣纱点头道:“经你这样一打扮,还真瞧不出来是个女孩儿,不错。”去一旁用热水洗了手,又去内室换了身衣裳,方带着喜宝离去。 外面大雪飞扬,呵气成冰,天气十分严寒。马车车内却暖和得紧,还熏着香,淡淡的味道,好闻极了。 江璟熙装模作样地在看书,喜宝则于一旁,小心翼翼侍候着。 喜宝静静坐着,不敢有大动作,也不敢制造出杂音来扰了少爷清静。她见少爷并不搭理她,有些无聊,刚好肚子也饿了,便从怀里摸出半块烧饼来吃。 烧饼是早上二柱哥哥给买的,她怕来不及,只吃了半块,另半块一直在怀里揣着。上午的时候不得空,没时间吃,眼下终于有点时间吃东西了。 她肿得像馒头似的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烧饼,一边啃一边滚动着眼珠子,仔细瞧着少爷脸色。见少爷没说什么,她便放心地吃了起来,吃完后有些口渴了,她眼巴巴地瞧着一旁的水壶,足足瞧了好一会儿。 喜宝看了眼江璟熙,见他神态悠闲,终于鼓足勇气,小声问:“少爷,我可以喝点你的水吗?” 江璟熙抬着眼皮子瞧她一眼,复又将目光回到书上,淡淡说:“可以。”见喜宝立即开心地去倒水,他咳了声,又道,“不过,得十文钱一杯。”喜宝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十文钱一杯的水,她可喝不起。算了,还是渴着吧。能省一文是一文,省点钱下来给娘买药。她眼下最缺的就是钱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那般自甘堕落地卖身为奴。 喜宝想到上午四奶奶说的话,方又想了起来,六少似乎还欠她一笔钱呢。 她清了清嗓子:“少爷,您还没给我卖身的银子呢,四奶奶说是应该有的。”她声音小的像蚊子在叫,到底是底气不足,也有些害怕。 听着喜宝竟然敢拿着四嫂的话来跟他算账了,江璟熙将书一合,抖着大长腿,故意说:“什么卖身的银子!你哪来卖身的银子?”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喜宝的那张卖身契,用手指弹了弹,送到她跟前,“可仔细瞧清楚了,上面说了有给你卖身银子了吗?” 喜宝还真将眼睛睁得圆圆的,凑过去,一字不落地又瞧了一遍,果然没有呢。 喜宝还是不死心:“可是四奶奶说应该有的……” 江璟熙最讨厌旁人拿着老四的话顶撞他,老四媳妇的话也不行,因此便没了好气道:“别老是四奶奶长四奶奶短的,你要是那么喜欢老四,不如我将你送给他得了。瞧他也挺喜欢你的,跟了他,说不定还能混个姨娘当当。” 喜宝一听,急了,立即甩着小脑袋瓜子直摇:“我不给旁人当丫鬟的,我只给六少当丫鬟!我不要卖身银子了,我不要了。” 江璟熙心里爽得很,不过脸还是沉着,继续说:“我们江府的丫头,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只有小姐才有二两银子的份例。我给你二两,算是瞧得起你了,你倒还跟我算起账来!” 喜宝懂得感恩,立即趁机表明态度:“我一定好好侍候少爷。”然后心里细细算着,她卖身三月,比旁人多得三两,这样一来,那她也就值个三两银子。 原来自己只值三两,不怎么值钱呢!喜宝有些懊恼。娘往后肯定很需要银子,那她就算将自己再卖了,怕是也凑不足数,所以,还是跟着少爷好好混吧。 一定不能惹他生气,一定要顺着他。 喜宝也看出来了,这江六少喜欢有人拍他马屁捧着他,便开始夸他:“早上的时候也听府上人说了,说六少人聪明有前途,待下人也好……”其实没人这么说,喜宝扯谎脸有些红,闷着头继续,“书上说过,‘良禽择木而栖’,六少是那棵好的大树,我就跟着六少爷。” 江璟熙那个虚荣心是蹭蹭蹭直长,瞧着喜宝,越发觉得她乖巧懂事了。 他伸手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放低了声音道:“记得你说过你娘病了?看你也算个有孝心的,这样吧,以后好好侍候着小爷,将小爷我侍候得舒服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明白了吗?”见她乖乖点头,江璟熙又道,“比如,给小爷我捶背就赏你十文。我深夜读书你得一旁候着研磨,陪着我熬夜,赏你二十文。还有,每晚要打热水也爷洗脚,伺候得舒服了,就赏你……嗯,五十文。” 喜宝一样样都记在了心里,然后问:“为什么洗脚给的多呢?” 江璟熙哈哈大笑:“……” 喜宝心里暗暗揣摩,最后得出答案:“是因为少爷的脚很臭吗?” 江璟熙抡起一巴掌就拍喜宝后脑勺上:“敢对本少大不敬,先扣你五文钱再说!”喜宝恨不得咬断自己舌根。 聚贤书院在城外的钟磬山,书院坐落在钟磬山的半山腰,山顶上还有一座寺庙,叫做清辉寺。 京城四周大小寺庙虽不少,可清辉寺已有数百年历史,堪称天下第一大寺。 听说当年□□皇帝打江山时造了不少孽,后来天下太平了他便开始做噩梦睡不着觉,后经人提醒,便找人代他剃发出家。如今那替□□皇帝出家的人还在寺庙里住着,当今皇上每年去寺里祭祖或者求雨祈福的时候,也得特地抽空去见见那老和尚。 马车绕着蜿蜒的山道一路颠簸,等到达聚贤书院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江璟熙撩开车帘对车夫说:“别停在这里,直接进去吧。” 那车夫有些为难:“少爷,您瞧见没,那门前立着两个和尚,不给进去呢。” 江璟熙自然瞧见了,皱眉:“书院里怎么会有和尚……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要知道,这清辉寺跟聚贤书院虽然一个山头住着,可向来是没有什么亲密来往的。 那边站在门前的小和尚也瞧见江璟熙了,立即走了过来,对着江璟熙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还请下车吧。” 江璟熙跳下马车,问道:“你们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和尚说:“贫僧清辉寺亦了,是跟着绝空师叔来的,绝空师叔如今是贵院纪律课的老师。” 江璟熙并不知道这绝空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书院在搞什么名堂,他是来念书的倒也不想惹事,挥手道:“算了吧……”对着车夫说,“你来回跑几趟,将行礼都送到小爷房里去。” 车夫自是应着,喜宝想赚银子,立即凑过来:“少爷,我也帮你搬行礼。” 江璟熙眯了下眼睛,捏了下她的脸,哂笑道:“想挣银子?那好啊!”指了指旁边几个装着换洗衣裳以及被褥的大包袱,“这些你背着吧。” 喜宝得令,立即将包袱都往身上扛,她年岁不大身形也小,几个包袱扛在肩上、背在背上后,便就只能瞧见她的两条小短腿。 是以,已经一天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滴水,此时还被罚单脚站在雪里,已经严重体力不支的何君傲瞧见了,吓了一跳。妈呀,包袱成精自己跑出来了! 江璟熙朝着何君傲走来,见他一脸菜色,缺德地捂嘴一笑,然后踹他一脚:“德行!昨晚将我灌醉害我回去被骂,没想到你也没逃过!自作孽不可活!”见他精神不太好,便问,“梁兄呢?怎么没被罚?” 何君傲耷拉着脑袋,叹气道:“梁兄学问那么好,他怎么会受罚?”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江兄,别怪我没提醒你,书院里来了一个变态和尚,装门想法子惩罚学生。你在家这些日子怕是心都玩野了吧?别磨蹭了,赶紧回去熬夜看书去吧,省得明日被罚。”然后伸手指了指另一角。 江璟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一愣,那边墙根底下站了一排人。 回了房间,喜宝整理床铺,江璟熙则偷偷跑出去打探行情去了。 原来这绝空是朝廷派来的人,虽然只是个和尚,可靠山大,难怪连当朝何太傅之孙何君傲都敢罚! 江璟熙打探完立即钻回房里,然后疯了似的开始各种找书,将喜宝刚刚收拾好的东西又弄乱了。 他急着找书的样子,就像是野猪在拱白菜,猴急猴急的。 喜宝见他将书弄得满屋子都是,好意问道:“少爷在找什么书?我帮您找。” 江璟熙黑着脸转头:“我那本《礼记》呢?” 东西是喜宝收拾整理的,她自然知道在哪儿,见少爷在找《礼记》,她从另外一个地方找了出来,递给他。 江璟熙拍胸脯,脸色稍稍好转:“吓死我了,还以为没带呢。”伸手弹了弹上面的灰,“没了这书,明儿的早饭就别想吃了。”看着喜宝,“刚刚出去打听了,明儿就考这书上的内容,你晚上得陪着我一起看。” 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头发散了下来,又找了根绳子来,将头发扎着系在房梁上。 喜宝明白了,立即去找剪刀,然后蹲在江璟熙跟前,静静地守着他,不说话。 江璟熙正在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苦逼地背书,一篇背完一睁眼,见喜宝举着剪刀瞪着他。 他莫名其妙,不耐烦道:“拿着它做什么?” 喜宝一脸认真的样子:“守着少爷看书。”心里想的是,少爷自己头悬梁,她呆会儿要帮他锥刺股。 第十五章 其实江璟熙没有多大的学问,而对那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研究得也不够透彻。不过,好在他脑袋瓜子聪明,强记能力也强,当初会试前死记硬背了数月,也能勉强中个举。 中了举之后他就开始四处炫耀着吃喝玩乐,早没将心思花在学问上,再加上未婚妻跟人跑了一事心灵上受过重创,因此,现在跟他说什么四书五经啊,他江璟熙一概不知。 眼下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会考了,江璟熙是这样想的,他还要按着当时乡试的条路来复习,想来多半是没有问题的。可谁知道,竟然半路杀出个绝空和尚来,将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不会背书就不给饭吃,可是不吃饱饭怎么有力气看书呢?民以食为天嘛! 江璟熙痛恨得真想对那绝空一阵拳打脚踢! 闭着眼睛又背完一篇,江璟熙实在有些困,就快要熬不住了。 他想睡,可喜宝不敢睡,她得了少爷吩咐,可是一直圆睁着眼睛守着少爷的。现下见“头悬梁”对少爷似乎已经不太管用,她眨了眨漆黑乌亮的眼睛,挥起剪刀就要朝江璟熙大腿刺去。 突然间,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这声音不是江璟熙的,而是从隔壁屋子传来的。 江璟熙一根神经蹦着,本来睡得就浅,此时深夜寂静叫声又凄厉,他吓得立即弹跳了起来,刚想问怎么了,却见喜宝正举着剪刀对着他。 “你干什么?”江璟熙一脸菜色,头也有些疼,他揉了揉太阳血,挥手不耐烦道,“你一直举着那把剪刀做什么?还不快放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对我不利呢。” 喜宝乖乖地将剪刀放下,无辜地望着江璟熙,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是少爷叫我这样做的吗?少爷说让我守着您,陪着您一起看书的。书上说‘头悬梁,锥刺骨’,少爷头在梁上悬着,那我就得帮着少爷在腿上插刀。”她委屈极了,明明是少爷这样说的啊。 哇擦?!!! 江璟熙眼下吓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摸了摸自己那条漂亮的大长腿,这条腿可差点就没了啊!他再去瞧喜宝,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着故意整他的,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喜宝见江璟熙脸色青紫,还一直摸着自己的腿,她左右望了望,然后说:“少爷,您腿酸?要不我给您锤锤?” 捶肩给十文钱,不知道捶腿给不给钱,喜宝小步走过去,心想,捶一次给五文钱也是好的。 “行了行了,你站那里别动。”江璟熙还心有余悸,挥手示意喜宝不要靠近他,又想到刚刚有人惨叫,问喜宝,“刚刚可听到了什么声音?怪吓人的……” 喜宝还没说话,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踢开了,然后何君傲黑着一张脸跑了进来,看着样子像是刚死了亲爹。 何君傲长得肥头肥脑的,此时满头满脸全是汗,他呆呆望着一处,然后抱头一声痛哭:“妈呀,可吓死我了!”转身抓着江璟熙袖子,脸上的肉都扭曲了,“你知道吗,咱书院又残了一个学生。刚刚我跟朱兄挑灯夜读,两人身边都有书童陪着,我们怕明天早上吃不上早饭,所以狠下心将头发散了挂房梁上。可谁知!”何君傲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提袖子抹泪,“谁知朱兄那个书童他脑子有问题啊,见朱兄熬不下去了,竟然挥刀在他腿上连砍好几下。哇哇哇哇哇,砍了他倒不打紧啊,万一他当时砍错了砍到我可怎么办啊!” 江璟熙脸上也沁出汗来,他伸手擦了擦,随即连瞪了喜宝数眼,然后安慰何君傲:“没事,好在是砍对了人,算有惊无险。”顿了下又道,“再说,就算砍了你也没事,说不定还因祸得福呢,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何君傲双眼冒光,立即跳了起来:“对哦!”然后昂着头闭着眼思量了一会儿,一咬牙,向着江璟熙道了别,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的时候心情大好,看着样子,像是他爹又死而复生了。 其实江璟熙吓得不清,何君傲走后,他便开始关起门来教训喜宝。 “你先坐下。”江璟熙被这一吓,现在可谓是“神清气爽”,他指了指一边,故作老成地说,“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喜宝听话,挪着屁股,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就等着少爷骂她。没想到少爷却没骂她,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多大岁数了?”江璟熙觉得喜宝虽然小,但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喜宝低着头,老老实实回道:“没多少日子,我就要过十四岁生辰了。” “……”江璟熙郁闷,“好吧。你记住,以后做任何事都不得伤害我的身体,知道吗?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要是再有……”见喜宝一直圆睁着眼睛瞧他,可怜兮兮的,好像很无辜的样子,他缓了语气,“就罚你站到外面去!还不给你饭吃,饿你几天。” 喜宝很实诚,也会适时拍点马屁,回道:“我饿着不要紧,千万不能饿着少爷。少爷书背完了吗?不然明天可是没早饭吃的。” 江璟熙挺了挺背脊,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这念书有何难?放心吧,明天饿不着你。”又说,“去,给我打点热水来,我先洗个脚好美美睡上一觉。” 喜宝一听江璟熙说要洗脚,就自然想到五十文钱,一想到钱,她干活就有力气。听了吩咐,喜宝挥着两条小短腿就往外跑,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端了满满一盆热水来。 江璟熙脱了外袍,只着了件中衫,坐在床上,任着喜宝给他洗脚。 喜宝以前经常给娘洗脚,手上的功夫很不错,伺候得江璟熙只觉得一阵舒畅,也暂时忘了方才的不顺心。 江璟熙想,带着她果然没错的,这丫头除了人呆了点外,还是很听话很有点本事的。至少,比上次带的那个真正的男书童好,书童是伺候他读书的,怎会帮他洗脚?还是喜宝好,又乖又听话。 “刚刚听你说,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江璟熙瞧着蹲在一边的小小身影,放轻了声音问。 喜宝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嗯,每年生辰的时候,娘都会煮鸡蛋面给我吃。,我娘煮的鸡蛋面可好吃了。”喜宝一想到娘,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江璟熙轻笑一声,戳了下喜宝脑袋,轻声哼道:“有得鸡蛋面吃你就美成这样了,那少爷我要是赏你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你不是得一辈子感谢我?” 喜宝抿了下嘴,嘻嘻笑道:“那少爷还不如折了银子给我呢,我将钱省下来给我娘买药吃。” 江璟熙抿着唇笑,没说话,只是静静瞧着喜宝。细细瞧着她圆圆的脑袋瓜子、小小的身子,以及一双灵活的小手。 她的一双手很小,碰到他脚上时,他觉得像是丝绸拂过一样。只是,这样一双漂亮的小手,竟是冻得又红又肿……江璟熙觉得心里微微酸了下。 “好了,水也凉了,不必洗了。”江璟熙吩咐道,“去将水倒了,再去吹了灯,我们就歇下吧。” 聚贤书院学生所住的房间,都是只有一张炕,所以,就算你带了书童来,也只能一起睡。 其实书院原是有院规的,学生来念书不许带书童,生活一切自理。可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规定就慢慢被破了,以至于到今日,带着书童来念书,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毕竟,也只有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能够雇得起书童。 喜宝给江璟熙盖的是一床暖和的厚被子,她自己则选了一条薄的。半夜里,喜宝冷得身子都缩成了一团,她膝盖弯着,双手环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缩在角落里,皱着眉心,有些不安分。 江璟熙想着心事没睡着,见着了喜宝的样子,他不自觉便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脑袋。感觉到她的脸颊竟然是冰凉冰凉的,江璟熙叹息一声,然后一咬牙,便连着被子将喜宝拽到自己厚被子里。 喜宝虽然睡着了,可也知道凑着暖和的地方去,她扭着小小的身子使劲往江璟熙怀里凑,最后整个人都窝到了江璟熙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安安静静睡了过去。 江璟熙原不是想这样的,他不过是可怜她,不想让她那么冷罢了,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抱着他不肯放手了。她虽然年岁小,可好歹也是个女人吧?虽然两人没发生什么,可到底是抱在一起睡觉了啊。 江璟熙黑着脸,紧紧抿着薄唇,瞧着怀里这香香软软的身子好久,最后也只无奈哼了声:“我上辈子欠你张喜宝的!”然后也不多想,就当作是抱了一个棉花枕头好了,还是睡觉吧。 第十六章 喜宝一向起得早,所以,第二天天刚擦亮,她就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好像是被枷锁锁住一样,动弹不得,这才揉了揉眼睛打量了下四周,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江璟熙的怀里。 喜宝吓死了,同时心里也很生气,她觉得自己看错人了。 她一直以为六少爷跟四少爷是不一样的,可没想到,六少爷是个伪君子,竟然从背后下手,竟然趁她睡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搂着她睡觉!喜宝使劲挣扎,可这江璟熙搂得她实在太紧了,她扭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睁圆了眼睛使劲瞪着他,鼻孔里直呼气。 江璟熙昨晚睡得很好,他抱着喜宝就像抱着一个汤婆子一样,这个汤婆子不但暖和,而且还香香软软的,简直舒服死了!!他也知道该起床了,但怀里的一团实在太柔软了他有些舍不得松手,潜意识里也做了决定,晚上还要抱着她睡。 喜宝又扭了会儿身子,江璟熙这才哼哼着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便模模糊糊地瞧见有人瞪他。 他“唔”了一声,浅笑着想要将喜宝搂得更紧,喜宝却将手抵在他胸口,不想跟他靠近。 江璟熙垂眸瞧着喜宝,脸上突然多云转阴:“你是借了谁的胆子,竟然连本少爷的意思也敢违拗!哭,哭什么哭!昨晚是谁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又是谁抱着本少爷不肯放手的?”伸手拍了下她圆圆的小脑袋瓜子,哼道,“张喜宝,你过了河就想着拆桥了是不是!” 喜宝心里笃定就是江璟熙的错,反正自己没错就是他的错,但她也不敢回嘴。她委屈得紧,眼睛里早蓄满了泪水,可也不敢让泪水掉下来,只是泪眼汪汪地瞧着璟熙,一抽一抽的,目光有些恨恨的。 江璟熙才不管呢,反正他睡得舒服就行了,再说,他不是也没做什么嘛!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起床给本少爷打洗脸水去。”江璟熙松了手,开始自己动手穿衣。 在外面比不得在家里,再说,他也过够了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庶生活,偶尔的像这样的自己动手的生活还是蛮新鲜的。 喜宝虽然心里不是很高兴,但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这一点让江璟熙很满意。 喜宝打了热水给主子洗脸,又给他整理衣裳梳头发,将主子伺候好了,她才得空去捯饬自己。喜宝按着昨日浣纱姐姐教她的那样给自己梳洗穿戴,一番功夫后,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挺美的。 她美,江璟熙却不美,因为喜宝给江璟熙梳的头是歪的,简直丑死了。 江璟熙黑着脸:“过来,将我头发解了重梳。”他端端坐着,像一尊佛。 喜宝见少爷好像不高兴了,便举着梳子,小心翼翼给他重新梳头。可是无论喜宝怎么捯饬,江璟熙就是不满意。因为跟浣纱相比,他觉得喜宝这梳头的手艺实在太差了,她梳的头简直给自己形象扣分。 最后还是喜宝提醒着说,要是再不出去,怕是要受罚了,江璟熙这才作罢。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迟到了,不但早没了饭吃,还被那变态的绝空和尚罚站。 江璟熙头上顶着三块板砖,双手平摊,各拎着一个木桶,两只木桶里都满满装了水。他单脚站着,旁边喜宝替他拿着书,江璟熙则瞄着书念。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喜宝在旁边小声说绝空走了,江璟熙扯着嗓子一声吼,“绝空,我□□大爷!”然后不知从哪里飞出个什么东西,砸在了他头上,头上很给面子的立即鼓出个大胞。 江璟熙聪明,悟性也好,书背得自然也快。虽然早饭没吃着,好在来得及吃上午饭了。 刚吃完午饭,就从梁玉泽那里得知一个消息,说是何君傲刚刚也被书童弄残了。不过可惜的是,他残的不够严重,所以还是得留在书院继续念书。 江璟熙扒完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说道:“他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想要离开,却又下不了狠手,也活该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擦了擦嘴,问梁玉泽,一脸的痛恨,“这绝空和尚打什么时候来的?竟然还是朝廷派来的人,这不是残害天子门生嘛!” 梁玉泽索性放下手上的书,蹙了下眉心说:“倒也不是胡来的,虽然手段狠毒变态了一点,但到底还没有到凶残那种地步。”忽而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可能是要打仗了的缘故……十三明王要回来了。辽人欺人太甚,竟然当着明王的面出口辱骂我大宋后继无人,说我宋人是病夫,惹怒了皇上跟明王,朝廷这才派了绝空来。” 江璟熙恍然大悟,闲闲道:“原是如此,若是这样说来,倒是没什么了。不过有句话辽狗说得倒也对,我大宋重文轻武多年,也该是时候立立威风了。”兀自想了一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死了,“如果朝廷现在就征兵的话,我就不考状元了,直接参军去。” 这个梁玉泽倒是赞同:“江兄你一身的骑射本领,若是无所用处,实在是可惜了。”想了想,又说,“只是,这仗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得起来的,说不定皇上也只是听了辽狗的话生气。要是这气性短的话,事后还不是赔银子嫁公主了事,如此一来,眼下这般也算是瞎折腾了。” 江璟熙忽而摇着头笑:“皇上今年不过才二十四岁,最大的公主也才七岁,怎么和亲?先帝女儿也不多,且也都嫁了出去。到时候若是真走到和亲一步的话,怕也只能在亲王中选。” 梁玉泽笑了笑:“是啊,想和亲没了公主怎么成,所以还是打吧。我大宋幅员辽阔,也不能任着旁人欺辱。”站起身子,拍了拍江璟熙肩膀,“收拾收拾吧,下午还有课。” 梁玉泽走后,江璟熙觉得时间还早,他打算先睡个午觉再去。一瞥眼,却见喜宝坐在一边,正低着头缝补衣服。 江璟熙看了眼,见那是一件男式的衣裳,侧头问道:“给你哥哥做的?” 喜宝低着头说:“才不是给哥哥做的呢,哥哥都不要我了……”没再听到江璟熙的话,喜宝抬起了头,见江璟熙好似嘴角挂着笑意,她好奇,“少爷,您怎么了?” 江璟熙觉得,既然衣裳不是做给张天佑的,那么必然是给他的。 “没什么……”江璟熙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只说,“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喝,我有些渴。” “哦……”喜宝放下手上东西,小跑着就过去给江璟熙倒水喝,见着江璟熙喝了一半不喝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少爷,我也渴了,想喝水。” 江璟熙看了眼喜宝,然后抬起手,将自己刚刚嘴唇碰过的地方送到喜宝唇边,笑着说:“喝吧。” 喜宝不情愿,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推开,说:“少爷,我不渴了,不喝水,您喝吧。” 江璟熙眯了眯眼,慢悠悠道:“你这是嫌弃本少爷?”见喜宝站在一边,闷着头扯着衣角不说话,江璟熙声音拔高了几分,“你别忘了,本少爷是为了什么买的你!有你在手上,就不怕你哥哥不回来……” 眼下突然提到张天佑,便又想到了杜幽兰,江璟熙气不打一处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买喜宝是为了报复张天佑的,若是对喜宝好了,还算什么报复? 原以为那样的耻辱已经渐渐淡了,可现在又重新想了起来,再去瞧喜宝,便觉得她没那么可爱了。自己喝过的水怎么了?她卖身江府是来当丫鬟的,还当自己是张家千金小姐? 江璟熙突然站了起来,黑着脸走近喜宝,将水杯送到她唇边:“喝!” 喜宝也懂得察言观色,她知道少爷生气了,再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口一张,便咕噜咕噜将剩下的水全喝了。 见喜宝还算是听话,江璟熙倒也没再为难她,只是话少了些。 喜宝觉得这些日子里,少爷好似有些变了,她不知道是因为哥哥的缘故还是因为绝空和尚的缘故。总之,少爷每晚下学回来脸色都不好,好似是很疲惫的样子。 喜宝每天都会很狗腿地过去给他捏肩捶背,可少爷再也没提给银子的事情,这样一来,喜宝也有些罢工的意思。她倒不敢明目张胆地罢工,不过是在某些事情上没那么勤快了而已。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的功夫,来书院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将近年关,书院里也发了通知,说是年三十下午开始放学生们三天假,大家准备准备,回去过年吧。 学生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将书院里闹得鸡飞狗跳。那些外地的学子们,则被京城里的学子邀请回家过年,梁玉泽自然受到了江璟熙的邀请。 不过,早在之前梁玉泽就已经受过何君傲的邀请了,他也已经应了何君傲,便婉谢了江璟熙。 近些日子来,书院里的气氛倒是不那么紧张了,绝空和尚也早回了清辉寺。只是,喜宝跟江璟熙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 而两人关系发生戏剧性转折的是在年三十这天早晨,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江璟熙都一直记得,这个丫头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是如何哭得稀里哗啦的。 是如何抱着他不肯丢手,如何撕心裂肺地哭着说自己怕是快要死了的…… 第十七章 喜宝这两天一直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乏得很,做事没劲儿,还常常犯困。这种现象维持也有好几天了,一直都不见好,她有些担心。 万一自己要是得了什么怪病突然死掉了,娘可怎么办? 娘早没了爹爹,又没了哥哥,若是自己再死了,娘可怎么活…… 喜宝想,如果自己真得了什么病的话,她得说出来。如果不说,突然某天猝死了,肯定也落不着收尸的银子。如果现在说了,说不定少爷会可怜可怜她,让她回去见娘一面呢。 说不定是因为想娘了,见上一面后,病自然就好了。 心里打定主意,喜宝一边研墨,一边偷偷瞧着江璟熙脸色,小声开口:“少爷,我头疼,浑身都不舒服……” 四周很静,因此,即便喜宝声音很小,也还是字字清晰地落入了江璟熙耳中。 江璟熙手上不停书写着,表情颇为严肃,头都不抬:“又想偷懒了?” 喜宝立即将小脑袋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我没有偷懒。少爷,我觉得我应该是想娘了,或许见到娘,我就不生病了。” 江璟熙抄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又灌了一杯茶,这才有空转头来瞧喜宝。 “想见你娘?”江璟熙坐姿随意,高高翘着大长腿,似笑非笑道,“也是,你随我来了这里也有一个月了,是该放你一天假让你回去看望你娘了。”见喜宝突然双眼冒光,一脸兴奋地瞧着他,江璟熙话锋一转,“不过……我到现在还很不爽你哥哥的行为,所以,我不想让你回去。我不让你回去,你又能如何?”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也颇为了解这个丫头的脾性,看起来很温顺,其实拧得很。所以,若是他想要有所图,得先打她一棒子,在她绝望的时候再给她一颗糖,然后一切都好谈了。 喜宝确实想娘了,可此番少爷不让她回去,她也没办法,只能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落下来,抽抽搭搭的,不敢哭出声。 江璟熙见好就收,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故作惊讶:“哭了?” 见她一脸委屈,却又楚楚动人的样子,江璟熙心里暗骂,这个丫头好在是跟了他,要是跟了旁人(比如老四……),怕是早得惨遭毒手了。 不怪旁的,就怪她生得太好。 同时心里也暗暗想,如今像他这般的正人君子着实不多啦,算是这小丫头的福气!! “好了,别哭了。”江璟熙将喜宝拉到他跟前,像是牵着小狗一样牵着她的手,谈条件,“想回去见你娘,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为难你。只不过,你哥哥太缺德,要是我就这样放了你,怕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 喜宝见这事儿有戏,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擦泪,然后一脸真诚地问:“那少爷,您要怎样做,才觉得解气呢?” 江璟熙“唔”了声,随即懒懒道:“这两天觉睡得不大好,天气太冷,床板还硬。不但冻着我,还咯着我了,要是你晚上能给我暖被子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回家一趟。如果你不愿意,那以后也别再提回家的事情。” 说着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表现得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喜宝有些不情愿,因为她觉得,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能够这样的。她虽然被逼无奈不得不卖身,但也想清清白白的,她要努力做个好人家的好姑娘。 “我去给少爷打洗脚水去,然后伺候少爷歇息,我不回家了。”说完便迈着小短腿,推了门跑出去。 外面风雪很大,又是深夜,屋檐上的冰锥一根比一根粗。 江璟熙透过门缝,看着漫天雪地里那个顶风艰难前行的小小身影,忽然蹙了蹙眉心,有些心疼。因此,他更不待见那张天佑,觉得他就是一龟孙子,亏他之前还跟他称兄道弟的! 喜宝还像往常一样,伺候主子洗脚,替他宽衣,然后拿出厚厚的被子给他盖上。主子睡觉了,她则又跑去收拾书桌上的书籍,一本本整理好,还有少爷明天会看的什么书,她都一一放好。 这些都做完了,她才又从箱子里抱出一床薄薄的被子,裹在身上,挤在角落里睡觉。喜宝确实是累了,也确实是不舒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她睡着了,江璟熙却突然睁开眼睛,见喜宝还是像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里,睡得有些不安分……他长臂一挥,便连着被子将喜宝一起抱到自己厚被子里来,然后还如往常一样,抱着她睡觉。 他喜欢抱着喜宝睡觉,却也没有非分之想,他甚至根本就不拿她当作女人来看。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就跟自己妹妹姝儿一样,或者说,就像是胡姨娘抱着她的爱猫一样。 喜宝身子又软又香,她呼出的气息还有清甜清甜的味道,江璟熙精神好,一觉睡到大天亮。他还没醒呢,就听耳边突然“哇”的一声,有人哭了。 江璟熙吓死了,立即坐了起来,见是喜宝在哭,他打了个哈欠说:“别嚎了,大早上的,也不怕扰了旁人的美梦。”见喜宝大张着嘴,眼睛闭着,脸上泪水哗啦啦往下淌,他也有些急,伸手过去就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 “哭什么哭!本少爷抱着你睡觉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有什么好哭的!再说,这也不是没做什么嘛。”江璟熙手松了些,小声警告她,“好了,别哭了,今天晚上不但许你回家陪你娘守岁,我还给你银子。” 喜宝果然不大声哭了,但眼泪还止不住往外流,伸手指了指自己裤子上:“少爷,我受伤了,我好好的为什么会流血……”她小手紧紧抓着江璟熙袖子,不依不饶道,“我找不到伤口在哪儿,是不是少爷对我做了什么……” 江璟熙完全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喜宝裤子上的一片血红,真恨不得向那绝空借一块板砖来拍死自己。 他虽然不是女人,可身边的女丫鬟很多,所以一些事情他多少还是知晓一点。他昨天还说没拿她当女人看的呢,可现在…… 江璟熙脑仁有些疼,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颇为烦躁地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娘没跟你说过?”他很无语,哪有女孩子初来了葵水,却硬说是自己受伤的。 喜宝委屈地撇着小嘴,将头撇往一边,不看江璟熙,恨恨道:“跟我娘没关系,一定是你的错。” “……”江璟熙已经不能用平生所学来跟这个不通人事的丫头片子说什么了,只无奈道,“你别再嚎,先去换身衣裳,然后收拾东西回家。” 喜宝有些罢工的意思,坐着不动,只是嘀咕:“反正不是我娘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肯定是你的错,她撇了撇嘴,“少爷,我是不是要死了?”她越想越伤心,最后又哭了。 江璟熙闭了闭眼,强按捺着性子说:“喜宝,听话,别哭了,也别再说旁的,去收拾东西吧。”他肉怒皮不怒,气得声音都有些抖,“既然你娘没跟你说,回去问你浣纱姐姐去,这病她有药治。” 江璟熙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小祖宗带回去的,他没问她的罪就已经是格外仁慈法外开恩了,她竟然还敢给他脸色瞧气鼓鼓的不理他?江璟熙气得不行,回到江府后,一挥手便将一匹冻死的马给劈活了。 浣纱迎了出来,见江璟熙脸色很不好,便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样的脸色?”见江璟熙并不搭理她,只是一个劲往屋里走,浣纱尴尬的顿了顿,也跟着进去。 喜宝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比她还生气,但这是少爷的地盘,她断不敢再哭了,只默默跟在浣纱身后,也进了屋子。 江璟熙心里还是气,抬手便碎了一个茶壶,对着喜宝发怒:“你跟着进来干什么?出去!” 见少爷又要扔东西,浣纱赶紧拦着:“喜宝还小,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少爷也别生气。外面天寒地冻的那么冷,她又穿得这样少,你叫她出去冻着,岂不作孽?不如罚她去给少爷烧沐浴的汤去吧。”给喜宝使眼色,“还不快去。” 见喜宝好似被吓傻了,呆头呆脑地就要往外走,江璟熙唤道:“算了。”抬了抬手,对着浣纱耳边说了几句,又道,“我先去母亲那里,她就交给你了。” 浣纱面色尴尬,但也点头说:“你去吧,太太刚刚还来问你回来了没呢……我也提醒你,九小姐好似知道你偷着拿她衣裳的事情了。” 江璟熙走后,浣纱拽着喜宝去了里屋:“快将外衣解了我瞧瞧看,你放心,这不是什么病。”见喜宝听话地将外衣脱了,她瞧见了染在裤子上的红后,叹道,“真是可怜了,这样的事情,竟然叫少爷遇上。” 喜宝说:“浣纱姐姐,少爷说了,这样的病,只有你有药治,是真的吗?” 浣纱啐了一口,脸色泛红,微微有些怒:“可不许胡说!” 少爷怎么能说这些没分寸的话,她现在还只是他的大丫鬟,还不是他的人呢。 第十八章 江璟熙去母亲的院子请安,刚好在母亲那里,遇到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江玉姝。 江玉姝在江家孙辈中排行老九,才得十二岁的年纪,是江家孙辈中最小的一个。江玉姝岁数虽不大,可块头却不小,如果只单单瞧着模样,倒像是十五六的。她块头大,身上肉多,个头高,当然,吃的也多。脾气还不好,平日里只一个不顺心,就喜欢刁难丫鬟玩。 跟其她两个未出嫁的堂姐相比,她算是江家最拿不出手的一个。偏偏还心高气傲,扬言非高官子弟、富贵之门不嫁。 七小姐玉婳是三房的嫡女,为现任三太太所出,跟江璟闵为同父异母的兄妹。八小姐为大房的遗孤,大老爷跟大太太离世后,她便寄养在老太太身边,因为打小就父母双亡的缘故,因此性格颇为胆小唯诺。 江家孙辈五子四女中,大爷二爷三爷早早便娶了妻室,四爷江璟闵于去年娶了老太太姜氏的侄孙女小姜氏为妻,最小的六爷如今尚未娶妻。江家嫡长小姐江玉娴,在家排行老五,三年前甄选进宫当了皇帝妃嫔,目前位至嫔位,皇帝特赐封号雅,其与江璟熙为龙凤胎。 江家一门,如今也就只有江老太爷江延官至太师之职,子辈未有成器的。孙辈中,也就老六江璟熙目前来看有走科举的苗头,或许将来大小能得个官。好在是出了个宫里头的娘娘,且不管江府如今内部如何,至少外人瞧着,还是相当体面的。 这体面人家外人瞧着虽好,可家大业大花销就大,处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若不事事算计着,也难维持下去。这不,才将将缩减了几位小姐的吃穿用度,就有人不高兴了。 江玉姝此时正趴在自己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她嗓子比较洪亮,哭声震耳欲聋,只差点没掀了屋顶。 江璟熙本来心情就不好,此番又听妹妹在干嚎,给母亲请了安后便皱眉问:“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哭什么哭!”越看妹妹越觉得她讨人嫌,于是江璟熙走过去数落她,“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没事学着点七妹跟八妹,多学点好的。” 江玉姝突然不嚎了,一转头便狠狠瞧着她六哥,抹了一把泪问:“你将我去年新做的衣裳拿哪儿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屋子里的桂枝都告诉我了,是不是给了那个叫喜宝的丫头?” 江璟熙对桂枝这个名字只有一些模糊的映像,一时也想不起是谁来了,但自己院子里的人出卖了他,他现在倒是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了。 “你过年不是新做的衣裳,还找去年的干什么?”江璟熙望了四太太一眼,见母亲也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江璟熙语气倒是轻了些,撩起袍子坐在一边,闲闲道,“是我拿走了,又能怎样?” 江玉姝脸上肉一拧,看着便要发飙,却被四太太拽住。 四太太沉着声音训斥女儿:“不许对你哥哥无礼,不就是几件衣裳,你也别再闹,回头我拿了私房银子给你多做几件。老七跟老八也没闹成你这样的,你闹大了,岂不叫旁人笑话?先下去吧。”说完便向丫鬟晴芳使个眼色,“将九小姐带下去换身衣裳,呆会儿要去老太太那边。” 晴芳点头笑说:“六爷许久没回来了,太太好好跟六爷说说话,我这就带着九小姐出去玩。”又陪着笑脸去拉江玉姝的手,劝道,“小姐快别哭了,呆会儿年夜饭要在一起吃,小姐您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果然容貌是江玉姝的硬伤,她果然就不哭了,只是抽抽搭搭的:“做什么要减我们做小姐的份例银两,我可是江家嫡亲的九小姐,她不过一个外人而已。哼,四哥一点不喜欢她,她甩着脸子给谁看!” “住口!”四太太面含怒色,问女儿,“谁跟你说的这些?”想了想觉得这般唐突地问女儿不妥,便摆手道,“罢了,晴芳,快将小姐带出去。以后这些话再从小姐口中说出来,仔细你的皮。”晴芳惶恐,连连称是。 江玉姝走后,四太太对着儿子说话,脸色也好了许多,面上含笑道:“在书院的这些日子,过得可都还好?我瞧着你好似瘦了些,必是读书下了番功夫的。”瞧着唯一的儿子很是出息,四太太很是欣慰。 江璟熙恭敬道:“儿子虽然瘦了,不过日子倒不是很清苦,好在事事有喜宝伺候着。别瞧那丫头年岁小,平时也一副不通人事的样子,想来打小是过惯了伺候人的日子的,伺候得儿子很是舒服。”他这个时候倒是忘了刚刚喜宝气着他的事情了。 四太太点头,只要儿子不受苦,她便就放了心了。 “前些日子,宫里头的雅嫔娘娘十九岁芳诞,承蒙皇恩,为娘进宫一趟。”四太太想着雅嫔当时的样子,也知道女儿在宫里过的不如外人说的那般好,叹息说,“你的姐姐妹妹将来都只有靠着你了,你的仕途好,她们自然也是有福气。雅嫔娘娘近些日子身体不好,连带着三皇子瞧着也有些虚弱。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时时陪在他们母子身边,尽心照拂。” 江璟熙明白母亲的意思,站起身子,拘礼道:“儿子明白。” 四太太摆了摆手:“你坐下,娘知道你是个上进的,你出息了,为娘是最高兴的。”说着便有些泪意,琢磨着还是说出了口,“你跟杜小姐的婚事,怕是要等到来年,等你会试之后。”她没再说,只是瞧着儿子脸色。 江璟熙果然很激动,气得一拳捶在椅子的扶手上:“她回来了?” 四太太说:“还没回来,不过,听杜府差来的家仆说,人已经知晓下落了。其实并非外面传的那般,这杜小姐是被人骗了,那姓张的书生是个拐子。”望了儿子一眼,“璟熙,且不管外面如何传,你得相信杜府的话。杜大人是当朝兵部侍郎,杜千金是杜侍郎唯一所出……江杜两家联姻,也是形势所迫。” 自太祖皇帝建宋,举国便重文轻武,兵部也基本为文官所把持。而自武帝登基以来,似有重用武官之意,六部中,武帝也颇为重视兵部。 武帝虽初登帝位,却大有雄心壮志,也颇有一番作为。只是,目前朝廷尚被一群文官所把持,武帝年幼资历也轻,虽空有壮志,却也毫无措施。 今年夏初五月份的时候,皇叔十三明王奉旨出使辽,原是想与大辽朝廷谈判,讨要回宋辽边境之地,却不想被辽人嘲笑。现在朝廷依旧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江太师为首的主和派,另一派则是以十三明王为首的主战派。 江延虽官至太师一职,但一来年岁大了,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二来,这太师只是虚职……他在朝廷德高望重,所占着的,不过是三朝元老这个身份罢了。先帝在位时,他举足轻重,可小皇帝一登基,便就以“卿年迈,实该颐养天年”为由,削了他的权。 眼下,江家虽然站在主和一派上,但也不能没有作为,于是便有意与杜家结为亲家。 去年春天,乐阳大长公主举办的桃花宴上,江璟熙倒也是瞧中了杜幽兰。只不过,他这个人向来也拧,一旦决定不要了的,任谁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再要。况且,他在感情上有洁癖,认定夫妻彼此双方,必是要忠诚。若是有人背叛了他,就别怪他薄情寡义。 江璟熙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也没有正面回绝母亲,只是敷衍着。陪着母亲去向两位老人请了安,又随着去祭拜了江家列祖列宗,连晚饭都没吃,便赶着回来了。 刚一回得院子,便见喜宝孤伶伶一人坐在屋子门口,她穿着破旧的袄子,手里正捧着一个馒头,慢慢地啃着。雪已经小了很多,可风还是很刺骨,江璟熙也不知怎么了,忘了进屋子,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瞧着喜宝。 喜宝觉得冷,可她不敢进屋子,只缩着身子挤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啃着手里的冷馒头。她吃完手里的馒头,抬眸的瞬间瞧见了江璟熙,眸子亮了一亮,立即起了身子,小跑着往江璟熙身边来。 “少爷……”喜宝站在他的跟前,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吞吞吐吐说,“我错了……” 江璟熙只觉得心间莫名其妙涌过一股暖流,随即喉间溢出一丝轻笑来,语气颇为调侃:“既然知错,那要如何受罚?” 第十九章 喜宝一双眼睛漆黑乌亮,听了江璟熙的话,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温吞吞地说:“我更加尽心尽力伺候少爷,给少爷端茶倒水,还给少爷洗脚。”想到了浣纱姐姐跟她说的话,她脸颊红了红,扯了扯自己的小夹袄,扭扭捏捏的,“少爷以后不许再那样了,浣纱姐姐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看着喜宝呆萌呆萌的样子,江璟熙忽而觉得心里很暖,他伸出右手放在了喜宝头顶上。 “既然你已经是大孩子了,那我以后再不抱着你取暖便是。”朝着喜宝走近一步,垂眸看着她,嘴角噙笑,伸手便捏了捏她的脸,又揉了揉她纤细的胳膊,“只是,你是我的丫鬟,做得好我会赏,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我该罚也会罚。比如这样捏你的脸,揉你的肩,都是对你的惩罚,不许反抗!” 喜宝个子矮,站在江璟熙跟前,不得不仰着脑袋看他。 她头仰着,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只是表情有些无辜:“那我要是做得好了,少爷会赏我银子吗?我不要衣裳,我想要银子。”她语气很是肯定。 江璟熙索性两只手都伸了出来,用了点力捏她的脸,哼了声道:“本少爷的银子可也不是白打赏的,想要讨赏银子也行,得伺候得我舒服。” 他仔细瞧着喜宝,怎么看也不觉得她像十四的,也就十一岁的样子。或许是她打小营养不良的缘故,亏了身子,所以才长不高的。 江璟熙心想,既然他现在是她的主子,可得好好养养她。 “想吃肉吗?”江璟熙一边说,一边已是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刚刚四嫂好似差人送了上好的羊肉来,你随我进去一起吃。” 喜宝很想吃肉,于是小短腿迈得比平日干活还快,紧紧跟在江璟熙屁股后面,一点不落伍。 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丫鬟在吃肉喝酒,突然见到六爷牵着喜宝进来了,都吓得醒了酒。 浣纱被四太太叫去候在老太太身边了,因为老太太那边忙不过来,后来茗茶跟品萱也跟着去了。 所以,留在这里的便都是一些屋子外头伺候的小丫鬟,为首的丫鬟便是桂枝。 桂枝原是杜幽兰的贴身丫鬟,后来她小姐跟人跑了,她便被杜侍郎送给了江璟熙。原本她在这江府六爷的院子里过得并不舒心,也常常被别的小丫鬟欺负,可她听说小姐给找着了,而且看样子,江府还打算承认这门亲事,所以,她现在便又昂起头来做丫鬟。 当初小姐在时,她也是作为陪嫁丫头的,如今不过是先进江府一步,身份自然比旁人不同些。 刚刚桂枝见浣纱不在,便就伙着几个小的将喜宝赶到门外冻着,现在见情形不妙,立即陪着笑道:“六爷回来了,我刚刚烤了肉,酒也烫好了,您就着热吃吧。”说着便给旁人食眼色,又看江璟熙,笑得一脸灿烂,“既然爷回来了,我们便就出去,浣纱姐姐虽然不在,可爷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们。” 江璟熙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兀自坐在一边,拿了新的酒杯,向喜宝招手:“你过来,给我斟酒。”又看其她人,手一挥,懒懒道,“你们都屋子外面候着去,爷有需要的时候会叫你们。” 桂枝恨得直咬牙,恶狠狠看了喜宝好几眼,恰巧被江璟熙瞧见了。 江璟熙伸手点了点:“你……叫桂枝?”见眼前这个一副狐媚子样的丫头直点头,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便说,“很好……”再没了声音。 桂枝不明白江璟熙的意思,她开始有些慌张,突然就不安起来。 其她人走后,喜宝跟着吃了不少烤肉,吃得满嘴满手的油腻。直到将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再也吃不动了,她才罢手,然后看了江璟熙几眼,见他还在低着头吃,喜宝便跑到旁边倒了两杯热茶。 一杯自己喝了,一杯递给江璟熙:“少爷,您喝。” 江璟熙随手将羊腿扔在一边,仰头喝了后,问喜宝:“现在天色还早,你还想不想回去跟你母亲团圆?” “我想回去!”喜宝喜得立即点头,眼睛里更是蓄满笑意。 江璟熙好似酒喝得多了点,微微有些醉意,他站起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喜宝见状,赶紧过去扶着他。她妄图用她小小的身子去支撑住他的,可一点用没有,她被压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最后,还是江璟熙自己稳住了身子。 他双手按住喜宝的肩,醉眼迷离地瞧着她:“既然回去,便换一身新衣裳回去吧,免得叫你娘瞧见,还以为我们江府虐待下人呢。”他命令道,“记得上次从九妹那里拿的……有件杏黄色的衣裳,应该及衬你的肤色,你去换上吧。” 喜宝听少爷的话,小跑着过去便换上了,换上之后才想得起来,二柱哥哥之前还给她买了件衣裳的呢。然后又想到她自己给二柱哥哥做的衣裳,便拿了出来,打算呆会儿一起带着回去。 可江璟熙见到衣裳,却笑了,伸手拿过来:“这件衣裳,虽然不上档次,可到底是你的一片心意,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说完便在身上比划了下,越发觉得这小喜宝的手巧,竟然很是合身。 喜宝反应过来时,有些急了:“这不是给少爷做的。” “什么?”江璟熙彻底炸毛,脸也黑了,“这不是男人穿的衣裳吗?不是给我做的那是给谁做的?” 喜宝老实回答:“是给我二柱哥哥做的。”说完看了眼江璟熙脸色,虽然觉得情况不妙,但她还是试图伸手去拿。 谁知江璟熙突然羊癫疯发作,找了剪刀来便要铰了这衣裳,喜宝见状,立即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不许你剪!这布是我娘买的,是我娘省了吃药的银子买的。我娘不想白吃白住人家的,所以才叫我给二柱哥哥做衣裳的。”喜宝一双小手使劲拽着江璟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是不让他坏了衣裳。 江璟熙刚刚确实非常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生气。现在冷静下来了,却觉得刚刚的举动真是好笑,于是他为了有台阶下,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张喜宝,你现在是我江璟熙的丫鬟,你所做的一切都只能为了我。”将衣裳扔在一边,伸手戳她脸,“一边领着我的银子,一边还在外面接私活,你是什么意思?” 喜宝被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呆呆地说:“没啊,做这衣裳没收银子的。”所以这不算接私活吧? 江璟熙趁机道:“这件衣裳没收了,以后别再叫我抓到你给旁人干活。”说着便摇摇晃晃往里屋走去,顺便也拎着喜宝一起,“过来,本少爷给你压岁钱。” 一听到有银子,喜宝刚刚还晦暗的心情立即变得明朗起来。 江璟熙虽然没收了喜宝给秦二柱做的那件衣裳,但他也表现出了自己大方的一面,他将自己布料最次款式最旧的一件衣裳送给了喜宝。 喜宝怀里揣着银子,手上捧着包裹,开开心心回家过年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站在雪里、一直不住往江府大门张望的秦二柱。 秦二柱穿着件褐色的粗布袍子,身边还赶着一辆马车,见到喜宝时,眼睛亮了一亮,随即朝着喜宝笑。 喜宝早向他跑着去了,现在对喜宝而言,看到二柱哥哥就像看到亲人一样。 秦二柱将喜宝抱进马车,然后撩着帘子看着她,半饷才说:“殷姨在家等着你!”想问一问她在江府过得好不好,却到底没开口,只是放下车帘便赶起了车子。 喜宝跟着秦二柱回到家的时候,秦妈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菜,旁边殷秋娘也坐在的桌边。 殷秋娘听得动静,转过头问:“可是喜宝回来了?” 喜宝见娘目光还是直直望向一方,心里有些难受,走过去抱着娘亲。 “娘,喜宝不孝,没能在娘身边伺候着。”说着伸手擦了下眼睛,然后从怀里掏出银子来,“主子心好,给的压岁钱,娘您收着。” 殷秋娘叹了口气道:“喜宝,娘这眼睛怕是好不了了,也不必再往里砸银子。你也别去江府做工了,等开春暖和一些,咱们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 秦妈妈随即瞥了眼儿子,果然见儿子一脸彩色,她握住殷秋娘手,叹道:“回去做什么?你们回去,孤儿寡母的,岂不是只有挨欺的份儿?家都没了,还能到哪儿去,不若就留在京城跟我做伴儿吧。” 喜宝也立即点头:“娘,怎么可以不治病呢,病是一定要治的。”伸出手轻轻抚摸母亲的眼睛,“娘为了养育女儿熬坏了眼睛,女儿一定要治好娘的眼睛。” 殷秋娘心里一阵酸楚,其实这些年来,她为了报答张仕的恩情,几乎所有心思都放在张天佑身上了,对女儿,倒是怠慢了许多。现在想想都觉得对不住女儿,她自从七岁开始便没吃过一顿好的,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 她一年最多只能吃一次肉,穿的衣裳也是捡了旁人不要的。她看着别人吃肉会眼馋,可是却很乖,从来不主动讨要吃的。捡来的衣裳穿着嫌小了、或者说坏了破了,她会自己打了补丁继续穿。 不但如此,她还会主动去找活做,然后赚了银子给她哥哥念书用。 原想着那张天佑出息了,怎么也会顾着喜宝的,可他竟然连前途都不要了。 喜宝见娘没再说话,便将包袱打开,拿出江璟熙给她的那件衣裳,递给秦二柱:“二柱哥哥,这是给你的衣裳。” 秦二柱敛眸瞧了瞧,垂落在两侧的手忽而握得紧了些。 第二十章 殷秋娘听得女儿说给二柱衣裳,这才想了起来,她是叫女儿给这二柱侄儿做件衣裳的,便笑道:“这些日子一直吃你们的住你们的,着实不好意思得很,喜宝给二柱侄儿做件衣裳也是应当的。”她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头,温声道,“喜宝,快让你二柱哥哥将新衣裳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喜宝很开心,一直将衣裳往秦二柱手里推:“二柱哥哥,这件衣裳可漂亮了,你去试一下啊?” 她确实觉得衣裳好看,也确实希望二柱哥哥能跟她一样,有好看衣裳穿,但她不敢说这衣裳是少爷的。 自从秦妈妈得知喜宝卖身给江府当丫鬟后,她便就不太愿意小儿子跟喜宝亲近了,此番见殷秋娘还是一副撮合他们的样子,她脸上虽还堆着笑,可到底笑得不若往日那般真实了。 秦二柱的态度却跟他娘截然相反,只要是喜宝亲手做的,他就喜欢。他嘴笨,不太会说话,只是将衣裳接过,往自己屋子去了。不一会儿换了衣裳出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说不出的英俊威武。 这衣裳的布料款式确实如江璟熙所说,不太够上档次,也就是京城普通布行里的布料。江璟熙当时心里虽有些生气,但到底顾及着喜宝些,因此选的衣裳颜色也跟喜宝做的那件一样。 所以,秦妈妈跟二柱都不知道这衣裳其实是江府少爷不要了的。 秦妈妈见儿子穿了新衣果然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心里也开心,笑道:“呦,喜宝这丫头手就是巧,竟然这般合身。”她索性起身,走到儿子身边细细瞧,然后放开声来笑,“妹子,不大不小,合身得很呢!” 殷秋娘见他们喜欢,自然打心里高兴:“大姐别再夸喜宝了,不然这孩子可是会骄傲的,她现在是越来越不经夸!”说着便搂住了女儿脖子,将女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然后想到女儿打小吃的苦,心里一酸,眼睛里立刻就有了泪意。 “妹子,今儿是除夕之夜,喜庆的日子,可不能哭!”秦妈妈记得大夫说过,这殷秋娘的眼睛最忌讳的就是流眼泪,便赶紧过去劝慰,“这再苦再累的日子都过去了,你现在女儿长大了,又孝顺懂事,可不比什么都强?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妹子可比我有福气,生一个闺女可比我生俩儿子强!” 那该死的大柱,尽听他媳妇话了,连除夕这团圆的日子也不晓得回来!等过完了年,她非抄着家伙过去揭了他的皮不可!小兔崽子,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二柱以后找媳妇千万不能找老大媳妇那样好强的,秦妈妈又瞧了眼喜宝,忽而觉得可惜得紧。 若喜宝没有卖身当丫鬟,那可多好,那她必然是认定了这儿媳! “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再不吃,这菜都凉了,那就白瞎我忙活这大半天功夫了。”秦妈妈是个喜庆人,只几句话便将气氛又转了过来,招呼着大家都坐下吃菜。 喜宝吃了肉才回来的,不饿,便盛了一碗糯米元宵粥喂娘吃。 旁边秦妈妈瞧得眼馋,故意酸酸地说:“妹子真是有福气,瞧喜宝这乖巧的样子,我真恨不得她是我闺女。”啧啧叹道,“养儿不中用啊,我家老大我是指望不上了,以后啊,也就能指望指望二柱了。” 秦二柱一边听着,嘴上虽没说什么,却也已是夹了好些娘爱吃的菜放到了她碗里。秦妈妈这才笑了,伸手便戳儿子脑袋,哼道:“真是一根没嘴的烂木头!” 殷秋娘心里很中意二柱这孩子,便道:“要我说像二柱这样的才是及孝顺的,大姐好福气。” 其实秦妈妈也打心眼里更疼小儿子,听得殷秋娘夸儿子,她笑得合不拢嘴。 一家四口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年夜饭后,便一起坐在炕上守夜,闲聊着。 秦二柱一早便将打铁用的火盆搬到了屋子里来,所以外面虽然冷得很,可屋子里却十分暖和。喜宝吃饱喝足了,此番正歪在母亲怀里,很快便有了睡意。 秦妈妈瞧见了道:“呦,这没到时辰呢,可不能睡。” 殷秋娘推了推女儿,喜宝立即睁圆了眼睛,端端正正坐着,可还是觉得很困。 秦二柱眼神一直往喜宝那里瞟,终于鼓足勇气说:“我买了烟花炮竹,我带着你去放烟花吧。” 喜宝一听有烟花放,立即就不想睡觉了,朝着秦二柱使劲点头。 秦妈妈说:“那你们俩去外面放吧,我跟你殷姨坐屋子里说话。”又叮嘱儿子,“你喜宝妹妹小,又是女孩子,可不能叫她点火。你点了火,叫她瞧着便是。” 秦二柱已是站起了身子,恭敬道:“娘放心,儿子明白的。”她可是比娘亲更在乎喜宝安全的,怎会叫她做那样危险的事情…… 外面雪堆得很厚,秦二柱先是拿了工具铲了一片雪,然后将买的烟花挨个放在空地上。 喜宝不敢靠近,只远远瞧着她二柱哥哥,见二柱哥哥拿出火折子要点火了,她吓得赶紧捂住耳朵。 秦二柱还没点,忽然转头去瞧喜宝,却见喜宝捂着耳朵蹲在角落里,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他忽然觉得从头到脚都有一股热血涌过。他回过身,点了第一个,然后起身走到喜宝身边守护着。 烟花绽放到空中的时候很美,五颜六色的,衬着暗黑的夜空,有种说不出的绚丽。 喜宝见并不是很可怕,也不再捂着耳朵了,但还是蹲在角落里,小小身子缩成一团,只是呆呆地仰头看着那烟花。 她小的时候随娘去给大户人家做工,过年的时候,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也都会放烟花。她喜欢看漂亮的烟花,但她怕公子小姐们嫌弃她、会赶她走,所以不敢靠近,只能一个人蹲在暗黑的角落里、躲在没人瞧见的地方,眼巴巴瞧着那些绽放在夜空中的漂亮花朵。 喜宝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带着她一起放。 “二柱哥哥,我想亲手放。”喜宝仰头瞧着秦二柱,眼睛亮亮的,有些乞求的意味,“我就点个火,点着了我就跑,不会伤着自己的。” 秦二柱慢慢弯下身子,蹲在喜宝跟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觉得好看吗?” 喜宝站起来,与他平视着,一脸真诚:“好看极了,第一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放烟花呢,我很开心。”想到了以前,喜宝撇着嘴巴,“以前还在姑苏城的时候,府里小姐们嫌弃我是绣娘的女儿,所以过年放烟花从来不带着我玩。” 秦二柱心疼喜宝,想了想,垂着眸子说:“以前没有的没关系,以后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满足你。”说着便牵着喜宝的小手,拉她过去,将火折子递给她,“没事儿的,有我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喜宝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因为以前有个小姐就是因为放烟花而伤了眼睛,后来寻遍天下名医都没治好呢。她小手紧紧握住火折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去点。 她是闭着眼睛点的,结果已经点着了她还不知道。当烟花“嗖”地大响一声时,她吓得立即往秦二柱扑去:“二柱哥哥。”然后使劲捂耳朵。 秦二柱自然不会叫喜宝伤着,他健硕有力的双臂紧紧将喜宝抱住,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喜宝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两人烟花放得开心,忘乎了所有,这一切却全都被秦妈妈瞧在了眼里。 因此,守完岁后,见殷秋娘母女已经歇息了,秦妈妈跑进了自己儿子的屋子。 秦二柱正准备脱衣裳睡觉呢,他娘冷不丁就进来了,着实吓了他一跳。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睡?”秦二柱望着自己娘亲,知道她估计有话要说。 秦妈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娘实话告诉你吧,喜宝确实是在江府做工,但不是陪着小姐们读书的,而是卖身给江家六少当丫鬟!”见儿子忽然愣住了,秦妈妈猛灌了杯茶,又说,“所以,纵使娘之前是同意的,现在也不能同意了。娘不能叫你吃了亏,别以后顶了绿帽子却还不自知!还傻乎乎乐着!” “娘,说什么都没用,我喜欢喜宝。”秦二柱只愣一会儿便就反应过来,他说,“打您将喜宝带回家那刻起,我就已经瞧不中旁人了,我就想好好守护她。” 秦妈妈气得直敲儿子脑袋:“以前找媒人给你说了那么些姑娘,你一个没瞧上,怎么这会子就这般死心眼了?咱们老秦家现在再怎么不济,那也得娶个良家女当媳妇!” 秦二柱虽是个沉闷的性子,但有的时候嘴上还是能说出一翻道理来的:“娘,大嫂又如何?大哥娶了她便忘了娘了,孩儿以后断不能像大哥那样!比起大嫂,喜宝可孝顺懂事多了,娘您还不满意?” “那倒也是。”秦妈妈当然喜欢喜宝了,只不过……要怪就怪她哥哥张天佑了,好好的造什么孽,偏偏害得自己妹妹替他受罪。 “要说喜宝那孩子,也真是可怜得很。唉……”秦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有些犹豫。 秦二柱立即说:“等来年开春铁铺生意好了,儿子攒银子给喜宝赎身,到时候她就不是丫鬟了。” 秦妈妈说:“那倒也不必你替她赎,我听那丫头说过,好似只卖身了三月。估计也是那江家少爷就想出这口恶气,或许是为娘想多了,娘也希望等过了这三月一切都能好得起来。” 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按习俗来说是要睡元宝觉的。喜宝也正好贪了个懒,她自己不起床也不让娘起床,于是一直抱着娘亲,美美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大年初一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天空是瓦蓝瓦蓝的,一片云彩都没有。焦阳融化了冰雪,倒是比前几日都冷了些。喜宝穿好新衣,又用鲜艳的红色绸带给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头发,然后再去帮助娘亲穿衣梳头。 殷秋娘坐在梳妆镜前,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喜宝,别捣鼓了,随便给娘梳个头就行。娘都一把年纪了,再怎么打扮,也都不漂亮了。”她看不见,也不知道女儿在她头上弄什么,便伸手去摸,“只梳头便好,千万别给娘戴什么花儿草儿的,叫人见了笑话。” 在喜宝心里,娘一直是最美的,她才不听呢,继续帮她梳美美的发髻。 她一双小手灵活地在娘亲发间来回绕,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给娘梳了个既符合身份又符合年龄的发髻。 给娘梳完头,喜宝瞧着美貌娘亲,眼睛睁得圆圆的:“哇,娘,您真的好美,女儿觉得您比江家的太太还要美。”她一把抱住娘的脸,“吧唧”就亲了一大口,然后继续嘻嘻笑道,“院子里有红梅,开得可好看了,我去给娘摘一朵来戴在头发上。”说完也不等她娘同意,便迈着小短腿就跑开了。 “喜宝!”殷秋娘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却叫不住女儿,只能一人呆呆坐在房间里。 梅花,以前也有个人说过,说她头上戴着梅花最好看。那个人还喜欢给她画梅花妆,会陪着她一起弹琴作曲到天明。可是后来,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罢了,他到底娶了别人为妻。 而自此,她也断了琴,远走他乡,嫁旁人为妻。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却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殷秋娘手又不自觉地摸到了怀里那块玉佩,玉佩上凸起的一个“誉”字还是那么清晰,就跟当年一样。 喜宝跑到院子里那棵梅树下,想摘下一朵梅花来,奈何她个子太矮了,即便踮着脚也摘不到。于是喜宝便跑到一边的墙角下,搬了一把竹椅来,踩在脚下,这才勉强摘了一朵。 “呦,这是谁啊,敢搬老娘刚刚坐的椅子踩在脚下?”院中间突然出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女子中等微微偏上的姿色,身子略微单薄,颧骨较高,此番正单手插腰,怒气冲冲地站在院子里,瞪着喜宝,“你是哪里跑来的小丫头片子?跑我们家来做什么!!” 喜宝在听到女子尖细的声音之后,就已经迅速跳下椅子了,此番手里还攥着梅花,面对女子的质问,倒是有些底气不足。她跟娘亲寄人篱下,现在被人指着鼻子说,只能低着头。 女子正是秦大柱的媳妇曹氏,大柱夫妇除夕之夜没来跟秦妈妈团聚,是因为两口子去了曹氏娘家。在娘家时,曹氏被她爹训了一顿,这才大年初一一早来给婆婆拜年。 可来了这里才知道,之前大柱住的屋子竟然给旁人住着,她不免心里不痛快,只觉得这是婆婆故意跟她对着干。 曹氏仔细瞧着面前这个小丫头,见她雪肤红唇、明眸皓齿,一头乌发只用红色绸带挽成环垂在耳边,真真是说不出的娇艳动人,她那女子本能的嫉妒之感油然而生,气冲冲地走过去就要拧喜宝耳朵。 好在喜宝身子灵活,小腿一迈,就跑开了,还没跑几步,就撞在了秦二柱身上。秦二柱跟秦妈妈坐在屋子里正跟大柱说话,一听到曹氏的怒骂声,三人就都立即跑了出来。 秦二柱一点不喜他这个大嫂,此番见她故意刁难喜宝,更是不给她面子。一面将喜宝紧紧护在身后,一面木着脸说:“这里是我的家,我愿意给谁住,还由不得你来管!” 曹氏气得牙痒痒,猛一跺脚便往二柱跑来,想要推二柱,却被大柱拦住了。 大柱虽然惧内,但此番在娘跟弟弟面前,多少还是得将腰杆挺一挺的,于是他咳了声壮胆,然后扬声道:“别胡闹,今日过节,别惹娘生气。”说完趁没人在意的时候,一个劲给曹氏使眼色,暗示她给自己点面子。 谁知曹氏“呸”一声便吐了大柱一脸唾沫,然后咬牙道:“秦大柱,你这个窝囊废,孬种!他们一个两个都欺负你媳妇,你竟然装作睁眼瞎?好啊,好啊,我看你是骨头硬了……” 曹氏说着话,抬手就要给大柱一耳光,不料大柱却抢在她前打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不重,但到底是打了,曹氏不敢相信,愣愣地瞪着秦大柱。 秦妈妈气得不清,除夕之夜团圆的日子不回来就算了,大年初一一来就甩脸色,这来还不如不来! “大柱,带着你媳妇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告诉她什么叫做妇道!”秦妈妈觉得儿子那巴掌打得好,这样无德的女人确实该好好教训,她顺了口气又说,“你们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免得叫我心烦。” 大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打了他媳妇,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暗叫糟糕,这下回去可得跪上几天搓衣板了。大柱笑得勉强,对着他娘拘了一礼,然后说:“儿子不孝,改日再回来探望娘亲,儿子现在就带着媳妇回去管教。” 曹氏受了屈辱,哪里还理他?只自顾自转身就跑。大柱也准备追着去,却被他娘叫住。 “你先等等!”秦妈妈对着大儿子没个好脸色,沉声道,“你跟你媳妇现在经营着一家果脯店,生意还不错,想必也赚了不少银子。当初你爹走的时候,家里的银两可都是全给了你的,你弟弟一文都没拿到。虽说这打铁铺子是归了他,可这几年天下太平得很,没多少人打造兵器。眼瞧着你弟弟也到了婚嫁年龄,长兄如父,你这当哥哥的怎么也该拿出点银子出来。” 大柱有些为难,脸色尴尬地说:“娘,不是孩儿不拿,只是,儿子无能,这店里的账目不归儿子管,儿子平日根本碰不得钱。”想想这几年母亲一直跟着弟弟住,自己没有尽孝道,也不好意思,又道,“这样吧,娘,我回去跟媳妇商量商量,争取拿出点来。” 秦妈妈“哼”了声说:“跟你媳妇商量?那还能商量出银子来吗?大柱,咱们老秦家的男人活到你这份上,也算是丢尽了脸面!” 大柱闷着头挨训,只道:“儿子无能。”再无其它。 二柱开了口,说:“娘,儿子娶媳妇不要大哥的钱,儿子自己想办法。大嫂那副样子,大哥也不好过,别叫他为难。” 秦妈妈又瞧了眼大柱,想到了大柱小时候的孝顺听话劲儿,心里颇酸,只叹息说:“是啊,你娶妻不贤,也着实为难你了。是娘的错,娘也不该将对你媳妇的气撒在你身上,你且回去吧。” 大柱说:“娘,二弟,我听一个朋友说,十三明王出使辽的时候,在辽人那里受了气。辽人辱骂我宋人是懦夫,是病狗,皇上气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摔碎了好几个茶杯,京城里都传说怕是要打仗了。”他望着自己母亲,“娘,如果朝廷发兵讨伐辽人,那么必然需要铸造兵器铠甲,到时候,二弟可就要发了。” 二柱握着喜宝的手紧了紧,眸色也更沉了,他自然也听说了。只不过,如果朝廷真要发兵打仗的话,他倒是想参军去。 秦妈妈却叹道:“打仗有什么好?天下一不太平,受苦受难的就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行了行了,你回去吧,也毋须在这里说这些跟我们没关系的话。” “是。”大柱恭敬道,“那孩儿先回去了,娘您保重身体。” 大柱走了之后,喜宝便捧着梅花跑到了娘亲身边。殷秋娘自然听到了外面的话,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问:“可是说要打仗了?” 喜宝以为娘被吓着了,于是伸手拍娘的胸口,让她不要害怕。 “娘,别怕,没有要打仗,只是大柱哥哥的猜测罢了。”喜宝将梅花戴在娘亲的发间,然后说,“凡事有喜宝护着娘亲呢,就算打仗也没关系,娘有喜宝呢。” 殷秋娘不想让女儿担心自己,便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但没再说话。 喜宝吃了午饭便回了江府,江府六爷的院子里,桂枝并着一群丫鬟正坐在梅花树下窃窃私语。瞧着样子,好似几个小丫鬟正在巴结讨好这桂枝,口里说的都是些姨娘、六奶奶、杜小姐什么的。 桂枝见喜宝回来了,立即站了起来,然后向她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喜宝不想惹她,此番见她有些挑衅的意味,便小腿一迈,跑走了。 屋子里浣纱正在铺床,喜宝走了过去,望着浣纱说:“姐姐,我来帮你吧,我来给少爷铺床。”她觉得少爷跟浣纱姐姐都待她好,所以她做事要更加勤快才行。 浣纱忙得一头一脸的汗,正觉得累呢,转头见是喜宝,便说:“那你来吧,我去喝口茶歇息一会儿。” 喜宝做事一向麻溜认真,不一会儿便将床铺好了,然后又将屋子里整个又收拾了一翻。 浣纱坐在一边瞧着,笑着点头:“你这丫头虽小,却是个能做事的。不像外面那些,只拿着银子不办事,迟早要被卖掉。”她本是沉稳的性子,可这几日来受了些桂枝的闲气,难免也气躁了些,“咱们是丫鬟,只管好好做着丫鬟该做的事情便可,将主子伺候好了这才是我们的本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叫旁人听了笑话。” “呦,浣纱姐姐,你这是说谁呢?”桂枝眯眼笑着走了进来,一脸狐媚子相,看着浣纱,趾高气扬,“姐姐是六爷屋里资格最老的人,想来是愿意教训谁就可教训谁的,那你又何必背后嚼人舌根?你看谁不顺眼了,大可说出来,何必做出这样‘背后论人是非’的缺德事儿!” “你!”浣纱气得不清,但好在沉得住气,只片刻便转了语气,端端坐着,颇有威严,“将来的六奶奶是谁,这由不得你们来议论。你们是否能够飞上枝头变姨娘,也得看你们的造化。我好心劝你们一句,任何时候多做事少说话都是有好处的!别自毁了前程还不自知,要是真到那一步,别怪我浣纱没提醒你!” 品萱跟茗茶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都气得不清。 品萱性子干烈,想着便要过去教训桂枝,好在被茗茶给拦住了。 茗茶阴阳怪气地说:“品萱,跟她一般计较可是会脏了我们的手的!你忘了吗?四爷屋里的紫芹不是说过,几次瞧见桂枝从四爷屋里出来么!哼,一个不检点的女人也妄想给六爷当姨娘?我呸!德行!” 桂枝跟四爷这事儿,许多人是不知晓的,现下当着众人的面茗茶说出了这事儿,桂枝吓得不清。她素来知道六爷的脾气,小姐跟人跑了他能大闹杜府,若是知晓自己给了别人,还不得打死自己? 此番她便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下,死活不承认就是了,难不成她们还敢找来四爷对质? 桂枝先是恐慌,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跳过去就揪着茗茶打:“你个贱蹄子,叫你嘴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品萱见茗茶被打,自然也过去帮着茗茶打桂枝,其它几个小丫鬟不敢插手。 浣纱急得跳脚,过去拉架:“快些别打了,呆会儿六爷回来瞧见了,你们有几条命?”见自己一人拉不过来,便转头叫喜宝,“快,过来将她们拉开。”这六爷的院子一直是她在管,若是出了事儿,太太问起来第一个要惩罚的就是她,她不能不放在心上。 喜宝吓傻了,听得浣纱叫她,这才跑着过去。 正在几人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江璟熙沉着脸出现在了门口,兀自瞧了一会儿。见喜宝小小的身子被你推来她推去的,好似谁的指甲挠到了她的脸颊,他终是沉着声音道:“都给我住手。” 声音不大,但却威严十足,没人敢再放肆。 江璟熙没空管别人,只是举步朝着喜宝走去。喜宝见少爷只来找自己,有些害怕,于是只低头揪着衣角看脚尖,不敢抬头。 江璟熙站在喜宝跟前,垂眸瞧着她,见她浓密纤长的羽睫下,一双眼珠子滚来滚去,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脸上的伤,疼不疼?” 喜宝不知道少爷为什么只关心她,还是不敢抬头,只赶紧回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江璟熙“哦”了声,然后看了浣纱一眼,说:“你看着处罚吧……还有,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有第二次!” 浣纱点头应着,面上没什么,心里到底是有些失望的。 第二十二章 桂枝心里有些发虚,她不确定刚刚茗茶的话是否被六爷听到了。应该没有听到吧?如果六爷知道了自己已是四爷的人了的话,依着他的脾气,该是早要跳着脚来惩罚自己了。 而现在六爷虽然有些生气,但应该只是因为丫鬟聚众闹事的缘故,而非其它。 这样想着,桂枝渐渐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只是,她对茗茶的不满更多了一点。这个贱蹄子,差点坏了自己好事儿,下次逮着机会一定不会放过她!这样想着,也就顺便白了茗茶几眼。 浣纱想了想,说:“虽然六爷给了我这个权力,但是现在我却不敢再使用了,有些人是否该处罚,还得六爷您自己定夺!”她声线平淡,倒是没听出有委屈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至于品萱跟茗茶两个,着实是我管教不好,我愿意替她们受罚。” 品萱不干,立即叫道:“浣纱姐姐有什么错?谁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就数浣纱姐姐对六爷最尽心尽力了!爷,您是主子我是丫鬟,浣纱姐姐也教过我们,做丫鬟的不该论主子的是非!可是今日之事,着实非我跟茗茶的错,是这个贱人!”她一抬手便指着桂枝,“是她,她是杜府送给六爷的,却不守着本分,竟去勾搭别的主子,现在被我跟茗茶知道了,她还先打人……” “你住口!”浣纱蹙眉,厉声喝止,又说,“既然知道主子的是非不该是我们议论的,你却还在这里惹爷不痛快,快些别说了。” 品萱很是不服气,她性子本就干烈,见不得好人受委屈,索性将近日来六爷不在时的事情都说了。 “浣纱姐姐不让我说,是为爷好为我好,可我品萱就咽不下这口气!”品萱狠狠甩掉来拉她的茗茶的手,睁圆了眼睛看江璟熙,双目有些红,“爷,如果您还惦念着杜小姐的话,也就干脆将她的贴身丫鬟收了房吧。她做了姨娘,自然是半个主子,我们丫鬟伺候主子天经地义,这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她桂枝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爬到浣纱姐姐头上来,今日姐姐不说,是姐姐仁慈,可我品萱绝不是好欺辱的。爷您一句话,总之有桂枝就没有我品萱!” 桂枝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立即跪了下来,唤道:“六爷别听信小人之言,我是冤枉的,是她们嫉妒我!她们听说我家小姐找得到了,知晓江家六奶奶还是杜家小姐,这便处处为难于我。她说的不是真的。” “你家小姐是谁?”江璟熙从头到尾都平静得很,不生气是因为不在乎,他早就已经不在乎杜幽兰了,难道还会在乎她曾经的丫鬟与何人有过肌肤之亲吗?一个丫鬟而已,老四喜欢便就送给老四好了。 桂枝不明白少爷什么意思,依旧低着头,委屈地说:“我家小姐……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立即改口,“不,是杜小姐,我现在是六爷的人。” “你知道就好。”江璟熙闲闲道,“自从你来了我这个院子,便没有一日安生过,既然你已跟了老四,我便就将你送给他吧。”看向浣纱,“你现在就带着她去找四嫂,就说,四哥看上了我院子的桂枝,兄弟我就送给哥哥了。” 浣纱敛眸,微微蹙眉:“可是,四奶奶现在该是在老太太那里,而且,杜夫人刚刚来给老太太拜年了,现在该是还没有走。这样的话,叫杜夫人见着了,怕是不好。” 江璟熙“唔”了声,显然他是什么都知道的,便说:“那就让四哥给她个姨娘的身份,想来当着杜夫人的面,四嫂也不好说什么。或许还可以叫个大夫来给她把把脉,若是腹中有了四哥骨肉,想必杜夫人也会很开心。” 听到这里,浣纱自然明白了江璟熙的意思,于是颔首退出去了。 桂枝兴奋得有些过了头,且不管做谁的姨娘,只要当得上便是好的。她也觉得六爷说得对,说不定自己真的有了呢,当着杜家夫人的面,江家不会不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于是,她给江璟熙磕头谢了恩,便随着浣纱走了。 品萱急得跳脚:“那么不检点的一个人,六爷竟然就这么轻易饶恕了她!竟还叫四奶奶许她姨娘的位分,真真不解气!” 茗茶拉了拉她,给了个眼色道:“少爷自然有少爷的意思,只要她走了,我就是千恩万谢了。至于是飞了天还是遁了地,我才不管呢。再说,这表面瞧着是好的,其实不一定就好。来日方长,你且等着瞧吧。” 江璟熙没空搭理品萱跟茗茶,只朝她们挥手道:“行了行了,这浣纱也太娇惯你们了,竟然敢在主子面前发脾气。你们下去吧,我这里有喜宝伺候着就行,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会叫你们。” 品萱吐了吐舌头,拽着茗茶就走了。 走到外面,品萱想想觉得不对劲:“不对啊,这个喜宝不是张天佑的妹妹嘛,六爷因着杜小姐的关系可记恨着张公子呢。当初让喜宝给他当丫鬟,也是为了羞辱张公子,怎生这会子好似对喜宝好了?” 茗茶道:“没有爱了就没有恨了呗。”瞥了品萱一眼,“爷不想杜小姐做我们的六奶奶了,所以杜小姐跟了谁,自是与爷没关系。既然没了关系,又何必再为难无辜之人?” 品萱想了想,觉得茗茶说的或许是对的吧…… 遣走了众人后,江璟熙便一直垂眸瞧着喜宝,只是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喜宝被瞧得有些不安,但她不敢跟江璟熙对视,于是一直转动着眼珠子,目光瞟来瞟去的。 江璟熙轻声说:“别四处瞎看了,看着我就行。” “哦。”喜宝听话,立即很给面子的将目光投向江璟熙那张俊脸,她仰着头,黑浚浚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璟熙看,“少爷,您渴吗?我给您倒水喝。” “不渴。”江璟熙摆手,又问她,“回去这半天都在家里做了什么?”他嗓音低沉浑厚,还微微透着点磁性,煞是好听。 喜宝将自己从昨日出了江府大门,一直到今日进江府大门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与江璟熙听了,其中自然提到了跟她二柱哥哥一起放烟花的美好事情。 江璟熙听了之后,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哼了声,阴阳怪气地说:“看来下次还是别给你假期了,回去尽做些无意义的事。”他酸溜溜地突然莫名其妙地冒了句,“还有,谁允许你跟别人放烟花了?” 喜宝看得出来少爷不高兴了,但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不高兴,只能小心翼翼顺着他说:“那我以后不跟旁人一起放烟花了,我只放烟花给少爷看,我也只给少爷端茶倒水,只给少爷捏肩揉背。” 江璟熙瞧着喜宝那副既呆萌又无辜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好,那本少爷现在要看书,你过来伺候着。” “我知道的,少爷读书时,我要给少爷研磨。研好了磨,我还可以坐在一旁练字看书,我可喜欢写字了。”喜宝听着,便欢快地迈着小短腿去给江璟熙准备文房四宝。 喜宝七岁之前,是有跟着家里请来的教书先生学习过的,只是后来家里遭了难,她便没再读过什么书。好在哥哥张天佑闲暇时会教她识字,所以,她有了底子,入门还是不难。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江璟熙温习功课,喜宝便一边伺候少爷一边也跟着看书。江璟熙让她从《三字经》背起,她现在已经会背不少了。喜宝觉得念书实在有趣,于是每天一有空就想着看书,所以江璟熙说要温习功课了,她也开心。 江璟熙脑子好使,没多少功夫便将今天该温习的功课温习完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后又喝了杯茶,然后才有空去瞧喜宝。喜宝小小的身子正端端正正坐在一边,双手平摊压在书上,眼睛只盯着书瞧,一动不动的,样子极为认真。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棱,从外面洒进屋内,洒在喜宝粉嫩白皙的面颊上,衬得她皮肤更像是粉桃般娇嫩。 江璟熙心里一暖,含着笑起身,走到喜宝身后,俯身凑到她耳边说:“这都看到哪儿了?我来考考你。”说着双手便从喜宝身后绕了过去,大长手很争气地就拥住了喜宝,将喜宝小小身子整个都窝在他怀里。 可喜宝念书正在兴头上,一点没觉察到危险,反而还很感激地看着江六狼。 第二十三章 江璟熙的手握住喜宝的小手,又合着她的手一起,按住了放在桌案上的书。 喜宝坐得端端正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页瞧,脑海里还牢牢记着刚刚背的内容,就等着江璟熙考问她了。江璟熙则一边嘴角含着笑,一边垂眸瞅着喜宝圆圆的脑袋,心里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了。 他轻咳了声,道:“既然考你,若答得好,少爷我有赏。可若是我问的问题答不上来的话,也得罚。”江璟熙下巴有意无意蹭在了喜宝头尖上,感受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给他带来的美好触感,心里得意,继续说,“答得好,我晚上赏你肉吃。答得不好的话……我就打你手心。” 喜宝脑海里立即自动浮现出一大碗红烧肉的画面,于是点头如捣蒜:“好的,我可以的,我看过的都能记得。”说着小手在书上指了指,“少爷,我已经看到这里了。”她嘻嘻笑。 江璟熙随即瞥了眼,然后松开喜宝,坐在一边,将书拿在自己手里,闲闲道:“唔~好了,开始了。”随手翻了前面的一页,问喜宝,“融四岁,能让梨……后面的是什么?” 前面的喜宝早烂熟于心了,一边想着红烧肉一边赶紧说:“弟于长,宜先知。” “一块红烧肉。”江璟熙一边承诺着,一边用他那纤长的手指夹着书页往后翻,又说,“问个简单的……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抬眸,目光轻轻落在喜宝认真的脸上。 喜宝小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双手交叠,端端放在桌案上,很认真地答:“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江璟熙束起两根手指,送到喜宝跟前:“两块了啊。” 喜宝扭了下身子,嘻嘻笑道:“少爷可以再考我难点的,我都知道,多考我一些。”多考问些,这样才能凑够一碗呢。 江璟熙又装模作样地考了些喜宝都能轻松愉快答得上来的,见差不多给她凑够了一碗后,将书一合,说道:“下面问你几个难点的,你且听好。”见喜宝眉眼间都是笑意,他也为自己接下来的缺德行为感到不耻,不耻归不耻,但他还是缺德地考了喜宝她没看过的内容。 喜宝傻了,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仰着小脸,呆呆地望着江璟熙。 少爷刚刚问的,她都还没有看过呢,一定是少爷记错了,于是好心提醒他:“少爷,这边我还没有背得到,你就问我我知道的。” 江璟熙轻哼了声:“都问你你知道的,那还用得着我考你?”然后开始装着长辈的样子教训,戳了戳她的脸,又捏了捏她的肩,“平时让你好好念书,你就知道偷懒,现在被考问住开始知道急了?” 喜宝觉得少爷不讲道理,可是她又不敢回嘴,有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然后撇着小嘴,一脸无辜的样子。 “照你刚刚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三月份会考时,也去跟出考题的人说,就考我会的?”江璟熙这缺德怂得了歪理还不饶人,继续黑着脸教训,曲着手指在桌案上扣得直响,“手,伸出来。” 喜宝乖乖伸出去,放到江璟熙面前,就看见江璟熙也不知从那里就找了根戒尺过来,喜宝吓得小手缩了缩。 江璟熙眯着眼睛:“怕疼?好,那也行,赏罚相抵,我不罚你了,但肉也没得吃了。” 在吃肉跟不打手间,喜宝果断地选择了前者,勇敢地说:“少爷您打吧,我愿意受罚。”其中还带着几分威胁,“打得我疼没事,就怕以后不能够给少爷捏肩揉背……还有洗脚了……” 江璟熙当然也不想打,顺着台阶就下:“也是,打了你吃亏的还是我,不划算。那不打手了,只不过,该罚还是得罚。且先容我想想如何惩罚妥当些,晚些再告诉你。” 喜宝觉得少爷人真好,于是又拍了几句马屁,使劲夸赞他。 浣纱办完事,撩了帘子进来,笑道:“你们在做什么呢?怎生还谈起心来了,喜宝这丫头,原也会说这些奉承人的话。”一边含笑,一边目光朝着桌案投来,微微惊讶道,“呦,少爷这是在教喜宝念书呢?” 有外人来了,江璟熙逗弄喜宝的兴趣就大大减少了,也没答浣纱的话,只笑着问:“那边怎么样?” 浣纱倒了杯茶,喝了,然后说:“当着众人的面,杜夫人得知这桂枝竟然如此对不住六爷,打了她几巴掌。不过打虽是打了,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的,老太太、太太,还有四奶奶心里明白得很。老太太已经做主,特意将四爷叫了去,让四爷将桂枝收了房。” 江璟熙笑着点头:“这样一来,杜家即使还有让我娶杜幽兰的意思,怕也得三思了。”又说,“老太太可还说了什么别的?” 浣纱点头:“说了。”顿了顿,还是道,“等着杜夫人走了,太太们奶奶们都走了,老太太又留了我一会儿,一边替少爷不平,一边也替四奶奶惋惜。” 四爷不喜欢四奶奶,连江玉姝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旁人又怎会不知。 可是没想到,这老四,平日里犯浑就算了,偏偏还打了兄弟女人的主意。真真是,当初就不该将侄孙女说给老四,说给老六才对。 四奶奶姜氏是老太太胞兄的孙女,姜家人丁单薄,姜老太爷死后,江老太太便做主将侄孙女接到京城来住。后来觉得那孩子可怜,舍不得将她嫁到旁家去,于是选中了老四跟老六。 其实当初,姜氏隐隐中意的是老六,奈何老太太也有自己的私心,执意将她许给了老四。 现在回头再想想,或许有些决定,真是错的。 江璟熙不想再提那茬事,没再接下去,他一边晃悠着大长腿,一边望了望天说:“这种天气饿得快,你让人去厨房拿点吃的来。”瞥眼去瞧喜宝,见她果然正眼巴巴瞧着自己,便道,“就将你们平日爱吃的糕点,都多拿些来吧。” 浣纱懂得察言观色,少爷虽未明说,但她也瞧出了些,想到这里,心里到底还是微微有些酸意的。 “好,我这就让茗茶亲自去一趟,你们且等着吧。”说着搓了搓手,又喝了碗热茶,方退了出去。 喜宝晚上不但吃了肉,还沾了少爷的光,吃了好多好多糕点。她吃饱喝足了,干活也有劲,小小身影在屋内忙来忙去的,将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 自从四太太生了小女儿江玉姝之后,便没多少时间照顾儿子了,于是江璟熙不到十岁时就一个人得了院子住。 那个时候小,平时睡觉的时候,都有丫鬟在外间守夜。 虽然近来好些年江璟熙都毋需丫鬟陪着守夜了,但外面的那张床还在,于是,现在那张床就给喜宝睡了。 其她人走了后,江璟熙关起门来,开始跟喜宝算账。 “罚你什么好?”江璟熙冷不丁一句,将喜宝吓了一跳。喜宝以为少爷忘了呢,原来他还记得? 江璟熙将喜宝的表情瞧在眼里,心里痒痒的,想着,昨天只一夜没抱着她睡,竟就睡得不踏实,今天一定要哄得她给自己暖被子才行。 “别杵着了,我也舍不得罚你,你过来给我宽衣吧。”说着便双手横向摊平。 喜宝过去给少爷宽衣,但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哪边有些不对劲。 果然,刚刚给少爷宽了衣,少爷就开始使坏了。 江璟熙健硕的手臂,一把将喜宝紧紧框住,脸挨着她的脸说:“昨天你跟你的二柱哥哥一起放了烟花,少爷我现在很生气,你说怎么办才好?”温香软玉在怀,他手臂又紧了几分,“嗯?” 喜宝慌了,小小身子扭来扭去,一直红着脸说:“浣纱姐姐说我是大孩子了,少爷不能再对我搂搂抱抱了,这样不好。” 小时候,娘去给大户人家的女儿绣嫁妆的时候,她跟着去住过,也知道些什么姨娘啊小妾什么的。所以当初江璟闵想要买她时,她以为会是可以做姨娘的那种丫鬟,所以死都不肯。 现在见江璟熙已经不止一次对自己动手动脚了,她有些害怕,怕他对自己做些什么。她是好人家的女儿,才不要做姨娘呢。 江璟熙只是想逗逗她,倒不像跟她闹僵,见好就收。 他松开了她,忽而沉了脸道:“且先饶你这一回,下次要是再叫我知道些什么,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记清楚了?” 喜宝静静站着,听了话,赶紧点头:“不会的,再不会有下次。” “去吧。”江璟熙发了话,然后自己倒床就睡去。 喜宝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摸着往自己床的方向去。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刚刚睡着不久,某只狼又偷偷将她叼走了。 第二十四章 江璟熙已经习惯了每晚抱着喜宝睡觉,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他都是等喜宝睡着后偷偷将她抱到怀里来暖身子的。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 他对喜宝不敢用强的,也打内心深处不想用强的。这丫头的脾性他清楚,别看平时懂事听话,执拗的时候也能磨得人要死。 他觉得她已经够可人怜的了,偏偏还摊上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哥哥,所以想对她好点。刚开始,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他是将她当妹妹来对待的。可是现在,好似已经偏离了他当初设想的轨道。 毕竟,她与阿姝不同,她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因为想着一些事情,江璟熙一直睡不着。 喜宝可能是因为白日太累的缘故,又或者是吃得饱胃舒服了,睡得倒是挺沉,一点没感觉到异样。 江璟熙觉得,抱着喜宝就跟抱着一只瘦弱无骨的小病猫一样,她太轻太瘦了,着实该有人来疼爱她。想到此处,他本能地将喜宝抱得更紧了些。 喜宝虽然睡得沉,可是一双小手总是乱动,一点不安分,江璟熙没办法,直接将她一双小手夹到了自己胳肢窝里。 果然这样,喜宝安分多了,呼吸也渐渐均匀了起来。 她似乎嘴角还挂着丝笑意,将小脑袋使劲往江璟熙怀里凑,含糊着说:“娘,喜宝会乖的,喜宝一点都不爱吃糖……钱都留着给哥哥考状元……哥哥考上状元给娘住大屋子……” 江璟熙想凑着耳朵继续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某处狠狠疼了一下,伸出手去揉喜宝头发,将她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然后,他睁着眼睛,彻底失眠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江璟熙便有起床温书的意思了。他还如往常一样,先将喜宝抱到她自己的床上,然后再拍她脑袋,将她弄醒。 “喜宝……”江璟熙捏她脸蛋,又揉她瘦弱的胳膊,继续唤道,“该醒了,快起来陪着少爷看书。” 喜宝惊得一下子就爬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样,其中一根小辫子翘着,直戳上天。当然,这些都是拜江璟熙所赐。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跳下床,一边给少爷拿衣裳一边说:“少爷,您起得好早,喜宝贪懒了。”拿来了衣裳,准备给少爷穿上的时候,却发现他白色的中衣上有一团血迹,她惊呼一声道,“少爷,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江璟熙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目光扫去,然后嘴角抽了抽。 他倒是忘了,这丫头,现在确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别叫!”他挺头疼的,一来因为女人这玩意儿晦气,二来倒也怕喜宝呆会儿发现是自己身上的血,会对他问东问西的,他揉着太阳穴说,“没事,昨天手划了道口子,血迹不小心沾到袍子上了,你再拿件来我换上便是。” 喜宝撇着嘴,一边嘀咕着:“手破了怎么会有那么多血……”一边还是去箱柜里翻衣裳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江璟熙赶紧跑去自己的床上瞧,果然,床铺上、被褥上,都沾了血。再转头去瞧喜宝,她的裤子上、靠着屁股那一块,也红了一片,可小丫头却还不自知,正撅着屁股翻箱倒柜找衣裳。 江璟熙顿时觉得,眼前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这叫什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谁叫你做坏事儿了呢? 也容不得他多想,赶紧将脏晦之物藏了起来,打算去书院的时候,偷偷混在其它包裹中带出去。 给江璟熙穿戴好后,喜宝突然觉得某处“哗啦啦”一阵东西往外流,她立即僵住了不敢动。 江璟熙现在十分敏感,见喜宝有异样,随即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 喜宝俏脸一红,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飘在江璟熙脸上:“那个……少爷,我要去找浣纱姐姐。” 江璟熙心里沉了一下,果然吧,然后故作镇定问:“找她做什么?莫非是吃了肉就不肯伺候少爷了?想要偷懒?” 喜宝被冤枉了,赶紧挥手辩解,黑浚浚的眼睛盯着江璟熙瞧,很是真诚:“不是不是,我……我身上……”扭着身子,不好意思说。 浣纱姐姐跟她说了,这事断不能跟少爷说,有不懂的,直接去问她就好。 “少爷,您先坐着看书,我就去找浣纱姐姐一会儿。”她语气有些央求,又有些讨好的意味,伸出小手去拽江璟熙袖子,轻轻地拽着左右摇晃,“少爷,可不可以?” 江璟熙低着头,自己系好了玉带,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方道:“速去速回,完了回来给少爷我梳头。” 喜宝点头应着,然后欢快地迈着小短腿,跑着找她浣纱姐姐去了。 浣纱身份特殊些,所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喜宝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衣裳梳好头了。 见着喜宝只随便套了件破旧的袄子,头发乱糟糟了,脸还红,她一边招呼着喜宝赶紧到屋子里来一边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得罪了少爷,少爷骂你了?”她记得以前也是经常有小丫头因为伺候得不好被江璟熙骂,她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希望喜宝也是被江璟熙骂了。 喜宝摇头:“不是的,浣纱姐姐,我身上……又流血了。”前两天浣纱跟她说的,她也半懂不懂似懂非懂,反正她知道身上流血就不是什么好事。 “可又是?”浣纱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六爷可知道?”见喜宝摇头,她才放心。 这事于男子来说,是极为晦气的,若是六爷不小心碰了这些脏晦之物,是不吉利的。到时候太太的怪罪是小,爷的生命跟前程才是大的。 “六爷不知道还好,来,我教你。”浣纱也可怜喜宝,她明明有娘亲,而这些该是娘亲教的事情还得别人来教,真真可怜得很,“女子的葵水一月来一次,你这才是第一次。来了这个说明你已经是真正的女人了,以后遇着男子,也要能避则避。这些见红的脏晦之物要趁着没人见着的时候偷偷扔了,否则会被人笑话的,知道吗?” 喜宝一样样都记在了心里,重重点头:“姐姐说的,我都记住了。” 浣纱递给她一块细长的布条,悄悄抚在她耳边道:“你就在我这里先将这东西垫上,我呆会儿找件自己旧的里裤给你换上,回去若是少爷问起来,你什么都别跟他说。” 浣纱说什么,喜宝都听,换了干净的里裤,又垫了那玩意儿之后,喜宝便走了。浣纱则又端端坐在了梳妆镜前,细细瞧着自己的脸,人人都说她浣纱贤惠懂事也有能力,连老太太跟太太都夸她事情做得好。 六爷也对她器重,可就是从没对她流露过别样的意思。或许,错就错在她这张脸上吧,尚算清秀,却终究不是美艳的。 ************ 喜宝身上舒服了之后,心情大好,回去后给少爷梳头也更卖力了。 江璟熙见喜宝一脸喜色,蹙着眉问:“遇着什么好事儿了?看你一早上笑的!是不是在你浣纱姐姐那里得了好处?快点告诉少爷我,否则仔细你的皮!”江璟熙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起来,微微眯眼瞧喜宝。 “没有啊……”喜宝扭着身子,只觉得那处湿湿的有些难受,但一想到自己是个大孩子了以后可以照顾娘了,便就开心,“总之我是大孩子了,我长大了力气就大,力气大了就能够干更多的活,多做活才能多赚钱给娘亲治病。” 江璟熙抬眸瞅着喜宝,见她还是穿着她以前的那件打着补丁的破袄子,可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的笑意,他心里既酸又暖。 他敛了笑意,向喜宝招了招手:“你过来。” 喜宝见少爷脸色突然不好了,便低着头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道:“少爷,我做错什么了吗?” 江璟熙坐着也比喜宝站着高,他将温暖厚实的手掌平放在喜宝头尖上,很严肃地说:“喜宝,少爷对你好不好?” 喜宝狠狠点头:“少爷对我可好了,还给我肉吃呢!我以前跟着娘在其它富贵人家做工的时候,里面的少爷小姐一点都不好,不但克扣我的食粮,还总是欺负我,就少爷对我最好了。”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江璟熙微微含笑,继续问:“那你想不想永远跟少爷在一起?” 喜宝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想。” “为什么?”江璟熙脸色又不好了。 喜宝说:“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要永远当丫鬟。等赚够了银子,我就回去照顾我娘,我要永远跟我娘在一起。” 江璟熙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在她心里她娘亲的地位最重要,原也是应该的。但他还是不死心,又抬眸瞧着喜宝:“那如果我能够将你娘也接到府上来住呢?还给你娘找大夫治病,你还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 他这次说的是我,而不是少爷。 可喜宝的重点却完全不在这里,她听少爷说可以给娘亲找大夫治病,眼睛一亮:“是找宫里的太医吗?” 江璟熙拉着脸说:“找太医,那得等你家少爷我考上状元再说。”他瞪着她,气得直呼气。 “哦。”喜宝忽略了江璟熙眼中的怒意,此时有些失望,“原来少爷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呢……记得上次四少爷说他就可以的,他说能够请得到宫里的太医。” “老四?”江璟熙哼笑道,“他可还不如我呢,你确定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喜宝摇摇头:“不知道……” 江璟熙挥手,心情不好,有些不耐烦道:“去!别穿这件破袄子了!我上次不是送了你三件衣裳吗,为什么不穿?”也不等喜宝回答,直接道,“记得有一件红底绣白花的袄子,你换上那件。” 喜宝还想说那衣裳留着不穿,结果见少爷脸色不好,她就赶紧麻溜跑着去换上了。 这衣裳是江玉姝十岁的时候裁做的,但因为她长得快,当初量尺寸到成衣,之间不过十数天的时间,她竟就穿不上了,只能一直放在那里。 江玉姝有很多漂亮的衣裳,那些衣裳要是穿在喜宝身上肯定很漂亮,可惜江玉姝一件都穿不上。成日的,只能穿那些加肥加大的衣裳,站在七姐跟八姐身边,看着她俩纤瘦窈窕的身姿,江玉姝恨不得揍她们一顿毁了她们容貌。 可惜她不敢,她再刁蛮也就只敢欺负欺负丫鬟罢了。 今天天气好,江玉姝领着小丫鬟去花园里逛,就遇到了正在花园里踢毽子的七姐玉婳跟八姐玉妍。 七小姐江玉婳因着是三房嫡女而父母都尚在的缘故,性格比较大方。她长得明丽,能说会道,身形纤瘦高挑,都说这七小姐有她五姐当年的风范,虽不说也能进宫当娘娘,但至少可以嫁个王侯之家。 八小姐玉妍,因着打小父母双亡、独自养在老太太身边的缘故,总是很沉静的样子。她话虽不多,却也聪慧,说话行事也很有规矩,颇得老太太喜爱。大爷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这玉妍丫头也不是大房的嫡出,但玉妍对老太太极为孝顺,平时也总能想出法子逗老太太欢心,因此老太太对她到底不同些。 江玉姝见两个姐姐很轻松地就将毽子踢得上下翻飞,她气呼呼的,手上使劲揪着帕子。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瘦了,我也会踢!”又对身边的小丫头说,“你说是不是?” 小丫头怕九小姐打自己,赶紧说是的是的,九小姐是最厉害的。 江玉姝这下满意了,她昂着头往两位姐姐走去,指着她们笑道:“嘁~会踢毽子了不起啊~我的丫鬟说了,我可比你们都好。” 江玉婳见是这个讨人嫌的堂妹,再没了兴致,根本不想搭理她,拽着江玉妍就走。 江玉姝拽着江玉妍胳膊:“你不许走!凭什么她叫你走你就走?你得留下来陪我一起玩!” 江玉妍就任江玉姝抓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江玉婳,颇为无辜的样子。 江玉婳跟江玉姝一样,都是嫡出女儿,她还年长些呢,怎会叫妹妹骑在头上?此番见江玉姝如此蛮横不讲理,她推了江玉姝一下:“你干什么?出门也不知道照照镜子,长得这般,还如此凶悍,谁愿意跟你玩?快些走开!” 江玉姝怒了,她是胖,但是胖妹子最讨厌被人说胖,她也伸手使劲推着江玉婳:“你欺负我!你敢欺负我!我哥哥将来是要考状元的,将来能够嫁入王侯之家的人是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的母亲,不过是三伯父的续弦,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说话!你才给我滚开!” 江玉婳也是个性子烈的,打小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堂姐妹两人三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这下江玉妍急了,但她倒是没有过去拉架,只是对着江玉姝的丫鬟说:“快,你去将四嫂叫来。” 小丫头已经吓得傻掉了,听八小姐发话了,她赶紧跑着就去。 那边浣纱正带着喜宝去厨房给六爷领早饭,便突然地被一个小丫鬟给撞到了。浣纱晃了几下才站稳脚跟,蹙眉嗔道:“这是哪里的丫头,怎么这样急匆匆的。”见是九小姐的丫鬟,便说,“不伺候着你家主子,大清早的跑哪儿去?” 小丫头哭丧着脸说:“去找四奶奶,那边……那边不好了,七小姐跟九小姐打了起来。” “什么?”浣纱惊道,“怎生会打起来!”想了想便瞪着小丫头,呵斥道,“混账东西,主子们不过闹着玩,你便去四奶奶那里告状?还不快些去将小姐们拉开,如此方能减轻你的罪过,否则,仔细太太揭了你的皮!”浣纱一边说,一边已是领着喜宝往花园去了。 到了花园里,果然见两人揪打在一处,旁边还站着看着像是在拉架、实则什么都没做的八小姐。 浣纱对喜宝和那个小丫头说:“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她们拉开!这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两人赶紧应着,然后快步跑着就去拉架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人使劲扯着一个,再加上浣纱那边也抱住江玉姝,这才拉开了两人。 江玉婳个高身瘦,没怎么吃亏,拍了拍手道:“跟你动手,真是作践了我的身子。”瞟了浣纱一眼,哼道,“你倒是会护着你家主子,生怕这事叫四奶奶知道了,会怪罪是吗?” 浣纱赔笑说:“两位小姐闹着玩,却无故当了真,这可真是这些个丫头的错。”又道,“这原是府里姐妹们闹着玩的事,可若是叫哪个惯会嚼舌根的人知道了,传到外面去,可就不好了。若是影响到七小姐的名声,可都是我们当下人的错了。” 江玉婳一顿,也知自己方才是心急了些,她平时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已是十五,家里最近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她也正在挑呢,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如此想着,江玉婳勉强笑了下:“就是,我方才是跟九妹妹闹着玩儿的,谁敢将这事传出去,我便揭了她的皮!”又对江玉妍道,“我们走吧。” 江玉妍一直都没说话,只是眸光闪烁了一下,但到底还是跟着走了。 那两人走后,江玉姝抹了抹脸,哼道:“她就是打不过我!哼,传出去才好呢,让京城里的公子爷们都知道,什么江家七小姐,就是个悍妇!”扭了扭肥肥的身子,“敢打我。” 浣纱仔细瞧着江玉姝,见她并没有受伤,方松了口气:“九小姐,你先回太太那里吧,这事回去千万不能说,说了不但太太会伤心难过,老爷可能也会生气的。” 江玉姝最怕她爹,自然打死不会说的,她瞥了浣纱一眼,目光落在喜宝身上,一顿,伸手指着她:“你身上这衣裳哪来的?”见喜宝吓得退了一步,她便揪住喜宝衣领,“这衣裳是我的,你快脱下来!我不给你穿!” 喜宝被推着也不敢还手,只低声道:“是六少爷给我的,小姐要是想要回去,我现在就脱下来给你。” 这是江玉姝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了,可她胖,穿不上……但现在见穿在别人身上却这般好看,她恨得牙紧紧咬着,看着喜宝那张娇俏的脸蛋,她痴肥的手掌一抬,就要朝着喜宝脸打过去。 但手还没挥过去,便莫名被一颗石子砸中。 不远处,江璟闵闲闲走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江玉姝手被石子打中了,疼得独自抱着手嗷嗷直叫,见江璟闵走近了,她气呼呼地吼道:“四哥,你疯了不成?我打一个丫鬟关你什么事!难不成,四哥就是喜欢惦记六哥的人,一个桂枝还不够,现在又瞧上了她?” 她肥肥的嫩指堪堪指着喜宝,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浣纱觉得这话着实不该从一个千金小姐嘴里说出来,她想,必是那些个没规矩的婆子跟丫鬟没事乱嚼的舌根,叫小姐给听到了。如此想着,心里也暗暗做了决定,这事一定得跟太太说才行。 得将那些没事瞎嚼舌根的婆子丫鬟赶出去,否则这样下去,九小姐没学到好的,以后到了婆家会被笑话的。 江璟闵一身素袍,清风雅月,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满含笑意。面对这个妹妹的质问,他倒是没给脸色,只是微微含笑。 “九妹,不过一件衣裳而已,难道我们江府的小姐还差这点银子不成?”江璟闵颇为宠溺地拍了拍江玉姝脑袋,继续笑着说,“四哥知道你年岁也大了,又是咱们江府千娇万贵的九小姐,经常出去跟其它府上的小姐们玩,确实需要穿漂亮一点的衣裳……这样吧,现在是你四嫂在当家,你以后若是有需求,直接去找你四嫂就行。” 江玉姝脸色还是不好,但到底还是给他四哥几分面子的,只是嘴巴还鼓着:“哼,克扣我们的份例银子,就是四嫂做出来的!我再巴巴去找她要钱,岂不是叫人笑话吗!我才不去看她脸色!” 浣纱也忙说:“九小姐这话说得对!七小姐跟八小姐是姐姐,她们都没说什么,这做妹妹的,可有什么好说的呢?”看了江璟闵一眼,笑着道,“四爷,九小姐出来好一会儿了连早饭还没吃,我先带着小姐回去。” 江璟闵看着浣纱,朝她挥了挥手,道:“回去好生伺候着我九妹。” 喜宝见浣纱走了,她也要跟着去,却被江璟闵拽住了。 喜宝一惊,立即唤道:“浣纱姐姐……” 浣纱回头,见喜宝没有跟上来,便又折了回来道:“四爷,喜宝这丫头是要去给六爷领吃的去的。刚刚几位小姐玩闹,已是耽误了一些时间,现下六爷怕是要等得急了。您看,若是有什么事,不若叫她去办吧?”她伸手指着江玉姝的贴身小丫头。 江玉姝立即护着丫头,瞪着浣纱:“母亲不过是提过一嘴,要你留在府里照顾六哥不必再出去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丫鬟该干什么事,轮到你来管了?” 浣纱想替喜宝解围,却不想言语中得罪了江玉姝,只能尴尬笑道:“既然这样,那九小姐便先回太太那里,我亲自去给六爷领吃的去。”又看喜宝,提着帕子掩了下唇,道,“既然四爷找你有事,你便跟着去吧,我回头与六爷说一声。” 喜宝慌了:“我要去给少爷领吃的,少爷说要我伺候在身边才能看得下书的,我已经离开这么长时间了……浣纱姐姐,我想回去陪着少爷。” 浣纱很是为难,看着喜宝:“四爷是主子,我不过一个丫鬟,四爷要你做事,这也是抬举你。只是……”她眸子闪烁了一下,望着江璟闵道,“四爷,喜宝这丫头原不是府上的,是六爷自己从外面买的,原也该只听六爷的。” 江璟闵松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浣纱一眼,方对着喜宝道:“我找你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着,你之前好似说过,你娘的身体不太好……刚刚好我今日请了一位太医院退休了的老大夫来府上,要不要也顺便给你娘瞧瞧?” 娘亲的病,是喜宝的致命伤,她一听江璟闵这话,立即就不反抗了。 “要给我娘看的,太医院里的大夫一定比外面的好,一定能治好我娘的眼睛。”喜宝既激动又期待,仰着头,黑浚浚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江璟闵瞧,“四少爷,我们现在就去吧。” 江璟闵抿唇一笑,对着浣纱道:“浣纱姑娘,既然是喜宝自愿跟着我去的,又该如何?这下,你满意了吧……回去也不怕不能给你家少爷交代了。” 浣纱低着头轻轻咳了一声,只恭敬说:“既是如此,那浣纱也不能说什么了。” 喜宝见有名医可以为娘治病,早已是忘了旁的,她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娘亲。 跟着四爷进了他的院子,见到了桂枝,喜宝微微有些愣住。 这桂枝如今是四爷的新宠,连四奶奶且要让她几分,因此得意得很。见到四爷身后跟着喜宝,她也微微一愣,但随即就笑了。 “爷怎生带着她过来了?”桂枝也算聪明,知道四爷的脾性,因此倒没在此时吃醋,只温顺地道,“爷可是嫌弃了我,想再换个新鲜的?”她语气软甜粘糯,半娇半嗔,倒是真得江璟闵喜爱。 江璟闵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又问:“来给奶奶把平安脉的常大夫呢?还在不在奶奶那儿?” “哦,他啊,好像已经走了吧。”桂枝睇了喜宝一眼,有意无意地挨着江璟闵坐,娇笑道,“我不清楚呢,这事得问紫芹姐姐去,她该是清楚。” 刚好紫芹端了四少爷的早点进来,听了桂枝的话,答道:“已经走了,四爷找他什么事?” 江璟闵淡淡“哦”了一声,望着喜宝说:“这次迟了,下次吧,你告诉我你娘住哪里,下次我直接叫常大夫去你娘的住处。”说完端了一旁的茶,抿了一口,望着喜宝,“这也省了你再跑一趟。” 喜宝自从进了这院子就觉得不自在,她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反正,她不喜欢四爷的院子,现在见能够为娘亲治病的大夫不在了,她想快点回到自己少爷身边去。 “我没有家。”她一边瞄着眼睛瞧江璟闵,一边小短腿悄悄往后迈,趁他不注意,挥着小短腿麻溜就跑了。 桂枝叫道:“嘿,这丫头也忒不懂规矩了吧?真是不将四爷您放在眼里!” 紫芹一点不喜欢桂枝,但她在乎四爷,因此只能忍了。她将领来的早点一样样安放在桌上,瞥了桂枝一眼没理她,只对江璟闵说:“爷,都已经布置好了,奶奶说今儿身子不大爽利,就不用早餐了。” 江璟闵起身,坐到了餐桌前,想到方才花园里的事情,便又放下筷子,只是抬眸瞧着紫芹。 紫芹疑惑道:“四爷怎么了?” 江璟闵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方说:“紫芹,你要是有浣纱一半的机智,我也算满意了。” 什么意思?紫芹有些糊涂…… 喜宝使劲迈着两条小短腿,一刻不带停地往江璟熙的院子跑,结果刚跑到院子门口,便撞在了正疾步往外走来的江璟熙身上。 江璟熙怒气未消,见是喜宝,他抿着唇,强忍着不朝她发火,直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扛回去了。 喜宝看得出少爷生气了,她也学乖了,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浣纱正在给江璟熙布置早餐,见到这一幕,立即过来劝:“爷,喜宝还是个孩子,您快消消气,别跟她呕着了。”又给喜宝使眼色,“还不快给少爷请罪!你是少爷的丫鬟,怎能跟着旁的主子说走就走呢!” 喜宝趴在江璟熙肩头上,一双小手使劲揪着江璟熙衣服,小声说:“少爷,我知错了,您惩罚我吧。” 江璟熙“哼”了一声,随即将喜宝放了下来,脸色还是很难看:“张喜宝,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随便什么人的一句话,就能将你拐走了?你对我的忠心就这么一点点?”他伸手使劲拍着她的小脑袋瓜子。 喜宝觉得疼,伸手试图去抱头,结果江璟熙一瞪眼,就将她瞪得吓回去了。 “他说可以请了宫里的大夫给我娘瞧病,我就信了他了!”她撇着嘴,觉得自己才委屈了呢,白跑一趟了,“可是谁知道,那常大夫走了,没遇着。” “呵~常大夫?”江璟熙直接拽着喜宝的领子,将她拽到一边,让她面壁而站,然后又拿了几本书摞在她头上,凶道,“我现在告诉你吧,那常大夫老得已经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还替你娘瞧病?你被老四骗了!现在罚你面壁而站,让你长点记性!” 喜宝乖乖顶书站着,站得有些累稳不住步子了,便伸出小手去扶住书。 旁边江璟熙吃得很香,喜宝心思早飞到餐桌上去了,一双眼睛很不老实地一直往江璟熙那边瞟。 结果被江璟熙瞧见了,她又赶紧收回目光,乖乖站好。 江璟熙吃饱了,便拿着本书坐在书桌前看,既不叫喜宝去吃,也不叫人进来收拾桌子。 喜宝小小的身子站在一边,头上顶着书,眼睛好似是对着墙的,其实眼珠子已经转到旁边去了…… 江璟熙咳了一声,喜宝吓得赶紧将眼珠子又滚了回来,偷偷瞅着自己主子:“少爷,桌子上还有一个馒头呢,您忘记吃了。”她舔了舔嘴唇,目光一直盯着江璟熙瞧,既真诚又期待。 “哦~”江璟熙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吃饱了,呆会儿扔了吧,一个馒头而已,无所谓。” “少爷……”其实喜宝很想吃,但是她觉得少爷好似气还没消,不敢说,只能小说嘀咕,“扔了多可惜,要是能给那些没吃饭的人吃,该多好。” 江璟熙抬眸瞧着喜宝,见她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不打算原谅喜宝,便继续说:“我这院子里还有谁没吃饭的吗?她们可都吃过了……” 喜宝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直看自己脚尖,良久方委屈地道:“少爷我错了……我饿了……” “错在哪里了?”江璟熙抖着大长腿,随手翻着书页,似是不在意地问。 喜宝态度诚恳:“我不该自作主张跟着旁人走,以后凡事都会问了少爷再做决定。” 江璟熙“唔”了声,起身道:“既然肯承认错误,便去将那馒头吃了吧……还有那碗冰糖燕窝粥,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你吃。” 喜宝一听,再不耽误半刻,立即跑过去全吃了。 新年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喜宝渡过那几天敏感期,身子上也舒服了很多。因此,她干活也比往常更卖力了。就连浣纱也觉得,喜宝这丫头,或许将来能够将自己给比下去。 喜宝勤快,她浣纱也省了心,但每次去太太那里回话时,也只提了品萱跟茗茶二人,半字未提喜宝。 年初三中午吃完饭后,喜宝便又打扮成了书童模样,跟着江璟熙走了。 两人才歇下没多久,何君傲便一脚将门踹开,笑着跑进来道:“走,璟熙兄,外面出事儿了,我们瞧热闹去!衙门里的狗将苏小姐给吓哭了……现在书院里几个喜欢苏小姐的人,正缠着金捕头要打他呢!” “金捕头?”江璟熙莫名其妙,走了一个和尚庙的,难道又来了一个衙门里的?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第二十六章 何君傲回了趟家,可能是吃得好的缘故,长得倒是比年前更圆润了些。 他一笑起来露出两只老虎牙,生得也是浓眉大眼,穿戴得也好,所以,虽然比不得江璟熙跟梁玉泽那般英俊风流,但也还算不错。 见江璟熙蹙眉不解,何君傲索性撩起袍子往旁边坐了下来,道:“金捕头是开封第一名捕,这你总该知道吧?他来我们书院,听说也是受了皇上旨意,说是要对我们进行体能训练。若是体能素质太差,而学问也不甚好的,就不必参加三月份的会试了……”说着沉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比如我这样的……”他很苦恼,为什么他事事都不顺! 江璟熙自然知道金遥,他诧异的是,皇上为什么要派一个捕头来书院? 大宋自开国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如今皇上却先后派了绝空跟金遥两人前来……莫非真是要跟辽开战了?这样倒也好,反正他江璟熙的骑射功夫好,添了武考,也只会给他加分。 “我刚刚回来,挺累的,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江璟熙现在只想哄着喜宝睡觉,然后等她睡着了,他好抱着她睡,旁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何君傲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璟熙,有些鄙视:“你是不是男人?莫非还在想着你那未过门的妻子?苏小姐!苏小姐啊!她可是苏院士的掌上明珠,长得可也不比杜小姐差,你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到兴趣,江璟熙莫名瞧了喜宝一眼,他也觉得奇怪,他现在只对这个小丫头有兴趣。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璟熙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会是看上这个丫头片子了吧? 不可能!她还那么小,他不过是可怜她,将她当作妹妹看待而已……江璟熙心里有些烦躁,朝着何君傲挥手道:“男人哪有不怜香惜玉的?既然金捕头欺负了我们的小师妹,我自然也要去替她抱下不平……” 喜宝见少爷要走,自然也要跟着去,江璟熙却朝她挥手:“你留在这里,不必跟着我去。”说着便举步朝外走去,走了几步,见喜宝果然没有跟过来,他回头去瞧,便见喜宝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心里像被刀割了一样微微有些疼。 他见不得喜宝受委屈,也本能地想时时刻刻将喜宝带在身边,于是又折了回去,牵起喜宝的手,目光胶在她脸上:“跟着少爷一起去吧,完事我们去领吃的,然后晚上你陪着我一起看书。” 喜宝见少爷还是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好,仰着脑袋拼命点头:“我知道的,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喜欢跟少爷在一起。”因为跟少爷在一起有肉吃,现在她见到少爷就跟见到肉一样,所以她愿意。 江璟熙听了喜宝这话,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手也更紧了些,然后拽着她就走。 何君傲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都不愿相信,原来他的好兄弟竟然还有那方面的癖好? 金遥是开封府四大名捕之最,武功之高自是不必说,他最擅长的是追捕。腰间一把跨刀能射人于数百米以外,别说是普通小毛贼了,就是那些江洋大盗,也都是闻金散胆! 只是,可能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这金遥常年一张冰山脸,人称冷面神刀! 何君傲带着江璟熙到现场的时候,地上“尸横遍野”,数十个学生都被打得趴在地上嗷嗷直叫。 金遥穿着玄色劲装,面色很冷,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聚贤书院院士苏青峰脸上:“苏院士,贵院可还有能够与在下过上几招的学生?在下奉了皇上的旨意、秦府尹的命令,不是来欺负天子门生的!若是有,便叫出来,与在下过个几招,若是没有……”他深邃的眸光掠过歪七倒八躺在地上的这群人,冷冷道,“那这些人,便就没有机会参加会试了。” 跟着苏院士一起来的,还有其它几科的老师,苏院士只是笑眯眯的没说话,旁边的人沉不住气了。 “简直是目中无人!”说话的是聚贤书院的乐科老师高之深,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高之深精通乐理,当初是苏青峰重金聘请来的。 苏青峰伸手制止他,摸着胡子笑道:“之深不得对金捕头无礼。”然后看了眼旁边的江璟熙,继续道,“倒也不是没有,在场的就有一个骑射功夫不错的,不知金捕头可否愿意与他过上几招?” “谁?”金遥也挺好奇,他是瞧不起这些读书人的,他觉得读书之人必然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 大宋如今只设文考还未有武考,金遥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所以便进了开封府投靠了秦大人。平时没事抓抓小贼,破破小案,总是抑郁不得志。因此,他便就成天苦着脸,好似谁欠了他似的。 其实苏青峰倒是挺欣赏这叫金遥的后生的,他虽然是曾经的状元,可也有武功伴身,并且,他也提倡设立武考。 “这个人就是当朝江太师之孙,也是开封乡试举人江璟熙。”苏青峰面含微笑,随即目光落在江璟熙身上,“璟熙,你不会叫为师失望吧?” 江璟熙倒是挺自信的,按着江湖的规矩朝金遥一抱拳,道:“请!”又对苏院士颔首,“学生定竭力而为,不会叫院士失望。” 苏院士点头,说了比赛规则。比赛规则是,由苏院士往空中抛一枚铜钱,两人皆蒙上眼睛,只凭着听力用箭去射,能射过铜钱那方孔的便算胜。若是两人皆胜,便再进行下一轮比赛。 这样的规则一下来,众人目光都落在江璟熙身上,都在鬼嚎:“江兄,我娘砸锅卖铁供我读书,我可不想现在就回家去,我的前程可就靠你啦!” “江兄,我表妹可还等着我高中回去娶她过门呢,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早说,别死撑啊!” “江兄,我家是种田的,我爹不让我考,我来京城前可是发了毒誓的,必要挣个前程回去。你可别给我搞砸了,叫我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 旁边何君傲听得不耐烦了,举手抗议:“江兄虽然骑射功夫不错,可毕竟是学生,往日里都是呆在书院念书的,哪比得上金捕头厉害?”他歪着嘴巴斜着眼,哼唧哼唧道,“据我所知,金捕头一天倒是有三四个时辰是在练武的!这不公平,我抗议!” 苏青峰指着何君傲,淡淡笑道:“抗议无效!”然后便见何君傲倒地不起。 金遥也觉得若是这样,自己胜之不武,便道:“念你还是学生,我便让你一步。你射中一枚算胜,我需射中两枚才算赢。” 江璟熙耸了下肩,悠悠道:“无所谓!”又说,“金捕头年长几岁,便就由金捕头先吧。” 金捕头向着江璟熙拱了拱手,方接过一旁递过来的黑色布巾,蒙在了双眼上。 苏青峰接过旁边小童递过来的两枚铜钱,望了金遥一眼,方向着高空扔出去。 金遥作为捕快,听觉跟灵活性都是一级棒的,所以自然是很轻松便射穿了两枚铜钱的铜孔。 下面轮到江璟熙了,苏院士问:“行不行?” 江璟熙心想,您老都已经替我做了主了还问我有什么用,于是当作没听见,直接蒙上了眼睛。 苏青峰狡黠一笑,自旁边小童递过来的盘子里捡了三枚,同时扔向了高空。 江璟熙在听到铜钱抛向高空传出来的声音的时候,便嘟囔着咒骂了一声,就知道这老狐狸不会干好事儿!坑爹的,扔了三颗这不是玩命嘛! 但好在,他还是不负众望地成功了。江璟熙身形矫若游龙,十分灵敏,只凭着听觉,便一一射穿了三枚。 箭戳着三枚铜钱钉在了远处的靶中间的红心上,这样的箭术,连金遥也愧叹弗如,甘拜下风! 习武之人,要找的是对手而不是敌人,所以,金遥面上无表情,心里倒还是挺开心的。原来大宋,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原来还是有文武双全的优秀人才的。 那些倒在地上的学生,立即欢快地爬了起来,整个的将江璟熙抱了起来往空中抛,整个校场都是一片欢呼声。 苏院士并旁边的各科老师,也都频频点头,深深以为,还是得文武双全才行。 江璟熙的胜利,也给聚贤书院挣了不少面子,他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回到房间后,江璟熙脱了外衫,忽而转头问喜宝:“你家少爷厉害吗?” 喜宝自然觉得少爷很厉害:“少爷是英雄,可厉害了!”然后跑去给少爷倒了杯茶,亲自送到他跟前,“少爷您喝。” 江璟熙只喝了一半,然后将茶杯递到喜宝唇边,笑着说:“你喝了吧。” 喜宝记得,之前也是有一次,少爷让自己喝他喝剩的水,自己不肯,少爷就生气了。她不想少爷生气,眼巴巴望了茶杯一会儿,然后轻轻凑着唇过去,一边看着江璟熙,一边就喝了。 江璟熙将茶杯放在一边,顺手便揽过喜宝瘦弱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喜宝,以后我有肉吃你就有肉吃,我有水喝也就有你的水喝。你家少爷就要出息了,以后你听我话,我会好好待你的。”然后在喜宝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将她放开了,往一边走去,“过来,陪着我看书。你也坐在一边看,呆会儿我要考你,答得好,晚上才给你肉吃。” 喜宝被江璟熙莫名其妙亲了,有些呆呆愣愣的不知道怎么了,可一听说有肉吃,两条小短腿迈得比谁都快。 两人看了一会儿书,书院里便有小童送了晚饭过来,晚饭的质量跟份量都比年前的好多了,有鱼有肉还有热乎乎的一大灌汤。鱼是剁椒鱼,肉是土豆红烧的,一大灌汤是乌骨鸡汤,补身子的。 江璟熙知道喜宝前几天流了不少血,便将大补的汤都让给了喜宝吃,肉也分了她一半。 喜宝将乌骨鸡汤倒在小碗里,抱着小碗喝了好几碗,嘴唇吃得红红的,小肚皮也吃得圆鼓鼓的。 “少爷,我吃饱了。”喜宝看着还剩一半的鸡汤,觉得倒了真可惜。 江璟熙抹了把嘴,埋头扒了最后一口饭,然后说:“这汤倒了可惜,你吃饱了,我吃吧。放心,我不嫌弃你脏。” 喜宝撇了撇嘴,然后跑到一边去给江璟熙研磨去了。 两人吃完饭后,又一起看书,江璟熙不睡,喜宝也一直陪着。 直到后半夜,喜宝实在熬不住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璟熙正闭着眼睛背书,一睁眼,见喜宝竟然睡着了,他便搁下书,打算将她抱到床上去睡。可刚刚将喜宝抱得满怀,喜宝的两只小手便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怀内的人温热香甜,江璟熙有些不愿松手。 他想了想,索性披上那件大氅,然后让喜宝坐在自己双腿上。一件大氅紧紧裹着两人,喜宝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虽然她是坐着睡的,可还是睡得十分香甜。 红烛一直由天黑点到天明,江璟熙最后也没熬住,竟低着头,坐着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何君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两个男人,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然后他忍不住要失声大叫,就被听觉好、手快腿快的江璟熙给拦住了。 第二十七章 何君傲被江璟熙勒着脖子不能说话,脸憋得通红,只一直扭着肥胖的身子呜呜呜直叫。 江璟熙转头看了眼喜宝,见她没有被吵醒,方松了口气,然后松开了手。 何君傲立即拍了拍被拽得皱巴巴的衣裳,随即瞪了江璟熙一眼,见他给自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他压低声音说:“你有这方面的癖好,还需得瞒着我?咱俩谁跟谁,难不成我还会出卖了你不成?”说完又走到喜宝跟前,细细瞧着她,忽而咧嘴笑道,“江兄,眼光不错啊,这小少年长得粉雕玉琢的,可真漂亮。” 江璟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来找我做什么?” 何君傲不理他,只一直盯着喜宝瞧,然后微微蹙眉:“咦,怎生越看越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似的。” 江璟熙了解何君傲的尿性,直接将他拽到一边,一脸的不高兴:“少跟我废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将这事说出去的话,那你在外面养粉头的事,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君傲这人本性不坏,但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经常出入烟花之地。他祖父是当朝太傅,虽然空有个名号并未握有实权,可他何家也曾经发达过。先帝在位的时候,这何太傅跟江太师一样,在朝廷可也是举足轻重的…… 是以,何家家规甚严,每次何君傲只要犯一点错,都会被打,就更别说是养相好的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了。 “江兄,何必这样呢?”何君傲既怕他祖父打他,但更怕失去那些相好的,于是脸上堆着笑说,“我俩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许出卖对方,谁要是嘴贱出卖了对方,谁就是龟孙子!” 江璟熙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几日下了课你就别来找我了,我要复习准备考试。你一来,必是会扰了我清静。”他转头抬眉,看着何君傲,“你多少也用点功夫,给自己搏个前程……男子汉大丈夫,别总是靠家里。” 何君傲眉毛笑得一抬一抬的,一副“我懂你你就别装了”的样子,抬脚便要朝江璟熙踹过去,奈何人家身子灵活没被踹着。 “嗨,就别跟我逗了,你功夫是有三两下子,可绝对不是读书的料!”何君傲笑着摆手说,“咱哥俩难兄难弟,半斤八两,就别跟我装文化人了。梁兄说这些爱读书的话我还相信……你?还是算了吧。” 何君傲是学渣,他本能地希望江璟熙跟他一样,奈何江璟熙虽然打小就不爱学习,可人家聪明。 江璟熙摇摇头说:“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早上有课,你先出去等我,我换身衣裳就来。” 何君傲每天早起都是为了去食堂抢肉馅包子吃,此番掐指一算,觉得时间来不及了,赶紧撒腿就跑了。 何君傲走后,江璟熙看了喜宝一眼,见她还没醒,准备将她抱到床上去睡。谁知,才将她抱起,喜宝就哼哼着醒了。 江璟熙见她醒了也不松手,只垂着眼皮子看她,面无表情:“醒了?” 喜宝先是懵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睁圆了眼睛,急道:“少爷,天都亮了,我又起得迟了。”说着便蹭了蹭,“我下来伺候少爷更衣。” 江璟熙没动,只是问喜宝:“是不是这几日一直觉得没精神?有时候还浑身酸痛?所以才起得比我迟?” 喜宝想了想,点了点头后又摇头:“前两天是这样,但现在好得多了。少爷,您好像不高兴,不会是觉得我懒了就不给我银子了吧?”她一直盯着他瞧,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江璟熙“唔”了一声,将喜宝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方说:“你就放心睡吧,不会不给你银子。”替她掖好了被角,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深沉的样子,“喜宝,我问你,等满三个月的时候你离开了,会不会想少爷?” 喜宝不知道少爷什么意思,只本能地点头:“会想的……”她很真诚很认真的样子。 “为什么?”江璟熙心里高兴,自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喜宝这孩子不会骗人,实话实说:“因为跟着少爷有肉吃,少爷对我好……”然后江璟熙脸上笑容就立即消失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小丫头是个木鱼脑袋,而且还没良心得很。她心里只有娘亲跟肉,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少爷! 江璟熙也不说话,只是黑着脸起身,然后自己去穿衣。 喜宝哪敢再睡,随便披了件袄子,便跳着过去给少爷穿戴打扮去了。 江璟熙不反对喜宝给他穿衣,但也没再跟她说一句话,他没有刻意显得不高兴,也没有故意掩饰什么。总之,就是摆着一副冷面孔对喜宝爱搭不理的样子,喜宝这种呆傻不开窍的女娃根本琢磨不透。 江璟熙走后,喜宝给自己穿戴好,然后便开始收拾房间整理书桌。她将江璟熙已经复习完的书本放一边,正准备看的放一边,需要多看几遍的又放在了另一边,总之都是归类得很清楚。 这也是江璟熙喜欢将喜宝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喜宝做事从不偷懒,而且很会讲究方法,省了江璟熙不少心。 一番事情做完,喜宝突然觉得那处有些难受,便伸手将门窗关了,门栓都插好。然后脱了裤子,见垫的那玩意儿上没有血迹了,便悄悄扯了下来,用旧布包起来,拉好裤子后,便缩头缩脑的出去了。 喜宝处理那玩意儿的时候像做贼,生怕被人瞧见,于是突然在路上遇到书院里一个小童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小童说:“小兄弟可是江少爷家的书童?”见喜宝点头,他方将一个纸包递给喜宝,“这是江公子吩咐交给小兄弟的,里面是肉馅的包子,快趁热吃了吧。”见喜宝也不接,只瞪着眼睛瞧着纸包,又催促,“快接着吧,我还得回去跟江少爷交差,完了可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呢。” 喜宝赶紧伸手接过来,还是热的呢,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就回了屋子。 回了屋子,喜宝轻轻拆开纸包,见里面装着两个白白嫩嫩的大包子,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有点想哭,因为少爷对她实在太好了,除了娘,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过呢。 小的时候她也去别的大户人家里做过工,经常只有挨欺受冻的份儿,不克扣她的食粮就算好的了,哪还能特意命人给她送吃的?也就只有少爷,就只有少爷对她好,所以她也要对少爷好。 她想了想,决定亲手给少爷纳一双鞋子…… 那边江璟熙见小童回来复命了,便问:“可亲眼看到她吃了?” 小童说:“已经交到他手上,可他没当着我的面吃。不过,那位小兄弟好像很感动的样子,将热乎乎的纸包往怀里一抱就跑着走了。” 江璟熙对这个回复很满意,随手从怀里掏了一粒碎银子给小童:“你做得很好,下次有什么活儿,我还找你。” 小童将银子往怀里一揣,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然后走了。 何君傲凑了过来,用手肘直捣江璟熙,一直朝他挤眉弄眼。 江璟熙一本书砸他头上,何君傲刚准备回击,那边有人跳着脚跑来说:“嗷嗷嗷,小师妹来了,高老师昨夜偶染风寒不能出门,今天高老师的课便就由小师妹代替。” 何君傲一听,赶紧坐正了身子,一副老好学生乖乖听课的模样。 苏青峰的掌上明珠苏瑾玉年将十六,长得是眉眼如画冰清玉洁。她打小就喜欢穿白色的裙裳,平常没事总喜欢抱一把琴,像是天女下凡似的。她家境好、出身好,教养好、品性好,长得又美,因此,书院里不少青年有娶她为妻的意思。 但其中,不包括江璟熙。 可偏偏这苏瑾玉对江璟熙很有些意思,以至于上课弹琴的时候,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到江璟熙这边。江璟熙心知肚明,可他就是不接她的目光,一直闷着头弹。 他用他那双握弓练剑的手去弹琴,力还用得十足,简直像杀猪音。 苏瑾玉受不了了,停了手上动作,扬声道:“江公子。” 江璟熙也停了手上动作,这才抬眸去看她:“苏小姐,有何指教?” 苏瑾玉见江璟熙终于肯看着她了,脸突然就红了,然后用她特有的娃娃音说:“弹琴不比练剑,江公子毋须太过用力,只要掌握一个度就好。你的琴音听起来过于浑厚,一来是你心不静,二来,也是你没有掌握其中的奥妙。” 江璟熙心想,你老有事没事盯着我看,我能静下心吗? “哦,多谢苏小姐提醒,我再试试看。”说着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优美的琴音立即从琴弦上传来,倒确实好得多了,他停住手,挑唇一笑,“果然如此。” 苏瑾玉看了看一旁的沙漏,见时间到了,便起身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谢谢大家。”她起身,抱着琴,朝大家微微鞠了一躬。 随着她轻微的动作,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散落在肩头,忽然有一阵风吹来,将她秀发吹得轻轻飘起,再配上她特有的表情动作,那画面,简直美得叫人无法言表。 底下的学生,瞧得都傻眼了,只有几个书呆子在埋头看书,没空看美人。 苏瑾玉知道自己的效果达到了,心里很开心,她特意经过江璟熙身边,又特意将自己手中的帕子被风吹掉……江璟熙眼睛瞟见了,心里轻哼了声,就是没有伸手去捡起来。 自然,苏瑾玉也不需要他此刻捡起来给她,她是故意留给他带回去的。 苏瑾玉走后,上午的课也就完了,江璟熙便抱着书往回走,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那帕子一眼。 躲在外面墙角边的苏瑾玉见了,一张娇俏的小脸气得都快变了形,但她到底沉得住气,她必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自己淑女的形象。 第二十八章 江璟熙不肯替苏瑾玉捡了那帕子,自然有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愿意去捡。 何君傲捡了美人香帕,献宝似的笑着跑到苏瑾玉跟前,恭敬道:“苏小姐,您的帕子。”他微微屈身作揖,眉毛一抬一抬的,将香帕递到苏瑾玉跟前,“刚刚小姐一曲,真是犹如天籁,叫君傲听得都忘了神。” 苏瑾玉见是何君傲,极力掩饰住眼底的厌恶之意,伸出小手轻轻接过帕子,抿唇含笑道:“这帕子上的鸳鸯,可是我亲手绣的呢,若是丢了,真真是可惜。好在是被何公子给捡着了,多谢公子。”然后屈身回了一礼,也自然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道,“瑾玉略备了薄酒,想请何公子同饮一杯,以谢救命之恩,不知何公子可否赏脸?” 何君傲一听,双眼立即瞪得跟灯笼一样:“此话当真?请我喝酒……就请我一人前去?”他想歪了。 苏瑾玉何等聪明之人,装作没听懂何君傲言语间的意思,一副单纯的样子,说道:“除了何公子您,自然还得请江公子的。”边说边微微蹙了秀眉,低声叹道,“谁也不知那猎犬竟然那般不通人性,若不是江公子与何公子前来解了围,我怕是还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呢。”配合地挤出几滴泪来,用帕子擦了擦,“也是瑾玉胆子小了点,叫何公子见笑了。所以今日备谢恩之酒,还望何公子与江公子不要拒绝才好。” “没问题没问题!”何君傲伸手将胸脯拍得“啪啪”直响,立即保证,“小姐放心,我就是绑也得将江璟熙那小子给绑了过来。再说了,能得小姐赏脸,乃是我们的荣幸,怎会不来?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我去……等着哈……” 何君傲扭着圆润润的身子,一路飞奔,可还是没追得上江璟熙。他回了学生的住所之后,直接跑到江璟熙屋子跟前,连门都没敲便伸腿去踹。门是踹开了,可眼前的一幕吓得他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江璟熙正手脚并用,强行将喜宝抱在怀里。喜宝不肯,正使劲扭着身子要逃。总之一个强行拉,一个拼命逃,两人无论姿势还是表情都及其暧昧。 何君傲傻了一会儿,终于回了神,反手将门一关,哼道:“伤风败俗!哼,简直伤风败俗!”他瞪了江璟熙一眼,目光又在喜宝脸上转了个圈,摇头啧啧叹,“小兄弟确实长得貌美如花,可再怎么也是男子吧?江兄可得收敛着些,想想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江璟熙见来了不速之客,浓眉蹙了蹙,有些不舍地丢开了喜宝。喜宝没了禁锢,立即迈着小短腿跑到了一边的角落里,红着小脸气呼呼地瞪着江璟熙。 “你来干什么?”江璟熙被人搅了好兴致,自然脸色不好,“还有,谁允许你踹我门的?何君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收拾你?” 他脸上的怒气五分真五分假,倒真是叫何君傲听了有些怕。 何君傲陪着笑脸说:“自然是有好事才如此这般急着来找你的,否则,我踹你门做什么?”一想到中午要跟苏瑾玉喝酒吃饭,也暂时忘了刚刚那事儿,“苏小姐要谢你我救命之恩,说是备了份薄酒,要请我二人前去。这不,我一得了此消息,就忙着前来告诉你了,还不快谢恩于我?” 江璟熙心里轻哼了声,想着,这苏瑾玉平时瞧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似一副害羞的样子,却没想到,竟也会如此大胆地邀请男子前去赴宴……他随即望了喜宝一眼,见小丫头突然就跟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江璟熙心里堵着气。 这丫头真是头养不熟的狼!自己才是她的主子、是她目前最亲近的人好吧?她竟然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又偷偷摸摸地给旁人做鞋子。哼,多半是给她那什么二柱哥哥做的,真是想想就火大得很! “好,去,自然去。”江璟熙双手背负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回去等我,我先换身衣裳,呆会儿找你去。” 何君傲见事情搞定了,立即点头飞奔着就往自己屋子跑。心想,这次是江璟熙救了苏瑾玉,可苏瑾玉却还邀请了自己,必是那苏小姐对自己有那种意思,这才有了这么一出的。 如此一想,他心情十分愉悦,特地让书童给他准备热汤,他打算沐完浴再去。 这边何君傲走后,江璟熙伸手将门栓插死了,回头看喜宝。 喜宝缩在角落里,手上还攥着鞋子,有些无辜地望着江璟熙。少爷不知道怎么的,刚刚突然就生气了,突然就来抢她手上的鞋子……她不给,少爷就沉着脸过来要抱她……她自然要躲,然后少爷就更生气了。 还好,此时何公子赶了进来,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她现在还不能跟少爷说这鞋子是做给他的,她要等做好了之后给少爷一个惊喜。她自己心里也承认,想要讨好少爷,也真心想要看到少爷开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你还愣着做什么?”江璟熙有些烦躁,抬抬手说,“也别躲着我了,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过来吧,给我换身新衣裳,再给我将头发也重新梳一下。” “哦。”喜宝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小跑着就过去了。 给江璟熙梳洗穿戴好了,见他要走,喜宝小心翼翼拽着他袖子问:“少爷,您中午就不回来吃了吗?” 江璟熙夺回自己袖子,随手理了理衣裳,轻轻“嗯”了声,然后说:“早晨不是已经叫人给你送了两个包子了吗?”微微蹙眉,一脸的不高兴,“怎么,你顿顿吃肉还吃上瘾了?不过一顿无肉,就敢有想法了?” “不是的不是的。”喜宝见少爷误会了她,心里先是急着辩解,然后微微有些酸意,低着头说,“我只是想关心关心少爷,那少爷您去,我就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江璟熙心里也不好受,望着喜宝那副样子,真想立即伸手去拉她入怀好好抱抱她。但到底是理性胜了感性,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也在深刻反思,自己目前对于喜宝的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 他心里清楚明白,不可能是主仆间的感情,因为他对自己院子里其她奴仆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也不再是怜悯之情,若单单只是可怜她的话,不会在见到她给旁的男子做衣裳鞋子时,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气。 更不可能是兄妹之情了,他对阿姝跟对喜宝是不一样的……那么,就只剩下男女之情了。 江璟熙心间狠狠一跳,想着,自己怕是完了……想自己活了近二十年,最后竟然载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可真够没出息的!作孽! 这样想着,也没再理会喜宝,只扯了扯袍子,转身就走了。 喜宝见少爷就这样走了,忽然有些小小失落,少爷对她不比从前好了呢,少爷生气了……但转念一想,觉得也没什么,他是主子,原就该是这样的。 喜宝小跑着回屋子,拿起早上吃得还剩下的一个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心里算着时间,就快了,自己就快可以完完全全回到娘身边了。那到时候,她会不会想少爷呢? **** 苏瑾玉在江璟熙刚来聚贤书院念书的时候,也就是她初次见到他的那次,便就瞧中了他。这事儿,苏瑾玉的爹跟娘都知道。 苏青峰原还是觉得可惜的,他自然也看中江璟熙,不过,江璟熙是有未婚妻的人,再怎么说,那也是旁人的女婿了。纵使再觉得可惜,也只能作罢,他后来倒是相中了张天佑那后生…… 也向自己夫人露出过,等张天佑高中、便让他娶玉儿的意思。 只是,这事自己才提了一次,张天佑便被杜侍郎请去了杜府。原倒也没多想,但后来听说杜侍郎家千金随着张天佑一起失踪了,他这才觉得莫名地蹊跷。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江杜两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怕是再难做成亲家。倒也好,如此一来,玉儿也就可以称心如愿了。 中午玉儿摆了酒宴,说是还江璟熙跟何君傲的谢恩之情,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夫人跟玉儿是如何想的,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他也想,差不多是时候了,先探探这江璟熙的意思,到时候再会江太师去。 酒宴上,苏夫人瞧着江璟熙跟何君傲,眯眼笑道:“不愧是江太师与何太傅的孙子,当真是一表人才。”然后目光落在江璟熙身上,见他身姿挺拔又生得丰神俊朗,眉宇间英气逼人,笑得更开心,“这位便是江太师的孙子吧?” 江璟熙心里明白,便立即起了身,举起酒杯道:“学生敬师母一杯。”然后便仰头喝光了,以示先干为敬。 何君傲原以为会在酒宴上见到苏小姐呢,不想却只有苏院士跟苏夫人两人,颇为失望,但也起身敬了酒。 苏夫人笑着招呼二人道:“快,赶紧坐下来吃些菜吧。你们这些考生,平日里辛苦得很。我听老爷说,自从过完年后,最近书院里的学生都在熬夜背书,这可真是我大宋之福。” 苏青峰笑着摸了摸胡子:“这一届的考生,有两个我是最为中意的。一个是金陵的梁玉泽,还有一个便是姑苏的张天佑……只可惜,唉……不提也罢。” 苏夫人细细瞧了江璟熙脸色,然后对着苏青峰抱怨道:“老爷,这梁玉泽倒也罢了,是个好孩子。可你提那张天佑做什么?”又招呼江璟熙,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好孩子,你吃吧,多吃点补身子。” 何君傲见师母一个劲只招呼着江璟熙,心下也立即明白了几分,想必那苏小姐真真瞧中的是江璟熙。如此一回过味来,便没了胃口,再转头去瞧江璟熙,倒是有些嫉妒他的! 一顿饭吃完后,江璟熙瞧着桌上一大半没动的菜,便想到了喜宝那期盼吃肉的小眼神。他鬼使神差地便站了起来,恭敬道:“这些菜,不知可否让学生打包带回去?学生打算夜间念书饿了的时候,叫书童热热吃。” 其实,他是想着,要将肉带回去给喜宝吃。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小喜宝在见到这些肉时开心的表情。 第29章 1 何君傲脸抽了抽,觉得没面子得很,便伸手去拽江璟熙袖子。 苏夫人也颇为尴尬,她觉得,这酒宴吃剩下的饭菜,自然该是给下人吃的。江璟熙堂堂一个官家少爷,怎会随口便说出这些呢?委实上不得台面。 倒是这苏青峰,摸着胡子笑眯眯的,觉得江璟熙此举深得他心意。 苏青峰道:“璟熙虽然出身官家,可却能有这等良好品性,实为难能可贵。”如此一来,他倒是对江璟熙更为满意了。这年轻后生,家世好容貌好,脑袋瓜子聪明,还有武功伴身,简直是他最佳女婿的人选。 如今的年轻人,尤其是一些官家子弟,打小好日子过惯了,从而养成了一种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惯。他们是天子门生,整个国家迟早要靠着他们,若是只知道死读书或者一味的胡吃海喝,国家将来还有什么希望? 都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国家将来想要好,如今这些后生学子们,最大的天敌便是过于舒适跟安乐的日子。也该是叫他们吃吃苦头的时候了!而且,强身健体也必须提上日程,不管将来是否会与辽人打上一仗,至少练就一身本事与好的身体是没有错的。 这样一想,苏青峰觉得,呆会儿还是得找金遥金捕头好好谈谈。 苏青峰命下人提了几个食盒过来,将饭菜都一一放好,方说:“这读书的功夫,贵在平时,或者说贵在个人的悟性。在我看来,科举的名次不是最为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高中之后是否能替国家做些什么……璟熙、君傲,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何君傲不明白,以为苏院士是发现了他乡试作弊抄袭的事情呢,吓得一头一脸的汗水。心里也在暗暗思忖,想着,这事儿会不会是江璟熙私下告的状?毕竟这事儿,目前只有江璟熙跟梁玉泽知晓。 江璟熙自然明白,点头道:“学生牢记于心,日后不论是否高中,都必然积极效命于朝廷。”拎起一旁桌子上的食盒,恭敬道:“学生还得回去念书,此番先行告辞了,多谢院士、夫人及苏小姐的款待。” 听得江璟熙提到了她,此时站在屏风后面的苏瑾玉再也按捺不住,软言软语道:“江公子不必客气,瑾玉还未亲口向您道声谢呢,多谢江公子昨日救了瑾玉。江公子,瑾玉听闻您近来常常温书至深夜,想必十分伤眼劳神,我这里有个香囊,有宁神功效,想作为谢礼送给公子。” 说着她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白纱轻轻披在身上,脸上妆容淡淡,想必是好好装扮过一翻的。 江璟熙明白,从头至尾都明白,但他对她却是一点感觉没有。他现在满满心思,可都在喜宝身上,自然再瞧不上旁人一眼。况且,这个苏瑾玉的性子,江璟熙也是不喜欢的。 若是比起来,他倒是觉得杜幽兰那种喜怒皆言于表的要好些,像苏瑾玉这种谨小慎微的,或者说步步算计的,他不喜欢。 江璟熙眉心一皱,便深深打了个喷嚏,然后致歉道:“怕是要辜负小姐一翻美意了,小姐可能不知,璟熙打小对香料过敏,近不得身的。”说着眸子一亮,推了推何君傲,道,“若说这次救了小姐,倒都是何兄的功劳。若不是何兄过来告知璟熙,怕是璟熙也不知道小姐有难。”眼皮子抬了抬,见这苏瑾玉还是一脸笑容,他心里哼了声好沉的性子,又说,“何兄近来也念书至深夜,用功得很,且他对香料不过敏。” 苏瑾玉依旧保持微笑:“原是如此,是瑾玉疏忽了。”又看向何君傲,道,“瑾玉绣的这个香囊,怕是何公子不喜欢,瑾玉倒是有另外一件礼物要送给何公子的。”说着便眨了眨眼睛,“知晓何公子喜书,刚好我这边有几本珍藏,倒是可以送给公子您。” 何君傲脸抽了抽,他向来是不喜读书的,但也只能厚着脸皮说:“如此,那就多谢苏小姐了。” 两人走后,这苏夫人叹了口气道:“老爷,我看这江公子对咱玉儿没那意思,倒是何公子,挺喜欢玉儿的样子。” 苏瑾玉一听,手上使劲绞着帕子,面上也微微有些异样,但好在她控制得好,没在自己父亲面前失态。 苏青峰道:“是啊,我倒是挺喜欢他,不过,若是他对玉儿没那意思,也就罢了。这强扭的瓜不甜,老夫没那个福气讨他做女婿,就做我的得意门生也行。罢了罢了,夫人,为夫还得去找金捕头商量些关于书院的事情,你且带着玉儿歇息去吧。” 苏夫人说:“是,老爷您忙去,玉儿有妾身照顾着呢。” 见自己父亲走后,这苏瑾玉方拉下脸子,恨恨道:“没想到,她已经是那副品性、那样道德沦坏的女人了,还是不能叫他死心!我可真恨,真恨自己没能够早早遇到他,偏偏叫她捡了个便宜去。” 苏夫人拉着女儿坐下,安慰她:“好了好了,玉儿,天下好男儿又不止这江璟熙一人。既然他不是你的良人,咱就再择一个,左右你是苏青峰的女儿,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还怕寻不得好夫婿吗?别气了,啊~” “娘,您到底明不明白啊!”苏瑾玉使起了小性子,秀眉紧紧蹙着,一双秀气的手使劲拧着帕子,“我跟幽兰打小便是闺中姐妹,而且论相貌、贤德、才学,我从来都不差她的,可为什么偏偏她能寻得那样的夫婿?我就是不服气!” 谈及此事,苏夫人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听说,杜府的人好似已经寻得了杜小姐的下落,玉儿你说……” “娘您怕什么?”苏瑾玉阻止了她娘的话,继续软言软语道,“这事原也不怪我的,我不过是与张公子做了个交易罢了。再说,张公子原也就是杜幽兰的未婚夫,是杜家眼见张家败落,这才攀上了江府高枝。张公子,他不过也是想出这口恶气。这气出出也就罢了,他还能真就不要前程了?迟早得回来的,不过是要杜幽兰身败名裂而已……” 苏夫人摇头,深深叹了口气,紧紧握住女儿的手道:“玉儿,你是爹跟娘唯一的血脉,爹娘都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你也毋须跟杜家小姐比着什么,你们两人,各有各的好。你打小沉静好学,杜小姐爽朗大方,都是一等一的好闺女,何必要比着她呢?况且,这是你的便就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即便机关算尽,也得不到的。” 苏瑾玉忽而微微笑了起来,有些凄凉:“娘,您看,连您都帮着她说话了。女儿就是不明白,她有多好,能叫你们那么多人喜欢着她……” 苏夫人见女儿这般神色,自是不敢再多言语,只道:“旁人再好,也比不得娘的心头肉好。谁若是欺负了娘的心头肉,娘会跟他拼命的。” 苏瑾玉朝着苏夫人勉强一笑,然后低下了头,手里的帕子已经绞得不成样子。 “我一定会得到你的!!”她说。 江璟熙拎着食盒回屋,刚准备推门,忽然留了个心思。他将食盒只放在一只手上,另外一只手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窥探喜宝。 小丫头正坐在榻上,微微垂着小脑袋瓜子,正极为认真地纳鞋底。她一双小手灵活得很,捏着针线上下翻飞,穿来穿去。 江璟熙心里不好受,只耷拉着脑袋,沉着脸推门而入。 喜宝见少爷回来了,立即将针线藏到棉被底下,然后跳下炕,迎了过来:“少爷,您手上拎的什么?我帮您拿着。”她有些刻意地讨好。 江璟熙想对喜宝好点,可也不知怎么的,心里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很不是滋味,此时就是不想搭理喜宝。 他故意将食盒提到喜宝跟前,然后在喜宝准备伸手接过的时候,他又一把夺了回来,然后自己放在了桌上。 喜宝落了空,赶紧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站着,扭着身子说:“少爷,您要看书吗?我在旁边伺候着您看书,我给您研磨……”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江璟熙,只道,“我也看书,呆会儿少爷考我,可以考我我不会的,若是我答不上来,少爷您就打我手心吧,我不怕疼的。” 江璟熙喉间一酸,垂着眸子瞧喜宝圆圆的脑袋,问她:“中午吃的什么?” 喜宝眼睛瞟来瞟去的,如实回答:“吃了包子……” “那早上吃的什么?”江璟熙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瞧不出喜怒。 “早上也是包子啊……少爷给了我两个,我都吃了,现在肚子吃得可饱了。”她拍了拍干瘪瘪的肚子,微微撇了撇嘴,但还是笑着说,“少爷对我好,我知道的,我也要对少爷好的。” 江璟熙从鼻孔里轻哼出一声,道:“你怎么对我好?” 喜宝想来想去还是那些,扒着手指头数:“给少爷捶背捏肩,给少爷铺床洗脚,陪少爷看书熬夜,还给少爷穿衣裳……” “那给不给少爷抱抱?”江璟熙想也没想,伸手便将喜宝抱了个满怀,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松手。 他想,栽就栽了吧!这辈子栽到她手上,他吃点亏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还会有两章~\(≧▽≦)/~ 第30章 2 喜宝心里认定了这样不好,本能地想反抗,可一想到少爷还在生气,她就不敢了……喜宝只站着不动,任少爷用足了力气将她抱在怀里,她觉得少爷抱得她有些疼了,也不敢说一声。 江璟熙手臂健硕有力,喜宝个子矮,小脑袋瓜子就吊在他臂弯间,忽然头一扭,就露出了黑浚浚的眼睛来。她四周望了望,目光落在桌上江璟熙带来的那几个食盒上,然后她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食盒瞧。 她觉得那应该是好吃的,因为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少爷……”喜宝眼睛一直盯着食盒瞧,瓮声瓮气地问,“那是什么?”她还特地拽出一只手来,指着桌上的食盒。 江璟熙转头去看了眼,双臂一收,将喜宝抱得更紧了些,头一低便吻了她头发一下,方说:“我带了些好吃的回来,不过得看你表现,你若是让少爷心里舒服了,呆会儿便允许你跟我一起吃。” “哦……”喜宝是既期待又有些失落,少爷虽然说给她吃,可还是有条件的,“少爷,您抱得我有些疼了……” 江璟熙“唔”了声,觉得讨了点便宜,是该给小丫头点吃的了,便松了手。 喜宝立即退了一步,但眼睛还是盯着食盒看,一动不动的。 江璟熙走了过去,将食盒的盖子一个个揭开,向喜宝招手:“过来吧,这些菜可都是没动过筷子的……你过来,陪着我一起吃。”见喜宝立即巴巴往这边跑了,他又可怜兮兮地说,“你家少爷中午也没吃饱,现在还饿着呢。” 喜宝接过江璟熙扯给她的一根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塞得满嘴油方含糊地说:“少爷不是去吃好吃的了吗,怎么会没有吃饱呢。”她双颊鼓鼓的,这样显得嘴更小了些,整张脸上,只看到一点樱红在蠕动。 江璟熙伸手给她擦了擦嘴上的油,说道:“嘴里塞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想说话等吃完再说。” 喜宝果然不说话了,只一个劲拼命朝江璟熙点头,表示她很乖很听话。 江璟熙刚刚是没怎么吃,吃饭也得看对着什么人的,比如说,对着喜宝,他的胃口就会很好。 主仆两人都是吃货,三两下便吃光了好几个食盒里面的所有食物。 喜宝一时没忍得住,打了个嗝,然后她赶紧伸手捂住了小嘴,生怕少爷会怪她吃多了。 江璟熙吃得有些热,稍稍解了外袍,衣裳松松款款的,只眯着眼睛瞅喜宝。 “你过来。”江璟熙面色平静,朝着喜宝招手,“我吃得有些撑了,你过来给我揉揉肚子。” 喜宝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一直盯着江璟熙瞧,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真正目的。可她也猜不中少爷的心思,只能乖乖听话,小心翼翼坐到少爷身边,伸出一双小手来,轻轻地揉着少爷的肚子。 “这样好些了吗?”喜宝做事都很认真,因此给少爷揉肚子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她扭了扭身子,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足勇气道,“少爷,已经第二个月了呢……”忽而低了头,“娘都没银子买药了,您该给我发工钱了。” “嗯?”江璟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丫头的工钱是得他付的,他嘘了口气道,“那你想要多少银子?” 喜宝见少爷没有赖账的意思,立即挥着小手说:“不多要的,就二两银子。” “什么?”江璟熙故意显得很诧异,眉心深深蹙着,问道,“二两?怎么会这么多,我们江家的丫鬟,一个月都是只有一两银子的。” 喜宝觉得委屈,但到底憋着口气没哭出来,只是撇着小嘴道:“我没有卖身银子的,所以少爷说过,我比她们高些的。” 自从爹死了之后,她就随着娘四处去给大户人家做短工去,喜宝人小,又有些呆呆傻傻的,经常会有些雇主欺负她,会赖她的银子,或者说,她明明做了很多事情,却只给她一点点钱。 被人克扣了银子,或者食粮,她心里也明白,可就是不敢说。因为别人会笑话她,说她是没爹的孩子,没爹的孩子没人疼,活该吃不饱的。 每每受了委屈,喜宝只找个没人瞧见的地方哭,哭完之后回去找娘的时候,她还是会笑嘻嘻的。她会跟娘说,今天做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替哪家干了什么活,别人给了她白面大馒头吃,可好吃了…… 她被欺负,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少爷对她好,她是很感激的。 可是,现在连少爷也要赖账了,而且赖的还是娘治病医眼睛的救命钱,她突然心里慌了……以前出了什么事情,她还有娘亲可以依靠,可现在娘亲倒下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一想,难免不伤心,于是抽抽噎噎的,就哭了起来。 喜宝用小手使劲揉着眼睛,只缩在一旁哭自己的,可怜极了。 江璟熙这才凑过去,一伸手便揽过喜宝的肩头,温言细语道:“好了,别哭了,少爷逗你玩呢。二两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快别哭了……” “真的吗?”喜宝立即不哭了,只仰着小脑袋瓜子望江璟熙,再次确认,“少爷会给我吗?” 江璟熙伸手便轻轻拍了喜宝脑袋一下,佯怒道:“还敢怀疑少爷?” 喜宝拼命摇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怀疑少爷,我相信少爷的。” “喜宝这才乖。”江璟熙趁机伸手又去将喜宝抱住,搂她入怀道,“即便你现在得了银子,也不能立即送回去。这样吧,等到十五灯节休假的时候,我就把银子给你,然后你还能回去看望你娘亲。” 喜宝再也不哭了,高兴得立即笑了起来,也忘了反抗,只任由少爷紧紧抱着她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的一章4000字! 第31章 3 到了灯节那一天,江璟熙拿出了二两银子来,在喜宝眼前晃了晃。 喜宝原是在给少爷收拾书桌的,见了银子,目光立即就被吸引过去。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手上动作没停,眼睛却只盯着银子瞧。 “别望了,既然答应十五给你银子,难不成还会赖账?”江璟熙揉了揉喜宝软软的头发,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宠溺道,“这些日子见你乖巧,所以打算多给你一两,你好生收着。” 见喜宝立即伸手来接,他细细想了想,将手抽了回来,没给。 “这样吧,你先将眼睛闭上,然后我再把银子给你。”江璟熙撩起袍子,于一边坐下,与喜宝平视,瞧着像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喜宝不知道少爷要干什么,她小手使劲扯着裤管,然后轻轻将眼睛闭上。 女孩子的皮肤很好,白皙又柔嫩,因为干活的缘故,双颊粉嫩嫩红扑扑的,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鬓角几缕碎发落了下来,顺抚地贴在脸颊上,她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她眼睛紧闭着,眼皮薄薄的,可以清晰瞧见她的眼珠子在不停滚动……江璟熙只觉喉间一紧,凑近了些,想也没想,便在她樱红小口上轻轻吻了下,这样方才算满意。 喜宝觉得有温热湿润的东西咬了自己一口,不疼,却有些麻麻的……她不知道怎么了,但直觉不是好事,便问道:“少爷,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江璟熙说:“睁开吧……”然后在喜宝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将一对玉坠子递到她跟前,摇了摇,“给你的。” 喜宝盯着瞧了一会儿,挥了挥手:“不能要的。” 江璟熙闷声一笑,便将银子递给喜宝,塞到她手里:“不会少你的,什么都不会少你的。现在连少爷都是你的了,难不成你还缺什么?拿着!如果玉坠子不肯要,那银子也别想要!”他脸色不难看,但也说不上好看。 喜宝不明白少爷话中的意思,但她不会不要银子,于是将银子跟玉坠子都收了下来。 江璟熙见状,心里开心,面含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便走吧。”然后起身,牵起她的小手,拎着喜宝刚刚收拾的简单的包袱,便准备回家过节去。 刚走至门口,外面有人敲门道:“江公子……”是苏瑾玉的声音,江璟熙微微蹙眉,只听外面又道,“今天是灯节,听说皇上取消了今晚的宵禁,城里会很热闹,不知道江公子可否有雅兴一同前往?” 江璟熙松了喜宝的手,直接走了过去,开门,也没让苏瑾玉进来,只道:“多谢苏小姐美意,不过可惜了,璟熙已经答应了母亲,晚上要回去与家人一起过节。”说着礼貌性作了一揖,面上含着歉意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璟熙正准备与书童一起回去。”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苏瑾玉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就是怕江璟熙会拒绝,所以才亲自过来相邀的。可没想到,他还是拒绝了。 “这样的话,那确实可惜了。我原想着,之前送江公子香囊,江公子说对香料过敏,可能是瑾玉不了解江公子……”她话已是挑得很是明显,再继续说下去便显得过于轻浮了,因此也识趣了停了,转个话锋道,“江公子的恩情,瑾玉会一直铭记于心,下次有机会再报答江公子。” 江璟熙嘴角抽了抽,心里显然不高兴。他不喜这苏瑾玉,且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也不知道这苏瑾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非得对自己纠缠不休吗?这样一想,便渐渐对她有些厌恶。 撩起袍子甩了一甩,语气也稍稍强硬了些:“那就随苏小姐的便。”扬声朝屋里唤喜宝,道,“我们走吧。” 苏瑾玉自始至终都保持微笑,即便笑得很难看,她也努力笑着。她有些不明白,江璟熙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她跟杜幽兰打小就是闺中好友,情同姐妹。杜幽兰在失踪之前,常常在她跟前说起这江家六爷,那个时候她虽然还未见过江璟熙,便已是对他产生了好奇之心。直到江璟熙中了举人进了聚贤书院,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就偷偷有了小心思。 后来她得知了张天佑跟杜幽兰打小订婚的消息后,便开始谋算着了。如果杜幽兰能够毁了江家婚约嫁给张天佑,那么,她苏瑾玉只要在父母跟前说上几句,便就是可以做江家六奶奶。 但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要好,因为张天佑,他也想报复杜家,报杜家嫌贫爱富毁婚之仇。两人一合谋,各取所需。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杜幽兰不在了,江家六爷依然念着她。 若不是念着她,他怎会不肯正眼瞧自己?如此一想,苏瑾玉心里更是嫉妒得不行……她得不到的,别人都别想得到。 苏瑾玉有着心思,一直郁郁寡欢,回了屋子,便见到了杜夫人。 杜夫人显然是哭过,双眼肿得像是核桃一样,她拉着苏夫人的手,抽噎道:“你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我们找到的时候,竟然偷偷躲在泔水桶旁边找烂菜叶子吃。”越想越是心疼,泪水唰一下便流了满脸,脸上涂的胭脂晕染开,像个花猫,“兰儿打小就骄傲,从来没受过半点委屈,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到底是怎么过活的。” 苏瑾玉躲在一边,心里咯噔一下,杜幽兰回来了?掐指一算,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那张天佑还得参加三月份的会试,不可能继续耽误时间。 可是,他张天佑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是她苏瑾玉,还没能心想事成。 苏瑾玉心里暗暗有了算计,提着裙子便走了进去,站在一边,表现得很激动的样子:“幽兰她回来了吗?杜夫人,您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见杜夫人朝她狠狠点头,她便立即笑开了花,“真是太好了,她是我最好的姐妹,见她现在安好,我便就放心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她……” 杜夫人很是感激地瞧着苏瑾玉,脸上哭得惨不忍睹,她道:“难为苏小姐还这么记挂着她,我这次来,原也就是想请苏小姐去看看兰儿的。自从兰儿回来,目光便有些呆滞,跟她说话,她也不答,再不似从前那般开朗活泼了。苏小姐是她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想必可以说到一处去。” 苏瑾玉心里很是诧异,面上却显得极度伤心的样子,点头道:“我这就随夫人一同前去。” 杜夫人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极力忍着,止住了哭道:“苏夫人,我便带着小姐前去,到时候再亲自将她送回来,你不必担心。” 苏夫人握住杜夫人的手,心里也有些同情道:“就让瑾玉在贵府上多住些时日吧,叫她多陪陪杜小姐。”又对苏瑾玉道,“你既去了,便要好生开导着杜小姐,也给娘带声好。” 苏瑾玉见自己娘亲关心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碍着杜夫人在场,她到底忍着了。 “娘您不必特意交代女儿的,女儿跟幽兰是打小的姐妹情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说着趁杜夫人没在意,瞟了她娘一眼,又说,“刻不容缓,我现在便去收拾些细软,跟着杜夫人前去。” 苏夫人有些担心,但到底没说什么。女儿是她生养的,她明白,这个女儿,打小便是个嫉妒心强的,她若是恨谁,便会毫不留情地报复。 喜宝跟着江璟熙一起坐马车进城,刚出了聚贤书院,江璟熙便勒令喜宝换上女儿装。喜宝不肯当着江璟熙的面换衣裳,所以一直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江璟熙无奈,只得走了出去,跟着车夫一起驾车。 喜宝见江璟熙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着一旁的漂亮衣裳,犹豫着要不要换上。如果换上漂亮名贵的衣裳回去,秦妈妈跟二柱哥哥肯定会要问的,若说是江家少爷送的,怕也不好。 若是不换,依着少爷的脾性,怕是不会饶过自己。 喜宝还在纠结,只听外面江璟熙道:“若是再扭扭捏捏的,我便不客气了。你若是不换,那好,我进去扒了你的衣裳亲手给你穿上。”喜宝竖着耳朵听,见少爷这般说,再不敢犹豫,立即麻溜就换好了。 江璟熙掐着时间走了进来,见着换上女儿装的喜宝时,眼睛亮了一亮。 他之前便知道她长得好,可以前她都是穿的旧衣裳,此番特意打扮了一翻,倒是更有些滋味。 “你……”江璟熙咳了一声,挪着屁股便靠着喜宝坐了下来,眼睛盯在她身上,有些不想移开,“那对玉坠子,为何没有戴起来?” 喜宝觉得少爷靠得自己太近,便挪着屁股往旁边移了点,回道:“太名贵了,我得藏起来,以后用得着。” “藏起来以后没银子卖了是不是?”江璟熙心里很是不爽,语气也不太好了,命令道,“给我戴起来!” 喜宝瞟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但到底是听话的,便摸索着过去照吩咐做。 江璟熙一直黑着脸看喜宝,见她笨笨的样子,伸手一把将玉坠子夺了过来,然后凑近她,轻轻捏了捏她耳垂,然后耐着性子给她戴上。玉坠子是上好的玉质,玲珑剔透,衬着喜宝如珍珠般嫩滑的脸盘,好看极了。 江璟熙看着喜宝,觉得有些恍惚,便是宫里最好看的娘娘,怕也是不及她的。 马车行到城里,天色已经黑了,街市上热闹得很。 江璟熙撩开轿帘,见左右两边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漂亮极了。他心思一动,拉着喜宝便跳出了马车。元宵佳节,良辰美景,又是美人在伴,怎可辜负了呢? 给了车夫一粒碎银子,便就将他打发了,江璟熙也不打算再买匹马,只牵着喜宝的手,两人像是甜蜜的小夫妻一样,各处玩着逛了起来。 喜宝对什么都好奇,见了糖人,她摸了摸,想买一个来吃,江璟熙瞧见了,给她买了。见了糖葫芦,她也想要,江璟熙掏银子,也买了给她吃。还给她买了糖炒栗子,桂花糕,如意果,小元宵…… 旁边一个摆地摊卖字画的老妇人见着二人,笑嘻嘻地说:“这位小娘子长得可真是漂亮,瞧着娘子的面相,将来是极贵之人,即便不入王公之门,那也得是侯夫人。”说着又望江璟熙,见江璟熙立即露出一口白牙来朝她笑,她摇摇头,也不说话。 江璟熙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小喜宝能做王公侯夫人,难道自己就不能挣个前程吗? 呵,江湖之人的话信不得的,他就不信了,小喜宝这辈子还能逃了他的手掌心不成? 她既惹了他的眼,便就一辈子别想逃! “你累不累?”他垂着眸子,低头瞧着她,温声道,“若是累了,就说一声,我们早些回去。” 一听说不逛了可以回去,喜宝立即点头:“少爷,我累了。” 江璟熙狡黠一笑,半蹲着身子,反手一捞,就将喜宝背了起来。他温暖厚实的手掌紧紧按住她的背,将她按得贴在自己后背上,然后转头去瞧她:“想要逃,门都没有,我可还没玩够呢。” 喜宝被禁锢在江璟熙背上,她动弹不得,只能用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 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车帘吹起来的瞬间,江璟熙清晰瞧见了车里女子的脸。女子目光颇为呆滞,神色也有些异常,只是那张脸还如往常一样美艳。那不是旁人,正是江璟熙未婚妻,那个叫杜幽兰的美艳女子…… 杜幽兰没有瞧见江璟熙,倒是坐在她身边的苏瑾玉瞧见了。苏瑾玉不仅瞧见了江璟熙,还瞧见了他背上的女子,她心里嫉恨,便也就深深记住了喜宝的脸。她细细瞧着喜宝,只觉她眼熟,可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关系,记不起来没关系,但她现在是一定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霸王我55555 第32章 4 马车疾驰而过,路上的行人一看是杜侍郎府的车子,都纷纷相让。 江璟熙回了神,反而将喜宝抱得更紧了些。之前春节期间,杜夫人就过来给江老太太拜过年了,意思很明确,说是自家女儿找得到了,想问问江家的意思,是否还同意这门亲? 江家当初选择杜家,也是多番考虑算计过的。与杜家结亲,这于江家有利,所以即便吃点亏认了这个栽,江家人也不会悔婚。 况且,在杜幽兰与张天佑私奔这件事上,杜家所持的态度一直都是,张天佑拐骗幼女,杜家也是受害者。现在杜幽兰回来了,想必张天佑也该露面了。其它的江璟熙倒不是很在乎,他现在最在乎的只有两点。 首先,如何能够既保全江家利益,又毁了杜家的婚约。其次,即便到了三月份小喜宝不再是他的丫鬟了,而以她的身份,江家也不会同意喜宝进江家门。即便在自己百般坚持下同意了,喜宝过来,依着她那种呆呆傻傻的脾性,怕也是会受欺负的。 自己可以护着她,但总有自己考虑不全的时候,到时候若是母亲刁难她,他还能做不孝子么? 如此想着,江璟熙便将喜宝放了下来,打算先回家探探风去。不管怎样,杜幽兰那个女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娶了。 喜宝个子矮,站在江璟熙跟前必须仰头看他。 她眼睛又黑又亮,还水汪汪的,小小脸盘更是如上好白玉般,透着光泽。江璟熙垂眸瞧着,也不管这是何处,想也没想,俯身低头便亲了亲喜宝的小嘴,这次不是蜻蜓点水地只啄了一下,而是轻轻咬了咬后又吮吸了一会儿。 喜宝傻眼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便要去擦嘴。 江璟熙立即拽住她的瘦胳膊,嘴角挑着笑意,颇为无赖道:“喜宝,你今天敢擦嘴试试看!”见她突然红了脸颊低了头,还往后退了一步,江璟熙是真心有些怒了,因此沉着脸说,“平日里我都吃过你的剩饭剩菜了,现在亲你一下怎么了?这你就嫌弃我脏了?” 他心想,以后比这过分的都还多着呢,现在必须得一样一样慢慢来。 喜宝一直低着头,小声说:“少爷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少爷这样做不好,我不要做姨娘,我是好人家的女儿。” 江璟熙闷头笑出了声音,伸出手指便敲她脑袋:“原来你也不那么傻,也知道少爷亲你的小嘴是什么意思了。我还以为,你是嫌弃少爷脏了呢。”还想逗逗她,又故意道,“张喜宝,本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哪由得你来选?做我的姨娘怎么了?还委屈你了不成?你不知道我们江府里有多少人愿意做我的姨娘呢。可我偏偏就挑中了你,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喜宝不敢看江璟熙的眼睛,眼神飘来飘去的,最后被江璟熙捏着下巴,她才将目光放在江璟熙脸上。 “少爷对我好,我也对少爷好。”她想着,便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那双鞋子来,递给江璟熙,“给少爷做的。” 江璟熙微微怔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似的,面露喜色道:“这原就是给我做的?”见喜宝轻轻点了点头,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心,面上却沉了脸道,“那上次为什么不跟我说?” 喜宝被质问得有些不舒服,只低声回答:“还没有做完,就不想说,等做好了再给少爷,少爷会更开心的。少爷对我好,我知道,所以我也要对少爷好。”话刚说完,她便被江璟熙紧紧抱在了怀里。 此时的江璟熙有种错觉,仿佛喜宝已经是他的小娇妻了。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早就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生活,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往后没了她,这日子可还怎么过。 今天是灯节,街上热闹非常,来来往往路人也很多。多的是结伴而行的小夫妻,而江璟熙跟喜宝,不过是众中之一。 喜宝起初是挣扎的,却觉得自己越是抗拒好似少爷抱得自己越紧。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算了解少爷的,少爷要抱她,她若是反抗,少爷必会生气的。索性,她也就乖乖站着不反抗了,也渐渐觉得,少爷的怀抱真暖和,而且,跟少爷在一起,她会莫名觉得很是安全。 她可能还不太明白少爷为什么会对自己好,但却真切知道,他是对自己真的好的。 江璟熙不放心喜宝一个人回家去,便握着她的小手,两人一同往秦家去。 而此时的秦家,正在接待一位客人,这个客人不是旁人,正是喜宝的哥哥张天佑。 张天佑一袭青衣,正恭恭敬敬站在一边,面上有些疲惫之色。 殷秋娘好似又哭过,眼圈红了一通,正用帕子默默擦着眼眶。旁边秦妈妈劝说:“好了,妹子,好在是回来了。你看这孩子,似是吃了不少苦,比之上次见到他的时候,瘦了不少。” 殷秋娘一听说张天佑瘦了,便止住哭,问道:“可吃了饭了?” 张天佑薄唇紧紧抿着,心里也有些动容。 说实话,当初他爹张仕不顾发妻生病卧床而强行留下这殷秋娘时,他便就恨上了她。殷秋娘进张家门的时候,他有六七岁了,早就懂了事,也一心认定,自己母亲后来之所以会病逝,也多半是因为殷秋娘的缘故。 所以,他打小便就对殷秋娘是恨的,即便她对自己十分好,那也不能减轻他心里的恨意。 直到后来自己父亲病故,家里一下子塌了下来,父亲告诉他所有真相的时候,他才明白父亲的苦心。原来他母亲的病本就是无药可治了的,而父亲续娶殷秋娘为妻,也是他母亲的主意。 他是不信父亲的片面之词的,因为早在母亲离世之前,那殷秋娘就有了身孕。若说这孩子不是父亲的,还能有谁的?可是父亲又跟他说,殷秋娘腹中胎儿不是张家血脉,而是京城里某位贵人的。 并且还拿出了他母亲去世之前留下的一封信,张天佑看了信件后,方才相信父亲的话。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不恨殷秋娘了,他一直认为,如果殷秋娘不出现,自己父母就不会死。 所以,即便后来,在张家极度困难的时候一直是殷秋娘跟喜宝在努力供着他读书,他也觉得这是应该的。他认为,如果不是她们母女莫名其妙出现,他根本就不会需要任何人的救济施舍。 而她们母女所做的那一切,原就是应该的,与他无关。 只是,当有时候喜宝甜甜叫他哥哥的时候,他也会动容。喜宝被人欺负了从来不在她娘面前哭,倒是常常会缩到他这个哥哥的怀里撒娇,每次喜宝这样,张天佑都会冷冷地将她推开,可看到喜宝受伤又委屈的表情时,他就有些后悔。 他当着喜宝的面,从来不会对喜宝好,可暗自里,也会帮着喜宝教训那些欺负她说她是个没爹的孩子的人。 现在回来了,发现殷秋娘瞎了,而且秦妈妈私下偷偷跟他说,喜宝为了自己竟然去了江家六少身边当丫鬟……他的心不是铁做的,自然也会难受。 现在从头再去想想,其实殷秋娘为他做的真是够多,他对她,不该再有恨意。 至于喜宝,他自会想办法将她赎回来,关于杜幽兰那件事情,原就是他跟江璟熙的私人恩怨,与喜宝无关。 如此想着,张天佑回答殷秋娘的话,恭敬道:“是,娘,儿子饿了。” 殷秋娘顿了一会儿,突然又泪如雨下,她眼睛瞧不见,却凭着感觉要来抓张天佑的手。张天佑见了,自然又靠近了她些,主动将手握住殷秋娘的,他道:“是孩儿不孝,害娘跟妹妹受苦了。” 殷秋娘紧紧握住儿子张天佑的书,拼命摇头:“好孩子,你回来了就好,这样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得到些许安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又说,“你妹妹运气好,去了江家陪着江家小姐们一起念书,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得来。这次回来就说,以后别再去了,你们还是都陪在娘的身边好。” 张天佑抬眸瞧了秦妈妈一眼,见秦妈妈一直跟他做手势,他方明白,原来殷秋娘不知道喜宝卖身为奴之事。 “好,我会劝劝妹妹,以后别去了。”张天佑虽然心里想得通了,可他的性子还是有些冷淡,“我明天便去书院念书,喜宝她……娘也放心,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会待她好。” 喜宝在进了巷子口时,就不让江璟熙跟着进来了。江璟熙威胁逼迫,最后抱了她好一会儿,看着她进了院子,他才放心离开。 喜宝见二柱哥哥的打铁铺子门一直开着,灶上的火还烧着呢,可就是不见人,她有些好奇。但一想到可以见到娘了,开心地蹦着就往后院去。 “娘,我回来了。”喜宝跑进屋子,忽然见到了哥哥张天佑,她微微一愣,最后撇着嘴,“哇” 一声就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说我这扑街货今天双更就是在作死!好吧,偶还想活着,所以承诺今天的双更改到明天,明天晚上11点后更6000字!嗯,酱紫~ 第33章 5 其实喜宝是个外表坚强而内心极度脆弱的小姑娘,小的时候,她在娘跟前表现得坚强,是因为不想让娘为她担心。而长大后她还想要为娘撑起一片天,是因为,哥哥走了,什么都靠不住了,娘只能靠着她了。 喜宝胆子小,性格也不强势,又因长得好看,因此常常被人欺负。 其实她有时候也很迷茫,觉得未来都不会好了,觉得只靠自己是不能够给娘幸福安逸的生活的。所以,她会更加听话懂事,更加卖命地干活,遇着什么事情,也都是能忍就忍了。 可现在好了,哥哥回来了,她像一下子又找到了天一样,哭着就跑过去抱住哥哥张天佑的腰,然后将她这些日子来受的所有委屈都哭了出来。 张天佑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拍在喜宝脑袋上,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哥哥不好,哥哥让喜宝受委屈了。” 喜宝一边哭一边使劲摇头:“我不委屈,娘才委屈呢。哥哥回来了一定不要再走了,我娘就是你娘,我们都要对娘好。” 张天佑又想到了小的时候,他从来对喜宝这个所谓的妹妹都是很冷淡的,可喜宝从不在乎,有事没事就喜欢黏着他,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他记得爹还在的时候,喜宝只要得了爹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他一半。 七岁之前的喜宝很幸福,可那时候张天佑最恨喜宝的,便就是她那所谓的幸福。那时候张天佑认为,她所得的幸福都是建立在自己的不幸之上的。 喜宝晚上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殷秋娘坐在榻上,靠墙倚着,一直将喜宝抱在怀里,用厚厚的被褥裹着她,即便她现在看不见女儿的脸,她也觉得此刻该是女儿最幸福的时刻。 秦妈妈跟秦二柱都回了自己屋子,将房间留给了他们母子三人。 张天佑站在一旁,身姿挺拔,青衫磊落,他白净的面盘上有着浅浅的疲惫之色,他自己也不说话,就等着继母殷秋娘问他。 殷秋娘一边手上轻轻抚拍着喜宝,一边问道:“为娘现在最担心的,便就是杜家跟江家。我们在京城没有靠山,而这两家势力又极大,他们若是告你一个拐骗幼女之罪,可怎么办才好?” 张天佑浓眉微微蹙着,有片刻的静默,然后回道:“娘,儿子既然选择带着杜小姐回来,便就是准备好了承担责任的。我与杜小姐原就是有婚约在身,虽然中间出了些事情,但结果是改变不了的。” 殷秋娘还是担心,不过她也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有愧于她,若是到时候继子张天佑真的有了牢狱之灾,那么她便就去找他吧。虽然江杜两家地位高,可再高也高不过皇亲国戚,找他该是没错。 此番想着,殷秋娘又摸了摸喜宝的脸,然后说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便先去休息吧。你也别担心,只管好好念书便是,出了什么事情,有为娘呢。”顿了顿,又道,“天佑,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喜宝这孩子是无辜的。” 张天佑又看了看妹妹粉嫩白净的脸,朝着殷秋娘处作了一揖道:“我明白。” 退了出去之后,张天佑一人在秦家院子里站着,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淡淡冷香扑鼻。清爽的冷风吹在他脸上,他忽而觉得卸下了心里那块巨石,心情也好得多了。 只是,怕是幽兰不会再原谅他了吧。她是个刚烈的女子,爱憎分明得很,他那般骗她利用她,对她的打击着实太大。 在外面的日子很苦,杜幽兰一个千金小姐根本就从没吃过那样的苦,可她不在乎,她说过,这辈子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便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此想着,张天佑微微蹙起了眉,伸手便摘了一朵红梅,拿在手里把玩着。 前屋的打铁铺子里还亮着光,一阵阵“哐哐哐”的声音也随着冷风吹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猜测该是秦二柱。总之有着心事,自己也睡不着,便就举步朝着秦二柱处去。 秦二柱此时只穿着一件汗衫,借着灯光,此时正一下下拼命地捶打着兵器。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微微转头用眼神瞥了下,然后停了手上动作道:“这里不是你一个读书人该来的地方,张公子还是回屋歇息吧。” 张天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秦二柱对他不满,微微顿了一会儿道:“秦兄弟,看得出来你对我妹妹喜宝很好。”他抿了下唇,又说,“我对喜宝也觉得愧疚,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为了我去给江家六少当丫鬟。我也已经想好,明儿一早我便去江府,我跟江璟熙私人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喜宝就先留在秦家,麻烦秦兄弟照顾。” 秦二柱将身子挺得笔直,薄唇紧紧抿着,良久方说:“明天我与你一道去……江家势大,那江六爷难免不会仗势欺人。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两人总比一人好。”他想到喜宝晚上那开心的样子,心里也甜蜜起来,唇角荡出一丝笑意来,“你一个文弱书生,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喜宝不会放过我。” 张天佑点头:“如此也好。”又转头左右瞧了瞧,见小小屋子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微微诧异道,“这些可都是秦兄弟自己打制的?” 秦二柱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只会打几件兵器罢了。” 张天佑蹙眉深思了一会儿,方说:“看秦兄弟生得魁梧,想来是有武艺伴身的,何不去投靠明王殿下?” 皇叔十三明王自从辽回国之后,便就有网罗天下武士之意,想组成一支精英队伍。秦二柱有武艺伴身,也有过去投靠明王殿下的意思,只是,明王府的大门都还没进呢,便就被狗仗人势的东西赶出来了。 秦二柱说:“这事往后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喜宝就醒了,醒来之后偷偷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然后给自己穿衣梳头。将自己装扮妥当后,她在娘的脸上偷偷亲了下,方欢快地离开。 外面的天是黛青色的,东边晕染了一大片红霞。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喜宝一想到哥哥回来了,便就觉得开心。独自乐了一会儿,就麻溜跑去厨房里做好吃的去了。 喜宝熬了粥,又做了爽口的小菜,然后伸手捏了捏袖子里的铜子儿,想了想,还是跑出去买了烧饼油条回来。 秦妈妈起床后,见喜宝已经将早餐一样样摆放好了,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这都是喜宝一个人做的?”说着用铜勺盛了碗粥,就着小菜吃了几口,不住点头道,“可真是不错,秦妈妈我有福气。喜宝这么勤快懂事,不若就留下给我做儿媳妇吧?” 喜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吱吱唔唔地说:“我要去找我娘。”却一把被秦妈妈抓住,搂抱在怀里,“这事不必再问你娘了,你娘肯定同意。你就跟我说,你愿不愿意跟着你二柱哥哥?” 喜宝用手捂着脸,在秦妈妈怀里闹来闹去,只闷着声音道:“我就想要跟着我娘,我娘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秦妈妈笑着拍喜宝的脑袋:“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娘肯定会跟妈妈我一起的,你往后也就别想逃了。”她一把抓住想要逃的喜宝,给她理了理衣裳道,“江府别去了,这事儿有你哥哥跟二柱去解决,知道吗?” 喜宝忽然有些呆了,昨天少爷还跟她说,要她早些回去的呢。秦妈妈的意思,是不是说,哥哥回来了,以后什么事情都有哥哥挡着了? 可是,她知道少爷的脾性,好好答应他了的,若是食言,他必会生气。 喜宝一有心事,眼珠子就会瞟来瞟去,她伸头左右瞧瞧,问道:“我哥哥跟二柱哥哥呢?” 秦妈妈放开了喜宝,一边喝粥一边说:“他们出去有事去了,你就呆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喜宝小手紧紧攥起,想着自己的小心思,说了句:“我去屋子里叫我娘起来吃饭。”然后小短腿一迈,就跑开了。 江府,江家六少的院子。 江璟熙想着心事,一晚上都无睡意,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浣纱候在外间,听得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便轻声问道:“六爷,可是起来了?” 江璟熙觉得头疼,揉了揉眉心,爬坐了起来,“唔”了一声道:“都进来吧。”然后自己掀开被子,发现被窝里,自己怀中正抱着一双布鞋,他方想起来喜宝昨天给他做了鞋子。 他脸上有着甜蜜的笑意,将鞋子好生放在床铺上,然后起身漱口穿衣去了。 浣纱去给江璟熙收拾床铺,见着了鞋子,手微微有些顿住,拿着鞋子笑起来问道:“这是谁给做的?瞧着好似不像我们的针线手法……可是喜宝给做的?” 江璟熙见浣纱乱翻他东西,有些不高兴,踱步过去将鞋子拿了过来,淡淡说:“这间屋子你们以后就不必进来了,往后只在外面候着便是。”望了望外面的天,兀自道,“喜宝也该要回来了。” 浣纱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绞得疼,只觉得她这些年都是白操心了。 昨儿个她去找太太说了自己到年纪出府的事情,可太太挽留了她,虽未明说,可言下的意思也很明确。太太想要留她在府里照看六爷,也许诺,将来该是她的东西不会少。 浣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着,如果现在出府,就算六爷太太给自己些银子,可回去后又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呢?她在六爷身边时间呆得长了,那些普通的汉子,怎可入得她的眼? 况且,她跟六爷年岁差不多大,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六爷的起居饮食,都是她在安排照看着……她觉得,六爷即便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也该是会顾及着她几分的。 因此,她也想留在府里,将来做个姨娘,再有个孩子伴在身边,好好教养,地位便也就稳固了。 可自打喜宝来了之后,仿佛六爷就有些变了。不过,倒也无碍,喜宝那丫头着实勤奋讨喜。再说,没多少日子她便就要出府了,左右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倒是那杜家小姐,听说回来了,而听太太的意思,怕是还想要杜小姐嫁给六爷。 浣纱心思转换得快,顺手便将那双布鞋递给江璟熙,又笑道:“现在时辰还早,怕是喜宝那丫头还在家里陪着家人。六爷快些穿戴,昨儿个老爷跟太太吩咐了,说是要爷您今儿一早便去请安。” 江璟熙擦了把脸,将帕子往盆里一扔,迈着大长腿便往外走去。 品萱还没将爷的衣裳整理好呢,便就见爷出去了,她急道:“爷,您的衣裳。”然后准备抬腿追出去,被浣纱给拽住了。 浣纱道:“爷知道分寸,你别过去惹他烦了,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吧。” 品萱撇了撇嘴,又道:“浣纱姐姐,昨儿太太找你什么事?可是说了你出府的事情了?怎么样,有没说给你多少银子?” 浣纱面上有些尴尬,勉强笑了一下,道:“不是这个事,是旁的事情。”又说,“往后这事也别说了,主子们怎么想,横竖不该是我们做奴才的能揣测的。你们也别偷懒,快些收拾屋子吧。对了,爷刚刚吩咐了,往后他的屋子没有吩咐我们就别进去了,都机灵些。” 茗茶在整理书桌,听了转头笑道:“怕是爷嫌弃我跟品萱两个粗笨呢,只许了浣纱姐姐进去。浣纱姐姐这样可不行,可得在爷跟前说些我们的好话,否则,等到我跟品萱出府的时候,就得不到什么好处了。” 浣纱提起帕子掩唇咳了一下,岔开话道:“不知道爷会不会在太太那里吃,他倒也没说。这样吧,品萱,你跟茗茶在这里好好收拾着,我去厨房给爷领吃的去。” 江璟熙去父母那里的时候,父亲已经去户部当值去了,只母亲带着妹妹江玉姝在吃饭。 江玉姝见了哥哥,顺手捡起一块糕点便往他砸了过去,好在江璟熙反应快身手也敏捷,给躲了过去。 “你陪我衣裳!”江玉姝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也含糊不清,眼睛瞪着像灯笼,“娘,哥哥来了,你可得教训他!他偷我东西,将我的衣裳都偷去给他的喜宝穿。” 江璟熙深深蹙着眉毛,一手撩起袍角甩了下,沉脸对着妹妹呵斥道:“你现在这副德行是谁教出来的?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好好的姑娘家不在闺房里绣鸳鸳去,成天赖在母亲这里做什么?去,回你自个儿屋子去,少在这里碍眼!” “娘!娘!你看!你看哥哥他!”江玉姝气得将嘴里饭菜一口咽了下去,然后说不出话了,只拼命咳嗽。 旁边的教养嬷嬷跟伺候着的丫鬟婆子见了,都赶紧上来帮江玉姝顺气。四太太也搁下碗,轻轻抚着女儿的背。江玉姝咳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住,然后脸憋得通红,还伸手指着江璟熙道:“娘,哥哥,哥哥他偷我衣裳。” 四太太着实有些怒了,手在桌案上狠狠拍了下,训道:“赵嬷嬷,你平日都是怎么教小姐的?都这么大了,怎生还一点规矩不懂!” 旁边赵嬷嬷赶紧跪了下来,请罪道:“太太息怒,九小姐她……她平日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 四太太颇为烦躁地挥了挥手,又对着婢女晴芳道:“你今日跟着赵嬷嬷一起,陪着小姐,有什么事情回来向我禀告。若是藏着掖着什么,可仔细你的皮,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晴芳赶紧过去将赵嬷嬷扶了起来,然后说,“太太,我先陪着小姐回去。” “去吧。”四太太长长舒了口气,又对赵嬷嬷道,“嬷嬷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是我打娘家带来的。知道你疼小姐,可也不是这个疼法,将她惯得太过,将来去了婆家,少不得要吃亏。”又看着女儿,“目光要放得长远点!阿姝,难不成你愿意日后被夫家瞧不起?” 对于十二三岁的江玉姝来说,目前最为在意的便是谈婚论嫁的事情了。她现在年岁还尚小,还没什么人家上门来给她提亲。但近些日子来,她是瞧见不少好人家来给七姐玉婳提亲的,瞧得她直眼馋。 “娘,我知道了。”江玉姝生得虎背熊腰,赶忙站了起来,跟着教养嬷嬷,“嬷嬷您一定要好好管教我,我要是耍起性子不听话你就打我,可不能惯着我!你惯着我,这将来可是害了我的。” 赵嬷嬷道:“小姐旁的都好,只是性子急了些,往后将这急脾气给改了,可就没什么事儿了。” 江玉姝开心道:“改,我一定改的。”又望着江璟熙,撇嘴说,“这次就原谅六哥了,只是不能再有下次!我的东西,不许六哥碰!”说着朝江璟熙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教养姑姑的手便走了。 “臭丫头!”江璟熙哼骂,“都是平日里被宠坏了,一点规矩不懂。” 四太太道:“先不说你妹妹了,说说你吧。”她望着这个将要成龙的儿子,面上好了点,“听浣纱说,你最近很是护着那个叫喜宝的丫头?” 江璟熙恭敬站在一边,低头回道:“喜宝不是什么丫鬟,她是我的同窗张天佑的妹妹。我当初因着杜家小姐的事情,一气之下逼她为婢,签的卖身契上也只有三个月。如今杜家小姐回来了,孩儿想张天佑也该回来了,所以喜宝,儿子再不会将她作婢女待。” 四太太不管这些,只说:“既然这样,那就将卖身契还给她,叫她回去吧。”又说,“刚刚你也说了杜小姐的事情,你跟她的婚事……” “这事儿孩儿不能同意!”江璟熙态度十分坚决,他浓眉紧蹙,义正言辞,“如今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杜小姐私奔之事,若是孩儿不计前嫌再娶她为妻,那么孩儿往后在官场上还如何做人?昔日的同窗好友又会如何看待孩儿?孩儿知道江家如今已非往昔,但也不是只有娶杜小姐这一条路。” 四太太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点头道:“杜小姐此事先不提,咱们说一说浣纱的事情。” “浣纱又怎么了?”江璟熙颇为诧异,刚刚来的时候她不还是好好的么…… 四太太说:“浣纱进府的时候十岁,如今陪了你也有十年了吧?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她做的如何。” 江璟熙微微低头,回答母亲的话:“这些年来,孩儿的起居生活都是她在照顾,孩儿知道她的好。” “你跟宫里头的雅嫔娘娘是一胞所出,你俩打小便就聪慧懂事,不像你妹妹阿姝,需要母亲好好费心照顾。”四太太招手,拉着儿子到身边来,“璟熙,说句实话,母亲这些年着实有些忽略了你。” 纵使江璟熙在外面叱咤风云,呼风唤雨,但在父母跟前,绝对是个孝子。 他道:“母亲想要说什么,孩儿听着。” 四太太说:“老四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不但有了妻室,还有几房妾氏,怕是不久便要当爹了。你如今且先不谈娶妻的事,但是房里不能没有个知暖知热的人,旁人娘不说,只这浣纱,娘万万不想放了她出去。” 江璟熙心里有些反感,也不知道浣纱到底在母亲跟前说了什么,他只道:“前途事大,儿女私□□小。儿子如今要忙着三月份的会考,尚顾不得许多,一切等儿子考完试再说不迟。” “行,你怎么说都行,娘也只是提醒你几句罢了。有些丫头你需要对她好,有些丫头,该放出去就放了出去罢。”说着动了□子,“你且先回去,呆会儿还要去书院的,母亲还得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 江璟熙起身,恭敬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20号那天的o(n_n)o PS:作者君现在开始存稿,以后每天更新会固定在一个时间,大家希望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o(n_n)o 第34章 6 江璟熙刚出了母亲院子,便又在路上遇着了胞妹江玉姝。江玉姝正端端站在一旁,像是特意等着他似的。 “六哥!”江玉姝见哥哥出来了,立即向他挥手,但一想到教养嬷嬷跟她说过的规矩,便就立即放低了声音,只小碎步踱过去,低着头,“六哥,刚刚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六哥大呼小叫的。” 江璟熙虎着脸瞧妹妹,忽然又想到了喜宝。他觉得,这阿姝能做他江璟熙的妹妹,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就这么简单?”江璟熙还是很疼自己妹妹的,伸手拍了下她的头,恨铁不成钢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你能不能给我争点气。往后那暴脾气改改,尤其在老七老八面前,淑女些。” “六哥,我知道了。”江玉姝使劲搓着自己的胖手,然后道,“六哥你可能不知道,四嫂现在克扣我的银子,我可穷了。往日里按着份例,我每个季节都是有六套衣裳的,可是现在,每季都缩减到了四件。而且啊,你也知道我长得快,哪够穿啊……所以……” “所以你想向哥哥讨要银子?”江璟熙垂眸瞧着自己妹妹,见她实在过于丰腴,便嫌弃地道,“看你小的时候挺瘦弱挺漂亮的,怎生现在越长越不像我妹妹了。往后少吃点,没事多起来运动运动,知道了吗?” 江玉姝最讨厌人家说她胖,讨厌人家说她吃得多,因此气呼呼道:“六哥不给就不给,何故说我?反正我是六哥的亲妹妹,要是丢脸了,六哥面子上也不好。哼,你现在就疼喜宝了!哇~” 她想着觉得委屈,然后大口一张,就哭得不能停了。 江璟熙心想,妹妹这说哭就哭的本领,怎生那么像喜宝呢? “好了,别再嚎了!哥哥还有些银子,呆会儿叫浣纱给你送去便是。”一边说,一边抬着袖子给妹妹擦眼泪,“别再哭了!你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这一哭,就更丑了。” 江玉姝抽抽搭搭地道:“不要浣纱给送来,六哥着旁人送来吧,我不喜欢她。” “成,你说什么都成,只是别再哭了。”江璟熙看着妹妹哭得乱七八糟的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忽然想到什么,又沉了脸,“还有,往后不许再在任何人面前提我拿你衣裳的事情,知道吗?不许欺负喜宝!” 江玉姝见哥哥对喜宝那么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哼道:“你是我亲哥,干嘛对那个臭丫头那么好?哥哥肯定是见她长得好看就喜欢她,哼,再好看也是个丫头,比不得我的!” 江璟熙有自己的打算,他自然是疼自己妹妹阿姝的,可他也疼喜宝,便打算让她们两人好好相处。 “是啊,喜宝自然比不得阿姝,阿姝有个好哥哥,喜宝却没有。”他耐着性子,细细跟妹妹说,“你看,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可是小小年纪为了生计便四处给人做工挣银子。她也有哥哥的,但她哥哥却从来不管她,你说自己是不是比她幸福?” 江玉姝虽然平日里霸道了点,但心不坏的,听哥哥这么一说,她对喜宝倒是有那么一点同情之心了。 江璟熙又说:“你是太师府千金,是当朝雅嫔娘娘的胞妹,她只是一个清贫的小丫头,你再处处为难于她,着实有失身份。往后没事就多多呆在闺房里,跟着教养嬷嬷多学点规矩,这样也给六哥争脸。” 江玉姝眼睛瞪得圆圆的,也将自己哥哥的话听到了心里,不过她现在心思全在银子上,又问:“六哥打算给我多少?” 江璟熙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然后笑眯眯的:“待我回去瞧瞧。”提着袍角走了一会儿又回头,嘱咐妹妹道,“少吃点!” 江玉姝气得飞起一脚便踢到在了一旁的石墩上,然后捂着脚嗷嗷直叫。 江璟熙回了院子,便着浣纱去找些银子出来。浣纱听六爷言语间,好似这银子是要给九小姐的,便就没说什么,只是去照着吩咐办事。 银子找了出来,江璟熙着了茗茶给送过去,却没再跟浣纱多说一句话。 浣纱觉得六爷好似有些不对劲,便道:“六爷可是在等喜宝?要说这丫头也该回来了,可不知怎的,竟是现在都没回来。”她仔细瞧着主子脸色,一边说,一边也在揣度他生气的原因,但江璟熙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浣纱猜不透,便道,“要不我着人去看看吧,将她请回来。” 江璟熙放下书,抬眸瞧了浣纱好一会儿,但到底没挑破什么,只道:“不必了。”但他到底是怕喜宝不回来了的,于是站起身子道,“我出去瞧瞧。” 说实话,江璟熙有些后悔了,他真的不该昨儿个让喜宝回家去。直觉告诉他,张天佑回来了,喜宝好像就回不来了。 刚刚出了自己院子,便有个小厮朝自己跑来,且递上一封信件道:“六爷,刚刚外面两位公子要求交给六爷您的。” 江璟熙瞥了眼信件上的落款,心里哼了声,然后大步往外面去。 外面站着的两位公子正是张天佑跟秦二柱,张天佑青衫磊落仪表堂堂,秦二柱虽粗布着身,可也难掩姿色。两人都是风光好年华,又是站在江太师府门口,频频惹得路人直望。 这时,江璟熙走了出来,众人改将目光投放到江璟熙身上。 江璟熙身着蓝色杭绸,剑眉星目,身姿修长挺拔,是当朝太师之孙,又凭着自己本事中了举子。可谓是出身官家,而自身条件又一等一的优秀,说实话,京城里想要嫁给他的闺中女子多得是呢。 这里众目睽睽,不是说话的地儿,江璟熙道:“找个Ь驳牡胤桨伞! 于是三人也不做声,都默默往最僻静之处去了。这里是江府后街的一条巷子,没多少人会来,清静得很,正适合谈事情。 张天佑抱了一拳,道:“江兄,关于杜家小姐的事情,我……”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江璟熙一拳捶在了脸上。 秦二柱虽然有武艺伴身,但他没动,也没有帮着张天佑的意思。因为他觉得,这一拳,是张天佑欠江璟熙的,该是被打。 张天佑爬了起来,兀自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道:“我跟杜家小姐打小便有婚约在身,只可惜我张家家道中落,再配不得杜家。杜侍郎嫌贫爱富,攀上了江家,自然毁了我张家的婚。” 江璟熙一愣,随即道:“这事我并不知晓!当初你我称兄道弟的时候,又为何不与我说?何故背地里动刀子,给我戴了这么一顶绿帽?” 张天佑脸上青肿了一块,继续道:“说了又能如何?” 江璟熙狠狠甩了甩袖袍,一手背负,另一只手狠狠捶打在墙上,怒骂:“这只老狐狸!竟然这般坑害于我!已经许了人家的女儿,也敢让我娶!”他此时怒急了! 张天佑又道:“我与江兄的恩怨我们自己算,只是,希望江兄放了喜宝,她是无辜的。” 江璟熙回过头,面上虽无甚表情,可心里难受得紧。 喜宝!喜宝!她果然不再是自己的了! 说实话,江璟熙现在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死了。哼,臭丫头往后恢复了自由之身,便再不会让他抱着睡觉了。 她现在好了,有哥哥回来给她撑腰了,小丫头估计脾气要长了。这张天佑若是再抢了自己状元,怕是小丫头的辫子更是要翘上天了。 不管怎样,那也都是三月份往后的事情,至少现在,他断不会放了喜宝走。 江璟熙轻笑一声,说道:“天佑兄可能不知,喜宝为了给自己母亲买药治病,已是卖身给我江璟熙当丫鬟了。我们有契约为证,我放不了。” “那你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了她。”秦二柱原一直默不吭声的,但谈及喜宝,他是再也忍不住,“欠多少银子,我们还,但喜宝是不会再进江府大门一步。” 江璟熙脸色显然已经很不好看,上下打量了秦二柱一翻,直觉告诉他,这楞头小子也喜欢喜宝。 “你是谁?”江璟熙忽然想起来喜宝口中常常提到的二柱哥哥,不得了了,他现在气得恨不得拍死一头驴,“不管你是谁,喜宝是我的贴身丫鬟,便是你们告到衙门去,我有契约为证,她也还是得回到我身边。” 江璟熙说话很气人也很欠揍,一个不注意,便被秦二柱给打了。秦二柱这一拳用足了力气,且是在他没有一点防范的情况下,因此被打得有些晕乎乎的。不过,为了喜宝他也得打回去! 但是,在他刚准备出手的时候,突然见到墙角处有个小小身影突然哭着跑了过来。那是喜宝,他的小喜宝,喜宝来了,他便就立即倒地装死! 喜宝早上听了秦妈妈的话后,便一直偷偷跟在了两位哥哥身后,然后一直躲在墙角边上偷看。她小短腿跑得慢,跟着来的时候,只听到了哥哥要讨她回去的事情,然后便是二柱哥哥打了少爷。 见少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喜宝哭得很伤心,伸出小手去推他。 她一边抹泪一边说:“少爷还要考状元呢,不能有事的,呜呜呜呜呜,我要少爷好起来。” 江璟熙只是在装死,听着喜宝的话,微微动了动眼睛,说道:“死不了。”然后伸手指着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秦二柱,得瑟道,“这就是你口中常常提及的二柱哥哥?” 喜宝拼命点头:“是的,二柱哥哥对我可好了。”又伸出小短手去扶江璟熙,问道,“少爷,你真的没事吗?” 张天佑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到底还是伸手去扶了江璟熙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不留言的行为,是耍流氓的行为!口亨!o(︶︿︶)o 以后更新时间定为晚上19:00整(今天的就是现在这一章)~\(≧▽≦)/~ 第35章 7 秦二柱力气十分大,只一拳,便将江璟熙揍得鼻青脸肿。揍完之后,他便一直呆呆站在一边,只傻眼看着喜宝为旁人哭。他很是后悔,早知道喜宝会哭得如此伤心,他就不打江璟熙了,他不想喜宝伤心流泪。 他虽然有些木讷,但脑子不笨,见喜宝为旁的男人哭,他心里也酸涩不好受。 江璟熙虽然装得有些过,但这一拳也叫他吃了不少苦头。他左边半边脸肿了起来,嘴角还出了血,此时头还有些晕。要不是见喜宝在这,他早就抡起一拳打还回去了,哪还能吃了亏却硬装孙子? 心里也暗挫挫在想,这事没完,以后走着瞧!他长这么大,只有他揍人的份儿,还从来没有被人揍过呢! 张天佑架着江璟熙胳膊,跟喜宝一起将他扶了起来,蹙眉问道:“江兄感觉如何?不若我去请个大夫给江兄瞧瞧。” 江璟熙一把将张天佑挥开,然后身子所有力道都卸在了喜宝身上,他瞥了张天佑一眼道:“少在这边跟我称兄道弟的,我告诉你,这事没完!”看了眼喜宝,见她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直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自己,他心软了些,缓了语气道,“张天佑,行,你既然害了我在那么多同窗跟前无脸,那么这事我们去书院再说。今天没空跟你瞎胡闹!”说着一瘸一拐地就往回走。 喜宝赶紧跟张天佑说:“哥哥,你回去不要跟娘说,我三月份就可以回家了。” 张天佑此时只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尚未往深处去想,伸手便拽住喜宝瘦弱的胳膊道:“这是哥哥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该牵扯进来。喜宝,你先跟着秦兄弟回家去。” 喜宝摇头,一脸认真的样子:“不行的,还有二两银子没拿呢,要努力挣银子给娘买药治病。” 张天佑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觉喉间一阵酸涩,他顿了一会儿方道:“娘治病买药的银子,哥哥会想办法,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够给旁人当丫鬟的。这事若是叫娘知道了,她会伤心的。” 喜宝最怕娘伤心了,因此便有些急,两只小短手左右乱挥:“不能叫娘知道,不然她会不要我的!”她咬着唇想了想,又说,“哥哥,昨天少爷给了我三两银子,我都交给秦妈妈了。秦妈妈答应我今天会再去请大夫来给娘把脉,而且,少爷对我很好,从不打我也不骂我,我只要听话懂事就可以了,跟着少爷挣银子,很容易的。” 江璟熙顺手拍了拍喜宝脑袋,然后一个犀利的眼神便向张天佑扫去,哼道:“张天佑,且先不说我的事情,就只你当初丢下母亲跟妹妹不管这一事,便就禽兽不如不可原谅!好在是喜宝卖身与我为奴,这要是旁人,你以为她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不要以为你现在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又可以假惺惺摆起兄长的架子!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个哥哥当得称不称职!” 喜宝小心翼翼拽了江璟熙袖子,小声道:“不要说我哥哥了,哥哥回来了娘很开心,你不要再将他说跑了。” 张天佑沉默无语,半饷才说:“喜宝,你真的不跟哥哥回去?”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垂着眼皮子看喜宝。 江璟熙轻咳一声,闷笑道:“行了,在我面前就别假惺惺的了。你自己问问喜宝,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不都是捡着她先挑?你问问她,我待她是不是跟待旁的婢女不一样!你这个当哥哥的不称职,难不成还不允许我这个外姓兄长对她好点?张天佑,我再说一遍,你我之事我们回书院再说!至于喜宝,至少她现在听不得你的!”然后一转身便拉着喜宝的小手,道,“走,跟江哥哥回家吃肉去……往后你眼睛要擦亮一点,看谁是真心待你好!” 喜宝很乖地跟着江璟熙就走了,还时不时回头,朝着张天佑跟秦二柱挥手:“我下个月拿完银子就不做丫鬟了,你们回去,别叫娘疑心。” 秦二柱一直杵着没动,刚刚若是喜宝不愿意走,他自然不会叫江璟熙得逞。可是,喜宝明显是愿意跟着江璟熙走的,他怕自己多加阻挠喜宝会伤心,因此没了办法。 张天佑浓眉紧蹙,直到江璟熙跟喜宝走得远了,他方轻声道:“现在想想,真觉得我欠喜宝的实在太多了。” 秦二柱立于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好一会儿才渐渐松开,然后冷漠地瞥了张天佑一眼,独自转身走了。 张天佑一愣,唤道:“秦兄弟!”追了几步又停下步子,独自沉默了一会儿,方往另一个方向去。 江璟熙脸伤着了,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因此,自从进了府后,便一直用袖子遮着脸。 守门的小厮见六爷回来了,立即迎上来请安:“六爷。”见他行为鬼鬼祟祟的,还一直遮遮掩掩,有些不解道,“爷您怎么了?” 江璟熙不理会,迈着大长腿便往里面走,那守门的便拽住了喜宝问。 喜宝不会撒谎,眼珠子来来回回直瞟,最后方说:“少爷不让我说,你问我我也不会说。”然后小短手一拽,跟着江璟熙屁股后面就跑了。 回了自己院子,江璟熙才放下手,浣纱并几个大丫鬟瞧见了,吓了一跳。 “您这是怎么了?怎生一会儿不见,脸就伤成了这个样子?”虽是在关心江璟熙,眼睛却是望着喜宝的。 喜宝一愣,赶紧跑开:“少爷说渴了,我给少爷倒茶喝。”然后手忙脚乱倒了杯茶,便送到江璟熙跟前,“少爷,给。” 江璟熙抬眸望了浣纱一眼,皱眉冷声吩咐道:“我脸上带伤这事,不许跟太太讲,免得叫她担心。”又问,“银子给九妹送去了吗?” 浣纱点头说:“茗茶给送去了,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又到房间里拿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来,放在一边,仔细瞧着江璟熙的脸,“伤的可真不轻,不行,我还是去请个大夫来吧。” 江璟熙挥手制止:“多大的事?不必了。”说话有些急,扯着嘴角疼,他嘶了一声道,“浣纱,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问喜宝。” 浣纱刚刚拿起药膏的手顿住,缓了会儿才勉强一笑,将药膏递到喜宝手上:“你拿着给爷敷在伤口处,我先出去,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 喜宝紧紧拿着,朝着浣纱使劲点头:“浣纱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浣纱走了之后,江璟熙伸手将喜宝拽到他跟前,沉着脸看她:“你看,这一拳是我替你挨的,你都不给吹一吹?” 喜宝想着,便凑着唇到江璟熙伤口处,吹了几口,然后问:“少爷,现在还疼么?” 江璟熙趁机将喜宝抱坐在他大腿上,伸手轻轻拍她的脑袋,轻声说:“疼,怎么不疼?不过,喜宝还愿意跟着我回来,就不那么疼了。”说着便执起喜宝的小手,拿着她的手轻轻碰在自己脸上的淤青处,“喜宝摸一摸,我的伤口就会全好了。” 喜宝不敢碰,使劲将自己的手拽回,认真地说:“不能碰的,我的手脏,碰了少爷伤口就好不了了。”然后扭着身子,想要蹭下来,“我给少爷敷药,这样才能好得快点。” 江璟熙松了手,然后任由喜宝用那双小手给自己擦脸上药。她的脸就近在咫尺,又大又黑还水汪汪的眼睛,长长卷卷的睫毛,又红又香弧度还很漂亮的小嘴……他瞧着瞧着,就有些醉了。 然后大手一伸,揽着喜宝的腰,便将她搂到怀里,半眯着眼睛说:“我跟你哥哥说的话都是真的,往后你也不必再叫我少爷,只叫我一声哥哥便可。我与你哥哥本来也是兄弟相称的,只因他先对我不住,我才强逼你为奴。现在他回来了,我跟他的恩怨自己算,再与你无关。”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张仅三个月的卖身契,当着喜宝的面撕了,然后又说,“喜宝,叫我一声哥哥,我会待你好。” 喜宝眼巴巴看着碎了一地的纸片,然后问:“那少爷还会给我银子吗?” 江璟熙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给,不但给,我还会托人找宫里的大夫给你娘治病。” 喜宝开心得直拍手,欢喜道:“太好了,少爷你人真好!” 江璟熙瞪她:“叫我什么?卖身契都撕了,你我还是什么主仆?” 喜宝忽然低了头,扭着身子,含糊叫了声:“哥哥……”一想着可以找好大夫给娘治病,她开心得不行,笑圆了眼睛看江璟熙,“什么时候找?” 江璟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先将我脸上的伤治好再说……请好的大夫不急于一时,既然答应你了,必然不食言。只一件你要记住!”他瞪着喜宝,一字一句道,“往后在你心里,除了你娘便就是我,你那哥哥,还有什么二柱哥哥,都得排在我后面!” 喜宝伸手抓了抓头发,然后点头:“嗯,知道的,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最愿意听少爷的话了。” “嗯?”江璟熙哼了一声,瞥着眼睛瞧她。 喜宝吐了吐舌头,脸突然红了,然后低头又轻轻叫了声:“璟熙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早上7点准时更新,我素可耐的存稿箱~\(≧▽≦)/~ 5月会保持日更3000+滴,等到6月份,每天会更得更多,妹纸们表吝啬花花哇(⊙0⊙) 作者说:本文慢热温馨,绝对的小甜文,没什么大的阴谋诡计,博君一笑而已! 第36章 8 江璟熙侧头兀自想了会儿,心里有些甜蜜,便问喜宝:“若是以后一直跟着我,你会不会觉得开心?不是将我当少爷,也不是将我当哥哥的那种关系,而是以后我们每天一起睡觉,一起念书,一起过日子的那种。” 喜宝有些懂,但又不是很明白,吱吱唔唔地说:“反正我要跟我娘在一起,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要治好我娘的眼睛。” 江璟熙觉得,这丫头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也机灵孝顺。 “好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迫你。总之,你心里有我便好。”说着便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几口,又递给喜宝,“以后我们还是有水一同喝,有饭一起吃。有肉的话,你先吃,吃剩下不吃的,我吃。喝了吧……” 其实他没说完的是,有床一起睡,有书一起念,幸福甜蜜的好日子也要一起手牵着手过。 喜宝已经不是第一次喝江璟熙剩下的水了,再说,此时还念着他的好呢,想也没想,端起来便喝了。 屋里才安静了没一会儿,外面便有人嚷嚷起来了。江璟熙一听,便知道是他那个爱哭爱闹的九妹来了。 江玉姝手上提着一大包裹的东西,也不要丫鬟动手,自己亲手拎着,在院子里便开始扯着嗓子喊:“哥,六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话音刚落,她丰腴笨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屋子门口。 喜宝见她忙得一头汗,立即跑过去帮着一起拉那沉沉的包裹。 江玉姝瞥了喜宝一眼,到底没为难她,而是拍了拍手,朝着江璟熙笑道:“六哥,这里面都是些我穿不上的衣裳,我想着放在那儿也无用,不若拿了过来给你的喜宝穿。”说着她朝喜宝一昂头,很是得意的样子。 江璟熙起身,蹙着浓眉,问江玉姝:“你又耍哪门子的疯?好的衣裳你留着,尽挑些自己不穿的来给喜宝,江玉姝,你当你六哥我是什么人!”江璟熙站在江玉姝跟前,双手背负,垂着眸子瞧她。 江玉姝见哥哥脸上挂了彩,立即叫了起来:“哦~我说刚刚浣纱拦着死活不让我进来呢,原是哥哥给人打了。哼,哥哥这般欺负我,我可得告诉娘去。”说着扭着肥胖的身子,便要走。 “好了!”江璟熙拉住妹妹的肉胳膊,眯眼笑道,“给你的银子可还够用?” 江玉姝立即点头:“够了够了!六哥,我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往后你给我银子裁衣裳穿,我不是长得快嘛,就将穿不了的衣裳都拿来给你。那你是打赏给喜宝还是珠宝,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江璟熙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胖妞妹妹也还蛮会算计的,竟然算计到亲哥哥头上来了。他用脚踢了踢包裹,吩咐江玉姝:“解了,我瞧瞧看。若是你那些穿得旧了的,我也不会给喜宝穿。” “当然不是旧的啦。”江玉姝得了哥哥银子,干活也卖力,立即解了包裹,将衣裳一件件拿了出来,给江璟熙看,“瞧,可都是新的!有些衣裳我只穿了一次,有些衣裳裁做好就一直放在那儿的,我一次没穿呢!”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肉腰,撅嘴道,“我长得胖我知道,只是往后六哥不许再说我,我现在吃的比以前少多了呢。” 江璟熙看着妹妹,伸手便揽了她的肩,安慰道:“阿姝很漂亮的,何必妄自菲薄?以前哥哥说你,是因为你是我亲妹妹我才说你的,你什么时候见着我说旁人了?说你是为了你好,知道吗?”拍了拍她的肩,“咱爹英俊,咱娘美貌,你哥哥我又如此英俊迷人……”他夸自己从不脸红,咳了声又说,“还有那位宫里头的娘娘,雅嫔娘娘端庄貌美,你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又怎会不好看?往后别瞎想了,好好学些规矩吧。” 江玉姝开心,立即拍手追问:“真的吗?六哥可不是在骗我?” 江璟熙道:“不信的话,你便问喜宝,听听她怎么说!”然后两人将目光都投向了喜宝。 喜宝还是蛮会看人脸色行事的,这个时候自然迎合着少爷的话,立即点头如捣蒜:“少爷说得对,九小姐好看的,九小姐比我以前见过的其她人家的小姐都要好看。” 江玉姝第一次被人夸奖长得漂亮,圆脸盘子一下就红了,然后伸手来拽喜宝胳膊,噘着嘴说:“你才漂亮呢,正因你长得好,哥哥才会对你好的。”说着朝江璟熙扮了个鬼脸,然后继续挽着喜宝瘦胳膊,偷偷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听娘的意思,好似说要浣纱做哥哥的房里人。哼,那个浣纱我最讨厌了,还不如你呢!喜宝,我知道你哥哥叫张天佑,他拐了杜幽兰跑了,才好呢,我也不喜欢杜幽兰!她才配不上我六哥。” 喜宝说:“我不知道,我听少爷跟小姐的。” 江玉姝伸手捏了捏喜宝的脸,颇为满意道:“你很听话,我准许你来找我玩。” 喜宝看了江璟熙一眼,又说:“我要伺候少爷看书的,少爷若是不忙了,我便去找小姐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江玉姝一笑,两只眼睛都没了,回头朝江璟熙吐了吐舌头,“六哥,我走了哦。你脸上的伤可要小心些,仔细娘瞧见了问起来。” 江璟熙嘴角抽了抽,从鼻子里哼了声道:“哥哥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快些回自己屋子呆着去吧。” 江玉姝走后,江璟熙又去翻了翻她带来的一些衣裳,果真都是崭新的。他想了想,便一件件都拿了出来,挑了几件颜色鲜艳的给喜宝。 下午去书院,江璟熙还是将喜宝带在了身边,只是书院里遇到张天佑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尴尬。 张天佑回来了,这本就足够新奇的了,而且还听说,那杜小姐被苏小姐请来书院做客了。 书院里的学生们,顿时都将学习的心思放在了一边,开始八卦起来。 何君傲死拖着梁玉泽来江璟熙房间,书看得好好的,冷不丁便问一句:“你跟杜幽兰还有可能吗?她都那样了,你爹娘还让你娶她?哼哼哼,江璟熙,你可真是孬种!” 江璟熙操起厚厚一摞书便砸何君傲身上,他是真怒了,伸手指着他:“你若是不想看书,便从我这屋里滚出去!少在我面前恶心!” 何君傲“唰”地就站起了身子,浑身气得直抖:“江璟熙,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跟你开句玩笑而已,你有本事打我,怎么不去打那张天佑?哼!” 喜宝正在一边装模作样的擦桌子,听得何君傲说要江璟熙打哥哥,她立即竖着两只耳朵来听。 旁边梁玉泽年长一些,便劝道:“都不要再说了,有什么事情,等考完试再说。旁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功名才是最实在的。”说着望向何君傲,道,“君傲,不管是杜小姐,还是苏小姐,谁不愿意将来嫁个有本事的夫君?你有这功夫闲聊,不若多花些心思在书本上。” 一提到苏瑾玉,何君傲便更是不待见江璟熙,手一伸,拿了书便道:“好,我走!我走行了吧?”已经走了出去了,又折身回来,跳着脚继续道,“你好!你什么都好!能文会武的,长得又英俊,你还有个宫里头当娘娘的姐姐!你就得瑟吧!” 江璟熙莫名其妙,皱着眉问梁玉泽:“他耍的哪门子疯?” 梁玉泽摆手道:“这事原不怪你,还不是因着苏小姐的关系。”梁玉泽一边看书,一边道,“他最近情绪有些不对,可能是因着苏小姐处处念你好的缘故吧,这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江璟熙恍然大悟,手撑着头笑道:“原是如此,我当是什么呢。”摇了摇头,便没再说话。 到了晚上,喜宝整理好书桌,又给江璟熙添了盏灯。等江璟熙又继续认真看书了,她方才歇下来,也拿了本书,静静坐在一旁看。 喜宝有些心事,心思一直不在书上,于是一直用眼睛瞟着江璟熙。江璟熙被盯得烦了,将书一合,抬眸看喜宝:“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吧,你这样时不时瞪着我,叫我怎么安心念书?” 喜宝垂着小脑袋瓜子,闷声道:“您会不会打我哥哥?”说着迅速瞄了眼江璟熙,见他神色还好,又道,“我哥哥跟杜小姐其实才是天生一对,他们打小就有婚约在身的,我娘告诉我的。所以,不怪我哥哥,你不要打他。” 江璟熙有些累,伸手来握住喜宝的手,安抚道:“乖,我不会打你哥哥,也不会拆散你哥哥跟杜小姐,你别再想着这事儿了。”说着瞄了眼她的书,问道,“念到哪儿了?认真点,呆会儿考你,答不上来明天不给肉吃。” “哦……”喜宝心情还是不很好,闷闷地应着,便不再说话,只低头抚在案上看书。 屋内一时寂静得很,只听得蜡烛“啪啪”作响的声音,两人虽低头看书,可都各怀心思。 江璟熙一页念完,抬眸瞧了眼喜宝,见她小小身子趴在桌上,不若往常那般认真了,反而有些蔫蔫的样子,他有些心疼。想着,便伸手抄了件大氅,起身走到喜宝身后,披在她身上,顺势轻轻抱了抱她,然后手又立即松开。 “在想什么呢?心思都飞走了。”江璟熙靠着喜宝坐下,与她肩挨着肩,“可是想你娘了?” 喜宝狠狠点头,很不争气的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哽咽道:“想娘,非常想娘,还很担心娘。”说着伸手抹了把眼泪,“觉得不会好了,娘一直在吃药,可眼睛还是瞧不见。我怕,我怕我娘以后都看不见我了……”然后低头,使劲哭了起来。 第37章 9 喜宝怕娘以后会一直瞎着一直病着,所以哭得很是伤心,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屋子里很静,江璟熙沉默着不说话,只紧紧抿着薄唇垂眸瞧喜宝。直到喜宝哭得累了,最后只一个劲打嗝,江璟熙这才伸出手去拉喜宝的小手。 他用自己温暖厚实的手紧紧攥着喜宝柔若无骨的小手,脸凑近她,轻轻在她耳边呵着热气:“有我在你身边,你还害怕吗?” 喜宝刚刚哭得太猛了,一时收不回来,即便泪不流了,可还一个劲打哭嗝。 “跟着少爷,我就没那么害怕了。少爷会给我银子,还答应给我娘找宫里的大夫看病呢,少爷最好了。”喜宝努力憋气,好一会儿才不打嗝,但可能因为气还没喘顺的缘故,还有些抽抽搭搭的,“少爷,你要好好看书,考上了状元,就可以请宫里的太医给娘治病了。” 江璟熙眸色很深,静静瞧着喜宝,然后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泽,承诺道:“好,我一定考上状元,到时候就可以给喜宝的娘请宫里大夫治病了。不过,喜宝也要乖,要听我的话,在没人的时候,要叫我一声哥哥。” 喜宝再一次得到江璟熙的承诺,放心多了,她朝江璟熙狠狠点头:“你比我哥哥对我还要好的,小的时候哥哥总是不喜欢我,我被人欺负得哭了他都不抱抱我。可是我娘要对哥哥好,所以我听娘的话,也对哥哥好。哥哥回来了娘最开心了,娘开心了,我就开心。” 江璟熙看着喜宝一脸认真的样子,双臂一伸,就将喜宝抱了个满怀:“张天佑不抱你,璟熙哥哥抱抱你。以后喜宝有什么委屈,都可以来找我。” 他将她整个身子都抱到自己怀里来,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胳膊,脸颊挨着她的脸颊。 “喜宝也比我的妹妹阿姝听话,阿姝没有喜宝懂事也没有喜宝勤快,更不会像喜宝一样陪着哥哥念书到深夜。”江璟熙按住喜宝妞来扭去的身子,继续抱着她,“阿姝有时候会惹得哥哥很生气,但哥哥又想疼妹妹,所以一直忍着。喜宝,往后我就将你做妹妹来疼吧。” 喜宝歪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然后问:“可是九小姐要是知道我抢了她的哥哥,她会怪我的,我不想她怪我。” 江璟熙闷着头低笑一声,手在喜宝嫩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下,道:“她只要有的吃有的玩有人夸,就不会怪你的。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叫阿姝欺负了你。甚至,你还可以跟她做朋友。” 喜宝念着江璟熙的好,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他了,有些难过,于是低了头,抿着小嘴不再说话。 江璟熙没听到喜宝的回话,便转头去瞧她,却见她一张明净的小脸上有着倔强与委屈。 夜很深很静,人也都沉默着,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即便是张天佑的声音:“江兄,可已经歇下了?” 喜宝一听是哥哥,立即从江璟熙身上跳了下来,然后迈着小短腿就跑去开门。 张天佑见着书童装扮的喜宝,浓眉紧紧蹙着,没说话,然后举步朝屋里走来。 江璟熙站起身子,双手背负,抬着下巴问:“深更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张天佑撇头瞧了喜宝一眼,然后举起手上的书,微微含笑道:“听梁兄说江兄最近愈发勤奋了,我自是来与江兄请教学问的。江兄,听说京城里赌坊开了赌局,赌你中状元的,可也不在少数呢。” 江璟熙不乐意了,哼了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的,难道我不能中状元吗?”说着便朝他挥了挥手,颇为烦躁道,“我跟你的事情还没完,等会考完了我们再细细算账。你想向我请教学问,那也得看我心情,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说话,你走吧。” 喜宝小手拽着江璟熙宽宽的袖袍,左右摇晃着,仰着头眼巴巴望着江璟熙:“少爷,就让哥哥留下来吧。你们念书,我伺候你们两个。” 江璟熙不再说话,只别过头,坐到书案前自己看自己的书去了。 其实自打白天的事情发生后,张天佑便已经起了疑心,他觉得江璟熙跟喜宝关系有些不一般。 虽然喜宝现在是以书童的身份陪在江璟熙身边念书的,可以后她迟早要恢复女儿身,若是叫旁人知道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他虽然跟喜宝没有血缘关系,可也被叫了这么些年的哥哥了,再说,现在的一些心结也解开了,他自然也会为她考虑些。 他往后不会叫江璟熙跟喜宝独处,他不能让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喜宝见少爷跟哥哥关系好了,心里很开心,再不哭了,只埋头看自己的书。但她此时心里完全不在书上,看一会儿书眼睛就会瞄一会儿左右的人。还好,两位哥哥似乎都在卯着劲儿互相比着呢,书看得可比她认真多了。 喜宝再次确定没事,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然后摇晃着小脑袋,默默念起书来。 江璟熙看着喜宝幸福又认真的样子,忽而觉得他心里也很是快乐,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往后再不要与喜宝分开。 张天佑跟江璟熙一起温书至深夜的日子一长,这事便在书院里传开了,很快便传到了苏瑾玉耳中。 这半月以来,苏瑾玉一直陪伴在好姐妹杜幽兰身边,即便杜幽兰常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她也能耐得住性子陪着她。有时候给她弹琴,有时候念书给她听,在外人眼里,她们亲得像是一个娘生的。 苏瑾玉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怕张天佑将不该说的都说出去,那样的话,她的美好未来就没有希望了。 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地将张天佑赶出书院去。对,不能明着来,这事只能暗暗地去做。 杜幽兰呆呆坐在窗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突然说道:“瑾玉,你有没有被自己最亲近的人骗过?” 苏瑾玉心虚,因此乍一听到杜幽兰这么问,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呢。可仔细一想,若是她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依着她的性子,不会这么藏着掖着不说的,因此便放了心。 苏瑾玉坐到杜幽兰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幽兰,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往后只往好的去想。左右你是杜侍郎的千金,长得又好,想要娶你的人,可也多的是呢……你不要怕。” 杜幽兰现在看人的眼神有些淡漠,她冷冷瞥了苏瑾玉一眼,然后说:“我已经跟我爹娘说了,我是不会再嫁去江家的,他们若是逼我,我左不过一个死。你也不必再劝我,你不是我,又怎会明白我心里的苦楚。被人欺骗的滋味,是生不如死的。” 苏瑾玉抿了抿唇,没再接话,只悠悠问:“幽兰,那你恨张公子吗?他那样待你,你恨他吗?” 杜幽兰嘴唇有些颤抖,紧接着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似乎又想到了某些她不愿意想到的事情,只一个劲打着哆嗦。 苏瑾玉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杜幽兰,吓得赶紧闭嘴,再不敢提关于张天佑的任何事情。 良久,杜幽兰缓过神来了,问苏瑾玉:“瑾玉,你呢,你打小便长得好,温柔善良、谦恭大方,想来向你求亲的人很多的吧。”说着便使劲揉起了手上的帕子,心里十分懊悔道,“打小你我出身一样好,容貌一样好,年岁又相当,常在一起去参加那些贵人小姐们的宴会的时候,总一起被人夸。我也知道,咱俩虽然有时候也攀比着,可向来知道分寸。所以,也不曾闹过什么不愉快……” 她话没有再说下去,倒是将苏瑾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杜幽兰这些日子时常这样,话说了一半又不说完,搞得她在怀疑,是不是某些事情杜幽兰真的知道了? 如此想着,苏瑾玉脸上挂着笑,真诚道:“幽兰,你不要这么杞人忧天!这些天跟你在一起,你惯是这样了,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啊~”说着便眨了下眼睛,然后站起身子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你想吃些什么?” 杜幽兰眼睛只望向一个方向,目光呆滞,轻轻摇头,然后说:“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同睡一床被,同吃一块饼,就连一根玉簪子,都觉得好看的时候,也会轮着戴的……”然后忽而抓住苏瑾玉的手,泪眼汪汪地说,“瑾玉,你别走,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吧?谁嫌弃我,你都不能。” 说实话,苏瑾玉真是有些要疯了,她都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应了杜夫人,不该接了杜幽兰来聚贤书院。 书院里的学生,因为皇上的一个交代,因此平时念书之余,还得体能训练强身健体。 金遥暂去捕头身份,委任聚贤书院体能课老师,每日早晨五更天便就敲锣打鼓催着举子们起床。 像江璟熙这样的,每天看书到很累,最后还连个饱觉都没睡到的人,背地里没少骂他。 旁人可以不勤快,但小喜宝勤快得很。她现在都不用金捕头敲锣来叫她了,只要一到时辰,她就立即睁开了双眼,然后只揉了揉乱糟糟的鸡窝头,便再顾不得其它,跳下床就给两位哥哥打洗脸水去。 她给两位哥哥打好水后,忽然觉得自己好似起得早了,便就穿戴好,打算先去给哥哥们将早饭领回来。 领早饭的时候路过训练的校场,喜宝忽而见校场上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稀奇古怪的衣裳在跑步。走得近了,喜宝才瞧得清楚,那人正是金遥金捕头。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留言了55555 第38章 10 金遥自然也瞧见了喜宝,因此停了步子,只大步朝她走来。 这个小丫头她认识,是那轻狂却又有些本事的江家六少的贴身小丫鬟,虽然一直是书童扮相旁人未瞧得出来,可金遥却是火眼金睛,打从第一次见到她,便就瞧出来了。 这根本连易容都算不上,根本就是简简单单的将女孩子的妆扮换成了男孩子的,也就骗骗这些古代人吧。 喜宝见金捕头冷漠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瞧,有些不自在。 她一双眼睛瞟来瞟去的,忽然想到什么,颇为自豪地抬起小脸来与金遥对望:“我家少爷已经起床了,他可勤奋了,从来不贪懒。我家少爷一定可以中状元的,他一定可以。”她看着金遥,很认真肯定的样子。 金遥还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冷漠的脸上忽而溢出一丝笑意来,但又转瞬即逝,只垂着眸子淡淡问:“你家少爷是谁?” 喜宝个子矮,孤零零站在一边,继续仰着小脑袋瓜子,自豪地说:“我家少爷是江府的六爷,他人可好了,反正他就是能中状元。”喜宝坚信江璟熙可以中状元,这样她母亲的病就能治好了,这样一想,做事也更勤快些,“我不能再耽误功夫了,我去给少爷领吃的,少爷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上课。”说着小短腿往旁边迈了迈,表露出自己想要走的意思。 这金捕头是朝廷派来的,喜宝自然知晓,所以,她觉得自己是走是留,都该向眼前这人请示一下才行。若是惹得少爷的体能课老师不高兴了,少爷就会被扣分,那他就中不了状元了。 金遥装作没明白喜宝的意思,只道:“嗯,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家少爷纵使再厉害,也得吃饭。” “那我走了。”喜宝将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直提醒金遥,“那我走了,我去给少爷拿吃的去了。” 虽然已经入了春,可天还寒得很,金遥刚刚出了一身汗,现在又站在冷风口里,忽而觉得有些冷。他扯了扯喜宝的小胳膊,将她拽到了背风的地方,打算继续跟她聊几句。 喜宝有些急了,一直仰着脑袋望着金遥,不停提醒着:“我要走了。”见金遥不但没放话让她走,反而还拽着她,她忽而鼓足勇气挣开了他,然后立即掉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走喽~给少爷领吃的去喽~”然后脚下没注意,好似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狠狠摔了一跤。 其实摔得喜宝很疼,但她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只麻溜爬了起来,挥着一双小短腿一溜烟的就跑没了人影。 金遥越发觉得这个女娃子很是喜感,因此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天际,那里已经染上了一层红霞,他漠着脸,走到一旁,执起一旁的锣鼓便敲打起来。 江璟熙醒了,第一反应便是找喜宝,见喜宝不在,又瞧见了一旁已是准备好了的漱口跟洗脸的水,他方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喜宝必是去拿吃的了。小丫头最馋肉,估计早早去是为了拿肉馅的包子吃。 江璟熙跟张天佑都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然后喜宝推开门,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江璟熙见喜宝脸上破了道口子,身上还沾了一身泥,心中一拧,便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喜宝身上还疼着呢,又是一路小跑回来的,本来就委屈,此番江璟熙这么一问,她张口便“哇”地哭了出来。 张天佑也被惊到了,过来问喜宝:“怎么了?” 江璟熙见张天佑抢了自己位置,心里不高兴,猛地就将他推开,然后只拉着喜宝到一边,黑着脸问:“告诉我,哪个不识趣的欺负你的?你说出来,我给你出气去。” 喜宝赶紧不哭了,将小脑袋瓜子摇得似是拨浪鼓,认真地说:“没人欺负我,就是去给少爷领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胶。”然后小手赶紧推江璟熙,催促道,“少爷,您赶紧起床,不然就受罚了。” 江璟熙再次确定:“真的没事?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真的没事!我好得很呢!”喜宝脸上还挂着泪,嘴巴确是咧着笑的,她小短手到处拍自己身子,“你看,哪儿都好好的一点事没有。” 江璟熙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四处好好检查了一翻,见她确实没有伤着,这才放了心。 “你没事起这么早做什么?”江璟熙有些心疼喜宝,顺手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命令道,“以后不许比我起得早,更不许私自出这道门!”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门,又说,“吃的东西我会让小童给你领回来,放心,必是顿顿有肉!记清楚了吗?” 喜宝觉得少爷好似真的生气了,赶紧点头:“都记在心里了,以后没有少爷的吩咐,我就只呆在屋子里,一步都不出去。” 江璟熙“嗯”了声,又给喜宝理了理衣裳,方道:“好了,你呆在屋子里给我再做双鞋子吧。最近总是跑步,特废鞋子。” 喜宝瞧了瞧江璟熙脚上穿的鞋子,见不是自己做的那双,嘀咕:“少爷都没穿我做的,还要我再做……” 江璟熙脸色一愣:“你在说什么?” 喜宝立即挥着手说:“我在想,给少爷做个什么样子的。” 江璟熙笑眯眯的:“不论什么样子的,只你做的便就是好的。”然后转头看张天佑一眼,又叮嘱喜宝,“不必给他做,他要是没鞋子穿,我给他银子,叫他自己买去便是。” 张天佑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这江璟熙对自己妹妹的心思的。张天佑很是不解,这江璟熙,何故会瞧得上自己妹妹? 喜宝……是断然不会给他江家做姨娘的。 不过,张天佑想,若是喜宝的真实身份告知了众人,想来,配这江璟熙也绰绰有余了。 张天佑见喜宝不在的时候,寻了个空档问江璟熙:“你何故瞧上了喜宝?” 江璟熙虽然已经不太在意杜幽兰那件事了,但他对张天佑始终有些芥蒂,他觉得,这张天佑不配做哥哥,害得小喜宝吃了那么多苦。所以,他将喜宝这些年受委屈的账都算在了张天佑身上,因此,对他再没个好脸色。 “我跟喜宝的事情,只喜宝的娘管管便可,跟你无甚关系。”说着一甩袍子,捧着一摞书便加快步子,独自一人先走了。 张天佑到底没说什么,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那么做实为过于草率无情,着实太对不住幽兰了。 幽兰待他的心意,他早早便知,他其实也是欣赏喜欢她的。 只是,每每只要想到杜府嫌贫爱富,他那隐藏于内心深处的恨意便就会慢慢涌出来,他就为父亲不值。 当初那杜侍郎跟父亲,是同一年的进士,甚至当初父亲的名次,比这如今的杜侍郎要高出许多。依着杜侍郎当初那样的成绩,是留不了京城的,在国子监呆个两三年后,最多也是打回原籍任个小官。 只是,当初那杜侍郎总会在父亲跟前说些自己抑郁不得志的话,父亲听得多了,也就放在了心上。 他当初有六七岁了,已经记事,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总也会听到这些话。 有一天,父亲忽然叹着气跟他说:“天佑,你杜叔叔既然已经将幽兰妹妹许你做媳妇了,我们是不是该要让着他些?” 那时候的杜幽兰,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小小的一团,粉嫩粉嫩的,好看极了,他也抱过,很是喜欢幽兰妹妹。 于是他点头说:“孩儿听父亲的,父亲说什么,孩儿就做什么。” 然后父亲就拍拍他的脑袋,继续语重心长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天佑,爹怕是不能光耀门楣了,你要记住,往后张家得靠你。你告诉爹爹,小腰杆能不能撑得起来?” 他小小脸上存着骄傲,自豪道:“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爹能做到的,儿子更是能做到。爹,您可别小瞧了我,等我长大了,一定中个状元给您瞧瞧!” 父亲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舒了口气说:“往后爹若是不在了,好好照顾你娘,知道吗?” 他当时还不是很明白爹爹话中的意思,只是没过几天,便有人去了他在京城的家,将他爹爹张仕给拿了,他方有些明白。他听人说,爹爹牵涉某起贪污重案,甚至还牵连了数万条人命,所以才被拿去问话的。 当时他还小,其中的细枝末节很不清楚,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还是如今的十三明王替爹爹求了情,爹爹方能免去一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张仕自此被打回原籍,此生再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而娘当初以为爹爹会没了命,本就身体不好的她,自此一病不起。 也是那个时候,爹爹从京城带回了殷秋娘。他是往后很长的时间才知道的,殷秋娘被爹爹带回来的时候,肚子里已是有了喜宝妹妹。 所以,喜宝不是爹的女儿,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京城里某位贵人的。 而他张天佑,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深得殷秋娘母女照顾。 如今他终是不负众望,中了姑苏解元,如今作为天子门生,自然前途无量。他没有辜负父母的厚望,也没有辜负继母这么多年来的万般照顾,该记住的恩情他会记住。 当然,该报的仇他也不会手软。起初小不懂事,可后来想了想,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非常清楚,他不信父亲会做出什么贪污害命的事! 父亲,必是为人陷害的!当年的案子,其中必有差错! 第39章 11 所以,当初他因赶考来到京城后,又得知杜侍郎悔婚的消息时,不是不恨的。 当初,他拿着信物跟信件去杜府时,正好撞上江府的人去给杜府送彩礼。杜侍郎此生只有一女名幽兰,无子,这事他是很清楚的,既然独女已许给张家做儿媳,为何还有旁人来送礼? 于是他便打算先不去府上相认,而是打听清楚后再说。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杜侍郎已经将独女许给江太师府的六爷,已经攀上高枝儿了。 张天佑当时是恨的,很为父亲不值,父亲当年是用整个前途、甚至性命来成全了这个杜威,可他到头来又是怎么做的?所以他先回了书院,后得聚贤书院苏青峰赏识,因机缘结识了苏家千金苏瑾玉。 苏青峰跟他父亲也算旧识,又瞧得起他,便有意将女儿嫁给他为妻的。那苏瑾玉瞧着温柔无害,其实也是个善于心计的人,她私下跟他说,他心里已经有了旁人,是不会嫁给他张天佑的。 张天佑其实无所谓,他行事稳重而又滴水不漏,不可能说随便喜欢一个女子的。再说,像苏瑾玉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不是他未来良妻的选择。只是,苏瑾玉跟他说,她心仪的人是江家六爷的时候,他方起了算计的心思。 两人各取所需,仔细一较量之下,张天佑便去了杜府找杜威商谈。 在外人看来,当初张天佑进杜府,是得了杜侍郎赏识,其实不然。张天佑不过是说出了自己身份、以及告知其自己此行来的目的罢了。杜威当时是怕张天佑拿着当年的信物与信件去衙门里告他,这才跟苏青峰打了招呼,以“赏识其才华”为由,将张天佑留在府上。 其实张天佑当时向杜府人介绍殷秋娘身份时,也是存了心眼的,若是说殷秋娘是自己继母,身份有些特殊,免不得要被杜威着人暗中查看。若说她是自己乳娘,对张天佑没那么重要,杜威也就不会将不轨的手段使在殷秋娘母女身上。 张天佑当初是好意,奈何喜宝不懂,一直觉得哥哥还是不喜欢母亲跟她。 进了杜府,设计与杜幽兰巧遇,再施展才华,与其琴笛合奏,让其动心。知其动了心了,随后,再让她知晓跟自己有婚约之事,令其心觉惋惜……之后的事情,便也都按着计划来了。 他想毁了杜家声誉,却没料到,自己会是真心爱上幽兰妹妹。 杜幽兰性格耿直,爱恨分明,从不矫揉造作。虽然贵为千金小姐,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从不言苦。千金小姐流浪在外,为了几个铜子儿,起早贪黑给人倒泔水挣钱。 她有琴艺在身,又长得貌美,其实她好几次都打算去茶楼里谈曲子挣钱的。那个地方干净清幽,干的又是自己的本家活,挣银子不累。只是,谈小曲儿的,往往会遭人践踏,她不愿意。 她宁可去给人倒泔水,宁可去大户人家里给人缝补衣裳,宁可去给那些捕头们洗臭袜子,也不愿毁了自己清誉,哪怕一点也不愿意。 张天佑是动了心的,便下了决心,又找了个机会,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与杜幽兰听。 杜幽兰是个个性很强的姑娘,她爱你的时候可以对你死心塌地,当然,恨你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两人回来了,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杜侍郎曾经几次都说要将张天佑告他衙门去,告他拐骗官家女,几次三番的都被杜幽兰给拦了下来。 杜幽兰对张天佑有恨,但对父亲也有恨,若是父亲不动毁张家婚约的意思,又何故会出现这么事情? 如今她名誉毁了,爱情毁了,甚至连对未来的期盼也随之灰飞烟灭。 她觉得她这一辈子,不,接下来的几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张天佑!她也不会再嫁给江璟熙,她这一辈子,左不过两个结局,要不孤独终老,要么去姑子庵里孤独终老。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杜幽兰早早便起了床,还是习惯性的一句话不说,只坐在窗前发呆。 苏瑾玉这些日子被杜幽兰“折磨”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了,人不但瘦了一圈,连精神也不大好了。早晨起来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铜镜里面憔悴的自己,她恨不得立即将杜幽兰赶回家去。 旁边的侍女给她梳头,不小心扯了苏瑾玉头发,苏瑾玉心烦气躁,此时反手便给了伺候自己多年的侍女一个耳光。 “小姐恕罪。”侍女惶恐,立即跪了下来。 苏瑾玉除了在自己娘面前会露出些许坏心思来,平日在她爹跟前,她都伪装得很好的。 对待下人,也从不苛责,此时竟然动手打了人,屋子里一下子静谧得有些诡异起来。 旁边杜幽兰嘴角轻轻撩起一丝不屑的笑,笑意转瞬即逝,她回头望苏瑾玉,吃惊地问:“怎么了?” 苏瑾玉也知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伸手抚了下心口顺了气,方挤出一丝笑意来:“没什么……”说着眸子一亮,举步往杜幽兰处来,亲切地说,“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互相给对方梳头吗?来,今天你给我梳头好不好?” 杜幽兰垂了眸子,眸光有些黯淡,低低道:“你不嫌弃我便好……”说着便牵起苏瑾玉的手,让她坐在梳妆镜前,轻轻给她梳头挽发髻,“瑾玉,你长得真美,比我好看得多了。” 苏瑾玉看着镜子里面两张脸,一张明艳动人娇中带俏偏生又有几分楚楚可人,而另一张,脸色十分憔悴,眼下还有一圈黑,简直不能比。当然,不能与之相比的是苏瑾玉自己的脸。 苏瑾玉气得浑身发抖,闭着眼睛强忍了一会儿,方睁开眼说:“幽兰,这山中虽好,可到底偏寒,现在又还是二月的天气,你心中郁结,万不能留下病根才是。”回过头握住她的手,浅浅笑道,“你看这样行吗?我跟着你一起回家去,好吗?” 杜幽兰停了手上动作,眼神立即又变得冷冷的,有些形神不一的样子:“你终是嫌弃我了,终是受不了我了,便要赶我回去了。”说着起身,便去收拾东西,“我想自己也不必回去了,直接去山上的尼姑庵里当尼姑便是。” 苏瑾玉有点被吓住了,立即去拦住她:“你做什么!你要是现在去当了姑子,杜夫人可不得说是我照顾你不周,快些别收拾了。”她道,“我没旁的意思,都是为你好的,算了,你若是觉得这里好,我们便一起住下去。” 杜幽兰这才松了手,然后软瘫瘫坐在一旁,眼睛只往一个方向瞟,有些空洞,但不说一句话。 苏瑾玉又劝慰了她几句,也不带着侍女,只一人便出去了。 苏瑾玉很是痛苦,天天被杜幽兰“折磨”,偏偏她还不能发脾气。她在外人眼里,在聚贤书院所有学子们眼里,都是一个温淑端庄的好姑娘,在京城那些贵妇们眼里,苏青峰的女儿,是大宋一等一的好女子。 她掩饰得很好,这么多年了,知道怎么伪装自己。 只是,她也是有脾气的人,有怒气还硬憋在心里,真真是不好受极了。 她走到一片无人的地方,刚准备嚎一嗓子以泄怒气的,却看到几棵枯树底下好似有人。 走近仔细瞧了,方认得出来,原是江璟熙的书童。 小书童正撅着屁股在使劲挖泥土,挖完之后又埋了什么东西在地下,埋完了连工具也不带走,只藏在一棵大树底下,然后左右望了望,便就一溜烟跑了。 苏瑾玉躲在一边没出声,只待那小童走得远了,她方折身去看。结果看了那污秽之物,没由来的一阵恶心,然后“哇”一下就吐了。 喜宝挥着小短腿,办完事情后一口气便跑回了屋子。少爷说不许她出这个门的,若是少爷回来瞧不见她,会着急生气的。 不过还好,好在她办事麻溜,跑得也快,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喜宝坐在一边大口喘气,然后忽然觉得某处又“哗啦啦”一阵子,实在不舒服得很。刚刚跑着回来的,好似那处垫着的那玩意儿歪了,喜宝想了会儿,觉得少爷可能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呢,便跑到一处角落里,偷偷退了裤子,一个人在使劲捣鼓着。 刚好江璟熙此时回来了,门掩得严严实实的他推不动,便跑到窗口边,想瞧瞧喜宝到底在干什么。 窗口可能喜宝忘了,是虚掩着的,江璟熙轻轻一推,便就开了。 然后站在他那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喜宝看得一清二楚……江璟熙傻眼了,他也想过以后会与喜宝怎样怎样,可他从没料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小丫头退了裤子,正撅着娇俏白嫩的雪臀弄着那处的玩意儿,圆圆的小脑袋瓜子晃来晃去,一双小手灵活得很,左来右去使劲捣鼓。 若不是他记得喜宝的葵水之期知道她在干什么,他会以为小丫头是变态呢。 江璟熙只觉得喉间干涩,同时有些生气,也有些后怕。 万一刚刚躲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呢?那小喜宝岂不是吃亏了? 江璟熙越想越生气,真真是越想越气,呆会儿进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免得她以后再犯不该犯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你家作者写了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233333要是某天我断更了,说明我被某局请去喝茶了,记得常来撒花555555 第40章 12 喜宝忙完之后,眼睛左右瞟了瞟,然后扯了扯衣角,端端坐在了一旁。 她才将坐好,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是江璟熙的声音。 “开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有些沙哑还有些低沉,总之就是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大白天的没事关什么门?” 喜宝惊得一跳,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然后立即跑过去开门。 江璟熙努力表现得还好,浓眉蹙得很深,瞪着喜宝:“你偷偷在屋子里干什么呢?大白天的,为什么关门!” 喜宝心虚,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扭着身子道:“没啊,没做什么,只在给少爷做鞋子穿呢。”说着脸上一热,双颊红透了。 江璟熙细细瞧着,见喜宝细腻白嫩的脸上慢慢晕染开一层薄薄的红晕,漂亮极了,又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有些动心思了,眸色也渐渐深了。若不是他意志力好,真恨不能此时此刻便将小丫头紧紧抱住,然后好好疼她一翻。 好在,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忍住了。 也不说话,只反手关了门,门栓也牢牢插上了。又信步走到窗前,将窗户也一一关好,再仔细检查一翻,见无不妥之处,他才放了心。 他是男人,长到二十岁,虽然还从没有过女人,但并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男人么,尤其是会念书的男人,谁还没看过几本那什么什么书什么什么图。所以,他懂,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 以前他没试过不知道,而此时此刻什么都没做呢,就觉得某处疼得厉害,他就真是信了。 喜宝身上有些不舒服,但觉得少爷脸色不好,所以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等着少爷发话。 江璟熙一句话不说,只撩着袍子静静坐在了书桌前,然后抬着眸子瞧喜宝。 喜宝立即走上前去,小声道:“少爷,您怎么了?”她的声音粘粘糯糯的,还捎带着几分稚气,说得江璟熙越发心脏狂跳。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得很,小丫头什么都没做,只几句话就能叫他这样了。那若是往后两人成了夫妻天天住在一起,那……还……了得? “你过来,靠近一点。”江璟熙声音低沉,脸色阴沉,只丢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哦……”喜宝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靠得江璟熙更近了,“少爷……” 江璟熙说:“我问你,白天为什么关门,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喜宝确实做了“坏事”,此时有些心虚,底气也就不足了,只含糊道:“没有做坏事……没做……” “没做你脸红什么?”江璟熙见喜宝一脸委屈的样子,心又是一紧,手一伸,便将喜宝拽到了自己跟前,然后让她反趴在自己腿上,作势要打她屁股,“再不说,我可是要惩罚了。” 他手抬得高高的,冷冷垂着眸子,望喜宝。喜宝则是扭着小脑袋,一直盯着江璟熙高高抬着的手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喜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少爷自己刚才做什么的好,所以只撇了撇嘴,委屈道:“那少爷打我好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少爷是冤枉我的。”然后扭过脑袋,双手抱住头,闷着脑袋瓜子不再说话。 江璟熙果然手不留情,一掌就拍在喜宝的屁股上,还稍稍用了些许力道,喜宝没忍住,疼得哼了声。他打完之后,手就放在她挺翘的屁股上,再没舍得拿开。 “疼不疼?”江璟熙眼底有着笑意,语气也温和了点,典型的打一棒子再给颗糖。 喜宝噘着小嘴,还是用手捂着小脑袋瓜子,哼哼道:“少爷打都打了,疼不疼的反正也疼过了……总之少爷是不疼的。”然后一直不动了。 江璟熙心想,这丫头是不是被他宠坏了?现在越发的贫嘴了! “主动认个错,并且告诉我你刚才在干什么的,我便原谅了你!别说什么都没干,我若是没瞧见,不会说的。”江璟熙见喜宝突然扭着脑袋望他,他哼笑一声,语气懒懒闲闲,“说罢……” 喜宝一下子傻眼了,果然给少爷看见了,这可怎么办?浣纱姐姐说了,这事少爷是不能知道的呢。 “那个……”喜宝开始有些不安分,使劲扭着身子,想从江璟熙身上下来,“那个……少爷您渴吗?我给您倒水去!”喜宝很认真地看着江璟熙。 江璟熙与她对视,懒懒地摇摇头:“你家少爷我不渴。” 喜宝有些犯毛了,软软哼了两声,又开始使出浑身力气扭动起来。 喜宝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挣扎着从江璟熙身上下来,殊不知,她也将江璟熙给惹“毛”了。 江璟熙是男人,那处是很敏感的,喜宝此时的行为,显然已经叫他不好受了。 “别再动了。”江璟熙眸色已经很深,两只大掌立即伸出来紧紧按住喜宝乱动的肩膀,将她禁锢住,然后凑脸靠近她,“小喜宝,你惹了火了知不知道。” 喜宝别过头,继续用手抱着脑袋,赌气道:“我不知道,反正少爷欺负我。连少爷都对我不好开始欺负我了,往后肯定欺负我的人更多呢。” 喜宝委屈,同时心里也有些难受,她觉得少爷变了。少爷变了,往后可能也再不会给她肉吃了,说不定请宫里大夫给她娘看病,都已经成了奢望。这一切都不会好了,小喜宝是这样觉得的。 江璟熙一双魔爪有些不安分了,开始隔着衣料在喜宝身上乱摸,从小肩膀一直摸到细腰。然后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再欺负喜宝,而是顺手解了自己腰带。 他低头的时候,顺眼瞧了瞧那处,那处早就很不争气地傲立了起来。 江璟熙心里怒骂几句不要脸,然后还是厚着脸皮对喜宝道:“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喜宝回头看江璟熙,很认真的样子:“嗯,我愿意帮少爷。” 江璟熙伸手指了指那处傲立的地方,笑道:“我这里受伤了,你要替我好好爱抚它,我便就既往不咎。” 喜宝顺着江璟熙手指的地方看去,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不懂,所以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伺候少爷是我应该做的,我愿意帮少爷的忙。” 得了小喜宝的承诺后,江璟熙便急切地继续褪裤子,一边动作一边继续告诉她:“呆会儿你不能太用力,只用小手轻轻抚一抚便好,否则你家少爷我就废了,知道吗?”他还留着最后一层,只等着喜宝回答。 喜宝越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眼睛也不再看那处,只睁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璟熙看:“哦……知道了……” 江璟熙眯眼一笑,这才放心将傲立的那物放出来,然后挺了挺胸,道:“来吧。” 喜宝蹭了蹭,然后转头去看,结果不愿意了。 江璟熙本来骗得很圆满,结果小丫头临阵有些脱逃的意思了,江璟熙心里一咯噔,沉着脸问:“怎么了?”心里在想,小丫头已经将少爷“逼”到这份上了,可千万要乖啊。 喜宝不愿再看那个地方,只看江璟熙的脸,噘着小嘴委屈道:“我不敢碰,太凶了,会不会咬我。”然后将双手紧紧藏到身上,表明自己的决心。 江璟熙那脸,真真是一下子就黑透了,是的,伤了他的自尊。 他作为男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却遭人如此唾弃,怎能不受伤?况且,还是他在乎的小喜宝。 他现在恨不得关起门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哭去!同时,也很愤怒,男人的玩意儿不在好看而在好用,她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喜宝见江璟熙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脸上怒气很盛,反正少爷吩咐的其它事情她都愿意做,就这事她不愿意去做。所以,趁少爷防备松散之际,她赶紧跳了下来,然后一溜烟就跑开了。 徒留江璟熙跟他兄弟两人孤单单坐在那里,头都扭着往门的方向看,两人看起来都很是可怜委屈。 喜宝跑出来之后,才想得起来,少爷好似命令过不允许她出门的。 没事,回去少爷惩罚就好了,反正她是不愿意帮少爷那样做的。只是,若是回去后少爷还要她那般做可怎么办? 喜宝有些害怕,同时也有些担心,少爷身上长了那么大还又极丑的一个毒瘤,可怎么办才好! 少爷长毒瘤这事旁人知不知道?少爷会有性命之忧吗? 这样一想着,喜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少爷平时对她好,所以,一想到少爷或许也有性命之忧,她便就伤心得快要哭了。 此番喜宝也不管此时回去少爷会不会怪她了,立即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边哭一边嘴里叫着:“少爷……”然后就往回跑去。 因为哭得好伤心,眼里泪水哗啦啦往外流,眼下没注意,就撞到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快乐!窝素可耐的存稿箱,看完不要忘记撒花哦o(n_n)o 第41章 13 苏瑾玉自打亲眼见了喜宝所埋的那物之后,便就知道了,这江璟熙身边的书童肯定是个女子。再想到灯节那日,她亲眼见到江璟熙背上背着一个娇俏小女子的,现在再细细去想,那女子的容貌可不就跟书童的一样么? 这般想着,她心里又急又气,更是嫉妒得很。 那丫头瞧起来根本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再说了,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给男子当书童的?必是下作的卖身女! 既然是身份卑贱之人,那又岂是能与她相比的?江璟熙他……他凭什么对那小丫头那么好! 还背着她?两人真是不知廉耻,众目睽睽之下,竟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真真是下贱! 当然,她心里骂的是喜宝,而不是江璟熙。 所以,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告知了杜幽兰,并挑拨说:“你瞧,他当初对你山盟海誓的,现在转头就去恋上别人了,他当你是什么?” 杜幽兰其实不在乎,她对江璟熙、那个自己所谓的未婚夫有些愧疚之情,但到底已经无男女之情了。所以,他江璟熙将来娶何人为妻,她杜幽兰只会真心祝福,愿他们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毕竟,这件事情上,最为受害无辜的,就是江璟熙了。 但是,此时这苏瑾玉既然想要她生气,她便就顺着她的意思生气好了。哼,演戏,谁不会?她这个所谓的好姐妹不是已经演了十几年了么? 杜幽兰想着,便紧紧揉起了手里的帕子,紧紧咬着唇,随即抬眸,泪眼往往地望着苏瑾玉:“其实这事他没错,他必是恨我的,所以才那般做。” 苏瑾玉心里火冒三丈,面上却及其附和:“我瞧那丫头就是个下贱胚子,毫不知廉耻,必是她勾引的江公子。”说着握住杜幽兰的一双柔荑,劝慰道,“你也别害怕,左右有我在呢,你去,去教训教训那个丫头!” 杜幽兰很配合地露出嫉恨的目光来,然后缓缓站起身子,恶狠狠看着某一处,一字一句道:“走,现在就带我去瞧瞧去!哼,我得不到的,便是毁了他,旁人也别想要得到。” 说完最后一句,瞥着目光瞧了苏瑾玉一眼,见她面含笑意,她也微微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杜幽兰心想,她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便就是她身边这位的好姐妹了。她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苏瑾玉,可以说是出了不少力花了不少心思!她若是不一一还回去,岂非要枉费她的心思了? 两人结伴而行,往江璟熙处去,各怀心思,也没看路,便突然被迎来飞来的东西撞到。 迎面飞来的,正是小喜宝。 喜宝见自己闯祸撞人了,立即低头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撞你们的。” 苏瑾玉秀眉一挑,见这人正是江璟熙的女书童,以为杜幽兰没见过喜宝呢,便开始挑唆道:“幽兰,可就是这个小娃!” 喜宝听了苏瑾玉的话,小心翼翼抬眸去看两位,目光落在杜幽兰脸上的时候,她也顿时就愣住了。 杜幽兰轻轻笑道:“原来是你。” “怎么,你们认识?”苏瑾玉心一拧,讶然地问。 杜幽兰高傲地抬起下巴,语气悠然:“可不早就认识了嘛,她以前还在我家府上做过活呢。以前她每天都会给我拨核桃吃,一双嫩嫩的小手都拨得出血了,就为了那么点银子。她在我们杜府做下人赚银子,养她的哥哥跟娘亲。” 苏瑾玉秀眉还是紧紧蹙着,疑惑道:“那她是……” “张天佑同父异母的妹妹!”杜幽兰淡淡开口。 苏瑾玉有些怵张天佑,首先,她是觉得那个男子手中握着自己的把柄,其次,她觉得张天佑那样的人心机很深,凡事会个算计。而且还聪明得很! 他不会轻易害人,但若真想给你使绊子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这丫头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小丫头的话,她可以弄得她生不如死,可若她是张天佑妹妹……她有些犹豫了。 杜幽兰知道苏瑾玉心里的小九九,心里哼了声,然后笑道:“不必担心。她跟她哥哥张天佑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哥哥不疼她。若是疼她,以前住在我们杜府的时候,张天佑又岂会说这丫头的娘只是他的乳娘呢?还让她当丫鬟一般,天天做那么多连我们府上丫头都不愿意做的活。” 苏瑾玉这便放了心:“是啊,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沦落去给江六爷当丫头。” 喜宝觉得委屈,小嘴撇着,心里想,哥哥现在对我可好了呢。 苏瑾玉觉得,此时自己不该说话,而是该挑着杜幽兰说,便道:“幽兰,张公子毁你在先,这丫头又害你在后,难道你这辈子就毁在他们兄妹俩手里不成?你不生气,我都替你气得慌!真真是没有天理了!” 喜宝觉得形势不妙,小短腿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趁机就跑。 结果苏瑾玉瞧见了,立即走到她的身后,跟杜幽兰两人“前后夹击”,喜宝算是被困住了。 苏瑾玉见杜幽兰目光只空洞往一边望,不再说话,心里急,嘴上也就替她说了,道:“我们书院里,是不允许有女子进来的。你进了我们书院,便就是犯了院规。你若是不走,那么,我便着人打发你走了。” 江璟熙此时稳步走了出来,衣抉飘飘,微微含笑道:“她是我带来的,我不让她走,我看谁敢赶她走?”说是含着笑,倒不如不笑,他笑得更吓人。 喜宝见少爷来救她了,立即走跑到江璟熙跟前,紧紧挨着他站。 江璟熙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轻声道:“你先回屋子呆着去,等我处理完事情便就回去。” 喜宝轻轻蹭着,摇头道:“跟少爷一起,不要回去。” 苏瑾玉急道:“你可真是下贱胚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这般。我看这样好了,你若是不走,我便要叫父亲动用院规了。” 江璟熙看都没看杜幽兰一眼,只对着苏瑾玉道:“聚贤书院哪条规定说,进来的学子不能带书童?” 苏瑾玉强辩:“聚贤书院不准女学子入学!” 江璟熙闲闲道:“她并非进来念书的,不过是跟着我进来玩的。” “可她是个女人!”苏瑾玉尖叫一声,方觉得自己好似过于激动,有些失态了,便一个劲给杜幽兰使眼色,“江公子,你是幽兰的未婚夫,怎能当着她的面这般呢?我作为幽兰的好姐妹,都瞧不下去了,忍不住要替她抱不平。刚刚有些许失态,还望江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江璟熙眸子冷冷瞥过苏瑾玉,这才正眼瞧着杜幽兰,这个曾经令他如痴如醉的女子。 杜幽兰垂着眸子,轻声软语说:“是啊,你怎能这般对我?”就在苏瑾玉点头同意的时候,她又道,“我们不一直都是好姐妹么?”目光轻轻落向苏瑾玉,带着些许质问。 苏瑾玉愣了一会儿,方呢喃道:“什么?” 杜幽兰看着苏瑾玉直摇头,一脸失望道:“我真不敢相信,最后陷我于不义的,竟然是你。”她伸手指着苏瑾玉,脸上开始有了泪泽,“枉我与你姐妹相称这么多年,你竟然这般害我,叫我怎不心寒?” 苏瑾玉自然知道杜幽兰说的是什么,一时有些急切,说话便忘了过脑子,只辩解道:“幽兰,那件事情与我无关,是张公子,是他做的。” 杜幽兰冷眼哼道:“你若不心虚,怎如此这般激动?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想要嫁入江家做六奶奶,所以一早便想要害我……如今果真害得我既失了身份又失了脸面,你可满意了?” 苏瑾玉微微有些诧异,莫不是杜幽兰早就知晓了这一切?那么,这么些日子以来,她都是在骗自己了? 这样一想,苏瑾玉觉得不值,更是炸毛道:“是,我是害了你,可你这些日子以来不也是在骗我么?大家都是一样的货色,你又何必都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来,这做给谁看?” “你放肆!”苏青峰气得胡子直抖,从一边走了出来,旁边还跟着苏夫人和几个丫鬟。 杜幽兰见苏青峰跟苏夫人来了,立即过去请安道:“见过苏伯父、苏伯母。” 苏青峰赶紧伸手将杜幽兰扶起来,道:“杜小姐受惊了,夫人,让丫鬟扶着杜小姐回房歇息去。” 苏瑾玉此番才算反应过来,立即道:“爹,不是这样的。”她跑过去,站在苏夫人身边,“娘,您快跟爹说说,不是那样的。” 江璟熙信步走了过来,向着两位长辈行了一礼,方说:“院士,师母……既然璟熙也是当事人之一,可否也说几句话?” 苏青峰沉着脸,胡子被风吹得抖来抖去:“你说。” 江璟熙道:“这事我原本不知,直到那张天佑回来了,我方知晓。”他抬着眸子望了眼苏瑾玉,又说,“我与杜家小姐原本是乐阳大长公主做的媒,可以说是皇家所赐的恩典,可是在江杜两家结亲之际,新娘子没了。张天佑跟学生说,是因为苏小姐看上了学生,他也刚好看上了杜小姐,所以两人一商议,便就得了那样的一个结局。学生不才,可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江杜两家出了这样的事,被世人笑话事小,得罪长公主跟皇上事大。” 苏夫人立即说:“老爷,这事可万不能叫外人知晓了,不然,玉儿的声誉可就全毁了,往后还有谁敢来提亲?”说着便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啜泣道,“也是我不好,是我当初没有好好劝着玉儿,是我害她到今天这般境地的。若是需要一个人得到惩罚,那便就罚我好了。” 苏青峰一愣,眼睛气得更圆:“这事你竟当初便知?” 苏瑾玉有些怕她爹,缩在一旁不敢再言语一句。 杜幽兰见事情已经差不多,况且,苏院士跟苏夫人不可能真害了自家女儿的,便打算以退为进,道:“这事已然发生,幽兰也认了,还请苏大人不要再怪罪瑾玉。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瑾玉还年轻,万万不能毁了她一辈子。” 江璟熙也配合:“院士,这事只我们几个知晓便可,不可闹得太过。”然后故作惋惜道,“只是,可惜了杜小姐了,此生名誉尽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第三天,快乐快乐~~~ 第42章 14 苏瑾玉只是想借杜幽兰的手将喜宝赶出聚贤书院、赶离江璟熙身边,或者说,她想看杜幽兰跟江璟熙闹,从而达到江璟熙对杜幽兰彻底死心的目的。这样一来,事情闹开了,杜幽兰更是名誉扫地,而因着喜宝奴才身份的关系,江璟熙也断然不会再留喜宝在身边。 到时候,能够嫁入江家做六奶奶的,也就只要她苏瑾玉一人了。 她算盘打得好,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 “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奈何,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得到,最后被杜幽兰摆了一道。 苏青峰夫妇,是杜幽兰暗中派丫鬟请来的,苏瑾玉不知。 而关于杜幽兰跟张天佑之间的事情,之前喜宝在江璟熙跟前说过一嘴,后来江璟熙自己也问了张天佑。所以,江璟熙能够帮着杜幽兰一起说话,这也着实是杜幽兰意料之外的事情。 杜幽兰对江璟熙,目前已经只有愧疚之情了,于是她朝着江璟熙微微笑了一下。江璟熙看到了,也回以一笑,表示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杜幽兰觉得,自己之所以成如今这般,都是拜苏瑾玉所赐。所以,她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样一样地还回去。但是她现在也学聪明了,知道一味的蛮横是不能够达到目的的,所以,为了长久之计,她打算以退为进。 苏青峰不但气得胡子直抖,连全身都在发抖,显然是不能够相信自己百般呵护万般疼爱捧在掌心来宠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然,他也怕此事闹大,那样的话,女儿往后的声誉可就毁了。 杜幽兰察言观色,瞟了眼苏青峰,然后道:“苏伯父,幽兰的声誉毁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瑾玉是我打小的朋友,我断然不能够叫她跟我一样。”说着脸上开始流泪,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缓了一会儿继续道,“被人唾骂孤立的滋味,我尝过,一点不好受,简直生不如死。我知道苏伯父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也知道伯父您凡事都讲究个道理,但是关于此事,幽兰求您,您饶过瑾玉吧。我相信,她也只是想要嫁入江家,一时糊涂了,才这样做的。” 苏青峰是个公正严明的人,但及其疼爱夫人跟女儿,所以既然杜幽兰也给苏瑾玉求了情,他便道:“这件事情,是老夫管教不严,老夫对不住杜侍郎跟杜小姐。小女犯了错,往后老夫必会好生管教!”他看了江璟熙一眼,目光又落回杜幽兰脸上,继续道,“因为小女的事情,害得江杜两府有了嫌隙,改日,老夫一定备礼前往两府谢罪。” 江璟熙立即说:“院士言重了。”他一脸真诚地道,“小姐名誉重要,此事到此为止。况且,若是院士那般做,事情必会传到乐阳大长公主耳里,到时候,可就不是江杜两家的事情了,还望院士三思。”垂眸瞧了眼小喜宝,后又将目光落定杜幽兰身上,微微含笑道,“至于我跟杜小姐,也是注定命中无缘,到时候,我会给长公主一个交代。” 苏青峰微微颤着手,缓而又重地拍在江璟熙肩膀上,顿了一会儿,方道:“你跟张天佑,是为师最为看好的举子!三月份的考试,回去后好好准备!” 江璟熙双手抱拳,微微屈身道:“是,院士的话,学生铭记于心!” 杜幽兰唇畔含笑,走过去挽着苏瑾玉的手,说道:“这些日子,你费心了。只是,这山中气寒,我呆得不惯,还是先回府的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对着苏氏夫妇道,“伯父伯母,幽兰还要回家尽孝道,改日再来探望两位前辈。这些日子,着实打扰了。”说着便要跪下来。 苏夫人感恩,立即伸手去扶杜幽兰,叹道:“好孩子,这是做什么呢?快些起来!”握住杜幽兰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眼中含泪地望着她,“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疼你……” 杜幽兰道:“我母亲也疼瑾玉,平日常在我跟前念叨,说要是有瑾玉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唉……”苏夫人长长叹息一声,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说不下去,最后只道,“我着人送你回家去。” 杜幽兰点头:“好,改日若是瑾玉得空,一定要来杜府玩。” 苏瑾玉知道自己这是跳入别人设的陷阱里面去了,此时若是再强行狡辩,只能将事情闹大,便啜泣道:“瑾玉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毁了我们姐妹多年的情谊。好在妹妹你不记恨,不但原谅了姐姐,还事事为姐姐考虑。”说着便啜泣起来,幽幽道,“姐姐之后一定改过,还望妹妹不要与姐姐生疏才好。” 杜幽兰眯眼道:“自然……” 苏氏夫妇带着女儿走后,杜幽兰望了喜宝一眼,问江璟熙道:“是因为知道她是张天佑妹妹,所以才买她当丫鬟的吗?” 江璟熙毫不避讳,当着杜幽兰的面,伸手拍了拍喜宝的脑袋,笑道:“开始的时候是,但是现在……”他挑眉,“这也不关杜小姐的事。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罢,我回去后会跟我父母说,还望杜小姐配合。” 杜幽兰白了江璟熙一眼,走过去握住喜宝的小手,轻声道:“以前你在我家做事的时候,我时常刁难你,我杜幽兰跟你道歉。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我对你哥哥的怨恨,也不会加到你身上。也提醒你,往后小心苏瑾玉!” 江璟熙道:“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就不必你多操心了。” 杜幽兰哼笑一声,只道:“那你是不了解苏瑾玉,等你了解了,就不会这样说。也罢,往后,你也好自为之吧。”说着悠然转身,款款而去。 喜宝记挂着少爷的身体,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现在见所有人终于都走了,于是仰着脑袋瓜子问江璟熙:“少爷,你会死吗?” “啊?”江璟熙脑子转了一下,方想起刚刚喜宝对他做的事情,于是怒从心起,狠狠甩开她的小手,独自往屋子去。 喜宝见少爷果然生气了,既委屈又害怕,立即挥着小短腿,追着江璟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 江璟熙想倒杯茶喝,喜宝黏在他身边,一直仰着头望他。 江璟熙坐到书桌前看书,喜宝也立即黏过去,还是眼巴巴望着他。 江璟熙背过身子,拿起一本书就要往外走,喜宝急了,立即拽住他袖子说:“少爷,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然后委屈地低下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还配合地伸出小手揉了下眼睛,“少爷身上长了毒瘤,我还嫌弃少爷,我真的错了。” 江璟熙火冒三丈,气得猛地拽出自己袖子,咬牙狠狠道:“你就给我呆在屋里!要是叫我知道你不听话,又跑去哪里玩了,小心回来打断你的腿,记住了?” 喜宝刚刚还没哭得出来,这次被江璟熙一吓,吓得真就哭了。但她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因此不敢放声嚎啕大哭,只能低声啜泣。 江璟熙心软了,一把就搂过小喜宝,健硕的臂膀紧紧抱住她,轻声哄道:“少爷没生气,乖,快别哭了,少爷真的没生气。” 喜宝哭得一抖一抖的,委屈极了:“可是少爷不理我了,少爷还凶我,我以为少爷不要我了。”一边哭一边身子直打颤,继续道,“我还担心少爷,我怕少爷生病,所以就想哭了。” 江璟熙此时心里很温暖,将喜宝抱得也更紧了点,承诺道:“少爷不会死的,还没考中状元呢,怎生就死了?”继续抚拍喜宝肩膀,温言软语安慰道,“好了,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喜宝立即仰着脑袋看江璟熙:“真的吗?” 江璟熙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道:“自然是真的了。” 喜宝立即破涕为笑,拍着小手说:“那少爷看书,我给你研磨,我还给你做鞋子穿。”然后低头看了看江璟熙脚上的鞋子,撇了撇嘴,“少爷一定是嫌弃我做的不好,都不穿我做的鞋子。” 江璟熙半蹲着身子,尽量做到与喜宝平视,眼里有着光泽:“不是嫌弃,是舍不得,舍不得穿喜宝做的。”然后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坐到桌边,认真地看着她,“有些事情你不懂,往后我会一一都教与你,知道吗?” 喜宝懂事地点头:“嗯,我愿意学,以后少爷叫我做什么我都做,我一定听少爷的话。” 江璟熙左右望了望,见没人,忽而又动了心思。他轻轻抓着喜宝的小手,便探到了自己里裤里。 喜宝也不知道少爷在干什么,只觉得手里有什么东西本来是软的,忽而就硬了起来,她惊了一大跳。本能是想要抽回手的,可一想到少爷可能会生气不理自己了,便就继续配合着,不敢言语半句。 张天佑抱着书回来,突然看到江璟熙在做挫事,他气得血液倒流,立即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然后,江璟熙再一次受了惊吓! 张天佑打了江璟熙后,便将喜宝拽了过来,护到了身后。 江璟熙气得脸色铁青,他瞥了眼张天佑,手下也没留情,立即一拳头就往张天佑脸上砸去。 张天佑是文弱书生,伸出来的拳头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江璟熙是有武艺在身的,他打出来的拳头又准又狠,打得张天佑吐了血。 喜宝惊道:“哥哥!”然后紧紧扶住他,给他擦嘴边的血迹。 张天佑咳了声,在喜宝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江璟熙道:“你这个畜生!我妹妹不是天生的奴婢贱骨头,由不得你胡来!你若是真想对喜宝好,便就用八抬大轿抬她回你江府!若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的,那我张天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叫你得逞。” 说完,又是拳头一抬,狠狠揍了江璟熙。 这一拳江璟熙是可以躲让的,但却没让,因为他觉得张天佑有些话是对的。 他若是真心想对喜宝好,便就该先光明正大地娶了她,然后做什么都不迟! 喜宝怕哥哥跟少爷再打架,小小身子立即站到两人中间,仰着头道:“你们不许打架!谁受了伤喜宝都会心疼!哥哥跟少爷不许打架!” 江璟熙擦了嘴角的血,瞥了张天佑一眼,说:“你放心,我对喜宝是真心的,必是知道怎么做。”他沉着脸,负手道,“每一届的状元,都会得皇上一个承诺,到时候我中了状元,便就请求皇上赐婚,让皇上准我娶喜宝为妻。” 喜宝呆呆地望着江璟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不肯了。 “我要跟我娘在一起。”她低着头玩手,脸颊红红的,然后伸手推了推张天佑,“这事哥哥不要跟娘说,娘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张天佑知道妹妹还没开窍,因此许多事情不懂,便只能沉着脸对江璟熙道:“往后的事情,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你若是对喜宝好,便就放她走吧。等中了状元,再八抬大轿娶了她去,我无话可说!” 江璟熙不同意,一口回绝道:“这事与你无甚干系!你别假装好心,当初若不是你为人不仁不孝,喜宝怎生流落至此?她这么傻乎乎的,我不放心她离开我!你若是真为她好,便就别再管此事,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哼了一声道,“我是看在喜宝的份上,这才答应你跟我同住的,从今日起,你回你自己屋去。” 张天佑不再理江璟熙,只拉了喜宝的手:“走,哥哥向院士请假,送你回去。” 江璟熙立即抱着喜宝回来,然后揪着张天佑衣领,就拉着他出去一顿狠揍了。 新仇加旧恨,一起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日更至完结,并且从今日起,每天至少更新4000+!!!开始不定时双更! 第43章 15 喜宝不希望哥哥跟少爷打架,于是小小的身子一直往他们中间挤,希望能够将他们分开。 可是哥哥跟少爷力气实在太大了,任她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两人还是你一拳我一脚的互相殴打着。喜宝见少爷脸肿了起来,“哇”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她也不劝架了,只蹲在一边,抱着手,闭着眼睛,大张着嘴“哇哇”直哭。 江璟熙跟张天佑打架,动静本来就大,再加上喜宝的哭声,很快便引出了很多学子。 隔壁屋子的梁玉泽跟何君傲见了,疾步上来,一人拉着一个,强行将打得正热火朝天的两人分开。 梁玉泽比这几人稍稍年长些,平日行事也颇为稳重,院士跟各科老师不在的时候,学子们比较愿意听他的。 江璟熙也挂了彩,脸上青肿了好一块,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张天佑伤得严重些,若不是何君傲并几位同窗搀扶着,他连站都站不稳。 何君傲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怎生就打成这样了?你们俩前些日子不还是好好的么!还同住一个屋子呢……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皱眉,然后脱口而出,“可是为了杜家小姐?我知道,杜小姐如今就住在书院里。” 江璟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过,他是太师府的六少,平日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出身好不说,自身条件也是一等一的好,貌若潘安,才比子健,京城里想要嫁给他的贵族少女多得能塞满几条街! 可他竟然就载到了张天佑跟杜幽兰手上,这个人生的污点,怕是得跟着他一辈子。 江璟熙现在正在气头上,再加上何君傲这么一说,他想也不想,脚一伸便往张天佑踹去。 张天佑本就伤得虚弱,再加上这一脚,“咕噜噜”吐了好几口血,就晕厥过去了。 何君傲觉得手上更沉了些,立即叫道:“张兄?”见张天佑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一时有些慌了神,看向梁玉泽,“这可怎么办?”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学子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骚动起来。 梁玉泽也不管江璟熙死活了,大步往张天佑走去,然后伸手探他鼻息,皱眉道:“张兄气息微弱,快去请大夫。” 何君傲吓得腿软,立即点头应着:“我这就去。”又说,“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怕是再下山进城请大夫,时间上来不及。” 梁玉泽已是将张天佑抱起往房间里去,喜宝已经吓得傻了,紧紧跟在梁玉泽身后,嘴里只叫着哥哥。 江璟熙没想闹出人命,何况,闹出了人命,于喜宝于他都不好。他不过是怒气冲了头,这才下手稍稍狠了点,此时见张天佑被打得晕厥过去,他方有些后悔。 天色已晚,此时能不能够进城且先不说,即便进了城,怕各个医馆也关门了。 江璟熙见喜宝不理会他,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何君傲猛然一推。 何君傲推了他一把,扭曲着脸道:“江璟熙,你也太过分了,张天佑就算之前再怎么对不住你,你也不能要了他的性命吧?再说,你是有武艺傍身的人,该是知道自己拳头有多重的,你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江璟熙无话可说,只将何君傲一推,抬腿便要进去。 旁边几个平日里也嫉妒江璟熙的学子,立即团结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是啊,江兄,你是江太师的嫡孙,也是当朝宠妃的胞弟,可也不能这般欺压我们平民百姓吧?张兄无碍还好,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绝不罢休!” 江璟熙一张俊脸晕着怒气,也不想跟这些人多废话,只冷冷道:“让开!” 说实话,何君傲此时有些幸灾乐祸,他因着苏瑾玉的关系,早就有些恨上江璟熙了。 再说,他跟江璟熙两人是打小一处玩大的,一个是太傅之孙,一个是太师之孙,本来该是地位等同的,可江璟熙无论哪方面都压着他,他心里不爽! 刚好寻了这个机会,怎能罢休?他想,要是张天佑真就死了,倒也好,光天化日下杀了天子门生,他江璟熙即便不死,也是个流放的下场。 何君傲道:“别拦着了,叫他进去。”又装模作样道,“走,你们几个跟我去请大夫。” 苏青峰跟金遥在一起,两人正商量着,打算给全院学生来场体能测试。忽然就有小童跑来说,书院里有人打架,而且其中一人还性命堪忧。 苏青峰微微愣了一会儿,然后问清楚了情况,便打算亲自去瞧瞧。 金遥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蹙着浓眉道:“现在天色晚了,怕是来不及请大夫,不若在下跟着一起去吧。” 苏青峰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只道:“那一起去吧。” 金遥身份特殊些,他原不是原汁原味的古代人,而是穿过去的。 原也想着,作为穿越者,又是警校毕业的,将来怎么也得混个将军当当吧?可谁知道,他投落在贫苦百姓家庭,十八岁之前,都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因为家里穷,再加上他觉得自己身份特殊所以眼光高,一直未能娶到媳妇。 后来爹娘死了,他便背着包袱,只身一人来了帝都谋生存。可日子还是不好过,这个朝代重文轻武,他一身武艺根本无处施展。 这个大宋,并非自己所了解的那个大宋,他也不好卖弄历史知识。因此,来了京城后的好些年,也一直混得惨兮兮的。直到一天,他坐在街摊边子吃早饭,无意帮助一个捕快抓获一个惯偷,这才有幸得秦府尹赏识。 后做了捕头,在京城府衙里办案,也渐渐有了些小名声,后来黑白两道还送了他个外号,叫做“冷面寒刀”。江湖上的人听到金遥金捕头的名号,也多少会给些面子。 金遥以为,他混成如今这样,也算是差不多了。可没想到,如今竟然会跟江太师府的六少有些交集。 江璟熙的为人他了解,也跟他过过招,这个后生武艺是实打实的好,他很钦佩,也打心眼里想交这个朋友。如今若是帮了他的忙,想来就是个机会。于公于私,都是个机会。 前世的时候,金遥参加的是那种特种兵,每次演习或者执行任务,那都是拿命在玩!!后来穿越了,也没有丢下看家吃饭的本领,因此,像张天佑这样的拳伤,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没有大夫,他便先充当大夫治病,察看了伤势后,便道:“受的都是些外伤,无性命之忧。” 苏青峰有些不信:“若论武艺,老夫对金捕头无话可说。可若说这医术,怕是……” 金遥站起了身子,向着苏青峰一一说了些情况,然后以自身为例子道:“这样的伤,我们府衙的弟兄们天天都有,确实都是些皮外伤。”看了江璟熙一眼,又道,“从伤口来看,行凶者并非想要张公子的性命,将他打成这样,怕也只是一时失手。” 何君傲伸手推了旁边一个人,那人立即跳了起来,叫道:“就算如此,那江兄也确实是将人给打了,若不做惩罚,怎么给张兄一个交代?”知道江璟熙死不了了,此时气焰也不是很足,瞄了江璟熙一眼,忽然就蔫了,“多少也得惩罚一下嘛……” 苏青峰沉沉叹了口气,将难题丢给了金遥,道:“金捕头是朝廷委派过来的,又是聚贤书院新任的体能课老师,这事还是金捕头看着办吧。”转头看了张天佑一眼,吩咐梁玉泽,“你平日里跟张天佑关系不错,先照顾着他,回头我再派两个丫鬟过来。” 梁玉泽立即起身行礼道:“是,学生知道。” 苏青峰既顾及着江延江太师的面子,也怕学生们说他不公,既然知道张天佑无性命之忧,便就不再管此事。 金遥依旧挺立,双手缓缓背负到身后,冷冷的眸子掠过喜宝,然后看向江璟熙,沉声道:“既然院士将处罚大权交给了我,我便就罚江璟熙绕着校场跑上一百圈吧。”见众人中有唏嘘的,他又改口道,“哦不,张天佑什么时候醒,你便什么时候停步,中间是不带停的。” 何君傲急道:“那张天佑要是马上就醒了呢?” 金遥说:“那就罚他跑上一百圈就够了。”完了又加了句,“这个处罚,你们可有不满意的?” 书院里的学生素来知道这金遥的手腕,也怕他,此时怕惹祸上身,立即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没有……没有……如此甚是公平。” 喜宝此时的心情都在哥哥身上,完全忽略了她的少爷,直到江璟熙点名叫她的时候,她才仰着满是泪水的脸看江璟熙。 喜宝脸上的泪泽还没干,只说:“不能陪少爷了,我要陪着哥哥,我要守着我哥哥。等哥哥醒了,我再去伺候少爷。” 江璟熙见不得喜宝难过,此时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等到众人都退了后,金遥这才走到张天佑身边,拿出治跌打损伤的药来。 喜宝趴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瞧,问金遥:“我哥哥会有事吗?” 金遥淡淡说:“你哥哥不会有事……你家少爷也受伤了,你就不担心?” 喜宝其实是担心的,但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摇头:“少爷可厉害了,少爷一定不会有事,所以我不担心。” “哦。”金遥淡淡道,“那回头你家少爷若是也伤得起不了床,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喜宝一惊,屁股开始坐不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一个劲说:“少爷没事的。” 金遥没答她的话,只让梁玉泽帮着搭把手,便将喜宝晾在了一边。 喜宝不罢休,一直围着金遥转,一个劲说:“少爷肯定没事的。”她仰着脑袋望着金遥,就想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可金遥一直没理睬她。 然后,喜宝更加担心了,眼珠子一直转,然后猛地就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就跑走了。 江璟熙正闷头咬牙一圈一圈地跑,忽然瞧见有个小小身影摇摇晃晃地一直朝自己这边跑来。 小女孩子细胳膊细腿的,可跑得却很快,一溜烟就到了他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口亨!! 第44章 16 喜宝是一口气跑来的,见着好好的江璟熙后,她方才放了心。但想着刚刚金遥说的话,她还是决定将少爷好好检查一翻。于是,她小小的手拽起江璟熙的大手,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如此才算真正将心放进了肚子。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小手紧紧攥着江璟熙一根手指头,左右摇:“少爷就是没事,他们都在骗我!”她瘦弱的身子露在冷风里,倔强地一动不动,仰着脑袋瓜子,一脸认真地说,“看吧,少爷还是好好的呢。” 江璟熙心里又暖又酸,他温暖厚实的手掌回握住喜宝的小手,缓缓蹲□子与她平视。原来隐在黑暗里的脸,此时完完全全暴露在喜宝面前,喜宝一愣,随即撇着嘴就要哭出来了。 “乖~喜宝别哭。”江璟熙忙哄着,额头碰了下她的额头,“只要喜宝心里有我,我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只要喜宝给我吹一吹,我立马就不疼了。”说着便主动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凑近喜宝。 喜宝不知道自己的一口气是不是有那么大的功效,但既然少爷说了,她是不会不听的。 小小身子渐渐挨近面前的男子,凑着唇,对着他脸上的伤口轻轻吹了口仙气。见面前的男子只是微微仰着脸,脸上露着笑容,喜宝觉得,应该是有效果的呢。于是,大着胆子又吹了好几口。 江璟熙拦着喜宝的腰,趁机一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给她暖手。 对于江璟熙这些过格的举动,喜宝不像起初那般排斥了,只蹭了两下,便就不动,任由江璟熙抱着自己。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江璟熙脸上,他疼得歪着嘴巴说:“喜宝,我今天对你哥哥说的话都是认真的,等我中了状元,就向皇上请旨,叫你给我做妻子。” 喜宝对江璟熙不排斥,但她更听娘的话,况且,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娘亲的眼睛。 “少爷若是中了状元,可还得记着给娘请大夫治病,你答应我的。”她闷着脑袋在江璟熙怀里蹭了蹭,就怕江璟熙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又说,“你要是治好我娘的眼睛,我就都听你的话,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江璟熙是实干型的,想的也比较远,此番已是想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情景了,他歪着嘴巴笑了一会儿,捏喜宝鼻子,“我可记下了,到时候不许耍赖的啊。” 喜宝圆睁着眼睛,狠狠点头:“一定不耍赖!”见江璟熙一直盯着自己瞧,她吐了吐舌头,眼珠子滚向了一边,继续试着提条件,“那你……以后可不许跟旁人打架了啊,喜宝会心疼。” 她红了脸,微微低了头,只左手捏着右手玩。 江璟熙心情大好,也不说话,只是牵起喜宝的小手说:“我在受罚,你先回去,等你哥哥醒了,我再去找你。” 喜宝摇头不依:“我要陪着少爷一起,往后少爷在哪儿,我便就在哪儿。” 江璟熙侧头想了想,又蹲□子将喜宝往背上一背,一边跑了起来一边说:“好,以后我在哪儿一定就将你带到哪儿,我们不分开。” 杜幽兰原是收拾了东西便要回家去的,却听到了张天佑被江璟熙打得昏迷不醒的消息。她心里放心不下,但到底还记恨着张天佑,因此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他。 若是去看了,就代表她已经原谅了他,那她这么久以来所坚持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可若不去,要是张天佑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想,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正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有婢女来说,张公子已无大碍,现在已经醒了。 杜幽兰松了口气,这才继续收拾东西,然后坐着苏夫人准备好的马车,下山回家去了。 很快到了三月份,聚贤书院里的学子,都得下山备考去了。 家在京城的,都住在家里备考,那些打外地进京赶考的,基本上都是住的客栈。 张天佑这个人喜静,不习惯跟众多人住在一起,便就住在了秦家。 秦家屋子不多,本来秦大柱的那间屋子给殷秋娘跟喜宝住了,张天佑一来,只得让秦二柱住前面的打铁屋子去。 秦妈妈跟秦二柱无所谓,倒是殷秋娘三人,觉得着实有些过于烦扰人家了。 这些日子住在秦家,殷秋娘越发觉得,二柱侄儿这小伙子非常不错,吃苦耐劳不说,还对女儿非常好。那种好不是表面上的敷衍,而是真正贴心的,是打心眼里疼她。 若是喜宝将来能够托付给秦二柱,殷秋娘便也就放心了。于是,就在张天佑备考之际,殷秋娘私下里跟秦妈妈说了自己的意思。 以前两人都是互相暗示着,现在终于端到台面上来说了,秦妈妈也乐意。 秦妈妈握住殷秋娘的手,笑着道:“妹子,喜宝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我们家二柱能讨到她做媳妇,是他的福气!既然你我皆有这个意思,你看,这事儿什么时候办?” 殷秋娘一下子有些为难起来,眼下就要嫁女儿了,可是喜宝的嫁妆…… 殷秋娘说:“大姐,我是这样想的,喜宝这孩子才十四岁,年纪小了点。何况,这一时半会儿说嫁就嫁了,我也舍不得,我想再留她两年。” 秦妈妈赞同,应道:“左右咱们是住在一起的,往后也都是一家人了。喜宝进不进我老秦家的门,我都拿她当亲闺女疼。”顿了顿,又笑着道,“只是,若是令郎高中了,妹子可别嫌弃我们才好。” 殷秋娘立即道:“怎么会呢!大姐恩德,我们母子三人一直记着,就算来日熬得出头了,那也该是报恩的时候!” 秦妈妈站了起来,乐呵呵道:“张公子备考熬夜辛苦,我去宰只鸡来,给他补补身子去。” 出了屋子,秦妈妈左右转了几圈,方在前面的打铁铺子里找到喜宝。 喜宝帮着二柱打铁,秦妈妈心里美滋滋的,挎上篮子,就过去打招呼。 “二柱,我去买菜,你跟喜宝妹妹在家,可不许欺负她啊。”秦妈妈朝着儿子使了个眼色,然后望向喜宝,“喜宝想吃什么,告诉妈妈,我去给你买。” 喜宝站直了身子,头直摇:“我什么都不吃,只买给我娘跟哥哥吃就可以了。”然后摸着干瘪瘪的肚子,她皱了皱秀气的眉,“我想吃白面馒头了。” 秦妈妈见喜宝又乖又孝顺,心里高兴死了,嘴巴上却故意呵斥儿子:“别再让你喜宝妹妹做活了,她小,你让着她点。”然后“唔呵呵”笑着,就出门去了。 秦二柱大手在旁边的麻布上擦了擦,回头看喜宝:“我也饿了,要不我们先去吃碗面条吧?” 喜宝听说有吃的,眼里直放光,然后狠狠点头。 秦二柱给喜宝下了面条,还特意在她碗里加了两个鸡蛋,而他自己只吃了白面。喜宝瞧见了,非得要让给二柱哥哥一个吃。秦二柱闷着头,三两下就将面条划拉光了,然后说吃饱了,只叫喜宝自己吃。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开花了,桃花树下放着一张小小的木桌子,喜宝端了小板凳,抚在一边慢慢吸拉着吃。秦二柱则笔挺地站在一边,像守护神一样一直守着喜宝,他想,以后也要一直守着她。 喜宝跟江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而那江璟熙……也别再想打喜宝的主意!喜宝回到了他身边,他就不会再叫任何人以任何的理由将她带走! 此时的江璟熙,正呆在书房里苦逼地背书,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感。他的压力实在有些大,回家还不到半天,祖父祖母伯父伯母父亲母亲哥哥嫂子还有一群妹妹,齐齐上阵,都来给他鼓励加油,说实话,他有些怕了。 万一要是落榜了,岂不是要叫很多人失望? 江璟熙想喜宝了,以前有喜宝呆在身边伺候着,他看书效率很高。现在换了旁的丫鬟伺候,他有些反感。 倒不是这些丫鬟不好,只是,喜宝只有一个,谁也替代不了。 江璟熙有些烦躁,突然站起了身子,旁边茗茶见了,立即过来伺候。 “六爷怎么了?”茗茶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墨是磨好的,茶是备好的,甚至旁边还备了不少点心,不会有错啊。 江璟熙蹙着浓眉,挥挥手道:“你出去吧,我想独自一人呆会儿,有事会叫你。” 茗茶“哦”了声,走到门口时,又回身说:“六爷可是想要浣纱姐姐一旁伺候?不若我叫了她来吧……” 江璟熙心情极度不好,闷着头道:“我谁也不想见,你只出去便是。” 茗茶觉得莫名其妙,耸了耸肩,也不管江璟熙了,直接就走了。 江璟熙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心情还是没好得起来,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书房念书。 折回去时,半道上遇到了妹妹江玉姝。 江玉姝很兴奋地拉着江璟熙手道:“哥哥,你怎生跑这里来了?父亲母亲正着人四处找你呢!刚刚宫里来人了,说雅嫔娘娘要见你,皇上已经同意了。并且下了旨意,宣你即刻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江小六!!!!!! 第45章 17 江璟熙微微一愣,随即问妹妹道:“雅嫔娘娘叫我入宫做什么?我这还要复习功课准备迎考呢!” 雅嫔江玉娴虽然是他胞姐,可也是宫妃,他是外男,一般不能见。就算是宫里举办的大型宴会上,他也只能远远瞧见姐姐,从未近身看过。 江玉姝是雅嫔的胞妹,情况自然不一样了,时常跟着母亲进宫去瞧姐姐。 江玉姝一想到又可以跟着母亲进宫,兴奋得很,嘻嘻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宫里来的人宣了旨意后,我便跑着来找你了。”说着拽了拽江璟熙,拉着他走,“六哥,总之是好事,你就去吧!可再不能耽误功夫了。” 江玉姝将哥哥给找来的时候,四太太刚刚换好衣裳,对着晴芳道:“你跑着去碧桐院,让浣纱给六爷找件衣裳来,就跟她说是要入宫穿的。”晴芳立即应着去了。 江玉姝跑得满头大汗,也嚷嚷着叫婢女来给自己换衣裳。四太太瞧了眼小女儿,蹙眉道:“今天你就别跟着去了,雅嫔娘娘点名要见你兄长,必是有要事!你去了也是添乱的,好好在家里呆着吧。” 江玉姝一听,原来自己忙了这半饷都是白忙活,“哇”一声就干嚎了起来。 江璟熙脑仁有些疼,烦躁地瞅了妹妹一眼,然后对着母亲道:“母亲,孩儿马上就要会考了,雅嫔却这个时候招孩儿进宫,怕是不大合适。况且,孩儿平日懒散惯了的,一入宫就要遵守那么多规矩,孩儿不习惯。” “你糊涂!”四太太沉着脸呵责,想了想又说,“乐阳大长公主做的媒,江杜两家结亲,可如今你与那杜家小姐,一个执意不娶,一个死活不嫁,这叫大长公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江玉姝不哭了,一抽一抽地走了过去:“原来召哥哥进宫,是为了这事儿啊,那我还是不去了。”得罪了长公主,这可不是好玩的啊,这事儿有母亲跟哥哥挡着就行,自己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江璟熙心里也来气,脱口便道:“孩儿的婚姻该由孩儿自己做主,不想旁人插手此事!正好,关于孩儿婚事的事情,正想与长公主说说呢。”胸口郁结,他狠狠甩了下袍子,对着四太太说,“母亲,孩儿也实话与您说了吧,孩儿既不会娶杜小姐,更不会娶什么苏小姐张小姐王小姐!眼下当务之急,是会考的事情,要是我落了榜,那一切都是白谈!” 四太太一愣,仔细想了想,觉得儿子说的也对。 江家目前除了身为太师的老太爷撑着,儿孙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有大作为的,他自己的丈夫四老爷,也不过是挂了个虚职,毫无实权可说。眼下,家里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璟熙身上,璟熙要是落了榜,可就什么都完了。 四太太叹了口气,抓着儿子的手说:“你怎么想的便就怎么想吧,只是千万别赌气,别毁了自己前程。大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她的面子,不是我们江家可以搏的,呆会儿进宫,你也好好说话,知道吗?” 江璟熙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只向着母亲屈身见礼道:“母亲放心,孩儿明白。” 两台轿子进了宫门一角,便有太监过来引领,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魏公公,授皇上的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江四太太见是魏公公亲自出来迎接,立即下了轿子,笑着说:“怎劳公公您亲自相迎?这可怎么使得!” 江璟熙也下了轿子,站在母亲江四太太身后,倒没多言,只笔直站立着。 魏公公见着江璟熙,眸光一亮,赞道:“这便该是江六爷了,果然是青年才俊,京城里关于江六爷的传言,果然不假。” 江璟熙抱拳,微微屈了身子:“公公言重。” 魏公公眯着眼睛笑,道:“皇上跟娘娘可都还等着呢,江四太太江六爷,还是上轿子吧。” 皇上跟雅嫔此时正在太湖中心的涟水阁,雅嫔端端坐在宋武帝赵臻的左边,宋武帝右边端端坐着的,是新晋位为嫔的姜敏姜丽嫔。 姜敏姜丽嫔是与江玉姝同一年进宫的,初进宫时,两人互相扶持,关系十分密切。 姜敏的兄长是昭武将军,多年来,一直奉皇上旨意戍守边疆。 大宋自开国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受尽邻国欺辱。宋武帝登基后,有意重用武将,所以特意召昭武将军的妹妹入宫为妃。 这姜敏,是将门之后,自然比不得出身书香的江玉姝柔情似水。皇帝自然是打心眼里喜欢江玉姝多一些,再加上觉得夺了她江家实权对她有些愧疚之意,所以,自江玉姝进宫以来,一直对她宠爱有加。 江玉姝近些日子来,身上有些不大爽快,时常体寒发虚,太医们诊治说,是当初生三皇子时落下的病根,得慢慢调理。 江四太太并江璟熙进了涟水阁,立即向着皇帝跟两位妃子行礼,完了又向旁边的乐阳大长公主跟明王妃见礼。 乐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很得先帝与先皇后的宠爱,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儿女也都十五六岁了,可她自己还跟孩子似的,总爱管些闲事。再加上丈夫死得早,她一直又不肯再嫁,因此没人管得住她。 春天到了,她非得哄着皇上皇后来办个桃花宴,由她主持,然后装门请那些青年才俊来。完了夏天要有赏荷宴,秋天要有赏菊宴,冬天赏梅宴……再加上各个皇子公主的满月酒周岁宴,她都要来搀一脚。 对于这个长姐,皇帝有些头疼,只觉得她实在太闹腾了。 就像这次一样,非得自作主张给江杜两家结亲,结果怎样?结果闹了那么一个大笑话!简直叫皇家脸上无关。 乐阳大长公主见着了江璟熙,依旧笑眯眯的,笑得江璟熙浑身打颤,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皇帝给江四太太跟江璟熙赐了坐,微微挪了□子,主动开口:“朕听说,江六公子近来学问不错,对于会考,可都做足了准备?” 江璟熙离座,站了起来,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话,草民才疏学浅,比不得书院里其他学子。” 皇帝“唔”了一声,英眉舒展开来,面含笑意道:“朕还听说,江六公子文武双全,武艺不在金遥之下,可有此事?” 这叫江璟熙怎么回答,他只得苦逼地硬着头皮贬低自己道:“草民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万万比不得金捕头。” 皇帝没再继续问下去,只笑着对雅嫔说:“以前只见了你的妹妹,今日朕倒是第一次见着你这兄弟。”说着手轻轻在雅嫔手背上捏了一下,凑唇到雅嫔耳边,轻声说,“朕瞧他是个成器的,爱妃往后有个靠得住的兄弟,朕也放心。” 雅嫔脸微微潮红,只低着头,不说话,皇帝却不由一声嗤笑起来。 旁边丽嫔见了,微微蹙了眉,端端坐正了身子说:“皇上,臣妾身上有些不舒服,想要先回去了。” 皇上准奏,让人好生扶着丽嫔回去。丽嫔站了起来,江璟熙才看得清楚,原这丽嫔小腹已是高高隆起,瞧着样子,似是有好几个月身孕了。 乐阳大长公主见众人都不说话了,眼睛左右瞟了瞟,立即提议说:“本宫想着,等过了三月,这来京城的众学子会试殿试考完之后,来个大的相亲宴。到时候,什么状元啊榜眼啊探花啊,都拉出来溜一溜,给京城里的姑娘们好好相一相,说不定就促成一段姻缘呢。” 皇上嘴角抽了抽,敢情这皇姐是将他的臣民都当作驴了? 旁边明王妃却站了起来,说道:“臣妾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得先回王府去,改日再进宫来给皇上皇后见礼。” 皇帝道:“梅儿呢?” 雅嫔回说:“梅郡主跟着宫里的嬷嬷去玩了,臣妾叫嬷嬷算着时间了,现在该是往这边来了。”正说着,远处有个一身红色妆扮的小女孩一跳一跳地正往这边来,雅嫔指着说,“瞧,那不就是她嘛……” 梅郡主是十三明王的独女,也是掌上明珠,今年十三岁,于年前得了封号。皇上给她的封号是吉瑞,但宫里的人都称她为梅郡主,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梅字。 梅郡主大名叫赵思梅,长得娇俏明丽,尤其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透着几分淘气。江璟熙见到梅郡主,心里一沉,随即又稳住,然后垂了眸子。他实在太想喜宝了,因此见着了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都会看到喜宝的影子。 不过,这个梅郡主的身形跟面相,倒是跟喜宝那丫头很是相似。若是不知情的人见着两人站在一起,以为是亲生姐妹呢……怎么可能?江璟熙苦笑一声,喜宝丫头的命,哪有那般好…… 从宫里回来,江璟熙便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便去秦家找喜宝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秦家一大家子刚刚吃了晚饭,都各忙各的呢。 二柱在打造兵器,秦妈妈伴着殷秋娘一起,在院子里聊天,喜宝则候在哥哥张天佑身边,陪着哥哥一起念书。 江璟熙想要进去,必得要被秦二柱瞧见,可他不想跟这秦二柱纠缠,他只想见见喜宝,于是打算翻墙。 秦家院子的围墙都是泥巴的,不高,对于江璟熙来说,轻轻一跳就能过去。 于是他就很得意地跳了,然后“哎呀”一声,摔趴在一大盆仙人掌上。院子里静了好一会儿,然后便是一阵狂吼。 喜宝听见了声音,心里一喜,少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如果来得及,可能会再更一章~11点前没更,就不要等了o(︶︿︶)o 第46章 18 江璟熙不知道秦家墙根底下种了几盆仙人掌,因此跳过来的时候脚踩到仙人掌上了,感觉到了疼意他便脚踝一扭,然后整个人都摔趴在仙人掌上。身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沾了刺,疼得他一阵狂吼! 秦家所在的这一条街的人家,都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但也有条件好的。因此,平日也有毛贼对这条街的人家下手。几户人家私下一商量,就决定在墙根底下放仙人掌,有贼关顾的时候,先刺他一身刺再说。 墙根底下不但有仙人掌,一旁还放着砍刀跟一些有杀伤力的锄具呢。 秦妈妈见小贼中招了,立即扛起利器便过去要打,好在被出来的张天佑制止了,这才捡回了江璟熙一条小命。 张天佑看见江璟熙,疾步走了过来,脸色不好道:“江兄怎么过来了?” 江璟熙疼得真想嚎啕大哭,但一瞥眼瞧见喜宝也站在一边呆呆望着他,他立即挺直了腰板,然后大着舌头对张天佑说:“这不是没几天就要会考了嘛,你学问好,我是来向张兄请教请教的。怎么,张兄不欢迎?” 殷秋娘眼睛虽然瞧不见,可耳朵灵得很,一听说是跟张天佑一届的举子,立即就站了起来,望着江璟熙的方向,笑说:“这位公子,原来是天佑的同窗,快些进来喝杯茶吧。” 秦妈妈虽然在江家做过活,也知道江家有位了不起的六少,但她也只是远远瞧见过江璟熙的身影,不认识他这张脸,所以对他没有戒备。 秦妈妈立即将利器往旁边一扔,抱歉道:“惹了公子一身伤,真是抱歉得很。只是,公子既是来找张公子的,怎生翻了围墙?” 江璟熙苦逼得很,随便瞎编了个理由说:“怕找错人家叨扰了你们,所以打算先趴在墙头上看看,要是错了我直接走人,要是对了,我再从大门进来。”说着看了看自己两只空手,觉得丢人的很,蹙眉说,“初次见面也没带个礼物,是小生失礼了,下次过来一定补上。” 秦妈妈忙摆手说:“带什么礼物啊,你既是张公子同窗,那便也是我们老秦家客人。这样吧,晚上别走了,若是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不嫌弃!”江璟熙露出一口白牙,笑着作揖道,“那真是打扰了。” 张天佑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鄙视,明明打的就是喜宝的主意,他也能将谎扯成这样。 喜宝有些怕,少爷来了,她怕娘知道自己曾经给江府当丫鬟的事。 殷秋娘竖着耳朵,没听到儿子张天佑的声音,便唤道:“天佑,这位公子既是来找你的,不若你先将他带到屋子里去吧。你们读书人一起讨论学问去,等吃饭了,娘跟秦妈妈叫你们。” 张天佑道:“是,孩儿知道。” 喜宝扭扭捏捏的,从哥哥身边蹭到母亲身边,拽着娘的衣角说:“那我帮娘跟秦妈妈干活。” 江璟熙就是为了喜宝来的,喜宝却不肯呆在他身边,那他来做什么?急死了,一个劲给喜宝使眼色,喜宝不敢看,就是低垂着头,只用脚蹭着地上的泥土。 张天佑瞧见了,哼了声道:“喜宝,你跟着哥哥一起念书吧,我瞧你还是挺喜欢念书的。你就坐在我们一边看,完了哥哥考你。” 江璟熙立即搭腔,道:“是啊是啊,跟着哥哥们念书,呆会儿考你。”然后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盯着喜宝瞧,开始套近乎,“这位一定是喜宝妹妹吧?你哥哥经常提起你,说你懂事孝顺,今日一见,果然水灵……啊……” 张天佑觉得江璟熙话多,狠的一脚踩在江璟熙脚背上,江璟熙抱着被踩疼的脚直跳。然后见张天佑进屋去了,他也抓着喜宝赶紧跟着去。 进屋后,张天佑将一本书狠狠往江璟熙砸过去,怒道:“你什么意思?”然后将喜宝拉到自己身后站着,瞥了眼喜宝,又对着江璟熙道,“怎么,你就是黏上我妹妹了?” 江璟熙一看见喜宝,就想伸手抱她,可惜当着张天佑的面,他不敢那么无礼,只道:“自然,我就是想娶喜宝为妻,除了她,旁人我都瞧不上!” 喜宝脸又红了,小小身子使劲往张天佑身后躲,然后只探出半只脑袋来偷偷瞧江璟熙。 江璟熙一个劲朝喜宝眨眼,喜宝又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整个身子都隐藏在了张天佑身后。 张天佑不信江璟熙,一直觉得这江璟熙是为了报复自己而在演的一场戏。他怎么可能瞧中喜宝?依着喜宝现在的身份,她万万是配不得这江家六少的。 张天佑不再问,但对江璟熙也没个好脸色。喜宝拿了绣针过来,将江璟熙脸上手上的刺都挑干净了,然后还给他上了药膏。 江璟熙见喜宝要走了,立即将脸又凑了过去:“不给哥哥我吹一吹?喜宝吹吹的话,会好得更快呦。” 喜宝犹豫着要不要吹,那边张天佑一本书已经砸在了江璟熙脸上。 江璟熙脸皮厚,果然赖了秦家一顿饭,只是吃饭的时候,那秦二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瞧。那凶恶的眼神,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江璟熙跟他老秦家有杀父之仇呢。 江璟熙走后,殷秋娘找了张天佑过来,问他:“那位公子真是你的同窗?” 张天佑挑了下眉毛,恭敬回道:“是。”然后看着殷秋娘神色,想了想,问道,“母亲,父亲临终前跟孩儿说过,喜宝妹妹是京里贵人的女儿。”然后眉毛一挑,试探性问,“妹妹迟早要嫁为人妻,若是认了亲,也可以给她寻个好点的人家。” 殷秋娘倒是不这么想的,只挪了挪身子,笑对着张天佑说:“天佑,喜宝与你虽无血缘关系,可也叫了你这么些年哥哥,你将来高中,必是不会忘了她吧?以后你好便就是她好,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再说了,我觉得二柱侄儿就很是不错,待喜宝也好。” 张天佑心里也明白,便不再问,只说:“那母亲早些歇息,孩儿先退下了。” 喜宝还在屋子里呆呆坐着,见哥哥来了,她立即站了起来。 张天佑直接往喜宝走去,叹了口气说:“喜宝,你告诉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喜宝低着头,眼珠子瞟来瞟去,脸上红扑扑的,轻声回说:“少爷待我好,从小到大,除了娘亲,还没有一个人对我那么好呢。”说着嘟了嘟嘴,也很怕以后不能跟少爷一起,有些难受道,“哥哥,你别烦我的事情,你考试重要。” 张天佑垂眸看喜宝,眸色很深,然后单手放在她脑袋上。 “喜宝,哥哥以后会待你好,往后不会再叫喜宝受苦。”他轻手执起妹妹的小手,一脸深沉的样子,“哥哥以前对喜宝总是不理不睬的,喜宝会不会怪哥哥,以后就不理哥哥了?” 哥哥从来没有跟喜宝说过这样的话,喜宝惊讶地仰着头望张天佑,然后觉得幸福来得实在太快! 喜宝一头钻进哥哥怀里,然后使劲蹭,撒娇道:“喜宝可开心了,喜宝也有哥哥了,喜宝哥哥是个大才子!以后我见着邻居大福跟阿花,他们就不敢再欺负我了。” 会试放榜的时候,江家一大家子都很紧张,尤其是江老爷子,紧张得饭都吃不下去,就怕江璟熙落了榜。倒是江璟熙,胃口好得很,吃喝拉撒一切照旧。他还是有些信心的,觉得就算名次不靠前,但也不至于落榜。 全国各地汇聚京师的举子有四五千人,会试能中的只有两三百个,真真是斗得头破血流! 浣纱也紧张,一夜没睡好,就怕爷落了榜叫全家失望。 到了晌午的时候,打发出去探情况的小厮跑着回来了,说开始放榜了。 以江老爷子为首的坐在大厅里的一众人等立马紧张了起来,江老爷子抖着腿问:“可有看到六少的名字?” 那小厮跪着大堂正中央,喘着气说:“没……没瞧见六爷的。”见老太太差点晕厥过去,他赶紧又说,“名次不都是从后面开始的嘛,六爷怎会在榜尾,必是在前面的!容小的再去打探打探!” 旁边四老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跺腿:“那还不快去!” 那小厮又立即往院子里跑,准备再去打探,结果差点撞上江璟熙。 江璟熙脚步灵活,往旁边一让,皱眉道:“这是往哪里跑呢!” 那小厮赶紧哈腰作揖:“回六爷您的话,小的奉老太爷的命,要去看榜。六爷放心,目前放的都是榜尾的,不须得期待,等到前面的才会有您。” 江璟熙没放在心上,只向那小厮挥手道:“我自己去瞧瞧。”又瞪他,“你看你的去,别跟着我。”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京城街市上热闹得很,不仅是各地举子挤着看榜,那些爱凑热闹的老百姓,也都挤破了脑袋想要看。 江璟熙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挤在人群中的喜宝,喜宝旁边站着的是张天佑跟梁玉泽、何君傲等人。 后面的榜已经放完了,就还只剩下前面十个名次的,目前几人,只有何君傲榜上有名。虽然只是个倒数第二,但好歹也是中了。 何君傲见着江璟熙,立即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膀说:“江兄,也来凑热闹啊?”何君傲家的家丁早已经跑着回去汇报去了,只他还留在这里看热闹,最主要的是想看江璟熙热闹。 江璟熙从腰间摸了一把折扇出来,然后打开扇了扇说:“是啊,凑个热闹。呦,何兄不错啊,榜上有名呢!”何君傲更是笑得身上肥肉乱抖。 江璟熙问张天佑跟梁玉泽:“你们怎样?” 梁玉泽自信满满道:“我自以为答得不错,该是能进前六的。” 张天佑也道:“我跟梁兄感觉差不多,该是没有问题。” 正说着话的功夫,又放了四个名次,到了第六名时,人群里开始有了一阵骚动。 没错,第六名就是江璟熙,江太师府的六爷,那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江六少。 江家小厮见自家少爷得了这么好的名次,立即跳得老高,吼道:“中了!我家少爷中了!我家少爷得了第六名!”然后隔着人群冲江璟熙直挥手,“爷,您中了!中了!” 从秋闱倒数第一,到春闱正数第六,这是质的飞跃! 梁玉泽也高兴,一拳头砸在江璟熙胸口,道:“不错啊江兄,记得要请喝酒啊!要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 旁边认识江璟熙的都来道喜,唯有何君傲默默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会试得第三的是梁玉泽,第二是张天佑,至于第一名,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榜上有名的满脸笑容、互相贺喜,榜上无名的垂头丧气,有些人已经去客栈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了。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会试榜上有名的,都得回去继续温习功课,等着下一轮的殿试!由会试到殿试,人员不会再有删减,只是名次会有所打乱。 皇上亲自考问各进士,然后再排名次,一甲一二三名便是状元榜眼及探花。 江璟熙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于是大步往家走,才走进江家府宅的那条大街,便见到整条街上都在放鞭炮。 回到家,老太爷江延激动得老泪纵横,对孙儿道:“咱们江家,终究还是倒不下去的,往后便就靠你了。” 江璟熙苦逼地应着:“是,孙儿知道。” 江延又说:“努点力,争取殿试的时候表现出色点,不说中状元了,也弄个探花郎当当。” 结果殿试之后放榜,江璟熙果就真中了探花郎。状元郎是张天佑,梁玉泽是榜眼。 至于会试第一的那兄弟是个书呆子,小皇帝表示,国家不需要书呆子!就将人家给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高考第一天,让我们一起来祈祷~希望所有参加高考的妹纸都能够发挥好,考出自己最为理想的成绩! 第47章 19 殿试名次放出来之后,江璟熙觉得自己八成是在做梦。虽然他之前一直在喜宝面前嚷嚷着要考状元要考状元,可那也不过是个口号。就像其他所有举子一样,状元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美好、遥远、却不可及的目标。 现在一路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竟杀了个探花郎出来!说实在的,江璟熙那点虚荣心又开始蹭蹭蹭直往上涨。 他觉得自己简直优秀死了,你看啊,家世好,容貌好,学问好,武功好,脾气好,人缘好……若说到自己的好处,简直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天哪,天下怎会有他这样优秀到完美的人? 真真是便宜小喜宝了! 江璟熙在街上游魂,是一路飘着回家的。刚走到家门口,江家大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中间,就又开始噼里啪啦放鞭炮了。 江璟熙觉得实在有些吵,赶紧用手捂住耳朵,脚下一生风,一溜烟就往里跑去了。 而此时江府大宅里,上至江延,下至扫地的老妈子,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 立在一侧,满头珠翠,身着正红绸衫的四太太见儿子回来了,立即站起来说:“璟熙,这算着时间,没一会儿功夫那报喜的人就该来了,你赶紧去换身衣裳去。母亲记得你有件暗红色的长袍,呆会儿叫浣纱给你找出来,你换上。” 江璟熙不乐意了,挪着屁股往旁边一坐,懒懒道:“我不穿红的,穿红衣裳太娘们!”然后在座的几位江家的爷们,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之意。 江璟熙抬眸仔细一瞧,不得了,几位哥哥都已经换上喜庆的红衣了,个个都跟新郎官似的。江璟熙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好歹是及时忍住了,目光在一众人间扫了下,忽问:“我四哥呢?” 四奶奶赶紧站起了身子,笑着说:“一大早他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六弟放心,我已经着人去找了,想必现在该是在回来的路上呢。” 江老太太坐在上位上,盯着六孙儿瞧,笑眯眯的,忽而又转头看四奶奶。 “这个老四也真是的!知道今天是老六的大喜日子,他还不着家!平日整天出去瞎混也就算了,怎生今天也出去?”老太太现在看江璟熙是一百个好,自然就看旁人不咋顺眼了,说着脸就板了起来,“老四媳妇,现在这个家是你在当,可你也该管管自己丈夫!别成天都由着他,你管他他若是说你,你便来告诉我,我便揭了他的皮!” 江璟闵虽不是三太太所出,但见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三房,心里不是很舒坦 三太太是续弦,出身也不比四房,再加上人家那房的长女是宫里的宠妃长子又高中探花郎,所以,虽然觉得自己十分有理,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软绵绵的。 她道:“老太太可不能这么说的,璟闵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得很,他也是个及其优秀懂事的孩子。”大厅里面一时静得很,三太太停了一下,然后执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说,“再说了,他出去也不是成日瞎混的,他也是在做正事!不知道老太爷跟老太太知不知道,城西那家胭脂店,可就是他开的呢……” “别再说了!”三老爷肃容制止自己媳妇,然后给她使个狠唳的眼色,三太太方讪讪住口。 其实说起来,这经商,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吧? 人家儿子中了探花郎,你家儿子却整天捣鼓什么生意,是不能相比的吧? 其实在江家孙辈中,小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江璟闵更得长辈们重视!那个时候,倒是这个成天只知道飞鹰走狗、插科打诨的老六让人头疼。 兄弟俩小时候都不爱读书,但江璟闵到底还能做个样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爱学习的好孩子。这江璟熙呢?不是趁夫子睡着的时候将他茶杯里的水换成墨汁,便是在授课房间的门上放一盆水,然后淋他个落汤鸡。 小的时候,明明就是这老六是个头疼小孩,怎么风水轮流转了? 这个问题,四太太也私下跟儿子交流过,为什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喜爱学习了?江璟熙脑海里出现的是喜宝那张可怜兮兮的脸,不过他没告诉自己母亲,只想着,等功成名就时,他再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抬回去,然后藏在屋子里面好好疼。 很快,便有衙门里的人来报喜,还告诉江璟熙,说三日后皇上在宫里摆了宴席,邀请探花郎参加。 四太太立即让晴芳给了喜钱,然后开始叮嘱儿子:“璟熙啊,往后你可真真正正就是大人了,以后说话行事必要有规有矩。你出门代表的是整个江家,可千万别出啥错啊。” 江璟熙点头应着,然后向长辈告了别,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众人散了的时候,三太太将四奶奶叫去问话了,话题当然是关于江璟闵的。 三太太端端坐着,在媳妇跟前撑着婆婆的气场,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好的:“我瞧你这些日子憔悴得很,是不是晚上没睡好觉?还是璟闵又做出什么混账事来惹你生气了?” 四奶奶摇摇头,低垂着眸子,圆圆的脸盘子上挂着几丝寂寥的笑意,只说:“也都是媳妇不好,跟四郎成亲也快两年了,肚里还是没个动静,也不怪四郎心不在媳妇这儿。” 三太太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手在桌案上有力地拍了下:“可是近日一直在那桂枝的房里歇息?”见四奶奶只低头不说话,她心里便也明白了,沉沉叹了口气道,“璟闵这孩子小的时候还是挺乖的,也不知道这两年来是怎么了,尽做出一些叫人摸不透的事情来。” 四奶奶挪了挪身子,犹豫着说:“前些日子,媳妇请了大夫来把平安脉,顺便也问了孩子的事。”她微微抬眸,平静瞧了婆婆一眼后,又说,“大夫说媳妇这两年过于劳累了,若想顺利得子,怕是要静静养心才行。” 三太太同意道:“那你便好好安心养着,旁的事情就别操劳了。” 四奶奶心里笑这个婆婆糊涂,嘴上却说:“可是媳妇自嫁于四郎为妻后,得长辈们信赖,一直管着这个家,是不得不操心劳累的。” 三太太没再说话,只心里细细盘算着,良久方说:“家里的事情,没了你,自然会有旁人去管。可我们三房的子嗣,却是不能没有你!这样吧,这事我会回老太太去,你且先会院子里好好养着去吧。至于老四,等他回来了你叫他来我这一趟。” 四奶奶起身,向着三太太行了礼,方离去。 那边江璟熙刚回院子,四太太便也带着晴芳跟着去了。院子里,几个年岁较小的小丫鬟正一边玩闹,一边聊着天。 其中一个长得娇艳明媚,穿着一身红色夹袄,娇笑道:“我们爷可真厉害,那么多前来参考的举子,就爷中了探花。”一边说,一边将小脑袋微微仰着,嘴角噙着笑意道,“我真希望自己快点长大一点,之后可以像浣纱姐姐一样,被太太指给爷做房里人。” 另外一个丫鬟赶紧用水泼了她,然后伸出娇嫩的手指在脸颊上划拉两下:“你羞不羞,羞不羞啊!我们是丫鬟,只管做好丫鬟的本分,浣纱姐姐不是教训过我们嘛,往后只伺候爷便是,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抿了下唇,又说,“再说,便是爷收房里人,那也轮不到你啊,要是有,那也是喜宝。” 之前那个长得娇艳的丫鬟,脸色一下子晦暗了,吐了口气说:“是啊,爷疼喜宝呢,那丫头命好,凭着她哥哥是状元,说不定以后是我们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呢!”越说兴致越不好,蔫蔫的,“算了吧,我们干活吧。” 就在这个时候,四太太沉着脸走了进来,眼尾扫了几个丫鬟一眼。 丫鬟们立即起身行礼,旁边,刚刚一直在嚼舌根的红衣女孩子直哆嗦。 四太太心里气得不行,真怕儿子真是瞧中了那张天佑的妹妹。之前他怎么胡来她都由着他,可婚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得自己说了算。 江璟熙正坐在屋子里喝茶,旁边茗茶跟品萱,一边一个在给他捏肩。 江璟熙嫌她们捏得不好,一挥手便将她们打发了,然后起身便要往外走。 浣纱得了四太太吩咐,要好好看着爷,此番见他要走了,立即过来拦住问:“爷可别再出去了,瞧着这天儿,一会儿就得黑了。” “你管我?”江璟熙是去看喜宝的,心情有些好,笑眯眯看着浣纱,“我知道,太太该是承诺了你什么,可是浣纱,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该是清楚我的脾气的!我江璟熙想要做什么事情,旁人谁都拦不住。” “她拦不住你,那我拦不拦得住你?”四太太稳步走了进来,立在门前,肃容瞧着江璟熙,“我问你,你急着出去,是不是去找那个叫喜宝的?” 江璟熙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儿子还打算过两天再告诉母亲的呢,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也就省得儿子说了。”江璟熙承认,“是,儿子是去瞧喜宝,儿子想娶喜宝为妻。” 这话一说出口,别说是四太太了,就连浣纱都愣在了一旁,简直不敢相信。 若说六爷想纳喜宝为贵妾,那还说得过去,可他竟然当着太太的面说想去喜宝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更新的来了,请原谅我无耻地停在了这里! 撒花吧哇 第48章 20 说实话,浣纱此时心里,是相当嫉妒的。 她小的时候家里穷,家里兄弟姐妹也多,没办法,父母便将她卖了。 她八岁的时候,被卖入一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她未来的丈夫是个傻子。傻也有傻的好处,往后成婚了,凡事还不得听她的?便就受几年罪吧,等长大了分了家,守着傻夫君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可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美好,那户人家里,除了傻子,个个对她都不好。 她生得虽不多漂亮,却是清秀至极,个头也高,九、十岁的时候,看起来就如十二三岁般。盘亮条顺,还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因此,府里的老爷、也就是傻子的亲爹,便对她动了心思。 她才多大?自然是死命不从的!不从就被吊起来打!打完之后被关在柴房里,没人问她死活,最后饿得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还是傻子救了她。她那个傻夫君,将她放走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傻子不傻的,他不过是在装傻。至于为什么装傻,她当时不是很明白,但后来渐渐就明白了。傻子亲娘死了,他爹给他娶了后娘,后娘又给他生了弟弟……在他们梁府,傻子是多余的。 走之前,傻子跟她说,他不想再装傻了,他要努力念书考取功名,若是有缘能够再见的话,他还愿意娶她为妻。 如果有缘再见的话他还愿意娶她,这样的誓言是多么的美好,她开始也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可后来逃回家之后,她父母又转手将她卖掉,她便对那些听起来很是美好的誓言不再相信了。 有一段时间她是痛苦的、压抑的,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直到遇见了江璟熙。她是被江璟熙从河水里捞上来的,她还记得那一天,阳光很好,当她醒来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俊美少年。 少年长得十分清俊,只是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彰显着几分英气。少年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一转头见她醒了,蹭一下跳起来指着他一顿数落教训。说什么,以后想死就找个没人瞧见的地方,故意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跳河是个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说,他救人救得很不爽。她一时委屈,最后被说哭了! 当时具体的一些细枝末节,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跟着江璟熙从金陵来了京城,做了他的贴身婢女。回了京城后才知道,原来救她的少年公子是当朝太师府的公子,更意外的是,他一人从汴京去金陵,是因为不想念书。 那个时候,四太太对六爷头疼得很,后来她来了,倒是也给四太太解了一些烦。不知道是出于想要报恩的原因,还是其它什么,总之,她对江璟熙,那是掏心窝子的好。 若是不提身份的话,两人从十岁朝夕相伴到二十岁,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很多时候,她已经将江璟熙当作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她嘴上虽从没说过,但心里是实实在在不想出府的。 太太也找过她,希望她能够留下来,继续帮着璟熙操持内务。 她从没妄想过自己能做他的正室,左不过一个姨娘罢了。只要他能够对她好点,她便就满意了……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六爷竟然要娶喜宝为妻。喜宝,曾经那个身份不如她的小丫鬟,往后她便要叫她六奶奶了? 这怎么叫得出口!她心里涌起了一股醋意!但到底也只是觉得心酸失望,没有旁的。 而此时,那曾经说过等考取了功名便会娶她的傻子夫君,她记不起来了。 浣纱知道自己只是个丫鬟,该要守着本分的,不然招六爷烦。于是她定了定神,试图着劝说:“爷,现在天色晚了,您堂而皇之去找喜宝,怕对喜宝名誉也不好,不若先准备着进宫的事情,喜宝的事,改日再说吧。” 江璟熙意识到自己母亲生气了,他是想要娶喜宝,但确实不急于这一时,便对着四太太道:“娘,只要您同意孩儿娶喜宝为妻,孩儿保证,往后一定收敛性子,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仕途上,一定光耀门楣。娘您不是问过孩儿,为什么会这般勤奋吗?就是因为有喜宝陪在孩儿身边,孩儿想要给她好的,想要努力。” 四太太知晓儿子的脾气,便也顺着台阶下,退了一步道:“娘不反对让她进门,但她绝对不能够做江家六奶奶!”四太太一直沉着脸,面色不太好看,“最多,纳她为贵妾,你的妻,必由娘来挑选!” 江璟熙喉间溢出一丝笑意来,轻声说:“若儿子有纳妾的心思的话,就会像四哥一样,早早养个丫鬟玩了,哪会等到现在?孩儿除了喜宝,旁的女人一个不要,孩儿只有一个妻,没有妾。” 说完,江璟熙将袍子一撩,向着自己母亲作了一揖道:“孩儿听娘的话,此时不去找喜宝,但孩儿答应请梁兄并几位一同高中的同窗吃饭的,不能食言,孩儿这就去。”然后冷冷瞥了浣纱一眼,长腿一迈,便往外走了。 浣纱眼眶很酸,但却不能哭,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反而过来安慰四太太道:“太太别伤心了,爷打小就是这个执拗的脾气,管不得的。”她扶着四太太,将她扶坐在了一旁,继续安抚道,“您看,爷都中了探花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往后就等着享福呢。” 四太太一把握住浣纱的手,叹道:“我的儿,叫你受苦了。你既然知道他的脾气,方才他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的好,我是仔仔细细瞧在眼里的。旁的可以由着他,只娶妻这件大事,万万不能草率了。” 想想觉得很是懊悔,可当初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然被那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啊!他张家天生就是来克他母子的不成?先是张天佑拐了杜家小姐,偏偏后来杜府还不再追究其责任,那也就罢了,毕竟没有了杜小姐,还有苏小姐呢。 可现在,他张家兄妹又来害她的熙儿了不成? 这样想着,四太太问浣纱:“你可知那张家现在住在哪儿?” —————— 春天到了,秦二柱用攒了好几个月的钱,去成衣铺子里给喜宝妹妹买了一身漂亮的裙裳。喜宝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穿的,但秦二柱跟她说,衣裳不是白给她的,他希望她能够给他做一双鞋,喜宝觉得这样挺公平的,就接受了。 这一日,天气很好,一大早起来,便见穿着红色锦袍的哥哥要往外走。 喜宝立即跳过去,拉着张天佑的袖子说:“哥哥,你穿这么漂亮,要去哪里?” 穿得漂亮?张天佑垂眸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嘴角抽了一抽,方回道妹妹的话:“哥哥要跟梁兄还有江兄一起,骑在马上,绕着整个京城游一圈。” 一听到江璟熙,喜宝眼珠子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最后一拍手说:“哥哥,那一定会有很多人去看你们吧?” 张天佑怎会不知道妹妹那点小心思?于是蹙着眉头说:“你也想去?”喜宝立即点头如捣蒜。 殷秋娘原是不放心的,但秦二柱说自己会一直陪在喜宝身边,殷秋娘想着,便就同意了。她想着,天子脚下,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天佑高中了状元,她眼睛瞧不见了,也叫喜宝替她去瞧瞧,高兴高兴,这样,她去了之后,也能够给张仕大哥一个交代。 喜宝得了娘的同意,然后换了秦二柱送她的那身漂亮衣裳,追着哥哥就跑了。 秦二柱见了喜宝的娇俏样,先是有些愣住,后见喜宝都跑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大步一跨,也追着出去了。 三人刚出了巷子没多久,窄窄的巷子里,便进了一顶轿子,轿子最后落在了秦家门前。 三月末的天气,暖暖的,空气里还飘着花香的味道,实在太适合出游了。再加上,这次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一等一的俊俏哥儿,那些个黄花大姑娘、闺中小媳妇,个个都不怕羞似的,挤破了脑袋也要来一睹芳容。 状元郎在中间,榜眼跟探花一左一右,只是几人的笑容开始还是灿烂的,后来变得有些僵硬,最后简直只能用苦逼来形容了。三个大老爷们,像是戏子一样,竟然被一群少妇少女“调戏”,说出去,简直有辱国体。 但是没办法,这馊主意是乐阳大长公主出的,大长公主早说了,等成绩出来了,就要将他们拉出去溜溜。 此时街边一家茶馆的二楼,窗户边上,坐着一位身穿明蓝色锦袍的贵族模样公子。公子三十多岁年纪,墨发高束,闲闲坐在一边,单手撑在窗沿上,嘴角挂着笑意,眉间笼着贵气。 他斜后方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武士装扮,怀里抱着一柄剑。 似是看到了好笑之处,贵公子伸手指着一处,微微含笑说:“赵勇你瞧,那三个人看着是撑不住了。另外两个倒还沉得住气,就是那个探花郎,我看过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得打马掉头走了。” 叫赵勇的,目光顺着主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探花郎,一张俊脸已是黑得不行。 “王爷说的是,属下瞧着,也觉得他忍不住了。”赵勇回说。 此贵族男子,正是皇叔十三明王,是先帝的胞出兄弟,当今皇上的亲叔叔。 明王赵誉又瞧了会儿,然后一拍腿说:“你瞧那小子的样子,怎么跟本王年轻的时候那么像!一看就知道是个拧脾气,本王喜欢!”又说,“就是可惜了,竟然是江太师的孙子。” 对于此话题,赵勇没答话,只是静静守着明王殿下。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江璟熙眼睛往街边一瞟,一个俯身,便将正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喜宝给捞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扬鞭一挥,“啪”的一声,马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然后向前狂奔而去。 秦二柱被江璟熙打得个措手不及,但好歹反应也快,脚下生风,立即就追着去了。 江璟熙是骑马,这秦二柱只是一双腿,竟然也不落后。 此时二楼正闭目养神的明王赵誉突然睁开双眼,见到这脚下生风跑得极快的秦二柱,他拍手直叫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内容还是蛮多的呢~~所以,撒花撒花撒花哇,泪奔!!! 第49章 21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探花郎竟然当街强抢民女?那些个还未出嫁的、对江璟熙很有些意思的,暗恼得很,这探花郎怎么抢的不是自己呢?那个毛丫头片子有啥好抢的。      心思不在探花郎身上,而在状元跟榜眼身上的,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个个争先恐后地往街上挤,确切来说,是往状元郎跟探花郎马脚下钻。她们的意思很明确,来吧,快点抢我吧。      对此突发情况,张天佑跟梁玉泽皆是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马鞭一甩,也追着去了。      茶馆二楼,明王赵誉已是站起了身子,眯眼看着底下的一片骚动,一拍手,含笑道:“赵勇,你跟着过去瞧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尤其是那个追着马跑的少年,定要打听清楚底细,回头告诉本王。”      赵勇立即双手抱拳,低头颔首说:“是,属下遵命。”      江璟熙抱着喜宝,一直将她带到了城外,最后见喜宝实在有些难受撑不住了,他方将缰绳一勒,停了马。这边江璟熙马刚停没多久,那边秦二柱也追了过来。秦二柱一头一脸的汗,气喘得也有些粗,一双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江璟熙瞧,眸光里有怒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喜宝从来没有骑过马,下了马后感觉很是不适合,一个没忍住,便蹲在路边“哇哇”吐了起来。      江璟熙站在喜宝旁边,俯□子,手才轻轻碰了下喜宝后背,便直接被秦二柱打了下来。      秦妈妈已经私下跟儿子二柱说了,喜宝妹妹将来会给他当妻子,所以,他现在就是以一个未来丈夫的身份在保护自己的妻子。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喜宝不轨,谁对喜宝动心思,他便要教训谁!      江璟熙怒了!因为在他心里,也是将喜宝当成自己妻子的,现在未来的小娇妻却在旁人怀里,他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怒!      江璟熙一双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此时薄唇紧紧抿着,双眸里喷着火。但他到底是忍得住气的,也不看秦二柱,只对喜宝道:“你过来。”      喜宝觉得他生气了,本能想要过去,却被秦二柱一揽,她又跌回秦二柱怀里。      秦二柱虽然平时人沉默了点,但关键时刻他忍不住了,只说:“我娘跟喜宝的娘已经说好了,喜宝是我秦二柱未来的妻子!她已经不再是你的丫鬟,跟你再没有一点关系!她往后却是要跟我白头到老的。”      这事喜宝一点不知道,她仰着脑袋张着嘴看了秦二柱一会儿,然后有些闹脾气了,开始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可是秦二柱力气大,双臂也有力得很,任喜宝怎么挣扎,她都不可能挣脱掉的。      于是,喜宝感到了绝望,嘴巴一张,就哭了。      喜宝一哭,秦二柱心慌了,却让江璟熙寻到了空档,将喜宝抱了回去。      江璟熙心疼死了,伸手去给喜宝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喜宝乖,不哭啊,你要是乖乖的听话,我就带你吃好吃的去。”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还像以前一样,你先吃,你吃饱了剩下的,我再吃。”      喜宝潜意识里还是蛮听江璟熙话的,江璟熙几句一哄,她一抽一抽的,就停了哭,一双小手使劲揉着眼睛,嘴巴还撇着。      见喜宝果然听自己的话,不哭了,他心里甜得能挤出蜜来。      这样就好,喜宝在意他就好……只要她是在乎他的,那么前方就算再多阻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只要能娶喜宝为妻,他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江璟熙一手将喜宝护在身后,直起身子,对秦二柱说:“知道你对喜宝好,喜宝之前也对我说过,她只是将你做哥哥待的。所以,你若是真有心的话,还是不要再让她哭的好。”      秦二柱身子像山一样,静静立在一边,心里却如刀绞。他有些想不明白,喜宝妹妹为什么会对江璟熙那么好……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喜宝妹妹必是被这风流成性的探花郎给骗了。      就算不是骗她的,喜宝跟了江璟熙也会受委屈。江家大宅,人心复杂,不是喜宝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丫头能呆的地方。      秦二柱理了一下思绪,沉着声音说:“喜宝,你别害怕,你若是不愿意,我不逼你。”然后抿了抿唇,低头想了想还是说,“我先送你回家吧,今天闹了这么一出,要是被殷姨知道,她会担心。”      喜宝呆了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赶紧说:“我要回去的,不能让娘知道!”然后仰头望着江璟熙,小脸很是严肃的样子,“我娘会担心我的,我要回去陪我娘。”      江璟熙心揪了一下,觉得秦二柱这小子也太贼了,竟然用喜宝母亲来压他!他微微一笑,双手背负,颔首道:“好,那就有劳秦兄护送喜宝回家去了,等改日,我便着人去府上送聘礼去。”      本来还想再做一做母亲那边的工作,可江璟熙感觉到了危机,再也等不了了。      张天佑跟梁玉泽也打马追了上了,张天佑知晓情况,因此没说话。梁玉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瞧着几人脸色,也能猜得几分。      梁玉泽年长,平日里也会出言说江璟熙几句,便道:“这事江兄做得过了,光天化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强抢民女!”看了张天佑一眼,又瞅了一眼喜宝,微微一顿,“江兄,这位姑娘,不是你在书院时候的书童吗?”      张天佑默了一会儿,出声道:“她是我妹妹。”梁玉泽没再说话。      赵勇一直躲在暗处,他视觉好听觉好,因此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得清楚每个人的表情、听得清楚每一句话。      赵勇此时倒是忽略了那秦二柱,目光在喜宝脸上逗留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转身回去。      明王府里,明王赵誉正陪着梅郡主做一个风筝,耐性十足。      有人禀告说,赵勇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明王拍了拍女儿赵思梅的头,微微含笑道:“梅儿自己去玩吧,父王跟你赵勇叔叔有要事相谈,去找你母妃去。”      梅郡主朝着自己父王做了一个鬼脸,抱着已经做好的风筝,灵活一跳,便就跑远了。      跑到外面,刚好看见赵勇,她跳着过去说:“勇叔叔你看,父王亲自给梅儿做的风筝呢,父王做的风筝可好看了。”然后将风筝往怀里一抱,嘻嘻笑着,“我去找我母妃喽,给母妃也瞧瞧去。”      赵勇蹲□子说:“王爷真疼郡主,郡主去玩吧,属下跟王爷有事谈。”      梅郡主很懂事地点头:“嗯,父王已经跟我说啦,你去吧,我找母妃去。”说完小腿一迈,已是跑开了。      赵勇看着梅郡主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又出现刚刚那个小女孩子的模样,那个女孩子,跟郡主好像。会不会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再说了,就算她没死回来了的话,怎么会不来找王爷?      赵勇想着,便走进厅里,回复王爷的话。      赵勇将刚刚听到的、见到的都一一跟明王说了,明王忽而拍掌笑道:“风流浪子!”又说,“赵勇,我之前叫你网络天下武学人才,怎生天子脚下的反而给漏掉了呢?”      赵勇觉得确实是自己失职,立即承认错误道:“属下有罪。”      明王皱了下眉,摆了摆手道:“这也不怪你,若是有人暗里收了银子耍了手段,你也不能知晓。”      赵勇想着要不要将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告诉王爷,但觉得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若是消息打探错了,怕是会叫王爷失望。      明王见做事一向果敢的赵勇有些犹豫的样子,便道:“还有什么事?”      赵勇一颔首:“没了。”      喜宝回了家,觉得母亲有些不对劲,她心里很是慌张,怕母亲知道了刚刚街上发生的事情。于是她小心翼翼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晃着她的手道:“娘,您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殷秋娘手在一旁的桌案上重重拍了一下,脸色不好,语气更不好,呵斥道:“喜宝,你给娘跪下。”      喜宝吓死了,赶紧规规矩矩跪在娘的跟前。      殷秋娘对着喜宝的方向叹了口气,方说:“娘问你,可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为娘的?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且一一说了。”      见娘气生得大,喜宝都快哭了:“娘,女儿错了,女儿不该瞒着娘的。”她心里害怕,鼻子吸了一下,然后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老实交代了。      殷秋娘心里结着一股抑郁之气,一时没憋住,“噗”的一声吐了口鲜血。      喜宝傻了,呆呆望着地上的血瞧,然后深吸了两口气,最后嘴巴一张,抱着自己母亲大哭了起来。      “娘,喜宝错了,喜宝往后什么事情都听娘的,求娘不要死。”      “呜呜呜呜呜,求娘给喜宝一次机会,娘还要享福呢,呜呜呜呜呜!”      “我以后只呆在娘的身边,我再也不离开娘了,呜呜呜呜呜。”      然后猛地转头,朝着外面院子里大喊道:“哥哥!哥哥!娘吐血了……吐血了!哇哇哇哇哇。”      张天佑立即推门进来,看见旁边地上有着一汪血水,他喉结动了下,叫了声:“母亲。”      殷秋娘心口还直起伏,却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      张天佑眨了下眼睛,帮着妹妹说:“娘,喜宝之前去给江家当丫鬟,也是想要挣银子给您治病。喜宝孝顺您,一心想要您好起来,您快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喜宝不哭了,一个劲点头:“娘别气坏了身体。”然后小手一下一下地扶着自己母亲的胸口,“喜宝没用,不能找个好的大夫给娘治病。喜宝就想娘好好的,就想娘过上好日子。”      张天佑垂眸想了想,又说:“每届高中状元之人,皇上都会应承其一个请求,儿子已经跟皇上说了,请一位宫里的太医来给娘治病。”      喜宝一听,头转了过去,愣愣盯着哥哥瞧。她觉得,此时的哥哥真是可爱极了。      殷秋娘摆手道:“天佑,娘的身体娘自个儿明白,就别替娘担心了。”说着,便伸出了手,握住张天佑的,“孩子,有这样的机会,你该是向皇上请求,请皇上重新彻查当年你父亲的案子。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璟熙话的,江璟熙几句一哄,她一抽一抽的,就停了哭,一双小手使劲揉着眼睛,嘴巴还撇着。      见喜宝果然听自己的话,不哭了,他心里甜得能挤出蜜来。      这样就好,喜宝在意他就好……只要她是在乎他的,那么前方就算再多阻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只要能娶喜宝为妻,他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江璟熙一手将喜宝护在身后,直起身子,对秦二柱说:“知道你对喜宝好,喜宝之前也对我说过,她只是将你做哥哥待的。所以,你若是真有心的话,还是不要再让她哭的好。”      秦二柱身子像山一样,静静立在一边,心里却如刀绞。他有些想不明白,喜宝妹妹为什么会对江璟熙那么好……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喜宝妹妹必是被这风流成性的探花郎给骗了。      就算不是骗她的,喜宝跟了江璟熙也会受委屈。江家大宅,人心复杂,不是喜宝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丫头能呆的地方。      秦二柱理了一下思绪,沉着声音说:“喜宝,你别害怕,你若是不愿意,我不逼你。”然后抿了抿唇,低头想了想还是说,“我先送你回家吧,今天闹了这么一出,要是被殷姨知道,她会担心。”      喜宝呆了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赶紧说:“我要回去的,不能让娘知道!”然后仰头望着江璟熙,小脸很是严肃的样子,“我娘会担心我的,我要回去陪我娘。”      江璟熙心揪了一下,觉得秦二柱这小子也太贼了,竟然用喜宝母亲来压他!他微微一笑,双手背负,颔首道:“好,那就有劳秦兄护送喜宝回家去了,等改日,我便着人去府上送聘礼去。”      本来还想再做一做母亲那边的工作,可江璟熙感觉到了危机,再也等不了了。      张天佑跟梁玉泽也打马追了上了,张天佑知晓情况,因此没说话。梁玉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瞧着几人脸色,也能猜得几分。      梁玉泽年长,平日里也会出言说江璟熙几句,便道:“这事江兄做得过了,光天化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强抢民女!”看了张天佑一眼,又瞅了一眼喜宝,微微一顿,“江兄,这位姑娘,不是你在书院时候的书童吗?”      张天佑默了一会儿,出声道:“她是我妹妹。”梁玉泽没再说话。      赵勇一直躲在暗处,他视觉好听觉好,因此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得清楚每个人的表情、听得清楚每一句话。      赵勇此时倒是忽略了那秦二柱,目光在喜宝脸上逗留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转身回去。      明王府里,明王赵誉正陪着梅郡主做一个风筝,耐性十足。      有人禀告说,赵勇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明王拍了拍女儿赵思梅的头,微微含笑道:“梅儿自己去玩吧,父王跟你赵勇叔叔有要事相谈,去找你母妃去。”      梅郡主朝着自己父王做了一个鬼脸,抱着已经做好的风筝,灵活一跳,便就跑远了。      跑到外面,刚好看见赵勇,她跳着过去说:“勇叔叔你看,父王亲自给梅儿做的风筝呢,父王做的风筝可好看了。”然后将风筝往怀里一抱,嘻嘻笑着,“我去找我母妃喽,给母妃也瞧瞧去。”      赵勇蹲□子说:“王爷真疼郡主,郡主去玩吧,属下跟王爷有事谈。”      梅郡主很懂事地点头:“嗯,父王已经跟我说啦,你去吧,我找母妃去。”说完小腿一迈,已是跑开了。      赵勇看着梅郡主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又出现刚刚那个小女孩子的模样,那个女孩子,跟郡主好像。会不会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再说了,就算她没死回来了的话,怎么会不来找王爷?      赵勇想着,便走进厅里,回复王爷的话。      赵勇将刚刚听到的、见到的都一一跟明王说了,明王忽而拍掌笑道:“风流浪子!”又说,“赵勇,我之前叫你网络天下武学人才,怎生天子脚下的反而给漏掉了呢?”      赵勇觉得确实是自己失职,立即承认错误道:“属下有罪。”      明王皱了下眉,摆了摆手道:“这也不怪你,若是有人暗里收了银子耍了手段,你也不能知晓。”      赵勇想着要不要将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告诉王爷,但觉得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若是消息打探错了,怕是会叫王爷失望。      明王见做事一向果敢的赵勇有些犹豫的样子,便道:“还有什么事?”      赵勇一颔首:“没了。”      喜宝回了家,觉得母亲有些不对劲,她心里很是慌张,怕母亲知道了刚刚街上发生的事情。于是她小心翼翼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晃着她的手道:“娘,您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殷秋娘手在一旁的桌案上重重拍了一下,脸色不好,语气更不好,呵斥道:“喜宝,你给娘跪下。”      喜宝吓死了,赶紧规规矩矩跪在娘的跟前。      殷秋娘对着喜宝的方向叹了口气,方说:“娘问你,可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为娘的?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且一一说了。”      见娘气生得大,喜宝都快哭了:“娘,女儿错了,女儿不该瞒着娘的。”她心里害怕,鼻子吸了一下,然后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老实交代了。      殷秋娘心里结着一股抑郁之气,一时没憋住,“噗”的一声吐了口鲜血。      喜宝傻了,呆呆望着地上的血瞧,然后深吸了两口气,最后嘴巴一张,抱着自己母亲大哭了起来。      “娘,喜宝错了,喜宝往后什么事情都听娘的,求娘不要死。”      “呜呜呜呜呜,求娘给喜宝一次机会,娘还要享福呢,呜呜呜呜呜!”      “我以后只呆在娘的身边,我再也不离开娘了,呜呜呜呜呜。”      然后猛地转头,朝着外面院子里大喊道:“哥哥!哥哥!娘吐血了……吐血了!哇哇哇哇哇。”      张天佑立即推门进来,看见旁边地上有着一汪血水,他喉结动了下,叫了声:“母亲。”      殷秋娘心口还直起伏,却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      张天佑眨了下眼睛,帮着妹妹说:“娘,喜宝之前去给江家当丫鬟,也是想要挣银子给您治病。喜宝孝顺您,一心想要您好起来,您快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喜宝不哭了,一个劲点头:“娘别气坏了身体。”然后小手一下一下地扶着自己母亲的胸口,“喜宝没用,不能找个好的大夫给娘治病。喜宝就想娘好好的,就想娘过上好日子。”      张天佑垂眸想了想,又说:“每届高中状元之人,皇上都会应承其一个请求,儿子已经跟皇上说了,请一位宫里的太医来给娘治病。”      喜宝一听,头转了过去,愣愣盯着哥哥瞧。她觉得,此时的哥哥真是可爱极了。      殷秋娘摆手道:“天佑,娘的身体娘自个儿明白,就别替娘担心了。”说着,便伸出了手,握住张天佑的,“孩子,有这样的机会,你该是向皇上请求,请皇上重新彻查当年你父亲的案子。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第50章 22 张天佑低垂着眼眸,静静立在一边,有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吹起了他的衣角。 父亲的案子,他必是会去了解的。父亲获罪的时候他还小,还不懂事,有些问题他即便当时怀疑,却也无能为力。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如父所愿中了状元,有些事情,该是着手彻查的时候了。 不过目前手上没有证据,就算利用此机会去求皇上,也得等些时候。 他望了望喜宝妹妹,见她一直仰头望着自己,一张小脸满含着期待,他又想到了小的时候。喜宝妹妹小的时候很听话,也总爱黏着他,不过,他以前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张天佑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妹妹的脑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喜宝是不是也希望哥哥给娘请宫里的太医?是不是希望娘好好的?” 喜宝将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一双晕染着水气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哥哥脸瞧,很肯定地说:“哥哥,喜宝就希望娘好好的!要是娘的眼睛能够好了,身体也好了,喜宝以后什么事情都听娘跟哥哥的。” 张天佑笑了笑,颇为宠溺地道:“好,那哥哥听喜宝一次,给娘找宫里的大夫。往后,喜宝可要一直听哥哥的话……” 喜宝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她觉得张天佑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她能够有这样的哥哥,真是幸福死了。喜宝立即扑到张天佑怀里,挤了挤说:“哥哥还是疼喜宝的,还是关心娘的。”又转着圆圆的小脑袋去看殷秋娘,吸了下鼻子说,“娘!娘!你可不能拒绝哥哥!娘要是拒绝了,喜宝会伤心死的!喜宝答应娘,只要娘身体好好的,喜宝以后一定听话。” 听了女儿的话,殷秋娘的心在就软了,然后想到伤心之处,又哭了起来。 她最近有从二柱侄儿的嘴里听说过一点关于那个人的事情,那个人出使契丹回来了,他在广招天下武学之士。他还是年轻时候那副性子,想要做什么事情,绝对会立即付诸于行动,从不优柔寡断。 他有了王妃,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儿被皇上封了吉瑞郡主。那喜宝算什么?若是当初没有出那样的事情,这一切都该是喜宝的。父王的宠、母妃的疼,以及和乐美满的幸福家庭,这些都该是喜宝的。 可是现在呢?宝儿她为了生计,为了治好她这个母亲的眼睛,竟然自甘堕落到去给人家当丫鬟!如今,还被人家上门来指着鼻子说宝儿是狐狸精,不知廉耻,竟然勾了少爷的魂儿…… 宝儿这么单纯,定是被那个江家少爷给骗了!别说那什么江家四太太不同意了,便是她自己,也不会同意。在她心里,一直喜欢的是二柱侄儿,喜宝若是跟了他,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放心。 喜宝见娘又哭了,悄悄地依偎到娘怀里,将小脑袋撑在她胸膛,然后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 “娘往后可要听话啊,再哭喜宝可就生气了,喜宝不喜欢娘流泪。”她皱着鼻子,一边蹙着眉心一边数落,“其它事情喜宝听娘的,但这事娘一定要听喜宝的。”说完转头,“哥哥,这事喜宝做主了,你快给娘请大夫吧。” 天佑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低头一笑,道:“好,这事哥哥也听喜宝的。” 哥哥走了之后,喜宝美滋滋地蹭在娘怀里,笑了一会儿后又皱着小脸:“娘,哥哥现在对我好了,爹爹在天上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想到了爹爹以前对她的好,她有些伤感起来,撇着嘴说,“娘,喜宝想爹爹了,爹爹要是一直陪着喜宝就好了。” 秋娘将女儿抱紧了一点,轻声道:“女儿,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跟着什么样的人才会幸福娘心里清楚。娘已经跟你秦妈妈私下说了,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两年,便给你们将事情办了。” 喜宝虽然没完全明白娘说的“事情办了”什么意思,但一联想到之前秦二柱跟她说的话,她便有些想哭了。可是娘还有秦妈妈都是这么希望的,自己不能让她们失望啊,还有二柱哥哥,二柱哥哥对自己也好的。 喜宝委屈,揉了下眼睛说:“喜宝都听娘的,只要娘开心,要喜宝怎样都行。”但一想到江璟熙那双像天上星子一样亮亮的眸子,她便就觉得难受,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但她确实哭了。 这次的哭跟往常不一样,往常委屈了就张着嘴巴嚎啕大哭,但这次,她是泣不成声,只默默淌泪。 喜宝陪了一会儿娘,见秦妈妈笑着进来了,她便就出去了。 外面天色有些晚了,西边的彩霞也缓缓退了下去,天空渐渐呈黛青色。 喜宝端着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弯着身子,用树枝不断拨弄树根底下的蚂蚁。 她心情有些不好,这种不好跟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这是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心会疼,想到某些人的时候会莫名其妙想要流泪,喉间酸涩得很。 喜宝用树枝胡乱拨弄着蚂蚁,将它们赶到树枝底下后,又推着它们回来。如此反复了好些遍,直到见那些蚂蚁被一个大大的黑影盖住,她方停住手上动作。 喜宝身子还弯着,只高高抬起了脑袋,看清来人后,她又低了头,只含糊叫了声:“二柱哥哥。”然后又用树枝赶着蚂蚁,一边赶一边说,“我在跟蚂蚁玩呢,哥哥去宫里给娘请大夫去了。” 秦二柱在她身边默默蹲了下来,静静瞧着喜宝侧脸,然后说:“喜宝,我往后不再打铁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又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喜宝微微有些惊讶,撇过头问:“二柱哥哥不打铁了,那往后都干什么呢?” 秦二柱抬起手,在喜宝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对着她笑:“二柱哥哥要去投靠明王殿下了,往后为了喜宝,二柱哥哥会做很多事情。可以赚更多银子给殷姨治病买药,还可以给喜宝买很多漂亮的衣裳穿。” 提到给娘治病买药,喜宝还是有些心动的,眨了下眼睛说:“二柱哥哥努力赚银子,喜宝会乖的。” 秦二柱笑得很腼腆,同时也很自信,因为,他有能力给喜宝优良的物质生活了,他再不比江璟熙差。 其实机会来得有些突然,之前他有去过明王府几次,却连王府门还没进便被赶了回来。原是已经绝望了的,却没想到,十三明王的属下赵勇将军会找到自己。赵勇来找他,意思很明确,是来传达明王殿下的意思的,明王殿下瞧中了他的脚下功夫。 他自然是应承了,也答应第二天一早便去王府见王爷。 张天佑果然将宫里最好的太医给请了过来,这位太医姓王,是皇宫里装门给皇上并几位位分高的娘娘治病的。皇上也是感念状元郎张天佑的一片孝心,这才将王太医给拨了来。 王太医医术精湛,医品也好,他认认真真给殷秋娘把了脉,然后说:“这位夫人的身子确实有些亏损,主要还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想要调理好身子,往后一定得按照老夫开的方子吃药。饮食也是,一点不能马虎。” 喜宝立即问:“那我娘会完全好起来吗?” 王太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好生面善,好似在哪儿见过,但一时也记不起来了,便只笑着道:“是的。小姐放心,既然是状元郎的母亲,又是皇上亲自命老夫来的,老夫必会尽心尽力医治好您的母亲。” 喜宝开心极了,立即跪了下来,四平八稳地给王太医磕头。 王太医有些始料未及,慌道:“皇上派老夫来的,要谢也是谢皇上,小姐快快请起。” 喜宝坚持磕了三个头后,站了起来说:“希望太医伯伯可以快点给娘开药方,这样娘就能够快点好起来了。” 王太医开了药方,关于饮食的,还有每天该喝的药,都写得清清楚楚。 殷秋娘当天晚上便喝了王太医的药,喜宝是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娘喝完的,然后认真地问:“娘您觉得好些了吗?” 殷秋娘笑着说:“娘果真觉得好得多了。” 喜宝开心得跳了起来,拍着手说:“喜宝娘好多了,喜宝娘会越来越好的。” ———— 江璟熙今天在街上闹的那一出,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四太太耳朵里,江四太太气得不行,一直坐在儿子的院子里等着他回来。 江璟熙心情不是很好,跟喜宝分别后,他便请了几个一同高中的同窗去喝酒。一同高中的同窗里,有好几个是外乡人,有一个说,想要回家乡当官去,因为那里有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在等着他。 他说,京城里再繁华,那也是别人的地方,他是要回家的。 江璟熙之前是不怎么瞧得起这位同窗的,觉得他为人窝囊得很,可今天这位同窗的话,却让他感触很深。他觉得,一个有担待的真男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得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幸福!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喜宝,喝了几杯便就先回来了,正准备换身衣裳去找母亲,浣纱却说,母亲就在自己院子。 江璟熙大步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站在一边,请安道:“儿子见过母亲。” 太太脸色很是不好,手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方抬眸看儿子,似乎闻到了酒味,她蹙起眉心:“又去哪儿喝酒了?” 江璟熙喉间动了一下,然后老实回答:“几位同窗说往后会回家乡去,便小聚了一下,儿子也没喝多少酒,不过是意思意思。” 四太太叹气道:“璟熙,你是个出息的,家里上上下下都为了你而高兴。你祖父祖母,也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的婚姻,你未来的前程,都是得经过他们同意的,可不能叫做长辈的失望。” 江璟熙喉间溢出一丝笑来,却是笑得苦涩,他道:“娘,璟熙的脾性,您是知道的。旁的事情璟熙都可以依着长辈,但唯独娶妻一事,儿子得选个自己喜欢的。一辈子的事情,儿子不想那么草率。” 四太太忙说:“自然得由你挑选,但是,你得从几个大家族里挑选。”眸子一闪,忽而问道,“你觉得苏小姐怎样?就是苏院士的女儿……” 江璟熙冷哼,态度非常强硬地说:“便是全天下女子都死光了,我江璟熙也不会娶她为妻。” 四太太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好歹她也是苏院士的女儿……” 是谁的女儿,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江璟熙说:“儿子此生除了喜宝,旁的女子不会瞧上一眼。若是娘不答应,儿子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他语气虽是轻轻软软的,可态度十分坚决,隐隐透着一股不可拒绝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妹纸说,文里加个穿越的元素很违和,某息想了下,觉得确实是!而且金遥这个角色不设定为穿越也同样可以混得很好,所以,关于这个设定我给改了,好在前面着墨不多~~ 另外,请支持正版,本文独家连载于123言情!盗文请自重! 第51章 23 四太太很是生气,一掌拍在桌案上,猛然站了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璟熙,难不成你是要做那不孝子孙?我们江家虽不比往日,可好歹也是大家族,你怎可娶一个婢女为妻?这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江璟熙心里很是难受,他既不想做不孝子,也不想离开喜宝。他打小虽浑,但向来孝顺,对母亲也是言听计从。只是,他只要一想到喜宝,一想到若是自己不努力,她往后可能就会依偎到旁人怀里喜笑颜开了,他便就难受。 不行!不管多少人反对,喜宝,他是娶定了的。 “娘,儿子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但这次却想求您。”他面色很沉,说着便将袍子一撩,双膝跪地,微微垂头,“求娘成全,求娘让儿子娶喜宝为妻!” 四太太手颤抖得厉害,伸出一只手指来,指着儿子,气节道:“你!你向来不肯向人低头,这次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婢女来求娘!璟熙,娘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好啊好,你若是非要坚持娶那个小狐媚子,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四太太也是真的生气了,她的儿子,她的好儿子,长大了,心也飞了。 浣纱见四太太走后,立即过去扶自己主子,劝道:“爷惹太太生气了,快些过去跟太太认个错吧。爷您别怪太太,太太是您的母亲,她做什么决定,可都是站在您的立场上的,她还能害了您不成?” 江璟熙直起身子,腰杆挺得笔直,只是微微垂眸,冷冷瞧着浣纱。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吗?浣纱,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命是谁救回来的!”江璟熙声音很冷,却又字字清晰,“我救了你,这十年来给你吃给你穿,你虽说是丫鬟的身份,可我从没虐待过你吧?你这恩,是怎么报的?” 浣纱双手原本是抓住江璟熙袖子的,听他这么一说,松了手,勉强挤了个笑来:“爷,您说什么,浣纱听不明白。”她微微顿了会儿,抬眸瞥了江璟熙一眼,却被他冷漠的眼神吓到,她缩了□子又说,“十年前,如果没有爷就没有浣纱,浣纱的命都是您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向太太打小报告,将我与喜宝的事情都全数与太太说了?”江璟熙逼问道,“若不是你,又有谁敢在太太面前嚼我的舌根?” 浣纱确实是被冤枉的,觉得委屈得很,立即哭了出来:“爷,真真是天地良心啊!这十年来,我将爷的所有看得比我浣纱的命还重要,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难道在爷眼里,我就是那种喜欢在背地里乱嚼人舌根的人吗?爷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查!或者……您瞧我不顺眼了,也可以将我赶出去。” 她泪水流了满脸,脸上薄薄的胭脂晕染开来,脸成了花猫。 江璟熙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便做了个软,哼道:“好了好了,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必当真。”想想就觉得烦躁,挥了挥手,转到一旁坐下,“我只是最近比较烦心,这才语气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啊。” 浣纱适可而止,擦了擦眼泪说:“也都是你,平日里太宠喜宝了,也怨不得旁人说。”一边说着,一边给江璟熙倒了杯茶,递给他,“先喝了醒醒酒吧,我已经让茗茶打热水去了,你洗洗身子,便睡下吧。” 江璟熙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又看浣纱:“浣纱,我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浣纱知道爷的意思,手抖了一下,强作镇定,笑道:“我是丫鬟,自是听太太跟爷的,哪敢有自己的想法。” 江璟熙正襟危坐,肃容道:“我记得,刚刚救回你的那段时间,你嘴里一直念着过一个名字。”他敛眸想了想,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然后微微蹙眉,“想必是你十分在意的人,只是,后来断了联系了?” 浣纱又想到了那个傻子,前程往事这才哗啦啦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傻子的容貌,他的身形,他的笑颜……原来都还清晰刻在自己心里,烙在脑海里。他们分离的那时,她有十岁,而傻子已经十六岁了,他虽说过会娶她,但也挨不过时间的。 若是他逃过继母的毒手现在还安好活着的话,想必已经成亲了,说不定,孩子都可以满街跑了,又怎会还记得她?怎会记得她一个卑微的婢女…… 浣纱道:“是一位故交,已经很久没联络了,怎么,爷作何突然问起这事?” 江璟熙道:“浣纱,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太太的意思,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我是不会依着她的意思办的。”他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浣纱瞧,眼神是坚定,“你若是遇着了自己心仪男子,我便认你做姐姐,你以江家小姐的名义嫁出去,如何?” 浣纱微微张了嘴巴,惊讶道:“可我是丫鬟!” 江璟熙:“丫鬟又如何?我若称你为姐姐,又有谁敢说什么!” 浣纱咬着唇,没再说话,只是眼眶里湿润一片。 良久,她伸手擦了擦眼泪,说道:“爷,既然您这样说了,我便也知道了你对我没意思。您放心,便是您不认我做姐姐,我也会跟太太说清楚的,到了年纪便出府去。好歹主子们待我好,这些年来,我手里也是有些积蓄的。出去之后,我就找个靠得住的汉子嫁了。” 江璟熙抿了唇,默了良久,方说:“到时候,备你一份嫁妆。” 浣纱抹了抹泪,浅笑着点头:“爷,太太做什么都是为了您好,您千万别跟太太置气,凡事都好好说。”眸子转了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方才下午的时候,太太有问喜宝的住处,我便说了……诶?爷您去哪儿?” 江璟熙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将手直挥:“我的事情你别管,只是不许去告诉太太。” 浣纱知道他去哪儿,追了几步也就停了下来,望着那伟岸挺拔的身影,心里某处微微有些疼,她又想到了傻子。 傻子今年二十有六了,长得十分清俊,是金陵梁家大少爷。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他对她说,再也不想装傻了,他要努力读书,好好考取功名。等将来考取功名了,他便娶了她…… 其实她当初被江璟熙救了之后,愿意跟着来京城,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希望能够在京城遇到他。她希望他金榜题名,然后骑着高头大马,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 喜宝一个下午都坐在院子里拨弄蚂蚁,后来秦妈妈喊她吃晚饭她便去了,只是吃饭的时候也呆呆的不说一句话。秦妈妈问她怎么了,她则忽而一笑,将小脑袋直摇,说自己没事,就是担心娘的病。 秦妈妈安慰她,说她母亲的身体不必担心了,有宫里的王太医给医治呢……她忽而想到娘的身体有救了,于是露出一口细密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吃完晚饭,伺候娘喝了药,又哄着娘睡着了,喜宝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既然睡不着,她索性又披起了衣裳,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来,然后搬了小板凳,还是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借着月光跟蚂蚁玩。 她小小的身体投在地上,一团团黑黑小小的影子,时不时动一会儿,叫人瞧了生怜。 江璟熙立在秦家宅子围墙上,垂眸瞧着喜宝,觉得心酸。 傻丫头,怎生这么晚了,她也不睡觉呢?还是三月份的天气,冷得很,她也不知道多穿点衣裳! 江璟熙轻声一跃,便稳稳落在喜宝跟前。喜宝见自己小小的身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盖住了,嘟了嘟嘴说:“二柱哥哥,你是不是也睡不着觉呢?所以你也出来陪着喜宝跟蚂蚁玩了吗?” 喜宝没有抬头,江璟熙抬了抬眉毛,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见小丫头用小手将一群蚂蚁拨来拨去的,他轻声嗤笑道:“喜宝,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怎生这么贪玩啊……” 喜宝手上动作立即停住,扭着小脑袋,呆呆望了江璟熙好一会儿,忽而觉得委屈,然后小嘴一撇,就要哭了。 江璟熙瞧见了,心疼的很,一把将喜宝捞了过来,然后往怀里一抱。 江璟熙抱着喜宝,轻轻一跃,便跳坐到围墙外面一匹马上。 喜宝伸手擦了下眼睛,扭过头,含糊地问:“少爷要带我去哪儿?” 江璟熙一手紧紧攥住缰绳,一手搂住喜宝纤细的小腰,垂眸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喜宝很乖,静静坐在马背上,嘟嘴道:“那你天亮前一定要将我带回来,不然我娘瞧不见我了会担心的。” 江璟熙低头便在喜宝发间落了一吻,承诺道:“好。”然后双腿一夹马腹,轻轻赶起马来。 马在路上走得很慢,喜宝坐在马上,整个身子靠在江璟熙怀里,还是蛮开心的。她扭着小脑袋瓜子左右瞧了瞧,然后说:“我想少爷了,可想可想了。可是我娘不喜欢我跟少爷在一起,我觉得伤心,所以就哭了。”她说着便撇了撇嘴,倒是有几分邀宠的意味。 江璟熙将喜宝抱得更紧了些,湿热的唇轻吻着她柔嫩的耳垂,在她耳边呵气道:“喜宝真乖,只是,往后别再叫我少爷了。你不再是我的丫鬟,我也不是你的主子,往后,你便只叫我璟熙哥哥好了。” 喜宝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一直低头笑,然后眸子一抬,玉容娇颜,脆脆叫了声:“璟熙哥哥!” 江璟熙很夸张地大声应了,然后马鞭一抬,驱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江璟熙将话说开了,浣纱心里也明白得很,她以后会出府去,然后遇上她的初恋^_^可以猜猜初恋是谁......好吧,我觉得乃们应该早就猜着了╮(╯▽╰)╭请不要再冷藏我啦,好冷清...... 第52章 24 江璟熙带着喜宝来了一处院落,院子在西横街上,门前种着一颗大槐树。江璟熙将马栓在槐树上,然后牵着喜宝的小手,去敲门。 喜宝站在江璟熙身边,瘦弱的身子紧紧挨着江璟熙,看了一会儿门,然后仰着脑袋问江璟熙:“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眼巴巴望着他,因为有些累着缘故,整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 江璟熙俯身,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喜宝抱了起来,然后跟她平视:“梁兄跟苏兄住在这里,我今晚不回府去,便想叨扰他们一晚上。喜宝害怕了?喜宝要是害怕,我现在就送喜宝回家去。” 喜宝有些困,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声音粘粘糯糯的:“喜宝不害怕,喜宝想跟你在一起。” 江璟熙心里溢出一丝甜意,抬手又敲了门:“是我,快开门。” 里面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似是有人疾步赶来,没一会儿门便开了,立在门前的是一位长相清秀的青年男子。 男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眯眼瞧见了江璟熙跟喜宝后,他嘴就忘记合上了,一直呆呆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江璟熙不理他,直接抱着喜宝就进院子去,边走边说:“今晚有事,我不回家了,来你们这里借住一晚上。”扭过头望着跟过来的男子,问道,“不是不欢迎吧?” “欢迎,自然欢迎。”男子姓苏,跟梁玉泽是同乡,也是金陵人士,此次会考榜上有名,正在等着分配。 院落不大,却也清幽安静,江璟熙显然是这里的熟客,径自往梁玉泽的房间去。梁玉泽正在屋子里看书,窗户开着,书桌就在窗户前,他老早就瞧见了江璟熙。自然,还有他怀里抱着的人。 江璟熙推门而入,梁玉泽起身道:“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江璟熙说:“我爹娘不同意我娶喜宝为妻,我跟家里闹了别扭,便带着喜宝来你这里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梁玉泽有些生气,觉得江璟熙这是无耻的行为,便斥责道:“她可是张天佑的妹妹!你这么做,怎生也不顾及张兄?况且,好好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可别叫你给毁了!” 江璟熙想耸肩,忽而发现怀里抱着一个,耸肩有些吃力,便作罢,只道:“我跟喜宝是真心相爱的,其它的管不了,总之谁也别想将我们分开。” 喜宝见少爷望向了自己,她努力睁圆了眼睛,然后朝着江璟熙使劲点头。 江璟熙抱着喜宝就舍不得松手了,然后瞥眼瞧见梁玉泽床上放着一叠红色的衣裳,他走过去一瞧,竟然一身新娘服,还有一顶凤冠。江璟熙眸光一亮,将喜宝放在了床上,他指着新娘服还有凤冠说:“梁兄,这是哪儿来的?” 梁玉泽白皙的俊脸忽而红了一下,然后甩了下袖子,有些不高兴:“这与你五官,你要住这里也行,去苏尧屋里去。” 苏尧嗷嗷叫道:“不行,我认床,换了床我会睡不着觉的。”然后朝江璟熙挤眉弄眼,“这个啊,梁兄一直带在身上的哦。江兄许是不知,梁兄曾经答应过一位姑娘,说是高中之时便就娶她的。可如今高中了,却一直还未寻得姑娘下落啊,他便一直带着这喜服跟凤冠。” 江璟熙似是想到什么,剑眉一挑,道:“你认识的女子,可是叫浣纱?”见梁玉泽没有什么表情,他忽而改口道,“也就是红缨……” 听到这个名字,梁玉泽几乎是叫起来的:“你认识她?她现在在哪里?她好不好?”顿了一会儿又问,“嫁人了没有?” 江璟熙也觉得挺开心的,原来浣纱以前口中一直念着的名字就是梁玉泽。这下好了,浣纱是有了着落,他也就少了一份压力。 梁玉泽此时的心情,无法用激动来形容,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直盯着江璟熙瞧,奈何江璟熙就是不答。 喜宝也有些急了:“就是浣纱姐姐啊,我之前在江家的时候,浣纱姐姐待我可好了。原来梁大哥喜欢的人是浣纱姐姐,喜宝可真为梁大哥高兴。”她现在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因此,她也希望全天下所有互相喜欢的人都能够在一起,就像她跟璟熙哥哥一样。 梁玉泽有些恍惚,他寻遍天涯,却没想到,深爱之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好了,这下好了,他终于可以兑现承诺了。 他曾经向她承诺过,待他金榜题名时,便是娶她为妻之日。 其实他当初有去红缨的家找过她,只是听她的弟弟妹妹说,红缨又被爹娘给卖了,卖给了一户富户当小妾。后来他寻着了那富户,那家人却说,红缨早就走了。走了,去哪里了? 这是一个感伤的话题,江璟熙明白梁玉泽此时的心情,脸色也沉重了几分,便将他救浣纱的过程都一一与梁玉泽说了。 第二日一早,江璟熙趁着天还没亮,就又偷跑到秦家,将喜宝抱到了她的房间。喜宝还睡得很香甜,粉粉嫩嫩的嘴唇一直嘟着,双眼紧闭,睫毛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江璟熙将喜宝放好,又给她盖了被子,然后忍不住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这才准备离去。 “你可就是江兄公子?”殷秋娘妆容整齐,静静坐在一边,冷着声音问。 江璟熙没注意到殷秋娘,乍一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规规矩矩行礼道:“晚辈给夫人请安。” 殷秋娘转过身,双眼上绑着布条,望着江璟熙的方向:“我知道你,你母亲昨儿已经来见过我了,我跟你母亲是一样的想法,我不同意喜宝嫁给你。”她的声线很平,语气也很坚决,其中没有任何的自卑之意。 江璟熙知道这一关很难过,但也知道,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他走近殷秋娘几步,即便她瞧不见,他也作揖道:“晚辈承认,自己起初逼迫喜宝为奴,是出于对令郎的恨。但现在想娶喜宝,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戏言,更不上什么对张天佑的报复。” 殷秋娘静静道:“你的为人,我也听天佑说过,所以关于你对喜宝是否真心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但是,你不仅是你自己,你也是江家六爷,你有家族的使命,而喜宝,她出身卑微,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 江璟熙不同意,立即说:“我愿以性命向前辈保证,若我江璟熙娶了喜宝,我必会真心相对,不叫她受一点委屈。” 殷秋娘说:“若你母亲不喜欢她,你就算娶了她,也会左右为难,到时候你必是会痛苦的。你痛苦了,便就会不停问自己是不是当初不该娶喜宝,然后你就会越来越怀疑,直到对喜宝产生厌倦为止。” 江璟熙眉头一蹙,但语气依旧坚定:“晚辈可以向夫人承诺,若是他日有违今日诺言,晚辈自当不得好下场!若是夫人不放心喜宝留在江府大宅子里,晚辈可以请命去小的县城里当县官,一辈子只跟喜宝呆在一起。” 殷秋娘倒是微微愣住,她没想到,这个江家六爷会这般执着。甚至,为了自己女儿,可以连锦绣前程都不要了。 她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江璟熙又低身作揖道:“那晚辈拜托夫人好好照顾喜宝,晚辈说服了家人,便八抬大轿将喜宝迎娶回去。” 殷秋娘没再说话。 江璟熙走后,喜宝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娘还安安静静坐在桌边,她有些害怕,于是微微动了□子。 殷秋娘听觉好,立即转过头问:“你醒了?” 喜宝干脆爬坐了起来,下床走到娘跟前:“娘,您怪女儿吗?女儿知道要听娘的话,可是不知怎么的,若是这次听了娘的,女儿会一辈子不开心的。”说着,便将圆圆的脑袋挤在娘怀里,然后眼睛开始发酸,很快流了泪水。 殷秋娘伸手摸了摸女儿嫩嫩的面颊,摸到她脸上湿漉漉的,她微微一怔,心里沉沉叹了口气,却道:“喜宝,娘一直没跟你说,其实,你是有爹的。” 喜宝声音闷闷的:“对啊,喜宝有爹,可是喜宝爹已经走了。” 殷秋娘道:“不是的,你的爹尚在人世。天佑的爹不是喜宝的爹,喜宝的爹在京城里当大官,是大英雄,位高权重,受百姓爱戴。” 喜宝睁圆了眼睛,嘴巴张成了圆形:“娘说的可是真的?”想着嘴一撇,伤心道,“可是爹不要喜宝跟娘了……他不要喜宝了,喜宝也不要他,喜宝爹就是张仕,才不是其他人。” 殷秋娘轻轻拍喜宝的后背,叹息道:“不是你父亲的错,是娘的错,当初娘怀有喜宝的时候,喜宝父亲不知道。所以,喜宝父亲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个女儿叫喜宝。” 喜宝打小就是没爹的孩子,受了不少委屈,现在突然就有爹了,一下子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她终于有爹了,终于不会再被说成是没爹的孩子。 殷秋娘给女儿擦眼泪,又说:“昨天听你二柱哥哥说,明王殿下瞧中了他的脚下功夫,想要重要于他。他们老秦家对咱们娘俩有恩,原是想叫喜宝给二柱做媳妇报恩的,现在想想,也就罢了。你父亲给二柱谋了差事,以二柱的本事,往后少不得要做官儿,所以,往后宝儿自个儿挑个如意郎君。” 喜宝有些明白了,问母亲:“那喜宝的爹……是那个叫明王的吗?” 第53章 25 江璟熙带着梁玉泽回了府上,府里便有小厮来说,老太爷正在书房里等着他呢。江璟熙让小厮先带着梁玉泽在花园里转一圈,自己则大跨步往书房去,他以为自己想要娶喜宝为妻的事情被祖父知道了呢,自然也事先做好了准备。 江璟熙推门而入,见祖父背手站在窗边,一脸严肃深沉的样子,他微微屈身行礼道:“孙儿见过祖父。” 江延年近古稀,身体却依旧硬朗,他回头见是爱孙探花郎,心情方稍稍好了些。江延伸手抹了把老泪,示意爱孙坐下说话。 见祖父已于正位坐下后,江璟熙方规规矩矩于一边落坐。他垂眸想了一会儿,还是主动说:“祖父,您找孙儿前来,可是为了孙儿的婚事?” 江延摆手道:“你的婚事暂且不提,我问你,你对自己今后有何打算?” 江璟熙微微蹙眉,思忖片刻,方说:“既是祖父相问,孙儿也就直言不讳,孙儿想要离开京城,只去小的县城为县官。”见祖父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他又立即道,“曾祖父在世的时候,得景仁帝赏识,祖父您又得先皇赏识,于是江家也曾显赫一时。只是,今圣刚刚继位不久,便想尽各种办法削弱祖父您的势力。而伯父跟父亲,于朝中也只是挂个虚职。皇上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希望我们江家再握大权。所以,即便璟熙此次中了探花,依着皇上的意思,也不会让璟熙身居要职。与其到时候被动,倒不如自己请命外放,这样,也可博取皇上信任。” 江延深深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啊,想老夫年轻的时候,咱们江家,那可真是荣耀至极。再想想现在……不过,璟熙孙儿说得有些道理。咱们江家一门崛起,走的不是科举,只因你曾祖父曾经救了景仁帝一命。” 江璟熙望了自己祖父一眼,又说:“既然祖父您也想得明白,孙儿觉得,祖父何不辞官回故里,安享晚年清福?江家是否能够重振门楣,便靠着孙辈们了,孙儿定不负祖父厚望。” 江延又抹了把老泪,这才说:“不必祖父辞官了,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祖父回故乡安享晚年去。皇上早已命人在扬州给老夫买了一所住宅,老夫是不得不走了,璟熙孙儿,咱们江家往后可都靠你了,璟闵是靠不住了。” 江璟熙只知道皇上忌惮江家,但也没有料到会打发祖父回祖籍扬州。 不过这样也好,自古以来,荣宠至极的下场便是满门受灾,而他江家,只是一点一点的衰落下去,皇上,到底还是念着雅嫔娘娘的情分的。 江璟熙打祖父书房里出来,想了想,既然祖父要回扬州,那么祖母该也知道此事了吧?祖母她老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如今突然就要回去过清贫的日子了,怕是不能习惯。 江璟熙折身往祖母屋里去,祖母屋里坐了不少伯娘嫂嫂,个个都是没精打采的,看着蔫蔫的。 四奶奶见是江璟熙来了,便说:“既然六弟来了,不若就将事情说了吧,也省得我再去跑一趟。如今咱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再无能为力管好这个家了,所以,我将管家的大权交出来。” 这边孙辈当中,大奶奶年龄最长,她最先开口说:“既然四弟妹都这般说了,不若我也说出自己的想法吧。原先一个大宅子里住着,不过是因着老太爷老太太的缘故,可如今两位老人家都得回扬州了,我想,我们也还是将家分了吧。”说完用手肘捣了捣一边的二奶奶。 平日里,江家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都暗地里联手跟四奶奶对着干。按着长幼尊卑的顺序,原该是大奶奶当家的,奈何倒叫老四媳妇逮了个先。 四奶奶之前管理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清楚得很,如今的江家,不过是表面光鲜,其实早就是一副空壳子了。而现在呢,老爷子回了扬州,那便是连表面的光鲜都没有了。 老太太老泪纵横,在三太太跟四太太的搀扶下,她道:“总之往后我也不住这里了,眼不见心不烦,你们要分便就分吧,我不管了。只是,府上还有三个丫头要出嫁,璟熙孙儿还没有娶媳妇,这笔银子,得先空出来。” 大奶奶说:“之前银子都是四弟妹管的,所以,该出多少银子给三位妹妹做嫁妆,该是四奶奶说了算。”她不敢得罪江璟熙,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了些,“六弟的话,是探花郎,还不知道以后娶谁为妻呢,这个不好说……” 江璟熙打小就讨厌这些琐碎的事情,他立即起身说:“几位嫂嫂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从祖母屋里出来,便带着梁玉泽去了自己院子。 院子里面安静得很,品萱跟茗茶候在门口,见江璟熙回来了,她们立即迎了出来。 品萱性子比较烈一点,立即抱怨说:“爷您可算知道要回来了,也不知您昨晚跟浣纱姐姐说了些什么,她昨儿晚上就收拾好了自己包袱,就等着爷您回来呢。我瞧着样子,怕是要走了。” 茗茶也很急,蹙眉道:“是啊爷,您快去好好安慰她几句吧,我瞧浣纱姐姐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平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璟熙望了梁玉泽一眼,抚了抚额说:“你去吧,她就住在那间屋子里,我现在头有些痛,就不陪你们了。” 品萱跟茗茶这才将目光转到梁玉泽身上,个个都惊讶:“这位公子是谁?爷您怎生叫他直接进了浣纱姐姐屋里?” 江璟熙说:“他是你们浣纱姐姐一直在等的人。”说完便举步进了自己屋子。 —————— 喜宝自从知道了自己有爹爹之后,就一直在想象着自己爹爹是个什么样子的。见二柱哥哥回来了,她立即挥着两条小短腿跑过去,问道:“二柱哥哥,你见到明王殿下了吗?” 秦二柱虽然不爱笑,也比较不好接触,但是喜宝妹妹的话,他还是很愿意回答的。 他垂眸看着喜宝,说:“明王临时被皇上叫进宫里去了,今天没有见得着,赵勇将军让我先回来等消息。” 喜宝微微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自己有爹爹了,心情又明快起来。 她小小身子立在一边,低着头,眼珠子飞快直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而低头痴痴笑了两声,然后伸手去推秦二柱。 “二柱哥哥,你也累了,就先回屋歇着去吧。”喜宝一脸认真的样子,将秦二柱直往里面推,然后转身钻到了厨房里。 喜宝在厨房里找了半天,什么可以吃的都没找得着,她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好了。既然吃的没有找到,她又飞快跑到桃树下,抱着一只小板凳就往外跑了。 明王府大门口,两个守门的见一个小姑娘一直盯着门口瞧,其中一个皱眉过去教训。 “哪来的野丫头,不识字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也是你该瞎晃悠的地方吗?走走走,哪凉快哪呆着去!”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推搡着喜宝,一推就将喜宝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喜宝觉得疼,但忍着没哭,她立即爬了起来,然后昂着头说:“我不是野丫头,我有爹的,我爹就住在这里面!”然后伸手一直往王府里指,“我娘说过,他就住在里面,我是来找我爹的。” 守门的不想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只说:“这里是十三王府,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要找人,旁边远远等着去。”说完不耐烦地又将喜宝往一边推。 喜宝就知道不会轻易进去,所以她带了一个小板凳来,现在她正在王府的一角,坐在小板凳上,脑袋瓜子一直扭着,黑浚浚的眼睛一直看向王府门口。 一直等到天要黑了,她也没有等到任何一个人,她有些失望。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先下来的是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然后便是一位头戴珠翠的华服太太,紧接着是一位身穿红色衣裳的少女。 喜宝有感觉,觉得那位中年男子就是自己父亲,可他旁边还跟着一位夫人跟小姐呢,她有些不敢上前去。 而此时,王府门口两位守门的正在讨论:“你瞧那边的那个野丫头,我说怎么瞧着那般眼熟呢,原是跟梅郡主几分相似。” 另一个赶忙说:“你说她是来找爹的?不会找的就是王爷吧?”话才说完,赵勇便从府里面走出来。 赵勇肃着一张脸,呵斥道:“不好好守着本职工作,在这里瞎说些什么?王爷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两位守门的吓得立即跪地求饶道:“小的们知错了,还望赵勇将军给小的们一次机会。” 赵勇没再理会他们,只是大步朝着喜宝走来。 喜宝原是想先回家,然后明天再来的,突然见一位中年大叔朝自己走来,她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衣角,眼睛一直盯着赵勇看。 见他走到自己跟前就停了脚步,喜宝仰着头问:“你是我爹吗?我是来找我爹的。我爹就住里面!”她伸手往里面指。 赵勇细细瞧了会儿喜宝,便在她跟前蹲了下来,越发细细瞧她,就越能在她脸上瞧出那个女儿的影子来。 “我不是你爹,但我是你爹的属下,走,小姐,跟我进王府吧。” 第54章 26 喜宝立即拍起了小手,然后俯身抱起了小板凳,认真无比,字正腔圆地说:“那我回去叫我娘一起,我要告诉我娘说,爹爹要我们了。”说着朝着赵勇深深弯了下腰,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笑容,“谢谢叔叔,您可真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赵勇瞧着面前的小女孩,又想到了殷茵,她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是这般单纯。 上次去了秦家,向秦二柱转达王爷的意思的时候,他有在暗处偷偷瞧过殷秋娘——也就是殷茵。若是不仔细看,他差点没有将她认出来。她变了许多,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整个人憔悴得瞧起来像是近四十的。 因为殷茵尚在人间的事情,王爷还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敢唐突。 刚刚王爷说,王府门口蹲着一个小女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走丢了,特地命他出来瞧瞧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父女间的心灵感应,总之,他是不想再将此事瞒下去了的。 喜宝开心得很,笑嘻嘻地便要走,赵勇却拉住了她。 赵勇说:“小姐,王爷就是你的父亲,你先进去跟王爷相认吧。你的母亲跟父亲间有些误会,只要你进了王府,你母亲自然会跟着进来的。” 喜宝认父心切,想着也是,自己先见见爹也没事的,便就愉快地答应了。 明王赵誉此时心有些不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慌慌。他有一种感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殷茵还活着。 他跟殷茵,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跟殷茵青梅竹马,打小便郎有情妾有意,都以为将来会成夫妻。殷茵十五岁的时候,他十八岁,作为一个有血性有骨气有傲气的贵族少年,他早就到军中历练过一翻了。 十八岁的时候,他随军去攻打契丹,可因着后方问题,却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宋军惨败,溃不成军,战场厮杀不过,当时死了有数万兄弟,就连当时德高望重的姜老将军也死在了战场上。 然后他回来了,得到的消息却是,兵部左侍郎殷大人通奸卖国,所以宋军才会惨败。殷茵作为殷家嫡长女,跟着父兄一起,被打入死牢。他想要明媒正娶殷茵,想来是不可能的了,当时皇兄反对,母后反对,他被逼得没有办法,最后只能选择劫狱,然后带着殷茵私奔。 他现在还清晰记得,当初殷大人说过的话,他说他们殷家是被冤枉的,他不求殷家能够逃罪翻身,只希望,王爷可以善待自己女儿。如果可以,将来还请王爷替他们殷家翻案。 当时他还年轻,阅历不深,是不能够跟皇兄相比的。带着殷茵才出了京城,便惊动了皇上跟太后。皇上下旨,命皇宫禁卫军出动,捉拿朝廷侵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跟殷茵都知道,既然皇帝下了旨意,既然皇帝决心不放过他们,他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那也都是一辈子背着逃犯的身份。就算将来有了子女,还是得跟着逃亡,那样的日子,不好过。 殷茵说,他不想害了自己,更不想将来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们妥协了。两人情长,找了户农家,找了两件喜服,拜了天地。天为证,地为鉴,当时觉得,那样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赵誉心绪收了回来,沉沉叹了口气,眸光深邃阴郁。 明王妃沈芝茹见夫君似乎回来后一直心情不好,她便拍了拍梅儿的头,对她说:“去,你父王瞧起来好似不开心,你去哄父王开心开心。” 梅郡主扭着小小的身子,一头便钻进自己父亲怀里,娇笑道:“父王,母妃说您不开心,是真的吗?”然后伸出小手,在自己父亲嘴角划拉了两下,嘻嘻笑道,“这样就好看多了。” 赵誉很疼女儿,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脸颊贴了下她的脸颊,笑着说:“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父王只要有了你,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一想到自己的心头肉以后会嫁于旁人为妻,他便心情郁结,皱眉道,“以后你找的夫婿,必须得过了为父这一关才行。” 喜宝就这样呆呆站在门口,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父亲抱着别的女孩子,看别人笑得那样幸福,她心情有些小小的失落。喜宝很乖,但有时候也很倔,既然父亲有了女儿了,那她就不想要父亲了。 喜宝转头,大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不要认爹爹了,爹爹都不要喜宝跟娘了,爹爹有了别人。” 赵勇立即过去拉住她,蹲在她跟前,跟她说:“王爷不是这样的,这些年来,王爷很想念小姐跟夫人。王爷之所以会有王妃跟郡主,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小姐的存在,也以为夫人死了。” 喜宝哭得很伤心,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她伸手使劲抹了把泪,说:“父亲不知道世上有我,那他又怎么会想我,一定是你骗我的。” 对于这个问题,赵勇有些回答不上来了,好在看到了站在小姐身后的王爷。 赵誉只是看见王府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他让赵勇去打探打探,却没想到,赵勇直接将小女孩给带回来了。 刚刚他们说的话,他也都听见了。他此时的心情,是又激动又恐惧。 赵勇站起身子,向着王爷低头抱拳说:“属下有罪,属下当初打探的消息有误,这才叫夫人跟小姐受了那么多年苦。” 喜宝仰着小脑袋瞧着自己头顶上的这个英武男子,满脸的泪水,却是及其认真的样子。 她用很严肃的表情问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听说你是我爹,我就来找你了,我要问你,你还要我跟我娘吗?” 赵誉看着自己这个漂泊多年的女儿,看着她跟殷茵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喜极而泣,一把将喜宝抱了起来。 “要你,爹错过一次了又怎会再错第二次,爹要你。”又擦了擦女儿哭得脏兮兮的小脸,然后用脸颊碰了碰女儿的脸颊,说,“告诉爹你娘现在在哪儿?爹带着你一起,去请你娘回府。” 喜宝见爹还算是喜欢自己的,一下子就笑了,拍着小手说:“娘就在京城,爹快带着我去,去将娘请回来。娘身体不好,眼睛瞧不见了,不过没关系,哥哥已经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来给娘瞧病。”然后她又向自己父亲说了哥哥是谁,以及自己跟娘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明王妃沈芝茹也牵着女儿梅郡主出来了,见了跟殷茵几乎一样的面孔,她心里有些恐慌,但面上到底是镇定的,勉强挤出个笑来:“太好了,殷茵回来了,她居然还有了王爷的孩子。王爷,您快去将殷茵接回来住吧。” 赵誉“嗯”了声,然后点头,又吩咐说:“给我备份厚礼,本王要亲自带着礼物去秦家。” 明王妃立即点头称是,又说:“只是今天天色已晚,这么晚了打扰到人家怕是不好,妾身先备着礼物,王爷明儿一早再去吧。”说完又将自己女儿往赵誉面前推,笑得僵硬,“王爷,您又找回个女儿是好事儿,只是,梅儿也是您的女儿,您不能不管她啊。” 梅郡主现在的心思完全在这个小姐姐身上,她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父亲跟前,仰着头说:“梅儿也有姐姐了吗?” 喜宝还在明王怀里,她低着头跟面前这个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女孩子说:“对啊,我是你的姐姐,只是,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 梅郡主牵了牵小姐姐的手,摇晃着道:“这可太好了,我打小就想要个哥哥或者姐姐,可是没有。你来了,我就终于有姐姐了。” 喜宝撇了撇嘴,将头别向了一边,没再说话。在她心里,还一直替娘抱不平呢,她认为,就算娘以后进了王府,怕也是遭排挤受欺负的。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父亲到底靠不靠得住。 赵誉想见自己最深爱的女人,此时哪管什么晚不晚的,又重复了遍:“现在就去备礼,本王现在就要去。”顿了片刻,又说,“你将礼物备着,呆会儿直接差人送往西街的秦家,本王先去。” 沈芝茹看着自己丈夫决绝离去的背影,忽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觉得,有些事情,怕是包不住了。 梅郡主却不这样想,她年岁还小,心思也单纯,只是想着,自己终于有个姐姐可以做伴了。 ———— 殷秋娘正坐在屋子里摸摸索索地裁剪一件衣裳,这是一件新娘穿的喜服。她给旁人做嫁衣做了那么多年,今天,也该给喜宝做了。喜宝十四岁了,大了,要嫁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是既甜蜜,又酸涩。一不小心,针尖便刺到了手。 外面有些躁动,似乎来了什么人,她听觉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江家六爷江璟熙母亲的声音,她又来做什么?该说的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们家瞧不上喜宝,她殷秋娘自然也瞧不上江家。 而此时,江家四太太正站在秦家小院子里,冷冷地对秦家人说:“她的屋子,我也不稀罕进去了,这些银两给她们母女,只希望那个小狐媚子以后别再纠缠我儿子。” 她又想到了儿子那副非喜宝不娶的坚决态度,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得给他挑选一个自己觉得可心的人物。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江家门的?别以为江家现在不比从前了,就什么人都可以进。 秦妈妈有些怕江四太太,不敢收礼,只说:“太太怕是误会了,殷妹子跟喜宝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我们是平民百姓,也知道分寸,哪敢那般高攀?必是太太误会了,我们喜宝跟令郎,没有瓜葛的,也请太太不要毁了喜宝声誉。” 江四太太气得要死,什么,毁了那个野丫头声誉?她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江四太太道:“希望你们能够说得到做得到,你们家的门,我是不想再踏入第三次的。虽然我们江家现在不比往日,但是江家儿子娶的媳妇,必须是名门官家小姐,而不是你们家喜宝那样的野丫头!张公子高中状元又如何?在这京城里,没有个背景,中了状元还不比探花呢。别妄想,以此就能攀高枝。” 秦二柱原是一直呆在屋子里的,听这所谓的名门太太话说得实在难听,一脚将门踹开,然后直接拧着江四太太的衣裳,将她往门外拽。秦家大门刚打开,江四太太便瞧见了当朝十三王爷,她惊得瞪圆了眼睛,一时忘了说话。 十三王爷还抱着喜宝女儿,方才江家四太太说的话,他可都听清楚了。 明王赵誉微微眯眼,一脸严肃地说:“喜宝是本王的女儿,本王明天一早就去皇宫向皇上给喜宝请封。她是我大宋未来的郡主,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的浪荡公子可以娶的。” 江四太太这才赶紧给王爷行礼,请罪道:“臣妇无状,还请明王殿下恕罪。” 秦妈妈原还想着喜宝何时有了爹爹的,又听了这江四太太的话,一个高兴一个激动,头一歪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王:“江璟熙,你这个猴崽子,不做出点成绩来,别想娶本王的宝贝女儿。” 江璟熙:“嗷~未来岳父大人,表酱紫嘛,小婿这就带兵上战场打仗去。” 皇上眸光一转:“探花郎真的愿意弃文从武,征战沙场?” 江璟熙背脊挺得笔直:“其实,我想中武状元。” 秦二柱立即站了出来,冷冷的:“武状元是我的,明珠郡主也是我的。” 皇上心里哈哈哈哈大笑几声,然后说:“好吧,谁给朕退了敌,明珠郡主就是谁的。” 某息:“所以说,无论怎样,皇帝您老都是最终的赢家?” 皇上不高兴了:“来人,哪来的野民,给朕拖出去砍了。” 某息威胁:“小心我将你写得不举,有着佳丽三千,却只能看不能碰。” 皇上立马妥协:“那可以多给我几个美人吗?” 旁边江璟熙也凑过来,一脸欠揍的样子:“喂~那个谁,我就想问问,我媳妇后来跟没跟我?” 某息摇头晃脑:“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然后一个板砖砸了过来。 江璟熙:“老子弄死你!!” 喜宝拽了拽江璟熙袖子:“璟熙哥哥不可以这么粗鲁的。” 江璟熙立即笑了:“还是喜宝妹妹疼哥哥啊......” ********** 哈哈,好啦,某息今天双更了!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55章 27 江四太太坐在马车里,浑身还有些颤抖,一直在想,她是不是将十三明王得罪了?越想越害怕! 之前江家,虽然不比先前了,可好歹还有老太爷撑着。而如今,老太爷也被皇上打发回扬州了,整个江家,只留下挂着虚职的三爷跟四爷。如今江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璟熙身上,江四太太自然要给儿子选个能够于事业上有帮助的女子。 她瞧不上喜宝这个野丫头,可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野丫头不声不响的,就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 她刚刚都说些什么了?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她真怕会影响儿子仕途。 江四太太回了府后,便去了儿子江璟熙的院子。江璟熙为了浣纱跟梁玉泽的事情,刚好也要找自己母亲。 梁玉泽不便在府上多留,此番已经回自己住处去了。浣纱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哭过。 江四太太坐下,喝了杯茶压压惊,然后说:“璟熙,你以后想要娶谁,母亲不反对了。你祖父祖母回了扬州,咱们江家往后没了指望,你自己看着办吧。母亲一向相信你的眼光,只是,璟熙,你妹妹阿姝还没论嫁,你以后前程好了,可也得帮衬着你妹妹一点。” 江璟熙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突然就不反对了,但这于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自然开心,也在母亲跟前承诺,往后必是给妹妹阿姝寻户好人家。 浣纱抽出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吸着鼻子抽搭两下,江四太太瞧见了,问她怎么了。 浣纱立即跪了下来,说道:“这十年来,多谢太太跟爷对浣纱的关照。只怕,浣纱是要拂了太太的美意了。浣纱今年二十一了,该是到了出府的年纪,往后怕是不能照顾爷了。” 江璟熙立即帮衬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毋须你照顾。”蹙了蹙眉,看向自己母亲道,“娘,是这样的,我已经在外面帮浣纱寻得了一户好人家,那男家便是儿子的同窗梁玉泽,梁兄此次高中榜眼。所以,儿子想认浣纱做干姐姐,给她备份嫁妆,将她从我们江府嫁出去。” 江四太太手中的帕子捏得死紧,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细细盘算了起来。这梁玉泽,璟熙多次与她提过,说是金陵富户之家的长公子,如今又高中榜眼。怎么,怎生会瞧中浣纱这丫头? 若说是自己儿子牵的线,他怎么不想想自己亲妹妹阿姝?!许是去做妾的吧。 江四太太心疼,捂住心口道:“罢了罢了,你自己瞧着办吧。不过,那梁公子只是纳妾,又何须你认了浣纱为姐姐?没由的掉了江家身份!你们两个打小感情好,但也不能拿江家名誉开玩笑。” 江璟熙两道浓眉拧得弯了,说道:“不是妾,梁兄是想要娶浣纱为妻的,所以,儿子才说要认浣纱做干姐姐。” 江四太太嗖一下站了起来,但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对不住儿子,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一屁股跌坐在座椅里,只说:“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为娘再说一遍,往后发达了,别忘了你妹妹。”边说边站了起来往外走,絮絮叨叨,“人有亲疏,为了一个丫头都能如此尽心,想必以后会给你妹妹找个更好的吧。” 见四太太走了,浣纱这才站了起来,说道:“多谢江公子。” 江璟熙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具体因为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朝着浣纱摆手道:“往后你我便姐弟相称吧,浣纱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往后出了府,你还是改回自己本名吧。” 浣纱又一俯身:“是,红缨谢过公子。” —————— 秦家,殷秋娘的屋子里,殷秋娘坐在一边垂头不语,明王赵誉挨身坐在她旁边,静静瞧着她。 两人都不言语,明王幽深的眸子一直盯着这个自己最深爱的女子瞧,良久方说:“这么些年,你受苦了,茵茵,跟我回家吧。我知道你最在乎什么,当年你殷家的案子,我可以请皇上重审。” 殷秋娘眼泪早流干了,此番真正见到了他,反而镇定了许多。 十五年已经过去了,纵使当初情再长,他也娶了旁人为妃。他让她回去,回去算个什么?侧妃?妾?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现在所在乎的了。她也不叫殷茵,曾经的殷茵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赵誉面前的,只是一个容颜已逝、瞎了双眼的殷秋娘。 殷秋娘声线很平,瞧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很平淡地说:“赵誉,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无奈。所以,既然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就都放过彼此吧。如今我除了喜宝,其它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既然说要替我殷家翻案,便说明,在你的心里,一直是认为我殷家是被冤枉的。那这么多年来你做了什么?你若是想要翻案,便该早就着手去做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赵誉有些语塞,他向来知道茵茵的脾性,看着柔弱,说起话来,从不饶人。 她说得也对,既是知道她殷家当初是被冤枉的,又何须等到现在?其实,他不是没有暗中查过,只是,此事牵扯朝中众多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不顾虑许多。 赵誉微微颔首,皱眉望着殷秋娘,问道:“那是不是,只要我替你殷家翻了案,你便心甘情愿跟着我回王府,做我明王赵誉的王妃?” 殷秋娘忍不住溢出一丝蔑笑来,毫不客气地质问道:“赵誉,你已经有了王妃,现在又拿什么自信来说要我也做你的王妃?你别忘了,你现在娶的沈芝茹,是我曾经最好的姐妹。不但如此,她的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是踩了我父亲的人头爬上去的兵部尚书。” 赵誉站起了身子,唇角抿出一丝笑意来:“茵茵,原来你什么都看得清楚,那你知不知道,那么多名门贵女,我为何只娶她为妃?” 殷秋娘抿唇不语,良久方说:“赵誉,你如今手握了兵权,就再也不必忌惮沈寒山了。只是,你怕是又要伤了一个女子的心。她往后过得如何,我不在乎,只是,便是你休了她,我也不会再踏入你明王府半步。” 赵誉眸子渐渐有些深沉,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脸上。这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他说:“茵茵,喜宝都跟我说了,你当初是跟着张仕去了姑苏。”一想到殷茵跟着别的男子过了那么多年夫妻生活,他心里便生气,脸上也有了怒色。 想到张仕,殷秋娘脸上终于露出丝微笑来,她道:“张仕大哥待我跟喜宝很好,视喜宝如己出。只是他命不好,早早便就走了。他走了之后,我便供着天佑念书,现在想想,觉得那样的日子未尝不好。” 赵誉道:“你现在心里还有怨气,不肯跟着我回府,可以。只是,喜宝是我女儿,她已经跟着你受了那么多年苦了,我要带她回王府。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向皇上禀明,重审当年殷家的案子。喜宝是我赵誉的女儿,自然也会向皇上请封,给她郡主的名分,将来再给她说户好人家。” 喜宝一直探着脑袋扒着门,见爹爹跟娘亲虽然没有红脸,但好似关系也不太好,她心里有些难受。 她虽然很想要个爹,可若是有了爹就没了娘,那这个爹她也不要了。 喜宝轻轻推开门,然后在赵誉的注视下,一溜烟跑到殷秋娘怀里:“我跟我娘在一起,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赵誉目光望向殷秋娘,殷秋娘虽然瞧不见,但她能感受得到那对炽热的目光,便问赵誉:“你可以护得她好?不叫人欺负了去?” 赵誉说:“我看中了秦家小子,也瞧得出那小子对宝儿有意思,往后有他在王府,谁人敢欺负了宝儿?”顿了会儿又道,“再说,还有赵勇,王府上下明卫暗卫众多,你怕什么。” 殷秋娘低头不语,她怕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罢了。 赵誉来牵喜宝的手,喜宝不给他牵,赵誉说:“宝儿跟着父王回王府,往后便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了。”然后又偷偷抚在她耳边道,“只要你回去了,往后你母亲迟早会回去的,你不想父母都在一起吗?” 喜宝惊了一下,看着自己母亲:“娘,你希望喜宝去吗?” 殷秋娘说:“娘是罪臣之女,一天不翻案,便一天得顶着罪臣之女的身份。你回王府吧,你父亲给你的,都是你该得的。” 喜宝侧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娘什么时候回去?” 殷秋娘刮了下女儿鼻子,笑着说:“往后等喜宝嫁了人,娘还是跟着喜宝过。” —————— 明王妃沈芝茹哄着女儿睡下之后,自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这么些年来,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明王娶她为妃,看中的不过是沈家的势力。他待她不错,却也只是敬重,两人相敬如宾,可总是少了些什么。 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也不错了,可没想到,殷茵没死。 十五年前,她的父亲跟殷茵的父亲都是兵部侍郎,一个左一个右。她跟殷茵两人也是情同姐妹,关系好得很。殷茵喜欢十三殿下,她也喜欢,不过,十三殿下只喜欢殷茵,她便只能一边羡慕着一边祝福着。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殷侍郎忽然就获罪满门抄斩了。 殷茵即便有明王全力护着,也还是没能够脱罪,终究还是死了。 殷侍郎死了,当时的兵部尚书也被先帝贬至地方为官,而自己父亲沈寒山,却因为有功,登上了尚书宝座。 她还在闺中的时候,也曾听起父母亲争执过,心里也有些明白,自己父亲手段肮脏,踩着别人脑袋走上了锦绣仕途。后来娘削发为尼去了城外的尼姑庵里,她也如愿以偿嫁给了明王为妃。 第56章 28 沈芝茹想着心事,有些心神不宁,连明王回来她都不能够注意到。 赵誉朝着屋子里的婢女挥了挥手,然后踱步到床边,坐下,手轻轻将女儿一双不安分的小手放到被子里去。 他忽然又想到了喜宝,这么些年来,喜宝睡觉若是踢了被子,是不是也有人给她盖上?一日三餐是否每顿都吃得饱?没有父亲的孩子……赵誉眸光闪烁了一下,犀利的目光一瞥,便扫向自己的王妃。 沈芝茹对赵誉是又爱又怕的,立即低了低头,问道:“王爷,茵茵她,怎么没有跟您回来?” 赵誉挺直了背脊,淡淡说:“茵茵不愿意做本王的侧妃,所以,不肯跟着本王回来。再说,你也该是知道,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很是犀利有力,沈芝茹听了,肩膀抖动了下。 沈芝茹知道王爷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问:“那,茵茵的女儿呢?茵茵虽然尚有罪在身,可那个孩子也是王爷您的女儿,她该是跟着回王府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的。” 又想到喜宝,想到喜宝那双像及了茵茵的眼睛,他嘴角抿出一丝笑意来。 “她叫喜宝,很少吉利的名字。喜宝也答应跟本王回府住,只是,今晚还想陪着她娘,我派了赵勇明天一早去接她。”赵誉想了想,又说,“另外,我看中了那秦家小子,秦家母子又对本王有恩,你安排一下,找一处合适的房子,让他们母子有个好的住处。” 这些对沈芝茹来说都不难,因此立即回道:“是,王爷说的这些,妾身都记在心里了。”她虽然出身官家,打小也是被宠在掌心长大的,但是嫁到王府后,及其贤惠,王府里的人都很敬重她。 也正因此,赵誉待她还算不错。 第二天一早,沈芝茹便安排了身边办事最为得力的花妈妈去找宅子。与此同时,赵誉进宫了。 小皇帝听了皇叔的话后,微微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方回了神。 “依着皇叔的意思,朕又多了一位堂妹?”小皇帝砸了砸嘴,笑望着旁边的雅嫔,摸了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往后可好了,朕不仅多了一位堂妹,爱妃也要给朕再添个公主了。往后逢年过节,可就热闹了。” 雅嫔笑说:“既然皇上这么喜欢女孩子,倒不如将那位妹妹接进宫里来。这位妹妹在外面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如今找到了,可得好好补偿补偿。”转头看十三明王,“皇叔,您说是不是?” 赵誉有些愧疚,但此时愧疚早就被喜悦给掩盖了,他就想着快点给喜宝一个皇家认可的、全京城都认可的身份。 雅嫔一双水眸闪了一下,然后抢在明王前说:“依着皇叔方才所说,皇上您该是给这位妹妹一个身份的,得给封个郡主。” 赵誉眸子一跳,随即望了雅嫔一眼,然后唇角弯了下。 这雅嫔是江家的人,之前也不曾在皇上面前说过他的好话,今日却是这般殷勤,想必是知道江璟熙那小子跟喜宝的事情了。 小皇帝侧头想了想,然后微微正了身子,随即扭头唤了声:“拿笔墨来。” ———— 喜宝一整夜都没睡着觉,天亮了之后,她也还是傻乎乎的一个人躲着笑。 殷秋娘觉得女儿多半是傻了,皱着眉头说:“喜宝,来,你要是没事做就去院子里帮助秦妈妈择菜去吧。你二柱哥哥就要去王府了,秦妈妈今天买了好些菜回来。” 喜宝得了娘的命令,立即迈着小腿往外跑,见外面秦妈妈一人蹲在桌子边择菜,她跳着过去说:“秦妈妈,喜宝帮你。” 秦妈妈吓死了,立即握住喜宝的手,然后想想又觉得自己失礼,差点没给跪下来。 喜宝一个劲往秦妈妈怀里钻,使劲撒娇:“秦妈妈是不是嫌我吃的多,不想要我了,所以现在都不愿意让我碰菜了。” 秦妈妈自从知道喜宝身份后,一直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小祖宗,你可是金枝玉叶,这种粗活累活怎么可以叫你做呢?快些回去屋里歇着吧,等做好饭,就叫你。” 喜宝朝着屋子吐了下舌头,笑嘻嘻的:“可是我想帮秦妈妈的忙,我爹说呆会儿要来接我了,往后就见不到妈妈了。” 秦妈妈也舍不得喜宝,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伤感说:“是啊,往后就见不着喜宝小姐了。”又叹,“你跟你娘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看,这好报来了吧。” 正说着话,外面开始噼里啪啦放起来鞭炮,秦妈妈系好围裙说:“你在院子里呆着,我出去瞧瞧去。”没一会儿又往回跑,“不好了,瞧着样子,好像是来我们这里的。” 喜宝喜道:“定是我爹!我爹没骗我!”然后就见到了赵勇,喜宝立即跑着过去,唤道,“叔叔,我爹派你来的吗?” 赵勇看着喜宝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是皇上下圣旨来了。”然后指了指旁边一位穿着太监服的人,说,“这是宫里的人,呆会儿你跪着接圣旨。” 秦妈妈一听有圣旨来了,赶紧扯着嗓子喊二柱,然后秦二柱黑着脸出来了。 秦妈妈使劲按着儿子头:“跪下,连喜宝小姐都得跪下呢。” 这是一道封喜宝为明珠郡主的圣旨,太监念完后,笑着对喜宝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啊,奴才奉皇上的命,要带着郡主进宫。”指了指旁边的一身衣裳,说,“郡主换上吧。” 喜宝的兴趣不在衣裳上,也不在进不进宫上,只问:“那我娘呢?我娘也跟着一起去吗?” 太监有些为难:“这……皇上只让老奴带郡主进宫,至于夫人怎么安排,老奴不知。” 喜宝开始一个劲往殷秋娘身后躲,只留一双黑峻峻的眼睛望着众人:“那不行,我娘都不去,我也不去。” 不去?那可是抗旨!太监急了,抹了把汗,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赵勇。 赵勇蹲在喜宝跟前:“喜宝娘也去,只是,喜宝娘下次去。”又站起身子来,看着殷秋娘,叫了声,“小姐……” 殷秋娘朝着赵勇的方向笑:“我听得出来,你是赵勇。” 赵勇有些感慨,回道:“是,我是赵勇。” 殷秋娘抿了下唇,又摸着喜宝的脑袋,对她说:“喜宝不要胡闹,这是皇上下的圣旨,不可无理。不管是进了宫,还是往后住在王府里,都要记得,小心自己的言行。” 喜宝最听娘的话,狠狠点头:“我听娘的,娘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然后忽而抱住自己母亲的腰,舍不得道,“娘不要食言,往后一定要跟喜宝住一起。” 赵勇说:“郡主放心,王爷已经吩咐下去了,给小姐跟秦家母子找了一处环境好的住处。我也带了些王府的人来,呆会儿郡主进了宫,府上的人就会把这里收拾一下。” 秦妈妈感激得差点跪下,好在被秦二柱给扶住了,秦妈妈道:“民妇谢皇上恩典,谢王爷恩典。” —————— 喜宝是坐在一顶宽敞的大轿子里,被八个壮汉抬着进宫的。一路上,路的两旁挤满了老百姓,如今满城的人都知道了,十三明王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甚至还有人八出了最新消息,说这新封的郡主,乃是当朝状元郎的妹妹。 也有人说,新封的郡主之前还给探花郎当过丫鬟呢。 浣纱上了趟街,便听得了这么大一个消息,赶紧又往府里跑去。 江璟熙刚刚换好衣裳,正准备往外走,见浣纱疾步匆匆回来了,皱了下眉。 浣纱一把抓住江璟熙的手:“外面出大事了。” 江璟熙挑眉:“契丹人打到京城来了?” 浣纱急了:“爷您胡说什么啊,是喜宝,喜宝是十三明王失散多年的女儿。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封喜宝为郡主,现在正在街上游着呢。” 江璟熙将浣纱往旁边一推,大步朝外走去。 喜宝刚刚还在想着呢,璟熙哥哥会不会也来,在想着,他如果看到自己穿得这么漂亮,会不会喜欢。果然,人群中,她便瞧见了使劲往她这边挤来的江璟熙。 喜宝立即朝江璟熙挥手,唤道:“璟熙哥哥!” 江璟熙看着喜宝娇俏明丽的样子,觉得眼睛有些花,他僵硬地抬起手,也朝喜宝挥了挥。 然后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难怪母亲昨天忽然同意他跟喜宝的事情不说,今天一早还主动问他,什么时候去提亲。 喜宝进了宫,被宫人领着,直接去了雅嫔娘娘那里。 有宫女对喜宝说:“郡主,咱们娘娘可是探花郎的亲姐姐,最得皇上宠了。郡主无须紧张,咱们娘娘很温柔的。” 喜宝瞄着眼睛左右瞧,听到探花郎几个字,她立即问:“是璟熙哥哥的亲姐姐吗?” 宫女是雅嫔娘娘打娘家带来的,见小郡主叫六爷为哥哥,有些惊讶:“郡主认识江六爷?” 喜宝想着娘的话,也不再多嘴,只是朝着宫女笑。 宫女觉得这个新封的郡主可爱得很,很是喜欢,于是又跟她说了很多话。 第57章 29 宫女一路站在喜宝的侧后方,待到了雅嫔娘娘的青鸾宫,她方快步上前,向着雅嫔请安道:“娘娘,奴婢将明珠郡主给请来了。” 雅嫔原躺在太妃椅上看书的,听得宫女的话,将书一盒,一双水眸随即朝着喜宝转来,也起了身。 喜宝到现在都不知道郡主这个官到底有多大,会比璟熙哥哥的探花郎还大吗?会不会也比眼前这个美丽的娘娘还要大呢?刚刚没见着皇上,有太监来说,皇上叫她先到雅嫔这里来,她就先来了。 喜宝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调皮一笑,低了低头:“我叫喜宝,喜宝给娘娘请安。”然后才抬头看雅嫔,见她生得十分美貌,她笑得痴痴的,“娘娘长得可好看了,您真的是璟熙哥哥的亲姐姐吗?” 雅嫔性子温顺,见眼前这个新封的小郡主完全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过来拉她的小手:“对啊,我就是你璟熙哥哥的亲姐姐,郡主若是不嫌弃,往后也叫我一声姐姐,可好?”然后搂着她小小的身子,坐到榻上去了。 说到姐姐,喜宝又想到了那个喊自己小姐姐的女孩子。她忽然觉得自己赚翻了,认了爹,还得了个妹妹,现在又要认姐姐了。往后她有爹有娘有兄长,还有姐姐妹妹,再不能有人欺负她了。 喜宝捂着脸笑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我也是做姐姐的人了,我也有一个妹妹。”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梅郡主的容颜,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那个妹妹长得像只小白兔,还蛮可爱的。 雅嫔吩咐旁边的宫女道:“去将皇上赏赐的糕点都拿过来,再倒杯蜜茶来。”又问,“皇上有说中午过来吃饭吗?” 方才的宫女摇头:“刚刚十三明王说有重要的事情找皇上,皇上就没有直接见郡主了,只让奴婢带着郡主先来娘娘这里。” 雅嫔道:“那让小厨房先备着吧……”又说,“阿息,今天夫人有差人送信进宫吗?” 阿息摇头道:“今天还没有……” 雅嫔挥手说:“好了,没事了,你去备着吧。” 阿息给喜宝拿来了很多好吃的糕点,什么千层糕啊云片糕啊绿豆糕啊,可好吃了,都是喜宝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喜宝一边喝着蜜茶一边抓着糕点吃,吃了几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别人都不吃,就只有她在吃。 雅嫔见喜宝爱吃,心里开心,又见她忽然不吃了,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喜宝晃晃小手:“不是啊,娘娘宫里的糕点好吃,只是,我已经吃饱了。”其实她没有吃饱,眼睛瞟了下好吃的,又立即将眼神飘走。 雅嫔将喜宝的小神色瞧在眼里,唇角弯了起来,她捡起一块糕点亲自递给喜宝,然后自己也捡了一块吃。 雅嫔道:“在我这里就当做是在自己的家,不要拘束,郡主爱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喜宝小口啃了一嘴,咽下去,然后说:“不用麻烦了,我什么都可以吃的。” 旁边阿息道:“奴婢瞧着郡主的样子,就觉得好亲切,跟娘娘一样。” 雅嫔笑着瞟了阿息一样:“就你这丫头嘴最贫,打小在家里就这样。” 阿息立即说:“所以娘娘进宫只带了奴婢来。” 雅嫔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没再说话。 几人笑聊了一会儿,皇上来了,雅嫔立即过去跪着请安。只是还没跪下,就被小皇帝一把扶住了。 小皇帝哼道:“有身子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快些起来吧。” 喜宝跪在地上,只看到一处明黄色的袍角,袍角被风吹得飘来荡去,于是她的眼珠子也一直跟着龙袍走,转来转去的。 小皇帝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小女孩的脑袋,心情忽而好了起来。 “雅嫔,可瞧见了朕的小皇妹了?”皇帝朝雅嫔眨了下眼睛,故意问,“朕记得,让阿息先带着她来你这里了啊。怎么朕没有瞧见呢?” 雅嫔会心一笑:“没有啊,皇上何曾叫郡主来臣妾这里了?” 喜宝一听,觉得不对劲,赶紧仰着小脑袋盯着自己头顶上的这张俊脸瞧。 小皇帝还在继续演戏,左转右转看:“必是明王在骗朕,不行,朕得治他个欺君之罪。” 喜宝急了,赶紧扯着嗓子喊:“喜宝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雅嫔笑了,立即伸手去扶喜宝,然后说:“皇上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开玩笑,可别吓着了郡主。”又说,“臣妾刚刚跟郡主聊了一会儿,觉得郡主心思单纯得很,皇上这么说,她必是当真了。” 喜宝确实当真了,很认真地告诉小皇帝:“我真的是我爹的女儿!我真的是!我爹没有骗皇上。” 小皇帝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好,朕信十三皇叔。当然,朕也信你。你,叫喜宝?” 喜宝点头:“我名字是我娘取的,我娘希望我一辈子都幸福快乐。娘说,我是她的宝贝。” 小皇帝拍了下喜宝圆圆的脑袋,对雅嫔道:“朕今天中午就留在你这里了,叫你宫里的人多做几道菜,这新认的皇妹,也不必回去了。” 雅嫔立即应着道:“早就准备好了,皇上若是饿了,现在就可以开饭。” 小皇帝捂了下肚子,砸了砸嘴:“还真是饿了,先吃饭吧。” 喜宝刚刚吃了甜的,正好用酸的咸的辣的菜过一过口,简直吃得爽死了。 她见雅嫔娘娘不怎么吃,原也不好意思多吃的,可现在见这皇帝这么能吃,她原也是个能吃的,自然不会输了阵势。 小皇帝筷子夹得不停,她也夹得不停,原本大家还在边吃边聊的,最后话也不说了,两人就你望我我望你,拼命开吃。 阿息在旁边低声问雅嫔:“要不要奴婢去告诉厨房,再做几道菜来?” 雅嫔轻轻摇了摇头,阿息会意,退了下去。 小皇帝平时虽能吃,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喜宝也是。所以,这就是吃货遇见吃货的下场。 盘子里还剩最后一块鱼,喜宝也识趣,放下筷子不吃了。 小皇帝见喜宝不吃了,他也没了兴趣。 雅嫔见两人都不吃了,赶紧命人上茶。 小皇帝一张俊脸上微微露着笑意,拍了拍喜宝圆鼓鼓的小肚子,问道:“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吃这么多东西啊?朕都差点输给了你。” 喜宝脸一下就红了,喃喃道:“就是觉得雅嫔娘娘这里的菜好吃,我就多吃了,我在家不是这样的。” 小皇帝:“对啊,朕也觉得雅嫔这里的菜好。” 雅嫔:“那皇上跟郡主以后要常来啊。” 喜宝撇了撇嘴,说:“我以前陪着璟熙哥哥一起在书院念书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饭,璟熙哥哥对我可好了,都是让着我先吃,我吃饱了剩下的,他才吃。他吃得就很少。” 雅嫔望了皇帝一眼,又笑着对喜宝道:“那不是他吃得少,而是怕郡主你吃不饱啊,所以都让着你。” 小皇帝侧了侧头,闲闲道:“喜宝跟江家老六的事情,朕也知道一点,只是,怕是十三皇叔那里不好说啊。”他望了雅嫔一眼,握住她的手,“也不知道你那弟弟都做了什么,皇叔这次对探花郎的意见挺大。” 雅嫔说:“明珠郡主流落人间多年,如今好不易认了回来了,明王殿下肯定心疼着呢。臣妾也听母亲说了探花郎跟明珠郡主的事情,臣妾也做不了什么,还是皇上您定夺吧。” 小皇帝道:“方才皇叔找朕,说契丹人又犯我大宋边境,朕听说探花郎文武双全,想考考他。朕跟爱妃说实话,朕很看重探花郎,他若是能够为朕退得劲敌,朕便将郡主许配于他。” 雅嫔立即跪了下来谢恩:“臣妾先替探花郎谢谢皇上恩典。” 喜宝见皇上跟娘娘不注意,又将盘子里最后一块鱼夹了起来,吃了。 —————— 皇上要派兵迎战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随即传遍了整个大宋。皇上以皇榜的形式昭告天下,紧接着又贴了一张选拔武状元的皇榜,命各州通过比武的方式先选十名武士,三个月后汇聚京城选武状元。 并且说,夺得武状元,且退劲敌者,朕赏其明珠。 很大部分人不知道这明珠是什么意思,但一些知情人还是晓得的,而这知情人中,就包括十三明王跟江璟熙。 明王殿下得知消息后,气得直跳脚:“竟然拿本王的女儿当赌注!”只可惜对方是皇帝,他有些话不好多说,只能将喜宝抱在怀里,问,“中午你在雅嫔娘娘宫里,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喜宝抱着爹爹的脖子,笑着说:“没啊,雅嫔娘娘给我吃了很多好吃的,她还让我下次再去她宫里玩。” 明王哼道:“再去?再去怕是连本王的梅儿也要被算计进去了。” 沈芝茹抱着梅郡主,坐在明王旁边,轻声说:“王爷,这夺得武状元的要是一个又黑又丑的可怎么好?宝儿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可万不能嫁给那样的人啊。” 明王脸色一直不好,猛地在桌子上锤了一拳道:“想做本王的女婿,得本王答应才行。” 两个大的一直在犯愁,两个小的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都憋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梅郡主指着喜宝说:“小姐姐,你就是我的小姐姐,我打小就希望有姐姐,可是娘不给我生。你看,你来了我就有了。” 喜宝也歪着头:“对呀,我也有妹妹了。我现在有爹有娘有哥哥,还有妹妹了,我好幸福。” 两个女儿,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刚刚十四岁,偏偏两人样子又比实际年龄瞧起来小很多,所以,明王跟明王妃就当她姐妹俩是小孩子。 明王妃说:“王爷,天色也晚了,不若让妾身带着宝儿跟梅儿去睡觉吧。” 梅郡主立即举起小手,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今天还要跟姐姐睡。” 沈芝茹戳了下女儿额头:“你现在是有了姐姐就忘了娘了。” 梅郡主望着喜宝笑:“我现在只跟姐姐最好,往后爹跟娘都得拍在小姐姐的后面了。” 喜宝虽然也很喜欢这个白得的妹妹,不过,在她心里,还是娘最重要,然后是璟熙哥哥。 而此时,她的璟熙哥哥正坐在自家围墙上发呆,一脸苦逼样。看了皇榜之后,江璟熙表示,他妈的压力山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阿息也客串了一回,进去玩一玩~\(≧▽≦)/~ 第58章 30 江璟熙蹲坐在自己院子围墙上,一脸沉默,时不时抬头望下暗黑的夜空。 他在想啊,都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小喜宝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以前小喜宝住在秦家的时候,他凭着一身的功夫,还可以时不时将她叼出来。可是明王府高墙大院的,院里院外也都有高手把守着,他根本进不去啊。 上次他实在想喜宝了,就偷偷跑去王府,看看能不能寻着机会摸进去。谁知,刚翻了墙,就被一只大狼狗追着咬,咬得屁股现在还留着两排牙印。 江璟熙想喝酒,就吼了声:“六甲。”然后去了梁玉泽跟苏尧那里。 早在十年前,梁玉泽便已经跟家里划清的了关系,这些年,他也攒了些银子。娶了浣纱之后,便将之前租住的屋子买了下来,他现在也算是在京城安家落户的人了。 梁玉泽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得了可靠消息,他封的官一定是留在京城的。 江璟熙冲进来的时候,梁玉泽三人正在吃饭。浣纱见了江璟熙,立即问:“吃过饭没?没吃的话,就在这里凑合吃点吧。” 江璟熙也不客气,伸手抓了一只肥鸡便啃了起来。 旁边苏尧嗷嗷直叫:“江兄!怎么可以!那是嫂子买给我吃的啊!你还真是不客气啊,你还我鸡腿。” 江璟熙不但吃他的肉,还喝他的酒,端着酒壶就仰头喝了。 浣纱蹙眉:“你这是做什么啊!遇到了什么难事,也不能够拿酒消气啊,快别喝了。”她一把夺过酒壶,然后溅了江璟熙一脸的酒。 六甲说:“哎,我们家少爷,这是为了明珠郡主而伤心呢。皇上贴了皇榜,得武状元者赠其明珠。少爷没有十全的把握,到时候要是别人赢了,他总不能去抢吧?” 江璟熙伸手抹了把脸,然后身子晃了下,扶着额头道:“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吃……”然后摇摇晃晃往外面走。 浣纱眉心皱得很深,嘟囔说:“还从没有见过少爷这样呢,他打小就是要强的,争强好胜得很。还从没见过,这还没比赛呢,他就如此泄气的。” 苏尧叹道:“那说明,这次的赌注对于江兄来说,太过珍贵了,他输不起,所以压力大啊。可是又有什么用?皇上命令已下,他是不得不去一拼的,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输了,失了明珠,那不是等于剜他的心吗。” 浣纱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江璟熙晃着步子回到江府的时候,江家门前围了很多人。他一下子酒就醒了似的,立即踱步过去。 有家丁眼尖,看到了江璟熙,立即喊道:“少爷回来了。”然后江璟熙看到了小喜宝。 喜宝扭着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推开众人,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她见到江璟熙时,立即喜笑颜开,迈着小短腿就往江璟熙这边跑。 江璟熙步子滞了一下,然后大长腿一迈,也朝喜宝走去。 喜宝站在江璟熙跟前,仰着头,用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腿说:“你看,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来看我。喜宝可想你了,天天坐在王府里面盼着你来,可是连你的影子都没瞧见。你不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江璟熙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沉,他弯下腰,蹲在喜宝跟前:“好,是璟熙哥哥的错,往后一定常去看喜宝。” 喜宝眼睛亮亮的,笑容很灿烂,她伸手指着后面:“璟熙哥哥,我都忘记告诉你了,我找到爹了。你看,那个就是我爹,我爹还是个王爷呢。” 沈芝茹原是带着喜宝跟梅郡主去睡觉的,谁知喜宝刚躺床上,便又一屁股爬坐了起来,说是她想璟熙哥哥了。沈芝茹安抚不了她,就着人去找王爷,可是即便赵誉亲爹来了,她也还是使性子。 赵誉宠着这个女儿,没办法,这么晚了,还亲自带着她来江家。 只不过,他不进江家的门,因此,江家的所有人便站在门口陪着他一起吹冷风。 赵誉黑着一张脸走到江璟熙跟前,脸色难看得像是,借了他的西瓜却还了他芝麻。 江璟熙牵了牵喜宝软软绵绵的小手,然后将喜宝拉到自己跟前,直起身子说:“王爷,我会对喜宝很好的。” “你放屁!”赵誉气得爆粗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璟熙,“小兔崽子,我告诉你,做不出一点成绩来,别想娶本王的女儿。” 江璟熙眸子亮了亮,立即说:“是,璟熙知道。璟熙一定勤学苦练,一定夺得武状元!一定带兵御敌,不给皇上跟王爷丢脸。” 赵誉此时的心情,不是一点的烦躁,他挥了挥手道:“等你这些都做到了再说吧,现在哪凉快哪呆着去。”然后换了一副笑脸看自己女儿,“喜宝啊,现在可以跟父王回去了吗?” 喜宝觉得父王对自己真好,所以她又大胆地提了条件:“我还想去看看我娘亲呢,爹,可以吗?” 赵誉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乞求的表情,他哪能拒绝,立即就应着了。再说,他也想茵茵了,也想跟宝儿、茵茵单独在一起。 喜宝开心得拍手:“有爹真好!我真是个幸福的人!” 天气还有些凉,赵誉怕女儿冻着,也不顾什么身份,弯腰便将女儿抱了起来。喜宝侧过身子,凑着鼻子往江璟熙身上嗅了嗅,秀眉一蹙,哼道:“又喝酒了,这次可被我逮个正着,往后可不准喝酒了啊。” 江璟熙立即说:“是,以后定是滴酒不沾。”想想,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于是改口,“以后喜宝让我喝,我才喝。” 喜宝忽然脸就红了,闷着头笑了一会儿,告别道:“我现在就住在王府,你要常来看我,你要是不来了,那我就来看你。”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些为难,不过,我是相信你的。你一定要赢,你要是输了,喜宝会伤心死的。” 赵誉不想再留在这里,于是立即替江璟熙应了下来:“宝儿放心,他要是输了,父王就打断他的腿。好了,风口里冷得很,父王带你去你娘那儿。” 喜宝趴在自己父王肩上,趁赵誉没在意,她朝江璟熙眨了下眼睛。 江璟熙什么都明白了,唇角荡出一丝笑意来,喜宝啊喜宝,说你人小,可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江璟熙回了院子,四太太立即跟着过来,唠叨:“璟熙,母亲瞧着王爷的意思,好像也不反对将明珠郡主嫁给你了。” 江璟熙扭头看他娘,皱眉说:“娘,这么晚了,您回屋歇着去吧。” 江四太太挥挥手:“我哪儿能睡得着啊,这些日子为了你的事情,我已经是几天几夜合不上眼睛了。前几天见你心情不好,娘也不敢说什么,现在可好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行,娘再不管你了。” 自从江家二老回了扬州后,江家几房已经分了家,现在都是各过各的。 自从分了家后,江四太太更是有些依赖儿子。 江璟熙明白母亲的苦心,安慰母亲道:“母亲别替孩儿担心了,就算为了爹娘跟妹妹,孩儿也一定会出息的。更何况……”又想到了喜宝刚刚的样子,他不自觉笑了起来,“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 三道皇榜贴出之后,各州各县,三教九流之人都纷纷报名。 有些人起初不知道那明珠所谓何意,后来京城里有人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所谓明珠,便是当今十三明王流落民间多年、于不久前刚刚被皇家承认的女儿。 自古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现在不一样了,习武之人也是可以抱得美人归滴。 已经到了六月份,天气热了,梅郡主黏着小姐姐一起来赏荷。 喜宝稍稍长高了一点,也开窍一点了,可梅郡主还是小小孩子的样子。 梅郡主站在小姐姐跟前,仰头望着她:“姐姐姐姐,我听说了,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你呢!”梅郡主噘着嘴巴,有些伤心,“他们都说中了武状元就可以娶姐姐了,我才不让呢,谁抢我姐姐,我就让父王打他屁股。” 喜宝眨了下眼睛,轻轻挤出个笑来:“没关系的,我相信璟熙哥哥,他答应我了的,不会食言。” 梅郡主一脸天真的样子:“虽然他是探花郎,可不一定武功好啊,而且还有二柱哥哥呢。恩,对,还有二柱哥哥,二柱哥哥也想娶姐姐做妻子。” 喜宝在明王妃的教导下,关于某些方面已经很懂了,至少比妹妹懂得多。 听得妹妹提到秦二柱,她一张白净柔嫩的小脸刷一下就红了:“梅儿可别乱说了,父王已经给他改名字叫秦简,往后我们该叫他秦将军。” “哦。”梅郡主耷拉着小脑袋,有些失落,“二柱哥哥喜欢姐姐比喜欢我多一点,他对着姐姐笑得多,对着我笑得少。” 喜宝撇了撇嘴,伸手揉妹妹头发:“这个你也在乎啊,他可是对着很多人都不笑的。你注意没,他就从来没有对父王笑过。” 这样一想,梅郡主也就开心了。 梅郡主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她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最亲最亲的小姐姐。 第59章 31 梅郡主低着头,忽而抬眸瞧了姐姐一眼,然后见姐姐也在看她,她又迅速将头扭开。 喜宝跟妹妹相处也有三个月了,自然明白这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妹妹有时候看二柱哥哥那种眼神,就跟自己之前会偷偷看璟熙哥哥的眼神一样。 喜宝歪着头,一脸明媚的笑容:“梅儿,你老实告诉姐姐,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梅郡主听了姐姐的话,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二柱哥哥那张英俊冷漠的面孔来,她的小脸刷一下就红了,然后开始顾左右而言其它:“那个……母妃说了,梅儿还小呢,等将姐姐嫁出去了,才轮到梅儿。” 喜宝明净的小脸红了红,也低下头:“哦,对了,我不跟你说了。”然后蹭了蹭脚,眼珠子左右飘,“反正,我也还小呢。” 今天江璟熙来明王府拜见未来岳父大人,因为比赛在即,明王殿下难得没有让管家为难江璟熙,就直接让他进来了。 三个月来,明王渐渐地对江璟熙态度也有所改观,觉得这个小伙纸除了“是江延孙子”这一点比较讨人厌以外,其它方面还是不错的。他常听宝儿在他跟前说,江璟熙这个猴崽子为了让喜宝吃得饱,而他自己经常饿肚子。 喜宝沦落为奴的时候,他都还对她那么好,想来该是真心的。 明王将江璟熙跟秦二柱带到了书房,关起门来,说:“如今各州武士已经汇聚京城,后天就比赛了,你们作为汴京的入围选手,可别丢脸。” 江璟熙立即保证:“为了喜宝,我哪怕是战死了,也要赢。”然后抬了抬眉毛,颇为挑衅地看了秦二柱一眼,“秦将军,你呢?” 秦二柱还是默不吭声的性子,只抿了抿唇,向着明王一抱拳:“属下定是竭尽全力。” 明王凤眼一眯,笑道:“你们都是本王女婿的最佳人选,今天可都给本王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否则本王的宝儿要一辈子不幸福了。” 他前几天去看了那些各州选上了的武士,简直不能看啊,个个都是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的。要是他们中的谁夺得武状元,宝儿可不就是断送了幸福? 这样一比较起来,明王倒是越看江璟熙越顺眼了。他决定让江璟熙先尝尝甜头,给他吃个定心丸。这样一想,明王咳了声,道:“你。”指着江璟熙,“今晚就别回去了,留在王府吃顿饭再走。” 江璟熙没想到王爷竟然会留他下来吃饭,以前都是只让他远远看喜宝一眼的啊,难道王爷认准自己为女婿了?江璟熙一颗小心脏扑通直跳,一想着呆会儿晚上可以跟喜宝同桌而食,他就激动。 可惜江璟熙失望了,因为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再到吃晚饭,他都没瞧见喜宝一眼。以前都还能见上一面的,现在肿么连面都不给见了?早知道吃个饭是这样的代价,他就不吃了。 明王哼了声,心想,如果不这样,你怎么会有抓心之痛呢?男人只有在抓心的时候,才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到时候,就不怕他江璟熙输了。 三天后,喜宝一早就醒了,然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各种睡不着。 梅郡主也睡不着,因为她害怕二柱哥哥赢了娶姐姐,所以也睁着眼睛看床顶。 过了一会儿,日上三竿了,梅郡主见母妃还没有来叫她们,她用手肘捅了捅喜宝:“姐姐?你醒了吗?” 喜宝眼珠子飘到妹妹这边来,突然抱住妹妹软软小小的身子:“姐姐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是二柱哥哥赢了,我也不会嫁他的。别人谁赢了我都不嫁。他们逼我,我也不干。” 梅郡主眼皮子一跳,也伸手回抱住姐姐,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呢。姐姐,你不喜欢二柱哥哥的话,到时候让给我吧,我将皇上以前赏赐给我的东西都送给你。” 喜宝戳了下妹妹脑袋,嘻嘻笑道:“他们是人啊,怎么可以用珠宝银子买呢。梅儿可真是傻孩子,往后可不能说这些了啊,不然他们听到会伤心的。” 梅郡主认为是姐姐将二柱哥哥让给了她,她觉得姐姐人真好,于是一个劲往她怀里挤。 —————— 一直到了下午,明王妃还没见两个女儿来向自己请安,她转头问身边的婢女道:“两位郡主在哪儿?” 婢女抚了抚身子,回说:“奴婢刚刚去瞧了,两位郡主还没起床了。倒都是醒了,两人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奴婢们不敢扰了郡主,所以就没有伺候郡主们起床。” 沈芝茹微微叹了口气,良久方说:“不起就不起吧,且由着她们去吧。她们姐妹俩感情能有这么好,我也为她们高兴。” 忽然又想到了茵茵,自己小的时候跟茵茵也是,会同睡一个被窝,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有送饭去吗?”床不起,可饭不能不吃,两个孩子现在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那婢女回说:“去送过了,两位郡主也都吃了点东西。不过,奴婢瞧着两位郡主虽然有说有笑的,可总觉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沈芝茹点了点头:“行,知道了。” 沈芝茹亲自去了两个女儿的房间,带着厨房里刚做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她敲了敲门。 “宝儿,梅儿,你们可都醒着吗?” 屋子里面喜宝跟梅郡主一溜全爬了起来,喜宝紧张死了:“呜呜呜,一定是璟熙哥哥输了,要是璟熙哥哥赢了的话,王妃不会不说的,呜呜呜。” 喜宝这样一说,梅郡主也哭了:“呜呜呜,那肯定是二柱哥哥赢了,呜呜呜,怎么办姐姐,他要娶你了。” 喜宝哭得一抽一抽的,委屈得很,然后咬着嘴唇,抹了把泪说:“我现在觉得自己有些恨江璟熙,他必是故意输的,他一定不想娶我了。”然后撇着嘴,越想越委屈。 外面沈芝茹无奈地摇摇头,直接推了门进去,结果瞧见两个女儿都将头埋在了被窝里。 沈芝茹将香喷喷的饭菜摆在桌子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好了,别哭了,你爹还没回来呢。而且母妃刚刚也派人去打听了,说是比赛虽然还没结束,可状元只剩下三个人选了。” 喜宝一下子掀开被子,用哭得红红的兔子眼看沈芝茹:“那有璟熙哥哥不?” “有啊,咱们宝儿瞧中的男子,必是优秀的,怎么会没有?”沈芝茹抚了抚喜宝脑袋,安慰道,“再等等,等你们父王回来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喜宝一下子就笑了,然后皱了皱鼻子,眼珠子滚到一边:“暂且先原谅他一次。” 梅郡主小心翼翼扯着沈芝茹袖子,问:“那二柱哥哥呢?” 沈芝茹也瞧得出小女儿心思,她说:“梅儿,你放心,你父王不会让二柱将军娶别人的。你父王说了,秦将军将来的婚事,必是由他来挑选。” 然后,梅郡主也笑了。 可是他们一直等啊等,直等得月亮挂上了树梢,还是没有等到爹爹回来。 喜宝觉得,是不是打死人了?不然早该有结果啦。 其实没有死人,情况是这样的,武考第三名已经考出来了,就是那个叫做金遥的金捕头。但是第一名跟第二名,已经比试了一个下午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来。 两人跟吃了什么大力药丸一样,力气杠杠的,一点不觉得累。 可是打的人不累,看的人也累了啊……坐在看台最高处的小皇帝肚子饿了。 小皇帝已经一整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便偷偷叫人去送点吃的过来,虽然皇帝是偷偷叫的,可还是让很多人知道了。于是,平时没有功夫拍马屁的,此时赶紧趁着机会拍马屁。 坐在看台上的各个官员,立即吩咐自己的属下去准备好吃的来,于是,短短几柱香的时间,比武变成了夜宴。 小皇帝看着桌子上各种美食,有些小开心,于是他开口:“停。” 他声音虽小,可旁边站着的太监立即扯着嗓子一声尖吼,所有人都听见了。 江璟熙跟秦二柱停了手,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又各自瞧向别处。 小皇帝今天蛮开心的,因为他找到了可以御敌的将才,而且还不止一个。 于是,他继续下旨:“来。” 旁边的太监又一嗓子吼起来:“你们两个,过来,皇上叫你们呢。” 江璟熙跟秦二柱不知道什么情况,两人听命走过去,只见小皇帝笑眯眯看他们一眼,然后一摆手:“坐。” 好吧,坐就坐吧。 两人坐了下来之后,小皇帝率先抓起筷子,然后说:“吃。” 鉴于坐在桌子上吃饭的三人都是饭桶,所以,饭吃得很快,一会儿就盘子就都空了。 江璟熙放下筷子,颇为豪爽地擦嘴,然后站起来说:“谢谢皇上赐饭,臣吃饱了。”又转头看秦将军,“请问,可以继续了吗?” 秦二柱也毫不示弱,立即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可以随时迎战。 小皇帝慢慢接过一旁的狗腿子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回。” “啊?”江璟熙不解,扭头。 “啊?”秦二柱也不淡定了。 正所谓酒足饭饱思□,小皇帝晒了一天太阳,然后晚上又吹了几乎一晚上的夜风,他也累了,想回去抱着爱妃睡觉。 于是,他摆手说:“完。” 好吧,至此剧终!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o^)/~ 第60章 32 江璟熙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自己很棒,只差一步就胜利了,哪能容得皇帝拖他后腿?于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低着头说:“皇上,臣觉得,臣可以赢。” 秦二柱平时虽然一副冷漠的性子,但事关重大,立即也说:“皇上,末将跟探花郎,还可以继续比试。” 江璟熙俊眉一挑:“那比就继续比啊,谁怕谁似的。”他肩膀耸了下,然后转身,抬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秦将军请。” 秦二柱薄唇紧抿,冷漠的眸光往明王处望了一眼,见明王朝他使个眼色,他方按住性子,不接受江璟熙这个逗比的挑衅。 小皇帝实在太困了,方才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用“不想多说话”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选拔了将才,改日训练一下,就可以让明王带着去战场打仗去了。 小皇帝轻轻咳了一声,说:“两位爱卿都是朕的爱将,尤其江爱卿,文武双全,朕甚重之。往后战场上杀敌好好表现,朕必是不会亏待你江家的。” 江璟熙心里哼了声,觉得这个小皇帝实在太会演戏了,嘴上说:“微臣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边嚎边跪了下来,然后行了个大礼,“多谢皇上赐婚。” 赐婚?赐什么婚?赐哪门子婚啊爱卿,朕说的是打仗。 小皇帝头微微扭了下,见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落在他这里,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 “江爱卿,快些起来。”小皇帝亲自伸手去扶,然后问,“莫非爱卿是瞧中了哪家姑娘了?没关系,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江璟熙觉得小皇帝在装傻,特地用眼尾瞄了他一眼,见小皇帝一脸茫然的样子,江璟熙决定将此事说出来:“皇上,是这样的。三个月前,皇上您贴了一张皇榜,说谁赢得武状元,便可以得明珠。所以,臣今日一定要跟秦将军比出个胜负来,臣,势在必得。” “原来是这样。”小皇帝觉得这江延的孙子挺小气的,不就一个破珠子嘛,他也要跟别人争,“江爱卿你跟秦将军虽然还未比出个胜负,但朕决定,这武也没有必要继续比下去了。因为,朕已经决定,将明珠赏给秦爱卿。” 秦二柱一愣,随后立即跪了下来:“末将多谢皇上。”嗷~喜宝是他的了。 这是为毛啊,江璟熙不淡定了,以下犯上,伸手就拽住小皇帝的龙袍:“皇上,您乃九五之尊,怎可说话不算数?说好了的,谁赢谁得明珠,现在胜负尚未分出,可您却做主将明珠赏给姓秦的,臣,不服。”头一扭。 江璟熙已经想好了,哪怕惹怒了皇上,他也不能放弃喜宝。不甘心啊~ “大胆!”小皇帝使劲拽着自己的龙袍,然后颇为嫌弃地看着江璟熙,忽想到雅嫔那张温柔的脸,他又好言道,“江爱卿,你江家家大业大,不成还差这么一颗珠子?朕看秦爱卿出身寒门,这才决定赏赐给他的,你想要金银珠宝,你姐姐雅嫔那里多的是,何必还贪恋这个?” “啊?”江璟熙忽然觉得,刚刚三个人的话根本就没在一个点上好么?他清了清嗓子,眼珠子滚了一下说,“如果皇上您所说的明珠只是一颗珍珠的话,那臣不要,臣愿意让给秦将军。” 小皇帝嘘了口气,心想,这下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不料江璟熙又开口:“不过,臣有一件事情想求皇上。” “说。”小皇帝皱眉。 江璟熙竭力按住内心的澎湃喜悦之情,然后袍子一撩,重新跪下:“臣想请皇上赐婚,臣想娶明珠郡主为妻,求皇上跟明王殿下成全。” 明王突然被江璟熙这个猴崽子点名了,不得不走了过来,然后向小皇帝一俯身道:“皇上,臣觉得明珠郡主年岁尚小,想再留她几年。明珠郡主今年才将将十四,往年又是在民间长大的,臣想让郡主再多陪陪臣。” 这不否定那就是肯定了?江璟熙激动,立即帮着未来岳父说:“是啊皇上,臣也觉得,就让郡主多陪陪明王殿下。等臣退了敌夺了城池,到时候用边境疆土作为聘礼,迎娶郡主。” 这牛皮吹大了啊卧槽!万一要是退不了怎么办?或者说,万一要是用个十年八载才能退敌怎么办?到时候喜宝可都成老姑娘了,她一定会怪自己的。皇上,臣可以重新立誓吗? 小皇帝立即甩来一个“不可以”的眼神,然后说:“好,就这么办了。还有什么事情都放到明天再说,朕先回宫。” 众人做了鸟兽散,江璟熙拖着疲惫的狗腿也回去了。才走进自家院门,江四太太立即迎了上来:“我儿,可是赢了?” 江璟熙点了下头后,又摇头。 江四太太急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娶明珠郡主?” 江璟熙:“娘,您就别问了,你儿子我现在烦着呢。” 自从上次在秦家说的那些话被明王听到后,江四太太就再也不敢强行管着儿子什么了。既然儿子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吧。 江四太太说:“行,我儿大了,凡事自己可以拿捏着看,娘也不问了。茗茶,你跟品萱两个伺候着少爷歇息吧。” —————— 那边喜宝听婢女说父王回来了,立即拽着妹妹的小手,就带着她去找父王。 明王今晚心情还是不错的,不管怎样,反正宝儿是不会嫁给那些虎背熊腰的粗鄙男子的。 明王妃候在一边,亲自给明王倒了杯茶,然后问:“瞧王爷的样子,皇上该是将明珠郡主许配给了探花郎吧?” 明王喝了口茶,方说:“这倒还没有,不过,我也没有反对。只是宝儿年纪还小,我已经跟皇上说,要多留她两年。” 喜宝一路小跑着过来,听到了父王的话,她一颗心有些冷了下去。 “爹。”喜宝叫了声,然后很是委屈地撇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明王一把将女儿抱坐在自己腿上,握着她的小手说:“宝儿怎么了?瞧着好像不高兴,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本王的宝贝女儿生气了?” 喜宝还嘟着嘴,眼睛里水汽蒙蒙的:“爹,就算女儿嫁人了,也是可以常常回来看您的。” 明王心里有些酸楚,他满心疼爱的女儿,原来还是跟他不亲啊。要是亲了,怎么会这般急着要嫁人呢? 明王有些伤心,但一想着,是自己亏欠茵茵他们母女的,便就觉得这是自己该受的罪。 喜宝见父王好似又伤心了,她伸出小手去按了按父王的眉心:“爹,喜宝不怪您了,喜宝知道,爹都是为了女儿好。” 明王妃说:“王爷,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位郡主为了等您,也是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妾身先带着她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叫婢女们伺候宝儿跟梅儿沐浴,先让她们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说不迟。” 明王抬眸看了沈芝茹一眼,点头,随后站起了身子说:“你看着办吧,本王还有些事情,先出去一趟。” “可是都这么晚了。”沈芝茹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道,“那王爷早些回来,妾身等您。” 她知道自己丈夫要去哪里。这几个月来,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可去了那里之后,往往回来心情就会更不好,有时候还会发脾气。但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贱得很,明明知道去了也是受气的,可下次有了什么心事,他还是会去。 什么都是比不了的,沈芝茹知道,他喜欢赵誉、嫁给赵誉、想着能够替代茵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他们又还能如何?难道他想休了自己,再迎娶茵茵做明王妃吗? 她沈芝茹也承认,自己愧对茵茵,自己的父亲愧对殷家。可她也跟茵茵说过,只要她愿意进明王府,她沈芝茹愿意两人不分大小,愿意跟她一起侍候王爷。 可是茵茵呢?她嘴上说着自己是不会踏进王府半步,可在王爷那里,却还是欲迎故纵。 现在王爷待明珠郡主比待梅儿好,待她沈芝茹……只是该有的敬重,他跟茵茵之间,才是爱情。 她觉得,自己真是好嫉妒。 贴心贴肺做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赵誉确实来了殷秋娘这里,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站在院子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他之前为了补偿茵茵,为了报秦家母子的恩情,特地着人找了处山水好的地方叫他们住下。并且,还从外面买了几个老实可靠的丫鬟,来院子里伺候。 他没想到,自己堂堂王爷,有一天也会在外面养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她原本该是自己的妻! 赵誉准备转身走的时候,院子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婆子说:“王爷,夫人还没有歇下,知道王爷来了,请王爷进去。” 赵誉眉毛一挑,随即嘴角划过一丝幸福的笑意,大跨步往院子里走了。 殷秋娘静静坐在房间里,双眼上还蒙着白布,她身子骨还是有些瘦,只是精神瞧起来好得多了。 赵誉轻步走过去,殷秋娘听到了脚步说,扭头说:“你来了。” 就像很久之前,他从边境打仗归来去牢里看她,她哭着扑到他怀里,用激动的话语、颤抖着声音说:“你来了。” 是啊,来了,可惜来得迟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61章 33 赵誉说:“心里放着些事情,睡不着,就想来找你说说话。茵茵,我们今天能不能别吵架了,你就静静陪我一会儿。” 殷秋娘抿了下唇,随即抬手说:“坐吧……” 赵誉撩袍坐了下来,静静瞧着面前的女子,忽而心疼起来,然后他一激动便伸手抓了殷秋娘的手。不料,殷秋娘很反感,立即将手收了回去。赵誉落了个空,脸色是变了又变,最后还是选择镇定下来。 赵誉说:“茵茵,如今宝儿大了,没多久,她便就要嫁人了。你我也不再年轻,我们年轻的时候错过许多时光,到了中年,就不能再安安静静呆在一起吗?非得要……”非得要这般倔强? 关于这段感情,殷秋娘已经看得很开了。在她心里,从始至终爱的都是赵誉。年轻的时候,两人也立下过“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誓言,可转头又是怎样的呢?她嫁了,他也娶了。 虽然各有各的苦衷,但到底,还是违背了…… 殷秋娘声音很轻,用看透红尘般的语气说:“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我们珍惜的东西。比如说恩情、友情、亲情。你我今生虽然没有缘分成为夫妻,但有着喜宝,你我也终究是要纠缠在一起的。我们已是到了这个年纪,谈情说爱的,再不合适。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往后便对喜宝好点吧。” 赵誉:“我待宝儿,自是不必你交代。撇开宝儿不说,你对我,难道就忍心这般不闻不问吗?我知道,你会说我已经有了王妃。那么茵茵,我问你,如今当初我遵守了我们之间的诺言,你如今回来了,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你不是没有遵守吗?”殷秋娘觉得好笑,挪了□子说,“你不觉得,这样的假设,是很可笑的吗?行了赵誉,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你的王府里,还有妻儿在等你。” 赵誉显然是生气了,拳头在桌子上轻轻锤了一下,“嗖”一下站起身子来:“好,我走!我现在就走,往后也再不踏入你这里半步!”说着便大跨步往庭院走去。 殷秋娘抿嘴笑了一下,几分凄凉,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话,你每次来都说,可还不是照样来。” 已经走出去的赵誉猛地停住步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然后竟也气得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有笑有闹,这才是生活、才是爱情。 赵誉心里明白,他跟沈芝茹,不过是一个错误。但是这个错误既然已经存在了,要再去改变,不是容易的事。 第二天,赵誉进宫找了皇帝,说的是此次带兵攻打契丹的事情。 小皇帝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很多,自然说话也利索了。 赵誉来找皇帝时,皇帝正陪在雅嫔那儿。今天皇帝诏江璟熙进宫谈了正事后,又格外开恩,让江璟熙去见了他的姐姐雅嫔。刚好沈芝茹也带着明珠郡主跟梅郡主进宫了,所以,江璟熙很顺利地见到了喜宝。 皇帝走后,江璟熙对雅嫔说:“娘娘,臣可否单独与明珠郡主呆一会儿?” 雅嫔看了喜宝一眼,笑着说:“你这话是说糊涂了,郡主愿不愿意跟你呆一处,这可不是我能说的算的。” 江璟熙眉毛紧紧蹙了起来,目光落到喜宝那儿,可偏偏喜宝就是不肯看他。 梅郡主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眼珠子来回转,忽而拍手叫道:“这事我能做主,我姐姐可以跟你说话,你带着姐姐去吧。” 江璟熙笑着起身,走到喜宝跟前,伸出一只手来:“想邀请明珠郡主逛御花园,不知郡主可否赏脸?” 喜宝不敢望江璟熙,但她的脸热了一下,忽而就红了。 喜宝伸出软软小小的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努力端着架子:“那么,探花郎就跟着本郡主过来吧。” 江璟熙看着喜宝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某一处暖洋洋的,然后长腿一迈,就跟着去了。 —————— 御花园里,喜宝跟江璟熙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高一个矮,样子很萌。 喜宝低着脑袋,抽抽搭搭的,委屈得很:“璟熙哥哥,听说你要走了。”越想心里越难受,伸手抹了下眼睛,“他们说你要带兵去打仗了,还会不会回来?” 江璟熙见喜宝哭了,又是离别在即,心里也很难受得很。他很想将喜宝揽到怀里来,好好疼着,可是这里不是家里。 “喜宝别哭啊,你要是哭了,璟熙哥哥也伤心。”江璟熙左右看了看,还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喜宝的脑袋,“我会回来的,我向你发誓,一定回来。等我凯旋之时,便是迎娶你为妻之时。为了你,我也会努力活着回来。” 喜宝知道刀枪无眼,所以关于江璟熙带兵出征,她最怕的就是生死之说了。偏偏江璟熙就是提了,喜宝一个没忍住,“哇”一下就哭了出来,然后一头钻到江璟熙怀里,双手抱住他的精瘦的腰肢:“璟熙哥哥,我爹说可能要两三年才能回来呢,我不想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你带着我一起去吧。” 江璟熙愣了一会儿,他不为自己也为喜宝考虑,还顾及着男女大防。可当喜宝猛地钻到他怀里的时候,他之前所有的意识都坍塌了。 离别在即,说不想念,那绝对他妈的放屁! 江璟熙其实心里也没有把握,他搂住喜宝,哄着:“喜宝乖啊~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不能去的~你要是去了,我还得分心来照顾你,那么可能要个三五七年才能回来。喜宝乖乖在家听话,你可以去寺庙里给我祈福,只要你心里想着我,我就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喜宝哭得一抽一抽的,忽而觉得江璟熙说的也有道理,哭得好好的忽然骤停住:“恩~我听你的话,我在家一定乖乖的,那你要常常给我写信。还有,你不许看别的女人。” 喜宝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可还是落到了江璟熙耳朵里。江璟熙忽而心情也好了起来,他伸手刮了下小喜宝的鼻子:“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喜宝撇了撇嘴,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她狡辩说:“我忘了……”然后推了江璟熙一把,仰头看着他,“我现在十四岁,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你不许再拿我当小丫头看。” 江璟熙见宫婢们离得远,他贼心忽起,猛地在喜宝小嘴上亲了一下。 “喜宝,还记得以前你陪着我念书的时光吗?我能有今天所有的一切成就,都是因为你。所以,不管你多大,将来也不管你变成何样,我江璟熙对你都是不离不弃的。你就乖乖在家绣嫁妆吧,旁的,都交给我就好。” 喜宝忽然就笑开了,抓着江璟熙的手说:“璟熙哥哥,等你跟爹走了之后,我就会回到我娘身边。然后我娘在家等我爹,我就陪着娘一起等,不过,我等的人是你。那你要说话算话,回来了就去我家提亲。” 江璟熙:“要不要拉钩?”他伸出了小手指,然后拉过喜宝的手,跟她的小手指告在一起,“我凯旋之时,就是娶你之日……” 喜宝一张明净的小脸,跟沾了露水的花瓣一样,又粉又嫩。模样还没有完全长得开,她的美是秀气的,含蓄的,内敛的……江璟熙站在阳光下静静瞧着这张脸,入迷了。 —————— 两年时光过得很快,一晃眼的功夫便过去了。喜宝已经是第七百三十次登上皇宫里的最高处了,她想,若是璟熙哥哥回来了,她也要第一眼便见到他。 可是她一次次地满怀希望而去,却也是一次次地失望而归,他没有回来。 她去了雅嫔宫里,雅嫔正抱着四公主,轻声哄着她睡觉。三皇子很乖,正静静坐在一旁,看自己的书。 哦,不对,此时她已经是雅妃了。 雅妃见喜宝来了,便招手示意她过去,然后将小公主抱到她跟前:“郡主瞧,小公主是不是很可爱啊?” 这两年来,喜宝不但个子长高了许多,脸蛋也长开了。以前那种呆呆萌萌的稚气也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文静,一种腼腆。 喜宝刚刚还有些伤心,现在见到了小公主,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她想,等惊喜回来了,她也要给他生个这个可爱的孩子。 雅妃瞧着喜宝脸色,嘴角抿着笑:“你又去那里了?” 喜宝点头:“恩~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雅妃:“他没给皇上写战况的时候,都会随带一份家书给你,你放心吧,没事的。”雅妃的手覆在喜宝手面上,微微有些颤抖。 其实到底有没有事情,她心里清楚得很。刚刚大军还来了战报,说是自赤水一战开始,宋军就节节退败。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是宋军里有内奸。 详细的情况皇帝没有多说,但她是知道这么一个情况的,所以,他们暂时回不来。 因为此次一战,不但关乎大宋生死存亡,甚至还涉及朝中各个要职官员的贪污勾勾结,似乎还牵扯到了十多年前的案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这文写得好失败~真的好想写个悲剧来报复社会啊~~~~(>_<)~~~~ PS:这文不长了,大概还有几章吧,然后还有几个番外→_→ 第62章 34 既然璟熙在信中说不要告诉喜宝,雅妃自然不会多说半句。此次一战是否有危险,雅妃心里也清楚,甚至,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告诉了喜宝,也是徒害得她担心罢了。 这丫头,瞧着便懂事得很。听璟熙说,他初次见喜宝的时候,丫头穿的衣裳都是又破又旧的,人也有些呆呆傻傻的,脸冻得破了,手也是肿得像是馒头。吃没得吃,穿也是穿不暖,可怜得很。 雅妃细细瞧着喜宝,见喜宝很是喜欢四公主的样子,便说:“等璟熙回来了,明珠郡主也给璟熙生一个。” 喜宝是有这个想法,但雅妃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她一张明丽的小脸刷一下就红了,然后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雅妃也不逗她了,只俯身低头将女儿抱了起来。小女娃子肉嘟嘟的,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脸颊也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黑又圆,只盯着喜宝看。小女娃盯着喜宝瞧了一会儿,然后就咧嘴笑开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来,要喜宝抱。 喜宝可开心了,想伸手去接,但又怕伤着公主,所以只愣愣盯着雅妃瞧。 雅妃抱着四公主,凑到喜宝跟前:“这丫头,似乎喜欢你,你一来,她就不要我了。”说着在女儿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小阿巧,让郡主抱抱。” 喜宝抱着四公主,只觉得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舒服极了。 那天夜里,喜宝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江璟熙了。璟熙哥哥回来了,他果然没有食言,来提亲了。然后她每天就跟璟熙哥哥睡在一张床上,就像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一样。 她给璟熙哥哥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两人看着儿女长大,直到白发苍苍。 喜宝醒来的时候,夜还很深,她睡不着了,只简单披了件衣裳,就起来了。 隔壁房间,娘亲房里的灯也还亮着,喜宝想了一会儿,去了娘亲房里。 殷秋娘的眼睛已经看得见了,见是女儿来了,她立即招手让女儿过去。 喜宝去的时候,殷秋娘正坐在被窝里给喜宝绣嫁妆,这两年来,她绣了很多。 喜宝看着娘亲屋里满屋子的嫁妆,她忽而有些心酸,撇了撇嘴:“娘,万一要是璟熙哥哥回不来了,可怎么办呢?我今天去了宫里,虽然雅妃娘娘没有说,可我看出来了。” 殷秋娘停下手中动作,撇头望着女儿:“你看出来什么了?” 喜宝声音哑哑的,都快哭出来了:“我觉得璟熙哥哥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不然,他不会不给我写信的。以前他每半个月都会给我写一次信,可是现在,都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殷秋娘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别乱想了,现在战事吃紧,璟熙自然以战事为重。这些儿女私情的事情,自然得放一放的。宝儿,你看,娘给你绣的嫁妆好不好看?” 喜宝注意力被转移了,眼睛盯在了漂亮的嫁衣上,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 九月份,边境传来捷报,宋军大获全胜。 随后,又一道战报传来,皇上看后,龙颜震怒!随后,兵部尚书沈寒山,被革职查办。沈家上下百余口人,都被打入天牢。 案件皇上交于大理寺办理,十月份,大理寺查办了兵部侍郎杜威。 十一月份,大军凯旋至京城的时候,汴京城里下起了第一场大雪。 喜宝早早便守在门口,她一人站在门槛上,等着璟熙哥哥回来。 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就是没有等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喜宝没哭,她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她觉得自己被骗了。璟熙哥哥答应过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所有人都回来了,就只有他没回来。 喜宝站得累了,最后坐在了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等。 期间,殷秋娘来喊了喜宝数次,喜宝只说了句:“璟熙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所以我要一直等他。我要是不等他,他回来会生气的。” 梅郡主也来找喜宝,她的二柱哥哥回来了,并且二柱哥哥告诉她,那个姐姐喜欢的探花郎已经战死了。 梅郡主蹲在喜宝身边,她心疼姐姐,满脸都是泪:“姐姐,你回屋子去吧,这里太冷了。” 喜宝没哭,她只是皱眉推了推梅郡主:“你回去吧,不要陪着我的,我一个人等。” 最后明王殿下也来了,梅郡主瞧见了自己父王,立即扑到了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父王,你快劝劝姐姐吧,你告诉她璟熙哥哥回不来了。姐姐不相信我说的话,父王说的她一定信的。” 喜宝听梅郡主说璟熙哥哥回不来了,她不急不慢地抬起小脸,很认真的样子:“他一定可以回来的!一定可以的!”然后又低下头,玩着地上的雪。 明王蹲在喜宝跟前:“喜宝,你想知道江璟熙的英雄事迹吗?”见女儿终于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心里又酸又疼。 明王说:“父王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只是,你得跟父王进屋去。” 喜宝又低下头:“如果爹也觉得璟熙哥哥回不来了,那爹就不必说了,女儿不想听。” “不。”明王站了起来,“他回得来。就算人回不来了,他的魂魄也是会回来的。” 刚刚还在强撑着的喜宝,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哭了。 喜宝哭得晕了过去,皇帝派了宫里的御医过来。 喜宝醒了,问伺候着的婢女:“我睡多长时间了?” 婢女见郡主醒了,立即笑着走了过来:“郡主醒了?可真好,这下王爷跟夫人可以放心了。” 喜宝见房间里装扮得很是喜庆,有些奇怪地问:“怎么都挂上了红的?” 婢女笑着说:“郡主还不知道呢,皇上念王爷退敌有功,所以特地给郡主指了门好亲事。” 喜宝一惊:“我不要嫁人!我不要!”然后一想到江璟熙回不来了,又立即呜呜哭了出来,“你们害得我璟熙哥哥都回不来了,现在还要我嫁人,我不要。呜呜呜呜呜……” 婢女有些急了:“郡主,您嫁的人可是扶延侯,最是年轻俊美了,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少女哭着喊着要嫁呢。” 喜宝捂着耳朵不肯听:“管他什么猴子还是驴子的,反正我就是不嫁!呜呜呜呜呜……” 婢女不再说话,突然有个人走了进来。此人身材修长挺拔,步伐稳健,穿着一身蓝色绸衫,端的英姿勃发倜傥风流。 婢女见了来人,立即请安道:“侯爷……” 扶延侯抬了抬手,示意婢女先行退下,然后他走到床边,掰过喜宝的肩膀。 喜宝看也不看来人,只伸出手来使劲捶打他:“我就不嫁给你,我还要等我的璟熙哥哥呢,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扶延侯俊眉一条,咳了声说:“既是如此,那本侯就另娶贤妻了。”他弯了弯嘴角,笑容带着一丝幸福。 喜宝觉得这人声音很是耳熟,突然反应过来,她立即抬头去看。这人……这人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璟熙哥哥吗? 江璟熙望着喜宝一张哭花了的小脸,俯身,将她轻轻抱住,唇瓣贴到她耳边。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叫的都是我的名字,怎生醒了,却不愿意嫁我了。”江璟熙亲了亲她的耳垂,“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我侯府迎亲的轿子已经候在门口多时了。” 喜宝一下子哭得更厉害,小手紧紧搂住江璟熙的脖子:“可是他们都说你回不来了,我开始不相信的,后来他们都这样说,我就信了。璟熙哥哥,我错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的。” 江璟熙也将喜宝抱得更紧了些,一脸幸福的笑意:“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回得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小媳妇……” 哪怕是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只为了你,我爬也要爬回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文章就此剧终了,还算比较完美的结局\(^o^)/~ 感谢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君,还有其他的读者妹纸们,在此就不一一谢过了,鞠个躬! 下面会考虑写番外,乃们想看谁的?已经定下来的一个番外是张天佑跟杜幽兰的~~ 第63章 穿插甜蜜小番外 端午节这天,喜宝带着两个小捣蛋鬼回了娘家,她一手牵着一个,不停地嘱咐:“呆会儿到了外婆家,不要再调皮捣蛋了知道吗?”喜宝皱皱秀气的眉毛,点名批评,“尤其是汤圆,上次还砸了你外婆家的锅哩。” 被点名批评的汤圆儿子老大不高兴了,他嘴里哼哼两声说:“娘,你就别再批评我了,我都记住了。”然后伸手捏了捏妹妹肉肉的脸颊,笑得龇牙咧嘴,“就捏你的肉脸,我捏你的肉脸,嘿嘿嘿,小胖纸!” 妹妹小胖纸“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小胖纸脸颊圆鼓鼓的,长得胖乎乎粉嘟嘟的。她哭起来的时候跟喜宝小时候一样,头微微仰着,嘴巴大张着,然后扯着嗓子使劲嚎。 喜宝赶紧去哄小胖纸,用帕子擦她的嫩脸:“好了好了,小糯米不哭了哈,娘替你打哥哥好不好?小糯米乖乖,不哭了……” 小糯米听说娘要打哥哥,她一抽一抽的,果然就不哭了。 “娘,不要打哥哥,哥哥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得很,嘴巴鼓得老高,一脸委屈的样子,“哥哥,爹爹说我不胖的,爹爹说我最漂亮了。”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直巴巴盯着哥哥汤圆瞧,可怜兮兮的样子。 汤圆双手抱胸,抖着腿,笑得痞兮兮的。 端午节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因此,殷秋娘一大早就打扮妥当,然后在自家门口候着了。远远就瞧见喜宝牵着一儿一女往这边走,殷秋娘开心得站了起来,由家里的嬷嬷扶着,迎着过去。 “外婆!外婆!”小糯米看见外婆了,挣脱她娘的手,“哒哒”地就往亲亲外婆那里跑。 汤圆歪着头看他娘:“娘,妹妹那么胖,外婆抱得动她吗?” 殷秋娘耳朵好使得很,一边抱起外孙女,一边冲着外孙说:“外婆抱得动,你们两个一起,外婆也抱得动。” 喜宝见到娘就开心,笑眯眯地牵着汤圆进院子。 院子里,王爷外公也在,还有,舅舅跟舅妈,以及舅舅家的小豹子。 小豹子比汤圆大一岁,跟汤圆在一所书院念书。小豹子随他爹爹,学习好得很。书院里的夫子知道小豹子跟汤圆是表兄弟,因此,常常拿两人做比较。 汤圆念书不上进,常常带着书院里的孩子们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最叫夫子头疼了。夫子喜欢爱念书的孩子,所以,常常当着众多学子的面批评汤圆、表扬小豹子。 小小孩纸也是有自尊心的,被人当做反面教材,那滋味不好受。 汤圆见到了表兄小豹子,伸手就推了他一把:“这是我外公外婆家,你来做什么?哼,你不是外公外婆亲的。” 喜宝瞪儿子:“这话谁告诉你的?小心回去你爹打你屁股!还不快给哥哥道歉。” 汤圆不服气,将头一昂,继续抖着大腿。 外公明王过来打圆场,他笑着说:“必是咱们汤圆又被夫子批评了,现在在找机会报复呢,是不是?” 汤圆眼珠子转了转,痞气十足,就是不承认自己比小豹子差。 明王笑了笑,问喜宝:“璟熙呢?” 喜宝撇了撇嘴:“刚刚准备一起走的,突然说军营里有些事情,我叫他先去了。他还特地说了,要等他一起吃饭。” 杜幽兰哼了声,阴阳怪气的:“我今天陪着娘一起下厨,反正饭做好了我们就先吃,才不理他!”她笑眯眯过来,抱过殷秋娘怀里的小糯米,亲了亲她的肉脸,“有没有想舅妈?唔~小糯米都不去舅妈家里玩,舅妈可想你了呢。” 小糯米是个很萌的女娃子,她用肉肉的手指戳了戳舅妈的脸,然后笑了起来:“我也很想舅妈~唔~我还很喜欢表哥哩……” 然后她哥哥汤圆瞥了她好几眼,汤圆觉得,这个妹妹是白疼了!她难道看不出他这个亲哥哥在跟那个表哥叫板吗?蠢哭啊! 汤圆今天心情十分不好,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往嘴里扒饭。 已经吃了五碗饭的汤圆还要吃第六碗,喜宝赶紧拦住了他。 喜宝偷偷凑到儿子耳边,悄悄说:“小孩子不能吃快多,吃多了不消化,你少吃一点,晚上回去娘给你蒸红枣糕吃。” 小糯米耳朵很尖,听到娘的话,立即放下碗筷:“我也要吃红枣糕!” 汤圆朝妹妹扮了个鬼脸:“小胖纸!小胖纸!”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回到家后,小胖纸妹妹一直在哭,晚饭也不肯吃。 爹爹江璟熙气炸了,拎着儿子耳朵,就将他揪到女儿跟前。 江璟熙哄着女儿:“糯米乖,爹将哥哥抓来了,你说,要爹怎么惩罚哥哥?” 小糯米眼睛哭得像兔子,脸上都是水,又嫩又滑的。她揉了揉眼睛,声音黏黏糯糯的:“爹爹,我要哥哥陪我玩儿!我上次见哥哥给四伯家的巧姐儿做过一个风筝,我也想要。” 汤圆气呼呼的,瞪着妹妹:“现在都什么天了,还放什么风筝?巧姐儿有什么你就要什么,那你有爹疼有娘爱,巧姐儿有吗?” 小糯米觉得好生委屈,嘴一撇,又要哭了。她不懂,她好不懂啊……哥哥明明就是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哥哥就只喜欢巧姐儿呢? 江璟熙疼女儿比疼儿子多,他黑着脸瞪儿子,一巴掌就拍在儿子头上:“臭小子!是不是屁股又痒了?爹让你来,是叫你哄妹妹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要是再这么横,书别念了,跟爹去军营!” 汤圆一听,立马跳了起来,拍手说:“好哦~不用念书了,可以去军营玩喽。” 汤圆进了军营,但他并没有不读书,他爹告诉他,要想做一个人上人,就必须文武双全。 汤圆适时拍他爹的马屁:“爹,您就是文武双全啊。” 江璟熙一下子就笑了,然后开始王婆卖瓜:“想当年,你爹是风流倜傥名动京城,哭着喊着要嫁你爹的,排队从这里能排到城外的尼姑庵!你爹我考进士那会儿拉肚子,殿试的时候早饭没吃,所以没发挥好。你爹我要是正常发挥了,那状元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汤圆一边蹲着马步一边问:“可是我听娘说,舅舅的学问比爹好啊……哦对了,还有红缨姨娘家的姨父呢。” 喜宝夸了别人,江璟熙表示心里很不爽。在他心里,小喜宝是只可以夸自己的,只可以将自己当做男神的!她肿么可以这样子呢? 于是,从军营回了家后,江璟熙一直故意不跟喜宝说话。 一家子吃晚饭,又洗了澡后,喜宝跟着丈夫回房睡觉了。 喜宝觉得丈夫今天话太少,她很好奇,但她就是故意不跟丈夫说话,就气他! 江璟熙黑着脸将所有丫鬟都挥了出去,见喜宝坐在梳妆台前正梳着头发,他静静看着镜子中的小喜宝,意识一下子就崩溃了。 小喜宝长得实在太美了,虽然她已经快三十了,虽然仔细看她的时候,她眼角有了小小的纹路,可江璟熙就是觉得,全天下就只有他夫人好看。 “喜宝……”江璟熙从后背抱住妻子,下巴重重搭在妻子纤弱的肩膀上,呼吸粗重,“你今天怎么不跟我说话?” 喜宝笑着推了推丈夫的头:“你拿开些,太重了。” “哦……”江璟熙有些受伤,但他眼珠子转了转,又凑过去,“我想了……” 喜宝还是笑嘻嘻的,水灵灵的眸子对上丈夫深邃又漆黑的眸子,她望向他身后:“你们都出来吧……” “啊?”江璟熙回头看,见自己一双儿女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他真的很想爆粗口! 第64章 35 喜宝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使劲擦了擦哭花了的脸蛋,轻轻蹙起了眉,一脸认真的样子:“可是璟熙哥哥,为什么他们要比你先回来?还有,他们都说你战死了的。”一想到伤心事,她撇了撇嘴,很是委屈,“你不知道,当他们说你回不来的时候,我可伤心了。” 江璟熙这两年到外面打仗,天天风吹日晒的,皮肤晒得有些黑。可这麦色的肌肤不但没有给他的容貌减分,反而大大地加分了。 他比大军晚回两日,带着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队伍回来的时候,皇上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 最后一场战役,江璟熙是被自己人给出卖了。宋军里有奸细,他一早就知道,但当时正处于危难之际,奸细深藏不漏,一时也猜不出奸细到底是谁。后来,他决定引蛇出洞,故意在军营里透露军机。 奸细得了军机之后,自然会将信息送到敌人手中,而那个时候,他只要再多加一颗棋子,便可旗开得胜。而那最后一颗棋子,便是自己训练了两年多的精锐骑兵。 那支精锐骑兵只有数十人,却个个以一敌百,最后一场战役,整整打了三天三夜。 精锐骑兵与大军失去联系,数十人在荒野中摸索生存了一段时日,后来才找到了回去的路。 找到路后,江璟熙立即书信回京,然后快马加鞭往回赶。他知道,若是喜宝见自己没回来,必然会伤心的。可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一步。他风尘仆仆地赶至汴京时,却得知明珠郡主昏迷不醒的消息。 好在,只是暂时昏迷,没有性命之忧,江璟熙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论功行赏的时候,江璟熙什么都没要,只求皇上赐婚。 年轻皇帝考虑到,这个小舅子年岁也不小了,二十多了,连个小妾都没有,于是准奏。 皇帝封江璟熙为扶延侯,并将皇叔十三明王长女赐婚于扶延侯,令择吉日完婚。 大长公主最爱凑热闹,一听说宫里要办喜事了,立即进宫面圣。 皇帝最拿这个长姐没办法,便就由着她去。大长公主翻黄历,好巧不巧,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于是一声命下,全京城的人都跟着忙死了。 嫁妆?聘礼?扶延侯跟明珠郡主成亲后,住哪儿?宅子倒是现成有一所,只是,这宅子的牌匾上是写侯府呢还是写郡主府呢? 往后二人成了亲,是叫郡马爷呢还是侯爷呢?是继续叫郡主还是叫侯夫人呢? 江璟熙不管,反正他要先将新娘子娶回家再说,只有娶回去放在自己身边,他心里才算踏实。因为,两年不见,喜宝小丫头长得越发出挑了。他听那梅郡主说,上门提亲的人都要将门槛给踏破了。 他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指不定多少人来跟自己抢呢。 现在好了,今天就是成亲之日,喜宝又醒了,而且没傻没呆还是那么关心自己,江璟熙就什么都不烦恼了。 回了神,江璟熙伸手点了下喜宝鼻子,方说:“以后旁人的话都不可信,往后只听我的,知道吗?” 喜宝伸头左右望了望,见房间里都变成了红色,吐了吐舌头,忽而又用被子将脸捂了起来。 她声音闷闷的:“我现在是新娘子了,我还没盖盖头呢,你不能见我。” 喜宝将脸埋在被子里,任江璟熙千般哄万般磨,她就是不露头。 最后没办法,江璟熙起身说:“喜宝,那我先走了,你起来打扮打扮,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过了好一会儿,喜宝听不到动静了,这才缩头缩脑地将脑袋瓜子缩出来。 刚刚出去的婢女又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郡主,奴婢打了水,先给您洗个脸。”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子里,明王跟殷秋娘僵持住了。 明王背着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缓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字来:“现在女儿都嫁人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回王府里住着?我命人给你收拾房间,你却将人都打发了,什么意思?” 殷秋娘淡淡看着眼前男人,抿了下唇说:“我有自己的住处,今天只因为女儿出嫁我才回来的,你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她不想跟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继续纠缠下去,转身道,“你心不静,我先不跟你说,我去看女儿。” 明王确实气得很,可,即便他在战场是威风凛凛,但他从来制不住茵茵的。打小便这样,茵茵跟其她女子不一样,她打小就不怕自己,也从不因为自己是王爷,就对自己敬而远之。 自己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茵茵吗? 是的,茵茵没变,自己没变,那到底是什么错了?错就错在,今时今日,他的王妃还不是她。 赵誉眸光闪烁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转身,静静瞧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做了决定。 此次一战,之所以宋军死伤无数损失惨重,主要是因为有内奸。 大宋内部的最大奸细是谁,他赵誉心里是一片清明了,只是,得有证据。就像十多年前一样,当初殷家满门抄斩,张仕被革职打回原籍,这都是拜一人所赐。而那个人,就是如今高高坐在兵部尚书之位的沈寒山。 如此想着,赵誉心里也好受了些,只要办了沈家,替殷家翻了案子,茵茵或许会好受些。 —————— 喜宝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妆娘给自己梳妆打扮,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而抿了抿唇,又兀自乐了起来。 一想到从今天开始,往后就天天可以跟璟熙哥哥在一起了,她就开心。 殷秋娘走了进来,见女儿红着脸偷笑,她心里甜滋滋的。 同样开心的还有梅郡主,她呆呆坐在一边,痴痴地看着小姐姐,一脸羡慕。 殷秋娘走过来,坐到一边,笑着说:“梅儿不必羡慕,等过两年,你父王会寻得良婿与你相配的。” 梅郡主一下子扭捏起来,低头闷闷地说:“可是我个子总长不高,二柱哥哥只拿我当小孩子看。”边说边觉得泄气,双手撑起下巴,颇为忧伤,“姐姐以前也不高的,可两年内就长大了。我也陪着姐姐两年了啊,为什么我还跟以前一样。想想就觉得讨厌,为什么我长不高!” 喜宝头动不了,只伸出手来拍拍妹妹的手:“梅儿别担心啊,你才十四岁,等过了十五,你就会长高了。你看,我十四岁的时候也很矮呢,现在不就长大了吗?所以,别伤心啦。” 梅郡主拍了拍手,雀跃起来:“姐姐说的一定是对的,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柱哥哥去。我要告诉他,我会长高的,他以后不许拿我当孩子看。” 梅郡主一溜烟跑走了,殷秋娘坐到了女儿身边,细细望着她。 喜宝从铜镜里望着娘亲,一直笑眯眯的:“娘,你说过的,等女儿成亲了,你就会跟我一起住的。” 殷秋娘抿唇笑道:“真是傻丫头,你成亲了,娘还怎么跟你住?你往后要好好跟璟熙过日子,娘倒是可以常常去看看你。” 喜宝跺了跺脚:“可是娘以前不是这么讲的,我不想离开娘。” 殷秋娘说:“娘又不是不在了,喜宝你长大了,要乖,知道吗?还有,等你哥哥成亲了,娘还得跟你哥哥住在一起呢。” 喜宝想了想说:“哥哥孝顺娘亲,可是听说,哥哥那里很是清贫,女儿怕娘吃苦。还有,万一哥哥以后娶了位凶悍的嫂嫂,娘岂不是要遭罪了?” 殷秋娘摇头,倒是真关心起儿子张天佑来:“你哥哥在泗安县当县令,成天只忙着公务,二十四五岁的人了,竟然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娘也拖了媒人给他说亲,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说了,他愣是一个没瞧上。” 喜宝眨了下眼睛,方低低地说:“哥哥想娶的肯定是杜小姐,可是杜小姐待我倒还好,就是还在生哥哥的气。”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喜娘笑着跑进来说:“郡主,夫人,吉时到了,还请新娘子上轿吧。” 殷秋娘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亲自给她盖上了红盖头,又将旁边的一个红苹果递到她手上:“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喜宝:“女儿知道了。” 按规矩,女方出嫁的时候,脚是不能踩地的,要由家中兄弟背着上花轿。 这个时候,张天佑便是再忙,也得赶着回来背妹妹上花轿。 喜宝趴在哥哥背上,特意凑过去,轻声说:“哥哥放心,我会再去劝劝杜小姐的。你看,杜小姐都十八岁了还没嫁人,必也是忘不了你的。”说着伸出小手拍了拍哥哥肩膀,“哥哥不怕……” 张天佑背脊一僵,脚下步子滞了一会儿,倒是没说话。 王府嫁女,侯府娶亲,京城里热闹极了。 轿子进了江府,喜宝被抬进了新房,她眼前一片红,什么都瞧不见,只听得耳边传来哄闹声。 她听人起哄说:“新郎官快给新娘子揭盖头,让我们瞧瞧,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才能配得起扶延侯。” 喜宝特意竖着耳朵去听,只听璟熙哥哥温和地说:“你们胆子倒是不小,也敢闹我的洞房,我的妻子岂是你们能见的?都快快出去吃酒去。” 有人失望道:“侯爷可真小气啊,新娘子连个面都不给见,走走走,外面喝酒去。” 喜宝听得出那个起哄人的声音,他是跟哥哥、梁家哥哥,还有璟熙哥哥一届的考生,那个叫苏尧的。 喜宝正愣神的功夫,红盖头突然被揭开了,她吓了一跳,立即抬头去看,正好对上璟熙哥哥的眼睛。 第65章 36 之前白天的时候,喜宝只顾沉浸在喜悦中了,因此当时并未好好去看看璟熙哥哥。现在他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脸黑了些,瘦了些,脸部轮廓更分明刚毅了些,眼睛也更亮了些。 还有,他现在抿唇笑着,笑起来也更坏了些。 喜宝忽而脸一热,又用喜帕去蒙住脸,声音又轻又小:“这么多人呢,他们都瞧见我了,璟熙哥哥陪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江璟熙没忍住笑了两声,索性撩袍坐到了床边,伸手去拽喜宝:“他们就只瞧了一眼,往后你只给我一人瞧。好了喜宝,别再蒙着了,万一要是蒙得透不过气来,为夫可是要急死了。” 喜宝这才缓缓松了手,先是露出两只黑黑亮亮的眼睛来。她先看了江璟熙一眼,然后才放心露出整张脸,不过还是红着脸低了头,一脸娇羞模样。 喜宝小时候长得就美,这两年来,脸长开了,个子长高了,身形像是春天抽枝的柳条一样,修长纤细起来。 总之,现在的新娘子真真是窈窕淑女、倾国倾城。 新娘子是十三明王的掌上明珠,新郎官是皇帝新封的扶延侯,大家闹洞房不敢闹得太过,差不多就得了。 江璟熙说:“人看也看了,外面备了薄酒,你们先出去吃酒,我呆会儿出去。” 苏尧性子比较跳脱,人也灵活得很,听得江璟熙的话,立即推着众人走:“咱外面吃酒去,侯府办的酒席,少吃一口就是犯罪!” 众人走了之后,呆在人群中的梅郡主才显露出来。江璟熙原以为没人了呢,刚准备去亲亲喜宝的小脸儿,就看见梅郡主了,他着实吓了一跳。 新娘子嫁人,按规矩女方的亲戚是不可以来的,奈何梅郡主身份特殊又哭着闹着要跟着小姐姐过来,最后也就随她去了。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必要为了古板的规矩而惹得明王的心头肉不开心。 梅郡主呆呆望着自己姐姐,一脸羡慕地说:“姐姐,你今天更漂亮了,看得我都呆了呢。”边说边咧着嘴笑,然后小短腿开始动了起来,依到喜宝身边,歪着头看她,“娘说你嫁人后就不回家了,那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喜宝摸摸妹妹的头发,笑嘻嘻地揉她的嫩脸:“当然可以!王府离这边又不远,你随时可以来啊。谁说我不回家了的?我还要常常回去看我娘呢。” 梅郡主开心地拍起手来:“那好哦~我原以为姐姐嫁人了就离开我了呢……姐姐,那我们以后还像之前一样,常常进宫陪雅妃娘娘玩。我又发现一种好玩的东西,四公主瞧了一定喜欢。”眨巴下眼睛,见江璟熙侧着耳朵听,梅郡主不想让他知道,便用手捂着嘴巴,凑着唇到喜宝耳边。 江璟熙抓了抓头发,站了起来:“喜宝,那我先出去喽?” 喜宝在笑,没有注意到,没理他。 江璟熙郁闷,又定定望了喜宝一眼,然后垂着头就走了。 江府里办事向来是讲究排场的,之前两年因为江家有些没落,所以没办过什么事情。当时就连七丫头跟八丫头成亲,嫁妆都没有陪多少,更别说什么大张旗鼓摆酒席了。 现在好了,江家六爷打了胜仗回来,得了赏赐,江府手头又富裕起来,自然要将之前失去的脸面都给赚回来。更何况,这媳妇身份也金贵,江府也不敢怠慢。 这次,满朝文武该请的、能请的都请了来。 张天佑跟几个当初一起高中的同窗坐在一起,那一年的科举,目前最有出息的就是江璟熙了。不过,江璟熙已经弃文从武,如今做了武将。 张天佑现在在汴京城外的一个叫做泗安县的小县城里当县令,当初放外任说好是三年的,如今还差几个月就任满了,到时候还是可以回京城当官。 苏尧现在在礼部,虽然是从最低层做起的,但好在他手脚勤快嘴皮子好,礼部里的官员都对他映像不错。听说明年的会试,他也跟着礼部侍郎一起打点,那位侍郎年纪大了,估计过不了几年就得回乡去,到时候,苏尧该是能接替。 梁玉泽分到了工部,工作也不闲,天天累得回家倒头就睡。去年江南发大水,皇帝要修堤坝,要派一个人先去现场实地考察,当初派的就是梁玉泽。 江璟熙挨着敬了酒,最后端着酒杯到了三年未见的同窗好友这一桌。 江璟熙深深呼了口气,跟他们碰了碰杯子:“我们先喝一杯吧。” 几人喝了酒,都有些沉默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尧眼珠子转了转,腿一跨,笑道:“就我们这几个人不热闹,你们等着,我去将金将军跟秦将军找来。” 江璟熙笑道:“苏兄且坐着,今日是我大婚,他们跟我是战友,自当是我去叫。”说着朝大家道,“等我回来再喝啊。” 秦二柱不怎么说话,而且,喜宝嫁人了,他心里难受,因此只一人坐在那里喝闷酒。 金遥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况且,他出身卑微,跟那些达官贵人也说不定一处去,就来找秦二柱了。 两人对饮了几杯,江璟熙摇摇晃晃地来了。 金遥朝他举杯:“江兄,新婚大喜啊。” 秦二柱冷眸淡淡瞥了江璟熙一眼,随即也站起身来:“祝贺你。” 江璟熙喝了两杯酒,然后说:“两人喝酒没意思,走,我们去那边。”边说边拉着金遥,刚准备唤秦二柱也跟上,就见人群堆里有个矮矮的身影跑了来,江璟熙笑道,“看来是请不到秦将军了。” 矮矮小小的身影是梅郡主,她跟姐姐说了好一会儿的心里话后,就跑出来找二柱哥哥了。 可是人太多了,她找寻了好久才找得到,见二柱哥哥似是要走了,她一头扎了过来,抱住秦二柱的手:“二柱哥哥,你先别走,我有话说。” 江璟熙闷笑几声,然后拖着半醉不醉的金遥就走。 秦二柱脸热了热,到底还是坐了下来,问梅郡主:“郡主怎么一人跑了出来?有什么事吗?” 梅郡主跑得气喘吁吁的:“我找了你一天了,终于找着你了。当然有事啊,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的!”然后闭上嘴巴卖关子,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秦二柱瞧。 “什么喜事?”秦二柱倒是真来了兴趣。 梅郡主很开心,一直望着秦二柱笑,笑得够了才开口:“大喜事就是……我姐姐说我会长高的!姐姐说,等我有她这么大了,我就能长得像她一样高一样漂亮。二柱哥哥,到时候你可不许再拿我当小孩子看了啊。” 秦二柱不自觉笑了一下,但随即又控制住,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是,你是大孩子,二柱哥哥也没拿你当小孩子看。” 梅郡主拍了拍手,笑嘻嘻的:“那好哦,那二柱哥哥什么时候去向我父王提亲?我都等不及了。” 秦二柱没忍住,咳了一声,他转头左右望望,见没人在意,这才回头说:“梅儿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叫别人听到了,别人会说闲话。” 梅郡主不高兴了,耍起小脾气来:“我说我的,他们做什么不高兴。哼,就算他们不高兴,我也不嫁他们,我就嫁二柱哥哥。” 秦二柱赶紧岔开话题:“梅儿,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梅郡主眼睛一亮:“送我回家?是去提亲吗?” 秦二柱紧抿着薄唇没说话,只站起身子,牵着梅郡主的袖子就走。 梅郡主刚刚还高兴的呢,一下子又伤心了:“真是讨厌死了,为什么你会比我高那么多?为什么姐姐都长高了,就我总是长不高!” 喜宝坐在新房里,旁边站着的是王府里陪嫁过来的丫头,一个□□桃一个叫秋杏。 春桃跟秋杏都是殷秋娘亲自挑选的,两人都是十六岁,跟喜宝一样大。 喜宝的陪嫁丫头除了春桃跟秋杏外,还有四个小的,小的都是留在外面干小活粗活,不近喜宝身。 江璟熙原本的房里丫头茗茶跟品萱也还没走,两人已经十八岁了,也都攒了些私房银子,都想好了,等到了年纪就出府找户好人家嫁了。 茗茶跟品萱都跟浣纱说好了,到时候出了府,要是没地儿落脚的话,就去浣纱家里先住一阵子。 今天江璟熙大婚,浣纱作为侯爷干姐姐、梁玉泽夫人,自然也来了。 浣纱在外面吃了几杯酒,寻了空跑来找茗茶品萱说话,说完又来看了看新娘子,然后就回家去了。 她现在已经是做母亲的人,凡事都以小宝宝为大。 喜宝早饿了,她眼睛左瞟右瞟的,一直在找吃的。 春桃偷偷摸了个红鸡蛋过来,塞给喜宝:“郡主,您先吃了吧,奴婢去给您倒水去。” 喜宝狠狠点头,一边就着水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 秋杏轻轻拍喜宝的后背:“郡主,您慢点吃,没有事的。就算叫郡马爷瞧见了也不打紧,郡马爷疼郡主,才不会说什么呢。” 吃了个鸡蛋,喜宝胃里舒服多了,她笑嘻嘻地问:“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吗?怎么璟熙哥哥还不回来……”说着打了个哈欠。 春桃脸红了,秋杏挤眼睛笑:“郡主,要不要奴婢去寻一寻?” 春桃笑骂:“你少出馊主意了,哪有新娘子等不及去寻新郎官的?都不害臊。” 茗茶急匆匆走了进来说:“夫人,侯爷来了。” 喜宝感觉擦了擦嘴,就见江璟熙大跨步走进来,然后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啊啊啊啊\(^o^)/~还是种田文,宅斗! 第66章 37 江璟熙酒喝得有些多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他刚刚喝完酒后没有直接进新房,而是先去沐浴了,又喝了醒酒汤,倒是好得多了。可喜宝鼻子灵得很,还是老远就闻到了酒味。 喜宝跳下床,几步便跑了过来,将自己丈夫扶住,有些埋怨地说:“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瞧你走路都不稳了呢,快来坐着歇会儿。” 温香软玉在怀,江璟熙更醉了。 搂着喜宝一起坐下,江璟熙握着喜宝一双柔嫩的小手,醉眼迷离道:“可不得了了,刚刚娶了妻,都被妻子管着了,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能过。”见喜宝一脸娇俏样,他没忍住,伸手就在喜宝脸上捏了一下,“好了好了,宝儿莫要生气,为夫往后再不多饮酒便是。来,给为夫笑一个~” 喜宝毫不客气打下他的魔爪,哼了声道:“登徒浪子!再不是我的璟熙哥哥了,我的璟熙哥哥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呢。” 江璟熙坐正身子,侧眸,笑睇着喜宝说:“这样你就受不得了?那呆会儿你还不得哭啊~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哄哄我,哄得我高兴了,呆会儿就不叫你疼。” 喜宝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疼不疼的啊,难道他还能打她不成? 璟熙哥哥才不会打她呢,璟熙哥哥对她最好了。 这样一想,喜宝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主动伸手搂住江璟熙精瘦的腰肢,脸颊侧贴着他的胸膛道:“璟熙哥哥,你往后是不是只对我一人好啊?要是你过几年不再觉得我好了,是不是会对别人好?”说着自己也有些怕起来,抱住江璟熙腰肢的手也用了点力,“我不许你对旁人好,你只能对我一人好。” 江璟熙发自内心笑了一声,也不再逗喜宝了,只伸手揽住她,道:“璟熙哥哥怎么会喜欢旁人呢?此生发誓只对喜宝一人好!往后,喜宝开心我就开心,喜宝难过我就难过~在我心里,除了小喜宝,再无旁人。只是……” “只是什么?”喜宝惊了一下,赶紧抬头看江璟熙。 江璟熙一用力,便拽着喜宝一起钻进了被窝里,声音幽幽传来:“只是,宝儿也该早些给我生个孩子才行。” 喜宝身份特殊,只大婚后第二天按照大礼给婆婆江四太太请了安,往后江四太太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倒不是江四太太自己不喜欢被人请安,而是,她被十三明王警告过了。 现在想想,她也觉得有些寒心,儿子娶了媳妇后就只陪着媳妇了。而媳妇呢?她的日子可比自己以前当儿媳妇时舒服多了! 以前的江老太太脾气大得很呢,底下几个媳妇没一个不遭罪的。她熬啊熬,如今终于媳妇熬成婆了,可这个婆婆当的受罪。 也罢了,只要这位金贵的郡主能给江家添个一儿半女的,也就好了。 江四太太现在的心思倒不全在儿子这边,她现在更担心小女儿玉姝。 江家孙辈中,也就只有老九江玉姝没有谈婚论嫁了。江玉姝没几天就十五岁了,她早就命人将消息放了出去,说江家九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就是迟迟没人上门提亲。 这是为什么呢?扶延侯的亲妹妹,怎么会没人娶? 老七是三房嫡女,嫁得好也罢了,凭啥老八议亲那儿也热闹得很?哎,这说到底,怕还是因着老九胖的缘故。 江四太太想了想,对站在一边的晴芳说:“最近少奶奶都在做些什么?我说不叫她来请安了,她倒还真是一次不来了,哪有这样当媳妇的。” 晴芳陪着笑脸说:“太太别生气,这六奶奶身份特殊些,在王府的时候估计也娇惯养着的,也就不十分懂规矩。这也无妨,好在六奶奶是个亲和的,自从上次太太您多说了一嘴,六奶奶就将九小姐的婚事放在心上了。” “可是真的?”江四太太这下高兴了,脸色好了些,笑着说,“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是王爷的女儿,又经常往娘家跑,我看啊,小九的婚事多半还得靠她这个嫂嫂。” 晴芳应着:“可不是呢~六奶奶可就咱们九小姐这一个小姑子,九小姐的事情,她能不放在心上吗!” 江四太太坐不住了,立即站了起来:“走,去老六媳妇院子里看看去。” 晴芳一边扶住江四太太一边劝道:“太太不记得了?六奶奶跟九小姐一起进宫了,是雅妃娘娘宣去的。” 江四太太又一屁股跌坐下去,撇了撇嘴说:“那算了~” 皇宫中,雅妃娘娘的青鸾宫里,喜宝坐在一边陪着雅妃,梅郡主则跟江玉姝一处吃点心。 已经为人妇的喜宝再不似之前了,以前她一来雅妃宫中就会寻着吃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她一来就喜欢抱着四公主。 雅妃让婢女阿息将热好的奶酪拿来,又命她去拿蜜茶,方回头对喜宝说:“瞧你最近越发水嫩了,侯爷给你吃了什么?竟是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喜宝一下子便想到了两人的闺房之乐,然后脸红得像是煮熟了虾子一样,她眼珠子转了转,扭扭捏捏地很不好意思。 雅妃拿了杯蜜茶递给她:“知道你爱吃这个,你也喝点暖暖身子,这天气怪冷的。你瞧她们两个,一来我这青鸾宫里都不带客气的,你再不吃,回头都得进了她们两个的肚子。” 江玉姝嘴巴塞得鼓鼓的,听得雅妃的话,几步跑了过来。 “娘娘必是嫌弃我吃的多了,还是嫂嫂对我好,在家里的时候,嫂嫂才不会这般说我呢。”说着将食物咽下去,过来抱着喜宝的胳膊,“我现在跟嫂嫂关系可好了,连六哥都夸我呢。” 梅郡主也走过来,看了江玉姝一眼,笑着打趣道:“玉姝,不是我说你,你可不能再吃了。你瞧,只有像雅妃跟姐姐这样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才能嫁得出去。你往后少吃点啊~” 江玉姝最讨厌别人说她胖了,她使劲瞪着梅郡主,脸憋得通红:“我胖我可以减下来,你矮却是怎么都长不高的!”一句话就戳到了梅郡主的痛处。 两人几句不合,互相置气起来。雅妃有些头疼,好在皇帝来了。 皇帝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人还没进青鸾宫呢,宫里的人就听到他的笑声了。 小皇帝大跨步走进来,见两个小的红着脸瞪着眼睛,互相不说话,他一愣。 “怎么了这是?”小皇帝亲手扶起欲要请安的雅妃,又朝喜宝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雅妃见胞妹没有向皇帝请安,当即训道:“姝儿好大的胆子,见了皇上,竟然不知道下跪请安!这是谁家的规矩!” 江玉姝鼓着嘴巴生气,忽而手指一抬,指着梅郡主:“她也没有,姐姐怎么不说她!” “你……”雅妃还欲说,却被小皇帝笑着制止了。 小皇帝今儿个心情好,兀自坐了下来,静静瞧着雅妃:“她还小,你不必责骂她,再说了,这是在你的宫里,又没外人在场,怕什么!好了,爱妃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朕可是要心疼的。” 雅妃脸红了红,还小声嘀咕着:“皇上别总惯着她,她在家也是被宠坏了的。这在家倒是还好,以后若是嫁了人,在婆家难不成还这般?” 小皇帝刚刚下朝,心情不错,叫婢女给弄了点吃的来。 吃了点东西,这才说:“朕倒是忘了,阿姝跟梅儿也都差不多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雅妃皱着眉看着自己胞妹,只说:“皇上,阿姝她这般心性,臣妾觉得,还是给她找户家世单薄的人家比较好。” 家世单薄的人家,没有那般多的勾心斗角,生活起来就轻松些。 小皇帝“唔”了声,眸光在江玉姝身上落了一会儿,方又回到梅郡主身上。 这两人在一起可真是鲜明对比,小皇帝动了□子,又开口:“这事倒也不急,朕今天过来,是有件事要跟爱妃说的。” 雅妃静静坐在一边,很是娴静的样子,眸光转了转道:“皇上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妾的?” 小皇帝笑:“契丹使者带来了契丹可汗的亲笔书信,契丹可汗说他有生之年再不会主动向大宋发兵。不过,契丹可汗想娶我朝一位公主为可敦,朕说了嫡世中尚没有适婚的公主,契丹可汗表示,亲王之女也可。” 梅郡主不知不觉,还在跟江玉姝置气,喜宝倒是惊了一下。眼下所有亲王里,也就只有自己父王明王殿下次女梅郡主到了适婚年纪了。而皇上跟雅妃说这事,莫非是选中了梅儿? 喜宝能想到的,雅妃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虽然说大宋与契丹能够和平相处是好事儿,可,谁愿意让自己亲生女儿背井离乡呢? 小皇帝只点了点雅妃,倒是没将话说得太白。他心里也清楚这事难办,来跟雅妃说,也是希望雅妃可以私下说和说和。 喜宝回家后,将这事跟丈夫说了,江璟熙愣了一会儿。 喜宝问道:“怎么了?皇上说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听得清清楚楚的,皇上就是有这个意思。” 江璟熙揽着喜宝,带着她坐到一边:“这事成不了。别说是明王不会同意了,便是秦将军,也断然不会同意。嫁一个公主或者郡主不是不可以,但要看这公主是谁。选谁不好,偏偏选一个会打仗的将军的心头好,这怎么行?” 喜宝倒是开心起来:“你是说,秦将军跟梅儿的事情,差不多成了?” 江璟熙点点头:“纵使那秦二柱性子再闷,也经不住梅郡主的软磨硬泡。要我看,他必是也想娶梅郡主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我看倒也好,失去的才知道珍惜,叫他吃点苦头。” 喜宝歪头想了想道:“这样我便放心了,依着二柱哥哥的性子,他怕是愿意再打一仗,也不愿意将心爱女人拱手想让的。” 江璟熙垂眸瞧着娇妻,轻轻哼了声:“二柱哥哥二柱哥哥,你叫的倒是亲热,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啊?” 喜宝双手一伸,抱住丈夫的腰,撒娇道:“就是哥哥啊,你气什么,我现在都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江璟熙心又痒了,他左右瞧了瞧,然后拥着媳妇一起,就往床上滚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本王正在存稿中\(^o^)/~ 第67章 38 如此过了几日,小皇帝命工部重新修葺的一所府邸修好了,这座府邸在城南,府内环境清幽,有山有水,很适合修身养性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这座府邸有些历史了,是先朝末代皇帝修建准备送给一位宠妃的,可惜后来宅子才修好没多久,前朝覆灭。江璟熙是功臣,又被封了扶延侯,自是该有自己府邸。但当今皇帝较为节俭,不想再命工部另建府宅,便就在这所宅子基础上改造了一下。 府宅是有了,可府里的下人们在挂牌匾的时候犯了难,到底是写郡主府呢?还是写侯府? 梁玉泽隶属工部,定期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下人们的难处。他也思考一番,最后选择将难题往上抛,自己不掺这淌浑水。 数日后,小皇帝下了朝,将工部尚书留了下来,询问他给扶延侯的宅子可有修建好?工部尚书将下属反应问题一一禀明皇上,小皇帝垂眸思考一番,立即将工部尚书训斥一顿。 当天下午,皇上颁发圣旨,赐扶延侯府宅,赐亲笔牌匾。又因念皇叔十三明王有战功,封十三明王长女明珠郡主为端宁郡主,封十三明王次女吉瑞郡主为吉瑞公主。 圣旨分三道,分别于十三明王府、江府、及侯府。 扶延侯府都收拾好了,江璟熙跟喜宝倒没有立即入住进去,依旧住在江家旧宅子里。因为快要过新年了,江璟熙小夫妻俩至少也要跟父母过个新年才行。 这是喜宝嫁入江家来第一次过新年,她作为江家四房的媳妇,自然得负责各项事务。江家早几年便分了家,分家之后几房都是各过各的,关起小门过自己的日子,没有过多交集。 喜宝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比如过年的时候各种必需品怎么置办啊,丫鬟小厮们的银子怎么发放啊,还有家里哪些铺子该收回多少银子啊该叫谁去收比较靠谱啊……一本本账本,喜宝看得直觉得脑仁突突疼。 品萱跟茗茶原本是可以帮忙的,可是两人因为快要到了出府年纪,这些日子跟家里兄嫂走动比较勤快,过年都请了假回家去了。现在喜宝身边比较靠得住的,也就是从娘家带过来的春桃跟秋杏。 春桃跟秋杏也不甚懂,只能打些下手,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天,京城里雪下得很大,天色也有些晚了,喜宝一人坐在榻上,手里抱着汤婆子,皱着眉毛看账本。 江璟熙撩帘走了进来,带过一阵寒气,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过到喜宝那边,便先自觉地去炉子边暖了暖身子。 喜宝本来就觉得有些委屈,此番又见丈夫回来了,她小嘴一撇,不管不顾的,跳下炕就往丈夫身边跑去。江璟熙心里暖暖的,一边伸出健硕的手臂来搂抱住娇妻,一边又嗔怪:“没瞧见我身上还沾着寒气吗?这寒气要是过到你身上可怎么好?”亲了亲喜宝头尖,轻声哄道,“宝儿乖,先坐到边上玩去,等我暖了身子再来抱你。” 喜宝锤他一拳,不听话,只说:“我要是生病了才好呢,生病就不会做这些我不懂的事情了。璟熙哥哥,怎么办?娘要我管家,要我处理这些事务,可我一点不喜欢啊,怎么办?” 江璟熙眼睛往炕上的桌子瞟了眼,忽而将喜宝抱得更紧,温声哄着说:“既然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做了。宝儿嫁给我,本就该是享福的,哪能烦这些神?听我的话,别管这些事了,娘那里我去说。” “真的吗?”喜宝可开心了,简直不敢相信,睁圆了眼睛,仰着脑袋,望着丈夫,“可是我要是不做的话,娘会不开心呢,我又不想惹娘不开心。”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说完微微嘟着小嘴,有些为难。 江璟熙揽着娇妻坐在一边,将喜宝抱坐在他腿上,声音有些沉闷道:“没事!以前你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府里不也一样过年,这事宝儿别操心了。对了,你好像挺久没有去我丈母娘那里了。” 喜宝抓抓头发,闷着头说:“是啊,好久没见娘了……” 江璟熙轻笑一声:“为夫准你明日回家去,只是,晚上你得好好伺候我。”他声音变得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有磁性,像是挑逗着什么。 喜宝已经是小媳妇,再不是小姑娘了,面对丈夫暗示的信号,她脸红了,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一样:“我给你生孩子,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小小宝,好多好多小熙熙……” 江璟熙觉得妻子又呆又傻又可爱,喉间溢出一丝轻笑来,再没忍住,便揽了小娇妻温存去了。 两人新婚燕尔,感情最是浓烈,江璟熙是血性男儿,现在心爱的女人就躺卧在怀,自然会彻底释放自己。 候在外间的春桃跟秋杏听到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两人对视一眼,红着脸都跑出去了。 两人走到外面,刚好遇到江四太太屋里头的晴芳,晴芳是受了四太太的命,是来帮助少奶奶的。 春桃秋杏二人见状,赶紧过来阻挡:“晴芳姐姐别进去,侯爷回来了。” 晴芳年岁较大,看着春桃秋杏两人的神色,便知道屋子里两位小主子在做什么,她咳了声问:“少奶奶最近辛苦吗?太太派我来帮助少奶奶。” 春桃诉苦道:“可辛苦了。我家郡主在王府的时候,可是娇养着的,这些事情也都从没有遇过,这些日子天天熬夜看账本,人都瘦了一圈儿了,侯爷都说了,他看了心疼。” “侯爷真这么说了?”晴芳心里倒是被说得有些怵起来,六爷再不是从前的六爷,而是立有战功的扶延侯,而少奶奶也不只是单纯的官家千金小姐,她是明王府的郡主。 秋杏接话道:“奴婢们在外间听了一嘴,侯爷心疼夫人,还说要告诉太太,往后夫人再不必做这些事情了。” 晴芳眨了下眼睛,笑着说:“既如此,那我回去回话,先走了。” 晴芳走后,春桃跟秋杏对望一眼,深深呼出口气:“郡主都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呢……” 晴芳将春桃秋杏二人的话带到了江四太太那里,江四太太心有些寒,不过念着喜宝郡主的身份,倒也忍了。 “也罢!便由着他们去吧,总之他们年后是要搬出府住的。”她挪了挪身子,又道,“这个儿媳妇我也不指望她能够帮我处理些事务了,只希望她能给江家四房添个大胖小子,这样也好。” —————— 新年过后,契丹又派了名使者前来,听说这次的使者是契丹一位勇士,年轻俊美,走在汴京路上的时候,被京城里不少少女围攻。 小皇帝有些急,他当初晋吉瑞为公主时,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是想要梅儿和亲的。 可明王对于此事的态度非常强硬,便是愿意再发兵边境,也不愿自己女儿塞外和亲。 而此时契丹竟然又派了使者前来,小皇帝却还未有选出合适人选,不免有些急躁。 小皇帝每次心情只要一不好,就会愿意去雅妃那里坐坐去,在他心里,只有雅妃那样善解人意的女子才有资格陪在自己身边,才有资格陪着自己一起说说话,谈谈家事国事天下事。 小皇帝宠雅妃,却也知道分寸,所以,即便她现在生下皇子公主了,也还只是个妃位,从没有露出晋她为皇贵妃的意思。 很简单,江家现在出了一位手握兵权的扶延侯,若是雅妃再宠惯后宫,怕是会遭人妒忌。在后宫里,若是真正想对一个人好,便不要由着性子宠她,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好。 小皇帝才在雅妃宫里坐一会儿,便有宫人禀说,丽妃娘娘来了。 丽妃姜敏,是戍守边疆的昭武大将军的胞妹,也是跟雅妃同一年入宫的。 小皇帝待丽妃那是绝对的宠,尤其是近两年,不但宠,而且肆无忌惮地宠幸。只是,这姜丽妃命不好,生不出孩子来。 见姜丽妃来了,小皇帝立即笑着过来扶住他,满眼宠溺柔情道:“爱妃怎生来了?快些坐下。” 雅妃也站起身子来,娴雅笑道:“姐姐来了。阿息,去给姐姐上茶。” “不用了。”姜丽妃一口回绝,神情倨傲,转头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在宫里煮了茶,想请皇上一起前去品茗。” 皇帝眼里隐隐有些怒意,但到底掩藏得好,只对雅妃轻轻点头:“那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着便拥着姜丽妃一起,往外走去。 宫里的人都说,这姜丽妃怕是皇上的真爱吧,她兄长在外戍守边疆御敌,而她在宫内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想来是人间女子都羡慕的。原本以为雅妃的兄弟凯旋了,她的宠溺会超过姜丽妃,可如今瞧着,并没有。 这样一看,皇帝对姜丽妃怕是真爱,而并非因着她哥哥的关系。 阿息端了蜜茶来,喂给四公主喝,雅妃则静静坐在一边看起书来。她倒是不在乎,什么都是不在乎的。 第68章 39 数日后的早朝,契丹使者朝见大宋皇帝,并带来了契丹可汗对大宋子民最诚挚的祝福。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轻轻抬了抬手,命人赏赐。 只是,朝臣文武百官,都是个个低着头,无一人敢正视皇上的目光,生怕自己的女儿会被选去和亲。 底下臣子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肯抬头看高座上的皇帝。上头的小皇帝龙颜震怒,但到底忍着了,没有发作出来。 退朝后,小皇帝连朝服都来不及更换,直接气匆匆跑到雅妃宫去。 雅妃正在抱着四公主,见皇帝心情不好,她给阿息使了个眼色:“去哄四公主睡觉去,记得,晚饭之前别再喂她东西吃了。” 阿息低头回道:“是,娘娘。” 见阿息走了,雅妃又伸手示意宫里其他奴仆一并出去,直到只剩下自己跟皇帝两人时,雅妃这才开口说:“皇上,可还是为了和亲一事生气?” 小皇帝是个炮仗脾气,打小顺风顺水惯了的,受不得一丁点委屈。他觉得自己是天子,遇到什么事情时,该是所有人都要让着他的。就像这次和亲,他说想在宗亲里选个适龄的女子封了公主前去和亲,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 女儿是去嫁人,又不是去送死,为何不愿意? 小皇帝猛地站起身子来,一掌拍在桌案上:“难不成要朕将长公主嫁了去?朕的长公主,可才十岁!” 雅妃心知皇帝为难,但自己此时也不好多说,只能劝道:“皇上先别动气,免得伤了身子。臣妾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 “爱妃,你有何想法?”小皇帝眸光闪了闪,回头静静盯着雅妃瞧,期待着她的主意。 雅妃站起身子来,过去拉着小皇帝一起坐下,慢慢道:“如果是皇上亲自选的公主,万一不合那契丹可汗的心意,怕是公主嫁过去也不好受。不若这样,皇上在宫中办一个赏桃会,命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的女儿或者妹妹入宫赏花。女子年龄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就像是之前岳阳大长公主所办的相亲会一样。” 小皇帝眸子沉了沉,伸手摸了把下巴,随即笑了起来,侧眸看着雅妃道:“果然还是爱妃的主意好,既然长姐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次就将此事交于你跟长姐来办吧。” 雅妃领命,行礼道:“臣妾明白。” 冬去春来,万物苏醒,又是一个好时节。 这个时候,城东行宫里面的桃花又盛开了,岳阳大长公主又坐不住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爱热闹的大长公主就喜欢举办宴会,天气暖和了,她的相亲会也迅速搞了起来。 这次,岳阳大长公主亲自下令,命府上家丁到各个官员府上送请柬。 受邀的都是闺阁中的小姐,还有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俊俏风流公子哥儿。对于岳阳大长公主举办的活动,大家都非常给面子,都想着快些将自己女儿嫁出去。 这一日,扶延侯府上,喜宝提着篮子剪了花园里的花,江玉姝便跟着梅郡主一起,携手跑了过来。 两人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一个娇憨一个灵动,喜宝见到了,立即朝她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姐姐!姐姐!”梅郡主迈着小短腿,凭着“体重轻”的优势先江玉姝一步跑到喜宝身边,“小姐姐,你们家的桃树会结桃子吗?好想吃桃子啊……”她微微仰着下巴,一副馋样。 喜宝将篮子递给一旁的春桃:“你先拿着回去吧,我带着她们在这里玩。” 春桃点头道:“那好的,奴婢先回去。”又对梅郡主跟匆匆跑来的江玉姝道,“郡主,小姐,奴婢让厨房给你们做饭去,你们可要好好玩啊。” 江玉姝因为赵思梅没有等她,还在生赵思梅的气,可一听春桃说有好吃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眨巴着眼睛说:“我听说六哥去了趟金陵,家里有盐水鸭和桂花糕,我要吃。我还听说新疆去年上贡的葡萄皇上赏了不少给嫂子,我也想吃。我还要吃蜜茶,谢谢春桃。” 春桃看了喜宝一眼,见喜宝朝她点头,她这才笑着说:“小姐您消息可真灵通啊,是不是来之前可都细细大听好了的?好嘞,奴婢这就去,郡主有想吃的菜没有?” 梅郡主摇摇头:“我就想吃你们家的桃子。” 江玉姝:“梅儿那份也要上桌,她不吃我帮她吃了。”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笑了起来,“六嫂,你不会生气的吧?” 喜宝过来牵她的肉手,调侃道:“只要阿姝自己不怕胖,想吃多少都没问题啊。” 梅郡主立即答道:“姐姐,她怕胖呢,昨天还在我跟前嘀咕说,她往后开始节食了呢。哼,我当时就没信,你看,今天一来姐姐这里,就忍不住了吧?” 赵玉姝脸憋得红红的,但又不占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可馋了六嫂这里的盐水鸭好些日子了,今天终于可以吃到了,自然不会少吃啦。哼,梅儿讨厌,总是笑话我。”然后开始告状,“六嫂,她昨天还说我将来嫁不出去呢。” 江璟熙回来了,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好奇地问:“谁说你嫁不出去?” 梅郡主指着自己,骄傲地扬下巴:“我!” 江璟熙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谁说的!阿姝可以选个好人家了!宝儿,岳阳大长公主在城东的上林苑里举办了赏桃宴,名为赏桃,实则就是官家少爷小姐们一起去相亲的。咱们阿姝也去,哦对了,还有今年刚刚中选的状元、榜眼跟探花郎!不怕阿姝选不到好的!” 梅郡主高兴得拍起手来:“真的吗?那二柱哥哥也去吗?” 江璟熙笑道:“秦二柱那根木头去不去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去了也是垫底的。你们两个到时候一起去,阿姝到时候好好挑选。梅儿也选选,说不定就一眼瞧中了谁,到时候将秦二柱给踹了。” 梅郡主不高兴了:“我二柱哥哥最好了,旁人一个比不上他!”然后仰着头翻白眼,撅嘴,“姐夫也比不上他!” 听说了有这样的大型相亲宴会后,江玉姝盐水鸭桂花糕都不吃了,她想,自己一定要瘦,瘦了才能美,美了才会被俊俏风流的男子相中。 回了家,赵玉姝晚上没吃,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也只是喝点茶水什么的。 到了上林苑赏桃那天,江玉姝已经饿得两眼冒烟双腿打颤。不过,倒还是坚持着跟着江四太太一起去了上林苑。 四月初八,风和日丽,暖风徐徐。喜宝作为岳阳特邀嘉宾,也乘车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哦,我更新了,花花儿呢???? 第 69章 40 喜宝坐在马车上,旁边有春桃跟秋杏两个陪着,春桃在给喜宝倒茶,秋杏则望着喜宝的脸,笑着说:“春桃,你瞧郡主,最近脸色愈发好了呢,双颊红扑扑的,像是苹果一样。”说着双眼一亮,用手肘捣春桃,“你说,呆会儿咱们郡主去了,会不会夺了旁人的风采啊?” “你可别胡说!”春桃笑着嗔怪道,“真真是给郡主宠坏了,现在连主子的玩笑也敢开,回头仔细你的皮。” 秋杏吐了吐舌头:“哎,没事呢,你瞧郡主,一个劲盯着窗外看呢。” “嘘!”春桃将茶倒好了放在一边,过去一把捂住秋杏的嘴凑近她说,“你懂什么,咱们郡主跟侯爷现在最是浓情的时候,两人可是一刻都分不开呢。郡主盯着窗外,自是在想侯爷,你可少说两句啦。” 秋杏点头:“郡主跟侯爷真幸福……” 马车行驶到上林苑门前,喜宝被两位丫鬟扶着下了车,双脚刚落地,就看见了哥哥。 张天佑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袍子,墨发高束,面容英俊,此时比三四年前更多了几分沉稳。他站在门外,一直徘徊着,好似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频频惹得不少待嫁少女们侧目相望。 “哥哥!”喜宝见到张天佑,赶紧小跑着过去,仔细看了看他,“哇~我哥哥自从进了大理寺当官后,越发英俊了呢。” 旁边春桃秋杏一个劲点头:“是啊是啊,好生英俊啊。” 张天佑脸红了红,一甩袖子,冲着春桃秋杏两个:“放肆!”然后抬腿就往回走。 喜宝一把抓住了他:“哥哥,走错地方了,大门在这边。” 张天佑不肯进去,眉心蹙成一座山:“我想起来了,回去还有紧急公文要处理,就不进去凑热闹了。”说完使劲拽自己袖子,想要逃。 喜宝关心哥哥终身大事,不想他就此放弃,拽着他袖子不肯丢:“我都跟幽兰姐姐说好了,劝了她好半天她才愿意去的,你要是不去,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我不管,哥哥必须要去。” 张天佑道:“喜宝快些放手,你贵为郡主,当街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要是被扶延侯知道了,还不得把我张家给拆了!” “他敢!”喜宝虽然这样说,但到底还是松了手,撇了撇嘴巴,“哥哥……你当真放弃了?” 张天佑没说话,旁边倒是走出一个人来。来人跟张天佑差不多的年纪,一把羽扇摇啊摇,哼唧哼唧道:“张天佑,朕命你进去。” 张天佑一惊,见是皇帝微服出访了,立即要下跪,却被皇帝免了。 小皇帝道:“既然朕……”咳了一声,“我!本公子!天佑兄,随着本公子一道进去瞅瞅?” 张天佑不敢拒绝,只得厚着脸皮说:“是。” 到了上林苑,四处可见皆是打扮鲜丽的官家小姐,以及容貌英俊气度不凡的少爷。 喜宝找到了雅妃跟大长公主,坐到她们一起,然后朝着底座下的哥哥眨眼睛。可是哥哥没看到,哥哥一直在盯着他自己对面的杜家小姐看。 喜宝欢喜地拍起手来:“这次他们一定能成了,这样,我娘就可以早些抱孙子喽。” 大长公主凑趣过来:“喜宝,你要是生一个大胖小子,你娘也可以抱啊。” 喜宝脸刷一下红透了,低着头不敢再乱看了,只嘀咕说:“不理长公主了,公主总是不帮我说话。” 旁边雅妃听到,就笑了。 雅妃坐在上座上,水媚的眸光四处瞧了瞧,忽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身子微微一怔,待那人回头她看清那人的面孔时,倒也没了紧张,只是微微撩起唇角来,露出一丝苦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默然回首,那人却在花团锦簇之中。 此时已经乔装打扮过一番的宋武帝赵臻,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风流模样,混在公子小姐们之中,眸光淡淡掠过每一个人的面孔。 待看到两位年约十八九岁的明丽女子时,他眉心微微一蹙,随即撩手问旁边跟着的一个乔装打扮过的侍卫:“那两位小姐,都是哪家的,去打听一下。” 侍卫听了吩咐,立即过去打听一番,回来禀报给赵臻:“左边那位身穿紫色衣裙的是杜侍郎千金,右边那位,是苏院士千金苏瑾玉小姐,两位小姐目前都尚未婚配。苏大人淡泊名利,只在山中教书育人,而这苏小姐,于两年前做了兵部尚书沈寒山的义女。” 侍卫跟了皇上多年,自然知道皇上的用意,将他想要了解的,都一一跟皇上说了。 听完后,赵臻淡淡点头,垂眸想了想后,道:“去将张天佑请过来。” 没一会儿,张天佑来了,赵臻道:“张天佑,你在外任职三年,如今调回大理寺任职。但朕觉得,爱卿似乎更是适合在外为官。刚好,近来苏州知府上书请辞,朕已准了,现命你任苏州知府一职。”忽而压低声音,凑近张天佑,“查清军饷贪污一案,爱卿不会让朕失望吧。” 去年大军虽然凯旋而归了,但是,宋军依然损失惨重,主要就是有人私自克扣军粮,又在士兵过冬的军衣上做了手脚。数十万宋军,竟然近一半是因为没粮食吃没衣服穿而死的。 赵臻平日瞧着慵懒,好似不甚太管军粮一事,不过是暗地里在搜寻证据,等到有了十足证据,又有自己人掌握了兵权,他自然不会手软。 张天佑心里也明白,这次的案子跟十多年前,自己父亲被冤枉的案子必有联系。而朝廷的军粮,大多都是苏州扬州金陵杭州等江浙一带上贡的,任了苏州知府,第一,苏州是自己家乡,回家好办事,第二,刚好也可以继续查当年父亲那一案子。 张天佑领命道:“是,臣遵旨。” 赵臻又道:“张爱卿,朕念你对杜家小姐一片真心,所以,到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朕都不会定杜家小姐的罪。” “皇上!”张天佑道,“臣定会尽一个臣子的身份,定是尽心替朝廷效力。” 赵臻又说:“明天朕会一道圣旨,给你跟杜家小姐赐婚。” 张天佑一惊,想了想后,随即道:“谢皇上。” 第 70章 41 赏桃会在大长公主跟雅妃娘娘的举办下,众人热情甚高,江玉姝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蝴蝶裙子,静静走在众人间,瞧起来十分羞涩。 不过,纵使她穿得再漂亮,可体型摆在那儿呢,那些俊俏风流的公子哥儿,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玉姝有些心灰意冷,当下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了,只是跑到了雅妃身边。 雅妃见妹妹好似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脑袋:“阿姝怎么了?瞧你,一头一脸的汗,过来歇歇吧,外面也怪热的。” 江玉姝左右瞧了瞧,只见雅妃跟喜宝在,便问:“长公主呢?” 喜宝说:“长公主刚刚领着梅儿找秦将军去了,阿姝,你先歇会儿,呆会儿我带着你出去觅如意郎君去。” 江玉姝嗷了一声,有些泄气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都暗地里嫌弃我胖呢,我就不出去丢人现眼了。” 雅妃跟喜宝四目相望,喜宝一时语塞,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雅妃笑道:“还记得小的时候,姐姐陪你去城外的静安寺上香吗?静安寺里有个和尚给你算过命,说你将来非富即贵,定能嫁得如意郎君。” 江玉姝自然记得这事,可那个时候她瘦,长得也煞是可人,嫁到贵人是可能的。可现在,自己长成这副模样,还怎么会有人愿意娶自己呢?定是没有的,刚刚那些富家公子,没一个拿正眼看她的,他们必是嫌弃她胖。 喜宝眨了下眼睛,悄悄附在江玉姝耳边说:“我知道桃林北边有一条小河,呆会儿我们去那里玩吧?” 江玉姝心情不好,倒也没拒绝喜宝的好心邀请,勉强点头答应着。 桃林北处,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像是蓝色绸带一般,嵌在半山腰。 这样看过去,风景十分迷人美丽,喜宝拽着江玉姝胳膊,劝道:“阿姝,你就别伤心了,你看,这里的风景多美。” 江玉姝也被美丽的风景迷住,一时倒也忘记烦恼,只沉浸在这山河的秀色之中。 两人手拉着小手,结伴走到溪边,捧了水喝了,江玉姝见小溪里有鱼,眼睛一亮:“喜宝,我想下去捉鱼。” 喜宝水喝多了,左右望了望,道:“阿姝,我们先回去吧,我水喝多了,想要小解。” 江玉姝想要下河摸鱼,有些不肯陪着喜宝回去,撇了撇嘴巴道:“那边……”他伸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树林,“我陪着你去那里,一定没人瞧见的。” 喜宝想了想,左右望了望后,点头同意了。 两人缩头缩脑地往小树林里钻,喜宝小腹有些胀痛,好似憋不住了,跑得更快一些。江玉姝人胖,跑得气喘嘘嘘的,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说:“喜宝,你等等我啊。喜宝,别再跑了,这里已经很安全了啊。喜宝……恩?”江玉姝忽然瞧见喜宝被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的人挟持住了,她瞪圆了眼睛失声叫道,“你!你放开他!” 高大男子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微微透着点蓝色,五官深刻分明,十分好看。不过,江玉姝此时心思一点没放在男子的容貌上,只气愤地说:“你放开喜宝!你凭什么用匕首抵着她脖子?哇哇哇哇哇!”她忽然又急又怕,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 男子挑了挑眉毛,颇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不跑?” 江玉姝胡乱抹了把脸,哼唧哼唧道:“我为什么要跑?”眼珠子转了转,又艰难地爬将起来,“你!”她伸出肥肥的手指来指着男子,抿着唇说,“看你就不像好人,挟持了喜宝,定是想找我哥哥讨银子的。这样吧,你放了她,本小姐给你做人质,怎么样?” “阿姝,不可以的!”喜宝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来这里会遇到坏人,她就憋着一个人跑回去了。 江玉姝眼珠子直转,然后一个劲朝喜宝使眼色,又对男子说:“哎,你抓她也没有用啊,她不讨我哥哥喜欢的。我哥哥都巴不得休了她呢,你不知道啊,她原本是我家的丫鬟呢。” 男子兴趣更浓了:“既是这样,那你为何如此在意她呢?” 江玉姝咬了咬牙道:“总之!你不能伤害她的!你抓我也是一样的!”见男子似乎松开了喜宝,她稳步走过去,一把将喜宝抓过来。 喜宝抓着江玉姝的手,回头看那男子:“你不是我们大宋的子民,我看到你手腕上刻了一只狼,璟熙哥哥说过,契丹人手上才会刻狼呢,你是契丹人。你们契丹都派了使者来大宋了,怎么还在暗地里耍手段呢?” 一边说,喜宝一边抓着江玉姝,两人稳稳又朝后退了几步。 男子望了喜宝一眼,目光又落到江玉姝身上,笑道:“对,我是契丹人。只是,两位宋人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伤害你们了?” 江玉姝急得跳了起来:“那你敢不敢跟我们去面见皇上?你要是不敢,就说明你心怀不轨!你敢不敢?” 男子忽而觉得好笑,不过,倒也无趣地应着了:“怎么不敢?” 江玉姝朝喜宝使眼色:“你跑得快,你先回去跟娘娘说清楚情况,这领着这贼人回去伏罪。”见喜宝不肯,她又说,“我看他这个人挺笨的,被我糊弄几句就中计了,你放心,我一个人能搞定他!” 男子听力好得很,自然听得到前面两个小女子在嘀咕什么,他道:“我们契丹人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跟你们回去面见你们的皇上,自然不会食言!” 喜宝望了望男子,又对江玉姝道:“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跑得快,叫了人就将他给逮了。”然后迈着两条腿,兔子一样“跐溜”一下就跑走了。 契丹男子感慨:“那位小姐,腿下功夫不错啊。” 离得近了,江玉姝这才看得清楚男子面容,她忽而红了脸,只低下脑袋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走在后面的契丹男子有些急了,皱眉道:“这位小姐,你可否走得快些?” 江玉姝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很生气地说:“你见过一个胖子跑得很快吗?你瘦就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们大宋又瘦又漂亮的女孩子可多了,反正比你们契丹女孩子要好看!” 契丹男子仔细瞅了瞅江玉姝,见她胖乎乎的圆脸一下子更红了,他笑着说:“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生一个人跑来这边了?” 江玉姝骄傲地抬起下巴:“我是扶延侯的亲妹妹,雅妃娘娘是我亲姐姐!你最好老实一点,杀了我,对你一点好处没有。到时候惹得我哥哥生气了,他会再次出兵踏平你的地盘!” 江玉姝只自顾自说话,脚下没注意,就踩到坑里了。 契丹男子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拉她,结果低估了她的体重,差点没也跟着栽倒在地。 江玉姝满脸污泥,身上也脏得很,她看着蝴蝶裙变脏了,哇一声就哭了。 契丹男子没办法,只能蹲在一边说:“回去啊?”江玉姝脸转了个边,没理他,继续哭。 契丹男子抚了抚额头,决定用激将法:“摔了一跤而已,就哭成这样,可真是笑话!我们契丹女子打小习武,吃了再多的苦也不会哭。” 为了给大宋争面子,江玉姝一下子就不哭了:“谁说我疼了?我一点都不疼!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哭了?我刚刚是在骗你的!”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珠,质问他,“我脸色有泪水吗?有吗?根本没有!所以,我才没哭。”然后想要爬起来,结果四肢胡乱挥了好久,就是爬不起来。 契丹男子双手抱胸,站在一边:“要是想请我帮忙的话,就说出来啊,你请我了,我自然会帮助你。” 江玉姝不理他,还在地上滚来滚去,想要自己爬起来。 两人耗了好长时间,就是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妥协。 时光一点点消耗了去,西边夕阳渐渐落下去,不远处来了一群人。 江璟熙带着手下来救自己妹妹了,但见到契丹男子时,他眯了眯眼道:“原来契丹这次所谓的使者,竟然是小王爷完颜耶律鸿昭!” 第71章 完结章 到了晚上,喜宝已经累得半死,她趴在床上,旁边春桃跟秋杏在给她捶背。 天气还不是很热,可喜宝觉得有些不舒服,春桃皱眉说:“我瞧中午的时候挺热的,郡主是不是中暑了?好像回来晚上也没有吃什么呢……” 秋杏遥遥头,说道:“郡主哪是今天才不想吃东西的?好似近几日来,郡主每天都没什么胃口呢……我娘以前生小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莫不是郡主?” 喜宝浑身没有什么力气,春桃秋杏一边说,她只懒懒地歪着小脑袋瓜子听,忽而反应过来秋杏话中的意思,喜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立即把脸埋进被窝里,闷闷道:“才没有呢!才没有璟熙哥哥的孩子!”忽而又将脸露出来,伸手推了推春桃,“春桃,你去请个大夫来。” 春桃高兴,立即应着声就去了。 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正好江璟熙回府了,听得说喜宝请了大夫来,立即跑去看喜宝。 “出了什么事?”江璟熙浓眉紧皱,撩起袍子坐在床边,伸手揽住喜宝轻声哄问,“可是白天的时候累着了?” 喜宝摇摇头,有些害羞起来,将脑袋直往江璟熙臂弯里藏。 江璟熙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问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净了手道:“回侯爷的话,夫人是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夫人是第一次,身子需要好好将养着,回头我开几副安胎的方子先吃着,有什么情况,我再来。” “能有什么情况?”江璟熙急道,忽然反应过来,他轻轻咳了一声,扯了下嘴角说,“本侯知道了,春桃,带着这位大夫下去领赏钱去。不但他有赏,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有赏!” 喜宝有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府,传到了明王府,也传到了殷秋娘那里。 一时间,各种赏赐源源不断。 喜宝自从得知自己有了小宝宝后,就不怎么出门了,整体只在侯府里呆着,每天只盼着丈夫早些回来。 江璟熙这些日子忙得很,朝廷出了大事,虽然跟他的关系不大,但他也得跟着处理一些细碎的小事儿。每天回来得都很晚,但每次回来都会来看看喜宝,然后才沐浴吃饭,最后陪着喜宝一起睡觉。 自从喜宝怀了身孕后,江璟熙顾及着妻子腹中胎儿,便不敢再行房中之乐了。 兵部的沈寒山兵变叛国,被打入了死牢,余党发配边疆。杜侍郎杜威因绞叛党有功,还留在兵部侍郎的位置。 朝廷大事解决之后,喜宝还听到一个消息,就是契丹选中的新王后,竟然是江玉姝。而那位耶律鸿昭,便是契丹新任可汗。 秋去冬来,京城里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喜宝小腹高耸起来,她已经足月了,差不多就在这两天就要生产。 江璟熙搓着手,解了一身寒气,坐到床边抱着妻子:“宝儿最近好似胃口好了很多,呆会儿想吃什么,为夫去告诉厨房。” 喜宝摇摇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吃什么都好……” 江璟熙一笑,搂得妻子更紧了些,湿热的话语响在妻子耳畔:“是啊,只要你我永远相伴,可不比什么都好?” 窗外一枝寒梅横入窗内,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这个冬天过去,春天就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Y(^o^)Y此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撒花先!!!感谢妹纸们的一路陪伴!! 新文预计会先写那个《后为妃》到时候文案会有所改动,希望大家可以先收藏\(^o^)/~ 我会再回来的!! 书香门第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购买正版书籍,感谢您对作者的支持!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