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苏梓谕】为你整理制做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 / 伍家格格 著 ] 注:本文有穿越女。 异处:本文穿越女将不再是传统穿越文中的绝对女主,穿越剧情也不会特意当成一个剧情展现出来,采用简略的插叙方式带出角色的穿越身份。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 东淩,贞康十四年,冬。 寒风呼啸,鹅毛大雪朵朵从灰蒙蒙的天际落下,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皑雪。 此时,若有人在雪上踩过,不消多时,深陷的脚印便会被雪瓣填满。 东淩国与西楚国交界的祈(qi)邙(mang)平原上,两国军队严阵以待的遥望着对方居。 两国交战,已七日,胜负难分。 此刻,两国战士的帽顶、肩膀、长矛、铁盾、战车上落着一层寒雪,握着兵器的手,皆冻得红肿。 东淩军队方阵中心停着一辆四匹高头白色大马的尊贵马车,在黑、灰色军阵里,连车轴都是白色的马车显得极为夺目,马车的两边分别有一个骑着枣红色大马的黑色劲装女子。 忽然,马车里传出一道婉清脆脆的声音“凤凰,何时了?” “巳时,三刻。” 片刻后,马车里轻轻发出一声命令赭。 “涅槃,率左路骑军,直攻。右校尉冯奇领兵速逼西楚左阵,必退其兵后三里。” 马车左边的黑衣劲装女子断声接令,“是!” 冯奇提震精神,“末将得令。” 顷刻,茫茫平原上,战鼓擂鸣,厮杀声冲破云霄,马踏飞雪,扬起片片雪渣和枯草,狼藉的大地见证着一场战役的悲壮。 两军激战不过盏茶的功夫,西楚军阵右方远处的祈邙山谷传来一阵震天的冲锋战鼓声,十万东淩轻骑兵铩雪而来,势不可挡。 一时,西楚大军在风雪中被东淩三十万将士用太极阴阳图阵围困其中,败象尽显。 突然,东淩军阵白色马车右边的黑衣女子轻点马鞍,纵身飞入空中,黑影破雪劲来,猎猎风中,手中的寒剑直逼与涅槃激战的西楚大将军。 战鼓停,杀声止,大雪纷飞更甚。 很快,战藉凌乱的地上又覆上新雪。 东淩军阵里的白色马车从容由远处跑来,丈余处,车停,厚厚的车帘被撩起。 一袭胜雪白衣,披着纯白貂皮大氅的轻盈身姿从马车上慢慢走下。眉如黛,明眸流转,清澈中透着婉睿;肌赛羊脂,丹唇不点而朱,黑如珠缎的青丝一直垂到了脚踝。 “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 一身铠甲的被俘男人看着面前尚不及他肩高的白衣小女孩,瞠目,结舌。 “你是东淩的指挥大将军?” 女孩莞尔,“莫非,不可?”稍停后,“姑苏将军,弃械,不杀。” “哈哈。”姑苏城看了女孩一眼,转头看向被东淩万军包围的西楚军,“西楚的将士们,你们可愿弃械?” 声喊震天,“不弃!” 震耳欲聋的声音消散后,女孩轻抬右手,白皙的手指微微朝前点挥了下,东淩的箭兵万箭齐发,被围困的西楚众将士一个个倒下,鲜血,侵染大地。 姑苏城的泪,在雪落里,坠落无声。 “姑苏将军,弃械?”女孩又问。 姑苏城双目赤红的看着女孩,“我姑苏城一生战役无数,从未有弃械一说,死,亦要与自己的将士一起。” 看着从凤凰和涅槃剑下走到西楚阵亡战士面前的姑苏城,女孩平地清声下令。 “东淩三军听令!” 干脆的列队重整声音响起。 “军葬!” 漫天的飞雪里,万箭再度射向姑苏城。 百支火把砸落在成堆的西楚战士尸骨上,茫茫天地里,火光冲天。 雪与火的映辉下,纯盈的身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回到马车中。 那一天,她一战天下扬名。 那一天,她十四岁生日,她叫——梅迦逽。 那一天,西楚国,有一个叫姑苏默的男孩在等他凯旋的父亲一起过他十九岁生日。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 贞康二十年,春末,寒消渐暖。 东淩皇家寺院九龙寺内,琼清山,拔入云霄,轻雾袅袅。 一身黑色劲装的涅槃提着佩剑站在琼清山半腰中突出的大岩石上,一只白雕从她的眼前飞过,尖啼一声后,直冲峰顶。 涅槃的视线随着白雕射往山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这琼清池的位置倒真是得天独厚。 琼清池,位于琼清山顶,三面皆万丈深渊,笔直陡峭的悬崖不见底,纵是江湖绝顶高手也无法飞上,仅有山东面有一条陡窄的小路。因为走的人极少,若不是常来琼清池的人,必定寻不到路。而获东凌贞康帝东方烨御准入此山的三个人,却都不用走的方式。涅槃轻功略逊,擅长近身格斗的她守卫在山中间;凤凰轻功了得,习惯远身攻击,带着梅迦逽可一口气直上琼清山顶,等她入池沐浴后即可远程保卫她的安全,也能避开主子的无比春色。 琼清池。 碧色水面,波纹浅荡,空气里飘含着清凉的药味,入鼻提神。 池角,一个微仰下颌的绝丽女子正闭目聚神,圆润白皙的双肩刚没在池水下,缎黑云动的长发飘盈在她诱色无比的胸前。 一阵山风吹来,水波荡的急了。 水中的梅迦逽丝毫未觉周围有异动,忽而,一道白影掠过池面,身子被人从池中捞起,转瞬间,绸缎长衫裹在她娇珑的身上。 听力所及的范围内,没有刀剑厮斗的声音,只听得耳边有几丝衣袂飘飘而过。梅迦逽知道,这次来暗杀她的人,功夫比上一个更高强。 梅迦逽纤指拢合衣襟,临水而立,宛若仙子,完全丧失视力的眼瞳找不到聚焦点,然,总有一份让人无法忽视的傲然之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好似她面前的一切与她无关,又仿佛,她已诸事都看透。 “小姐。”白色劲装的凤凰提剑走到梅迦逽身边。 “人呢?” “逃了。卑职失职。” 梅迦逽语带薄笑,“怎会。” “小姐,我扶你下池。” “不必了,下山吧。” 服侍梅迦逽穿好闲服,凤凰抱稳她,纵身一跃,飞下琼清山顶。 万籁寂静的琼清池,原本梅迦逽靠着的池边,一片翠绿的紫竹叶钉入大石寸许,若射入人体,必穿骨肉。 一道劲气横过水面,紫竹叶从大石里迅速拔出,飘飘然的停在一方指骨修长的手心,微风拂来,竹叶被吹走,朝山下飘落,谁都不曾知道,它曾差点要了东淩第一美人、官拜辅国大将军的梅迦逽一命。 空气里,一缕淡淡的紫竹香浮过,一道白影飘下山去,那影中,藏了几丝贵雅无双的紫色。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3 琼清山底,四处入口皆有武僧把守,上至九龙寺主持空释大师,下至普通香客,未得御准,任何人不得入山,善闯者,杀无赦。 涅槃牵着梅迦逽的手,问,“去他那么?” “嗯。” 相较于寡言少语的凤凰,六年前从棺木里复活的涅槃性格开朗很多,梅迦逽十六岁那年彻底失明后,她便养成了牵着她的手行走的习惯。 当初十五岁的涅槃想,天大地大,可她不大,离了梅迦逽和凤凰,她在古代一个朋友都没,她们对她又好,就这样生活在一起不错,尤其梅迦逽瞎了后,她决心再不离她。她,要做她的眼。 - 青石长阶,苍天古树相携两旁。 未到尽头,已闻悠扬的琴声。 紫竹林中,身着白绸纹紫边云袖的男子席坐抚琴,透雕的羊脂冠玉束发于顶,玉中仙鹤栩栩如生,墨发散至腰间,面若温玉,形身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低垂的眼睑敛了他惑魅无双的桃杏之眼。 数步之外,梅迦逽静默着,不知是在听琴还是在等人,瞳眼无焦的唯一好处是,她心里在想什么,无人得知。 琴声随风,带来了一句清幽的话。 “梅将军,你今日,少泡了半柱香的时间。” 梅迦逽丹唇浅勾,“王爷教训的是。” 指骨分明的长指压住琴弦,琴声止。 “将军,这里没有王爷,只有‘闲空’。” 涅槃实在受不了每次来这里都要被某人爱理不理的‘忽悠’几句,快语道,“你不喊‘将军’,我家小姐能喊你‘王爷’?” 林中男子悠闲的站起身,不紧不慢道,“你家小姐若不是‘辅国大将军’怎可独享琼清池?我若是‘王爷’,为何会在这九龙寺?” “你!” 涅槃被噎住,索性将心中真正的不满发出来,“闲大师!四年了,我家小姐听从你的建议,每月二十五日上山泡琼清池,眼睛却不见好转,你到底行不行?若是庸医,误了我家小姐治疗的时机,我非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佩剑出鞘声响起。 “涅槃。” “哈哈~” 一个朗悦的笑声传来,凤凰、涅槃侧目看去,一道锦黄色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一身绣蟒锦服的东方旭带着顽蔑的笑容走近,“迦逽,依我看,你倒不如听我的,住到我的太子府,我遍请天下名医,绝对比现在的情况好,说不定,早就恢复视力了。你说,闲空大师整天不是诵经就是敲木鱼,看看老百姓的小病没问题,治你,怎可能?我说的对吧,闲空师傅?”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4 紫竹林在太子东方恪的声音之后陷入片刻安静,叶落随风。 “太子殿下。” 东方恪目光落到梅迦逽的脸上。 “你称呼错了。” 东方恪诧异,辩解道,“莫非,他不是闲空大师?” “殿下,不管是‘闲空大师’还是‘活佛闲王爷’,对你来说,他永远都是你的七皇叔。” 东方恪略显尴尬的看着梅迦逽,“迦逽。” “太子是想我去求见皇上还是去找魏太傅?” “嗯?” 尽管看不见,梅迦逽稍稍侧了脸,循声看着东方恪,涣散的目光在某一瞬好像有着不容人闪避的慑定力。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林中气氛僵着,须臾后,东方恪对着东方闲拱手施礼,“七皇叔,晚辈刚才冒犯了。” “太子无须多礼。”东方闲神情淡适,看着梅迦逽,“梅将军,琼清池疗效甚微已是不争的事实,太子殿下的建议,未为不可。” 东方恪刚要说话,梅迦逽先了一步。 “闲空大师,下月二十五日我再来。” 形动,神动,一婉及地的青丝,婀娜的暖翠绿身姿渐渐走远。 - 长阶底,东方恪随身侍卫吟风牵马走近,“太子殿下。” 梅迦逽微微凝眉,“你又是骑马出宫?” “嗯。这可是从昨天西楚赠送的五百匹良驹中挑选出的最棒的家伙。迦逽,我带你转转,如何?” “恪,皇室中,你觉得有与生俱来的‘尊贵’‘好胜’‘奢华’本性的,有几人?” 东方恪拍拍高头宝马的脖子,笑道,“人人皆有。” 梅迦逽再问,“那,在策身巨大繁华的令名前,有安赏花开花落淡泊明晰的,又有几人?” 东方恪不答,亦答不上来。 “恪,将来整个东淩都会是你的,何贪一匹马?再者,储君安危关乎国家社稷,一马一侍卫,恐怕,这会已经有人去皇上那参你了。” “参就参呗,都是些无聊之人。”东方恪眼睛倏亮,拉住梅迦逽的手,“迦逽,你说东淩都会是我的,那你,也是我的!” “旭,我永远都是东淩皇上的臣民。” “迦逽,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君臣关系。” 如果他与她想当君臣,那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又怎会只被她一人拿得住。 恰时,一个宫内侍卫小跑了过来。 “属下参加太子殿下,辅国大将军。” 东方恪掀掀眉角,俯视着来人,“如此着急,所为何事?” “回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急召您回宫。” - 东方旭走后,梅迦逽出了九龙寺,乘车回府。 “凤凰、涅槃,回府后待我换上朝服,随我进宫。”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5 东淩皇宫,拟天阙十三宫建造的十三重宫殿气势巍峨,威严慑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宫门皆由禁卫军层层重兵把守。 贞康十六年,为褒奖梅迦逽两年来的不败战绩,烨在朱雀门外将一皇家小苑扩建,赐名‘辅国大将军府’并下旨御笔亲封她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着紫色朝服,配金玉带,金夸十三。从此,梅迦逽被令以正官衔写入东淩历史,成为第一个能站在乾坤大殿参议朝政的奇女子,亦成为东淩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同年,因她眼疾失明,皇帝特赦其入宫可免禁卫军核查,风头一时无两。 梅家,从此成为东凌绝对第一大家。父,一品宰相梅仁杰;四女,正二品将军梅迦逽;二子,正五品下朝议大夫梅苍云;三子,正六品上昭武校尉梅天骁(xiāo)。 - “辅国大将军有要事进宫求见皇上。” 骑马走在梅迦逽马车右边的涅槃对着宫墙上的禁军副统领薛义喊话,并亮出自己的腰牌。 很快,两个禁军侍卫小跑着到涅槃和凤凰的马前,收了她们手中的佩剑。 “梅将军,请!” - 御书房。 涅槃牵着梅迦逽走到门前时,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烨正器宇轩昂的从里面走出来。 “参见皇上。” 梅迦逽双手施礼,“微臣参见皇上。” 见到梅迦逽,烨脸上的不悦稍稍敛了些,“迦逽啊,刚好,朕,正要去用膳,和朕一起。” “皇上,恕臣斗胆,可否将用膳之地改一下。” 烨微疑,“噢?改哪?” “请皇上移驾到‘昨日西楚赠送的五百匹良驹’的马场。” 烨身边的太监总管程德海刚要说什么,被他出手制止,看着梅迦逽,“好。” “程德海。” “奴才在。” “通知御膳房,朕在西练马场用膳。” “是,皇上。” - 西练马场。 三面无墙的亭阁里,烨坐在首位,梅迦逽坐在其左下手位,两人面前都摆满了精致的午膳菜肴。 “迦逽。” “臣在。” “琼清池治疗你眼疾的疗效,可如意?” “回皇上,微臣的眼疾并非一般的病,琼清池水能提神醒脑不假,能否让臣复明,尚且未知。” 烨点点头,“皇后昨日对朕说,她从御医手里寻了一个治疗眼疾的民间偏方,你这眼睛久治不明,朕看,可以试试。” “是,微臣谢皇上和娘娘谨爱。” 梅迦逽拱手之礼尚未放下,连声道,“皇上,独坐用膳颇为无趣,臣有一建议。” “讲!”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6 梅迦逽面静声平,不疾不徐道,“聚集我朝正当壮年的五百匹马从马场中奔驰而过,然后,再让昨日西楚送来的五百匹良驹沿途横骋,皇上以为如何?” “程德海” “奴才在。” 东方烨神情淡而不察,“按辅国大将军说的吩咐下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 五年前,某人离开东淩皇宫后,梅迦逽便不再喜欢入宫,尤其被封辅国大将军后,若非事情涉及到国家、朝政的安定,就算是皇后娘娘宴请她也寻着借口避掉。其中的缘由,东方烨岂非不知,她今日进宫,又请他移驾马场,定然有因。 程德海退下去之后,梅迦逽略略侧脸向侍立在她左后方的凤凰吩咐道,“凤凰,你去打桶水拿两个盆来。” “是,小姐。” 东淩五百匹马准备奔跑之前,梅迦逽放下银筷,说道,“凤凰,放一个水盆到我桌上,倒满水,但,不可溢出来。” “是。” 东方烨朝旁边的程德海抬了下手,五百匹马很快从入场口跑进,横过亭阁前的马场空地,蹄踏实土的声音,震颤人心,连桌面上的菜碟都轻颠不止。 “皇上,刚才群马过场时,可曾注意到我桌上的水盆。” “嗯,水波翻动,大有溢出之象。” 梅迦逽嘴角微微勾了下。 “凤凰,撤下这盆水,再换一盆上来。” “是。” 不久,西楚赠送的五百匹骏马开始入场,驰骋扬沙,马场的地面仿佛在战栗,惊惧的颤抖,梅迦逽手边水盆里的水翻了几个浪,在马群跑过亭阁前时,水浪接连翻出,桌面被打湿大片。 东方烨看着自己手中被震得发颤的筷子,眉梢轻挑,果真是五百匹良骑! 梅迦逽被涅槃带离桌边,宫女收拾着显得狼藉的桌面。烽!火_中!文~网 “皇上,迦逽斗胆问您,两队马群过去后,有何想法?” 东方烨放下筷子,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和颜道,“西楚敬献使者说辞不假,确是好马。”停顿片刻后,问道,“你呢?” “臣,看到了西楚军队想踏灭我东淩的野心。” 东方烨的脸色瞬间沉黯,微微眯了眼,“说!” “诚如皇上所见,我东淩壮马过去,水颤,不溢;西楚马群驰过,波涌,浪翻。这是马匹的身体素质差距,更是此刻两国战力的差距。臣以为,西楚绝对不会将本国最好的马赠予我朝,五百匹能送出的马都如此强悍,西楚军队里的战马,只会越加彪壮。” “六年前,祈邙一役,西楚落,东淩起。从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死的那天起,西楚人没有一天不想灭我东淩,如今,他们可能已经蓄势待发了。” 东方烨看着梅迦逽,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记,“迦逽啊~你听闻西楚送马来,思虑得如此深透,而朕的太子,却只知道从中挑马享乐。” 梅迦逽暗道,看来皇上知道恪骑马去九龙寺了,而且,果真有人参他了。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7 “皇上。”梅迦逽态度恭谨道,“臣以为,太子殿下择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噢?” “太子虽偶尔顽淖(chuò),却不失为一个无量之才,皇上应当相信您当初立储的眼光。西楚敬献的这五百匹良骑,微臣以为,倒不如顺着太子殿下开的这个先例,将马分散奖励给那些王公贵臣们。” 东方烨凝了眸光,视线落到马场远处栽种的杨树上,“说说看。” “从刚才马群横过的蹄声里,臣肯定,五百匹西楚马定然接受过训练。此马,即便比我朝的好,也断不可用到战场上,若两方交战,难保马群不会听从西楚驯马师的号令,陷我轻骑兵于不利的境地。若分奖了,尚可诈那西楚使者一把,让他误以为,这样的良驹我朝亦不稀罕,只能供各府乐乐。” 东方烨蹙眉,思索了片刻,“如此一来,我们外强中干。”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诈,只是第一步。” 收回目线,东方烨转头望着梅迦逽,“讲第二步。” “依马而论,臣实言,占据大片游牧之地的西楚,其马,膘肥体壮,不易病,耐力好,南晋,北齐两国也难出他们那样的马种。我们可暗地从西楚敬献的五百匹马中挑出两百匹与我朝两百匹母马配对,生下的小公马从小严加训练,相信,体格定是不差。” “两百匹够吗?” “不够。”梅迦逽接着道,“皇上还需叫人假扮成马贩,从西楚购买一批两月大的特等幼马,各种训练,我们自己来。” 东方烨反背着手,慢慢踱步,“一大批幼马可是不小的动静啊。” “皇上,分散购入。”梅迦逽建议,“只是,这买家,不能是朝中要员。如我们派人盯梢着西楚大官同理,我朝达贵的一举一动,必定也在西楚细作的眼中。” “嗯。”东方烨点头,“朕,密旨十个七品外官来做这件事,若有泄密者,杀无赦。” “如此甚好。料西楚怎么都想不到,皇上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小小七品外官来做。” - 东淩皇后寝宫,凤鸾宫。 “儿臣参见母后。” 正在园子里赏花的韩莲姿态端雅的缓缓转身,发顶的凤冠熠熠夺目,璀璨耀眼,妆容柔中带威,让人不敢漠怠。 见到东方恪,韩莲轻声屏退左右,“都下去吧。” “是,皇后娘娘。” 侍人退下,东方恪嬉皮笑脸的走到韩莲身边,“母后,你这么急召儿臣回宫,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韩莲伸手戳了一下东方恪的额头,“你啊,没正行。你是不是从西楚五百匹马中挑了最好的出宫去九龙寺找梅将军了?” 东方恪嘀咕,“哪个在母后面前如此多嘴。” 韩莲拉着东方恪坐到园中石凳上,“若是只在我面前说说,倒也无妨,可你姐姐是跑去你父皇那参了你一本呀。” “又是她?”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8 对于屡次在东方烨面前参自己的亲姐姐,东淩长公主东方葶(ting),东方恪颇有不满。 “皇姐她到底想干嘛?” 在这尔虞我诈、波谲(jué)云诡(gui)的皇宫里,同胞亲姐不帮衬着他这个太子皇弟,反而三番五次的参劾他,到底为的哪般? “恪儿啊,葶儿的心思,你是真不知?” 东方恪鼻端不屑的哼了声,“哼,东淩可没女帝先例。” “之前没有,不代表之后不可以有。” “母后?”东方恪适才认真的看着韩莲,“您的意思是......” “你皇姐博览古今贤书、又心怀百姓社稷,心思度量在大臣中皆有口碑。而今,她年华二四,你父皇却允她不嫁。”韩莲轻凝眉心,“圣心,难测啊。” “母后,我乃父皇亲立太子,皇姐想当女皇,没那么容易。” “恪儿,六年前,朝中无一人敢担西战指挥大将军,你父皇仅听你和迦逽在御花园池边的对话便问她,‘迦逽,让你当大将军迎战西楚大军,敢不敢?’”韩莲目光深深,“你可还记得迦逽当时如何回你父皇的?” “她说,皇上敢用天下来赌,她且一命,又有何惧。” 韩莲眼底不无佩服道,“是啊。一个小小的十四岁娃娃,她得有何等的谋略才敢应下东淩的苍生。而你的父皇,又有何等的胆量才敢将赌局全部压在她的身上。” “迦逽胜了,父皇赢了。” “是吗?” 韩莲别含深意的笑了,“可母后觉得,迦逽输了。” 六年前那个让她扬名天下的战役,输掉的,也许是她再得不到的东西。 “母后,儿臣不懂。” “不懂不要紧。你只需知道,东淩从未有女子官拜辅国大将军临朝参政,可梅迦逽做到了,那么女帝呢?” “母后,我懂了。” 韩莲轻轻笑了,“如此便好。” “恪儿啊,你也二十有二,该立太子妃了。大臣中,可有中意哪家的小姐?” 东方恪脸上浮出一抹灿笑,“有是有那么一个。” “噢?说说。” “梅宰相府的四小姐。” 韩莲略一思量,那不就是梅迦逽吗! “母后,我喜欢迦逽!我希望她成为我的太子妃!”东方恪越说越来劲,“有她在我身边,谁想抢我的帝位都没可能。” “迦逽的眼睛......” “那有什么,说不定不日就复明了,即便不好,我也喜欢她。” 韩莲脸色悦然不少,“好,母后和你父皇说说,让他赐婚。”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9 辅国大将军府,府心正屋。 暮日渐斜空,暖春随风潜,几支翠叶帘外动,一醉倩影卧床筵。 门外,涅槃对着凤凰轻声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下如厕。” “嗯。” 屋内,外间侍立的两名婢女尚来不及反应,随着一道带有清香刮入的劲风绵软倒地。 窗下,一袭月白华裳的身姿挺拔修长,衣袂飘拂,腰间丝绦素净,隐隐可见精工绢绣纹理,容颜藏在银月色的面具下,瞧不清确,只那杏目的眼角上扬的堪绝,惑魅难言。 目光将耳室轻扫一遍,白影朝八折牡丹屏风走去,动止间,姿态从容优雅。 绕过屏风,两页白色曳地纱帘阻了视线,广袖轻扇,纱帘从中拉开,白色身影穿帘而过,静立于梅迦逽的床边。 似是感觉有目光凝定在自己身上,梅迦逽眉心微动,欲待睁眼,忽而,床边之人迅速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几缕晚春的风吹动纱帘,室内仿若能闻到一缕淡淡的竹香。 盖在梅迦逽身上的锦被被轻轻掀开,修长的手指将她白色中衣的系带拉开,当白缎绣紫竹的肚兜呈现眼底时,线型极为好看的手掌顿了片许,两手钻至肌肤细滑的后背,解开肚兜的系结。 微微掌风从袖内卷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出现在宽厚的手心,渐而慢慢由凝聚在掌心的内力融化,纯晶而不含丁点杂质,散发出宁神的缕缕药香。 魅目阖上,左手掀开梅迦逽的贴身肚兜,融着药丸的手掌覆在她心房的位置,利用内力将药水一点点迫入她的体内...... 门外,涅槃回来。 “没什么问题吧?” 凤凰看了她一眼,“嗯。” “我进去看看。” “不用。” 涅槃的手已经放到了门上,凤凰再度出声,“小姐每次从琼清池泡完都需休息,你何故弄出动静打扰她。” “我是担心。” “宛红,子袖,皆有功夫,若有事,哑了不成?” 涅槃侧目看着凤凰,诧异着。 “怎么了?” “你居然也能说超三个字的长句。” 凤凰冷着脸,道,“小姐累。” “啧!你看,又恢复了。行,我不进去就是了。”涅槃的手从门上放下,站到起初的位置,嘀咕着,“怎么每次泡完就要睡觉呢?池水又不是催眠药。” 床边。 药水都输送进梅迦逽的身体,原本冰凉的手掌因为她的体温变得温热,离开时,清晰的感觉到有一点异样滑过掌心,闭阖的长睫轻微的颤了下,左手翻覆好肚兜。 望着梅迦逽沉睡的容颜,思虑后,白色身影稍稍倾俯,将她抱贴于胸,扶着螓首靠在他的肩头,帮她系好肚兜,理好衣被,翩然离去。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0 日暮长斜。 正于软榻而眠的梅迦逽听得帘外一些细碎的交谈声,未睁眼,轻声道,“凤凰,何事?” “小姐,长公主来了,在正厅等着见你。” 梅迦逽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来人。更衣。” 手臂平展,婢女为梅迦逽作最后的整理。 “嗯?”一个婢女发出低微的疑声。 “子袖,怎么了?” “小姐,你床上,有片竹叶。” 梅迦逽丽眉浅挑,竹叶?摊开葱心手掌,一片紫竹叶轻落其上,凝思了片刻,嘴角微扬,将叶子放进云袖。 “走吧。” - 未到正厅,梅迦逽几人刚现身东厢与正厅间的花园,东方葶似是带了歉意的声音便传来。 “迦逽。” 梅迦逽立身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让殿下久等,臣,惶恐。” “呵~” 东方葶轻笑,拉着梅迦逽朝园中的八角亭里走去,“迦逽,你我情若姐妹,何需拘礼。倒是我该不安,扰你休息了吧。” 梅迦逽随然一笑,顺着东方葶的话就溜了下去,“每次从琼清池下来都困乏的厉害,想是药效在作用。” 涅槃扶着梅迦逽坐下,与凤凰一起站到了亭口两侧,猜测着,这长公主怎么突然到府上来了? “噢~”东方葶了悟道,“今儿是你上山治疗眼疾的日子,你看我,经你提醒才想起。” “迦逽,可别怪姐姐责备了你,既是泡琼清池的日子,下山后就不该到处乱跑,该休息时就好好在府里养着,窜地儿多了,影响了药力,眼睛怎会好。” “殿下教训的是,迦逽定然谨记于心。” 东方葶笑道,“你心里别怨姐姐话重,若非是你,本宫可不得操这份心。” “迦逽明白。” “明白就好。”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东方葶起身走到角亭扶栏边,看着亭外四周的建筑,“迦逽,我记得,你这将军府,是父皇命礼部设计扩建并由他亲自题字赐匾的吧。” “皇上厚爱,臣,受之有愧。” “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高低冥迷,春光融融。”东方葶笑,“这将军府,可一点不比我那些个妹妹们的公主府差。” 闻言,梅迦逽立忙起身弯身施礼,“殿下言重了。列位公主是金枝玉叶,微臣不过一介平民,怎可与之相比。” “呵~迦逽,你不必自谦。满朝趣武大臣,乃至东淩的百姓,无人不知父皇对你的器重,你于我东淩天下的重要性,便是所有的公主都加起来,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长公主殿下!” 梅迦逽的腰,弯得更下了。 东方葶走到梅迦逽的身前,将她扶直,“迦逽,本宫,如父皇一般看重你!” “谢殿下错爱。” 栏外池塘潋滟碧波中,一条游的自在的锦鲤忽然跃出水面,鱼身在空中摆了几道弧线,啪的一声,落水溅花。 东方葶视线从水中锦鲤上收回,“梅将军,本宫有句话,不知你认不认同。”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1 东方葶视线从水中锦鲤上收回,“梅将军,本宫有句话,不知你认不认同。” “殿下请讲。” “锦鲤终是锦鲤。” 梅迦逽嘴角微噙着一丝笑,“当然。” 听到梅迦逽的回答,东方葶神情悦然不少,笑道,“我看你这池子里的锦鲤养了不少年了吧,这些个不长进的东西有什么好,赶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稀奇的来。烽!火_中!文~网” “谢公主抬爱。只是,微臣什么都看不见,珍品送我,倒真是应了那个词,暴殄天物。” “不许推辞。咱们姐妹间还客气什么。”说着,东方葶故意沉着声道,“莫非,你觉得姐姐我送的东西还不如你池里的锦鲤?” “公主送的自然珍贵。烽-火-中-文-网” 东方葶满意的笑起,“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叨扰你了,好生休息。” “微臣恭送殿下。” 凤凰送东方葶出府,待人走远,涅槃从八角亭外走进来,跳着坐上亭边的扶栏,晃荡着腿,看着对面同样坐在扶栏上支起一条腿背靠着榔柱一脸悠闲漫漫的梅迦逽。烽火_中文网 “我说,看你刚才的动作,真不信你失明。” 梅迦逽莞尔,“这是咱们的家,我还能不熟悉?” 涅槃将一只脚垮过栏杆,骑在扶栏上,秀丽的瓜子脸上笑容明媚,没了旁人在,她和梅迦逽之间愈发随意起来,乌溜溜的晶葡眼看着夕阳斜映中的女子,雪肌玉官,容冠天下,环佩上的五色璎珞衬着逶地的青丝,更显她的绝丽。 “怎么不说话了?” “如此一个绝色美人在眼前,见之,忘语。” 梅迦逽轻盈婉笑,“讨打是不是。” “迦逽,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多美。” “芳华易逝,何须在意。” 涅槃心有疼惜的看着梅迦逽,道,“就算容颜不值得在乎,那眼睛呢?” “慢慢来吧。” “四年了。”涅槃不耐道,“我真不明白你,琼清池疗效跟没有似的,你还只坚持用它治疗,若是你肯尝试其他法子,说不定早好了。哎~” 涅槃跳下扶栏,凑到梅迦逽的身边,“你真喜欢东方闲?” 梅迦逽脸颊微红,嗔怪道,“你这嘴儿越发没门了。” “甭管有门没门,你可别看上他。” “怎么了?” “他,不靠谱儿。” 梅迦逽轻笑,“闲王爷不过兑你几句,还记仇呢。” 涅槃伸手戳了下梅迦逽的额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战场上排兵布阵你倒是机灵,怎么搁这会就糊涂了呢,一个无权无势体弱多病的落魄王爷,一边是权可倾天的太子,你说哪个好?别说你不知道太子恪喜欢你。” “涅槃,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来么?”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2 (“涅槃,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来么?”) 涅槃扫了眼前厅到花园的入口,见凤凰走来,纳闷道,“我正准备问你呢,长公主极少到我们府上,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听到凤凰的脚步声走近,梅迦逽略带笑意的说道,“凤凰,告诉涅槃长公主为什么来我们家。” “来问责。” “问责?责谁啊?”涅槃脑子素来直,没明白。 “小姐。” 涅槃皱眉,手臂一挥,“莫名其妙。” 凤凰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小姐,当心。” “呵呵,凤凰,你说的这么高深,涅槃她不懂啦。” 听得梅迦逽这么一说,涅槃不高兴了,眼波斜觑着,“谁说我不懂了,凤凰她不就是让你坐稳点,别掉池里去么。” “呵~” 连常贯不爱笑的凤凰都勾起了嘴角。 涅槃眼珠儿滑了半个圈,“当心...公主?” “还有救。” 没笨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梅迦逽的神情越发悠闲,说道,“凤凰,你说她有救,你救救她。” “她?”涅槃哼气,“说话没句超过三个字,等她说完,我绝对傻了。” “你,聪明过?” “没聪明过也不想更傻。” 说着,涅槃跳上起初坐的扶栏,看着梅迦逽,“无事不登三宝殿,长公主应该有什么事找你吧。” “嗯。” “那她不说事,唠叨几句废话就走了?” “她说了呀。” “讲了?”涅槃看着凤凰,不懂。 黑色劲装的凤凰抱剑于胸,望着涅槃无奈的摇头,“长公主怪小姐在皇上面前维护了太子挑马享乐一事,并暗示,跟着她,她会待小姐如‘姐妹’,共享繁华。若是反她,便是‘君臣’,休怪她日后无情。” “噢~懂了,难怪长公主一会‘姐姐我妹妹你’,一会儿‘本宫’。她说要送东西来,贿赂?” “小姐若接了,便是跟她。若拒了......” 涅槃皱眉,“太子恪是她亲弟弟,迦逽维护他,她不高兴反还生气?将来太子登基,不怕他记恨?再说了,她又不是皇子,拉拢迦逽干嘛?除非她想当女......” 凤凰瞪了一眼涅槃,口没遮拦的丫头。 涅槃噤口,看着梅迦逽,挪近点,低声问她,“长公主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找你这个太子妃帮她拉下太子。” “涅槃,别瞎说。” “你指哪部分?” 长公主来对了?还是否认是太子妃? “两个,都错。” “得了吧,太子迟早会娶你进宫。至于长公主嘛......” “凤凰。”梅迦逽轻唤,“去请一个人来吃晚饭。”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3 凤凰走后,涅槃看了梅迦逽许久,直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果你喜欢和尚王爷,为什么要帮太子恪?” “涅槃,贞康十四年,你死而复生,真一点都记不起曾经的事?” “不记得。” 梅迦逽神色若怜,“当年凯旋回朝的路上,若非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被人射伤。涅槃,我欠你一条命。” “班师凯旋的途中若让指挥大将军遇难,那定是东淩战史上最惨烈的败绩,死谁都不能死你。” “人人皆是爹娘辛苦生养大的,生命没有贵贱之分。” “但若没你,这六年,东淩会死伤无数。” 梅迦逽微微笑了笑,“西楚人人都想灭我。” “敌国嘛。”涅槃不以为然, “别怕,有我和凤凰在你身边,西楚派来的刺客,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记得六年里你们杀了几个么?” “死毙十八个,生擒三个,逃了两个。” 梅迦逽也不在意,面若无事的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说梅大将军,平均三月来一个要你命的人,我能记得不清楚?看看你,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怕死?” “不知道,没想过。” 涅槃万般不理解的问道,“迦逽,为什么离开战场的你对任何事都这样不在乎?不要名不要利,不管生不管死。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超脱尘世浮华的你,该去当尼姑。” “涅槃,如果你还有再生前的记忆,就该知道,十四岁前的我,不是现在这样。那时的我,想抓住身边任何一件好东西,想爹爹更得圣宠;想姐姐哥哥妹妹生活的更好;想恪变成最优秀的太子;想东淩从弱变强,不再受旁国的欺负;想自己可以成为知书达礼的端庄女子,甚至还会想......将来自己要母仪天下。” “那为何现在......” “贞康十四年冬,祈邙一役,东淩以弱胜强,那个被大雪覆盖的浩广平原上,我看着西楚五十万大军在火中化为灰烬,人人都只听到胜利的号角,我却只看见......茫茫白骨,哀声长泣。” 梅迦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涅槃也默然不语。 “涅槃,如果我们连生命都无法握在自己的掌心,在乎旁的,又有何意义?” “迦逽?” “每一个沾染上战争的人,都不会知晓人生终止在哪一役。” 涅槃突然豪气一语,“可因为有我们,东淩的百姓才会安康。” 突然,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声传来,带着让涅槃皱鼻的胭粉气。 “是啊是啊,所以,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千万别手软,记得忘死里刺敌人哟。”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4 涅槃一双灿晶晶的眼睛瞪着一身粉色锦缎丽服扭着腰肢朝八角亭内摆来的男人,口气不爽道,“若是东淩的百姓都像你这样,打死我都不上战场。” “哎呀呀~” 粉衣男子右手翘着兰花指直戳骑在扶栏上的涅槃,“你不上阵,西楚蛮子杀进东淩怎么办,本王可是一眼都不想见到那些五大三粗的蛮人,想起他们的样子就哆嗦。” 说着,为了应景,粉衣男子身子抖了几抖,活像眼前人就是西楚人。 “喂喂喂!”涅槃握着佩剑,用手柄拨开东方潜十分碍眼的手,“粉娘,你看清楚,我是涅槃,不是西楚蛮子,别对着我抖你身上的虱子,要没洗澡,赶紧回你的俊王府泡澡去。” 东方潜又翘着兰花指去指涅槃,“呀呀呀~居然敢赶本王。” 涅槃握剑的手一抖,寒剑出鞘三寸,刃光闪眼,“再拿你的兰花小指指我,我就削掉它。” “啊!” 东方潜立即收回手,走到一直笑而不语的梅迦逽身边,“小迦逽,你看看你家侍卫,居然敢对本王如此不敬,治罪,本王定要治她的罪。” 涅槃从扶栏上跳到东方潜面前,“喂,我说粉娘,你好歹也是东淩的六王爷,不能男人点?整天穿着粉色满世界晃荡,不嫌掉档次啊?还治我的罪?说八百次了。” 梅迦逽轻笑,“涅槃,六王爷性子好,不许这样无礼。” 涅槃收了收脸色,恭敬失礼,“涅槃见过六王爷。”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掩嘴微笑,“免了。” “粉娘,你再不把你的兰花指放下,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出剑。” “小涅涅,你如此彪悍,将来可怎么帮你许配人家哟?”东方潜轻轻叹口气,模样甚是为难,“真让本王为难。” “我又不嫁人,要你.操的哪份闲心?我跟迦逽、凤凰一辈子在一起。” 东方潜笑出声,“哟,莫不是被本王影响了,也染上了断袖?” 涅槃一跳老远,看着东方潜,“你别提你那恶人的癖好,我一听就想废了你。” 东方潜也不恼,直笑,“小丫头不懂其中的美妙。小迦逽,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居然请本王吃饭?” “六爷,你可是在怪我平素小气?” 涅槃瞪东方潜,“还小气?我们小姐十次请客,九次请的你。倒不见你请我们一次,小气巴拉的。” 东淩先帝七子,长子暴毙,二皇子东方烨继位,其余五位皇子,六王爷东方潜住在京城,七王爷东方闲皈依我佛,其余三位外住各自封地。 “哟,还责起本王来了。好,今晚,本王请客,到一个你们从未去过的地方吃饭。”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5 九龙寺,听琴阁。 站在阁楼的门匾前,涅槃握着梅迦逽的手,瘪嘴不屑道,“早知道是这就不来了。” 东方潜笑出声,翘着兰花指提起衣摆走上石阶,“小涅涅,若非本王亲自登阁拜会三次才有今日的机会,你这辈子恐怕都进不了这听琴阁。” 听琴阁,九龙寺内东方闲的住所,即便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活佛王爷,若没他的允许,听琴阁无人可进半步。 听到‘听琴阁’三个字,梅迦逽低头莞尔,颊边轻映粉霞。 “你当谁都稀罕来闲大师的狗窝啊。” 涅槃嘴里嘀嘀咕咕的牵着梅迦逽刚要跨过门槛,从几道垂帘里面传来一个清幽幽的声音。 “你只说你一个来。” 梅迦逽和凤凰、涅槃收住脚,站在门外。 东方潜连忙笑着解释,“小七七你别生气,可不是太凑巧了么,小迦逽请我吃晚饭,我一想,她请本王九次,本王不回礼显得小气不是。这不,带着一起到你这了。” “俊王府的厨子烧不出一桌让六皇兄满意的菜?” “哎哟,当然不是。本王的俊王府小迦逽何时去都成,小七七的听琴阁堪比皇上的太极殿,可不是人人都进的来嘛。”东方潜用兰花指卷着自己的腰佩,“你就让皇兄我显摆一次。” “六皇兄,你请回吧。恕七弟不远送。” 东方潜一愣,“怎么了这是?饭还没吃就赶我走哪?” “闲空大师。”梅迦逽轻言为东方潜挽澜,“六爷说话素来随意,他的意思只是听琴阁不易进,并非要为你惹麻烦。” 东方潜反应过来,可不是不该那句——小七七的听琴阁堪比皇上的太极殿。 “梅将军倒是了解他。” 声近,身现,一袭冷灰色的身影从垂帘深处走出来,动静间,目光从不曾投向门口。 东方闲的态度惹急了涅槃,拽着毫无准备的梅迦逽转身急走。 “啊!” 涅槃下石阶且急,梅迦逽看不见,惊呼一声朝地下摔起。 “迦逽。” “小姐。” 凤凰、涅槃快速出手,一接,一拉,扶起梅迦逽。 东方潜小跑出来,“小迦逽,我看看,摔着哪儿没。” 梅迦逽微微一笑,“没事。” 涅槃拨开东方潜的手,“粉娘,若非看在你与迦逽交情笃深的份上,有人敢带她来受这种气,我早开剁了。”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看门里一脸淡然的东方闲,小七七啊,她可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啊,别说东淩,俯藐天下,敢不待见她之人,怕也没两个啊,何况还是如此娇滴滴的天下第一美人。 “六爷,我......” 梅迦逽话未说完,东方闲的声音传来。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6 (“六爷,我......”梅迦逽话未说完,东方闲的声音传来。 “风画去山下送药了,你们略等片刻。” 进屋后,涅槃还替梅迦逽发气,凑到她的耳边,“爱情的威力真可怕。” “小碎嘴。” 涅槃黛眉一挑,“此等刁民,待我率领一支骑兵,踏平听琴阁,方能泄恨。” 梅迦逽噗嗤一笑,“你是嫌我六年前没哭够?” 涅槃高高的勾起眉梢,“你哭我还是他?” 绕阁厅看了一圈的东方潜翘指戳涅槃额头,“当然是哭你。” “为何?” “孤陋寡闻了吧。小涅涅,本王告诉你,别看小七七心善体弱,若不是他收了听琴阁里的机关阵,擅闯的话,你现在成马蜂窝都是他善待你。” 涅槃环视四周,宽敞的阁楼,四面鼎木竹墙,屋内房间皆为垂帘隔开,若拆了,便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闲大师没权没势还没银子,一间破屋子还弄得跟碉堡似的,干嘛?怕人劫色啊?” 梅迦逽被涅槃的话惹笑,“涅槃~” 东方潜乐的笑出声,“我看小涅涅说的在理。” “这屋里还没墙,几道薄帘飘着,洗澡、睡觉不怕人偷窥?” “涅槃~”梅迦逽脸颊微红,“闲空大师身边就一个风画。” “就一个小厮才危险呐。”说着,涅槃瞟着东方潜,“有某个皇兄做榜样,说不定,朝夕相处,日久生情,闲大师和风画也......要不好好一男人,叫什么风画?叫石化还差不多。” 一道清徐的声音传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东方闲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清茶走入,“听琴阁比不得俊王府和将军府,若是不合口味,风画回来了,我再差他去买些来。” 涅槃吃惊的看着桌上的菜品,闲......大师会烧菜? “小迦逽。”东方潜眼睛看着菜,似是垂涎欲尝,说道,“小七七那句诗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我一时忘了,你念念。”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东方潜恍然大悟,“啊~正是。” “呀!你敢打本王!”东方潜甩着兰花指瞪着涅槃。 “不洗手,偷菜,不该打吗。” “本王是王爷。” 涅槃把佩剑横在东方潜面前,“生气啊,下令砍了我吧。” “哼!” 东方潜转身去洗手,走了两步,又扭回来,拉着梅迦逽,“小迦逽,你家的......得管管,自打她从棺木里爬出来,若非本王命长,早给这丫头气死八百回了。” “哎!本王去洗手时,你们不许开吃啊,回来我有个重大的消息要宣布。”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7 东方潜洗完手回来,款着腰肢坐到椅子上,招呼着凤凰、涅槃,“来来,小凤凰,小涅涅,吃饭了。” “噢,差点忘了。”东方潜看着东方闲,“小七七,她们一起吃饭你不介意吧?” “佛祖说,众生平等。” 东方潜招呼着涅槃坐他旁边,“其他侍卫平不平等本王是管不上,这俩丫头还是可以等平的。” 饭吃完一半,东方潜口中的‘重大消息’还没见到影儿,涅槃忍不住催他。 “粉娘,你要宣布什么消息?好的坏的?” “食不言,寝不语。”东方潜横眼涅槃,见她的笑脸拉下来,笑道,“好消息。对小迦逽来说是大好消息。” “什么什么?”涅槃的兴趣愈发多了。 东方潜指尖掐起白瓷杯,抿了小口,蹙了下眉,“小七七,回头皇兄让青山送你两坛清酒来。” “犯戒。” “小涅涅,此话差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吃喝那些什物就算不得什么了。” 涅槃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和尚还能娶妻生子逛烟花巷柳十八胡同那些地方了?” “呃~这个嘛~”东方潜眸瞳带笑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东方闲,“就看和尚本人愿不愿意了。小涅涅你还小,尚不懂。有些事儿吧,男人不自愿不得力儿。” “咳!咳咳——” 东方闲轻咳,愈咳愈紧,遂起身,“我进去吃点药,先失陪。” “哎,小迦逽,本王跟你说我那个消息。” 说话间,东方潜深褐色的眼珠儿瞟了眼走到垂帘处的东方闲,声音不大不小,“后午本王去见皇上,可巧,遇到皇后娘娘,她让皇上给你和太子恪赐婚。” “哎哟,我的小迦逽,你很快就是太子妃了。” 几道垂帘后的咳嗽声越来越急,听得东方潜直皱眉,“哎,听着小七七的咳嗽,本王肝儿都疼,怎生得如此质弱的身子骨,他的日子幸得是无波无痕,若是今儿一刺激,明儿一折腾,可怎么得了。” “闲空大师广积善德,佛祖自会保佑他平安长寿。” “呵呵,当然。”东方潜神情悠闲的执筷夹菜,“若是小七七出了什么意外,有人的心,指不定疼成怎样。” 梅迦逽拧眉,细细听闻东方闲走来。 “小迦逽,有道是,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你和太子恪算得青梅竹马,诗里青梅十四岁嫁与竹马,你可迟了六年噢。” “六爷,此等玩笑开不得。” 东方潜戏笑,“害羞啦。” 东方闲入座,阁楼外传来一个声音。 “启禀六王爷。”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8 (东方闲入座,阁楼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六王爷。”) “何事?” “郦li扇公子请您到府一聚。” 东方潜转脸看着门外的侍卫,神态间倒真还有皇族王爷的尊贵,面容似有不耐,“知道了,下去吧。” “是。” 侍卫退下后,东方潜快嚼了几口饭菜,站起身,“小七七,小迦逽,你们慢吃,本王先行一步。” “等一下。”涅槃跟着站起来,“出门时,你说迦逽同乘你的马车方便,现在你走了,她怎么回府?” “骑马。” “我和凤凰都坐你的车,没骑马。” “那,走着。” 涅槃愤愤的看着东方潜,“迦逽看不见,你让她大晚上从九龙寺走回去?我剁!”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闪到梅迦逽身后,看着生气的涅槃,“躁什么,天黑就不回了,住在听琴阁,明儿本王从郦扇那回府顺道来接她。” “小迦逽,你乖,在小七七这好好住一晚,本王真得走了。”东方潜边转身边嘀急,“唉哟,我的小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完了完了。啊,等等。” 东方潜折到梅迦逽身边,“小迦逽,去郦扇那路远,且偏,本王随车侍卫就俩,你借个给本王用一晚。” “涅槃,保护好六爷。” “迦逽?” 梅迦逽轻轻笑着,“去吧,这有凤凰。” “是啊。晚上睡觉小七七还会恢复机关阵,就是一只蚊子想轻薄小迦逽都没机会,本王孤身在外可就大不同了。小涅涅,若是本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后,你的日子可怎么办哟。” “千年王八万年龟。你千岁爷,死不了。”涅槃白了东方潜一眼,“再说了,你翘辫子关我以后日子什么事啊?我照吃吃,照喝喝,该干嘛就干嘛。说不定,没了你的兰花指还能活得更长。” “哎呀呀,你个小没良心的,本王平时待你不薄,你...你你你...” “涅槃,不得无礼。” “知道了。迦逽,我去了。”涅槃拿起佩剑,对着凤凰道,“千万保护好她。” “嗯。” 得到凤凰的应允,涅槃看着东方闲,“若是明天我发现有蚊子轻薄了迦逽,必定带兵踏平听琴阁。” “噗~”东方潜幸灾乐祸似的笑出声。 “还有你的俊王府。” 收到涅槃的警告,东方潜摸摸鼻子,粉色衣袂轻飘,转身朝门外走,语调轻漫的吟诗一首,“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jiē)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啧,好诗好诗。”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19 一辆外形华贵的粉色马车从九龙寺下山,行到半道,车身颠晃一下,车窗垂帘飘开几寸许,东方潜余光瞥到车外一个身影闪过。 “停车。” “青山,叫住刚过去的上寺小童。” 车外的驾马侍卫青山抱拳,“是,王爷。”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撩开车窗垂帘,看着被抓到他面前的小童,清秀的脸上带着浅笑,“风画,可认得本王?” “风画见过六王爷。” “嗯。” 东方潜将帘子挑的更大些,倾身把手臂搁到窗条上,眼角的弧度扬高,面上竟蕴着一片柔媚的感觉,“风画,本王送小七七两壶成年清酒,你现在随青山去俊王府取。” 风画怔了下,低声道,“六王爷,闲空大师......他不喝酒。” “他喝不喝本王不管,这清酒你取了放听琴阁,免得本王下次去吃饭又只能喝茶,没趣儿。” “这......” 风画面露难色。 “怎么?不想本王再去听琴阁还是不想为本王办这点小事?” 风画惶恐,道,“当然不是。六王爷看得起风画,是风画造化好。可是,小的是皇上御赐给闲空大师的贴身小童,刚下山给百姓人家送药已是耽误了许多时间,闲空大师身子素来虚弱,小的长时间不在身边伺候着,挂心他。” 东方潜看着风画,保持了一会儿嘴角的弧度,随而,慢慢敛了笑,沉了先前的轻挑嗓音,“你拿皇上来压本王!” “风画不敢。” 风画跪地,低着头。 东方潜垂着眼眸,看了地上的风画一眼,恢复坐身,手落帘垂,一道声音轻飘飘的从车内传出,“不敢就去办事。青山。” “是,王爷。” 青山弯身将地上的风画一把拎起,放到身前的马背上,“驾!” 涅槃看着远去的枣色骏马,笑了,“如果青山晚上送风画回来也是这个姿势,恐怕他三天前吃的都要吐了。” 东方潜乐了,“本王可没说今晚要送他回寺。” 哗—— 涅槃佩剑出鞘半刃,横在东方潜脖颈面前,“风画不回寺,闲大师一个大男人跟迦逽睡一屋?” 东方潜兰花指小心翼翼的点着剑柄,皱眉,“你急个什么劲,且不说小七七的身体和性子,小凤凰难道吃白饭的?” 哦,也对,凤凰在那。 涅槃收剑,嘀咕,“我不在,闲大师肯定给迦逽脸色,也不知道凤凰能不能保护好她。” “呵~” 东方潜笑笑,“本王......很是羡慕小迦逽啊。” “嗯?” “此乱世,不是人人身边都有舍命相护之人。” 涅槃沉默,许久之后,说了一句,“我只保护她一人,而她,保的是东淩天下。” 自此,马车里沉寂久久。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0 九龙寺,听琴阁。 一弯弦月挂在天空偏角,熹微的晚风从窗口吹入,轻撩起倚窗而坐的伊人青丝。 梅迦逽单手支着下巴对着窗外,即便看不见,细听着窗外竹林里传来的昆虫叫声,仿似在听一曲美妙的籁曲,迎面拂过的清风带点寒意,吹在身上薄冷丝丝,凤凰站在她的旁边低声说着话。 “小姐。入夜凉。” “凤凰。” 梅迦逽朝凤凰伸手。 “在。” 凤凰握住梅迦逽纤白的素手准备将她扶到床上,却见她起身后并不迈步。 “小姐?” “凤凰,我们回府如何?” 凤凰吃惊道,“此时?” “白天夜晚于我没两样。” “路途远。” 梅迦逽脸上浮现一丝歉笑,“累了......你带我飞?” 凤凰犹豫间,东方闲撩开一页垂帘走了进来,语调甚是自嘲道,“梅将军嫌本阁寒酸?” “不是。” “不是为何坚持要走?”东方闲走到窗边,伸手关合窗叶,说道,“素闻梅将军爱兵如子,今晚倒舍得欺凌自己情同姐妹的贴身侍卫。” “闲空大师。” 凤凰正想为梅迦逽解释,被梅迦逽叫住了。 “凤凰,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尚不待凤凰说话,东方闲便道,“风画的房间在东偏阁,素致干净,凤侍卫,请。” 凤凰走后,梅迦逽不禁低低的笑出声,转身朝听琴阁垂帘深处走去。 忽的,一只手拉住梅迦逽。 “有机关,别踩。” 清和的男声好似就在梅迦逽的耳蜗里转吟,惹得她的耳廓隐隐有些发热,鼻息拂过幽淡的紫竹香,明明香气温和,沁心入脾,可她的心却仿佛受到了刺激,不自觉快了半拍,上臂处似松犹紧的力道更让她进退都不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任东方闲抓着。 “刚刚,笑什么?” 呃? 梅迦逽莞尔,“笑如果换做涅槃,你叫她出去可没那么听话。” 一双桃杏眼凝着梅迦逽蕴着笑意的脸,定定的没有闪避。 良久,东方闲漫不经心的说道,“跟你一样。” “我?我哪有?” 东方闲拉着梅迦逽绕开机关暗设,朝卧室走,“琼清池。” “那是......” “想反驳?” 东方闲斜了眼梅迦逽被噎语的样子,紧抿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到了。你休息吧。” 梅迦逽扶着床沿缓缓坐下,“我想......” “梅将军但说无妨。” 东方闲见到梅迦逽的手指悄悄蜷起,欲说还羞,“想我出阁呆一晚?” “洗澡。”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1 “洗澡。” 听到梅迦逽简扼的两字,东方闲怔住,低头看了她片刻,缓慢的倾身靠近她,一丝竹茶香飘进她的鼻端。 “你......诱.惑我?” 梅迦逽面颊微红,稍稍朝后仰了寸许,否认道,“闲空大师误会了。” 东方闲双眸微眯,朝梅迦逽又倾低寸余,“误会?那为何你脸红了?” “我......” 梅迦逽暗道,我一黄花大闺女被大男人靠近还不能脸红了? “大师你靠太近了。” 说着,梅迦逽又仰了不少。哪知,她退多少,东方闲就逼近多少,且只多不少。 “我却觉得此距离,恰好。” 东方闲实在靠的太近了,梅迦逽仰立不住想推开他坐起,双手刚碰到他的衣襟,弄不清是她紧张还是他用了力,身子一下不稳倒在床上,跟着压下的还有一个散发着紫竹香的男性身躯。 “啊~” 梅迦逽低声轻呼,想到她和东方闲此时的姿势,丽脸红透,身子僵住,不知如何是好。转念想到他对她素往的态度,料他即刻便会起身。不曾想,她不言不语,他不动不移。 许久,阁楼里静寂无声,梅迦逽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此刻的她已不是脸发烫,连身子都感觉燥热着。可身上的人却好像睡着了一般,不偏不倚,温丝未动。 “闲空大师,我要......” 忽然,梅迦逽感觉自己身上倏轻,跟着身体被拉起,一道男声响起,“知道,洗澡。” 梅迦逽窘然羞赧,你知道还压我那么久?! - 站在听琴阁的沐浴间里,梅迦逽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闲空大师,能帮我叫凤凰来吗?” “机关易布难收。” “我想,佛门境地,刺客亦不会那般猖狂。” “防蚊子。” 梅迦逽噎住,想到了涅槃警告东方闲的话。 ——若是明天我发现有蚊子轻薄了迦逽,必定带兵踏平听琴阁。 沐浴水放满池后,东方闲走了出去。 梅迦逽听到外面有些响动,想来是东方闲收了机关阵,粉唇不由得向上弯起,今晚的他也不是那么难说话嘛。 过了会,脚步声走近梅迦逽,腰带被人轻轻拉扯。 “凤凰,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梅迦逽伸平手臂任由一双手为她宽衣解带,直至,最后剩下贴身肚兜和亵裤。 “凤凰?” 怎么不继续了? 梅迦逽的话音刚落,一道劲风卷着她的身体落进温水中,哗啦一声,平静的池水涟漪潋潋。 摸着水中已然光.裸的身子,这不是凤凰伺候她的习惯,梅迦逽顿悟,羞恼了,冲着池边的东方闲低喝,“我不是请你让凤凰来了吗!” “我答应了吗?”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2 “我答应了吗?” 东方闲声调轻扬,态度悠漫自得,一副‘你理解错误怨不得人’的感觉,只手背负在身后,清眸看着池中香肩粉露的女子,瞳色如常,睿面无痕。 轻薄了人还如此得理?! 梅迦逽羞气从心肺冒起,喝道,“登徒子!” “啊~” 一阵掌风突然扫来,水中的梅迦逽后身没支撑,仰跌在温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急慌中捞不着东西稳身体。 “我......不会......” 一只指骨修长的大手抓住梅迦逽在水中扑腾的皓腕,用力一提,将她从浴池中拉了起来。 “咳咳——咳——” 温水灌入气管,呛得格外难受,梅迦逽咳得眼泪盈目,顾不得现刻自己裸览在东方闲的眼底,暗想,以后怎么死都不选择溺水而亡,真真太痛苦了。 池边的东方闲单膝着地,一臂搭在膝头,一掌握着梅迦逽的细腕,神色悠悠然然的看着她。 待感觉和缓些,梅迦逽气得扬手朝东方闲挥去,怎知,落了空。 见梅迦逽又恼又羞的模样,东方闲唇角噙起一丝弧度,拿起她的手,语气不急不躁不温不火道,“我的脸,在这。” 仿若有人抽离了她一瞬间的思考能力般,梅迦逽手心贴着东方闲略微冰凉的脸颊,怔怔的站在水中,与他静然相对。 明烛轻摇曳,晚风潜入阁。 掌心的肌肤变得灼灼炙人,梅迦逽猝然回神,收回素手,羞忿然道,“看够了吗!” 纵然她眼睛看不见,可两人如此相对,她岂会感觉不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子上。 “没。” 平生第一次,梅迦逽被东方闲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被广为传赞的睿慧脑子仿若打了死结,这个人......是东方闲吗? 看着语顿的梅迦逽,东方闲欲起身,听得梅迦逽叫了一句,“不准下来!” 东方闲直腰的动作停住,嘴角似笑非笑,好一只惊弓的鸟儿,如此这般,倒不如改了出去的意图。 ‘哗啦’一声水响,东方闲落进梅迦逽面前的水中,惊吓得她连连后退。 东方闲朝梅迦逽走近一步她就退一步,直到,顶了池边,再无可退。 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梅迦逽双手环胸,声音轻颤,“你竟敢......” 东方闲的声音近在咫尺,说道,“为何不敢?” 看着梅迦逽粉晕渐深的面颊,东方闲挑起话音儿,“看来......并非喜欢到‘奋不顾身’嘛。” “难道以身相许才证明喜欢你?!” 东方闲眼底蕴笑,清和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承认喜欢我了?”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3 东方闲眼底一笑,清和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承认喜欢我了?” 梅迦逽自有其性子,微扬下颌,“闲空大师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喜欢你’了?” 看着梅迦逽傲若翠竹的姿态,东方闲无声的勾勾唇角,转身走出浴池,“好了,叫我。” 梅迦逽双腿一滑,顺着池沿坐到温水里,叫他?她脑子烧昏头才会那么做。 “不叫也可,悉随尊便。” 东方闲的脚步声渐远,梅迦逽掬了一捧水到脸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是她出了问题?还是他中了邪?素来仪容举止容止可观进退可度的人怎会变得如此……陌生? 夜凉如水。 不知何时,润物春雨随风潜入,屋外竹叶微微沙响。 梅迦逽头枕着搭在池边的手臂上浅寐,听到窗外的雨声,抬起头,下雨了? 池中的温水已经变凉,随着梅迦逽身子的晃动水波轻漾,冷意愈发袭身。 难道真的……叫他? 梅迦逽尚在思虑间,一道气息悄然靠近,蹲在池边。 “梅将军若是在本阁感染风寒,不知我是否会被乱箭射杀?” 闻及东方闲的声音,梅迦逽欲推开些许,还未动作,双臂被人握住向上一提,整个儿被拎到岸上。 “你放开我……” 羞愤间,梅迦逽挣扎着。 “再动,什么都要被看光了。” 随即,梅迦逽立身不再扭避,倩容红绯到了勃根。 感觉到身上衣衫的异样香气,梅迦逽低声问道,“这衣服……” “我的。” 为梅迦逽束好腰带,东方闲拉着她走,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 “嗯?” “你动不动都看光了。” 梅迦逽一贯极佳的忍性霍然猝裂,止住脚步,叱喝道,“无耻!”说完,摔开东方闲的手朝前方走去。 “从我不允凤凰进来之时你便要有此觉悟,身为辅国大将军,且不论让你有行一步看百步的本事,十步都算不准,何保东淩苍生?” 梅迦逽放慢脚步,她真此般无能吗? 东方闲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带着她走到床前,眼波潋滟,声音温柔似水,他说。 “无须自责。” “只因,是我。” 短短四字,梅迦逽便释怀了。 是了,今夜种种,只因,是他。若换予他人,她必定取其性命,此番气闷,不过皆因两人的相处与她思想里既定的方式有区别罢了。 夜更深,雨更大,雨打竹叶的声响急急促促。 “咳……咳咳……” 睡梦中的梅迦逽被吵醒,听了一会隔壁东方闲的咳嗽,暗叹,他的身子骨愈发弱了。 “咳咳……” 梅迦逽翻身起床,朝东方闲走去。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4 (梅迦逽翻身起床,朝东方闲走去。) 回想着她休息后并未听到机关阵重启的声响,梅迦逽放心的行走,掀开一道又一道垂帘,离他的床榻越近她走的越轻越慢,传入耳中的声声咳喘好似钻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犹急犹怜,黛眉蹙的愈深。 “闲空大师……闲空大师……” 猜想已吹灭蜡烛的房间里,梅迦逽恐吓到东方闲,不敢大动静的叫醒他,见他依旧喘咳不止,转身欲找他的药,轻移莲步,一只手忽的捉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去?” 梅迦逽定身,“给你拿药。” “你知在哪?” “找。” 东方闲声音虚弱,闻之感觉他无气亦无力,“老.毛病,不碍事。” “可是……” “吵到你睡觉了?” 握着梅迦逽的冰冷手掌松开,东方闲勉力起床,说道,“我去厅间坐会儿,你休息。” “我不是要赶你的意思……” 梅迦逽忙伸手想摁下东方闲,黑灯瞎火,他身子骨又极虚,莫说让他在厅间坐一晚,就是起床一次都不易,她如何舍得。哪知,身上的竹香衣衫过于长曳,她回身的刹那踩到衣摆,惊呼一声朝床上扑去。 “啊……” 不偏不倚,她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唇瓣柔软绵绵,齿间似有各自特属的香气流转到两人的鼻尖,撩着心扉,逗着眉间的羞涩与惊然。 此时的梅迦逽尚不知,她踩的不仅仅是曳地的衣摆,还有过长的腰带,跌倒间,腰结被拽散,拢合的衣襟开了大半,胸前的春光已然敞露许多,两点樱红若隐若现。 “我……”梅迦逽双手撑在东方闲的肩头,脸颊灼红,“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闲浓密长睫微微扇动,桃杏眼浅眯,看着梅迦逽敞开的衣襟,眸色渐渐黯沉,早知此番,他真该吹灭燃了半宿的蜡烛。 “不重要。” 她是不是故意的,于他,不足为提。 “啊……” 赫的,梅迦逽再呼一声,被东方闲搂着腰身抱到了床上,一方锦被盖到她的身上。 “闲……” “嘘!” 梅迦逽仔细一听,屋外果然有脚步声,她眼不明,所以听力比常人更为敏锐,躺在东方闲的身边,不言不动。 东方闲稍稍抬起头,扫了眼地上,梅迦逽站立的地方一排寒刃银针,针尾泛着赤芒,一见便知是染了剧毒。 ‘呼’的一声,东方闲掌风横扫,听琴阁内的明烛全部熄灭。 梅迦逽枕着东方闲的手臂,紧张的一动不动,听得他在她耳边低问,“独睡时,冷吗?”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5 东方闲的问题让梅迦逽第一反应想到了‘死而复生’的涅槃一句口头禅。 尼玛! 一男人抱着她一黄花大闺女,问她独睡时冷不冷,他这**之语问得是有多含蓄?多想映衬‘活佛’的称号施舍她温暖? 梅迦逽想了想,回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话,“……还好。” “刺客走了吗?” “不知道。” “要不唤凤凰来吧?” “不知道。” “火烛大约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 东方闲连着三个‘不知道’让梅迦逽第二次想到了某两个字。 尼玛! “闲空大师,今夜我留宿听琴阁已给你带了诸多不便,方才承蒙出手相救,不甚感激。外头既已无险,我理当回房,免扰了你的清梦。” 梅迦逽说完便撑身而起,枕着的那条手臂忽而抓着她的肩膀一拨。 “啊。” 待梅迦逽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翻身背对着东方闲睡到了床榻里侧,放在胸前的一只手还碰到了内侧床栏,如果闲空大师的床是标准尺寸,现在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该可以再平躺一个人了。 东方闲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知道扰了我的清睡,还动?” 说着,东方闲翻身面对着床沿,本来盖在梅迦逽身上一点点的锦被直接给他卷没了,一阵寒意席卷她的身子。 呃?! 梅迦逽一惊,她身上的衣裳什么时候脱了?难道……被他拨拉时没的?故意?意外?看他的反应……毫不知情,哎,涅槃,看来我又得借用你打赢胜仗时对败将说的那句话了:点背不能怨社会。 春寒渐去的深夜温度依旧冻人,梅迦逽伸手在背后摸索衣衫,拉了拉,不行,再使力拉拉,似乎被什么压住了。 “还扰?” 梅迦逽手一顿,怄火,她扰他?佛祖没教他何为因果吗?最初是他咳嗽扰了她吧,她不是软了心,会沦落到此刻的窘境?佛祖,你看看的弟子。 想是佛祖听到了梅迦逽的心声,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罢了,如此暧.昧的地方,总不能给他发现她一丝未挂,那可是跳东淩江她都洗不清的……诱.惑之名。 梅迦逽捞起被角,无奈锦被太小,她只得朝中间融了融身子,恰盖好,东方闲咳嗽了两下,又卷走了些许被子;梅迦逽再朝被里挪了挪,没一会儿,东方闲又咳了,她身上的锦被又给卷了点。 闲空……你个大师的,至此时分担心我被蚊子咬怎得就不担心本将军感染风寒?!罢了,正反他今晚睡姿该是不变的,她不如好好躺床中。 梅迦逽仰躺好,东方闲突然翻身面对她,说了一句她很想捏死他的话。 “夜里寒,别冻着。” 说着,东方闲手臂横过梅迦逽的胸口给她掖里侧的锦被,柔软的中衣衣袖轻扫她的胸峰,像是不经意的,他的手忙完后轻落落的搭在她的身上。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6 换做平时,熟识的人搭只把手在她的身上,梅迦逽没半丝意见,现下情况却大有不同,东方闲随手的一搭差点让她炸起,比战场上敌人射她一箭还要意外。 梅迦逽浑身僵硬,强自镇定,思躇道,他是不把她当女子看?还是……他对她有那么一丝……心旌摇曳了?不管哪种,他这般轻薄,皆是不妥,可他……似乎丝毫未觉。 “闲空大师。”梅迦逽声音极轻,“有曰,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这样……该是不妥吧?” 正常人都能听出梅迦逽似是问句实是肯定的口气,偏偏东方闲听不出,竟是有模有样的当成梅迦逽在询问他,答道。 “所谓男女,不过是俗世间对**的浅识罢了。” 梅迦逽一口气顿在心口,不上不下。大师,您是活佛,姑娘我比不得,我又俗又世,穿衣吃饭,南征北战,都是要用到这副俗不可耐的……**,你尊贵的手臂能从我俗体上拿开吗? “我……” “梅将军是有慧根之人,相信定是认同我的说法,对么?” 噎了半句话在喉咙里的梅迦逽憋得只想捏死身边的男人,我俗我俗我俗俗俗俗…… “梅将军?” “呵呵。”梅迦逽干笑两声,“当然,大师所言……极是。” 听到梅迦逽的回答,东方闲甚是满意,搭在她身上的手动作自然的向上移了移。 黑暗里,梅迦逽睁大了眼睛,惊悚不已。 他、他、他……压的位置是不是也太恰好了点,刚巧压住她两个玉.峰的下缘,一个挠人心扉的敏感之处,若非有他的衣袖隔着,他岂不是…… 窗外的雨不知不觉中大了许多,雨滴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耳畔的呼吸声均匀轻浅,梅迦逽轻轻的将胸口东方闲的手臂拿开,心底舒了口气,终可安心的睡了。 不多时,梅迦逽倏而睁开眼睛。 被子里,东方闲的手臂又搭到她的胸口,且还变本加厉的多了条腿压在她腿上。 闲大师,你一人睡觉时也这样?! 梅迦逽费了些功夫将东方闲的手脚都移走,想了想,未免他第三次袭击,还是侧身睡稳妥些。 翻身背对东方闲后,梅迦逽拉了拉锦被,闭眼入睡。 未知时间过了过久,梅迦逽睡意渐浓,刚要沉眠,被某臂突然惊醒,当神智清明自己遭遇了什么,一声尖叫被她生生压住。 东方闲一只手横过她的身子,温热的手掌刚好覆盖在她一只柔软上。 梅迦逽再也顾不得扰不扰东方闲的清梦,飞快翻身面对他,未免他的手再有空隙可钻,朝那方带着淡淡紫竹香的胸膛融近,失策呀失策,怎就翻了那边。 “冷?” 东方闲被弄醒,带着睡意的声音慵懒绵绵的。被东方闲抱入怀中后,梅迦逽欲哭无泪,握着粉拳,只是肉体只是肉体只是肉体体体体……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7 一段良辰,一夜春雨,软玉在怀,温香扑鼻,如果用战时的条件来看,天时、地利与人和皆具备,孤男寡女拥卧在黑暗的暖被里,若是发生点什么都显得顺理成章。 梅迦逽还在僵硬着身子天人交战,东方闲一句话让她仿遭雷劈。 “原来,喜欢裸睡啊。” “不是。我……” 梅迦逽快速否认。他大师的,她什么时候裸睡过啊,唯一此次,还是莫名其妙出现衣不附体,这黑锅她可不背。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东方闲给她砸了口更大的黑锅。 “噢……懂了。” “呃?” 梅迦逽费解,她还没说他就懂了? “是为了诱我。” “不是!”梅迦逽否决得更果断。 东方闲了然了,“那便是太热。” 说着,东方闲放开梅迦逽,他动作来的突然,带着她的思维溜顺儿就从了他的道。 她说:“我冷。” 闻言,东方闲把梅迦逽重新纳入怀中,比上次更贴紧许多。 这次,梅迦逽觉得自己不是被雷劈,是雷电交加的劈。大师,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还是背第一只锅吧。 过了一会儿,东方闲问,“可暖些了?” “嗯。” 岂止是暖啊…… 梅迦逽的额头轻轻搁在东方闲的颌下,紫竹香愈发浓郁的将她围裹,脸颊烫若发烧,丝滑的细柳腰被他手臂缠着,像个灼热的火圈箍着。 他不是体弱么,怎么臂力却如此实精,这夜,何时才到尽头…… 临近天明,梅迦逽终是撑不住,阖紧眼皮睡了过去,朦胧间,似是听到有人在她耳畔轻喟(kui)。 到是低料了你,差一点,本王就把持不住了…… - 第二日。 梅迦逽在锦被里慢慢转醒,“来人。” 没听到习惯中的婢女脚步声,梅迦逽方才想起来,改口喊道,“凤凰。” “坐起吧。” 东方闲? 梅迦逽一怔,下意识的想拉紧被褥。 “梅将军若想让侍卫看到你在我床上一丝……” “把‘那个’给我。” 看着从被子里飞快伸出的藕臂,东方闲低头睨了眼手里的衣裳,视线落到梅迦逽渐渐染开粉晕的脸上,嘴角浅浅勾起。 “什么?” “贴身的。” 听到东方闲在旁边翻捡半天还没给她,梅迦逽忍不住道,“肚兜。” 两字出口,梅迦逽的脸彻底红透。 待到东方闲帮她穿好外裳,梅迦逽问,“闲空大师,现在几时了?” “巳时。” 梅迦逽愣了愣,这么迟? “迦逽……迦逽……” 外面,一道声音焦急的传来。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8 (“迦逽……迦逽……”外面,一道声音焦急的传来。) 听到东方恪的声音,梅迦逽微诧,他怎么跑这来了? “迦逽……” 东方恪似是欲闯阁被凤凰拦住了。 “太子殿下。” 东方恪略有不满的看着凤凰,“为何你们昨夜会留宿在此?” “回太子殿下,因为……” 听琴阁的大门从里拉开,梅迦逽的声音即时传出,“因为随六王爷来拜见闲空大师,途中六王爷有事先行离去,未带车马的我们只好留宿在此。” “迦逽。” 见到梅迦逽,东方恪脸色随即明媚,大跨两步走到她的跟前,双手自然的扶上她的两肩,“总算见到你了。” “微臣参……” “免了免了。”东方恪握紧梅迦逽的肩膀,“从小就让你不要参拜我,还这样生份,我可真生气了。” 见到旁边的东方闲,东方恪拱手施礼,“七皇叔。” “太子殿下。” 叔侄见礼之后,东方恪眼睛移到梅迦逽脸上,“以后出门可别再不带自己的车马,虽说九龙寺是皇家寺院,可人多事杂,哪比得上将军府安全。” “嗯。”梅迦逽应承着,问道,“殿下如此急切的找我,出了什么事吗?” “呵呵,这个嘛……”东方恪明朗笑容里带了丝别扭,“其实也没事,就是想早些见到你,若不是皇宫夜里禁行,昨夜我就想去将军府找你。哎……你说我昨儿夜能出宫多好,发现你被困留九龙寺,便可接你回去。” 说着话,东方恪注意到一个事,“咦?涅槃呢?” “六王爷办事,带的侍卫不够,她随去了。” 梅迦逽的声音刚落下,一个摇风摆柳的粉色身影随声飘来,“哎呀呀,谁在想念本王啊。” “六爷。” “六皇叔。” “早,早。”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向梅迦逽和东方恪打招呼,一袭粉扑扑的身影朝他们中间一挤,腰肢扭晃间撞到梅迦逽,让她朝旁边的东方闲身上撞去。 “哎……” 东方恪连忙伸手想去扶被东方闲扶住的梅迦逽,东方潜兰花指半路拦截,拈着东方恪的手指,惊呼道,“哎呀呀,这扳指怎得像‘丝断流云’?” “六皇叔好眼力,正是‘丝断流云’。” 丝断流云,精纯墨冰玉质地,面如丝断,却又好似流水行云一般顺畅。天下指环中极其珍贵的冠绝之作,仅一枚。 “难怪。本王寻了半年都没找到。” 涅槃走到梅迦逽的跟前,“刚起?” “嗯。” “大小姐,太阳晒屁.股你才起?昨晚做贼了?” “噗……哈哈……哈哈……” 东方潜笑得兰花指乱晃,“小七七,有没有体力不济?”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29 体力不济? 凤凰和涅槃年纪尚轻,有些事毫无涉及,心思单纯的她们虽疑惑东方潜的话,却没想深。太子东方恪却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一个是艳冠天下的第一美人,难保谁……体力太济! “迦逽。”东方恪绕开东方潜走到梅迦逽面前,“你昨晚……睡得可好?” “嗯。” “真的?”东方恪深表怀疑。 东方潜笑,“若不好,怎能睡到此时才起。是吧,小逽逽?” “嗯。” 梅迦逽只想快点应付完此话题,哪知,东方潜听到她的回答,乐道,“太子殿下,你看吧,我们的小七七怎么可能不伺候好小逽逽,把她留这,本王非常……放心。” “迦逽?”涅槃看着梅迦逽渐渐染红的脸颊,“你脸怎么……红的像猴子屁.股?” 六爷、涅槃,本将军要捏死你们俩,捏死…… “太晒。” 说着,梅迦逽抬手用云袖遮住从屋檐外斜射到她脸上的阳光,脸色愈发红了。 东方恪连忙站到阳光偏来的方向,拉着梅迦逽的手,“迦逽,午时了,下山吧。” “嗯。” 梅迦逽应声,素手从东方恪手掌中抽了出来。往素,他拉她的手,自自然然,两人都没觉半点不妥。只是,今日也不知道为何,她心底总有异样,觉得不该与他有亲密的肌肤接触。 涅槃反应倏快,牵起梅迦逽的手,“迦逽,走。” 看着梅迦逽朝粉色马车行走的背影,东方潜低声问,“蚊子,咬了?” “六皇兄的俊王府春天就有蚊虫?”东方闲不答反问。 看着东方闲进屋的身影,东方潜咕哝,“真的假的?这好机会居然……” - 粉色马车走到琼清山下,东方潜伸个懒腰,“哎哟,真困。小涅涅,借个肩膀给本王。” “不借。” “小逽逽,说话。” 梅迦逽轻笑,“涅槃,你是不是一大早就叫六爷起床了?” “她岂止是叫啊!敲锣打鼓、捶门上梁,郦扇卧房的屋顶这会子肯定在修补。” 涅槃哼气,“谁让你日晒三竿还睡觉?” “本王的日晒三竿怎比得上小逽逽的‘晒屁.股’,啧……”东方潜看着身边的梅迦逽,挑眉,“小逽逽的架子现在好像越来越大了。” 梅迦逽虚心请教,“六爷何出此言?” “打扰了小七七一晚,刚太子殿下说走,你可是半字的谢意都没对小七七说呀。” 梅迦逽心房倏地提起,是了,当时被六爷和涅槃弄得窘迫,竟忘了对他道谢。 “六爷,不知……” 东方潜懒洋洋的靠到身后的软靠上,“不行,现在本王饿了,赶着回府吃饭,要谢,改日你自个儿去。” 梅迦逽蹙眉,改日自个儿?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30 东方潜招摇过市的粉色马车刚在梅迦逽的辅国大将军府门前停稳,就听到有人欢喜道,“回来了,回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 “六王爷。” 一番参拜后,涅槃认出来将军府找梅迦逽的人,附耳于她,低声道,“长公主的人。” 东方恪扫视间认出了东方葶的婢女蔓如,看了眼她的身后,问道,“皇姐派你来找迦逽?” 蔓如低头。 “抬起头,回话。” “回太子殿下,是。” “派你做什么来了?” 蔓如局促着,“这……” 东方潜走到蔓如身后,翘着兰花指掀起盖着一个笼子的墨色锦缎,“哟,北山雪貂。” 东方恪睨了眼笼子,“皇姐叫你送雪貂给迦逽?” “是。长公主怕梅将军平时住在府里无聊,特地送两只雪貂给她。” “无聊?”东方恪扬高声调,“迦逽身为我朝辅国大将军,你等竟以为她平素会有时间无聊?此等渎职罪名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们谁来替她担这个罪?” 面对声色俱厉的东方恪,蔓如惶恐跪下。 “太子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 东方恪瞟了眼雪貂,“知错便要改。” “是。” 蔓如指挥着人把一对雪貂抬了回去。 “站住。” 蔓如回身,“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回去告诉皇姐,迦逽缺什么,本太子自会送她,不劳她费心。” “是。” 蔓如后,东方潜俊秀的脸上漾着笑,“小逽逽,太子,本王回府了。” “六爷,吃完午饭再回府吧。” 东方潜走到梅迦逽的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朝自己的粉色马车走,压低声道,“你昨晚请本王吃饭,何意?” “呵呵……六爷不是看到了么。” “长公主?” “嗯。” 东方潜低笑,“小逽逽,你越来越坏吖,竟然想叫本王帮你挡长公主。” “除了六爷,我实在想不出谁还能帮我阻了她送的东西。” “哎……”东方潜轻叹,拍拍梅迦逽的肩,“没事儿,太子不是替你拒了么。” 想到刚刚东方恪对蔓如的话,梅迦逽蹙起眉头,忧心道,“太子这番一拒,他姐弟俩的矛盾……” 东方潜放开梅迦逽,走上马车,在车上弯腰凑近她的脸,余光环了下不远处的东方恪,说道,“皇家姐弟的事儿,由着他们,你呀,念着你心底那个人就行了。” 说着,东方潜食指轻轻点了点梅迦逽的心口,低笑出声,“呵……本王走了。” 梅迦逽脸颊绯红,她心底那个人儿……也不知他现在在干嘛?可吃饭了么?哎呀,这一路,怎满脑子都是他,恼人。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 东淩皇宫,欣和宫。 啪! 东方葶一掌拍在桌上,厉色瞪着被吓跪的蔓如,“太子真说了叫本宫不再费心于梅将军的话?” “回公主殿下,太子确实说了。” 得到婢女的肯定回答,东方葶脸上的冷色愈深,看来,她那个只知享乐顽劣的太子弟弟也深知梅迦逽的重要性嘛。 欣和宫的婢女们正心有惴惴的跪着,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 东方葶见自己的贴身侍女雅颂回来,扫了眼地上的人,“都下去。” “是。” 看到雪貂的笼子被抬出去,雅颂走近东方葶,“公主殿下,梅将军拒绝了?” “不是她,是太子。” “太子?” 东方葶起身慢慢踱着步子,“梅迦逽与六王爷出游,太子去寻她,送貂之人刚巧遇到一行人回将军府,太子拒了雪貂不说,还让蔓如传话给本宫。” 雅颂惊讶不已,亦是好奇东方恪的话。 “我那素来顽淖的皇弟竟让本宫不要打梅迦逽的主意。” “公主殿下,太子不笨,必定知晓我们的意图,这药方……还送给梅将军吗?”雅颂拿出一张从御医院弄来的方子,呈到东方葶面前,说道,“而且,刚从御医院回来的路上,偶遇在御书房当差的小全子,听到一事。” 东方葶展着药方,眼皮未抬,“何事?” “皇后娘娘请皇上赐婚太子和梅将军。” 东方葶手里的动作忽停,看着雅颂,“皇上允了?” 雅颂摇头,“那倒没。小全子说,昨儿晚上皇后娘娘去找皇上,当时皇上正和六王爷谈着话,赐婚的话题只提了个头儿,没下文。” 东方葶想了想,慢慢弯起唇边,低头将药方看了遍,折好,心情甚佳道,“雅颂,去,即刻把这方子送给梅将军。” “公主殿下?” “这可是母后命御医遍寻民间得来的,何其珍贵。”东方葶盯着雅颂,严色交代,“务必赶在母后那张方子前送达辅国大将军府。” “是。” - 深夜,辅国大将军府,梅迦逽书房。 凤凰手里拿着一本简书,声音低婉而清晰,“洛北驻军三万,由定远将军文德统领;怀南城驻军三万,由宁远将军李济统领;燕北十六州驻军四万,由归德中郎将张显明统管……” 梅迦逽坐在书桌前,右手搁在桌面上,小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点着,这是她想事情时的习惯。 “停。祈邙关的主将是谁?” 凤凰翻了几页,答道,“忠武将军梁致远。” “多少驻军?” “三万。” 凤凰看着梅迦逽,“祈邙关的梁将军是这次调将中三个未动将军之一。” 忽地,梅迦逽的小指不再打点。 “凤凰,拟我将令,从洛中调三万驻军到祈邙关。”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 (“凤凰,拟我将令,从洛中调三万驻军到祈邙关。”) “即刻吗?” “嗯。” 凤凰写好将令后放到梅迦逽面前的桌案上,涅槃端着一盘切好的恭梨走进书房,站到梅迦逽身边,低声念道,“宁远将军李然率三万……增守祈邙关……” 涅槃拈了快梨片放到嘴里,嚼着,“这李然不是洛中云麾(huī)将军陈子进的部下吗?怎么派去祈邙关帮梁致远了?” “小姐。”凤凰看着梅迦逽摸索着盖将印,低声问道,“出事了?” “防着。” 涅槃皱皱鼻头,“不能吧。西楚刚送朝礼到东淩,一派和气,能开战?” 梅迦逽将将令卷好,递给凤凰。 “涅槃,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吗。和时忘战,必亡。祁邙素来是东淩和西楚的必争之地,我们占了六年,西楚天天不忘抢过去,而今他们兵强马壮,我们不可不防。” “只增兵三万,够吗?” “李然曾是梁致远的优秀部将,领兵打仗骁勇的很,即便是西楚大军进犯祁邙,六万大军也可支撑些时日。洛中陈子进距祁邙最近,看着自己的部下在前线杀敌,若是得了令,他的十万大军三天便可增援。” 梅迦逽想起一事,叫住出门的凤凰,“对了,凤凰。传我口令,叫李然隐蔽行军。” “是。” 涅槃挑了块恭梨送到梅迦逽嘴边,“听说皇上调换了不少驻军将领。” “嗯。防他们在一个地儿呆的久了拥兵自重。” “忠武将军梁致远不是没调么?” “祈邙关,韶城,瀚阳,三地将军未动。” “嗯?” 梅迦逽解释道,“那三地是东淩与西楚,南晋,北齐对战最重要的地方,非经验丰富的老将不能镇守得住。” “换句话讲,那三名将军也最忠心。” 凤凰从外面回来后,提醒着梅迦逽,“小姐,子时了。” “哦,休息吧。” - 梅迦逽卧房外的耳室里。 涅槃看着宛红帮梅迦逽洗着脚,感叹道,“为什么古代女子脚踝不能随便让男人看啊?” “呵呵……” 屋里响起一阵轻笑声。 子袖说道,“一直就这样啊,若是让男子看到我们的脚踝,便是视他为夫君。” 涅槃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在我们现……”代,看了脚踝就当他是老公,到夏天,那满大街都是老公了。 “哎……没啥没啥。” 涅槃摆摆手,“那要是一个男人直接看光身子……” “啊。” 宛红和子袖羞赧得面红耳赤,直呼,“涅槃好坏呀。” “假设,假设嘛。” 涅槃兴趣多多的看着梅迦逽,“迦逽,你说说,要是有男人看光你的身子,你会怎么办?”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 涅槃一个因兴致问出的问题让梅迦逽瞬即闹了个大红脸,心口被一幕场景揪得紧紧的。要是有男人看光她的身子,怎么办? 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子袖看着一旁吃着零嘴儿等梅迦逽回答的涅槃,义正言辞道,“若是有男子看了我们小姐的身子,那还用说吗?杀!” 宛红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还是一国之母,除了太子殿下,谁冒犯了,绝不手软的杀掉。” 涅槃逗子袖和宛红,“要是轻薄迦逽的人功夫奇高呢?” 凤凰白了眼涅槃,“无聊。” 子袖赞同凤凰的话,点头道,“且不说将军府侍卫众多,就凭你和凤凰,哪有让男子轻薄小姐的可能。” “子袖。”梅迦逽轻声唤道。 子袖见状,连忙为梅迦逽拭擦好纤足,放到睡鞋里,和宛红一起扶着她到床边,服侍她休息。 “迦逽。” 涅槃突然想起一事,“晚上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药方和下午长公主的贴身婢女雅颂送来的,一模一样。” 梅迦逽微微蹙了下眉,“嗯,知道了。” 宛红为梅迦逽理好被角,和子袖一道施礼,“小姐,我们出去了。” “嗯。” 万籁归宁,梅迦逽在黑暗中静静呼吸着,没有紫竹香,没有人与她同枕而眠,没有人二次三番卷夺她的锦被,亦没有人用劲健的手臂圈揽她未覆寸缕的腰肢。 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起…… 梅迦逽伸手揉揉自己发烫的脸颊,翻身侧卧着。 昨晚侧卧时,他的手竟碰到了…… 忽的一下,梅迦逽感觉自己昨夜儿被东方闲无意覆上的那只娇美好似一颤,一抹怪异的感觉流窜过她的心田,像一队蚂蚁爬过,细细密密的痒痒着。 哎呀……到底怎么搞的,没事想他与昨夜之事干嘛,睡觉,睡觉…… - 东淩京城郊外的一家小客栈里。 一袭青衣男子反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看着夜穹中的弦月,挺拔的身姿如松似柏,只临窗而立却震人心觉,好一个气度难凡之人。 “属下参见姑苏将军。” 一名黑衣人抱拳跪在青衣男子的身后。 “如何?” 黑衣人言语里有着泄态,“没有成功。请将军责罚。” “呵……”青衣男子薄冷一笑,“意料之中。” “属下无能。” “不必自责。若梅迦逽那么容易就被你杀了,萧弱东淩怎可能用六年时间成乱世四国之雄。” 黑衣人抬头看着青衣男子,“本是绝佳的机会,她身边两个贴身侍卫走了一个,晚上又留宿在九龙寺无人守卫的听琴阁。只是……” “嗯?” “听琴阁那个体弱心善的闲王爷误打误撞救了她。” “误、打、误、撞?”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 (“误、打、误、撞?”) 窗边的青衣男子对部下的用词眼中有着明显不满,他能接受他们客观上的‘功夫不到家’‘技不如人’,却不认同那些从主观上埋怨的巧合。 “来人!” 感觉到主子的情绪变化,黑衣人立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慌忙道,“姑苏将军,属下知错了!请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吧。” “你跟本将军亦非一日两日,还不知我的脾气?拉出去!” 被两个墨色长衫拉出去的黑衣人急声为自己辩解,“姑苏将军,确为意外啊,属下实难料到那个皈依佛门的体弱王爷会恰好出手救了梅……呃!” 片刻后,一个着藏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走进房内,“默,下次,派我去吧。” 青衣姑苏默稍稍侧身看着自己一同长大的玩伴兼副将连丞,“从今往后,把所有对梅迦逽的暗杀都撤了。” “为何?” “暗杀六年,次次失败,还不够我们羞耻么?再者,杀了梅迦逽,何人敢站出来承认?”姑苏默偏身回望夜空,“她在东淩的威望,不输一个帝王。” 连丞蹙眉,“既然她如此得人心,若杀了她,岂不更好?” “哀兵必胜!”姑苏默浅眯狭长的眼眸,“东淩若军民一心,举现下全国之力,灭一国,不难。” “这些年,暗杀她的,不止我西楚。” “耻中加耻!” 连丞低头,是了,多年多方暗杀竟无一成功,除了证明东淩与梅迦逽的厉害,再无其他。 “对了,丞,东淩九龙寺听琴阁住的王爷,可是叫东方闲?” “嗯。活佛王爷,善名远播。”连丞略有不屑道,“心善体弱便也罢了,端端的一个男人,尽碰些女人的玩意儿,抚琴作诗栽紫竹。” “栽紫竹?” “听琴阁外,十二里紫竹林,全部他亲手栽种。诵经念佛济善之外,无事便在紫竹林中席坐拨琴,倒是悠然自得。” “天下传言,东方闲有一琴,名籁乐。籁乐一出,天地同鸣。可是真的?” 连丞笑道,“我素来不喜女子的物什,尤不懂音律,哪听得出好拙。” 姑苏默微微笑了笑,倒真是问错人了,连丞只知舞刀弄棒带兵杀敌。 “要我说,东淩还真是可笑。排兵布阵靠女子,抚琴骚姿得却是男人,看看梅迦逽、七王爷东方闲、六王爷东方潜,这等人在我西楚,难容于世。女子于家相夫教子,男子保家卫国,方为和谐。” “连丞,这乱世,没男女之分,唯有成王败寇!” 连丞一手拍在姑苏默的肩头,“默,最终的王,必定属你!”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 春末梢尾,炎夏缓缓而至。 梅迦逽坐在凉亭里的扶栏上,习惯性的支起一条腿,听着鸟鸣,悠闲的晃着脑袋,低吟:“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莫怪春欲晚,江南景还催。” “啧啧啧……”涅槃坐在桌边托着腮,望着悠然无欲的梅迦逽,“如此无欲无求的大美人,你说你怎么就能成了东淩六军主帅?而且,你这性子,在后宫中肯定拿不住人。” 梅迦逽轻笑,“后宫?与我何干?” “大半月前,粉娘在听琴阁不是说皇后娘娘让皇上赐婚你和太子么?你成了太子妃,将来自然是皇后,掌管后宫。”涅槃纳闷,“不过也怪了,都过去二十来天,怎么不见宫里来点动静?” “呵……” 梅迦逽但笑不语。 - 东淩皇后寝宫,凤鸾宫。 东方烨和韩莲正用午膳,东方恪意外来找韩莲。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不知父皇于此用膳,惊扰圣心,望父皇恕罪。” 东方烨微带笑意,“无碍。恪儿,用过膳了吗?” “回父皇,尚未。” “来来,一起吃,你母后亲手熬的汤汁味很不错。” 东方恪朗俊一笑,“谢父皇。” 韩莲看着东方烨疼爱东方恪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饭席末了,韩莲瞧着桌间的气氛轻松乐融,心底明了东方恪为何来找她,看着心情颇佳的东方烨,柔声问道,“皇上,不知……臣妾日前提及的事情,你可允?” 东方烨放下酒盏,看着韩莲,“日前……何事?” 韩莲看着东方烨,随而转脸看了眼东方恪,笑着提醒道,“赐婚一事……” “哦。” 东方烨目光从韩莲转到东方恪,看着一脸期待等着他允诺的东方恪,沉默着。 “父皇。”东方恪带着笑意,表明自己的心意,“儿臣与迦逽从小一块长大,甚是喜欢她,希望能娶她当太子妃。” 韩莲微笑道,“皇上,臣妾也很满意迦逽这孩子。” 东方烨扫了眼韩莲,视线重新落到东方恪眼底,“天下女子,你想娶谁当太子妃都可,唯独——梅迦逽不行!” 东方恪和韩莲以为自己听错,相视一眼。 东方恪急道,“为何?” “朕,不允。” “皇上。”韩莲亦有些急,“难道是顾忌她的眼疾吗?” “朕若是忌她眼盲,怎会任她为辅国大将军统率六军!” “父皇觉得迦逽品、貌、德、智不够为太子妃吗?” 东方烨轻叹,“天下再无女子比她更美好。” “既然迦逽如此湛优,父皇为何不同意儿臣娶她?”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 东方烨看着被他的反对弄到猝急的东方恪,言语里带了微许无奈之意,“你的问题就是父皇的回答。” 问题即是答案。 正因为梅迦逽太过优暇,她便不能被他娶进皇家。 “父皇?!” 东方恪急得站起身对东方烨行跪礼,“儿臣的太子妃,只想是她。” 韩莲看到东方烨平融的脸色缓缓隐没,急忙劝阻东方恪,“恪儿……” 东方恪坚持跪而不起,目光坚定的与东方烨对视着。 “皇上。” 程德海执着净鞭,脚步有些急的走进来,“骠骑大将军归宗天有要事求见。” 东方烨明黄的身影站起来,看了眼地上的东方恪,转而对着韩莲道,“太子妃人选,另寻!” “是,臣妾遵旨。” “父皇……” 直到东方烨完全消失在门外,东方恪才转脸看向旁边的韩莲,“母后?!” “恪儿,起来吧。哎……”韩莲轻叹,“你与迦逽,大概只有君臣之缘,无夫妻之份。” “母后,除了迦逽,儿臣谁都不想娶。” “恪儿,你父皇是为了你好。太子妃,咱们再看看,这满朝文武中,知书达礼的小姐可不止梅家有。” 东方恪不甘,“不是迦逽,再端庄达理又怎样。” “可迦逽偏偏就是唯一做不成太子妃的人。” “父皇为何不允?”东方恪拉着韩莲的手,“母后,迦逽成太子妃,您不是也乐见其成吗。” 韩莲犯难,蹙眉,心事层层道,“我们先前是看到迦逽成太子妃可以帮你稳固地位。可恪儿,你可曾想过,她手中有百万雄师,她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她有天下人望尘莫及的谋略,她能助你,亦能覆你。若是将来她母仪天下,牝(pìn)鸡司晨,掌权当政。你,如何才好?” “迦逽不是那样的人!” 东方恪为梅迦逽辩护,他的迦逽,聪慧,艳绝天下,对名利富贵看得极淡。 “漫漫人生,谁担得起‘永远’一词?” 东方恪急道,“儿臣去说服迦逽辞官,她若不是辅国大将军,无权无势,只是一个宰相府的名门小姐,便可嫁入东宫。” 韩莲一怔,用手很戳了一下东方恪的脑门。 “你呀!糊涂!古往今来,后宫不得干政!而今天下四分,我东淩若非六年前祈邙一役后扭转颓势,哪有你今天无尚尊贵的太子之位。东淩有今日,梅将军功不可没(mò),你让她辞官,莫说你父皇不允,这天下百姓更不会答应。你堂堂一国储君,竟只想自己的儿女私情,将天下百姓的安危置于何地?” 东方恪被韩莲训得低下了头。 - 辅国大将军府。 梅迦逽正在午休,涅槃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唤醒她。 “迦逽,皇上派人来叫你马上入宫。”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 东淩皇宫,御书房。 程德海见涅槃牵着梅迦逽走来,连忙迎下阶梯,扶过梅迦逽的一只手臂,“梅将军,你可来了,皇上等了许久。” 涅槃和凤凰站在御书房门外,程德海微微弯着腰,引着梅迦逽朝屋里走。 “皇上,梅将军来了。” 东方烨沉声道,“赶紧让她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即便看不见东方烨的具体方位,梅迦逽进到御书房第一事仍是对着主座施礼,天下人都知她眼盲,便是拜错方向,东方烨亦从不介意。 “免了免了。” 东方烨的声音泄露了他此刻并不轻悦的心情,“归将军,你把燕北十六州的情况给迦逽说说。” 梅迦逽微讶,归宗天在此? “是。” 一个略显中老的声音传进梅迦逽的耳朵,“燕北十六州被北齐攻陷七州,归德中郎将张显明五名副将中三个被擒一个战死,损兵一万五。” 梅迦逽眉头蹙起,“何时之事?” “三日前。” “北齐与我朝素来和平,缘何这次一天之内夺我七州?” 东方烨解释道,“迦逽,燕北战事已近大半月,是朕命人不通知你,料想张显明能对付北齐,哪知……” 归宗天补充着,“北齐觊觎燕北十六州已久,这次趁黄河异于常年的晚春汛出其不意攻打张显明,猝不及防下,才连失七州。” 听着归宗天为其爱将张显明的开脱之词,梅迦逽义正言辞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张中郎将这一时都没用到。” “他……” 素来看不惯女子为将的归宗天语顿,没了言词。 东方烨从龙椅上起身走下案阶,“先不纠责,想想如何收回失地。迦逽,你可有法子?” “北齐一线驻军一向由归将军统管,这次皇上又调了将,不知归将军可否说说燕北十六州和其周边的驻军情况。”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 东方烨最后同意了归宗天从其他地方调兵增援的建议,并令他再不可失城了。 - 从皇宫回到辅国大将军府,梅迦逽直奔自己的书房,让凤凰掀开书房正中摆放的四国地图。 因为眼睛看不见,梅迦逽排兵布阵的地图有别常图,为地形模拟图,高山、流水、平原、山谷等等都是东方烨命工部实地考察雕琢而成,她只需触摸便能明了。且在梅迦逽十四岁到十六岁眼睛完全失明前,她已做了防备,将四国地图全部记于脑中,四年来,哪儿出了战事,她脑中一片清明,丝毫不乱。 “迦逽,怎么了?”涅槃在旁边问道。 “燕北十六州丢了七州。” 涅槃握紧佩剑,“皇上叫你出兵?” “没直说。” “没直说咱就不动。”涅槃愤愤道,“北齐线不是归老头负责吗,每次遇到他都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倚老卖老,他丢的地,自己收回来。” 刚说着话,子袖在门外焦急道,“小姐,宫里程公公来了。” 程德海? 梅迦逽连忙走出。 “梅将军,大事不好了。” “程公公,你且慢慢说。” “皇上叫奴才传口谕,燕北再丢三州,闲王爷被攻下燕北十六州的北齐军抓了。”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8 闲王爷被北齐军抓了?! 梅迦逽平静的神色忽而肃严,这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在九龙寺的听琴阁,说得隐蓄点,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纯小姐,规规矩矩的,北齐纵有那胆子也没实力从东淩帝都的皇家寺院掳走一个王爷。 “程公公,我即刻随你进宫面见圣上。” “哎,行。” -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迦逽进了屋后,东方烨止了她施礼,“迦逽,礼免了。燕北急报,再失三州。” “皇上,哪三州?” “燕中,燕南,洛溪。” 梅迦逽眉心蹙起,燕中为燕北十六州的主心州,失了它,要收回失地的困难就加大很多。 “还有一事。”东方烨的口气沉重恢恢,“老七在燕中被北齐军抓住了。” 梅迦逽的眉头皱得愈深,皇上口中的老七就是七王爷东方闲,只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去了燕中? “皇上,恕臣斗胆一问,闲王爷为何会去燕中?” 一身龙袍的东方烨看着梅迦逽,想将她神情的丝缕波动都看在眼底,可惜的是,她的眼睛太空洞,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空胧到他逐探不出更多信息,略沉了些气息,说道:“半月前,因为晚春汛,燕北一带出现了小面积疫情,派去的监察史来报说,三年前怀南出现类似疫情,是老七开的药方起了作用。朕让老七照怀南的疫病开单,他说一病一药,坚持要看病痛实情。” “哎……这疫情是控制了。可……”东方烨懊恼道,“朕的老七身子骨羸弱的很,一番舟车颠簸后又忙了这么些天,如今还落到北齐手里,朕这个当皇兄的,对不住他呀。” “皇上无需自责。闲王爷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东方烨重重叹息一记,“归将军,你调去增援燕中的兵马转增他州,务必守住其他六州。” “是,臣遵旨。”一直在旁边拧眉不语的归宗天领旨。 “迦逽。” “微臣在。” “北齐攻陷的十州,可想到了法子收回?” 梅迦逽沉默着,皇上没用‘可有法子’,一句‘可想到了法子’,端端明了的把收复失地的担子推到了她的身上,自然无比。 “臣,马上起征。” 得到梅迦逽的肯定回答,东方烨神情缓然下来,眼底隐隐带了些笑意,“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 辅国大将军府。 涅槃恼火的把佩剑放桌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茶,牢骚着,“算什么回事嘛。归老头的部下抵抗不力,丢城失地的,凭什么让我们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啊。十个州,亏得他们丢的好意思。” 梅迦逽站在地图前,静默着。 他,可好?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9 涅槃放下茶杯,双手插腰,大口的呼气,降着心头的闷火。哎……恼火归恼火,燕北十州却是不能不收回的,兵不丢枪,将不失地,这是古今军中最基本的要求。何况,皇命在身,她们不得不从。 过了一会…… 凤凰走上前两步,望着梅迦逽,“小姐?” 沉思中的梅迦逽没有应话。 又过了一会儿…… 涅槃走到梅迦逽的对面,“迦逽,怎么样?” “凤凰,传我将令。让洛北定远将军趣德的部将趣韬率一万轻兵赶赴燕中。” “是。” “涅槃,即刻传令京畿(ji)北部驻军统帅海天亲率十万大军赶往燕北十六州,等我命令。” “是。” 涅槃应声后,问道,“京畿北部到燕北十六州需要五天时间,调洛中陈子进的十万大军不是更快吗?他过去仅需三天。” 梅迦逽摇头,“洛中陈子进的十万大军是稳固祁邙关的重要驻军,他若撤动,西楚必定有动作。” 涅槃点头,如果说北齐是条出其不意的狼,西楚就是一只极恶的猛虎,一旦被它撕开缺口,后果不堪设想。 - 待到凤凰、涅槃传完令,梅迦逽已在子袖和宛红的服侍下换好了她的将服,与朝服同色,紫色束金玉带,前后绣狮,扎紧的袖口和硬朗的肩铠让她顿生英姿飒爽之气,头上唯一的一根白玉簪花被取下,曳地的青丝只用一条长及地面的白色锦带结了个花蝶在脑后,逼人的英气中不乏女子的娇柔感。 “迦逽,你这是……?” “出发去燕北。” 涅槃惊讶道,“现在?” 下午在皇宫和将军府之间折腾两回,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梅迦逽言简意赅道,“连夜赶路。” “迦逽。” 连凤凰都忍不住喊道,“小姐。” 梅迦逽拍拍涅槃拉住她的手,“时间耽搁不得,迟一晚,燕北说不定还得丢城。” 见梅迦逽朝外面走,涅槃一句话冲到了喉咙口被凤凰拦下。 她真是单单只担心燕北再失地吗? 将军府朱红色大门外,梅迦逽舍了自己的白色马车,对牵着自己手的涅槃说道,“涅槃,我与你同骑一匹马。” “马车舒服些。” “洛北趣韬一万轻兵三日便可抵达燕中,若是我乘马车需七日。上马吧。” 将梅迦逽扶上马,涅槃随后跨上枣红色大马,看着马车边的护卫队,吩咐道,“留两人护卫马车赶往燕中,其余十八人跟上。” “是。” “驾——” 二十匹骏马从辅国大将军府直奔燕北十六州。 出京城后的官道上,涅槃抓紧马的缰绳,看着前方,忍不住在梅迦逽的耳边说道,“连夜急赶,亲赴前线,你是为他吧?”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0 梅迦逽心田因为涅槃的问话晕开一层轻微的涟漪,是为了他吗?未曾深究,也许是吧。 在官道上的第一个驿站吃完饭,未作休息,换了马匹,梅迦逽一队人继续赶路。 夜凉习习的风中,涅槃心疼梅迦逽。 “下一站休息吧,刚晚饭见你没吃多少。” “不碍事。” 涅槃不减策马的速度,却是继续开导梅迦逽,“是不是为了他才这样披星戴月的赶路,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这些人都带着功夫,这点奔波不算什么,你呢?” “涅槃,我身体没问题。” 她是眼盲,不是体弱。 一队人马再过两个驿站,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涅槃问道,“下一个驿站,休息半天如何?” “如果你们没问题,换马后继续前行吧。” 凤凰在旁边不禁蹙了下眉,“小姐,歇口气。” “我没问题。” 马蹄踏过,官道沙土飞扬。 一天半,行了常速近四天的路程。 第二晚再赶路时,涅槃恼火着身前的梅迦逽,“下一站,你非得停下来休息。” “涅槃。” “我知道你是主将。但是迦逽,这样赶路,到燕中时,你会累得眼皮都睁不开,谈什么指挥将士们收复失地。” 二十匹身强力健的大马奔驰在黑夜中看不到尽头的蜿蜒官道,仿佛只要穿过了眼前黑茫茫的一片就能迎来光明一般,颠簸在马背上的梅迦逽思量着涅槃的话…… “迦逽,你别怪我泼你凉水。你和闲王爷始终没你和太子恪在一起好。” 梅迦逽的心,微微颤了下。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闲王爷这辈子就在九龙寺度过了,即便你不在乎权势地位,可你想想,哪有和尚娶妻生子的?旁的那些都不说也罢,单看闲王爷的身子骨,我就不看好他。整日病恹恹的,动不动就咳嗽,保不定哪天他就……”涅槃轻叹一口气,继续道,“何况,最重要的一点,太子喜欢你,那感情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闲王爷他对你……” “涅槃,别说了,下一站休息吧。” 涅槃当是戳了梅迦逽心底的痛处,噤了嘴,“好。” 在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梅迦逽继续急赶路程,到第三日,终于与洛北趣韬率领的一万轻兵同时抵达燕中。 - 燕中,梅迦逽暂时驻军府邸。 趣韬看着日夜兼程的梅迦逽,惊讶不已,早闻东淩辅国大将军是天下第一美人,却不想,竟真真的如此惊世美貌,只见她坐在那便是一道倾城的风景。 “咳……” 涅槃咳嗽一声,提醒趣韬回神。这小子……来打仗的还是来看美女的?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1 文韬看着咳嗽的涅槃,脸色一红,五官端正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幸得常年在沙场练兵的武将肤色都带着日光恩赐的黝红,不甚明显,连忙对梅迦逽抱拳施礼。 “末将参见辅国大将军。” 梅迦逽还没说话,门外快步走进一个手执佩剑的侍卫,“启禀梅将军,燕中张中郎将到了。” “让他进来。” 曾在帝都与梅迦逽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显明因为在归宗天旗下,免不了沾了些师傅的狂妄气,对年纪轻轻的梅迦逽面服心不服,尤其在失了十州之后,心更浮气更躁,进屋之后对着她抱了抱拳。 “梅将军。” 精若如斯的梅迦逽岂会听不出张显明的态度,不恼不气道,“张中郎将来的正好,细说一下目前的燕北情况吧。” “失十州,损兵二万。” 房间里静了片刻,面对吃了败仗还傲慢的张显明,涅槃脸上的不悦越来越浓。 “张中郎将。”梅迦逽声音不疾不徐道,“除掉我一介女子为将的名声之外,不知你可听过关于我的另一个谣传?” 张显明微带不屑的扯扯嘴角,“什么?” “对于战场上,逃兵、叛军、违抗将令者,一字——” 梅迦逽故意顿了下,声轻意重道,“杀!” 张显明蓦地一惊,看着梅迦逽,却因她眼盲抓不透她的目光,忽觉她最后一字重若千斤的压在他的心头。只是,若因她一句话就服软,他铮铮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梅迦逽仿佛看穿了张显明的心思,战事当前,她不想纠绕其他,给了他一个台阶,说道,“燕北失地尽快收复才能让十六州的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也可让皇上少担忧些时日,你说呢?张中郎将。” “是。” 张显明亦不傻,梅迦逽的官位高他许多,又是六军统帅,皇上需要倚仗她的奇谋韬略称雄四国,若他耽误她收复失城,她砍他的脑袋连理由都不用再想。既然她好意给了台阶,他再不下来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目前只有东边六州未丢,我那二万人分散守卫,每州的抵抗力都不强,昨天北齐差点又攻下一城。”张显明看了眼趣韬,对着梅迦逽道,“不知梅将军这次调了多少兵马过来?” “你放心,归将军已调三万兵马增援你,东部六州,必不会再失。” 看到张显明听到梅迦逽的话松口气的样子,涅槃暗咒,自私的家伙! “报——” 门外跑进一个士兵,“启禀梅将军,北齐突然往燕中城楼压上一个人质,说是我朝的闲王爷。” 他?! 梅迦逽眉心蹙起,轻敲桌面的小手指停下,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备马车!”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2 燕中城楼。 一辆褐色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外,两列骑马的护卫排在两边,一个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凤凰。” “是。” 凤凰打马上前观察城楼上被两个北齐士兵反押着的白衣男子,片刻后便折回马车旁边,低声道,“回将军,是!” 得到凤凰的确信,梅迦逽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问道,“只他一人吗?” “是的。” 忽然,城墙上传来浑厚的男声。 “城下可是东淩辅国大将军梅迦逽?” 涅槃仰头看着城楼,“两军交战,凭的是各家本事,你北齐抓一个羸(léi)弱佛门中人,算什么东西!” “天下第一活佛按惯例是不在我们北齐用来当人质的范畴里。不过……”城楼的北齐领兵将军阿史那杰停了下,看了身边的东方闲一眼,笑道,“闲空大师的第一身份是东淩的闲王爷,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王爷,我阿史那杰想放都舍不得呀。” “凤凰。”梅迦逽在马车里问道,“与城楼的距离是否在你的出击范围内?” 凤凰看了看,回道,“距离,没问题。只是……” “他们人多?” “是的。” “梅将军!”阿史那杰在城楼喊梅迦逽,“素闻你是天下第一美人,韬略谋睿更胜常人,阿史那杰仰慕已久,你一直不出来,可是觉得我请你露面的分量还不够吗?” 梅迦逽懒理阿史那杰的声音,自顾自的向涅槃说道,“涅槃,看看我们的人马够不够救人?” “嗯。” 阿史那杰等了一会,见梅迦逽坐在马车里无动于衷,大喝一声,“来人!” 看到阿史那杰手里的东西,涅槃忍不住低骂一句,“混蛋!” “梅将军,这烙铁才烧了五分红,若是烫到闲王爷的身上,你说会是什么样?” 梅迦逽拧了下眉,静坐车内只问自己关心的事,“涅槃,如何?” “有点难,胜算不高。” 见自己的威胁无效,阿史那杰拿着微红的烙铁直烫东方闲的胸口。 听到车外人的提气声,梅迦逽眉心凝拢。 初夏着装已薄,微红的烙铁轻易将东方闲的衣料烫穿,伤及皮肉,烫痕怵目,可他却依旧一脸平静的看着城下,仿佛阿史那杰伤的不是自己。 “梅将军,你说,若我烧透再烫,闲王爷还能不能忍住不叫出来呢?” 褐色马车的车帘慢慢被撩起,一身紫色将服的梅迦逽气势魄人的立在马车上,惊世的容颜和脱俗的气质让阿史那杰怔了好一会,心底啧叹,果真是绝世美人…… “梅将军。”阿史那杰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兴奋之意,“你我交战似是无法避免,在战前,可否邀你共饮一杯。”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3 听到阿史那杰要请梅迦逽喝酒,涅槃眼底闪过一丝狠劲,低声道,“凤凰,你六我六。剩下的,十八侍卫。” “怎么样,梅将军?”阿史那杰还在邀约梅迦逽,“还是……你也想听听东淩闲王爷的凄惨叫声?” 涅槃拉紧马缰绳,猛得夹紧马肚,喝了声,“上!” 一霎那,凤凰、涅槃策马向前,各自手中飞出六枚飞镖,精准的射杀阿史那杰身边的十二个士兵,待到稍远位置的其他士兵反应过来时,梅迦逽随身的十八侍卫从马背上齐跃空中,飞上城楼,刀剑搏杀声顿时响起。 阿史那杰未料到城楼下的突袭,发现身边的士兵倒下后,拔出佩刀去抓东方闲。 嗖—— 一记飞镖擦着阿史那杰的鼻尖飞过,逼得他惊恐的后退两步。 借着涅槃的飞镖迫开阿史那杰的机会,凤凰飞上城头,叫了两名在厮杀的梅迦逽侍卫,“云天,云地,送王爷下去。” “是!” 凤凰一掌震在东方闲的后背,将他抛入空中,云天、云地立即飞身接住,两人夹护着东方闲从城头飞往梅迦逽的马车。 看到越来越多的北齐士兵冲上城楼,涅槃喊道,“凤凰!” 与阿史那杰打斗的凤凰一记剑气横扫,纵身一跃,带着十六名侍卫从城头飞落至各自的马上,奔往梅迦逽的马车边。 当云天和云地把东方闲送到自己身边时,梅迦逽一时忘了他素不喜她靠近的习惯,扶着他进了马车,“你先坐会。” 折身再出马车时,凤凰和涅槃以及其他侍卫都已回位,梅迦逽冷声道,“涅槃,给我箭。” 很快,随身侍卫呈了一把弓箭到涅槃的手里。 “迦逽。” 梅迦逽拿过赤木玄弓,上羽箭,对着城楼慢慢拉开弓,涅槃在一旁提醒她。 “左偏一寸……下拉三分。” 嗖—— 弓劲箭速,箭刃入木三分。 阿史那杰转身仰头看着城楼楼牌上梅迦逽射入的寒箭,她竟有这般力道? “阿史那杰,今日胁迫之仇,辱皇之恨,他日定向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我梅迦逽以此箭立誓,月日之内,必定收复燕北十州,踏平北齐十城!” “凤凰,涅槃,走!” 阿史那杰想开城门追击梅迦逽,却又碍于趣韬领的一队轻兵,虽然一队人马算不得什么,可是目前尚不知梅迦逽在城外调了多少兵马,贸然出击,恐有埋伏,只得愤恨不甘的看着马车远去。 梅迦逽进了马车之后,循着记忆中扶东方闲坐着的方位走去,“闲空大师……” 她的手刚触到东方闲的衣袖,一个身躯便从位子上扑进她的怀中。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4 胸口遭突然的靠贴,梅迦逽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接住东方闲,“哎……” “咳……咳咳……” 东方闲靠在梅迦逽身上颤咳着,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愈来愈沉,似乎是想撑起身子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咳咳……” 梅迦逽弯着身本就不利于用力承住东方闲愈渐加重在她胸前的身体,马车此时又行驶起来,车身有些摇晃,扶着东方闲忍不住朝后小退了半步。便是这小步的后退,让东方闲的身子更加倾斜,扑在梅迦逽怀中的身体越发下压…… “哎,伤口,小心伤……” 稳不住东方闲身子的梅迦逽扶着他慢慢坐到马车底板上。 “咳……咳……” 东方闲的头无力的靠在梅迦逽的肩上,断断续续的咳着,上半身的重量几乎都落在她的怀中。 双手扶着东方闲的梅迦逽微微蹙着眉,心中惦挂着他胸前的烫伤,将两人间拉开半掌距离,不让他的伤口贴碰到她身前的衣服,轻声问他,“药在身上吗?” “咳咳……没。” 听着东方闲有气无力的声音,梅迦逽眉川拧得紧了些,想必那些药在他被北齐抓住的时候也弄丢了,“你需要什么药?我差人去买。” “……咳,不碍事,不用买了。” 马车一记颠簸,东方闲朝梅迦逽的胸口一贴,一声极细微的抽气声传入梅迦逽的耳朵,一丝莫名的疼意从她的耳膜钻进心底。 担心路上再起颠晃,梅迦逽扶着东方闲的身子侧了些许角度,犹豫了片刻后,扶着他的手慢慢抱住他,肌肤白皙细腻的颈项上被靠在她肩窝的东方闲一下又一下的气息惹出了浅浅的粉色。 行了一段路之后,梅迦逽低声问道。 “他们,还伤了你何处么?” “……咳,无碍。” 梅迦逽却不信,他身子素来弱不假,可也没到烙一下便虚弱成这般的程度,阿史那杰必定给了他不少苦头,都怪她来迟了。 “阿史那杰烫你哪了?” 问出话后,梅迦逽预想东方闲应该不会说。 岂料,一只冰凉的手抓着她搂着他腰身手慢慢移动,放到他的胸口。指尖触到伤口的一刹那,梅迦逽的手一颤,心口仿佛被人狠狠的扎了一根银针,痛得她凝眉难松。 梅迦逽指尖极轻的摸查了一下东方闲伤口的大小,绕过他后背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的拢紧,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 “你何错之有。” “错都在我。我会攻下北齐十城给出个交代的。” 马车忽的摇颠几下,东方闲的头颅一晃,柔唇吻上了梅迦逽的脖颈。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5 若换做平时,莫说亲到梅迦逽,便是靠近她身体的男人,纵观整个天下,都没几人。东方闲的唇突然吻上她的藕颈,须刹间,紫色的纤窈背脊猛的挺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无法动弹。 他……他的唇…… 梅迦逽仿若觉得下一刻她的心就会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竟不如如何处理现下的局面,是由着他这般?还是推开?如是旁人,她定是无二选择,可他……她犹豫了。 回临时将军指挥府邸的有段路不甚平整,马车颠颠簸簸,车内梅迦逽的身子摇摇晃晃,靠在她肩窝处的头颅亦是。随着两人身体的晃荡,东方闲的唇,有一下没一搭的轻啄着她的颈,惹得她心神难静。 好在,一会后,马车行得平稳了。 梅迦逽内心还未来得及愉庆,心中似有小爪挠抓的感觉更甚了。因为,车身不颠,亲在她项颈上的唇别再不移开了。 直到…… 马车缓缓停下,一个声音传来。 “大将军,到了。” 梅迦逽将东方闲扶起些,唤道,“云天,云地。” “大将军。” “扶王爷进屋。” “是。” 东方闲被扶下马车后,梅迦逽走出,涅槃细心的扶着她下车。 “趣校尉,马上叫随军郎中过来。” 趣韬抱拳领命,“是。” 涅槃牵着梅迦逽朝屋内走,“小心门槛……三级台阶。” 刚迈入前厅,听到东方闲的咳声,梅迦逽吩咐道,“云天,云地,把王爷送到东厢卧室去。” “是。” “还有,由你们俩保护王爷,若再出闪失,唯你们是问!” “是。” 趣韬带着随军郎中很快走进来,“梅将军,郎中来了。” “你马上带他去东厢卧房。”梅迦逽肃了肃声音,说道,“郎中,好好给王爷治伤,每一处都不得怠慢。” “是,大将军。” 趣韬和郎中走后,涅槃不敢置信的问梅迦逽,“东……闲王爷被伤了很多处?” “不知道。”梅迦逽拧着眉,“郎中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等他治完后一问便知。” 涅槃性子急躁,咒道,“北齐那只嚣张的东西,本领不怎么样,色心倒是大。而且,连我们东淩的王爷都敢动,真是吃了豹子胆,就算无权无势的王爷,那也是皇室,皈依佛门都必为带发修行的尊贵身份岂是他能践踏的?!” 凤凰看着涅槃,“你,心疼他。” “这不是心不心疼的问题。我依旧不待见他,但不许北齐这样辱我朝尊严,我非宰了阿史那杰。再说哪……”涅槃瞟着默坐在首位凝着眉的梅迦逽,“论心疼,有人的心,只怕在滴血。”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6 涅槃和凤凰的目光同时落到坐在桌边凝思的梅迦逽身上,怎么她看上的人偏偏就是他呢? 片刻后…… “凤凰。” “大将军。” 梅迦逽沉声道,“马上传我将令。让京畿(ji)中军副将尉(yu)迟德率领十万大军速速赶赴燕北东部,十日之后必须渡过淮河,攻下北齐东郡城。” “是。” 凤凰出去后,涅槃疑虑道,“京畿中军到燕北,即便是连夜赶路,也需要六天,加上十万大军渡河,七天时间必定花在路上,只给尉迟德三天时间,他能攻下东郡城吗?” “涅槃,你想说什么?” “迦逽,我看得出你心疼闲王爷,只是……” 梅迦逽微微一笑,“没事,你直说。” “只是这行军打仗马虎不得,你确定现在做的部署是在你脑子很冷静的情况下下达的命令吗?” “涅槃。”梅迦逽素脸平静道,“在战场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凌驾于我作为一个东淩辅国大将军的责任之上。对上,我不能辜负皇上和百姓的期望,对下,我不能让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无辜丧命。” 涅槃轻轻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凤凰回厅后,梅迦逽示意她和涅槃走近自己,问道,“北齐刚攻陷燕北十州不久,除掉燕中,其他九州留守的军队必定不多,如果让你们各带十名我的随身侍卫,能不能在九天之内拿下九州?” 涅槃和凤凰相互看了眼。 “迦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梅迦逽低叹,“我对阿史那杰放话,月余内要踏平北齐十城,如果等两天后海天带着京畿北部的十万大军来收复十州,时间上慢了不说,我军的将士也必会折损些,那时再渡河攻打北齐,军力上定会有所影响。如果无法保证战斗力,月日之内怕是和尉迟德接不上头,踏不平北齐十城。” “迦逽你是想用最少的人最快的速度解决燕北十州?” “嗯。” 涅槃犯难道,“就算北齐在燕北其他九州的守军不多,我带十个人也难攻下吧?你说呢,凤凰?” 凤凰轻轻笑了下,“小姐意思:擒贼先擒王。” 梅迦逽莞尔,凤凰明白了她的打算。 涅槃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迦逽你是让我带十名随身侍卫把北齐暂留守军的领头给灭了。” “嗯。”梅迦逽说道,“你们处理掉他们,让人把他们的首级悬挂在城头。余下的北齐兵,城中不甘被欺凌的东淩百姓自会对付。” 涅槃点头。 凤凰蹙眉,“大将军,有问题。” “你说。” “我与涅槃各带十人,同时收两州不难,但若到第三州,我们突袭的消息便会给其他未收复的州知晓,北齐必定严加防范。最快,我们只能收四州,剩六州。” 认真想着凤凰的话,梅迦逽认同,“确实。” 涅槃问,“若我们快马加鞭的赶呢?” 凤凰摇头,“杀掉守军将领不是杀鸡。除非……” “除非什么?”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7 梅迦逽亦对凤凰未说完的‘除非’好奇,搁在桌面上的小手指一直在轻点,沉默着等话。 “除非我们的功夫有公子扶苏那般厉害。” 涅槃诧异,“公子扶苏?” “嗯。” 涅槃看了眼梅迦逽,回眸到凤凰的脸上,不服道,“你倒是说说,这公子扶苏厉害到什么程度?” “扶苏公子有一剑,名璇玑。有传,璇玑剑一出,天地同失色。” “你见过?” 凤凰微微摇头,“没有。” “没有那你说他厉害。江湖谣传从来都不可信。” “扶苏公子功夫极深,当今天下能让他出剑的人,少之又少。仅一次,贞康十五年,白天扶苏公子救了一名差点被众贼男欺凌的女子,贼男头在晚上带着三十名武功不弱的人冲进扶苏公子在客栈的房间。” 涅槃听的起劲,见凤凰停下来,催促道,“后来呢?” “那三十人进房后,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提起,一瞬毙命。” “啊!” 涅槃吃惊,天下竟有人的剑法可以这样快?! 梅迦逽质疑,“既然三十人都死了,怎知那人就是扶苏公子呢?” “客栈的掌柜上楼想瞧事态,在门外听得领头的人问‘你到底是谁?’,那人说了两字。” “扶苏?” 凤凰看着涅槃,点头,“嗯,扶苏。” 偏厢里安静下来,涅槃的视线在梅迦逽和凤凰间流转了几次,开口道,“我们现在到哪儿去找扶苏公子?” “天下无人找得到他,除非他自己现身。” 涅槃不屑的撇撇嘴,“嘁!天下再大,莫非皇土。只要有心,他就是根针也能从海里捞出来。” “这世间,没人知道扶苏公子长什么样。” “贞康十五年那掌柜啊。” 凤凰摇头,“第二天,官府去拿扶苏公子,整个客栈的人都消失了。” “杀人灭口?”涅槃恼道,“这么看,扶苏公子岂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涅槃,无凭无据,不可乱说。” 忽的,门口传来一阵咳嗽。 “咳……咳咳……” 家什简单的偏厢里交谈声倏地停止,涅槃拿着佩剑走到门口,俏脸不悦的瞪着扶着东方闲的随军郎中,斥道,“战时,大将军房间不可轻易靠近的规矩,不懂吗!” 看着身子虚弱的东方闲,涅槃压压火头,“即便是有要事,十步之外就得喊‘报’,擅闯军机重地者,决不轻饶。来人!” “涅侍卫。” “把随军郎中带下去,重责二十军棍。” “咳咳……”东方闲扶着门框,轻唤梅迦逽,“梅将军……”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8 东方闲在门边叫梅迦逽,旁人一听自然知道他是想为随军郎中求情。涅槃料知梅迦逽对东方闲狠不下心,未免他的求情影响了梅迦逽治军严明的原则,抢先道。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把郎中带下去。” “是。” 郎中被带走后,涅槃看着东方闲,自己都弱成这样还想替别人求情,先保自身安全就不错了。 “闲王爷,偏厢暂为战时众将研事之地,您不该过来。云天、云地,送闲王爷回屋。” “咳……”东方闲喘了口气,说道,“东厢主卧该给梅将军住,我随便住间陋室即可。” 梅迦逽由凤凰扶着走到门口,轻声意恭道,“闲空大师,此地此时,您是我军、燕北百姓、北齐敌军眼中的东淩闲王爷,有着尊贵的身份,且又有伤在身,理应住东厢房。” 东方闲被人扶走后,涅槃小声嘀咕道,“伤病成这样还到处窜。” “他是,好意。” 涅槃与凤凰一左一右扶着梅迦逽进房间,涅槃看了下凤凰,说道,“就是看在他想让迦逽住东厢的好心我才没说其他。” “涅槃,叫趣韬进来。” “是。” - 经过一番商讨…… 梅迦逽开始部署收回燕北十州的计划。 “明晚海天率领的十万大军赶到后,分成八支,两支五千人,五支一万人,一支四万人。趣校尉领兵的轻兵一万和海天带四万人攻打燕中,其他五支负责收复五个被北齐占领的州县。凤凰、涅槃,你们每人带我的随身侍卫九人和五千士兵,各收两州。” 涅槃和凤凰互看一眼,有异议,“迦逽,你的随身侍卫就不用了。” “涅槃,我知你和凤凰厉害。只是,带五千兵卒你们是定不能收复失地。护送我的车驾的两名侍卫后天便可抵达于此,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后日,各支队伍赶赴要收复的州地去,待大家都各就其位需两天时间,完成任务也要两天,一切顺利的话,第七天,我们可与东部的尉迟德同时渡河,一东一西,同日攻齐城。” 趣韬心有担忧,望着梅迦逽,勉力平静她的容颜绝色给他带来的心湖激荡,说道,“大将军,燕中为北齐重兵把守,五万人能在两天攻下吗?” “能。” 不能也得能,若不能攻下燕中完成十州的收复,等待她的,将会是更心痛的场面和更艰难的任务。 有了梅迦逽的肯定回答,趣韬心中增了几分信心,望着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多了一丝武将难见的温柔。 凤凰看下时辰,“大将军,饭时已过了。” “嗯,吃饭吧。吃完,我们再来说说北齐十城如何打。” 饭后,厨房的人收拾餐碟,梅迦逽随口嘱道,“闲王爷体弱负伤,厨房送去的膳食,一定要精心些。” “是,大将军。”厨子犹豫道,“可是王爷他……” “他怎么了?” “王爷晚膳一点没吃。”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19 他晚餐没吃? 碍于凤凰、涅槃、趣韬在场,战时又不比闲时时间宽裕,梅迦逽忍下去东厢看东方闲的念头,吩咐厨子道,“你再做两个清淡的小菜送去。” “是,大将军。” “哎,还有,熬些易食的粥。” “好的。” - 亥时刚过,涅槃瞧了瞧梅迦逽的脸色,心疼道,“迦逽,今晚就到这吧,海天将军明晚到,到时再和他商量商量。再者,你赶了三天路,今晚该好生休息才是,不然,哪有精神指挥。” 闻言,趣韬看向梅迦逽,眉宇间,她确带有疲惫之意,禁不住惹起他心底的丝丝怜惜,与涅槃一起劝道,“梅将军,夜色已深,你该安歇了。” “嗯。趣校尉,你出去吧。” “是。” 梅迦逽端起茶杯,拈起杯盖沿边悠然的划着水面,举杯送到唇边,浅啜了一口,“凤凰,叫随军郎中来见我。” “是。” 被涅槃责罚的郎中一拐一瘸进到偏厢后,刚想弯腰施礼,“拜……” “不必多礼。”梅迦逽轻轻放下茶杯,“郎中,王爷伤势如何?” “回大将军,王爷胸口的烫伤不轻,但也没伤及内腑,好生治疗,便可痊愈。另有,王爷的背部受过鞭笞,伤情不比胸前的烫伤轻,可说更为严重。身体其他各处未受到伤害,只是,王爷身子素弱,前后又皆遭受严刑,情况比一般人受刑后要严重的多,需要格外细心的调养。” “知道了。王爷伤药方面,你多费些心,尽目前手中最好的用。” “是,大将军。” “好了,下去吧。” 偏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涅槃和凤凰相互看了看,明烛衬映下,梅迦逽倾城的容貌显得柔和潋美,眉间蕴着一缕淡淡的忧愁,叫人一眼便生出怜惜之情。 “小姐,很晚了。” “好,休息吧。” 涅槃牵着梅迦逽去西厢房,恰要入房时,梅迦逽停住了脚步,“涅槃,去东厢看看。” “这么晚了,明天去看他吧。” 料到涅槃不会同意,梅迦逽转身便走,看着她倔犟的背影,凤凰和涅槃只好跟上。重新握着梅迦逽的手,涅槃无奈道,“你真是……” 梅迦逽到东方闲房门口时,厨子正端着菜品从里面出来,见到她们三人,连忙道,“小的见过大将军。” “王爷吃了么?” “没有。说是没胃口。” “粥也没喝点吗?” “没。” 梅迦逽蹙了蹙眉,“去热了来。” “大将军,这是刚热了第四次的。” “端进去,我来劝劝他。” “是,大将军。” 守护在门外的涅槃不满道,“别人受伤都好吃好喝补营养,他倒好,不吃不喝玩矫情。” - 房内。 梅迦逽轻轻坐在东方闲床边的椅子上。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0 听到床边的动静,侧身面朝床内睡着的东方闲虚着声道,“不想吃,端出去。” “那可如何是好。”梅迦逽轻声说着,“郎中说你身体极虚,需要细心调养,不吃点东西怎么成。” 听到梅迦逽的声音,东方闲缓慢睁开眼睛,“忙完了?” “嗯。” 答着,梅迦逽嘴角忍不住翘了丝丝弧度,他这口气,竟有些像埋怨她冷落他一般的感觉。 “厨子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你趁热吃点。” “没胃口。” 担心到最后东方闲半点东西都没吃,梅迦逽不由得语气硬了些,“你身子弱,承不住严刑,若不好生调养,落下根子怎么办。” 床上的人静了片许。 梅迦逽听见东方闲低声道,“我手不便。” 这犟着的人一松口,梅迦逽内心暗喜,一句话没经大脑就蹦出来了。 “我喂你!” 说完梅迦逽就悔了,哎呀……她和他,她怎么能……哎…… 坐在床边椅子上懊恼的梅迦逽哪里知道,东方闲的嘴角慢慢弯起,噙着一丝足以惑人心魂的笑意,一喘三咳的撑坐起来。 “咳咳……咳咳咳……” 梅迦逽坐在椅子上,悔得只想收回自己的话,要不就是他突然发现他的手能用了。可惜,一句轻悠悠的话就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不是要喂我吗?” “哦,哦哦……是。” 回神后,梅迦逽伸手摸索着去拿椅边小桌上的瓷碗,指尖刚触到碗边,顿住了。 她眼睛看不见,夹菜难,喂他难,寻他的嘴儿更难,她纵有心照顾他,却是力不从心。 “闲空大师,我……” 东方闲端得一副体谅万分的口气,“不必为难,我本就没胃口,让人撤走吧。” “哎……”梅迦逽急道,“等等,容我再想想。” 饭菜不好喂他,还有热粥不是,喂粥的法子……可不止单一的一种。 看着梅迦逽沉静的容色,东方闲作势要睡下,道,“我不想吃了。” “不行!” 梅迦逽扶着床沿,许是被他急到了,顾不得太多,坐到床上,“我喂。” “喝粥可好?” “嗯。” “你……靠我身上行么?” “嗯。” 东方闲挪了挪身子,动作轻缓的靠入梅迦逽的怀中,头枕着她的右肩窝,配合得有些不可思议。 肩上的重量逐渐增加,梅迦逽伸出右臂揽住东方闲的身子,顿时一惊,他没穿衣衫? “郎中用缠布裹着药,身前身后都有,我不想脏了衣裳。” “嗯。” 梅迦逽端过粥碗,因时制宜,她也只得如此了。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1 一口温热的小米粥含在口里,梅迦逽犹豫间,差点给咽了下去。罢了罢了,他这个样子,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吃点东西才是要紧的。 梅迦逽搂着东方闲身子的手臂向上提了提,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口,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要凭感觉找到他的唇,难度比盲人喂饭要容易多了,薄秀的唇一点点凑近东方闲的脸…… 唇瓣相触的一瞬间,梅迦逽脑子忽然空空白白一片,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做一般,直到,东方闲柔软的唇轻微的动了动,她才神志复苏。 喂……喂粥…… 梅迦逽缓缓的伸出小舌,溜进东方闲的唇内,舌尖抵开他轻合的贝齿,朝下稍稍压了些,温热的素粥顺着她的香舌流进了他的口中。 第一口喂完,梅迦逽听到东方闲细细的吞咽声,心中免不得一喜,他总算是吃了东西下去。 有了第一口的顺当,之后的粥便更加顺利,梅迦逽喝一口依法子喂一口,最初的羞涩和尴尬在全心全意的照顾里几乎不见了踪影。 碗里的粥越来越少,仅剩最后一口时,东方闲瞥了眼瓷碗,看着梅迦逽俯下来的秀唇,主动微微张开口迎她,她哺粥给他的同时他就往下咽,最后,像一个没有吃饱的眷食人一样,伸出滑舌朝梅迦逽的唇齿内钻。 啊! 梅迦逽心中一惊,飞快的抬起头,他……他的舌头刚才…… 东方闲粉红的舌尖扫了一圈嘴唇,悠悠道,“还要。” 啥?! 梅迦逽明白过来,刚想叫凤凰去让厨子再熬份小米粥来,东方闲语气淡淡然然的说道,“我想吃豆腐。” 啊!豆腐?! 梅迦逽搂着东方闲,将手里的粥碗小心翼翼的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略有些为难道,“现在夜里亥时过了,不知厨房还有没有豆腐?” 现在是在战区,若是在帝京,他什么时候想吃豆腐她都能满足他,怎么就偏偏在此时此地? 东方闲动了动头颅,语气里躲了些浅浅的失望,“哦……” 他挪挪头本不打紧,靠的久了,难免酸胀,可让梅迦逽倏然一颤的是,东方闲的头竟是朝她的颈项里靠,挪移的距离恰好得让她欲哭无泪,他的唇,将将贴到她的颈子上。 “那……那个……”梅迦逽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我让凤凰去厨房看看。” “嗯。” 借着机会,梅迦逽朝旁边偏了偏头,对着门外吩咐道,“凤凰,去问问厨子,现下有没有豆腐,呈一份过来。” “是,大将军。” 也不知道怎得,东方闲靠到梅迦逽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多,她愈发朝后侧仰,仰着仰着,她成了半躺在床上,他则覆在她的胸口,气色红润,唇边含笑。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2 半躺的姿势原是舒坦,可胸口压着重物,梅迦逽想舒服都难,一手撑着床沿,想坐起来,哪知,她微微一动,就听到东方闲低低的抽气声。 梅迦逽动作一顿,“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咳咳……咳……”东方闲轻咳着,“是不是……我压得你难受?” 呃?! 这世上,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生活中,她从来不怕先拿主动权的对手,不管情况多么不利于她,她都会想办法将局势扭转过来。可是,唯独有一人,他若占了先,她却总扳不回上风。此刻,这个人又抢了她的头,明明被他压的不舒服的她,忽然就说不出那个‘是’字。 “没,没不舒服。”梅迦逽缓缓躺下去,“你不疼就好。” 简单的对话之后,梅迦逽想起一件事,刚想唤他‘闲空大师’,念到两人此刻的姿势实在不宜喊这个称呼,便道,“闲王爷,有件事儿想和你说一下。” “嗯。” “随军郎中的医术虽然不差,可军中的药物毕竟不全,你身子素来不好,两刑在身,实在不宜久留燕北。”梅迦逽停了停,继续道,“明天我的车驾便能抵达,我让侍卫送你回京。” 梅迦逽的声音还未落下,东方闲便紧咳起来,“咳咳……咳咳……” “闲王爷、闲王爷……” 咳声传进梅迦逽的耳朵里,惹得她的心一紧一紧,竟有些无措起来,难道是她的话引起的吗? “闲王爷,我叫郎中来。” “咳……不用。” 梅迦逽蹙眉,“可你咳的这么厉害。” 说着,梅迦逽撑起身子,一动,东方闲疼的闷哼一声,又让梅迦逽不敢再动,只得慢慢落了下去。 “你是不是烦我在这……成你的包袱?” 呃?! 比起之前他问的那句‘是不是压得她难受’,这句话梅迦逽更回答不出口,那句若答了,伤的是他的身,这句若是回了,定是要损他的自尊啊。 “没有。” 怕自己犹豫让东方闲多想,梅迦逽连忙否认,“你在这,不会影响我什么的。我只是为王爷你的身体着想。” “咳咳,如、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送我回去。” “可是……”梅迦逽担忧道,“受伤者,即便包扎了也很容易出现高烧的情况。闲王爷,每年在前线受伤的将士中,总有些因为受伤染上破伤风、高烧或伤后重症而死亡的人。你的体质羸欠,我担心……” “不用为我担心。”东方闲虚声道,“你的马车来了,你乘着它好指挥战斗,也不要格外安排侍卫在这保护我,我想随你的车看看战争的场面。” 梅迦逽倏惊,“闲王爷?”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3 听到东方闲想随她去战地前线,梅迦逽心下不忍,观战不比赏花赏舞,朝中文官听着战区将士们一个个捷报自然是欢喜万分,可没有亲眼见过战争的人,不会明白那种场面的残酷,手起刀落中,一呼一吸间,决定的,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充斥耳中的,是一声声厮杀声,满眼望去,是腥红的无情和无奈。 “闲……” 梅迦逽唤了一个字,门外传来声音。 “大将军,豆腐来了。” 听闻门口厨子的声音,梅迦逽让他进屋的话跑到喉咙口哽住了,她和他此时的姿势若是给人瞧见,必定会惹出口舌议论。 “闲王爷,我可否先坐到椅子上。” 如此一说,他该是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想吃了。” 呃?! 他这是闹哪般?好不容易喂他吃点素粥,以为勾起了他胃口,结果豆腐来了,他又不吃了。 梅迦逽软着声音道,“吃点儿吧,万体食为本。” “豆腐你看不见喂。” 呃! 他……他这算是为她考虑么? 乍一听,东方闲的话是体谅着她,梅迦逽转念细想,不对呀,他话里的意思是……豆腐还得她喂才吃? 见屋里没回音,门外的涅槃和凤凰相互看了眼,涅槃喊道,“迦逽?” 门外的声音让梅迦逽一时两难,退了吧,他没吃到,叫进来吧,她又得…… “闲王爷,我先坐旁边,等厨子端进来后再像素粥那样……可行?” 这次,梅迦逽起身坐到椅子上,东方闲半声疼呼都没发出来。 “端进来吧。” 得到梅迦逽的允许,厨子端着豆腐进去,恭敬的将菜碟子放到小桌上,“大将军,您要的豆腐。” “嗯。把小菜和粥碗撤下去吧。” “是。” 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儿比不得小米粥那样好喂,一块块儿的都需要梅迦逽舀到口中再低头喂给东方闲,本是哺到他口中就完事,可东方闲总是用舌尖将豆腐块儿溜回到梅迦逽口里,非得在她嘴里旋个转儿他才肯吃。 梅迦逽不解,问道,“是豆腐块儿太烫了吗?” “嗯。” 之后的,梅迦逽总吹凉些再喂,但是东方闲似乎是形成了习惯,不烫的豆腐块儿也得在她唇齿里溜个圈儿才肯吃。 一碟豆腐喂完,梅迦逽忍不住暗道,这等效率,三碗粥都喂好了,到底皇家人就是皇家人,根子改不了,便是他出了家入了寺,也不比皇上太子公主那等人容易相处。 待东方闲吃完后,梅迦逽掏出自己的帕子为他拭嘴,听得他幽幽一句,“豆腐好嫩。” “王爷喜欢?” “嗯。” “明日再让厨子做些送来?” “嗯。” 扶着东方闲躺下后,梅迦逽出了东厢房回了自己的屋,哪知,半夜房门被人敲响。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4 躺在西厢房间床上的梅迦逽辗转难眠,脑海中扼不住的反复回想她喂东方闲喝粥与吃豆腐的模样。温热的米粥从她的舌尖流到他的唇内,绵绵绻绻像一段柔软的情丝,连着她和他。溜转在他们的舌间的一块块软嫩嫩的豆腐,比情丝般的温粥更逗心,几乎每次他推豆腐块儿给她时,他们的舌都要碰到,又软又滑,每每都让她心房颤动,亦羞还怯。 梅迦逽拉了拉锦被,疑惑着,郎中只说他伤了胸口和背部,他的手如何不便了? 笃笃笃…… 笃笃笃…… 梅迦逽出声询问道,“谁呀?” “迦逽,是我。” 涅槃? “进来吧。” 涅槃快步走到梅迦逽的床边,“迦逽,闲王爷高烧不退。” 什么! 梅迦逽掀被而起,“快叫郎中过去。” “郎中在东厢房里诊了许久,见王爷高烧难退,这才叫侍卫跑来通知我。” “拿我的外袍来。” - 东厢主房。 “小的见过大将军。” 随军郎中向促步而来的梅迦逽施礼。 “王爷的情况怎么样?” “回将军的话,时退时烧。” “用药了吗?” “用了。最始用了至宝丹,效果不佳。刚又为王爷服下了安宫牛黄丸。” 梅迦逽蹙眉,六年军中领兵经历也让她对基本病症的用药有了解。至宝丹采用许多芳香开窍药材,对于昏迷深重伴发热痰盛的病人有效。安宫牛黄丸则由十二味中药组成,有清热开窍、豁痰解毒的功效,适用于高烧不止、神志昏迷的人。如此一看,他高烧的情况甚是严重。 “大将军。” 随军郎中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 “七王爷本身体子不佳,军中的药材又有限,若是各类治疗温病的药都没作用,该如何是好?” 梅迦逽慢慢走到东方闲的床边,稍稍弯腰用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很烫! “涅槃,去打盆凉水,拿两块毛巾来。” “是。” “郎中。” 随军郎中连忙聚目看着梅迦逽,“小的在,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你只管尽力医治七王爷,若有事,本将军来承担。” “是,是是。” 涅槃将水打来后,梅迦逽浣了凉毛巾为东方闲拭擦着脸颊,再将浣净的毛巾折成长块覆到他的额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为他换一块毛巾。 良久良久…… 涅槃走近梅迦逽,“迦逽,我扶你回房休息吧,我来照看他。” “没事。涅槃,你回房休息。” “还是我在这吧。”涅槃看了眼双睑紧闭的东方闲,“我习武之身,熬夜没什么。” “你不日就有重要任务,赶紧去养精蓄锐。” “迦逽!” “去吧。”梅迦逽微微一笑,“这是命令。” “……你!”涅槃轻叹,“好吧。你呀……” 涅槃出门后,梅迦逽探手去摸东方闲的额头看退烧没,指尖刚触到他,一只大手倏地抓住她的柔荑。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5 手掌被突然抓住的梅迦逽一愣,惊喜的喊道,“闲王爷?” 东方闲的手愈加攥紧,捏得梅迦逽忍不住蹙眉,“闲王爷……闲王爷……” 被子里的身体慢慢开始颤抖,隐约听到东方闲口里说着什么,嗓音低低的,听不真切。 “什么?闲王爷,你说什么?” 梅迦逽倾身向东方闲靠近,想听清他说什么,刚贴近,他抓着她的手朝床里侧突然翻身。 “啊!” 见自己大半个身子压着东方闲,梅迦逽急得只想站起来,可他的手却越发扣紧,颤抖着身子,唇角发出细微的声音。 “冷……” 梅迦逽问道,“什么?” 东方闲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整个身体缩得像‘虾’,两只手捧握着梅迦逽的手放到发白的唇边,“……好冷。” 感觉到东方闲的异常,梅迦逽明白了,他冷! “闲王爷……” 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无果,梅迦逽只得再喊东方闲,“王爷……” 怎么办?他颤得愈发严重了。 思考片刻后…… 梅迦逽单手解开自己的外袍,爬到了床上,钻进里侧的锦被,挨着东方闲躺下。 过了会儿,东方闲颤栗的状况似乎并未得到减轻。 梅迦逽心叹,这样下去…… 下定决心后,梅迦逽用力扳开东方闲紧握的双手,在被子里将自己身上的白色中衣脱掉,白皙的身子着(zhuo)着(zhe)藕粉色的肚兜和亵裤,小心翼翼的将旁边浑身滚烫口中却不停喊冷的人搂入胸口。 - 天微亮。 远远的传来士兵操练时的整齐喊声。 双眸紧闭的东方闲缓缓睁开惑人心智的墨色桃杏眼,胸膛里的人呼吸均匀,睡容祥静,抿着的嘴角似是扯了下,环着柳腰的手臂略略收紧,随后像是从未醒来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连日赶路与照顾病人使得梅迦逽睡得很沉,待她苏醒,天已是大亮。 欲松展松展一夜沉睡的身子时,梅迦逽恍然惊觉,闲王爷! 再惊! 昨晚入睡时明明是她抱着他,怎得现在是他拥着她了?且—— 她的贴身衣物怎么……没了! 来不及管东方闲是不是退烧了,梅迦逽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面颊儿热烫烫的。连忙伸手在四周找肚兜和亵裤,却是惊悚的发现,它们被压在东方闲的身下,若是硬拽,必定扰醒他。只是,若等着耗着,到时郎中来看他,自己睡在他床上,定会扬起一场轩然大波。 她真想……捏死自己了。 为免东方闲醒来尴尬,梅迦逽摸到床角的中衣偷偷穿上,轻手轻脚下床,刚穿好鞋,一道声音吓人不浅的响起。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6 “你怎么在?” 陡然听到东方闲的声音,梅迦逽愣了下,起身面对他,回道,“你昨晚温病难治。” “你在此守了一夜?” 呃…… “嗯,是。” 东方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已无碍,有劳将军了。” “闲王爷不必客气。” 两人简单交谈中,敲门声响起,笃笃笃…… “谁?” “迦逽,是我。” 闻得涅槃的声音,梅迦逽心中松了口气,“进来。” 涅槃进屋后朝床前走,看到梅迦逽穿着中衣站在床边,她的外袍落在地上,弯腰将紫色外衫捡起批到她身上,小声道,“外衣掉了,晚上难道不觉冷?感冒了怎么办。” 梅迦逽莞尔,掩了心底的心思。 涅槃视线落到东方闲的脸上,抱拳施礼 “见过闲王爷。” 东方闲的目光扫了眼涅槃,没有多说什么。 若说涅槃与六王爷东方潜之间的笑闹像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欢乐,那她与东方闲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默然了,他无话,她也没词,转脸对着梅迦逽道,“迦逽,早饭好了。” “嗯。” 出门后,梅迦逽忽的停下脚步。 “怎么了?”涅槃问。 “没,没什么,走吧。” 梅迦逽拉紧外袍的衣襟,皱了皱眉,她贴身的衣裳…… 暖暖凉凉的晨光照射在梅迦逽的身上,随着她的莲步翩跹,身后及地的青丝缕缕微荡如澜波,倾城之姿让刚刚从大门外走进来的文韬看得有些痴了。 “校尉。校尉。” 文韬回神,看了眼身边的副属,“嗯?” “该吃饭了。” “嗯。”文韬转头向梅迦逽望去,她已在走廊尽头拐了道,只留下一点衣角,“走吧,吃饭。” “校尉,你说,大将军是人吗?” 文韬眼色一沉,斥道,“怎么说话的!” 副属刘滨放低声音辩解道,“不是我说的,是大家都在说。” “说什么?” “大伙说,大将军不是凡人,是九天玄女,她帮东淩统一天下之后就会回天上去。” “无稽之谈。” 刘滨挠挠头,说道,“说不定是真的呢。校尉你想啊,硬汉辈出的军营里,有一女将已是很难得,且这大将军又有众将士望尘莫及的睿智,这样的条件下,她竟还拥有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绝世容貌。不是仙女,怎么会这么厉害?” “大将军不是什么神仙,她是当朝右宰相府的四小姐。” 说完,文韬又道了一句,“她再厉害,也是一名女子,终归会嫁为人妇。” 副属点点头,随口说道,“也不知将来谁能娶到我们的大将军。” 文韬脚下一顿,觑了眼身边之人,脸色不悦道,“话真多,力气足的话,早饭别吃了,去练刀。” 东厢房的窗下,立着一个月白身影,静听着院中人的对话。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7 早饭后,厨房的人来收拾碗筷,梅迦逽端着茶杯,杯盖拿起又盖上,反反复复几次,终于在下人端着东西走到门口时出了声。 “等一下。闲王爷吃早饭了吗?” “回大将军,吃过了。” 梅迦逽眉梢一挑,“他起床吃的?” “是的。” 他起床了,那她的…… “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下去吧。” “是。” 厨房里的人退下去后,梅迦逽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喝茶,杯沿碰到嘴唇时,涅槃拉住她的手,“杯盖还没揭开。” “……哦。”梅迦逽笑笑,“忘了。” 涅槃压低声嗔道,“你就记得关心他,哪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啊。” “呵……” 一整天,梅迦逽都在偏厢研究将会攻打的十座北齐城池的弱点,越江而战,他们的兵力有限,即便到时想增兵都不可能,她必须在保证在计划时间内拿下十城的同时还考虑到日后趣官治理的安定性,由此,她选定进攻的十城,必须是易守难攻型。 夜幕降临,梅迦逽还在思考军队如何部署,凤凰看着她选定的十城,拧眉,“小姐,这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涅槃凑近凤凰。 “你看。”凤凰的手从北齐十城上挨个划过,“清一色易守难攻。” 涅槃仔细看了看,“是哎……迦逽,为什么不选易攻难守的城池呢?” 梅迦逽摇头,“我们不能只看现在,攻下北齐十城,那便成我朝之地。易攻难守,我们撤回之后,北齐轻而易举就能夺回。只有易守难攻,才能保证将来的驻军和趣臣有安定的日子过。” “还想那么长远?”涅槃双手叉腰,“我看攻打北齐容易拿下的十城,给阿史那杰一个警告就得了。” “若只是教训阿史那杰,我不会费这些周折。”梅迦逽轻轻的长叹一口气,“攻北齐十城的真正原因……” 恐怕,只要他和他,才懂! 见梅迦逽不再说,涅槃问道,“是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报!” “进来。” “启禀大将军,海天将军率十万大军到了。”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凤凰,涅槃,我们去前厅。” 一身铠甲的海天率了三个部将大步流星的走进正厅,见到梅迦逽,抱拳道,“属下海天参加辅国大将军。” “归德将军和众将士辛苦了。” “不辛苦。”海天一脸兴奋道,“大家听到要出战,手中的刀剑恨不得马上出鞘,斩尽北齐那些蛮子,收复失地。” “海将军,时间紧迫,废话不多说,来看我的部署。” “是。” 半柱香后…… “海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好。今夜好好休息,明早排兵。” “是。” 海天走后,两名护送梅迦逽车驾的随身侍卫走进屋,“小姐,我们到了。” “好。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 涅槃摸摸肚皮,“我好饿了。” 梅迦逽笑着,“涅槃,你先吃,我有点事。” 凤凰跟上梅迦逽,扶着她朝东厢房走去。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8 东方闲的门口,梅迦逽刚欲敲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找我?” 梅迦逽心尖微微忽紧,转身道,“闲王爷。” “有事?” “呃……你吃饭了吗?” “吃了。” “你身上的伤……随军郎中可有换药?” “换了。” 梅迦逽垂在身侧的素手慢慢捏拢,她想问的,真不是这些…… 东方闲月白色的衣袂轻飘,走到梅迦逽身前,眸若璀星,眉梢间透着清俊和冷然。 “梅将军还有什么要问?” “……没了。” “夜深了,今晚,我想好好休息。” 梅迦逽心中咯噔,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 “今夜定然无人来打扰王爷。” “嗯。” 东方闲推开.房门,走进去,关门时,看着梅迦逽绝丽的容颜,说道,“今天我洗了所有衣裳,有些累,想多睡会,明早让厨子晚点送早膳来。” “好。” 雕翎木门关上,利落的合门声激得梅迦逽心头倏然一亮,他说……所有衣裳,那她的…… 门内,月白长衫的男子嘴角缓缓勾起,从屋外透进的华月之光映着他的脸,那抹笑,竟如妖似魅。 - 第二日。 平时梅迦逽该醒来的时点却没醒,涅槃看到她沉睡的模样,只当她几日来太疲惫,软了心没叫她。 半个时辰后,梅迦逽悠然转醒。 “涅槃。” “醒啦?”涅槃从门外快步走进来,“昨晚睡的好吧。” “嗯?” 涅槃笑,“不用去照顾病患啊。” “呵呵……” 梅迦逽笑着掀开被子下床。 涅槃从衣架上取下梅迦逽的将服准备帮她穿上,看到她的中衣松散,放下手里的衣服帮她系紧中衣束带,目光落到她的衣襟里,轻轻一笑,“这朵白荷花绣得可真精致啊。” “呃?” “你肚兜上的。” 梅迦逽心中一紧,她肚兜?抬手摸了摸—— 中衣下未着的肚兜和亵裤竟然都穿上了! “涅槃。” 正在帮梅迦逽穿将服的涅槃手中动作不停,随意问道,“有什么事你吩咐吧,我听着。” “昨晚你和凤凰,谁进过我房间吗?” “嗯。她上半夜,我下半夜。肯定要进房确定你是否安全。” 涅槃不解的看着梅迦逽,“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是指你们的例查,而是……” 梅迦逽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 梅迦逽踌躇着,若是凤凰或者涅槃穿上的倒也罢了,若不是她们,以涅槃的性子,必定打破沙锅问到底,这锅她都没弄明白,怎么给她见底?闹不好,她会冲到他那问个究竟,算了算了。 “没什么。”梅迦逽微微笑笑。 “感觉晚上有人给我盖被子。”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盖的。”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大将军,燕北他州急报!”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29 听到‘急报’两字,涅槃牵着梅迦逽快步走出房间,接过士兵手里的信筒。 “迦逽?” “打开。” 得到首将的允许,涅槃打开军机急报信筒,取出素白的锦帛信笺,飞快阅览。 “迦逽……” 涅槃声音里透着浓烈的惊讶,不可思议道,“燕北被北齐占领的其他九州……” “快说。” “全部收回来了!” 凤凰和海天、文韬从外面分兵进来,快步的朝梅迦逽走,现在就等她一声令下,八支队伍即刻分头行动。 梅迦逽一怔,什么! 凤凰小跑到涅槃的身边。 “涅槃?” 涅槃将手里的信笺给凤凰,“不必分兵了。” 嗯? 海天和文韬相视一眼,海天看向梅迦逽,“梅将军,出什么事了?” 涅槃代为解答,“占领我朝九个州城的北齐将领们,包括其一干副将,一夜之间,全部被杀,首级悬在各州城楼之上。余下的北齐守军,不是被百姓追杀就是逃了。” “好啊!”海天大喜 “真是个好消息。” 文韬喜悦道,“如此一来,我们的十一万将士便可只攻燕中,阿史那杰必败无疑。” 凤凰和涅槃看着梅迦逽,这好事怎么来得如此之巧?不早不晚,大军刚刚要分兵之前。 “海将军。” “到!” 梅迦逽迅速作出部署调整,下令道,“你马上选定九名致果校尉,各领兵一千,马上赶赴燕北已收复的九州,切不可再丢城。” “是。” 海天走后,涅槃扶着梅迦逽到正厅吃早饭。 “九州之事,会是谁干的呢?” 说着,涅槃看看正吃饭的梅迦逽,又看看对面椅子上坐着的凤凰,她和她一夜最多灭两州守军,昨晚是一人所为?还是九队人马?虽然不用分散兵力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可事情来的太过蹊跷,是不是真好就难说了。 凤凰看向梅迦逽,“小姐,要不我去查查?” “不用。” “迦逽,难道你不好奇吗?”涅槃说道 “到底是一大群人同时做的?还是一人之力呢?为什么时间掐的这么好,对我们来说,对方是敌还是友?” 梅迦逽咽下口中的汤汁,说道,“不管是敌是友,不管是一队人还是一人,凤凰都不可去。” 凤凰不解,“为何?” “若是敌一群,你有去无回;若是敌一人,一夜间能灭九州守军,他的功夫远在你之上;若是友,不管一群还是一个,都无须操心,对方想现身,自然会让我们知道是谁。对方不想出现,查也查不出。” 涅槃明白的点点头,脸带轻松之意道,“现在九州无需我们用兵,可以休息两天了。” “不行。” 梅迦逽放下筷箸,“传我将令,即刻攻打燕中城。”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0 凤凰和涅槃一惊,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现在发兵?” “是。” 话音未落,梅迦逽起身便朝门外走,涅槃和凤凰连忙提剑跟上,比起从来习惯默默执行梅迦逽命令的凤凰,涅槃却想弄明白原因。 “迦逽。” 涅槃牵住梅迦逽的手,“为何这么急着攻城?” “以防有诈。” “我不懂。” 梅迦逽只得耐心向涅槃解释,“若九州之事是一场阴谋,十万大军聚集此地,两日后攻城,恐有全军覆没之险。我们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那九支千人队赶去镇守九州时打下燕中城,才能保燕北十六州全线收复。” “明白了。” 涅槃势气陡涨,“走。” 三人刚走到院中,东厢房里走出两个人,听到随军郎中说着话。 “七王爷,您有伤在身,走动时千万注意些。” “嗯。” 郎中见到不远处的梅迦逽,作揖道 “见过大将军。” 凤凰和涅槃亦对东方闲抱礼:“闲王爷。” 梅迦逽念着东方闲的身子,嘱咐郎中道,“好生照料闲王爷。” “是。请大将军放心,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嗯。” 出兵在即,梅迦逽不想耽误时间,应声后转身便走。岂料,刚走两步,一个不高不低的男声叫住她。 “梅将军……” - 骄阳下的沙砾官道上,攻打燕中城的大军快速向前行进着,涅槃看了眼身边的白色大马车,心中愤愤道,搞什么东西,他们打仗这东淩无敌大病号还要跟着,迦逽也真是,他在院子里叫她,她干嘛同意带上他,战场上,首将为大,还怕他不听话?! 宽敞而清香阵阵的马车里,梅迦逽坐在正位上,东方闲坐在她的左手边,时不时轻咳几声,虚弱的感觉不揪人心,却有种怎么都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咳咳……” 听东方闲又咳了几声后,梅迦逽终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 “闲王爷,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我不懂兵法。” “不是寻兵问阵。” “战火即开,梅将军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事?” 东方闲语气悠悠淡淡,仿佛熟稔(rěn)之人询问去哪儿一般随意,若不是这些年与他的接触烙下些认知,梅迦逽都忍不住想叹然,以他这样淡定的姿态,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观战。若不然,就是他不知战争的残酷与无情。 梅迦逽轻笑,掩了心中一丝不安 “呵……不过是件小事。” “梅将军请问。” “你……” 梅迦逽停了停,“昨晚去了我的房间吗?” “我为何要去将军房里?” 即便是钟情于他,梅迦逽亦有自己的脾性,姿态暗暗增强 “你敢说你不是唯一知道我没穿……的人。” 东方闲嘴角坏坏的勾起一丝丝弧度,“没穿什么?”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1 (东方闲嘴角坏坏的勾起一丝丝弧度,“没穿什么?”) 被东方闲反问,梅迦逽耳根逐渐红了,咕声道,“明知故问。” 梅迦逽不知道,她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女儿羞态全部收进东方闲的眼底,伴随着她略含娇嗔味儿的语气,忽然就柔软了他一角心房,像是一团飘着甜味的纯白棉絮拂过他的心。 缓缓的,东方闲微眯眼眸,目光锁着梅迦逽黑白分明却神光空洞的丽瞳,她的眼睛若是看得见,定是天下最可怕的女子!任何一个不该由女人拥有的东西她都有,且是全占,谋智,美貌,家世,兵权…… 近乎低不可闻的,东方闲轻叹一记。 “闲王爷为何叹气?” “你耳力真好。” 梅迦逽浅笑,“多年眼盲的结果。” 眼若不明,耳朵便会更加敏锐的获悉周围的点滴动静。 “闲王爷何不爽快的回答我的问题。” “梅将军的问题不清不楚,让我如何干脆的回答。” 不清楚?好,她就问一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梅迦逽端了端腰肢,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留在你床上的……肚兜和亵裤洗净,然后昨晚潜入我的房间替我穿上的?” “哦。” 哦?! ‘哦’是什么意思?承认?不承认? 梅迦逽等了片刻,不见东方闲再出声,心中渐渐生出了怄火,她都问的如此明白,他却不咸不淡,真是恨不得……捏死他。 “闲……” 这边梅迦逽刚发出一个音,那边东方闲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梅将军的肚兜和亵裤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想来自己做的事是为了他好,梅迦逽说话的口气颇有些理直气壮,“那晚,你温病反复难治,郎中用了好些药效果都不佳,我守着你时,听到你一直喊冷,所以……所以就,抱着你入睡了。” 东方闲眉梢尖儿微微一挑,“谁能证明?” “呃?” “谁能证实你说的是真的?” “本将军从不说假话!” “空口无凭。” 梅迦逽越来越有想捏死东方闲的想法了,压压心火,说道,“闲王爷觉得我有何必要撒这种谎?” “这个嘛……”东方闲像模像样的想了想,“也许是梅将军的个人嗜好。” “嗜好?” “裸睡。” 梅迦逽像是被什么人狠戳了一下,凉了半口气在喉咙里,抄着东方闲之前的口气回礼给他,“无凭无据。” “梅将军此话差矣。” “若是我记得不错,有日梅将军夜宿听琴阁,可是裸了一整晚。” 这下,梅迦逽一口凉气从口中直灌进心底,这欠捏的……男人! 霎那,马车外响起涅槃的声音,“保护大将军!”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2 随着涅槃的话令,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梅迦逽的二十名随身侍卫围绕在白『色』马车四周,加上凤凰和涅槃,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圈,锐利的长剑砍断不停朝马车『射』来的箭羽。 “涅槃,此地是何处?” “燕中城三十里外的白燕关。” “传令文韬,率他的一万轻兵拿下白燕关后留守于此。” “是。” 涅槃得令,驾马朝最前方的文韬赶去。 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剑铩声,梅迦逽悠然道,“凤凰,继续前行。” “是。” 文韬接到将令后,指挥洛北的一万人马快速向白燕关两边的高地上攻。海天带着九万精兵跑步通关。 海天的人马全部过关后,涅槃看了看文韬的队伍,不得不佩服的梅迦逽的调兵策略,洛北一万是轻兵,行动迅速,且常年驻军在北齐和西楚的交界上,将士们敢打敢冲,攻速很快,保证了京畿(ji)部队损失很小。当初还奇怪为什么迦逽单独调一万洛北军,现在想来,在帝京决定出征时,她肯定就想到了燕中城外的白燕关,这个扼住向燕中增兵的要害之地,如此一来,他们可无后顾之忧的攻打燕中城了。 文韬进攻时东方闲把车窗帘撩起,看着将士们一点点打上高地,丝毫不理会朝马车穿来的利箭。 “兵器无眼,闲王爷的安全为上。” “刀剑是无眼,你的侍卫有眼就行。” 梅迦逽无声的一笑,“闲王爷倒真是看得起我的随身侍卫们。” “听说这二十名侍卫都是皇上亲自从羽林军中挑选的绝顶高手,我何须担心。” 哎…… 梅迦逽暗叹,羽林军,羽林……羽林,取的是一句‘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皇上的人,不管多厉害,都不可过于相信。 距燕中城五里之外,梅迦逽分出两支两万人的队伍从左右突袭,命海天率五万人从正面进攻。 “海将军。” “属下在。” 梅迦逽胸有成竹,语气若定道,“燕中城易守难攻,不可蛮取。近城时,命各弓箭手在箭尖燃火,只放箭,不攻城。” “是。” 凤凰和涅槃都知道,梅迦逽这是在保存兵力,为渡江而战留存实力。 由于事发突然,守卫燕中城的北齐士兵没想到东淩会攻城,城楼守兵被『射』杀许多,待到阿史那杰增兵城楼时,因为天干物燥而烧起的熊熊大火让人根本爬不上去。 “勇士们,随我杀出城去,将东淩人杀光,抢了天下第一美人。” 听着燕中城门里冲出的喊杀声,马车里的梅迦逽轻轻笑了。 海天见阿史那杰被诱出,沉声大吼,“杀!” 耳边充斥着熟悉的厮杀声,梅迦逽安静的坐在车里等着她预计中的声音…… “迦逽。”涅槃大喜道,“左右路攻进城了。” 阿史那杰回头一看,烧得面目全非的燕中城楼上,飘着迎风烈烈的‘淩’字大旗,被他抽空的城中又杀出几万东淩士兵。 很快,北齐军旗被践踏在东淩士兵的脚下。 梅迦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旁边一直掀帘观战的东方闲突然右臂中箭。 “闲王爷!”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3 燕中城内都尉府。 梅迦逽坐在正厅的副主位上,提着心等郎中为东方闲处理右臂的箭伤。 “好了。”郎中大舒口气,“七王爷,这伤口可切莫沾水。” “郎中。”梅迦逽唤道。 “是,小的在。” “闲王爷的箭伤可严重?” “回大将军的话,箭刃穿肉而入,所幸的是,未伤到筋骨,不会留下后患。”郎中顿了下,“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起居生活有些不便,需要人精心随身照料。” “知道了。” 梅迦逽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男声。 “小迦逽……小迦逽……” 涅槃皱眉,这调调……粉娘?! “本王的小迦逽,你在哪儿啊?” 梅迦逽循声站了起来,应声道,“六王爷?” “哎呦呦,本王的小迦逽,可算是找到你了。”粉『色』锦服的东方潜翘着兰花指走到梅迦逽跟前,毫不避嫌的张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来来来,爷抱抱。” 梅迦逽灿然的笑出声,“六王爷,你怎么来了?” “本王怎么就来不得了?”东方潜腰肢一扭,“本王担心你嘛。一路追来,好辛苦。” 涅槃撇撇嘴角,“一个祸害不够,又来个,唯恐天下不『乱』。” 被嫌弃的东方潜不高兴了,斜觑着涅槃,“小涅涅,你说本王是祸害?你怎么可以在众多将士们面前损害本王光辉高大的良好形象?” 涅槃看了看厅堂里,一个士兵都没有,不是在打扫战场就是帮着州郡的工房在修复城墙,有些在帮百姓修善被北齐侵坏的房屋,门外守卫的都是梅迦逽的随身侍卫,几个还不知道他的德行?至于他的形象…… “哎,我说,粉娘,‘形象’这么奢侈的东西,你有吗?有吗?有吗?” “本王的形……嗷!” 东方潜的话还没说完就惊悚的一叫,看着坐在主位上一直没出声的东方闲,连忙放开梅迦逽走过去,“哎呀呀,小七七,你、你、你怎么弄成这样?” 东方潜指着东方闲伤臂的兰花指直抖,“疼啊疼……” 涅槃实在看不下去,“伤又不是在你手上,你疼什么?” 这点,涅槃还真看不得东方潜,身子骨单弱的东方闲拔箭时哼都没哼一声,再疼,也只是抿着苍白的嘴唇忍着,颇有些男子坚骨之风。 “本王看着就疼,不行啊。” 梅迦逽话中透着自责之意,说道,“闲王爷随我一同观战,是我保护不力,让他被暗箭『射』伤,请六王爷责罚。” “哎呀呀,说这些干嘛,战场上的刀箭向来危险,不怨你。” “六王爷来的正好。”梅迦逽说出心中的安排,“明日我军渡江攻城,闲王爷如今三伤在身,留他在燕中实在不妥,能和六王爷一道回京就太好了。” “不行!” 东方潜果断拒绝,“本王不捎小七七。” 梅迦逽惊诧道,“六王爷?” “小迦逽,本王就带了两名护卫,保护本王一个都呛,这么远的路,再加一个小七七,哪里顾的过来嘛。万一中途有人劫我们,岂不是两个都死翘翘。” 涅槃怄火,“哎,粉娘,你怎么哪次都是缺护卫啊!” 怕死不会多带点? 梅迦逽想了想,六爷说的,并非没可能,东淩两个王爷若遇劫,是麻烦。可也不能放他一人在燕中啊。 “闲王爷……”梅迦逽轻声道,“明日随我军一起渡江,战后随我一起回京,可好?” “既然六皇兄不便,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安排了。”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4 第二天,大军渡江堤口。 梅迦逽坐在首将大船上,掠过江面的风从窗口吹入,带了些河心水草气,挡不住的一股沁心清凉,若不是战事在身,这感觉,倒适合『吟』诗作画煮酒抚琴。 “迦逽,江风有点大,披上吧。” “好。” 涅槃为梅迦逽系上素白披风后,走出船舱,朝岸上最后一批登船的将士看去…… 河岸上,一辆粉『色』马车边站立了两个身形颀俊的男子,恍然一眼看去,与旁人竟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同,气度不凡,翩翩而立。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朝东方闲直笑,“呵呵……勉为其难……呵呵……” “笑完没?” 东方潜对着东方闲挤眉弄眼一番,继续呵笑,“哈哈……好一个勉为其难啊,啊,是不是啊,小七七……” 东方闲睨着‘花枝『乱』颤’的东方潜,叹道,“‘形象’这东西对你来说,果真奢侈。” “哎哎哎……” 东方潜抓住转身欲走的东方闲,“喜欢?” “有只雀儿在叫。” “哪?” 东方潜抬头环视天空,一只蚊子都不见,再看东方闲时,已经上了大船。 “迦逽——迦逽——” 远处,一个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等一等,迦逽!” 东方潜回头一看,太子恪! 站在船头的涅槃看到东方恪策马奔腾的身影,忍不住嘀咕,“赶集呐,都来了。” 将士全部上船后,渡江各战船起锚,开始航行。 “迦逽——” 涅槃摇头叹息,这太子……早不来晚不来。 船舱里的梅迦逽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凤凰……你听到什么人叫我没?” 涅槃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见梅迦逽的问话,“太子殿下追来了。” 恪! 梅迦逽连忙站起身,朝船头走。 “迦逽!” 听真切东方恪的声音,梅迦逽问涅槃,“大船离岸多远?” “刚起锚。” “凤凰,带我上岸。” 涅槃不同意,“迦逽?” 凤凰一言不发的抱起梅迦逽飞下船,她们刚着地,东方恪的马就冲到她们面前。 “迦逽。”东方恪翻身下马,扶住梅迦逽的双肩,喜『色』盈眸,“总算追上了。” “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东方恪直抒心意,“我担心你。” “太子随意出宫已是不许,你怎么能出京呢?”梅迦逽急道,“殿下赶紧回宫!” “我要跟你渡江。” “不准!”梅迦逽拉下脸,改了称呼,“恪,你想我生气是不是?” 东方恪被震住,“我……我不想你生气,可是你每次出征,我晚上都睡不踏实。” “你不在皇宫呆着,我时时刻刻都不踏实。” “迦逽,你就许我去吧。”东方恪见到船头迎风而立的东方闲,“你带七皇叔都不带我?” “恪,情况不同。你一国储君,怎能去前线犯险。你若不即刻回宫,我今后再不与你多说一句话。” “好好好,我回去就是了。”东方恪拉着梅迦逽的手,“那自己可千万小心,尽快凯旋回朝。” “嗯。” 凤凰抱住梅迦逽的一瞬间,她又对东方恪道,“殿下,带着侍卫去白燕关,文韬会派两千人护送你回京。” “好。” 梅迦逽回到船上第一句话便是,“凤凰,飞鸽传书文韬。” “是。” 远去的船头上,一名男子与岸上的一个男子,两两互望了许久许久……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5 大军渡江后即马不停蹄的赶路,马车里的梅迦逽总觉得有细微的不对劲,到底出在哪儿,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午饭时桌上缺了人,才恍悟。 从大船开航起,听不到他的咳嗽,便是与她同乘马车时,似乎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凤凰,闲王爷呢?” “在马车里。” “赶紧去请他。” “是。” 凤凰走后,涅槃幸灾乐祸道,“我看凤凰肯定请不动那尊活佛。” 梅迦逽自愧道,“是我们怠慢了。” “什么我们怠慢了,这是战场,又不是游山玩水,我们是战士,又不是他的随身小童。再说啦,他病怏怏的身子哪能经得起舟车劳顿,在船上时我就见他脸『色』不好,刚才他出马车小走一会儿时,那脸『色』,更难看了。” 梅迦逽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说着,梅迦逽起身朝外面走,“来人,叫医官。” “迦逽,吃饭,哎,你吃……” 涅槃小跑着追上梅迦逽,牵着她的手,“我跟你出征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不少了,还是第一次看你当指挥大将军又当『操』心『奶』妈。你若否认喜欢他,打死我都不信。” “涅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梅迦逽脚步愈渐愈快,“他是个王爷,若真在我们的军中出了什么差池,皇上必定会追查,我们难逃罪责。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是个善人,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理应得到我们的尊重。” 涅槃听在心里,没有反驳,后面对东方闲倒恭敬了许多。 白『色』大马车前,凤凰正准备往回走,见到梅迦逽和涅槃,迎了上去,“小姐,王爷说没胃口。” 梅迦逽走到马车前,涅槃扶着她上车,一名京畿(ji)部队的随军医官跑了过来。 “大将军。” “上来。” “是。” 梅迦逽进了马车之后,找不到东方闲的位置,就近寻了左手边的位子坐下,吩咐道,“立即为闲王爷看诊。” “是。” 医官刚抬脚就遭到了东方闲的拒绝。 “不必。” 月白『色』的身姿靠坐在与梅迦逽同边的角落里,淡然的嗓音里透着一抹疏远的意味,“我很累,想休息。” “只是累么?王爷的伤……” “无碍。” 听出东方闲确实不悦此刻有人打扰他,梅迦逽挥了下手,医官随即退了出去。少庾后,她也走出马车。 “咳咳……咳。” 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咳声,梅迦逽止步。 “咳!咳!咳!” 怎么会咳得这么厉害,哎…… “凤凰,去医官那取些止咳又能吃的『药』材给厨子,做碗『药』粥出来。” “好。” 大队人马饭后启程时,梅迦逽端了一份热粥进了马车。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6 梅迦逽按记忆里饭前东方闲的位置走过去,伸手一探,果然还在。 “闲王爷,闲王爷……” 东方闲稍稍掀开一丝眼帘,“不想……咳咳……吃。” “王爷你身子太虚,不吃东西不行。” 完全无视掉梅迦逽的话,东方闲懒洋洋的阖上双眼,不再搭理她。 哼……他还真当她梅迦逽是个面粉团儿?随人捏圆搓扁?行,不说话是吧,没事,寡言少语的老实人更好对付,统帅六军没点强悍劲她能制得住那些虎将彪兵吗! “闲王爷。”梅迦逽边说,身子边朝东方闲倾了过去,“你知道农夫怎么对付该喝水却犟着不肯喝水的牛吗?” 说时巧那时合,梅迦逽靠近东方闲时,马车突然行进起来,不小心一个踉跄贴到了他的身上,唇瓣竟不偏不倚的吻到了他的唇上。 恍神后的梅迦逽飞快退开,坐到一旁,整张脸刹那间红透。 东方闲嘴角勾了勾,抬起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被梅迦逽亲过的唇瓣,幽幽道,“原来……” 缓缓的,东方闲转脸去看身边的梅迦逽,俊美的脸颊凑近她的耳蜗,低喃成话。 “面对不肯喝水的牛,农夫是用亲的啊。” 梅迦逽绯红着脸颊,辩解着,“马车突然动了才会……”亲到他。 “那要是不动,你打算怎么做?” 梅迦逽将手里的碗送到东方闲面前,“喝了吧。” “不喝。” “『药』粥。” “没胃口。” “止咳的。” 东方闲瞟了眼粥碗,“我手不便。” 梅迦逽顶回他的话,“你昨儿不吃饭了嘛。” “用的左手,没饱。” 梅迦逽真觉得自己快成涅槃口中的‘『操』心『奶』妈’了,他怎么和涅槃一德行啊,左手不方便用筷子不会说吗?没饱不会讲吗?喜欢饿肚子的感觉?战事在即,她没多少心力顾到他,行军的辛苦他恐怕是第一次尝,又顿顿不饱,脸『色』能好到哪儿去?! “为何不说!” “说了又能怎样?” “我喂!” 东方闲嘴角欲笑不笑,挑挑眉梢,“我的命不重要。” “王爷的命若不重要,这天下没人的命再重要了。” 于我而言! “有。” 东方闲定定的看着梅迦逽,“储君。” 太子殿下? 忽然之间,梅迦逽想到了她渡江前对东方恪说的话,做的事。那一刻,她确实是把恪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即便他不是储君,她也会确保他安全回宫,恪与她一同长大,他的『性』子她了解的很。 “闲王爷,你觉得,是两千轻兵战斗力强?还是我的身边更安全点?” 好一会,马车里没有任何声音,冷不丁的就冒出了一句。 “我好饿。” 梅迦逽扑哧一笑,“这次,管饱。”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7 因东淩大军采取突袭,未作严防的北齐守军,三天被连攻下两城。 晚上将士们都睡下后,梅迦逽还在房里研究第三城的攻占策略。 涅槃端了两碗莲子汤走进来,“迦逽,凤凰,喝汤吧,味道不错。” 见两人不搭话,涅槃将汤放到桌子上,看了眼凤凰面前悬挂着的北齐城池图,笑着对梅迦逽道,“迦逽,连着两场胜仗,高兴点嘛。喝汤。” 梅迦逽轻轻应了声,“嗯。” 涅槃又去喊凤凰,“凤凰,喝汤。” “好。” 趁着两人喝汤时,涅槃走到城池图前,一城一城看过去,神情欢悦道,“按这个效率,我们可以提前半月回京。” “不可能。” 涅槃看着否定她说法的凤凰,“为什么?” “前两城是因为我们来的太快北齐戒备不够,之后的,恐怕坚若碉垒。其二,我们每攻一城就留一万精兵守护,现在已有两万将士不能参战,加上两战死伤的五千人,能用的,只剩六万多。” 涅槃复又看了看地图,“起初打算与东面尉迟德的十万大军同日攻城,现在我们提前三天,北齐重兵都倒向我们。尉迟德明天才开第一战,东部压力小很多啊。” “小姐。”凤凰建议道,“要不,守城将士少留点?” 现在他们的士兵,攻了三次城,人数越来越少,阻力却越来越大,尉迟德十万大军丝毫未损压力还被他们分掉,万一…… “不行。” 梅迦逽坚持留军一万,“北齐的城池,我们是侵略者。百姓反抗之力远大于燕北十州,燕北一千人守一城,此地,一万亦不算多。不强兵镇守,若被北齐收回去,我军腹背受敌。” 夜深人静时,凤凰、涅槃都去休息了,梅迦逽坐在床上依旧没入睡…… 第二日。 梅迦逽只派了一千人攻城,果然,北齐城池防固无比。 “迦逽,我领兵去攻。” “呵……”梅迦逽笑着,“不用,吩咐将士们,好好休息两日。” 凤凰和涅槃对视一眼。 “是。” 两日后,梅迦逽亦没有出兵,而是让将士们继续修养…… 休兵的几日,梅迦逽除了密切关注探子们侦得的北齐援军的动向,另一件上心之事便是对东方闲的照顾,军中条件有限,但她还是嘱咐厨子每顿做份用勺匙的饭菜送给他,左手著筷不便,用瓷匙却易多了。 第五天入睡前,梅迦逽接到密探一封,思虑良久之后,心中有了打算。只是…… 明天出兵,她希望他能配合一件小事。 渡江以来,酌虑到东方闲的安全,梅迦逽与他一直相邻而住,两房之门不过数步,由她的侍卫同时护卫。思前想后,梅迦逽走到东方闲房门前,轻叩。 - 夜色墨黑时,无人发现一名蒙面的青衣男子潜入了东方闲的房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隆起的锦被,一掌狠扣而下。 什么?! 没人! 青衣男子惊诧间,门扉被叩响。 笃笃笃…… 须臾间,男子镇定下来,两指点住自己的声带,模糊着声音道,“谁?” “闲王爷,是我。” 梅迦逽! 青衣男子捏指成拳,咯咯作响。 想不到,她竟送上门了! “进来!” 得到许可,梅迦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 关于剧情:青衣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东方闲的房间?梅迦逽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东方闲去哪儿了?扶苏公子到底是不是东方闲呢?六王爷东方潜是不是真的粉娘?为什么闲王爷对梅迦逽的态度人前人后有差别呢?闲王爷会一直在佛门吗?梅迦逽和东方闲到底能不能相爱呢?姑苏默最后真的杀了梅迦逽为父报仇了吗?...... 关于更新:只要不出现不可抗力的因素(例如:限电、地震、网络故障...),格子不会断更。【格子的趣绝不出现弃坑的情况!】 关于章节:【特别重要提醒】红袖vip章节不得少于2000字!超2100字的章节会出现需要翻页阅读的情况,格子喜欢长更,请朋友们瞄下格子更新的字数,注意翻页,勿遗漏剧情! 另:红袖系统偶尔不稳定,若在连载中出现发重复的章节,而大家又不小心订阅了,别担心,编辑上班后删除重复章节,红袖会退还账户。 格子的话: 在我破茧化蝶的路上,你是否一直看着我成长,直到我能自由飞翔!尽管荆棘和伤痛丛生,我流血流泪,却从未放弃! 感谢阅读本趣的每一位读者,不管你是否会追随下去,格子由衷的说一声,谢谢! 大结局的那个终点,我是否还能看见你们的支持一直不离不弃? 最后,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说:下章起,格子携闲王爷、梅将军、六王爷、姑苏将军、恪太子将长期打劫各位大人的月票、荷包、钻石、鲜花鸟!!!嗷嗷嗷!!!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8 (得到许可,梅迦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青衣男子的目光抓着梅迦逽的身影,看着她一点点进入房间,月光从门外洒到她的背身,紫色的将服竟有种幻炫的错觉,背光的容颜看不真切,反显无尽的柔媚,只是,这张足以迷惑天下男人的皮相之下究竟住着一颗何等坚绝狠睿的心,恐怕无人知晓。若不是她,他的父亲也不会……      忽然,一阵掌风扫过梅迦逽身后的门页,两扇大开的门被青衣男子关上。      光线暗了几层的房间里,梅迦逽缓缓转头,看向东方闲的床前,不紧不慢的轻声道,“他对你没什么用。”      “你知道我不是他。”      “嗯。”      他的声音,她怎可能辩不出!      青衣男子声音冷了三分,“知道还敢进来送死?”      “呵呵……”梅迦逽轻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今夜我未必死,你未必活。”      “梅将军口气不小。”      “你既叫我一声‘梅将军’,自当知道我的身份和眼下的情况,若我有不测,纵你武功再高,也难逃我六万将士的刀箭。”      青衣男子冷笑,“传说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东淩辅国大将军心智胆识过人。只不过,面对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你的胆量怕是用错了地方。”      话音未散,一道黑影直袭门边的梅迦逽。      让男子惊诧的是,眼见他的手要扣上梅迦逽的脖颈(gěng)时,不想竟意外落空,再看向她时,却在好几步开外。      她……是谁?      仿佛没有遭袭一般,梅迦逽脚步轻轻的走向东方闲的床边,明明只见她迈了一步,可数米的距离瞬间缩短,眨眼间她已站在床前了。      青衣男子愕然,这个女人……      床上没人?!      梅迦逽迅速看向门前的男子,朦光中,竟有股冷情的杀气闪现于她的眼底。      “他无权无势,与你亦无冤无仇,别拿不相干的人下手。”      “呵。”男子冷嗤一记,“想不到梅将军还有这等善心。”      男子话间霍然闪向梅迦逽,速度比第一次快了许多,想来,那次不过是试试手,不想惊动门外的护卫而已。      凶狠的掌劲离梅迦逽身子寸许的刹那,不知从何处突然旋出一个身影,卷起她飞出窗口。      “迦逽!”      “大将军!”      跟在青衣男子身后,涅槃和凤凰提气紧心的快速追逐着。涅槃不善轻功,追了一段不得不停下,看着飞远的身影,恼火道,“见鬼了!”闲王爷房间里什么时候藏了两个武功这么高的刺客?      凤凰轻功了得,可追了几条街之后,竟跟丢了梅迦逽。      -      皓月当空,蝉鸣尔尔。      一袭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抱着梅迦逽掠空而过,长丝纷飞在她的身后,几缕过踝的青丝缠缠纠纠着他若缎的墨发。竟是一幕不为发现的月下……结发。空中衣袂翩翩如蝶舞,带着银月色面具的男子稳稳的落到城郊一处不知何时荒废掉的大园子里的一棵苍天大樟树顶。      另一树枝上,立着一个柏挺身姿的黑色身影,冷目似寒月,看着半路杀出坏他事的‘程咬金’。      清风徐拂,静夜月下,三人影灼相对。      “姑苏将军今夜莫非也与我一样好雅兴,想请天下第一美人赏月?”      姑苏默略微一怔,对方竟然能认出他?      姑苏将军?      梅迦逽暗诧,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之子姑苏默?六年前祈邙一役,她尽灭姑苏城全军,难怪他说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国仇家恨,倒真是不假了。      清月风中,姑苏默的声音听得格外冷冰冰,“若是,公子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呵……”搂着梅迦逽的男子清笑,“姑苏将军,男人的面子不是靠别人给的。”      眨眼的瞬间,姑苏默的身影已经朝梅迦逽飞来。      月白色的身影如鸿雁跹飞,带着梅迦逽落到另一边的树枝上,轻盈悠然的感觉让她毫不费力的判定出,此人的功夫远在凤凰和涅槃之上。不及她多想,耳畔传来两个字音,“抓稳。”揽在她柳腰上的手臂便不在了。      带着银月色面具的男子单掌接住姑苏默的招式,轻巧的化开他欲冲向梅迦逽的气劲。      招往招来中,姑苏默发现,对手都只防御,不让他伤到他,也不让他一丝一毫的内劲冲击到他身后的梅迦逽,而且,对打了三十几招,他竟然看不出他武功属于哪门哪派,都是些习武之人入门基本招数,可是在他的一起一落里,却发挥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威力。      自知今夜难伤梅迦逽的姑苏默决定最后试试阻拦他杀她的男人功夫到底多深,运了八成功力朝男子的胸口击去,却不料,月白的身影纵身跃入高空,避了他那一掌,掌劲全部打在树干之上,震得大樟树剧烈摇晃起来。      “啊!”      梅迦逽不防树枝会晃得如此厉害,惊叫一声朝树下坠去。      一道白影迅然从空中飞下,接了梅迦逽跌落的身子,抱着她再度飞上树顶。      夜色漫漫,无边无际,除了几只蝉鸣,园子里再无其他声响。      被人横抱的梅迦逽双臂勾着男子的颈子,惊魂甫定。      “姑苏默呢?”      “想他在?”      梅迦逽懒得回答他这句话,说道,“劳请公子把我放到地上去吧。”      “呵呵……”      一声低笑过后,梅迦逽被人放到了树枝上站着。      “美人儿,不谢我?”      “大恩不言谢。公子日后若有需要,我自当尽力而为,以报今夜之恩。”梅迦逽不卑不亢道,“只是,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时间耽误不得。”      “若我想你此刻报恩呢?”      “请说。”      又是一声轻笑,“呵……我说过了,请美人赏月。”      梅迦逽像是听到一出欢乐的笑话,低低的笑出声,“潜进六万兵士中,又冒险从高手手中救人,只为请我赏月?”      “有何不可?”      男子薄然一笑,揽过梅迦逽的腰肢,带着她坐到树枝上,直朗的背身慵懒的靠着树干,月下的姿态蕴着无言的闲魅,悠悠吐词,“不识情愁枉少年,仗剑江湖为红颜。”      “呵呵……”      梅迦逽失笑。      “不信?”      “找不到相信你的借口。”      “我有一个。”男子的身姿放得更松了,漫不经心道,“要听么?”      “如果公子用真声与我交谈,或许还有点兴趣。”      此人说话时,声调刻意用内功压制得低沉沙哑。之前坠落时她悄悄用手拂过他的面颊,竟带了冷冰冰的面具。一个处处防备人的武功高手深夜出现在闲王爷的房间,说是邀她赏月,她能信几分?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梅迦逽明白了,他是打定主意不现真身了。既然这样,她实在无需与他耗费时间。      “公子今夜雅致极高,不巧我却有急事,恕不能相陪了。”      说完,梅迦逽从腰间拿出响箭欲放上天告知凤凰和涅槃自己的下落,被人抢了过去。      “同是林枝赏月人,相逢何必急相离。”      “公子,我眼盲,赏月这等陶情逸致之事,与我毫无干系。”      看着梅迦逽灵空的眼睛,男子缓缓靠近她的脸,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空洞的眼睛尚且如此惑人之心,若你复明,呵……”      梅迦逽惦记着东方闲的安危,不愿消磨太多时间,“公子,我确还有事。”      “这天下,于我身侧一同赏月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      “我愿让此等荣幸给稀罕‘机会’的人。”      “哈哈……”      男子心情大悦,出其不意的将梅迦逽抱到他腿上坐着,“你可知,今晚月色极美。”      突然被陌生男人亲近,梅迦逽肝火渐旺,“烦请……”      “嘘!”      男子指尖轻点梅迦逽的唇心,“安静……”      梅迦逽当是有人潜近他们,默了声。薄秀的唇上从他指尖发出的冰凉感觉透进她的肌肤,旋旋绕绕像一只小溪流直钻她的心尖,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与男子这般细腻的接触,她从未有过。少时也曾想,遇到一位得心的良人,平淡温和的相濡以沫,放她在心上,视她若珍瑰,两人白首不离。只不过十四岁那年,得心人遇到了,却是他得了她的心,她却住不进他的眼。想妥妥当当的将他安藏在心底,却发现,时日越长,越难藏。到今日,涅槃已看出端倪,寡语心细的凤凰又怎可能没察觉一丝半缕呢。只怕,那个身处高位的人已然对她很担心了……      忽而,旁枝上乍然飞起一只鸟儿,翅膀扑扑作响。      梅迦逽唇尖的手指移开,‘赏月’的人雅心不减,靠回树干,自顾吟着诗,“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纵他兴致再好,梅迦逽心中都有放不下的事,伸出两只手去摸索他的双臂,想取回自己的响箭。      男子拿着响箭左右互换着逗梅迦逽,“呵……抢到就还你。”      “拿首将军物你可知是什么罪吗?”      “美人儿,你的军规将律对我……没用。”      梅迦逽暗叹无奈,“你又何求不妨直说。”      “陪我赏月。”      “没空!”      “呵……”男子的笑声清清幽幽的趟进梅迦逽的耳膜,“你担心的人,不会有事的。”      “你知是谁?”      男子面具底下的眉梢微微挑起,“你说呢。”      想到东方闲,梅迦逽忍不住蹙起眉心,原本静和的脸上蒙上一层忧寞,低喃道,“他满身是伤……”      “他若死了,我赔个男人给你。”      梅迦逽的脸色赫然冷下来,甚为不悦。      她的话,像是说给此刻为难她的男人,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说,“如若我这次不能将他活着带回帝京的话……”      男子看着梅迦逽坚决熠熠的脸,嘴角慢慢勾起,轻声问道,“就怎样?”     “ 与你何干?”      “他若没了,我得想怎么把自己赔给你啊,岂会与我无关。”      “免了!”梅迦逽毫不留情道,“你连他一半都不及。”      “美人儿,你太不给本公子面子了。”      梅迦逽幽幽莞尔,脸上飞开一瞬生动的表情,煞是好看,“今晚我听到一句话,男人的面子不是靠别人给的。”      “哈哈……”      低沉的男声未落,梅迦逽顿觉自己腰肢一紧,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手肘撑着想坐起来,腰上箍着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勒得她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      叱喝声换来的,是一句气息淡淡拂过她面容的话。      “那你说……我该如何在你身上争得自己的男人面子呢?”      “不用争。”      “怎么?”男人的声音里似是带着一抹挑.逗之意,“看上那个王爷了?”      “与你无关。”      “非他不嫁?”      “与你无关。”      “我去杀了他。”      “你敢!”      男子挑眉,口气狂妄道,“杀他,易如反掌。”      “那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呵……你杀得了我吗?”      “若有心,铁杵成针。一月不行便一年,一年不成就十年,终有一日。”      银月色面具下一双深魅如星的桃杏眼盯着梅迦逽的脸良久良久……      蝉鸣唧唧在耳,月光里的凉意随着夜色又深了些,看着梅迦逽无焦的双眼,男子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浮蕴着复杂的表情,似乎想做什么,但又下不定决心。踌躇间,听到她问。      “今夜的月亮是不是又大又圆又亮?”      “嗯。”男子看着没迦逽的脸庞,“很美。”      “呵……”      闻言,梅迦逽笑若莲花般无暇,“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一个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的晚上。”      “圆月常有。”      梅迦逽喟然失落道,“是啊,月圆虽常见(xiàn),斯人却难见(jiàn)。”      “美人儿,你这么喜欢他,小心我哪天心情不痛快了把他……”      “谁说喜欢他了!”梅迦逽拉着脸,“自以为是。”      男子将梅迦逽打量了几遍,笑出声来。      “呵呵……没看上他正好,跟本公子吧。”      从小便是官家小姐出身,又是皇宫里与太子公主一起长大的宰相府千金,名门娇女该有的傲气梅迦逽可一点不缺,只不过她生死富贵的道理看得通透,不好那种娇生惯养的道儿。但掌军六年,娇气难寻,豪气可不逊天下任何一个男儿,端起姿态,顺口儿就承下男子的话。      “跟你是不可能,你且得看看我的身份。不过,辅国大将军府地阔人少,这些年本将军得的皇上赏赐和俸禄颇丰,养十个八个你,自是不在话下。”      “你想……”      梅迦逽俏皮的一笑,“对,一妻多夫。”      望着梅迦逽灵动的表情,搂着她的男子竟有一瞬的失神,随后愣了愣,蓦地哑然失笑。      “呵……想得到美。”      “未为不可。”梅迦逽分析与他听,“我爹娶了三房。我娘为正室,二娘,三娘。京中达官独妻者,甚少。我官拜正二品,若我想多夫,皇上定会下旨允许。”      “东淩可没女子多夫制。”      梅迦逽傲然凌凌,“以前东淩也没女子登乾坤大殿参政议事。”      说完,梅迦逽貌似安抚人心的说道,“你别担心,若我收你,必定疼你为第一偏房。”      说时迟那时快,梅迦逽挥到男子鼻尖想揭他面具的手被捉住。      “呵……美人儿,此时此地,安份点儿对你有好处。”      梅迦逽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忽的被人旋了一个圈儿,坐靠在男子的怀中,两只手被他牢牢的握放在身前,似是对她突袭他的面具很不满,竟再无话与她谈起。      耸天的大树顶上,视线极其开阔,一览众物,竟都在脚下,沉闷一天的心,在此刻全然的放松开来,彷如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皎月悬空,勾染出一幕醉人的画面,静默闭眼休息的梅迦逽耳畔突然出现一道温热的气息。      “若有一药,可让你复明一个时辰,要吃么?”      梅迦逽怔了片刻,摇头。      “不想见我?”      “便是我暂复明了,也不会去见他。”      “为何?”      梅迦逽笑了笑,“我失明四年,无一刻不想康复,若只是暂明,见了不该见的,再失去光明,必然比当初更痛苦。”      无从得到,便没有失落。      “你倒还有几分理智。”      隐约的有几个人声传来。      “你,去那边。”      “你们两个到园子里看看。”      梅迦逽听出了涅槃的声音,刚想呼救,突然被身后的男人点了哑穴,只得愤怒的‘嗯嗯’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美人儿,你若再动,我便将你脱光了扔下去。”      捏死……她真恨不得捏死这个男人!      凤凰和涅槃的人马走了之后,梅迦逽忿然的挣扎着,恍的一下,身子被人悬空抱起,乘着夜色翩如轻燕划空而飞。      -      都尉府梅迦逽的房门前,月色衣衫的男子将她安然放下,“美人儿,我想,我们很快便会再见。”      还见?      梅迦逽心道,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哑穴被解的梅迦逽门前一喝,“来人!”      很快,两名军中士兵跑了进来。      “大将军有何吩咐?”      梅迦逽还未说话,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快,快把王爷背进去。”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39 (梅迦逽还没有说话,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快,快把王爷背进去。”)      他回来了?!     梅迦逽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两步,侍卫们的声音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大将军,我们在一户农家的草垛里找到了闲王爷。”     “他怎么样了?”      “找到王爷时他已昏迷。”      梅迦逽急忙吩咐道,“赶紧叫医官来。”     “是。”      -东方闲的房间里。      医官已为昏迷的东方闲处理了半个时辰,浑身的伤口还没有全部清好。 梅迦逽坐在旁边,一只手搭在木椅的扶手上,静听着房间里的响动。      那个骗子,居然说他会没事,当时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相信了他的话,简直不可思议。昏迷到现在未醒,还满身都是伤,叫没事?      “迦逽……”      梅迦逽派去寻凤凰和涅槃的人回来了。      涅槃进屋后直冲梅迦逽的房间,“迦逽……”      “涅侍卫,大将军在闲王爷的房间。”      听到门外侍卫的话,涅槃和凤凰快步走进东方闲的房间。      “迦逽!”      “小姐!”      “涅槃,凤凰,辛苦你们了。”     涅槃认真的查看了下梅迦逽的全身,“迦逽,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      凤凰却关注到一个地方 “小姐,你怎么回来的?”      根据她的判断,那两名刺客的功夫都极高,小姐没点功夫,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反观闲王爷,却……      “有一个是救我的。”      涅槃问,“白衣那个?”      “嗯。”      “闲王爷也是被他所救|?”      梅迦逽摇头,心若刀划,丝丝作痛,“王爷是被侍卫们在乱草堆里发现的,全身是伤。”      涅槃和凤凰的目光同时落到床上沉昏的东方闲身上,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哎……心善为人,自己却屡遭残害,这王爷,该说他身体不好还是命不好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医官总算将东方闲的伤处都处理干净,上了药。      “大将军。”      “好了吗?”      医官微微弯着腰,回道,“伤口都敷了药,只是王爷暂时还醒不了。”      “何时能醒?”      “快则两个时辰,慢则明天。”      梅迦逽浅凝眉,“除了皮外伤,他可有内伤?”      “那倒没。”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房间里只剩下梅迦逽和凤凰、涅槃三人,涅槃才敢说,“他那点自保都嫌少的功夫,别人杀他怎么可能用到内力。”      涅槃不知道,东方闲没有受到内伤对梅迦逽来说,是多么庆幸的事情。就如她所说,东方闲没有多少功夫,若是别人发了死绝的狠心,他哪承得住多少内伤?      凤凰发出疑问,“谁劫了王爷?为何劫他啊?”      “按道理……”      说着,涅槃看着梅迦逽,“该是劫迦逽啊。”      无权无兵的王爷劫杀了能得什么好处?      “会不会是……”涅槃猜测道,“先杀闲王爷,再来劫迦逽,不想出现一个高手救了她。”      梅迦逽轻声道,“不想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战。一切,战事为重。”      “迦逽!”      “不用担心,刺客不会再来。安心去睡吧。”      凤凰和涅槃走了之后,梅迦逽慢慢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门前将两扇敞开的木门关上,绝色无双的脸上竟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肃。      那个屡次想杀他的人,但愿不是那个人!否则……      夜色如水的凉静。      梅迦逽坐在东方闲的床边,素手握着他包扎着伤带的手。这次他从九龙寺出来,秉着救人以民的善心,岂知命运和旁人竟如此不善待他,被北齐抓住严刑拷打;好奇观战在她的身边,却又被暗箭所伤;就是考虑到他的安危,千防万范的放置在她的身边住着,没想到,还是遭人暗劫,又落了许多伤在身上。这样下去,北齐十城没打下,他就……      梅迦逽只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抽丝一般的痛着,将东方闲的手裹紧,仿佛是自己给自己下的一道命令。      “我发誓!我生,你生;你死,我死!”      -      第二天一大早,探子给梅迦逽送了一份 紧急密报。      “凤凰。”      “在。”      “马上叫海天将军来。”      “是。”      探子的消息是,由于东面尉迟德五天攻下三城,北齐昨晚终于将原本防范梅迦逽的兵力调了一部分去增援,今早,增援的部队已经抵达了尉迟德正欲攻打的第四座城郡。      涅槃勾起嘴角,“现在东西面的压力一样大了。”      海天觉得连夜攻城胜算更高,晚上北齐看不清他们的虚实,“既然北齐昨夜就调走了兵,为什么我们不趁夜攻击?”      梅迦逽小手指轻点桌面,“恐防有诈。”      “现在兵到了东面,我们可以开打了?”涅槃问。      “我召集你们来就是部署待会的攻打策略的。”      海天和其三名部将走上前,看着地图,认真听取梅迦逽如何布兵。      “海将军,你带三万人从东南……”     一番布置之后,梅迦逽清晰的发令,“各将听令!”      “是!”      “马上出兵,攻打北仓城。”      “是!”      一众人迅速朝门外走,梅迦逽走出门,想到一件事。      “云天,云地。”      “在!”      梅迦逽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去把闲王爷扶到我的马车里。”      “是。”      涅槃牵着梅迦逽朝门外走,担忧道,“闲王爷还昏迷着,你带他在马车上颠簸,会不会……不太好?”      “放他在这,难安心。”      涅槃轻叹了口气,“嗯。”      担心马车疾驰起来会摔到他,梅迦逽将旁边靠在她身上的东方闲扶到软凳下坐着,自己也陪他坐到地上。      走了一段路,车身的摇晃越来越大,梅迦逽伸手揽过东方闲的后肩,将他的头放到自己肩窝里,她想,于她所能里,她得保护好他。      军队进攻时,震天的嘶喊声里,梅迦逽抱着一直昏迷的东方闲,等待着她心中渴望的那个好消息。      “冲啊!”      “兄弟们,夺下北齐大旗!”      梅迦逽的白色华贵大马车在整齐的将士队伍中匀速走进被攻下的城门,平整宽阔的街道上,马车稳稳的行驶着,这场胜利在她的预计中,而她希望的……却还没有听到。      “闲王爷,你看到了吗?我们又攻下一城了。”      低语的梅迦逽不知道,伏在她肩窝的俊颜上,一双神邃无底的桃杏眼眸已然悄悄睁开,望着她,不言不语,静静的望着她。      -      战后事宜处理完后,已是下午临傍晚了。涅槃把梅迦逽牵进屋里,自己坐到下手的位子上,踢踢腿,“从早上到现在腿就没停过,姐姐这把老骨头哦……”      “呵……”梅迦逽低笑,“你叫老,我怎么办?”      “你早被太子恪订货了,再老也不怕。”      梅迦逽嗔道,“涅槃,不要乱说。”      想不到,凤凰居然插话道,“小姐,太子恪,对你,很好。”      “看看看,连凤凰都这样说了,你还说你不会是太子妃。”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随身侍卫。      “启禀大将军,闲王爷醒了。”      梅迦逽一喜,连忙站起来,“太好了。”      -      梅迦逽站在东方闲的床边,语带喜色的问道,“闲王爷?”      “嗯。”      “你醒了实在是太好。”      梅迦逽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让东方闲脸上莫名的带着一丝柔和的感觉。      正当梅迦逽高兴时,听到东方闲轻轻的说了一句,“我饿。”      呃?!      “呵呵……刚好,我们也要吃饭了,我让厨子给你送来。”梅迦逽正想吩咐凤凰,又问东方闲道,“闲王爷,你现在有很想吃的吗?”      “豆腐。”      冷不防的两字窜进梅迦逽的耳朵,愣了愣,噢……明白了。      不自觉的,梅迦逽的耳根开始发红。      “凤凰,去厨房让厨子做份豆腐来。”      “是。”      凤凰去厨房后,涅槃看着脸颊绯红的梅迦逽,疑惑道,“迦逽,你发烧了?”      说着,涅槃还用手去探梅迦逽的额头,没烧啊。      “我、没事。”      “你脸好红啊。”      梅迦逽用手摸摸自己的脸,打着浑儿想蒙混过去,“刚从外面进屋,可能是热的。”      “我看不像。”涅槃贴近梅迦逽的脸,仔细看了看,“要是热,刚在休息时怎么不见你脸红,偏偏进了……”      噢……她懂了!      涅槃凑近梅迦逽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原来让你脸红的……是他啊!”      “讨打!”      “嘻嘻……”涅槃笑着跳开两步,“行了,我饿了,先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明知道梅迦逽此刻舍不得离开,涅槃故意那么问,看着她不想走又没借口留下的模样,涅槃笑得欢贼贼的。      “哈哈……你想打我,我不带你去,罚你在这呆着。”      “涅槃你……”      听着涅槃走远的脚步声,梅迦逽轻笑出声,还真是敢丢下她。      看着梅迦逽略显局促的样子,东方闲唇角扯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声道,“将军你一直站着,我怎么吃到豆腐?”      “哦。”      梅迦逽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刚坐到床沿,一想,不对!立即迅速的站了起来。      她一直站着确实喂不了他饭,可仔细想想他的话,她不站着,坐到床边,难道他就能吃到豆腐?厨子没送豆腐来,他能吃的豆腐……      “怎么了?”东方闲似是不明所以的问道,“床上有东西咬你?”      “没有。”      “那你不坐?”      梅迦逽哪里会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搪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身份有异,男女有别,我还是站着更好,刚才冒犯王爷了,还望见谅。”      “你靠近些,我有话说。”      梅迦逽不疑有他的将头俯低,贴近东方闲的脸。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0 (“你靠近些,我有话说。”梅迦逽不疑有他的将头俯低,贴近东方闲的脸。) “你站着我就有种想把你拉到床上的冲.动,然后……” 不知是有意还是东方闲不知道要用什么词,‘然后’后面的话一直没有说出来,惹得梅迦逽在心底胡乱的猜测着,然后?然后他想干嘛? 正想着,似乎有只手碰到了梅迦逽的胳膊。 心房倏的一紧,梅迦逽连忙坐到床边。 “闲王爷……” 软软的一声呼唤,好似带了一种求饶的味道,糯糯的感觉黏着人心,听得东方闲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看着梅迦逽羞然难言的表情,桃杏墨眸仿佛含了春水般清亮柔软。 “你怕我?侦” 梅迦逽一怔,干干的笑下,“怎么会。”说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是尊敬。” “敬我什么?” “王爷德行高尚。天下人人都尊敬您。” 看着梅迦逽格外认真的神情,东方闲知道她没撒谎,只是…… “我不要你的尊敬。” 轻轻的一句话,梅迦逽便被梗在那儿,差点儿就脱口而出‘那王爷想要我什么?’好在,关键的时刻,她还没有昏头,沉默着,不应对他的话。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 “如……” 东方闲刚讲了一个字,门外响起厨子的声音,“大将军,饭菜送来了。” “进来。” “放桌上吧。”东方闲勉力想撑起自己的身体,“我想起床动动。” 梅迦逽连忙伸手扶住东方闲的手臂,因实不好拽他起来,她便将手钻过他的腋下,环住他的身子,倾身将他抱起来坐着。 一个简单的照顾病患的动作,梅迦逽没想多,一旁看着厨子摆菜碟的凤凰却愣了愣,小姐和闲王爷…… “梅将军。” “王爷有什么吩咐请说?” 东方闲双臂自然的垂着,正好夹住梅迦逽搁在他腋下的手臂,她试试抽退,发现不行,以为自己是力气不够,稍稍多用了点力就听到他似是哼疼的细微声音,再不敢使劲,两人便保持着一个暧.昧的姿势。 她抱着他,他闻着她的发香。 “还有两城要攻,带着我,只会徒增你的负担,若在启程,梅将军便将我留在此地吧。” “不行。” 梅迦逽想都没想的拒绝东方闲的要求。 “行军打仗本是艰辛,我不该再让梅将军劳心费力。”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说的不错,只是,她若丢下他,他能不能回帝京都成问题,她早有誓言对自己发过了,他虽不知,她却铭记在心。 “闲王爷,我为首将,明白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你只管随我一起,其他的,无需多想。” 看着梅迦逽‘抱着东方闲不肯放开’的姿势,凤凰挥挥手,让厨子出去,自己也退出了房间,面无表情的走到偏厅,正准备开饭的涅槃看到凤凰,笑笑,“他们两人在你浓情我蜜意?” “别胡说。” “你看迦逽在闲王爷面前的表情,觉得我是瞎说吗?”、 凤凰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管小姐多喜欢闲王爷,他们都不会在一起的。” 涅槃纳闷,“你怎么知道?” “因为……” 凤凰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头吃饭。 “嘁~”涅槃扯扯嘴角,“以迦逽的性格,除非她对闲王爷死心,否则,不可能嫁给任何人,包括太子恪。” 凤凰用一种涅槃听不太清的声音说了句,“他不会这样选择……” “你说什么?” “没什么。” - 文韬也不知道从哪儿逮到一只雪白的兔子,装在笼子里,欢欢喜喜的想拿给梅迦逽。 “文校尉。” “嗯。哎,梅将军在里面吗?” 侍卫回答,“没有。梅将军在闲王爷的房间。” “知道了。” 提着小笼子,文韬时不时吹两声口哨,朝东方闲的房间走。 原本梅迦逽以为这次又得用口渡食给东方闲,没想到,到了桌边,他不声不响的用左手吃饭,慢虽慢了点,到底没让她不好意思。而且,让梅迦逽大为惊讶的是,东方闲竟夹菜给她。 “闲王爷,你自己吃吧。” 梅迦逽的话音还没落,东方闲就说话了。 “我想吃豆腐。” 说着,东方闲还把豆腐盘子端到梅迦逽面前,一个动作,意思表达得相当明显。 他要她喂! 梅迦逽心中不住的纳闷,你的手能争气的吃别的菜,怎么就不能再坚持把,吃掉豆腐? “梅……将军!” 莫名的,梅迦逽骨子一酥。 “哦,好。” 梅迦逽摸到勺匙,盛了块豆腐,抬起另只手去摸东方闲的脸颊,“闲王爷,冒犯了。” 有了手掌的定位,梅迦逽准确的将豆腐送到东方闲的口边,“慢慢尝,怕烫。” 明儿就是一块温热的豆腐,算不得什么山珍海味,东方闲睨了眼,慢悠悠的品尝起来,模样虚弱又享受。 文韬提着装着小白兔的笼子站在门口,看着梅迦逽喂东方闲的样子,进不是,退亦不是,心中一股酸冲的味道直冒。 东方闲一块豆腐咬三口的吃完,眼睛很是不经意的看到了门口呆立的文韬,低声对梅迦逽说道,“文校尉在门口。” 梅迦逽放下手,脸颊转向门口,“文校尉,何事?” “呃,哦,那个,也没什么事。”文韬挠挠头,“就是想送只兔子给梅将军。” 兔子? 文韬走进屋,看着梅迦逽,“校兵时,在草丛里抓到一只白兔,挺可爱的,舍不得放了,捉来送给大将军。” 梅迦逽微微一笑,“谢谢。” “那我给大将军放旁边?” “好。” 文韬看着梅迦逽的笑容,黝红的脸庞越发红了。 “梅将军,我走了。” “文校尉练兵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啊……” 文韬光顾说话,没注意脚下的门槛,差点摔了一跤,幸好是练家子,稳住了身子,慌促中头都不敢回的小跑着离开了。 “呵呵……” 闻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梅迦逽被逗笑。 东方闲撇了眼梅迦逽脚边的小白兔,这小畜生的肉…… “闲王爷。”梅迦逽问道,“还要么?”“什么?” “豆腐。” 东方闲左手拿起筷子,毫不费事的夹着菜,淡声道,“不要了。” 饭后,涅槃来找梅迦逽,见到她脚边的小白兔,惊喜的跑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捣逗着,“啾啾,啾啾……哟,哪儿来的小东西啊,这么可爱。” “文校尉抓到的。” “哦……”涅槃看着小白兔,问梅迦逽,“送你了?” “嗯。” 涅槃将小白兔从笼子里抱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想不到这文校尉还挺细心的,这兔子脖子上栓了跟红绳,哟……还穿了颗红豆耶。” 梅迦逽愣住,这……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涅槃声音不大不小的念着,将兔子放到笼子里,作势要出门,说道,“我去看看文校尉的眼中是不是‘满是相思泪’。” “涅槃。涅槃。”梅迦逽叫住涅槃,“不要胡闹。” 涅槃转身笑得欢快,“我不是胡闹,这红豆是什么意思,别说你不知道啊。” “文校尉可能只是图个好看,你和一个常年在沙场上练兵习武的将领说什么诗词歌赋,别去闹得人家尴尬。” 东方闲轻轻放下筷子,小兔子脖子上的线中红豆,文韬送来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子倒是个有心之人,只可惜…… “梅将军此话差矣。” 梅迦逽轻笑,“闲王爷有何高见?” “武将未必不懂文辞,文官未必通透诗语。” “是。” 梅迦逽不想谈的话题通常会顺着别人的话收住,一如此刻,她不想纠结文韬是不是对她上了心,倒是旁边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下次见到文校尉,倒可以问问他另首诗。” 涅槃挑眉,“哪首?”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东方闲薄莞,“如此朗朗上口的句子,想必文校尉肯定知晓。” “哈……”涅槃拍手,“在我们现代……呃,我们家乡,这首诗真算得上是爱情名诗了。” 梅迦逽实在懒得理东方闲和涅槃两人的‘红豆诗’,站起身朝外面走,“闲王爷和涅槃歌赋雅兴不错,我且有事,暂时失陪了。” “哎哎哎……迦逽,等我下。” 涅槃放下手里的小白兔追了出去。 - 梅迦逽攻下的第三城城门外。 几匹枣色骏马在原地踏着前蹄,马背上的几个男人看着城楼上迎风飘扬的‘淩’字大旗。 “又被攻下一城了,东淩的军队确实很厉害。” 姑苏默拉着马缰绳,目不转睛的看着东淩战旗,冷声着,“应该说他们有一个善谋强策的大将军。” 连丞亦不得不叹服道,“是啊,梅迦逽!奇女子啊!” “这世上,奇人,恐怕不止她一个。” “噢?”连丞疑惑,“还有谁?” “不认识。” “那你怎么说……” “昨夜我去查东方闲的虚实,扑了空,刚巧梅迦逽进房找他,我差点杀了她,千钧一发间,杀出一个男人。” 连丞猜测,“东方闲?” “不好说。”姑苏默蹙眉,“带了面具,功夫极高,我和他交手五十招,竟找不出他的破绽,甚至连探他武功深浅的一掌都被他轻巧的避开。” “是不是东方闲的声音?” “用了假音。” 另一个姑苏默的随身侍卫讲话,“难怪我们这么多年都杀不了梅迦逽,原来她的身边藏龙卧虎。” 姑苏默摇头,“那人不是她的侍卫。” “那为什么救她?” “不知。”姑苏默拉动缰绳,最后看了一眼东淩旗帜,“走,回西楚。驾——” - 东淩皇宫,东宫。 太子太傅正教着太子何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突然,东方烨身边的程德海来宣旨。 “皇上有旨。” 东方恪连忙微弯腰施礼,“儿臣听旨。” “皇上口谕,宣太子殿下即刻进宫觐见。” 东方恪愣了下,“儿臣遵旨。” 程德海看着太子恪,眉心凝而不展,“太子殿下,请。” “程公公。”东方恪嬉笑着拉住程德海,“父皇叫我进宫,所为何事啊?” “哎……” 程德海叹气,“太子殿下你……你怎可私自出宫离京啊。” 东方恪吃惊,“父皇知道了?” “莫说得大,只说这京城,有皇上不知道的事吗?” 东方恪向太子太傅章天卓看去,“太傅大人,我先去见父皇了。” “去吧。” 东方恪刚转身,章天卓叫住他,“太子殿下,认错态度务必谦恭,尤其不得与皇上辩驳。” “学生谨记。” 东方恪走了之后,太傅章天卓立即修书一份,叫人快马加鞭的送往在北齐攻城的梅迦逽。 - 北齐北仓城。 涅槃和凤凰陪着梅迦逽在城内各处检查一番,披着月色回到州郡府。 三人刚进后院,涅槃就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 涅槃和凤凰同时看着在房前草地中站着东方闲,想笑又想骂。 “闲王爷……” 涅槃没话形容了。 月下清俊翩翩如谪仙的男子,透着亦仙亦幻的感觉,若不是他手里的东西,算得上是一副让人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偏生生的,出了旁枝。 东方闲右手拈着小白兔毛茸茸的短尾巴,倒栽着它,像逗鸟一样逗着,惊吓或是疼痛过度的小兔子四只腿在空中乱划乱蹬,还发出唧唧的叫声。 看着东方闲玩得不亦乐乎,涅槃实在找不出词语了,只得叹道。 “闲王爷真是……油菜花!(有才华!)” 梅迦逽不解,“油菜花?” “太油菜花了。” 突然的,东方闲手指一松,小白兔掉到了地上,大叫一声飞快的蹿跑而去,逃离苦海啊。 “呀,跑了。” 涅槃拔腿跑过去准备帮东方闲抓兔子,等她到时,小兔子早就溜不见踪影了。 见梅迦逽走过来,东方闲略带歉意道,“梅将军,你的兔子,跑了。” “你刚在玩兔子?” 梅迦逽心情突然轻快起来,难以想象他抱着兔子逗弄的模样,一定很慈心温目,难怪涅槃说那样奇怪的话。 东方闲歉然道,“我抓一只赔你。”“不必了。本是野生,放归野林更适合它。” 涅槃看着东方闲,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话,“我说闲王爷,我真想憋住不说你什么,可我真忍不住。” “涅槃……” “迦逽你别打断我,你让我说吧,不然我一晚上得憋死。” 梅迦逽蹙眉,真怕涅槃说什么伤害到他的话。 “闲王爷,你拎着小兔子的小尾巴倒栽葱,能不被它跑掉吗!”涅槃哄然一笑,“我活了这么大,古代现代两世界混迹,还真是第一次见人这样抓兔子,你……绝对的一朵油菜花!油菜花之王!” “噗……” 梅迦逽一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闹半天涅槃和凤凰刚才吃惊是因为他揪着小白兔的尾巴当鸟逗啊。 凤凰拼命忍了笑,低头再低头,到底没压住,王爷刚才的姿态着实可爱的让人……想发笑。 “我不是故意的。”东方闲端凝着梅迦逽灿若桃花的脸颊,“饭后无聊就……”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梅迦逽说话声里都是笑意,“闲王爷喜欢就好。” 涅槃牵着梅迦逽回房后,一想到平时对人冷冰冰爱理不理的东方闲居然有那么呆笨的表现,就忍不住发笑。 “迦逽,我发笑闲王爷有点‘人气’了。” “他不一直是人么。” “不同。以前的他,总觉得与世隔绝,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姿态。今晚才发现……” 梅迦逽笑,“什么?” “很傻很单纯。” 梅迦逽被涅槃的用词弄笑,“可不许让这样的话被闲王爷听到。” “放心吧。我给你放洗澡水去。” “嗯。” - 梅迦逽进后院遇到东方闲时,文韬将好随在她的身后准备找她说话,见她一直‘看着’东方闲,没上前打扰。只是,当东方闲不小心弄丢小白兔时,他差点冲上去抓捕。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兔脖上有一颗他找了许久的南国红豆,原本想……她能明白。 文韬的眼睛一直看着东方闲进房,他……他真是不小心弄跑小白兔吗? - 梅迦逽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穿着干净的中衣刚躺下,脑海里却想起一件事。 哎,不知该不该这样做? 过了许久,涅槃走到梅迦逽的床边,轻声问道,“迦逽,你有事?” “没……” 涅槃笑,“那你继续憋着。” “哎。” 梅迦逽叫住涅槃,“我不放心,想叫他睡一屋。”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1 (梅迦逽叫住涅槃,“我不放心,想叫他睡一屋。”) 涅槃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做着痛心疾首状,“我说梅四小姐,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也是一女儿家,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睡你房间呢?你还要不要名声!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你就不怕他半夜化为食肉狼!” “他会怕吗?” 涅槃只恨自己怎么不会‘七十二变’,真想钻到她心里去看看,“梅大美人,你该想想自己安不安全。”居然想人家男人怕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再吃亏都不会是他。 梅迦逽对东方闲有着十二分的信心,“闲王爷他不会做逾矩之事。” “所以……”涅槃下了结论,“他不会破戒和你住一间房。” 听闻涅槃如此一说,梅迦逽也觉得在理。 “不过……侦” 梅迦逽的心被扯了起来,“不过什么?” “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涅槃笑笑,“今晚闲王爷傻得可爱,那身子骨再被劫一次,小命肯定没了,到时,你还不得恨死我。” “涅槃你……” “嘻嘻,我去了。” 没一会儿,涅槃回到梅迦逽的房间,“闲王爷说……” 梅迦逽心里不由得紧张,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不做填房。” 填房? “他的意思……” 梅迦逽有些抓不准了。 “他觉得来女子闺房睡不像话,就像是填满你的房间一样。” “那……” 梅迦逽双手揪着薄薄的锦被,他不肯来她的房间,那她…… “涅槃,我想……想……” 涅槃看着难于启齿的梅迦逽,替她说出了那句话,“想我问问闲王爷,你去他房间怎么样,是吧?” “哎呀,你……” 梅迦逽整张脸瞬间红透。 “难道不是?”涅槃故意道,“不是就算了,我睡觉去。” “哎,是。” “是什么?” 梅迦逽娇羞的催了声涅槃,“你快去问啦。” “是是是,马上就去。”涅槃嘀嘀咕咕的朝外面走,“邮差命。” 在现代,上课替班花班草传爱的小纸条,到了古代,成了王爷和将军晚上传情的小厮童。 涅槃出去后,梅迦逽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若是自己方便,她只怕追出去叫回涅槃了,那句话,着实是不好问出口,也不知他会如何看她,可成了一个不检点的女子?不过,心性清清寡寡的闲王爷怎么会说‘填房’?二娘,三娘叫爹爹的填房,他又不是她娶回家的夫婿,何来填房一说?要说填房…… 霎那,梅迦逽想到了一个人——她的第一偏房,一个素不相识的公子。 呵…… 梅迦逽无言的笑笑,大约男人都有各自的自尊,不想屈权于女子。 片刻后,涅槃回来了。 “梅大美人。” “闲王爷怎么说?” 涅槃一乐,“看把你急的。闲王爷说……说……” 梅迦逽扯着被子躺了下去,她不说,她不急。 “哟,睡啦?那我去回了闲王爷,说你不过去了。” “哎!你回来!” “哈哈……”涅槃直笑,“他说,你若能不落口舌给旁人,与他同屋他没意见。” 梅迦逽重新坐起来,是了,她和他睡一间房,涅槃、凤凰能理解,那二十名轮班的侍卫未必能理解。 “迦逽,我先把侍卫们调开,你过去后我再调回来。”涅槃早想好了法子,继续道,“你到房间后藏起来,我命人送张床铺进去,别人问起,我直说‘将要派个侍卫贴身保护王爷’。” “你有调人借口没?” “嗨,小意思。” 半柱香后。 东方闲房间的耳室里添了张简素的床,听到关门声,梅迦逽才掀开东方闲床侧的围帘,突然就低笑出声。 “呵呵……” 东方闲从门边走进来,轻声问道,“很逗吗?” “像儿时的藏猫猫。” “你被人找到过几次?” 梅迦逽颇为得意道,“一次都没有。” 看到梅迦逽带着小欢喜的神采,东方闲嘴角薄扬,伸手轻轻牵过她的柔荑,“累了一天,休息吧。” “闲王爷……”梅迦逽随上东方闲的脚步,“我是担心刺客再劫,所以……” “涅侍卫已经说过了。” 走到床边,梅迦逽被东方闲扶着坐下,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太多,掀开被子,她就钻了进去。 当东方闲的脚步声走开又走近时,梅迦逽纳闷了,他又到她床边干嘛? 什么! 闲……闲王爷上.床了?! 梅迦逽立即掀开被子做起来,出声道,“闲王爷!” “嗯?” 东方闲好似被梅迦逽的动作吓到一般。 “你、你怎么……怎么上来了?” “不同床,你能知我被劫走?” 梅迦逽被噎住,虽然……好像……大约是他说的那么个理,可是,她的初衷是同屋,不是同床,他这样睡上来,她实在被吓的不轻。 “可是,闲王爷……我并没有打算、打算我们睡……一起。” “世间万物的发生、发展都是没有预先计划的。” 东方闲声音不大,动作倒是不小,翻身上床时手臂横着一扫,将梅迦逽直接撂倒,两人双双平躺在床上。 “啊。不可以。” 梅迦逽惊呼着想坐起来。 “门外侍卫回来了。”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半仰的身子停住,不敢发声。恰时,胸口伸过一条手臂将她向下压,跌回床面时,东方闲的一只胳膊不知何时放到了她的脖下。 枕着东方闲受伤的右臂,梅迦逽连忙想移开,“闲王爷,你的手有伤,不能压着。” “我的背也有伤。” “那你……”匍着睡吧。 梅迦逽话音到一半想起,他前面胸口也有伤,如此一来,俯、仰都不可,只有侧睡。 东方闲侧面对着梅迦逽睡着,那只放她颈下的手纹丝未动,梅迦逽也不好再叫他抽开,毕竟,他侧睡,手若抽出去便会压在他整个身子下,倒不如放到她脖子下轻松,只是他对着她呼气,她……难眠。 话题一岔开,梅迦逽就难起头说要下床了,可……这样真的很不妥。 忽的,梅迦逽耳边一热,听到一句。 “还不习惯?” 习惯?!她怎么能习惯?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梅迦逽明白东方闲为何这么问了,他的意思是,他们在听琴阁早有过同床一夜,此刻该不陌生了。 “闲王爷……” 那次是她借宿他的地方,而且她当时片缕未着,起床必定被他看光;这次却不同,现在……好吧!她不得不承认,此刻比当初危险数倍。 梅迦逽实在想不明白,原本只想保他安全的同室而寝怎么就成了同床共枕,鼻尖萦绕的紫竹香让她好像强势不起来,或许,任何人面对他都会不自觉的放柔软吧。 过了会儿,梅迦逽轻轻的侧身,背对着东方闲,这样该睡的着了吧。 半夜时,梅迦逽恍惚感觉到有人轻蹭她的肩膀,滑滑的,仿佛是肌肤与肌肤的亲贴,一下再一下,竟有些说不出的舒服,耳畔飘过一句辨不清真虚的话。 如果,你发现我不是我,会恨我吗? 一觉天明。 涅槃又调开侍卫将梅迦逽接回她的房间,除了她和凤凰,无一人发现梅迦逽与东方闲共寝一夜。 在北仓城休息一天后,梅迦逽率领五万京畿精兵攻打第四座城郡。 北齐守城之军抵死反抗,攻了一天第四城还没拿下,到了夜幕,梅迦逽宣布就地扎营。 让北齐守军始料不及的,他们明明看到东淩军队扎营休息,刚缓下心头的警备状态,三万东淩军队突然从城两边猛攻,两个时辰后,终于冲进了城门。 涅槃大喜。 “迦逽,拿下了!” 梅迦逽嘴角微扬。 东方闲不无赞赏道,“梅将军,恭喜。” “闲王爷,有时,胜利是另一种失败。” 看着梅迦逽的侧脸,东方闲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停止,你想要的那个胜利,定会出现。” “王爷可会与我一起迎接那个胜利?” “当然!” 梅迦逽攻下第四城的第二天,东部尉迟德传来好消息,打下了第四郡,两边都剩下最后一城,拿稳后,十城成一线,构成一个有力的国防屏障。 “哟呵,最后一城,打完回家。”涅槃伸伸腰,“算算,我们出来大半月了,打完第五城,算上回去的路途,离家一个多月咧,好想念我的大床。” 梅迦逽声音严肃道,“我们还有六天时间。” 海天看着梅迦逽,“梅将军,皇上没要求我们必须在哪天拿下所有城池。” “皇上是没说,老天爷却说了。” 拨两千人护送太子回京后留了五千人坚守白燕关,然后带着三千人渡江追上梅迦逽的文韬不解的看着她,“老天爷?” 梅迦逽低缓的吐了口气,“我查过,当初北齐并非有意发兵侵占我燕北十六州,最开始不过一支两千人的牧兵,渡江后意外遇到春汛,滞留在燕北十六州边境,见富起了掠心,事态这才严重起来。” “迦逽你的意思是……汛期又来了?”涅槃认真道,“就在六天后?” “不确定一定是六天,往年都在六天后左右有大夏汛。一旦在汛前我们没能渡江,北齐定会调大军围困我们,那时东淩想派援军来都不可能。” 凤凰和涅槃对视一眼,难怪出兵前迦逽计算战期一月,想来那时她便算好了时间。 海天看了看地图,皱了皱眉头,“那我们尽快攻下最后一城。” “海将军,最后一战,于你,于尉迟将军,都将是场不易之战。”梅迦逽分析道,“经过四战,我军处在疲乏中,最后两城,北齐定会死守,不让我们与尉迟将军连成线。而今,我们手中可用兵力四万,尉迟将军五万,对方只要拖满六日,我们要面对的困境将无法解决。” 文韬快语道,“大将军,我愿带人马今夜攻城。” 梅迦逽慢慢的摇头,“全军休息两日。” “时间这么紧……还休息吗?”涅槃问。 “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两天。” 见梅迦逽态度坚决,其他人再无异议。 晚餐时,梅迦逽与众位领兵将军们一起吃饭,回到后院休息时,一名小兵跑了过来,说话有些急。 “大将军,闲王爷不见了。” 什么?! 梅迦逽顿时紧张起来,“何时发现的?” “刚不久。厨房给他送饭,发现王爷不在屋里,后院找遍了,不见王爷踪影。” “再加派人手去找。”梅迦逽话音里有着焦急和坚决,“一定要找到王爷。” “是。” 几盏茶时间过去,东方闲的下落还是没有找到,先是二十随身侍卫,后面连凤凰和涅槃都被梅迦逽派出去寻人。 梅迦逽一人在房间外的耳厅等待消息,门口传来脚步声,“梅将军。” “进来。” 文韬进屋后,见到只梅迦逽一人,左右看了看。 梅迦逽问道,“文校尉找我何事?” “呃……” 文韬局促着,梅迦逽脸上不喜不素,寡淡的表情让他好不容易在门外鼓起的勇气开始下落。 “有事不妨直说。” 听闻梅迦逽的话文韬这才安下心来把自己想说的话过了一遍大脑,“我想……送这个给你。” 说完,文韬将东西放在梅迦逽手边的桌子上,他本想放进她的手中,怕太唐突了,碰到她的手会吓到她,忍住心中想握她玉手的冲.动。她一定不知道,他有时很羡慕涅槃。 “文校尉又送我什么?” “手镯。” 梅迦逽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慑着文韬赶紧解释。 “梅将军别误会,我绝不是掠抢来的,今日练兵后休息,我在街上随便走着,看到好看,就买下了。” “文校尉。”梅迦逽表情一丝未变,淡淡道,“我不戴首饰。” “但我觉……” “不喜欢戴。” 文韬噤声,声音开始变沉,“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梅迦逽叫住文韬朝外走的脚步,“文校尉,你的东西。” 将东西从桌上取回时,文韬忍不住看了梅迦逽一眼,满目失落,连步伐都似乎沉了许多,他暗想,也是,且不说她显赫的家世,便是她自己,官阶、品貌、名望等等都高他许多,天下多少男儿都难以望其项背,能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纵观九州也寻不出几人。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人。 “文韬见过闲王爷。” 。 “嗯。” 一袭雅蓝色锦服的东方闲履步未停的朝后院直走,路过园中时,巧见梅迦逽坐在房中,略微停了下脚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近了,梅迦逽不确定的问道,“是……闲王爷吗?” “嗯,是我。” 梅迦逽倏地一下就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险些撞到东方闲,“你怎样?” “别担心,我只是出门走走。” 梅迦逽低低的长长松了口气,他实实吓了她一把。 环视四周,东方闲不免蹙眉,“侍卫怎么都不在?” “他们让我派出去寻你了。” 看着梅迦逽在蓉丽雪颜上努力掩藏心中对他担忧,东方闲嘴角弯了一下,伸手抓过她的右手,在她掌心放了个小锦袋。 “什么?” “赔给你的。” 梅迦逽好奇的打开小袋,葱长的纤指探进袋口,心尖微诧,“一颗……南国红豆?” “嗯。” 慢慢的,梅迦逽笑了,有了揶揄东方闲的心思,“这粒红豆,算文校尉送的?还是闲王爷?” 东方闲却是答非所问,“红豆难寻,一晚,一颗。” 说完,东方闲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梅迦逽一直都不知道,哪是整城一颗,是东方闲买下了整城所有红豆,留一颗在手,其余的,全部喂了鱼。 深夜涅槃和凤凰无果回来,得知东方闲不过出门散步,早已回来睡下了,涅槃气得吼了句,“赤.裸.裸的坑爹啊!” 梅迦逽和凤凰这六年时不时听到涅槃冒出奇异的词语,倒也见怪不怪了。 “涅槃,凤凰,你们早点休息。” 梅迦逽说完,竟忘了自己是个盲人,站起来冒冒失失的行走。 “小心!” 嘭!的一声。 涅槃还没来得及叫住梅迦逽,她便撞在了沉木大椅上。 “磕哪了?”涅槃跑过去,扶住梅迦逽,“一进屋就见你傻笑,捡五百万啦?” 凤凰拿了跌打膏过来,“小姐,抹药。” 梅迦逽揉揉痛处,“没事没事,一会就不痛了。” 老法子把梅迦逽‘偷渡’到东方闲房间后,梅迦逽沾床就喜滋滋的朝床里滚过去,却发现东方闲没有‘按时’上.床,而是出去了一会后再进来。 东方闲上.床后,梅迦逽身上的被子被撩开,左腿的裤管被人卷起。 “闲王爷?” 梅迦逽惊恐的坐起。 看着梅迦逽小腿上一块青紫,东方闲抹药轻揉。 “啊~” 梅迦逽叫着想缩回腿,他以为她的腿是铁打的? 东方闲面无表情道,“再叫大声点。” 梅迦逽被噎,他当她不敢是吧!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2 (东方闲面无表情道,“再叫大声点。”。梅迦逽被噎,他当她不敢是吧!) 梅迦逽暗暗深吸一口气,唇缝翕开一丝丝,东方闲好似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话。 “你叫一次,我亲一下。” 梅迦逽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亲一下?亲谁?亲哪儿? 看着梅迦逽小呆鹅的表情,东方闲凑近她的脸,呵着气,“亲你。想亲哪儿就哪儿。” 梅迦逽一张嘴慢慢变成‘啊’字口型,却发不出声音,心底哀嚎,啊啊啊啊啊……这人,绝不是闲王爷,不是,不是! “咝……” 东方闲手下忽的一重,梅迦逽疼的皱眉,往后倒躺下去,腿要被他揉断了侦。 “这回知道痛了。” 梅迦逽应付式的说道,“没事。咝……” 咝的一下,梅迦逽痛的仰坐起来,“痛!” 东方闲下手轻了不少,教育道,“佛曰,不可谎,不可瞒。” “哪个佛说的?” 她怎么没听过。 “我。” 梅迦逽已倒头睡下作为自己无声的抗议,不过……“王爷怎么知道我撞伤了?” “叫若猪嚎,岂能听不到。” 梅迦逽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白了,红了,最后黑了,刷的一下坐起,“我没叫多大声。” “现在重温?” 梅迦逽转头对着床内侧,“不要。” 听到她负气似的闷声,东方闲禁不住笑了下,说道,“世上万物皆平等。” 两人间的气氛惬意起来,加之梅迦逽今晚的心情极好,一下放松神经,搬出了自己和涅槃、凤凰在辅国大将军府生活时的随意性子,回顶了东方闲一句,“那你当猪。” “梅将军吃猪肉的吗?” “吃。” 匀称白皙的腿上裤管被东方闲慢慢放下,梅迦逽旁边的被子被掀开,带着紫竹香的身躯轻轻躺了下来,一只指尖突然就压在她的唇瓣上,耳蜗里吹进一句低低的话。 “那你吃我。” 呃?! “不吃咱们就换身份。” 呃?! 梅迦逽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东方闲面前有点不够用了,扯过被子,蒙住头。她不吃他,也不和他换身份,她不当猪。 “不说话我就当你选了第二个。” 梅迦逽索性把整个身子都侧过去,声音嗡嗡的,“我不咬你。也不做猪。” 东方闲脸上带着浅浅的一层笑意,“红豆呢?” “干嘛?” “给我下。” 梅迦逽从中衣的袖袋里拿出小锦袋,一不小心傻乎乎的问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随身带着红豆?” 东方闲拿过锦袋,叹了句,“你今晚真是梅迦逽吗?” 梅迦逽也不示弱,“你今晚真是东方闲吗?” 感觉到东方闲起床了,一小会儿后又回到了床上,梅迦逽心中忐忑起来,难道因为自己反驳了他几句就把红豆要回去不给她了? “你要干嘛?” 梅迦逽紧张的揪紧衣襟,刚才他的手为什么碰到她下颌的衣裳,他不会是…… “一颗红豆易掉,我把它穿在金线上了。” 有东方闲的解释,梅迦逽放开手,任由他给她系到脖子上,凉凉的红豆停在她锁骨中间,光泽鲜红,珠体圆润,映得一粒相思似血,衬得她肌皙润如缎。微凉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颈下,她想自己系,却莫名的开不了口。系金线时,东方闲俯低身子,一缕墨发从他的耳后垂下,轻扫着梅迦逽胸口衣襟微开出的肌肤,酥酥的如丝溜,床上的气氛慢慢变得暧.昧起来。他凝着她的容颜,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房间里静的彼此若加重点呼吸都能听到一般。 将金线打了个死结,东方闲指尖抚了抚红豆,“很衬。” 梅迦逽懂他的意思,羞色绯红渐渐染开脸颊,“谢王爷。” 东方闲躺到床上,看着床顶,低声悠念,“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 “闲王爷,你知道相思子的故事吗?” “你说。” 梅迦逽用手轻轻拈着锁骨处的红豆,“《搜神记》语,宋康花夺其舍人韩凭之妻何氏。后,夫妻同自尽。两冢相对望,夜夕之间,冢顶各生大梓木。日久,两树屈体相缠,根交于地下,枝错于天上,又有鸳鸯一对,长恒栖树,晨夕不去,交颈悲鸣。周围的人听了,无不哀之,此后名树,相思树。其籽为相思子,亦称南国红豆。” 情丝飞漫的空气里,东方闲四个字瞬间让梅迦逽知道什么是对牛弹琴。 “阿弥陀佛……” “闲空大师。”梅迦逽来了闷气,“你要不要为韩氏夫妇诵经念佛,超度他们早升极乐。” “嗯。” “闲空大师,佛门戒律森严。”你破戒了。 东方闲侧身对着梅迦逽,禅学意深言明道,“梅将军,夜已深,早些安寝吧,纵你精神不倦,我等肉身却会疲惫。” 梅迦逽败阵,行,肉肉肉……肉身,说你破戒你就来肉身论,有本事你摒除男女肉身之别抱女子试试,破戒时,看你好意思。 瞬间,梅迦逽眼睛圆睁,有……有没有搞错?他……他手臂干嘛呢? 东方闲一只手臂搂过梅迦逽的娇躯,软着嗓子道,“冷。” 一直记得东方闲身上有伤,梅迦逽不敢掉以轻心,连忙侧过身子去探他的额头,怎么突然冷了?额头不烫呀。 “晚上你只有随便逛逛?” “在江边呆了会。” 梅迦逽了悟,怕是那时坏了身子,“可能江风吹多了,你身子虚,不该的……” 无法多苛责东方闲太多,梅迦逽靠着他,默许着他拥着她入睡,待他睡熟之后还不忘查探几次他的体温,感觉他浑身有点烫,怕温病严重,轻轻的主动抱住他。 入睡前,梅迦逽心叹,还真有抱着女子很心安理得的佛门中人啊…… - 全军欲做最后一战的四万人休息两天后,梅迦逽还迟迟不肯开战,海天和涅槃都有些急了,时间只剩下四天了,若是拿不下第五城,大家都会被困死在北齐这。 早饭后,涅槃问梅迦逽。 “迦逽,何时攻城?” 梅迦逽心中坦然道,“等。” 涅槃把佩剑抱在胸口,咕咕嘴角,“等?” “呵……”梅迦逽轻笑,“我保证你有机会回去睡你的大软床,还能跟六爷继续拌嘴。” “别。我的床比粉娘重要千倍,有床就行,粉娘那架势我真扛不住,一看他满身的粉色,我就想轰他。” 凤凰笑,“六爷很好。” “他心是好,就是那粉色……”涅槃实在不理解道,“一活生生的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喜欢粉色,连马车都是粉色的,我想,那些拉车的马肯定恨不得踹飞他,多么英壮威武的形象,直接被六王爷毁了,遇到别的马时,说不定有我们听不懂的马语,粉娘的马要被同仁笑死。” 梅迦逽和凤凰直接被涅槃的话惹笑。 喝口茶,梅迦逽想起一事,说道,“待会无事,凤凰、涅槃,你们陪我上街去吧。” 凤凰脱口问道,“买什么?” “上街不一定就要买什么吧。”涅槃想了想,“随便逛逛也好啊。” “局势未定。” 涅槃看着凤凰,长她两岁,长迦逽一岁的她,果然心思就是缜密些,不由得赞同道,“也是。迦逽,你需要什么,我去买来吧。” 梅迦逽放下茶杯,“没什么特别想买的,本想走走。算了,回京再逛。”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个侍卫,“报!启禀大将军,京城来信。” “凤凰。” “是。” 凤凰接过信件,拆开,阅览之后看着梅迦逽,“小姐,太子殿下离京到江边追你的事被皇上知道了,太傅大人让你尽早回京帮太子恪。” 梅迦逽蹙眉,果然…… 午饭后,梅迦逽刚想午休,又来了一份京城的急信。 凤凰对着脸色凝重的梅迦逽说道,“小姐,太子殿下被皇上关到北苑了。” “多久?” “皇上没说。” 梅迦逽心房一沉,没有期限就是最长的期限,皇上把主动权握在他的手里,连老天爷都不肯给。 晚饭过后,就在全军以为梅迦逽不会发兵时,突然来了一个急报,尉迟德接到梅迦逽的密令,带着他手中的五万将士赶到了。 “梅将军,你什么时候调尉迟将军过来了?”海天惊讶的看着梅迦逽,“东面不用攻了吗?” “攻。只是,暂时不攻。” 尉迟德大迈步的走进正厅,“属下尉迟德参见辅国大将军。” 梅迦逽点头,“尉迟将军来的很及时。让将士们稍作休息后,准备作战。” “是。” 涅槃这才明白为什么早上梅迦逽叫她等,等的,就是尉迟德的五万人马,如今他们九万人,就算北齐那城是铁打的他们也会攻下,如此一来,打完这个就剩下最后一个,要拿下也不难,而如果他们东西各自为战,两边都难拿下城池,时间一长,伤亡就多,那时,大家都回不了帝京,现在集中作战,速战速决。 很快,九万东淩军队两天连下两城,当东淩大旗插上最后一个城楼上时,月内收复燕北十州、攻下北齐十城的好消息已经送往帝京。 赶在夏汛来之前,梅迦逽下令回京军队全部渡江,海天带三万人回京畿北部驻地,尉迟德带四万五千人回京畿中部驻营。 回帝京的白色大马车里,东方闲轻声问梅迦逽,“你以为你回京就能让太子殿下从北苑出来?” “我知道不能。但起码……”梅迦逽停了下,“可以让恪不为我担心。” 想到几天之后就能回到家里,涅槃骑在马上心情颇好的哼起了没谱没调的自创歌曲,“我左插你一刀,右插你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刀刀毙命呀刀刀毙命……” 马车里的东方闲皱眉,“阿弥陀佛……” - 抵达京城的前一天,官道驿站。 梅迦逽泡在澡桶中,闭目养神。涅槃坐在旁边,吃着洗净的葡萄,用力的嗅了嗅空气,“好香啊~” “迦逽,洗香香,明天进京就可以见到太子恪咯。” “见不到。”梅迦逽双手搭在桶边,眼未睁,“太子殿下被关在北苑思过。” “都关了……我想想……九天了。”涅槃又吃了颗葡萄,“皇上是他亲爹,应该早就放他出来了吧。” “储君离京并非小事,往大了说,是太子殿下对社稷的不负责任。往小了说,说明太子殿下幼稚、冲.动,行事莽撞,这些不利于他的言辞就会从那些支持长公主的官员们口中钻进皇上的耳朵。” “这次我们打了胜仗,以前皇上都会奖励你很多东西,这次,你让他放太子恪出来,应该不难吧。” 梅迦逽摇头,“我什么奖赏都能要,唯独不能请求皇上放太子出来。” “为什么?” “太子被关,若只要我开口求情便可以免责,他会对我越加依赖,更重要的是,会折扣了皇上对太子殿下惩罚的效果。”梅迦逽双手放到水中,将滑斜了的身子坐直了些,温水涟漪轻波着双肩,若有万般感慨道,“皇上的心意,是臣子最不能违背的,尤其,当他可能捏着你的软肋时。” 涅槃正要送葡萄进口的动作停住,看着梅迦逽,问道,“皇上惩罚太子的目的是什么?” “想要他记住,君是君,臣是臣,女子是女子,不可乱了身份与体制。” “可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是皇上的儿媳妇,太子追你,没什么不对。千里追妻,说不定还能成为美谈。” 梅迦逽轻轻一笑,“呵……涅槃,我从没告诉你,天下谁都可能是太子妃,唯独我永远不会成为太子妃。” “为什么?” “无将之君,傀(kuǐ)帝;有将之君,虎帝。天子为帝,第一件要学会的事情就是驭(yù)将,将中首将为君王第一要认识深刻的人,兵权旁落,那把苍生仰视的龙椅可是一天都坐不稳的。” 梅迦逽早就看透东方恪和她的婚姻,不然,她岂会一点儿都不担心成为太子妃,只因……“皇上不会把一个可以保他帝位稳固,同样也可能夺走他龙椅的人,用一个万人羡慕的理由将她放在身边。” “皇上怕你谋朝篡位?” “他怕的,是恪。” 涅槃明白了,太子恪现在确实太年轻,无君才,若太子殿下登基,迦逽为后,只怕——她真能见证一次‘女皇武帝’。 “可现在的皇上终究会死,他不可能万万岁。”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梅迦逽轻叹,“武将的命运,始终是个悲剧。他是天子称霸一方的利器,可以刺向敌人,也可以……刺向天子。” 涅槃愤愤道,“说白了,现在我们为皇上拼死杀活,到最后,都可能被他格杀。” “我从没觉得哪次出征是为了贞康帝。” “那你……” “百姓。” “涅槃,六年前的记忆你全无,当年我们没有祈邙关大捷前,东淩为四国最弱,常常受到周边三国的欺辱,各种进贡课税压到百姓头上,民生艰难。那一役,堪称当时国之存亡之战。军中很多人都是放下农具的百姓,人人为家而奋力拼杀。若你还记得漫天雪地尸横片野,你也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战争是为君而战。” 梅迦逽缓缓睁开眼睛,“我战,为民为国,却绝不会为一人。” 涅槃假设道,“如果……我只说如果,若皇帝是东方闲,你会单为他打天下吗?” “为君而战的将,是天下最不配为将的将。涅槃,没有一种功名利禄可与民心相比。民心所向之人,方为天下最强者。” “民心……” 涅槃低念着两字,念着念着,突然眼睛一亮,“迦逽我发现……” “发现什么?” 涅槃压低声音道,“发现东淩最得民心的,不是皇上。” “涅槃!”梅迦逽脸色马上一紧,她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也知道她心底那个最得民心的人是谁,“此话切不可再说于他人听。” “我知道。” 忽而,涅槃眼睛眯了眯,看着梅迦逽脖子上的小红点,起身慢慢走过去,蹲到浴桶边,端详着被金线串着的相思子,好奇道,“咦,你脖子上怎么有颗红豆,你不是最不爱戴首饰吗?” 梅迦逽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笑笑。 “红豆……哎,是不是文校尉送的那颗?” “那兔子不是跑了吗。” “哦,对。”涅槃越发好奇,“那这颗谁送的?” 水汽中渐渐红了的脸颊明确的回答了涅槃的问题。 “噢……我知道了。”涅槃满脸坏笑道,“定关系了?” “没有,别瞎说。” “啧……迦逽,你做不了太子妃,可是我也觉得,你做不了闲王妃。” 梅迦逽的心房抽紧,她知道,只是,被人当面直白说出来,她的心,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闲王爷不皈依佛门,你们还可能有戏?”涅槃紧问,“你让闲王爷还俗啊。” “即便他还俗,我与他,也成不了。” 涅槃又不懂了,“这又为什么?” “他不该出身在皇家,我不该手握重兵。” 脑袋飞转的涅槃惊道,“难道皇上怕你助他一朝称帝?” “自古,几个天子对自己的手足和善的?” “那你……不当辅国大将军呢?”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3 (“那你……不当辅国大将军呢?”) 梅迦逽突然笑出声,声音里透着无奈,“呵……现在的我,若不掌兵,必死无疑。” “不懂。” “皇上……会忌惮我脑中的东西。” 涅槃了然,“也就是说,他不能用的人,也绝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得到。囿” 房间里沉默片刻后,涅槃心叹,问梅迦逽,“迦逽,你有没有后悔六年前为东淩出战?” “为什么后悔?” “如果你不是那时展露了排兵谋略才能,现在不会是六军统帅,说不定,你能以宰相府四小姐之身嫁给闲王爷了。啥” 梅迦逽笑着摇头,“不悔!若没祈邙关大捷,我不会在皇上设的凯旋大宴上遇到闲王爷。不遇见,我必为太子妃。倘那时再见他,会是我一生之憾。” “如此看来,只怪老天爷对你们太心狠。” 看着梅迦逽下颌的红豆,涅槃慢慢站起身子,吃着葡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好奇道,“迦逽,你到底喜欢闲王爷什么?” “于万千人中,时间忽转,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刚好。” “你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么?” 梅迦逽笑尔,那一天,他的模样,她怎可能忘记。 ------------- 六年前,贞康十四年。 祈邙大胜西楚的消息传到京城,东淩举国欢庆,梅仁杰宰相府的门槛几乎被人踩平,络绎不绝道喜之人,一身官袍贯身的梅仁杰从听到梅迦逽尽灭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大军后,每天都到京城东门等待四女儿的归来。见不到她平安回家,他的心就放不下。出征前,为了她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冒失答应皇上领兵迎敌之事,两父女吵的脸红脖子粗。那时,她与太子、公主们一起读书玩耍,又是名门嫡女,美貌渐绝,娇贵得很,自认天赋异秉,小小年纪阅尽天下兵书,自负得不可一世。若非皇命不可违抗,他真不想她上战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去了那边后,怎么向因生她难产而死的正妻交代。 终得一日,梅迦逽大军凯旋。 贞康帝带着百官迎在京城五里外,所有的人都明白那场巨大的胜利对东淩和西楚意味着什么。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的梅迦逽完全没想到,那一天,她十四岁生日当天的人生第一场大胜也意味着一场看不见的最大的失败正向她走来。 她,赢了万军,却败给了一个惊若天人的男人。 常年无喜气的皇宫处处悬灯,贞康帝大宴出战将士,文武百官携眷出席,连长居番地的各位王爷都带家眷赴宴。 极少在宫中看到如此盛大的晚宴,梅迦逽与所有的皇子公主一样,开心不已。 东方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不停的说着话,“迦逽,我真的太高兴你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皇宫就像个笼子,一点儿都不好玩。” 经历大战的梅迦逽回京后再没当初的矜贵跋扈,好像变了一个人,出征前是一个智谋过人的小姑娘,回来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姑娘。 “恪,你是太子,皇宫就是你的家,怎么能说是笼子呢。” “我就觉得是笼子。”十六岁的东方恪坚持道,“想出去一点都不方便。” “恪,在外面征战这么久,我才知道,家,是一个什么概念。” 东方恪和梅迦逽说着话,一个妆容华贵女子由两名侍女搀扶着慢慢走进大殿,梅迦逽好奇的看着女子,问东方恪。 “恪,她是谁啊?” 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太文贵妃。久病缠身,深居宫中,从不与人往来。” “噢。” 梅迦逽想起了,传说先帝曾纳了一名很年轻的妃子,美貌倾城,极为宠爱。不想,遭人嫉妒,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毒,幸好御医救治及时,才没有让宠妃香消玉殒。先帝为此大怒,斩杀了数十人与下毒关联的人,宠妃虽救活,却落下了病根,身体虚弱难康健。不久之后怀了龙种,诞下一子。先帝大悦,册封其为贵妃,钦赐他的第七子为‘闲’,有闲赏天下之情与运筹帷幄之心。 虞文被侍女扶到东方烨的面前,弯膝施礼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从龙椅上起身,扶起虞文,“太文贵妃,你身子虚,差人说一声即可。朕,不会怪你的。” “不可。”虞文声音婉转,“今日是我东淩大败西楚的大喜日子,纵是身体再差,也该来向皇上祝贺的。” 说起大胜,东方烨脸上浮笑,这场雄起于四国的胜利,父皇没有看到,他看到了,怎叫他不高兴。 梅迦逽仔细端详太文贵妃,果真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人至中年,眼角眉梢却仍旧有挡不住的风.情万种,煞是美艳。 “皇上。辰州离京途远,闲儿若有迟到,请……咳咳……咳咳……”虞文激烈咳嗽起来,“请皇上恕罪。” “太文贵妃,朕能理解,七皇弟身体素来不好,路程又最远,迟了些,朕不会责怪的。” 梅迦逽转头看着身边的东方恪,“七王爷也来么?” “嗯。”东方恪点头,“七皇叔住在辰州,很远。听母后说过一次,好像……七皇叔的身体像太文贵妃一样,很虚弱。想来是当年太文贵妃被人下毒后留下的后遗症。” 梅迦逽看了看虞文的模样,闲王爷像她这样病着? “既然七王爷身体那么差,皇上干嘛不免他进京贺喜之事?” 东方恪笑道,“这是东淩多少年来最大的喜事,普天同庆理所应当。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偶尔一次偷听到父皇和母后的谈话,听说,七皇叔长的极为俊美。” 梅迦逽笑道,“天下还有比你更好看的男子吗?” “哈哈……” 东方恪心情大好,“当然没有。” 话音刚刚落下,雄致的殿门口一个穿着白色纹紫金边的男子一步步走进来,他现身的一刻,殿中火烛与夜明珠的泽芒都好像黯若无光,唯有他惊立于世人的眼中。行若流云,姿如高鹤,惊鸿耀目,仿佛谪仙降世。 目光触及他容颜的一刹那,梅迦逽近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俯天地,他,定是唯一! 东方闲走到东方烨面前,行礼,“臣参见皇上。” “免礼。” 东方烨看着十四年未见的东方闲,心中惊然不已,他登基那年,他才六岁,心中记着先帝最宠爱的就是这个七皇弟,不顾他年幼,送他去了辰州,一晃,竟十四年了。而今,不料他竟如斯俊美,素有东淩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恪儿与他相比,逊色竟不止三分。 “七皇弟,好久不见了,皇兄很是想念你啊。” 东方闲微微一笑,“臣弟亦挂念二皇兄。” 虞文看着十四年不见的儿子,眼泪夺眶,“闲儿……” “母妃。” “咳咳……咳……” 虞文大咳起来,半个身子倒在东方闲的身上,说不出话来。 皇后韩莲看着太文贵妃的模样,不免生了怜柔之心,“皇上,太文贵妃身子如此虚弱,依臣妾之见,今夜大宴,便免了她吧。早些回宫休息才是。” “准奏。” 虞文摇头,拉着东方闲的手不肯松开,“不,皇上,皇后,今儿日子好,哀家想在这热闹热闹。” 旁人岂会看不出,太文贵妃是舍不得与东方闲分开,母子十几年未见,思念之情,怎能言表。 梅迦逽看着东方闲扶着太文贵妃慢慢走到位子上,那一晚,他的音容笑貌再没从她的脑海里退去。 ------------- 涅槃一手托腮看着梅迦逽,像听故事的好奇宝宝,问道,“这么说,你对闲王爷是一见钟情?” “开始是被他的容貌惊绝到,后面……不是。” “闲王爷不是在辰州么?那,怎么会出家的?” 梅迦逽疑惑道,“涅槃,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 “那次大宴之后,闲王爷在皇宫里住了两天。离开那天,他的马车还没有走出京城,太文贵妃突然发病,很严重。皇上派人把闲王爷追回宫,幸得御医全力抢救,太文贵妃才保住性命,但那之后,身体更差了,仿佛一点刺激都不能承受。然后,太文贵妃求皇上让闲王爷住在宫中陪她最后的时间。” 梅迦逽轻叹,“那个冬天,闲王爷就在太文贵妃的宫中陪她。直到,春暖花开时,太文贵妃终于熬不住,走了。那一年,贞康十五年,我十五岁,他二十一岁。” 想起太文贵妃走的那天见到的东方闲,梅迦逽的心,钝钝的痛。 “奠堂里,我见他一直跪着,不停的咳,却任何人都拉不起他。” 梅迦逽放在水下的手渐渐捏紧,说道,“太文贵妃下葬后,闲王爷本可以回封地,他却向皇上提出要到九龙寺出家,想一生长伴青灯古佛,为太文贵妃和先帝以及东淩的百姓诵经念佛。” “闲王爷该不是心灰意冷,对世事了无牵挂了吧?” “不知道。” “没爹没妈,身体又不好,他这辈子确实没什么好期望的。” “九龙寺为东淩皇家寺院,除了为皇室祭祖、进香、祈福之地外,也是犯有大恶却不能杀之的皇室成员关押的地方,关在庙殿诵经修身养心。且,任何一个皇家之人进了九龙寺,不得削发剃度。” 涅槃纳闷了,“出家怎么还不出干净?” “发为人首之顶,削发有去龙须之意,在东淩皇族人眼中,示为对先祖的大不敬。” “难怪。” 涅槃看着碗中最后一颗葡萄,回味着口中的葡萄香,不经意道,“其实呢……啧,说实话,我觉得,闲七王爷真的很俊俏。太子恪是很帅气,不过和闲王爷一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哎,我听说,很多小姐都是慕了闲王爷的名来九龙寺进香。尤其那个左相大人的女儿左莺莺,每月十五,必去。” “呵……你从那儿道听途说的。” “每月十五,你到大街上走一圈,保管能听到街头巷尾又再说‘左家大小姐又去看闲王爷了。’。” 梅迦逽被涅槃故意变了声学别人议论左莺莺的声调逗笑,自嘲道,“那每月二十五不是有人说,右相府四小姐跑去看闲王爷了?” “嘁!”涅槃翻白眼,“你把自己降到和左莺莺一档次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每月去琼清池泡药水,治疗眼疾。看闲王爷?你想沾上他,老百姓还不答应呢,在所有人心中,你是东淩的女神,superwoman!哦,不对,是supergirl!” 梅迦逽皱眉,苏盆儿无门?!苏盆儿格偶? “苏盆儿无门?格偶?……是什么意思?” “呃,呃,这个嘛……”涅槃搓搓手,解释道,“就是能力很高的人。” 梅迦逽笑,“噢……懂了。那,闲王爷也算是佛门中的……‘苏盆儿无门’了。” “噗……” 涅槃毫无形象的扑哧笑出声,“哈哈……不、不是啦,闲王爷是佛中的——superman!” 苏盆儿没?! 梅迦逽嘀咕道,“怎么到他那,盆就没了?” “呵呵……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盆,没了就没了吧,要是金盆银盆,我给你抢回来。” 梅迦逽也笑了,“是给闲王爷抢回来。” “哈哈……”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涅槃给梅迦逽穿上衣服,牵着她走到床边,说道,“劳顿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嗯,你和凤凰也是。在驿站,不会有人随便来刺杀我,你们可以放心睡觉。” 涅槃给梅迦逽掀开被子,让她坐进去,欢喜道,“今晚我得好好想想让皇上赏我们什么。” “涅槃……” 梅迦逽打住了话,涅槃干脆坐到床边,“说吧,跟你这么久,一听你的口气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话想说。” “凤凰。” “小姐,在。” 梅迦逽脸色沉重道,“对不起。” 涅槃和凤凰相互对视一眼。 “迦逽,好好的,你说什么对不起干嘛?” “这次,我连累了你们。” 凤凰和涅槃完全糊涂了。 “涅槃,你曾斥问我,发兵攻打北齐十城是不是因为闲王爷被阿史那杰欺凌而产生的意气之举。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烛光摇曳,房间里静悄悄的,梅迦逽的声音低缓而清晰。“攻打北齐十城,是为我和闲王爷犯下的错给皇上一个交代。” 这次,连一向反应快速的凤凰都不明白了。 涅槃问道,“你和闲王爷?” “你们可还记得两个月前,我留宿听琴阁一事?” “记得。” “小姐,记得。” 梅迦逽懊悔道,“是我的错,错都在我,我不该贪那一晚的时光,若我坚持回府,北齐的战役和他身上的伤,都不必发生。” “迦逽,你别把我们的脑子当你的。”涅槃云雾中飘荡,话说得直接,“你把事情说仔细点,不然我不明白。” “起初,我当北齐侵占燕北十州是边境小事,归宗天可以处理好,没放心上。直到,听到闲王爷在燕中被抓,才恍然大悟。”梅迦逽慢慢靠到床头,说道,“燕北十州不过是引子,皇上是用他引我过去,想让我拿出能让他息怒的诚意。” 凤凰似乎领悟了点点,“北齐十城?” “是。”梅迦逽说道,“风画不过一个小童,功夫没几分,他缘何会安然脱险?” 涅槃说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其实授意过,让燕中人对闲王爷保护不周,故意让他落到阿史那杰手中。” 梅迦逽点头,“如此一来,我有一个发兵攻打北齐的借口。而他正好用阿史那杰来警告我和闲王爷,如果再错,我们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到时,我需要攻打的,不会是十城。而他,身上的伤不可能只是烙烫。” “凤凰,涅槃,这次胜利了,恐怕没有皇上的赏赐。” “这有什么,不赏就不赏呗,我还不稀罕呢。” 凤凰咬了咬下唇,“小姐,为什么你肯定是皇上警告你和闲王爷呢?那晚之事,他怎么会知道?” “入了九龙寺的皇家之人,不论是什么缘由进去的,都不得擅自离开寺院。以闲王爷的性格,他不可能要求亲去燕北之地。” 涅槃记起一些事,“但是,燕北当时瘟疫流行,闲王爷是主动治病的呀?” “涅槃,瘟疫盛行,必是大灾之后。燕北十六州地处江河沿岸,多年前就修善了堤坝,无灾无害,怎可能瘟疫肆虐?” 凤凰彻底懂了,“皇上,逼你们。” “天子说是白,黑也白;天子说病,不病也得病。” 良久之后…… 涅槃伸手握住梅迦逽的手,迦逽,命运太捉弄人了,你与他同宿一晚,代价就是他满身的伤,你出战一月,这样的喜欢,多么的如履薄冰。 “小姐,你确定皇上现在满意了么?” 梅迦逽笑了笑,“应该会。北齐十城的守军一共十万,每个州郡的领将都是京畿之地过去的皇上信得过的人,他该很欢喜。” 涅槃恍悟,“我说为什么你调动的都是京畿之兵,原来是给皇上吃定心丸啊。” “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猜得太准是死,猜不中也是死。不能比皇上更聪明,但是也不能办不好他想办成的事。” “哎……”涅槃叹气,“好了好了,这次事情算是圆满完成了。太子的情,迦逽你别求;与闲王爷的距离,从此能多远就多远,再扯出点什么,只怕你和闲王爷怎么被皇上阴死的都不知道。” 梅迦逽的脸色黯然下去,闲……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4 第二日,进京的路上,马车里的东方闲与梅迦逽一路无话。 路过九龙寺山下时,东方闲轻声道,“琼清山已到。我于此回寺中即可,一路有劳梅将军照顾了。” 上山的路并不平坦,梅迦逽顾忌到东方闲有伤在身,建议道,“我送你回寺吧。” “不必了。”东方闲掀开车帘,“停车。” “闲空大师……” 东方闲起身,看着梅迦逽,“梅将军,抓紧时间进宫面圣才是。”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浇透梅迦逽的心。 是了,皇上知她回朝,入了京畿地界,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倘若自己坚持送他回九龙寺,免不得皇上一个不悦,那时,又要折腾一番了。只是,长坎的山路,让他如何走得回去,便是走到了,也会耗掉半条命。 听着东方闲下车的声音,梅迦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捂着,越闷越紧,直到她的耳中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叫人重新上路。 - 东淩皇宫。 梅迦逽从御书房内述职出来,等在门外的梅仁杰立即走了过去,“四儿。” “爹。” 梅迦逽惊喜不已,“您怎么来了?” “听到你进宫见皇上就赶来了。”梅仁杰上下打量自己的四女,“怎么样?有没有哪儿受伤?” “呵呵……没有啦,凤凰和涅槃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伤到我。” 梅仁杰看了看梅迦逽身边的凤凰和涅槃。 “右相大人。” “梅大人。” “嗯。”梅仁杰对着凤凰、涅槃点点头,拉着梅迦逽的手,“走,今晚回相府住,你大姐,二哥,三哥都在家等你。” 梅迦逽欢喜的笑应下,“好。” 父女俩正走着,太子太傅章天卓快步走了过来,“梅将军,梅将军。” 梅迦逽停了脚步,太傅大人? 章天卓对着梅仁杰施礼道,“见过右相大人。” “太傅大人。” “梅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不知太子殿下的事……” 梅迦逽微微笑了笑,“太傅所说之事我知道,不过,我不求情比求情更能帮到太子殿下。请太傅大人无需过多担心,皇上关殿下在北苑是为了他好,太子殿下该多多明白皇上的苦心才是。” 章天卓不放心道,“梅将军确信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吗?” “嗯。过段日子,等殿下明白皇上的用心,自然就会被放出来的。” 纵然梅迦逽的话不能打消章天卓心中所有的担忧,但她的回来给了东宫莫大的信心,梅迦逽与太子恪交好,有她在京城,便是长公主一方真弄出点什么动静也不那么容易伤害到太子,毕竟,皇上对梅迦逽可是十分倚重的,她若支持太子,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有梅将军这话,我的放心了。”章天卓笑道,“恭喜梅将军大胜回朝。” “呵……谢过太傅大人。” 出宫后,梅仁杰上了梅迦逽的马车,白色马车朝右相府走去。 “四儿。” “爹。” 梅仁杰想了想,颇为担心道,“太子殿下和长公主较劲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被关之后,长公主一方的人好几次上奏给皇上,虽不至于闹到废储,却将两方矛盾挑得更明白。” “爹,你想说什么啊?” “四儿啊,你从小和两个殿下都玩的好,若是他们争夺起来,你该如何自处?” 梅迦逽端坐着,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似在战场上排兵布阵时的严肃,如娇花绽放,笑着挽过身边梅仁杰的手臂,宽慰着他道,“爹,皇上现在正当壮年,储君已立,即便将来真有什么大的变化,也是在几十年之后。到那时,或许女儿已不掌六军了,没了兵权,两个殿下争夺之事便与我没有多大关联。” “这也只是你的猜想,世事无常,谁能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呵呵……爹也说,世事无常,说不定太子殿下和长公主以后不争权夺势呢。” 梅仁杰被女儿堵了话,“你……,你这是狡辩。” “事物总有两面性,有夺,也就有弃。” 话虽讲的好听,只是梅迦逽与梅仁杰都清楚,东宫太子和长公主,哪一方都不会轻易放弃。已是储君的太子怎会甘心交权,而夺权之势犹如司马昭之心的长公主东方渟又岂会善罢甘休。贞康帝此人疑心病虽重,对国对民却是极其认真,倘若东方渟真比东方恪更有治国之才,传帝位于她,并非不可能。 “四儿,爹……真是后悔当初把你带进宫与殿下们一起学习。” 宽敞华丽的马车里顿时安静下来,梅仁杰连续的两声叹息清晰的传进梅迦逽的耳朵,挽着他的手越发的紧了些,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出生,母亲便离她而去,是爹一手拉扯她长大,小时候自认聪慧,又得皇上和殿下们的喜欢,活脱脱的一个娇气大小姐,什么臭脾气一个都没少有,隔三差五的就被爹爹训斥。若不是亲眼见证过战争的残酷和无情,恐怕她与达官贵胄家的那些小姐们无异,吟诗作画,学学女红(gōng)。待及笄年后,嫁于太子恪,享受一世荣华与安稳。哪成想,她思想成熟到无需爹操心的代价是让他常常挂心她的命,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走在他的前面。 不多久后,马车停了下来,梅仁杰牵着梅迦逽下马车。 “四小姐。” 右相府管家李西欢喜的从高大的朱色大门口走出来,迎到梅迦逽的马车边,“四小姐,您回来了。” 李西看着先出马车梅仁杰,愣了下,反应过来,“老爷,老爷您回来了。” “嗯。”梅仁杰转身去扶梅迦逽,“四儿,来,爹扶你。” “谢谢爹。” 朱门高坚,门口两个家丁护卫着,两头巨大的石狮子分立在门外两旁。高高的院墙将右相府围合起来,瞧不见东淩第一大家所拥有的富贵与奢华,与周围隔绝一般的庭院走出了东淩最传奇的人物,让那方天空下的屋廊显得越发神秘和高贵。府门上,一代东淩书法名家题写的‘梅府’笔力遒劲,字锋凌厉,有如行龙穿梭云间的气势。 梅仁杰牵着梅迦逽朝大门里走,早有人进去通报了梅娉婷,梅苍云和梅天骁。一行人刚走进梅府大门,从正厅里走出几个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爹。四妹。”梅娉婷首先开口唤道。 梅天骁跟着喊道,“爹。四妹。回来了。” 梅迦逽微笑着,主动叫二娘所生的二哥,“二哥,我回来了。” 因为是庶出,官为朝议大夫的梅苍云对梅仁杰似乎总有种疏意,很多时候,他宁愿睡在官署里也不愿回梅府。只是说来也怪,梅苍云虽然和梅仁杰有距离感,和梅迦逽的关系却很好,甚至赛过她的同胞哥哥梅天骁。 梅迦逽先招呼自己的意外让梅苍云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四妹。” “管家。” 李西连忙上前,“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晚饭好了吗?” “已经好了。” 梅仁杰满意的点点头,“那好,吃饭。二夫人呢?” “回老爷,二夫人在祠堂诵经,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嗯。” 一群人到膳厅时,梅府的二夫人王萝之穿着浅灰色的简单服饰走了进来,“老爷。” “嗯,坐吧。” 梅迦逽闻声站了起来,“二娘。” 王萝之笑着走到梅迦逽跟前,“哎,迦逽你可回来了,知道你去征战,二娘这心,就一刻不踏实。” “呵呵……谢二娘关心。” 梅娉婷斜眼睨了下王萝之,若非四妹回来,真不愿与她一起吃饭,假惺惺。 王萝之坐下后,看了看桌上的人,略带遗憾的说道,“若是幻儿也在该多好。” 满桌人的脸色,一瞬都暗下来。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5 (满桌人的脸色,一瞬都暗下来。) 幻儿,梅幻儿,梅家老幺,梅仁杰五女,由三夫人所生,与梅迦逽的母亲一样,当年生她时难产走了。梅幻儿比梅迦逽小半岁,让人唏叹的是,梅幻儿五岁时,右脸上突然长出一块黑色胎记,随日而大,六岁时被梅仁杰送到百里外的仙霞山跟随静安师太修心习武,终年到头极难见到她一次。 梅幻儿是梅仁杰心头的一个遗憾,就连梅迦逽都不会轻易在梅仁杰的面前提起。 果然,梅仁杰的脸拉下来。 “爹。”梅迦逽连忙将气氛往回挽,“很久没在家住,今晚我不回辅国将军府了。” 梅仁杰听后,脸色逐渐变好了些,“好,好好好。晚上陪爹下盘棋。” “好。” 晚饭时,梅家饭桌上的交谈不多,偶有两句话响起也是梅仁杰劝梅迦逽多吃点,涉及朝中和军营里的事务话题完全没有。 - 东淩皇宫,欣和宫。 东方渟坐在贵妃椅上悠闲的吃着瓜仁,掀起眼帘看了下前面站着的雅颂,“你说今儿梅将军去御书房向父皇述职并没有替太子殿下求情?” “回长公主,是的。” 东方渟将悠落在椅子上的双腿放到地上,认真的看着雅颂,“真的?” “奴婢确定是真的。” “这就奇怪了……”东方渟思索着,“章天卓很早就快马加鞭的给梅迦逽送信,她回来怎么会只字不提太子被关北苑的事呢?” 雅颂猜测道,“莫非梅将军对东宫的支持有点动摇?” “不可能。”东方渟肯定道,“梅迦逽与我们一同长大,虽然和我关系不错,但她与太子是和各皇子公主关系中最好的,这些年,她看似对朝政兴趣乏乏,实际却将东淩乾坤殿里的关系看得很清楚,她没兴趣过多的参与朝政,正是她极为聪明的地方,明哲保身的道理她可是做到了极致。只是,本宫敢肯定,若是太子有难,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奴婢不懂,如果梅将军有心帮助太子殿下,那为什么不多加参政呢?” “呵……”东方渟冷冷的笑了笑,“雅颂,这就是梅迦逽聪慧的地方。” “梅家号称东淩第一大家,一品右相梅仁杰,二品辅国大将军梅迦逽,五品六品的梅苍云和梅天骁,你看看一般的达贵王孙,父子同朝为官的有,父子同时上阵杀敌的有,可家中两文两武的,普天之下,除了梅家,可还寻得出第二家?”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会允许某一家永远权势倾天?富过君,权超帝,这样的家族,一旦皇上动了铲除之心,必定是连根拔起,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雅颂疑惑道,“如果按公主这样说,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拉拢梅将军,梅家终究会没落的不是吗?” 东方渟从贵妃椅上站起来,慢慢踱着步,“错。在父皇这一代,梅家没落不可能。” “奴婢不懂。” “说了梅迦逽够聪明啊。她不过多的参政,只是率军打仗,且次次都尽心竭力,这样忠心又看得清自己身份、懂得不让自家权贵过盛的将军,哪一个皇上会不喜欢呢?” 雅颂笑道,“梅将军如此看得清形势,若她肯真心实意的支持公主,当真是极好。” “是啊,聪慧,明事,又有无双的谋略和军权。天下任何一个想称帝的人,都会想得到她。” “但是……” 东方渟自信的笑道,“不用但是,就算她和太子殿下关系再好,也肯定有可以钻的缺口。” - 东淩皇宫,北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东方恪不耐道,“说过很多次了,不想吃,不要来烦我。” “太子殿下。” 太傅大人?! 东方恪迅速转身,站起来,“太傅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太子殿下。” 东方恪神情落寞,复又坐回到椅子上,“不好。” “好。”章天卓笑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怎么能不好呢,好,很好,现在好,将来会更好。” “被关在北苑这么久,父皇还不放我出去,有什么好的。”东方恪赌气道,“不就是出京追了迦逽嘛,我还不是好好的回宫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父皇没准就是打算趁此机会将我打压,好让皇姐上位。” “太子殿下。”章天卓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放下心来,“殿下切莫再这样说了,此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那定是大不敬啊。” “父皇都敢做,还不让我说吗?” “太子殿下,皇上关你这么久,你怎么就还没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呢?” 章天卓语气里透着沉沉的无奈,看着自己从小教到大的孩子,实在不忍苛责他太多,只是,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皇上让他教太子,除了信任他以外,更是包含了一个父亲希望儿子成才的期望,而且,这个父亲是天子,他的儿子,不成才不行。可他教了太子这么久,他却总是像个孩子一般,让他甚是头疼。 “我知错了,下次我绝不敢再擅自出京了。这,还不够吗?” 章天卓摇头,“殿下你最错的地方不在离京。” “那是为何?” “错在不该把儿女私情看得比江山社稷更重。你的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也不仅仅是皇上皇后的,你的命,是东淩百姓的,你是他们的希望。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却因为自己担心梅将军而鲁莽出宫追她,此次安全回来,幸得梅将军派了两千轻兵护送,若是梅将军心不细,有可能你就回不来。”章天卓晓以利害道,“殿下你是安全回来,但是抽调两千轻兵却影响了梅将军对战局的部署,若是白燕关因少人而失守,殿下你就是最大的罪人。又或者,殿下你半路被北齐或者西楚人劫去,梅将军是不是又得费心费力的调兵救你呢?如果那时,抓到你的人威胁皇上,又该怎么办?” 东方恪低头道,“本宫只是担心迦逽,想去帮帮她,她眼睛看不见,又不会功夫,我真的很不放心她。” “殿下~,梅将军身边有凤凰和涅槃,她们都是高手,还有二十名随身侍卫,岂能那么容易就被人伤到?” “迦逽她……还没有回来么?” 章天卓看着东方恪担心的模样,“梅将军已经回来了。” “真的?” 东方恪的眼睛忽然之间放出光芒,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不停的朝外面走去,兴冲冲道,“我去看看她。”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章天卓小跑的追上东方恪,拉住他的手,“殿下你不能去,你现在被关在北苑,皇上没下旨,你不可以出去。” “我……哎……” “今天下午我见过梅将军了。”章天卓说道,“她说殿下会没事的,只需安心在北苑好好思过,皇上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 “我都思了十天了。” 章天卓反问东方恪,“那殿下思清楚什么了?” “我……” 东方恪语穷无可答之。 “太子殿下,若你想早日见到梅将军,真心悔过方为正法啊。梅将军已经回京,想必,她也很想见到你。殿下你好好想想吧。” 东方恪看着章天卓,许久都没有说话。 - 右相梅府,梅仁杰房间前的院落里。 涅槃牵着刚从梅仁杰房间下完棋的梅迦逽走出来,没多远,一个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四妹。” 梅迦逽清婉如娇的笑了,“二哥。” 梅苍云走到梅迦逽的面前,眼底闪着清清的光泽,声音温柔到,“看了会书,随便走走,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梅迦逽毫不掩藏的笑出声,“二哥的偶遇,果然很偶然啊。” 一句话,梅苍云的脸,悄悄的红了。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6 (一句话,梅苍云的脸,悄悄的红了。) “为了与极少来爹房前院子散步的二哥的偶遇,我们到花园里散散步,如何?” 梅苍云咧嘴笑了,“好。” 青灰色长衫的梅苍云走在梅迦逽的左边,看了两眼牵着她右手的涅槃,梅迦逽看不见也就罢了,涅槃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故意不理解梅苍云的意图。 他想和迦逽单独散步,不行!倒不是说梅苍云会陷害迦逽什么,而是,花前月下,古代人可不兴什么近亲不可结婚,她都看到好几对表哥表妹成亲的了,迦逽这么漂亮,梅苍云斯斯文文一派书生气,每次看他望着迦逽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同寻常的兄妹之情,她不得不为迦逽考虑,在古人还没研究出近亲结婚产畸形儿多的时候,她就是专家啊。 见暗示不行,梅苍云不想浪费掉梅迦逽回梅府为数不多的机会,直接明说了。 “迦逽,我能和你单独走走吗?” 涅槃快速的代答,“不能。” “为何?” “迦逽眼睛看不见,我不在,她不安全。” 梅苍云脸色十分温和道,“我可以牵着她走。” 他牵?小子,暴露你暗藏的心思了吧。 “不可以。男女授受不亲。”涅槃挑衅的看着梅苍云,“迦逽的手,不是人人都可以牵。” 梅苍云略显得不高兴了,“我乃迦逽的二哥,并非外人。” “如果以迦逽的心为范围,你,就是外人。” 梅迦逽忽然间就想到在北齐时,她与手某人同房而寝,便是他一次次牵着她的上.床的。 “二少爷,你虽是迦逽的亲哥哥。”涅槃故意把‘亲’字说得明显,半玩笑半正经道,“但若给此刻正想她的男子知道了,怕也是会不高兴的。” 梅迦逽暗道,他会在想她吗? 梅苍云惊讶的看着梅迦逽,不可置信道,“迦逽你……” “二哥?” “你有心上人了?” “呵呵……” 梅迦逽脸上浮现一抹桃纪女子的娇羞,“二哥你别听涅槃瞎说。” 已在官场混迹几年的梅苍云岂会那般没有城府,看着梅迦逽的表情,隐约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藏的再好,男女之情却是世间最难掩藏的情感,太多的细节会泄露蛛丝马迹,也许在外面四妹能掩饰的毫无痕迹,但在家人面前,她的防范之心到底是少了些。 梅苍云似是开心的笑了起来,问道,“不知京城哪家的公子如此好运,竟能得到四妹的欣赏?” “呵……” 梅迦逽笑了笑,不语。 见她不答,梅苍云将目标放到涅槃身上,“涅槃,你可知?” “具体是谁,恐怕只有迦逽自己心底最清楚。”涅槃也狡猾,笑道,“但是我想,一般公子哥怎可入得了迦逽的心。” 不是京城各家公子?那…… 梅苍云突然就想到了地位极高的一家—— 皇家! 难道是……他? “迦逽。”梅苍云关心有加道,“你今天去宫里,见了太子殿下吗?” “没有。” “太子殿下擅自离京,这事……” 梅迦逽微微笑道,“我知道,恪太莽撞了,追我到了燕北江边实属不该,被关北苑,理所应当。” “因为你在太子殿下的眼中超乎寻常的重要。” “或许再历练一些时日,他便不会做出这样草率的事情。”梅迦逽心中带着隐隐的忧虑道,“皇上对太子殿下寄予了厚望,但愿他能从这次的事情中明白过来。” 梅苍云似是随意的聊天,心底却在试探梅迦逽对东方恪的心意,说道,“有你在太子身边,就算他偶尔出点小问题也不要紧。” “二哥,我和恪的感情好是一回事,但让他的治国才能增长又是一回事。”梅迦逽深明其意道,“一个储君首要想到的该是他的国家,儿女私情这些旁的,不重要。” 听到梅迦逽如此真心实意的相待东方恪,梅苍云愈发的觉得,那个在她心中的男人是太子东方恪了。 “呵呵……” 梅苍云声音清若如刮过衣袖的晚风,似是像一个兄长开导梅迦逽一般的说道,“你觉得儿女私情不重要,但在太子殿下的心中,你就是最重要的,有道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梅迦逽莞尔,不是人人都爱美人的,例如……他。 “四妹。” “嗯?” “太子殿下对你来说……” 梅迦逽轻声的笑了出来,“恪与我一起长大,这世上,恐怕再寻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清楚我糗事的人了。他对于我,不单单的储君。” 梅苍云转头看着梅迦逽的脸,不单单是君臣关系的话,那是…… “好了,二哥,不谈太子殿下了,说说我不在京城时,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吧。” 兄妹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梅迦逽有些困乏了,说道,“二哥,我刚回京,有些累,今儿就到这吧,以后有时间,你多去辅国大将军府坐坐。” 月下花影里,梅苍云纵使很想和梅迦逽再说些什么,却更心疼这个年幼的妹妹为国为民的辛苦与不易,点头道,“好,早些休息。” - 右相梅府梅迦逽的房间。 沐浴室里水汽缭绕,梅迦逽泡在水中,渐渐的睡了过去…… 忽然,一阵清风从窗口灌入沐浴间,凉凉的拂过梅迦逽裸.露在水面上的白颈,睡梦里的她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微颤。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个极轻的叹息声。 “哎……” 睡梦里的梅迦逽由于实在太累,连连的打扰都没能让她醒过来,继续浸在温水中甜睡。 哗啦…… 一声什么东西出水的声音。 “啊!” 梅迦逽被突然拎出水面,惊叫一声。 “嘘!” 一个低低的男声响起,梅迦逽纤细的身躯被披上一件丝滑的长衫。 辩听出是男子之声,梅迦逽心中紧张起来,猛的就想唤涅槃和凤凰进来,“涅……” “我。” 他?他是谁? 这样的口气和态度让梅迦逽飞快运转自己的大脑,是…… “你出去!” 他在北齐救过她一次是不错,但不代表他就可以这样放肆。 带着银月色面具的男子将梅迦逽的衣襟拢好,“以后太累就不要睡前洗澡了。” “出去!” 银月色男子嘴角勾了下,突然出手点了梅迦逽的哑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赫然将她悬空打横抱起,朝睡房里走。 梅迦逽心中怒气腾燃,这个人行事的方式着实让她很不喜欢,若不是考虑到不方便,她真恨不得…… 男子将梅迦逽放到床上,替她拉好薄被,轻声道,“若非我来,你可会在水中睡一夜?” 梅迦逽长长的羽睫眨下,她睡不睡一夜需要他担心吗? “你感冒了,我会担心。” 听到男子的声音,梅迦逽心底轻屑,不关你的事。 “虽然那个王爷这次没死,但你能保证以后我没机会上位?” 梅迦逽心中聚气,她以她命保他命,他必不死。 “你想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听到男子这句话,梅迦逽的心刹那就揪紧,他带伤走上琼清山,现在难道…… 尽管梅迦逽将自己的担忧深藏,可她脸上一丝一闪而逝的神情变化还是让银月色男子捕捉到了。看着她精致无双的脸,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朝她的脸探去,只是,在他的指尖要触及到她脸颊时,赫然而止。 房间里的气氛随着男子的动作仿佛被人冻住。 片刻后…… “我解你穴道后,你叫侍卫进来?” 梅迦逽摇头。 男子解开梅迦逽的穴道,看着他,微微一笑。 “想知道他的情况?” 梅迦逽冷声问道,“你会说吗?”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说!” 银月色的男子竟颇认真的说道,“今晚,我睡这。”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7 (银月色的男子竟颇认真的说道,“今晚,我睡这。”) 梅迦逽总算明白了,有些人,不能纵!她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 男子看着梅迦逽,略微的笑了下,站起身,轻声道,“好梦。” 梅迦逽心一紧,叫住他。 “站住!” 听到脚步声还在向外面走,梅迦逽被褥下的双手紧紧捏着垫紧,略大了些声调,“你给我站住!” “我答应你!” 终于,逼近窗口的声音静止。 “除了我的床,这房间,其他地方悉随尊便。” 男子走回到梅迦逽的床边,声蕴笑意,“除了床,我哪儿都不想睡。” 闻言,梅迦逽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下床朝外面走,“请。” “呵呵……” 看了眼床面儿,男子利落的解衣躺了上去,转脸见梅迦逽伸手摸到了卧房通耳室的白色纱帘,唇角浅扬。 一道强大的劲风突然卷袭梅迦逽的腰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子已被朝后卷,落到了床上,紧接着,一个带着熟悉香气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下去!” 男子低声问,“你?还是我?” “你!” “不。” 梅迦逽气了,“我!” “也不。” “你到底想怎样?” “我们,一起。” 一时,梅迦逽怒极反笑,“呵呵……,公子武功高强,姿态雍尊,纵然我看不到你的相貌,即便不是龙章凤姿容照鱼鸟,想必也定是翩翩倜傥玉树临风,我委实想不透,为何你三番几次的有意为难我?若是曾经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可明言,该表歉意我必不逃避。” “你没有得罪我。” 银月色面具的男子伸手一挥,房间里的明烛全部熄灭,侧身将梅迦逽温轻的拥进怀中。 “睡吧。” 梅迦逽试图给自己和这个救过她一命的男子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伤害你。” “呵……”男子饶有兴趣的低笑,“你伤害我?” “我非不懂报恩情的人,但你今夜却已触及到我的底线。公子,若我决心,你以后未必还能过上舒心惬意的潇洒日子。” 男子听闻,反而将梅迦逽拥得更紧了些,轻轻的叹了口气。 “除了正房,难道你点儿都不想‘第一偏房’吗?” 若是寻常情况下听到他的话,梅迦逽会感觉是轻佻的挑.逗,可不知为什么,有了之初他的那声叹息,她竟感觉到他心中发出的一丝怜惜,像是怜她,亦像是一种惜她与他亲近的时光,那种无法言说的心悸让她赫然想到了她与在琼清山九龙寺里不知如何的人。 如惋犹惜在她耳边的轻语,她真实的触摸到了他的真诚。 “你与他不同。” 男子道,“有何不同,他能的,我都能。” 蓦地,梅迦逽的脸,红了。 “他能你所不能。” “什么?” “如你怜惜我,我怜惜他。” 良久之后…… 男子看着梅迦逽,道,“你对他,是同情,而非男女情。” 说完,男子毫无预兆的翻身起床。 “梅迦逽,好好保护自己,活到你希望实现的那天。” 梅迦逽感觉着身边突然空出来的感觉,心底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虚然错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一般,想抓住,但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害怕失去。 “你是谁!” 窗口吹进来一股凉风,梅迦逽飞快的掀开盖在她身上的一方被角,甚至顾不得穿上绣鞋,跑到窗边,那人却消失在了漫漫无边的夜色里。 她的希望?他自以为是知道的希望真是她心中的那个吗? 梅迦逽一人在窗棂下站了很久很久…… - 梅迦逽从北齐回来十天后,东方恪从皇宫北苑被放出来,回到东宫洗除过霉气后,带着侍卫吟风出了皇宫。 “太子殿下,你刚回宫,现在就出宫……” 东方恪胸有成竹的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正是因为今天出来才好出去。” 他就不信,父皇能将他再次关进北苑。 “太子殿下。” 东方恪翻身上马,“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梅将军打了胜仗,作为一国太子,难道本宫不该去向她道贺?” “这……” 吟风还在犹豫中时,东方恪扬鞭击空,策马而腾,“驾——” “太子殿下——殿下——” 见东方恪跑得越来越远,吟风立即上马带了一堆侍卫追了上去。 没多久,当东方恪带着一脸急切又兴奋的表情跑进辅国大将军府时,将军府的管家完全来不及通知梅迦逽,追在东方恪的背后急得直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迦逽。” 东方恪朝梅迦逽的书房熟门熟路的冲去,大声的喊着她,“迦逽。” 在预计的时间和地方没有找到梅迦逽,东方恪稍有不悦的皱了下眉,低眸看着地上跪着的将军府侍婢,“梅将军去哪儿了?” “回太子殿下,梅将军在后园与六王爷一起喝茶。” 后花园?六皇叔? 后花园的入口,人未见,声先闻。 “哈哈……有趣有趣……” 东方潜欢乐舒心的笑声传进步若流星的东方恪耳朵,第一次让他觉得六皇叔让他不入眼的地方竟不止他那走哪儿都一派腻人的粉色了,还有他刺耳的声音。 “哎呀呀,小迦逽,这事还……” “迦逽。”东方恪大声喊道。 开满浅紫色花蕊的藤架下,梅迦逽与东方潜的交谈被打断,东方潜嘴角不减笑意的回头一看,“哟,我们的太子殿下今儿终于被放出来了。” “迦逽。” “参见太子殿下。” 东方恪双眼只瞧见了一袭轻黄色衣裳的梅迦逽,一身明黄的绣蟒袍子站到她的面前,刚儿的欠悦被朝思暮想的人儿扫尽,压不住的欢喜道,“迦逽,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太子殿下。” 梅迦逽笑道,“这次啊,该你。” “我被父皇关这么久,你竟还说我该。” “赖你自己。” 东方恪佯装极为不满道,“你可知本殿下所受罪责都是为了谁么?” “不知。” 不料到梅迦逽居然这样回答,东方恪被她狠狠的堵了口,只得憋了口气,“你……” “呵呵……”梅迦逽伸手拉住东方恪,“好啦,恭喜你出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随便出京。” 东方潜在旁边掩嘴笑道,“太子殿下,这次的事情足以告诉你一个道理。” “六皇叔。”东方恪施礼于东方潜,心中不愿他将他后面几日领悟出的‘作为一个储君犯下不该有的鲁莽之错’说出来,便道,“皇叔想说的,我懂。” 东方潜笑,“本王想说的,殿下定是不知的。” “若不知,父皇怎可能放我出来。”东方恪坚持着。 “太子殿下,本王却从你这次北苑事情中明白,这天下,有些女子于有些人,只是镜中月。” 东方恪蹙眉,镜中月? 只能看! “六皇叔,世事变化多端,凡事无绝对,我觉得,镜月看久了,赏月的人,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月捞到。”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抿了一小口茶,说道,“镜月美如丽姬,赏月之人可不会是一人。” 听到东方潜的话,东方恪脸色立即严肃起来,看看梅迦逽,复又看了下东方潜,六皇叔的话是想告诉他,他也看上迦逽了?但是他不是……断袖么? 勾起东方恪的紧张,东方潜心情颇佳,“好了,小迦逽,本王还约了人,先走一步,你好好陪陪太子殿下。” “涅槃,送六爷。” 涅槃一眼未瞧东方潜,“王爷,请吧。” “小涅涅,本王觉得你……哎哎哎,走那么快干嘛。”东方潜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脚,折转身对梅迦逽道,“小迦逽,明天一起去小七七那噢,别忘了来接本王。” “好。”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8 前往琼清山的马车里,东方潜连连打着哈欠,不满的抱怨道,“小迦逽啊,莫说本王怪你,早知你接本王会这么早,真不该与你同车。哎呦呦……” 东方潜掩嘴又打了个哈欠,“困。” “呵……”梅迦逽姿态随意的靠着车板上挂着的竹帘,戏谑道,“六爷昨晚兴致很高嘛。” “本王安枕无忧,自是意惬兴高。不比小七七他……” 梅迦逽脸上的笑意有一瞬凝固,身姿随着车摇晃了几下,没有接过东方潜的话,言多必失,她没想到已足够小心的她还是让东方烨抓到了之前留宿听琴阁的事,而今涉及他,无一人她敢信。 白色马车到了琼清山脚时,东方潜不甚确定的问道,“太子今日没找你?” “太子刚从北苑回宫,堆积的事务繁多。” “呵呵……”东方潜笑的好不欢喜道,“小迦逽,你倒不如诚实的说实话。” “什么?” “再乱出宫,他又得去北苑面壁思过了。” 梅迦逽笑了,“六爷倒是明白的很。” “本王知晓的东西还多着呢。” 上了琼清山,东方潜在九龙寺大殿门口下了马车,梅迦逽被凤凰带上山顶的琼清池泡药水。 - 听琴阁门外,青山叫了几次门,都无人应。 “王爷,闲王爷应该不在屋里。” 东方潜朝四处张望了下,“好好的日子窜哪儿去了?” 这时,青山见到青石长阶下走上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王爷,闲王爷的小童风画在那。” 东方潜转身,看到风画一步步拾阶而上,翘起兰花指,眼底媚波涟涟。 步子有些急的风画见到东方潜和青山,先是愣了下,脸上渐生怯意,慢慢走到东方潜跟前,恭敬万分道,“风画见过六王爷。” “闲王爷现在何处?” “回王爷,闲空大师在经殿诵经。” “何时回来?” 风画摇头,“小的不知。” 东方潜飞入鬓角的墨眉忽而高挑,厉声责问道,“皇上让你随身服侍闲王爷,你不随他身边竟跑回来偷懒?” “小的不敢。”风画急忙回答,“是闲空大师叫小的回来取他抄写的善缘经。今日上山求拜的香客太多,原本带去的善缘经不够赠与。” 东方潜看着战战兢兢的风画,知他是被上次拐去俊王府吓到了,如今看他的模样,效果不错,他甚是满意。 “行了,既是闲王爷让你办事,赶紧去取,本王去经殿找他。” “是。” 知道东方闲的去向,东方潜心中疑惑着朝经殿寻去,难道他忘了今儿是二十五日? - 正日刚至,梅迦逽三人从琼清池下来,涅槃牵着她的手朝听琴阁走,与往常有异的是,梅迦逽停住了脚步。 “涅槃,不去了,回府。” 呃? 涅槃和凤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相视一眼,看着梅迦逽。 “我有些累了。” “好。” 马车行到九龙寺大殿门前时,骑马走在车左边的凤凰向车内的梅迦逽提示道,“小姐,六王爷。” 梅迦逽想起,六爷确有让她载他一同回去,只是…… “凤凰,你去看看六王爷现在回不回去?若不回,我便先走,到时派人通知俊王府的车驾来接他。” “是。” 到经殿找东方闲的东方潜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香客络绎不绝,忍不住暗自恼火,这个小七七,脑子被驴踢了?选今天为人诵经祈福,连他在一旁打了好几次手势都置若不理。 凤凰找到东方潜时,他还没有和东方闲说上话,见凤凰过来,心中带喜,这下他倒是要瞧瞧某人还能不能一脸静定若安的坐那慈眉善目当活佛。 “六王爷。” 东方潜兰花指翘起,一脸笑意,“小凤凰,是不是小迦逽泡完澡澡了。” “是。” “她在殿外吗?” “没有。小姐让我问六王爷,你现在同车回府吗?” 东方潜拧了下眉,问道,“怎么?小迦逽现在回去?” “是的。” “可本王的事还未办完。” 凤凰面不苟笑,将梅迦逽的原话传给了东方潜,“六王爷,若您此时不回,小姐让我留话给您。她说:她先走,会派人去通知俊王府的车驾来接您。” 东方潜诧异,小迦逽今儿不来见小七七? 凤凰走后,东方潜转头看着仍旧在诵经的东方闲,念念念,亏得他还能静下心念这些阿弥陀佛。 午时三刻,东方闲终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肃默中带着安然的走到东方潜面前,“你在此站很久了。” 东方潜满脸怨念的看着东方闲,说道,“小七七,你总算还知道我站了很久。” “你今日来,找我何事?” 见东方闲清清淡淡的样子,东方潜没好气道,“看你死了没。” 东方闲也不气,慢步朝殿外走,“生死有命,不强富贵与天寿。” “哎,我说……”东方潜走到东方闲身边,压低到只为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你们怕了?” “何意?” “我像门神一样站了许久,你别再给我打哑谜,被他震住了?” 东方闲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自然不信。” 带着热气的风从长阶高处灌下,拂起身姿俊拔步态从容的男子的锦衫衣袂,飘翻间感觉到一股若定的优雅,东方闲与东方潜并肩拾级而上,对话声竟连身后三步外的青山与风画都听不到。 “本就机会不多,为何今日不留住她?” “谁?” 东方潜怄恼道,“还装?” 东方闲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记。 “她要走,拦不住。” “别人截不住她,你还能不行?” “此番境地之下,任何人都留不住她。” 东方潜看着青石阶梯的尽头,几只翠竹从竹林里探出枝桠到路中,叶叶随风摆,煞是宁静幽雅的感觉,若是抛除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听琴阁还颇有些归隐山林的惬意感觉,只是,心若不能净,何处都不会静。 “小七,以我对她的了解,他未必拿得住她!” 东方闲拈起飘到他衣袖上的一片竹叶,看着指间脉络清晰的竹叶,悠悠道,“这天下,何止那人拿不稳她!” “你可以试试。” “这些年,你可见过她为谁改过心意?” 东方潜沉默着,他竟真的找不出梅迦逽在朝政和军事上为了谁更改过她的决定,那个在生活中随性到让所有人都以为没脾气没主见的女子,在家国大事上,有着男子都望尘莫及的坚决姿态。 想到梅迦逽的性子,东方潜担忧道,“她今日做法,是为你还是为他?” “或许两者都有。” “那你呢?” 东方闲不答,走上最后一级阶梯。 听琴阁前,三个女子的身影映入东方闲等人的眼底,见他们出现,中间一身锦缎华服的女子莲步轻移的走前几步,面带笑意的款款施礼,“小女子左莺莺见过闲王爷,俊王爷。” 东方潜指翘兰花,打量着面前的粉服女子,“你是左相大人左权晋的女儿?” “回俊王爷的话,正是小女。” “呵呵……”东方潜笑道,“今儿你也穿了粉色,你倒说说,是你好看?还是本王好看?” “这……” 左莺莺看着东方潜,欲言又止。 “你且直说,本王要听你的实话。” 左莺莺施了施礼,“俊王爷更好看。” “哈哈……” 东方潜朗朗笑开时,不着痕迹的瞟了眼东方闲,小七七啊,这左相大人的女儿可比右相的大人的四千金……哎,想想当初小迦逽对他这个问题的回答,那可真是圆滑而睿智的很。 东方闲对着左莺莺点了下头,往听琴阁里走去。 “闲王爷……” “姑娘,你称呼错了。” 左莺莺见东方闲要走进屋内,急忙道,“闲王……闲空大师可愿意还俗?”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49 (左莺莺见东方闲要走进屋内,急忙道,“闲王……闲空大师可愿意还俗?”) 原本打算转身离去的东方潜听到左莺莺的话,好奇的转过身,看着她,哟,她叫小七七还俗?有趣。 东方闲脚步未停,径直走进听琴阁。 “闲王爷……闲王爷……” 左莺莺急促的追了东方闲几步,看着紧闭的木门,眼底泛红,似是要落下泪来。 “左小姐。” 东方潜唤了一声,杵立在门前兀自伤心的左莺莺没有听到,凝着门扉的双眼泪水已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直到东方潜走到她的面前方才醒悟过来,用手绢抹了泪,微微施礼后,轻声道。 “俊王爷。” “左小姐,你为何叫闲王爷还俗?” 东方潜问的直接,左莺莺有些招架不住,脸颊发红,看着他,仿佛又要垂泪,恐自己失了更多仪态,连忙道,“俊王爷,小女子有事在身,不方多聊,先回去了。” “你不说缘由,让本王如何帮你劝小七七呢?” 左莺莺亦惊亦喜的看着东方潜,“俊王爷真愿帮忙?” “呵呵……若是不愿,本王何须多此一问。” 左莺莺抿唇细想,也是,俊王爷乃一介王爷,纵是有断袖之名,却也尊为王爷,岂会随意屈尊降贵来询问她这等小事,看他与闲王爷有些交情,由他出面劝说或许能有效果。 “我是代替我爹来问闲王爷的意思。” “左相大人?” 左莺莺点头,眼光闪烁,避而不看东方潜的眼睛。 “左小姐,真是你爹的意思?” “这……” 左莺莺的脸红如赤霞,脑海里的话让她实在难以启齿,硬着脸面儿点头,“是。” “左小姐,本王好心提醒你一次,本王委实不喜欢不坦诚的人,尤其女子。” “俊王爷,我……” 左莺莺将头低下,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意,声音细若蚊吟,“是我想闲王爷还俗。” 东方潜翘起兰花指,没有听清楚。 “什么?” “我说……是我想闲王爷还俗。” 东方潜挑眉,一脸无辜的看着左莺莺,“左小姐,本王耳朵不好使,你声音太小了,大点儿声。” 左莺莺看着东方潜,若他不是王爷,她只怕早已甩出了左相千金的架子,无奈对方实在是她不敢得罪的人,又有求于他,只得耐着性子,厚了女儿家的脸皮将声音提高,说道,“是我想让闲王爷还俗。” “噢……”东方潜顿悟道,“你看,第一次就说出‘你喜欢闲王爷’不就好了嘛,非得说三次。” 左莺莺被东方潜那句特别加大了音量的‘你喜欢闲王爷’给吓得腿都发软,幸好旁边两个丫鬟手快的扶住了她,若不然,真会跌到地上,心惊不已的看着一脸恍然笑意的东方潜。 “俊王爷,我……我……我没有那么说。我没事说……” “你不喜欢闲王爷?那是你很讨厌闲王爷吗?” 东方潜后半句更是吓的左莺莺差点晕厥,她哪里讨厌闲王爷啊,她是…… “俊王爷,小女……我、我不讨厌闲王爷,我……” “哎呀呀,你这个姑娘,话都说不清楚,又不喜欢,又不讨厌,你这样让本王很为难的嘛。”东方潜纠扰的看着左莺莺,“你对小七七是什么心态说清楚了才好让本王对他开导嘛,不喜欢不讨厌,那为何意?既对他没感觉,为何要他还俗,这样不礼貌的女子,我家小七七可是会很不喜欢的哟。” 听到东方闲会不喜欢她,左莺莺急道,“小女子喜欢闲王爷,是喜欢他的。”为表自己的真心,有道,“若我对闲王爷没有心意,怎可能几年来每逢月十五就来九龙寺上香。” 东方潜拉长音,“噢……原来爱慕小七七啊。哎哟……不对。本王差点就给你骗了,今儿可不是十五。” “俊王爷有所不知,月十五那日,我来了九龙寺,闲王爷刚从北齐负伤回来,不见香客。听闻今日二十五他会到经殿为人祈福诵经,小女子这才赶来的。” “噢……,还挺有心的。” 左莺莺缓了缓被东方潜先前吓到的心,眼中蕴满期待,“希望俊王爷能帮小女子劝劝闲王爷,让他……还了俗。” “还俗干嘛?” 东方潜故意装不懂。 除了上九龙寺,平日里极少出门的左莺莺着实对付不了东方潜,再被他追问下去,只怕真会晕倒在东方闲的门外,红透了脸颊,撑着最后一丝勇气,说道:“俊王爷,劳你劝劝闲王爷,他若还俗,到那时,您自是知道小女子为何希望他还俗了。王爷,小女子身有不适,先行回府了。” “好。” 待左莺莺走远,东方潜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忽然,从听琴阁里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 “笑多了,可有力气走回去?” “小迦逽会派车来接本王。” “你倒是信她。” 东方潜继续笑,“哈哈……本王岂止信她啊,待会儿回府,定要将此事说与她听。” 屋内之人再没说话。 “小七七,本王走了。” “青山,去看看小迦逽派的车驾到了没?” “是。” 东方潜走到青石长阶的中间,忽然飞快转身,白皙的长指从粉色衣袖中伸出,夹住从身后急射而来的一片紫竹叶,唇角勾起。 “小叶子啊小叶子,你飞的太快了,小心会伤到本王漂亮的小嘴唇噢。” 绿色的竹叶被东方潜缓缓收进手心,五指握紧,再展开时,一小撮绿色粉末从东方潜的掌心随风飘散,消逝得无影无踪。 “小坏蛋,功夫又精进了,想封本王的口也不知道来说两句好听的。不懂风情,就知道玩硬的。这臭脾气,看你怎么勾稳你的美人儿。” - 深夜,辅国大将军府安静寂寂。 梅迦逽与凤凰、涅槃在园子里闲嗑了会儿早早入睡,指根纤细的右手轻轻捏着脖子上的那枚那颗相思子,眉心微蹙,默语着,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知不知?你,知不知? 清风吹入,送进竹香,一道修长的身影从窗边移动到床边,望着床上睡着的面容。 梅迦逽的睡穴被点上,瞬即进入沉睡状态,攥着南国红豆的手被人拿开,白色中衣的系带被解开,很快,贴身肚兜也离了身子,胸前高耸的酥圆立着诱人的粉蕊,带着银月色面具的男子眸色无法自控的深黯,被他握在拳心的白色药丸因为他暗自运功压抑某些感觉而融化,透骨的凉意惊醒凝眸中的他。 遭了! 男子迅速翻手将融化成透明药水的药丸用内力迫进梅迦逽的心口,药水入体多半之后,男子的眸色更加的幽墨,他的掌,覆的有些急,不曾注意,竟是压住了她左边整个酥软,而今药水推入她的身体,从她肌肤传来的细腻感觉便愈发清晰了。 当药水完全进入梅迦逽的身体后,男子一刻不停的为她穿上衣服,轻搂她坐起为她系肚兜时,闻着胸口的淡淡香味,男子轻叹,“你就不能听话的泡满规定的时辰么。” 上个月在外征战没有上琼清池,这次又提前下山,若不给她辅进药水,她的眼睛难道不想复明了? 将梅迦逽轻轻放下时,见到她戴着的红豆,男子的动作停住,迟疑了片刻,终是慢慢收紧手臂,将她拥紧。 听话点好么? 不然,再有几次这样的事情,他真怕自己的自控力要用尽了。 那日,梅迦逽泡完琼清池后,没有见到东方闲,回府之后她还在心中担忧他身体的状况,却不成想,他即将遭遇的问题比他身体受伤还要棘手的多,且是一件跟着一件。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0 (那日,梅迦逽泡完琼清池后,没有见到东方闲……却不成想,他即将遭遇的问题比他身体受伤还要棘手的多,且是一件跟着一件。) 炙夏来临,朝中无大事,梅迦逽已半月有余没去乾坤大殿了。 一日,她在花园中的凉亭里闭目养神,亭外绿树围绕,小河环抱,不远处的池塘中艳放着半池粉色夏荷,映天莲叶片片碧,水托荷花样样红,煞是好看。 细碎的脚步声走进凉亭,一个婢女柔声说话,“小姐。小姐,老爷来了。” 梅迦逽渐渐转醒,“爹?” “四儿,是爹。” 梅迦逽连忙从贵妃椅中坐起,“爹,您坐。” 梅仁杰择了一张近梅迦逽的椅子坐下,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四儿,你能照顾好自己,爹就放心了。” “呵呵……,爹,你每次来都要说这句话。”梅迦逽轻轻的笑着,“爹突然来这,应该不是单单为了看我吧?” “怎么?”梅仁杰佯装不高兴道,“为爹的来看自己女儿都不许?” 带了些热气的夏风吹来,由于掺了些荷花香在风中,倒也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爽,风过后,梅迦逽悦然的笑出声,“呵呵……如果我推算的不错,爹该是从乾坤大殿下了早朝直接过来的,能让您不回府换下官服就来看我,必定是公事。” “你怎么知道爹没换下官袍?” “呵……,爹,你当真以为女儿六年的军中统帅是白当的?这点时间和路程都算不准的话,就不用带兵打仗了。以皇宫,梅府,辅国大将军府三者的距离算,你没时间换官服。” 听完梅迦逽的话,梅仁杰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是,是爹太小看你了,还当你是爹的小四儿。” 梅仁杰伸手抚摸着梅迦逽的头,看着她,语气忽而沉了些,“四儿,一眨眼,你都二十了,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 “爹。” 梅迦逽问道,“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一会儿的沉默之后,梅仁杰开口说话了。 “四儿,前几日在大殿上,皇上说要并权官员,后来还找了我们几个老臣去御书房问了意见。今日在乾坤殿,皇上再提并权一事,文武百官争议很大啊。” 梅迦逽微微蹙眉,“大部分的人不愿并权?” 梅仁杰点头,“嗯。谁愿意交出权力呢?” “皇上若是下了并权的决心,绝对不会被百官们的声音吓到。”梅迦逽分析着,“我朝从东淩十四年大胜西楚以来,每年确实增设了不少官职,撇开那些确有需要的,到近两年,国富民丰,越发多了治民之吏,皇上该是看到了这些衙门的臃肿不堪。” “哎……,是啊。”梅仁杰说道,“上月,皇上发了一道圣旨去韶城都督府,用了五天还只在半路上,得知是被一道道官文管卡耽误住,龙颜大怒,由此有了并权之举。” “旨意的及时传达才能保证皇上治理天下的良策受惠于民。若处处耽搁,成效必定大打折扣。”梅迦逽不解道,“爹,于国于民来说,这是好事,缘何你会忧心忡忡呢?” 在梅迦逽的心中,爹应该不是贪权之人,难道他担心自己的权力被皇上并掉吗? “四儿,爹不担心自己没权利,爹现在担忧的反而是自己的权力过盛啊。” “此话怎讲?” 梅仁杰轻叹,“今日在朝堂之上,皇上见百官争论不休,便来了一招杀一儆百,用以昭示他并权的决心,下手的对象正是宰相。” 梅迦逽怔了怔,皇上第一个下手的对象竟是一品宰相? “左相大人的权力被并掉了?” 梅仁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梅迦逽紧蹙眉心,左权晋的权力被并给了爹,这…… “爹没有找皇上说不要吗?” “我下朝就去御书房找皇上,哪知,程公公说,皇上任何人都不见。”梅仁杰忧虑非常道,“皇上定是知道我回去求见他,故意不见啊。” 涅槃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迦逽,为什么皇上把宰相权力都给老爷你们反而担心呢?权多不是更好,人人忌惮梅家。” 梅仁杰看着小年纪的涅槃,摇头,“小丫头哪里懂啊……” “你说我不就懂了。” “涅槃。”梅迦逽解释道,“你刚说,梅家权大,人人得而忌惮。这人人,包括皇上啊!” “皇上也会害怕吗?”涅槃问道,“可权力不是皇上给的吗?”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会让自己的臣子权势倾天呢?贵极一时,若惹了帝怒,一旦天子决定铲毁,那必定是连根拔除,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梅迦逽愈发担心道,“我们梅家如今已是东淩第一大家,若爹再把左相权力握在手中,梅家就又离悬崖边近了许多啊。” 梅仁杰叹息道,“我在朝为官多年,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老臣的忠心,他这样做,是让我日日不能寐啊。” “爹,其实皇上这样做,他的目的不单单是你。” “四儿,你真是成长了不少。” 梅迦逽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爹,我这就进宫去找皇上。” 梅仁杰站起来,不确定道,“你有把握说服皇上收回成命?” “试试吧。” 她不能让贞康帝把梅家推得更高。 -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迦逽一身二品武官朝服跪在御书房门前半个时辰了。 程德海在屋里犹豫了一会,执着净鞭走到梅迦逽的面前,“梅将军,你先起来吧。” “程公公,皇上不见微臣,微臣绝不起来。” “皇上正忙着,实在没功夫见你啊。” 梅迦逽坚持着,跪拜的身子纹丝未动,“皇上日理万机微臣知道,可微臣有要事要面见皇上。” “你这是……哎……” 程德海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走进御书房。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批阅奏章的东方烨停笔,抬起头,问旁边的程德海,“她回去了吗?” “回皇上,梅将军还跪在外面。” “呵呵……”东方烨笑笑,“这小丫头的脾气倒真是像她的爹,倔驴。” 程德海也笑了下,“皇上,恕老奴多嘴,这梅家父女对皇上的忠心,定是不假的。” “朕当然知道。” 东方烨放下沾墨毛笔,“梅家若不忠心于朕,朕怎可能重用他们。” “皇上既明了梅大人和梅将军的心意,那梅将军……” 东方烨笑道,“你让她进来吧。” “是。” 梅迦逽被程德海扶进御书房,刚想施礼,一股龙涎香扑进她的鼻息,东方烨一双有力的双手托住了梅迦逽下伏的身子,“免了。” “皇上。” “朕知道你为何跪在门外。” 边说,东方烨边扶着梅迦逽一步步慢慢走到椅子边,将她轻轻摁坐在大椅上,“跪那么久,腿酸了吧。来人。” “奴才在。” 东方烨伸手指指梅迦逽的双腿,“帮梅将军揉揉,松松筋骨。” “皇上,不必了。” 东方烨双手按住梅迦逽欲站起的身子,“朕说揉就得揉。” “皇上如真心心疼微臣,倒不如答应微臣的一个请求。” 东方烨挑眉,看着梅迦逽绝丽的容颜,不待她说,先说道,“你的那个要求,朕不答应。” “皇上若真那样做,实有不妥啊。” “朕觉得很好。右相大人的能力,文武百官有目共睹,这些年辅佐朕处理朝务,办事可谓可圈可点。” 梅迦逽从旁切入道,“左相大人的能力出众,难道皇上就没有发现吗?” “左相也不错。”东方烨思虑道,“但,朕只想有一个宰相。” 见东方烨决心难改,梅迦逽只得用自己来威胁他了。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1 (见东方烨决心难改,梅迦逽只得用自己来威胁他了。) “皇上若执意只用梅宰相一人,微臣甘愿辞去辅国大将军之职。” 东方烨眼凌如豹,盯着梅迦逽看了好一会儿,为她捶腿的两个宫女被如芒刺背的冷厉眼神灼吓得双手隐隐有些发抖,深怕成了龙颜迁怒的对象。 程德海紧张的偷瞧了眼一身明黄龙袍的东方烨,忍不住为梅迦逽捏把冷汗,梅将军真是……胆儿太大了。 “你在威胁朕?” 梅迦逽连忙站起身,恭谦道,“微臣不敢。” “若朕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便交出兵权,还不叫威胁?” “微臣只是在遵循皇上并权的旨意。” 东方烨挥手退开梅迦逽身边两名为她揉腿的绿衣宫女,朝她走近两步,低眸看着她的脸,“朕没说收回你的虎符。” “左右相同朝为皇上尽心尽力,事务繁多,现在皇上去一相,让右相大人独揽大权,此种方式虽然达到了精简治吏的目的,却容易造成过于集权的后果。皇上要官员办事更有效率是好事。但,微臣以为,高位者,不宜让一人担当,职权分享方能平衡各方势力。如果文官宰相可为一人,那么武将同样该集兵权于一人,臣以为,归宗天归大将军战功卓越,久经沙场多年,成国之唯一大将军足以服众。” 梅迦逽微微弯腰施礼,说道,“微臣心甘情愿交出兵权。” 御书房里的气氛逐渐冷肃,不管东方烨沉默多久,梅迦逽都不退步。 终于…… 东方烨说话了。 “程德海,你们都退下。” “是。” 御书房内只剩下梅迦逽与东方烨,微微低着头的梅迦逽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意外的,一双手臂竟轻轻拥住了她,那个在乾坤大殿让众人莫不敬畏的声音在她耳畔低缓道,“朕,答应你。” 亦喜犹惊的梅迦逽想借谢恩退出东方烨的怀抱,却发现他恰好用了让她不能避不能逃的力度。只得尴尬的抬起手推开他,伏身道,“皇上圣明。” 东方烨浅笑,“准了你就圣明?” 梅迦逽心知东方烨并不甘愿让了步,他看似给梅家施恩重用,实则是在给她和爹施压,希望他们更加严守自己的本份,这番自己用他的‘并权言论’驳了他,又以交兵威胁,弯子绕得太大,天子威严受到挑衅,难保日后不遭遇他的刁难,她索性不如将话挑开了说。 “皇上若把左相之权并与了右相,撇开不希望爹爹太过操劳的私心,从家势上说,梅家太过盛宠,水满则溢,极盛必衰,微臣不希望梅家太过富贵从而招致的衰败。” 看着梅迦逽不藏不掩的态度,东方烨有些诧异,语调轻快道,“梅家忠心耿耿为国为朕,得倚重乃必然,只要保持下去,定然不会衰败。” “皇上。”梅迦逽诚恳道,“今日梅家人身正品端,可梅家世代相传,无人能保证将来所有子嗣都如一而出。微臣和右相大人都希望梅家人,有官能者,为民当官;有商智者,经商利民;有军志者,保家卫国;任何人都不倚梅家威望走捷径,人人知疾苦,懂世间百态。” “而且,东淩从开国以来,为了防止宰相当权,设立左右二相,相辅相治,迦逽以为,左相大人实在不该被并权。” 东方烨目光紧盯了梅迦逽一会,转身走到批阅奏折的桌案后,慢悠悠的说道,“朕乃一朝天子,怎能朝令夕改。” “皇上智慧过人,微臣相信,不用朝令夕改皇上也定然能将左相大人官复原职。” “哈哈……” 看着梅迦逽嘴角狡黠的笑意,东方烨的心情忽然开始变好,“迦逽你啊你……真是……” - 东淩京城左相府。 早朝后回到相府的左权晋很快便被上门的门生围住,人人自危。 “老师,如今您被并权,该如何是好?” “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在乾坤大殿拿老师下手,这一招可真够狠的啊。” 有一人不服道,“如今宰相之权尽落梅仁杰之手,他可够风光得意的了。加上他的四女儿梅迦逽,还有梅家二子,东淩的半壁江山可都是姓‘梅’啊。” “哎……” 左权晋长子左一涵看着拧眉不语的父亲,建议道,“爹,你被并权,长公主现在肯定知道了,要不要去找她商量商量?” “不必。” 左权晋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踱步到自己的太师椅面前,沉思片刻后,说道,“今日大殿之上,皇上说并权一事,原本事事爱争斗的太子一方与长公主一方竟一致反对,人人都不想丢失自己手中的权力,正因如此,皇上才痛下决心的拿我下手,一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若此刻长公主替我去求情,皇上必定决心更大呀。” 一门生不服道,“就算是皇上要并权,可为何是并左相大人的权,怎么就不能收了右相梅仁杰的权?” “就是。” 左一涵亦是万分不服气道,“虽说他梅仁杰明里太子和长公主谁都不支持,可梅迦逽与太子殿下交往甚密,之前有传言称太子打算娶她进东宫成太子妃,这样一来,梅仁杰难道还不支持自己的皇女婿?” 太师椅上的左权晋抬手捋着自己的胡须,默念着,梅迦逽……长公主…… - 并掉各级官员职权一事东方烨交由吏部尚书林文本处理。五天后,林文本才勉强拿出一个并权方案,东方烨为此龙颜不悦,责问他怠慢之罪,将事情交给其他大臣办时,个个都借口推辞不接。 东淩御书房。 梅仁杰跪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仁杰啊,你来了,正好,朕有一事交给你办。” “皇上请吩咐。” 东方烨合上奏折,走下案阶,“并权官员一事。朕找了几个人,都不合适,思前想后,唯你堪当大任。” 梅仁杰连忙拱手施礼道,“微臣惶恐。” “朕看就这么定了,你来接替林文本,尽快处理好各级官员的并权。” “皇上,并权一事,微臣恐难当大任,臣推荐一个适合的人选给皇上,就看皇上愿不愿用。” 东方烨看着梅仁杰,“爱卿你说。” “左权晋,原左相大人。” 东方烨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 “仁杰你……”东方烨伸手拍着梅仁杰的肩膀,笑道,“你可是和迦逽合着一起演戏啊。” 梅仁杰也笑,“我与四儿只是配角,主角还是皇上。” “哈哈……好,朕就官复左权晋。” 第二日,贞康帝因为吏部尚书官署事务繁多,办事不利,让左权晋复职到左相之位,处理并权之事。 - 欣和宫。 东方渟看着左权晋,“你说这次是梅仁杰和梅迦逽帮的你?” “是。他们父女俩在皇上面前极力不要我的左相权力,还尽力推荐皇上官复老臣。” “人人求官求爵的,这梅家父女倒是送到手的权力都不要。”东方渟疑惑不解,“到底有何打算?” “长公主。”左权晋将思考了一夜的想法告诉东方渟,“老臣以为,右相大人这是在暗示我们,他不想参加我们与太子的斗争。” “此话怎讲?” “右相与东宫的来往素来简单,与我们也是礼貌代之。若宰相之职只有他一人,两方势必都想拉拢他,到底归为哪派都要得罪另一方的人。这次并权,我们的人并的比东宫的多,梅大人将左相之位还我,想来是希望我们与东宫自斗,不烧到他的身上。” 东方渟点点头,“我试过梅迦逽,似乎她也不想管两方相争之事。” “若梅家不管,倒也不错。” “嗯。” 从欣和宫出来后,左权晋又到了御书房求见东方烨。 看着下方站着的左权晋,东方烨讶然道,“你想让朕赐婚闲王爷与你女儿?”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2 (看着下方站着的左权晋,东方烨讶然道,“你想让朕赐婚闲王爷与你女儿?”) 左权晋面色平静的看着东方烨,沉着道,“是。” “左权晋,你可知闲王爷是何人?” “微臣知道,闲王爷是皇上的七皇弟,现在是九龙寺的闲空大师。” 东方烨面色隐约透着一丝不悦,问道,“你既知他已皈依佛门潜心向佛,竟还想将你的女儿许配给他?” “皇上有所不知。”左权晋似有万般无奈道,“微臣有一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五年前,有一日为重病的老臣去九龙寺拜佛烧香,偶遇闲空大师在诵经,听完他的经书,竟衍生了出家的念头。” 说着说着,左权晋的声音哽了下,“皇上……” 左权晋对着东方烨跪下。 “皇上,老臣就一个女儿,这些年,为了打消她出家的念头,法子用尽,这五年,她月月十五去九龙寺听闲空大师讲经,前几日去了之后,回家竟以绝食威胁要出家为尼。皇上,老臣膝下无子,这个女儿老臣实在不能失去,这才厚着脸皮来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 “若你的女儿一心向佛,即便有了婚约也阻拦不了。” 跪在案前的左权晋看到了希望,连忙说道,“小女听服闲空大师,若他们喜结连理,微臣相信,她会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好闲王爷。” “左爱卿啊,你何不对朕说实话。” “呃……” 东方烨风轻云淡的扬高话音,“莫非左相想试试何为‘欺君之罪’?” “臣不敢!” 左权晋急忙伏地,“微臣……微臣说实话。老臣的女儿中、中意闲王爷。” “那闲王爷呢?” “这……” 左权晋闪烁其词道,“微臣不知。” “左相,朕的老七从小便吃了不少苦头,他一心皈依佛门朕亦是万分心疼,只是,朕为皇兄,能做的,就是顺从他的心意。你的女儿喜欢老七,若七皇弟也中意她,朕自当很高兴为他们赐婚,只是,闲王爷如今身在佛门,有没有还俗之意都不得而知,这婚,朕,赐不了。” “皇上。”左权晋试探道,“若微臣问得闲王爷还俗与否的心意,到时可否……” “老七若决定还俗,朕自当以东淩七王爷之礼待他。” 左权晋欢喜浮现在脸上,急忙拜谢东方烨,“谢皇上。” “左爱卿,朕是把自己放在父亲的位置来处理这事,你的疼女之心,朕明白。” “谢皇上,老臣承蒙皇上厚爱,以后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几日后。 东方闲与左莺莺的事情在京城坊间被传成了:闲空大师与左相府的大小姐爱慕多年,只因闲王爷要为死去的母妃诵经超度而耽误了两人的婚期,如今五年过去,闲王爷即将还俗与左莺莺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涅槃对驾车的侍卫打了个手势,走。 “驾——” 白色马车慢慢行进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涅槃坐在梅迦逽的旁边,见她抿着嘴,笑道,“刚街边那些人说的,你不必信。” “呵呵……他们说什么?” “梅四小姐,不是我说你,你什么都好,就是嘴硬,而且是相当的硬。” 涅槃低头剥着刚在马车外小摊上买的糖炒栗子,“你明明听见了,干嘛装。现在心里是不是不痛快?” “没有。” “既然没有,那下面的话我就不必说了。” 梅迦逽问,“什么话?” 涅槃乐了,故意吊起梅迦逽的好奇心,“你没不舒服我那些废话何必说,废口水。” “好啊,不和我说话,行。”梅迦逽笑道,“凤凰,你说,我们把涅槃送给六爷,让她对六爷说话去好不好?” 凤凰低头莞尔,“好!” “哇,你们俩个合伙起来卖我,太不仗义了。” 屋檐连着屋檐,翘弯的四角显着一种敦厚沉稳的气势,宽阔的白石道路,街边店铺林立,客栈酒家顾客盈门,熙熙攘攘的人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偶有深巷里飘出酒香,惹得路过的行人驻足观望,在街上走不过半街便能发现往来的商旅繁多,东淩帝京的一派富华已是四国之首了。 原本涅槃和凤凰带算带着梅迦逽好好逛一天,可惜的是,她们不管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东方闲与左莺莺,次数多了,涅槃耐不住性子,瞟了眼说话的人,牵着梅迦逽回到马车上。 “迦逽,我们去九龙寺。” 梅迦逽微微一笑,问道,“去那干嘛?” “去问问闲空大师到底怎么回事。” 梅迦逽摇摇头,“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难道你不想找他问个明白吗?” “问明白什么?” 涅槃一口气堵在胸口,看了梅迦逽好一会儿,负气将头转到一旁,看着马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涅槃,我想吃东街的桂花糕,我们过去吧。” 涅槃没好气道,“不去,府里有,外面的不干净。” 凤凰看了看涅槃,又看看梅迦逽,坐到梅迦逽身边,低声道,“小姐,信他。” “嗯。” 马车慢慢行走,赌气的涅槃总算将头转了过来,看着梅迦逽和凤凰,“谣传!知道什么是谣传吗?!谣传就是东淩打井挖到一块人骨,到了北齐那,可能就成了东淩打井挖出一个活人。现在你们选择相信闲空大师,难道就没想过空穴来风?如果他与左莺莺真没点儿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谣言?” 凤凰轻声道,“左莺莺爱慕闲空大师。” “是啊,你没见过左莺莺都知道她爱慕闲空大师了,那迦逽呢?迦逽就不喜欢他吗?”涅槃气道,“为什么与他传婚讯的不是迦逽?” “涅槃。” 梅迦逽的脸颊逐渐红了起来。 “你喜欢他,不是吗?”涅槃从车窗边坐到梅迦逽的身边,望着她,询问道,“如果他和左莺莺在一起,你会难过吗?” “他出家了。” “是,他是出家了,但他还可以还俗。” 凤凰在一旁说道,“闲空大师不会为了左莺莺还俗的。” 涅槃丽眉高挑,“你是他?” “我……” “不然你怎么知道。” 梅迦逽伸手抓住涅槃的手,“涅槃,我知道你在替我着急,但我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询问他什么。” 她与他,什么关系都不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谁说你们没关系!” 涅槃火气有点儿窜上头了,“如果他对你没意思,干嘛送你南国红豆?” 梅迦逽一下语结! 凤凰惊讶的看着梅迦逽,小姐脖子上的那颗相思子是……闲王爷送的?! “迦逽,你喜欢他,我和凤凰看得出,就算他是男人反应迟钝了点,难道还能白痴到不知红豆的涵义?”涅槃越想越气,捏着梅迦逽的手,愤愤道,“你们的关系这样不清不楚,不行!哎,有了!” 涅槃眼中发光,“迦逽,趁此机会,我们去九龙寺问个明白。” “怎么问?” “就问他和左莺莺是怎么回事。” 梅迦逽摇头。 “凭他送你的红豆,问左莺莺的事,足够资格。” 梅迦逽的神情黯淡下去,“这红豆,他说是当文韬那颗赔我的。” 涅槃惊讶不已,“他这么说时,你也接?” 梅迦逽哪里会告诉涅槃,脖子上的红豆她根本没有不接受的可能,是他亲手为她戴上去的,且当时还是在……床上。 “涅槃,我想过几天,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看着梅迦逽平静的脸庞,涅槃却高兴不起来,迦逽,你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洒脱吗?如果几天后,情况更严重,你怎么办?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3 九龙寺,听琴阁前的十二里紫竹林中。 风吹林动琴声动,风歇林停琴声停。四下,一片静寂。 “还没听够?” 团坐在竹枝下的东方闲声音奇小,好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可话中的笃定却又让人毫不怀疑竹林某处藏有人。 “身边三寸处有条竹叶青。” 说着话,东方闲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抹深蓝色的影子从他身后的竹尖上飘然而下,一条米长的青色大蛇被扔到了他的脚边,东方潜拍拍手,笑道,“晚上吃蛇羹。” “送你。” 东方潜看了眼地上被他一指断了七寸的青蛇,“你养的?” 东方闲沉默。 “哟,早说嘛,早说本王就手下留情了。” 东方潜走到东方闲的身边,随着他的步子慢慢朝紫林深处走去,一白一篮低声交谈着。 “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左相的?” “没。” 东方潜勾勾嘴角,“这话先前本王兴许信,现在可不信,什么都没有的话,左莺莺能跑你屋前叫你还俗?左权晋能在皇上面前求赐婚你和他女儿?而且……左相来找你了吧?” “嗯。” “小七七,关于你和左莺莺的爱情故事现在可是满京城都在传啊。”东方潜幸灾乐祸道,“谣传的版本多得可以让评书楼一月不写新段子了,哈哈……” “笑小声点,吓到它了。” 东方潜撇眸看去,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在不远的地方被他的笑声吓得直窜。 唧~! 眼看就要钻进洞口的小白兔惊叫了一声,白绒绒的身子像一团棉花球飞进东方闲对它张开的五指中。 东方闲将被他吸进掌中的小白兔抱进臂弯,一下又一下捋着它的背脊,继续慢慢朝前走。 东方潜忍不住摇头发笑,“你倒还有心思宠这小畜生,不关心关心她的情况?” “她怎么了?” “你和左莺莺传得沸沸扬扬,就不怕她想岔?” “她不会。” “这么信她?” 东方闲望着见不到头的竹林,惑人心的男性磁质嗓音带着一股轻灵的感觉,字字穿入竹桠,“世间红颜万万千,她定是那个最明.慧的。” “呵呵……”东方潜笑,“本王还等着她跑来质问你的好戏呢。” “她不会来。” “担心被他发现?” 东方闲低头看着胸前的白兔,似乎是和小兔子说,又好像是和身边的东方潜说,他说,“如果她想来,绝对不会让他发现。” “哟,看不出嘛,你们的感情到了这种程度了?” “不是我与她的感情,而是……”东方闲停顿了一下,说道,“左莺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那可未必,一个是左相千金,一个是右相府四小姐,论家世,两人可不差。”东方潜随意扯下一片紫竹叶拿在手中把玩,“小迦逽可不像会端着自己辅国大将军名号摆架子的人。” “与这些无关。” “哈哈……你想说左莺莺没她聪明。” 东方闲嘴角勾起一个细细的弧度,“你和她比都得输。” “哎,这么看不起本王?!” “去试试。” “好,本王今儿回去找小迦逽杀杀棋。”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竹林里的绿竹越来越密集,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有人穿梭在其中,暖风吹来,过不了几层竹叶便成了凉意袭人的清风,拂在人面上,格外舒服。 “左相素来支持长公主,这次怎么……” “并权。” 东方潜细细一想,“左权晋打算把你当成救命稻草?” “经这事,他看到自己与梅家的差距,当然会防范将来再出什么事。” “长公主势头不错,他一心两用,呵呵……”东方潜冷笑,“若给东方渟知道,保不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会让东方渟怀疑他,他女儿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而且,东方渟还需要他的支持,两人铁定不会翻脸,” 东方潜完全明白过来,“老狐狸!” “不过,你远离朝政,他竟敢在你身上押注,倒也有些胆量。” “我不过是他保守的防御棋子,若有一天皇上再动他,他必定用我来博取皇上的心软。东方渟是他进取的进攻棋,送她上位,他就是第一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哈哈……” 东方潜笑得差点岔气。 “哈哈……左权晋想用你博二皇兄的怜惜?哈哈……小七七,不是我说,就看这点,左权晋父女差梅仁杰父女可不是点吧点儿啊。” 东方闲抓起小白兔的长耳朵,举到脸前,用手指逗着它,似乎想到什么事,嘴角微微扬起,说道,“左权晋和梅仁杰拼智谋,无伯仲之分,唯一差别在——贪!” 左权晋贪权,梅仁杰不贪。 “局外人看事永远比局内人看得透。”东方潜叹息道,“梅仁杰就是看得明白才不参与太子恪和长公主争权之事,更不会沾惹到你我。” 梅家…… 东方闲慢慢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将臂弯里的小兔放到地上,看着它张头望脑的查探周围的情况,小心翼翼,最后确定没有危险了,飞快的蹬腿跑开。 “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一年,那一役,那一夜,就注定她无法跑出他的棋局。 “小七。” 一袭蓝袍的东方潜脸上有着难寻的认真。 东方闲站起身子,看着东方潜,两人对视许久许久,东方潜没说下半句,东方闲亦不问。 几声鸟儿扑翅的声音传来,东方闲说道,“我回去了。” 东方潜随东方闲朝回走,问他,“要不要借左权晋这事还俗?” “还早。” 走了一小段路,东方潜止步,纵身飞入高空,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靠强大内力才能发出的暗语传进东方闲耳膜。 “别伤她!” 东方闲俊雅的身姿行走在林间,神情平静,偶有交错的竹枝勾起他的衣袂,翩翩然尽显随意潇洒。 - 几日之后,京城里关于东方闲与左莺莺即将结婚的传言愈发厉害,严重得一向寡言少语的凤凰都有些微词了。 “子袖,你去东街买点今儿新做的桂花糕回府。” “是,凤凰姐。” 正在院子里练武的涅槃收了招式,问凤凰道,“怎么不亲自去?” “没时间。” 涅槃将佩剑入鞘,朝门外走去,“我去。” 梅迦逽想吃的东西,若是需要从外面买进,都是凤凰和涅槃亲自过手,其他人,不放心。 涅槃回来才知道凤凰为什么不想去买,实在太……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涅槃气呼呼道,“真是没完没了。” 梅迦逽吃着桂花糕,笑出声,“什么东西没完没了把你气成这样?” “还能有谁,极品!” “呃?” 凤凰提示到,“左莺莺。” “噢……” 涅槃恼火道,“我真是服了左相家的大小姐了,先不说她是不是真和闲空大师成亲,就算是真的,那也不用把大街上招摇过市吧,合着好像她现在就是闲王妃一般,极品姐姐啊~” 梅迦逽但笑不语,自顾自的吃着桂花糕。 “她这么张扬,万一闲空大师不还俗,她怎么办?还嫁不嫁人?” 凤凰看着涅槃,隐约也有些不悦,说了长长的一句话,“左相大人大约是想把话放出来,阵势越大闲王爷越不好驳他的面子吧,王爷心善,该是回顾及左家小姐的名声的。” “我X,这是娶妻,又不是行善,还带面子之说啊?” 梅迦逽突然乐了。 “涅槃,又不是你娶左莺莺,你急什么。” “梅四小姐,你男人要被抢了,亏你还笑得出。” 梅迦逽的脸一瞬红透,娇嗔道,“涅槃你……” “小姐。”管家提着一个盖锦布的笼子进来,“有人送这个给你。”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4 (“小姐。”管家提着一个盖锦布的笼子进来,“有人送这个给你。”) 涅槃走过去,接过管家手里的东西,掀开锦布,愣了下,笑出声,“呵呵……” “什么?”梅迦逽问。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放到梅迦逽的手里,梅迦逽慢慢勾起嘴角,问管家,“谁送来的?” “不认识,只说送给小姐,放下笼子就走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管家走后,涅槃弯腰毫不客气的揉了梅迦逽怀中的白兔几下,纳闷道,“为什么看着这小东西我想到了两个人呢,文韬和闲空大师,哪个?” 凤凰看着梅迦逽嘴角的笑容,再看看她手心下乖顺的小白兔,紧抿的嘴唇暗暗被牙齿咬了下,文校尉远在洛北军营,便是他托人送小姐兔子也定会告知他的名字,可今天…… 一整天,梅迦逽都抱着小兔子,心情都好得不得了,连吃饭都把兔子放到旁边。 夕阳下落后的晚饭桌上,涅槃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熟菜送到小兔子嘴边,忍不住打趣道,“闲王爷,来,闲王爷,吃块胡萝卜。” “呵呵……”梅迦逽笑,“涅槃,不许胡闹。” “梅四小姐,你脑子还能想事啊,我以为你被‘闲王爷’给喜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梅迦逽真是被涅槃戏谑得哭笑不得,“怎么能叫它‘闲王爷’呢?” “你敢说你抱着它的时候想的不是……闲、王、爷?” “我……” 涅槃乐了,“我?我什么,我不出来了吧,搂着这只兔子傻笑一整天,要是能吃,你只怕连皮带骨头把这小东西给吃得渣渣都不剩下了。” “涅槃你……欠打。” “你打我一下,我就捏‘闲王爷’一下。” 梅迦逽将兔子抱到身上,不满道,“好没爱心。” “梅四小姐,我的爱心要是给了闲王爷,你就要哭了。”涅槃扬起下巴,“想我从现……我家乡那来你们这地的女人,你们遵循的那些破规矩都不在我的思考范围里,我要中了哪只,冲上去,把他……XXOO了,搞定,自己的!” 凤凰蹙眉,“XXOO?” “嗯,一种男女合练的功夫,不适合你。” 梅迦逽笑着对凤凰道,“咱家涅槃嘴里出来的奇词怪语太多了,太难理解。” “嘿嘿,来,闲王爷,吃肉,吃我们辅国大将军府里做的红烧肉。” “哎呀~”梅迦逽低呼,“涅槃,兔子不吃肉的啦。” “胡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怎么不吃肉呢。”涅槃去抢梅迦逽怀中的小白兔,“来,闲王爷,涅槃姐姐抱抱,看你如此可爱,让姐姐亲亲,我们可爱的闲王爷。” 凤凰一个头两个大的看着涅槃,“涅槃,不要叫……闲王爷。” “闲王爷都没说不能叫这小东西闲王爷,我们叫了,他也听不到嘛。来来来,迦逽,给闲王爷我玩玩。” 听到涅槃的话,梅迦逽下意识的抱紧小兔子,涅槃的话听得她好想捏死她,看她说的什么话,捏死捏死…… - 东淩皇宫,御花园。 一群浅绿色宫装的婢女跟在腰身款款姿态高傲的东方渟身后,雅颂见日光渐强,连忙撑起油纸伞,为东方渟遮了阳光。 正准备俯身摘花的东方渟眼底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盯着那袭黄色,迈步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东方恪咧嘴笑了笑,“皇姐今日好兴致。” “皇弟今儿的心情也不错嘛。” “哈哈……” 东方渟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嘴角,“有什么好事,说与皇姐听听,赏花正闷着,来点趣儿让我乐乐。” “小事一件,不值得一提,皇姐还是安心赏花游园吧,皇弟的事,就不唠皇姐的耳朵听了。” 东方渟轻轻笑出声,“哟,对皇姐还有秘密了,果真是长大了呀。要不,皇姐猜猜?” 东方恪看着东方渟,笑着。 “我猜呀……是不是给迦逽送了只小白兔啊?” 东方恪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慢慢消失不见,姐弟俩之间原本貌似轻松的气氛开始淡去。 “你监视我?” “呵呵……”东方渟银铃似的笑得欢快,“怎么叫‘监视’呢,太子弟弟你太不知道用词了,只不过雅颂刚好经过辅国大将军府,见到东宫的小太监在将军府的门口罢了。” 东方恪笑不及眼底,故意拿东方渟之前送梅迦逽雪貂被退的事来挑衅她,“皇姐你知道的,迦逽与我关系特别好,即便我送的是普通小白兔也能博得她的欢心。” 东方渟愣了下,笑道,“呵……那就希望你那只小白兔能在辅国大将军府活得长久,不然,哪天不小心死了,迦逽可是会很伤心的,我想,皇弟肯定会心疼吧。” “只要一些野狗守点本分不去辅国大将军府乱咬,相信我送的小白兔定能平安。”东方恪看着东方渟强忍着不悦,一本正经道,“皇姐,我还有事要找父皇,先走一步。” “去吧。” 东方恪走远,东方渟脸色越变越难看,挥手扯下旁边的一朵娇花,狠狠捏碎,“哼!” - 有了小白兔的陪伴,梅迦逽在府中的日子过得惬意非常,虽然她几次让涅槃不要叫兔子‘闲王爷’,可涅槃那称呼一上口就改不过来,在府中叫了几日后,府里的人都跟着叫‘闲王爷’了。 这日,梅迦逽刚在书房研究完东淩、西楚、南晋、北齐四国的地图,涅槃抱着兔子从门外走廊经过,嘴里欢快说道,“闲王爷,我们迦逽的闲王爷,今儿姐姐高兴,回头赏你胡萝卜吃。” “涅槃,叫闲王爷对闲空大师不敬,改了。” 涅槃嘟嘟嘴,“‘闲王爷’都习惯我们叫‘闲王爷’了。” “那也得改,你看府里的人都跟你学得像什么样了。” “看在今天闲空大师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答应你。” 梅迦逽轻轻一笑,又救人了? “迦逽,知道今儿上街,我听到什么了吗?”涅槃将兔子扔给凤凰,欢喜的凑到梅迦逽身边,佩剑还不小心撞到了她的细腰上,“跟你说,闲空大师表态了。” 呃? “听说左相大人听到闲空大师的话,脸都绿了。”涅槃乐得像自己捡到了钱,“那左莺莺据说在府里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呵呵……” “闲空大师说,世间人于他眼中与听琴阁前的紫竹无异。” 梅迦逽冷不防的笑出声,还真像他的风格。 “不是我说,闲空大师也真是伤人,他是佛门中人,随便找个借口都比这句话来得温和,都不拿人当人看,也不怕左相记恨他。” 涅槃还在旁边说着话,“左莺莺我见过几次,花容月貌,除了爱慕闲空大师这事张扬了些,举止倒也不惹人厌,这下可被闲空大师害惨了,哎……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下场都会凄凄惨惨戚戚啊。” 深夜时分,梅迦逽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说,世间人于他,似竹。可知,竹本无心,是他觉世人对他无心?还是他对世人无心? 无心之竹,可是说她? 梅迦逽指间滚着脖子上的红豆,思虑着,他在怪她没有去看他吗?无心……他真认为她的不理是无心待他吗? 你的十二里紫竹林,难道其中真没有一颗是特别存在的? 左莺莺被东方闲拒绝的事情在帝京传了几天,渐渐淡去。 二十五号时,梅迦逽去琼清池泡药水,下山后上了马车回到将军府,清净的日子没过两日,边关传来急报,东淩与西楚交界的边境出了问题。 - 东淩皇宫。 东方烨的目光从梅仁杰、左权晋、归宗天身上一一溜过,最后落到梅迦逽的身上:“迦逽,东淩西楚边界一直都是你统管的军队在防御。”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5 辅国大将军府,梅迦逽书房。 “这西楚蛮子真是蛮子,几个月前才送了朝贺来东淩,这会就发兵攻打乌城。”涅槃低头看了地图一会儿,纤指点着图上的乌城说道,“乌城靠近南晋,西楚选那,莫不是想扰乱南晋的心?” 凤凰赞同,“可能。” “西楚最觊觎的是祈邙关,这次大军直下乌城,打得什么目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梅迦逽轻声问凤凰,“凤凰,边报上说的情况你再复述遍。” “是。” 凤凰从怀中掏出边关急报,展开,念道:“乌城守军韩云急报:西楚十万大军绕过祈邙平原,从灵山北部直下乌城,城中一万守军将士正奋力抵抗,请辅国大将军尽速派兵支援。” 梅迦逽右手的小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一下紧跟着一下…… “迦逽,刚在宫里,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不可丢乌城。” 凤凰看着地图,说道,“乌城,重要。” 梅迦逽点头,“乌城若被攻占,西楚便可借城北上,从而形成一个半包围祈邙平原的态势,若他们的兵力足够,极有可能撕开东淩西边的缺口,进而大军东进,剑指帝京。” “乌城守军一万,如何敌得过西楚的十万大军?” 梅迦逽敲桌的小手指愈发急了些,忽然,下令道,“涅槃,我从洛中调四万人马赶赴乌城,你即刻快马加鞭赶去,务必领兵坚守住乌城。” “是!” 涅槃收拾了一下,骑上自己的枣色大马一刻不停的赶往乌城。 深夜时分。 凤凰将梅迦逽从书房牵往卧室。 一木一柱皆是按皇宫建造材质来建设的辅国大将军府在密集的灯光中显得尤为富丽堂皇,雕廊画柱上的图案发着晶莹的光泽,为了方便梅迦逽行走,一些台阶设置都变成了缓坡设计,一些摆设带角的地方都缠上了厚厚的柔软棉布,以防她不小心磕到了上面。偌大的辅国将军府,宁静中似乎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梅迦逽走到床边,子袖和宛红帮她脱下外衫,服侍她上了床,凤凰在床头的椅子上轻轻坐了下来,待子袖、宛红出去之后才低声说话。 “小姐,别担心。” “你和涅槃从小跟着我,征战六年,每次你和她单独出战,我都觉得像你们第一次领兵一样。” 凤凰宽慰着梅迦逽,“涅槃,她行。” “西楚兵犯突然,乌城,丢不得。” - 第二日,乾坤大殿上,百官为西楚发兵攻打乌城一事争论得不可开交,除了嚷着与西楚终止友邦关系外,少有的几条建议也没有说到点子上,梅迦逽一言不发的听着,直到东方烨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出声问她话。 “梅将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梅迦逽微微倾身施礼,道,“回皇上,微臣以为,与西楚邦交不可绝。” “说出你的理由。” “近年来,我东淩国力虽有增强,却还没有到达倾灭西楚的境地,若将两国关系恶化,一场大战会无法避免的提前,我们灭不了西楚,西楚亦除不掉东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那时两败俱伤,得利的渔翁便是南晋和北齐。而其中,以我东淩为最不利,南北夹击,到时三方围困,我们如何自保?” 左相在梅迦逽的对面转头看着她,“梅将军说得不错,可西楚出尔反尔,若我们再以善待,只怕会增长他们的气焰。” “是啊。” “左相大人所言极是。” 梅迦逽微微的笑了下,“左相大人,不知你可听过一个词语?” “梅将军请赐教。” “兵不厌诈!” 大殿里又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兵不厌诈是什么意思?” “难道梅将军是让我们也玩虚的?” “到底要怎么诈西楚?” 听着耳边不绝的议论声,梅仁杰走出文官队列,对着龙椅上的东方烨弯腰行礼,“皇上。此时和西楚撕破脸皮,必然给前线的将士增加困难,乌城是西楚首先挑起的战争,我们看到的是十万人马,没有看到呢?谁敢说西楚绝对没有在祈邙关布下大军?一旦两国关系彻底决裂,西楚若举全国之兵来进犯我朝,乾坤大殿的文武百官们谁敢说一句:你做好了与西楚进行决战的准备?” 顿时大殿里的议论声消失了,一片鸦雀无声。 “而今我们首要面对的,是如何击退攻打乌城的西楚兵,不是站在这里动动嘴皮子说些绝交的气话,爽了你们的心,可苦了那些在前线拼杀的将士们。敌军未退,谈两国是和是裂,尚早。” 东方烨目光扫视众人,特别看了下梅仁杰和梅迦逽,最后,熠熠的眸光定到了东方恪的脸上。 “父皇。” 东方恪站了出来,“儿臣赞同梅宰相和梅将军的说法,与西楚的关系,暂时不必想,等乌城之战结束再做打算方为合适。” 乾坤大殿里静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微臣同意太子殿下之说。” 有了一个开头,紧接着,东方恪一方的太子派拥护者全部表态支持东方恪和梅家父女。 左权晋看着跪下的官员,机灵的瞟到了龙椅上东方烨的眼神和脸色,连忙跪倒,说道,“微臣也赞同战后再议。” 长公主一边的人间左相支持,连忙跟着也都跪了下来。 “微臣等亦赞同。” 东方恪看着满殿跪下的众人,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 - 下朝之后,东方烨将梅迦逽召进了御书房,一同进去的还有东方恪、梅仁杰、归宗天和左权晋、兵部尚书上官鸿。 “迦逽,乌城情况如何?” “回皇上,微臣已经派涅槃领四万人马过去增援了,现在乌城驻军首领韩云在奋力死守。” 东方烨点头,“涅槃援军何时抵达?” “最快明日中午。” “韩云可能坚持到那时?” 梅迦逽蹙眉,“韩云为军中老将,调任乌城虽不久,但他非常清楚乌城的关键,相信必能守住。” 几人就当今和西楚的形势再做了一番分析后,东方烨看着准备随梅仁杰等人一起退下的梅迦逽,叫住了她。 “迦逽,你留下。” 梅迦逽犹豫了下,“是。” 房间里没了旁人,东方烨从桌后走下,站到梅迦逽的面前,声音温和的问道,“皇后给你的治疗眼疾的偏方可按时治了?” “回皇上,没有。” “为何?” “微臣用了一次,喝下药后,眼睛疼痛难忍,实在无法再喝第二次。” 东方烨凝眉,“这事怎么没及时给朕说?皇后娘娘知道吗?” “微臣没有告诉娘娘。” “程德海。” “奴才在。” 东方烨冷声一喝,“叫御医马上过来。” “是。” “皇上,微臣眼睛现在不痛,无需劳烦御医。” “现在不痛,但朕要问个明白,为何你喝药后会出现那般情况。” 御医急匆匆赶到御书房,听完梅迦逽的叙述,判定药物副作用。 “启禀皇上,梅将军喝药后眼睛剧痛是因她失明后喝药太多,皇后娘娘给的偏方与她身体里本身的药物起了冲突。” “她以后都不能喝那药?” “回皇上,是的。” 东方烨似有些烦躁道,“这么多年,朕让御医院找治疗梅将军失明的法子,结果呢!” “皇上息怒。”御医惊吓得跪到了地上,“微臣这就回去寻方子。” “皇上。”梅迦逽心平气和道,“不怪御医。” 东方烨挥退御医,伸手握住梅迦逽的纤手,“迦逽,你眼睛不方便,涅槃又在外领兵,身边就凤凰,这些日子就住在宫里,边关急报来了,你也不用次次从宫外跑进来。” 梅迦逽心尖一紧,不要!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6 (梅迦逽心尖一紧,不要!) “皇上。” 梅迦逽不顾东方烨还抓着她的手,急忙跪下说道,“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微臣乃一介武将,府居在朱雀门外已是皇上额外的恩典,如今断不能再住进宫中,于礼制而言是十分不可的。” 东方烨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只是暂住,朕相信,所有的人都会理解。” “皇上,边关若有急报送到辅国将军府,微臣乘车入宫很方便,请皇上……允许迦逽继续住在将军府。” 看着再三推辞的梅迦逽,东方烨微微眯下眼睛,果断的决定将主动权握到自己手中,这个女子太过精明,若不抢她一步先机,他必定辩不过她,君臣议事本无输赢之说,但这次他不想放过她。对她,他已心软了太多次,等待得太久了。 “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决定,今晚你就住进宫,就住在……储心殿旁的静心宫。”东方烨看着梅迦逽精致无暇的脸庞,轻轻一笑,“离朕近。” “皇上……” 储心殿是天子寝宫,她怎能住其旁边的静心宫?! 梅迦逽还欲说什么,东方烨干脆的阻了她的话。 “朕有些累,退下吧。” “皇上……” 梅迦逽无奈的退出御书房,愁容满面的被凤凰牵上马车。 白色马车走出朱雀大门凤凰才问出心中所惑,“小姐?” “凤凰,皇上他……让我今夜起住到静心宫。” 静心宫? 凤凰愣住,静心宫是平时皇上劳累后不愿移步后宫嫔妃宫阁从而召幸妃子来服侍他的地方,后宫嫔妃们以被召进静心宫为荣耀,如今贞康帝让小姐住进静心宫,所为何意? “小姐,这……” “皇上说急报送进宫,免我乘车之累。” 凤凰深觉不妥,忧心道,“皇恩虽盛,可……” 梅迦逽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微微涌起一丝不安。 - 东淩东宫。 “什么?” 东方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宫中的掌事公公,惊讶道,“你把刚说的话再说遍。” “太子殿下,皇上让梅将军今夜住到宫中的静心宫。” “静心宫?”东方恪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是静心宫?那不是……父皇召幸妃子的地方吗?” “千真万确。皇上考虑到梅将军得到边关急报要乘车进宫,特赐她这段日子住在静心宫。” “噢……” 东方恪很快释怀,“懂了,静心宫离储心殿近,父皇这样安排也是能够理解,迦逽眼睛不方便,宫里宫外来回奔波确实辛苦。呵呵……住进静心宫也好,我找她就方便多了,晚上都能见到她。是今夜吗?” “是,从今夜起。”公公笑道,“皇上现在已派人在收拾静心宫了,听说……” 东方恪笑意盈目,问道,“听说到什么?” “听说皇上让人把静心宫离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清一色儿的新品。” “哈哈……” 东方恪仰头大笑,“那是自然。迦逽是将军,又是未出阁的女子,过去静心宫住的都是些嫔妃,她住进去当然什么都要换,难不成让她用被父皇宠幸过的妃子们的东西?” “太傅大人。” 东方恪心情变得极好,之前心不在焉学的治国策也忽然觉得不那么讨厌了,走到桌子后面,坐下,欢喜道,“来,你给我好好讲讲治国之法,白天讲完,晚上我好有时间去静心宫找迦逽。” - 东淩凤鸾宫。 韩莲看着面前坐着的嫔妃,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皇上竟让梅迦逽住到静心宫?! “皇后娘娘,你说,皇上让一个女将军住到静心宫,成何体统嘛。” “就是啊,静心宫可是我们嫔妃们的地方,怎可由一个宫外的女子住。” 众妃不满时,坐在韩莲左手下方第一位的女子漫不经心的挑弄着自己的指甲,华贵的服饰让她在妃嫔中显得格外出众,许是大家的议论影响到了她的心情,悠悠的冷笑一记,懒洋洋的说道,“杞人忧天。” 轻轻的四字,房间里的声音小了不少。 韩莲右手首位的贤妃睨着自己对面的女子,酸着语调道,“淑妃妹妹得皇上万千宠爱,自是不担心,我们这些姐妹可没你那好福气。” “就是。” 淑妃妲(dá)蓉慢慢掀起眼皮,眼底的闲漫更甚,红唇逐渐勾起,风华妖媚的笑容展现在妆容细致的脸上,看着贤妃,慢悠悠道,“梅将军不住静心宫时,皇上召你们去过吗?” “你!” 贤妃的脸色瞬间被气白。 “呵……”淑妃低笑出声,“且不说皇上让梅将军住静心宫是因乌城战事,便是他真要宠幸梅将军,你们谁敢说‘不准’?” 韩莲轻笑,“淑妃妹妹看事真是通透。” “姐姐~打从妹妹进后宫的第一天就知道,皇上不是某一人的,他要干嘛,我们这些妃子支持就行了。”淑妃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继续道,“皇上是天子,他决定的事,我们何必大惊小怪惹他不悦。” “呵呵……”韩莲望着妲蓉,赞许道,“淑妃妹妹说的是。好了,大家都不要过度紧张,退下。” “是。” 众妃走后,韩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快步朝宫外走去。 御书房中,东方烨正在批阅奏折,程德海在案前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东方烨头都没抬,问道,“她来干什么?朕正忙,不见。” 程德海看了东方烨片刻,“哎。” 过了一会儿,程德海从门外进来,“启禀皇上,娘娘说她有急事。” 东方烨抬起头,放下朱笔,“让她进来。” “是。” 韩莲进御书房后,行着参拜大礼,“臣妾参见皇上。” “你有何急事?” 韩莲未料东方烨竟会如此直接,犹豫着,欲说还休,“臣妾,臣妾觉得……” “说话别吞吞吐吐。” “臣妾觉得让梅将军住进静心宫不妥。” 东方烨精睿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韩莲,“不合礼制?” “是。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武将住在内宫之中。即便梅将军忠心耿耿于皇上,臣妾以为也是不妥的。”韩莲顿了下,“何况,迦逽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孩子,住在静心宫尤其不适合。” “她眼睛不便,乌城战报若频繁送达,进宫多有不便,住静心宫恰好。” “但是……” 东方烨脸色略有转沉,说道,“皇后也说了,迦逽还是个孩子,对一个孩子,难道我们不该多加呵护吗?” “这……” 有一刻,韩莲完全看不透东方烨的眼神,他是用一国之君心系战局的身份来让梅迦逽住进静心宫?亦或者,他看着迦逽与恪儿一同长大,是用一个慈父心疼女儿的心态来照顾她? “若你所谓的急事是这件,那就不必说了,朕心意已定,今夜就让迦逽住静心宫。” “皇上。” “不必再说,退下。” 韩莲见东方烨脸上出现不耐之色,心知自己这下讨了他的不快,矮身施礼后退出了御书房,可心头却压着一块搬不走的大石。 - 九龙寺,听琴阁。 款身摇着粉色衣衫的东方潜翘着兰花指走进听琴阁,娇滴滴的声音传在屋内,“小七七……可爱的小七七……本王可爱的小七七……” “本王最闷***傲然如竹的可爱小七七……” 东方闲急咳的从内间走了出来。 “咳咳……咳咳……” 东方潜快走几步扶住东方闲,“哎呀呀,本王体弱的小七七,知道你见本王心急,可也别急成这样嘛,本王不会跑的,看你,咳成这样,本王看着心好疼哟。风画。” “小的在。” “去,给小七七熬药来。” “可是……” “什么可是可是,莫非你想去本王府上取药?” 风画惊恐,“小的马上去熬。” 确定风画走后,东方潜在东方闲的耳边低语,“她今夜住静心宫。”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7 (确定风画走后,东方潜在东方闲的耳边低语,“她今夜住静心宫。”) 静心宫?! 东方闲垂着眼睑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激烈的喘咳声传出屋外,朝厨房赶去的风画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住进静心宫?” 东方潜搀扶着东方闲朝桌边走,细声道,“西楚进犯乌城,涅槃被派去领兵,他体谅她送边关急报入宫,恩许她住进静心宫。” 恩许? 东方闲微微蹙眉,只怕是强求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东方潜拧起眉心,“小迦逽一向聪明,难不成对他没点防心?” “便是有,这次也难抗旨。” “她不想做的事,谁能奈何她。” 东方闲咳了两声,“咳咳……他的借口很冠冕堂皇,并权给梅仁杰一事,他们父女已是抗旨,怎可再违抗他的‘好意’。” 东方潜看了眼守护在门口的青山,无奈道,“事关国家时,小丫头的行事原则强比男子,一到个人生活中,随性得让男子都自叹不如,真怕他迷糊。说来也怪,静心宫那儿……怎能她住?” 静心宫……储心殿。 面静如水的东方闲神情逐渐转沉,思虑片刻后,低声道,“拦住她。” “嗯?” “静心宫,有进,无出。” “你发现了什么?” “对国事,他必不会怀疑她。乌城战事,他没理由监视她。对我,他该早就看出她决定安守本份的打算。而今却又借故赐她进住静心宫……” 但愿,不是他心里想到的那个原因。 “小七七,让她住静心宫是圣旨,本王拦不了。” 东方闲挑眉,“你确定?” “确定。” “好。” 太顺利的婉拒让东方潜忽生不安,“哎……等等,小七七你这次太好说话了,本王怀疑有诈。” “咳咳……咳……” 东方闲咳得仿佛下一瞬就会断气,嘴角却隐约勾起,“那你是拦还是不拦?” - 橘红色的夕阳落下山头,天边的晚霞映亮天空,凤凰看了看天色,走进屋里,站到梅迦逽的身边,“小姐,吃饭了。” “凤凰,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 梅迦逽和凤凰饭刚吃了一半,程德海来了辅国大将军府。 “程公公。” 有些年岁身子却十分健朗的程德海恭敬的笑了笑,“梅将军,老奴可是打扰到你吃饭了,失礼失礼。” “呵呵……,刚吃饭,不知程公公有何事来将军府?” “也没甚大事,皇上派奴才来接梅将军进宫。” 虽然知道贞康帝对她进宫一事是认真的,但梅迦逽完全没想到,东方烨竟上心到这般程度,程德海乃皇宫的总管公公,每日随在天子身边的事务就够他忙的了,竟还出宫接她,这等殊荣若是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必是要传出什么‘宠冠六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等等言论了。 梅迦逽笑了笑,“劳烦程公公等会,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哎,好。” “子袖,带程公公去前厅坐着,上好茶。” “是,小姐。” 天色尽黑时,梅迦逽由凤凰牵着走进静心宫的大门,静心宫的公公宫女们排成两列齐声迎接着她。 “恭迎梅将军。” 程德海从侧边靠近梅迦逽一步,略带着笑意道,“梅将军,静心宫里的一切,皇上都命人换了新。这些宫女,也都是下午从储心殿挑出最能干的丫头们,将军若有不满意,尽管吩咐。” “程公公,劳皇上费心了。” 话音刚落,一个拉长音调的太监声便传来。 “皇上驾到——” 闻声,梅迦逽连忙弯腰行礼,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龙涎香飘入她的鼻端,“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 东方烨伸手扶起梅迦逽,眼角全是满意的笑容,“刚到吧,走,进去。” 梅迦逽的脚步还没迈开,一个小太监跑着进了静心宫,见到一身明黄龙袍的东方烨,匆忙下跪,“皇上。” “何事急急忙忙的?” “皇上,六王爷被人刺伤了。” 东方烨鹰目圆瞪,“竟有这事?” “是,听说是回府途中被一群蒙面刺客追杀。” “赶紧叫御医去俊王府。” “回皇上,御医已经过去了,六王爷派人请梅将军赶紧去府上。” 东方烨看着身边的梅迦逽,老六被刺伤叫她过去干什么? “六王爷可说了为何要叫梅将军过去?”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惶恐道,“回皇上,奴才不知。” 知道东方烨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梅迦逽脑海里飞快的搜索能打消他对东方潜猜忌的说法,终于…… “皇上,微臣明白六王爷的意思。” “何意?” “前些年六王爷也遇刺过,那段时间是微臣陪着他疗伤,如今再被刺,王爷心中的阴影更甚,恐怕要见到微臣才会安心。” 东方烨蹙拢眉心,老六他……曾经好像有那么回事。 “朕陪你一起去看看老六。” - 东淩俊王府。 东方潜躺在床上,见东方烨和梅迦逽一同进来,想下床行礼被东方烨制止了。 “别动,六皇弟你躺着。” 东方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东方烨,翘起兰花指,嘤嘤哭诉,“二皇兄……” 东方烨忍住内心的不悦看着东方潜,五官端端的男子怎就如此……若是先帝在世,可不得把他训成什么样儿。 “六皇弟可知是何人刺杀你?” 东方潜哀怨的哭声尖锐的拉长,刺耳得房间里的众人都皱眉,苍天啊,这哪是男人的哭声啊,狼叫都比他好听。 “不知。臣弟平时安安稳稳的生活,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哪里知道从郦扇住处回府的途中遭遇刺客偷袭,真真是吓死臣弟了,二皇兄你是不知道当时多么凶险,多么血腥,多么可怕,臣弟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二皇兄了,呜呜……” 被东方潜的哭声弄得鸡皮疙瘩直起的东方烨探身查看了下他的伤势,出言问一旁的御医,“俊王爷伤势如何?” “回皇上,手臂伤及皮肉,关键伤处在心口,若刺客再偏半寸,王爷就……” 梅迦逽听了,心中顿时一紧,六王爷虽说在外名声算不得好,但他只因是断袖,从未恶意伤害过别人,寻常百姓不接受他但也不会伤害他,为人嘻笑随意的他从不参与朝中争斗,甚少有机会得罪人,到底是何人想至他于死地? “二皇兄……” 东方烨不着痕迹的朝旁边挪了点,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六皇弟一身粉扑扑的颜色,居然连床单都是粉色的。 东方潜的眼角瞟到东方烨移动的一点点距离,随即痛声呼道,“小迦逽……” 梅迦逽小步走到床边,“六王爷。” “小迦逽……” 东方潜伸手拉住梅迦逽,很不小心的用大了点儿力气,将他直接拽坐到了床边,“小迦逽啊,本王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 “六王爷,没事了。” “小迦逽,你可不许离开本王的视线,现在本王重伤在身,见不到你,本王会寝食难安。” 梅迦逽点头,“六王爷,我不走,就在俊王爷陪你。” “你是大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 东方烨在一旁看着梅迦逽答应东方潜,心中颇为不满,却也奈何不得,她与老六关系匪浅,文武大臣中很少有愿意与不得势的皇子公主走得近,何况老六还有个很不好听的名号——断袖粉王爷,平时与他来往的臣子就更少了。而她,欲.望少,性子随和,成了唯一与老六来往的朝官。 没多久,东方烨便摆驾离开俊王爷。 东方潜房间外,梅迦逽低头叫住了东方烨,“皇上。” “朕都知道了。” “皇上,六王爷朋友少,性子柔弱,再度被刺,心中的恐惧必定久旋不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在俊王爷陪伴六王爷。” 东方烨转眸看着东方潜房间的窗户,怎得偏偏重伤的是一个无法带进宫疗伤的王爷?! “嗯,准了。” “谢皇上。” “迦逽,你陪老六是陪,乌城之战不得怠慢。” 梅迦逽抬头,“微臣明白。” “皇上起驾回宫!” 确定东方烨已离开,梅迦逽飞快转身进了东方潜的屋里。 “呀呀呀……本王的小迦逽。” 梅迦逽快步走到东方潜的床边,急促的问道,“他怎么样?” “什么他?” “六爷你别装了。” 东方潜眨眼,无辜的看着梅迦逽,“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涅槃去乌城前告诉我,郦扇最近出门了,说你有事没事肯定会去找我,叫我别被你带坏了。” 郦扇出门,他怎可能用郦扇家回府? 东方潜笑,“那你怎么就断定本王是从他那回来的?” “四年前你就是在九龙寺遇刺,那次叫我陪了你半月;这次急叫我来,不是他,你会不顾我进了宫都要叫来吗?”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用力戳了下梅迦逽的额头,“你个小没良心的,本王被刺得差点命儿都没了,你竟还只关心他好不好,本王不说。” 梅迦逽急了,“六爷……” “不说。” “我自己去九龙寺。” 梅迦逽转身便走。 “哎,你回来!” 梅迦逽站住脚,等着东方潜后面的话。 “看你这行为,真是伤本王的心,平日里可没少疼你,到头来,还是那块大冰山博得你更多的关心。” “六爷。”梅迦逽折身回到床边,“你在王府,御医、侍婢等等穿衣吃饭都有许多人照顾,他一人在听琴阁,我真的……” “知道知道知道。”东方潜笑,“这就是所谓的同情弱者。” 梅迦逽缓缓低下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对他,不是同情……” 躺在床上的东方潜因为角度的问题,将梅迦逽脸上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睛里,一丝一毫的变化竟都让他感觉到梅迦逽心中深藏的小心翼翼,许是担心他,也许是担心东方烨,亦或者她的担心,无人真的明白透彻,若说女子之心是深海,那她的心,便是海中最深的那处,不可及底。 “小迦逽,想他吗?”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8 (“小迦逽,想他吗?”) 梅迦逽避开东方潜的问题,轻声询问他,“刺客冲他去的?” 东方潜躺在粉色的锦被里直翻白眼,“冲本王来的,还冲他?要是冲他,本王能躺这半死不活的?” “六爷抢了哪家的良家少男?” “本王用得着抢吗?!” 梅迦逽欢乐的笑出声,“呵呵……六爷你连唯一能得罪人的机会都没有,刺客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小迦逽我跟你说,那剑,真是冲着本王来的。” “那他呢?” 东方潜撇撇嘴角,“好的很。” 梅迦逽唇角浅扬,“六爷你负伤在身,早点休息。” “倩碧。” 一个圆脸儿的婢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奴婢在。” “带本王美丽的小迦逽去客房休息。” 倩碧忍不住轻笑,“是,王爷。” 梅迦逽和凤凰走了之后,东方潜动动自己躺得有些僵硬的身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气入肺,“咝……死鬼,下手还真重。” 住在俊王爷的第一晚,梅迦逽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看东方潜。 第三次时,东方潜笑着打趣梅迦逽,“怎么样,小迦逽,本王的俊王爷比静心宫好住吧?” “你怎么知道?” “这地上的事还有本王不知道的?” 梅迦逽很快反应过来,“他也知道?” “不知道。” “你会不说?” “本王的意思是,本王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两人闲聊着,东方潜想起了涅槃,“小涅涅去了乌城,情况如何?” “最快明天中午她才能到达乌城,目前韩云正带兵抵抗。” “本王就说那西楚蛮子可恨吧。”东方潜翘着兰花指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个角,继续牢***着,“女人长得不美艳就算了,蛮子男人长得还不俊俏,真让本王好生失望,以前瞧着一个入眼吧,还是个只喜欢女子的,讨厌的很。” “我说六爷,你眼中正常人的标准太高,一般人达不到。” “嘿嘿……,还知道调侃本王了,不担心小七七了?” 话题一转到东方闲的身上梅迦逽就止住了。 “六爷,夜很深了,我去睡了,今晚就不再过来了。” 看着走出门的梅迦逽,东方潜嗤的一下笑出声,小乌龟…… - 梅迦逽住在俊王爷的第三个晚上,一只信鸽飞到了凤凰的手上,取下鸟腿上的密信,凤凰阅完之后疾步走到梅迦逽的身边,俯身凑到她的耳边。 “涅槃昨日下午打退西楚两次进攻,西楚又增兵五万。” 东方潜半躺在床上看着梅迦逽,体贴道,“小迦逽,你去忙,别悠这儿浪费时间。” “六爷你早点歇息。” “嗯。早睡早起才对得起本王这张老脸。” 在自己的睡房思考许久之后…… “凤凰。” “小姐。” “马上发我将令,调北韶驻军十万快速赶往乌城;祈邙平原南部的夏淳接令后领十万精兵南下乌城;洛中陈子进率其五万人马增备祈邙关;” “是。” “还有,务必让涅槃撑到援军到达。” “是。” - 东淩与西楚边境,乌城。 戎装加身的涅槃站在城楼上,看着前方望不见尽头的出城大道,眉心紧凝,三天了…… 涅槃到乌城的第二天晚上,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暴雨笼罩了整个乌城。整整三天,雨势还没有变小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乌城城中内涝无法避免,百姓必会受害。而这三天中,西楚大军只围不攻,乌城军民一刻不敢松懈。 “涅将军。” 韩云撑着一把大伞走到涅槃的身边,“你进屋休息,我来接替吧。” 涅槃膝盖以下的衣衫和鞋子完全湿透,双目监视着城前的一切,心中只一个想法,乌城不可丢。 大滴的雨点打在伞布上,平时说话的音量在啪啪的雨声下变得听不清,为涅槃打伞的士兵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以为她没听见韩云的话。 韩云与涅槃一同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涅槃问道,“韩将军,天象官可说这雨何时会停?” “最少三天。” 涅槃的眉头皱得更深,三天! “涅将军,我们一定会保住乌城的。”韩云以为涅槃被城外二十里西楚十五万大军弄得心中压力很大,像一个长兄般的开导她,“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带着将士们坚守到援军到来的。” 说到援军,韩云脸色有些转和,“辅国将军昨天飞鸽传书不是说调了二十万人马来增援乌城吗,我们只要坚持到大军到来,西楚蛮子必定会被打跑。” 大雨又下了两天。 涅槃乘着夜色冒着大雨检查完东西南北四方城楼,站在东城楼上,望着一片漆黑的前方,为何这两天没有一只信鸽飞进来? “兄弟们都给听着,夜黑雨大,西楚蛮子刁钻无赖,大家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着,千万别让那些蛮子趁夜攻城,知道吗!” “知道!” 涅槃提醒完将士回到屋里,将心中的疑惑问向韩云。 “韩将军,这两日你可收到过飞鸽传书?” “没有。”韩云放下手中的地图,看着涅槃,“怎么了?” “梅将军五天前派援兵过来,去除密信在路上的时间,二十万大军该行走了三天,此刻他们的行程应该过半,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送到我们这?” 听着涅槃的话,韩云思索着,猜测道,“大雨连下五天,官道被淹不少,大军怕是被堵在半道了。” 涅槃摇头,“若是人马被堵半路,信鸽就更会进城,以报备我们加强防范多撑几日。” “是啊……” 韩云也发现了不寻常。 “还有,涅将军,探子回报,西楚昨天又增兵十万,如今他们是二十五万。若是援军因大雨阻隔迟迟不到,西楚一旦攻城,乌城恐怕守不了多久。” 涅槃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遍,说道,“马上再飞鸽帝京的梅将军,将情况如实的回报给她。” “是。” - 东淩京城,俊王府梅迦逽的厢房。 凤凰急匆匆的跑进房中,“小姐,乌城连日大雨,援军被卡半路,西楚增兵至二十五万,涅槃他们……很危险。” 梅迦逽神情严肃的在脑中铺开乌城周围的地形图,北韶城十万人马与祈邙南部夏淳的十万精兵都被大水截住,此时乌城的五万将士如何顶得住西楚的二十五万大军,孤城无援,涅槃必输无疑。 “凤凰,急令洛中南郡的陈庭汉率十万轻兵从乌城东部支援涅槃。” “是。” - 乌城的雨又下了两日后,渐渐小了,见到高空的云层开始变薄变亮,压在涅槃心头的石头开始松动,大雨一停,相信迦逽调来的援兵必能很快赶到。 “涅将军,涅将军。” 韩云带着随从从门外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经过密探的严密监视,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收不到外面进来的飞鸽传书了。”韩云双手叉腰,骂咧道,“他奶奶的,西楚蛮子将我们的飞鸽都抓住,从乌城飞出的,看了信之后放走,从外面飞来的,一律截了杀死。” 涅槃蹙眉,救援的都放,进城的都杀,这样一来…… 迦逽知道他们的情况,他们却不知道外面援军的情况。 “西楚蛮子到底在搞什么?”韩云忿然道,“今日上午攻城,只用了三万人,真是太小看我们了。” “韩云,飞鸽传书梅将军南北两路援兵被阻是哪天?” “四天前。” 四天前…… 涅槃咬了着下唇,迦逽知道先前的援军赶不到,而西楚又增了兵,必会再调新的军队来救乌城,援军们只当他们撑不住了,可实际情况却是……西楚围而不攻。 “围、而、不、攻……援、军、集、结……” 突然,涅槃大呼一声,“糟了!”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59 (突然,涅槃大呼一声,“糟了!”) 韩云和其副将被涅槃赫然的急呼吓到,眼睛圆睁的看着她,“涅将军,怎么了?” “西楚二十五万大军明明可以攻下乌城却不打,每次都只用几万人来,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而是在等!” “等?” 韩云和旁边的人相视一眼,“等什么?” “等迦逽派来的几十万大军。” “末将不明白。” “北韶城发的兵在南路,夏淳在北路,前几天我们发出的飞鸽必定会让梅将军再调其他兵马来支援,这样一来,几十万大军就都聚集在乌城。我们的消息能送出去,援军知道西楚增兵到二十五万定会为我们着急,可我们却不知道他们赶到了哪儿,具体的消息都在西楚手中,他们对乌城围而不攻,为的就是留住乌城来吸引大军,打算……”涅槃冷声道,“一举消灭。” “难怪……”韩云啐道,“这群奸诈的蛮子。” “涅将军,现在我们马上派人送信出去,务必告诉梅将军乌城这里的情况。” 涅槃点头,“好。同时送信给北韶城的将军和夏淳,一定要及时阻住大军过来。” “是。” 韩云转身即刻安排三路信使向不同的地方送信,到了晚上,一脸愁容的爬上城楼找涅槃。 “涅将军,不好了。” 涅槃转头,“怎么了?” “三路信使无一路成功。” “从下午到现在信还没送出去?” “是。信使出城不远就被西楚伏兵抓住,便是有人侥幸逃过,也因为连下几天雨路面泥泞留下脚印而被西楚追杀。”韩云紧盯着涅槃,问道,“涅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大雨后的空气里带着浓烈的泥土芬芳,连夜晚的天空都仿佛黑得特别纯粹,星月难见,视线所及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可涅槃却似乎看到西楚二十万大军驻扎的军营,黑不见影的远处,那里藏着一双双对乌城、对东淩援军凶狠残暴的嗜血眼睛,那些无耻的进犯者一个个握紧手中的大刀,等待着将东淩将士大肆屠杀的机会。 “韩云,你再派一次信使,最后一次。” “是。” - 西楚军营,指挥将军大帐。 连丞站在大帐口,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嘴角渐渐的扬起一丝微笑,他身边的属下疑惑的看着他。 “连将军,是有好事吗?” “嗯,好事,大好事。” 属下跟着连丞看向天空,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嘀咕道,“没有星星,难道明天还要继续下雨?这雨下得都烦了。” 连丞语调轻松道,“明日不会下雨。” “真的吗?” “嗯。传令下去,今夜大军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大战?”属下不屑道,“乌城不过五万守军,我军二十五万,要攻下岂不是轻而易举,也算大战?” 连丞大笑不语,“去休息吧,他们要来了。” - 涅槃让韩云派最后一次信使半个时辰后,韩云一脸失落的走到她面前,摇头叹气。 “哎……” 涅槃拍了下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恶!” “涅将军,现在如何是好?”韩云着急道,“雨停了,各路大军肯定日夜兼程,后天即可到达乌城啊。” 涅槃下意识的握紧腰身的佩剑,没时间了,她必须让迦逽和各路救援的人马在明天知道西楚的阴谋,否则,不光是一场大战要来,恐怕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要发生。 可是,怎样才能将消息送出去呢? 涅槃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 西楚五万人又一次发动了对乌城的进攻。 震天的杀喊声中,箭羽纷飞上墙头,涅槃站在城楼看着西楚兵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手中的佩剑捏紧又放开,脸上肃穆的神情让在指挥战斗的韩云对她偶然一瞥时莫名产生一种凌然的感觉。 西楚蛮子,这次,我涅槃倒要看看你怎么断我外传的消息! - 东淩帝京,俊王府前厅。 “什么!” 梅迦逽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万分。 涅槃弃城! 凤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密信,同样不敢置信,眉头紧缩,“小姐,是真的。” 梅迦逽内心极快的否认,不可能,涅槃绝不可能随意弃城,出发前就告知她乌城的重要性,她相信她拼掉性命也不会弃城,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 凤凰的声音里带着说不透的悲凉,涅槃与她亲如姐妹,顽皮而率真,她绝不信她会做出弃城之事,可信上…… 梅迦逽紧忙问道,“涅槃人呢?” “昨天清晨西楚军五万人攻城,涅槃带了一队人马打开城门迎敌,寡不敌众,被俘。” 梅迦逽蹙眉,乌城内有五万守军,西楚也不过才用兵五万,以涅槃和她从洛中调去的四万人,抵抗西楚五万兵该是不难,何况三路大军今天就可抵达乌城支援她,若她不开城门,撑到援军赶到完全可能,为何要打开城门呢? “小姐,乌城百姓都知城内五万将士能守到援军抵达,只是不懂为何涅槃弃城,现在满场的百姓……” “你说。” “满城的百姓对涅槃十分不满。” 梅迦逽的手在袖中慢慢的握成拳,涅槃不是那样的人! “乌城既一失守,传令三路援军迅速返回驻地,加强防范。” “昨日涅槃弃城后三路大军都已停住。刚陈庭汉来报,他已回到了洛中南郡,随时待命收复乌城。” “嗯。” - 西楚乌城驻军将军大帐。 连丞看着一脸喜色传回捷报的士兵,大骂一句,“混账!” 满帐人被突然的斥声惊到,看着打了胜仗却大发雷霆的连丞,面面相觑,连将军到底怎么了?难道没有听清刚才士兵的话吗? “连将军,是我们赢了。” 连丞大吼,“输了!” “这……” “本将军让你们五万人攻城,不过是给东淩守军施施压,你们倒好,直接攻进城,坏了姑苏将军的计划。”连丞气愤难忍的将手下的人一一瞪过,“原本是请君入瓮,没想到给你们打草惊蛇,到口肥肉给你们弄没了。” “姑苏将军的计划是……?” “梅迦逽三路大军支援乌城,三十万大军明早就能赶到乌城,现在倒好,乌城失守,三路人马还用赶来救援吗?”连丞气得只冒火,“姑苏将军用二十五万人在此布下障眼法诱梅迦逽出兵,戏马上就成功了,给你们这么一下,全泡汤了,乌城守军才五万,若本将军真想拿下,还用得到现在?还用只出五万人?” 连丞的一名副将小声辩解道,“说不定梅迦逽会继续调兵来收回乌城呢?” “你以为梅迦逽同你一样——蠢!” 门口一记冷声传来,众人望去,连忙行礼。 “姑苏将军。” 连丞从主位上走下来,“你怎么来了?” 青衫翩翩的姑苏默冷眼扫了圈周围的人,看向连丞时,目光稍微变得柔和点,说道,“听到‘好消息’就过来了。” “将军,属下失职。” “丞,与你无关。” 连丞自责道,“若我事先和领兵的人通个气也不至于让事情毁成这样。” “你就算说了,乌城也会我们被攻下。” “为什么?” “攻城时,我刚好路过城外,乌城守将主动大开城门诱我们进去的。” 连丞诧异,“守将弃城?” “呵……”姑苏默冷笑,“不该叫弃城,而是,弃城示警!” “弃城示警?!” “乌城领兵之人定是看到了我们的计划,飞鸽和信使无法送信下,主动弃城示警各路援军不必赶来。” 连丞问,“乌城守将何人?” “梅迦逽贴身四品带刀侍卫——涅槃。” “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她从小与梅迦逽一同长大,随她征战六年,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的比你我都多,怎可能弱。” 连丞点头,“不是说梅迦逽有两名贴身带刀女侍卫吗?” “凤凰,现在在她身边。”姑苏默睨了一眼大帐中的各将,“凤凰比涅槃更沉稳,若这次是凤凰,只怕我们的计谋会被识破的更早。” 连丞不得不惊叹道,“这么看,那她们的主子梅迦逽岂不是……” “呵,天下第一奇女子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面对眼下的情况,连丞叹息,看着姑苏默,“下面我们要怎么做?” “梅迦逽不会再上钩了,第二步计划取消,让连绪带五万人在乌城,二十万人起帐回朝。”姑苏默单手反背在身后,转身朝大帐外面走,“如果我猜的不错,梅迦逽只所以派涅槃来,目的就是防我们有第二手动作,那时与我们对战的就是——凤凰。” 连丞陪着姑苏默朝外面走,“素闻凤凰、涅槃两人功夫很高,看来也不是虚传了。” “整军回西楚吧。” “是。” 姑苏默带着自己的一队骑兵先行在二十万大军之前,连丞压后。 浩浩荡荡的大军刚起拔,几个人骑着快马赶来,从马背上押下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身着战服女子,走到连丞面前。 “连将军,连续将军让我们押送来的乌城守将。” 乌城守将? 连丞心中起疑,涅槃? 连丞走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涅槃,勾了勾嘴角,“你就是梅迦逽的侍卫涅槃?” 涅槃白了一眼连丞,闭口不说话,和无耻的西楚蛮子,她无话可说。 “呵呵……不说话?”连丞笑了笑,“本将军有的是让你开口的法子,押回去。” “是。” - 东淩俊王府。 得知涅槃弃城,东方潜不顾自己有伤在身起床问询梅迦逽情况。 “六爷,我先进宫,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东方潜难得不嬉笑的看着梅迦逽,认真道,“小迦逽,我不信小涅涅会弃城。” “六爷,涅槃跟我这么久,我比任何人都信她。” “去吧,乌城丢了,皇上肯定在等你。” “嗯。” 凤凰牵着梅迦逽刚走出俊王爷大门,一个侍卫快马加鞭的赶来。 “报,大将军,边关急报。” 凤凰接过急报信筒,三下两下拆开,急忙对梅迦逽说道,“小姐,密探来报,祈邙关北部发现西楚五十万大军的踪迹。” 祈邙关北部…… 梅迦逽凝神,乌城……十万,增兵五万,增兵十万…… 明白了! “凤凰,马上进宫!” “是!” 白色马车朝皇宫跑去时,梅迦逽听着马蹄踏着青石板路的声音,心跳越来越快,便是她第一次上战场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弃城……多么刺耳的字眼,现在竟发生了涅槃的身上,这是武将的一种耻辱,更是军中绝不许发生的事情,于她的将军而言,宁可战到无一兵一卒,也决不放弃城池。弃,这比在战场上扔械逃跑更可怕,退步是怯弱怕死的表现,弃城却是放弃自己信仰放弃百姓的意思,这罪名若是压在涅槃的身上,定是午门斩首的死罪。 涅槃…… 东方烨的储心殿议事大殿中,梅迦逽赶到时归宗天,左权晋,梅仁杰,兵部尚书上官鸿都到了,见她进来,各人脸色皆不同。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坐在龙椅上,目光严厉的看着梅迦逽,乌城竟丢了! “皇上,臣,特来请罪。” 梅迦逽屈膝跪地,头磕到了地上。 “治你的罪乌城能回来?” 梅迦逽紧抿着嘴唇,心中为涅槃担忧不已。 见四女跪在地上,梅仁杰心有不忍,拱手施礼道,“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涅槃这次丢城让人虽失望,但只要我们团结,乌城会收回来的。” 归宗天瞪着梅仁杰,大嗓门一吼,“梅宰相!” 梅仁杰的目光转向归宗天。 “虽说兵家胜败常有,但是梅宰相你要搞清楚,这次不是涅槃打了败仗,若她奋力抵抗不敌西楚二十五万大军而丢城被俘,老臣我也敬她,现在是她弃城!你可懂弃城何意?这是叛国!叛民!叛军!当将军的,流尽最后一滴血都不该放弃自己的百姓!” 被归宗天叱喝,梅仁杰竟找不出词语再说什么,哎……涅槃怎得就弃城了。 左相左权晋看了一眼地上伏着的梅迦逽,又看了看东方烨的脸色,“皇上,涅槃弃城,按律……” “说。” “当斩。” 梅迦逽一怔,抬起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东方烨目光从左权晋的脸上移到梅迦逽的脸上,“涅槃是你的人。” “皇上,涅槃如今被俘,她的生死尚且没有保证,现在议论处决她,是否有些早?” “你的意思是,朕还要派人去救她?” 梅迦逽挺直自己的脊梁,说道,“涅槃从小与微臣一起长大,她绝不是轻易弃城之人,乌城失守,必定有因。” “什么因?” “微臣现在说了,皇上信吗?” 现在就算她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对多疑的东方烨来说,他只会当她在为涅槃开脱,一封密报加她的分析根本不足为涅槃洗罪,她需要更多的证据,甚至目前对她最重要的是,救出涅槃。 东方烨挑了挑眉梢,“那你打算花多久时间让朕信?” “最多不过半月。” “就算朕愿给你十五天时间,你觉得明天早朝,文武百官会同意吗?” 梅迦逽心一狠,缩短期限,“十天。” “好。” 东方烨盯着梅迦逽的脸,“十天之后你给不出涅槃弃城真相,任朕处置。” “是。” “是涅槃和……你!” 梅迦逽心尖一颤,“是。” 从储心殿出来后,梅迦逽快步朝自己的马车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四儿。” 梅迦逽止步,转身等梅仁杰,“爹。” “爹陪你走走。” 梅迦逽点头,“嗯。” “四儿,你告诉爹,涅槃为何弃城?” “爹,你信涅槃吗?” “当然信。” “爹,关于涅槃弃城一事我现在不多说什么,明天早朝,你也不用为了维护我和她说什么,现在讲什么都没有,其他人只当我们在护短。” 梅仁杰伸手拍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能找到真相吗?” “能!” 找不到,涅槃必死无疑。 梅仁杰长长的叹了口气,“四儿,有句话,爹不知当讲不当讲。” “爹,请说。” “便是救出了涅槃,亦或者真相出来确定不是她的错,可战时弃城非同小可,到最后,很可能……她始终难逃一死。” 梅迦逽小心的将自己的紧张藏好,“爹,我知道。” “四儿,如果你尽了力,结果还是、还是不是你想要的,不要硬来。” 听到梅仁杰的话,梅迦逽默默不语,她懂爹的意思,是她怕最后保不了涅槃对东方烨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乘着白色马车回府的梅迦逽不知道,涅槃出事仅仅是开始,紧跟着一件让她更加措手不及的大事。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0 华丽的白色马车走在京城的宽阔道路上,没有颠簸,没有急赶,可是梅迦逽却觉得今天的道路格外坎坷,带兵六年,未失一城的战绩让她成为天下将军中的神话,而今,她虽丢了乌城,却还是以表面的输城赢了一场实际的大战。 可是涅槃,这个不输一战的神话中让你牺牲如此之大,重得我心疼。 “小姐,对皇上说了吗?”凤凰话中不无担忧道,“皇上会杀涅槃吗?” 梅迦逽摇头。 凤凰皱眉,“涅槃,无辜。” “我们知道她无辜又怎样,皇上、百官,不信她。” “祈邙北部,西楚藏兵五十万,声东击西。” 梅迦逽紧紧的闭上眼睛,心疼。 是啊,姑苏默给她来了一招声东击西,用二十五大军诱她出兵乌城,北韶城、祈邙南部、洛中、洛中南郡,四处驻军都被她调往乌城,若她真中计,他的五十万大军直逼祈邙关,东淩西防线在短时间内她完全调不了兵,空虚的西部怎可抵挡他的铁骑,到那时东淩要面临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涅槃为了东淩,为了更多的将士,为了更多的百姓,牺牲了自己和乌城,而她,却很可能连她的命都保不住。 “凤凰,你马上赶去乌城,务必找到守军中的残余部将,最好是韩云。” “小姐是想……?” “涅槃做出弃城决定时,其他部将肯定知道内情,不然,不会有人随她大开城门出去诱敌。” 凤凰明白了,小姐这是在给涅槃找人证。 “凤凰,你只有十天的时间。” 西楚攻进城,守军中战死的、被俘而虐待致死的、殉国的,能剩下多少知道实情的将领,她没把握。而且,凤凰想从西楚人手中带走一个半个将士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小姐,我明白。” 凤凰出京后,梅迦逽从俊王府住回到自己的辅国大将军府,连六王爷东方潜想留她多问些情况都被她婉拒了。回府后,子袖和宛红贴身照顾着她,来了几拨人探望,都被谢绝了。 管家王伯歉意万分的对着来看梅迦逽的雅颂说道,“雅颂姑娘,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将军太忙了,着实没法子见你。” “一点时间都没有吗?”奉长公主东方渟之命来看梅迦逽的雅颂努力争取着,“我不会耽误将军太多的时间,长公主遣我来问问将军有何需要帮忙的,请她直管说,长公主一定会尽全力帮她。” “雅颂姑娘,长公主的心意我已告诉梅将军了,她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小的我实在不是有意拒绝姑娘你。” 雅颂朝王伯的身后看了看,失望了。 “好吧,我回宫了,请告诉梅将军,长公主在等她。” “哎,好。” 雅颂后脚还没出府,东方恪的前脚就进来了。 “王伯。” 王伯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过去,“哦,小的拜见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东方恪几大步走到王伯的面前,“迦逽在吧?” 说着,东方恪径直朝府里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 王伯小跑几步拦在东方恪的面前,“太子殿下,将军这阵子很忙,吩咐下来不见任何人,殿下若是闯进去,奴才我定是要被责罚的啊。” “不见任何人?”东方恪不信,“连本殿下都不见?” “太子殿下,将军与涅槃情同姐妹,这会子将军她……实在太忙。”王伯眼看都要给东方恪跪下了,为了拦住他,转着脑子小心的伺候着这个货真价实的太子爷,“殿下,你对将军素来极好,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请殿下……到前厅喝茶坐会吧。” “我就是知道涅槃出事才赶来看她,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的忙。” “殿下,小的我就直说了吧,今儿来看将军的人,好几拨儿了,一个都没见上,将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不被人打扰,方能想出好法子。” 东方恪似是想什么,转身朝后看去,雅颂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哎,实在不想输给皇姐,可是迦逽又…… “好吧,我回去了,告诉迦逽,有需要时,到东宫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是,小的一定将太子殿下的心意转达给将军。”王伯心头松了口气,伸手引路道,“殿下这边请。” 东方恪抬手摆了下,“不用了,我回东宫。你们,好生伺候将军。” “是。” 经过雅颂身边,见到她福身施礼,东方恪斜了眼,吟风将马牵到他面前,“殿下请上马。” 东方恪翻身上马后看着一旁礼送他的王伯,吩咐道,“王伯。” “奴才在。” “关好将军府的大门,任何人来打扰迦逽都不用客气,若有不满,叫那些人来东宫找本太子。” 王伯愣了下,“是。” 有了东方恪放的话,辅国大将军府门前安静了许多,梅迦逽得知东方恪在府门前说的话,轻轻一笑,谁说恪头脑简单难当大任,她看啊,在朝堂争斗的历练中,他已经渐渐成熟了,尤其他还具备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触犯礼制,东方烨肯定更乐见其成他的霸气渐生。 - 听琴阁十二里紫竹林。 深夜的林中光线极为黯淡,两步外的东西便看不清了,平时不多鸣叫的竹蝉似乎很喜欢眼下的环境,唧唧的声音此起彼伏,蝉鸣声掩盖了一道轻轻的沙沙声。 “伤怎样?” “真舍得下手。”东方潜的声音带着故意做出来的娇嗔,“差点就飞不过来了。” “呵,你掉下去,底下怕刚好是百春楼吧。” “哎呀呀,死相,难道你还不知道……人家不爱女人啦。” “呵……什么情况?” 东方潜的声音陡然转沉,“涅槃弃城被俘。” “不像她的风格。” “确实不像小涅涅的风格,但事实就是弃了。” 林中深处的声音低问,“必然有因。” “小迦逽应该知道。” “她住你那,没问到?” 东方潜低笑,“你还不了解那小妮子吗?一旦涉及到正事,她的樱桃粉嫩小口比储心殿的大门还紧。” “还有什么情况?” “他给她十天时间。找不出真相,她和小涅涅就要任他处置。” 黑暗处的声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死了?” 一片紫竹叶嗖的直射东方潜。 东方潜伸手夹住如刀的竹叶,“哎呀呀,讨厌……” “有真相也没用。” “看出了?” “涅槃必死无疑,而她……” 东方潜轻笑,“这次难逃了。” 过了会儿,东方潜问,“怎么帮她?” “帮不了。” 东方潜有些吃惊,看着暗处,明明看不见他的脸,他却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清冷,慢慢将身子靠到竹杆上,吊起话音问道,“真的?” “嗯。” “可是怎么办……本王舍不得小涅涅。” 密集的竹林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她会拼命保她。” “现在重点是保不保得住。” “极难。” “胜算多少?” “没有。” 东方潜眉心皱起。 “他若要对她下手,凤凰、涅槃对她的忠心会让他有所忌惮,现在有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怎么可能被他放过。” 斜倚着的东方潜听到黑暗中的声音,心情愈发沉下,无奈的叹道,“不早不晚,怎得偏偏就这时出了劳什子的事。” “乱世本如此。你以为涅槃不出事她就能安枕无忧?” “起码不比现在棘手。” “未必。” 对她处心积虑的人不在少数,便是涅槃一切顺利也不见得她就不会被寻麻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逃不过的。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1 东淩,辅国大将军府。 夜晚府中到处廊灯高悬。 虽说梅迦逽的眼睛看不见,可管家王伯宁愿在下人们的吃穿用度上节省点也坚持在晚上时把将军府各处都挂上灯笼,王伯是从梅府过来帮忙梅迦逽管理将军府的,多年在梅府服侍梅仁杰,对梅迦逽十分尽心尽力,他总是坚信梅迦逽的眼睛会复明,她能再看世间时,如果是晚上,他希望她能看到眼前全部都是温暖的光芒,年迈的他不能为她多做什么其他,高悬灯笼照亮整个将军府为她祈福是他身为一个梅家老仆人最真心的等待。 子袖和宛红服侍着梅迦逽安寝,两人相互看了眼,子袖轻声道,“小姐,你是在担心涅槃和凤凰吗?” “凤凰姐姐好像去了两日吧。”宛红问。 “嗯。” “小姐,凤凰姐姐武功高强,你别担心。” 梅迦逽躺到床上,声音平静,完全听不出她心中的情绪,“下去吧。” “是,小姐。” 夜色渐深…… 京城最繁华的春秀大街上都见不着几个人影,万籁寂静。 屋角高翘的辅国大将军府上空,一个黑影突然闪过,只一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 西楚,皇城天牢。 连丞坐在椅子上看着双手被绑在‘十’字木架的涅槃,神情似笑非笑,“涅侍卫?” “连将军,这女的嘴很硬,怎么问都不肯开口。”牢监看着连丞,俯低腰身道,“要不要上刑?” 连丞的目光与涅槃亮晶晶的眸光对上,他不移,她亦不躲。 哼,一群无知的西楚蛮子,绑她绑得像耶稣,他奶奶的,她何依菲可是现代的中.国人,绑也不绑得像玉皇大帝或者王母娘娘,弄个西方大神的姿势,没文化。还有眼前这个蛮子将军,盯她?呵呵,她可不是古代娇娇女,什么羞涩娇嗔不会玩,看她是吧,行,她也看他,看谁坚持的久。 “呵……” 连丞突然笑出声,“野女。” 竟敢与男人对视。 涅槃腹语,野女也比他小白脸好。 “姑娘你说,你这漂亮的脸蛋若是被划花,以后怎么嫁人?” 涅槃无语,靠,什么台词,这么恶俗,电视里坏人审女英雄都这调调,脸花了怎么了,几个靠脸蛋发达的古代女人长命了?红颜祸水四个字可不是凭空捏造的。再说,梅四小姐,你手里皇上赐的什么万灵膏还有吧,有朝一日本姑娘活着回去,若真花了脸,你那万能膏药可得给我留着吖。 见涅槃不为他所吓,连丞嘴角扬起一丝冷意的笑容,“呵呵,梅迦逽教人有方嘛。”说着,朝牢头使了个眼色。 很快,牢头叫了两个牢吏抬了一口辣汤锅放到涅槃的身边,呛人刺鼻的气味让涅槃忍不住皱起眉头,“阿啾~阿啾~” 太刺人的气味让连丞都禁不住打了一个。 “阿啾~” 牢头从旁边连忙拿了一张湿润的手帕给连丞,“连将军,给。” 连丞拿过手帕捂住鼻子,从腰上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慢慢走近涅槃,闪着寒光的匕首贴到了涅槃的脸上,“涅槃姑娘,其实……你长得很漂亮。” 废话!本姑娘比西楚那些发育营养不良的女人好多了。 “莫非跟着梅迦逽的都是大美女?” 涅槃白一眼连丞,又是一句废话!辅国大将军府厨房里的烧菜婶婶都比她一路见到的西楚女人好看。 感觉到连丞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涅槃说话了。 “你今天弄不死我,将来死在我剑下的西楚蛮子里,必定有你一个!” “呵,口气不小。” “是吗?”涅槃挑眉,“六年前,姑苏城不就是死在‘我’和凤凰的剑下么。” 涅槃一句毫不客气的挑衅之语让连丞的脸色直接变黑,铁血将军姑苏城与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在祈邙平原是西楚人心中永远的痛,这六年来,西楚的将士们没有一天忘记‘梅迦逽’三个字,同样也记得她身边两个功夫极好的女侍卫。 连丞垂在身侧的手隐隐握紧,眼中的仇恨愈聚愈多,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抵着涅槃脸颊的刀刃划下的一瞬间,涅槃猛的抬起右腿,膝盖有力的顶到了连丞下半身最脆弱的地方,在他惨叫的刹那,飞快的扬踢左腿踹在连丞的小腹上,震得他捂着下身后退了好几步,某处的剧痛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啊~” 牢头和牢吏们慌忙围上连丞。 “连将军。” “连将军你怎么样?” “快扶连将军出去。” 连丞头上冒着冷汗被人七手八脚的扶了出去,牢头转身瞪着涅槃,气急败坏的对着手下吼道,“给老子把她的双腿绑起来,快。” 几个牢吏靠近涅槃就被她踢飞,牢头见状,从角落里拿起一根长鞭对着涅槃狠力的抽下去,连抽两鞭后,趁着涅槃没有反抗时一群牢吏冲上去,抱住她的双腿,用粗剩将她的双腿紧紧绑住。 “嘿。”牢头冷笑,“今天老子不把你打成五花肉就不出这牢房。” 啪!啪! 凶狠无情的长鞭一下一下抽在涅槃的身上…… - 晚饭刚过,连丞躺在床上,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默。” 姑苏默走进房间,看着连丞的样子,禁不住的笑了下,“呵,还好吗?” “实话是,真想一刀杀了她。” “呵。” 姑苏默就近了一张椅子坐下,随意的问道,“问出什么了?” “没有,嘴太硬。” “不急,慢慢耗,这种人来硬的不行。” 连丞愣住,不能对她用硬手段。 第二天连丞去天牢看涅槃时,她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来人啊。” 牢监和牢头看着连丞,恭敬的弯腰,“请问连将军有什么吩咐。” “不要再对她用刑了。” “这……” 连丞看着涅槃身上条条鞭痕,皱了下眉,“找个大夫来治她。” 牢监不解,“连将军?” “按我的话做。” “是。” 治疗二天后,涅槃身上的伤口结了薄薄的一层痂,悬在阎王爷门口的小命算是捡了回来,看着牢中那一张张让她憎恨的嘴脸,她发誓,有生之年她身上的绑若松开,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了他们的命,穿越而来的第一年她还不敢杀一人,可是每次打斗她发现,她不要别人的命,别人却对她是刀刀致命,她可不认为自己死后有福气第二次穿越,既来了乱世,‘入乡随俗’的适应力她向来很高。迦逽曾说,杀一示为罪,杀百示为魔,杀万示为雄,杀百万示为佛。她成不了操控世间苍生的佛,但六年来,她剑下的亡魂早已上百,再多要这几个人的命,为她成雄‘添砖加瓦’倒也不错。 大夫为涅槃检查后,走出牢房,牢头坐在牢吏们吃饭桌子旁朝涅槃的牢房看了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哼!” “头儿,为什么连将军还要请大夫来医治她啊。” 牢头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我哪知道。” “别说,那女的顶连将军那下,我看着都痛。” “哈哈……” “你们说,连将军的命根子还行不行?” “哈哈……” 牢头伸手拍了下身边调戏连丞的小吏的头,“臭小子,行不行关你屁事,你的行就成了。” “哈哈……” “哎,头,那女的,长得真不赖。”一个牢吏眼中放着色迷迷的光芒,“听说她还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侍卫,要是能见见天下第一美人的模样,真是死而无憾了。” “呸!”牢头瞪眼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下第一美人是你能见到的?!就算见到了,恐怕你也不敢看她。” “为什么?” “六年前她能灭掉姑苏将军五十万大军,征战六年无一败绩,这样的女人,你翘下屁.股就知道你想干嘛,你那点心思放她面前,就跟三岁小孩一般。” 几个牢吏啧啧摇头。 “一女的,长得美就行了,怎么偏偏还那么聪明,天下哪个男人敢娶她。” “哎,你们说,那个第一美人若是和姑苏将军对战起来,谁赢?” 牢头想了想,扫了桌子周围的手下们一眼,突然恼火道,“去去去,查房去,搁这闲扯什么劲儿,天牢里关着的都是重犯,个个都给老子盯紧喽,跑了一个,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桌边几人悻悻的拿起各自的佩刀走开,挨个儿的查牢房。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晚来临,皎洁的月亮不知不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原本不用灯笼照亮的道路一下全看不见,原本打算亲自到天牢审涅槃的姑苏默停住脚步,连丞在一旁低语,“怎么突然黑了。” 姑苏默吩咐随从士兵,“去拿灯笼来。” “是。” - 关押涅槃的那间牢房的窗口突然吹进一阵清风,伴随着风中有一种涅槃从没有闻过的香气,很快的,香气飘满了整个牢房。 牢头警觉,“什么味道?” 嗖—— 突然,牢房里的火烛全部被熄灭。 “有人劫狱!” 牢吏们的佩刀接二连三的拔出。 “快点蜡烛。” 涅槃只觉得一阵清风吹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身上的绳子被人松开,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走!” “啊!” “怎么了?” “伤。” 女子一手抱住涅槃的腰,带着她在黑暗中快步朝牢房门口走,就要出牢门时,牢房里的蜡烛被点亮。 “快,拦住她们!” 涅槃听到牢头的声音,站住脚步,转身,看着冲上来的牢吏,冷声道,“我要杀了他们再走!” 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看了眼涅槃,左手突然飞出一派密集的寸长细针,银光闪过,所有欲杀她们的牢吏眉心都被射入银针,动作整齐的停住,又一同全部倒在了地上。 黑衣女子半搂半拖的将涅槃带出天牢,天空遮挡月亮的云层飘开,皎亮的月华洒满整个天地,天牢外面守卫的士兵一眼就发现了她们两个。 “有人劫狱,快抓住她们。” 见天牢守卫从两端冲了过来,黑衣女子放开涅槃,左右手同时飞出密密麻麻的银针,侍卫的呼声招来了越来越多的天牢守卫士兵,巨大的动静将天牢第一层皇城禁卫军都惊动。 涅槃扶着墙面,满身是伤的她现在抬手都痛得钻心,想杀敌完全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越来越多了,你别管我了。” 黑衣女子看了涅槃一眼,不知为何,那一眼,让涅槃从她的眼底看到一种坚定,那道眼神明明白白传递了两个字——不弃! 由随从打着灯笼走到天牢第一层的姑苏默听到打斗声,抬头看向第五层,有人劫狱?! 距离太远,连丞看了好几眼都没有看出是何人被劫。 黑衣女子打斗中见到底层的灯笼,飞快转身,搂住涅槃的腰肢,纵身一跃飞入空中。 见到涅槃的衣服,连丞惊呼,“涅槃被劫!” 听到连丞的声音,青色衣衫的姑苏默拔地而起,腾上空中。 耳畔的风声呼呼的刮,涅槃睁眼看着脚下飞快后退的屋顶,好快的轻功啊! 姑苏默紧追着黑衣女子和涅槃,却发现自己与她们的距离越来越大,而且隐约有种淡淡的香气从前方飘了过来,香气淡而不虚,入肺之后有种浓烈的冲击感,却又让人感觉不到腻。 糟糕! 姑苏默内心一紧,他怎么感觉自己的体力在迅速下降,难道他闻到的香气是……毒! 见有人劫走涅槃,连丞急忙放出信号,皇城各处守军见到空中响起的信号,迅速戒备,短短的时间里,整个皇城的街道上就出现了带着兵器追捕黑衣女子和涅槃的人马。 涅槃在空中见到地面的情况,忍不住叹息道,“西楚兵好快的应急速度啊。” 带着涅槃的女子在空中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姑苏默与她们的距离被拉得极大,不多久,消失在了姑苏默的眼中。 失去目标的踪迹,姑苏默懊恼的从空中飞了下来,立即有军中部将跑了过去。 “姑苏将军。” “出城搜捕。” “是。” 姑苏默站在原地仰望着月空,看着黑衣女子和涅槃消失的方向,眉头凝紧,想不到天下竟有人的轻功如此登峰造极,带了一人还能将他甩掉! 连丞骑马从远处跑来,“默,人呢?” “跑了。” “跑了?” 连丞不敢置信,这世上能从默手里逃掉的人不多啊,何况还带了一个重伤员。 姑苏默诚实的叹服道,“我从没见过谁的轻功如此快。” 哪怕当初在北齐遇到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那人功夫极高,但单单拿他的轻功和此人相比,恐怕还得逊色一分。 “天牢守卫那么严,那人居然可以毫无动静的进去劫出人,还能在皇城万名侍卫中将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救走,这……”连丞惊叹不已,“东淩果真卧虎藏龙啊。”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2 涅槃被黑衣蒙面女子带着连夜疾飞,纵然她随着梅迦逽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见过的人不说多了,足万有余,可还未见过谁的轻功可以精深到这般,带着她急飞竟感觉不到她的疲惫,而最让她诧异的是,一夜轻飞,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他们居然从西楚皇城到了东淩西楚的边境,一天半快马加鞭的路程她竟只用了半夜。虽说轻功飞在空中,不必像道路那样拐山避水,但是月下赶路清晰度无论如何都比不得白天,她竟不用看地图就找到最短的出西楚境地的空中线路,委实厉害。 避开东淩边界守军的视线,黑衣女子将涅槃带进一片树林,缓缓的从空中飞落到地面。 “前面两里有一个小镇,我们休息,白天不赶路。” 涅槃浑身无力的靠在女子身上,终于问出那句她憋了太久的话,“你是谁?为何救我?” “你不必知。” “受人之恩,定当铭记于心。来日若有……” 黑衣女子斜觑了涅槃一眼,“留着力气走路。” “我将来怎么还你救命之恩?” “你为东淩百姓出生入死的征战,希望他们还你恩么?” 涅槃笑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怨言。” 人不管在哪个时代生活,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在现代,她从武术学院毕业后可能成一名留校教练,也或者自己开间武术馆,又或是找一份专业完全陌生的工作,朝九晚五的上班下班,老了回忆自己的一生,大约平淡得让自己都会可惜了来时间走一回。意外的是,在古代,她是异世穿来的一缕魂魄,是乱世四国东淩国辅国大将军梅迦逽的贴身侍卫,是被百姓寄予厚望的武将,是迦逽的眼睛,是迦逽和凤凰的好妹妹,这一世,她如有幸活到老,回首走过的岁月,纵然危险、血腥,但必是无悔无憾的,因为她这辈子承载了在现代社会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家国存亡,民生责任。 “救你是我自愿。” 之后涅槃再问几次,黑衣女子都没说话。 在边境小镇的客栈,黑衣女子要了两间上房,为涅槃请了大夫,陪着她吃完东西后,嘱咐道,“此地已属东淩,安心睡觉,晚上还要赶路。” “你呢?” “睡觉。” 涅槃笑了下,差点当她是铁人了。 - 辅国大将军府。 子袖和宛红早上准备敲门服侍梅迦逽起床时,王伯拦住了她们。 “不用进去,小姐今天不叫你们都不要进去。” 子袖、宛红相互看了眼,“为什么吖王伯?” “小姐要想的事情多,让她静思。” “哦。” 两个婢女走开后,王伯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捏紧,掌心有一张字条:明日,勿扰。 - 天刚擦黑,涅槃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拉开.房门,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女子在门外看着她,“走吧。” “我有点饿。” 黑衣女子瞟到一个小二从隔壁房间出来,出声叫道,“小二。” “哎,客官你有什么吩咐?” “马上做几样好菜送到这个房间里。” “本店的好菜那可是……” 黑衣女子睨着小二,“最有名的五个。” 小二一愣,好干脆的客官啊,“好,好好好,马上就来。” 吃饭时,涅槃看着不停往自己碗里夹菜的黑衣女子,“你怎么不吃?” “吃过了。”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黑衣女子掀眼看了下涅槃,“谁?” “你不认识她。不过……”涅槃脸上带着藏不住的自豪与骄傲,说道,“但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号。现在知道是谁了吧?” “梅迦逽?” “嗯。迦逽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接近完美的人,可惜……眼睛看不见,每次吃饭都是我夹菜给她。” 黑衣女子垂眸,为涅槃选菜,随口问道,“烦么?” “不。只是心疼她。” 黑衣女子的筷子顿了下,随后说道,“她官高权大的,何须你心疼,顾好自己就行了。” “你错了。” 涅槃扒了一口饭,嚼碎咽下,说道,“虽然我和凤凰没迦逽聪明,可是现在我觉得,迦逽一定没我和凤凰活得轻松。以前觉得她聪明绝顶,又官拜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皇上器重她,太子爱慕她,百姓敬重她,百官畏惧她,她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如今却发现,人太聪明了,不好,尤其是女人,想装糊涂都难。” “她不聪明。” 听到黑衣女子否定梅迦逽,涅槃不高兴了,“她聪明。” “她若聪明,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今天怎么了?”涅槃不满的瞪着黑衣女子,“她今天受万人敬仰,死后也必定是流芳百世的人物。” “名垂青史很好吗?”黑衣女子挑眉,“是她想要的吗?” “你……” 涅槃垮下脸来,不言不语的吃着饭。是啊,迦逽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只有上了战场才会在乎输赢,其他的事情,她从没放在心上过,她只怕自己对不起随她出战的将士和对不起那些对她寄予厚望的苍生。 饭后小憩片刻,黑衣女子带着涅槃飞回东淩帝京。 半夜时分,涅槃已经能看见帝京的东门,不想,黑衣女子却把她放在了东门之外,没有进城。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哎,你……” 黑衣女子飞入空中,留下两个字便不见了踪影。 “龙翼。” 涅槃蹙眉,什么龙翼? 重伤的涅槃走到城门前,大门紧闭,她站在城楼下高声大喊,“开城门。” 城楼守军探头问道,“入夜后,城门不开,等明早。” “我是辅国将军府的涅槃。” 涅槃? 京城守卫军对梅迦逽的随身侍卫可谓是熟悉的很,听到她自报家门,立即有人向守军统领报告,过了一会儿,城门缓缓打开,帝京守军统领席云天带着一队人走出城门,确定是涅槃后,脸色一变,立即挥手道。 “是涅槃,押住她。” - 王伯正准备熄灭府中所有的灯睡觉,突然一个小厮飞快的跑来。 “大管家,大管家。”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大管家,皇宫里一个公公来府上送信,说涅槃回来了,现在被押在天牢里。” 王伯怔住,“可是真的?” “是东宫里的公公,不会假。” “知道了,马上去备小姐的马车。” “是。” 王伯急忙提起一方衣衫快步朝梅迦逽的房间走去,轻轻的敲她的房门,“小姐,小姐,涅槃被押天牢了。” 一会儿之后,屋里传出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 王伯立即招手叫来门外候着的子袖和宛红,进去。 子袖推开门,见梅迦逽长发及地的摸向门口,冲过去扶住她,“小姐。” “快,服侍我更衣,马上进宫。” “是。” 凤凰没有回来,梅迦逽思虑再三之后,决定带王伯进宫。 “王伯,你随我进宫。” “是,小姐。” 天牢门口,梅迦逽想进去,被守卫的士兵拦住,“梅将军,皇上有令,没有谕令不得探视涅侍卫。” 梅迦逽蹙眉,“王伯,去御书房。” “是。” 在御书房,梅迦逽得知东方烨在储心殿,二话不说,又朝储心殿赶去。 在储心殿的门口,梅迦逽还没有说话,程德海就主动迎了上来,“梅将军,皇上在里面等候你多时了。” “有劳程公公了。” 程德海接过搭在王伯手臂上的梅迦逽的手,引着她朝储心殿里走,“梅将军,小心些,有台阶。” 在储心殿的议事殿堂里,梅迦逽跪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3 (东方烨知其为何而来,开门见山道,“席云天在东门抓到涅槃,你怎么看?”) “只她一人吗?” “是。” 梅迦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听到龙椅上传来的细微响声,问道,“皇上,微臣想去天牢看涅槃?” “朕随你一起去。” 梅迦逽随东方烨出储心殿时,刚好东方恪从东宫赶了过来,见到他们,立身对着东方烨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嗯。” 东方恪的目光从梅迦逽身上滑过,“不知父皇此刻想到何处?” “天牢。” 东方恪的视线再度落到梅迦逽的脸上,但愿他能帮她点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 忽然,长公主东方渟从欣和宫里急步走了过来。 东方烨看着自己颇为欣赏的大女儿,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见梅迦逽和东方恪都在场,东方渟亦不遮掩,率直的说出自己赶来的目的,“儿臣听闻涅槃被关天牢,特来请父皇准许儿臣去看她。” “你看涅槃?” “是的。” 东方烨看了看东方恪,又看了下梅迦逽,问道,“涅槃乃梅将军的侍卫,与你何干?” “父皇此言差矣。涅槃是迦逽的侍卫不假,但她而今是作为一个东淩守城将军被关,儿臣长迦逽和涅槃几岁,算得是她们的姐姐,旁的不说深了,但儿臣相信涅槃绝对不会做出弃城之事,这其中必定有误会,请父皇明察。” 东方烨眉梢挑起,“你这是在为涅槃求情?” “是。” “正好,朕与梅将军打算去天牢,你随同一起过去。” 东方渟福身,“儿臣遵旨。” 前往天牢的路上,东方恪悄悄走到梅迦逽身边,牵过她的手,朝旁边的王伯使了个眼色,王伯聪明的放开手,一行人走到天牢大门时,东方恪借机凑到梅迦逽的耳边,低语,“别担心。” 梅迦逽抿紧嘴唇,沉默着。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牢里,整齐的声音传响在牢房里。 脚步声让坐在天牢草床上涅槃慢慢抬起头,真是可笑,从西楚到东淩,以为待遇会不同,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天牢到另一个天牢。 东方烨站在牢房外看着涅槃,精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看得涅槃格外不舒服,好像她是国家的叛徒一样。 “皇上,可否……开锁。” 东方烨朝程德海看了眼,程德海立即领会,对着牢头说道,“开门。” “是。” 梅迦逽慢慢走到门边,摸着分隔牢房木柱朝里面走,涅槃见状,急忙了迎了过去,“迦逽……” “涅槃。”平时很难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情绪的梅迦逽此刻完全藏不住自己的欣喜和担忧,紧紧抓着涅槃的手,声音隐约带着一丝颤抖,“涅槃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 “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涅槃笑了笑,“没有。” 牢房外面的众人看着涅槃脖子上和手上的伤痕都愣了下,能见到的伤就这样怵目惊心了,她身上的可想而知,居然还能对双眼看不见的梅迦逽撒这样的谎,果真是姐妹情深,舍不得她为她担心。 梅迦逽将大家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涅槃,你如何从西楚逃出来的?” “一个黑衣蒙面女子从牢中救了我。” 黑衣女子? “她是谁?”梅迦逽问。 涅槃摇头,“我不知道,我问过她,她不肯说,话很少。不过,她把我送到帝京东门离开时,说了两个字。” 东方烨冷声问道,“哪两个字?” “龙翼!” 龙翼?! 牢中各人面面相疑。 东方恪猜测道,“难道是江湖中那个誓言除暴安良杀尽天下贪官黑官的龙翼组织?” “龙翼的首领就是一个女人。”东方渟补充道。 “涅槃,是吗?” “她一直蒙着面,我认不出。她功夫不错,尤其轻功,堪称绝世,我从未见过谁的轻功那么厉害。” 梅迦逽点点头用力捏着她的手,“涅槃,皇上在此,说出你弃城的真相。” 涅槃紧张了,“你没止兵?” “放心,三路援兵都回防了。” “我就知道你会懂。” 东方恪和东方渟同时看向东方烨,涅槃弃城是想让梅迦逽撤回援军?! “皇上。”梅迦逽转身跪下,“涅槃并非无故弃城,她是在向我弃城示警。” “继续说。” “西楚先用十万大军攻乌城挑起战争,怕微臣不信,一点点增兵,摆出一副对乌城志在必得的姿势,诱引微臣出兵三路援救乌城,涅槃过去当晚乌城开始下暴雨,大雨阻住了援军的步伐,可在乌城,西楚明明可以攻下乌城,却久不攻下,目的是为了等微臣调派的三十万人马赶去,好一举歼灭。若他们无法尽灭我军,势必会用二十五万大军拖住乌城援军。因为西楚攻打乌城的目的是,声东击西,他们的真正目标是——祈邙关。” 连东方烨在内,牢外的几人惊了下。 “在涅槃弃城示警后,祈邙北部发现西楚隐藏的五十万大军踪迹。”梅迦逽将个中厉害关系直接挑明讲,“如果乌城援军被西楚拖成功,北韶城、祈邙南部、洛中南郡的三十万人马都被困在乌城,南线空虚让微臣纵有再多的计谋都会保不住祈邙关。” 所有人都明白,祈邙关失守意味着什么。 东方烨看着跪着的梅迦逽,眸光扫到她身边跪着的涅槃脸上,声音不大,说道,“朕如何凭你一口之言就信你?” “父皇。” “父皇。” 东方恪和东方渟同时弯腰对着东方烨行礼,异口同声道,“儿臣愿保迦逽(梅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儿臣相信涅槃的为人。” 东方烨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你们的保证能堵住文武百官的悠悠之口?” “父皇。” 东方恪抬头看着东方烨,父皇也算看着涅槃长大,难道他不信她吗? “太子,你可知战中弃城是何罪?” 东方恪慢慢低下头。 “父皇。”东方渟抬头辩解道,“弃城虽是死罪,但涅槃事出有因,若没她弃城,东淩将遭遇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到时多少生灵会涂炭,多少将士将死在战场上。涅槃弃城,是在救国救民。” 东方烨盯着东方渟,“既发现西楚的阴谋,为何不送信出来?” 涅槃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微臣试过,从中午试到了晚上,九批信使和几十只飞鸽同时向外面送信,无一成功,时间紧迫,除了弃城阻住大军的步伐,再无其他可能。” 梅迦逽的头伏到了地上,她猜测的全部中了,现在只希望贞康帝看在涅槃顾大局牺牲小我的情况下赦免她。 “皇上。”程德海语气也免不得沉重起来,“奴才斗胆说句不当说的,老奴也想问涅槃求情,请皇上赦免她的死罪。” 东方烨轻叹一记,“回宫。” 众人一愣。 “皇上起驾。” 梅迦逽依依不舍的被东方恪拉住牢房,“迦逽,走吧。” “涅槃。” 涅槃笑笑,“迦逽,没事,别担心我。” 从天牢出来,梅迦逽、东方恪、东方渟走在东方烨的身后,此刻再找皇上(父皇)求情显然没什么效果,三人恭送东方烨到了储心殿门口,齐齐止步施礼。 “迦逽,你进来。” “是。” 王伯扶过梅迦逽,两人走进储心殿议事大殿。 门外的东方恪和东方渟相互不悦的看了眼。 东方恪从鼻子里哼出话,“猫哭耗子。” 东方渟亦不示弱,回道,“胆小如鼠。” 两姐弟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开。 储心殿内,东方烨望着看不出心中情绪的梅迦逽,“这就是你说的真相?” “回皇上,是。” “不够。”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4 (储心殿内,东方烨望着看不出心中情绪的梅迦逽,“这就是你说的真相?”---“回皇上,是。”---“不够。”) 听到东方烨的否定,梅迦逽没有太多的吃惊,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了,他若真想赦免涅槃,刚才在天牢恪和长公主同时为她求情时就会松口,从他淡淡的‘回宫’那字讲出来就表示他不会轻易放人。 “微臣会找到人证。” “谁?” “还不知道是谁,凤凰已去乌城了。” 东方烨嘴角似笑非笑的扯了下,“乌城在西楚兵手里。” “凤凰会找到守城残余部将的。” “你只有五天时间了。” 梅迦逽轻声答道,“微臣明白。” 突然的一下,东方烨转换了话题,“夜深了,你就住到旁边的静心宫吧。程德海。” “奴才在。” “送梅将军去静心宫。” “是。” “皇上。”梅迦逽口气透着难以言透的坚定,“微臣习惯在熟悉的地方思考问题,乌城被攻陷,微臣必须考虑如何调整西线兵力的布防,住到静心宫,微臣恐难习惯,请皇上准许臣回府。” 疆土安定问题面前,东方烨允诺的很爽快。 “准了。” “微臣告退。” 梅迦逽走出储心殿后,东方烨喊道,“程德海。” “奴才在。” “马上叫禁军侍卫副统领薛义来见朕。” “是。” - 涅槃被关进两天,凤凰还没从乌城回来,梅迦逽忍不住担心起来,只剩下两天了,这两天,她称病不去早朝,谁都知道她在逃避文武百官在朝堂上对涅槃口诛笔伐。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不上朝就会没事,这两天早朝后爹都会从乾坤大殿直接来她的府上,告诉她朝中又有谁参了涅槃和她一本。 “小姐。”王伯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梅迦逽面前一点未动的饭菜,“怎得今儿中午一口未吃?是厨子做的不好?那我让他们再做。” “王伯,不用。” 梅迦逽拿起筷子正打算吃饭,府中的一个小厮带着一群从宫里出来的人快步走了过来,王伯立即迎了出去,“李公公。” “嗯。梅将军可在?” “小姐在吃饭。” 王伯将李公公请进屋里,“小姐,宫里李公公来了。” 见到李公公十分恭敬道,“梅将军,打扰了。” 梅迦逽站起身姿,轻声道,“无妨,李公公到府上来,可是为涅槃一事?” “不是……”李公公语气有些急促道,“皇上请梅将军赶紧去宫里。” “即刻?” “嗯,马上,一刻都耽误不得。” 梅迦逽微微皱了下眉,“敢问李公公,可知皇上找我所为何事?” “梅将军今日未去早朝有所不知,北齐国派来了使者,对之前侵略燕中十六州表达歉意,北齐国君想与我朝恢复交好。同时,北齐国君想与我东淩结亲,在北齐最受宠爱的三公主这次也来了东淩。” 北齐三公主? 梅迦逽脑中迅速出现一个人名,代善公主! “北齐与我朝交好、结亲,是好事。” “嗯,为此皇上特地派奴才来请梅将军进宫。” 梅迦逽笑了笑,“接待使臣是礼部的事情,我去实在没什么用。二则,代善公主将会嫁给哪位皇子也不是我一个武将能议论的,得皇上皇后拿主意。” “梅将军,代善公主这次不是嫁入我国。” 什么?! 梅迦逽愣了下,不嫁入,难道是让东淩皇子去北齐?!国与国之间的结亲,不管场面话说得多漂亮,对出嫁国都是一种耻辱,弱国嫁进强国,叫受辱;强国嫁入弱国,叫委屈。东淩国力目前为四国最强,又收回燕北十州并攻占北齐十城,北齐求亲,皇子迎娶代善已是给足北齐颜面了,还敢要求东淩皇子入赘北齐!恐怕,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会答应! “李公公,皇上可答应了北齐这个结亲的请求?” “哎……” 李公公叹气,似有难言之隐。 “李公公不凡直言。” “梅将军有所不知,今日在乾坤大殿,那个代善公主……哄得皇上龙颜大悦,她说北齐国君很有诚意与东淩保持长久的友好关系,希望皇上也拿出真心,用一段美满的婚姻来促进两国的繁荣久安。” 梅迦逽听到李公公的话,心中暗道,皇上多疑又好面子,代善公主在百官面前将他捧到十足十的高度,如果李公公的话是真的,皇上很可能为了争取北方的安定牺牲自己的皇子,一旦北方稳定下来,剩下西面和南边,他统一天下的野心便向前走了一小步。 “不知……李公公可知道皇上决定派哪位皇子去北齐?” 如果她没记错,代善是十八岁。恪是储君,必定不会是他;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比她大一岁,二十一;六皇子与她同岁,二十;八皇子十九;再其他皇子的年纪都小了,代善肯定不会接受。 李公公看着梅迦逽,摇头,“代善公主这次指名要的不是皇子,而是……” 李公公的停顿让梅迦逽莫名心紧,北齐代善公主名声在四国中可不像其他公主那样默默无闻,她从小练习骑射,性格火辣,又就因为爱好男孩子的事情而被北齐国君与她的母妃极致宠爱,传说骄横跋扈得连其他公主皇子们都要让三分。这次被她主动看上的男子,够……苦! “九龙寺闲王爷。” 什么! 梅迦逽脸上出现无法掩藏的惊讶,代善看上的人是——他! “梅将军?” “梅将军?” 李公公叫了两次梅迦逽才回神,“李公公,请。” “哎,梅将军,请。” 白色马车赶往东淩皇宫时,车内的梅迦逽生平第一次开始心慌,涅槃弃城之罪还没有赦免,凤凰在乌城寻找人证只剩两天,现在他竟被北齐代善公主看中,每一件都棘手得让她找不到头绪,现在的她到底要怎么做? 梅迦逽放在袖中的手慢慢捏紧,若与北齐开战,东淩有把握赢,他们现在站在有利一方,只要皇上拒绝北齐国君的要求,他就不必远赘到北齐,可是,贞康帝绝对不会为了他与北齐打仗,不说国家荣辱,单单就看贞康帝与他的关系就能知道结果,贞康帝防了他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稳定北方,又能把心头隐患除掉,这一箭双雕的事情他何乐而不为。开始她还在想,为什么皇上如此狠心愿意委屈自己的儿子,现在看来,当代善说要他时,贞康帝恐怕内心无比高兴,代善就是不夸他,这亲,也必然结的成。而他…… 想到九龙寺孤立无援的东方闲,梅迦逽的心生生发痛。 他同意,必远走北齐;他不同意,贞康帝会给他一顶‘不愿牺牲个人而促进两国睦友’的帽子,对他一直心善为民的名声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打击,他这些年积攒起来的民心恐怕……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你现在是否还无忧无虑的紫竹林抚琴?告诉我,现在我该如何救你! -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迦逽进去后,左右宰相、六部尚书、归宗天先后进来。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 “都平身。”东方烨坐到龙椅上,抬了抬手,“赐坐。” 梅仁杰左首位,梅迦逽右二,面容平静的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 “几位爱卿应该明白朕为何召集你们,噢,对,迦逽还不知道。”东方烨目光落懂啊梅迦逽的脸上,“北齐派来使者,为了修复两国关系外,还求了东淩一门皇亲。北齐代善公主想与七王爷结百年之好。” 被东方烨直白说出来,梅迦逽的心,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烫。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5 ((代善看上东方闲的事情)被东方烨直白说出来,梅迦逽的心,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烫。) “不行!” 忽然一道粗沉的声音响起,归宗天看了下东方烨,视线从各位大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大着嗓门道,“老臣不同意七王爷去北齐。大家想想,我们东淩国力比北齐强,干嘛要委屈自己的王爷去娶一个素未蒙面的别国公主,而且还是入赘到她国,耻辱!先前我们攻占了北齐十城,闲王爷和代善公主若是成亲了,我们还好意思占着人家的城池不还吗?” 兵部尚书上官鸿看着归宗天,站了起来,对着东方烨施礼,道,“皇上,微臣有不同意见。素闻北齐国君格外宠爱代善公主,公主前来求亲虽有要回北齐十城的嫌疑,但从另一面我们能够看出,为了国之疆土,便是最得宠的公主都能为国牺牲,那么,为了东淩与北齐的长治久安,难道我东淩的闲王爷就不能做出牺牲么?” 左相左权晋听到上官鸿的话,不赞同。 “皇上。”左权晋作完揖,转头看了下上官鸿,驳他,“上官大人怎可拿我东淩的王爷与北齐一个小小的公主相提并论。她代善就是再得宠,也只是北齐国君的女儿,是父女关系,儿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闲王爷是何许之人?他是皇上的兄弟,皇上仁慈,当初闲王爷出家皈依我佛时就很难过,而今要他去北齐,你让皇上于心何忍?” 归宗天插嘴道,“就是,我堂堂东淩国富兵强,难道还要靠一个全身是病的王爷去维持国家安定?” 梅仁杰站了起来,“皇上,臣以为,闲王爷结亲一事……可行!” 什么?! 梅迦逽暗自吃惊,爹怎么会……支持?! 东方烨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摸着下巴,看着梅仁杰,问他,“仁杰,说说你的理由。” “闲王爷心系天下百姓,若结亲能换得两国友好,他会理解的。” “右相大人。”吏部尚书林文本站了起来,“闲王爷理解是一码事,可从国家颜面上说,我们不必让当朝王爷去受这份委屈。说不定还要送北齐十城。” 上官鸿辩道,“那十城本就是北齐的,还与北齐有何不可?” 归宗天大吼,“当然不可。北齐十城是东淩将士们拿命打下来的,以前是北齐的,现在是我东淩的地盘,结亲送了人不说,再赔地,这亲,干嘛结?!” “迦逽。”东方烨看着一言不发的梅迦逽,问道,“你怎么看?” “闲王爷一介佛门中人微臣以为,他不该成为两国邦交上牺牲的人物。” “梅将军此话差矣。” 反驳梅迦逽的人,竟然是梅仁杰。 “皇上,梅将军,闲王爷是皈依我佛不假,但东淩任何一个人都有责任为国家的安繁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虽然左权晋对东方闲拒婚还心中嫉恨,但此刻他更看不爽梅仁杰,辩论道,“梅相说的极是,但是闲王爷如今是佛门中人,若他不想还俗,难不成你梅相去九龙寺绑人上马车?” 梅仁杰语结,“这……” 九龙寺为东淩皇家寺院,在其中出家的皇室中人,非自愿任何人不得强迫他们还俗,哪怕是天子,传说和佛祖抢人会招致灾难降临。 “既然众位爱卿的意见相左,不如,明日早朝,让文武百官一起议议。”东方烨看着梅仁杰,吩咐道,“仁杰啊,你有时间去九龙寺,问问老七的意思。” “臣遵旨。” 从储心殿出来,梅迦逽想找梅仁杰,“王伯,我爹呢?” 王伯看着前方只留下背影给他们的梅仁杰,“小姐,老爷走远了。” 爹到底是何意?平时会照顾她眼睛看不见而主动找她说话,今天却跑的这么快,难道是为了去九龙寺问他是否还俗? “小姐,我去叫住老爷?” “不用了,回府吧。” 回到辅国将军府的梅迦逽坐在书房里整下午,向来清晰的脑子好像打了许多的结,哪一个结都让她寻不出头绪,几天的光景,好像她的世界就从一片明悦走进暗愁里,想不透,理还乱。 “小姐,晚餐送到书房里还是偏厅?” “偏厅。” 饭间,梅迦逽吩咐为她夹菜的子袖,“待会让厨子做几道涅槃爱吃的菜,我送去天牢。” “是,小姐。” 送菜为假,探牢为真。梅迦逽再度被天牢守军挡在了门外,纵然她跟贞康帝来过一次还是不能进去,看来,皇上是贴了心要办涅槃,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了。 第二日早朝,梅迦逽穿上朝服,准时去了乾坤殿,毫无意外的,涅槃弃城应当问斩成了第一件文武百官争论的事情。 “弃城将军,自是该斩。若是纵容了这次,如何保证军纪严明?”吏部尚书上官鸿振振有词道,“如果以后守军将领也这样,东淩的城池还要不要了。” “是啊。” “上官大人所言极是。” “皇上。”归宗天走出队列,坚持着他当初的说法,“涅槃弃城,绝不能轻饶,必须给军中所有的将士们一个警告,弃城者,死!” 骠骑大将军归宗天领了头,那帮欲杀涅槃的人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梅迦逽站在归宗天的后面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待到叫嚣斩了涅槃的声音小了下去,忽然出声道。 “东淩国富兵强,朝堂上有哪一位大人不知北齐代善公主前来求亲的目的?” 乾坤殿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梅迦逽继续说道:“这门亲事若是成了,我们难道想否认堂堂东淩先帝亲封的闲王爷没有受到侮辱?!皇上身为闲王爷的皇兄,在自己国力足以抵抗北齐时将自己的弟弟派赘到北齐,各位大臣有谁敢指责皇上不顾兄弟之情做错了吗?!” “大胆!”左相左权晋喝道,“梅将军你太放肆了!竟敢讨伐皇上!” 上官鸿对上梅迦逽,说道,“皇上同意代善公主的求亲,是为了两国间的友好安定,闲王爷身为先帝亲封的王爷,更应该为国出力,皇上准许他去北齐,在兄弟感情上肯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出有因。” 梅迦逽轻笑,“好一个事出有因!那我梅迦逽敢问各位大臣,你们知道涅槃弃城背后的原因吗?” “这……” “涅槃完全可以等到我调派的援军去救乌城,她可以漂亮的完成她的任务回京,但她为了东淩,为了更多的将士和百姓,明知弃城是死罪还做出决定,换成各位大人在场,你们做的出来吗!” 东方恪站出来帮助梅迦逽,说道,“梅将军所言句句属实。西楚二十五万大军围乌城而不攻,等的就是我东淩援军过去,涅槃发现西楚的阴谋可消息多次送不出城,无奈之下只得弃城阻住三路大军的前进。乌城失守之后,祈邙北部发现西楚潜藏的五十万大军。若乌城援军被西楚拖住,祈邙关必定有一场大战,各位今日还有机会站在这大殿吵着要斩掉涅槃吗?” “怎么会是这样。” “原来是这般。” 归宗天也有些诧异,这样说,涅槃实属无奈弃城啊。 左相看了下东方烨,问道,“此乃梅将军和太子殿下的口中言辞,可有证据证明当时涅槃却为要示警而弃城吗?” “对,对对对,没证据。” 梅迦逽正色道,“如若我找到证据,各位大人可愿为涅槃保命?” “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到了龙椅上的东方烨,无一人敢应声。 “臣,愿意!” 梅仁杰出列跪在地上,“若涅槃是弃城示警,老臣愿以命保她。” 东方烨看着地上的梅仁杰,果真父女……一个巧妙的拿百官来对抗他,一个拿多年的君臣感情胁迫他,好,很好。 “右相大人起来吧。”东方烨转而看向梅迦逽,“辅国将军,你还最后一天时间,拿出证据咱们再议涅槃弃城一事。现在……” 东方烨停了下,“咱们来议议老七和代善公主的婚事。”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6 (东方烨停了下,“咱们来议议老七和代善公主的婚事。”) 梅迦逽脸上争论涅槃事情时的一些底气慢慢退去,他的问题,她完全没有立场,便是站在武将不堪王爷受辱的位置她也不能为他说只字片语。 因为,是她。 因为,她是梅迦逽。 归宗天和左权晋还是坚持东方闲不能结亲北齐,梅仁杰和上官鸿则建议东方闲与代善公主成亲,乾坤大殿上出现两方很明显的争议,梅迦逽与各位皇子都没有说话。 梅迦逽不说,因她不能说。 而东方烨的皇子们,个个都精比妖魔,此刻他们若说不让七皇叔去北齐,说不定就会引火烧了自己的身,如果他们说让七皇叔去北齐,则会被天下人说不孝不尊,竟让自己的亲皇叔去受辱。 “父皇。” 见大殿上的百官争吵不休,东方恪站出来说话了。 “儿臣以为,我们争论得再激烈都没用,关键还得看七皇叔的意思。他已皈依佛门,若他不愿去北齐,任代善公主再想求亲也不成。若七皇叔肯去北齐,礼部首先得为他举行还俗大典。” 此刻,贞康帝的皇子们说话了。 “父皇,太子哥哥言之有理。” “父皇,我们得以七皇叔的意愿为重。” 东方烨嘴角慢慢勾起,“嗯,太子说的对,一切以朕的七皇弟为出发点。梅仁杰!” “臣在。” 东方烨的目光锁着梅仁杰的眼睛,希望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问询到的答应公开。 “臣昨天下午去了九龙寺听琴阁。” 大殿里很快安静下来。 梅迦逽强迫着自己不低头不皱眉,她怕,怕一点点异常被别人抓住大做文章,她尤其怕……高位上的那双凌厉眼睛捕捉到她的紧张与不安。 我知你心善体弱,可我求求你,这次,纵我有百万雄师也无法为你解围,请你自己强势起来,为自己自私一次,不要答应还俗,就像拒绝左相那般,不要去北齐,可好? “闲王爷他——答应还俗!” 什么! 乾坤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有梅仁杰一人在说话。听到她在世上最熟悉的声音,那个对她说话时从来都带着浓浓慈爱和关怀的声音此刻像是一把巨大的定音锤敲击在她的心上,梅迦逽的心,从高空一点点的坠落,划过她六年来为他坚持的空白,划过她最后的希翼,坠进看不见的深渊。 东方烨似是格外吃惊的看着梅仁杰,“你说什么?” “闲王爷愿意与代善公主结亲。” “朕的七皇弟当真如此说?” “回皇上,是。” 东方烨不喜反忧,叹气,“哎……朕的七皇弟啊,真是一心为国为百姓,年幼孤身在辰州吃苦,又在九龙寺伴着青灯古佛五年,而今,竟还要远去北齐,让朕……” 梅仁杰弯腰施礼,“皇上,此乃闲王爷亲口对微臣说的,陛下无需自责过度忧伤。” “哎……礼部尚书易铮。” “微臣在。” 东方烨看着身穿紫袍的易铮,口气十分认真道,“去找司天监,瞧瞧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天,定下后,举行闲王爷的还俗大典,办得不好,朕拿你是问!” “臣,领旨。” 之后早朝还议了什么梅迦逽都没听到心里去,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可是不行。 她想过他今生不娶,却没料到他不但娶妻了,而且是将自己弄到了远不可及的北齐,这辈子,他们恐怕再无见面的可能,唯一让她在他与代善公主成亲后见面的机会是…… 从乾坤大殿下朝后,梅迦逽拦住梅仁杰。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同意让他结亲北齐? “四儿,他会害了你。” “我会小心的。” 梅仁杰脸色严肃道,压低声音道,“感情要怎么小心?” 他是她爹,有些事情他承认她掩藏的很好,可六年,他不可能不发觉什么,闲王爷留在帝京会害了她,他不该是先帝的儿子,她不该六年前暴露了自己的军事才干,迟早她对他的密情会被皇上发现,在皇上没出手前他只能借这次机会把闲王爷送出东淩,对国家安定有好处,对她更是好处多多。 梅迦逽拧起眉头,“我只想两人平静的活着。” “四儿,梅府上百条人命赌不起圣上的心情。” 她可想过,一旦贞康帝对她和他的关系不再容忍时,梅府上上下下多少人得死。 梅迦逽沉默了片刻,口气坚决道,“爹,我找幻儿回来。” 梅仁杰一惊,“四儿!” 算到梅仁杰的反应,梅迦逽没说什么,转身让子袖带着她上马车。 “四儿!你不可以叫她回来!” 见梅迦逽一脸坚决,梅仁杰又急又气,这丫头,倔死的脾气怎么还是没改彻底啊! “四儿!” 看着远去的白色马车,梅仁杰心中万分恼火的叹口气,“哎!” 怎么偏偏看上的就是七王爷! 出了朱雀门的白色马车速度渐渐快了起来,梅迦逽坐在车里,吩咐道,“去九龙寺。” “小姐?”子袖和宛红看着梅迦逽,提醒她,“今儿不是二十五日。” “我知道。” 事到如今,再不放肆一回,他走后,她定会悔!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九龙寺?” “是。” 四匹高头大白马飞快的朝出京城的城门跑去…… - 琼清山的九龙寺。 梅迦逽的马车停在听琴阁的青石长阶下,子袖和宛红将她扶下马车。 “你们在此等我。” “小姐。” 子袖和宛红同时出声道,“不可以。” “谁扶我上去,就不要再进辅国将军府。” “小姐。” 梅迦逽凭着脑中的记忆拾级而上,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小姐,你慢点儿。” 宛红看着子袖,急得直呼,“小姐……” “小姐这是怎么了嘛?” 梅迦逽心中默念着走了四年的长阶级数,一百阶,整整一百步,跑到最后一阶时,仿佛是本能的指引,朝听琴阁的门口跑去,因为看不见任何东西,上阁前四个黄玉石阶时,踉跄一下,摔到了地上,肌肤细腻的掌心划过地上的沙砾,一条条细细的伤痕出现在手心,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尘,爬起来,朝听琴阁屋内跑去。 “啊!” 极少进听琴阁的梅迦逽因为心急忘记门口有高高的门槛,磕绊到门槛上,整个人朝前面扑去。 没有疼痛和跌到坚硬地面的感觉,一个人突然接住了她的身子,淡得近乎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慌什么。” 他问她慌什么?他怎么问的出口? 梅迦逽抓着东方闲胸前的衣衫,狠狠的攥紧,“你真不知吗?” “我该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答应!”梅迦逽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冲着东方闲低吼,“为什么!” “对东淩和北齐的百姓,都好。” 是,对东淩北线安稳好,对北齐安定好,对贞康帝好,对代善公主好,唯一不好的是…… “那我呢?” 梅迦逽气急了,“对所有人好,对我呢?” 东方闲双手垂在身侧,低眸看着微仰着容颜对着他的梅迦逽,薄秀的唇瓣轻轻开合,“对你,也好。” “我不要这样的好!” 两人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东方闲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有种柔软的感觉。 “回去吧。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你会这样傻。” 梅迦逽的心,钝钝的痛,为什么他只想他人,从没想过自己,他只要坚持不还俗,完全不用去北齐,便是皇上不高兴,她也会想法子帮他脱险,她会用尽一切来保他的命。 东方闲还是那句话,“回去吧。”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梅迦逽问出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你若去了北齐,我们唯一见面的机会就是我带兵踏平北齐的那天,而你,不可能活着回东淩。” 他委屈在九龙寺贞康帝都不放过他,若他在北齐待了几年,到她率军铁骑踏平北齐皇宫时,疑心病太重的贞康帝必定会找尽法子将他杀掉,而且,他真得觉得娶代善公主只是一段无爱的政治婚约吗?他是东淩的一颗棋子,他过的好,贞康帝会忌惮他,他活不长。他过的不好,贞康帝便会借此兵伐北齐,以他在东淩民间的名望,那时将士们一心为他报仇,攻下北齐又增了无形的胜算。去了北齐,好与坏,他都是死路一条。 东方闲忽然,轻轻笑了,“我等你!” “反悔好么?” “不是说好在北齐等你率军一统天下么。” 梅迦逽急道,“为什么你从来不会为我考虑!” 说完最后一个字,梅迦逽用力推开东方闲,转身便走,不小心又磕绊到门槛,“啊!” 东方闲眼明手快的伸手抓住梅迦逽的腰带,将她朝后一拉,一手扶住她的腰肢,低声道,“为你考虑了。” “这算什么。” “摔了,会疼。” “摔得再重都没……”心痛。 东方闲朝外面看了看,问道,“怎么就你一人,涅侍卫和凤侍卫呢?” 梅迦逽不说话,渐渐的转身,面对着东方闲,眉头皱的很紧,她好……羡慕代善公主。 “我送你下去。” 梅迦逽心一横,“不要。” “你自己会摔。” “我不回去。” 从她从京城里直奔这里就想好了,今儿的事就算皇上知道了,她也不怕了,人都给她弄走了,他还想怎么样,惹她火了,他也没什么好处捞到。 东方闲微微低头看着梅迦逽一会儿,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声音异常柔软,“任性~” 柔柔的声音倏然让梅迦逽的脸颊慢慢发红,原本仰着的下巴渐渐的放低,再低,他刚才说‘任性’的声音竟那么好听,认识他六年,还是第一听他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糯呼呼的声音,粘着她的心。 “涅槃被关在天牢,凤凰在外地。” 听着梅迦逽不搭前言不引后语的话,东方闲心中轻笑,她的心怎会如此睿慧可爱,连撒娇和示弱都藏得如此深绵,偏生因为藏得紧,反而勾出了他柔怜。 “那……”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7 (听着梅迦逽不搭前言不引后语的话,东方闲心中轻笑,她的心怎会如此睿慧可爱,连撒娇和示弱都藏得如此深绵,偏生因为藏得紧,反而勾出了他柔怜:“那……”) 梅迦逽竖着小耳朵等待东方闲下面的话。 “吃完饭回去。” 这样的邀请已出乎梅迦逽的意料,她以为他让她喝杯茶再回去,没想到是吃饭,轻声道,“像上次那样。” 东方闲愣了下,微微笑了。 “我手艺不好。” “我喜欢。” 东方闲脸上的笑容更大,问她,“喜欢……我?还是菜?” 梅迦逽低下头,脸颊透红,答非所问道,“我渴了。” “呵……” 东方闲带着梅迦逽走到桌边,扶着她坐下,轻声说着话,“前日用紫竹叶烘焙的茶叶味道不错,你试试,若喜欢,回去时,我送你些。” “好。” “还没喝呢。” 梅迦逽暗道,不喝也要。 听到东方闲好像在低低笑,梅迦逽赌气似的道,“你舍不得就算了。” “多送些予你。” 梅迦逽发现自己来这么久,都是他在照顾自己,问道,“风画呢?” “下山买东西去了。” “哦。” 东方闲泡完茶,放到梅迦逽的面前,朝门口看了下,转身过去关上门,回到桌边坐下,“以后侍卫不在身边,不要乱跑。” “我有带婢女。” “人呢?” 梅迦逽小声道,“在下面。” “叫上来。” “不要!”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好久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让梅迦逽忍不住有点心虚了,他会不会觉得她蛮横?不过,她本意就是不想被人打扰,他若看出了也好。 “呵……”东方闲低笑,“中午想吃什么?” “都好。” 陪着梅迦逽喝了两盏茶后,东方闲随口问道,“涅侍卫缘何会进天牢?” 提及涅槃,梅迦逽心头的压力愈发加重,“涅槃她……像你一样。” “成亲?” 此时格外刺激她的两字居然被东方闲亲口说出来,梅迦逽心中火起来,成亲,成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和代善公主成亲的事吧,她看他衣服没事人的模样,哪是受委屈,倒很期待很享受。 梅迦逽低叹,“涅槃成亲是好事。” 涅槃能出嫁,她高兴都来不及。 “我成亲也是好事。” “不是!” 梅迦逽忽然放下茶杯盖,铛的一声盖在杯口,骨子里潜藏的小姐脾气不自觉的就让她破口而出,“我不要再听到你说‘成亲’两字。” 说完,梅迦逽立觉不妥,刚张嘴想道歉,东方闲的手竟放到了她的头顶,轻声道:“答应我件事。” “什么?” “以后泡琼清池,一定要足时。” “我……” “答应了?” 梅迦逽点头,“嗯。” “涅侍卫犯什么事了?” “弃城示警。” “弃城?” “前阵子西楚攻打乌城,涅槃领兵抗敌,发现西楚围而不攻,旨在等我援军过去,拖住他们攻打祈邙关时的南援战线。涅槃发现西楚阴谋,消息送不出来,只得弃城示警,阻住了三路增兵的步伐,退守各位,破坏了西楚偷袭祈邙关的计划。” 东方闲思考了片刻,说道,“涅侍卫此次弃城,功,过其罪,但却难免一死。” “我不能让涅槃死。” “她犯了军纪。” “我们都知她功大于过,为何还不能免她一死?” “国法难容,军法难饶。” 梅迦逽沉默了。 中午做饭时,东方闲站起来,梅迦逽也跟着起身,安静的站着,不说话,他动一步,她也挪一点。 “呵……” 东方闲轻笑,伸手牵过她垂在身侧的纤手,紧紧握住,带着她朝厨房走。 他做饭,她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偶尔,他问她,有没有什么禁口的不吃? 偶尔,他问她,有没有被烟味呛到? 最后一个菜准备盛出锅时,梅迦逽突然从门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辩着东方闲制造出来的声响朝他走。 “小心~” 一条手臂忽然缠住梅迦逽的细腰,将她带到东方闲的身边,“别撞到东西。” “不去北齐!”梅迦逽抓住东方闲的衣袖,“不要和代善公主成亲!” 他对她,一直很冷淡,今天她闯来,他破例纵着她,她不是不明白,他这是与她告别,就如她放肆了今天一样,他也知,以后没机会了。 东方闲单手盛好菜,说道,“好了,吃饭吧。” 梅迦逽揪着东方闲的锦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要求他无法做到,他不是即将还俗去北齐成亲,他们哪可能有此刻的亲密,可偏偏,现在的幸福让她恨不得攥在掌心一生一世。 在前厅吃饭时,东方闲体贴的为梅迦逽夹菜,见她没吃多少,问道,“不可口味?” “不是。” 这几年,每次军中有老兵卸甲归田时,涅槃总要在辅国将军府为他们张罗一顿饭,说是叫‘散伙饭’,还会从库房支银两分给他们,叫‘退休金’。几次后,她和凤凰都挺佩服她那时常冒出奇词怪语的脑子,她的散伙饭与退休金传开后让她统率的六军军心愈发团结。每年的散伙饭愈做愈大,去年时,爹、左相和兵部尚书上官鸿都来了,让老兵们越加激动,觉得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所有的出生入死都是值得的。 可今天…… 梅迦逽鼻尖酸涩难忍,她和他……散伙饭。 忽然,门外传来交谈声。 “就是这儿对吗?” “是的,公主。” “嗯,看上去环境很不错,很符合他的形象。” 一个脚步声从听琴阁门前走近,轻叩门扉。 “请问,闲王爷在吗?” 梅迦逽准备放下筷子被东方闲止住,“不管,吃饭。” “闲王爷……闲王爷……” 梅迦逽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是礼部侍郎张进科,低声道,“是礼部来人,也许是和你商量还俗大典的事情。” “菜要凉了。” 梅迦逽小声嘀咕道,“这是夏天。” 呃! 话音才落,梅迦逽的唇瓣碰到一块香喷喷的菜点,他…… 瞬间,梅迦逽的脸红透。 “张嘴。” 粉粉的唇边微微的翕动两下,梅迦逽将东方闲喂到嘴边的东西吃下后,一张脸低得快贴到桌面了。 看着梅迦逽羞涩的模样,东方闲勾起嘴角,揶揄她,“啃桌子?” 闻言,梅迦逽抬起头,唇边又碰到东方闲送到嘴边的菜。 “我自己可以的。” “不吃完桌上的东西不许回府。” 梅迦逽愣住,不会吧,她虽看不见,她从吃过的菜色来算,起码不少于五个,哪可能全部吃完。 “你负责大部分。” 东方闲不买账,“平分,一人四盘。” “我吃不了那么多。” “一下午时间,够不够?” 梅迦逽的脸渐渐的笑开了,留她多待会都不会直接讲出来么。 梅迦逽笑道,“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呵……”东方闲扬起嘴角,“你不也藏了句话在心底没对我说么。” “我……”梅迦逽脸上浮现女子的娇羞,嘴硬着,“才没有。” “真没?” 东方闲挑高话音。 “没有。” 东方闲轻笑着向梅迦逽探过身子,“听说,人口是心非时,脸会红。” 带着紫竹香气的温热气息拂在脸颊上,梅迦逽连脖子根都红了,朝旁边躲去,“我是因为太热才会脸红。” “我看看……” 梅迦逽低低的惊呼,“不许看。” 东方闲倾斜过来的身子让梅迦逽忽的心慌,身姿平衡一下没掌控好,朝旁边跌去,“啊~”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8 (东方闲倾斜过来的身子让梅迦逽忽的心慌,身姿平衡一下没掌控好,朝旁边跌去,“啊~”) “呵……” 带着欢喜味道的笑声低低的响在梅迦逽耳边,细腰上的手臂紧箍着她,钻进她耳朵的话音里都带着难掩的笑意,“这下,全红了。” “你……” 原本停止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张进科在门外半吊着嗓子说话,“闲王爷,礼部侍郎张进科带代善公主前来求见。” 代善公主来了?! 梅迦逽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如今他与代善公主算是半个挂名夫妻,而她此刻却与他独处一屋,两人的姿势还有着说不出的暧昧,若被代善公主瞧见,她岂不成了不知廉耻的女子。 门外的代善整整了自己脸颊两边的辫子,又扯了扯身上的衣衫,端起下巴看着紧闭的木门,她亲自来看他,第一次叫门居然还不答应,若非刚听见里面传出声响,她差点就走了。如果是他有不随便接待别人的习惯,她姑且就原谅他一次,现在知道她是他即将成亲的人,还能不快点开门。 想着,代善的嘴角开始上扬。 见听琴阁的大门久不开,张进科又喊了声,“闲王爷,代……” “不见!”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东方闲冷冷的说出两个字。 代善的脸面一下挂不住了,走上听琴阁的台阶,对着门内喊,“你可知我是谁?” “众生平等。” “我是代善。” “不见!” “你!”代善瞪着关着的木门,“本公主不远千里来到东淩,你竟拒人于千里之外,东淩号称礼仪之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梅迦逽听到门外代善姿态强势的话,下意识就想离东方闲远一点,可她朝侧边躲一点,紫竹香气反而离她更近些,她悄悄退了几次,圈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倏地用力将她朝反侧带去,冷不防的贴进东方闲的胸口。 “素问代善公主性格泼辣,远到他国竟主动到寺庙寻男人,莫非北齐未出阁的女子皆如此行事?” 没想到东方闲会出言反制她,代善在门外愣了片刻。 “你!” 张进科在旁边想缓和两人的气氛,解围道,“代善公主,闲王爷暂时未还俗,九龙寺为我东淩皇家寺院,闲王爷只有每月十五才会在诵经殿见香客。” “本公主不是一般香客。” 张进科被噎住,“这个自然,只是……” 从小被父皇母后宠溺的代善从未遇到有人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从腰间掏出她的长鞭,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闲王爷,本公主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你,你不开门见,别怪我……硬闯。” “代善公主,使不得啊。”张进科连忙劝道,“这硬闯真使不得。” “为何?” “公主有所不知,九龙寺为东淩皇族灵地,若有人未得圣旨在寺院里打斗,必会受到严惩。” 代善不屑道,“我不是东淩人。” “闲王爷是东淩人。” “哼!”代善忿然,随即又笑道,“他很快就不是东淩王爷了。” 张进科为难道,“但现在……” 代善看了看听琴阁周围的紫竹林,对着自己的随身侍女道,“走。” 几人走到听琴阁下面,停在一旁的白色马车引起了代善的注意,站住脚,看着四匹高头大马,称赞道,“好马!哎,那谁,那马车是京城哪户有钱人家的?” 张进科认真看了看,颇为自豪道,“公主,那可不是京城哪家有钱人家能用得起的马车,那是我朝辅国大将军的御赐车驾。” “辅国大将军?”代善挑眉,想了想,“噢……知道了,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的。” “正是。” 忽然,代善猛的回头看着青石长阶的尽头,转身飞快的跑了上去,冲到东方闲的门前,“开门!开门!” “屋里是不是藏了女人?” “是不是梅迦逽?” “开门!” 原本重新开始吃饭的东方闲和梅迦逽又被打扰,听着笃笃笃的敲门声,梅迦逽蹙眉,“见见?” “你等会。” 梅迦逽以为东方闲去开门,哪知,他从厨房里找来一个精致的竹篮,将饭菜一一放进去,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起她,说道,“走。” 代善的长鞭劈开听琴阁的大门时,东方闲带着梅迦逽从后门出去朝紫竹林的深处走去…… “这样好么?” “有何不好?” “她毕竟是一国公主。” “众生平等。” 梅迦逽突然笑出声,他这话真是处处可用,堪比万能。 紫竹林不比外面的道路,梅迦逽又从未进过,才走了一段路,她已经踉跄了好几次,有两次手心差点戳到老化的断竹上。 “拿着。” 东方闲将手中的竹篮给梅迦逽,趁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时忽然将她悬空横抱了起来,稳稳的朝林中走去。 梅迦逽将竹篮抱在胸口,薄薄的脸皮又红了,“我会不会太重?” 他的身体可不太好。 “哈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梅迦逽问完之后大笑起来,“哎呦呦,小迦逽,要是你那点儿重量就把小七七压倒了,那代善公主可就能把我们俊美无暇的小七七压成饼饼了。” 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东方潜让梅迦逽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小声对东方闲说道,“放我下来吧。” 东方闲越发将手臂收紧,对着从空中飞下的东方潜说道,“吃过饭了?” “哎哎哎……”东方潜伸手拿过梅迦逽手里的竹篮,翘着兰花指道,“一点儿不心疼本王,本王的小手手哟,使不得半分儿力气。” “下次再私自闯进来,可不是让你提篮子。” “小迦逽你看,小七七对本王真是好狠心哟……本王的小心肝啊,颤的,你摸摸,摸摸看看。” 东方潜伸手去拉梅迦逽的手时,东方闲瞟了他眼,“挡我视线了。” “本王的手这么小,挡的了你嘛,来,小迦逽,摸摸。” 东方闲暗暗迈了两阔步,躲开东方潜的手,低声对着梅迦逽道,“前面路不好走,抱着我。” 梅迦逽听话的伸手搂缠住东方闲的脖子,嘴角弯弯,模样煞是好看。 提着篮子走在东方闲身边的东方潜看着脚下平坦的小道,什么路不好,路明明就比之前好很多,骗子,这个小气的骗子,这个尽欺骗小迦逽的小气骗子。 绿竹猗猗,清风习习,偶有鸟鸣,东方闲的脚步渐渐放慢,带着梅迦逽散步一般的悠行在林中。 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梅迦逽听到轻轻的流水声,不一会儿之后,水声愈发清晰,东方闲将她轻轻放下,“到了。” “哟哟哟……”东方潜惊呼,“紫竹林里何时有这么一块宝地本王怎么没有发现。小七七,你偏心啊,只带小迦逽来,不带本王,本王很不高兴。” 东方闲带着梅迦逽坐在青草地上,淡淡道,“我也不高兴。” 好端端的,他跟着就跟着,还凑热闹的飞下来。 “哎呀呀,你为什么不高兴啊?”东方潜嬉皮笑脸的逗东方闲,“马上就要娶妻成亲了。我刚可是见着了‘闲王妃’,一个标志的美人儿啊,水灵灵的,虽说脾气是差了点,但人家是得宠的三公主,有点儿脾气是正常的。不过,小七七我可告诉你,你听琴阁的大门怕是得换了,你可不知道,代善公主那鞭子一劈下去,啧啧,要是一个人搁那儿,保管再俊都被打成丑男。” 梅迦逽的心陡然一提,代善定是知道她刚在他的屋里,如他去了北齐,这样的代善,他经不起蹂躏。 “送你。” 东方潜问,“什么送我?” “你说代善水灵,送你。” “哎,别,本王不好女色。再说了……”东方潜伸手揽住梅迦逽的肩膀,看着东方闲,“真送,送她给本王,如何?”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69 (“哎,别,本王不好女色。再说了……”东方潜伸手揽住梅迦逽的肩膀,看着东方闲,“真送,送她给本王,如何?”) 东方闲缓缓掀起眼皮,看着东方潜的眼睛,清晰而坚定的说出一个字:“不!” 梅迦逽与东方潜都怔住了。 以前东方潜也没少开些两人之间的小玩笑,但那时,东方闲不是沉默不语就是严肃的告诉东方潜不要乱说,明明白白的将梅迦逽当成他的人而展现占有欲这还是第一次,破例的一次,唯一的一次。 东方闲打掉东方潜搭在梅迦逽肩上的手,“你手脏。” “本王手哪里脏了?” 东方闲一副理直气壮的问,“洗手了?” 东方潜悻悻的看了下自己的手,好吧,他承认,“没。” 见东方潜乖乖认输,梅迦逽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呵呵……” “洗就洗。”东方潜站起身,朝小溪滩边走,“小迦逽,等本王一会儿,待会儿,咱们好好挨一起吃饭,都吃光光。” “呵呵……,好。” 梅迦逽话音刚落,东方闲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带,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他不喜欢女子。”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想也没想的问了句,“那你喜欢女子吗?” 淙淙的溪水发出哗哗的声音,偶有小鸟的叫声传来,梅迦逽问完后猜想,他会不会借着外界的声音装没听到,哪知…… 原本与梅迦逽并排而坐的东方闲忽然改变位置,坐到了梅迦逽身后,将她收进胸膛,让她后背贴着他在他的胸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个回答可满意?” “什么回答?” 梅迦逽装不懂。 看着梅迦逽慢慢红起来的耳根,东方闲嘴角逐渐上翘,伸出双臂圈住梅迦逽的腰肢,下颌搁到她的颈窝里,轻轻蹭着,“你是女子吗?” “呵呵……”梅迦逽笑若羞花,“你眼洞若神眸,还问我?” 东方潜在溪边洗完手回来,见东方闲和梅迦逽的姿势,愣了下,不满的叫嚷起来,“哎哎哎,不能这样,你们赶紧分开,分开分开,一个是黄花大闺女,一个是佛门子弟,点儿都不注意。你,放开她。” 一直翘着兰花指的手指着东方闲,“赶紧的放开她!破戒!” 东方闲闻言,反而将梅迦逽拥紧,“非礼勿视的道理六王爷不懂?” “本王就看!” 梅迦逽到底是女子,轻轻用手推推东方闲,“吃饭吧,刚才你也没吃多少。” “嗯。” 看着东方闲摆菜碟时一只手还不放开梅迦逽,东方潜忍不住道,“闲空大师,本王看你是在寺院素久了吧。” “嗯。” “不急,很快就可以换口味了。” 东方闲勾起嘴角,“我嘴刁。” “哟哟哟,你这意思,只认一盘菜?” “嗯。” 开始梅迦逽还没听懂两人对话的意思,东方潜最后一句话让她恍然大悟,一下就将头埋得很低,心中又甜又酸。是否,他们的感情,不能现于阳光下,只能存在于悬崖边,走的小心翼翼,只为偷得半刻欢悦。 蓝天白云,绿草清溪,竹林环绕,用膳的画面让人赏心悦目,只席间传出的声音显得不和谐。 “哎,本王先夹中的,怎么给抢去。” “到你肚腹中了么?” “本王先瞄上的。” 东方闲淡淡撇了眼,将菜放到梅迦逽的碗中,“多吃点。” “哎,本王是你是皇兄。” “你眼睛好使。” “本王手不好使。” 东方闲说的话格外气人,“没看见。” “你眼睛看什么去了?哎,不说你是‘活佛’吗,佛爷的眼睛还能看不见东西?” “那你属于什么东西?” “本王是……” 忽然,东方潜发现自己怎么说都不对,本王是个金贵的东西?本王不是个东西? “本王是你六皇兄。” “你说过了。” “长幼尊卑,你别和本王抢菜。” 东方闲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话又说了出来,“众生平等。” “噗……” 吃饭的梅迦逽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声,闲大师,你这句话能把人活活气死。 “平等?”东方潜不服气,“你看看本王夹的什么,再看看小迦逽吃的什么,本王哪里像是受到王爷待遇。” 东方闲笑,问梅迦逽,“这里有王爷吗?” “我什么都没看到。”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微微挑起眉梢,她什么没看见。而且……“收起你的兰花指,她是……女子。” 明明是想说她是女子,六王爷不该和她争抢什么,但也不知为何,梅迦逽觉得东方闲话里有话。 “女子怎么了,本王是男子就不能吃饭啦,本王要吃,吃光你们的菜,太讨厌了,郦扇要是知道人家被你们两个欺负,肯定心疼本王,讨厌。” “不送。” 东方闲的逐客令没‘轰走’东方潜,反而让他来了兴致,“哎呦呦,小七七,你今天很不对劲噢,你赶本王好几次了,说,是不是还有什么活动瞒着本王。啊,本王知道了。” 说着,东方潜凑近梅迦逽,小声道,“你们决定携手私奔?” 梅迦逽惊悚不已,“六爷,您别乱说。” “你老实告诉本王,你舍不舍得小七七去北齐娶代善公主。” 东方潜的话,问到了梅迦逽心伤的点上,见她不说话,看向东方闲,两人的眼神交换了下。 好一会儿,梅迦逽都没有先前的心情,见她不吃东西了,东方闲问东方潜,“那人还在闹?” “不知,本王来时闹的可凶了。” “麻烦你了。”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不满道,“本王好心跑来慰问你,竟成了小童,哼,下次再不来听琴阁了。” “没下次了。” 东方潜走后,东方闲扶起梅迦逽,牵着她慢慢朝溪边走,两人都只字未言。 - 东淩皇宫,储心殿。 东方烨厉色喝道,“你说什么?” “微臣该死。”张进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微臣实在拦不住代善公主啊。” “听琴阁变成什么样了?” “回皇上,大门被劈开,里面闲王爷垂下的所有纱帘都被撕毁了。” “什么!” 东方烨脸色黑沉,“来人!” 程德海连忙应声,“奴才在。” “传朕口谕,北齐代善公主强闯东淩皇家寺院,破坏听琴阁,东淩与北齐交好之事暂缓,闲王爷和代善公主婚事搁置。” “是。” - 傍晚回到辅国大将军府的梅迦逽听到贞康帝的口谕,脸上涌起丝丝欢喜,“王伯,此事当真?” “小姐,千真万确。京城里都传开了,大家都不希望闲王爷去北齐。” “呵呵……” - 第二日早朝。 因为代善公主破坏了九龙寺听琴阁,之前支持东方闲去北齐的官员有不少都改成了反对意见。 “皇上,九龙寺乃我朝灵地,龙脉之地岂容他国公主放肆,这友邦,不可结。” “启禀皇上,臣以为,代善公主粗鲁,在礼部侍郎张进科规劝下还动武,实在有违女子之德,这样的人,不可嫁于闲王爷。” 兵部尚书上官鸿也改了之前的说法,“皇上,微臣以为,张侍郎说了九龙寺未有圣旨不得亮兵器后,代善公主仍一意孤行,其真实意图难测。” 东方烨看着上官鸿,挑起眉宇,“继续说。” “九龙寺为我东淩龙脉所在,代善公主挥鞭劈开听琴阁,微臣以为,颇有劈龙之意。” 劈龙?! 东方烨蹙眉,听琴阁关着七皇弟,代善公主那一鞭劈开,到底是劈死了藏龙?还是放出了一条潜龙?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0 (东方烨蹙眉,听琴阁关着七皇弟,代善公主那一鞭劈开,到底是劈死了藏龙?还是放出了一条潜龙?) “皇上,一介公主尚且如此放肆无度,请三思闲王爷与代善公主婚事。” 乾坤大殿的众臣开始整齐说话,“请皇上三思。” 大殿上,最后仅仅留下梅仁杰一人不赞同取消东方闲与代善公主的婚事。 东方烨饶有兴趣的看着梅仁杰,“右相,为何你还坚持闲王爷与代善公主成亲?” “回皇上。代善公主固然有错,但皇上日前已经答应了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而今又反悔,皇上乃东淩天子,君无戏言,岂能如此出尔反尔,岂不会让旁国笑话我东淩。” 左相左权晋出声道,“右相大人此话差矣。皇上,并非我东淩出尔反尔,是代善公主先犯了我朝的礼制。” “左相大人,本府中,有一祠堂,我从孩子们小的时候就告诫他们,未得我允许,不可擅闯,不听者,必定严惩。有一天,我的三儿子闯了进去,你说,我是不是该将他逐出梅家?” “此次不同。你那是家,这是国。” 梅仁杰肯定道,“国,难道不是千万个家组成的?” “你三子是你的亲人,亲人怎可因一件错事便逐出门。”左权晋看着梅仁杰,“梅天骁还是个孩子,是孩子就难免好奇。” “皇上日前准了闲王爷和代善公主的婚事,代善公主便也算是皇上的亲人,取消他们的婚事,难道不是驱赶亲人之意?”梅仁杰看了下跪着的梅迦逽,“梅天骁是我儿,他是孩子,那么十八岁的代善公主难道就不是个孩子?难道她不可以具备好奇心??她不远千里来到东淩,北齐国君难道不担心?因为好奇,她去了九龙寺,因为从小被捧在父母掌心,性格乖张了点,犯了错,我们便要让她颜面扫地的回国。试问乾坤大殿的各位大人,如果是你们的女儿在外面受了如此的委屈,身为人父,你们作何感想?你会不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东淩与北齐,必定又会掀起一场场的战争。” “难道大家想逼皇上从一个仁君变成昏君!” 大殿上的人被梅仁杰最后一句话吓到,集体伏地,“臣等不敢!” 东方烨看着帮自己摆平文武百官的梅仁杰,嘴角微微上扬,仁杰啊仁杰,这次你讲得真是深得圣意,老臣就是老臣啊,果真是心腹,不枉朕如此器重梅家。 “嗯……”东方烨深思的模样,“右相说的不无道理,这事,看来还得在斟酌斟酌。” “皇上。”梅仁杰施礼道,“代善公主私闯九龙寺听琴阁之罪虽不至影响她与闲王爷的婚事,但微臣以为,也不可轻饶。” “噢?说来听听。” 梅仁杰道,“北齐本欲借此次机会要回十城,臣以为,我们不妨借着这次暂缓友和与婚约来做一场不亏本的买卖。” 东方烨来了兴趣,“继续讲。” “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在外使驿馆,我们拖着暂缓的日子,北齐若真有意结这门亲,必定会为代善公主的错误做出弥补,到时送闲王爷离国时,我们便将北齐送予的东西当做贺礼还给北齐,到时,十城还是我东淩的十城,北齐国君再不好意思要回辅国将军攻下的十城。”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乾坤大殿里安静了片刻后,礼部尚书易铮站出来道:“若圣意不打算取消闲王爷和代善公主的婚事,臣以为,右相大人的法子,甚好。”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支持梅仁杰,朝堂上从不缺见风使舵的人,皇上此刻明显偏爱右相,那些人岂能看不出。 “好,既然大家觉得右相的建议不错,就按他说的做,压后闲王爷与代善公主的婚事。今日大殿上的议断若有人泄露出去,朕一定会查出他,斩立决!” “臣等不敢!” 看着全部跪地的百官,东方烨笑了。 “迦逽。” “臣在。” “今日是第十天,不知,涅槃弃城一事,你找的证据可找到了?” 梅迦逽低头,“臣……” “报!” 突然,门外一个羽林军侍卫跑了进来,“启禀皇上,辅国大将军身边的四品带刀侍卫凤凰带着乌城守将韩云在殿外求见。” 梅迦逽猛的抬起头,凤凰回来了,而且带了韩云!太好了! “宣。” 程德海立即吊着嗓子对着殿门喊,“宣,凤凰和韩云上殿觐见。” 门外的太监接话道,“宣,凤凰和韩云上殿觐见。” 不一会儿,凤凰风尘仆仆的带着衣衫褴褛的韩云走了进来。 “凤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韩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看着一眼便知两人急赶的凤凰和韩云,“韩云。” “罪臣在。” “你可是被北齐俘在乌城?” “回皇上,是。” “凤侍卫救的你?” “是。” 东方烨将身子坐得端正了些,严声问道,“那日乌城为何失陷?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朕,有半句话,朕决不轻饶。” “是。”韩云挺起脊背,看着东方烨,“乌城失陷前,涅将军看出了西楚大军的阴谋,派末将西楚围而不攻的阴谋送出城,没想到,末将派人送了十多次,无一次成功。大将军调派的各路援军在乌城大雨停歇后即将抵达,涅将军怕我东淩援军被西楚伏兵攻击,从而带来一场大灾难,在西楚兵攻城时,带一队人马打开城门诱敌入城,造成乌城被攻陷的结局,从而警醒援军不必赶来应当立即回防。” 大殿上,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 “涅槃弃城示警,你们都知道?” 韩云承认,“是。起初将士们不肯弃城,后来涅将军晓以利害,我们都愿意牺牲自己,保东淩更多苍生免于涂炭,更不希望援军因为救自己而给东淩带来更大的战争。” “皇上。”韩云的头埋到地上,“涅将军弃城实属事出有因,若非西楚的阴谋,她便是战死都不会弃城,请您赦免她的死罪。” “韩云,你说守城的将士们都知道涅槃为何弃城,可是真的?” “回皇上,是真的。被西楚俘虏的仍在牢中的将士们可以作证,逃出乌城的将士们也可以为涅将军证明清白,请皇上明察。” 归宗天和左权晋对视了一眼,如果真是如此,这涅槃倒…… 梅仁杰站出来,“皇上,涅槃弃城实为救城,请皇上赦免她死罪。” “不行!” 左相左权晋忽然说话,“皇上,我们这些人知道涅槃弃城为何,可东淩所有的百姓都理解吗?就拿归宗天将军来说吧,他掌管东淩北线,他若对管辖的所有将领们说‘涅槃弃城是为示警’,多少人能相信?不了解她的人说不定会觉得,这是涅槃守不住城的借口,是有人在背后利用权力保她的命。到那时,是不是为东淩守城的将领们一旦遇到强敌,就用‘弃城示警’来求得一命?皇上,弃城死罪,决不可破了例,否则,后患无穷。” “是啊,是啊。” “皇上,左相大人言之有理。”工部尚书凌夏初出言道,“就算涅槃弃城事出有因,微臣以为,她的罪,亦不能赦免。她弃城虽说是功,但若免了她的罪,之后谁能保证战时‘假弃城真保命’的事情会不会出现,为了军中安定,涅槃只得带功而死。” “嗯,凌大人说的有理。” “是啊,先例开不得啊。” 梅迦逽说话了,“若按各位大人所说,为朝廷立功的将领也该杀,以后,谁还敢为东淩出生入死拼杀战场?” “梅将军,赦免涅槃会带来多少后患,她是良将,必定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苦心可以理解,但人命不能再有。”梅迦逽问着说话的凌夏初,“凌大人,下次东淩再有战事,你来出任大将军如何?” “梅将军你……” “皇上,若涅槃被判死罪,微臣实在不敢再派将领兵了。” 东方烨微微眯起眼睛,呵呵……迦逽,你威胁朕?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1 (东方烨微微眯起眼睛,呵呵……迦逽,你威胁朕?) 梅仁杰蹙眉,他知道现在四儿心急,但她处理事情一贯老练,今日在朝堂上如此威胁皇上,实在太操之过急,就算皇上真想赦免涅槃,被她这样威胁,怕也因为下不来台作罢。 梅迦逽何尝不知殿上说这话会刺激到东方烨,但是,是他逼她的! 刚才,他和代善公主的婚事被暂缓,一个‘缓’字,她便明白了,他去北齐已是必然。贞康帝是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延迟他一统天下的步伐,若东淩如今最弱,北齐代善公主看上的是恪,他也肯定舍得,哪怕恪是他的亲儿子。很多年前她就明白,这世间,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是,他赶走了他,现在又想夺涅槃的性命,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狠了,两个人她若保不住一个,这六军,她绝不会再统领,是她的威胁也是她对他的警告,梅迦逽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该争的,她不会手软! 归宗天看着龙椅上一言不发看着梅迦逽的东方烨,不悦的说道,“梅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归老将军,若今日涅槃是你的部将,她立功反而被杀,你再派将时,能保证其他将士们会全心全意领兵卫国?” 归宗天喝道,“怎么不能?不能者,军法处置。” “归、将、军!” 梅仁杰一字一字的喊归宗天,“涅槃没有弃城示警,现在的祈邙关说不定就被攻下了,西楚骑兵东进直逼东淩帝京,你还能站这说风凉话?!” “西楚蛮子来了,本将军就带兵抗敌,将那群兔崽子杀个片甲不留。” “归将军,若你能杀西楚片甲不留,燕北如何连失十州?!” 归宗天被问住,“你!”脸颊渐渐发红。 “好了!”东方烨止住梅仁杰和归宗天的争论,“涅槃弃城示警乃事出有因属实,如何定罪容朕想想。” “皇上圣明。” 退朝后,凤凰走到梅迦逽的身边,低声道,“小姐……我回来迟了。” 梅迦逽抓着凤凰的手,高兴不已,“凤凰,不迟不迟,你回来的刚好,这一路辛苦你了。” “小姐,涅槃在天牢?” “是。” “我们,看看她。” 梅迦逽摇头,“没有皇上谕旨,任何人不能进去看她。” 凤凰面露担忧之色,她们从小跟着小姐,吃穿用度都随着小姐,除掉年幼习武时吃些苦头,平时人人对她们毕恭毕敬,两人多多少少有些傲。她是隐傲,涅槃是明傲。这次涅槃被迫弃城内心肯定受到煎熬,被俘到西楚的耻辱估计让她难以接受,再被关东淩天牢,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姐。” 凤凰牵着梅迦逽走出乾坤大殿,朝周围看了看,“京城里,有不少他国人。” “北齐派使者来了。” “北齐?” 凤凰将梅迦逽扶进马车,“结友?” “还一个,结亲。” “呃?” “北齐代善公主也来了。” 凤凰轻轻笑了笑,“北齐三公主?皇上决定让哪位皇子娶她啊?” “闲王爷。” 凤凰以为自己听错,看着梅迦逽,“谁?” “闲王爷很快会还俗,然后随代善公主去北齐。” 什么! 凤凰瞠目结舌。 “小姐,闲王爷不可以去。” 梅迦逽猛然心痛,连凤凰一听都知道他不可以去,偏偏爹和皇上竟一门心思想将他送走,他们怎就如此容不下他。 “凤凰,我无能为力。” 凤凰跟着梅迦逽多年,第一次听到她用无望的口气说话,便是遇到再难攻下的城池她都不曾见到她无措认命,这次闲王爷的婚事怕是没有转机了。 - 外使驿馆。 从程德海将贞康帝的口谕对北齐使者宣读后,代善公主和北齐使者都开始坐立不安,派人暗中查访,发现九龙寺真是东淩皇家很重要的地方,在那,确实不准随意亮兵器,何况听琴阁还被破坏,贞康帝不可能不龙颜大怒。 东淩早朝后一段时间,外出打探消息的北齐使者回到驿馆,代善公主连忙从房间里出来,“阿史那布,快说,什么情况?” “早朝东淩文武大臣都建议贞康帝不要同意你和闲王爷的婚事。” “一个支持的都没有?” “听说有一个。” “谁?” “右相,梅仁杰。” 代善公主蹙眉,“梅仁杰?” “东淩辅国大将军梅迦逽的爹。” “是他!” 听到梅迦逽的名字,代善目有不善道,“不要脸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竟跑到和尚庙里勾.引出家人,本公主倒有看看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有多美?阿韵,走,我们去辅国大将军府。” “公主。”北齐使者首领拦住代善,“公主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 “你刚大闹九龙寺听琴阁,现在东淩对你颇多不满,你若再去闹辅国将军府,咱们恐怕明天就得被东淩驱逐了。别忘了,今天早朝,只有一个人为公主你说话,辅国大将军的爹。” 代善气愤,“思摩大人,梅迦逽她勾.引的是我的夫婿,难道我不可以去教训她吗?” “闲王爷会不会成为北齐的三驸马现在还为时尚早。”思摩示意阿史那布关上门,“公主,梅迦逽在东淩乃至整个天下可不是以美貌出名,她的军事谋略让其他各国的将军望尘莫及,各国陛下将她看成至宝,她的名望在东淩不下于贞康帝。在军中效命于她的死忠不计其数,你若得罪了她,咱们能不能顺利回北齐都难说。” 说着,思摩叹息道,“百年难遇的天资女子怎么就出在了东淩,可惜,可惜啊……” 阿史那布也道,“若梅迦逽是北齐人,多好。” “阿史那布,我们该庆幸梅迦逽不是出生在西楚,否则,天下一统早在几年前就出现了。” “是啊,西楚名将不少,死在梅迦逽手中的姑苏城,现在的姑苏默,连丞,多锡,若加梅迦逽,西楚大军踏平天下势不可挡。” “哼。”代善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你们说来说去,都是说梅迦逽如何厉害,现在本公主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公主,忍一时之气才能抱得美男归,除非你不想带闲王爷回北齐。” 代善看着思摩,“思摩大人,现在东淩皇帝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已向陛下送信了,咱们安心的在此住几日,相信陛下会有办法让北齐与东淩的结亲成功的。”思摩看着代善公主,“请公主这些日子好生在驿馆住着。” - 凤凰回来两日后。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迦逽被程德海扶了进去,“皇上,梅将军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嗯。”东方烨低头批阅完桌上的奏折,抬起头,“迦逽,来了。” “不知皇上找微臣来,所为何事?” “哦,朕想找你商量下涅槃的事情。” 东方烨从桌子后面走到梅迦逽的跟前,看着她不卑不亢的脸色,“迦逽啊,不是朕不想放过涅槃,那丫头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她的为人,朕多少也了解,但你要明白朕的难处,放了她,国法、军纪都受到挑战,以后再出弃城之事,东淩会否还如这次这般幸运就难说了。” 梅迦逽慢慢低下头,看来,贞康帝还是想杀了涅槃。 “迦逽,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皇上,涅槃与我亲如姐妹,臣,无法不管她。” 东方烨看着梅迦逽,甚是为难道,“迦逽,你知朕素来……疼你,你可是在为难朕啊。” 过了一会儿,东方烨说道,“若真想朕赦了涅槃也不是不可能,得看迦逽你。” “皇上请讲。”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2 (过了一会儿,东方烨说道,“若真想朕赦了涅槃也不是不可能,得看迦逽你。”---“皇上请讲。”) “程德海。”东方烨使了个眼色,“都退下。” “是。” 程德海将御书房里里外外的宫女小太监都撤到门外,亲自将房门关上,拿着净鞭守在门口。 “迦逽。” 东方烨轻轻唤了声梅迦逽,走到她的身边,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美目空洞却清澈,细鼻挺秀,柔唇不点而朱,身姿窈窕,每当他在朝堂上看着她站在下面,都恨不得早朝不要退,偏偏她上朝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想他东淩的天子纵有后宫佳丽三千,却真是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子,那些人加起来都不及她三分。 梅迦逽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东方烨对她越靠越近,悄悄后退了半分,恭敬道,“皇上请说。” “呵……,你以将军身份来为涅槃求情,朝臣们自然是反对的,若你换个身份,那……便有不同了。” 换个身份? 梅迦逽借着作揖的机会,后退两步,拉开与东方烨之间的距离,“恕臣愚钝,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东方烨笑,“迦逽,朕看着你长大,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朕会看不出?” “皇上……” “朕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 “皇上真不肯赦免涅槃么?” 东方烨笑出声,“决定权在你的手里,问朕做什么?当然……” 忽然,东方烨凑近梅迦逽的耳朵,“你换身份,想救另外一个人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们都还没成定局。” 什么?! 梅迦逽暗惊,这是让她选吗?答应他的条件,能救一人,他或者涅槃。 见梅迦逽内心交战,东方烨也不急,“来,朕扶你去过去坐着。” “谢皇上。” 梅迦逽福身,避开东方烨的手,“皇上日理万机,定有许多奏折要批阅,微臣不敢多加打扰,这就告退。” “呵呵……好,退下吧。” 看着梅迦逽离开的背影,东方烨信心满满的笑了。 迦逽,静心宫等你很久了。 - 凤凰见到梅迦逽从御书房里出来,迎上去牵住她,却发现她的手有些凉,坐进马车后,问她。 “小姐,你手凉,不舒服?” “不是。” 一路上,梅迦逽都没再说一个字,回到辅国将军府后进了房间,坐在窗下,脸色渐渐沉下来。 凤凰端着茶进屋,放到梅迦逽的面前,察觉出她的异常,轻声问她,“小姐,出什么事了?” 梅迦逽用手摸到茶杯,没有说话,凤凰见她不想说,便转身准备出门。 “凤凰。” “小姐,我在。” 梅迦逽无限惆怅问,“如果我不是辅国大将军,你说好么?” 凤凰愣住,“小姐聪明绝顶,是军事奇才,为何不是辅国大将军,你若不是,东淩无人堪当大任。” “如果我是……后宫妃子,涅槃就能活下来。” 什么?! 凤凰诧异非常的看着梅迦逽,仔细分析她的话,惊道:“小姐,皇上他……” “我为妃,救涅槃或者闲王爷,任选其一。” 凤凰脸色大变,“这……这……” “凤凰,我有些头疼,你扶我去睡会吧。” “好。” - 夜幕降临后,一道黑影闪进修复后的听琴阁。 “你怎么突然来了?” 一个微急的声音响起,“他让她为妃,救你或者涅槃,选一。” “什么时候说的?” “今下午。” “她的情况怎么样?” “回府后什么没做。” 那个急声继续问道,“怎么救?” 一贯轻松淡定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犹豫,“时至今日,棘手,很难。” “她肯定对付不了。” 垂帘后面沉默了一会儿,传出一个声音,“她不笨,让她静静。” “他是天子,你和涅槃的命在他手里,你让她静多久都没法子救你们两个人。” “她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 “你~” “你赶紧回去,非常时期,不要亲自过来。” “嗯。” - 东方烨对梅迦逽开出条件后,连着五天梅迦逽都没有去上早朝,对外宣称重病,除了梅仁杰,东方恪和东方潜的探病见了外,其他人的探望都婉拒了。涅槃虽然关在天牢中,但是梅迦逽知道,她一天不回复贞康帝涅槃就一天不会死,只要皇上没说处决涅槃,天牢里的守军是不会为难她的,即便不看涅槃的面子也会忌惮她。 看着原本梅迦逽站的位置空着,东方烨也不恼,都等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么几天了,她拖着,对他没坏处,正好可以吊着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两边他都稳赚。 梅迦逽称病。 东方烨淡定。 东方闲沉默。 唯一不再冷静的是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从东方烨发怒后,他们在东淩外使驿馆,求见了几次贞康帝都没有成功,不由得急了,尤其代善公主,差点又干出了闯御书房的事情,幸亏思摩提醒她,‘这里是东淩皇宫,不是北齐皇城,东方烨不是她的父王。’。 回到驿馆,代善公主将手里的长鞭甩在桌上,“到底还要等多久,这个东淩驿馆我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哎,想不到,东淩皇帝如此强硬。”思摩蹙眉,“我们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不行!” 代善公主冷声喝道,“城池和闲王爷,两者起码得到其一,本公主可不干白跑一次的事情,何况,东淩皇帝还让本公主如此难堪。” “公主,现在东淩实力强于我国,这乱世,贞康帝算得上是有资格发脾气的人。” “哼!” 代善看着驿馆里的摆设,暗红色的实木木具,大至门窗,小到一个桌上的小茶杯,雕工和花纹都极为讲究,古色里彰显沉稳大气的美感,精致中透着令人惊叹的细腻,无一处不讲究,无一角不华美。 “思摩大人,我发现,东淩还真不错。” “呵呵……” 思摩大人笑道,“东淩好的岂止这些啊,恐怕最得公主心的,是东淩的男人。” “哎呀……”代善脸突然红起来,娇嗔道,“思摩大人。” “哈哈……公主,我看着你长大,可还是第一次见你脸红啊,看来,我们未来的三驸马很值得期待啊。” “思摩大人最讨厌了。” 代善刚想走进房间,门外跑进来一个北齐使者,“思摩大人,思摩大人,陛下来信了。” “哦,赶紧给我。” 代善听到,停步走近思摩,看着他拆开信件。 过了会儿…… “思摩大人,父王在信上说什么?” 思摩将信递给代善,“公主,你看。” 代善将信件接过来,渐渐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公主,你的选择将会决定我明天去求见贞康帝要说哪套话。” 代善将信捏在手里,坐到椅子上,许久都没有说话,一旁的思摩和阿史那布等人都陪在屋里等待她考虑的结果。 “思摩大人,我……” “公主,陛下宠爱你,你不必自责,只要按你的喜好来选择,选你心中最想要的,其他的,陛下会处理的。” 代善将手中的信笺越发攥紧,“我来东淩,本是为了拿北齐十城回去,现在反而让父王为我划出两城和五百匹健马、两万石(dàn)粮食送给东淩,让我怎么甘心?思摩大人,我犯下的错误让父王来承担,我不是个好女儿。我……” 思摩看着小小年纪的代善,慈爱的笑笑,“公主,思娜和你一般大,如果她犯了错,只要我能为她处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城池,马匹,粮食,这些我们都可以再夺回来,但是人心中最想要的东西,不抓住机会,也许错过了一生就再没机会了。” “思摩大人,所以,我可以吗?” “可以。” “但是……” “公主,你记得,你是北齐三公主,北齐最勇敢最漂亮的公主,你真正渴望的,就是陛下最想送给你的。如果你不要驸马,那么我们明天就去和贞康帝说,回北齐。如果你要闲王爷,咱们就献上这些东西。” 屋内安静下来,代善看着思摩的眼睛,轻声道,“思摩大人,你容我想想,明早我告诉你吧。” “好。” 第二天早朝。 东方烨坐在乾坤大殿的龙椅上,议完朝事,门外的太监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北齐使者在殿外求见。” “宣。” 代善公主走在最中间的第一个,思摩在她的左手边缓一步的位置,两人的随从跟在各自的身后。 “北齐思摩(代善)拜见东淩皇帝陛下。” 东方烨清声道,“平身。” 思摩直起身,迎视着东方烨的眼睛,“尊敬的皇帝陛下,这几日我们深深的反思了先前的行为,对我们犯下的对贵国皇家寺院大不敬之罪深表愧疚。为此,我们的陛下特地让我献上赔礼,希望皇帝陛下接受我们的歉意。” 程德海走下台阶,接过思摩敬上的羊皮卷,展开,送到东方烨的面前。 东方烨垂眸看了看,嘴角渐渐扬起来,抬头看着龙椅下方的人,“北齐陛下的诚意朕看到了。” “希望贞康帝能原谅我们公主的错误。” “哈哈……” 东方烨大笑,“代善公主还是个孩子,难免有些冲动,我的七皇弟去了北齐,还希望公主不要对他动武啊。” 代善脸红道,“是。” “代善公主,朕的七皇弟,心善体弱,你的长鞭劈下去,他可就半条命,你若弄伤了他,朕可再没一个闲王爷赐婚给你了。” “代善一定会好好待闲王爷的。” 东方烨点头,“嗯。” “礼部尚书易铮。” “臣在。” 东方烨问,“司天监可说了最近哪天最适合为闲王爷举行还俗大典?” “回皇上,后天,大吉日。” “好,传朕旨意。后天,举行闲王爷还俗大典,举国大庆一日。” 乾坤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立即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3 辅国大将军府。 梅迦逽坐在花园里八角亭的扶栏上,习惯性的支起一条腿,另一只脚悬空晃着,“一朝沟陇横出北峰,看取佛云再勿南飞。” “小姐。” 凤凰快步从亭外走来,“小姐,明天……” 梅迦逽背靠着亭柱,慢声问道,“什么?” “明天,还俗大典。” “嗯。” 见梅迦逽一脸平静的模样,一直将自己的着急隐藏的很好的凤凰着急了,“小姐,再迟,来不及救……闲王爷了。” 梅迦逽眨下眼睑,睁开时轻声细语的说道,“我救涅槃。” “这……” 凤凰说出内心的打算,“我本想、劫狱。” “之后呢?”梅迦逽叹息,“天下之大,容不了我们。” “可是……” 她真能看着闲王爷去北齐吗? “凤凰,你素来聪明,很多事情不用我多说都明白,为何这次就看不明白呢?” 贞康帝说是让她二选一,实际上,她根本没的选。不选他,会在还俗大典后送到北齐与代善公主成亲,在北齐过的好与不好,都是死路一条。选他,他虽不必去北齐,但是留在东淩,会死的更快。一旦她选他弃涅槃,贞康帝那颗充满了怀疑的心会判定他对她来说比涅槃还重要,这样重要的他,他还能让他活下去吗?贞康帝将他拉进选项,无非就是来试探她对他的感情,也顺便试试是不是要动梅家了。她,绝不会让贞康帝看清她对他的感情,更不可能让梅府上百条人命做她感情的牺牲品。 “小姐,难道,皇上,试探你?” “嗯。” “那王爷怎么办?” 梅迦逽无奈的沉默了,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救?不救?都是死。 到傍晚时,在亭中坐了一天的梅迦逽突然晕倒在亭中,凤凰惊恐万分的将她抱进房间,王伯立即叫来了大夫。 “大夫,怎么样?” “现在你家小姐身体很虚弱,其他大碍没有,认真调理一阵子就会恢复的。” 凤凰点头,“有劳了。” 第二日,凤凰去梅迦逽房间看她,刚好碰到她醒来。 “小姐,你感觉如何?” “凤凰,我早先通知幻儿回京,她今天卯时会在京城东门等我,我身子不适,去不了了,今日闲王爷还俗大典我就不去了,你去东门找幻儿,让她代替我去。” 凤凰皱眉,“小姐,这?” 梅迦逽声音虚渺,“放心吧,皇上皇后会理解的。” “是。” - 京城东门。 凤凰骑着她的枣红色大马赶到城门前,四处张望了下,城角一个骑着白色骏马的白衣女子打马走到她的面前,女子脸上蒙着平胸的白色面纱,只露出了两只清灵的眼睛,长长的头发在头顶束了个一丝不乱的髻团,两条白色的束发丝缎随着未成结的青丝垂了下来,凤凰注意了下,她的发应过了臀部。 白衣女子冷冷开口,声音空灵而清脆,“凤凰?” “幻儿小姐。” “四姐呢?” “小姐她身体不适,不能去闲王爷还俗大典,请幻儿小姐代她过去。” 梅幻儿双眸静视了凤凰一会儿,“她信上并未说此事。” 凤凰暗想了下,小姐突然把在仙霞山习武的幻儿小姐叫回来,该是为了涅槃,只是今日…… “幻儿小姐,涅槃被抓天牢,小姐这几日身子很虚,请您帮帮忙。” 梅幻儿看向凤凰来时的方向,“我非大将军,去大典不合礼制。” “幻儿小姐,给。” 凤凰将梅迦逽将御赐的辅国大将军玉佩递给梅幻儿,“小姐说,凭此,无人敢说半字。” “四姐得了什么病?” “大夫说小姐没病,是心疾。” 梅幻儿探究的对视着凤凰的眼睛,慢慢的伸手接过玉佩,揣在怀中,“走吧。” “是。” - 东方闲的还俗大典在九龙寺举行,一如六年前他在九龙寺出家般轰动,京城的百姓围集在琼清山脚下,上山的路边羽林军重重把守,九龙寺内的守卫更是森严,寺院里一切闲杂人等都在前一日清出寺,羽林军把守寺院外围,武僧护卫寺内,禁卫军密布在九龙寺九龙大殿里里外外。 京城东门外的官道上,百匹前导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大量羽林军随后,紧接着是御前护卫簇拥着的用二十四匹纯白色骏马匀步拉着的明黄色圣上銮驾,羽林军随而再严密护卫着圣驾车马,文武百官跟随着贞康帝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盛大的仪卫阵容,庄严的卤簿,侍卫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绵延几里。 东方烨前导队到了琼清山脚时,凤凰和梅幻儿才驾马奔出京城东门直追…… “驾——” 九龙寺雄伟的大门前,程德海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空释大师带着九龙寺所有大师和弟子们快步走了出来,整齐划一的行佛家之礼,“恭迎圣上。” 两个小太监拉开东方烨銮驾的赤木门,一袭明黄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程德海连忙伸手扶住东方烨,“皇上,您小心。” 护卫九龙寺的羽林军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车后的东方烨步态沉稳的朝九龙寺大门走去,空释大师随在他的身侧,梅仁杰和左权晋、归宗天随在另一侧。远空明净,近林葱绿,众人整齐的一排排进入九龙寺。 “皇上,请这边。” 空释大师伸手为东方烨指引着路。 不一会儿,九龙寺大殿出现在众人面前,鎏金金顶折射着阳光,十二个翘飞的屋角让它成为东淩唯一屋角超十的建筑,凸显着它的地位非凡,据东淩史实记载,九龙大殿为东淩第一位皇帝命人耗费九年才建成的殿堂,为东淩龙脉发源心,没有圣旨,除了九龙寺住持,一般人不得入内,殿内的一切事务都由住持亲自来做。从殿下九十九步台阶开始,二步一卫的画面让人未进殿中却已感觉到无尚的威严。 铛! 铛! 铛! 从九龙大殿的偏殿里传出三声浑厚的钟响,司天监在九龙大殿的门外高喊,“吉时即临,请圣上入殿。” 东方烨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进九龙大殿,对着殿中高似及顶的金佛跪下,十指并拢默念着对佛神的敬语。 一炷香时间过去后,东方烨起身,走出九龙大殿。 空释大师对着东方烨并手微微弯腰道,“阿弥陀佛。” 在东淩人的心目中,还俗的皇家人是意味着从佛手中要人,必定得十分恭诚才可,天子东方烨跪礼默敬语后,空释大师带着九龙寺一百零八个得道高僧在殿中为即将请出听琴阁还俗的东方闲诵经,东方烨带着文武百官在殿外静恭候之。 梅幻儿和凤凰策马赶到琼清山脚时,空释大师已经带着高僧们诵了一个半时辰的经,在寺院大门外,羽林军侍卫拦住梅幻儿和凤凰。 “未有圣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梅幻儿一言不发的拿出梅迦逽的随身玉佩。 凤凰在旁边说道,“皇上已知辅国大将军身有不适,若大典见不到将军,责问起来,你该当何罪?” “这……” 凤凰看着侍卫,“得罪皇上,闲王爷,梅将军,你觉得你日后会如何?” 侍卫被吓到,皇上和辅国大将军就够他受的了。 “梅将军,请!” 梅幻儿收起玉佩,快步朝九龙大殿走去。 凤凰跟在梅幻儿的身边暗叹,到底是有功夫的人,步伐速度比小姐快很多,性子也比小姐冷太多,一路上竟一字不发。 梅幻儿见到站在东方烨身后的梅仁杰,刚想止步,凤凰提醒她道,“幻儿小姐,你代替的是辅国大将军,排位在梅相大人的身后。凤凰就不送你过去了。” 梅幻儿点头,轻步走了过去。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4 (梅幻儿点头,轻步走了过去。) 习武之人的步子都比寻常人轻不少,梅幻儿走过去安静的站在梅仁杰身后,未惊动任何人。 刚入午时,空释大师带高僧们诵完经,一一走出大殿,司天监看了下天空,站在九龙寺大殿门口,高扬:“时至!” 九龙寺九口悬锡大钟同时敲响,钟声长鸣悠远,如九龙啸声盘旋在寺院上空,所有人都为之肃然凝神。渐渐的,不绝房梁的钟声像是从天际发出的声音,让众人的心灵在佛音里变得通透。 梅幻儿缓慢的将头朝右边出现的一个身影看去,一霎那,清灵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 平时总是着灰白色、月白色衣衫的东方闲换掉了佛门衣衫,纯白色纹金紫边的锦服上绣着金丝四爪天蟒,气势霸天中带着他素有的温寒淡漠,原本束发用的鹤冠被换成了他出家前的天蟒冠,精寒玉上点缀两颗千年纯紫金石,便一眼可知,非寻常人家用得起的物件。 青石长阶的尽头,东方闲踩着阳光雅步款款而来,衣袂翩翩,气势难言。钟声里,文武百官竟同时产生了一种错觉,若真龙降世,君临天下,万品皆低,莫可难抵。 钟声停,优步止。 东方闲走到九龙大殿的门口,转身对着东方烨施礼,“皇上。” 东方烨平抬只手,示意东方闲平身。 空释大师走到东方闲的面前,“闲空大师,请入殿!” 东方闲走近九龙寺大殿,看着金佛像,慢慢跪下,十指相并,桃杏双眼凝视着佛祖的眼睛,佛祖为上,五年前我入殿,得您庇佑,终成十二里紫竹林,今日复拜,望佛祖护弟子长生长顺。 空释大师站在金佛像下敲着木鱼为东方闲诵经…… 一个时辰后,木鱼声停止。 空释大师对着金佛像深深的鞠了一个躬,“阿弥陀佛。” 东方闲亦对着佛像拜了三拜,站起来,走出九龙寺大殿。 司天监见东方闲走出大殿,仰望高空的太阳,极好,烈日当空,时点极正,高喊,“典成!” 看着东方闲,东方烨走了过去,站到他的面前,和善的微笑,“七皇弟。” “二皇兄。” 东方烨拍拍东方闲的肩膀,转身对着殿下众人下旨道,“众卿听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始,闲王爷正式复东淩王爷身份。赐,京城南羽亲王府邸一座,良田千顷,婢、卫、禄等与俊王爷无异。允,闲王爷与北齐代善公主缔结姻缘,合好百年。另,闲王爷入赘北齐后,其府邸及亲王爵位永久保存,携代善公主回淩时,一切按东淩亲王礼待。” 东方闲连忙行礼,“谢皇上隆恩。” “七皇弟,你从小受苦颇多,这些,是朕所有能给你的。” 再多的,你不该想,也不会得到! “臣弟谢过皇兄厚爱。” 百官见还俗大典正式完成,齐声道。 “皇上仁善,乃万民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爷还俗,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方烨和东方闲的目光同时转向殿下,各色官服和侍卫铠甲中,一点白色显得尤为突出。东方烨的目光在梅幻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不是迦逽?此人是…… 东方闲的目光从梅幻儿的身上掠过,她,没来。 程德海走到东方烨的侧前方,甩了一下净鞭,“为贺闲王爷还俗,皇上今日设宴庆玉宫,特允文武百官携眷出席。” “谢皇上。” 典成之后,东方烨准备离开,身边的东方闲突然开口道,“皇上,臣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答应。” 东方烨止步,看着东方闲,笑道,“呵呵,今日你还俗,有什么事尽管说。” “臣弟还俗远赴北齐,恐不能再为东淩的百姓行更多的善事,特想请皇上今日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一时,文武百官齐齐抬头看着东方烨与东方闲,谁都没料到东方闲会提出这个请求,东方烨更是想不到他的七皇弟在离开九龙寺的最后一刻还要为自己争得一个善名,只怕,他是想一箭双雕吧,得名之余亦救了一个犯了死罪的人。 佛门境地最是讲善,面对各种怀揣心思等待他下旨的众人,东方烨顿觉自己被东方闲制了一棋,在佛堂前,他是断不会杀生。 “皇上,您乃仁义之君,今日大赦,既是了了皇弟的心愿,亦为您自己立得美名,更是在佛前为东淩积福德,恳请恩准。” 东方烨被东方闲堵得几乎没了话。 梅仁杰见状,领众臣道,“请皇上恩准。” 东方烨看了看东方闲,目光从殿上看向众官员,混账,统统都是混账,临门成事竟被他给搅了。 “呵呵……”东方烨笑着,“好!传朕旨意,大赦天下!罪轻者,今日释放。罪重无功无善者,免死,囚牢;罪重有功者,免死释放!” 东方闲急忙谢恩,“谢皇上大赦之恩。” “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百官之后的凤凰嘴角慢慢勾起,太好了!涅槃得救了! 东方烨带着东方闲从九龙大殿莲步而下,浩浩荡荡的还俗大典队伍开始撤出九龙寺…… 走过梅幻儿的身边时,东方烨停住脚步,“你是谁?” “梅幻儿。” 东方烨挑起话音,“梅幻儿?” 梅仁杰慌忙出声,“回皇上,她是微臣的幺女。” “噢……”东方烨顿悟,问道,“你为何会来?” “四姐身体不适。” 东方闲看着梅幻儿蒙面的脸颊,想起了,梅家五女脸上长了很可怖的胎记,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常年白纱遮面。 东方烨点头,“迦逽派你来的?” “是。” “嗯。程德海,叫御医去辅国大将军府为梅将军看诊。” “是。” 东方烨走出九龙寺上了銮驾后,一直一言不语的东方潜坐进自己的粉色马车,期间与东方闲一句交流都没有,甚至两人连眼神都没有互对。东方闲走到为他准备的马车前,静默上车。 “皇上起驾回宫!” 回去的路途显得特别的远,好像怎么走都看不到京城一般,在途中驿站午间休憩时,吃饭又花去了不少时间。 东方闲站在窗前看到程德海派出一个小太监骑马急赶回京城,脸色沉静,他倒是真关心她的健康。 “哟,还俗啦?” 一个妖媚味儿十足的男声凑到东方闲身边,胭粉味儿浓烈得东方闲直蹙鼻子。 “猜猜,那小太监去干嘛?” 东方闲嘴角微微动了动,稍远点儿几乎看不到他在说话。 “不是说非常时期不要亲自过来吗。” 东方潜掩嘴乐笑,形体姿态掩盖了他嘴里说出的话,“老百姓都来了,本王要不来,他才会疑心呢。” “你来时,她如何?” “呵呵……”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笑得妖娆风情的前仰后合,低声道,“程德海不是派小太监叫御医去看了吗,别担心。” 东方闲瞥了眼东方潜,折身坐到椅子上,他刚坐好,东方烨就走了进来。 “皇上。” “皇上。” 东方烨笑道,“六皇弟,七皇弟,不必多礼,一家人在外面,不用讲究那么多的礼数,来来来,坐下来,咱们三兄弟可从未在一起吃过饭。” “谢皇上。” 东方潜翘指,“谢谢二皇兄。” - 楼上东方烨一群人吃饭时,凤凰找到梅幻儿,“幻儿小姐,小姐还在家中不知涅槃被赦一事,我先去通报她。” “嗯。” - 辅国大将军府。 凤凰策马狂奔回府,将马丢给门口小童,跑进屋里,她进屋时,子袖和宛红刚伺候完梅迦逽吃饭。 “小姐。” 凤凰? “凤凰,你怎么回来了?” 凤凰喜难自禁道,“小姐,涅槃没事了。” “呃?” “闲王爷还俗大典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皇上大赦天下,皇上恩准了,涅槃很快就能回来了。” 梅迦逽大喜,“真的?” “真的。”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虚晃了两下,“那幻儿也回来了吗?” “幻儿小姐随皇上銮驾还在驿站,我先行回来通知。” “好。我这就更衣随你过去。” 凤凰拦住梅迦逽,“小姐,不必了,皇上派小太监回来叫御医到将军府。” “哦,我没大碍。” “御医该是很快便到了。” “好吧,你好好陪在幻儿身边,她性子极冷,又不懂官场争斗,说话做事怕惹人不高兴。” 凤凰笑了笑,“嗯。” 凤凰回到驿站,刚下马,东方烨便下令启程回宫,梅幻儿走到凤凰旁边,什么话都没说,牵出自己的大白马,翻身而上。 呵…… 凤凰暗笑,确实冷。 圣驾进入京城时,已到了傍晚,梅幻儿转头看着身边的凤凰,“能走了吗?” “幻儿小姐,不能。” “不是完事了吗?” “御医去了辅国将军府必定嘱咐小姐在家好生休养,在九龙寺皇上既默许你代替小姐,晚上的盛宴你还得去。” 梅幻儿冷声道,“无聊。” “呵呵,是挺无聊的。” 东方烨的銮驾选择从朱雀门进宫,近梅迦逽将军府时,东方烨打开车窗,看到两条街外高入空中的将军府屋角,他救你这次,朕便不信,他走后,还能救你。 进入朱雀门前的一段路,凤凰眼见的见到街角有一辆白色大马车,低声对身边的梅幻儿道,“幻儿小姐。” 梅幻儿顺着凤凰的视线看去,梅迦逽正坐在挑开了车窗帘的白色马车里,静静的听着车马进宫的声音。 四姐! “晚宴要多久?”梅幻儿问凤凰。 “具体时间不定,这次宴很盛大,北齐使者、代善公主都参加,肯定长。” 梅幻儿点头,“既长,我便代替四姐去吧。” “谢谢你,幻儿小姐。” “她脸色那么差,怎可去。” 明黄色的銮驾,紫金色的马车,粉色马车,一一从朱雀门进了巍巍皇宫…… ------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5 东方闲和东方潜的车驾随东方烨进朱雀门已是恩典,进门后,除了东方烨的銮驾继续前行以外,他们的马车皆停了下来,文武百官也都止步在朱雀门的十八洞桥,不少成家的官员都暂别,回家携眷参宴。 东方潜走到东方闲的身边,嬉笑道,“既然本王与你都无家眷,不如我们……哎呀呀,小凤凰,你来了。” 凤凰拱手施礼道,“六王爷。” “哎呀呀,本王这一路怎么都没见到你,真是的……” “六王爷,随同官员太多。” 东方潜颇有兴趣的看着梅幻儿,“她是……” “梅府五小姐。” “容本王想想……噢,想起了,梅幻儿,是吧?” “正是。” 东方潜朝梅幻儿走,腰肢摆得格外欢唱,翘着的兰花指随着他走动轻轻晃拨着,软酥酥的喊道,“小幻儿……” 梅幻儿骑在马上目不斜视。 “哎呀呀,小幻儿居然不理本王,你可知本王是谁么?”东方潜扭到梅幻儿的马前,“本王就是小涅涅口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狗见狗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吓死一片惊傻一堆的……东淩俊、王、爷。” 梅幻儿低头看着仰头的东方潜,冷冷道,“不认识。” “嗷……” 东方潜惊叫,像看怪物的看着梅幻儿,抖着兰花指急道,“你你你你你,你居然不知道本王?” “小幻儿,你可知,本王和你的四姐姐关系可是很好地噢。” “不知道。” “你你你你你,宴会后本王随你去辅国将军府,到那时,本王看你还能不知道。” “我住梅府。” “你你你你你,你四姐病重,你不去看她?” “刚朱雀门外,见了。” 东方潜惊讶了下,回头看了眼东方闲,复又问道,“小迦逽来了?” 凤凰回道,“进宫前看到了小姐的马车,她坐在车里,现在该回去了。” “噢……” 东方潜看着蒙面的梅幻儿,刚想伸手去碰她的面纱,被她凌厉的眼神一瞪,怯了下,停住手,“干嘛瞪本王,本王不过好奇。” “王爷嫌命长?” “哇!” 东方潜惊呼,“你……” 梅幻儿脚尖轻点马踏,从马背上纵跃到凤凰面前,“庆玉宫在哪?” 凤凰看了眼东方闲和东方潜两个王爷一眼,恭敬施礼道,“闲王爷,俊王爷,我先带幻儿小姐去庆玉宫了。” “本王和你一起。” 东方潜开始朝庆玉宫走。 东方闲未有说话,走在最后,走在与他记忆中变化了许多的皇宫大内。 前往庆玉宫的路上,每走一段路,东方闲就好像看到那些刻在朱墙碧瓦上的成长过往。六岁前,父皇对他极为宠爱,纵国事很忙,却每天都会到母妃的宫中来看他,带着他吃饭,陪着他习字作画,偶有他心情很好时,还会为他说些有趣的事情。而那时的母妃,虽然身体不好,却每天脸上都带着笑。六岁后,父皇离开了他,母妃身体一夜之间好像要随父皇去了一般,再难见到她的笑脸。而他,被几个侍卫护送去了辰州,地域虽富足,离京城却是最远的。六年前,他离开十四年后回到京城,因为一个女子,虽然只是一个即将及笄的小女子,但她却爆发出东淩百年难得一人的聪慧大气象,回京时,他对她是有感激的,因为她,他才能见到别了十四年的母妃,那个他在世上唯一牵挂的人。可是,重逢亦是死别,母妃因为承受不住他再次离开,旧疾复发,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后离开了人世。有时他会想,如果贞康十四年他没有回京,是不是,母妃就能活的长些?六年后,他从九龙寺蛰伏五年出来,却是要踏上远走他乡的路…… “啊啊啊……” 走在东方闲前面的东方潜大呼小叫起来,吓得青山都一脸铁青的看着梅幻儿。 凤凰打圆场,“误会,误会。” 东方潜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哎呀,不就是开个小玩笑搭搭小肩膀嘛,干嘛这么凶,真是……你四姐才不会像你这样,她啊,随本王搭。” 梅幻儿瞟了眼东方潜,“我非四姐。” “哎呀呀,真是疼死本王了。” 见东方潜咋咋呼呼的模样,东方闲忍不住笑了下,梅家五女的性子倒是与她差得极大,也不知她身体…… “哼——” 东方潜甩了下宽大的粉色云袖,扭着腰肢走到东方闲的身边,痛得他不停用嘴吹着差点被梅幻儿捏断的手腕,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功夫,不差。” “看出了。” “太冷。” 东方闲唇为动,音已出,“更好。” - 储心殿。 东方烨从銮驾上回到寝宫,脸色铁青的进浴池泡澡,坐在缓解疲劳的清水中,想到在九龙寺东方闲于佛门前让他大赦天下的场面,不禁火从心中来,用力拍了下水面。 “哼!” 还有那群看不清形势的东西,竟跟着起哄让朕大赦。 “程德海。” “奴才在。” “你派去辅国大将军府的御医回来怎么说?” “启禀皇上,梅将军因心疾过重而晕倒,身体极虚,需要好生调养些时日。” 东方烨蹙眉,“心疾过重?哼……” 现在她的心疾怕是无药自愈了。 “你让御医院送几副好药到辅国大将军府。” “是。” 想到梅迦逽的模样,东方烨轻叹,罢了罢了,这次不行就以后吧,总是逃不了的,可能是他与她的运道未至吧。 - 庆玉宫。 布置承新的大殿内,宴会的桌位都已摆好。太子东方恪在东方烨左手边第一位,其次是东方潜、东方闲、诸皇子人等。右手边第一位是梅仁杰,接着归宗天、左权晋、梅迦逽、以及六部尚书。其他的文武百官的桌位按照官职的大小放在了左右两边的主位后。大殿中间空出一块极其宽敞的地方,给歌舞姬女助兴表演之用。 “哎呦呦,本王来的可真早。” 东方潜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一天不是站着就是马车,本王的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来人。” 一个小太监走到东方潜身边,“俊王爷,请问有何吩咐?” 东方潜睨了眼小太监,“嗯,长的不错,给本王捏捏肩,酸疼死了。” “是。” 小太监忍住东方潜身上散发出来的胭脂味,手法娴熟的按着。 东方闲坐到自己位子上,看着对面坐下后闭目养神的梅幻儿,暗道,她怎么突然从仙霞山回来了? 闭目的梅幻儿清晰的感觉出,大殿里好几道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一个脚步急促朝她走来,在她身边停住。 “幻儿。” 梅幻儿睁眼,看着额头布满细汗的梅仁杰,连忙站起来,“爹。” “你……” 梅仁杰欲言又止。 梅幻儿等了一会儿,见梅仁杰不说,慢慢低头,“爹在怪我?” 梅仁杰叹气,摇头,“没……” “爹,今夜,我想去四姐那住。” 梅仁杰看着梅幻儿,点头,“嗯,她病了,去看看也好。” 梅家父女没聊几句,朝官们陆陆续续的携家眷都走进庆玉宫大殿,梅仁杰见人越来越多,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没一会儿,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从大殿外面走了进来。 礼部尚书易铮将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引到他们的位子上,笑脸道,“使者大人,请坐。代善公主,请坐。” “易大人客气。” “该的该的。” 代善公主看了眼自己的位子,没有立即坐下,目光一下见到了搁了三个位子的东方闲,眼睛泛动少女的惊喜光芒,眼睛盯着东方闲的侧脸,红晕不自觉爬到了脸上。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6 (代善公主看了眼自己的位子,没有立即坐下,目光一下见到了隔了三个礼位的东方闲,眼中泛动少女的惊喜光芒,望着东方闲的侧脸,红晕不自觉爬到了脸上。) “公主,公主。” 思摩伸手轻轻扯了下代善公主,“公主,我们就坐吧。” “他……”代善公主吞吐道,“他在那。” “呵呵……”思摩浅笑,看着东方闲,着实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俊美男子,“公主,他过几天就是你的驸马了,还在乎这会子吗,来,我们坐。” 代善不情不愿的挪小步挪到桌位后,小声的嘀咕着,“我很久没见他了……” 坐下后的代善一双眼睛一直瞟着东方闲那儿,越瞧越满意,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凑到思摩的耳边,“思摩大人,他换了王爷锦服,是不是特别好看啊!” “哈哈……”思摩大笑,“是。公主,东淩最美的男子马上就会被你带回北齐的。” 代善娇羞的一笑,愈发对东方闲移不开眼睛了。 越来越多的朝臣赶来庆玉宫,大殿里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东方潜挥了下手退下小太监,向东方闲微微倾了倾身子,“哎,小七七,有个美人儿一直看着你噢。” 东方闲面色平静的反问他,“想要吗?” “不想。”东方潜飞快的摇头,“要也只要我的……小迦逽。” “她不是你的!” 东方潜挑眉,“她也不是你的!” 东方闲意味深长的看了东方潜一眼,实言刺耳,但不假,她不会属于任何人,包括他。 - 东宫。 东方恪在大殿里来来回回的走,吟风怎么还没回? 太子太傅章天卓从偏殿走了进来,见太子东方恪还在东宫,疑惑道,“太子殿下,今晚皇上设宴庆玉宫,你怎么还没去?” “太傅大人,父皇为贺七皇叔还俗大赦天下,涅槃算是重罪立功者,可放出天牢,迦逽身体不适,我让吟风去天牢接涅槃送回将军府,吟风到这时还没回,我便……” “哎呀,太子殿下,吟风回来找不到你,必定知道你去了庆玉宫,你在东宫等他,万一迟到,让皇上怎么看你?”章天卓催促道,“赶紧去庆玉宫,你一个储君若比天子还晚到,那是要遭人诟言的啊。” “可是吟风……” “你怎么就那么担心辅国将军府的人啊。”章天卓直接挑白了讲,“你听太傅一言,辅国大将军府根基稳的很,甚至比你这东宫的地位还稳当啊。” 梅迦逽何许人也,贞康帝又是何许人,一个有一统天下野心的皇帝是不会轻易将自己最厉害的大将军废掉的。 “太傅大人有所不知,涅槃这次右相大人和迦逽一起进言了几次都没保下她的命,这次七皇叔求情就免死,我怕父皇和那些想置涅槃于死地老顽固们反悔,吟风亲自去送涅槃那些人便知道我东宫也是保涅槃的,再多言一句便是与我东宫作对,以后休怪本太子不讲情面。” 章天卓看着脸上隐约透着一丝坚强的东方恪,心中满意的笑了,看来,太子已经开始有明显的进步了,他居然懂得看皇上和大臣们的心思了,而且还知道不露声色的关键处对众人施以压力,确为可塑之才啊。 “太子殿下。” 吟风从外面跑了进来,“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怎么样?人送到了吗?” “送到了,请殿下放心。” 东方恪又多问了一句,“迦逽好吗?” “回太子,还是当初你去看望的样子,梅将军身体很虚。” “嗯,知道了,明天找时间,我再去看看她。走,现在去庆玉宫。” “是。” - 庆玉宫的殿内座无虚席时,一道高扬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瞬间,所有嘈杂的声音消失,庆玉宫鸦雀无声,百官起立静待东方烨的入座。 不一会儿众多侍卫和侍女护拥下,龙袍着身的东方烨朝他的位置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方烨在椅前转身,精厉的墨瞳向殿中扫视了一圈,“众卿平身。” “谢皇上。” 东方烨身边的韩莲见到梅迦逽位子上的白衣女子,微微疑惑了下,迦逽没来?她是谁? 程德海站在东方烨的旁边,甩了两下净鞭,高声道,“贺宴开始。” 弦乐声声奏鸣,粉色舞衣的舞姬如燕翩飞入殿,严肃的气氛很快在乐声里变得轻快,一曲‘迎乐’后,宫女们开始为各桌呈上丰盛的晚膳,相比其他桌的相互敬酒谈笑,梅幻儿只是静静的吃了几口清淡的菜肴,看着眼前的觥筹交错与丝竹歌舞完全没感觉,格格不入的姿态让对面首位的东方恪不免注意到,举起杯盏向她示意了一下。 梅幻儿冷冷的看着太子恪对她示意,未作任何的回应。 韩莲注意到东方恪对梅幻儿动作,偏身凑近东方烨,“皇上,梅将军位子上的女子是……” “仁杰的幺女,迦逽病重无法出席,让梅家五女梅幻儿代替她来了。” “哦。”韩莲点头,略有微词道,“此等重要场面若不能来便请奏,让自己妹妹代替会不会……不妥?” 东方烨笑了笑,“正因为重要迦逽才不想自己的位置是空的。” “但……” “我看幻儿坐那挺好,她话极少,年纪身高都和迦逽差不多,虽然因颜蒙着面,但总比空着好。” “皇上说的是。” 终于挨到晚膳吃完,又等到两个歌舞曲目表演完,梅幻儿朝凤凰看了眼,她立即走了过来。 “我走。” 凤凰连忙阻止,“幻儿小姐,不行。” “为何?” “皇上未走,众臣皆不得离席。” “我不是臣。” “但现在你代替的是小姐。” 梅幻儿蹙眉,“四姐的日子,我过不了。” 凤凰能理解梅幻儿的不耐,常年在仙霞山生活的她确实没有小姐在朝堂上的玲珑,若是小姐在这,必定不少的大臣过来巴结了。 “幻儿小姐,你……” 凤凰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一个人影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到东方烨的桌前,笑容满面道,“尊敬的贞康帝,思摩这次很高兴能完成我朝陛下交托的事情,为两朝能在此结绑,思摩敬陛下三杯。” “哈哈……”东方烨笑道,“好。” 三杯后,思摩转身看着东方闲,走到他的面前,“闲王爷。我们陛下非常高兴你能成为北齐的三驸马,请接受我敬的三杯酒。” 东方闲嘴角勾了勾,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啜饮三杯。 见思摩和东方闲饮完,东方烨对着殿内说道,“今日朕设宴,一是为了朕的七皇弟还俗,二则,正式赐婚闲王爷和北齐代善公主,愿他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东方闲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看着东方烨,浅笑,“谢皇上。” 代善亦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欢喜道,“谢东淩陛下。” “代善公主。”东方烨看着她,半认真半玩笑道,“朕的七皇弟在我朝可是深得人心的活佛,若是在北齐受到欺负委屈,到时,莫怪朕这个当皇兄的生气啊。那时,朕可是会带大军去北齐将他接回来的。” 思摩笑道,“哈哈……我们公主不会让东淩陛下有这个机会的。” 韩莲看着青丽活泼的代善公主,眼睛弯弯,笑问,“代善公主,闲王爷长居九龙寺听琴阁,你可是如何得知我们东淩有一个如此俊美的王爷的啊?” 代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回皇后娘娘。我见过他。” 韩莲和东方烨对视了一眼,好奇道,“你如何见过闲王爷啊?” 东方闲和东方潜亦好奇了。 “之前北齐攻陷燕北十州,我背着父王去了燕中城,那天我刚抵达,见到阿史那杰将闲王爷带到了城楼上。只是……”代善公主失落道,“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闲王爷就被你们的大将军救走了。城池快被攻下时,阿史那杰送我回了北齐。” “噢……” 韩莲顿悟。 东方烨笑道,“敢情代善公主是对朕的七皇弟一见钟情啊。” 庆玉殿内的众人忍不住的看着代善和东方闲笑起来,只是,人人都知道,现在的欢声笑语下,有一个人背负了巨大的耻辱和无奈,纵然现在他地位尊荣,却仍旧改变不了他身为一个政治棋子的命运。 众人笑声小些时,代善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殿中,站到东方烨的面前,施礼道,“东淩陛下,代善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能允诺。” “你说。” “东淩辅国大将军收复燕北十州,占我北齐十城。天下皆传,她文韬武略格外出众,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代善想和她比比,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可以吗?” 东方烨挑眉,“你想和迦逽比什么?” “一般女子比的吟诗作画今日就罢了,代善也爱领兵作战,既是将军,必定要自己会功夫才行,我想和她比功夫。” 殿上众人同时吃惊,梅迦逽会领兵不假,可她却是不会功夫的,况且眼睛失明,如何与兵器不离身的代善公主比? 代善转头看着坐在梅迦逽位子上的梅幻儿,她未见过梅迦逽的真容,自当梅幻儿是梅迦逽了,问道,“你敢吗?梅将军。” 东方烨看着了眼梅幻儿,一脸平静,甚至连正眼都没给代善公主。 “代善公主,她不是梅将军,她是梅将军的亲妹妹。” 代善瞟了眼告诉她真相的程德海,“噢……明白了,知道本公主今夜会来,吓得不敢来见我了,哼呵,还有点做错事的自知之明嘛。” 敢勾.引闲王爷,却不敢来见她,哼,若她在,今夜不打断她几根骨头她就不是北齐三公主。 殿上武将们被代善公主的话惹得个个面色不悦,什么叫吓?东淩人何会怕北齐! 凤凰站在梅幻儿的身后,说道,“代善公主,属下愿代我家小姐与你过过招。” “哼,你是谁?” “梅将军随身侍卫凤凰。” 代善傲然道,“你一介侍卫也配与我打吗?” 凤凰被堵住,气氛渐凝。 思摩看着代善挑衅,嘴角隐隐带着笑意,东淩男人自是不会应战她,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脸,梅迦逽缺席被辱,其侍卫又不配与公主打,这大宴上东淩的颜面到底是要被践踏一次了。 “她没资格,我呢!” 梅幻儿看着代善的眼睛,缓缓的站起来。 “你?” 代善上下打量梅幻儿。 “代善公主是吗?”梅幻儿边说边走出桌位,“你赢了我,才有资格和我四姐较量。对吗,闲王爷?” 东方闲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深邃的墨眸看着梅幻儿的眼睛,凝视着,探究着,嘴角缓缓的弯了起来,目光转向代善,“是。” 代善的眼神从梅幻儿身上溜到东方闲的脸上,为他刚才对梅幻儿的笑容感觉到很不爽,她来这么久,他还从未对她笑过,现在竟当着她的面给一个蒙面女子迷惑众生的微笑。 “好!”代善公主甩出自己随身的长鞭,“既然闲王爷都说了,那我便来过过你,你若输了,叫你的姐姐梅迦逽出来和我打。” 东方烨看着殿中的两个女子,说道,“今日宴会,大家都和和气气,点到为止。” “哎。”思摩大人出声道,“东淩陛下此言差矣,既然是比斗,就一定要尽力,没有输赢又怎么能确定梅迦逽将军是不是要出来和我们公主比呢。” 听到思摩的话,东方恪不禁皱眉,全殿的人都知道迦逽不会武功,她出来必输无疑,代善公主这不是明摆着较劲迦逽吗。 看着梅幻儿静立不语,代善狠甩一下长鞭,拉开了架势,“梅五小姐,得罪了。” 啪—— 长鞭如猛蛇吐信的朝梅幻儿劈去。 白色身影轻巧的朝旁边一闪,躲过了代善的长鞭。 代善长鞭连追梅幻儿十多招,见她只是防守躲避,不由得狠劲渐长。 躲?哼,本公主看你躲哪儿去。 代善长鞭飞旋,三方逼攻梅幻儿,让她无处可闪。 凤凰见代善发狠,不禁为梅幻儿担心起来,代善公主完全不是点到为止的架势,怕是不打残人不罢休。 殿中稍微习武的人都看出了代善没在玩笑,到她鞭旋进攻时,连文臣都不禁感觉到她的不善。 梅幻儿纵身一跃,擦着代善的鞭锋腾入到空中,白衣翩飞里足尖轻点高台上的一只蜡烛,避开代善追来的长鞭接住保持燃烧的蜡烛,飞快闪到她的身后,长鞭飞舞,看准代善头顶的鞭端,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落到了五步开外。 “哼!” 代善握着长鞭鞭首,看着与她呈拉力状态的梅幻儿,先收拾你这个和闲王爷说话的小妖精再去收拾你那个不要脸的姐姐。 梅幻儿拉着长鞭,任代善如何暗中使力都无法从她手中拽出去,两人各执一端开始近身比斗,横拳扫腿,你来我往。 看着场中的打斗,凤凰忍不住想到了涅槃,近身格斗是涅槃的长项,就代善公主这样的,若碰到涅槃,早被打得满地找牙了,涅槃可不会像幻儿小姐这样,习惯防守,只要代善公主不伤到她。 见梅幻儿总是防守,代善找准机会,从她手里抽出长鞭,迅势长卷,有力的长鞭将梅幻儿的腰肢紧紧缠住。 哼,看本公主不抽花你的脸! 代善全力一挥,长鞭扯着梅幻儿扬到了空中,然后转而之下的朝地上摔去。 众人心被提起来,这下…… 白色衣衫即将沾到地面的那一刻,众臣眼底一道白影忽而开始旋飞。梅幻儿借着代善长鞭的力道开始飞旋,从地面升了起来,轻盈的身姿飞到了十步之外,手中的蜡烛同时射了出去,‘铛’的一声,燃着的蜡烛撞到了代善桌子上的酒壶,酒壶和蜡烛一起朝代善飞去。 见状,代善甩起长鞭去劈酒壶,可酒壶好像被什么内力控制着,壶口向下粘在她的长鞭上,白酒顺着壶沿流了出来,蜡烛烧在沁了酒液的长鞭上,很快就闻到了焦味。 “呵呵……” 殿内响起低低的笑声。 看着自己的长鞭被烧,代善愤愤的将它摔到地上,提气朝梅幻儿跃去。 梅幻儿眯了下眼睛,还来? 已觉无聊的梅幻儿冷目迎上代善,连拳接住代善的招式,趁她无暇顾及时,长腿斜劈将她震到空中,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反悬到她的背后,用了五成功力将她踢了出去,撞到大殿内的石柱上,咳嗽不止。 “咳咳咳……” “公主。” “公主殿下。” 思摩等人连忙过去扶代善。 梅幻儿看着被扶起的代善,冷声道,“和我四姐比,你还不够格!” 听着梅幻儿的话,凤凰心中即呼两字,解气! 庆玉宫的百官面上虽说都带着礼貌,心底却无不为梅幻儿的偷笑,这一脚可够北齐公主面子上受的。 东方烨看着思摩不好的脸色,微微笑了笑,“思摩大人,小孩子们玩玩,不用太较真了。” “是,东淩陛下。” 梅幻儿回到座位上,歌舞再起…… 看着被扶到桌位上的代善公主,凤凰突然有种错觉,她仿佛觉得,小姐并不是真的很虚弱,也并非害怕去九龙寺见证闲王爷为另一个女子还俗,她称病的原因在于这里,这里她早就知道北齐会在众人面前借她给东淩难看,而她不会功夫,也不会与人撕破脸给东淩带来麻烦,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得罪代善公主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战争,而幻儿小姐则不然,她不是朝中之人,她性格奇冷,不会带着什么邻国交邦的顾忌,她是最好的维护东淩颜面的人。恐怕,幻儿小姐也是在刚才才明白小姐的用意所以才对代善公主说:和我四姐比,你还不够格! 心不慧,行不谨,言不谦,自是——不足相比! 东方潜看着对面的梅幻儿,笑了笑,倾身对东方闲道,“小七七,你媳妇儿输了噢……” 东方闲斜了眼东方潜,无聊。 “小七七,小幻儿功夫不错噢……” 东方闲再谢东方潜一眼,真无聊。 “小七七,跟你说噢,本王忽然觉得,幸亏是小幻儿来……了。”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看着东方闲,两人眼睛认真对视的一瞬间,都在心底一呼。 好聪明的女子啊! 以病对敌,以虚迎实,以藏抵露,赢得漂亮! “啧啧啧……” 东方潜叹息,梅迦逽啊梅迦逽,你果真是每一步都走的谨慎啊。 月至柳梢顶时,庆玉宫的宴会终于落幕。 东方烨离开后,梅幻儿转身便走出了庆玉宫,凤凰在她后面小跑着才追上,“幻儿小姐,谢谢你。” “不必!” “幻儿……幻儿……” 梅仁杰在后面追喊着梅幻儿。 梅幻儿到底没一行到底,停下脚步等着梅仁杰,“爹,对不起。” “没事没事,走,爹随你一起的四儿那看看。” “嗯。” - 看着梅仁杰和梅幻儿、凤凰一起离开的背影,东方潜和东方闲并肩走着。 “哎,小七七,什么感觉?” “高手。” “嗯,梅家人,个个了得啊。” 东方闲轻轻一笑,“东淩第一大家。” - 辅国大将军府。 梅仁杰和梅幻儿一同走进前厅,管家王伯到涅槃的房间通知梅迦逽他们来了,子袖扶着梅迦逽才到门口,梅仁杰和梅幻儿就到了她的面前。 “四儿。” “爹。” “四姐。” 梅迦逽一喜,“幻儿。” 梅仁杰看了看里面,“涅槃如何?” “敷了药在里面躺着呢。” “嗯,子袖,好生照料涅槃。” “是,老爷。” “四姐,我扶你。” “好。” 梅幻儿将梅迦逽扶到房间里,父女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后,梅仁杰便回了梅府。 梅仁杰的八抬大轿刚离开,一辆紫金色的马车和一辆粉色马车便到了辅国大将军府的门前。 正文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77 (梅仁杰的八抬大轿刚离开,一辆紫金色的马车和一辆粉色马车便到了辅国大将军府的门前。) 王伯见东方潜下马车朝门口走来,连忙走下台阶,“俊王爷,您来了。” “嗯,王伯乖乖,小迦逽休息了吗?” “好像还没。” 东方闲从紫金色的马车里走下来,王伯愣了片刻,这人……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直笑,“嘿嘿……嘿……王伯,不认识他吧,他吖……涅槃的救命恩人。” 王伯瞬间反应过来,跪地道,“小的参见闲王爷,谢闲王爷救涅槃之恩。” 东方闲反背只手,轻声道,“王伯起来吧。” “谢闲王爷。” 王伯起来后,领着东方潜和东方闲进屋,“王爷请坐,我这就去叫小姐出来。” “哎哎哎,别别别。”东方潜叫住王伯,“你带我们去找迦逽就行了,病人一个,本王与闲王爷就不劳她走来走去了。” “是。” 王伯带着东方闲和东方潜走到花园时,正好遇到梅迦逽和梅幻儿在花园的八角亭里纳凉,凤凰和涅槃也在,平时总习惯和梅迦逽一起坐在亭边扶栏上的涅槃今天乖乖躺在美人靠中,旁边放着一盆水果,一下一下吃得正欢。凤凰和梅幻儿坐在桌子边,两人话少,听着涅槃边吃边碎碎念。梅迦逽坐在扶栏上,背靠着亭柱,一条腿晃啊晃的,偶尔插下涅槃的话,大多时候是被涅槃的话惹得发笑。 月下听风吟,水面凭鱼跃,清风随夜来,沉鱼伴落雁。 东方潜站在八角亭的不远处,看着亭中四个姿态各异的女子,不禁轻叹,“窈窕女子,柳姿娴心,倾城倾国,美人难得。” 东方闲看着扶栏上姿态随意的梅迦逽,及地青丝轻轻飘起,原来她在辅国大将军府会如此随心随性,倒真与她在战场时的模样差远了,堪比天壤。而那个蒙面的女子……只是静坐,竟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寡淡冷意。 涅槃因为正对着东方闲和东方潜的方向,她最先看到他们两人,一个葡萄连籽都没吐的直接咽了下去,呛得她直咳。 “咳咳……咳……” 顺着涅槃手指的方向,凤凰和梅幻儿回头看去。 “俊王爷,闲王爷。” 梅幻儿跟在凤凰的后面轻声道,“俊王爷,闲王爷。” 涅槃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皱了皱眉,忍住身上的伤痛,对着东方闲施礼道,“谢闲王爷救命之恩。” 东方闲微微笑了下,“不必多礼。” “小涅涅……”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走到涅槃面前,心疼万分道,“哎呀呀,本王的小涅涅,来来来,本王看看,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重不重?” “你别碰我,疼死了。” “哎呀呀,本王碰都碰不得啦,本王就轻轻碰下下。” 涅槃坐回到美人靠里,“你碰你的郦扇去,我啊,免了。” 从东方闲和东方潜进亭后,梅迦逽从扶栏上下来,闻到胭脂味飘近她,笑了起来,“六爷。” “小迦逽,身体怎么样?” “没事。” 东方潜翘着兰花指点了下梅迦逽的额头,“没事?虚弱到不能去九龙寺见小七七还俗,还缺席皇上的设宴,你还说没事。” 梅迦逽浅浅的笑了下,似乎听到一个脚步声走近自己,随而一缕清新的紫竹香扑鼻,催得她心湖微波荡漾。 “闲王爷。” “嗯。”东方闲低低的应了声,许是感觉到自己太过清淡,又问了句,“身体如何?” 东方潜一点面子都不给东方闲,快语道,“这话本王问过了,你问新鲜的。” 东方闲默然了,不知再说什么。 扑鼻的涅槃乐的笑出声,闲王爷这是紧张吗? “小迦逽,本王来代替小七七问你,今晚去他府上坐坐吗?” 梅迦逽一愣,“呃?” “她身子不适,你别出馊主意。”涅槃瞪着东方潜,“大晚上的,把她拐到闲王府去,居心叵测。” “哎哎哎,什么叫本王居心叵测,皇上赐给小七七新宅子,他在朝中认识的人不多,送贺仪的人估计没有,咱们这些人不去给他热闹热闹,第一晚就冷冷清清像什么话,去去去,小迦逽,一定要去。” 梅迦逽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听说皇上给闲王爷的府邸在南羽?” “是啊。”东方潜笑道,“离你不远噢。本王怎的就被分了北羽,讨厌……” “呵……” 月色渐浓,一番伏夏月夜的味道。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涅槃细声念出东方潜未诵出的下半部分,“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哟,小涅涅,你还知道这诗啊?” “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你当我文盲啊。” 文盲? 其他人都愣住,没听过这词,这下涅槃喜了。 “嘿嘿,看吧,念少了书,不知道‘文盲’什么意思了吧粉娘,不告儿你。” “哼,本王懒得理你,本王带小迦逽去闲王爷。”说着,东方潜牵起梅迦逽的手,“小迦逽,走。哎,对,小凤凰,小幻儿,你们也去。” 梅幻儿目光清冷的看着东方潜,“我不去,很累。四姐,我去睡了。” 说完,梅幻儿转身出亭朝东厢走去。 凤凰看着东方潜,“俊王爷,闲王爷,小姐身体虚,不宜外出。” 自始至终,梅迦逽都没有表态,东方闲也没有邀请,东方潜见凤凰和涅槃都从梅迦逽的身体出发,便作罢。 “行行行,不去了,本王去小七七府上玩玩。” 东方闲和东方潜出了辅国大将军府,乘上马车,离去。 涅槃在两个王爷走后,唏嘘道,“哇塞,闲王爷穿王爷锦服好帅啊!天塌地陷的!” 梅迦逽莞尔。 晚上闻听凤凰说代善公主如何看上东方闲事情的涅槃嘀咕道,“难怪那什么北齐袋子公主见了他一眼就被迷上了,今晚见了闲王爷这幅模样,恐怕连自己国家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了。” “哎呀呀……”涅槃叹气,“以前不待见他,这次被他救了,再没机会还他恩情了,想不到,他人还蛮好的。可惜啊可惜,东淩第一美男子就这样远嫁他方,哎,肥水流了外人田,不爽。” 凤凰见梅迦逽脸上渐渐没了笑意,走到她身边,“小姐,我扶你去休息吧。” “嗯。” - 梅迦逽躺在床上刚有点睡意,一阵清风刮到她的床边,瞬间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竟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呵呵……小迦逽,吃葡萄。” 梅迦逽蹙眉,“六爷?” “知道这是哪儿吗?”东方潜问。 东方闲的声音在梅迦逽的身边突然响起,“你睡后等他安排的人都撤了我们才把你带到这儿的。” 梅迦逽从长凳上坐起来,心中顿觉踏实了。 “我们仨?” 东方潜笑,“你嫌我多余啊?” “不是……” “呵……” 看着梅迦逽月下千娇百媚的娇羞模样,东方闲低笑,突然伸手将穿着中衣的她抱起来,自己坐到凳上,把她放在了腿上,“王府的人都以为本王睡了,这里是听琴阁前的十二里紫竹林。” “噢……” 东方潜不满的抗议,“不要当本王看不见啊。” “你可以什么都没看见。” “小七七你真是……” 被东方闲抱着的梅迦逽一动不动,她以为今夜错过的相聚居然复得,这般惊喜,她竟觉不真实,靠在他的怀中,仿佛是梦。 东方潜和东方闲两人对酒饮杯,时光清浅而过…… “夜深了,本王该走了。” 说完,东方潜不给东方闲和梅迦逽说话的机会,翩然而去。 “六爷他……怎走的这么急?” 东方闲在梅迦逽耳边低笑,“你说呢?” 梅迦逽耳根微红,“不知。” “呵……” “哎,你刚喝了许多。” “怎么,怕我醉?” 东方闲将梅迦逽抱紧,声若幽弦,“本王,千杯不醉,只醉月光。” 酒不醉人,只醉,有你的月光!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 (东方闲将梅迦逽抱紧,声若幽弦,“本王,千杯不醉,只醉月光。”酒不醉人,只醉,有你的月光!) 梅迦逽不知是听到的声音太过魅惑还是他的言语用词太美,浑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层层细细的麻意,今夜的月色是极美的吗? “东淩美月常有,王爷岂不是长醉?” “美月常有,美人不常有。” 听闻东方闲的话,一度被梅迦逽紧紧捏着的小心房在一刹那竟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般,好像马上会赤.裸.裸的曝光在月亮下面,吹过竹林的风吹到她的身上,清凉得不可思议,平时夜里的蝉鸣和蛙声都不见了,四周显得格外清静。寻不到言辞接东方闲的话,她只得慢慢低头,唇角扬着醉人的微笑,羞答答的模样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凝望。 “每回见到你笑,乾坤大殿的人会不会都舍不得退朝?” 呃? 梅迦逽连忙否认,“朝堂上,我不笑的。” “呵……” 东方闲低笑,一手揽着梅迦逽的腰肢,一手卷着她胸前的一缕发丝,“今晚不想送你回去,怎么办?” “谁带我来的?” 东方闲犹豫了下,说道,“青山。” 哪知,梅迦逽不高兴了。 “下次记得让青山帮我把外衫穿上。” 东方闲沉默了片许,轻轻笑出声,嗓音里颇有些无奈道,“呵呵,你吖……” 有着他纵容的调儿,独处的气氛渐渐变浓,梅迦逽也不免放松了些,鼓起勇气伸手搂住东方闲的颈子,问他,“是你,对吧?” 若是青山,必定会用锦被裹着她,断不会只带着穿中衣的她出来。别当她眼看不见心也瞎着,刚六爷在时,她未着鞋子的双足一直踩在石凳上,他的锦袍可是一直都盖在其上,真当她不明白啊,自然是为了不让俊王爷看到。 东方闲笑,“本王哪有那么好功夫。” “自保那点还是有的。” “你的辅国大将军府守卫森严。” 梅迦逽顽皮一笑,“呵呵,凤凰、涅槃和幻儿她们才不会拦你。” 看着梅迦逽飞扬着笑意的脸颊,东方闲贴近她,低声问道,“为何?” “因……” 梅迦逽窘了,放开东方闲的脖子,“反正就是不会拦。” “那句话,你想让本王等过久才听到?” 梅迦逽将脸钻进东方闲的胸口,嗡声道,“没有。” 两人如此这般了,他还会不懂?骗人! “呵……” - 闲王府。 阿史那布第二次敲开了大门,看着开门的府丁,态度比第一次好了许多。 “我们思摩大人请闲王爷到驿馆一聚,请一定通传王爷。”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护府府丁不耐道,“我们王爷早就休息了,不见客,更不会出府去驿馆。” 阿史那布略有为难道,“这次不是代善公主请王爷,是我们的思摩大人。” “有区别吗?” 府丁一句话,直接堵住阿史那布,谁不知道北齐使者都在驿馆,代善公主请或者思摩大人请,不都一个意思么。 “当然是有区别,这个……” “好了好了,不管什么区别,你走吧,有事明天白天说,大晚上的,叫我们王爷去驿馆,他还没和代善公主成亲呢,便是公主也该知点礼仪,大晚上的,怎可叫男子去见她。” 闲王府的府丁和婢女们虽是第一天服侍东方闲,但对他的‘活佛’美名却早有耳闻,东淩最善良最俊美的王爷就要被迫去北齐成亲,让他们这些人怎么甘心,皇上让闲王府永远存在,他们就得有点闲王府的架势,第一天就办不好差事,将来指不定被外面的人怎么欺负。 突然,一个女声不悦的从门前不远处传来。 “本公主偏要晚上请他,如何!” 阿史那布和府丁看到翻身下马的代善,同时愣了下。 “公主。” “阿史那布,我就知道你请不动他,我亲自来。” 府丁看着代善,“我们王爷休息了,不见客。” “我很快便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客。自己妻子受了伤,他不主动探望便算了,请他还推辞,说得过去吗?”代善边说边强行朝府内闯,“别以为本公主什么都不知道,他和俊王爷一起去看过梅迦逽,不过一个臣子就动烦两个王爷夜探,难道本公主还不如一个外人?” 府丁腹语道,我朝辅国大将军可比任何一国的任一公主都来的尊贵! 听到府门口的争吵,闲王爷管家李剑快步走了过来,见到代善公主,疑惑道,“这是……” “李管家,她是代善公主。” “哦。”李管家施礼道,“小的未有及时迎接代善公主,不知公主来闲王爷所为何事?” “看你还有点模样,我来找闲王爷。” 李管家一脸无奈和可惜,“哎哟,公主,可巧,闲王爷身子素来羸弱,今日太累,回府后早早就睡下了。” “本公主知他身子不太好,不会打扰他很久的。” “公主,并非我等不愿意为您通报,闲王爷今日还俗,我等都是第一次服侍他,惹他不高兴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心地自然好,会体谅我们闲王府的这些下人,您看,今晚就……” 代善被李管家夸了几句,也不好再发作,可心中还是万分不甘,本来没什么,她也知不可表现得太急躁,可当她看着他和俊王爷一起进了辅国将军府,心里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本公主也不想让你为难,我见他一面就走,如何?你们拦着,惹恼了本公主,闯进去,岂不耽误更多时间?” “这……” 李管家点头,“好吧,请公主随我来。” 在东方闲的房门口,李管家请示了几遍,里面都没有回音。 “公主,王爷太累,定是睡沉了,您明儿在……” 李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代善朝阿史那布使了个眼色,紧闭的木门一下被阿史那布推开。 “啊,公主,公主使不得……” 李管家追着代善的脚步走到床前,床上空无一人。 代善朝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狠狠瞪着李管家,“还以为你是以礼相待本公主,原来是帮着你的主子欺瞒,哼,你不说他在睡觉吗?人呢?我看,八成约会什么女人去了吧!” 原本宁静的晚上被代善公主搅乱,辅国大将军府门前站了北齐使者和一群礼部、吏部和刑部的人,王伯打开门看着眼前的阵势,莫名其妙。 代善走上前,“梅迦逽在吗?” “梅将军已经睡下了。” “哼,又是一个睡下的人?”代善斜觑着王伯,“你们东淩的管家,只会帮着主子撒谎,让梅迦逽出来,她若不出来,怪不得本公主搜府。” “请问你是?” “代善。” 王伯施礼,“代善公主,不知你深夜造访辅国大将军府有何事?” “找闲王爷。” “闲王爷?”王伯愈发不明白了,“闲王爷和俊王爷确曾来看望过梅将军,但很早就离开了。” “我知道。但是闲王爷不在闲王府。” “闲王爷不在闲王府为何要来我辅国大将军府寻人?” 吏部、刑部和吏部的官员都无奈的摇头,闲王爷不可能还俗的第一晚就到辅国大将军府,若非俊王爷陪同,他亦是绝不会单独来找梅将军,这个代善公主当真是不了解东淩的形势。 “你问本公主为何来此寻人,本公主倒想问问梅迦逽,为何要缠着我的夫君?” 王伯脸有愠色,“代善公主,我家小姐绝不会缠着闲王爷,闲王爷亦不在将军府,请回!” “你不去叫梅迦逽出来是吧?好!”代善转身看着众人,“本公主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你们引以为傲的梅将军到底是不是和闲王爷鬼混在一起,阿史那布,进去,搜!”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 (“你不去叫梅迦逽出来是吧?好!”代善转身看着众人,“本公主今天就让你们看看……阿史那布,进去,搜!”) “谁敢!” 静夜里,一个带着万般气势的女声响起。 王伯退开两步,手执佩剑的涅槃牵着梅迦逽缓缓走出来,凤凰冷颜走在另一侧,看着代善公主。 梅迦逽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落到代善的脸上,“我看今日谁敢不经允许进我辅国将军府一步!” “梅将军!” 众官忙对梅迦逽施礼。 礼部尚书易铮走上前,“梅将军,误会误会,代善公主误会你不在府中才有此……打扰。” 梅迦逽冷冷的看着易铮,“易大人,代善公主哪儿人?” 易铮不明所以,回答道,“北齐。” “我是哪儿的?” “东淩。” “深更半夜,东淩众臣随着北齐公主跑到我东淩辅国将军府闹事。”梅迦逽冷凌的目光从大臣们的脸上一一走过,“若我明日上奏皇上,你们说……皇上会怎么做?” “梅将军。” 易铮连忙讨饶,“梅将军,误会,真是误会,你别生气,我们这就回去。代善公主,你看……请!” 代善看着梅迦逽精绝的五官,原本旺盛的心火愈发高涨,素问梅迦逽极美,却没想到……会绝色到让人有种屏息的感觉,“哼!” 闹事的人一走,梅迦逽、凤凰和涅槃连忙转身进了屋。 三人进了梅迦逽的房间后,梅幻儿将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真够水深火热的,四姐过的什么日子。” 涅槃扶着自己的伤腰,“还不是来了只袋子公主才这样折腾,要没她,日子安静的很。” 凤凰难得的笑出声,“呵呵……还好代善公主没见过真的小姐。” “就是。”涅槃看着梅幻儿撕下的面皮,“我站你旁边都快吓死,破绽这么多,要是白天或者易铮离的稍微近点,肯定瞒不过。” “四姐何时回?” 涅槃耸耸肩膀,“马上就分了,估计粘多久都不够。” 梅幻儿重新戴上面纱,走出梅迦逽的房间,轻声说了句,“闲王爷不适合她。” 凤凰和涅槃相互看了眼,谁都知道他们不适合,可是…… - 代善和北齐使者离开辅国大将军府后,东淩的官员原本很多就是不甘不愿来的,眼见得罪了梅迦逽,全部都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思摩看着怒气难消代善,耐心劝道,“公主,你有伤在身,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咱们就该回北齐了。” “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思摩一愣,看着代善,不禁直摇头。 “公主,你……哎,王爷刚还俗,必定有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得太多了。” 女子将夫君管得一点不透气,哪个男子都不会喜欢的。 代善随着思摩走了几步,突然停步,惊喜道,“对了,思摩大人,他刚还俗,肯定还不习惯王府的生活,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说完,代善翻身上马,“驾——驾——” “公主……公主……” 阿史那布看着扬长而去的代善,“思摩大人?” “你们四个去追公主,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是。” 看着远去的代善公主,思摩无奈叹息,到底是被陛下和王妃宠坏的小孩子啊…… - 九龙寺听琴阁前的十二里紫竹林,林山亭。 东方闲抱着靠在他肩上的梅迦逽静静坐着,刚想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忽然见到京城北羽方向的上空出现一个信号焰,深邃的桃杏眼微微眯了下,抱起腿上的梅迦逽放到石凳上。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等我。” 梅迦逽下意识的就说话了,“不饿。” “呵……”东方闲低笑,“会把我离开的时间补上的。” 梅迦逽的脸颊渐渐发红,看透别人心思还故意当面揭穿的人最讨厌。 看着梅迦逽衣襟不知何时散松的中衣,娇美的酥胸半露,煞是诱人。撇开目光,东方闲脱下自己的紫金色锦服,帮她穿好,看着她将白皙的纤足缩到他的锦服下,轻轻笑出声,“很快就回来。” “嗯。” - 代善赶到听琴阁时,推开门见到东方闲穿着他未还俗前的灰白色衣服坐在房中。 四周白纱飘动,清静得代善连自己刻意放低的脚步声都觉得还太吵,走了三步便站住了,默默的看着东方闲,他真的很好看,尤其笑的时候,只是,他为何从不对她笑呢?他们不是快成亲了吗?他若不喜欢她,大可不答应随她回去啊,既然答应了,便该拿她当妻子看不是吗? 代善在听琴阁站了片刻,明明很生气的来到听琴阁,看到他坐在那儿,若静似佛,她一丝恼怒都发不出,反而慢慢变得安静。 东方闲站起身,朝屋内走,不紧不慢的说道,“出去时记得关门。” “哎……” 代善看着东方闲走到层层垂帘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抿了抿嘴,好吧,她打扰了他,她错了,她回去便是,只要确定他没和梅迦逽在一起她就放心了。 “公主?” “回驿馆。” “是。” - 东方闲穿着内里单衣回到林山亭时,看着长长石凳上缩在他锦服里睡着的女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倾泻如云的青丝从石凳上落到地面,精致的小脸藏在他的紫金色衣边里,粉粉的嘴唇居然还翘了一个可爱的弧度,难道是怪他离开得太久? “呵……” 见梅迦逽瑟缩了下,东方闲注意到,夜深了,林中露水重,空气又湿又凉,连忙伸手将她从凳上抱了起来。 “呃……闲王爷?” “不怕林中大蛇将你吞了?” 梅迦逽揉揉眼睛,笑着,“它要吃我,我醒着也会吃。” 感觉到东方闲抱着她行走,梅迦逽问,“回去吗?” “想吗?” “要假话吗?” “嗯。” “想。” 东方闲笑出声来,“呵呵……” 直到被东方闲放到听琴阁的床上,梅迦逽才终于确信,他们今夜不会回府了。可是……两人就住这? “闲王爷。” 关上听琴阁所有门窗的东方闲在床边坐下,扶着梅迦逽躺下,拉过锦被,“饿?” “你真不回府行么?” “有何不行?” “明天若是府中人见不到你,会起疑。” “本王不适府中生活连夜回了听琴阁。” 梅迦逽一怔,对啊,他的借口,万无一失,倒是她……她、她怎么说? “呵……”东方闲睡到梅迦逽的身边,“现在知道担心自己了?” “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东方闲戏谑道,“怕了?” “担心你。” “好累,咳咳……咳……” 梅迦逽还没跟上东方闲的节奏他就咳上,想了想,也是,他身体不好,今儿确实很累他,刚才还一直抱着她,真是……怎么被他抱着抱着就习惯了,都不考虑下他的身体。 “药呢?我去拿。” 东方闲拉住梅迦逽,“不碍事,休息。” 梅迦逽坐在床上,不躺,也不下床,“王爷,我们这样……不可以。” 他与代善有婚约,她…… 东方闲看着烛光映照下梅迦逽带着失落的脸,一双墨瞳越发深黑起来,静默了片刻后,道,“是,这样确实不好。” 梅迦逽的心,钝痛一记。 “来,把本王的衣服脱下来。” 梅迦逽无声的点点头。 躺着的东方闲坐起身,双手在梅迦逽的腰间拉扯了一番,两人间突然的不言语让梅迦逽心头痛意难言,岂料,她失神时,解他锦服的东方闲竟连带她的白色中衣一把拉掉,着(zhuo)着肚兜亵裤的她被他一下拦腰搂着躺倒在床上。 “闲王……” “睡觉。” “你不说不好吗?” “本王说你穿锦服睡不好。”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 (“你不说不好吗?”---“本王说你穿锦服睡不好。”) 呃…… 梅迦逽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腰身,嘟囔道,“那你只脱掉锦服就好了。” 干嘛连她的中衣也一并拽了? “本王,笨。” 听到耳边似带自责的自嘲话,梅迦逽心中的小小怨念瞬间无影无踪,唯怕自己并非埋怨实则小娇嗔的话无意间伤了东方闲自尊,放开双手轻轻侧身面对着他,柔着嗓音道,“闲王爷,我不是嫌你笨。” “但我就是……” 害怕听到从他口中出来否定他自己的话,梅迦逽循着声音抬手轻轻封住了他的唇瓣,止了他未出口的话,“在我心中,天下,你最好。” 东方闲没想到,多年后的一天,他会与她站在众人须得仰望的高度,任凭风吹叶拂,看着她那双他完全看不透的眼睛,想问她一句:时至今日,我可还是你心中天下最好的那个男子? 看着梅迦逽渐渐藏羞的脸,东方闲伸手轻轻揽住她的柳腰,清凉的手心触到她后背丝滑的肌肤,惹得怀中的人怔忪一记,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纱帘轻飘,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宁静幽然的环境让人极易入睡,偏梅迦逽躺在床上大半个时辰了都没有睡着,搂着她的人睡没睡着就不得而知了。侧身久了,难免想翻身换姿势,可巧,她刚动,就把人惊醒了。 “嗯?” “扰到你了?” 东方闲声音里透着明显初醒的味道,“不喜欢这样吗?” 呃…… “不是。有点……呃,热。” 这理由一出,他该没什么可多想的吧,怪气温,不怪她,也不怪他。 “嗯,懂了。” 梅迦逽腰上的手臂主动拿开,她还没来得及欢喜,旁边的人坐起把身上单衣脱了躺到她旁边,长臂维持原来的姿势将她搂住,,“好了。” 不是吧!她……她……她说她热,他解衣所谓哪般?怕是这个被她弄醒的迷糊鬼还处在稀里糊涂的状态。 “王爷?闲王爷?”梅迦逽请推东方闲的胸膛,“那个……我也不单单是热,我换个姿势。” “为何?” “侧久了,身子酸。” 东方闲放松手臂让梅迦逽平躺好,说了一句让她恨不得自己从没说过之前那句话的话,他说:“本王帮你揉揉。” 腰上传来的轻捏让梅迦逽惊慌失措的忙去抓东方闲的手,“不用不用,王爷贵躯,怎好意思劳烦你呢,我躺会就好了。” “本王热,睡不着。” “啊~呵呵~痒~” 梅迦逽笑着朝床里躲了躲,他、他有没有搞错,现在凉得有些发冷,他还热?就算他热得睡不着,也不用给她捏吧,捏着她,她还能睡着? “呵呵~” 即便梅迦逽躲了,东方闲的手仿佛在她身上生了根,她扭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他,身若蛇舞,软软缠缠。 “闲王……爷,呵呵,痒,别别……”梅迦逽放开护在胸前的手抓住东方闲的健腕,“不酸了,好了好了,睡觉吧。” “真好了?” “嗯。” 再不好,她贴身的肚兜都快卷没了。 “那睡吧。” 让梅迦逽哭笑不得的是,东方闲手臂又缠上了她的腰肢,将她紧紧锢在胸口,合着他就中这一个姿势了。 黑暗里,梅迦逽悄悄扯了扯自己错了位置的肚兜,低声问东方闲,“不热吗?” “冷。” 得,刚说热的是他,现在说冷的又是他,人家是王爷,还是被她放在心尖上的男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知从何处钻入的一丝风吹来,梅迦逽着实感觉到冷意,为东方闲拉上些薄薄的锦被,低声问他。 “时长了,侧着酸,你躺着。” 她侧着迁就他无妨。 “本王喜欢这样。” 梅迦逽无语,隔了好一会儿嗔了他句,“惯的。” 第一回留宿听琴阁就是侧睡一整晚,后来他随她征战北齐,为防他被刺客暗劫,她也将他带在同一个房间住,晚晚也由着他的喜好来。 “若不然,这样……” 梅迦逽还未开口问,东方闲抱着她翻身仰躺。 他下,她上。 “你、你这是?” 东方闲认真得让梅迦逽都不忍说他什么,“本王或许也会喜欢这样。” 或许?! 梅迦逽压着东方闲,问道,“现在感觉呢?” “过些时辰告诉你。” 一只温厚的手掌扶着梅迦逽的头轻轻靠在东方闲的肩窝里,由上而下捋抚着她的青丝,滑过她圆润的香肩,背心、细腰,一下又一下。 梅迦逽看不见,却知不止自己的脸颊,乃至她全身,此刻定然都红透了,深藏在她体内的心不由自主的紧张、发热,若不是她极力压抑,她的呼吸早已乱了。她与他少有亲近,便有,亦是从天而降的三次机会,六爷措手不及的离开,北齐他意外被劫,贞康帝将他赐婚代善公主惹急了她。唯独这次,是他们自己从夹缝中争来的。便是这些为数不多的亲密,程度却超乎了她的想象,第一次便被他看光了身子。在北齐,哪一次她醒来不是光溜溜的,偏得她身边的男子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憋得她一介女子不好意思开口。他真是眼中不分世间男女的得道高人了? 两人身子中间仅有一片丝质肚兜隔绝的床上,东方闲手臂将梅迦逽紧箍,近乎到了不让她有丝毫扭动的可能。后来梅迦逽知道为何,笑得她差点儿从他的腿上摔了下来。 几个时辰之后,梅迦逽终是没能知道‘东方闲到底喜不喜欢被她压着睡觉’。因为,第二日,她在辅国大将军府自己闺房的床上醒来,前一晚的暧蜜仿若一场梦,想寻一丝真实的痕迹都无法。 子袖帮梅迦逽更衣时,意外发现件事情。 “小姐,你……”子袖压低声音道,“肚兜呢?” 梅迦逽连忙摸了摸自己中衣里的贴身衣物,不见了!难道他…… “呃,那个……昨晚太热,所以……” “哦,那我去给你拿件。” “好。” 转身忙拿衣裳的子袖不曾注意到,梅迦逽脸若熟虾,嘴角噙着一抹娇羞非常的笑意。 耳室外面等候梅迦逽的凤凰和涅槃相互对视了眼。 不是吧!我的梅四小姐,你这……这这这,进展也忒快了点吧,就一晚,直接完事了啊?! 凤凰的脸色在惊讶外比涅槃还多了一种让人看不明了的东西,似忧似恐。 早膳后。 涅槃问梅迦逽,“迦逽,去早朝吗?” “嗯。” “身体好了?” “嗯。” 涅槃身上伤疾未复原,由凤凰陪她去宫里。牵梅迦逽进马车后,涅槃坏笑的凑到梅迦逽耳边问出吃饭时一直憋在她心里的话,“哎,闲王爷体弱多病的,昨晚行不行啊?” 梅迦逽不解,“什么行不行?” “啧,装!” “什么?” “啧啧啧,你不老实。” 梅迦逽笑道,“涅槃你到底说什么吖?” “哎,非逼我问直白是不是?”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连肚兜都被他脱了,你说我问什么?” 倏地一下,梅迦逽整张脸都红了。 “涅槃,你讨厌!” “哈哈……” 涅槃乐了,“哎哎哎,说嘛说嘛,战况如何?谁胜谁负?战时多久?谁攻谁守?先举白旗的不是你吧?梅大将军。” “哎呀,你真的讨打。”梅迦逽催着涅槃下马车,“赶紧回去休息啦,早朝要迟到了。” “行,你先早朝,回来咱们细说啊。” “你……” 看着远去的白色大马车,不知何时站到涅槃身边的梅幻儿轻声道,“何苦呢?” “什么?” “她不过是去听听皇帝让闲王爷何时离京。” 涅槃将目光再投到街尽头的马车上,自虐啊…… 果不出梅迦逽的预料,贞康帝下旨三天后送东方闲去北齐。 早朝后,梅迦逽随着文武大臣从乾坤大殿走了出来,程德海执着净鞭小跑着追赶。 “梅将军,梅将军请留步,梅将军……” “小姐,程公公叫您。” 梅迦逽收住正准备上马车的脚,等程德海跑近,“程公公找我有事吗?” “梅将军,皇上叫你去御书房。” 梅迦逽和凤凰不由得都在心中揣了下贞康帝所为何意。 “程公公,不知皇上宣我,有何要事?” “梅将军,皇上的圣意又岂是老奴我能猜着的,咱们赶紧过去吧,让皇上等久了可不好。” “好。” - 御书房。 梅迦逽由程德海引进去时,意外的闻到了龙涎香外的另一种香气,紫竹香。 莫非,他也在? “微臣参见皇上。” 东方烨的声音从梅迦逽的前方传来,“免礼。” “迦逽。” “臣在。” “听说昨晚代善公主带着北齐使者,还叫上了吏部、刑部、礼部官员夜闹你的辅国将军府,可有此事?” 梅迦逽暗思,此事她未给贞康帝提,那些大臣们更不可能自惹麻烦,代善公主闹事时,夜已深,还会有谁向皇上告发呢? “回皇上,确有此事。” 东方烨声音低沉道,“所为何事?” “代善公主误以为我不在府中。” “好端端的,为何误会你不在府中?”东方烨眼神凌厉的扫向旁边站立的另一个人,话却是问着梅迦逽,“你不在辅国将军府,该在哪?” 既有人告发了贞康帝昨夜之事,梅迦逽亦明白,欺君并非明智,倒不如诚实以告。 “回皇上,代善公主深夜去找闲王爷,可巧闲王爷不在府中,代善在宴会之后见闲王爷与俊王爷去了微臣府上探望,以为闲王爷还在将军府。” “只是这样?” “公主误会微臣与闲王爷有不明纠缠。” 东方烨浓眉高挑,炯炯的目光锁着梅迦逽,“你告诉朕,你和闲王爷,可真有暧昧不清?” “臣不敢。” 她与他,从来都不是暧昧不清,她喜欢他,不是暧昧,只是纯纯的喜欢。六年!东淩女子最好的年华,她给了战场,给了朝廷,给了军队,昏暗血腥残酷的日子里,他是她唯一的柔软希望,只要想到他,心里就会涌起莫名的勇气和安宁。她从不曾想过他会喜欢上她,但每次出征,她总会告诉自己,得活着回家,若不然,谁来像她这般放他在心底,只是单纯的放进去,不求他应,亦不求他懂。 一旁先前在御书房前等着东方烨下早朝的东方闲出声道,“皇兄,臣弟昨夜在听琴阁,不想让梅将军被代善公主误会,是臣弟之错。” 东方烨看着东方闲,“老七,你昨晚怎跑去听琴阁的?”“突然还俗不太习惯。” “呵呵……”东方烨轻笑,“这怎么行,过两天就要去北齐,那时你也回听琴阁?” “臣弟不敢。” “呵,怕就是你敢,代善公主也不得同意哟。”东方烨心情似是转好道,“朕瞧着那代善公主可是很喜欢你啊。” “皇兄说笑了。” “哎,不信?不信问迦逽,让她说说代善是不是很喜欢你?” 东方闲和东方烨的目光同时转向梅迦逽,御书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这样本是兄弟打趣的玩笑话在此刻的皇家兄弟间竟带着一种无言的较量和警告,梅迦逽纵是心中含痛也只得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朝官说着场面话。 “皇上,闲王爷,微臣以为,代善公主确是很喜欢王爷。” “哈哈……老七,看吧,迦逽眼不明心明,人家代善要不是喜欢你,能深夜去看你?”东方烨感叹道,“北齐女子果真与我东淩的有不同,喜欢便是喜欢,直白表达,泼辣率真。老七啊,朕看你以后在北齐要小心了,代善连你去看了下迦逽都能迁怒于她,若你日后有什么不轨举动,只怕公主府都得给她劈喽。” “代善为臣弟妻后,臣弟自当容让忠诚于她。” 他……容让、忠诚……代善公主! 东方闲对东方烨表明态度的话毫无预警的刺痛了旁边的梅迦逽,痛得她有一瞬间的想夺门而出。 “哈哈……老七,你这话让代善那丫头听到,指不定多开心。”东方烨转而看向梅迦逽,“迦逽,昨夜去将军府闹事的那些官员们,你有何想法?” “请皇上不要责惩他们。” “噢?” “代善公主和北齐使者为我东淩客人,官员们只不过挨不过面子才去将军府,何况,昨夜微臣已经训斥过,请皇上宽赦他们。” 东方烨目光在梅迦逽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看着东方闲,问道,“老七你怎么看?” “朝中事务,臣弟不知。” “呵,你看看朕,一下子糊涂了,忘记了你一直在听琴阁。好吧,既然迦逽你不计较,朕就不追究他们这次。” 梅迦逽连忙施礼,“谢皇上。” “好了,你退下吧。” “是。” 梅迦逽走后,东方烨从龙椅上站起,走到东方闲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陪朕走走。” “是。” “老七啊,你老实说,有没有怨二皇兄赐婚你和代善公主?” 东方烨的口气极为随意,真真就是像寻常百姓家兄弟间的温暖对话,稍有一不注意就会让人忘记他的身份。东方闲微微一笑,摇头,“没有。” “真的?” 东方烨探究的目光在东方闲脸上久不移开。 “臣弟与代善公主成亲,得益的是两国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你能这么想,皇兄很高兴。” 两人走出御书房,并排走在弘德殿的长廊上,东方烨的目光不经意扫到殿下白色马车边的几个人影,驻足看着。 - 梅迦逽从御书房出来刚要乘车离开,遇到皇后娘娘,韩莲见到大病初愈的梅迦逽免不得细细关心一番。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韩莲连忙抬手轻扶梅迦逽,“免礼。” “谢娘娘。” “如此客气作甚。”韩莲慈爱的看着梅迦逽,伸手为她将脸颊边的一缕发丝绾到耳后,“听说你大病,也没抽得时间去看你,现在身子如何了?” “谢娘娘关心,已无大碍了。” “本宫看着你和恪儿、渟儿一起长大。你娘亲去的早,对你,本宫视如己出,你这一病,可真真是忧心的紧。迦逽,府上需要什么,尽管跟本宫说。请的大夫若不好,叫御医过去。” 梅迦逽正和韩莲聊着,旁边忽而传过来一道声音。 “哟儿,我瞧着谁敢在御书房前头停这么大辆马车儿呐,原来是皇后娘娘和辅国大将军。” 淑妃妲蓉款摆柳腰的走在一群宫女前头,走近后,对着韩莲微微施礼,“妲蓉见过皇后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 梅迦逽和凤凰对着眉目妖娆的妲蓉行礼。 “见过淑妃娘娘。” “嗯。”妲蓉看着梅迦逽的模样,啧啧叹道,“哎哟哟,果然是名不虚传,梅将军当真是倾国倾城。起先还当旁人传的玩笑,今儿可是近距离的瞧清楚了,天下第一美人可是实实的。” 梅迦逽低头不语。 “妹妹,迦逽乃武将,可没你这般嘴贫,你就别逗她了。” 妲蓉掩嘴,笑得前仰后合,“呵呵……好吧好吧,皇后娘娘护着,妹妹我就不说了。哎呀,这日头高了,怪晒的。姐姐,妹妹身质薄,先告退了。” “嗯。” 妲蓉看着梅迦逽,笑道,“难怪皇上当初想让梅将军住静心宫,我可是找着理由了。你说是吧,皇后娘娘?” 说完,妲蓉华衫飘摆的像弘德殿走去。 东方烨看着妲蓉朝他们走来,眼睛始终锁着一个目标,“美人独立,不语而绝,不需粉黛,不须华服。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老七。” “臣弟在。” “朕若看中了一件稀世珍宝,该如何求得呢?” 东方闲对视着东方烨精明的双眼,谦卑道,“请皇上恕罪,臣弟未有此番经历,恐难回答。” “这么多年,你没看中一件想要的东西?” “世间万物,浮华静素,到头来皆不过三尺尘沙,不足贪,不足恋。” 东方烨笑了笑,“五年青灯古佛,老七你对人生的参悟比二皇兄高很多啊。” “皇兄你忙于国事,为的是天下苍生,臣弟不过一介无用佛门弟子,怎可与圣上相比。” “错,老七,你现在不是佛门中人,你是闲王爷,东淩的七王爷。”东方烨手掌重重的握住东方闲的肩膀,使了使力,“即将远去北齐的公主驸马。” “臣弟谨记皇兄教诲。” 这时,妲蓉走到东方烨面前,柔媚的一笑,“臣妾参见皇上。” “你怎么跑这来了?” “皇上~”妲蓉不满的嘟起嘴,“你昨儿晚上失约,现在竟又指责起臣妾,臣妾怎就来不得弘德殿?” 见状,东方闲对着东方烨微微施礼,“皇上,臣弟先行告退。” “嗯。你身子弱,此去北齐路途遥远,这两日好生在府里养着身子,纵是不习惯也忍忍,你还了俗,就不再是佛门之人,去听琴阁不合适。若到了北齐,他们那可没得九龙寺给你适应。” “臣弟遵旨。” 看着东方闲走下弘德殿的背影,妲蓉撇撇嘴角,这闲王爷俊是俊,可……问题儿太多,一没权,二没势,三没强健的身子骨,四还没个帮衬的人,呵呵,现儿还得远去北齐,说的好听点就是和亲,说白点儿,就是颜面被踩到脚底的入赘男郎,成了生死听天由命棋子一颗,倒真是辜负他一身让女子看了忍不住心神荡漾的好皮囊。 东方闲走下弘德殿时,梅迦逽正与韩莲告别。 “凤凰,好生照顾着梅将军。” “是,娘娘。” 凤凰扶着梅迦逽上马车。 东方闲走到韩莲背后,轻声见礼,“皇后娘娘。” 韩莲闻声转身,微微一笑,“闲王爷。” 凤凰从马车里出来后向东方闲行了个礼,翻身上马,准备护卫梅迦逽出宫回府。 “凤凰。” “娘娘?” 韩莲看了下东方闲,走近梅迦逽的马车,“梅将军。” 梅迦逽连忙走出马车,立在车帘边,等凤凰扶她下车。 “免了免了,不要下车,也不是大事。”韩莲摆了摆手,止住凤凰,“梅将军,闲王爷身子骨不好,你的马车可否载他一程?” 梅迦逽沉默了片刻,“闲王爷,请!” 东方闲对着韩莲谢恩,“谢过娘娘。” “上车吧。” 东方闲上车后,弯腰掀帘走进马车,梅迦逽再次想韩莲告别后也摸索着回到马车里。哪知她刚进马车,两条手臂忽的将她抱住坐了下来。 坐在东方闲腿上刚才差点惊呼的梅迦逽低声道,“娘娘在外面。”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梅迦逽嗔怪的轻轻捶了下东方闲的肩膀,他还不就是肯定外面的人怎么都料不到他们会在马车里这般,这胆儿到底谁借他的,佛祖? 东方闲双臂圈着穿着紫色朝服的梅迦逽的腰,“你,犯了欺君之罪。” “噢?” “皇上在御书房问你是不是和本王暧昧纠缠,你怎回他的?” “臣不敢。” 东方闲挑眉道,“那现在算什么?昨晚又算什么?” “我说‘臣不敢’是‘臣不敢说’的意思。”梅迦逽笑道,“你还不是欺君。” “本王也有?” “你说住不惯王府才去的听琴阁。”梅迦逽低声咕咕道,“明明就不是。” “本王确是住不惯去的。” 听到车外禁卫军放行的声音,梅迦逽知道他们出了弘德殿所在的内宫,胆量也渐渐升了些,又羞又恼的对着东方闲摊开手掌,“还我!” “什么?” “明知故问。” “本王不知。” “你脱掉的。” 东方闲嘴角渐渐上扬,“你要本王衣服?” “我要你的衣服干嘛?” “本王脱的,自然是自己的衣裳。” 他傻,傻的人是她才对,被他脱了衣裳都还不自知,竟还是被子袖发现,待会儿回去还不定涅槃会怎么笑话她。 “你倒还?还是不还?” “你都没说让本王还什么,怎么还?” “你偷……” 忽然,行走的马车停了下来,听到外面传来代善的声音,“谁挡路?”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 (忽然,行走的马车停了下来,听到外面传来代善的声音,“谁挡路?”) 知代善对梅迦逽多有不善,凤凰打马上前两步,眼中多有防备的看着她,“代善公主。” “本公主当是谁呢,原来是……” 看着代善眼中明显的不屑,凤凰心叹,幻儿小姐说的极对,代善和小姐比,当真是不够格,这位北齐三公主被她的父皇和母妃宠爱的太不知天高地厚,以她这样的性子,小姐若真想拿她,怕是让她哭都找不到旮旯弯儿。 带着代善和北齐使者进宫的礼部尚书易铮连忙上前打招呼,“梅将军。” 梅迦逽不疾不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易大人。” 见易铮招呼完退到一边,凤凰端了端身子,“走!” 驾着梅迦逽马车的车夫立即打马前行。 见梅迦逽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代善手抓到自己腰间的长鞭,刚想出手,被思摩按住。 “哼!”代善瞪着远去的白色马车,喝问思摩,“思摩大人,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赶车冲过来的马夫?” 思摩看着梅迦逽的马车,语气充满了探究和钦佩,“公主,你见得人还不够多,经历的事情少,此次来东淩,我可是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你注意到了吗?” “什么?” “一般车夫的马鞭不过两臂长,刚才梅迦逽车夫手中的马鞭却缠了三股,是一般马鞭的三倍。那,恐怕就不是驱马用的呀。” 代善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很长。” “公主,一个二十岁的女子能坐四匹白色汗血宝马的华贵马车进出皇宫,执掌东淩百万雄师,可不会简单啊。”思摩忧心忡忡的带着代善向前走,看着前面的易铮,压低声音道,“昨夜我们夜闯辅国大将军府,你定也没发现将军府管家的问题吧。” “那老管家什么问题?” “他头发近乎全白,可身板硬挺,说话中气沉厚。梅迦逽的车夫和管家,怕都是功夫不低的高手啊。”思摩叹息,“梅迦逽领兵攻占我北齐十城时,阿史那杰可是亲见她身边除了贴身侍卫凤凰、涅槃,还有二十个精骑侍卫,我们在东淩见梅迦逽几次都没见到那些侍卫,她到底有多深的实力,难测啊。” 第一次出北齐的代善总算有点惧意了,“她那么厉害?” “天下第一奇女子。” “可她似乎害怕见我。” “人家不是怕,是你还不值得她出面。” 听到思摩的话,代善脸色渐渐不高兴,“我是公主,她不过一介宰相的女儿。” “你可知天下多少男子想得到她?包括各国的陛下。” “父王也会想吗?” “当然。她有让一个男人称雄于世的智慧,也有让一个男子被世人艳羡的容貌。” 代善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她是瞎子。” “她非先天失明,未必不可治好。” - 马车经过代善一群人后,原本被东方闲搂在腿上的梅迦逽推开他,坐到一旁,脑中无法控制的想起他对东方烨说的话。‘代善为臣弟妻后,臣弟自当容让忠诚于她。’ 东方闲看着偷偷离他越挪越远的梅迦逽,马车出了朱雀门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王爷,我们都有各自该遵守的规矩了。” 梅迦逽的声音很轻,细听之下,不难听出她心中的伤意。只是,再殇,那份想和东方闲划清界限的态度亦表达的明明白白。 出乎梅迦逽意外的,一向不会将情绪对她直接表达出来的东方闲抓着她的手竟越来越紧。他虽不言,她却从他指间的力道中感受到一种压抑在他心头的东西,他的沉默加力,更刺痛她的心。那股无法明说的痛苦压着他,亦何尝不压着她。 从朱雀门到南羽闲王府,一路上,东方闲拉着梅迦逽的手,她挣一次,他紧一点。最后,梅迦逽忍住手腕上的痛意,借着另只手的帮忙,用力扭出东方闲的手掌。 不管多痛,她都不能留恋,他润如温水的感情会把她的原则消磨殆尽。人人的心都可乱,她不能。‘梅迦逽’三个字在世人眼中就是冷静、智慧、胜利、保家卫国的意思。心若乱者,行事必乱,他人乱来不过影响一家,她乱则误一国,为人君,为人将,为人女,她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这一世,感情于她,就是天上的北斗七星,比旁的更闪亮,却只能指引她出征时归途的方向,不能碰。而他,七星中最亮的那颗。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小姐,闲王府到了。” 梅迦逽正了正身子,眸光空洞,竟是端着和朝臣们说话的口气道,“闲王爷,请!” 马车里静得有些不可思。 觉出东方闲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梅迦逽面色愈发平静,她想,有些事情,到此结束,也好。 紫竹香气轻轻波动在车厢里,东方闲走出马车,刚要迈下轿凳,倏而收住脚,返进马车里。 “啊!” 梅迦逽低低的惊呼一声。 “闲……王爷?” 梅迦逽下颌搁在东方闲的肩膀上,拧着眉头,官服左领被他拉开,锁骨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疼痛,痛意越来越深,逼得她不得不咬住自己的下唇才没叫出声。 终于,东方闲松了劲儿,舌尖轻抚被他咬过的地方几下,慢慢退开,看着梅迦逽因痛而涌起层层水意的眼睛,帮她将官服整理好,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马车。 白色马车重新起行。 梅迦逽抬起右手,指尖摁住被东方闲咬痛的左锁骨,蝶扇般的长睫轻轻抖动,晶莹的泪滴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我知你痛,若痛,我们一道! 边关无事,朝中无忧,第二天,梅迦逽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整个人的状态和平常无异,涅槃和凤凰都忍不住为她担心。 梅幻儿走到涅槃和凤凰的身后,顺着她们的眼光看过去,梅迦逽坐在亭中扶栏上晃着腿,低声问,“怎么了?” “不正常。” 梅幻儿有不同意见,“我看挺好。” 涅槃回头看着梅幻儿,“昨儿回来有气无力,眼睛还是红的,一夜过去,没事人一样。” “那不好吗?” “你不懂。她喜欢闲王爷。” 梅幻儿挑眉,“所以?” “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去别国娶别的女人,她一夜就完全恢复,可能吗?” 梅幻儿声似平板,无波无痕道,“她是梅迦逽。” 涅槃和凤凰对视一眼,梅迦逽?梅迦逽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第三天。 梅迦逽照样不上早朝,抱着东方恪送的小白兔坐在花园里的千秋上慢慢荡着。 “哎哟哟,本王的小迦逽。” 东方潜的声音从不远处惊传而来,“哎呀,去。” 走近梅迦逽的东方潜翘着兰花指一把打掉梅迦逽怀中的白兔,“梅大将军,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兔子啊,外面的人都炸锅了。” “六爷,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本王怎么了?”东方潜戳了下梅迦逽的额头,“小七七明日远去北齐,现在京城的百姓都跑闲王府送东西去了。” “为何?” “一尊活佛去了北齐,你说百姓心不心疼。” 梅迦逽微微笑了下,“皇上会给北齐贺礼的。” 听到梅迦逽的话,东方潜反反复复的将她打量几遍,“哎,小迦逽,你……” “六爷,你送闲王爷的东西准备好了?” “没有,想不着,这不正来找你一起想嘛。你呢?” 梅迦逽微微一笑,“我不送。” 东方潜坐到梅迦逽旁边,原本轻荡的秋千因为加了他而停下来,先前被赶走的小兔子又蹦回了梅迦逽的脚边,被她弯腰抱到腿上,轻轻抚摸着。 “哎呀,去!” 看着被自己两度拨开的小白兔,东方潜鄙视道,“长这么丑还敢跑辅国将军府,去去去。” “闲王爷,闲王爷……” 东方潜听到涅槃的声音,四处张望了下,小七七来了? 涅槃抱起草地上的小兔,一脸不悦的看着东方潜。 “你,站起来,不要占着迦逽的位子。”涅槃看了看小兔子,“哎哟哟,我不在时,我们家闲王爷肯定被欺负了。” “你叫它什么?” “闲王爷。” 东方潜伸手去抓涅槃怀中兔子的耳朵,被她躲开了,“本王看看它凭什么叫‘闲王爷’?丑死了!” “闲王爷送的,不叫闲王爷叫什么。” “小涅涅,你说这兔子是小七七送的啊?” 涅槃下巴一扬,“是啊。” “不像啊。”东方潜兰花指直抖,“小七七竹林里的小兔子我见过,比这漂亮多了。本王敢打赌,这兔子肯定不是他送的。” 梅迦逽的心咯噔一下。 涅槃瞪着东方潜,“在北齐征战时,闲王爷把迦逽的兔子弄丢了,不是他赔的,还能是谁?” “小丫头,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小迦逽的兔子丢了,这事只要有心于她的人,随便打听她在北齐征战时的情况不就知道了?”东方潜拽拽道,“就是从不过问朝政的本王,若要探个一二,不也容易?” 梅迦逽慢慢荡起秋千,脸上平静如昔。 涅槃和东方潜辩论了一会儿,走到梅迦逽身边,“迦逽,这兔子……” “留着吧。” 日子久了,感情深了。是不是他送的,都舍不得。 猛的,梅迦逽左锁骨的痛意似乎又强烈席卷而来,带起的,还有她心房里难忍却必须要忍的痛楚。 是了,日子一长,他的婚姻究竟为何结成的,也不会再重要。重要的是,日久情深,那个火辣的公主终有一日会得到他的关怀和爱怜。东淩北齐结姻,若有一日她启动贞康帝一统天下的步伐,北齐必是最后灭亡的,踏戈西楚与南晋,纵她智慧过人,也不是一两月的事情。若她幸得上苍眷顾,能率六军踏入北齐皇城,只怕那时,他儿女绕膝。他与她……保?不保?救?不救?都是一个难题。 东方潜看着平心静气荡着秋千梅迦逽,嘟起嘴,“哼,本王没想到,小迦逽你居然如此无情,好,你不送小七七东西,本王自己想去,送很多很多给他。” 走远的东方潜声音还飘进梅迦逽的耳朵。 “哎哟哟,本王可怜的小七七,明天就要走了。”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 皎月中天。 辅国大将军府的八角凉亭中飘出幽雅的琵琶乐声。慢而不断,快而不乱,雅正之乐,音不过高,节不过促,细腻柔和。四相十三品琵琶在梅迦逽的手中,吟捺绞弦,弹挑滚抹,摭勾扣拂,声声诉诉乐延悠远。 凤凰坐在梅迦逽的对面,抿着唇,比往日更安静。 涅槃靠着亭柱看着天上的月亮,听着梅迦逽口中低低的吟唱。 “蒹(jiān)葭(jiā)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sù)洄(huí)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qī)萋,白露未晞(xī)。所谓伊人,在水之湄(méi)。溯洄从之,道阻且跻(jī)。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chí)。”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sì)。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zhǐ)。” - 东淩皇宫,凤鸾宫。 韩莲设宴请东方闲、代善公主以及北齐使者,包括东方恪、东方渟在内的众皇子公主们一起作陪。 东方烨看着东方闲和代善坐在同一桌上,眼底藏笑,“思摩大人,朕的老七和代善公主看上去倒是般配的很啊。” “哈哈……东淩陛下说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这不就来了嘛。” “哈哈……” 坐在东方烨右手主位的代善向身边的东方闲看去,嘴角挂着笑,明天就能带他回北齐,她没想到自己梦中人竟真有实现的一天,她喜欢他,很喜欢,不想藏,也不想掩饰的喜欢。 “闲王爷。”代善轻声的唤东方闲,“我帮你斟满酒吧。” “嗯。” 酒过三巡,代善再为东方闲倒酒时,被他婉拒了。 “本王不胜酒力。” 代善看着东方闲微微发红的脸,关心道,“那,我扶你回去吧。” “无碍。” 细心的韩莲发现东方与代善的交谈,朝东方烨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东方烨说话了:“今晚是娘娘设的家宴,大家不必拘礼,都放开些。老七啊,吃完后,带代善在御花园走走。” “是,皇上。” 见东方闲承下对她的照顾,不似前几日的冷淡,代善抿嘴一笑,两朵粉霞染开在脸颊上。她想,时间一长,他们会了解彼此,感情深厚起来的,她代善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席后,东方闲和代善走出庆心宫,寂月皎皎当空悬,星空下的皇宫显得更加雄伟,层层叠叠的檐角,站在宫门高处,望不尽的宫城繁华。 “闲王爷,我们……” “公主,本王略感不适,御花园可否……” 代善连忙道,“没事没事,你身体要紧,不过是个园子,不打紧,北齐皇宫的花园里花儿多的是。” “谢公主。本王先行一步。” “哎。” 代善拦到东方闲的面前,“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公主,明日事务繁多,想必公主回驿馆亦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就不劳烦你了。” 东方闲对着代善施了下礼,越过她,朝宫门外走。 看着远走的东方闲,代善脸上的轻快笑意渐渐收起,怎么感觉又不愿接近她一样? “思摩大人,他……为什么不要我送呢?” “呵呵,公主,男子都是有颜面的,他入赘到北齐已是委了很大的面子,若再由你送回府,他纵是体弱,也会不乐意的。”思摩大笑道,“我的三公主,有时候啊,男人的面子比天大。” “那他既肯与我回去,是不是表示,他对我,其实……其实、也不讨厌,对吗?” “呵呵,应该是吧。” - 东方闲的马车出了朱雀门。 “风画,在各处逛逛,不用赶着回府。” “是,王爷。” 风画驾着马车,心中明白,明日王爷就离京了,他定是舍不得离开家乡。 紫金色的马车走着走着,不觉走到一处高墙外,清幽的琵琶声带着似泣如诉的歌声传了出来。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风画,停车。” 东方闲撩起车帘,看着高墙里面葱绿的大树,星月之下,乐声靡靡,心中藏事之人才能唱得如此溜人心神。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sì)。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月下,倚亭,拨弦吟啭。 墙外,凭窗,聆听心惋。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音符从梅迦逽的指尖坠落到空气里,周遭仿佛在一瞬间寂静,一丝清风吹来,带着荷香。 梅迦逽抱着琵琶站起身,“涅槃,睡了。” “嗯。” - 琵琶声语休,东方闲放下车帘,“风画,走吧。” “是。” - 深夜,侧卧在床上的梅迦逽指尖轻轻抚摸着锁骨被东方闲咬伤的地方,眼角藏着一滴泪,久久不落下。 如此,也好! 那人待他,感情真,总好过他在这里无人真心相待的好。那人身份高贵,而今护他更是名正言顺,到底是比她偷偷摸摸暗中为他周.旋好很多。 如此,甚好! 第二天,着实是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婚嫁尤佳。 考虑到东方闲的身体不好,贞康帝将平时新郎官骑乘的高头骏马换成红色喜气的大马车,送往北齐的贺礼更是丰厚有加,除了将北齐之前道歉奉送的两座城池还给他们外,金银财宝和锦缎皆上万,随东方闲去北齐的侍卫宫女也为东淩历代公主出嫁的一倍,更有珍藏的佛书古卷上千。 东方闲和代善在皇宫大门前拜别时,东方烨颇为认真的交代思摩一路好生照顾。 “思摩大人,朕的老七身子素来不好,此番前去北齐成亲,路途遥远,舟车之苦恐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望请多多照顾。”东方烨像一个慈爱的父兄交代思摩,“先帝走时,老七才六岁,朕……” 东方烨哽咽了,拍着东方闲的肩膀,“七皇弟,你为东淩百姓做的牺牲,皇兄会记得的。” “二皇兄,臣弟叩谢多年来你的照顾,愿我东淩长盛不衰,愿东淩与北齐的百姓都能生活安康。” 东方闲向东方烨叩拜三次后,起身和代善一起上了马车,礼乐声顿时奏起,长长的队伍开始从皇宫的玄武门出发,过京城北门出城,向北齐赶去。 梅仁杰领着礼部的官员随行送北齐使者出城。 见人走远,东方烨笑着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皇宫里。 韩莲瞧出东方烨的心情不错,带着笑意问道,“皇上今儿心情可是特别的好。” “哈哈……那是自然,朕、朕的老七能娶到一个公主,总比在九龙寺伴着古佛青灯一世要好,朕也算是对先帝有个交代了。” 左权晋连忙道,“皇上仁心,是万民之福。” “哈哈……” - 玄武门。 浩浩荡荡的随亲队伍出了城门停了下来,梅仁杰领着众官走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东方闲面前,拱手施礼。 “闲王爷,此去北齐成亲,老臣在此恭贺大喜。” 东方闲略略勾了下唇角,“本王谢过右相大人。” “闲王爷。”梅仁杰稍微犹豫了下,终是心有不忍,低声道,“皇城朝暮浥(yì)风雨,新客赤墨难测度。唯君更谨令慎行,北出淮关无故人。” “呵……” 面对朝臣这些天,东方闲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虽浅,却实。 “谢梅相,本王定会谨记。” 梅仁杰转向一旁的北齐使者思摩,“思摩大人,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望北归之途你们一路顺风。” “承右相大人吉言,定会安全抵达,我等就此别过。” 两方的人齐齐礼别后,东方闲和代善上了马车,一段第一次由男子远赴的东淩北齐结亲之路正式开始。队伍走了很远之后,梅仁杰还站在原地看着,旁边的吏部官员看着他的背影亦不敢擅自提前回城。 礼部尚书易铮走到梅仁杰旁边,小声提醒道,“右相大人,他们,走远了。” “是啊,走远了。” “闲王爷这一去,怕是再回不来了。” 梅仁杰反背着手,低叹,“哎……走远难回的又岂止是他。” 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怕也随着他再回不到她身上了,愿那个远去的男子能懂他身为人父的护犊之心,也愿他手心的那颗明珠能明白,这世间,不是人人的感情都能得到好的归宿,当年她少不更事的一时张扬便注定了此生富贵易得情郎难觅。 “右相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感慨下世事无常。” 礼部尚书易铮连忙点头,“是啊,谁曾想到,一直在九龙寺潜心修善的闲王爷会被送到北齐成亲,哎……若非王爷心性豁达看淡人世百态,这耻辱,那个男人会受得了。” “易大人。” “哦,是是是,下官多嘴了。” - 去往北齐的红色马车里,来时死活不肯坐马车非要骑马的代善坐在东方闲的对面,很是乖顺安静的模样,看着他上车后便抱着早先放在车里的一只白色兔子,好奇不已。 时间一长,代善默不住了。 “闲王爷,你很喜欢兔子吗?” “不是。” “那你一直抱着它?” 东方闲低头看着腿上的小东西,“本想离京前送位朋友的。” “那你怎么没送?” “她没来。” “噢。” 代善期待的问道,“我可以抱抱它吗?” “它不喜生人。” “没事,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长,它会喜欢我的。” 东方闲捋着兔子柔软的绒毛,“常言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公主乃金枝玉叶,受伤了,本王担不起。本王的兔子……也担不起。” 代善见东方闲拒绝自己,免不得将目光投到兔子身上,当真是一只很漂亮的兔子,长长的耳朵立得精神抖擞,偶尔可爱的颤动几下,圆圆的红眼睛溜溜儿的转,三瓣小嘴细细的翕动着,尤其它身上的毛发,纯白的发亮,两只小前腿扒拉着东方闲锦服,有趣的很。 “呵呵……” 代善被兔子的动作逗笑,“它很好玩。” 渐渐的,代善感觉到一丝不寻常,哪个男人会喜欢兔子呢?难道他要送的人是…… “闲王爷,你这兔子本是打算送谁的?” “本王说过了。”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本王一定要说吗?” 东方闲掀起眼帘看着对面的代善,明明他说话的语气很轻,代善却莫名的仿觉到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压得她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 “我是你的……” 代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很快便有一个北齐侍卫跑到车前。 “启禀公主,有人拦驾。” 代善不悦道,“谁啊?” “东淩俊王爷的侍卫,说他家王爷想请闲王爷相聚片刻,望公主能准许。” 代善撩开车帘,“俊王爷?” “是。” 青山打马上前,施礼道,“青山见过代善公主。” “噢,我记得你,你家王爷整天一身粉色衣服,甚是扎眼。”代善看了看东方闲,目光回到青山身上,“你家王爷昨晚怎不去庆心宫参加皇后娘娘为闲王爷设的离行宴?非跑着荒郊野地里与他相聚。” “昨晚我家王爷……有事耽搁了。” 看着青山吞吞吐吐的样子,代善笑了,“在北齐就听说东淩六王爷夜夜与男子笙歌妙曼,呵呵,这些日子下来,倒还真不假了。也罢,难为他昨儿晚上忙一宿这个点儿还能赶来。本公主亦非小气之人,兄弟相别,没什么不同意的。” “谢公主。”青山又道,“闲王爷,我家王爷说,你要送他的东西可别忘了。” 东方闲原本打算放下的兔子又抱回到手中,下了马车,随青山一同走进旁边的树林里。 代善双手伏在车窗上,看着东方闲的背影,弄半天,兔子是送给那个娘娘腔王爷啊,早说嘛,还以为他送给梅迦逽呢。 林中小道蜿蜒。 道路尽头,一座稍为风霜侵蚀的六角廊亭里坐着一个粉色衣裳的男子。 “哎哟哟,总算赶上了。” 东方闲走进亭中,东方潜立即挥手退下青山。 “属下明白。” 看着抱着兔子的东方闲,东方潜翘着兰花指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差点被她吓死,昨儿白天去见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到晚上都不见派人捎信给本王,今儿一大早凤凰送她到俊王爷,本王还真怕赶不及拦住你。” 说着,东方潜朝东方闲背后使了个眼色,识趣的转身离开。 东方闲抱着兔子转身,亭外的一棵大树边,一袭藕荷色衣裙的梅迦逽静立不语,分不清景中人还是人中景。 轻微的脚步声从亭中走下,来到梅迦逽的面前。 “上药了吗?” 梅迦逽摇头。 东方闲单手想拨开梅迦逽的领口看看昨日被他咬伤的地方,被梅迦逽拦住了。 “无碍。” “恨我吗?” 梅迦逽再摇头。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是的,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不会来的,昨日白天那般坚定的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恋。六爷到府上邀她时,她亦无情拒绝。可知道兔子不是他送的后,竟陡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与不甘。晚上弹着许久不碰的琵琶,本想静心,却反而让她辗转难眠,终不抵他刻在她骨上的那抹痛。痛到深处,何妨再道一次别离殇。 梅迦逽寻遍脑子,只想到一句,“路途遥远,照顾好身体。” “嗯。” 东方闲将手中的兔子放到她的手中,“送你!” “府中已有只,我眼睛不便,这只,送予代善公主吧。” 没想过梅迦逽会拒绝自己,东方闲看着被她推回来的兔子,她果真是要与他完全撇开关系了吧,青山在代善面前说‘别忘了他送俊王爷的东西’时,他知是在暗示他,她来了。他不想否认,那一刻,他心中,着实欢喜了下。 见东方闲不收她退回去的兔子,梅迦逽轻声唤道,“闲王爷……” 下一瞬,梅迦逽忽的被人拥进怀中。 幽幽无声的树林里,梅迦逽听见耳畔有一道声音清晰的响起,两个敲碎她一点一点筑起的防线的字。 他唤她。 “逽儿……” 梅迦逽身子一颤,搂着白兔的手不自觉收紧。 林中风拂,东方闲放开梅迦逽,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耳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梅迦逽搂着兔子倚树而靠,眼中的雾气越来越多,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当心中熟悉万分的脚步声频率即要听不见的一颗,梅迦逽抱着的兔子对着东方闲离去的方向高喊。 “七郎!” 蜿蜒小路的弯角,纹紫金锦边华服的男子霍然驻步,眼中竟生平第一次出现显而易见的波澜,藏不住的惊。 瞧不见人影的密林深处,粉色衣衫的男子听见梅迦逽的声音,忍不住转身,纵然看不见人,他却真实听到那一声中饱含的痛苦和难改的深情。 后来,我才明白,纵使修炼千日的万般意志亦抵不过你唤我那声的情长。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6 (后来,我才明白,纵使修炼千日的万般意志亦抵不过你唤我那声的情长。) 梅迦逽心中远去的脚步声朝她返来,步步落地,声声犹急,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帮忙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弯弯的小路上,梅迦逽抱着兔子朝折回的东方闲急走。看不见的她,只能靠声音定他的位置,布满坑洼的路上,稍不注意便踉跄一下朝地上跌去。 “啊~” 藕荷色身姿倾斜的一瞬间,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将她扶住,扑进鼻息的,是他特有的紫竹清香。 被东方闲扶稳的梅迦逽顾不得手中还抱着兔子,一把放开它,双臂搂上他的颈,眼眶里忍了许久的泪水无声涌出。 七郎! 她终是没能将对他的感情深埋的七郎!这一生,他真就是她最难过的关,最难战胜的对手,多少雄兵武将金戈铁马在她面前摆开阵势都未能让她战败,只他两字,便让她守不住心中的城池,朗朗生生的将心中对他的情都喊了出来。 七郎七郎,为夫之郎。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她心中的他,不是善男信女嘴里的闲空大师,不是皇家朝臣眼中的闲王爷,只想是她的七郎。 清凉的湿意蕴开在脖上,东方闲搂着梅迦逽腰肢的手臂用力箍紧,参禅多年的他岂会不知,回头路,不可走,亦不必走。一个回身往往要用毕生的心血来当代价。回头路,并非人人走得起。他,更是不能轻易走。可…… 梅迦逽将头埋在东方闲的颈窝里,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细细抖动的肩膀却让她的悲伤无所遁形。上天给她的东西中,智慧美貌家世权贵,她统统都可以不要,她想要的,只有一个!可悲的是,这个唯一,是她纵有百万雄师也得不到。她多想问天,要用什么东西交换才能留下他,留下她的七郎。 “琼清池,我以后定泡足时辰。” 梅迦逽乱了心绪,胡抓着话头儿,只想将东方闲留下。 “你别走!” “七郎,别走!” 东方闲一掌覆在梅迦逽的后脑上,眉头紧锁,不该啊,不该叫他七郎啊。 林间的风带着蝉鸣吹来,梅迦逽缓缓抬起头,低声唤道,“七郎……” 东方闲微微低头,看着梅迦逽浓睫上还挂着泪滴的双眼,认识她六年,从没见她落过一次泪,他待她虽不热情,却是未有想过惹她哭。 “七郎……七郎……” 梅迦逽一遍遍的唤着东方闲。 “七……” 东方闲伸手捂住梅迦逽的粉唇,“逽儿,别叫。” 他怕,怕这声声‘七郎’会噬掉他那颗保存得极好的心。她是个会藏心事的女子,却也是个会给他制造意外的女子,一如,此刻的他才明白她把自己放在何种位置。这样的一个位置,让他又惊又恐又喜。她的呼唤,太能抓他的心了。 看着梅迦逽眼中溢出的两颗泪珠,东方闲捂着她的手扣到她的后脑上,俯低额头抵着她的,“逽儿,听话。” 梅迦逽勾着东方闲脖子的手滑到他的腰间,搂着他,也不管羞不羞,愈抱愈紧,止不住的两行泪痕灼伤着他的眼睛。无奈得东方闲只好双手捧着她的脸,清凉的拇指指腹为她拭着泪,轻柔如丝,一下又一下的轻抚总算让梅迦逽的眼泪停了下来。岂料,他的手刚欲撤开,一颗泪滴快速滑下,看着那滴苦泪,东方闲下意识反应般的贴上薄唇,允干泪水。 时间仿佛在东方闲的唇贴上梅迦逽的脸时静止,风止,蝉绝。 不知是他的唇舍不得移开,还是她的脸动了分毫,他的唇瓣轻触着她的唇角,两人同时怔了下,不约而同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梅迦逽抱着东方闲的纤指不由自主的抓紧他的衣裳,感觉着他的唇一点点覆到她的上面,若蜻蜓点水般的轻亲着她,温柔的姿态仿佛是怕之后的事情会吓到她一般,直到她的唇瓣被他的舌尖爱抚好几遍才缓缓的向唇内探去。 脑中曾有亲口哺喂东方闲豆腐经历的梅迦逽舌尖不过害羞的躲了两下,便被他俏皮灵活的舌头捕捉到,诱着她缠绵不止。 与喂豆腐不同的是,梅迦逽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初品亲吻的她毫无经验可言,紧张无措中推开东方闲,细声的喘息着。 东方闲凑近梅迦逽粉扑扑的脸颊,“不喜欢?” 一句话,生生让梅迦逽耳根都红了。 “不是。” 梅迦逽揪着东方闲腰间的锦服,细声道,“我喘不来气儿。” 当初觉得喂他吃豆腐就是‘那什么’,现在看来,两码事。那时他的舌头只会把豆腐块儿推给她,不会像今天这样,纠缠着她的舌头,让她全身都发紧升温,喉咙里似乎总有什么声音想逸出来一样。 东方闲嘴角一勾,忽的吻住梅迦逽的唇,不同刚才的温柔,舌尖急促的抵开她的牙关,放肆扫荡着她的齿舌,勾上她的小舌,热情的允.吸着,全身有些发软的梅迦逽情不自禁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娇媚的声音让她自己都大吃一惊。 听到梅迦逽难抑而吟的声音,东方闲搂着她的手臂禁不住收紧,托在她脑后的手掌略略使力,让他攻城略地的舌尖探得愈发深…… 苍木后,一道粉色身影看着远处相拥而吻的两人,脸上不再是习惯性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捉摸的深沉。 东方闲似恋恋不舍的轻允几下梅迦逽的唇瓣,慢慢退开,看着过了小片刻才打开眼睛的她,嘴角噙笑。 “没人教你?” 梅迦逽娇恼的剜了一眼东方闲,羞赧的低下头,红润的嘴唇翘出一个嗔怪的可爱样,“我十四岁第一次出征后,没人拿我当寻常女子看待。及笄后,也没人去府上提亲,没机会学‘嫁妆画’上的东西。” 说着说着,梅迦逽的头压得很低很低。 东方闲眼底蕴着浅浅的笑意,指尖轻轻挑起梅迦逽的下颌,让她抬起头,“那你知道‘嫁妆画’上有东西?” “知道眼睛犯病后,为将为女该记得的东西都有人拿给我看。” “那还没人教?” 梅迦逽小有恼气的辩解道,“那时只顾着记各国地图嘛。有些东西看一眼都不好意思,怎会细看。” “呵……” 东方闲轻笑着将梅迦逽拥进怀中,“没人教最好。” “为何?” “呵……千里马等伯乐。”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东方闲稍稍放开梅迦逽,面上笑容不再,目光瞟到地上的白兔,弯腰抱起,放到她的手中,“不许宠爱冒名的。” “我养很久了。” “不是本王送的。” 梅迦逽抱着兔子莞尔,浅浅的微笑让东方闲情不自禁的将她再度揽进怀里,“逽儿……” 听觉神经极为敏感的梅迦逽立即听出一种分别在即的感觉,神经绷紧,细长的手指捏着东方闲胸膛的衣裳,不肯放开。 此时,东方潜和青山都走到了东方闲和梅迦逽的身边。 “闲王爷,代善公主过来了。” 东方闲揽着梅迦逽的手臂丝毫不见放开,轻声对着她道,“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哭。” 她不知她哭泣的模样,有多惹人心疼。 “嗯。” 东方潜催促道,“好了好了,人家代善公主过来了,小迦逽,走吧。” 梅迦逽忽然之间就横了心,“我不走!” 她还真不信代善能奈她何,她若不顾一切的留他,未必就不会成功,只不过代价…… 东方闲与东方潜交换了下眼神,只见站在梅迦逽身后的东方潜突然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看着失去意识靠入怀中的梅迦逽,东方闲微微蹙起眉心,飞快扫了东方潜一眼后将她抱了起来,朝停在稍远处粉色马车走去。当他从马车里出来后,东方潜喊了声。 “青山。” “是。” 青山站到马车边,护着里面昏睡的梅迦逽。 东方闲和东方潜两人并肩而行,远见几个身影朝他们走来,东方潜终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你不该回头!” 东方闲反问,“何必下手那么重?” “睡久点对她没坏处。” “她不是不懂事。” 东方潜看着前方走来的代善,低声道,“本王现在不信她能压住对你的感情。” 东方闲不语,原来那声‘七郎’惊得不仅仅是他。 “哎呦呦,代善公主好漂亮啊。”东方潜兰花指翘得让代善直皱眉头,“怎么,怕本王怕小七七吃了?” “俊王爷哪里话。”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北齐远,要赶路,本王也不耽搁了,走吧,把你家小七七带走吧。” 代善轻笑,看着闲王爷,“走吧。” 东方闲点点头。 “小七七啊……”东方潜笑,兰花指直点东方闲心窝的位置,一字一点,道,“走、好!” 旁人只当是东方潜发嗲,唯有东方闲知他指的两点力道多重。 “六皇兄,别过。” “去吧。” - 西楚,姑苏将军府。 进门后的前院里,两边都摆着兵器,刀剑枪锤,各型各类,即便是第一次来府中的人也能一眼即明,此府的主人必定习武多年,原本府中该种花草的地方都被用来放置箭靶和练剑时的木雕人,骄阳下,越发显得整座府邸清凉乏乏,燥热非常。 连丞走过前院,熟门熟路的穿行在府楼中,最后在一个僻静小楼前面停住,轻轻敲门,等了会儿,见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推开门,走了进去。 果然…… 见到在一堆兵书中盘膝而坐的姑苏默,连丞摇头,蹲到他的旁边,随意的拿了本,翻了翻,放下。 “这些书,我都见你反反复复翻了六年了,还不厌啊。” “常阅常新。” 姑苏默低头看着书,说道,“昨晚我又读了遍《兵法十则》,发现……” “哎,停!你发现什么等会说,现在给你说件怪事。” “没工夫。” “哎~” 连丞拿掉姑苏默手中的书,“关于东淩的。” 听到‘东淩’二字,姑苏默抬头。 “东淩将闲王爷送到北齐了。” 姑苏默皱眉,“可靠?” “今早起的程。”连丞不解,“东淩比北齐强那么多,闲王爷在民间声望又极高,贞康帝怎么想的?” 姑苏默眉头越皱越紧,“丞,要来事了!”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7 辅国大将军府。 梅迦逽醒来时,月已高升。 闻到熟悉的香气,梅迦逽眼中滑落两颗泪滴。 “来人。” 子袖走到床边,“小姐,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 梅迦逽撑起身子,“更衣。” 凤凰和涅槃站在一旁看着子袖和宛红为梅迦逽穿衣,第一次,她们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忧伤,纵然知道她最近乃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开心,可她们却没想到她的悲伤会表现的如此明显。她们心中完美的小姐,除了平静的表情外,就是和她们在一起的随性开心,她不会轻易表露她的情绪,尤其是伤情。 “涅槃,我的兔子呢?” 涅槃放开抱在胸前的双手,走到外面的耳室将兔子拿给梅迦逽,“这。” “不是这只。” 梅迦逽的手一碰到兔子就分出不是东方闲送她的。 宛红见到梅迦逽床角白白的一团,用手指着,“那只,在床上。” 子袖连忙去床上抓,可是,她刚靠近,兔子就飞快的蹦开。宛红见状,去帮忙,结果兔子躲得更加机灵。 “哎呀,笨。” 涅槃将手里的兔子给凤凰,爬到床上逮兔子。 几次下来,三个人竟都没捉到。 梅迦逽小步走近床边,“我来吧。” 涅槃扶着梅迦逽坐到床上,奇异的是,梅迦逽刚坐好,白色的兔子就主动跳到她的腿上,两只小短腿不停挠着她。 “好可爱的兔子啊。” 涅槃白了眼子袖,“哼,可爱吗?没看出来,死精死精的,今天不给胡萝卜吃。” 起床后的梅迦逽让人扶到窗下坐着,不言不语,涅槃几人轮番劝说都没让她吃饭,看着热了就几次的饭菜,直叹气。 “哎……”涅槃逗着不知谁送的小白兔,“你看看,正主儿一来,你的地位立马下降,你不是‘闲王爷’命就不要冒充‘闲王爷’嘛,看看,看看,‘小七七’被我家梅四小姐喜欢到什么样儿,都搁床上带着了。你说,你到底是谁送的呢?” 凤凰扫了眼涅槃逗着的兔子,走到梅迦逽身边。 “小姐,抢回来。” 见梅迦逽不说话,凤凰转身即走。 “凤凰。” 终于,梅迦逽开口了。 “不必了。” 他若想她为他出手,在树林时,就不会点她的昏睡穴。有些话,他知她会懂。 可是,梅迦逽怎么都料不到,他明白了她对他的心意,甚至给出最直接的回答。她信他,深信不疑。却没算到,让她等待的时间竟会如此短,短到她措手不及。 七日后。 在梅府住了五日的梅幻儿骑马到了辅国大将军府。 梅迦逽抱着涅槃赐名‘小七七’的兔子在书房看盲文兵书,门扉轻响。 “进来。” “四姐。” 梅迦逽愣了下,微微一笑,“幻儿。” “四姐,我今天回仙霞山。” “嗯。” 梅幻儿伸手握住梅迦逽的手,“别招惹他。” “呵……” 梅迦逽无奈的笑了下,“幻儿,来不及了。” “没什么来不及,只要你想。” 梅迦逽闭上眼缓缓摇头。 “四姐,皇家人,没简单的!” “幻儿……” “就算他曾经简单,现在无欲,日后呢?”梅幻儿担忧道,“没拥有你时,他可能是佛,是弱,但有了呢?” 梅迦逽低声问,“幻儿,你怕吗?” “不怕。没你,我早死了。现在的命,是你给的。”梅幻儿看着梅迦逽满屋子的兵书和列国地图,眼含钦佩道,“四姐,你知民间如何传你的吗?” “天下第一美女梅迦逽杀戮太多,遭天谴失明。” “不是!” 梅幻儿看着梅迦逽的脸,字字甚重,“璇玑图和梅迦逽,得其一者,得天下!” “呵……谣传。” “传到在位者或有野心的诸侯耳朵里,就未必是谣言。”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涅槃挑眉,“璇玑图从没人见过,谁知道那张兵法图是真是假?” “正因璇玑图虚而不实,‘梅迦逽’才显得更加重要。” 梅幻儿认认真真将梅迦逽细看一遍,走前,说了一句话。 “四姐,你太美!” 聪慧如梅迦逽岂会不懂梅幻儿话的意思,只是,心难平,情难收,再艰辛,她也要试!便是输,也想求个无悔! 世间女子,有将才者,为将不难,想嫁人亦不难,只要从皇上信任的心腹大将中挑选出合意之人,皇帝会乐见其成的促成一门忠心不二之臣;有姿色者,为妃不难,想宠冠后宫亦易,历朝历代的天子都不会嫌自己宫中出现绝色女子。男子本性注定了他们有争雄的潜能,站在俯视苍生的皇城之巅,手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控世人生死的君权,那种无以伦比的霸权带来的强势会让他们想在另一个领域亦为天下人羡慕。极贵之人,拥天下最美,仿若理所当然。 唯是,将才与容貌,不可兼得。只才,可成一门忠臣;只貌,可成一代宠妃;历史上却绝没有哪位宠妃执掌六军兵权,圣上枕边人握着半国之军,他还敢宠爱吗?还敢放之身侧吗? 如今的梅迦逽,已难寻真心待她之人。 梅幻儿走后没多久,王伯领着东方恪敲梅迦逽书房的门。 “谁?”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梅迦逽连忙放下兵书,涅槃牵着她刚打开门,东方恪迎面抓住她的手,“迦逽,帮帮我。” “恪,怎么了?” “我不想娶左相的女儿。” 左相之女左莺莺? “娘娘让你选太子妃么?” 东方恪点头,“嗯。各大臣之女中,母后看中了左相家的。” 涅槃笑道,“就是每月十五必去九龙寺的那个……左莺莺?” 听到涅槃的话,东方恪脸色愈发不好看。 梅迦逽抱着手中的‘小七七’慢慢往前厅走去,身边的东方恪急道,“迦逽,帮我想想法子,我不要娶那名女子。” “恪,左相位高权重,你若娶了左家小姐,必然得到他的拥护,对你在朝中根基的稳固有很大的帮助。”梅迦逽分析道,“左相之前支持长公主,若你能拉拢他,实为好事一件。” “我心中的太子妃,只一人。” 梅迦逽劝道。“恪,娘娘为你选定的,必是对你最好的。” “七皇叔的婚姻已是一场邦国间交易,我不想自己的婚姻也是朝政的牺牲品。” 好一会儿梅迦逽都没有说话,只是越发抱紧怀中的兔子。七天了,他该走到了东淩边境,准备渡江了吧,路经燕中时,可会想起当初两人在燕北征战的过往? “迦逽,我知你最聪明,为我想个不用娶左莺莺的办法吧。” 梅迦逽默默的走到前厅,耐心的劝东方恪,“恪,娶她,对你没有坏处。” “迦逽……” “恪,你是一国储君,很多事情没有选择。你是太子,若被人挤出东宫,后果只有死路一条。长公主势力越来越大,你若想稳住地位,一定要培植更多自己的朝臣。” 东方恪甩袖坐到椅子上,极不甘愿。 “恪~”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迦逽,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你每次都说,我是一个储君,既然我是以后的皇帝,为何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我可以坐拥天下却不能拥有心中的挚爱吗?” 梅迦逽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轻轻道,“恪,生在皇家,你就只能按皇家的规矩来。” 东方恪气呼呼的站起来,“不!” “迦逽,我不会屈服的!” 说完,东方恪快步离开,他不会步七皇叔的后尘,七皇叔可以受辱去北齐,他绝不娶左莺莺。 毫无预警的,一颗眼泪从梅迦逽眼中滑落。 恪,你还有争的机会,你可知,他连争的机会都被你父皇剥夺的干干净净!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8 朝中无事,梅迦逽又好些天没去早朝。 东方恪气呼呼从辅国将军府离开的第四天,涅槃看着吃早饭的梅迦逽,问道,“今天还不去乾坤大殿?” “为何去?” “你都半月没去向你的大主子请安了。” 梅迦逽和凤凰都没对涅槃说东方烨以她为要挟逼入宫的事情,怕她一时生气惹事,这会她提起贞康帝,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筷子,似乎是挺久没去上朝了。 饭后,梅迦逽划着杯盖儿,想了想,说道,“待会去军机处看看。” “好。” “涅槃你身上有伤,就别去了。” 涅槃喝了口汤,摇头,“去,去去,我要去。我伤好了。再憋在府里,我身上会长蘑菇的。” 凤凰一口茶在嘴里含着,这是什么比喻? 休息片刻后,三人出府准备去军机处,程德海驾马急匆匆的朝她们奔来。 “梅将军,梅将军……” 程德海下马后气喘吁吁道,“梅将军,皇上急召!” 有被东方烨胁逼的经历后,梅迦逽更加小心他的宣召,老奸巨猾的人她不怕,忌惮的是,那人手中握有操控太多人生死的大权,幻儿说不要去招惹七郎,在现在的她看来,更不想招惹的,是贞康帝。 梅迦逽语气平淡,问道,“何事?” “北去的闲王爷出大事了!” 有着泰山崩而面色不改的梅迦逽一瞬间脑子似乎发懵,以为自己听错了,“程公公你说什么?” “梅将军,你赶紧进宫吧。” “好。” -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迦逽进去时,宰相和各部尚书都已在议论着了。 “想不到啊。” “怎么会这样……”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声音低沉,听得出他心情极为不佳,“平身。” “不知皇上急召微臣,有何要事?” 东方烨伸手向梅仁杰点了点,示意他把事情告诉梅迦逽。 “梅将军,归国的北齐使者和代善公主在北齐多罗山城遭遇突袭,伤亡惨重。”梅仁杰停顿了一下,注意到梅迦逽脸色平静,继续说道,“随闲王爷一起去联姻的人马,无一活口,贺礼全部被劫。” 梅迦逽眉心逐渐蹙拢,无一活口?那——他呢? “活下几人?” “据急报上说,北齐仅思摩存了口气,闲王爷他……身中数刀,心口中箭,恐怕……” 梅迦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转身冲出御书房,强力控制住自己的心后,沉声问道,“代善公主呢?” “只有思摩活着。” 忽然,梅迦逽对着东方烨跪下,“皇上,微臣恳请……恳请将闲王爷接回东淩。” “四儿……” 看着似要泄露心中感情的梅迦逽,梅仁杰一时直唤她的乳名,希望能提醒她,不要造次,免得招致祸端。 “四儿,急报上说,闲王爷已……活不长了。” 梅迦逽急了,“他还没死!” 没叛给阎王她就要争取! 礼部尚书易铮跪下道,“皇上,微臣赞同梅将军的请求,闲王爷入赘北齐已是委屈,而今却在他们近都的最后一个城池遇刺,臣以为,他与代善公主婚礼未成,便仍是我东淩的七王爷,算不得北齐驸马,既是我朝的王爷,若王爷真的……也该葬入我朝皇陵。” 东方烨看着梅仁杰,“老七现在何处?” “多罗山城。思摩带他去那儿救治。” “皇上。” 兵部尚书上官鸿说道,“闲王爷和贺礼都是在北齐的多罗山城遇劫,北齐必须给我东淩一个交代。” 梅仁杰看着上官鸿,“上官大人,北齐三公主遇害身亡,北齐陛下现在定是悲恸万分,此时与他谈这个问题,恐激化两国矛盾。” 这次,左相左权晋倒是和梅仁杰站在同一边。 “皇上,右相大人言之有理。代善公主来我朝本是想选个驸马开开心心回去,在家门口身亡,其父母必伤心难过,臣也以为现在不是谈事的恰当时机。” 吏部尚书林文本亦进言,道,“皇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北齐查清此次事件的真相。虽然现在不是与北齐谈交代的时间,但,人、贺礼都是在北齐境内被杀被劫,我东淩损失巨大,不能草草了事。二则,微臣以为,闲王爷确该接回帝京,不是北齐驸马,留于他国,总是不宜。” 东方烨沉默着,目光从大臣的脸上一一扫过,思索着,探究着,点头,“嗯。仁杰啊,你马上派人去北齐接闲王爷回来,随行多安排两个御医,一些珍贵救命药材也带上,尽全力救人。” “臣,遵旨。” “皇上。”梅迦逽施礼,“多罗山城近北齐皇城,北齐使者队伍和我朝送亲人马声势浩大,一般劫匪断不敢在那个地段劫杀两国皇族,臣以为,此事必是有人蓄谋已久的计划,还请皇上下旨让归将军加强戒备北线边防,以防有变。” “朕已召过归宗天了。迦逽,你的西防也不可掉以轻心。” “微臣明白!” 其后,东方烨与众臣商讨如何向北齐讨说法,梅迦逽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参与,便道:“皇上,商讨善后的事宜各位尚书大人必定比微臣熟悉得多,事发太过突然,臣可否先回府布防西线,以防西楚有异动。” 梅迦逽说的也正是东方烨心中的顾忌,先前西楚在祈邙北部藏匿五十万大军,这次北齐出事,西楚未必就不会趁机捣乱。他纵然知道她想走并非完完全全是为了回去布防,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西线由她统领执管多年,她最熟悉情况。 “嗯,去吧。” “微臣,告退。” 梅迦逽哪里会不懂东方烨让大臣一起讨论怎么和北齐要说法的目的,不过是想留着她在御书房。她的时间可以耗,可那个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人耗不起。 出了御书房,梅迦逽几乎是拉着涅槃的手朝前冲。 “迦逽,怎么这么急?” “涅槃,凤凰,快!” 出宫的马车里,梅迦逽开始布置各人的任务。 “凤凰,回府后马上向西线各驻地将军发出我的将令,各地严防,城楼守军增一倍。” “是。” “涅槃,回府后,稍作准备即随我去北齐。” 涅槃惊讶,“北齐?” 凤凰瞬间反应,“闲王爷?” 梅迦逽的脸色愈沉。 “是吗?迦逽。” 梅迦逽咬住一丝下唇,点头。 “他被北齐人怎么了?” 梅迦逽没答涅槃的问题,对着驾车的靳棋德说道,“德叔,快些。” “是,小姐。” 驾车技术极为老练的靳棋德很快将车赶回辅国将军府,梅迦逽进府后没一句多余的话,换下身上的官服,穿上便装。 “凤凰,你发出将令后立即随德叔一起驾车走官道赶往北齐多罗山城。” “涅槃,我们走。” 涅槃拉住梅迦逽,“就我们?” “是。” “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救人!” “闲王爷被扣了?” “涅槃别问了!”梅迦逽第一次对涅槃重了音量,“他快不行了!所有人遭遇劫杀,只思摩活着,他重伤在抢救。涅槃,我若不抢在贞康帝派去接他的人之前到达,他必死无疑!” 贞康帝不会傻到真派人去救他! “怎么会……” 涅槃拉着梅迦逽快走两步,站住,“你这样去,皇上允许吗?辅国大将军急赴北齐救闲王,你对他的感情,皇上还用再试探吗?!” “人都要没了,我还管那么多!” 救回他的命,贞康帝要怎么对付他们,她都扛着。 很快,一匹枣色大马带着两个女子飞快冲出东淩京城,疾奔在北去的官道上。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9 北齐,多罗山城。 多罗山,北齐有名的大山,它并不是北齐最高的山,却是北齐最富盛名的山,长跨北齐整个国境,山中深藏珍奇异兽,从南到北,在此山中便可领略春夏秋冬四季,随处可寻到如画的风景。多罗山城就是处在此山中间的一座城池,北齐人最爱的一座城,传说连北齐皇城都没它的秀丽。 眼见到了多罗山关口,红色马车里的代善不由得越发高兴,放下车帘,看着对面的东方闲,“闲王爷,我们到了多罗山城,下一个城就是我北齐的皇城了,多罗山城很美,我们在此住两天,好吗?” “公主决定便可。” 代善欢喜的走出马车,叫着前面的思摩。 “思摩大人,思摩大……啊!” 代善第二声呼唤还没有说完,心口突然被一只利箭射中。 思摩闻声转头,大惊失色道,“公主!” “保护公主!” 北齐使者和东淩陪亲的人马立即停下来,侍卫们拔出佩刀扫砍密密麻麻飞来的箭羽。 代善扶住马车,抽出腰上的长鞭,对着赶到她身边的思摩道,“保护好闲王爷。” “公主!” 越来越多的暗箭从林中飞出来,不会功夫的侍女们很快都中箭倒地,一些侍卫因躲避不及也中了箭,思摩护着代善站在马车上奋力挡开射向他们的冷箭,北齐几个功夫颇高的使者皆围在红色马车周围,保护着代善和东方闲。 “阿史那布,带公主走!” 思摩将代善推给车下的阿史那布,“快走,进城!” “是!” 代善抓住阿史那布的衣衫,“不走,我不走,他、他还在马车里。” “公主,走!”思摩内功震开一批利箭,“我保证会将闲王爷活着带进城了!” 阿史那布护着代善开始向他们的马匹跑去,思摩掀开车帘去叫东方闲,发现他左腿中箭,脚下乱横着一大把射进马车的箭羽。 “闲王爷。”思摩冲到东方闲身边,拉起他,“走!” 东方闲一出马车,飞箭突然停止,一群黑衣黑面的杀手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连上马准备冲进城的代善和阿史那布都被拦截住。 两方人开始厮杀…… - 多罗山城城门前第一个拐弯山道的峭壁上,一个百姓装扮的侍卫跑到姑苏默跟前,“报!” “说。” “前方一里处东淩北齐联姻队伍被人劫杀。” 连丞惊讶道,“你说什么?” “一群蒙面人拦截了北齐使者和东淩人。” 姑苏默蹙眉,“走!” - 高高的树枝上,姑苏默看着下面出手狠辣的黑衣人,这些人是谁?为何也劫杀在多罗山城入口的地方? 连丞看着代善不抵三个黑衣人围攻连连受伤,低声对着身边的姑苏默道,“救吗?” “是敌是友未明。” 姑苏默的眼睛一直盯着围攻思摩和东方闲的黑衣人,看身型,不是男子,可出手的狠劲却一点不输男人,刀刀都想夺命。 “啊!” 以一敌三的代善被人从身后刺中,紧跟着,心口亦被人刺入第二剑。 “公主!” 阿史那布大喊一声,想飞身去救时,被两名黑衣人抓到机会,同时抹了他的脖子。 “公……主……” 思摩见代善被杀,心中万分悲痛,大喝一声将围攻他和东方闲的杀手劈开,抓着东方闲朝代善跑去,“公主!” 代善转头看向东方闲,却终没看到他的模样,慢慢闭上了双眼。 思摩见人马几乎被杀尽,将已经被砍成重伤的东方闲扔上马,挥刀逼退一个黑衣人,却没防住旁边一把快剑直刺东方闲的心口。 “闲王爷!” 思摩大叫着将东方闲心口的长剑打开,飞身上马,“驾——” 一群黑衣人追着疾驰的骏马好一段路,终于在思摩要进城的百步处停了下来。 “进城了!” 一名黑衣人问站在中间的蒙面人,“主子,现在怎么办?” “哼!不用担心,他活不长!” “主子,那些东西?” “带回去。” 多罗山城外劫杀联姻队伍的地方,当黑衣人和姑苏默、连丞走后,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看着遍地死了的侍女和侍卫,蹙起眉头,到底是谁?下手如此之狠,竟像是和代善、闲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 涅槃带着梅迦逽日夜兼程,每到一个驿站就换马,这一次,涅槃没劝梅迦逽停下来休息。她不傻,东方闲命在旦夕,迦逽她肯定睡不着。 午夜时分,梅迦逽看着前面驿站的灯光,对着涅槃道,“前面驿站,休息吧。” “不要赶路吗?” “你重伤刚愈,不宜太急。” 涅槃摇头,“没事。” 梅迦逽坚持,“休息。” 到了驿站,梅迦逽和涅槃梳洗后,太过疲倦的两人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看到梅迦逽留给自己的字条,涅槃才明白为什么她昨晚坚持在驿站休息,也懂了为什么带她走前留凤凰和德叔驾车在后的原因,因为她想玩命的赶路,怕她和凤凰阻止她。 “哎呀……” 涅槃懊恼不已,只恨自己刚刚伤愈,否则怎会经不住折腾睡的那么沉,让她偷偷溜了。 吃过东西后,涅槃驾马急追梅迦逽。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骑马赶路都得靠驿站的马匹识途,如果遇到劫匪歹徒,怎么办?想到这些,涅槃追的更急了。 - 多罗山城。 三匹棕色骏马飞快的跑进城门。 城尉都督府的门口,站立着三个人,两个士兵模样的人站在一名蒙面女子的左右。 思摩从府里被人引了出来,“思摩大人,就是他们找您。” “请问你们是……” 梅迦逽从袖中掏出自己的遇刺玉佩,“闲王爷呢?” 思摩愣了下,梅迦逽?!东淩辅国大将军亲自来了?! “王爷在府中。”思摩做出请的姿势,“梅将军,请!” 两名从燕中登船时带上的士兵走在梅迦逽两侧,提醒着她脚下的路。 在一间上好的都督府客房门前,思摩站住,“梅将军,请!闲王爷就在里面。” 士兵小心的提醒着梅迦逽,“大将军,门槛。” 梅迦逽迈进房里,一个侍婢见到思摩的手势,连忙过来扶着她走到东方闲的床边,放开她,退到了一旁。 伸手扶着床架,梅迦逽缓缓坐到床边,摸索着抓到东方闲放在被子外的手,冰冷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死人,触到他的一刻,梅迦逽心尖一颤,这么热的天气,她的七郎怎会如此冰凉! “思摩大人。”梅迦逽紧紧握着东方闲的手,“大夫怎么说的?” “梅将军,大夫说……恐撑不过五日。” “致命伤在哪?” “剑刃直刺心脏。”思摩紧皱眉头,“若在深一分,便当场……” 梅迦逽忽的一喝,“思摩大人!” 房间里倏地安静无声。 “梅将军,劫匪太……” “我不需要借口!” 思摩心情亦是十分低落,北齐陛下已经宣他即刻进宫,若她再晚来会儿,他就离开了。 “梅将军,请你冷静点。” “冷静?!我一个活生生好端端的人交给你们北齐,现在活不过五日,你让我如何冷静!” 她梅迦逽不是没脾气,只是平时没必要发,惹恼了她,何惧一个北齐! “闲王爷这般,我也不愿的,我们的代善公主……” 梅迦逽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想讲话。 思摩转身走出房间,对侍婢吩咐道,“照顾好这名女子。” “是。” 梅迦逽退了房间里所有婢女,两名东淩士兵站在门外。 房间里再没旁人时,梅迦逽揭下自己的面纱,缓缓俯低身子,脸颊贴近东方闲,轻轻蹭着他冰冷的脸。 “七郎……”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0 (房间里再没旁人时,梅迦逽揭下自己的面纱,缓缓俯低身子,脸颊贴近东方闲,轻轻蹭着他冰冷的脸,“七郎……”) 梅迦逽用自己的脸颊温暖东方闲清凉到骇人的脸庞,她听得见他极其轻微的呼吸声,虽气若游丝却不绝,那是老天爷给她的希望,她撇下涅槃拼命赶路,怕的就是抢不到他最后一口气。 素手握着东方闲长指自然微卷的手,梅迦逽凝神为东方闲号脉,眉心忽的拧了下,一丝诧异出现在她的脸上,有股真气护着他的心脉?该是他被刺一刻做的最后自我保护。 梅迦逽放下东方闲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四方小盒子,打开,里面有四颗鲜红色拇指大小的药丸,拈了一颗送到他嘴边,这才发觉,他无法咽下去。 将药丸放在自己嘴中融化后,梅迦逽俯下身子,柔软的唇贴在东方闲薄薄的唇瓣上,粉色舌尖溜进他的唇抵开贝齿,让药液顺着她的舌头一丝丝流进他的口中。担心他无意识不知道吞咽,她将舌深探进去,挑引着他的舌,像他在离别树林里用灵活的舌对她展开的悱恻纠缠般,甚有耐心的诱着。 可是,不管梅迦逽多么耐心,药液积在东方闲的口中就是不被咽下。 梅迦逽退开些些,双手捧着东方闲的脸颊,轻声对他说话,“七郎……” “我是逽儿,七郎把药咽下去。” 鲜红如血的药液从东方闲的嘴角溢了出来,入口即开始发挥灼热药效的药液流到梅迦逽抚捧着东方闲的手上,烫得她的心头扯疼,药入不了他的体,如何救他? “七郎。” 梅迦逽低头用自己的唇堵在东方闲的嘴角,不让更多的药液浪费掉,一声一声唤着他。 “七郎。” “七郎,你答应过我的,我在等,七郎……” 忽的,东方闲的喉结轻轻滑了下,再一下……药汁一点点被吞进他的体内。 发觉到东方闲开始下咽,梅迦逽惊喜不已,“七郎!” 梅迦逽手指将袖边摁在掌心,轻轻为东方闲拭擦干净嘴角,等了会儿,再为他号次脉,因他伤势过重,药力见效得并不多,但总算让他的脉象比刚才稳了丝丝,稍稍能慰藉下她焦急的心。 放平东方闲的手,梅迦逽微叹一记。 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手?如此狠辣,完全想置他于死地! 他吗?多年来一直压制防范他,借代善求亲送走他,这些还不够吗?非要他死他才罢休?! 梅迦逽缓缓的伏到东方闲耳边,挥袖横臂轻放在他的胸前,宽宽的袖摆盖在锦被上,像一只被折了半边翅膀的蝴蝶,失去飞舞的能力。 “七郎,有我在,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 - 涅槃循着梅迦逽的路急追,可不管她多快,总追不上梅迦逽,总是只听到驿站的人说她刚离开。 我的梅四小姐,你倒是急得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 凤凰和靳棋德驾着梅迦逽的御赐马车也是日夜兼程的追赶,听到梅迦逽和涅槃分开了,两人赶得愈发急了。 一个看不见,一个重伤刚愈,实怕遇到意外。 - 东淩帝京,皇宫御书房。 东方烨看着程德海,霍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皇上,梅将军不在府中。” 梅仁杰急忙问道,“管家可说她去哪儿了?” 难不成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这……” “程德海,说!”东方烨等着程德海,“有半句欺瞒,朕立即砍了你。” “奴才不敢。”程德海吓得跪到地上,“皇上,辅国将军府的管家说,梅将军昨儿从宫里回去后便带着涅槃出府了。” “只她们俩?” “侍卫凤凰和车夫在她们出府后不久急追其后。” 东方烨微微转脸看着梅仁杰,眸光凌厉,她去了哪儿,不用说也该知道了。 “程德海,你退下。” “是。” 御书房里只剩下东方烨和梅仁杰后,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慢慢走到梅仁杰面前,一字一顿道,“右、相、大、人!” “皇上。” 梅仁杰跪地叩首,“请皇上开恩,她只是一时冲.动,并未有其他心思。” “冲.动?”东方烨厉色喝道,“她掌军六年,何曾冲.动过?” “皇上……战事严谨,不可儿戏。她自然不敢胡来,误天下苍生的性命。但闲王爷……” “说啊,怎么不说完。”东方烨拂袖转身,“朕不是没给她机会,她不把握也罢,这次听闻老七出事竟亲赴北齐,她对闲王爷的感情还需要说吗?昭然若揭!” “请皇上息怒。” “之前未有证据,各种猜测朕不提也罢,而今事实摆在面前,执六军之将心系闲王爷,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梅仁杰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皇上,闲王爷身负重伤,恐命不久矣。她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作出这番举动,实属情有可原,希望皇上能理解。” “皇上,臣以项上人头保证,她对圣上的忠心绝无半点虚假。” 东方烨慢慢回身看着梅仁杰,“朕并非不信迦逽。” 梅家人,他不怀疑。他不信的,另有其人。 听到东方烨相信梅迦逽,梅仁杰的心稍稍落了些回去,只要皇上还信她,一切就都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皇上,如今她远赴北齐,闲王爷又死生未卜,一切决断,还望皇上等她回帝京再责罚。” “仁杰,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梅仁杰将头磕到地上,“臣,明白!” - 北齐,多罗山城都尉府。 入夜后,婢女请梅迦逽到对面厢房休息被她拒绝了。 “我就在这。” “姑娘,思摩大人嘱咐我们要好生照顾你,多罗山城不比别处,便是炎热的夏季夜里气温也很低,你若留此,恐怕……多有不妥。” 梅迦逽坐在东方闲的床边,“我不想重复。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姑娘……” “他需要静养。” 听懂梅迦逽下逐客令,两名婢女对视一眼,退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后,一个侍女抱了条被子进来,放到梅迦逽旁边的椅子上。 “姑娘,这有条被子,你伸手就能够到。若晚上不舒服要休息,叫一声即可。” “嗯。” 婢女出门时,瞟了眼床上的东方闲。真真是一个很俊的男子。他出现在府中时,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代善公主的驸马爷格外俊俏,只可惜……现在看来,三公主的驸马在东淩怕是有心上人的,若不然,这个有着倾城国色的女子不会整日守着他,一步都不肯离开他。 一整晚,梅迦逽都伏在东方闲的床边。 第二日,照着前一天的法子,梅迦逽又融了颗红药丸给东方闲喂下。都尉府找来的大夫,她只许帮他治疗身上的外伤,调理内伤的药物一律不用。 第二天夜里。 “姑娘,你……” “不必。” “昨晚你就守了一夜,你要信得过我们,今晚我们帮你守着。” 平素极少对人说直话的梅迦逽表情淡淡道,“信不过!” 现在她谁都信不过! 婢女被梅迦逽的话噎得没了声,默默的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梅迦逽伸手轻轻探了探东方闲的额头,还好,体温比昨天高了些,总算是不那么冰冷了。 夜色渐浓,前一晚太过担心东方闲而整夜没睡的梅迦逽握着他的手,渐渐睡了过去…… 夜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人清醒时还不觉得冷,忽的,梅迦逽颤了下,冷得渐渐转醒,昨儿婢女拿来的被子放哪儿来着?正想着,听见一个极低的声音。 “冷……” 什么声音? “冷……” 梅迦逽惊得俯近东方闲,“七郎?”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1 (梅迦逽惊得俯近东方闲,“七郎?”) 若不是一声虽轻却听得真切的呼唤钻进梅迦逽的耳朵,她都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逽儿……” 梅迦逽几乎要喜极而泣,握紧东方闲的手,“是我,七郎,是我!” “冷。” 听到东方闲说冷,梅迦逽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吖,她让他吃的药并非寻常愈伤药,不会出现副带作用,怎么会冷?难道是…… 梅迦逽摸索着从旁边椅子上拿过婢女为她准备的锦被,刚压到东方闲的被子上面,听到他呲了声。 “怎么了?” “疼。” 原本就会让人心疼的一个‘疼’字,从此刻虚弱至极的东方闲口中出来,愈发重了分量,惹得梅迦逽连忙将被子抱起,转念想起,他全身外伤严重,叠加一床被子确实过重,但盖着现在的被子他又冷。 想着想着…… 梅迦逽红了脸颊,把被褥放到椅子上,抬起手,轻解罗衫,脱到剩下贴身衣物时,动作轻轻的钻进东方闲的被子,躺在他的身边,羞怯着声音问他。 “这样,会不会好点?” 怕碰到有伤的东方闲,梅迦逽保持和他的身体有一点距离,好一会儿之后,被子里的温度才开始上升,她刚欲问他还冷吗?就听得他声音低低的对她说。 “不喜欢……这姿势。” 梅迦逽愣了下,不想要现在的姿势,那他是想…… “你有伤。” 哪知,东方闲也是个倔脾气,“逽儿……” 梅迦逽无奈,“我侧着,你躺着,不准再挑。” “嗯。” 当梅迦逽一只手钻过东方闲颈下让他枕着她的手臂,另只手轻轻搂着他的腰身时,才发现他浑身真的很凉,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异常的温度引起了她的担心,放在他腰上的手不再矜持,钻到他的衣底,一寸一寸抚摸着他肚腹上的肌肤。 “七郎,告诉我,除了冷,还哪儿不舒服?” 东方闲全身过于清凉的体温让梅迦逽紧张起来,她的药不会让人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太异常了。 “没了。” “只是冷?” “嗯。” 梅迦逽越想越不对劲,柔声道,“七郎,我叫大夫来瞧瞧。” “逽儿……” 东方闲行动缓慢的抬起手,轻轻拉扯梅迦逽的丝绸肚兜,“衣服。” 若换成他人,梅迦逽定是不明白扯她衣服的意思,但她懂他想说的,这样近似本能般的反应全拜次次和他同床后醒来的结果,只是,她可不认为会有效。 “七郎,你这不是温病。” 东方闲不说话,只是又扯了下梅迦逽的肚兜,从他指间传递出来的虚弱无力让梅迦逽一瞬就心软下来,遂了他的意。脱掉自己衣物后,将他上半身的单衣也解开褪下,肌肤相贴的侧拥着他。 “若过段时间还不暖和,我叫大夫来。” “嗯。” 让梅迦逽欣喜的是,赤身抱着东方闲一会儿之后,他身子的温度竟真的慢慢升高,心中欢喜,不由得将他抱紧了些,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满意的闭上眼睛。 - 涅槃追到燕中还没能将梅迦逽追上,渡江大船上,站在船头忍不住长叹。 梅迦逽啊梅迦逽,你说,要是这次闲王爷死了,你会不会殉情?如果活着,你还能不能领兵打仗?如果查出劫杀他的凶手,你会不会举百万之兵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 东淩东宫。 东方恪在院子里练剑,一招‘长蛇吐信’后,收势回气,长剑入鞘。 “呼……吟风。” “属下在。” “走。” 吟风跟着向外走去的东方恪,问道,“殿下想去哪儿?” “辅国将军府。” 他好些天没见迦逽了,甚是想她。 吟风愣了下,几大步追上东方恪,“太子殿下,殿下不要去了。” “嗯?”东方恪挑眉,“为何?” “辅国大将军不在府中。” 一身四爪蟒袍的东方恪站住脚,打量着吟风,“你怎知迦逽不在府中?闲王爷去北齐和亲出事,如今边关全部戒备,她不在帝京坐镇指挥,能去哪儿?” 吟风握着佩剑的手悄然捏紧,难道真要告诉太子殿下实情吗? “吟风!” 东方恪沉声道,“你瞒了何事?” “太子殿下,辅国将军去了北齐。” 东方恪皱眉,迦逽去了北齐? “没事她跑去北齐干什么?”东方恪问,“父皇下的旨?” “不是。” 吟风为难的看着东方恪,太子殿下从小就喜欢梅将军,若是知道梅将军为救闲王爷不惜连夜亲赴北齐,当作和感想?可如果瞒着他,总有一天殿下会知道,那时…… “太子殿下,梅将军去北齐救闲王爷了。” 东方恪看着吟风,怎么可能,迦逽一个朝廷正二品的大将军怎会去北齐救七皇叔?朝中大臣与哪个王爷走得近都会招皇帝的猜测,何况是一名握有重兵将军!迦逽聪慧绝顶,她岂会不知自己的身份,亲去北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若去北齐救七皇叔,不是直接用行动承认她和七皇叔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吗?父皇不可能对他们坐视不管。 “吟风,你在胡说什么!” “太子殿下,属下没有胡说。早在几日前,大臣们就在谣传梅将军从得知闲王爷在北齐出事后即带涅槃赶去救他,末将不信,特地去辅国大将军府询问了管家王伯。王伯……”吟风抬头看着东方恪,“承认了!” 东方恪如何都不信梅迦逽真的去了北齐,快步出了东宫,驾马出宫到了辅国将军府。 - 从辅国将军府出来,东方恪整脸的落寞和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怎会如此!迦逽心中在乎的人……竟是…… 七皇叔! 不!他不信,他不信迦逽会这么糊涂,她和七皇叔怎么可能在一起? 不对!一定不是,迦逽一定不是为了七皇叔才去的北齐,她肯定是因一些军中的问题才去的边关,她是辅国大将军,而且总是部署一些让人出乎意外的驻军点,王伯定是不能泄露秘密才对他谎称去救七皇叔。 “太子殿下?” 吟风担忧的看着东方恪,害怕他受到刺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吟风,回东宫。” “是。” 回到东宫的东方恪始终无法静下心来,看着堆在面前的案牍,心烦意燥的将它们全部扑撒到地上。 “啊!” 东方恪胸膛起伏的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文书,怎么会!他的迦逽怎么会看上七皇叔?!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七皇叔和她不过在六年前认识,他们交集少得可怜,她征战在外,他在九龙寺出家,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及他和她的十分之一,迦逽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七皇叔!不可能! - 与在东宫焦躁的东方恪一样,欣和宫的东方渟也为梅迦逽亲自去找东方闲而大吃一惊。 “长公主,此事千真万确,梅将军真带着涅槃去北齐找闲王爷了。” 东方渟捏着手中的茶杯,浓妆眼睛半眯着,“本宫真是没想到,梅迦逽的心居然藏得如此紧,一直都以为她和恪青梅竹马,有暧昧情愫,没想到,她心中装着的,是七皇叔。” “是啊,若不是这次闲王爷在北齐出事,恐怕无人看得出辅国将军如此在乎闲王爷。” “哼,七皇叔命在旦夕,她再也藏不下去了。” 雅颂担心道,“公主殿下,梅将军手有重兵,她若在乎闲王爷,会不会……” “呵呵……这事不用我们着急,她的感情现出水面,最忌、最急着想办他们的人,是父皇。”东方渟冷笑,“再说,七皇叔身负重伤,那条贱命保不保得住还是问题,若是死在北齐,呵呵,什么后患都没有。” “可若救活了呢?” 东方渟轻松的笑了,“东淩帝京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这么多人看着,无权无势的七皇叔能活几天?” “可梅将军不是会保护他吗?” “呵呵……”东方渟毫不在意的笑着,“她这次回来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护七皇叔?” - 西楚,练兵场。 连丞站在姑苏默的身边,看着沙场上一队队奋力练习拼杀的士兵,将想了一晚上的事情向姑苏默提起。 “默,如今东淩、北齐都陷入到和亲队伍被劫杀的事件中,定然很悲痛,我们要不要借此机会出兵?” “不。” “为何?” “此事一出,东淩、北齐各线边防必定严加防范,现在两边的人必然都在密查何人所为,我们西楚和南晋是他们第一怀疑目标。此时出兵,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到时,我们没做过的事情也得实实在在的为那群黑衣人背上这口黑锅。”西楚看着前面挥汗如雨的士兵,“对付一个东淩就够我们费脑子了,再多惹一条乱咬的狼狗,岂不是为西楚惹事。” 连丞点头,“你想到劫杀代善和东方闲的是何人吗?” 姑苏默摇头。 “会不会是南晋?东淩和北齐联姻,它的处境最危险。” “不好说。” 连丞想到一个题外话,笑道,“听说南晋的太子爷很是好色,垂涎天下第一美人多年了。” 姑苏默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仿佛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姑苏默想到件事,问道,“东方闲死了么?” “据探子回报,还在多罗山城救治。” - 裸.身抱着东方闲睡了一晚的梅迦逽在婢女未进房前穿好衣裳,又帮东方闲把单衣穿上,坐在他的床边,帮他掖好被角,喂他吃下第三课药丸。 “七郎,今儿试着吃点东西?” 前些天她没赶来,他昏迷着,滴水未进;过去两天都只在他短暂清醒时喂了点水。今儿第三天,他该吃点什么了。 浑身是伤的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有气无力的说了个字,“喂。” “呵……” 梅迦逽轻笑,“想吃什么?” “豆腐。” 梅迦逽一下笑出声,“呵,你已还俗了。” 不用吃素了。 静了一会儿后,梅迦逽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清凉的长指,轻轻抓着她。 梅迦逽低头莞尔,娇羞不已的抽出手。 东方闲无辜道,“你说的,本王还俗了。”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2 (梅迦逽低头莞尔,娇羞不已的抽出手。---东方闲无辜道,“你说的,本王还俗了。”) “我说你还俗了的意思是,可以不用吃素菜。” 东方闲轻抬手腕,再度抓住梅迦逽的柔荑,“荤菜还不习惯。” 梅迦逽真是哭笑不得,一时改不了素菜的口味,抓起女子的小手却自然的很。 “只想吃豆腐?” “嗯。” “七郎……”梅迦逽翻手握住东方闲的手,另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建议他,“今早试试清花肉丝粥好不好?” 重伤在身,很多营养都需从食物中汲取,只吃素必然不行。 “不喜欢。” 梅迦逽耐心的劝他,“味道很好。” “不喜欢。” “试一次?” “不喜欢。” 早就知道东方闲有他特属的脾性,却不想会如此犟,梅迦逽拉下脸,也不知怎得,脑子里蹦出一句没经过思考的话,“不吃晚上就不管你。” 说着,梅迦逽双手送开东方闲的手掌,真真儿给了他一张生气的容颜。 过了会儿,东方闲修长的手指慢慢爬到梅迦逽手上,抓着她的小手指,“我试。” 梅迦逽嘴角蕴开一抹浅浅的微笑。 早晨婢女进房侍候洗漱早膳时,梅迦逽要了清花肉丝粥和豆腐,待到两样特地为东方闲要的东西送进房后,取下头上的银簪,唤了名从燕中带的士兵。 “来人。” “梅将军。” 梅迦逽将银簪递给士兵,“试试这些东西有没有毒。” “是。” 士兵接过银簪,将餐桌上的东西一一试过后,将簪子拭干净还给梅迦逽,“启禀将军,无毒。” “嗯。” 梅迦逽推开原本为她准备的早膳,端起粥,先喂东方闲。 匙勺搅动浓粥,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梅迦逽试了试温度,含了一口在嘴中,慢慢俯下身,一点一点喂给东方闲,她喂的极慢,怕他腻味。 东方闲喝下半碗后,低声道,“你还未吃。” “没事,我等会吃。” “我想吃豆腐。” 梅迦逽笑了下,“豆腐是我的。” 怕东方闲不理解,梅迦逽解释道,“他们送来的每份早膳都无毒,可若都吃一点,和(huò)在一起,在体内会产生毒素。不致命,会让人浑身无力。” 东方闲瞟了眼桌上的菜碟,眼底有一丝的看着梅迦逽,“你懂药理?” “在外征战几年,每次都会遇到将士们吃乱了东西中毒的事情,在府中无事时,便寻了些药理书读读。” 喂完粥,梅迦逽放下碗,问道,“还要么?” “饱了。”东方闲停了下,说道,“允许你吃本王的豆腐。” “这豆腐不是你的吧。”梅迦逽辩道,“是都尉大人的。”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开始吃东西的侧脸,似对她的话颇为不满,咕哝一句,“是本王的豆腐。” 将口中豆腐咽下后,梅迦逽转脸对着东方闲,“什么?” “你先吃。” 梅迦逽吃完后,婢女将东西收拾走,她还记得东方闲先前说了一句她没听清的话,复又问他。 “我吃好了,你刚嘀咕什么呢?” “本王的豆腐。” 梅迦逽真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固执到这般地步,为了份豆腐竟非要坚持是他的,“好好好,是你的豆腐,我吃的,是七郎的豆腐,行不行?” 话一说完,梅迦逽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一丝红晕染满脸颊。 “呵……” 见梅迦逽的脸色变化,东方闲轻笑,她总算反应过来了。 两人一个羞赧一个欢乐的相对了会儿,东方闲问道,“你只带了门外两个人,凤侍卫和涅侍卫呢?” “她们过几天就到了。”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逽儿,你不该来。” 梅迦逽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该不该,能看到七郎你没事,要遭受再多的责难我都不怕。” 此刻,情人间的互诉衷肠传进东方闲的耳朵里竟没有半分喜悦,眉心逐渐蹙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头越来越重。 “本王的伤,本王自己清楚。”东方闲微微叹了口气,“你何苦为自己惹麻烦。” “七郎,你会没事的。”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不是在吓她,她给他的药,只能护住他的心脉,只能续他一些时日的命,若真想救他,还得请良医费心尽力的诊治才行,若她算得不错,涅槃和凤凰三天会抵达,那时,她便可用她的马车带他回东淩,请她最信任的郎中为他治伤,皇宫里派来的那些御医,她无一相信。 “观法非法。云何恶业。无量种种。皆因于心。相续流转。我,该是入地狱的。”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的心抽痛一记,“这地狱,怕是该我来入。若你都去,此天下,再无人可去极乐天堂了。” “到那一日,你定在天,我定入地,终难相望。” “七郎,你听过一个极乐地狱的故事吗?” 东方闲默然。 “有一户农家夫妇,他们很贫穷。一天,老农夫死了,他的魂魄一直往天上飘,被黑白双煞拦住,他们对他说:‘你别想去极乐天堂,生时你抢劫过,虽是为给你老伴治病,但你杀了人。’老农夫说:‘我愿意下地狱,我只想上去看一眼我的老伴,想瞧瞧她过的好不好?身体好了没?’结果,黑白双煞回答说:‘你妻子她也在地狱。’老农夫惊讶了,怒吼:‘为什么?我老伴老老实实过一生,任何坏事都没做。’黑白双煞告诉他:‘你老伴死后放弃去极乐天堂,主动找到我们要求到地狱里,她说——’” “有你的地方才是极乐天堂!” 梅迦逽缓缓俯下身,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东方闲,伏在他的耳畔,“我的天堂,是有你的地方!” 被拥住的东方闲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越沉越深的眸色。 良久良久…… 东方闲从锦被里慢慢抽出双臂,温柔的拥住梅迦逽的身子。 “逽儿,我去不了天堂!” “七郎,该担心去不了天堂的,是我。” 她一生杀伐太多,在她手中丧命的人,岂止千百。 东方闲无声的尽力将梅迦逽抱紧,眉头紧锁。 - 北齐皇宫。 北齐皇帝颉(jié)利轲(kē)看着脚下跪着的思摩,悲痛得连训斥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最宠爱的女儿……竟、竟在皇城门口惨遭人杀害,他……他恨不得粉碎那些劫杀她的人。 “陛下,是臣的错,臣没有保护好代善公主,让她……” “思摩,你、你……你让本皇好失望啊!”颉利轲痛心疾首道,“代善那么小,她第一次远出家门,竟……再也没有回来。本皇真的好后悔当初答应她去东淩啊。” 看着老泪纵横的颉利轲,思摩跪得更低了。 “臣无能,请陛下下旨砍了臣吧。” “砍了你?砍了你,我的代善就能回来吗?”颉利轲擦干泪水,问道,“东淩闲王爷如何?” “臣回宫时,大夫说活不过五日。” 颉利轲皱眉,“当真救不活了?” “闲王爷受伤过重,心口还中了剑,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若他死了,对东淩,难交代啊。” “陛下。”思摩想到一个人,说道,“东淩辅国大将军来了。” 东淩辅国大将军? 颉利轲大吃一惊,道,“你说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来了?” “是。正在多罗山城都尉府。” “何时到的?” “臣从都尉府出发前。” 颉利轲从虎皮大椅上走了下来,思索着,东淩大将军亲自来多罗山城救闲王爷? “思摩。” “臣在。” “马上带人去把梅迦逽请到宫里来。” 思摩抬头看着颉利轲,“是。” - 多罗山城都尉府。 梅迦逽喂完东方闲午饭,轻声道,“七郎,你睡会儿,明天涅槃和凤凰就该到了,她们一到,我们立即回东淩。” 岂知,梅迦逽的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思摩看着拦在门口的两个东淩士兵,笑道,“烦请去通报声,思摩求见梅将军。” 一个士兵转身进房。 “梅将军,北齐思摩求见。” 梅迦逽从袖中掏出一支响箭,递给士兵,“出去后,找个机会,放了它。” “是。” 士兵收好响箭,转身出门,“思摩大人,请!” 思摩进房之后,见到梅迦逽坐在东方闲床边,略有不舒服道,“梅将军。” “何事?” “梅将军乃一名未出阁的女子,端坐在闲王爷的床上,似乎多有不妥。” 梅迦逽挑挑眉,“谢思摩大人提醒,不过,此为我与闲王爷之间的相处方式,就不劳大人操心了。” 思摩吃了梅迦逽的软钉子,咽了咽胸口的那股气,说道,“梅将军,北齐陛下久仰你的大名,特派我来请你入宫。此次联姻被劫匪破坏,东淩闲王爷和众多侍卫侍女牺牲,我朝陛下深表悲痛和歉意。” “谢谢颉利轲陛下的心意,闲王爷重伤在身,不便多番舟车搬移。皇城,我就不去了。” 思摩再劝,“梅将军,陛下派来的马车奢华而宽大,若是担忧颠簸,我可叫人多加软垫,必会让闲王爷感觉不到劳顿。” 唧! 门外,一支响箭被放上了天空。 很快,思摩身边的侍卫跑了进来,“大人,他们一人放出了暗号。” 思摩看着梅迦逽,脸色顿变,“梅将军,你这是何意?” “呵……”梅迦逽轻笑,“我与闲王爷在此打扰多日,深觉不便,遂想通知城外的一些人进来接我们回去。” 思摩一惊,难怪梅迦逽敢只身一人进多罗山城,果然是有备而来。 “梅将军,我北齐虽不似东淩那么繁华,但要招待你和闲王爷,还是绰绰有余的,请!” 梅迦逽仿佛没有听到思摩的话,摸索着握住东方闲的手,低声对他道,“七郎,我们今日就动身,可好?” “嗯。” 思摩见状,脸色一冷,“梅将军,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思摩不讲待客之道了。来人啊!” “大人!” 两名身强体壮的侍卫走了进来。 “请梅将军去马车上。” “是!” 两个侍卫的手刚要碰到梅迦逽,两枚飞镖从窗外飞射进来。 “啊!” “啊!” 涅槃一脚踢破窗户飞进房内,站到梅迦逽的身前,看了眼地上哀嚎的两人,斜觑着思摩,“谁敢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趁着思摩和侍卫们回神的时间,涅槃看了下梅迦逽和东方闲,“真好,你们俩还没死。” 一个命在旦夕,一个不要命的追赶,她真怕自己赶不及,幸好昨夜通宵赶路,要不然,两人被‘请’到北齐皇宫,事情就麻烦了。 涅槃不知道,梅迦逽早在渡江后就做了安排,她带着两名引路士兵直赶多罗山城,另有五百东淩士兵分五天扮成百姓潜入多罗山城内外,为她带闲王爷离开都尉府时的保障。 “哼!” 思摩看着涅槃,“就凭你一人,也想拦住我们?” 涅槃冷笑,“试试。” 话出口,剑出鞘。 思摩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即被涅槃看掉了手臂,血溅当场。 被鲜血刺激的思摩抽出自己的大刀砍向涅槃,房间里人影闪动。 门外两名士兵守卫在梅迦逽和东方闲的身边,不让思摩带来的侍卫带走梅迦逽和东方闲。 没多久,房间里的桌椅都被涅槃和思摩踢飞砍断。 床前的两名士兵渐渐挡不住越来越多冲进来的北齐侍卫,涅槃见到,旋飞连踢几把椅子,打晕床前的几个北齐待到侍卫,喝道,“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将军和王爷,给我撑着!” 啪!啪!啪! 一连串的长鞭劈打声响起,东方闲床前的北齐侍卫被一扫而空,凤凰和靳棋德飞身入房。 “小姐。王爷。” 梅迦逽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她算到涅槃会今日到,但凤凰和德叔,她没完全的把握,他们能心中赶来,自是再好不过了。 “马车在哪?” 德叔道,“府外。” “德叔,带王府出去。” “是,小姐。” 靳棋德连被子带人将东方闲一把抱起,飞出窗外。 凤凰见思摩和涅槃缠斗在一起,长鞭劲劈,助了她一臂之力,将思摩震开到墙角。 “凤凰,迦逽走,我垫后。” “好!” 凤凰收起长鞭,抱稳梅迦逽,也从窗口飞了出去。 涅槃长剑挑起案桌朝思摩砸去,趁着他出刀劈桌的机会从窗口跳了出去,快速的杀向都尉府门外。 “追!” 思摩领着侍卫冲下楼。 涅槃的身影出现在都尉府门口时,已准备驾车飞驰德叔喊道,“涅槃。” 靳棋德手中的长鞭顿时像一条黑色长蛇游了出去,超乎想象的长度一直伸到涅槃的身边,涅槃抓住长鞭的尾端,德叔用力一拉,她的身影飞快从侍卫中跃出,稳稳的落在了凤凰身边早备好的骏马上。 “驾!” “驾!” “驾!” 白色马车与两匹枣红色大马即刻跑了起来。车后,几百个百姓装扮的将士们快速跟着。临近城门时,涅槃和凤凰分驰在马车的左右两边,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城外接到响箭信号的二百名将士已经换上了战服,骑上战马。见到梅迦逽标志性的白色马车出现在城门口,各人身下的战马开始提动马蹄。 “驾!” 涅槃拉着缰绳,见到东淩的士兵,心中一喜,谁安排的? 思摩领着人追出城外,见几百人护着梅迦逽远去,气愤却不禁钦佩,当真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女子啊。 出多罗山城十里外,梅迦逽对着驾车的靳棋德说道,“德叔,慢些吧。” “是,小姐。” 不知道东方闲到底伤得多重,德叔抱他进马车时将他放在座位上,梅迦逽上了车后让德叔将东方闲抱着平放到车底面,身下垫着锦被,她则在马车跑起来后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身子,不让他晃动得太厉害。 整个队伍的速度开始慢下来,马车里的颠簸感很快降低。 梅迦逽坐起身子,轻声问东方闲,“七郎,哪儿疼吗?” 东方闲虚弱着声音,“哪儿都疼。” 毫无修饰的四个字,比任何一句撒娇的话都能触动梅迦逽的心,他不掩藏伤痛,她更是藏不住心中的疼惜和不舍。 梅迦逽连忙躺下,抱着东方闲,“这样呢?” “疼。” “德叔,到下一个镇集,买几铺最好的锦被。” “是,小姐。” 实在无法帮东方闲减轻痛苦的梅迦逽只得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的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的心。 “七郎,过会儿就不这么疼了。” 到了多罗山城外的第一个小镇,涅槃和德叔一起买了六铺锦被,四张垫在了马车底面上,两张留着给梅迦逽和东方闲盖身用。 果然,马车再行起来,东方闲不再那么痛苦。 涅槃买锦被时,经过买点心的店面儿,给梅迦逽买了几份小点心,希望她在马车里能分散点儿注意力,不要老想东方闲。说实话,他们三人知道闲王爷重伤,却没一人想到,他竟会伤得这般重。手臂上,胸口,背部、腿上,不能行走不能挥臂,尤其心口,伤在那个位置竟还能留他一口气到现在,确实不易,她真怕他下一口气不来,没了。 “逽儿……”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3 (“逽儿……”) 听到东方闲叫她,梅迦逽连忙俯下腰身凑近他,“七郎,我在。” “我想坐会儿。” “好。” 担心靠在马车上太硬,梅迦逽扶起东方闲,坐到他的背后,将他轻轻抱入怀中,低声问他,“是不是躺得太久了?” “嗯。” 久不活动对人体淤血活络确是影响不小,梅迦逽双手放到东方闲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 “若是疼,便对我说。” “嗯。” 梅迦逽的白色马车在凤凰、涅槃的护卫下走出小镇,见到他们的身影,镇外藏身的东淩将士走了过去,将马车围在中间,一队人向东淩北齐边境赶去。 没有得到梅迦逽的指示,德叔驾车走的很慢,一群人完全不像是从多罗山城救人疾奔出来的模样,悠悠闲闲的速度倒像是哪个富贵达官游山玩水,涅槃看着周围山清水秀,朝走在马车左边的凤凰笑了笑。 “迦逽。” 涅槃勒马慢了两步,走在马车窗边,向里面的梅迦逽问道,“我们这速度,不怕思摩派人追来?” “他不敢。” 马车里的梅迦逽捏完东方闲的肩膀后,转向他的左臂,纤细的手指力度适中的揉着,低头凑到他耳边,“疼么?” “还可重些。” “嗯。” 涅槃在车外问,“为什么不敢?这可是北齐的地盘。” “他请我去北齐皇宫已是动机不纯,若再派兵追我们,岂不是公然与东淩撕破脸皮吗?”梅迦逽笑了下,“北齐陛下现在还没胆子和东淩打。” 凤凰在左边提出不同的意见,“小姐,未必。” 北齐陛下颉利轲若是有些胆识,派大军截住他们,有梅迦逽在手里,他未必就不能要挟成功。东淩没了她这个辅国大将军,很多战役能不能打赢还是个未知数,失去她,东淩的战斗力会被削弱很多。哪怕贞康帝不受威胁,最坏的结果就是杀了她,然后与东淩决一死战,那时,西楚和南晋说不定还会从西线和南线同时出兵,东淩三面受敌,被灭国都不一定。 听到凤凰的话,梅迦逽微微一笑,她心里想的,她都知道。只不过,她这个四品侍卫想到的问题,难道贞康帝和北齐颉利轲就没有想到吗?对她这次亲赴北齐多罗山城救人,很多人看到的,只是她对七郎的感情。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除了她,再无人可将他活着带回东淩,她是那个唯一,就算她派凤凰和涅槃双双出手都不行,差了她,他就无法回帝京。 因为—— 只要她亲自接他,贞康帝必会料到北齐颉利轲会趁此机会拦截她,而那个有着一统四国野心的贞康帝现在还不能失去她,在得知她赶赴北齐的一刻,他必定会让归宗天在北线做好迎敌救将的准备。若非贞康帝知道她决心已定,岂容那五百人全部潜伏到多罗山城,他大可在两百人时下旨不出剩下的三百人,让她寡不敌众被北齐拿住。从她出城见到五百人无一误差时,她就知道,贞康帝已经做好了准备。若她料得不错,现在东淩北齐边境的东淩将士早已拔箭张弩的待令了。有她在,贞康帝必然出兵。思摩不傻,见到穿着战服骑着战马的东淩将士,定然知道东淩做了准备,若真正交锋起来,守卫她的五百人足够撑到援军到来。她不死,灭的,就是北齐。 但是,她这次若不赶来,即便是御医尽力救治七郎,在他们回程的路上,有着歹心的人也必然会对他出手。一个无权无势危在旦夕的重伤王爷又能得到几个人拼命护佑? 贞康帝,这次,我定要借你的大军将他安全带回帝京!谁都不能再伤他丝毫! 东方闲靠在梅迦逽怀里,揶揄她,“真不怕追兵赶来?” “不会有的。” 颉利轲定是想抓住她,但这次,她要把贞康帝先前给她的担心还给他。 “万一呢?” 梅迦逽笑,“那是贞康帝该想的问题。” 跟他在一起,就算被颉利轲抓住也没事。何况,她怎么可能让北齐陛下劫了他们。若真来追兵,她护着他绕远路走,来一个一年半载不回帝京,够帝京那些人急的。 “德叔。” “小姐,有什么吩咐?” “离开官道,捡山明水清的地方走。” 德叔愣了下,“是,小姐。” 没多久,梅迦逽一行人全部从官道上没了影儿,大队人愈走气氛愈轻松了。 涅槃看了看马车,骑马到凤凰身边,“干嘛呢,真当游山玩水啊?” “呵……” 凤凰笑道,“避开,御医。” 涅槃顿悟,是了,贞康帝派了御医来救闲王爷,走官道,必然相遇。 车内,东方闲闭眼靠在梅迦逽肩上,原本酸酸的脖子和手臂被她捏得舒服极了,身下铺了五床锦被,加之马车又行得缓慢,平稳的感觉竟不觉是在马车里。 梅迦逽捏完东方闲两条手臂,刚停手搂住他,有人不乐意了。 “背。” 梅迦逽一怔,呃,背也要揉? 既是他要,梅迦逽便不多言的将东方闲扶起,哪知,她还没动作,他就又靠回了她的怀中,只是略微的侧了身子。 “这样揉?” 那多不方便啊。 “嗯。” 东方闲倒是完全不管梅迦逽是不是不好展手,“背好酸。” “给你揉重点儿。” 梅迦逽也知道,长时间躺着,他的背脊肯定不舒服。 隔着衣裳,梅迦逽揉了好一会儿,东方闲还喊酸,她怕捏痛他,下手也不敢太重,想了想…… 梅迦逽摸索着寻到东方闲腰带,将他的腰带解开,剥掉锦服,一只手搂着他,另只手从他单衣底下钻了进去,掌心贴着他背部的肌肤一寸一寸揉摁着。 “好点儿么?” 东方闲满意的发出一个单音,“嗯……” 手心传来的东方闲体温让梅迦逽禁不住脸颊发红,和他在北齐都尉府同床而眠的几晚,也曾上半身毫无隔阂的碰到过他的身躯,但那时他浑身冰凉,她整颗心都在担心着他,也不觉有什么羞赧。现在却总有些心不在焉,无法集中注意力,掌下的身躯精实而温暖,丝丝肌理都在告诉她,她正抚摸的人是一名男子。现在的马车,是她最美的天堂。 “你热?”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发烫的耳根,嗓音轻清,别有种勾人心扉的感觉。 “没。”梅迦逽否认。 东方闲又道,“你脸好红。” 梅迦逽语结,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涅槃说过的话,这破孩子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我给你吹吹。” 东方闲还真像模像样的用嘴向梅迦逽脸上吹风。 得,这下,梅迦逽的脸更红了。 “我不热,七郎别吹了。” “撒谎,比之前还红。” 梅迦逽实在怄,你这破孩子是非得揪出真相才罢休吧! 将手从东方闲单衣里抽了出来,梅迦逽松口气,说道,“过会就不红了。” “哦。” 过了会儿,东方闲冷不丁来了句,“前面。” 呃? 梅迦逽糊涂,什么前面? “前面还没揉。” 东方闲小声咕哝,“不自觉……” 梅迦逽像个被先生责备的学生半个字都辩不出,得,她的错。扯开东方闲单衣的系带,小心翼翼的揉着他的右胸,生怕碰到了他左心口的剑伤,过了会儿,温热的手心慢慢向他的肚腹走去。 “嗯~” 梅迦逽的小手游揉在东方闲的肚处,舒服得他轻轻喟然出声。 听到耳边的轻轻舒叹声,梅迦逽忍不住低笑,“呵……”还真是个王爷…… 发现东方闲很喜欢她摸他肚子,梅迦逽愈发用心的揉着,让她意外的是,这几年他在听琴阁诵经抚琴,虽说有些防身的功夫,但和真正习武的人比,他那三两下完全算不得什么,就是一个常常吃斋念佛的人,肚腹却结实得很,完全不像一个文弱秀雅男子的身子。 摸着揉着,梅迦逽突然想到了辅国将军府的‘小七七’,那只只让她抱的小兔子,不管它蹦跶得多欢乐,只要她抚摸它,立即会乖顺的伏在她怀中,就像此刻的他,静静靠着,均匀的呼吸。 呃?! 梅迦逽注意力一下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右胸上,他、他……在干嘛? 东方闲修长的手指在梅迦逽微微起伏的右胸上一下一下抚着,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发觉她的手停下来,掀眼看着她,疑惑道,“嗯?” “七郎你……在干嘛?” “你这脏了。” 哦…… 她就说嘛,他怎么会做出这般无理的举动。 “没事。” 梅迦逽不以为意,东方闲却似乎很不满她衣裳脏了,一下一下继续擦着,终于…… “七郎,没有关系的。” 梅迦逽从东方闲衣下抽出手,抓住一直在她胸前‘爱干净’的手掌,“脏了洗洗就好。” 要不是他,这只手,她早就…… 将东方闲的手轻轻放下,梅迦逽继续帮他活络前胸的血液,可没过一会儿,她的胸又被‘偷袭’了。 梅迦逽耐着性子再次握住东方闲的手,可她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软软的呼唤。 “逽儿……” 梅迦逽愣住,这声音…… 东方闲的手稍稍用力挣出,覆到梅迦逽的胸口. 胸口的轻揉感让梅迦逽浑身一紧,他这是……除掉拂在她颈侧的温热气息外,耳朵里还听到细微的轻喘。 几年来,梅迦逽心中虽藏着东方闲,却一直把他放在高不可及的地方,他是王爷,她是相府千金,他是佛,她是伐杀的将军,他干净得不可亵渎,即便他们有过亲近的时刻,她也从没想过他会……会有一般世俗男子身上的欲.望。 东方闲的手从梅迦逽的衣襟慢慢钻了进去,贴着她的肚兜,丝滑的感觉中似乎带了一点让人无法忽视的诱.惑,挺立在他的手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俏立。 “迦逽。” 涅槃欢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外面很漂亮,风很舒服,出来吹会吧。” “不用了。” 梅迦逽一边婉拒涅槃,一边将东方闲的手从自己的衣裳里拉了出来,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房。想不到,她真是没想到她的七郎……也沾人间的气息。 “逽儿……” 东方闲的声音明显不满。 梅迦逽心尖一颤,这些天她可真见识了他的倔脾气,要真卯上了,不让这位爷满意肯定收不了场。 “过阵子好不好?” “为何?” 梅迦逽暗道,闲七爷啊,你满身都是伤,还想动手动脚么? “等你伤好了。”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的脸,问道,“伤好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 聪慧如梅迦逽也未料到有朝一日会从东方闲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词,找不到话回答的她,只好沉默。 “逽儿……” 梅迦逽脸红了,不说话的将脸转到一边,他的问题让她如何回答,他也太能选词了。 “逽儿……” 梅迦逽羞赧得都想走出马车了。 “逽儿……” “逽儿……” “你再叫,我就出去和涅槃一起骑马。” 面对梅迦逽故技重施的小威吓,东方闲漫不经心的说道,“本王要把一件精绣紫竹的小肚兜放到车外,随风飘扬。” 呃! 梅迦逽飞快反应,莫非是她与他一同‘千杯不醉只醉月光’的夜晚被他拿去不还的那件肚兜? “还我!” “什么?” “还我!” “什么?” “不许装!” “听不懂!” “闲王爷!” “梅将军!” 梅迦逽怄火,“不还就不管你了。” “本王听不懂。” 个人.权威从来无人敢挑衅的梅迦逽气儿窜上来,放开东方闲转到一旁,许是她用力太过,东方闲的身子被她推撞到马车上,疼得他叫出声。 “啊!” 涅槃和凤凰一同被车内的叫声吓到。 “迦逽?” “小姐?” 梅迦逽也没想到东方闲会撞到车上,一瞬间就回身去扶东方闲,心疼又自责不已。 “七郎……” 将东方闲轻轻的抱回到怀里,梅迦逽声音放得格外柔,“我不是故意的,七郎,哪儿撞疼了?” “你难道不是故意的?” 她敢说不是故意甩开他的? “我……” 梅迦逽像抚顺‘小七七’一般柔抚着东方闲,“不会了,以后都不会推开了。” “迦逽,没事吧?” “没事没事。” 看着梅迦逽颇为内疚的表情,东方闲多有无辜的问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什么?” 这下,轮到梅迦逽装傻了。 东方闲也不让,“随风飘扬……” 梅迦逽气得差点手下又有动作,忍了忍,“你就不怕别人好奇你哪儿来的?” “他们问,本王就说。” “你!” 东方闲指尖轻轻在梅迦逽胸口画着圈圈儿,小动作惹得梅迦逽想发作又怕伤着他,捉住他的手,压着性子道,“七郎,先疗伤。” “然后呢?” “然后再把你脑子里那些佛祖看了都要脸红的行为实施。” “嗯。” 东方闲口气一本正经的应下,只差把梅迦逽给羞得钻地洞。 - 梅仁杰派去接东方闲的马车一路走官道,直到他们到了北齐多罗山城,都没见到梅迦逽的马车。 多罗山城的都尉看着东淩使者,“大人,闲王爷三日前被东淩的辅国将军接走,已不在我府中。” “三日前?” “是的。” “我们这一路都没有见到梅将军的马车,如何信你的话?” 北齐都尉大人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问问多罗山城的百姓,看看三天前是不是有一辆白色华贵马车从本府前跑出城门。” “再说了,闲王爷身负重伤,本府请的大夫医术不精,甚怕王爷出什么意外,本都尉担待不起,你们带御医来,若人在府中,难道本都尉还会藏着闲王爷?” 东淩使者和几个御医相互对了下眼色。 - 东淩皇宫,储心殿。 东方烨将手中的密报递给梅仁杰。 待梅仁杰看完,东方烨说道,“按日子算,她带人出来了五日,该到了尉迟德管辖的范围。” “尉迟将军可有来信?” 东方烨对着程德海示意了一下桌上的信笺。 “是。” 程德海将尉迟德的密信拿给梅仁杰,“右相大人。” 看着信上的字,梅仁杰眉头越蹙越紧,这个四儿,搞什么鬼? “皇上,他们对北齐路生,可能中间耽搁了,相信很快他们就能到尉迟将军统管的十城辖地。” 东方烨目光清冷的看着梅仁杰,“派去的御医没接到人,算好路程耗时等着护卫人的将军也没看到她,你是她的父亲,你觉得她干嘛去了?” “皇上,请息怒。” 东方烨皱起眉头,“朕现在不是生气,是担心。” “皇上。” “她只带了五百人,若知道他们的行踪,出了事,尉迟德也好救。现在人都不见,如何救?” 梅仁杰低头,他岂会不知四儿如此做的目的。 贞康帝知道他们的行踪,明说,是好救援。可暗地里,能救就能杀,四儿不让他们知道路线,为了,就是怕半路遭自己人的暗杀。 但是,四儿,你可知,你越精明,回帝京后,你们两人的命运就更难说啊。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4 原本在淮水以北的尉迟德以为梅迦逽会带着东方闲到他驻军的十城,从他管辖的码头渡江,没想到,梅迦逽竟带着东方闲避开他,不在他处作停留的直接抵达燕中。 燕中城。 守城将领海心见到梅迦逽,恭敬行礼,“末将拜见梅将军。” “海校尉不必多礼。” 海心,京畿(ji)中部驻军守将海天长子,与其父一样,对梅迦逽忠心不二,这也是梅迦逽选择直接过淮水到燕中的原因,京畿中部的将士是她信任的人,京畿北部的尉迟德近三年虽归她调配,却是贞康帝一手培养壮大的,算是他的心腹,她断不敢在淮水北十城停留,以防有变。 将东方闲安顿在守城校尉府的客房里,海心见梅迦逽坐到床边,微微有些诧异,却也不便说什么。 “梅将军,你的房间在对面厢房。” “嗯。” 海心又道,“将军此番去北齐,必是车马劳顿多日,在燕中休息几日再回京吧。” “此事再议。海心,叫军中最好的大夫来。” “是。” 海心出去后,涅槃坐到房间的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凤凰,“给。” “不渴。” “我自己喝。” 喝完茶,涅槃转着手中的茶杯,“我说梅四小姐,你这一路也太高调张扬了吧。” 从北齐一直到燕中,在五百将士的面前不避讳和东方闲的亲昵就算了,好歹也算是在逃命,军中儿女不计较那么多的规矩,可到了自己的地盘还这样关心在乎闲王爷,未免也太亮了点。 梅迦逽轻轻笑了笑,“涅槃,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调吗?” 涅槃指间的杯子停止转动,看着梅迦逽。 “凤凰、涅槃,你们听好,从燕中回京时,我要一千人马护卫,走官道,过各处城池时,走城中大道。” 凤凰和涅槃相互对视一眼。 “不是吧?!梅四小姐,你这么大张旗鼓想干嘛?” 梅迦逽扬起下巴,“本将军喜欢。” 涅槃摇头不解,“你这个喜欢我可不敢苟同。” 凤凰也担心道,“小姐,会不会……?”太张扬了。 “你们照我吩咐的做就是了。” 没过多久,海心领着军中最好的郎中过来。 “梅将军,郎中来了。” “嗯。” 梅迦逽从床边站起,“郎中,请。” 凤凰和涅槃走到门外,海心跟着她们的步伐也走了出去。先前在京畿中部驻军时,海心和涅槃的关系还不错,三人一到门外,海心就走到涅槃身边,好奇的问道。 “涅槃,梅将军和闲王爷……啥关系?” 涅槃看了海心,笑了,“你觉得呢?” “不好说。” “嘿嘿,我也不好说。” 海心咧嘴笑道,“是不是那种……” 涅槃反问,“你说呐?” “有点像。” “嘿嘿,我看也有点像。” “那到底是不是?” “你认为呢?” 海心给涅槃的回答方式弄得纠结,“你怎么老问我的看法啊?” “因为,我对他们俩,没看法,不问你的看法,怎么回答你那些欠揍的问题。” 海心给涅槃驳得挠头,“我不问还不行嘛。” “这就对了。”涅槃像个长者一样拍着明明比她大六岁的海心肩膀,“小破孩,很多事情呐,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太多东西的人都不会长命,你看看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不能英年早逝。” “嘿嘿,那是,我爹说了,咱们上战场的,命长比什么都重要。” 东方闲休息的房间里。 梅迦逽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待,从夕阳西下一直到月升中天。 终于,房间里响起郎中说话的声音,“闲王爷,会有些疼,你忍忍。” “嗯。” 听到郎中的话,梅迦逽禁不住站起来,小步子的朝床边移,快到床前时,东方闲慢慢抬起手,抓住梅迦逽的手,将她引到床边坐着。 坐到床头的梅迦逽双手紧握东方闲的手,心房揪捏着。 郎中开始处理东方闲腿上的箭伤,他每碰一下东方闲的眉头就紧一分,最痛时,修长的手指掐握着梅迦逽的手,近乎要捏断一般,痛了他,亦痛到了她的心底。 也不知是时间真的去了很久,还是梅迦逽心中已经痛到了极致,素有耐心的她忍不住对着郎中说道,“怎么还没好?” “梅将军,还、还要会儿。” “你快点儿。”梅迦逽拧着眉心,“他很痛。” “是。” 东方闲苍白着脸,额头上的冷汗粒粒如珠,声沉无力道,“本王……没事。” 虚弱无比的声音刺激到梅迦逽的心尖上,无声的握紧他的手,佛祖,你睁眼看看,他未做任何坏事,一心为善,为何你总是要折磨他。 一个时辰后。 郎中直起身,暗暗舒了口气。 “大将军,好了。” 梅迦逽掏出丝帕擦干东方闲脸上和脖子里的汗水,重新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郎中,“闲王爷的伤如何?” “这……” “但说无妨。” 郎中双手施礼,“大将军,小的已尽力,能不能完全治好闲王爷,实在不敢保证。” “为何?” 郎中顾忌的看了眼东方闲,终是说了实话,“回大将军,闲王爷身上的伤着实过重,若非先前他服下了灵药护住心脉,恐早已……” 梅迦逽和东方闲都知道,郎中嘴里的灵药便是她给他的四粒红色药丸。 “王爷身上的外伤,要治愈并非不可能。难的是,王爷心口的剑伤和右腿的箭伤。” 梅迦逽心中的担忧在郎中口里得到了证实,她害怕的,就是这两处。 见郎中吞吞吐吐,梅迦逽直言,“继续说。” “王爷心口剑伤深一分便当场毙命,如今虽保了命,但……心有重损,只怕,活不过五载。” “不能再长些了?” 郎中微微弯腰,“梅将军,心为人主,五年已是最好的情况了,若日后稍有不慎,可能闲王爷就……” 梅迦逽的心,狠狠抽搐,痛及心底。第一次给他把脉时她就知道情况很不好,却总不愿相信,对自己说她不是大夫未必看的准,而今郎中直白的说出来,倒是再无法自欺欺人了。 “你且说说,要注意些什么?” “切记过度刺激王爷!不可激动,不可再伤,夏不宜太热,冬不宜太冷,饮食忌冻忌辣忌鲜寒。总为一句话,一定要让王爷处在平和的环境中。” “嗯。”梅迦逽谨记郎中说的话,问道,“那他腿上的箭伤如何?” “回大将军,闲王爷腿上的箭伤伤及筋骨,且其后对伤口的用药有欠缺,只祛体外炎症而未对肉中伤做及时处理,刚小的虽已补救,但时日过去有些长,只怕……只怕……” 郎中看看梅迦逽,目光又转到东方闲脸上,下面的话不敢说出来。 “说!” “梅将军。”郎中跪到了地上,颤颤畏畏道,“闲王爷怕是会落下腿疾。” 梅迦逽的心猛的落下深渊,七郎会瘸?! 躺在床上的东方闲亦是愣了下,被梅迦逽握着的手忽然就抓紧她,沉默的力道狠狠揪着她的心,那份惊讶毫无保留的传递给她。 “一定会……”梅迦逽深呼吸一记,问道,“瘸吗?” 郎中自是不敢把话说绝,若瘸了,是他看诊正确,若出现奇迹,岂不会被冠个庸医之名,便回了梅迦逽一句保守的话,“凭小的的能力,恐无法挽救。” 他不行,别人未必不行。 大夫话未绝,梅迦逽心中亦没失去希望。 “你听好,这几日,尽全力医治七王爷,若有懈怠,本将军定不饶你。” “是。” “你下去吧。” “小的告退。” “等等。” 郎中回身,“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这几日闲王爷喝的药,你亲自煎。” “是。” “煎好后,你直接端来送予我,中间不可经任何人之手。” 郎中自然明白梅迦逽的用意,“小的定当谨记。”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梅迦逽拉着东方闲的手,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语,为何老天爷如此对他,他本已体弱,现在还…… 梅迦逽心痛不止的俯身将东方闲轻轻抱进胸口,“七郎,我一定会找到能治好你的大夫。” “逽儿……” 梅迦逽用力抱紧东方闲,不公平,老天对他太不公平了! 清凉的泪水染到东方闲的脖子里,梅迦逽努力忍着不哭出声。 “逽儿,别哭。” “七郎,我没哭。” 现在的她尚未绝望,眼泪实不该落下,只是可有人懂她心中对他的怜惜?此番种种的悲哀为何皆要落到他一人身上,他何错之有?皇权争斗她不是不懂,国家利益她并非不知晓,再多的明争暗斗她都可置之不理,唯独任一人、任一组织都不可以伤害他为代价达到目的,她看着他一次变成棋子,也仅仅只看这一次,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人胆敢动他的心思,她梅迦逽回击绝不留情。 涅槃和凤凰在门外拉住郎中问了东方闲的情况,问完后,两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 情况怎么会这么糟糕? “凤凰。” 在门外听到唤声的凤凰连忙走进房间,“小姐。” 涅槃和海心跟在凤凰身后走进房间,见到床上脸色灰白没有血色的东方闲,涅槃心中难免浮起丝丝怜悯,原来真不待见他,现在看到……哎……命运多舛的一个落魄王爷,若不是有迦逽,真不知道他如何活到现在。 “凤凰,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早启程去北齐多罗山。” 涅槃问,“干嘛?” “抓一只赤麒麟回来。” 凤凰看向床上躺着的东方闲,隐约能明白梅迦逽的意思,说道,“我今夜动身吧。” “现在子时了吧?” “近几日路程不累。” 熟知凤凰体能的梅迦逽亦不多拦,“你依自身情况决定。” “小姐,我走了。” “小心些。” “嗯。” 凤凰离开后,涅槃走近梅迦逽,“赤麒麟干嘛用的?” “赤麒麟是一种灵兽,其身赤色,如火似血,身型极为灵巧。它有一特性,受伤后身体自动愈合能力奇高,一夜之间便可将伤处复原。” “那我们经过多罗山时怎么不去抓?” 梅迦逽轻叹,“那时不料他的腿……再说,多罗山横亘北齐全境,我们经过的地方山明水秀,人马众多,见不到赤麒麟。” “莫非赤麒麟生活在环境恶劣的地方?” “多罗山北端,终年积雪的悬崖上。” 涅槃咋舌。“涅槃,很晚了,你早些休息。” “嗯。” 海心看着梅迦逽,疑惑着,梅将军难道不出去? 转身走了一步的涅槃反应过来,伸手抓住海心的胳膊,“发什么愣,走了。” “哎哎哎……” 门外,海心依旧转头向房间里看去,“涅槃,她、他们……” “什么她她她她,闲王爷重伤成那样,床边能没人照顾吗?迦逽上半夜,我下半夜。” 海心嘀咕道,“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 “嘿嘿,那我可以偷懒一晚。” “你真好意思。”海心回头又看了眼,“梅将军眼睛看不见,放她在那照顾闲王爷,多不方便。若非军中无女子,我定派人去替大将军。” “哼……”涅槃哼气,“你懂什么,照顾人不定要用眼睛,就算有婢女在这,也不见得能照顾到闲王爷。” 她家那个梅四小姐能让其他女人碰她的心肝小七七?才怪! “照顾伤患不用眼睛要用什么?” 涅槃站住脚,用手戳中海心的心脏,“心!” “人人都有心,这有何难。” 涅槃翻了个白眼,“对牛弹琴。走了,我打水给迦逽洗漱去。” “嗯,我去巡逻。” 梅迦逽不愿回东方闲对面自己的房间洗澡,涅槃只好找了个借口把她的房间换到东方闲隔壁,伺候好她洗完,用桃木梳为她把长发一梳到底,看着镜子中的倾城容颜,忍不住叹息,如此精致的两人,怎么偏偏就没投到好人家,一王一将,他们的感情要如何收场哟。 “涅槃,帮我打盆热水到他的房间。” “嗯。” 涅槃牵着梅迦逽刚迈进东方闲的房间,就听到他在床上喊,“逽儿?” 梅迦逽快走几步过去,“七郎。” 涅槃哆嗦了下,啧啧啧,鸡皮疙瘩掉一地。 “迦逽,我去打水。” “嗯。” 涅槃走后,东方闲撑着手肘慢慢坐起来,听到动静的梅迦逽问他。 “怎么了?” “如厕。” 梅迦逽愣住,前几天在路途上是德叔照顾他这个方面,现在…… “你等下,我叫人叫德叔来。” “不用,本王自己去。” “但是……” 梅迦逽站在原地,叫人不是,不叫人亦不是。 东方闲将没受伤的腿落到床下,穿上鞋,双手勉力的搬着自己受伤的腿一点点放到床沿,扶着床柱站了起来,刚走一步,便扑到了梅迦逽身上。 “啊~” “七郎……” 梅迦逽双手抱住东方闲的身子,“我让德叔来。” “不要。” 东方闲双手轻轻圈住梅迦逽的腰肢,明明重伤在身的是他,可由于他比梅迦逽高出大半个头,看上去更像是身姿纤细的梅迦逽躲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逽儿,你陪我去。” 呃?! 梅迦逽以为自己听错。 “逽儿?” “我、我……不知道如厕在哪。” “问人。” “那个,我看不见。” “我看得见。” “但是……” 她的闲七爷啊,这事,她真不能陪着去啊。 东方闲不以为意道,“反正本王被你看到的也不少了,再多点儿也没什么。” 一瞬间,梅迦逽真有种被雷劈的感觉,他说什么?她看他看了很多?她什么时候看他看了不少?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吧。 “闲王爷,本将军看不见。” “比喻嘛。你摸本王总是摸了很多吧。”东方闲理直气壮的看着梅迦逽,“那就算你看到的。” 涅槃端着一盆温水站在门口,听到东方闲的话,嘴巴张成鹅蛋型,不会吧……梅四小姐,你你你……你也太威武了点吧,摸光小七七了?! 梅迦逽羞恼道,“我哪有摸了很多。” “该摸的都摸了。” “也就你的胳膊和前胸后背。” 东方闲语气别提多无辜了,“那还不多?” 梅迦逽想也不想的快速回驳他,“又不是全身。” 东方闲微微低眸看着一脸气咻咻的梅迦逽,像一只被欺负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白兔,委屈无比道,“那去如厕让你再多摸点。” “不去。” 梅迦逽端着架子,那地儿,她是真不好意思去。 “你不去,本王待会不擦身子。” 嘿~ 门口的涅槃乐了,哟呵,闲王爷,很傲娇哟!俊美的傲娇小受受哇! 梅迦逽无语了,这人……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5 (梅迦逽无语了,这人……) “你不擦就不擦吧。” 擦干净了,舒服的是他,他还好意思拿着来威胁她,莫非她还求着非要为他擦身子? 东方闲瞟了下门口站着的涅槃,“本王回帝京的路上也不擦。” 梅迦逽反问,“你不怕臭啊?” “自己没感觉。熏的是每晚抱着我的你。” 呃?! 涅槃手里的水盆‘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雷声滚滚啊~ 梅迦逽慌忙放开东方闲,侧过身子,“涅槃?” “啊啊,一下没端稳,我再去打一盆来,你们忙,继续继续,别管我。” 涅槃拾起地上的水盆跑了出去,咚咚的脚步声让梅迦逽脸颊发红,怎么办,都让涅槃听去了,以前不觉他说话这般不遮不拦的,今儿个可真是什么不该说就捡什么说,愁人~ “逽儿……” 梅迦逽没好气甩开东方闲欲拉她的手,“干嘛?” 自认力度不大的梅迦逽也不知怎么甩的,东方闲晃了两下摔倒在床上,哀声顿起,“啊~” “七郎?” 梅迦逽急忙摸着去扶东方闲,“我、我……” 她力气该是不大呀?! 东方闲上半身趴在梅迦逽的怀里,“第二次。” “我……我没想到,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要憋不住了。” 内心自责不已的梅迦逽哪还会不顺着东方闲,扶起他,一点一点朝外面走,“来,小心些,慢点儿……”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如厕的门口,东方闲拉住还欲朝前走的梅迦逽,“到了。” 闻言,梅迦逽放开东方闲,意思很明显,后面的,她帮不了了。 过了会儿…… 梅迦逽问身边没动静的东方闲,“你怎么还不进去?” “你没扶。” 呃…… 梅迦逽好气又好笑的憋了片刻,说道,“要是我一晚不扶你进去,你搁这站一晚?” “尿你身上。” “喂!” 梅迦逽瞬间脸颊红透,“东方闲!” “逽儿……” 东方闲伸手抓住梅迦逽的手,“走吧。” 梅迦逽恼火,在他身上打回胜仗怎么就那么难,他简直无敌了…… 两人折腾了许久,总算完事回到房间里,有了扶他去如厕的经历,涅槃将温水送到房间里后,梅迦逽少了诸多不自在,顺顺利利的帮东方闲擦完身子,穿上干净的单衣。 “迦逽。”涅槃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郎中送药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为东方闲看诊的郎中将药送到梅迦逽的手中,“梅将军,闲王爷的药。” “可是按我说的做的?” “是的。药是小的亲自抓、煎,倒出后便送来了,未经任一人手。” “嗯。” 待东方闲喝完药之后,梅迦逽将涅槃叫到房内。 “涅槃,你睡我的房间。” 涅槃低声道,“迦逽,你是不是担心什么?” “海心已告诉尉迟德我到了燕中。以尉迟德对皇上的忠心,明日下午,帝京的人该知道我们在燕中了。”梅迦逽轻轻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范些总是没错的。” 涅槃看了下东方闲,对着他笑了笑,现在她真不讨厌这个男人,傲娇是傲娇了些,但好像心还不坏。 “迦逽,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跟他……”涅槃指了指东方闲,“一直都躲躲藏藏的低调行事,为何这次回京要大张旗鼓,你不怕贞康帝……再为难你们吗?” 上次她借宿听琴阁就让她攻了北齐十城为交代,这次她亲赴北齐接他,若算起来,贞康帝岂不让她攻下一整个国家来洗罪? 梅迦逽微微笑了下。 “涅槃,你玩过盖面象棋吗?不分楚河汉界。” “嗯。” “将士相马車炮卒,将可吃掉士、相、马、車、炮,为唯一能拿住将的,却是地位最低的——卒。所以,这一次,最难的问题,我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地位最高的人,用看似最没有权力的人拿住。” 涅槃靠着桌边,问,“什么意思?” “斗势,七郎比不过贞康帝;拼权,我压不过皇上。朝堂或者暗处,我们两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为何用我们的短处与他的长处争呢?倒不如用我们与他不相上下的东西,挑明了抗衡。” “什么东西?” “呵……”梅迦逽笑,“民心。” 涅槃不懂,“民心?” “他是活佛,拥天下百姓的心。我为守将,无一败绩定苍生的心。贞康帝虽是万民的圣上,却也不敢明着对我们怎么样。这一次,我就是要昭告天下,我梅迦逽与东淩的闲王爷在一起,他已还俗,我喜欢他,无罪无错。”梅迦逽微微勾起嘴角,“朝中无一人支持又怎样,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整个乾坤大殿的人也不敢与天下人斗。” 涅槃突然笑了,“哟,看来你是打定心思的认为天下百姓都乐见你和闲王爷在一起?” 梅迦逽扬起小下巴,“那是自然。” 左莺莺都能和他传谣言,她梅迦逽还能配不上? “梅四小姐,我突然发现,还是你厉害,当初左莺莺和闲王爷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这次,我看岂止是东淩,乱世四国都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梅迦逽微微蹙了下眉,若非回京之后要面对的问题太多,她也不得这样做,仅靠她一人之力暗中保护他必定不行,既然人人都对他虎视眈眈,她便反守为攻,堂堂正正的以辅国将军之姿来保护他,谁动他,便是与她梅迦逽过不去。至于最不甘的皇上,就由天下百姓的呼声来制他吧。 “很晚了,去睡吧。” 涅槃目光从梅迦逽和东方闲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次,贼兮兮的笑道,“走走走,我这就走,常言道,打扰情人亲热是要被雷劈的。” “涅槃你……” 涅槃走到屏风出,回身道,“哎,梅四小姐,晚上动静小点,我在隔壁,而且,你知道,我听力很好的。” “涅槃,你讨打。” “哈哈……” 梅迦逽侧身躺到被子里,刚抱住东方闲,听到他说。 “那句话,本王想再听一遍。” “什么?” 东方闲偏过头,对着梅迦逽道,“郎中说,不能刺激本王。” 梅迦逽轻笑,“所以,我不说。” “本王想听。” 身负重伤的东方闲像被人鞭笞似的,扭翻着身体在被子里挣扎,好像是想面对梅迦逽。 “哎,你别动,别乱动。” “那你说。” 梅迦逽沉声不满,“别欺人太甚啊。” “你是不是不知道本王要听的是哪句?” “我有那么笨吗?” 东方闲低笑,“那不一定,正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呵……”梅迦逽扬唇莞尔,“你不就想听那句吗。” “哪句?” “睡觉。” “逽儿……” 东方闲伸手勾住梅迦逽的中衣,轻轻的一拉扯,“不听睡不着。” 梅迦逽咬着下唇,害羞的笑了很久。 “我喜欢你!” “呵……” 东方闲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底,一双墨黑的桃杏眼格外的明亮,薄唇轻开,“再说一次。” “我困了。” “最后一次。” “我喜欢你!” 听着耳边东方闲低低的笑声,梅迦逽真恨自己太听话。 结果,让梅迦逽更恨的是,东方闲哪里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最后一次’的话,一晚上缠着她说了不下几十次,他听着耳朵不起茧子,她说得嘴角都想抽筋,两人折腾到金鸡打鸣才合上眼睛睡觉。 白天醒来时,梅迦逽窘得只想装睡。 她……她的手居然放在某人某个很敏感的地方。 梅迦逽惊悚,不是吧,一直搂着他腰身的,什么时候放他‘那儿’去的? “嗯~” 安睡中的东方闲慵懒的迷叹了一声,一只手随意的动了下,不偏不倚的刚好压在梅迦逽放在他身体‘某地’的手背上。 这下,梅迦逽脸色都变了。 这算不算当场抓住她这个采花贼?! 锦被里,梅迦逽想趁东方闲没醒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她退一分,他的手就像捏着一件珍爱的宝物,越攥越紧。想到他还没醒,梅迦逽贴到他耳边低声道,“七郎,咱把手松开好好睡觉。” 东方闲没听见。 梅迦逽又道,“七郎,松松手。” 东方闲迷迷糊糊的说了个字,“不。” “七郎,听话,松点手。” “不。” 还不?! 梅迦逽都快被东方闲气得内伤,涅式用词乍现脑海,破孩子,死孩子,倒霉孩子,讨厌孩子,他到底知道自己抓着什么吗? “七郎……” 东方闲抓着梅迦逽的手不松便罢,竟还揉了几下,睡梦中舒服的叹了声,“嗬……” 梅迦逽被吓得差点惊叫,这人…… 她总算是明白了,不管是闲空大师还是闲王爷,亦或者她的七郎,也不管他在外人眼中多么的心善清疏,在床上睡觉时,他根本就是一个不讲理不规矩不听话的……孩子。 “呵……” 梅迦逽无奈的低笑,算了,继续睡吧。 东方闲睡的倒是极好,却吓了梅迦逽,没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手下有东西在变化,不停的长大,且透过他裤子传递到她掌心的温度愈来愈高,也不管是不是会惊醒他,急忙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 “七郎。” 东方闲未醒。 “七郎,醒醒。” “嗯?” 梅迦逽掀开被子叫人,“涅槃。” “在。” 涅槃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面,暗道,哟,这两人总算要起床了,都到午饭时间了,也真能睡。 “叫郎中来。” “好。” 梅迦逽摸到自己的衣服,穿上,俯身凑近东方闲,“七郎,我让郎中来看看你。” “怎么了?”东方闲惺忪着睡眼看着梅迦逽。 一直深刻记挂东方闲身有重伤的梅迦逽哪会想到十五岁那年马马虎虎瞟了眼的‘嫁妆图’上有一段关于男性身体的描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身体又出了状况,紧张不已。 “你身子有没哪儿不对劲?” “没。” “你在细细感觉下。” 东方闲眼睛睁大了些,“没有。” “明明有的。” 梅迦逽伸手钻进被子,摸着东方闲的身躯,向下…… 呃?! 没了?! 梅迦逽的手在东方闲‘某儿’摸索了几把,嘀咕道,“就是在这嘛。” 东方闲屏着气息看着梅迦逽的脸,脸色渐渐转红,“逽儿……” “嗯?哪不舒服?” 东方闲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勾上梅迦逽的脖子,刚把她拉下,还未有第二步动作,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迦逽,郎中来了。” 脸颊近若相贴的两人连忙分开,梅迦逽坐在床头,东方闲躺在被子里,微有不悦的看着走进的涅槃和郎中。 “大将军。” “嗯。”梅迦逽平静着声音,“为闲王爷检查吧。” “是。” 趁着梅迦逽无事时,涅槃带着她坐到窗边,伺候她洗漱,揶笑她,“哎,梅四小姐,昨晚敌我双方拼杀的很激烈嘛。” “涅槃~” “别想否认啊,现在都午时了,昨晚要没干嘛能睡到这个点儿?”涅槃扫了眼东方闲,凑到梅迦逽耳蜗处,“都身负重伤了,还能……嗯嗯?” “涅槃~” 梅迦逽整个脸都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你想的那样。” 涅槃乐了,“我什么样都没想,反正……孤男寡女的,同床共枕这么多天,该的,不该的,怕都发生了。” “涅槃~” “哎,迦逽。以前我特不待见闲王爷,不过,今天,我倒是真有点服他了。你说,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干啥’。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梅迦逽拍了下涅槃的手背,“不许胡说。” “他没对你干嘛?” “没。” “那这些晚上你们干嘛?” 梅迦逽一心想着为东方闲正名,出口道,“我抱着他啊。” 一刹那,窗边细细的对话声消失了。 接着,涅槃的大笑声在房间里爆出来。 “哈哈……” 郎中回头不知所谓的回头看了下涅槃和梅迦逽,继续为东方闲检查。 “涅槃,涅槃你……”梅迦逽又羞又恼,“不说了。总之,不是你想那样。” “哈哈……”涅槃捂着肚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得,梅四小姐,你不说,我不听。将军就是将军,果真威武。” - 五天后。 涅槃看着站在窗下眉头紧蹙的梅迦逽,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迦逽,别担心。” “多罗山北端终年积雪,真不知道……” “不会有事的,凤凰轻功那么好,我想,很快她就回来了。” 说到凤凰的轻功,涅槃想起了一件事。 “迦逽,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什么?” “我被俘到西楚那次,有一个黑衣女子救我出牢,她是我这些年见过轻功最好的人,真令人叫绝。我觉得……有个人很像她。” 梅迦逽眉心微微一拧,“谁?” “幻儿小姐。” 梅迦逽摇头,“你在西楚时,幻儿不知你出事,一直在仙霞山。便是知晓,她的轻功亦没你说的那么好。” “嗯,我让凤凰试过她的轻功,确实差了些。” 梅迦逽微微有些诧异,“你让凤凰试了幻儿?” “嗯。她总是蒙着面,看她的眼睛,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便请凤凰试了下,她轻功还没凤凰高,我肯定那晚不是她。” “呵……” 涅槃不解,“笑什么?” “据我所知,幻儿轻功虽不好,但,和凤凰比,该是不相上下的。” “不对吖。她没凤凰好。” “呵……,幻儿不会和你与凤凰真打的。” 涅槃想了想,也是,她怎么没想到梅幻儿可能真是隐了实力呢,毕竟她们是她四姐的贴身侍卫。 - 东淩皇宫,御书房。 东方烨看着底下站着的梅仁杰、左权晋以及各部尚书,脸色凝深,语气更是透着一种威严。 “辅国大将军已接到闲王爷,如今到了燕中。各位卿家说说,现在如何与北齐交涉。” “皇上。” 左权晋拱手施礼,“北齐两城和各种赠品是送予闲王爷与代善公主成亲的贺礼,如今他们既无缘成为夫妻,那些东西,自当还回我东淩。” 兵部尚书上官鸿提醒道,“左相大人,贺礼都被劫了。” “贺礼被劫与我东淩无关,事情出在北齐多罗山城,能追回来是北齐的本事,找不回来,他们难道不会赔么?” 礼部尚书易铮看着左权晋,“这……要还贺礼的事情,会不会显得太……” “易大人。”左权晋言正令色的看着易铮,“侍女侍卫都被杀已是损失,那些贺礼,都是我朝百姓缴纳的赋税,婚事不成,怎不能要回?难道白白便宜劫匪?” “这……” “还有,皇上。”左权晋看着东方烨,“辅国大将军贵为我东淩二品大员,手握重兵,怎可亲自去北齐接闲王爷,微臣斗胆问一句,可是皇上授意?”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6 (“还有,皇上。”左权晋看着东方烨,“辅国大将军贵为我东淩二品大将,手握重兵,怎可亲自去北齐接闲王爷,微臣斗胆问一句,可是皇上授意?”) 东方烨看了眼梅仁杰,说道,“若朕未下旨,如何?” “若未得圣上旨意,辅国大将军有渎职之罪,各处边境严防,她不在帝京指挥大局,私自跑去接闲王爷,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梅仁杰侧脸看着左权晋,“她能有什么用心?” “这,老臣就不知道了。”左权晋看着梅仁杰,冷冷的笑了下,“梅将军有何用心,恐怕得她自己来回答。” “左相大人。”梅仁杰瞪着一贯看他们父女不满意的左权晋,“你不要危言耸听。” “我是不是危言耸听,各位大人心里自当有结论。” 左权晋看了下六部尚书几人,“执六军的辅国大将军不顾安危深入北齐,若说梅将军和闲王爷之间没点什么,谁信?” “按左相大人的意思,闲王爷不该救?” “非也。本相没说闲王爷不要救。”左权晋看着梅仁杰,“救闲王爷,应该。但不是梅将军亲自去。” 梅仁杰自知此刻不应在东方烨面前为梅迦逽辩护太多,事实呈在眼前,四儿就是为了闲王爷犯险北齐,舌灿莲花也没法抹掉她私自出境救人的事实,何况,她为了躲避他派去的御医,竟改道密行,尉迟德的密报让皇上有多生气,他岂会看不出来。 “行了。” 东方烨面无表情看着左权晋,“闲王爷乃朕的七弟,接他回京为第一要务,梅将军的事情,待她回来再作议决。” “是。” - 东淩,燕中城,又是一个三天后。 午饭后,梅迦逽忧心忡忡的睡不踏实,索性坐在桌边,涅槃在窗外巡视经过,见到她拧眉思索的模样,停住脚步,看着她。凤凰去了八天了,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当初对她轻功的信任现在变成了越来越重的担心,积雪峭壁,赤麒麟又极其灵活,抓不到灵兽也就罢了,可别把人给弄伤了。 “涅槃?” 涅槃从窗口答话,“我在。” “若是今天晚上凤凰还没回来,明早我们启程回帝京。” “明早?” 涅槃有些不敢置信,难道不等凤凰了? “嗯,明早。” “可是凤凰……” 梅迦逽还未说缘由,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回了。” 涅槃转头看去,凤凰衣衫颇为狼狈的走了过来,朝涅槃点了下头,走进房间,“小姐,对不起。”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摸索着抓到凤凰的手,安慰她,“没关系的,凤凰,我知道,你尽力了。” “但是王爷……” 梅迦逽的心痛了下,“我再想其他的法子,别自责什么,赤麒麟极少见,又生活在悬崖边,没抓到是可料的。” 涅槃走到凤凰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咱们再想法子治闲王爷。” 凤凰脸上散不开的失落和内疚。 “凤凰,你肯定累了,去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就回帝京。” “嗯。” - 西楚皇宫,议事殿。 威严而肃穆的殿堂里,西楚王楚萧看着下方的姑苏默,平声问道,“姑苏将军,最近将士们的训练情况如何?” “回陛下,我朝兵强马壮,将士们训练刻苦,相信假以时日,必是各国最强。” “嗯。” 六年前,楚萧三十岁,刚刚登基帝位,派姑苏城出战东淩,不想,竟是他第一次派西楚铁血将军出战,亦是最后一次,姑苏城领兵后再没有回来。得知祈邙关的败讯,举国悲痛。后来的丧礼,他亲自去了姑苏府祭拜灵位,在灵堂里见到十九岁的姑苏默,心疼而可惜。 “姑苏,好好练。” 姑苏默听得出楚萧话中的意思,“请陛下放心,姑苏一定不负众望。” “嗯。有一天,我们总会为你父亲、为祈邙关死去的五十万将士报仇雪恨。” 姑苏默的眼睛愈发深沉。 西楚骠骑将军姑苏复看了眼姑苏默,对着楚萧十分恭敬的行了个礼,“陛下,臣近日得知东淩闲王爷身陷北齐多罗山城,之后,东淩辅国大将军梅迦逽竟亲自去北齐接他回帝京,此事,不知姑苏默将军可有听说?” 在西楚,说起东淩辅国大将军也许还有人不知道是谁,但若提及‘梅迦逽’三次,必定是咬牙切齿的。 姑苏默面无表情道,“知道。” “何时知道的?” “东淩北齐和亲就知道。” 姑苏复严肃道,“既是那时便知,不知姑苏默将军为何不出兵?” “对谁?” 姑苏复一愣,“梅迦逽。” 楚萧的目光也落到了姑苏默身上。 姑苏默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叔叔姑苏复,声音比他的脸色更冷漠,“你以为,我们能同时与东淩和北齐开战?” “什么意思?” 姑苏复言辞震震,道,“梅迦逽乃我西楚的大敌,她去北齐必不会带大军,为何不出兵杀了她?” 姑苏默扯了下嘴角,“叔叔若这般以为,我认为……” 说着,姑苏默凝着姑苏复的眼睛,“你不配当将军。” “你!” 姑苏复被姑苏默气得脸色发黑。 “姑苏默,我可是你叔叔,有你这么对叔叔说话的?” 姑苏默身挺气定,淡淡道,“我只知,我是西楚将军姑苏默。” 楚萧看着素来水火不容的姑苏叔侄,问姑苏默,“说说你的想法。” “陛下,和亲队伍在北齐遭劫,北齐对东淩已难交代,若梅迦逽在北齐又遇到袭击,北齐必定全力相救,要撑到东淩大军增兵护将并不难,我西楚近年国富兵强不假。但要和东淩北齐同时开战,怕是必输无疑。” “何况……”姑苏默看着姑苏复,“梅迦逽身边的侍卫就那么好对付?” 姑苏复挑眉,“几个侍卫怕什么。” “几个侍卫?”姑苏默冷声道,“几个侍卫就能让你派了六年的杀手无一成功,反而被他们杀了十几个。” “你,你……” 楚萧摆摆手,“好了好了,旁的不说,姑苏默考虑的不假,我们还没以一战二的本事。” “可是,陛下,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姑苏默冷笑,“没能力拿下的机会就不算机会。” 姑苏复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上,姑苏府。 姑苏默在书房里认真的看书,木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连丞走进房间,靠到桌边翻了几页书,“哎,默,听说,你今天在陛下面前毫不客气的顶撞了姑苏复?” “嗯。” 连丞吃了一惊,“他是你叔叔。” “那又怎样?”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他吗?” 姑苏默停下浏览墨字的目光,看着某一个字,许久都没有说话,恨吗?恨!真恨他!怎可能不恨,若非他六年前狡诈的将父亲推到领兵东进的大将军位上,父亲怎可能牺牲?那时虽是西楚最强,但他不信那个他叫叔叔的男人真没点花花心思,有时候他想,若当年东淩没出梅迦逽这样一个奇女子,他的父亲,铁血将军姑苏城,即便是攻下了东淩,也会被他的叔叔陷害。父亲死后,西楚第一将军的位置顺理成章的落到他这个第一副将军身上,荣耀无二。 “默,他是西楚的第一将军。” “他,不配。” “可他还是你的叔叔。” 姑苏默没有说话。 见姑苏默不想谈姑苏复,连丞撇撇嘴,从书阁上找了一本书,“哎,这本书,我借走看几天。” “嗯。” 连丞走后,过了会儿,姑苏默的书房门又响了。 姑苏默略有不耐道,“又干嘛?” 门被人轻轻推开,直到一阵香气飘进姑苏默的鼻端,他才知进来的不是连丞,连忙抬头,扬起一个微笑。 “娘。” 苏玉慈爱的笑着,“很晚了,喝碗莲子汤睡觉吧。” “娘,我再看会。” “这些书,你都看了不下五遍,还没看厌?” 姑苏默接过苏玉的瓷碗,“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呵呵……”苏玉笑着道,“你这些东西,娘是不懂,不要太累才好。” “嗯。放心吧,娘,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这些事儿娘是不担心你,但,有一事。” 姑苏默停下喝汤的动作,看着身边的苏玉,“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急。” “不急?”苏玉佯装生气道,“你都二十有五了,还不急?再等几年,娘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孙子出世,你瞧瞧人家连丞,十九岁就成了亲,孩子现在都五岁了,娘每次看到秋儿就想到你。” “看到秋儿想起我?” “想起你什么时候才生给孙子给娘抱。” “娘,不是有秋儿嘛。” “再怎么说,秋儿也是连丞的女儿,是你的吗?人家姓连,不姓姑苏。” 姑苏默伸手拉着苏玉的手,赔笑道,“是,秋儿不是我的,娘暂时将她当成我的嘛。” “这能当?” 苏玉秀眉一挑,“明儿没事吧,陪娘去月合楼喝喝茶。” “娘~” 姑苏默哪里能不知道苏玉的把戏。 “不许不去。再像上次那样摆着一副冷脸把人家姑娘吓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娘~” “不去不准叫我‘娘’。” 姑苏默噤声,对那些小姐,他是真没兴趣,看她们还不如多看几页书。 - 八天后。 东淩回京官道。 原本五天可从燕中城回到帝京,梅迦逽因为顾忌到东方闲的身体受不得颠簸,命整个队伍都匀速前进,不急不赶,且每到一个城,都是贯着城中大道走,千数人马过后,满城都知是辅国大将军亲自从北齐接闲王爷回来。 涅槃骑在马上,看着大张旗鼓的回京队伍,转马走到凤凰身边。 “按这个速度,到帝京还几天?” “七日。” “我们花平时的三倍时间?” 凤凰点头。 涅槃皱眉看着身边走得很慢的马车,担忧道,“那人本就对他们不放心,还慢悠悠的,真不怕死啊?” “走的快,死的快。” “你真信那人会顾忌民间呼声?” 凤凰笑了下,“他是极好面子之人,何况……” 看了下周围的情况,凤凰稍稍倾身向涅槃,将声音压得极低,“一个未出阁女子若被召为妃子,百姓不是羡慕就是想到皇权无法反抗。但,一对在民间声望很高的情人若被皇上强行抢人拆散,呵,后果一定不是贞康帝想看到的。” “什么后果?” <“你可见过丧失民心还能一统天下的君王?” 涅槃撇嘴,“失民心是不能,但,有人得民心也不见得他能统一。” 凤凰看着前方的路,眼神亮如墨珠,浅浅的笑了。 - 东淩皇宫,凤鸾宫。 东方烨和韩莲一同用膳,气氛和谐时,韩莲忽的想起梅迦逽。 “陛下,听闻,梅将军带闲王爷回京了?” 正夹菜的东方烨停下手里的动作,睨了韩莲一眼,“朝堂政事是后宫可过问的?” “臣妾知错。” 东方烨夹起的菜又放了下去,想了想,索性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皇上?” 韩莲连忙站起,想挽留东方烨,“皇上?” 走出凤鸾宫的东方烨毫无目的在宫中走着,程德海跟在一旁,虽能猜出他心中大约所烦何事,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伴君如伴虎,有时知道反而比不知道好。 可是,心头烦闷的东方烨似乎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看了身边的程德海,问道:“程德海,你说说,此事,朕改如何办?” “皇上,恕奴才愚钝,不知皇上所问何事?” 东方烨深深的看了眼程德海,“真不知?” “还请皇上明示。” 程德海自知,刚才东方烨训斥韩莲‘后宫不得干政’,自然‘宦官干政’也是皇上心头禁忌的东西,他怎可能踩着龙须再惹他不高兴,不装傻又怎有今日总管太监的位置。 东方烨轻叹,说了三个字,“梅、迦、逽。” 程德海看了下东方烨,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揣测着自己该怎么说,说什么。 “程德海,你且直说。” “皇上,老奴斗胆。梅将军亲自去北齐虽是不对,但,此刻东淩十分需要梅将军。” 东方烨挑眉,“所以……你觉得,朕该忍她这次?” 他是天子,他为何要忍?!她不过一介宰相之女,却三番五次从他的掌心逃脱,他看着她一天天成长,出落得倾国倾城,费着心思想把她收进后宫,屡次被她逃脱了。他甚至将自己的想法对她挑明了,她居然一丝回应都没有。亲赴北齐救老七,他忍了。可到了燕中,她竟然在那停留了八日,回京的路上更是慢得可恶,五天的路程,她走了十三天还未到帝京。她想干什么?挑战他的圣威吗?! “皇上,梅将军和闲王爷虽未到帝京,可现下……” “说!” “满京城的人都在说,梅将军与闲王爷情投意合,感情深厚,闲王爷去北齐和亲时梅将军痛苦万分,得知他出意外,她再不能坐视不管。皇上。”程德海看着东方烨,“这几日不是有来保吗,梅将军和闲王爷回京一路旗鼓大张,现在,怕不仅仅是东淩,天下四国都知他们情深似海了。” 情、深、似、海? 东方烨反复在心中惦念着四个字,迦逽,你的情深,不该给他! - 东淩帝京。 先头开道人马已经能看见帝京的东城门了。 涅槃看了下旁边的马车,说道,“迦逽,已可见城门了。” 马车里的梅迦逽面色平静道,“嗯。” 话音才落,靠在梅迦逽胸口的东方闲便伸手搂住她的腰身,无声却甚比有声。 经过半月的调养,东方闲身上的外伤好了不少,双手皆能做些简单的活动,只是心口的伤和腿上的箭伤未见多少恢复,尤其是腿上的伤疾,成了梅迦逽心头最大的忧患。赤麒麟没有抓到,时日越久,治愈的可能性就越低,她能等得起,他的腿却等不起。 引队进了帝京的东门,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当梅迦逽的白色马车出现在城门口时,所有人都惊喜了。 “是辅国大将军。” “梅将军回京了。” “哎呀,那不是辅国大将军的马车吗?车里是将军和闲王爷吧?” 一个卖胭脂的小贩对着旁边卖烧饼的人道,“我就说梅将军和闲王爷是一对儿吧,你还不信,你看,闲王爷出事,梅将军亲自去接的,信了吧。” 听到外面的议论声,梅迦逽将东方闲搂得更紧。 帝京,第一次,我觉得你就是个牢笼,看不到时间尽头的囚笼,囚着我,也囚着他。我努力隐藏,不得善果。若我奋力的争取,是否,结果依旧不得我愿? 忽然的,梅迦逽唇角被人亲上,没有进一步,亦没有退开。 一霎那,不管是不是会弄疼东方闲,梅迦逽紧紧的抱住他,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谁都不让! 朱雀宫门前,梅迦逽缓缓的打开了眼睛,没有悲伤,不见浓情,有的,只是她决然的坚毅!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7 东淩皇宫,储心殿。 靳棋德扶着东方闲,涅槃牵着梅迦逽,凤凰护卫在另一侧,五人慢慢走进高伟的殿门。 金砖铺地,玉石精雕,二步一呈四步一设,无一不在显示着东淩最高权力者的绝对尊贵与无尚,扶着东方闲的德叔甚至都不敢直视殿首的金色龙椅。 “皇上驾到!” 内殿入口,程德海高高的吊起嗓音传来。 梅迦逽等人连忙跪地,听到东方烨的脚步声从内殿走出,停在龙椅面前,慢慢坐下。 “微臣(臣弟/小的)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殿中跪着的五人,最后,东方烨的目光落在东方闲的身上,还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他的身影,没想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平身。” “谢皇上。” 东方闲起身时,德叔连扶带抱的将他拉起来,伤痛的模样甚是严重。 “程德海。” “奴才在。” “赐坐。” “是。” 程德海带着两个小太监搬了张椅子放到东方闲的背后。 “老七,坐。” 东方闲施礼低头,“臣弟不敢。” “一身伤,朕让你坐你就坐。” “臣弟有枉皇上重托,实在不该受到皇上如此厚待。” 东方烨伸手让他坐着,“无妨,一切事情与你无关,如此落你满身重伤回来,朕心中实在不好受。程德海。” “奴才在。” “回京之路舟车劳顿,扶闲王爷去内殿休息,宣御医立即到储心殿来。” “是。” 程德海吩咐了小太监去叫御医后,快步走到殿中,接过德叔的手,扶着东方闲,想带他去内殿。哪知,东方闲站在原地不肯走,转头看着身边的梅迦逽,那份担忧她的意思甚是明显。 东方闲的动作丝毫不加掩饰,看在东方烨的眼底,竟觉他是在无声的挑衅自己。 梅迦逽似有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微微侧过脸,低声道,“去吧,有我呢。” 程德海扶着东方闲微微向前拉了拉,用极低的声音对他道,“闲王爷,走吧,搁这儿,怕是更不好啊。” 听着东方闲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在内殿入口,梅迦逽的心渐渐被提了上去,离了她,她真怕有人对毫无反手之力的他做什么手脚。现在的他,她视若孩童,需要她的宠爱和保护方能活下去。 大殿里一片寂静。 忽的,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 “辅国大将军。” “臣在。” “你可知罪?” 梅迦逽平声静气的说着话,“不知。” 东方烨一愣,还不知? “那你可自己的身份?” “东淩百姓的辅国大将军。” 看着梅迦逽不卑不亢的姿态,东方烨暗笑,好,很好,知道说自己是东淩百姓的辅国大将军,她难道就不想做他的大将军? “你既是百姓的大将军,边境关系紧张时,却只身犯险到北齐,你心中,可有东淩百姓的安危?” 梅迦逽略略诧异了下,她以为贞康帝会从朝廷大局来问责自己,没想到竟是顺着她的话来责难自己,好,他顺水推舟的用百姓之名来压迫自己,那她亦用百姓之名来救自己。 “皇上。”梅迦逽诚恳的伏到地面,“对东淩百姓,臣这次却有不妥之处,臣在出发北齐前虽命凤凰将臣的部署调整将令发出去,但到底是未坐镇帝京,让西线的百姓担心了。可,臣乃一介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有关心之人,得知自己在乎之人远在他国命在旦夕,臣实在做不到心若止水般淡定,既臣的行为对百姓有失责。臣,愿意接受天下百姓对微臣的处罚。” 梅迦逽的话一出,不止精明的东方烨吃惊,就连她旁边的涅槃都暗暗为她叫绝。 梅四小姐,高! 东方烨看着拜礼不起的梅迦逽,原想用‘百姓’来压她一顶大帽子,却不想,她竟借此顺理成章的承认对老七的感情,而且,将对她行罚的大权给了天下百姓,以她和老七的声望,只怕,不罚反赞。转瞬几字间能将不利之势扭转的人,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和她梅迦逽相提并论。 涅槃余光瞥着梅迦逽,嘴角微微上扬,梅四小姐到底是梅四小姐。 “你既知自己有愧与百姓,难道不曾觉得有愧于朕?” “皇上。”梅迦逽直起腰身,“闲王爷乃皇上的亲皇弟,皇上素来以‘仁’治天下,微臣以为,若臣请求去北齐接王爷,皇上定会允诺。” “另则,皇上看着微臣自幼成长,如君如父,微臣心有心仪男子,想必皇上定会为臣感到高兴,不知臣说得可否正确?” 梅迦逽将东方烨送到仁君、父君的位置,面对着大殿里的众多宫人,东方烨难驳其语,将各种压到肚中。 “纵是朕仁爱,你身为辅国大将军,私自出境,亦是难逃罪责。” 梅迦逽顺着东方烨的话将自己早已准备的打算说了出来。 “皇上所言极是。” 梅迦逽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御赐辅国大将军腰牌,双手举过头顶,说道,“臣知自己未得御准赶赴北齐多有不当之处,以前臣以为臣足够老练沉稳,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做到理性无错,而今看来,臣,难当此大任。故,微臣恳请皇上准许臣辞将归家。迦逽自知对不起皇上的厚爱和朝中各位大人的厚望,辅国大将军之职,实属更有将才的人来司职。” 大殿之上,静悄悄,东方烨看着梅迦逽手中的将军腰牌,微微眯起眼睛,她当真是要为了和老七在一起舍掉一切了?还是,这仅仅是她的一招以退为进? “皇上,不可准梅将军辞官。” 忽然,大殿门外,左相左权晋快步走了进来,跪到地上。 “皇上,恕臣斗胆。梅将军纵然有错,却实乃性情中人的表现,说到底,她毕竟是个适龄女子,与闲王爷情投意合,闻其命悬一线,自会乱了方寸。放眼东淩,能司得去辅国大将军之职的,非梅将军莫属。请皇上三思。” 梅迦逽平静着声线,“左相大人,迦逽有错,皇上仁爱,百官亦对迦逽宽容,定是不忍责罚。但,迦逽不可对自己纵容,错便是错。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身为将军犯错却不受惩戒,如何服众。” “皇上。”梅迦逽的声音愈发透着坚定,“臣,辞意已决,请皇上恩准。” 左权晋紧张道,“皇上,不可。” “皇上,左相大人,卸将归家后,迦逽对皇上和百官以及各位将士都有所交代,至于对东淩百姓的愧疚,自当由他们来追责,不管他们给迦逽什么责罚,迦逽一律承担,绝无二话。” 左权晋拜倒在地面,“皇上~” 早为梅迦逽想好数条罪状和退路的东方烨看着她,越发觉得自己把握不住这个女子,他以为她回帝京之后为了更有能力保护老七必定会抓紧手中的军权,却不想,她竟辞得干干净净,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对他们两个无权无势的人下手? 储心殿的大殿里寂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终于,东方烨轻轻叹了一声气,抬手示意了一下程德海。 “是。” 程德海走下台阶,从梅迦逽手上取过辅国大将军的玉佩,交到东方烨手中。 梅迦逽感激的叩拜,“谢皇上。” 无话再说的东方烨盯着梅迦逽看了片刻,起身进了内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储心殿出来后,梅迦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万分的笑容。 真好! 涅槃牵着梅迦逽,“哎,无官一身轻?” “呵……那是。” “那走吧,回府。” 梅迦逽拉住涅槃,“等等。” “干嘛?” “他还没出来。” 涅槃回头向殿内看了眼,“你确定他会出来?” “会。” 他虽然无反抗之力,但脑子该是不笨的,知道留在储心殿必是不可以的。 - 储心殿,内殿。 在偏房接受御医检查的东方闲见东方烨走了进来,欲起身行礼,被东方烨拦住。 “免了免了。” “谢皇上。” 东方烨撩起衣摆,坐到程德海为他搬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御医,“起来。” “谢皇上。” “说说,闲王爷的伤势如何?” “皇上……” 御医看着东方烨,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当着东方闲的面说出实情。 “你说。” “是,皇上。”御医微微偷瞄了眼东方闲,观察着他的情绪,“闲王爷外伤无大碍,只是心口的伤与腿上的箭伤,只怕……多有影响。” “什么意思?”东方烨不耐道,“不要给朕绕弯子,说直的。” “王爷年寿大折,右腿恐瘸。” 东方烨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见老七的模样,他知道受伤肯定不假,却不想回是这般严重 “年寿大折到何种程度?” “难出五年。” “什么?” 东方烨吃惊了。 “皇上,闲王爷实在伤得太重,微臣实属无法。” “不能再延长么?” “以微臣之力,不能。” 东方烨看着东方闲的右腿,“他的腿,若用极好的药,亦不能治好么?” “闲王爷腿伤及筋脉,若能瘸行已是万幸。” 东方烨紧紧的蹙眉,宫中御医都是他自己信任的人,尤其程德海这次叫的张汤,更是他最为信任的御医院高医,从他嘴中出来的话,他必然相信。 “张汤,你听着,朕命你全力救治闲王爷,要什么药尽管用。” “是。” 东方闲转头看着东方烨,“谢皇上。” “老七,二皇兄真是愧对你,若非赐婚你和代善,也不用招致此等不幸。” “二皇兄,臣弟能活着回东淩,已是感恩,其他的,自无他言。”东方闲看着床顶,低声吟道,“残残缺缺,苦苦乐乐,皆为一生,生若苦,死若苦,何苦万般计较。” “老七……” 东方烨伸手轻轻拍着东方闲的肩膀,“朕……” 看着脸有内疚之色的东方烨,东方闲微微笑了,风轻云淡的面容上丝毫不见难过,坦然的态度让人莫名心酸。 - 储心殿门外。 涅槃耐心殆尽的朝殿内看了看,嘟嘟嘴,怎么还不出来? “涅槃。” “干嘛?”涅槃不耐的看着凤凰。 “你绕的我头晕。” “我自己都晕了,还不出来。” 梅迦逽安抚涅槃,“再等等,快了。” “你都说很多遍了,还不……”涅槃一喜,“出来了。” 东方闲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 梅迦逽不等涅槃牵她,循着声音就走了过去,涅槃见状,赶忙小跑的赶上她,牵着她朝东方闲走去。 真是够急的…… 闻到身前的紫竹香气,梅迦逽伸手抓住东方闲的双臂,欢喜的唤道,“七郎……” 两个小太监放开东方闲,退到一旁,转身回了储心殿。 “等久了吧。”东方闲说话的声音温柔而清爽。 “没。” 梅迦逽手挽着东方闲,两人慢慢朝白色马车走去。 - 东方烨站在储心殿的长廊上,看着底下瘸慢而行的东方闲,一个年寿五年一个年方二十,一个瘸一个瞎,如何与他抗争? “皇上。” 程德海在一旁微微弯腰,“左相大人求见。” “不见。” “兵部尚书上官大人和礼部尚书易大人也来了。” 东方烨沉了一口气,“不见。” “是。” 程德海刚刚转身,东方烨叫住他,“程德海。” “奴才在。” “今天来见朕的,一律不见。” “是。” - 梅迦逽的白色马车出了朱雀门。 “德叔,去闲王爷府。” “是,小姐。” 东方闲靠在梅迦逽怀中,轻声问她,“皇上可有说你什么?” “没。”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梅迦逽微微一笑,清若芙蓉,“嗯。” “为何?” “以后有许多时间陪你。” 东方闲想了下,向梅迦逽颈窝靠得更紧,“本王什么都没有。” “你一直不都是这样么。” “呵……” 梅迦逽的马车刚到东方闲的府邸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追了过来。 德叔见到东方恪骑马赶来,急忙下车行礼,“小的见过太子殿下。” 凤凰和涅槃也相继见礼。 东方恪无视他人的行礼,下马后径直走到梅迦逽的马车前,“迦逽。” 梅迦逽扶着东方闲轻轻躺下,“你等会,我出去。” 撩开车帘,梅迦逽由涅槃牵着下马车。 “小女梅迦逽见过太子殿下。” 东方恪气呼呼的看着梅迦逽,“迦逽,你玩什么把戏?” “小女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迦逽,你为什么亲自去北齐接七皇叔?为什么大张旗鼓的回京?为什么辞官?”东方恪越说越气,“七皇叔去北齐和亲,即便联姻不成需要接回来,也不必你亲自去。还有辅国大将军的职位,除了你,东淩还有谁能担当?你常常训我,要记得自己是一国储君,要为天下百姓着想,那你呢?” 马车里的东方闲听到东方恪的话,慢慢坐了起来。 她辞官了? “恪,你所问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东方恪看着梅迦逽,目光转到马车上,“他?” “嗯。” “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梅迦逽笑了下,“我已不是将军,手无任何权利。他,活不过五年。你们担心的任何问题都不存在了。” 东方恪显然被梅迦逽的震惊了。 她说什么? “我不信。” “恪,若不信,可去问一人。” 东方恪胸膛起伏,怎么,难道连父皇都信七皇叔才五年生命了?看着他从小喜欢的女子的脸,他不甘心,他贵为太子都不能得到她,为什么无权无势的七皇叔竟可抱得美人归?连最不能得到她的七皇叔都能拥有她,他堂堂太子还有什么不可能? “迦逽。”东方恪抓住梅迦逽的手,“走,随我一起入宫,向父皇认个错,就当没这回事吧。” “太子殿下。” 梅迦逽抽出自己的手,故意将东方恪的话听岔,“辞官岂是儿戏,皇上已恩准了。” “迦逽,我不是说辞官一事。” “太子殿下请回宫吧。” 见梅迦逽赶自己,东方恪试图将她拉走。 哗! 涅槃一手抓只梅迦逽的手臂,一手抖剑,佩剑半截出鞘,横在东方恪和梅迦逽之间,清秀的脸上神情严肃不苟。 “太子殿下,请放手!” 吟风刚想对涅槃出剑,凤凰迅速挡在吟风面前,冷冷的看着他,长鞭紧握。 “迦逽,跟我走。” “我意已决。恪,回东宫去吧。” 东方恪越抓越紧,他怎么可能放开喜欢了十几年的她。 “太子殿下,请放开迦逽。”涅槃眼神愈发凌厉,“不然,你是太子我也照砍不误。” 东方恪眼不撇涅槃,使劲将梅迦逽朝他身边拉。 哗! 涅槃佩剑寒光一闪。 “殿下小心!”吟风急喊一声。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8 (“殿下小心!”吟风急喊一声。) 黄色蟒袍的东方恪朝后飞退几步远,涅槃拉着梅迦逽护在身边,“我说过,只要我在,不管是谁,都别想动迦逽,太子殿下,得罪了。” 素知涅槃很护梅迦逽,东方恪却不料她竟真敢对贵为一国太子的自己出手,先前的怒气不由得迁到她身上,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呵,我胆子大不大,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吗。” “吟风,把她拿下。” 梅迦逽出声道,“太子殿下。涅槃护我心切,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 东方恪冷哼,“就是以前不与她计较才让她变成现在这般目中无人。” “太子殿下。”涅槃还以冷色给东方恪,“别说你现在是太子爷,便是你有一日登基为帝,只要你强行逼迫迦逽,我涅槃也不会惧你三分。” “你!”东方恪脸色倏黑,“吟风!” “是。” 眼见双方要打斗起来,马车里传来轻轻的一声。 “逽儿……” 四下顿时安静了。 梅迦逽最先反应过来,转身走向马车,靳棋德见到急忙出手扶住她的手臂,“小姐,小心轿凳。” 听到车帘处的细微声音,梅迦逽吩咐道,“德叔,扶闲王爷下车。” “是。” 东方闲动作缓慢而艰难的下了马车轿凳,站到梅迦逽身边,呼吸声明显比他在马车内喘了许多。德叔几人都是习武之人,东方闲下车之后便听出了他的异常。梅迦逽与他站的近,眼盲四年让她的听力不逊于一个武功高手,心忧不已,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七郎?” “没事。” 尽管东方闲努力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但从字的尾音里梅迦逽还是听出了问题,双手扶住他,“走,我们进屋。” 看着梅迦逽搀扶着东方闲一点点走进闲王府,被晾到一边的东方恪脸色愈发作黑,冲着梅迦逽的背影大喊,“你既不是辅国大将军,可与他在一起亦可为太子妃。迦逽,我不会放手!” 梅迦逽仿若没有听到一般,身影消失在闲王府慢慢关上的大门后。 - 梅府。 梅仁杰听到梅迦逽回京,赶进皇宫时,她已从储心殿离开,去辅国将军府找她,王伯说她还未回府,想到她必定是去了闲王府,便心忧万分的回了家。 “爹~” 从军营里训练后原本不打算回家的梅天骁快步走进屋里,看着坐在主位上愁眉不展的梅仁杰。 “爹,我听说四妹回了。” 梅仁杰点头。 “爹,她私自出境接闲王爷,皇上必定诸多不满,你得赶紧去宫里为她说情啊。” 酱色实木的主位椅上,梅仁杰沉默着,他何尝不知道四儿犯了贞康帝的禁忌,又何尝不想为她说好话,只是他现在连她的人都没见到,从何说起?从宫里出来,关于她在储心殿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听人复述了,左权晋甚至第一次与他好声气低架势的说话,让他劝劝她,不要辞官。 “爹。” 忽然,门外又快步进来一个人。 梅苍云气喘吁吁的走到梅仁杰面前,“爹,四妹回来了,而且,她辞去了辅国大将军之职。” “什么?” 梅天骁猛的转身看着从官署里回来的梅苍云,“你说什么?” “四妹辞官了。” 原本着急的梅天骁变得焦躁,双手叉腰,在房间里来回的走,辞官?四妹辞官? “哎,我问你。”梅天骁看着梅苍云,“她是主动辞官,还是皇上逼迫她的?” “主动。听说左相大人在皇上面前极力劝阻不要准诺她,但四妹心意已决,执意交了御赐的辅国大将军腰牌。” 闻言,梅天骁更上火。 “我说,四妹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跑去北齐接闲王爷就算了,回来向皇上求个情,与闲王爷断了来往,应该没什么事。结果、结果……看看她,居然辞官?她脑子在想什么?”越想越觉得恼火不已,梅天骁索性大声训斥,“她以为辅国大将军是随便的小官?她以为人人都能想当就当,想辞就辞?自己有错在先,还敢撇官不管?” 一直没有说话的梅仁杰口气深沉说道,“够了。” “爹?” 梅仁杰看着只差跳脚的梅天骁,“这是最好的结果。” 虽心中埋怨梅迦逽不该去北齐,但梅仁杰却不得不在心中佩服自己四女对事件的处理手段,从目前的情势她,她会赢!连带的,她甚至会让那个多年来被贞康帝打压的病弱闲王爷也赢一场很漂亮的拼斗。只是…… 梅仁杰目光投到门外,不知是不是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他蹙眉。四儿,你将一场本来闲王爷损失最大的朝政交易变成当初最大赢家的皇上成了最大的失利者,你可知你得罪是谁?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一枚棋子没达到其功用,反而将主棋人最满意的一柄利器夺了过去,之后你和他所要面对的情况,有多复杂,可曾想过? 梅天骁看着梅仁杰,嘴边的埋怨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我回军营了。” 说完,梅天骁转身准备走出梅府。 梅苍云看着梅天骁,喊道,“三弟。” “干嘛?”梅天骁没有好气。 “我们去辅国将军府看看四妹吧。” 梅天骁转身看着梅苍云,这个他极少沟通的文官二哥,刚想应声,梅仁杰说话了。 “不用去,她不在将军府。” 梅苍云微微惊讶,难道还在宫中? 梅仁杰轻轻叹了口气,“她去了闲王府。” 梅天骁实在恼火,“真不明白她了!” 堂堂右相大人的四千金,又官拜辅国大将军,虽有眼疾,却是天下第一美人,更有举世无双的军事谋略之才,她看上哪个男人不好,偏偏看中了无权无势还体弱的闲王爷,她便是看上六王爷也比现在的活佛王爷强。梅家明明可以更加辉煌,这下因她辞官,指不定被多少达官富贵笑话了。 听到梅仁杰的话,梅苍云则沉默了。 涅槃说她心中早有人,他当是太子东方恪,如此看来,他猜中了是皇家人,却弄错了对象,她心中的男子,是那个风轻云淡温文尔雅的俊美闲王爷。 四儿,你当真就极中意他吗?竟愿为他千万里的冒险。 - 欣和宫。 东方渟惊讶的看着雅颂,怎么可能? “东宫情况怎么样?” “奴婢回来时,听到太子恪骑马出宫了。”雅颂道,“必定是去找梅将军了。” 梅迦逽怎么会辞官? “长公主,梅将军的才能,大家都看在眼中,她辞了将军位,必是无人能再胜任的。” “本宫以为她回来会和父皇为七皇叔的事情对上,却不想,她竟然……” 想了想,东方渟笑了起来,“也好。” “长公主,为什么好呢?” “现在梅迦逽无一官半职,七皇叔又重伤回来,他们两人需要帮助的地方以后会很多。” 说着说着,东方渟的心情变得极好起来。 “之前本宫还因为梅迦逽和太子一男一女而伤神,今儿一看,真是天助我也。” “奴婢不懂。” “我那个脾气暴躁的皇弟喜欢梅迦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想娶她当太子妃没成功,这次七皇叔和梅迦逽的感情曝光天下,他一个东宫之主怎可能咽下这口气。”东方渟笑着,“我看那梅迦逽对七皇叔感情且真且深,而且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感情,凭他们在民间的声望,所有人必定是乐见其成,太子这时出手抢梅迦逽,岂不是让天下人憎恶?” “长公主是想……” 东方渟一扫衣袖,坐到贵妃椅中,“本宫要好好的,真心的,无微不至的帮助梅迦逽和七皇叔。” 雅颂担忧道,“梅将军一直都不接受我们任何帮助,这次会么?” “呵呵……雅颂,你不懂,一个女子,可能抗拒高权、厚禄,但她绝对抵抗不了心中最真最深的感情。只要梅迦逽对七皇叔是真心的喜欢,太子逼的越紧,他们越需要本宫的帮忙。” “长公主,如此看,东宫追的越紧,对我们就越有利。” “呵呵……” 东方渟好心情的吃着水果,“哎,今儿的葡萄甜,叫人再送点来。” “是,长公主。” 东方渟看着指间的紫色葡萄,女儿身,呵呵,女儿身倒真是帮了她的忙,她既不会和七皇叔抢梅迦逽,也不会和梅迦逽抢七皇叔,普天之下,能有这样让他们俩人都放心,又有权力的人,除了她东方渟还能有谁? 梅迦逽,这次,本宫不信拉不拢你! - 闲王府。 梅迦逽在东方闲的床边安静的坐着,他的身子当真是极差了,只是走了一小段路便气喘不止。 “逽……” 东方闲的呼唤还没有叫完,门外传来乍呼呼的声音。 “哎呀呀,赶紧闪开,闪开,不要挡本王的道儿,闪,闪,闪。” 一身粉红色的东方潜急匆匆的朝房间里冲,连见到他平时最爱逗的涅槃站在门口也没驻步,只是翘着兰花指快速喊了两声。 “小涅涅。” “小凤凰。” “见过六王爷。” 东方潜粉云一般的卷进东方闲的房间,见到躺在床上的他,“哎呦呦,哎呦呦,本王的小七七啊……来来来来,本王看看,让本王瞅瞅被捅成什么样儿了。” “哎呦呦,这个挨千刀的北齐蛮子啊,怎么把本王的小七七给弄成这样?” “小迦逽……” 东方潜悲痛万分的张开双臂抱住床边的梅迦逽,眼泪鼻涕直朝她肩膀上蹭。 “本王的小七七……” 梅迦逽用力朝外面推着东方潜,“六爷。六爷你先放开。” 伤心中的东方潜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抱着梅迦逽继续哭,“本王的小七七吖,小七七……” 东方闲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东方潜从梅迦逽身上拽开,“本王在这。” 抱错对象了! 东方潜还想粘上梅迦逽,被东方闲瞪住,再抱她试试! “小七七……” 东方潜叫着朝东方闲扑去,梅迦逽担心他像抱她一样抱伤东方闲,连忙伸手护住东方闲,“六爷,停,停。” “干嘛?” 东方潜莫名其妙的看着梅迦逽。 “你别抱他。” “喂!”东方潜第二度受伤,“你们太狠了吧。我抱你,小七七拦,我现在抱他,小迦逽你又拦,你们说,让我抱哪个?” 东方闲和梅迦逽竟是异口同声道,“两个都不给抱。” “两个都不给抱。” “啧啧啧……” 东方潜兰花指点着东方闲和梅迦逽,“狼狈为奸。哼,你们不跟本王玩,本王走了,本王找小涅涅和小凤凰去。” 走了两步,多东方潜又折回身,看着东方闲,“哎,听说,你心口的伤,不过五载?腿伤……”说着,东方潜又看向梅迦逽,“还有你,辞官了?” 梅迦逽微笑的点头,“是,六爷,我辞官了。” “啧啧,真舍得。那小七七的伤……?” 看到床上两人的神色,东方潜点点头,“行了,本王知道了,本王也有些朋友,帮忙寻寻,看看是不是有些能帮上忙的地方。” “六爷,迦逽先谢过了。” “哎,别别别,帮上了再谢。” - 梅迦逽带着东方闲回京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让朝中的文武百官大做文章,一群人又因她的辞官而变得惶恐起来,如今的东淩,西线归宗天虽是老将,但毕竟北齐不是最值得忌惮的国家,最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西楚。而今的西线驻军全部都是六年前随着梅迦逽出战祈邙关的军队,那些将士们对她的敬佩和服从与日俱增,尤其梅迦逽到目前都无一败绩,更是让不少的将士们以为她的部将而感到自豪。南线的南晋虽无什么大战,但南晋比北齐的国力还要强不少,亦不可小觑,南线的一半人马也由梅迦逽统领多年,其中不乏忠心追随之辈。现在她突然辞官,西线和南线将士必将军心大动,只怕,东淩提拔任何一个新的辅国大将军都无法服众。 东淩皇宫的弘德殿前,围着众多朝官,纷纷请求见贞康帝。 东方烨听着外面的声音,问程德海。 “还没散?” “回皇上,是的。” “谁领的头?” 程德海想了想,“似乎没人领头,听到梅将……梅四小姐回来的消息,都来了。只是,听到辅国将军辞官的消息,大家的议论才激烈起来。” “梅仁杰来了吗?” “奴才去看看。” 程德海出去一会儿,小快步跑了进来,“皇上,右相大人没有到。” “呵……” 东方烨笑了笑,“朕就知道。” 梅仁杰当初死活不愿接左相权力,现在四女成功辞官,他怕是在家偷乐吧。 程德海看着东方烨的笑容,纳闷道,“皇上,老奴不明白,为何梅相不担心他的女儿呢?” “德海啊,他不是不担心,正是因为担心,他才不会来。我看我们的右相大人啊,他是恨不得梅迦逽永远不要当辅国大将军。梅家人,没一个笨的。尤其梅仁杰和梅迦逽,那心思,面儿上看是一种,透到底儿去瞧,精得很啊。” “可梅四小姐不是亲接闲王爷有错吗?之前梅相大人还怕皇上责罚,现儿可是淡定的很。” “现在责罚梅迦逽的权力可不在朕的手中了。”东方烨微微眯下眼睛,“被那个精明的女子移到了百姓手中。” 程德海听着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声音,“皇上,外头大臣们越来越多了,都不见吗?” “不见。爱等就让他们等。” 梅迦逽今天辞官,就算他下旨,也不见得她就会接受官复原职,在储心殿见到她时,她脸上透着的一股坚决,他岂会没看到,日后的问题还多着,她怎会轻易就放弃手中的砝码。那些百官们看到了边境的不稳定,可又顾及到他身为天子的颜面,难道让世人看到,他不能没有一个女子? - 闲王府,深夜时分。 梅迦逽和东方闲一起吃过晚饭,等到宫里来的御医为他检查完,又陪了他好一会儿。 “涅槃,何时了?” “马上亥时。” 梅迦逽点点头,握住东方闲的手,“七郎,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 “凤凰。” 凤凰走前一步,“小姐。” “今夜你就在闲王府,涅槃虽我回将军府。” 凤凰微微诧然的看着梅迦逽,又看了看东方闲,“小姐,我是你的贴身侍卫。” “凤凰,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在帝京。”梅迦逽站起身,声音极为认真道,“不能出任何问题!” “是,小姐。” - 辅国将军府门前。 梅迦逽从闲王府回来,府门前停了不少的马车。 涅槃嬉笑,“哟,今儿热闹。” “德叔,去梅府。” “是,小姐。” - 梅府。 梅迦逽的马车停在梅府门口,立即从门里走出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 “四妹。” 梅迦逽下车笑道,“二哥。” 见涅槃牵着梅迦逽,梅苍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你可算回来了,爹在家。” “呵,我知道。” 梅迦逽走进前厅,听到首位上梅仁杰重重的哼了一声。 “哼!” “呵……”梅迦逽轻笑的走过去,“爹,想我吗?”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19 (“呵……”梅迦逽轻笑的走过去,“爹,想我吗?”) 梅仁杰看着一脸浅笑的梅迦逽,声含不悦道,“还知道回家?” “爹~” 梅迦逽撒娇的挽过梅仁杰的手臂,“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 梅仁杰叹息,“你现在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好好的。” “呵……”梅迦逽似是毫不担心道,“有爹,还有二哥、三哥,我不怕。” “你!” 梅仁杰再度被梅迦逽气得不知说什么。 “爹,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吧。” “嗯。” 梅迦逽用的虽是‘送’字,涅槃和梅苍云都知道,他们父女是有话要说的。 梅仁杰牵着梅迦逽走在数步开外的地方,涅槃和梅苍云走在后面,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闲王爷伤势如何?” 梅迦逽心情低落不少,“落下了心疾和腿疾。” “可能医好?” “活不过五年。腿疾……可能有救。” 梅仁杰惊得脚下一顿,“五年?” 梅迦逽长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嗯。” “皇上知道了?” “嗯。请的张汤,确诊无误。” “四儿……” 梅迦逽首先迈步,顺着长廊朝下走着,“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确定他的寿命可以延长前,我只想尽量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走到梅仁杰房间的门口,一身居家服的梅仁杰朝身后看了看,低声对梅迦逽说道,“你告诉爹,辞官,是一时之计?还是你真心想退?” “两者都有。” 梅仁杰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呵……行了,去睡吧。” “爹,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家么?” “哈哈……” 梅仁杰心情开悦不少,“你爹很笨?” “呵……不是,怕你被我气昏了头。” “你啊,心里总算还有爹的位置。”梅仁杰伸手轻轻拍了拍梅迦逽的脸颊,“看来,爹还没被那个闲王爷挤得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嘛。” 梅迦逽羞赧道,“爹~” “哈哈……好了,累了一路,赶紧去休息。” “爹也早点休息。” “嗯。” 涅槃走上前,牵着梅迦逽朝她的闺房走,听到背后传来梅仁杰的喊声。 “四儿。” “爹?” “明儿去看他时,爹也去。” 梅迦逽开心的一笑,“好。” 梅苍云对着梅仁杰施礼,“爹,我回房了。” “嗯。” 梅迦逽走到房门口,梅苍云小步追来,“四妹。” “二哥,有事?” 面对梅迦逽清平无波的声音,梅苍云顿时莫名的涌起一丝局促,心房被某个认知胀满,想发泄,又找不到对象,甚至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发出心中的憋闷,看着她的脸,他真的很想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至少,当他远远看着她的时候,不用被另一个男子的名字影响到。确认她心中的人是谁时,他真恨不得那人死在北齐,永远不要回来,这样,她还是一个人,她的心,也还没有被占有。可惜,那人不仅被她救了回来,还成了他心头做梦都羡慕嫉妒的对象。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在皇室中最没用的人?若是太子殿下,他会认命。现在,他不。 “四妹,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梅迦逽歉意的笑了笑,“二哥,今晚有些累,改日吧。” “四妹~” 梅苍云等待着,但他的坚持并没有让梅迦逽改变决定,她默然着,直到他放弃。 “好吧,你早点睡。” “嗯。二哥也是。” - 丑时一刻,梅府。 一个黑影迅速的偷溜进梅迦逽的房间,脚步极轻的走到她的床边。 “小姐。” 梅迦逽闻声醒来,低声问道,“确定无人跟踪?” “确定。” 很快,梅迦逽起床披上外裳,“走吧。” 梅府的屋顶上,一道黑影转闪而逝。 - 闲王府,东方闲的房间。 凤凰抱着梅迦逽潜入房间,把她带到东方闲的床边,看了眼坐在床头的人,低声对梅迦逽说道,“小姐,都准备好了。” “嗯。” 梅迦逽向东方闲伸出手,“七郎。” 东方闲连忙抬手抓住梅迦逽的手,拉着她坐到床头,“劳累你了。” “呵……傻瓜。凤凰,开始吧。” 凤凰看了下东方闲床尾的四方寒冰柜,抿了下嘴角,没有动。 “凤凰?” “小姐,我……” 凤凰犹豫着,不知所措中朝东方闲投去一眼,见他的目光锁着梅迦逽的脸庞,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我、我不能。” 梅迦逽诧异了,凤凰怎会…… 过了会儿,梅迦逽问凤凰,“冰凤凰在哪?” “在王爷的床尾。” “嗯。” 梅迦逽握了握东方闲的手,略有担心道,“七郎,凤凰她……只好我来试试了。” “好。” 梅迦逽放开手,摸索着坐到了东方闲床尾,伸手将寒冰盒抱到自己身边,刺骨的寒意直袭她的手心。 东方闲看着凤凰,“你出去。” 凤凰看了下梅迦逽,答道,“是。” 清雅却不失皇家大气的房中,紫竹香萦绕,烛火轻摇,锦缎铺陈的华贵大床上,一个身穿白色单衣的男子墨发倾泻,似是丝丝发亮,若是仔细辨量,不难发现他的发丝竟过了他的腰,柔顺的长发没有让他失去男子的英瑞,反而平添一丝神秘难言的妖魅。床尾端坐着一个长发及地的绝色女子,神情认真而专注,一眨眼一呼吸间,尽是说不出的倾城美态。 “七郎,我没功夫,只能尽量试试。”梅迦逽微微蹙眉,“若是不成,只能明日叫涅槃来了。” “嗯。” 原来—— 凤凰去北齐多罗山八天,赤麒麟确实没有抓到,却意外的见到了一只在悬崖上外出觅食的冰凤凰。 冰凤凰,多罗山异兽之一,甚至比赤麒麟还少见,想找到赤麒麟只需要花费时间,遇见冰凤凰却要靠极其难得的运气,有人终其一生在多罗山北端的悬崖上寻找也见不到一只冰凤凰。冰凤凰并不是会飞的凤凰,而是一条长约五寸的大虫,通体透明,包括它的八条足,亦是透明。若是这样的冰凤凰放在白雪中,是断不会被人发现的。可喜的是,冰凤凰透明身体的背部长着一只凤凰,从它的头至尾,印着凤凰的头和七彩长羽,凤凰的样子随着冰凤凰的长大变得越发栩栩如生,每一只冰凤凰背部的凤凰纹理、色彩皆不同,十分的漂亮,任只冰凤凰都可谓是独一无二的珍兽。 见到凤凰带回了冰凤凰,梅迦逽说不出的高兴,因为,冰凤凰对她重要的一点用处就是:冰凤凰比赤麒麟更有神奇的愈伤能力,它背上的七彩凤凰对正常人是剧毒,但对重伤之人来说,却是绝世疗伤之药。所以,天下很多重伤不治之人都想得到北齐多罗山悬崖上的灵兽赤麒麟或者冰凤凰。 凤凰见到冰凤凰时,用内力在悬崖壁上劈下一个四方寒冰盒,用了两天,穷追不舍的追到了冰凤凰的洞口,用尽了办法将冰凤凰逼出深洞,见它出现,飞快出手将冰凤凰扣在寒冰盒内,快马加鞭的带回了燕中城。到校尉府见梅迦逽时,她见到有人鬼鬼祟祟在对街看着府门,于是便多了个心思,骑马先到了军营,将寒冰盒藏到了粮草深处,空手回去见梅迦逽,并放出风声她一无所获。 一路上,为了保证冰凤凰的消息不被他人知道,凤凰告诉梅迦逽后,梅迦逽任何人都没有再提起,包括东方闲本人和涅槃。回程上,为了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她不得不放慢队伍的速度,每一刻都不敢放松,她信海心的为人,也信京畿中部跟她的将士们,可毕竟是一千人,她无法个个核实是不是没有被人掉包。于是,每一天,她都必须将戏演足,不差分毫。回帝京后,当她顺利辞官,并见到东方闲从储心殿出来,心下不由得欢喜,贞康帝相信他的伤了,她总算可以尽快安排凤凰给他疗伤了,拖久了,他受的罪就越多,她如何忍心。于是,他回府的第一晚,她留下了轻功出众的凤凰,将她的安排转述给他,并让凤凰寻到时机带她过来。 冰凤凰是治伤奇药,可用它治疗的法子也新奇。 冰凤凰极阴,只能存活在冰天雪地中,要带它离开悬崖,必然用寒冰盒装着,而且,要想将它从盒中取出,必须靠个人体温融化外面的寒冰,没有功夫底子的人,很难融到最后,凤凰是梅迦逽不二的人选。但是要注意的是,即便将寒冰融完,能碰冰凤凰的,只有一类人,纯阴处子! 凤凰内功不弱,她融寒冰毫无难度,可她却说自己不能,梅迦逽便明白,她已…… 东方闲看着寒冰在梅迦逽的手心一点点融化,晶莹的水珠从寒冰块上流到了下面盛冰的水盆里。 梅迦逽,本王可能…… 寒冰融到一半时,梅迦逽手掌麻木得没有一丝知觉,寒冰融化的速度越来越慢…… 好一会儿不见寒冰融水出来,东方闲微微眯了下眼睛,移到梅迦逽的身边,伸手拉开了她的腰带,将中衣和她的外裳一起剥开,双掌贴到她光洁丝滑的后背上。 源源不断的内力开始从东方闲体内向梅迦逽灌输…… 剩下一半的寒冰很快融成冰水。 梅迦逽双手托着尚未苏醒的冰凤凰,急忙道,“七郎,躺下。” 东方闲闻言扯开自己的单衣躺好,看着梅迦逽将浑身冒着寒气的冰凤凰放到他的心口。 渐渐的,东方闲的体温和重伤唤醒了冰凤凰,惊艳的虫体开始慢慢蠕动。当冰凤凰完全清醒后,它的头逐渐消失在东方闲心口,跟着是印着彩凤的身子,透明的虫尾。 “七郎,如何?” 梅迦逽紧张不已。 东方闲伸手抓住梅迦逽的手,“它进去了。” 梅迦逽握紧东方闲的手,“希望它能治好你。” 冰凤凰进入到东方闲的身体后,在他心口逗留了片刻,忽而那股灵气开始朝他的右腿运行…… “嗯!”东方闲忍不住轻轻吟了声。 梅迦逽坐近东方闲,“怎么了?” “疼。” “哪儿?” “腿。” 闻言,梅迦逽伸手去摸索东方闲的伤腿,被他突然抓住。 “别碰,毒。” 冰凤凰对他不是毒,对她却是无解药的毒,虽在他的体内,他却看到他腿上箭伤的地方透着七彩之色,想必是冰凤凰在疗伤,她若碰了,只怕也会被溢出他体外的毒气要了命。 “还很疼吗?” “不疼了。”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是在安慰她,咬着唇角,不知说什么,逼自己冷静等待冰凤凰治好他的伤。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东方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了吗?” “嗯。” 东方闲看着完全见不到一丝伤痕的上半身,动了动自己的右腿。 梅迦逽期待的问道,“七郎,怎么样?好了吗?” 看着身着肚兜倾身向他的梅迦逽,东方闲眸色薄薄的黯了层,双臂突然抱住她的腰肢,翻身一转,将她抱到床上压在身下。 “啊!” 梅迦逽只觉脑袋陡旋,待再清明时,已被人压住。 “七郎?” 心中还惦念着他身上的伤,梅迦逽问道,“冰凤凰有用吗?” 东方闲声音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你觉得呢?” “看不见,不知道。” 东方闲笑意更浓,“要不要本王实践给你看看?” “怎么实践?” 下一瞬,东方闲的唇瓣亲到了梅迦逽的嘴角。 梅迦逽闻着紫竹香,心中满满的欢喜,嘴角的温柔溜到她的心底,暖了多日的担忧。 东方闲的唇瓣慢慢向唇心移动…… “等等。” 心中想到一事的梅迦逽用力推开东方闲,迅速坐起,穿好自己的衣裳。差点就忘记他说的那句话了。 东方闲靠着床架逐渐放松自己的身体,优雅的支起一条腿,看着梅迦逽缓缓发红的脸,薄唇勾起一丝魅惑万千的笑,敞开的单衣让他浑身的妖孽之色更加难挡。 “怎么,怕本王?” 梅迦逽呼吸浅停,“没有。” “不信。” “闲王爷不信我也没法。” 说着,梅迦逽向床边移。 “呀!” 一只手掌忽然从梅迦逽背后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将她整个人都拽进了一方精实的怀抱。 东方闲双手圈着梅迦逽的柳腰,将她锁在怀中,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呵气成话,“是不是想到了本王某句话?” “呃?” 梅迦逽装傻。 “要本王提醒你吗?” “不要。” 梅迦逽不假思索的话一下逗笑了东方闲。 “呵呵……”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倒看她怎么再装下去。 梅迦逽怄得不行,她回答那么快干嘛,她说‘不要’,那不是明摆着她知道哪句话嘛。 “七郎……” 东方闲将下颌搁到梅迦逽的肩头,低声应着她,“嗯?” “你到底是怎样的?” “本王……你希望本王是怎样的?” 梅迦逽微微侧头,“我希望……你过的幸福。” 不是开心,不是富贵,不是轻松,而是……幸福。 “逽儿……” 东方闲唤了一声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抱紧梅迦逽。 姑娘,你可知,身为一个皇家人,幸福,可能最奢侈的东西! 两安静相拥时,梅迦逽拿过东方闲的手腕,为他把脉。 怎么会这样?! “七郎!” 梅迦逽原本轻快的脸色变得惊讶又悲伤,“这……” “没事,你说。” 为什么会这样? 梅迦逽的心,丝丝作痛,为什么他的心疾,仍然还在? “七郎,你腿上的伤好了吗?” “嗯。” “不可骗我!” 梅迦逽话音不落,轻盈的身子被人忽而抱起,东方闲抱着她在房间里平平稳稳的走了好几圈儿。 “这下信了?” “可是七郎……” 梅迦逽想不通,为什么冰凤凰治好了他的腿伤却没有改变他心疾的状况,难道他真就不能长过五年吗? 东方闲将梅迦逽放到床上,宽慰她,“没关系,生死早有天定。” “不。” 梅迦逽却无比坚定,“我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东方闲浅浅的笑了。 “好了,快天明了,我该回去了。” 看着梅迦逽着实美貌无双的脸颊,东方闲轻声道,“逽儿,本王身体好了。” “凤凰。” 梅迦逽几乎是吓得像只惊慌的小兔子一般从床上窜下来,凤凰进房后,拉着她,“送我回去。” 凤凰看了下床上气定神闲的东方闲,答道,“是。” “等一下。” 东方闲从床上走了下来,将梅迦逽牵到一旁,倾身到她耳边,低语:“本王今晚睡不着。” “我困。” “明天早点过来。” “嗯?” “本王一个人不习惯。” 梅迦逽耸耸小鼻子,腿好再撒娇,想她上当,没那么容易了。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0 (梅迦逽耸耸小鼻子,腿好再撒娇,想她上当,没那么容易了。) 看着梅迦逽的小动作,东方闲笑了,“回去多加小心。” “嗯。” 凤凰带梅迦逽离开前,东方闲看着她,“你不用来了。” 梅迦逽却不同意,“不行。凤凰留你这是我回府前安排的,明日不见她在你这,怕有人会怀疑。” 东方闲什么话没说,看了梅迦逽一会儿,转身回到了床上。 梅迦逽,你真是…… - 第二天。 在辅国将军府没有见到梅迦逽的朝官们转而来到了梅府,一波又一波,梅仁杰接待了一上午,刚准备回房休息会儿,管家走了进来。 “老爷,左相大人来了。” 左权晋?! 梅仁杰收起脸上的疲倦之色,“赶快请大人进来。” “是。” 左权晋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哎呀,梅相大人,不请自来,多有打扰。” 梅仁杰拱手施礼回道:“哪里哪里,左相大人能来,府中顿时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多多见谅。见谅。” “呵呵,右相大人客气了。” “左大人,请。” “请。” 主客入座之后,婢女上好茶,退了出去。 左权晋看了看梅仁杰府中的物件陈设,不无赞赏道,“素问梅相大人钟爱字画,家中随便一副画都是珍品,而今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呵……左相大人过奖了,哪里是什么珍品,不过是一些喜好舞文弄墨的朋友送的闲作。” “闲作都如此,那若是梅大人的珍藏,岂不是绝世罕见,价值连城。” “不不不。”梅仁杰笑道,“我哪里会懂什么珍藏,倒是听闻左相大人有极好的字作。” “哈哈……虚传,虚传。” 梅仁杰看着笑容满面的左权晋,知道他的习惯,绕七八个弯子也不见得能说到正题上,他自然知道他为何而来,拐弯抹角的说不开事情,倒不如他挑明的说。 “不知今日左相大人到府上来,所为何事?” 左权晋看着梅仁杰片刻,突然笑了。 “哎呀呀,我说梅大人,你可真是……呵呵,好吧,你既然问了,权晋我也就不绕了。”左权晋放下手中的翠绿茶杯,“我今日过来,想必大人也猜出一二,便是希望大人能劝令嫒不要辞官,我东淩的辅国大将军,非她莫属。试问,这时我们让谁上位,那些军中的将士们可会服?军心动摇,边关的防守必会出乱,梅府人人都忠于东淩,难道梅相大人和梅府的四小姐能看着东淩陷入险境中?” 梅仁杰知道,这是左权晋在给梅府施压,笑了笑,“左相大人,梅府无一人不想东淩好。可,四女辞官之事,为父的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噢?” “四儿的性子,想必大人这些年在朝中与她共事也有所了解。她决定的事情,便是我这个当爹的,也难以更改啊。而今我东淩为乱国之雄,边关守将们都有多年经验,相信即便没有四儿的领军,他们亦能保我东淩不败。” 左权晋蹙眉,梅仁杰说的不假,梅迦逽若是坚持的事情,有时皇上都改变不了。但…… “右相大人,我略知梅将军一二,可是,她的威名早已在几年前传遍天下。若突然辞官,恐怕旁国多有动作啊。” “左大人,不瞒你说,今儿上午来人是一批一批,都是想劝我让四儿复官,我亦是难回话啊。” 左权晋轻轻的笑了笑,“不知梅将军现在可在府中?” “噢,她啊……” 梅仁杰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疼惜,“昨儿刚回京,这会还在休息。” “哦。” - 梅迦逽的房间。 涅槃陪着梅迦逽坐在桌边嗑着瓜子儿,翘着二郎腿的脚摇晃着,心情愉快的忍不住哼着歌,“奶奶喂了两只鸡呀,什么鸡?什么鸡?大母鸡和大公鸡呀……” 梅迦逽认真听了好几句都没听清楚涅槃哼的是什么,问她,“你唱什么呢?” “歌。” “什么歌?” “神曲。” 梅迦逽纳闷,“天籁之乐?” “NO!” “什么?” 涅槃嗑掉手中最后一粒瓜子,又抓了把在手里,想起梅迦逽不是现代人,解释道,“歌名:喂鸡。” 梅迦逽嘴角抽了下,喂鸡? “我怎么没听过。” 涅槃乐了,“你要听过就不是梅迦逽了。” “那你唱唱,我看我是不是真的没听过。” “奶奶喂了两只鸡,什么鸡?什么鸡?大母鸡和大公鸡呀……一只白天忙下蛋呀,哎咳哟哎咳哟,一只清早喔喔啼呀,一只清早喔喔啼,喔喔啼。” 涅槃唱完之后,梅迦逽整个人都处在半木讷状态,这……果真她没听过。 “哈哈……”涅槃笑道,“看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怎么样,是神曲吧。” “呵呵……”梅迦逽被涅槃的口气逗乐,“你从哪儿学来的?” “家乡。” 梅迦逽皱眉,“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小时候都没听你唱过,你家乡就是帝京,我可没听过帝京有‘喂鸡’这歌。” “呐,我死而复生之后呢,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现在脑子里的奇奇怪怪的又不好和你解释,就统称为‘家乡’学来的。”涅槃凑到梅迦逽身边,“对了,迦逽,是我死而复生好?还是之前的我好啊?” “呵呵……,都好。” “切!肯定有好坏的嘛。” 梅迦逽握住涅槃的手,“真的,涅槃,不骗你,你是我最相信的好妹妹。” “哈哈……” 涅槃剥了颗瓜子送到梅迦逽嘴里,“赏你一颗瓜子。” “少吃点儿,上火。”梅迦逽轻声劝涅槃,“小心又长火疱子。” “这味儿不错,我喜欢。” 梅迦逽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笑道,“今天爹可真够忙的。” “反正不是我的错。” “涅槃~你现在这张嘴儿可真是不饶我啊。” “哈哈……对了,凤凰怎么还没回来?” 梅迦逽微微想了想,“大约是有事吧。” “你还不去闲王府?” “今天不去。” 涅槃不解道,“奇了怪了,不像你的作风啊。” “涅槃~” “本来就是嘛。你看看你对闲王爷的感情,现在满天下都知道了,你今天不去闲王府,多诡异。” “呵……” 梅迦逽但笑不语。 午饭后,梅迦逽回到房间里,躺在窗下的贵妃椅上渐渐睡了过去…… 迷糊的睡梦间,梅迦逽似听见一个脚步声走近她,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摸在她的脸上,低低的一声叹息钻进她的耳朵。 悠悠的,梅迦逽转醒。 身边的气息不是涅槃发出的,梅迦逽顿时警觉,冷声问道,“谁?” “四妹~” 听到梅苍云的声音,梅迦逽放下心中的戒备,坐起身子,靠在贵妃椅里,轻缓着声音问道,“二哥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 “我叫涅槃给你上茶。” 梅苍云岂会不知梅迦逽的用意是让涅槃来驱赶自己,连忙道,“她在前厅忙。” “嗯?” 梅迦逽疑惑,涅槃怎么去前厅了? 梅苍云似乎知道梅迦逽的疑问,解释道,“爹去了闲王府,不少大臣来府中找你和爹,爹担心管家他们挡不住那些官员,让涅槃在前面应付。” “哦。二哥找我有何事?” 近距离的看着梅迦逽闭月羞花般的容颜,梅苍云目光愈发移不开,手掌扶着贵妃椅的边沿,慢慢坐到了她身边,将她细细的打量一番,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再握紧。 “二哥?” 梅迦逽悄然将身子退后丝丝,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四妹,你……”梅苍云打了个结,聚了聚勇气,“你真的喜欢闲王爷?” 梅迦逽不想梅苍云竟是问这个问题,略略愣了下,微微笑道,“全天下不都知道了么。” “我想听你亲口证实。” “嗯。”梅迦逽加重语气道,“我喜欢他!” 梅苍云的眉头忽的凝紧,看着梅迦逽坚定的表情,“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 梅苍云想了许久,找不出为什么不能是东方闲的原因,或许在他的心中,任何人都不能是,若她非要喜欢某个男子,那个人,最好是—— “你不能喜欢他。” “呵……”梅迦逽轻笑,“没什么不能的。” “他根本配不上你。” “二哥,你说错话了。” “我没有!”梅苍云情绪有点儿激动了,“他名声是很好,可他无权无势,而且,我听说,他活不过五年,腿还会瘸,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拥有你?他给不了你幸福和安定的生活。你跟着他,只会被牵累。” 梅迦逽沉默着。 很多年来,梅迦逽都觉得自己同父异母的二哥是个懂她的人,甚至比她同胞三哥都和她聊得来,二哥饱读诗书,性格亦随和文静很多,他更加不是一个嫌贫爱富之人,在朝中为官这些年,趋附权贵的事情他从没做过。虽说是右相大人之子,却从没靠爹爹的权力为自己谋私情。她和七郎的事情,开始连涅槃都反对,她却认为自己的二哥会是唯一无条件支持她的人,没想到…… “四妹~” 梅苍云忽然出手握住梅迦逽的手,“不要喜欢闲王爷。” “二哥,你是不是喝酒了?” 梅迦逽没有闻到酒气,兄妹之间的感情让她为梅苍云寻找台阶下,他真的不该说这样的话。 “没有,我没有喝酒。” “四妹,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都是酒话?” “不是酒话,是胡话。” 说话间,梅迦逽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她越缩,梅苍云握得越紧。 “四妹!” 见梅迦逽有意想逃开自己,梅苍云激动的双手抓住她的双肩,“我没喝酒,没发昏,不要喜欢闲王爷,谁都不要喜欢。你、你要是想喜欢男子,你、你、你就喜欢……喜欢我。” 二哥?! “二哥,放开我!” 梅迦逽用力想挣脱梅苍云,却不想她的行为刺激到了梅苍云。 “不,我不放。” 拉扯间,梅苍云将梅迦逽用力压在贵妃椅上。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1 (拉扯间,梅苍云将梅迦逽用力压在贵妃椅上。) “二哥!” 梅迦逽奋力推着着身上的梅苍云,“二哥,你怎么了?” “四妹。” 梅迦逽越加大反抗力度梅苍云愈发用力桎压住她,仿佛让她逃开后便再也抓不住她一般,那样的认知让他感觉到莫名的惶恐,他不要抓不到她,也不想看她逃离他的视线,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永远圈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不准见,谁都不可以触碰到她。累 “涅……” 梅迦逽刚喊出一个字,已有些慌乱的梅苍云变得更加惊惶,低头便想用自己的嘴唇堵住梅迦逽的呼喊。 许是感觉到梅苍云的动作,梅迦逽奋力偏开头,“二哥,你放开我~” “二哥!” 梅苍云想侵犯梅迦逽的动作被她避开后,乱寻的唇贴到了她的脖子里,灼热的气息喷在细白的脖颈里,惊吓到了梅迦逽。 “梅苍……” 忽然,一个强劲的力道将梅苍云从梅迦逽的身上震开。 得以被松开的梅迦逽迅速爬起,整理着自己被梅苍云抓乱的衣裳,呼吸不稳的喘着。 凤凰手握长鞭,厉眼瞪着被她甩到屏风角的梅苍云,“混蛋!” 竟然连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都……闷 梅迦逽平定心绪,轻声道,“凤凰。” “小姐,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 凤凰懊恼不已,“小姐,我该早点回来。” 看到梅迦逽的衣襟还有没有整理好的地方,凤凰连忙出手帮她弄好,侧身看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梅苍云,骇人的眼光从她的眼底迸发了出去,震得梅苍云不禁一颤,双腿有些发软,瞟了眼房门,夺门而跑。 “小姐。” 凤凰蹲到梅迦逽的身边,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若是有,她定会追出去狠狠教训梅苍云一顿,真是……可恨。 “凤凰,我没事。” “二少爷出什么问题了?” 梅迦逽摇摇头,“不知道。” “凤凰,这事,谁都别提。” 凤凰望着梅迦逽一会儿,“嗯。” 盏茶功夫后,梅迦逽将梅苍云压到心底,轻声问凤凰,“那边的事情如何?” “都处理好了。” “张汤确定不会有问题吗?” 凤凰扶着梅迦逽走出房间,坐在外面的耳室桌边,字句清晰的回报情况。 “张汤一家的性命被我们控制五年,他素爱他的妻儿,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只不过是让他对皇上说一个小谎,他没那么笨。” 原来,在张汤到闲王府为东方闲诊治前,凤凰蒙面潜入他的府中,让他全家都吃下慢性毒药,每月一次解药,让他对东方闲的腿疾和身上外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全家性命难保。 梅迦逽蹙眉,“张汤可是贞康帝的心腹,要小心。” “嗯。”凤凰回想起张汤为东方闲检查时的模样,“开始似乎他有想当个忠臣,不过,检查闲王爷后,发现他心疾依旧在,活不过五年,便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我想,他大约是也是觉得闲王爷可怜,不过五年寿命,对他外伤和腿疾忽好之事也就不再那么介意了。” “他可有问为何闲王爷突然好了?” “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凤凰笑了笑,“我从旁回了。” “他可信?” “嗯。信是俊王爷找的良药。” 梅迦逽笑了,“六爷这面旗可真是帮了我们这次一个大忙。” “是的。” 两人正说着,涅槃蹦跳着从外面窜了进来,“凤凰,凤凰你回来啦?” “呵,回了。” “你哪门进的?” “西园门。” “我就说嘛,要是从正门进,我怎么没看到你。” 凤凰突然想到梅苍云的事,拉下脸看着涅槃,“你跑哪儿去玩了?放迦逽一人在房间,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没玩。” 涅槃被人误会的小委屈一下爬到脸上,“我一直在前面忙着应付来府里的官员,没玩儿。迦逽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被人偷袭了吗?” “是不是?”涅槃走到梅迦逽身边,紧张的看着她,“迦逽?” “呵呵……没事,凤凰只是比喻,我很好。” “哦。” 涅槃松口气,“就说嘛,右相大人府岂是他人敢随便放肆的地方。” 看着涅槃意气拽拽的模样,凤凰将心中的话忍了下去,若是让涅槃知道二少爷刚才的行为,只怕她会跑去砍了他的手,她性子可比她躁多了。 - 东淩皇宫,乾坤大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文武大臣排排列列,气氛异常肃静,龙椅上的东方烨冷目看着殿中的大臣,“各位爱卿无本可奏么?” 大殿里细细私语的声音响了几声,静了下去。 程德海站在东方烨的身边,竟隐隐约约的仿佛感觉到一丝凉丝丝的冷意,看来,各位大臣今日是惹了龙颜,想来也是儿,前儿个大臣们齐齐到弘德殿门口求见皇上,希望皇上能下旨让梅迦逽官复原职;昨儿个在梅府闹腾了一天,无果;今儿在乾坤大殿一干人无一敢站出来说话的,所有人难道都指望皇上一人独权令将吗?好人全给文武百官做了,坏人就是皇上一人当,这样的事情,皇上心里能高兴? 看到众人低垂的头颅,东方烨脸色黑沉,脚下微微一动,程德海吊着嗓子刚准备喊,退…… “皇上。”兵部尚书上官鸿站出队列,“微臣有本要奏。” 东方烨微微抬起的脚放了下去,看着上官鸿,“讲。” “原辅国大将军梅迦逽辞官,而今辅国之位空缺,不知皇上可有打算派何人接任大将军之职?” 程德海看着上官鸿,暗自心急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就非得捡梅迦逽的事儿来说呢?随便扯点儿什么事也能错开皇上此刻心头的不悦嘛。 东方烨冷冷的看着上官鸿,“此缺位很急着补空么?” “这……” 左权晋出列道,“皇上。辅国大将军不是一般的职位,关乎到西线的安稳,臣以为,极早定夺才是正确的作法。” “是啊是啊。” “左相大人说的极是。” “辅国大将军之位太重要,就该早些决定啊。” 听到底下的议论声,东方烨扫视了私语之人一眼,殿内顷刻安静下来。 “皇上。” 之前被东方烨问住的上官鸿再度出声,“北线有归将军镇守,且北齐目前与我东淩交好,无甚大碍。但是,梅将军辞官之事要不了几天便会传至西楚和南晋。梅将军亲自去北齐时,两国已然有了小动作,若是得知无一败绩的梅将军辞去辅国大将军之职,西楚和南晋难保不会有更大的动作,到那时,再任命新的辅国大将军,可就难以做出有效的抵御啊。” “皇上,西线和南线,堪称我东淩的生死存亡线,若一边不稳,另外一边只怕也会趁火打劫,请皇上及早派任新的辅国大将军。” 看着底下言辞句句在理的上官鸿,东方烨的火气降了不少,问道,“那你觉得,谁来出任新的辅国大将军合适?” 上官鸿语结,没了话。 “这……微臣尚无适合的人选。” 东方烨看着众臣,“西楚和南晋,不得不防,既然上官鸿提出了,大家就议议,谁最合适?” 结果,大殿里你一句我一句,推荐的人都被一个个批下去。 就在大家都无人选时,大殿的末端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皇上。臣,举荐一人。” 东方烨看着末尾出列的梅苍云,眉梢挑了挑,“说,你举荐谁?” “臣举荐,梅迦逽!” 顿时,乾坤大殿里的声音全部安静下来,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呼,废话!谁不知道梅迦逽是东淩最强最该坐有辅国大将军之位的人!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2 (“臣举荐,梅迦逽!”---顿时,乾坤大殿里的声音全部安静下来,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呼,废话!谁不 知道梅迦逽是东淩最强最该坐有辅国大将军之位的人!) 听见梅苍云举荐梅迦逽,东方烨顿时来了兴趣,嘴角不为人察觉的微微翘起一丝弧度,但言语却带着一累 丝不悦,说道,“你可是朝议大夫梅苍云?” “回皇上,正是微臣。” “你可知梅迦逽坚持辞去辅国大将军一职?” “微臣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举荐她?” 梅苍云连忙跪到地上,不疾不徐的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话有条不紊的到来,“微臣举荐梅迦逽理由有五, 其一,从大局出发,西线和南线一直由她掌管,尤其西线,此中情况我东淩再无人比她更了解,若放一 个不熟悉边境的人去,岂不是将东淩的安危放置不顾,或许皇上和大臣们不惧死亡,但百姓是无辜的, 必不能让他们遭受战乱之苦。” “其二,从将威看,朝中和天下,再无一人上任辅国大将军而被大家臣服。将军有威信,将士们才管的 好,敌军才会惧怕。军,国之威也。若一国之军队都不能震慑旁国,此国亡之,必然。”闷 “其三,梅迦逽辞官是因为亲自去北齐接闲王爷觉得自己有愧于皇上和百官们的厚望,但是,微臣以为 ,她对东淩朝廷的真心不是一次错误就能完全抹杀的。皇上睿智,仁慈,百官亦是有眼睛,能容事者, 只要我们原谅她这次的错误,相信梅将军不好再推辞。” “其四,微臣四妹在辅国大将军之位上执了五年,臣不信她对军中的将士没有一点感情,微臣相信她是 迫不得已才辞官。” “其五,闲王爷为天下人的心善活佛,可惜天不佑他,五年之期于人生路实在太短,微臣以为,他定然 不想看到东淩生灵涂炭,也定然不会喜欢梅将军弃官陪他度日。或许只是因为梅将军陡然得知闲王爷活 不过五载心生悲痛,待到她冷静下来,会明白,百姓,皇上,百官,东淩的万世安定才是最重要的。” 梅苍云抬头远远看着龙椅上的东方烨,“皇上,微臣荐梅迦逽复官。” 众人见梅苍云说到了点儿上,纷纷作出表示。 “皇上,臣赞同朝议大夫之言。”左权晋见有人出头了,还是梅家二子,底气不由得大了许多,“朝议大夫所言句句得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梅将军和闲王爷情投意合,闲王爷远去北齐,梅将军心中定是万分悲伤,得知他在北齐遇劫,那份心情,想必朝中所有人都能理解,在此情况下,梅将军亲去北齐救闲王爷,也算是情有可原。她对东淩之心,多年来,我们有目共睹,若她真是因为自责对不起百官的厚望。臣,愿原谅她这次。” “微臣也愿意原谅梅将军这次。” “臣也理解。” “皇上,臣等都愿意谅解梅将军此次错误,请皇上宽宏大量的赦免她无罪。” 看着殿中伏地的朝官们,东方烨沉默不语,脸色已从冷沉变得平静,那个女子辞官一事,现在不论怎么发展,他皆高兴不起来,不得不说,她很聪明,很懂得怎么做对她是最有利的,也太会利用自己的长处和局势来与他周.旋了。 场面几乎一边倾倒的乾坤大殿里,唯一站立着一个紫色朝服的人。 梅仁杰! 东方烨饶有兴致的看着梅仁杰,果真梅相就是梅相,在众人都为国为己为天下安危考虑时,他还能用极其冷静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梅仁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看了东方烨一眼,微微低下头,继续站着。 “右相。” “臣在。” “你似乎很不愿意梅迦逽复官?” “是。” “为何?” “战场厮杀刀剑无眼。” 左权晋斜了一眼梅仁杰,“右相大人,身为将军,不保家卫国却贪生怕死,该么?” “左相大人,你弄错了,她现在不是将军。” “她有将军之才。” 梅仁杰看着左权晋的眼睛,“但她首先是我梅仁杰的女儿。” “皇上。”梅仁杰对着东方烨行礼,“微臣或许是自私了点,但她为国征战六年,如今年华二十尚未出嫁,若再复官,她眼疾何日复明都没有定数,臣不想见到女儿老无所依,也不想有朝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再聪慧,亦是一个女子,女子便该有女子的人生之路,此次她辞官,从父亲的角度,微臣不愿她官复原职。” 东方烨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 “梅迦逽是否官复原职,此事再议。” 左权晋抬头看着东方烨,“皇上!” “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工部尚书凌夏初站了出来,“皇上,臣有本要奏。夏汛已过,秋粮……” - 闲王府。 梅迦逽由涅槃牵着走进东方闲的房间,轻轻坐到了他的床边。 “迦逽,我出去了,回家时叫我。” “嗯。” 梅迦逽伸手去碰东方闲,他躲开了。 她再碰,他又躲了。 “怎么了?” 东方闲索性坐到床里边去了。 梅迦逽低低的笑出声,“生气了?” “真生气了?” “本王没那么小气。” 还没那么小气?! 梅迦逽心底好笑,他这样子可够小气了,若这都不算小气,他那真正小气起来得什么样儿? “不小气王爷,能把你的手给我吗?” “不给。” “这么小气?” “本王不小气。” “那把手给我。” “不。” 梅迦逽被东方闲不假思索拒绝她的话堵住,静了好一会儿。 忽然,坐在床边的梅迦逽朝东方闲扑了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坐直身子,笑道:“不给也抓到了。” 东方闲被梅迦逽拉的倾斜着身子,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笑脸,嘴角微微上扬,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从床边拉到了床上,一条精实的手臂扣在她的腰肢上。 “小姑娘,昨天怎么不来?” “呵呵……” 梅迦逽笑着推搡东方闲,闹了几下发现他越箍越紧,干脆放弃,靠在他胸口。 “不来打扰‘不小气王爷’睡觉。” 东方闲轻笑,“你故意的。” “为了保证王爷的睡眠,小女子可真是煞费苦心。”梅迦逽仰起脸庞,问道:“怎么样,感动吗?” 东方闲将梅迦逽抱着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张嘴在她鼻头上咬了一口,疼得她嘤嘤直叫。 “疼、疼……” “惩罚。” “什么人呀,好心让你静养,还被罚。”梅迦逽翘起小嘴,不满道:“你好像不是属狗的吧?真爱咬人。” 说到咬人,东方闲想起自己之前咬过梅迦逽,抬手趁她不及防备的拉开她的领口,看着左锁骨的地方,眼睛微微眯起。 “为何不上药?” “不想。” 东方闲的指尖轻轻抚摸在被他咬伤的地方,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见,暗暗的红色,当初咬下时不觉有什么,此刻看着,为何心底会…… “留疤了。” 梅迦逽微微一笑,“嗯。很难看吗?” “不。” 东方闲将梅迦逽的衣襟拉好,拥着她,看着窗外淡黄的阳光,心中有一瞬的轻松。 “逽儿,外面天气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梅迦逽刚想应‘好’,转而想起,闲王府比不得辅国将军府,不是自己人,王府都是贞康帝安排的人,是不是他刻意安排的都不知道,若他出去,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七郎,算了吧。这样很好,我喜欢。” 东方闲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朝梅迦逽俯低头,笑问:“你喜欢在本王的床上?”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3 (东方闲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朝梅迦逽俯低头,笑问:“你喜欢在本王的床上?”) “是你抱我上来的。” “呵呵……”东方闲笑得杏眼弯弯,“你的意思,喜欢本王对你做的事?” 梅迦逽听出东方闲话音里藏的意思,羞红着脸,问他:“你最近把佛祖都请到哪儿去了?” “心里。” “人的心那么小,怎么装得下?” “本王的心,很大!” 是了,许久之后,梅迦逽终于知道,他的心,真的很大!大到,连她痛都是种奢望! 考虑到床上有些危险,梅迦逽努力让自己的问话毫无痕迹,“要不要出去走走?” 东方闲微笑着逗梅迦逽,问:“怕什么?” “什么怕什么。” “原来不怕啊,那就继续在床上待着。” 梅迦逽惊呼,“不要。” “呵呵……” “不准耍我玩。” “本王没耍你。” 东方闲凑近梅迦逽的耳朵,声音低低清清的,说道:“逽儿,本王好了。” 梅迦逽蹙眉,“心疾呢?” 这才是她心头最担心的事情,五年时间并不表示他足足有五年,其中的某一天就可能出现意外,他的心脏受不得一点刺激。在帝京,又岂止只有刺激会出现,各种暗杀都数不清,尤其现在他还和自己公开了关系,那些针对她的人会将他的命一并算入其中。大张旗鼓公告天下他们的关系虽解了亲自去北齐救他的围,却也为他日后的生活招致了一些麻烦。若再有什么冷箭寒剑伤了他的心脏,只怕,连救都来不及。 “无碍。” “怎会无碍?” 梅迦逽从东方闲的怀中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格外认真的说道:“若是可能,我真希望冰凤凰救的是你的心疾。” 腿瘸或者外伤留疤那些,不影响生命,她不在乎,可他命了,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逽儿,五年,很长了。” 梅迦逽急了,她不如他看得那么开,她不是佛,亦参不透佛学里的禅机,她只想和他共赏海天一色,落霞与比翼双飞。 “七郎,五年够么?” 知道和梅迦逽在时间问题上没有太多可说的,东方闲将她轻轻拥进胸膛,安慰着她,道:“别瞎想。” - 东宫。 东方恪看着面前的吟风,脸色极度难看。 “你再说一遍!” 吟风有些惧意的看着东方恪,怯懦的低下头,殿下这般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直护卫着殿下,都未有见过他如此愤怒和不甘。 东方恪吼道:“说啊!” “梅将军上午去了闲王府,至此时都未有回辅国将军府。” 东方恪看着外面渐渐黑下的天幕,拳头慢慢捏紧,一天,她一整天都在闲王府,昨天见她在梅府待了一天,还当她想明白了不可和七皇叔在一起,指着她今天能来东宫和他解释,却不想,她竟和七皇叔腻了一天。 “哼!” 东方恪狠狠的拂袖,“去,继续监视,梅迦逽回府立即回禀本宫。” “是。” - 帝京,大街。 在闲王府无事的涅槃向梅迦逽告假,一个人跑到大街上瞎逛,出门前还信誓旦旦的对她们俩说,她一定要买到之前没有吃过的新鲜东西。 “哎,走过路过,看一看,瞧一瞧。自家做的薄皮馅饼,好吃嘞。” 一个吆喝的小贩身前围满了人,他身后的地上铺着一方长布,上面摆了十个口粗肚小的瓷罐,模样统一,看着虽不精细,却也别有一番感觉。 “各位路过的父老乡亲,看一看,瞧一瞧,自家做的薄皮馅饼,绝对好吃,而且,好吃还不要钱。” 不要钱?! 听到‘免费’,涅槃即将走过的脚步收了回来,拨开人群走到前面,看着小贩扬扬手中一把藤制的小圈儿。 “只要大家用我手中的藤圈儿,在规定的距离扔出,扣住瓷罐,一圈儿一个饼。” 涅槃看了看瓷罐儿,又看了看小贩手中的藤圈儿,再瞧瞧布后大桌上放置的薄饼,香,闻着着实是香,恨不得直接跑过去咬一口。 “我来试试。” “我也来试试。” “我也试。” 人群里开始有人要藤圈儿。 小贩喜洋洋的道:“一文钱一个圈儿。” “切!” 人群里不少人嘘声,弄了半天,是变相的卖饼啊,而且,还不是那种给钱就一定能吃上的,这样的事情,谁干啊。没一会儿,热闹的小摊前面没几个人。 涅槃看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薄饼,笑了笑,不就一文钱一个吗,她还不信自己不捞一篮回去,嘿嘿,给迦逽和凤凰尝尝。 “给我二十个圈儿。” 涅槃还没有开口,旁边一个男声就传了出来,循声一望,哟,帅哥一枚!英气十足,眉宇尽是不凡之气。 “好嘞。” 卖饼的小贩开心的数了二十个圈儿给黑色衣衫的男子,手里还剩下十个圈儿。 “剩下十个,都要了。” 小贩看了看男子斯文的模样,笑着递给他,“一起三十文钱。” “五十文。” “公子,多了。” “不用退。” 小贩眉眼一乐,“谢谢,谢谢公子。” 涅槃双手抱在胸口,一脸看好戏的看着男子,三十个,本姑娘看你中几个。 黑衣男子眼神专注的看着前面的瓷罐,平和的眼色愈来愈凌厉,倏的一下,一只藤圈儿飞了出去。 中了! “好。” “好啊。” 一看男子的手法,涅槃心中顿时笑了,小贩子,赔了! 果不其然…… 一会儿之后,小贩的脸色从最初的喜悦到了哭丧之色,看着黑衣男子扔出的二十个圈儿,个个套中了他的瓷罐,二十个饼没了,如此下去,还有十个肯定也没了。 呼的一下。 男子手中的十个藤圈儿一次性掷了出去,无一落空。 “好!” “好!” 周围一片叫好声和鼓掌声。 “给饼啊。” “三十个饼。” “好准的手法啊。” 看着小贩数着饼,涅槃不高兴了,据她目测,一共就二十八个,他扔了三十个,小贩还欠他两个,别说带回去给迦逽和凤凰,她自己吃的都没有。 “哎,老板,你的饼还有没有?” 小贩看着涅槃,无精打采的模样和先前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姑娘,没了,就这些。” “那我想扔,怎么办?” “姑娘,我给这位公子都不够,哪有你扔的机会。” 小贩将篮子递给黑衣男子,“公子,还少两个,你看……” “算了。” 男子接过篮子,转身便走。 “站住。” 涅槃叫住黑衣男子,“你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我买一半。” “不卖。” “我就想买。” 涅槃看着那饼,确实之前没有见过,买回去尝尝鲜不错,她盯上的吃的,素来得吃上才罢休,不然如何对得起她在现代武术学校时的绰号,吃货依。哼,若不是这人出手,哪里没她显一把的机会。 黑衣男子置若罔闻的抬腿便走。 哟……跑? 涅槃飞快的追上去,准备拉着男子的手,竟被他悄无痕迹的躲了过去。 嘿嘿,还是个练家子? 涅槃心底一笑,手脚并用的开始‘抢’。 男子仿佛身后长了双眼睛,避开涅槃连续二十几个招式,头也不会的自顾自走着,好像都不知道涅槃在背后偷袭他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一抢一避,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街的尽头。 涅槃火了。 TNND,想吃个饼都得这么难,非要她出真功夫吗?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4 (涅槃火了。TNND,想吃个饼都这么难,非要她出真功夫吗?) 走在前面的男子站住脚,慢慢转身看着涅槃,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不烦?” “你给我饼,我能烦你?” “凭什么给你?” “我给钱。” “不卖。” “那,你看看,是你不卖我才烦你,卖了姐就饶了你。” 男子挑挑眉梢,“姐?” 涅槃顺势眯眼一笑,答了声,“哎,姐在呢。” 见男子微微愣了下,涅槃忽而觉得心情大好,帅哥就是帅哥,连吃惊都是这么的好看,帝京她也住了不少日子,怎么以前没见过他?哪家的公子哥儿,真是标志的人儿。 男子冷笑一记,“帝京的女子都这般无赖?” 帝京的女子? “你外地来的?” 说着,涅槃一步步朝男子走去,随意的步伐不带一点儿攻击性和防备性,很像两个寻常的朋友碰面闲聊,当两人的距离足够短时,擅长近身攻击的涅槃突然出手,欲抢男子手中的篮子。 不想,黑衣男子的速度竟比她还快,闪避之后,迅速出手扣住涅槃的手腕,折臂一转,用力将她扣进胸膛。 “啊!” 涅槃被手腕上的剧痛弄疼,皱眉低声的叫了出来。 “痛。” “你打人时可没喊疼。” “废话。” 涅槃话音不落,男子用力一拧,惹得她又叫了一声,“啊!” 夕阳西下的街头,男子低头看着怀中模样秀气的涅槃,挺挺的小鼻子上因为追逐他而带了几点小汗珠,若换平时,定然觉得有失仪态,可这会一看,衬着她粉红的脸颊,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功夫不错。”男子诚心的夸了句。 “那奖励我吃饼吧。” 黑衣男子从不见想吃一样东西时句句话都不离吃的女子,颇有兴趣的问她,“你几顿没吃?” 涅槃翻白眼,“你管我。” “不说不给。” “公子帅哥,姐姐我都三天零三顿没吃东西了,你就行行好,让我吃了吧。啊。” 男子看着涅槃嘴角一颗极细的糖粒,在街头走时就见到她手里拿着一块香花糕在啃,这会居然来一个‘三天零三顿’没吃东西,撒谎还不带打草稿的小丫头。 习惯治人而不是被人制的涅槃努力挣扎着,却发现对方的手劲大得惊人,像把铁钳一样扣紧她的手腕,不由得恼怒。 “光天化日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男子被惹得嘴角泛起点点笑意,说道:“你追我时,怎不想到这句话?” “追人时想那么多干吗?” “那吃的时候呢?” “你让吃吃看,我告诉你心得。” “呵。” 男子笑了下,低头瞟了眼手中的篮子,说道:“去护城河边吹吹风吧。” “嗯。” 两人走到河边时,男子率先坐到草地上,将篮子放到身边,看了眼涅槃,带她坐下后,把篮子拎到她面前。 “别撑了。” 涅槃咧嘴一笑,“谢谢。” 半点不客气的涅槃接过篮子便开吃…… “咳、咳、咳……” 黑衣男子看着被噎到的涅槃,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 “不会和你抢的。” “那,咳、咳,那不是怕吗。” “本……”男子顿了下,说道:“公子不吝啬。” “嘁!” 涅槃难以认同他的话,要不是自己死乞白赖的追着要吃,他能这么大方,开始时抠死了。 吃了三个后,涅槃把篮子抱在怀中,看着男子,“商量件事。” “你说。” “卖我几个吧。” “还没饱?” “给我俩个姐姐。” 一直看着河中的男子听闻涅槃的话,转脸看着她,对姐妹的爱护之情真挚得让人莫名心动,圆圆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家乡的葡萄,或许她的五官单看算不得惊艳,却在融合到一张脸上时,出奇的舒服,秀气得灵气逼人。 “好。” 涅槃欢喜道:“谢谢。” “你都提回去吧。” “那你吃什么?” 男子想了想,“帝京哪处酒家的饭菜最有名?” “当然是刚才那条街的朱家楼和东街的大河酒家。”涅槃眼中发光道,“那厨子做的饭,堪比皇宫里的御厨。” “呵。你吃过御厨的饭?” 涅槃多了份心思,嘿嘿直笑,“比喻。” “呵。” 男子浅笑着,看了下河面泛起几只小舟,心情愈发好了些,随口道:“这天下,好吃的东西,很多。” “知道。” 晚霞欲隐,轻风拂过河面,丝丝凉凉,甚是舒服,有时收工回家的人们经过路边,像涅槃和她身边的男子投去一眼,会心一笑,情人间得轻语细声最是美的记忆,男俊女俏,令人赏心悦目。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气氛里出现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咕…咕咕。 涅槃先是一愣,看着身边男子的肚子,突然乐笑起来,“哈哈……哈,给你,吃饼。” 黑衣男子似乎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尴尬,在街对面灯火的照射下,脸颊发着红,看着涅槃灿烂的笑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的眼睛真真儿比家乡的黑晶葡萄还漂亮,像穹空里的星星,看着她的脸,他心中的话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去吃饭吧。” “嗯。” 涅槃应声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去。” 说着,涅槃一手提着篮子,另只手顺着就捞到了黑衣男子垂在身侧的手掌,拉着他一直朝前走。 男子看着涅槃牵着自己的手,纤细的手指,指腹有些地方带着茧子,一触便知是习过武,手背的肌肤光滑似缎,在家应是一个不用做家务的女子,且看她身上的着装亦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身上的饰物不多,却件件为上好的珍品,她的身后必定有非常疼爱她的人,且,品位不凡。 “到底是朱家楼还是……大河酒家呢?” 涅槃一边走一边嘀咕,她很久没在两家吃过东西了,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推出新菜式,以前长时间不出征时,迦逽必会带她到外面换换嘴儿,若是不便,便请厨子回辅国将军府做,现在她心思都在闲王爷身上,她也不好闹她出来,人家就五年的寿命,过一天少一天,她和迦逽五十年时间都有,不抢他们的时光了。 忽的,涅槃站住脚,看着男子,“两家都不错,你来决定吧。” “你想吃哪家?” “两家都想。” “呵。那今天一家,明天一家。” 涅槃眼睛发光,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嗯嗯嗯。” 两人朝近些的朱家楼走去,男子看着刚齐他肩膀的涅槃,禁不住握紧她的手,心中某一片角落开始悄悄的发软。她倒真是个心无城府的女子,只些好吃的便换得她的笑容,更难得的是,他素来冷面冷心,在西楚时,多半女子只敢对他远观,便是有近言的机会也会因为害羞或者惧意唯唯诺诺,从没哪个女子敢对他动武,然后还会牵着他的手满大街找吃的,有趣,很有趣。 “哎,那个……” 涅槃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我,无言。” “吴言?口上天下的吴?” “一无是处的无。” 涅槃皱皱眉,有这个‘无’姓? “姑娘你呢?” 涅槃笑着,她的名号岂是能随便的公开的,“般木。” “般木?” “嗯。” 男子轻轻一笑,般木为槃。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5 夜幕降临,闲王府。 梅迦逽坐在桌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问道:“凤凰,涅槃还没回?” “没。” “怕是玩的忘记时辰了。” 一旁的东方闲脸色和悦的看着梅迦逽,伸过手握住她放在桌面的纤手,轻声道:“若是涅侍卫再晚些回,便留这。” 梅迦逽莞尔,稍稍的低下头。 东方闲的话音刚散去,涅槃懊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哎呀,闲王爷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回了。” “涅槃你……” 梅迦逽真是没甚话来说涅槃了。 凤凰看着涅槃轻笑出声。 “喏,看我多好,逛街都不忘给你们带吃的。”涅槃把小篮子放到桌上,掀开遮布,得意道,“味道很不错的。” 梅迦逽听出涅槃声音里的欢乐,取笑道:“看来今儿出去玩的很开心嘛,六爷口中的小涅涅。” “哎哎哎,梅四小姐,不带这样打击我的啊。粉娘乃一介奇葩,他喊出来的名字具有很强的刺激性,请叫我四品带刀侍卫涅槃。” “呵呵……” 房间里响起一片笑声。 众人尝了些涅槃带回的薄饼,不多久,梅迦逽在涅槃和凤凰的护卫下回了辅国大将军府。 - 东淩皇宫,储心殿。 东方烨翻了两页书,龙颜不悦的将书扔到案上,坐到椅上,看着前面的不知何处,心中的燥火愈发强烈,虽知如此焦躁不好,他却无法将心中的烦火祛除掉,这一切的不爽皆是某两人给他的。 “皇上。” 程德海将一壶清茶呈到东方烨面前,希望他能降降火。 东方烨睨了眼翠玉茶杯,长叹一声。 “皇上,今儿您太累了,要不……早些歇息吧。” “程德海。” “奴才在。” “你说,朕现在如何做才能两全?” 程德海微微弯着的腰压得更低了,“奴才不知皇上的意思。” 东方闲瞟了眼程德海,唇角轻动,“老七。” 程德海心下一怔,如今闲王爷和梅迦逽可是贞康帝心头的芒刺,动不得,拔不得,说得不好,惹怒龙颜,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遂道:“皇上对闲王爷很好。” “很好?” 东方烨挑起眉梢,他倒是想不好,可能众目睽睽之下,他能么?如今的老七可不同往日,那时他在听琴阁,想对他怎么样都好办,而今不行,且不说梅迦逽一双眼睛都在他的身上,处处维护着他。单单就是天下那些向着他的民心,他都不敢罔动,之前派他去北齐和亲已经让东淩的百姓为他可惜为他心疼,若这时自己再对他施压,只怕,更多的人会更向着他这个活佛王爷。 “失策啊……” 程德海疑惑道,“皇上一向明智,怎会有失策之时,皇上定是今日太累了。” “不。”东方烨摆手。 “程德海,这次,朕是真的失策。不,或者说,天不帮朕。” “皇上乃天子,得老天护佑,陛下您多虑了。” “什么老天庇佑?”东方烨叹口气,“若真偏佑朕,在北齐就不该出意外。” 若老七是一般性的还俗,也就罢了,他随便寻个借口还能送他进听琴阁。而今他是为和亲还俗,还俗大典做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甚至他还大赦牢狱,如此大的阵仗,谁人不知他为了东淩而远赘北齐,为国献身的美名四国皆知。此时的他再逼他出家九龙寺,朝中大臣都恐会有腹论。再者,他和代善离开帝京前,他可是放了话,闲王府永远设立,隐性的意思便是他只要在帝京,可永久住在闲王府,君无戏言,他现在都不能将他外放到辰州。天子之言,意为圣旨。不能除,不能驱,甚至还被他活生生的抢了一个睿智的辅国大将军,一个艳盖群芳的倾城女子。这一次眼看他要完胜的安排竟被劫杀之人打乱,该输得一塌糊涂的人,竟赢得了一个极好的局面。 老七,你竟在无一兵一卒一权一势中成了最大的赢家! “程德海。” “奴才在。” “今日京城的百姓可有议论如何处理闲王爷与梅迦逽一事?” 程德海欲言又止,“皇上,这……” “尽管直说。” “奴才按皇上的意思派人出宫打探,百姓…他们……”程德海偷偷看了眼东方烨的脸色,道,“支持闲王爷和梅小姐在一起。” 良久,东方烨都没有说话,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计之中。一个善,一个慧,一俊,一美,便是他看了,也觉得他们是般配的。可是,天下男子谁能比他更尊贵?她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奇宝,唯他方可拥有。 门外,一个小公公朝程德海打着招呼,程德海看了眼东方烨,轻轻走到门口,压着声说话。 “小兔崽子,没看咱家在伺候皇上?” “程公公,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皇上。” 程德海一愣,皇后娘娘? “行了,出去吧,我禀皇上去。” “是。” 程德海走到东方烨的面前,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东方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答话。 见此情景,程德海觉得此刻的皇上恐怕不想见到任何人,悄然的退了出来。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韩莲轻抬玉手,“免礼。” “谢娘娘。” “程德海,本宫想见皇上。” 程德海面露难色道:“哎哟,娘娘,可真是不巧,皇上今儿朝务甚多,实在有些累,这会子正打算休息了,您看是不是……” “皇上哪日朝政不忙?你再去通报声,若皇上还不想见本宫,本宫便回去。” “这……好吧,请娘娘稍等片刻。” 程德海又一次进去请示东方烨。 “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东方烨慢慢移动头颅,看着程德海,“朕很累,让她回去吧。” “是。” 程德海执着净鞭刚走几步,被东方烨叫住。 “等等,你让她进来。” “遵旨。” 见到龙椅上的东方烨,韩莲微微福身,雍荣华贵的衣裳,端庄得体的仪态,温柔清和的声音,无一不在显示着一国之母的风范。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东方烨挪动了些身子,问道,“这么晚来找朕,所为何事?” 韩莲怎也料不到东方烨会如此直接的问自己,愣了愣,说道:“皇上,臣妾今夜来,是想……和皇上商量商量恪儿的婚事。” 东方烨微微皱起眉头。 “皇上,恪儿不小了,先前臣妾给他在众大臣的千金中物色合适的女子,希望能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成为太子妃。” “嗯。” 见东方烨兴趣缺缺,韩莲亦知自己今夜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但她,确实有个棘手的问题想和他商量,只是不好向他提及。 “皇上,恪儿希望他的太子妃……” 东方烨问:“他选了哪个?” 储心殿供东方烨休息的偏房里安静下来,韩莲实在不好将心中的人名说出来,看着东方烨好一会儿,直到见到他脸色越来越沉,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右相府,四小姐。” 梅迦逽?! 东方烨眼底清亮一闪而过,诧异而焦躁隐隐出现在他的眼中。 “朕不是说过了吗!天下女子,他选谁,都可。唯独,梅迦逽不行!” “皇上,臣妾亦知皇上的顾虑,但,现在迦逽已经辞官了,她未治军,若为太子妃,亦算不得朝中之人,且她自幼知书达理,入了东宫之后必会恪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 东方烨看着韩莲,这才是她今夜来见他的目的吧。 “皇后,朕再次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太子妃绝不可能是梅迦逽!” “皇上……” 韩莲跪到了地上,“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渟儿和瑜儿都是公主,迟早要出嫁离宫,恪儿自幼没求过臣妾什么,这次三番五次的求娶梅迦逽,臣妾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梅家姑娘,臣妾一个为娘的,自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娶到心仪的女子。皇上,臣妾素来不求陛下什么,这次,可否赐婚恪儿和迦逽?” “不行!” 东方烨厉色一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梅迦逽若为太子妃,那他…… “皇后,太子糊涂,你也糊涂吗?”东方烨指了指地上的韩莲,“梅迦逽是辞了官,但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喜欢老七,她与老七的感情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支持,若是百姓能见到朕,只怕请求为他们赐婚的声音能冲开储心殿的屋顶。此时此刻你让朕赐婚太子和她?你不是让朕与天下人为敌吗?” 现在的他都不敢冒抢皇弟媳的名声动那个绝色女子,又怎可为了儿子去得罪天下人?这天下,他们还想不想要了? 韩莲惊讶的看着大发雷霆的东方烨,宫中的谣传难道都是真的了? “皇上,迦逽可真是与闲王爷在一起了吗?” “如何有假!” 他倒真是希望他们的感情是假的。 顿时,韩莲沉默了。 -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如梅迦逽的预料,天下无人责怪她亲自去了北齐救人,她把惩罚权给了天下百姓,百姓不问责,东方烨亦没再说什么,加之百官时不时跑去辅国大将军府让她复官,惩戒一事便再无人提及,一场看似要被大罚的事情总算是缓缓落了下来。唯一让她感觉怪异的,是涅槃。 临近中午,辅国将军府。 梅迦逽从书房出来,问身边的凤凰,“涅槃又出门了?” “是。” 梅迦逽纳闷,“最近几天帝京街上出现什么好玩的吗?” “不知。” “呵呵……待她回来吃饭问问。” “好。” 结果,涅槃没有回府吃午饭。 午休后,见涅槃还没回府,梅迦逽不免有些担心,对照顾她的凤凰吩咐道:“凤凰,你去找找她,若是无碍就别影响她玩儿,我担心她一个人惹什么事儿出来。” “好。” 梅迦逽便是不说,凤凰也想请求出府去找找涅槃,虽然她话不多,很多感情也不愿表露出来,但对梅迦逽,她真心的钦佩有加,对涅槃,打实儿从心底当她为妹妹,这阵子那丫头老一大早儿蹦出去玩,帝京里虽无人敢随便得罪辅国大将军府,但她一个女孩儿,只身在外,总是诸多不便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 凤凰回了辅国大将军府。 “小姐。” “回了?” “没。” 梅迦逽微微一笑,“看来涅槃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她和一位公子在一起。” “公子?” “是。” 梅迦逽来了兴趣,笑道:“我说呢,这丫头最近出门可勤快了,原来是有了意中人啊,说说,什么模样,可是帝京里哪家的公子?” 凤凰微微蹙了下眉,展开后,犹豫道,“不像帝京人。” 一阵从外面吹进的热风拂到梅迦逽脸上,夏末的风带着秋意,温热中透着一点点果香,细细辨识一下,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真好,秋天来了,成熟的季节。 她想,也许,很多东西是该到了收获的时候吧。 “凤凰,你对那人印象如何?” “俊逸有加,风度翩翩,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弱。” “呵,我问的不是这个。” 凤凰想了想,如实道,“我见涅槃与男子在一起,未有靠得太近,亦没出面招呼,但从男子几个护她的小动作看,该是对她不错的。” “嗯。”梅迦逽笑意渐深,“如此,甚好。” 女子,得良人,终不过是为了遇到一个珍惜自己,爱护自己,将自己疼在心尖尖上的郎君。 “小姐……” 梅迦逽心情颇佳,语调轻快的道:“凤凰,你且直说。” “那人,我总有种似曾见过的感觉。” “准确?” “不确定。只是中感觉。” 梅迦逽静思了片刻,道:“涅槃回来,问问情况。” “嗯。” 直到深夜,涅槃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的回到了辅国将军府。 “涅槃。” 涅槃站住脚,喜色满脸,“凤凰。” “吃晚饭了吗?” “嗯,吃了。”涅槃惊道,“你和迦逽呢?” 别不是为等她到现在还没吃吧?古代没手机真是坑爹,出门在外都不能通知家人。 “我们吃了。” “那就好。”涅槃走到凤凰的面前,眼底闪着精良的光芒,“凤凰,以后我若在外面不及时回来,你和迦逽别等我,不要饿到自己。” “呵,好。” “我去找迦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嘿嘿。” 凤凰拉住急欲跑掉的涅槃。 “她在八角亭。” “嗯,我去那找她。” 凤凰和涅槃到了亭中,还未和梅迦逽说上话,管家王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6 (凤凰和涅槃到了亭中,还未和梅迦逽说上话,管家王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 在八角亭中悠闲自得的坐在扶栏上的梅迦逽闻声站到地面,轻问跑到她面前的王伯,“怎么了?” “小姐,宫中来人了。” 随后,一个公公带着两名侍卫快步走了过来。 “梅将军。” 涅槃和凤凰分立在梅迦逽两边,对太监出口的称呼颇有异议,迦逽已辞官,再呼将军实在不妥,无官的这些日子,她们享受到了一种失去了太久的轻松感。 “公公,我已不是将军。”梅迦逽撇清自己身份后,问道,“不知公公夜至府上,所为何事?” “梅将……梅小姐,皇上急召你入宫,有要事相议。” 梅迦逽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荷叶轻荡的月下清波湖面,说道:“公公,小女子现已不在朝中为官,虽说东淩之事,东淩人人该关心,但朝中事务,请恕我实在不想参与,请公公回宫禀明皇上,我朝德才兼备之人众多,陛下无需太过厚爱迦逽,迦逽一介女流,情根难断,只怕日后再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事,误国误民。” “梅小姐,你有所不知。”公公十分为难道,“朝中的大臣们上不出良策,皇上已是无法才命奴才来急召小姐。南晋在我东淩南边突然全线出兵,众将士苦苦坚守了五天了。” 凤凰和涅槃对视一眼,怎么会这样?南晋全线出兵? 梅迦逽略略侧脸,“五天?” “是啊。梅小姐,皇上让奴才转一句话给您。” “公公请说。” “南线半数将士都由你统管多年,你真忍心见他们群雄无首的丧命战场吗?” 梅迦逽正色道:“公公言之差矣。南线的将领沙场多年,经验丰富,纵不得我将令,亦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这……” 太监看得出梅迦逽是真心不想进宫,可若不请动这尊佛,回去他实难向程公公交差。 “梅小姐,南晋若攻入东淩,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请你尽快随我入宫面圣吧。” 涅槃看着太监,撇撇嘴,“现在的东淩算是四国之首,若南晋那么容易便攻入,这些年边境的将士白练了。” 几番劝说未果,小太监带着侍卫从辅国大将军府失望的回了宫。 凤凰看着重新坐上扶栏的梅迦逽,几度想开口问什么,终究没问出来。 五日后。 辅国大将军府内,连璧浴池。 梅迦逽泡在水中,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水面上漂着艳红的玫瑰花瓣,几片花瓣贴在她的肌肤白皙细腻颈处,为倾国之色更添几分难言的妖媚。旁边飘着粉菊花朵的浴池里,涅槃散着长发懒洋洋的坐在水中,半眯着眼睛享受宁静的时光。另一个温水清清的池中,凤凰静静的趴在池边,闭着眼睛,放松着自己的神经,却又在暗暗辩听周围的动静。 “嗬……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涅槃长叹,“舒服。” 梅迦逽在水中翻动下身子,唤道:“涅槃。” “干吗?” “说说,你最近老跑出府做什么?” 涅槃一怔,脸颊轻红,“没干什么。” “真没什么?” “真没。” 凤凰浅笑,“无言哥哥。” 涅槃窘然,原来她们都知道了啊,“你们知道还来问我,不厚道。” 梅迦逽笑道:“除了知道你喊他‘无言’,其他的,不知。” “其他的,我也不知。” 凤凰挑眉,她查过帝京大臣和富胄豪门,都无一个叫无言的公子,甚至今天她还查了官阶小几品的官家,也不见无言公子的家族,此人必定不是帝京人,若是外地的,来帝京何事?暂住还是留驻?看他几日来和涅槃的互动,对她该有点儿想法,若是这样,他若不打算在帝京扎脚,涅槃岂不是得跟着他去外地? 梅迦逽疑惑,问道:“你与他多日交往,不知其他情况?” “他不是帝京人。” “哪人?” 涅槃摇头,“他只说他家乡离帝京很远,具体地方没说。” 梅迦逽沉默了一会儿。 “涅槃,你想去其他地方生活吗?” 如果她想,她一定成全她。 涅槃明白梅迦逽问她此话的意思,回答道:“什么地方没想过,但,没想过离开你们。” “呵呵……傻瓜。”梅迦逽说,“你十九岁了,早该嫁了,这些年若不是跟着我到处征战,现在都该儿女绕膝了。涅槃,若你真心喜欢他,想想以后两人的日子,别为了我,耽误了一生。” “十九岁很老吗?” 有着现代记忆的涅槃惊呼道,十九岁的女孩在现代多半才大一大二吧,大学没毕业就儿女成双?雷帝嘎嘎,她是晚婚晚育的崇拜者,早婚那些真不适合她,何况,离了迦逽和凤凰,她未必能有如今的开心,现在出门玩,是爱情亲情友情皆有,若有一天,只剩下爱情,她会不会还如此幸福,不得而知。如若回家没有她们的声音和身影,她会不会觉得孤单? 梅迦逽直言不讳道:“嗯,很老。” “嘁。” 涅槃划着身边的水,不以为然道:“你比我大一岁,你先和闲王爷成亲了,我再想以后。” 梅迦逽不料涅槃会提及她和他的婚事,无奈的笑了起来。 “若是等我和闲王爷,恐怕你的无言哥哥会恨死我和他。” “怎么了?” 涅槃和凤凰都听出了梅迦逽话中的落寞之意,看着她。 “我和闲王爷……”梅迦逽停顿了一下,将头仰靠在池边,精致的面容对着屋顶,说道,“现在的局面怕是今生能达到的最亲密的状态。” 哗啦一声水响,涅槃从旁边的池中钻到了梅迦逽的浴池里,坐到她的身边,不解的问她。 “迦逽,你和闲王爷的感情,全天下的人都支持,还有什么阻碍不让你们在一起?太子吗?” 梅迦逽和凤凰至今都没告诉涅槃贞康帝对她有想法的事情,涅槃的心里,只觉太子恪有足够的架势来破话她和闲王爷之间幸福,他人,无胆,亦无能。 “不是恪。” 梅迦逽心底暗叹,若是恪是她和七郎在一起的唯一阻碍,那她都不知道多高兴,因为恪实在太好处理了,他虽贵为太子,心地却单纯直白很多,处理他对她的感情,无需太费心力。让她头疼和顾忌的,是各方面都比恪老道很多的贞康帝,即便她能从贞康帝那争到与七郎在一起的圣旨,有一个人也会是他们能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的阻力。 ——七郎! 是了,所有人的阻挡她都可以想法子处理或者绕过,唯一的他,她无法忽视,无法逼迫,无法绕避。 她的七郎,是不会娶她的。 她没问过,他没说过,但她却料定,现在的七郎,不会用五年时间来给她一个无形的枷锁,如今他们在一起,他说话不再如听琴阁时的疏远和冷漠,却也从不提将来,他们的明天有期限,对于白首不相离的岁月,他们的期限太短,他绝不会给她诺言,除非…… 凤凰亦压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那是谁。” “呵……” 梅迦逽笑了笑,“算了,不提我的问题,说涅槃的无言哥哥。” “我家无言没什么好说的。” “哟哟哟,听听,凤凰你听听,都她家的无言哥哥了。”梅迦逽难得毫无掩饰的乐起来,“无言哥哥都到你家了,还没什么好说的呀?要不改天请他来府中,我和凤凰好好瞧瞧,若是他家底殷实,为人可靠,又对你情深难抑,我和凤凰便把你嫁了。” “喂!”涅槃不干,“你们居然想赶我走,我伤心了。” 凤凰笑道:“是我和小姐该伤心吧。” “就是,也不知道谁最近一大早就出门,把我和凤凰丢在府中,只顾自己在外面快活。” “我……” “没话了吧,呵呵。” 几人正聊得开心,门外传来子袖的声音。 “小姐。小姐。” “何事?” “宫中的李公公来了。” 涅槃蹙眉,又是宫里来人? “我很快出来。” “是。” 凤凰和涅槃服侍梅迦逽从浴池出来,穿戴好,走到将军府的前厅,她们刚走进去,不停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李公公便快速走到梅迦逽面前。 “梅将军。出大事了。” 梅迦逽平淡着声音,轻轻道:“李公公,你且慢慢说。” “东淩与南晋边境战事危机,皇上请梅将军即刻进宫,商议对策。” 涅槃内心嘀咕,又是南晋的事情。 “李公公,请回吧,我已不管朝中和军中的事务了。” 李公公急得只差给梅迦逽跪下了。 “梅将军,你虽不是将军,但你在大家的心目中,仍有行军谋略,便是不复官,仅为南晋一事帮皇上解解围也可呀。” 涅槃腹语,仅为这事?谁信啊,开了这次的先河,以后来战事就得往辅国将军府跑,当她们是傻子吗?再说了,若赢了,皇上一准高兴,赏东奖西,下旨升迦逽的官,到时推辞都不行。 梅迦逽坚持自己的初衷,“李公公,恕我不能入宫,请回。” “梅将军。” “梅将军……” 李公公只得无奈的看着梅迦逽转身消失在入内院的门后。 第二日。 梅迦逽起来后,意外的见到涅槃没有出门。 “涅槃,怎么没出去?” 涅槃接过宛红的手,牵着梅迦逽朝偏厅去吃早饭。 “他回家了。” “他家哪的?” “他说,在太阳落山的西边。” 梅迦逽微微想了想,西边?会是哪个城? 饭后,梅迦逽乘着去了闲王府。 - 闲王府。 梅迦逽被风画领着走进花园,东方闲正坐在亭中看着书,好一幅人静景静之画,端端俊秀,衣袂飘飘,清风徐徐,诗意妙然。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 待到东方闲低声吟完梅迦逽才走进亭中。 梅迦逽低声问道:“读多了此般禅学理诗,是否真能看破红尘?” “呵。” 东方闲微微笑了笑,放下书,起身走到梅迦逽的身边,揽着她走到石桌边,“小心些坐。” “七郎,今日张汤可有过来?” “尚未,张御医从前日起改到下午到府中来。” 婢女为梅迦逽上茶后,东方闲从她对面坐到她的旁边,仔细打量着她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 “逽儿。” “在。” “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梅迦逽低笑,“还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吧。” “七郎,回辰州如何?” 东方闲脸上的薄笑渐渐消失,神色平静的看着梅迦逽一会,问她:“为何?” “辰州是先帝封给你的番地,如今你已还俗,回到辰州去生活,好不好?” 一旁站立的涅槃和凤凰都吃惊的看着梅迦逽,迦逽从没给她们一点暗示过,为何突然让闲王爷去辰州?难道帝京不能待吗? “你会去吗?”东方闲问。 “我想去。” 是,她想去辰州,但,她不知道能不能去。 东方闲又问,“我去的成吗?” “你愿意吗?” “为何这么问?” “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帮你达到。” 东方闲眼睛微微一亮,很快又恢复平静,将目光投到远处,似是自问,又仿佛是在问梅迦逽。 “是不是……本王想的,你都能做到呢?” 梅迦逽诧然。 七郎还想要什么? “七郎。”梅迦逽伸手碰到东方闲衣料,寻到他的手,握住,紧了再紧,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逽儿,你可记得,本王曾说过,本王的心,很大。” “嗯。记得。” 忽然之间,东方闲轻轻揽过梅迦逽的肩头,倾身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轻触她的鼻翼,声音低低软软,仿佛是要用从心窝里发出的声音与她沟通一般,话语直入她的心房。 他说:“本王想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到死!” 数不清多少个朝升日落后的某天,梅迦逽才明白东方闲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他说的‘到死’,并不是她理解的‘到他死’,而是,到她死。 久久的,久久的,梅迦逽都没有说话。 她想,这句话,算不算得上是他第一次对她说的情话,深隽而刻骨。 见梅迦逽抬手搂上东方闲的身子,一旁的凤凰、涅槃和风画都识趣的出了凉亭,走到远处避嫌。 “七郎,跟着我,会很危险。” 东方闲伸手将梅迦逽从椅子上拉到他的腿上坐着,双臂揽着她的腰肢,问道:“你后悔去北齐救本王吗?” “不悔。” “本王跟着你,你怨吗?” “七郎……” 她怎会怨他,她只怕自己能力不够伤到他。 “如果你不悔,不怨,那么,本王,不走。” “七郎,帝京并非安乐之地。” “帝京有你。” 梅迦逽问,“是否,我在哪,你在哪?” “是。” - 十天过后。 梅迦逽在书房摸着东淩和南晋边境的实物地图,一点点辨析着边境的地形地貌,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朝她的房口跑来。 笃笃笃。 “进来。” 涅槃冲进房里,“迦逽,皇上来了。” 梅迦逽停下手中的动作,伸直背脊,“好。” 两人走到前厅,厅中跪满了辅国大将军府的婢女和家丁,东方烨坐在厅首的主位上,两列朝官分立在两旁,梅仁杰和左权晋站在两边的第一位。 “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近一月不见的梅迦逽,东方烨目光在她的脸上盯着看了许久,眼底流连着隐怒和压抑的贪慕。 厅中寂静无声,梅迦逽道:“臣女不知皇上御驾亲临,未能及时迎驾,望皇上恕罪。” “若朕不亲临,我们的辅国大将军恐是请不出府,你说,朕敢治你的罪吗?” 梅迦逽连忙跪地,“臣女惶恐。” “平身吧,惶恐什么的,朕看,在你身上寻不到半丝痕迹,你若知道惧怕朕,朕何需此行?” 涅槃扶着梅迦逽站了起来,听得梅迦逽道:“皇上仁慈,是臣民之福。” “行了,你们也都平身吧。” “谢皇上。” 东方烨看着梅迦逽,下旨道:“梅迦逽,朕即刻恢复你的辅国大将军之职,你马上出征,领军平定东淩南晋边境的战事。” “皇上,臣女为惩戒自我而辞官,眼下如此之快的恢复官阶,实有不妥。” 东方烨不料梅迦逽竟如此固执,严肃神情,说道:“朕和百官都原谅你,你还要辞官?” “迦逽自知鲁莽,恐难当大任。” “梅迦逽!” “臣女在。” “你别太……” 东方烨差点被梅迦逽气到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几次请她领军,她推辞,他知她不甘愿任将,若非边关战事紧急,他怎可能御驾亲临辅国将军府?此等荣耀,便是左右两相都没有得到过。 梅迦逽脸色冷静的站在厅中,到了如今,她想要的,就一定要一步步争来,哪怕对手是天子。 气氛凝住。 终于,东方烨说话了。 “说,你要怎样才肯领兵抗晋?”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7 (终于,东方烨说话了。“说,你要怎样才肯领兵抗晋?”) 梅迦逽见机会来了,心中微悦,平板着声线,道:“臣女若南征,恳请皇上能答应一个祈求。” “什么要求?” 东方烨已预感梅迦逽的要求不好答应,可眼下的情况,他着实需要她去指挥南线的战况,不是南线边境的兵力和战斗力不够,而是,那些冲锋在前线的将士们有一半是她统领数年,她突然辞官,那些将士们有着诸多猜测,很多在应战时,都有所保留,不败给南晋,却压着战争一直持续,大有用战局拖时的迹象。他岂会不明白南线将士的用意?将士们在观局,在看他这个天子和朝廷对梅迦逽的态度。 一个帝王,往往只会和自己的十六禁卫军感情极好,那只守卫皇城的军队,是天子的心腹,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叛他。而其他军旅,更多的,是和他们的领军人物感情更好。所以,每一个掌权人,都只会安排有领军能力又信任的人出任大将军之职。旁人,他是一丝都不敢交与军权的。 到今日,东方烨不知道自己让梅迦逽成为六军掌将到底是对还是错了。她曾让他的帝位坐得更稳,更强,更尊贵。但现在,她也让他这个九五之尊处理关乎她的事情时,更顾忌,更犹豫,更无奈,更感性。她让他有了很多帝王不能有的禁忌。 梅迦逽,你可知,你是在恃宠而骄。偏偏,你有骄傲的资本,朕虽气却沉迷着你。 “此恳求需到臣女南征回京时方能向皇上提出。” 梅迦逽又道:“皇上请放心,迦逽提出的,必定不违背仁义道德,亦不会扰乱朝纲法纪,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并非她没有想到提什么,而是在她离京南征时,她恐他有不测,不得不压到她回京时说。 东方烨端详了梅迦逽好一会儿,呵,若是件小事,她岂会用‘三请不出’非得他御驾亲临才答应领军的手段?他屡派人都未能成功宣她入宫,只怕,她早就算准他会亲临辅国大将军府,而且,料定他没法子拒绝她的要求。这个瓮,她早在二十天前就给他设下了,等的,就是他乖乖钻进来。 “好。”东方烨道,“若真是件小事,朕必然会答应你。” - 两天后,梅迦逽官复原职的消息传遍了东淩各地,西线和南线边疆的将士们无不高兴万分,尤其与南晋对战的军队,士气高涨,作战英勇,将原本攻进东淩二十里疆土的南晋军直退三十里,倒抢了两国间的公共疆线。 晚饭后。 梅迦逽刚要出府,梅仁杰的八抬大轿到了门口。 “小姐,老爷来了。” 梅迦逽驻步,等着梅仁杰下轿走到她的面前,“爹。” “要出门?” “嗯。” “去闲王爷那?” “嗯。” 梅仁杰轻轻叹了口气,“明天南征?” “是。” “明天爹要去江南六省督办一件事,恐怕不能送你出城。特地现在过来看看。” 梅迦逽轻轻拉住梅仁杰的手,“爹,在外小心些,把王伯带去吧,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在一边的王伯也出声道,“是啊,老爷,你要不嫌弃小的,小的跟你去吧。” “王伯,我怎么会嫌弃你。”梅仁杰皱眉不展的看着梅迦逽,“我倒还想让王伯跟着你去南征,江南富庶,爹不会有什么差池,倒是你南征在外,才要多加小心。这次,让王伯随你去吧。” “呵,爹,我有凤凰和涅槃,德叔,二十黑衣侍卫也随同,放心吧。” “哎,原本都干干净净了,怎得又……”官复原职呢?梅仁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谢谢爹。” - 闲王府。 梅迦逽几人到门口后,管家见到她们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了出来。 “小的见过辅国大将军。” 涅槃牵着梅迦逽走下马车,朝大气威武的府门里走。 “大将军,你可来了。”管家引着梅迦逽朝她们不熟悉的地方走,边走边道,“今儿个闲王爷也不知道怎得,从早上一直在树林里坐到现在,不让任何人打扰,也不吃什么东西。” 梅迦逽蹙眉,脚步不自觉的快了些,微微有些埋怨道:“一天未进食,为何不遣人去辅国将军府告诉本将军?” “派去了。” 梅迦逽问:“谁?” “风画。” 凤凰提醒道:“小姐,王伯。” 是了,这两天她一直忙着南线的战事部署,书房里灯总是燃到深夜,王伯估计是不想她被打扰,阻了风画的求见。 小径蜿蜒走了会儿,在树林的边缘,梅迦逽隐隐听到林中有清幽似怨的琴声飘了出来。 “涅槃,你们在林外等我。” 涅槃朝树林深处看了看,“迦逽,我送你进去就出来。” “不必,我走慢些便是。” 梅迦逽坚持一个人走进林中,慢行在小路上,寻着琴声,一步步靠近东方闲。 以前每月二十五日她都会去琼清池泡药水,下山后去听琴阁,总免不了在紫竹林中听到他抚琴,那时他的琴声,悠扬而淡然,闻琴声者往往感觉到一片神清气爽的宁静,不论多浮躁的心,在他的琴声里,都能安定下来,仿佛一切尘世都是无争而祥和的。但今日则不同,她愈靠近,愈觉得一股悲苍感,能觉出他的心头压着无法释怀的东西,是孤独,亦是害怕,又或者,带了一丝让人诧异的愤然和仇意。 梅迦逽缓缓的站住脚,有种不知如何迈步的错觉。 七郎,为何,此刻,我感觉自己离你好远好远,远得我似乎永远都走不近你,走不进你的心。 穿梭在树叶中的琴符一个个钻进梅迦逽的耳朵,终至曲末,而她,却还没到东方闲的身边,她以为他会再抚一曲,引领她到他的身边,可是,他没有。 树叶已泛微黄的林间,他席地而坐,她伫立在叶下,他在前,她在后,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于眼盲的她而言,很难跨越。 时间静静流走。 梅迦逽听得一个细微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没有停留的,径直走过她的身边。 “七郎。” 声音停止在梅迦逽的身后。 “照顾好自己。” 闻言,东方闲忽而转身,拉住梅迦逽的手臂,把她猛的拉转身,面对着他,声音里有着重重的压抑感觉,“为什么?” “我不想看见内乱。” “本王不想看见你南征。” 她不想看到南线的将士因为她的辞官而懈怠战局,引起东淩内部的军政动荡,她心系百姓,想要一个和平的国家,这些本是极好的出发点,可他呢,她有想过他的心思吗?真有为他考虑过吗? “七郎。我拜将六年,很多事情,已是习惯,很多责任,我无法推卸。” 东方闲握紧梅迦逽的手,“本王随行。” “不行!”梅迦逽斩钉截铁的否定。 东方闲也倔强起来,“本王有自己的车驾。” “七郎!” 梅迦逽真有种想把东方闲关起来的冲动,说道:“南征不是游山玩水,亦不是从北齐回来那般简单,这次南线全面开战,战局拉得很大,你去太危险。” “本王心意已决。” 梅迦逽气道:“不许给我添乱。” “本王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见东方闲转身离开,梅迦逽连忙拉住他的手。 “七郎。” “七郎别去,好好的在帝京等我回来,嗯?”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担忧不已的脸,眉心拧了下,缓缓将她拥进怀中,柔声道:“逽儿,带我走。” 一瞬间,梅迦逽的心,软了。 他,真是她心尖上的常胜将军。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8 第二日,东淩皇宫,祭祀台。 出征祭礼后,涅槃牵着梅迦逽走到东方烨的面前。 “臣,拜上出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将预示胜利的吉符和梅迦逽的将军玉佩亲手交到她的手上,转身拜天,虔诚道:“皇天为上,请庇佑我朝将士们早日凯旋。” “皇上,臣,南征起行了。” “嗯。” 东方烨送到梅迦逽到她的白色马车边,见东方闲站在车边,轻声招呼道:“老七,待会陪朕坐坐。” 东方闲微微施礼,深有歉意道:“皇上,臣弟恐无法陪皇兄聊天了。” “哦?” 梅迦逽在一旁无奈轻叹。 昨晚,东方闲固执的跟着梅迦逽到了她的府上,美其名曰:明日一同南征。看着他坚持的模样,梅迦逽哭笑不得,他是有多不信任她?她既答应带他出征,必然会信守诺言。这不,一大早带着他来祭祀台拜天祈福。 “皇上。”梅迦逽出声道,“臣,此次将带闲王爷一同南征。” 东方烨诧异的看着东方闲,又看了看梅迦逽。 “不可。” 东方闲微微一笑,道:“皇上,臣弟自知时日无多,以往只是在听琴阁诵经念佛,不知战争的残酷,臣弟想亲眼见见。何况,听闻南晋全线进攻我东淩,臣弟不舍逽儿一人远赴战场,特望皇兄能偿了臣弟之愿。” 一方面从自己年寿出发,一方面从两人的感情入手,东方闲滴水不漏的利用了目前他最得力的理由,任是东方烨都不好当着众大臣的面驳回他的请求。 “梅将军,朕知你和老七感情笃深。但,老七身体情况极差,出征在外,旁的不说,便是舟车劳顿都难受。朕,实不想让他受那番苦。朕看,老七就不要去了,留在帝京,陪皇兄好好看看折子。” 东方闲连忙道:“皇兄,臣弟知你素来爱护有加。只是,臣弟才疏学浅,亦是在佛门中度日之人,除了佛经,其他的,委实陪不了皇上。人生剩下不多的时光,除了陪在逽儿身边,再无他想。” 祭祀大人轻声提醒东方烨。 “皇上,吉时已到。” 梅迦逽抓住时机,微微弯腰,“微臣拜别皇上。” 东方闲亦跟着行礼,“臣弟告退。” 看着梅迦逽白色马车在众高手侍卫的护卫下出了皇宫,东方烨眼底的凌厉越来越浓。 老七,你当真就如此怕朕? - 因是急赴南线,德叔驾车疾驰,尤其当车马出了帝京的皇城,越发得的快起来。 梅迦逽早已习惯马车的速度,唯是担心东方闲不适应,四匹白色汗血宝马并非一般的骏马,若是发起狠来,凤凰与涅槃的马匹便是只载一人都要被她甩得无踪影,而且,她马车的马匹耐力极好,以此速度去南线边境,她真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七郎。” 东方闲握住梅迦逽摸索过来的素手,坐到她的身边,轻声道:“在。” “若累了便对我说。” “别担心本王。” “这一路不比平时。” 东方闲微微的笑了下,手臂揽过梅迦逽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的对她说道:“再艰难的路本王都能走过去。” 七郎,我多希望你说,再艰难的路我们都能一起走过去。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能扎根在你的生命中吗? 梅迦逽一队人马往南晋边界的路程走了两天。 这日,梅迦逽听完前线探子的来报,回到房间休息,心绪刚静下来,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谁?” “小姐,是我。” “进来。” 凤凰进房间后,走到梅迦逽的身边,低声道:“小姐,我想到无言为何似曾相识了。” “嗯?” “当初在燕中,有一夜,你被人劫持,追你的黑衣人和无言总觉身型类似。” 燕中黑衣人? 梅迦逽瞬间反应,那人是……姑苏默! 即便心中有了目标,梅迦逽也不想过早的下没有确实根据的定论,面色淡定的问道:“你觉得有几分相似?” “一半。” “如此低?” “那夜离得远,看不太真切。” 梅迦逽想了想,吩咐道:“涅槃不知?” “嗯。” “先不要惊动她。”梅迦逽说道,“凤凰,你马上派人去西楚,画一张姑苏默的画像回来交给我。” “可是……” 小姐不是看不见吗?要姑苏默的画像做什么? “别让涅槃知道。” “是。” 四天后。 梅迦逽已经睡着了,凤凰突然急促的走进她的房间,叫醒了她。 “小姐。小姐。” “嗯?” 梅迦逽坐在床头,“何事?” 凤凰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声带惊色道,“画上之人与我在帝京见到的无言,一模一样。” 梅迦逽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世上相似的人未必没有,希望涅槃遇到的人,不是西楚霸王姑苏默。 “涅槃见到画没?” “她睡着了。” “嗯。”梅迦逽招手将凤凰叫到身边,耳语于她,“你把……” 第二日。 涅槃牵着梅迦逽走下驿站的小楼,一个背着一大箩字画的老人正在楼下向人推售手中的作品。 “少爷小姐们,买画吧,好字好画,买了挂府上,增添福气啊。” 呃?! 准备扶梅迦逽上马车的涅槃停住动作,回头看着老人手中的字画,“迦逽,你先等我下。” 涅槃快步走到卖字画的老人面前,指着他手里的人物画,两眼泛光,问道:“老人家,你这幅画怎么卖?” “五两银子。” “这人,你认识?” 老人笑道:“老朽我怎会认识这种翩翩佳公子,不过是在外面游历时见到模样俊俏的公子罢了。” “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这个……”老人仔细想了起来,“哎哟,姑娘,走的地儿一多,记不起在哪个城见到过这位公子了,怎么,姑娘认识?要吗?如果不满意,我这还有其他人物画,都给你看看。” “不不不。”涅槃连忙摆手,“不用看别的,我就要这幅。” 说完,涅槃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老人。 “好嘞,姑娘,我给你放到盒子里。” “嗯。” 涅槃拿着姑苏默的画像满心欢喜的走回梅迦逽的身边,她刚才的每一个表情都被凤凰转述给了梅迦逽。 “迦逽,走吧。” 梅迦逽揶揄涅槃,“你不是最不爱写字画画的吗?怎么这次倒买起字画来了?” “这幅画不一样。” 梅迦逽笑问:“有什么不一样?” “嘿嘿,不告诉你。” 涅槃将梅迦逽扶上马车,将画像背在背上,哼着小曲儿骑上骏马,心情格外的好,她不知道,她的行为已经给了梅迦逽和凤凰某个问题的肯定答案。她也更加不会知道,背着画篓的老人根本不是卖画人,他篓子里的画轴全部都是空白纸,无一有人物画像。 马车里的梅迦逽眉头紧紧的凝着,现在要如何是好?再相似的容貌也不可能到分毫不差,凤凰肯定画中人就是无言,如此判断,涅槃喜欢上的人,八.九不离十便是姑苏默了。而且,有一个最能说明问题的地方。 无言,即,默! 哎,好端端的小丫头,怎么就给遇到了他?! “怎么了?” 梅迦逽淡淡笑了下,摇头,“没什么。” “你一直皱着眉头,是边境情况危急吗?” “不是为战事。” 东方闲挨近梅迦逽坐着,“那是为何?” “我担心涅槃会受到伤害。” 梅迦逽忧心忡忡,兵法战事用睿智可处理,而人心的感情却不可能,涅槃的为人与忠心她不会担心,她害怕的是姑苏默对她有所图谋,意图不纯,此事倒棘手了。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29 (“我担心涅槃会受到伤害。”梅迦逽忧心忡忡……她害怕的是姑苏默对她有所图谋,意图不纯,此事倒棘手了。) “涅侍卫不是个小孩子,别担心。” 梅迦逽不减担忧之色,他不了解涅槃,在战事和生活上涅槃不算孩子,但涉及到感情的事,没人敢说自己能驾驭得游刃有余,待到两人相对时,她能否处理好,不得而知。何况,当年祈邙一役,涅槃可是直接和姑苏城厮杀过,姑苏默能不能放下这个永远无法改变的心结且是个极大的问题。以他的精明,该是知道涅槃的身份,确定她的那一刻,他没有一剑毙了她的命,以是万幸。累 马车行了不久,骤然停了下来,听得涅槃在车外喊了一声。 “保护大将军。” 二十名随身的黑衣侍卫立即严正以待的看着前方涌过来的难民。 凤凰与涅槃双目凌凌的看着快速跑来的百姓,手中的兵器已然握紧,脸色越来越冷。 一大群背着大包小包的难民越来越近,先头的人分开,从马车的左右穿过,当梅迦逽的马车处在难民队伍中段时,听得涅槃冷喝一声。 “出剑!” 瞬间,凤凰、德叔和二十侍卫的兵器纷纷出鞘。 原本逃难的难民从包袱中抽出刀剑,迅速和凤凰涅槃等人拼杀在一起,德叔护佑马车前方,凤凰和涅槃分护左右,云天云地两兄弟护卫在马车后方,另外的十八侍卫组成了外围圈,宽阔的官道上,兵器碰撞,偶尔可听见一两声惨叫声。闷 凤凰手中长鞭如火蛇飞舞,劈天破海,鞭身带着强大的内力,带动着一道道气浪将难民震飞到远处,可是,穿着褴褛衣衫的难民一批又一批的朝马车逼近,好像打不死的蛊体人,鲜血从他们的身上流出,个个却似乎毫无察觉。 右边打斗的涅槃也发现了问题。 这些难民像是拥有不死之身,砍伤或者刺伤都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会血红着眼睛不要命的朝马车涌。 涅槃大声道:“凤凰,有问题。” “是,发现了。” 云天一脚踢飞一个难民,喊道:“涅槃,怎么办?打不死。” 忽然,德叔高声说了句。 “前方有来了。” 涅槃趁机瞄了眼,TNND,怎么又来那么多‘难民’。 马车里的梅迦逽轻轻出声道:“削掉他们的耳朵,男左女右。” 凤凰首先听到梅迦逽的话,立即大声通令其他侍卫。 “削他们的耳朵,男左女右。” “是。” 很快,一声声的哀嚎声响起。 “啊。” “啊。” 不死难民开始一个个的倒下。 涅槃见前方的难民快要逼近他们,喊道:“德叔,走!” “好。”德叔长鞭劈开四个难民,长声一拉,“驾——” 四匹白色大马瞬即快速腾蹄飞奔。 凤凰和涅槃打马跟上,德叔将马车的速度控制在众侍卫的骏马能跟上的速度,各人手中的长剑准确的削着难民的耳朵,从遇劫的地方,一路长长的血道绵延两里,冲破最后一个难民时,涅槃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从红色恢复到了正常色,血腥的味道被迎面吹来的劲风吹散,适才觉得好受些,那些人散发出来的,不单单是一股血腥味儿,当他们被削掉耳朵后,一种刺鼻的恶臭味冲了出来,让人作呕。 梅迦逽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跑了半个时辰,放缓了速度,让众人都喘口气。 涅槃警惕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驾马靠近梅迦逽的车窗,问道:“迦逽,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梅迦逽在马车里微微一笑,答道:“南晋有一种蛊术,施蛊师能将棺木里的死人召唤成‘活人’,但他们并非真正的活人,而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僵尸,施蛊师对着他们的耳朵说话,他命令什么,僵尸们就会做什么,蛊师下蛊时,男右女左。刺杀他们时,寻常致命的地方已经不能够让他们再死一次,只能削掉他们的耳朵,男左女右,必须和施蛊师下咒相反。” 众人顿悟。 涅槃笑问:“果真才女啊。” “呵呵,和恪他们一起学习时,看了些旁门左道的书。”梅迦逽笑着,“那会儿先生都不止一次训我‘不学无术’。” “我看啊,当年教你们的先生,现在最得意的门生就是你。” 梅家谦虚道:“非也。若想评价人的一生,得盖棺定论。” 见众人的情绪完全平稳下来,梅迦逽笑问涅槃,“说说,你刚才怎么知道那群人是杀手?” “第一,南线边境虽发生战争,但东淩为四国之强,百姓有信心赢这仗,且我军毫无败迹,不可能出现大批的逃难民众,从军报上看,我们没有听到难民逃战之事,这些人出现的太过突然。” “其二,他们见到我们居然没有放缓奔跑的速度,一点都不惧怕我们的阵势,着实怪异。” “第三,他们一路奔跑的步伐很一致,难民怎可有这样的组织纪律性?而且,途中无一人交谈。” “再者,当他们遇到我们的车马时,居然没一个人打量我们,直直的分成两队人马,所有的行为都在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不是真正的难民。” 听完涅槃的分析,梅迦逽轻笑出声。 “凤凰,涅槃说的如何?” “极好。” 车内的梅迦逽稍稍将心放了下来,看来姑苏默并没让涅槃在南征的路上失去理性,刚坠入感情河流的女子最不易与情郎分离,时时刻刻都会想念着对方,在驿站见到涅槃买姑苏默的画像时,她还好担心了一会,此刻看来,是她多虑了。 “驾。” 德叔扬鞭策马开始加速,凤凰和涅槃等人亦同样驾马跑了起来。 没行多远,凤凰神色一闪,喊道:“小心刺客!” 一个浑身漆黑的杀手从涅槃的后侧方飞快的冲杀过来,手中的长矛直刺梅迦逽的马车。 “小姐!”凤凰惊声提醒梅迦逽。 梅迦逽迅速反过右手拍下马车壁上的一个暗格,哗的一声,白色马车四周落下一道布线极其细密的保护网,小到人的小手指都无法穿过去。 铛的一声。 黑面人的长矛刺到马车上,矛尖顶在保护网上,无论多么用力都透不过。 看着车壁四周的保护网,东方闲略略的吃惊,她的马车从华贵和舒适程度上早已足够惊艳众人,尤其拉车的马匹更是绝佳上品,没想到,马车里竟还装有机关,她能设一道这样的机关,想必还会有其他的设置吧,跟她在一起的日子越久越惊艳,她到底有多聪慧?又藏了多少他还不知道的东西? 车外很快响起打斗声。 涅槃腾空连对黑面人二十来招都没能碰到他的衣裳,刀光剑影流梭飞动,人影位置不停的交换,剑刃发出的寒光冷射着相斗两人的眼睛。 “涅槃小心。” 云天喊了一句,脚尖点住马踏,纵身飞到空中,接住刚从黑面人长矛下躲过一刺的涅槃,用内力将她送到马上,和黑面人拼斗起来。 看到在空中和云天对打的黑面人,涅槃忍不住低咒,“死了还不死的家伙,居然削不到他的耳朵。” 不对! 涅槃猛然看向黑面人,这人是男是女? 云地见哥哥在空中厮斗,提气飞到空中,两兄弟开始合力削杀黑面人, “迦逽。” 涅槃大声问梅迦逽,“这人全黑,分不出男女,怎么削?” 梅迦逽闻言蹙起眉头。 全黑的下蛊僵尸要怎么对付? 云天和云地在空中和黑面人缠斗了百个回合,还是未能成功将他砍杀,另外的十八名侍卫见到此景,相互对视一眼,又有四名黑衣侍卫飞入空中,云天云地回到自己的马上。 在四个侍卫默契的配合下,黑面人的双耳被削下,但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刺客竟没死。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0 (在四个侍卫默契的配合下,黑面人的双耳被削下,但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刺客竟没死。) 见状,涅槃向梅迦逽求问。 “迦逽,双耳被削掉,还不死,怎么办?” 第一次遇到此种被下蛊的僵尸,梅迦逽一时亦无有效的法子,快速的回想着自己所看的‘旁门左道’之书可有提到如何消灭此种种蛊人。 拉锯战在官道上一直持续着…… 正在梅迦逽愁眉不展时,东方闲好奇万分道:“本王出去看看。” “别!” 梅迦逽迅速出手抓住东方闲,他那点儿功夫还不够外面的僵尸练手,冒冒失失出去怎么行。 东方闲手掌拍拍梅迦逽的手背,说道:“没事,我就看看。” “不过一个种蛊刺客,不要出去了。” “本王还没有见过被下蛊的尸身。” 梅迦逽好一会儿接不上话儿。出生到六岁在皇宫里生活;六岁到二十岁在辰州为活命而小心翼翼偷生十四载;二十岁整年在皇宫里陪着病重的母妃,终日不得开心;二十一岁到现在,近乎都是在九龙寺听琴阁伴着青灯古佛;他的人生简单得让她心痛,便是有断袖之名的六爷都不知彼他肆意多少,更何况那些在自己封地称王称霸逍遥自在的三四五王爷。为了见打仗是如何的场面,他要跟着渡江,看北齐十城如何攻下。这一生,他到底有多少遗憾呢? 七郎,我能做的,便是将你的憾事一件件减少。 “可是七郎,外面很危险。” 涅槃、云天云地和四侍卫到目前都没有拿下的人,武功已然很不错了。 “我很想见识一下。” 梅迦逽深深的起眉,他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承受一点伤害了,若是被僵尸刺到,她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不行。” 东方闲的神色黯淡下来,声音带着一丝失落,道:“说不定哪天本王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梅迦逽的心,尖锐的被刺痛。 “德叔,涅槃,凤凰,看护好王爷。” 哗的一声。 梅迦逽打开了马车里的防护网,提心吊胆的听着东方闲走出马车,原本坐在正位上的身子也挪到了车窗边。 空中的下蛊黑面僵尸见到东方闲走出马车,心知马车的防护措施已经解除,手执长矛连连逼退两名梅迦逽的黑衣侍卫,直杀向车窗。两名侧位的侍卫见状,纷纷执剑砍刺僵尸。很快,黑面人身上流出条条怵目惊心的血痕,但伤口完全不能阻止他的杀意。 “迦逽,小心!”涅槃急喊。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车窗边露出半个脸的梅迦逽。 倏地一闪,一道白色身影划过涅槃的眼前。 凤凰的长鞭随着她的声音挥劈了出去。 “闲王爷!” 梅迦逽的车窗外,东方闲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了黑面僵尸刺向她的长矛,锐利的矛尖深入他的背部半寸,想再刺入时,凤凰的长鞭缠住了长矛,狠狠的拉住了它的刺劲。 “七郎!” 梅迦逽顾不得外面还有黑面僵尸,从窗口伸出双手拉住东方闲的双手。 “德叔,停车!” 梅迦逽的声音才落下,空中的黑面人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从凤凰长鞭缠绕的地方开始,黑面人的长矛被震得粉碎,巨大的内力通过长矛直接击碎了黑面僵尸,一些黑色的粉末而从空中落了下来,一阵让人几乎想晕厥的臭味四散开来。 “云天云地,赶快把闲王爷扶到马车上来。” “是。” 东方闲被搀扶上马车,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忽然从路边的大树上飞了下来,涅槃连连射出几只飞镖,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身轻如燕的躲过后,朝白色马车看了眼,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涅槃忍不住啐道:“玩旁门左道的坏东西。” 靳棋德将马车重新驾了起来。 梅迦逽在马车里扶着东方闲,急忙道:“七郎,来,躺着,我给你上药。” “小伤。” “躺下。” 心忧渐浓的梅迦逽将东方闲摁在马车车底上,从角落里摸索出一个褐色古香的小箱子,一朵细角都雕刻得很精致的荷花在箱面上,箱身周围纹刻着脉络清晰的荷叶,梅迦逽把箱子推到东方闲的面前,打开。 她道:“把治疗外伤的药找给我吧。” 东方闲看着箱子里瓶瓶罐罐的药物,找了三种,放到梅迦逽手中。 “逽儿。” “嗯?” “轻点儿。” 梅迦逽心底哼哼,这会儿知道怕疼了?刚才不是很好奇吗?居然还英勇的玩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功夫底子。有众多侍卫在,哪儿轮的到他来献身,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得知他以身为自己挡险时,心底是满满的惊讶和感动。 “咝。” 听到东方闲低低的抽气声,梅迦逽指尖一缩,复而极轻的将他的衣裳脱了下来,指尖摸到他受伤的地方,挨着顺序给他上了三种药,用扎布包扎好,再为他拉上锦服,轻声似爱似嗔的训着他。 “以后再不允你贪奇。” 她就是对他狠不下心,适才她若坚持不给他打开防护网,他哪会受伤,幸好伤口不大不深,若是严重,前不着城后不着镇的,她都寻不到大夫给他看诊。 东方闲从车底坐了起来,小蹭两下挨到梅迦逽的身边,微微笑道:“本王是福星,一出去,下蛊僵尸就是死了。” “呵……,那是你的功劳吗?”梅迦逽挑眉,揶揄他,“你倒是把侍卫们的功劳都抢了去。凤凰。” “小姐。” “你如何杀得僵尸?” 凤凰看了下手中的长鞭,又看了看对面的涅槃,回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涅槃对着车窗里道,“凤凰的鞭子缠在僵尸的长矛上,她和僵尸两股内力对抗,功高一筹,碎了那尸身。不过……” 涅槃犯疑道:“凤凰,你内力什么时候长这么多?” 竟能震得人成粉末,此等内功怕是深厚到让人咋舌吧。 凤凰摇头,“我真不知。” 马车里的梅迦逽沉默了一会儿,正如涅槃说的,凤凰的内力何时这么强大了?还是,当中另有隐情? “凤凰。” “在。” “你和僵尸对持时,可有感到什么异常?” 凤凰认真的回忆了下,“没有。” 梅迦逽猜测道:“我在想,会不会是凤凰和僵尸两股内力相斗,凤凰功力深一些,压着僵尸的内功进行了反噬。” 若非两人的内力叠加,她是不信凤凰的内功能到此般程度。 “很可能。”涅槃看着凤凰,“你觉得呢?” 凤凰仍旧摇头,“不清楚。” “哎,不清楚就算了,反正坏人死了。”涅槃倒是很快就把事情翻过去,“那玩意不打成粉末还真不成,怎么杀都杀不死,怪物。” 梅迦逽被涅槃的话语撩开一些心头的疑虑,忽然间想到了刚准备问的一件事。 “涅槃,最后可是出现了什么人?” “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戴面具的男人? 一瞬间,梅迦逽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忽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有毫无兆征的消失不见,最后一次与她说话,便想她赤.裸着身子在浴池便边睡着了。不知他现在……如何? “你在想什么?” 东方闲凑近梅迦逽的耳朵,对着她的耳蜗里呵气,身体的重量逐渐压上梅迦逽的秀肩。 “没,没什么。” 梅迦逽心底暗道,那人救过她,总是带着面具,此次又有面具人出现,会是他吗? “涅槃,你可看清了那人带着什么样子的面具吗?”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1 (“涅槃,你可看清了那人带着什么样子的面具吗?”) 涅槃稍稍回忆了一下,回道:“具体形状没有看清,墨色,遮住他的眼部。” 遮住眼睛的面罩让梅迦逽蓦地心颤了下,当初那个从姑苏默手下救走她的人亦是遮挡了自己的上半脸,会否为一人?只是,他如此做的缘由是什么?若他的目标是她,为何前两次与他相处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况且东淩极少有人玩蛊术,西楚和南晋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小部族的人惯常玩此术,是南晋?还是西楚?累 呃? 沉思中的梅迦逽感觉到有人在咬她的脖子,缩躲了下。 “七郎?” 东方闲颇为不满的朝梅迦逽身上压,道:“想什么呢?叫几次都不应本王。” “你要不要躺会?” 梅迦逽并不想多谈关于先前那位不知名公子之事,语气随意的转开话题,双手扶住东方闲的身体,将他略微的朝外推开,“明早我们就能抵达边境,此后便不轻松了。” “不累。” 战局紧张,东方闲说不累,梅迦逽便没有特地为了他在驿站休息,而是命人连夜赶路,在路上越久,危险越多,纵是知道他身体不如他们,也只得以大局为重。 月上西头,朦胧的月光照着万物,视线难及远处,德叔将马车的速度降了许多,长到望不见尽头的官道上,唯有低低的马蹄声。闷 东方闲从撩起车帘的窗口远眺,嘴角微微扬起,低吟:“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涅槃骑在马上听到东方闲的声音,看着远处的黛山,闲来无聊接了一句。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东方闲低笑出声,又道:“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凤凰看了眼涅槃,略带笑意的说道:“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呵呵,好句。”涅槃转头透过车窗里看着里面端坐无言的梅迦逽,喊她,“迦逽,你也来一句,说说当前环境在你心中的感觉。” 梅迦逽轻莞,道:“你们都说尽了,何须我再讲。” “我们是我们,你是你,你的感觉肯定和我们不同。” “若真要我说,那便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涅槃和凤凰相互对视一眼,这里哪有什么村庄?再说,他们也没遇到什么绝境,怎么就‘又一村’了? 听见梅迦逽说的话,窗边的东方闲笑容从他的嘴角直达眼底,轻轻放下撩车帘的手,坐到他的身边,搂着她,声带柔,语含笑。 “逽儿……” 听着东方闲糯糯的声音,梅迦逽强忍着笑意,故作镇定的问他,“怎么了?” “高兴。” “呵……”梅迦逽低笑,“一路奔波还开心?” “能见你取胜当然欢喜。” 梅迦逽挑眉,“你怎么就肯定我能赢?” “柳暗花明又一村。” “呵呵……” 梅迦逽脸上的笑容像朵迷人的七月荷,看来,他倒是懂了她说的那两句诗词背后的意思,难道真是被佛祖垂爱的人悟性都极高? 呃? 马车里的笑声还没有散去,梅迦逽便一愣,由着东方闲将她抱到车底上,问道:“七郎?” “困。” 东方闲答完,拉着梅迦逽躺倒,自己大喇喇的扑压到她身上,不等她说话先抢道:“本王背上有伤。” 想到他身子骨确实不好,梅迦逽任东方闲压着她,双手搂着他的腰身,想到晚上赶路的危险性,将车内的防护网放下,拥着他渐渐睡了过去…… 东方的天边泛鱼白时,梅迦逽悠悠转醒,感受到身上的重力,动作极轻的动了动身子,赫然一怔,这……这家伙的手放在哪儿呢?明明一个佛家出身的人,怎么睡觉却极为不老实呢?每次和他共枕都要把她弄得不好意思,不是被褪了衣衫就如此刻,一只手掌钻到她的衣襟里,袭上她的胸。 梅迦逽小心翼翼的将东方闲的手拉出来,浑然不觉自己像个采花大盗一样的人还老大不乐意的咕哝几声,被拉出的手又钻了进去,握着掌心习惯的浑圆,捏了数下,继续沉睡。 “嗯……” 一声低微的呻.吟情不自禁的从梅迦逽唇间溢了出来,瞬间一张脸红了个透,再不敢轻易去扯东方闲的手。 “迦逽?”涅槃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忽然从外面很轻的传来。 “嗯?” 涅槃略略诧异道:“你真醒了呀。” “嗯。” 没多久后,天空大亮,德叔渐渐加快了车速,待到东方闲苏醒,他们已经到了东淩和南晋边境的驻军营地大门,阵阵训练的喊杀声传到梅迦逽耳中,使得她脸上的神情不觉愈发沉静下来,拜将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自己肩责重若泰山,每当听到将士们的声音,她都会迫使自己更加的冷静、理性、严谨,一丝差池都不能出现。她的丝毫错误影响的也许是成千上百人的性命,她赌不起那万千个家庭的幸福与穿水般的期盼眼神。 东方闲眼眸半睁,看着上方的梅迦逽一眼,从她胸口撑起身子,靠着车壁支起一条腿坐着,直到马车停了都没有说一句话。 “迦逽,到了。” 梅迦逽将车内的机关按下,走到车门口,涅槃扶着她走下马车,朝马车里瞟了眼,见东方闲没有及时的跟着出来,纳闷下,难道他还要请? “末将恭迎辅国大将军。” 梅迦逽下车后,五个身着不同官阶战服的将军带着自己的副将挨次站好,齐声迎接。 “众位将军辛苦了。” 车帘被挑起,东方闲一袭华服走下马车,众将士都愣了下,这是…… 涅槃向众人解释道:“这位是东淩的闲王爷,此次南线之战,得王爷亲临,东淩必能取胜。” 众人了悟,得辅国大将军亲自去北齐相救的活佛王爷。 “末将等参见闲王爷。” 东方闲的目光从各位将军脸上一一划过,脸色谦和万分,“但愿本王来军营没有给各位将军添麻烦。” 明威将军张士寒对着东方闲抱拳,道:“闲王爷乃天下称颂的活佛,得王爷亲助,想必战士们杀敌时更加英勇。” 梅迦逽等人进入驻军府邸后,片刻不休的开始研究目前东淩与南晋的战局情况,各个将军将自己守卫的地方具体战况依次汇报给坐在主位上的梅迦逽。 “东边南晋布兵十万,我方与他们对战了六次,伤亡人数不到百人,战场依旧维持在边境线,未被攻下一寸土地。” 梅迦逽点点头。 “中线的情况是……” 张士寒看着都汇报完的众将,脸色凝重,走到厅中,对着梅迦逽抱拳单膝跪下,“大将军,末将无能,西线情况比其他各处都要严峻很多,实为属下无能。” “明威将军,眼下大战在即,你无须过多的自责,胜败为兵家常事,何况,东淩与南晋的战争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梅迦逽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且说说目前西线的情况。” “是。西线南晋压兵十六万,我军五万人抵了他们十一次进攻,死伤过半,如今被他们强逼退了二十里。” 涅槃蹙眉,怎么兵力差距这么大?问道:“五万人怎抵人家十六万?为何不增兵?” “不是末将等不想增兵支援,是各处都调不出兵,现在南线其他各处虽和南晋平衡抗战,可一旦抽调人马,势必会出现新的缺口,到时整条南线就可能被攻破。” 梅迦逽放在桌上的右手小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果不出她所料。 “张将军,此事不怪你,就算你增兵五万也会被南晋打退二十里。” 厅中立即响疑惑声。 “怎么会?” 张士寒看着梅迦逽,问道:“大将军,末将不明白。”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2 (张士寒看着梅迦逽,问道:“大将军,末将不明白。”) 梅迦逽道:“东线近我朝帝京却未受到南晋强攻,不是南晋不想给我们最直接的恐慌,而是他们知道,凭他一国之力难以攻下,若集中兵力首战东线,说不定还会造成他们西边防御的空虚,遭西楚的突袭,而在西线将我们打退二十里却好处多多。” “给战事中的南晋将士信心,攻过边境让我们紧张。同时,也是南晋的真实目的,激起西楚的侵伐欲。” 一旦西楚见南晋在南端西线攻出二十里的边境之地动了心,这一场战争便会多出一只饿虎,西南两面同时进攻,各种意想不到的险境将直袭东淩。 “大将军,末将实在该死。”张士寒愈发自责道,“末将丢地失职,请梅将军责罚。” “无碍。”梅迦逽敲击桌面的手停了下来,平静道,“只需在西楚未发兵前收复失地便可。” 张士寒立即问道:“末将即刻带兵出战。” 梅迦逽在心底轻叹,张士寒啊张士寒,怎么这些年还是改不掉急躁的毛病。 “不必。” “可是大将军,西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攻过来了。” “明威将军多虑了,近几日西楚不会有动静。”梅迦逽胸有成竹道。 涅槃和凤凰都好奇了,为什么迦逽那么肯定西楚这几天不会出手呢?西楚蛮子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闻到腥味他能不动心? “各位将军可还有什么情况要汇报?” “梅将军。” 宣威将军李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梅迦逽说道:“南晋此次派兵共四十二万,我东淩全线才二十万人,兵力悬殊过大,属下担心一旦全面开战,将士们势必难以抵挡啊。” “宣威将军对东淩将士没有信心吗?” 李泰回道:“末将并非对自己的士兵没有信心,只是,在心理上,大家都……没底。” 看着李泰,涅槃有种鄙视的冲动,光看人数就能打胜仗吗?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乏枚举,他就这么没志气? “宣威将军,你可曾见过辅国大将军打过败仗吗?” 李泰被涅槃堵住,看着她,半天没寻思出一句话来回她。 梅迦逽低低的唤了声,“涅槃。” 涅槃收回与李泰互瞪的目光,乖乖的站在梅迦逽身边。 “众将听令!” 屋内整齐的响起铿锵有力的声音。 “是!” 梅迦逽缓缓从主位上站起,字清意重的发令,“整军休战两日,明晚亥时,全线出战!” “是!” 待到将军们离开后,涅槃环视一下屋内的情况,边境的情况到底是不能和帝京的比,如宣武将军这等级别的官员在京城的宅子岂会出现屋顶失修的情况?各种物件也算不得上档次,帝京里家境稍微殷实点儿的都有这水平了。 “闲王爷呢?” 听到梅迦逽的声音,涅槃向四处看了看,哎,还真是没有见到东方闲的影子。 “凤凰、涅槃,赶紧去找找。” 涅槃不动,辨道:“梅四小姐,我们现在身处边境,我的职责是贴身保护你,若你有什么闪失,我必定是东淩的千古罪人,闲王爷有手有脚,刚和我们一起下车,估计是知道军营议事不能偷听,在外面散步吧。” 凤凰看着涅槃,也没挪动脚步。 “凤凰,你去找找。” “小姐,涅槃说的没错,我们不能离开你。” 见两个人都不肯,梅迦逽自己朝外面走,他随她一起南征,若有点意外,她悔不当初都来不及。 “哎,哎……” 涅槃无奈的跟上去,牵着梅迦逽出了大门,掉入爱河的女子啊,真是拿她没法子。 在府邸里遍寻不着后,梅迦逽疾步走出府门,询问着哨岗的士兵可见东方闲出府。 “回大将军,闲王爷朝那边去了。” 梅迦逽又问:“几人?” “只王爷一人。” 闻言,梅迦逽急忙让涅槃带着自己找过去。 秋色盈天,边草泛黄,风吹人面,温和怡心,偶闻路边传来的虫鸣,若没有战事,环境实为惬意悠然。 涅槃带着梅迦逽走在小道上,目及所处,无一人影。 “涅槃,可见到王爷?” “没有。” “再仔细些看看。” 凤凰在梅迦逽的身边细细寻着周围,辽阔的沙地,远处有一排高高的苍树,秋中时节竟无一片黄叶,惹得人不自觉靠近它。 梅迦逽三人走到防沙林中,感受着不同于沙地的清凉,忽然听到涅槃说了声。 “那。” “闲王爷?” “嗯。” 涅槃带着梅迦逽走了过去,放她在东方闲身后,退到数米远,和凤凰一起站在他们身后护卫着他俩。 迎面的风从南晋的土地上吹了过来,撩飞起梅迦逽的衣袂与缕缕发丝,翩跹若碟。乱世战争的残酷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遥远,听不见战鼓,闻不到血腥,充斥在心中的,是对和平的无比祈望。 她问他,“在想什么?” “听见了吗?”东方闲形若桃杏的眼睛深邃明亮,望着不见终尽的南晋瀚土,缓缓的闭上,轻声道,“天阙尽头的一曲哀歌。” “为何而哀?” “哀其不幸,哀其孤独。” “哀可变不哀。” 东方闲深深的吸纳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打开了他的眼睛,哀至不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谁人能懂这其中过程的心酸和苦楚,几多忍辱负重,几多谨小慎微,几多伤痛难平。 从疆土尽头的天边卷来的风席裹着梅迦逽的身子,此时,她以为她懂他的悲哀与心酸,直至很久才明白,他的悲哀和痛楚早已被他埋的很深很深,不愿向任何人展露,亦从未有人明白。她那些自以为是的懂得在他眼底该是多么的可笑,她在悲哀着他的人生时浑然不觉她的所作所为更加的可悲可哀。 “看到了吗?” 东方闲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南夷之地是多么的肮脏,它需要一场彻底的洗礼。” 梅迦逽隐隐的觉得此刻的东方闲带了一丝她之前未有感受的狠劲和霸气,不免心中悯怀苍生,说道:“血是洗礼不了一方土地的。” “你错了。” “佛家崇尚:善,怜。” 东方闲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齐家治国平天下,试问,善与怜能处理好那一层?家?国?还是天下?” “民为军之本,军将即是苍生,血刃永远不可能征得一方百姓的臣服。” “呵呵……” 东方闲低低是笑出声。 “逽儿,此等言辞,你该对贞康帝去说予。” 梅迦逽恍然,暗道,是啊,这番话她怎么能对七郎说呢?他非君非帝,自己怎可被一时的错觉牵住了心境呢。 “七郎,边境危险,回去吧。” 看着远方,东方闲答非所问道:“想去那边的天空下看看吗?” 呃? 梅迦逽微微凝眉,他的意思是…… “本王很想。”东方闲道。 “七郎,我并不想踏平南晋。” “为何?” “实话是,我可能没有帮助贞康帝一统天下的能力。便是真有那般本事,我也不想率军踏入他国的土地。” 血洗一国皇城虽是最后胜利的象征,但那个胜利需要的代价太大,每一个人都该得到生存的权力,可一旦颠覆他国,死伤定然不计其数,她手中已有太多条命债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当初豆蔻年华闲赏云飘嬉笑花丛间的单纯无暇,那时的自己是干净的,那时的生活是轻松的,美好得让她心醉。可惜,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东方闲微难闻及的叹息一记。 逽儿,这世上,有很多我们不想做的事必须得去做,例如……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3 抵达边境的第一晚上,梅迦逽以为东方闲会和她睡在一个房间,不想待她和众位将军商讨完事情,他已在他的房中熄灯睡下了。 涅槃服侍梅迦逽躺下,见她有心思的模样,为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问道:“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 “嗯。” 寂静的黑暗里,梅迦逽想着有点异常的东方闲,从东淩与南晋边境寻到他时她就有种淡淡的陌生感。回程路上他一直默默走在她的身边,一个字都没有说。整个下午既不粘她也不在府中待着,一直在府门外眺望远方,似乎心头压着什么。晚餐时吃的也少。在帝京时,他甚至会跟着她一起到辅国大将军过夜,赶路在驿站也不愿与她分房睡觉,缘何到了危险的南晋边界却如此规矩了? 怕影响她在将士们面前的形象么? 还是,她一介武将并不想拿下敌国的仁慈言论刺伤了他这个以善良著称天下的活佛之心? 或者应该说,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他有踏平周国的心思,和睦相处不好吗?战争首先打的就是一国财力,这些财,来自于百姓,国之君者,无不以国富民安为自己追求的目标,耗人费财的战争只会让国家更贫穷,民众更清苦,她征战六年,如今只需听到对战的地点和参战人数便可大约算出朝廷要消耗多少财物,数目可观到让人震惊。这么多年,她从不主动发起战争,只因深知和为贵,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 想着想着,梅迦逽睡了过去。 第二日。 “嗯?” 梅迦逽倏地一下被抚摸在她脸上的手掌惊醒,一刹那想到了二哥梅苍云趁她睡着时做的逾矩之事。 “谁?” 东方闲矮身坐到床边,“本王。” 梅迦逽的心平复下来。 “刚吓到你了?” “没。” “逽儿。”东方闲手掌轻抚着梅迦逽丝滑的脸颊,凝视着她,道,“你不擅长对本王撒谎的。” 说不出为什么,梅迦逽忽然觉得有一丝委屈,快速的掀开被子坐起,抱着东方闲的颈子,低低的唤他。 “七郎……” 东方闲愣了下,面对梅迦逽突然的依赖沉默了良久,犹豫再三之后,慢慢抬起手搂住她的腰肢。 凤凰和涅槃走进房间,见东方闲抱着梅迦逽,两人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拥了一会儿后,东方闲微微放开梅迦逽一掌之距,看着她的脸,轻声道:“逽儿,我被称佛却不是佛,天下男子亦无人敢在你面前说‘自己定然清心寡欲’,不过都是些凡夫俗子之辈。与你来往得密切了,见的久了,耳鬓厮磨之下,难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于我一个男人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你……” 东方闲将旁边梅迦逽的衣裳勾了过来,为她披到背上,“以后不要这样。” 梅迦逽忽的就再次勾住东方闲的颈子,就抱! 东方闲心底微叹,过了好一会儿手臂才搂上梅迦逽的腰,低声问她:“这算是……默许本王了?” “不是。” 东方闲挑高眉梢。 “就是抱你。” 难得见到梅迦逽任性,东方闲轻笑,“本王当你许诺了。” “不算。” “本王说算就算。” “那不抱了。” “呵呵……” 东方闲收紧臂弯,“哪能由得你。” 梅迦逽不满道:“你就不能让我次。” “呵,行,让你次。” 很快,梅迦逽起床,在东方闲的帮忙下,穿好衣裳走出房间。 “迦逽。” “小姐。” 梅迦逽略略不好意思道:“你们都没吃早饭吧?走吧。” - 西楚,姑苏府。 苏玉坐在椅子上,气得正眼都没看下面前的姑苏默。 “娘~” 姑苏默讨好的凑到苏玉面前,再唤,“娘~” “娘,你再不理我,我就要走了。” 苏玉不为所动。 姑苏默直起身子,“娘,我真要走了,东淩和南晋在边境开战,南线局势很紧张,我今天要过去查看情况。” 听到姑苏默要出战的话,苏玉脸上的愠色总算缓和下来,转脸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中浮现慈母的担忧,从椅子上站起来。 “又有战争了?” “不是我们,是东淩和南晋。” 苏玉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的叹息,“默儿,妈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和军务之事,妈只是很想天下太平,哪儿都没有战争。” 姑苏默双手扶到苏玉的双肩上,宽慰她的心道:“妈,等西楚一统天下时,我保证那以后再不会让你听到战事的消息。” 西楚统一天下? 苏玉拨开姑苏默的手,慢慢朝门口走,看着外面的天空,无限悲伤从她心底最深处涌了出来。 “雄心大志的话,男人都会说,可是,一统四国是多么艰辛的事情,岂是你说说就能成事的?”苏玉长叹一记,“默儿,你爹曾经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让我在家等他回来,我以为,他说的统一真会很快到来,到那时,我们一家人,游江赏月,种花牧马。可是,六年前,你爹出征祈邙,再也没有回来。甚至,我连他最后的……” 苏玉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回来的只是一把分不清是不是你爹的灰烬。” “娘~” 姑苏默走到苏玉身后,紧紧揽着她的肩膀,给她温暖的力量和安抚。 “娘,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孝敬您到老。” “你啊,别耍什么贫嘴儿,先答应娘一定在今年成亲、明年生个胖小子,其他的,再谈。” 姑苏默暗自咋舌,今年成亲? “娘,现在都是九月初了。” 今年就剩下四个月,让他如何成亲? 苏玉笑道:“九月初不晚,只要你肯,就算是十二月娘也包你能娶上一房媳妇。” “不肯。” 姑苏默急忙拒绝,生怕拒晚了他娘就给他定下哪家的姑娘。 “姑苏默,娘告诉你,你上次又逃了的事情我还没给你算账呢,我说过,你逃了,就别再叫我娘,你不要以为用出战就能糊弄过去,我还没消气呢。” “娘,我是真不想成亲,我才二十五,很早嘛。” “早?” 苏玉像听到一句惊语,掩面轻泣道:“我真是命苦呀,你爹早早的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操持这么大一个家业,有个儿子成天不是军营就是书房,想他搭把手都不行。哎……老了吧,想找个儿媳妇来帮帮我,为姑苏家续续香火,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有人总是不让我如愿。我的命,怎得就如此凄苦。早知道,当年还不如与随……” “娘,娘,娘。” 姑苏默止住苏玉的话,再被她哭诉下去,他真得自责得无地自容了。 “娘你别说了,我保证,今年不成亲的话,也给你找到一个儿媳妇,怎么样?” 苏玉拿下轻拭眼角的衣袖,怀疑的看着姑苏默,问道:“真的?” “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 姑苏默犯难道:“不过她愿不愿意来我家就不知道了。” 一听此话,苏玉眼睛立即亮了。‘她’愿不愿意?那就表示…… “你有意中人了?” 姑苏默的脸,第一次微微红了。 “这个娘就别问了。” 苏玉拖出向门外走的姑苏默,“哎哎哎。等等,等等。” 这小子,这般年纪了还在她这个为娘的面前害羞,还不容易探到了他的事情,她岂能轻易放过他,不问清楚,她恐怕再也睡不踏实了。 “说说,哪家的姑娘?” “娘,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有没有那一撇得看你努不努力,你这傻小子没经验,娘帮你参考参考,说说,哪家姑娘,漂亮吗?懂事吗?屁股大不大?” 最后一个问题,姑苏默差点给苏玉问得噎气。 “娘。”姑苏默看着苏玉,问她:“如果,她不是西楚人,你能接受吗?”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4 (“娘。”姑苏默看着苏玉,问她:“如果,她不是西楚人,你能接受吗?”) 苏玉愣住,不是西楚人? “她是哪的?” “如果我说是东淩女子,你能接受吗?” 苏玉心中的喜悦慢慢落下去,拉着姑苏默的手逐渐松开,怎会是东淩女子呢?身着深色刺绣寒梅花案绸裳的身影思虑着转身,走回到当初坐着的椅子前,优雅坐下,面容略带忧色。 “娘。” 苏玉抬头看着姑苏默。 “你也别太担心,我和那姑娘,还早着呢,说不定,这次出门回来就没任何关系了。” “哎。” 刚担心对方是东淩女子身份的苏玉立即回了思绪,“好端端的,又未有任何事端发生,怎说不要就不要,女儿感情就这么随意吗?使不得,使不得。” 说完,苏玉又叹息了。 “可是,西楚这么多好人家的女子,怎么你个个都没瞧上,偏生就看上了东淩的,真是……” “娘,你也别想太多。”姑苏默自嘲的笑了笑,“她若知道我是西楚姑苏默,怕是会一个字都不得说的把我给弃了。” 什么? 苏玉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儿子这么优秀,那姑娘知道你身份不得更想进咱家的门?” “呵,她在东淩,不比我们在西楚差。” “大官家的千金小姐?” “是,也不是。” 想起涅槃的脸,姑苏默莫名的觉得心欢,心思简单得让他发笑的小女子,对着苏玉道:“她本身就是个官。” 这下,苏玉越发担心了。 东淩与西楚向来水火不容,连年都有不断的战争发生,明着的惯例邦交虽保持着,但谁也说不准哪天两国就开打起来。这些年,两方暗自较劲的事情不在少数,东淩不想失去六年的强者地位,西楚蓄势待发企图想夺回自己第一大邦的地位,两边都做着一统乱世的枭雄之梦,两国朝廷官员便是两边最直接的代表,那名女子本身就是官员之女已让人头疼,她自己又为女官的话,岂不是更不容嫁与一个西楚男子,何况,这名男子身负东扫东淩的责任,若有一日,他带兵灭她的东淩,两人该如何相处? “默儿。” “娘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喜欢人家姑娘哪儿?” 姑苏默不解的看着苏玉,微微一笑,“她很可爱。” “可爱?”苏玉眼底泛光,小碎步快走懂啊姑苏默面前,“默儿,咱西楚可爱的女子很多,要不咱们……” “娘,此事日后再说吧,现在我先去军营里。” 苏玉知自己这样有些难为刚情窦初开的儿子,但她也真是没想到他喜欢的是东淩的女孩儿,两人的身份委实是一个很大的障碍,若等爱得深了,难分难舍两人都遭罪儿。 “默儿,其实姑娘家都是差不多的,娶妻生子,现在有感情的,日子久了也有淡的可能;现在没感情的,说不定夫妻相对长了,感情就慢慢有了。” 聪明如姑苏默怎会不懂苏玉的意思。 “娘,时候不早了,我有事,真走了。” “哎,好。” 看着姑苏默的背影消失在眼睛里,苏玉连忙转身叫来自己的婢女。 “小莲。” 一名穿着淡蓝色小裙的女子走到苏玉跟前,“夫人。” “你马上去给我找街头的黄媒婆到家里来。” “是,夫人。” 骑着马去军营的姑苏默在路上不觉想起苏玉的一句话,暗道,这世上的女子,当真娶谁都是一样吗? -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仁杰快步走到东方烨所在的书桌前,跪身行礼,道:“臣梅仁杰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低头看着边关信报,轻轻嗯了声。 “嗯。” 一会儿之后,东方烨抬头看着梅仁杰还没起身,指尖挑起边报一角,合上密信,脸色平静的看不出他的情绪。 “平身吧。” “谢皇上。” “右相,你可知朕今日宣你来所为何事?” 梅仁杰微微弯腰,“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东方烨稍稍扬起嘴角,这个右相,倒真是喜欢装会装的人,一双眼睛看得比谁都明白,一个脑子想事比任何臣子都透,却总是让人觉得他无能寡言。 “迦逽是你的女儿,知女莫若父,你倒说说,她从南线凯旋后,会向朕提什么要求?” 梅仁杰微微蹙起眉头,这事……倒真不好猜了。 “回皇上,臣的四女从小行事乖张,幼时承蒙皇上和娘娘、太子殿下宠爱,傲然得不可一世。如今大了,更多时候有她自己的生活环境,不是辅国将军府就是军中,臣与她相聚时日不多,而今实在猜不中她的心思。” 看着梅仁杰挑不出刺儿的回话,东方烨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他的身边,抬手拍到他的右肩上,道:“仁杰啊,迦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都疼爱她。你说中了,对朕,对她,还有其他人,都好。” 梅仁杰惶恐的弯下腰身。 “皇上,臣并非知而不言,实在是臣不知那丫头会要什么。” 东方烨似笑非笑的看着梅仁杰,问道:“仁杰,你可愿当老七的岳丈?” 梅仁杰心尖一抖,闲王爷的……丈人? “皇上。” 梅仁杰双膝跪地,连忙道:“臣乃一介平民百姓,怎可高攀闲王爷,臣是万万不敢想自己和闲王爷沾亲带故。” “怎么?你嫌弃朕的老七?” “不是。臣的意思,梅府实在配不上闲王府,臣从未想过闲王爷与迦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呵呵……”东方烨冷冷的笑了笑,“你未想过,可不代表老七和迦逽没想过。” 梅仁杰伏在地上,半个字音都不该发出,此刻他说什么都会惹得贞康帝不快,为自己辩解或者为他们俩人求情都不是最佳的时机,皇上现在定然是觉得四儿回来会向他要一道赐婚的圣旨,皇上叫他来,不过是想从他这个父亲之口听到圣心里早就下了定论的结论,一旦他说出来,皇上必然叫他想出对策,拆散四儿和闲王爷。 “为何不说话?”东方烨挑眉,“莫非认为朕说的不对?” “臣,不知说什么。” “看来右相你也默认朕的猜测?” 梅仁杰抬起头看着东方烨,道:“臣猜不透梅将军的心思,她望皇上允诺的,只能等她亲口对皇上说出,方才为真。” 御书房的气氛正凝重间,程德海慌张的从门外急步走了进来,见东方烨脸色不甚好看,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禀话。 东方烨余光瞟到急促不安的程德海,冷声道:“何事,直说。” “皇上,不好了,太子殿下昨夜偷偷出宫,至今未归。” 东方烨一双凌厉的眼睛看着程德海,“昨夜出宫,这个时辰才来报?东宫的奴才都干什么的?” “东宫那边本想寻了人,此事不惊动圣上您,哪成想殿下他……不见了。” 御书房外的一个小公公胆怯的走了进来,低声怯懦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哼,她来求情倒是来的快,宣。” “是。” 得到宣见的韩莲飞快的走进来,“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东方烨拂袖转身,“万岁?朕看,迟早给太子气得百岁都活不到。” “皇上息怒,臣妾亦是刚知道消息。皇上,恪儿莽撞不懂事,在外头怕是容易被欺负,请皇上派人寻他回宫吧。” 东方烨坐到书桌后,看着欲泣的韩莲,道:“寻什么,他必定是去南线找迦逽了。” 梅仁杰担忧的心被扯得更高,一个闲王爷没处理,又去一个东宫太子,这南线,怎得一个乱字了得,战局乱,军政乱,儿女私情也乱。尤其,太子殿下途中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5 (梅仁杰担忧的心被扯得更高,一个闲王爷没处理,又去一个东宫太子,这南线,怎得一个乱字了得……尤其,太子殿下途中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皇上。” 身为母亲的韩莲做不到东方烨那么淡定,从私情说,东方恪是她的骨肉,远赴南晋边境,又是偷偷出宫,随身的侍卫必然不多,若有个闪失,她这个让母后的,如何接受得了。从公方说,储君出事,其他嫔妃和皇子们必然虎视眈眈,说不定现在有人就盼着他从东宫被挤出来,东宫若生变,朝政必然动荡,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必然免不得。 “皇上,恪儿是你的骨肉啊。” 东方烨看着韩莲,虎毒亦不食子,他又岂会真的不管太子,只是,他哪里有东宫之主的模样?一个女子就扰得他如此,将来登基,国家政务如何处理的好? “梅仁杰。” “臣在。” “你立即密信梅迦逽,告诉她太子殿下出宫去了边境。” 梅仁杰立即回答,“是,臣这就是办。” 从御书房出来后,梅仁杰快速往乾文殿走去,密信晚一点发出都可能惹出大事,太子爷可不是梅府能担得起的人物,正赶着路,梅仁杰身后传来一声。 “右相大人。” 梅仁杰驻步,转身见韩莲走在一群宫女面前朝他快步过来,微微弯腰施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梅相,本宫不管太子殿下如何喜欢梅将军,本宫请你转告梅将军一句话,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差池,本宫定然不会原谅她。” 梅仁杰心头一颤,腰弯得更下了。 “臣,谨记于心。” - 东淩南晋边界。 晚饭后,东淩南线的将士全部整装待命,涅槃坐在梅迦逽的下手位,拿着锦布拭擦着自己的佩剑,捋了一遍之后看了眼神态自若的梅迦逽,继续低头又擦了一次,终于将心中忍不住的话问了出来。 “迦逽,今夜全线开战会不会太……草率?” 且不说战线拉得长,在兵力上他们确实差了许多,且是晚上,可视度不高,行动起来并不方便。 梅迦逽微带笑意的问涅槃:“涅槃,你怕败吗?” “怕。” “呵呵……” 听到涅槃诚实的回答,梅迦逽忍俊不禁,倒真是实诚的丫头。 “你笑什么,是个将士都怕输好不好,输了什么奖励都没有了。再说,迦逽身上无一败绩,若能保持到老,那必然是个神话啊。” 凤凰在对面椅子上看着涅槃,“小姐现在就是神话。” “是是是,现在是神话,但要是输了,恐怕我们都会成神经。” 梅迦逽笑道:“要是哪天我疯了,你们不准抛弃我。” “嘁。”涅槃勾起嘴角,坏坏的道,“要是你成了神经病,我第一个丢弃你,我才不要疯疯癫癫的天下第一美人,凤凰你呢?” 凤凰难得开玩笑道:“你丢了小姐是准备找你的无言哥哥吗?” 梅迦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 涅槃娇嗔的瞪了眼凤凰,“就是就是,到时我去找他,不行啊?” “凤凰,你看看她,有了情哥哥就不要我们了,以后有好吃的,不给她。” “好。” “哎哎哎,你们不厚道啊,合伙起来欺负我,我最小,你们理应让着我,懂不懂孔融让梨的道理啊。” 梅迦逽笑了,“人家小孩子知道让哥哥姐姐们,你倒反了。” 涅槃没半点儿不好意思道:“与时俱进,我们没生活在那个朝代。” “凤凰,她总是有理。” “哈哈……” 三人正说着,门口出现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一缕幽淡的紫竹香随之飘了进来,房里气氛在一瞬间被颠覆,变得清幽安静,仿佛谁在多说一句都是对忽然而至的宁静进行了不道德的破坏。让涅槃不得不承认的是,只消一站便能让万物有种蓦然宁谧的人,她只见过东方闲,不管多么喧闹的环境,唯他一现,即刻便会安然无声,那般气质和气场,纵是贞康帝都无法做到。 东方闲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将手里的披风展开,披到她的背上,声音温柔无比。 “马上就亥时了。外头很凉。” 涅槃轻轻一笑,这才像男朋友的样子哟。 梅迦逽羞赧的莞尔,站起身子让东方闲系披风的颈带,轻声道:“七郎,我留三百人在此保护你,你身子骨虚,不要在府外吹风,安心的等我回来。” “我随你一起去。” 东方闲的声音不给梅迦逽一点辩驳的余地,他不可能在府邸等她。 “七郎,我觉得……” “你曾说过,两千精兵都没有你身边安全,对吗?” 在燕中城时让文韬派二千人送东方恪回京的事情被忽然提及,梅迦逽一时没了反驳东方闲的话。 张士寒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大将军,亥时即到,将士们已做好了准备。” “嗯。” 梅迦逽沉了口气,唤了声:“涅槃。” 东方闲出手握住梅迦逽的手,不等涅槃走近便牵着她朝外面走,涅槃见状,微微一笑,护在梅迦逽的右边。几人出了军营驻地,白色马车跑进整装待发的军队之中,开始了一场深夜的大战。 东淩南边境全线布防在亥时整一同向南晋压过去,梅迦逽的马车在南线的西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西端才能震住蠢蠢欲动的西楚,有她压阵,西端的战局才不会变成三方混战。 墨黑的苍穹下,金戈铁马透着浓浓的杀气,马蹄踏尘卷起从西北出来的疾风,行进的军队尽量不发出除脚步以外的声音,为了不让南晋兵过早的发觉他们靠近,每人的脚下都按照梅迦逽要求的,绑了厚厚的枯草,踩在地上声音极小,东淩军队一步步的逼近南晋的驻军帐篷。 大半个是时辰之后,距离南晋最近的东淩军已经能看到他们在夜里点起的星火。 “停!” 南线东端的将领罗济低声下令,士兵们停下脚步,隐藏好自己的身体,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跟着,东部的将士们也止住脚步,看着前方南晋的火光,原地待命。 一炷香的时间后,梅迦逽所在的西端也到了指定的位置,将士们悄无声息的潜伏在黑暗里。 张士寒看了看对面的南晋的营地,令道:“全部把鞋上的草拆下来。” 黑暗中,东淩的士兵将鞋底用来消音的草全部取了下来,只待那一声擂动的战鼓齐鸣声。 白色马车里,东方闲安分在坐在梅迦逽身边,途中一句话都没有说,偶尔会将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若梅迦逽伸手轻拍他,他便愈发安静,若梅迦逽想着什么而顾不上他时,他则拉过她的手抱着他的腰身,总是不能忍受她稍长一点时间的忽略自己。 梅迦逽心中不免心中低笑,这样看不得她忽视他,难怪不肯在府邸等她,以前真不觉他有粘人的潜质。 “七郎,冷不冷?” 他身子不好,她格外得注意。 “你抱着时便不冷。” 知他是在逗自己,梅迦逽不禁一笑,“昨晚不抱我看你不是睡得好好的。” 靠在梅迦逽肩窝里的东方闲低低的发笑。 “呵……,你这是在埋怨本王昨晚没与你同床共枕吗?” “求之不得。” “你求,本王就让你得。” “闲王爷篡词该意的本事不小。” 东方闲笑得愈发轻快,说道:“本王很多本事都不小,要见识吗?” “呵呵,不许胡闹。” 梅迦逽将东方闲抱紧一些,未防万一,将马车里的防护网放了下来,沉声道:“明威将军张士寒听令。” “末将在。” “直攻南晋西端营地。” “是。” 乱世烽火在寂静的夜里点亮长空,冲锋陷阵的喊杀声在刀光剑影里劈开秋风,闪着寒光的利剑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里挥得骇人颤栗,西边策马扬枪的东淩英雄们打开了全线战役的第一声,阵阵的喊声像号令一般,带起了越来越往东的潜藏将士,中段的将领带着士兵们紧跟上步伐,继续带起东端的军队。 一时间,东淩和南晋的边界上空充斥着撼人耳膜的吼声。 那一幕幕为国杀敌的画面里,无畏的将士们悬刀佩剑手持弓,先头军队驾马横刀胆气宏,万鼓雷鸣激荡远处看不清轮廓的山河大动,心中藏着万般勇气和必杀胜欲的将军们催马扬枪奔阵中,冲入云霄的喊声像鬼神之泣,似惊风雷吼,吓慌了寂静驻营待战的南晋将士们。 “冲啊。” “杀!” 部分做晚休准备的南晋战士匆忙穿好衣裳铠甲,拿起武器,和另一半穿戴整齐的士兵一起迎上气势迫人杀将过来的东淩兵士。 在先发占了优势的东淩军队很快将南晋整条线的防御朝后压了五里,涅槃和凤凰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士兵奋力杀敌的模样,先前心中担忧的事情渐渐放下,和二十黑衣侍卫严密护卫在梅迦逽马车周围,随着战局全线对南方的压退而慢慢行进着。 黑夜里,东淩和南晋边界上空充满了让人胆寒的杀声,梅迦逽坐在马车里静静着听着外面的声音,她似乎都能闻到血腥味,她很不喜欢的一个味道,甚至是反感无比的。 东方闲靠在梅迦逽的胸口,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气势浩天的感觉。 可是,毕竟在兵力上悬殊很多,即便东淩抢占了先机,南晋还是在后退了近六里距离时稳住了整条战线,而且,由于南晋将士们开始适应了夜间的拼杀,东淩军队再也无法将他们逼退了,战局呈现两方相互平线抗衡的局面。 眼前越来越多的东淩士兵倒下,涅槃见状,心道,不好,战线已经被南晋控稳了,而且,按这样的势头下去,很快东淩就会被逼退回来,南晋的气势马上就要涨起来了。 “驾!” 涅槃抽出佩剑,打马朝前冲了过去,寒光飞闪,矫健的身姿驾着骏马在混战的将士们中穿梭,她跑过的地方南晋士卒无一再站起来。 有了涅槃的领战,西端差点被南晋反扑的局面暂时得意控制。 时间一点点过去,涅槃激战许久之后,发现身边的战士越来越难抵南晋的群扑,余光瞟了眼远处的白色马车,这么下去,东淩必败。 慢慢的,东淩全线被南晋开始反压,当东淩将士退到梅迦逽马车身边时,凤凰下令,“退。” 一声沉静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本将军不退半步。” 须臾之后,凤凰和所有人恍然大悟为什么大敌当前梅迦逽却自信不退半分了,包括东方闲。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6 (一个沉静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本将军不退半步。”须臾之后,凤凰和所有人恍然大悟为什么大敌当前梅迦逽却自信不退半分了,包括东方闲。) 南晋军队见战线被他们开始朝前方压进,将士们的气势逐渐涨起,两方的人马厮杀得越来越惨烈,梅迦逽马车周围的侍卫佩剑已经出鞘,每个人都密切的关注着自己护卫范围里的情况,不容出现一个‘漏网之鱼’。 涅槃混战中忍不住暗叹,这次,真要一开败绩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南晋必赢这一战时,在南晋整条战线的后面突然出现让人心神发颤的喊杀声。 “冲啊。” “杀。” 边界战线上所有的人都诧异哪里出现了新的参战军队?是帮东淩?还是南晋人? 当见到夜间烽火的照射下,彷如天神一般在黑暗中悄悄降临的队伍中赫然出现一面印着‘凌’字的大军旗,东淩的将士们全部要沸腾一般,谁都没想到到,竟有一部分的东淩军队潜伏在南晋全线的后方,在前方战友厮杀快要顶不住的时间及时杀出。 凤凰和涅槃看着情势在短时间被逆转,惊喜得差点大呼,太棒了! 白色马车里的东方闲,在南晋后方潜伏援军出现时撩起了车帘,从防护网内看出去,两国的烟火将天空照亮,从他所在西端看去,一眼不见全线的尽头,兵器的碰撞声里,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失,士气已全然盖不住的东淩将士们将南晋全军节节逼退。 看着东淩全线不光将原来丢失的二十里国土收了回来,还直退南晋五十里,东方闲终于忍不住低叹。 “好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天下,谁还能比她更会潜藏呢? 激烈的战斗直到东方的天空泛白才停止,在东淩的夹击下,南晋一败涂地,战死白骨累累,尸兵遍野,秋凉的风吹过,似有一曲哀歌传唱在云层低压的空中。 听到马车外的欢呼声,梅迦逽收起车内的防护网,一脸凝重的走出马车,站在车头,迎接着新一天的到来。 涅槃打马到梅迦逽的跟前,欢喜道:“迦逽,我们赢了!” 梅迦逽点点头。 是啊,赢了,踩在众多尸体上,她又赢了一次战役。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jì)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听到梅迦逽带着浓浓无奈的话,东方闲从车内走了出来,站到她的身边,看着活着的东淩将士们胜利的喧嚣,这一场胜利竟胜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知她难输,却不知赢得如此惊喜。若此一役有人知道她会赢得漂亮,那人,必然是贞康帝东方烨一人了。 一刹那,东方闲脸上的笑意隐没(mò)了。 时至今日,他对她竟还有不知道的,或者应该说,她还有不对他说的事情。而那个她明着严防紧避的男人,竟成了某些事情上唯一会得她真心相告的人,这一出戏,她和贞康帝演得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做了基本布置之后,梅迦逽走进马车里,德叔驾车驻军营地走去。 东方闲坐在梅迦逽的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低声宽慰她。 “战伐,本当是如此的。” 梅迦逽慢慢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靠在东方闲的肩头,浑身无力的一个字都不想说,她期盼的那一天到底会不会真的存在?为了那一天,她的双手还需要染多少次鲜血? 回到驻军营地,涅槃扶梅迦逽下马车,走到府邸正厅坐下后,迫不及待的问她。 “迦逽,后面的援军是你安排的吗?” 领潜伏军的三位将军一齐走到厅中,同声道:“属下戴天(廉展、韩墨得)参见辅国大将军。” 梅迦逽嘴角微微一勾,“三位将军辛苦了。” 张士寒看着与自己最为交好的韩墨得,高兴不已道:“韩将军,看到你出现,我真是大吃一惊啊。当时认为自己输定了,没想到,居然赢得这么漂亮啊。” “哈哈……” “是啊是啊,这一战,打得真是让人惊讶。这就叫……叫什么来着?” 廉展说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哈哈,是是,楼暗花明的很啊。” 涅槃恍然想起赶赴边界时,她问梅迦逽对群山的看法,那时她不是正说了这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当时不明白,原来答案在这里啊。 涅槃兴趣多多亦疑惑不解的看着梅迦逽,“迦逽,三位将军是你什么时候安排过去的啊?为什么我和凤凰一点都不知道呢?” 梅迦逽微微笑了下,“赢了就好。” 东淩帝京在战后第三天便收到梅迦逽大败南晋的消息,充斥着朝廷近一月的沉闷和担忧一夕散去,拨开阴霾的帝京天空显得特别的蓝,东方烨脸上总算浮现了笑容,百官心头的压力在见到龙颜大悦的一瞬也跟着减少许多。 在驻军营地休息两天后,梅迦逽班师凯旋。 回程的途中,涅槃骑马走到梅迦逽的车窗边,看了看身前身后都是自己的人,说道:“梅四小姐,你现在可以说说南晋援军的事情了吧?” 梅迦逽在手支在车窗台上,心情平静的问:“想知道什么?” “何时潜伏过去的?” “我辞官第二天。” 凤凰一愣,小姐辞官第二天那些援军就开始向南晋潜伏?为何她们一点都不知道? 涅槃惊讶道:“那么早?” 梅迦逽笑,“不早的话,那晚我们都得成刀下魂。” “可是,那时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和南晋打?” 梅迦逽挪了下身子,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解答道:“朝中最不管事的官员都知道我辞官后周国会借此在边境惹事,难道我会不知道?” 涅槃和凤凰仔细想了想,是啊,那会迦逽辞官,所有人都紧张害怕,可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生活得悠然闲在,一副铁了心不回官场的模样,骗了所有人。她这么聪明,又岂会不知自己卸将之后敌国会来动作呢?她纵然不喜欢打仗,却不容东淩的国土和百姓受到占欺,那时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梅迦逽放得下将军之位却放弃不了她的百姓! “不对呀。”涅槃发现疑点,“你的辅国将军玉佩交给皇上了,卸职之后,如何还能调动三十万大军?” “呵呵……” 梅迦逽轻笑,“你们只见我交了随身御赐玉佩,可见我交了辅国大将军的虎符?” 一瞬间,梅迦逽马车周围的人都明白了。 交出随身御赐玉佩不过是一场做给所有人看的戏,让人以为梅迦逽连御赐的东西都不要了,辞官决心再难假,蒙蔽了东淩人的眼,更蒙住了他国细作的眼。 凤凰蹙眉,问道:“如此一说,那皇上岂不是唯一知道小姐你行动的人?” “嗯。” “凤凰,你不是废话吗?她虎符没交,皇上又不问她要,摆明了两人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半真半假的戏。可是……迦逽,为什么你单单调兵在南晋?西楚和北齐有吗?” “北齐没有。西楚边界有做防范,但未增兵。” “为何?” 梅迦逽云淡风轻的说道:“只有南线密探查到了南晋有动静。” 比涅槃沉稳的凤凰听到梅迦逽的话,沉思了。 她和涅槃是小姐最信任的人,此次她暗中调兵一事瞒着她们不说,边界密探竟可越过她俩直送她手,以前从未有过,小姐在防她们吗? 涅槃骑在马上得意道:“哈哈,别说,赢了的感觉就是好。这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用的真好。” 梅迦逽低笑,小丫头哪里知道她用这一招的最深层含义啊。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7 班师回朝的部队刚走不久,一匹快马从前方朝他们奔来,见到军队番号的旗帜,眼睛一亮,高喊:“帝京急报!帝京急报!” 白色马车停了下来,急报被送到凤凰的手中,展开。 “小姐。” 梅迦逽掀开车帘,声音平静的问道:“说。” “太子殿下三日前离京来找你了。” 恪? 梅迦逽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恪怎么又做出这种事?他当真就那般不知轻重吗? “凤凰,太子殿下到了哪儿?” 凤凰脸色略有暗沉,道:“密报说,殿下是私自逃宫,未带侍卫。皇上和皇后娘娘责令将军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子殿下,将他安全带回宫。” 恪没带侍卫出宫? 梅迦逽暗自算着东方恪的时间和路途,三天,以恪的状态,必然没她的马车快,他现在应该在路途的三分之一处,只是…… “墨卫听令!” 二十个黑衣侍卫齐声应道:“在!” “即刻动身,寻找太子殿下。” 墨卫皆愣了下,他们只负责保护辅国大将军,现在还没回京,他们岂能离开她? 梅迦逽声色冷了下来,“若太子殿下有任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我!” “是!” 二十名随身保护梅迦逽的黑衣侍卫驾马快速的朝前方驰去,沙土随蹄扬起,很快便不见踪影。 回京军队继续前行…… 良久良久,白色马车里都没有一点声音。 梅迦逽摸索着坐到东方闲的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 “他像个孩子。” “但他不是个孩子。” 梅迦逽微微拧了下眉,说道:“他会成熟起来。” “条件是你陪着他一起吗?” “七郎,你明知道我……”梅迦逽停顿了一下,“恪与我一起长大,我对他,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可他对你不是。” 梅迦逽伸手去拉东方闲的手臂,哪知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把梅迦逽甩开,坐到另一边去,她岂知他这般‘醋意与幼稚’里真正针对的人是哪一个? “我与你,天下尽知。恪糊涂,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会糊涂,他们定然不然让太子殿下和我有什么瓜葛。”梅迦逽语气颇为无奈道,“七郎,你不要想太多了。” 纵然她无法不和太子有来往,但对他们两人是哪两类感情,她分得很清楚,从来都不会乱。 过了一会儿,东方闲自己又坐回到梅迦逽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小声的嘀咕着。 “他再刺激本王,本王说不定就……” 梅迦逽快嘴的堵了东方闲一句,“你丢下我,第二天我就嫁恪。” 素来被梅迦逽捧在手里里保护的东方闲惊讶的看着她,她竟然……竟然学会威胁和吓唬他了? 突然的,东方闲低头咬了一下梅迦逽的嘴唇,在她还未来得及低呼出声放开她,看着印有他牙印的粉唇,轻声道:“让你威胁本王。” 梅迦逽指尖抚着被咬疼的唇瓣,不满道:“还不是你先说不吉利的话。” “本王是生是死你都不许嫁东方恪。” “凭什么?” “凭你是本王的逽儿。” 梅迦逽眼中微光闪动,似羞似嗔道:“逽儿的七郎不会扔下她一人。” “生老病死谁能保证得了呢?”东方闲转过话锋,音量不大,却带着浓浓的霸道之意,“本王生,你是本王的人,本王死,你亦是本王的人。” “那我要是死了呢?” “你生是本王的活人,死了是本王的死人,上天是本王的仙子,下地是本王的艳鬼。” “噗……” 梅迦逽一个没忍住扑哧乐笑了起来。 许是梅迦逽的笑容太灿烂,那一份纯净的笑容感染着东方闲,让他也不禁轻笑而起,望着她笑眯眯的眼睛,醉人的桃眼眸色渐渐黯深,缓缓的俯低下俊颜,薄唇亲吻上嘴角微扬的粉瓣。 梅迦逽笑容愣在脸上,所有的感觉仿佛都集中到了唇上,身子僵直的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东方闲唇瓣温柔的厮磨梅迦逽的,舌尖轻扫着她水润柔软的粉唇,感觉到她有丝丝向后退避,一只手掌拖到她的脑后,让她无法躲开他的亲密,流连在唇上的舌尖也开始向她的唇内入侵,耐心的哄诱了一番,轻巧的将钻入她的贝齿,勾缠着她略带怯意是丁香小舌。 车外涅槃和凤凰低低的交谈声传入梅迦逽的耳朵,让她赫然想起目前的环境,身姿不由得想逃开突然而来的亲热。 东方闲却不许。 一条精实的长臂揽住梅迦逽的细腰,慢慢收紧,将她纤细的身体纳进他的胸膛,缠绵在她唇齿内的舌头越来越热烈,好像怎么汲取她的芬芳都不餍足,让她几乎又出现了第一次和他在树林里亲吻时要窒息的感觉。 “迦逽。”涅槃在车外忽然喊道。 梅迦逽一惊,放在东方闲胸口的手臂推搡着他,涅槃在叫她,她太了解那丫头了,听不到她应声是不会罢休的。 东方闲似是对梅迦逽的推开很不高兴,愈发将她抱紧,舌尖探入得更深。 涅槃又喊了一声,“迦逽。” 梅迦逽粉拳轻轻捶了东方闲几下,涅槃在叫她,他都没有听到吗? 几下如隔靴搔痒毫无痛意的轻捶仿佛惹恼了东方闲一般,身子的重量渐渐朝梅迦逽压过去,将她压到在马车的软坐上,唇舌火热的与她缠蜜无间。 “迦逽。” “迦逽。” 涅槃锲而不舍的喊着,将骏马靠近梅迦逽的车窗,“我说梅四小姐,你不用玩深沉吧,应我一下啦。” 凤凰笑了下,“累了,睡了。” “嘁。”涅槃道,“妹妹我有如黄莺出谷般蚀骨***的无敌嗓音这么穷追不舍的对她耳朵死缠烂打,我就不信她还能睡得着?” “迦逽……迦迦迦逽……迦逽逽逽……” 被东方闲压住的梅迦逽着急的推着身上的身躯,这人,倔脾气一来,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对旁人温和谦逊的很,只对她,耍着性子肆无忌惮,仗着自己舍不得责他怨他气他。 骑着马的涅槃看着车窗口随着马车颠簸而晃动的车帘,没道理啊,行军时迦逽一般都不会睡沉,她都叫了这么久,该应她了。 心有担心的涅槃手握佩剑,想用剑柄挑开车帘,剑穗刚碰到帘子,她多了个心思。此刻闲王爷也在马车里,迦逽睡得沉,总不可能闲王爷也睡着不醒吧,这么多将士们在旁边,她放肆不太好,得想个让任何人抓不到话柄的法子看到车内的情况。 涅槃将手收了回来,握着马缰绳,故作无事的行走着。一小段路之后,趁人不注意,对着垂顺的车帘吹了一口气,练功人肺活量大,又是有备而吹,遮断视线的车帘很快随风向车内飘起。 啊! 涅槃惊恐的睁大眼睛,始料不及的一幕让她差点叫了一声,她家的梅四小姐正和闲王爷倒在椅子上……kiss。难怪没时间应她,难怪对她玩深沉,难怪出现异样,原来是和她心窝窝里护着的七郎在卿卿我我啊。 拍着自己的小心脏,涅槃长舒一口气,幸好啊幸好,幸好姐姐她聪明,知道把帘子吹开,就算他们发现她偷窥也可以说是巧合,偏偏风那时吹开了车帘,偏偏她那时转头看向了马车,一切都是‘偏偏’。 “哎呀,偏偏这个词谁造的?”涅槃感叹道,“造得真好,姐喜欢。”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凤凰问。 涅槃嘿嘿直笑,“嘿嘿,没,没什么。” 梅迦逽提着的心随着涅槃的安静渐渐放了下来,抵在东方闲胸口的手臂不知不觉中勾上了他的颈子,尝试着给他她仅知的蜜吻回应,香软柔滑的舌尖偷着机会朝他的口腔里伸去……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8 (梅迦逽提着的心随着涅槃的安静渐渐放了下来,抵在东方闲胸口的手臂不知不觉中勾上了他的颈子……香软柔滑的舌尖偷着机会朝他的口腔里伸去……) 没有挑.逗技巧的亲吻,甚至也模仿学习都不甚到位,但梅迦逽俏皮又灵巧的舌尖总是能触到东方闲齿腭间的敏感地方,遇到他缩回来的舌头时,还会顽皮的和他纠缠在一起,她不躲不逃的回应让他的体温迅速升高,若非听到她喉咙里溢出的低低吟声,他几乎快忘记此刻两人身处何处了。 东方闲放开梅迦逽,从他唇瓣间呼出的气息已然灼热,看着身下的她,面颊绯红,红唇半张,微微的喘息让她看上去那般生动诱人。 深深的呼吸一口,东方闲道:“真是本王的得意门生。” “没学完。” “今日不学了。” 梅迦逽眨了下眼睛,语气诚恳的问道:“为何?” “再继续下去,会出事。” “什么事?” 东方闲低低沉沉的笑着,“你就这么希望本王把持不住?” 梅迦逽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辩解道:“就算闲王爷还俗了不是佛,九龙寺五年的吃斋诵经也会让你有超脱凡人的定力。” “本王现在已是超过凡夫俗子了。” 若是一般男子,哪还用她主动回应?早在她的一颦一笑中把她拆骨入腹了。 东方闲欲坐起身子,发觉梅迦逽并未有打算松开他颈子的迹象,伸手搂着她一并坐起,边笑道:“小丫头,别玩儿。真要怎么样,也不能在回京的马车里啊,颠簸晃动,人声嘈杂,说不好一下就被外面的人发觉,岂算哪一回事?” 话一挑明了讲,梅迦逽那点不够用的勇气一下被东方闲压得无隐无踪,手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一声不吭。 “呵……” 东方闲笑,清醒了,知道害羞了,就知她刚才脑子不清不楚。 - 西楚,南端驻军军营。 连丞快步走进指挥将军大帐。 “默,我回来了。” 正和两位将军在研究南晋与他们边界驻军防线情况的姑苏默闻声抬起头,一贯不爱在谈事时被人打断的他问道:“如何?” “出人意料。” “东淩,赢?” 连丞点头,“是啊,而且赢得很漂亮,反占南晋全线五十里疆土。” “两方伤亡如何?” “东淩情况摸不太清楚,但南晋伤亡相当惨重,三十五万人被灭,伤员不计可数。” 姑苏默身边的两位将军大吃一惊,没想到战局赢面非常大的南晋竟被东淩反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指挥大帐里的人将目光都投到姑苏默的身上,起初他们见到南晋入侵东淩二十里国土,将士们蠢蠢欲动,期望这次利用南晋做先头来撕开东淩防线,可军队还没有部署到位,东淩竟一夜之间将战局彻底扭转并胜利,让人咋舌不已。 一袭灰色长衫的姑苏默站在地图前沉默着,早知她厉害,却不想竟能把战法玩转于鼓掌之间,有这样的她守卫着东淩,想灭那个称雄六年的国度绝非易事。 “连将军,昨日白天东淩与南晋还相互对持,为何一夜过去,今日却……” 连丞亦觉不可思议道:“昨儿深夜,东淩突然进攻南晋,两方厮杀激烈。” “纵是东淩士兵再厉害,两边兵力悬殊达两倍,东淩一夜之间怎可灭南晋三十多万、逼退五十里?” “据闻,南晋即要反扑东淩的时刻,从后方杀出东淩三十万大军,前后夹击,大败南晋。” 大帐里的将军们闻之色变,惊恐非常。 “什么?南晋后方杀出东淩三十万大军?” “什么时候东淩暗藏了三十万大军在南晋背后?为何我们的密探一点都没有发现?” “实在是料想不到啊,这……” 姑苏默心叹,好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东淩边界与南晋对持的二十万兵力恐怕是她故意布下的障眼法,让南晋对他们掉以轻心,向南晋和他示弱,诱他们连连上钩,然后尽可能多的吃掉敌国兵力。 “各位将军。”姑苏默扫视了一圈,“你们现在应该为自己还没出兵赶到庆幸。” 一名西楚左卫将军欲言又止的看着姑苏默,道:“难不成姑苏将军的意思是……” 连丞惊讶的看着姑苏默,有可能吗? “默,没发现呀。” 姑苏默微微笑了笑,“呵,南晋发现了藏在后方的伏兵吗?” 连丞又问:“你觉得她对付我们也会用同一招吗?” “那个女子会出什么招,我现在一点都猜不到。但我肯定是,如果我们出兵攻凌,必然也会遭遇南晋这样意外的情况。” 连丞不得不叹服,“纵然是敌手,但不得不说,东淩梅迦逽真是个让男人汗颜的军事奇女。” 姑苏默看了眼地图,转身朝帐外走去。 “连丞,回府。” “是。” 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姑苏默脑海里模拟还原东淩和南晋夜战的场面。兵败如山倒,在明知自己兵力不敌的情况下,东淩的将士竟还敢采用夜袭的方式,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却也是一个最坏的法子。若成,能消灭部分敌军。若败,全军覆没极易出现。梅迦逽不惧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部署计划,可她的将士们不知道,那些宣威将军、明威将军等等,都唯命是从,这份信任恐怕是目前西楚的将军间达不到的。他说出计划,有异议,无妨。可是让他恼火的是,那些有异议的人在口头上服从后并不能完全投入的执行,相当一部分的人投靠在姑苏复的阵营,这种内斗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西楚的战斗力。 “默,你在想什么?” “梅迦逽在东淩军中的凝聚力和威信让我羡慕。” 连丞点头,“是的。我在东淩帝京待过几日,她在东淩朝廷和民间的声望都极高,堪比贞康帝。” “这样的人,再具备常人不及的智谋,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默,你见过她吗?” 姑苏默转头看着连丞,“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在东淩帝京时,好几次想看看那个梅迦逽长什么模样,却次次不成功。”连丞懊恼道:“她入东淩皇宫都是车进车出,马车进入辅国大将军府周围的警戒范围后,各种侍卫会严密注视周围陌生面孔的一举一动。为免引火上身,我都是远远的看了几眼,未曾细瞧。” 连丞笑着撞了下姑苏默,问道,“呵呵,你见过?” “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有多美?” “与你一样,不曾近距离。” 连丞失望道,“哦。到底是天下第一美人,想看一眼真难。” “呵。” 姑苏默浅浅的笑了下,想到了某一张脸,跨上高头骏马,启程回府,“驾!” 经历一场大战,不知那个爱吃的姑娘可有受伤?奔波在外,食物自是没法挑剔,可瘦了些? - 梅迦逽一行人走了六天之后,路程已行过半。 第七日。 上马车前,梅迦逽停下脚步,唤道:“凤凰。” “在。” “你马上向墨卫发出一个信号,让他们汇报下情况。” “是。” 涅槃将梅迦逽扶到马车上,问她,“你担心太子?” “按理说,前日就该与我们碰头了。” “路上许是耽搁了吧。” 梅迦逽忧心忡忡的进了马车里,若是耽误些时间倒没事,只怕出什么岔子,帝京密报可说得清清楚楚,不把太子殿下安全无虞的带回帝京,皇上和皇后娘娘为她是问。 午后启程不久,凤凰接到墨卫给她的回信,阅后脸色大变,急忙走到梅迦逽的马车边。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39 (午后启程不久,凤凰接到墨卫给她的回信,阅后脸色大变,急忙走到梅迦逽的马车边。) “小姐。” 听出凤凰语气里的不寻常,正与东方闲细声说着话的梅迦逽连忙出声,“何事?” “墨卫暂时还未找到太子殿下。” “他们一起行动?” “分开的。” 梅迦逽的心倏地一沉,墨卫不是一般的侍卫,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以一敌百绰绰有余,个人单兵能力极为出众,二十个人竟没寻到太子殿下,问题必然不小。 涅槃在一旁问道:“迦逽,要不要再派人去?” “不必。” 只要恪还在东淩,墨卫一定能找到他,加派人手反而会惊动别人。 第二天傍晚时分,梅迦逽停宿驿站,见到了第一个墨卫。 “将军,属下无能。” 梅迦逽坐在椅子上,蹙眉难展,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属下寻找的范围里未见太子殿下的线索。”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侍卫下去之后,涅槃宽着梅迦逽的心,“迦逽,你别太担心了,太子殿下又不是个小孩子,又有功夫,说不定他知道我们赢了,半道折回宫里了呢?” 梅迦逽摇头,恪是奔她来的,见不到她,怎可能回宫? “又或者,他为了早点见到你,走的小道,所以和我们错过了。等他到了边境知道我们回京了,肯定会追来的。” “涅槃,如果是这样,那我更担心。” “为什么?” 梅迦逽小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道:“恪以前出宫不过是在帝京里转转,唯有一次追到了燕中城,他防范意识淡薄,又无宫外的生活经验,遇到问题,真不知他会如何处理。” “小姐,还十九个墨卫。” “但愿吧。” 涅槃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口,看了看梅迦逽,又看了看东方闲,笑道:“太子殿下出宫的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呃,不对,是告诉迦逽和闲王爷一个道理,与我和凤凰没什么关系。” “什么道理?”梅迦逽问。 “说明高官子弟、富家公子千万不能被其父母太过于保护,像太子殿下这样,出个家门身边没人不行的人员,必须鄙视。若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前让太子殿下随着我们行行军打打仗,现在哪用得着大家这样担心?你说是不是,凤凰。” 凤凰不置可否的看着涅槃。 “所以我说,迦逽,以后你和闲王爷的孩子,千万不能太过于疼爱了,整天关在闲王府或者辅国将军府养着,肯定不行。到时仗着自己爹是王爷,娘是大将军,不学无术作威作福耀武扬威横行十八乡,但是出了帝京就焉了,遭人鄙视。” “涅槃……”梅迦逽脸颊微微泛红,“你的说什么不着调的事儿呢。” “很着调啊。未必你和闲王爷一辈子保持恭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纯洁男女关系啊?” “你……” 梅迦逽整个被噎住,都男女关系了还能纯洁到哪儿去?先生那时教的东西她怎么一点儿都没学到肚子里去? “哟哟哟,还不好意思了。”涅槃乐道,“天下谁不知道你是闲王爷的女人啊,还装纯洁。闲王爷,你看看你家这个,得调教调教,老这么害羞不行,有些事儿,害羞是大忌。” “凤凰,揍她。” 涅槃放下茶杯,跳开两步,嬉笑的看着梅迦逽,“看看看,被我说到点子上,恼羞成怒了吧。哈哈……” 梅迦逽无奈的摇着头,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词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而且…… 想到某个人,梅迦逽愈发为涅槃担心起来,这时她还不知道真相,将来若是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为了等到东方恪的消息,梅迦逽将剩下三天的路程放缓,在驿站停留了两天,陆续回了五名墨卫,皆没有发现东方恪的踪迹。 新的一天开始,涅槃服侍梅迦逽起床,问道:“今天是驿站休息的第三天,还不启程吗?” “没找到太子殿下,我们如何回京?” “这太子早该听到我们胜利的消息了,难道还不知回宫?” “我担心不是他知不知道,而是他能不能。” 涅槃为梅迦逽系好腰带,看着她,“你是说,太子被人劫持了?” “此处离京不过三日路程,六个墨卫都没发现恪的踪迹,说明什么?” “太子没到过这。” 梅迦逽点头,“嗯。恐怕他离京便被人盯住了。” 凤凰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梅迦逽与涅槃的对话,分析着。太子偷偷离京,知晓者不多,出帝京后他必然也不会傻得大肆宣扬自己的身份,且是心急找小姐,更不会四处玩耍,能在离宫三日内便追到他下手的人,怀疑对象不多。 “小姐。” “凤凰,没证据前,只能是怀疑。” 凤凰暗道,果然,小姐早就分析过了。 “那要不要……” “嗯。”梅迦逽点头,“你安排五个墨卫去查一下,切记不可惊动她。” “明白。” 早饭后,梅迦逽还未作片刻休息,明威将军张士寒走了进来。 “张士寒拜见辅国将军。” “明威将军,早。” 张士寒抱拳施礼道:“末将突然来扰,望大将军见谅。” “呵呵,无碍,将军有什么话,请说吧。” 张士寒看了下梅迦逽身边的东方闲,这…… 梅迦逽从张士寒的停顿中听出他的话外之意,随和的问道:“将军要说的,可是军中事务?” “是。也不是。” 梅迦逽嘴角笑意渐浓,“将军但说无妨。” “我等在驿站驻留太久,今日是不是改启程了。”张士寒解释道,“此次凯旋二十五万人马,我等动向皇上必然知道,若的帝京之外停留太久,会不会……不妥。” 梅迦逽沉默着,张士寒说的,她并非没有考虑过,大军停多日确实不好,即便贞康帝不猜测,朝廷里的人也会猜忌。 “明威将军说的是,你吩咐下去,大军做好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启程。” “是。” 待张士寒走后,涅槃问,“真走?” “嗯。” “太子呢?” 梅迦逽无奈道,“一直不走是不可能的,让大军缓行。” “好吧。” 回京部队走了一天,到晚上时,又回来了五个墨卫,同样没有找到东方恪,梅迦逽心头的担忧越发重了。 行军临时驻军的大帐里。 东方闲端了两小碟桂花糕和花心果走进梅迦逽的帐内,放到她面前的小矮桌上,挨着她的身子坐下。 “想谁呢?” “你。” “本王不信。” “你明知故问。” “你最近想他太多了。” 梅迦逽无力辩解,索性不说话,她现在真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不是还九个墨卫在外面吗。” “你觉得他们寻到恪的机会多大?” 东方闲伸手拈起一个花心果,低头认真的剥着,边道:“没想过,本王的心思不在太子身上。” 梅迦逽闻到香味儿,好奇着,“你从哪儿弄得这些点心?” “涅侍卫手里。” “噗,你抢涅槃的?” “她准备送来,我正好要找你,顺手端了。” 东方闲将花心果剥好,送到梅迦逽的嘴边,不无羡慕道:“涅侍卫对你很好。” “是啊,我知道。” 梅迦逽嚼着果仁,想起涅槃的脸,那丫头是真心待她好,真拿她当亲姐姐看待,也正因为她如此对她,她才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来保护她,不能让她被姑苏默伤害到,若他做了什么过分之事,她定不会放过他。 东方闲又剥了一颗果子,看着指间的白色果仁,嘴角浅浅勾起,将果仁含在唇瓣间,倾身贴近梅迦逽,唇瓣轻轻贴住她的。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0 (东方闲又剥了一颗果子,看着指间的白色果仁,嘴角浅浅勾起,将果仁含在唇瓣间,倾身贴近梅迦逽,唇瓣轻轻贴住她的。) 梅迦逽下意识的退开,腰身立即缠上一条手臂。 “你总是叫太子‘恪’,似乎未曾叫过本王的字。” 东方闲将果仁含入口中,额头抵着梅迦逽的,低声道:“叫一声本王听听。” “你想和恪调换称呼吗?” “你觉得呢?” 两人间咫尺的距离让梅迦逽不觉为扑到她唇瓣上的热气而渐渐脸颊透红,悄悄的向后退了退,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涅槃她们进来看到不好。” “更‘不好’的她们都见过。” “你倒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东方闲带着笑意道:“涅侍卫有句话说的好,太害羞了,对某些事情,反而不好。” “她说的都是歪理,不可信。” “别岔开话题。” 梅迦逽甚是明白东方闲的倔强,羞赧着讨饶,“改日好不好?” “为何?” “突然……,有些叫不出来。” “本王看你喊太子挺顺溜的。” 梅迦逽耐心解释道:“太子殿下与我一同长大,自是十分自然。” 东方闲退开,额头不再抵着梅迦逽,惟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有松开,看着她,轻声吟语,“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嗬……这样的感情,本王怕是永远都无法参与的。” “七郎……” 梅迦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与东方恪之间的情谊刺痛了东方闲幼时的神经,听他念着<<长干行>>里的诗句,有种无处话凄凉的沉闷,她没法完全体会他的幼年时光,心疼再多也不可能达到感同身受,唯有现在尽力补偿他曾缺失的东西。 “本王出去了。”东方闲松开梅迦逽,“你早些休息。” “七郎。” 梅迦逽伸手抓住起了半个身子的东方闲,他这样的情绪她怎放心让他一人回去独处,“还早。” “本王累了。” 心知他心情欠佳,梅迦逽用力朝下拉着东方闲,唤道:“闲。” 东方闲顺从的被拽下那一刻,梅迦逽还来不及窃喜,两片温热的柔软覆盖到她的唇瓣上面,一颗濡湿的果仁溜进她的贝齿。 “赏你的。” 听着东方闲声音里带着得逞后的小得意,梅迦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你啊,像个孩子。” “‘孩子’今晚可否不回自己的营帐?” 梅迦逽一怔,和她睡? “行军铺可不大。”两人睡一张床,晚上不定多不舒服。 “本王不嫌弃。” 梅迦逽内心腹语,我的皇家王爷,本姑娘嫌弃不行吗。 “来,本王剥果仁给你吃。” 一番殷勤下来,梅迦逽便默许了东方闲的要求。此次南征,到边界后,不知是不是考虑到她在将士们心中的影响,他一夜都未曾闹过和她同床共枕,若是细想起来,她倒还真有些怀念他在身边时的感觉,温暖而踏实。 入深夜后,凤凰服侍着梅迦逽躺下,看了眼东方闲,他不出去? “凤凰。” “小姐。” 梅迦逽闭着眼睛,说道:“你和涅槃不用两人彻夜守卫,由墨卫他们来吧。” “是,小姐。” 凤凰离开后,东方闲宽衣躺下刚侧身抱过梅迦逽的身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将军。” 梅迦逽一瞬间听出是墨卫云天的声音,立即起身问道:“何事?” “太子殿下找到了。” 闻言,梅迦逽掀开被子,摸索着寻找自己的衣裳,见她着急,东方闲起床帮她穿好衣裳,随后穿着单衣坐到床上,将一只手臂搭在被子里支起的一条膝盖上,神情悠闲的看着大帐门口。 “进来。” 杂乱的脚步声很快从大帐的门口走到梅迦逽面前,见到东方恪的模样,坐在床上的东方闲惊了一记,怎么会…… 梅迦逽等了片刻,以恪的性格,见到她必然会欢喜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为何? “恪?”梅迦逽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无人应她。 感觉到大帐内沉默凝重的气氛,梅迦逽察觉出异常,问道:“太子呢?” 一阵整齐的墨卫单膝跪地之声响起。 “属下无能,请大将军责罚。” 涅槃默默的走到梅迦逽身边,牵着她的手走到东方恪身边,哽咽了一下。 “迦逽,太子他……” “说!” 涅槃将梅迦逽缓缓的拉下,蹲在抬着东方恪的简易担架边,沉着声音道:“太子……受伤了。” “恪?” 梅迦逽慢慢伸出手,碰到东方恪的身子,唤她:“恪?” 凤凰和涅槃同时跪下,低着头。 “凤凰你说!” 帐内寂静了好一会儿,凤凰终于开口了。 “小姐,太子殿下被挑断了手脚筋。” 什么! 梅迦逽身子猛的晃动一下,朝后跌坐在地上,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眼底一瞬泛红。 怎么可能? “恪,恪?” 梅迦逽伸手去够东方恪,寻到他两只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恪,你回我的话,发生什么事了?” “迦逽,太子现在昏迷着。” “马上传我将令!连夜班师回朝!” “是!” 凤凰和墨卫出去传令时,涅槃看了眼东方恪,对梅迦逽的决定持反对意见。 “迦逽,你忘记帝京来的密信了吗?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你丝毫无损的将太子殿下带回去,他如今被挑断手筋脚筋,你现在回去,还有命吗?” “回京!”梅迦逽的态度坚决。 “回去就是死!” “回!” 涅槃气得转身走出大帐,不要命的家伙。 梅迦逽跪在东方恪的身边,握着他的手,指尖轻轻的颤抖,她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有珍爱之人,自然惜命,但她不能因为害怕而耽误送他入宫治疗的时间,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和良药,她不能在此耗掉恪的时间。 看着大帐中的画面,东方闲先前闲漫的神情亦变得严肃,待众人都走后,从床上下来,走到梅迦逽的身边,蹲下来,看着东方恪紧闭的双眼,一时也没了话语,何人下手如此之狠? 白色骏马在昏明的月下飞快奔驰,涅槃凤凰和十五个墨卫驾马紧护马车左右,向那座会要了他们所有人性命的死神宫殿跑去。 昏迷不醒的东方恪坐在马车主位的中间,梅迦逽坐在他旁边,双手抱着他的腰身,总预感着找不到他会出什么问题,却不想意外来得如此惊悚,她根本无法静下脑子去思考谁对他下的毒手,所有的思绪都是怎样治好他,这个对她赤心不藏的储君、玩伴。 两天的路程梅迦逽只用了一夜和半个白天便行完,第二天晌午刚过,华贵的马车直冲东淩皇宫朱雀门。 “辅国将军到!” 朱雀门的守军见梅迦逽的车驾冲来,迅速放行。 - 东宫。 御医院三名高医围在东方恪的床边紧张的为他查看伤势,就连行医多年的张汤见到东方恪的模样都忍不住冒冷汗,东宫太子被人挑断手脚筋,古往今来第一例,医不好,只怕御医院所有人都得掉脑袋,可这般严重的情况,华佗都恐无力。 一路的颠簸,东方闲坐在东宫太子寝宫外的偏室里,不住的咳嗽,脸色难看得一名守在他身边的御医着急不已,太子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来一个王爷出事,他可真不用活了。 “咳咳……咳咳……” 梅迦逽坐在东方闲身边,左右都心疼,急着送恪回宫,怎就忘记他不能受到过重的劳累和刺激。 “七郎。” 一声低低的呼唤,梅迦逽终是顾不得旁人在场,忍不住将东方闲搂进怀中,手掌轻轻捋着他的后背。 “皇上驾到!”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1 (“皇上驾到!”) 程德海的声音尚未消尽,东方烨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步若流星的走进偏室。 “参见皇上。” 东方烨未瞧一眼室内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大步走进东方恪的卧室,站到床边,看着张汤和一个御医在床前忙碌。 “臣参……” 东方烨立即摆手制止,道:“免了免了,治太子。” “是。” 没过多久,东宫外面传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韩莲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梅迦逽和东方闲等人,急匆匆的走进东方恪的寝宫,见东方烨在场,忙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东方烨抬手示意韩莲起来,看着床上的东方恪,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后。 在东方恪身边忙碌的御医们总算忙完,相互看了看,个个神情悲哀得像家中出了什么丧事,你推我拒的不肯当告知东方烨和韩莲真相的人。 “张汤。” 张汤一颤,向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应道:“皇上。” “说!” 张汤放在身侧的手不停轻抖,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恨自己是个御医,手无半点权,假无半日休,可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弄不好就得掉脑袋。尤其眼下太子的伤情,严重到御医们根本无从开口对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起,他们可是东淩权力最大的一对父母,生杀予夺,无所不可。 韩莲紧张道:“张御医,你实话实说,太子殿下伤势如何?不得有半句欺瞒。” “是,皇后娘娘。” 张汤听得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他甚至作好了自己走不出东宫的准备,看了下身边的太医,恭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他……他伤势严重,微臣等当会尽全力医治。” “伤势严重?”韩莲目光抓着张汤是脸,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这……这倒没有。太子殿下一定会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东方烨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不耐的看着张汤,低声喝道:“你且干干脆脆的说清楚,莫不是让朕一句句问!” “臣不敢。” 张汤心知太子之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索性将心一横,字字缓慢,吐音略带模糊道:“太子殿下手脚筋皆被挑断,日后恐……” 宫女的惊呼声顿时响起。 “娘娘。” “皇后娘娘。” 韩莲突然晕厥过去。 东方烨立即喊道:“张汤,快。” 寝宫里的御医慌忙为韩莲看诊,好一会儿过后,见她在贵妃椅中悠悠转醒,众人心头的担忧才慢慢落了下来。 醒来后的韩莲眼泪一闪而下,哭喊着朝东方恪的床边跌跌撞撞的冲过去,被宫女和小太监扶住。 “恪儿,恪儿……” 东方烨走到韩莲的身边,身后将她抱进怀中,眼角带着湿意,良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皇上,你想法子救救恪儿,你一定要救好他。” 东方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汤。” “微臣在。” “太子……不能恢复吗?” “回皇上。”张汤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惋惜,“若事发之后殿下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缝合后能恢复八.九。但,据臣等检查发现,殿下四肢的筋脉约在九天前被人挑断,时日相距过长,筋韧早已失去血供,臣虽尽力将断筋缝合,恐难有效。” 寝宫外的梅迦逽心底一颤,九天前?如此推算,恪在出京第二日即遭人劫害。 伏在东方烨怀中的韩莲听到张汤的话,泣不成声,喊了两声‘恪儿’后又一次晕死过去。 “皇后娘娘。” “娘娘。” 东方烨抱起昏迷不醒的韩莲,快步走出东方恪的寝宫,边走边道:“程德海。” “奴才在。” “让朕的步辇马上到东宫门口来。” “是。” 程德海拿着净鞭朝东宫外跑去。 - 涅槃和凤凰在梅迦逽的身边相互对视一眼,太子九天前遇袭,罪责虽不在她们身上,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况皇上皇后娘娘都警告迦逽务必将太子安全带回京,现在弄成终身残疾,保不定龙颜大怒拿她们开刀。 “迦逽。”涅槃小声叫梅迦逽。 梅迦逽微微侧过脸。 “我有事,想先行离开会。” “不行。” “急事。” 梅迦逽抓住涅槃的手,“别动。” 她岂会不知道这个丫头的打算。 涅槃挣了挣手腕,急道:“万一……” “到时再想法子。” “早做预防不好吗?” 凤凰亦小声劝梅迦逽,“小姐,我和涅槃好说,但……” 凤凰的眼睛瞟了下一旁扶着桌子压抑咳声的东方闲,若来事,他怎么办? “是啊。”涅槃抓住梅迦逽的手臂,“我们有功夫,墨卫十五个,带你出去不成问题,那闲王爷呢?迦逽,你可想过,他是皇上的皇弟,现在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如果有意外发生,你就不怕他……” “涅槃,这是东宫。” 梅迦逽止住涅槃和凤凰的劝说,转身摸索到东方闲的身边,不避嫌的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轻语。 “七郎,怕吗?” “何以畏惧?” 梅迦逽心尖微微一疼,将东方闲搂得更紧些。老天爷,你太残忍了,对恪太残忍,对七郎也太过残忍,一场漂亮的战役,眼看就能为他换来安宁,如今竟被破坏。那个她在出征前就在心底想好的要求,可还能向贞康帝提出? 没多久,东方烨回来了。 程德海还没来得及喊‘皇上驾到’东方烨便见到梅迦逽拥着东方闲的姿势,充满悲伤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凌厉,快步走了进去。 门口的小太监急忙弯腰,“参加皇上。” 梅迦逽放开东方闲,感觉到东方烨走近自己,凌怒的目光正锁着她。 “臣弟参见皇兄。” “微臣参见皇上。” 东方烨目光定在梅迦逽的脸上,有一刹那,他真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若非这个女子,他的儿子怎会几次出宫离京,不出东宫,何会遭此残害? “辅国大将军。”东方烨几乎是一字一字的称呼梅迦逽,“太子殿下的伤情,你可知晓了?” “微臣寻到殿下一刻不敢耽误送进宫中,伤情和个中遭遇一概不知。” 东方烨双目瞪亮,冷声道:“哼!好一个一概不知!” “大将军,你可见到朕发给你的急报。朕说过,要你毫发无伤的将太子带回,而今你却让他……手脚筋全部被挑,成为终身残疾,你该当何罪!” “臣知罪。”梅迦逽跪到地上,“请皇上下旨。” 东方烨喝道:“来人啊!” 立即跑进来四名带刀禁卫军侍卫。 “将辅国大将军压入天牢。” “是!” 涅槃飞快冲到梅迦逽跟前,大声道:“谁敢!” 偏室所有人惊讶的看着涅槃。 “贞康帝!” 涅槃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东方烨,怒气不比他少,毫无畏惧的说道:“枉大家标榜你为一代明君,责罚人却一点道理都不讲。” 东方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斥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这跟胆子没关系。你问问这里所有人,太子遭害,关迦逽什么事?她自己是个瞎子,半点武功没有,南线边界起战事,她不辞奔波,向谁抱怨过半个字?所有的将士们在前方拼死杀敌,包括闲王爷,哪个不是提着脑袋从边境回来?太子殿下遭害,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他好好的一个人从东宫跑出去,身处边界的我们就算武功以一敌百也保护不到他。他九天前遇害,那时迦逽还在战场上,我们剑刃上南晋人的血还没有干,迦逽何错之有?你们京城里的人,轻轻松松的写几个字,就把太子的责任压到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女孩身上,不觉得羞耻吗?五十万将士刚浴血奋战凯旋,皇上现在就把他们的首将关进天牢。皇上,你就不怕帝京外的二十五万大军吗?” 涅槃迎视着东方烨,“将责任怪到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将军身上前,皇上和娘娘难道不该自问,为何皇宫禁卫军的守卫如此松懈?为何一国储君行事如此鲁莽?太子离京两日遭害,为何要把责任推到当时毫不知情的边关指挥将军身上?合理吗?能服众吗?” “皇上,你今日若下定决心要了迦逽的命,你把她抓进天牢。若你最后不杀她,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迁怒于人,否则,你伤害的,恐怕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心。” 程德海斥声道:“放肆!怎可用这般态度与皇上说话!” “你TNND的闭嘴。”涅槃火大的骂道,“太多皇帝身边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宦官才灭国的,听得朝政最多,心眼最多,心理变态的也最多,一门心思就知道惧权攀贵,不敢对主子说真话,阿谀奉承,误导视听。你敢说我刚才说错了半句话?” “贞康帝,明君还是昏君,您自个儿选。不过,我今日话撂这了,谁敢碰一下迦逽,别怪我不客气!” 在涅槃说完之后,房间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东方烨心底自是明白涅槃说的不假,可他乃一朝天子,竟被一个四品侍卫如此教训,传出去,日后还如何立威?但从她的眼中看得明,今日他为难梅迦逽,东宫必然发生一场打斗,闹出去,昏君之名怕也逃不过,说不定还会因此寒了凯旋战士们的心。 “皇兄。” 东方闲虚弱的声音传来,随之颀长的身子跪到了梅迦逽身边,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身上。 “臣弟乃太子殿下的皇叔,身为长辈却没有照顾好他,实在有愧。且,殿下定然是见到臣弟随辅国大将军出征才动了要追往的心思,一切都是臣弟的错,请皇上不要责怪梅将军,臣弟愿承担所有的罪责。” 涅槃转头看着东方闲,真是坑爹的七王爷,现在还不知道将自己撇干净,搀和进来干吗?贞康帝一早就看不惯他,迦逽费心保护他都来不及,居然还傻得将责任揽过去,他难道还怕他的皇兄没刁难他的借口? “皇上。”凤凰随之跪下,“梅将军带闲王爷出征,只因王爷年寿无多,他们亦是天下尽知的深情难移,将军不忍王爷在京苦等,王爷更是担心将军在前线危险,请皇上勿要责怪。” “凤凰,你是想告诉朕,太子出京追梅将军是他自作多情活该遇害么?”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2 (“凤凰,你是想告诉朕,太子出京追梅将军是他自作多情活该遇害么?”) 凤凰连忙将头低下,“凤凰不敢。” “不敢?”东方烨挑了挑嘴角,冷笑道:“朕看你们这些人没什么不敢的!” 心知东方烨被涅槃凤凰逼得下不来台,梅迦逽出声道:“皇上,涅槃和凤凰皆因担心微臣才出言顶撞圣上,她们实属无心。皇上乃一介明君,宽厚仁慈,希望您不要与她们两个计较,一切罪责都在臣身上。” “辅国……” 东方烨的话还没有讲完,从东方恪寝宫里跑出一个小太监。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醒了,一直喊着辅国大将军。” 梅迦逽一怔,顾不得东方烨还未叫她平身,站起来摸索着朝东方恪的房间走去,涅槃和凤凰立即起身扶着她。 东方烨急步走到东方恪的床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眼底湿润。 “恪儿。” “父皇……” 东方恪喊了一声,眼中立即有泪水冲了出来,想坐起身,无奈力不从心,眼底的痛苦愈发浓烈。东方烨轻轻摁住他,慈声善目。 “躺着躺着。” “父皇,儿、儿臣怕是……” 东方烨哽咽了一下,握紧东方恪的手臂,安慰他道:“不要担心,父皇一定遍请天下名医为你医治,父皇一定让你好起来。” 这么宽慰东方恪时,连东方烨自己都不相信,但作为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一个父亲,他非试不可。 泪花模糊了东方恪的眼睛,见到床边梅迦逽担忧的神情,梗着声音喊她。 “迦…逽…” “恪。” 涅槃将梅迦逽牵到东方恪的床边,梅迦逽伸手扶着床沿,双手覆到东方恪无法动弹的手臂上,眼泪一瞬间涌出眼眶,为何上苍要对恪如此残忍? “迦逽,别哭。” “恪,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如果她能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一定带他一起出征。 看着梅迦逽哭泣的模样,东方恪很想伸手为她揩掉眼泪,只是,如此小的动作他这辈子都已没能力完成了,有后悔,有愤恨,还有对她的疼惜。 “迦逽,不要哭,你眼睛本就不好,再伤着,就更难恢复了。” 听着东方恪的话,梅迦逽眼泪掉得愈厉害,连一旁的涅槃都红了眼睛。 门外,一阵悉促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公主,公主你不能进去,皇上在里面。” 东方渟的声音焦急传来。 “本宫为何进去不得?太子殿下是本宫的亲弟弟。” 见到东方烨坐在东方恪床头,东方渟小跑几步,声声含悲,“父皇,父皇。”见到床上的东方恪,声音更为悲伤,“皇弟,皇弟……” 房间里,哭泣声低低抑抑的持续了很久。 忽然,东方渟对着梅迦逽不满的呵斥道:“梅迦逽,你该当何罪?太子殿下出宫找你,你竟让他惨遭刺客伤害,如此护主不利,该满门抄斩!” 涅槃暗道,什么玩意,又来一只不看情况的疯狗。 东方恪看了眼梅迦逽,再看着东方烨,声音虚弱无比。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请父皇答应。” 东方烨岂会不明白东方恪的心思,岔开话题。 “你刚刚醒,什么都不要想,先好生休息,一切,有父皇为你做主。” “父皇,请你不要责怪迦逽。儿臣出宫找她不假,可儿臣是偷偷出宫,她并不知情,而且,儿臣出宫第二日便遭人暗算,迦逽那时在前线指挥战斗,一点过错都没有。儿臣命在旦夕之际,亦是她的墨卫找到了儿臣。”东方恪看了眼梅迦逽,继续道,“墨卫是随身保护她的,她派出墨卫,已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儿臣为她求情并非单单因为爱慕她,而是,儿臣不想父皇因为过度伤心而迁责一个好将军,父皇是明君,迦逽是忠心不二的大将军,今日沦落至此,实乃儿臣个人过错,怨不得旁人。” 东方烨老泪纵横,“恪儿……” 东方渟亦是哭得双眼通红。 “父皇,你答应儿臣,不要责怪任何人,好吗?” “父皇……” 视线模糊中,东方烨点点头,“好。” 得到东方烨的答复,东方恪渐渐放下心来,所有人当他不学无术整天只知无所事事,是,他确实懂得也不多,但有一点,那便是迦逽在朝中的位置,他怜她,他懂她的不易,更懂她生活在一堆被权力倾轧的男人中多辛苦。和皇家人打交道,很多时候没有理由,没有对错,只有他们高不高兴,他们高兴了,你犯了大错可以当没事发生一般,他们不悦了,即便是碗鸡蛋也能从里面挑出骨头。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他不保迦逽,只怕,梅家要遭大难。 “父皇,母后可知道儿臣……” 东方烨点点头。 “父皇,不该告诉母后的。” 东方烨忍住自己的眼泪,伸手摸摸东方恪的额头,傻孩子,如何瞒得了你母后。 “母后她,还好吗?” “她,过会就来看你。” 东方恪多想说,这样的他,还是不要让母后看到的好。 张汤仔细观察了东方恪的脸色,走上两小步,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东方烨,犹豫了下,姿态十分毕恭毕敬,轻声道:“皇上,太子殿下现在需要休息了。” 众人的目光投到东方恪脸上,心中顿时明白了。 “好,你且在此照顾好太子。其余人等,都出去。” 东方恪望着床边的梅迦逽,低声道:“迦逽,留下陪我,好吗?” “嗯。” 梅迦逽答应后,涅槃和凤凰心底同时出现一个词,别! 涅槃还想对着梅迦逽说什么时,凤凰碰了下她的手,示意着已经走出去的东方烨,两人自觉走到东方闲身边,护着他走出东宫许是东方烨心力憔悴,看了眼身体虚弱的东方闲,并未说什么,由着涅槃和凤凰将他护送出了皇宫。 出了朱雀门,涅槃骑马走到凤凰身边,努了下马车,低声询问道:“哎,他怎么办?” “嗯?” “送回闲王府?” “嗯。” 涅槃有些异议,“行不行?” “什么?” “这个样子送到闲王府,万一有点差池,怎么对迦逽交代?” 凤凰看了眼马车,想了想,“那不然……” 涅槃走到驾车的德叔身边,说道:“德叔,回将军府。” 靳棋德回头看了下马车,又与涅槃对视了一眼,点头,“好。” 掀开车帘见到‘辅国将军府’金匾时,东方闲愣了下。 “闲王爷,你身体不好,请暂时住到将军府吧,我和凤凰对你也有个照应。” 东方闲脸色平静的走下马车。 - 一个下午的时间,太子东方恪遭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帝京,朝中官员无不为之震惊,心痛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尤其太子一派的人,个个忧心忡忡,党羽之争尚未到决断的时刻,储君终身残疾,这般情况下,东宫易主已是必然,日后不短的日子里,各皇子间的争斗只怕激烈难测,而东宫的老部将能否寻得新一任的靠山,还得各自擦亮眼睛。 文武大臣去东宫看望东方恪,皆被东方烨布下的重重侍卫给挡了回来,不许任何人打扰太子修养。 梅仁杰站在东宫的门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天祈祷不要出意外,到底还是没避过,真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场了。还有四儿,快报上责令她将太子安全带回,而今落成这样,如何是好呀? “右相大人。” 左权晋皱着眉头走到梅仁杰身边,“走,咱们一起去找皇上,一定要把罪恶的刺客缉拿归案。” “左相,皇上现在未必肯见我们啊。” 左权晋拍拍梅仁杰的肩膀,自个儿朝御书房赶去。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3 在御书房的门口,左权晋见到许多的大臣都等在门外求见皇上。 “左相大人来了。” “左相大人好。” 左权晋一一微笑点头,走到人群在最前面,见程德海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神情肃穆的迎了上去,抬手施礼。 “程公公。” “左相大人。” “程公公,不知皇上现在……” 程德海不等左权晋的话说完,摇头。 “左相大人,还有各位大人,大家都回去吧,现在皇上心绪烦乱,不会见大家的,你们等在这儿,岂不是给皇上更添烦恼吗?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府吧。” 人群里响起一阵议论声,没一会儿,大家都转身离开了,独独留了左权晋站在程德海的身边不肯离去。 “左相大人?” “程公公,皇上的心情可是十分悲痛?” 程德海长叹一声,“哎……” “太子遭歹人残害,我等不能回府干坐着,必须把凶手找出来,治罪。” “左相大人,皇上已命人在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将那些人都抓住。” 说完,程德海又叹了口气,进了御书房。 从御书房前离开后,左权晋边走边琢磨,将要出宫的青龙门前,一道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东方渟见左权晋走过来,连忙带着随身侍女雅颂走了过去。 “左相大人,本宫等你很久了。” “公主殿下。”左权晋朝旁边看了看,“不知长公主等臣所为何事?” “左相大人,我知道你肯定会进宫找父皇,你可见到他了?” 左权晋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殿下,最近你切不可再来找臣,也不要与任何的大臣走的近。” 东方渟不明所以,问道:“为何?” “时值太子殿下被害,此时皇上和皇后娘娘必然悲恸万分,东宫那位搬出来已是迟早的事情,大家现在都想知道到底是谁对太子殿下下的毒手,若你和大臣们走的近,大家定会猜测咱们背后的意图,殿下你可要知道,太子健康时,你与他争得最凶,此次便不是我们干的,也会招来一身腥,到时,储君之位争不到也就罢了,只怕还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猜忌什么,得不偿失。” 东方渟恍然大悟。 “左相大人提醒的是,本宫这就回宫。” “嗯。还有,公主,多关心关心太子。” 东方渟点头。 左权晋嘱咐东方渟关心太子时,她内心猛的一酸,她虽想成储君,但却没想过……他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夺他的权,她不会心软,可见他四肢瘫痪在床上,那画面,委实让她心酸不已。 “雅颂。” “在。” “咱们去东宫看看。” “是。” - 入夜,辅国大将军府。 东方闲坐在前厅的主位上,梅仁杰坐在左下手的第一位,两人都没有说话。 右排椅子上的涅槃按捺不住性子,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又走进来,坐了没一会儿,又站起来,绕着小圈子不停走着。 “涅槃,你停下,绕得我头晕。” 看着对自己说话的梅仁杰,涅槃急了。 “老爷,我急。” “丫头,我和你一样急。” 涅槃捏紧手中的佩剑,嘀咕着,“搞什么玩意,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放人回来。陪一下午,这都要休息了,还不见迦逽,就算她不用休息,太子也得睡觉吧,他睡着了还不让她回啊。” 梅仁杰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太子……哎……” “太子可怜是一码事,但信不信任老皇帝又是另一码事。”涅槃挠挠自己的头,藏不住话头的说道,“我对贞康帝可没多少信任,弄不好趁着我们不在想些七七八八的理由把迦逽囚禁起来。” 越想,涅槃越觉得不对劲。 “不行,我得进宫去看看。” “不准去。” 梅仁杰叫住涅槃时她已经到了门口,连凤凰都忍不住内心暗道,涅槃真是非常担心小姐,身法竟如此快。 “梅大爷。”涅槃转身看着梅仁杰,又急又气道,“那人是梅四小姐啊。” “丫头,我当然是四儿。” “那还不让我去救?” “丫头,话先不要这样说,说不定过会儿她就回来了。”梅仁杰蹙着眉,“你此时跑进宫,岂不是向皇上要人之意?” 涅槃捏了捏手中的长剑,毫不掩饰道:“本就是向他要人。” “胡闹。” 梅仁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涅槃,“哪里有向皇上要人的道理,不想活了?” “我们迦逽又不是皇宫里的人,怎么就不能向皇上要人了?”涅槃看着梅仁杰,目光转到东方闲身上,挑起眉梢,道,“迦逽是闲王爷的人,闲王爷去要,总可以吧。” 屋内众人的目光投射到东方闲身上,除了他,现在谁进宫带迦逽回来都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唯他此刻能将她的心思从重伤的东方恪身上分得一丝半点出来。 “闲王爷。” 涅槃走到东方闲的面前,“我陪你进宫。” 梅仁杰的视线紧紧的盯在东方闲身上,他从不自诩自己厉害,但混迹官场如此之久,皇子公主们乃至圣上,他都能猜中他们几分心思,有些道行不深的皇子,只一眼他便能看穿他们心底在想什么,唯独这个闲王爷,再怎么用心都无法将他研出点子丑寅卯来。若不是他真如表面看起来的无欲无求简单纯白外,便是此人城府极深。 “不必。” 东方闲声音很轻,淡如天上的薄云,轻软中却莫名带着一丝坚决。 涅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对东方闲甚是不满,迦逽待他如何他自当心中有数,现在她有难,他竟袖手旁观,一点儿都不担心。 白眼狼! 涅槃在心中愤愤一句,转身走出前厅,他不去,她自己去,非把迦逽从宫里带回家不可。 “涅槃。” “涅槃。” 辅国将军府的大门外,涅槃骑上骏马,梅仁杰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边疾走边喊着她。 “涅槃,你给我停下来。” 心中早就决定的涅槃拉紧马缰绳,正待冲出去,梅仁杰喝道:“你若去,四儿才真有麻烦。” 闻言,涅槃转头看着梅仁杰。 “为什么?” 梅仁杰走到马旁,招手着,“你先下来,听老夫给你解释。” “你解释了我再下来。” “你!好好好,先解释。” 梅仁杰看着涅槃,无奈的很,耐着性子给她解说,“有太子在,皇上或者娘娘想责罚四儿,必定不可能。太子殿下对四儿的心意,老夫是看得准的。我们不进宫,皇上逮不到咱们不信任他的借口。若你进宫,皇上和娘娘如强令迦逽留在宫中陪伴太子,你能抗旨?一番白忙不算,还会让皇上对我们生了猜忌。再者,你刚刚对闲王爷那是什么态度?” “他不关心迦逽,还指望我给他好脸色?” “哪个说闲王爷不关心四儿了?” 涅槃气呼呼的道:“他关心怎么不去宫里接迦逽?他是她男人,理由充分。” “傻!” 梅仁杰瞪着涅槃,“闲王爷欲保四儿才不能进宫。” “这又为什么?” “太子残废,储君之位必定有变动,眼下各皇子年纪尚轻,皇上亦在悲伤之中,册立新太子之事还不好说。眼下除了太子一派的人沉浸在悲痛里,其他皇上们可不定什么心态了。若此时闲王爷因为担心迦逽而进宫接她,她手中的百万之军将会引起皇子们的恐慌,尤其会惊动皇上。你可要知道,闲王爷年华二十六。” 梅仁杰看了看四周,以极低的声音对涅槃道:“某把椅子,他只差一点点东西便能坐上去。” 涅槃条件反射的问,“差什么?” “自己想。” 王伯在一旁笑道,“丫头年纪小,不懂男女之情,闲王爷体虚在府中等着,反而能让小姐心急而回。”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4 (王伯在一旁笑道,“丫头年纪小,不懂男女之情,闲王爷体虚在府中等着,反而能让小姐心急而回。”) 涅槃顿悟,她怎么没想到,以迦逽对闲王爷的感情,他虚弱成这样出宫,她必定会很担心,虽有所折磨她,却是唯一让她惦记出宫的牵挂。 - 东淩皇宫,东宫。 天色刚刚黑下,韩莲焦急得朝东宫里走来,步子虚晃,两名宫女搀扶着方才让她从凤鸾宫走进东宫。 “恪儿,恪儿……” 韩莲华贵的身影走进东方恪寝宫便开始唤他,仿佛这样能让她更早的见到他。 坐在床边的梅迦逽听到韩莲的声音,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一心挂念东方恪的韩莲看都没看梅迦逽一眼,坐到东方恪的床边,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眼泪直掉。 “母……后。” “恪儿,母后的恪儿,你、你……” 韩莲的话都说不完整,掩面哭泣不止。 东方恪的寝宫里又是好一阵子的呜咽悲戚声。直到韩莲哭得累了,声音这才小了下去,用手绢抹掉脸颊上的泪痕,一双妆容浓抹的眼睛凌厉的扫到旁边静默而立的女子身上。 “梅迦逽!” “臣在。” 韩莲厉色道:“本宫曾说过,若恪儿有闪失,定然不会原谅你,而今恪儿他……,你们梅家,该当何罪!” “皇后娘……” 梅迦逽的称呼还没有完全,东方恪便出声为她解围了。 “母后,不要怪迦逽。” “恪儿,臣护君,天经地义,她有失职之罪,让你……遭遇如此不幸,他们梅家,该满门抄斩。” “母后,儿臣已向父皇解释过,儿臣遇害之事,不关迦逽任何,更牵扯不到梅家,父皇答应不再追究迦逽和梅家,希望母后也能息怒。” 韩莲怒气未消的看了眼梅迦逽,心疼的看着东方恪,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疼惜不已的动作一直晃动。 “恪儿……你真是……”太护着她了。 “母后,迦逽带兵打仗辛苦不堪,儿臣出宫第二日便遭人暗害,那时的迦逽正在边境指挥战斗,何错之有呢?若要怪,便是儿臣这个不懂事的储君,私自偷跑出宫。寻儿臣时,迦逽调的是自己的随身侍卫,罔顾自己的安危,这份忠心,母后事不该再多苛责了。” 韩莲泪眼中又涌出了止不住的泪水,理,谁都懂,可身为人母为子的痛心,谁又能懂她? 剜了梅迦逽一眼后,韩莲将屋内的张汤叫到身前,询问了许多问题,归结到一处便是希望他想尽一切法子让东方恪能恢复,有些刺激人心的真相让已为人父的张汤几度想不作答。 寝宫里的人随着韩莲情绪的变化一直吊着心,深怕她一个不悦就迁怒到自己身上,直到她说。 “行了,张汤,先这么着吧,你最近日夜受在太子身边照看着他,一定想法子将他治好,到时皇上和本宫自会好好的赏你。” 张汤将腰弯得很小,心知不可能,却不能损了皇后娘娘的希望。 “微臣定当尽力。” “嗯。” 韩莲瞟着梅迦逽,“你怎么还在这?” 梅迦逽犹豫了一下,心中惦着身体虚差的东方闲,轻声道:“微臣告退。” “迦逽。”东方恪叫住她。 “母后,是儿臣让迦逽在此陪着。” “恪儿,这是东宫,夜深了,母后在这陪着你,今夜母后不回凤鸾宫。” 东方恪看了眼梅迦逽,“母后这……” “没什么这那的,梅将军非宫里人,且,她刚从前线回来,让她回府休息吧。” 东方恪一想,倒是,自己顾着留她,竟忘记她亦半月没休息好了。 “迦逽,你回去时小心些。” “谢太子殿下关心。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微臣告退。” “吟风。” “太子殿下。” “送梅将军回府。” 吟风领命,“是。” 出了东宫后,吟风为梅迦逽叫了马车,将她送出朱雀门。 “吟风。” 骑马在一旁走着的吟风走到马车车窗边,“梅将军有何吩咐?” “将我送到闲王府吧。” “这……” 吟风略有不悦,殿下为了她遭此不测,她出了东宫念着的竟是闲王爷,枉费殿下为了她成了…… 可转念一想,吟风又有些同情起梅迦逽,殿下和涅槃说的不错,什么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子,肩负得东西却比一个男人都多,心上人本就是闲王爷,却带着他奔波,看那七王爷的身子,怕也是因这一路急赶受到了重创。 “好吧。” 将梅迦逽送到闲王府后,吟风便驾马赶回了皇宫。 风画和管家在门外见到梅迦逽,好奇的看着她。 “梅将军?” 梅迦逽迈步朝屋内走着,边问道:“闲王爷身子如何?” 管家和风画相视一眼。 “梅将军,王爷未曾回府。” 梅迦逽脚步一顿,什么?!他没有回来? “管家,马上将我送到辅国将军府。” “是。请梅将军稍等。” 梅迦逽乘着闲王府的马车回到将军府时,管家王伯立即带着她朝屋内走。 “小姐你可回来了。” “凤凰,涅槃,可在?” “在。老爷也在。” 熟悉的环境里,梅迦逽走进前厅却没听到熟悉的声音,以涅槃的性格,不可能见到她不出声。 “我爹他们呢?” “都在闲王爷的房里呢。” 七郎? 梅迦逽心中不免一喜,总算不是被贞康帝留在了宫里,在她的府上,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带我过去。” “是。” 王伯引着梅迦逽朝东方闲房间走时,说道:“王爷在府上等了小姐一下午,到晚上时,老爷也过来了,大家在前厅候着,涅槃着急,催王爷去宫里接小姐,结果……” “怎样?” 梅迦逽心紧,该不是他去宫里找她,被刁难了? “王爷不肯去,涅槃火大的冲出去,想一人进宫找小姐,把王爷气着了。” 梅迦逽脚下的步子不免快了些,涅槃那丫头必定对他说了什么气人的话吧。 东方闲房里,梅迦逽一现身,一道清亮的目光第一眼锁住她。 “七郎?” 听到梅迦逽的声音,涅槃和凤凰同时回身,梅仁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四儿。” “爹。” “迦逽,你可算回来了。” “小姐,太好了。” 梅迦逽忍不住埋怨了一下窜到她面前的涅槃,“你啊,怎也不顾着点他的身子。” 纤细玲珑的身姿一靠近床边,东方闲随即伸出手握住梅迦逽的柔荑,轻声道,“可有为难你?” 梅迦逽抿着嘴,摇头。 “身子如何?” “本王没事。” 梅仁杰看着床上两人的姿态,压下心中诸多话语,走到梅迦逽的身边。 “四儿,时辰不早了,你刚从边境回来,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明日爹再过来。” 梅迦逽亦不笨,闹了这么大一事出来,定然是需要好好商量的。 “谢谢爹。爹,若不然,你今日便留宿将军府吧。” “不了。你二哥、三哥说不定还在等我,我回去和他们聊聊。” “好。” 梅仁杰看着东方闲,施礼,“闲王爷,告辞。” 东方闲点点头。 梅仁杰出门时,凤凰和涅槃识趣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留下一对甚是相思彼此的恋人。 握着梅迦逽的手越来越紧,终是一拉,将她拽倒,一条手臂迅速的缠住她的身子。 “七郎。”梅迦逽紧张道,“别压着你。” “无碍。” 东方闲手臂收紧,温热的气息吹过梅迦逽的耳畔。 “本王等了你许久。” 梅迦逽蓦地心酸,“我知道。” 七郎,你可知,有一词名:身在曹营心在汉。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5 梅迦逽伏在东方闲身上好一会儿,听到他轻声的询问她,“今晚要不要一起?” “嗯。” 随后,梅迦逽泡完澡,打算去东方闲厢房时,在门外遇到等候她的他。 “等久了吧?” “只一会。” 原本以为东方闲会带着她去他的房间,没想到他竟牵着她走了一条很熟悉的路,她的主室。 在自己房门口,梅迦逽稍有踌躇,女子闺房素来不便男子进入,他们感情虽为人熟知,但毕竟未成亲,同床共枕已是越界,若再睡至自己的房间,传出去…… 东方闲揣着明白装糊涂,挑一嗓音,问道:“怎么了?” “呃……” “不想?” 梅迦逽摇头,“不是。” 轻轻的,梅迦逽被握在一只微凉掌心里的手似乎感觉到某人特地压抑住的咳嗽,想到身边人的体子太虚,辅国将军府虽不比皇宫,但也算是朝中大臣府邸里数一数二的大宅,来来回回的折腾他,怕是又得有好一会儿不能安睡了。 “走吧,进去吧。” 因为东方恪的遭遇,梅迦逽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让她内疚不已的是,不知为何,在清幽的紫竹香气中,她竟睡的很安稳,或许真是熟悉了某个温暖的胸口,又或者是他平静的心跳声让她觉得世界一如既往的安宁,一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居然无法在她的脑中停留。 一觉,天亮。 - 第二天,东淩皇宫,乾坤大殿。 太子之事果不其然的成为了早朝议事的重中之重,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个个都激动得好像被挑手脚筋的是自己,平时‘倒恪’的人都仿佛自己跟随了太子多年,人人义愤填膺,尤其那些皇子们,平时淡薄的兄弟情义在这一次喷薄得让人刮目相看,叫嚣着一定要抓到凶手,碎尸万段。 东方烨俯视着一言未发的梅迦逽,一夜未眠的他实在想拿她好好问问,他儿子变成残废,她可有一点内疚?纵理说她无错,可若不是为她,太子何须出宫?若她没有携闲王爷去南征,好胜不服的太子又怎可私自出宫?她当初的行为已然偏颇,难道还不了解太子冲动的性格吗?她护着老七,可就没想过与她一同长大的太子心里能好受? “梅将军。” 梅迦逽连忙应道:“微臣在。” “太子是你寻到,你可有凶手的线索?” “回皇上,太子殿下是被墨卫在山中一座废弃小茅屋里找到,找到殿下时,他已昏迷多日,屋内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东方烨皱紧眉头。 左权晋看着梅迦逽,质问道:“梅将军此话之意是……太子殿下被袭,你一点情况都不知?” “左相大人。”梅迦逽的声音温和无比,“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出征领兵的又不是老夫,找回太子的也不是我。” 梅迦逽冷了几丝声音,问道:“左相大人认为我隐瞒了什么?” “你!我可没说。” 梅迦逽对着龙椅的方向弯下腰,“皇上,请明察。” 东方烨正色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声音沉重而肃冷,道:“太子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今日的早朝似乎格外的长,临近中午才退朝,小太监将梅迦逽引到乾坤大殿的门口,涅槃接过梅迦逽,牵着她一步步走下大殿阶梯。 “迦逽,赶紧回府。” 梅迦逽心尖一抖,“怎么了?” “你就不怕东宫又来人叫你去陪?” “东宫便不是不派人叫我,我也会去。” 涅槃将梅迦逽扶上马车,低声道:“你现在是一门心思放太子身上,小心自家院子里起火。” 梅迦逽坐稳后,疑惑不已。 “为何?” “刚早朝时,一个从辅国将军府回来的御医找到我和凤凰,闲王爷在府中差点儿没了。” 梅迦逽脸色突变,“你说什么?!” “墨卫被皇上召进宫审问太子遇害一事,我和凤凰在这,府里潜进两名刺客,听说若不是侍卫听到打斗声赶过去,你现在回去就只能抱着闲王爷的尸体了。” 涅槃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梅迦逽焦急道:“德叔,赶紧回府。” “是。” 白色的马车风驰般的跑出朱雀门,引得后面匀步走着的梅仁杰不解,四儿这是? - 辅国将军府。 马车尚未停稳,梅迦逽急不可待的掀起车帘,抓住涅槃的手,快步下车走入府中。 “小姐。” “王爷如何?” 王伯微微愣了下,连忙回道:“在小姐房间。” “情况严重吗?” “王爷伤到了右臂。” 待梅迦逽在自己床上确定了东方闲的伤势时,几乎忍不住想苛责王伯,这哪里像他口气里说的那么简单,伤到右臂?是伤着右臂不假,可情况比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严重多了,右臂包扎得像粽子,身上还好几处剑伤,每一处都像割在她的身上,疼得钻心。 梅迦逽握着东方闲的手,心疼的说不出话来,想想当时她不在他的身边,涅槃和凤凰又随在她左右,墨卫无一在府中,若是他没有睡在她的房间,客人厢房外的侍卫布置并不多,若刺客在哪儿动手,岂不是……真如涅槃所说,回来只有他的尸身可搂? 东方闲半躺在梅迦逽的床上,看着她的神情,嘴角微微勾了下,抬起左手放到她的头顶,轻轻的抚摸着。 “本王没事。” 梅迦逽愈发难过,遇到任何事,他总说‘没事’,可哪一次的意外不是从鬼门关捡回的命,她真怕哪回老天不开眼,他没躲不过那些明枪暗箭,离她而去。 房间里静了片刻,梅迦逽思虑后,说道:“以后,我让凤凰随身保护你吧。” “不用。” “别推辞。如今的帝京,算得是一个多事之秋,难保不会再出现刺客。”说着,梅迦逽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些日子,你一直住这,可好?” 东方闲浅浅勾起嘴角,“本王有得选吗?” “没有。” 住也得住,不住?绑着他也得住。 “呵……” 梅迦逽下朝晚,与东方闲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午餐时分。伤了右臂的人,躺在床头,赖着不肯吃饭。 “七郎,饿不饿?” “身体乃万本之源,不吃东西,哪能恢复的好。” “听话,来,吃饭。” 梅迦逽劝了几次,见东方闲不为所动,恼火了,他这是闹的哪门子倔性子? 忽然,房间里悠悠的响起一个声音。 “本王手不便。” 聪慧如斯的梅迦逽立即明白东方闲的意思,只是,这次却由不得他。 “左手不好的吗?” “本王不是左撇子。” “七郎,不是我不肯服侍你。你也知道,我眼盲,若喂你,很多菜式你没得挑,倒不如你用左手慢慢吃。” 东方闲倔的很,“本王不嫌弃。” “不是你嫌不嫌的问题。你现在负伤,饮食自要多注意,尽吃些没营养的豆腐青菜,身体哪受得了。”梅迦逽说着,口气硬了不少,“再与我辩驳的话,本将军便叫门外的侍卫进来喂你。” 屏风处的涅槃角度恰好能见到梅迦逽和东方闲,看着东方闲一双含着诧异之色望着梅迦逽的眼睛,忍不住低笑出声。 看吧,就是被迦逽纵坏了,以为什么事情都由着他,稍一不顺他的意就吃惊了,该!男人,就不该太惯! 梅迦逽等了一会儿,见东方闲还没动静,沉下心,唤道:“来人。” 凤凰和涅槃走了进来。 “迦逽。” 东方闲伸手拉住床边梅迦逽的手,低声道:“我起。” 那般委屈的口气,梅迦逽差点儿就笑了起来,压下内心的胜利,握住他的手。 “真乖。”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6 在吃饭方式上妥协的某人在起床过程中让梅迦逽好一顿累,不要侍女,非要她亲自帮他穿衣服,中途还这儿不对那儿又弄疼了他,连一旁的涅槃都忍俊不禁,这哪是穿衣服,摆明借着挑刺儿宣泄心中的不满。 梅迦逽接过凤凰递到她手里的锦服腰带,双手摸到东方闲的腰身上,一点一点量着腰带的适中位置,仔细且专注的模样让东方闲的眼底隐隐浮现一丝笑意,平展的双手慢慢放下,搂着她的细腰,低眸凝住她的面庞。 腰肢上传来的轻微感觉让梅迦逽手间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嘴角微微上翘,耳根染上一层了粉红色。 “她们在呢。” 东方闲好心情的问道,“那又如何?” “以前你可不这样。” “以前没睡这张床上。” 梅迦逽的脸颊越发的红了。 因东方闲的手臂不利索,午饭吃的时间有点长,凤凰早早吃过后在旁边休息,涅槃在梅迦逽身边夹菜给她,配合着东方闲慢慢悠悠的速度,内心直呼受不了。 午餐还没有结束,一个梅迦逽心中早该来的人出现了。 “爹。” 梅仁杰进屋后首先向东方闲施礼,“闲王爷。” 东方闲微微颔首,“梅相,可有吃过?” “在府中已吃过了。” 看到东方闲左手不娴熟的拿着筷子,梅仁杰微微蹙眉看着梅迦逽,低声训诫道:“四儿,你怎么能如此怠慢王爷。” 梅迦逽微微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自己坚持的。” 涅槃和凤凰皆是一怔,哇,迦逽这是活生生的‘睁眼说瞎话’啊。 “我说的对吗,闲王爷?”梅迦逽拉着身边东方闲的袖边。 东方闲浅浅一笑,对着梅仁杰道:“右相就不要责怪她了。” 梅迦逽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东方闲又说了一句话。 “逽儿此番强逼也是为了本王考虑。” 看到梅迦逽脸色的变化,涅槃和凤凰忍住笑,闲王爷啊闲王爷,你倒还真是实诚的可爱! 梅仁杰瞪着自己的女儿,“四儿!” “我……我真是为他好,爹,你是不知道他多叼,他……” 他要是能接受别人喂,她怎么会逼他用左手吃饭,说到底还不是他的问题,现在居然她成了坏人。有些话语梅迦逽说不出口,正色唤道:“子袖。” “小姐。” “你来喂闲王爷。” 东方闲轻声道:“本王已吃饱了。” 梅迦逽顿时没了语言,这人真是……行,她就不信他再也不吃饭了。 涅槃在一旁提醒梅迦逽,“迦逽,你再吃点吧。” “我也饱了。” 几人喝了会茶闲话几句后,东方闲回到梅迦逽的房间休息,梅仁杰和梅迦逽到了书房里,凤凰与涅槃守卫在书房的外面。 看着满屋的卷宗和书本地图,梅仁杰微微叹气,慢慢踱步到窗边,好像这样能让他沉重的心情得到舒缓。 梅迦逽坐在大椅上,容色平静,轻轻的喊了声。 “爹。” 一会儿之后,窗下的梅仁杰转身,看着梅迦逽。 “四儿,残害太子的人,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梅迦逽摇头,“爹,我就知道你会以为我在乾坤大殿说的话是顾忌了场合。”待了片刻,梅迦逽道,“确实没有。” 莫非,所有的人都认为她隐瞒了什么? “四儿,连爹都会怀疑你,何况……他。” “我知道他会怀疑我。” “别人怀疑就罢了,若他怀疑你,惹来的麻烦可就不止一点点。” 梅迦逽皱起眉心,是啊,得不到别人的信任没什么,若失了一个君王对自己的信任,恐怕就得提着自己的脑袋在世上行走了。 “他不信也没法子。我和恪的感情没有虚假,若知道谁伤害了他,我绝不会手软的为他讨一个公道回来。事实是,我问过墨卫,他们找到恪时,周围都仔细检查过,对方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唯一能提供点东西的,怕只有恪本人了。” 梅仁杰忙问道:“墨卫现在在府上?” “都被皇上叫进宫了。” “何时?” “回来当晚。” “至今未归?” “是。” 梅仁杰越发担心起来,“四儿,看来,他是真的不信你的话。” “我知道。” “闲王爷的伤?” “今日早朝有刺客潜进府中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梅仁杰语气颇沉的道:“四儿,今日寻个时间把闲王爷送回他的王府吧。” 梅迦逽想也没想的回绝,“不行。” “为何不行?” “爹建议把他送回王府的理由就是我坚持不送他回去的缘由。” “太子之事你已然惹了麻烦,难道还要背一个闲王爷在身上?” “恪的事情,我一个字的虚假都没有说,有什么好怕的?”梅迦逽的声音更坚决了些,“至于闲,爹,他与我,非同寻常的关系,不管到何种境地,我都不当他是我的包袱。” “留在他此,你挽不回皇上对你的信任。” 梅迦逽争辩道:“送他回去,他必死无疑。” 那些刺客连辅国将军府都敢进,难道还不敢在闲王府对他下毒手吗?将军府的戒备可算是天下皆知的严谨,只不过凤凰涅槃和墨卫不在,那些人就能伤到他,换成闲王府的侍卫,只怕他早就做了刀下魂。 “四儿,你就没想过,那些刺客,可能就是他……派的。” “想过。” “那你还坚持?” “他的信任,我不稀罕!” “瞎闹!” “他的信任,给再多,都没有闲的命对我重要。” 得知东方闲被刺伤后,她岂会没有猜测刺客的来源?太子被残,各个皇子们便会积极争储,这一点,想必贞康帝比人都清楚,除掉自己的子嗣外,他肯定还考虑了他的兄弟们,三四五王爷在番地,不说没可能,只是他们起兵尚且容易对付一点,京畿布军严密,她和西线的归宗天又算是他的心腹,藩王闹事,他自是不太担心。而皇子们争储,无非是想得到他这个父皇的宠爱和关注,并不会威胁到他的帝位。仅仅有两个人,他现在一定在严密监视。 闲王爷和俊王爷! “你对闲王爷在乎越多,保护越多,他越会被皇上视为眼中钉。”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梅迦逽无奈不已,不保护,七郎会死,保护了,他也可能遭遇更强大的伤害。 “爹,我没的选择。” “你有!” “我绝不会让他死!” 梅仁杰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声音格外沉重,“四儿,这是他的命。” “爹,他的命,现在由我守着。” “你守了他的命,自己的呢?” “没他,没我。” “你当真就这样舍得爹?舍得梅府?” 梅迦逽站起来,拉着梅仁杰的手臂,“爹……” “爹,我当然舍不得你和梅府,可你有大姐、二哥、三哥。他,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四儿啊,皇子夺储的复杂你没有经历过,这样明白着护闲王爷,你等于是在向皇上宣战啊。” 梅迦逽微微一笑,“爹,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和他参与到夺储中,我想为我们争得一个安宁的天下。” 梅仁杰一惊,看着梅迦逽的脸。 “四儿,你……你该不会是想……” “爹猜的什么?” 梅仁杰拉过梅迦逽的手,摊开她的掌心,用指尖在其中写了一个字。 梅迦逽的嘴角慢慢扬起,点点头。 “是!” 梅仁杰脸色大变,“不可!” “四儿,太子刚为你保了安全,你此刻这样做,无疑是在拔虎须,使不得。”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7 (“四儿,太子刚为你保了安全,你此刻这样做,无疑是在拔虎须,使不得。”) 梅迦逽口气亦是万分的无奈。 “爹,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除了这样做,我想不到更好让他脱困的法子。”梅迦逽深深的凝起眉宇,“最开始打算在南征胜利后,能借一个喜讯向贞康帝要来一方安宁,不成想恪竟出了事。现在局势严峻,若继续留这,只要我和他一步走错,能否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成了未知数。与其这般,倒不如我和他将这一切纷扰都甩得干干净净。” “四儿,你们身份非同寻常,很多东西并不是你想丢下就能丢下。” “不论结果,我都得一试。” 梅仁杰完全不能同意自己女儿的想法,再度表明自己的态度。 “四儿,听为父一句劝,不要试!你和闲王爷,早已命中注定,何苦去与老天作对?” 梅迦逽沉默着。 良久之后,她问。 “爹,如果娘被人步步紧逼,你会怎么做?” 这一次,换梅仁杰长时间的寂然不语。 世间上,很多事情,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不该做,明明知道风险大,可终究会有人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去,然后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和智慧去争取,也许,求的,不单单是一个美好的结局,而是那个藏在心中的希望。绝望的人最可悲,我们不想成为可悲的人而去拥有一个勇敢的心,哪怕会为此受伤。 - 从东方闲受伤的第二天起,梅迦逽出门必将凤凰留在将军府里,贴身陪在他的身边,而原本在她身边的位置由德叔顶替着。 太子东方恪遭残害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东淩,连周边几国都知道了消息,不少人将怀疑矛头都指向了南晋,觉得他们说不定打了挟持太子以威胁梅迦逽的心思,不想遭遇太子的激烈反抗,不得已的情况下就把他废了。 东淩皇城里,一切都看似正常而平静,可是,人人都感觉得到,各皇子们和他们身后的官员在暗中较劲,都想成为突出的一支,得到贞康帝的欣赏和关心。其中,尤其长公主一方,表现得最为明显。 太子东方恪十岁那年贞康帝便立他为太子,其厚爱程度可见一斑,太子虽顽劣,但是孝心和心地都很出众,尤其又和右相府关系颇好,若不出这样的事,世人都知道,他定为下一个登基的帝王。可现在他必然搬出东宫,身为父皇的贞康帝不得不为他将来考虑。皇后娘娘韩莲一子两女,东方恪离开东宫,她自然会担心儿子会被他的兄弟们斩草除根,能保他一命的,只能是开始和他争得最厉害的长公主东方渟。常言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姐姐必不会要了已经残废的亲弟弟的命,原本被皇后娘娘一直压制的长公主一方而今将得到她大力的支持。 东方恪在东宫治疗五日之后,见他情绪平静很多,贞康帝安排人来小心翼翼的探问那日遭遇劫害的场景,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丝半点的线索。 “太子殿下。” 东方恪视线从床边的梅迦逽脸上移开,看清来人是刑部尚书多泽、禁卫军统领张峰项和京兆府尹魏成,便明白了。 “你们想问什么?” 刑部尚书多泽走前一步,叠手施礼道:“太子殿下,不知您身体如何了?”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 “请问太子在何处遇袭?可有见到刺客的容貌?能否辨出对方的武功招式?太子可否将那天的遭遇仔细的回忆一遍,以便臣等尽快将刺客缉拿归案。” 鉴于涉及到案情,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声道:“恪,我先回府了。” “不必。” 东方恪眼神挽留着梅迦逽,看到她空洞的眼睛才想起,任何人的目光她都看不见。 “迦逽,你留这。” 梅迦逽本身也想知道那日东方恪遭到什么人的袭击,她不过是客套一句话给其他人听,东方恪出言留她,便不再推辞的坐到了原位。 刑部尚书多泽看着梅迦逽,为难道:“太子殿下,这……” 皇上让他来查太子的事情,此事未有结论前不得走漏一点儿从太子口中得知的消息,他们进来前所有服侍太子的人都撤开了,现在多一个梅迦逽在此,多有不妥。 “没什么这那的,迦逽留这,你们若不想与她一起,大可出去。” 并非东方恪不想抓到刺客,而是抓到了,他也永远都成了残废,将对方杀死后,他又能恢复吗?他现在心如死灰,绝望的不是抓不抓得到那群人,而是他这个人一辈子都再也用不了手脚。这些人来找他,他能提供的线索,着实很少,堪比没有。 多泽、禁卫军统领张峰项和京兆府尹魏成岂会真敢出去,相互看了看,由着梅迦逽在房中了。 “遇刺地点在麟州。一起四个人,都是女人,黑色劲装,皆蒙着面。功夫是我所未见过的招式,分不出是哪个门派。” 梅迦逽暗暗在心中掂量,麟州?距离帝京一天半的路程,时间上吻合,但……女人! 禁卫军统领张峰项也听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问道:“殿下如何确定刺客是女人?” “你当本殿下是白痴吗?”东方恪有些恼怒的看着张峰项,“女子从身型和呼吸间难道分不出?” 张峰项低头,“属下失口,殿下请息怒。” 刑部尚书多泽睨了眼张峰项,怎么说话的,这太子本就性子急躁,现在被挑手脚筋,脾气必定更加暴躁,竟然还敢惹他,皇上没叫他搬出东宫前他就是东宫之主,砍个人的头简直易如反掌。 梅迦逽明白东方恪的心情还在起伏期,但他的回忆关乎追踪刺客,实不能太躁。 “恪,别气,慢慢想想,那天,你在麟州遇到刺客的各处细节回忆。”梅迦逽耐心的哄着东方恪,“有没有让你感觉很特别的地方?” 东方恪安静下来,细细回想着…… 一会儿之后,东方恪摇头。 “恪,再试试?” 东方恪摇头,“迦逽,我知道你想为我报仇,但是,我真的找不出那几人的破绽,她们的功夫很奇怪,为首的一个女人功夫特别高。” 梅迦逽听得出东方恪声音里的痛苦,握住他的手臂,心疼不已。 “知道了,我知道的,恪,让你想这些我知道很痛苦,今天不想了。” “迦逽,我仔细想过很多次,真是想不到特别的地方,说到恨,我一定是最恨杀手的人。” “知道,我都知道。” 三位大人见再问不到什么情况,恭敬的行礼后,退出了东方恪的寝宫,头疼的走出东宫。 “哎……”多泽叹气。 张峰项无可奈何,“这怎么查?四个女人,功夫极好,天下找这样条件的四个女人实在太多了,难道会功夫的都抓起来?” “哎……”魏成沉重的叹息,“皇上可只给我们一月之期啊。抓不到刺客……” 多泽面色深重,“走吧,去官署,再找梅将军的墨卫问问。” “哎……” 梅迦逽在东宫陪东方恪到了夜幕降临。 “恪。我回府了。你好好休息。” “迦逽,你天天来回这样跑,太累,从今日起,就住在东宫吧。来人。” 梅迦逽连忙阻止道:“不用。恪,我回去了。” 见到梅迦逽转身,东方恪道:“我听说,七皇叔住在你的府上?” 梅迦逽的背影一怔,渐渐挺直。 “是。” “如果他没有在你的府上,你会坚持回去吗?”东方恪一瞬不眨的看着梅迦逽,“你老实回答我。” “恪,没有如果,他在。” “你不能假设试试吗?” “不能。” 七郎不在她的府上,那种假设后面的结果太残酷了,她也想都不想去想。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8 (“不能。”七郎不在她的府上,那种假设后面的结果太残酷了,她连想都不想去想。) 得到梅迦逽肯定回绝的东方恪,心中的忧伤变得格外厚重,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手臂,有些狠劲的对着梅迦逽说道。 “迦逽,如果你非要和七皇叔在一起,你信不信我会死?” 梅迦逽转身对着东方恪,努力平静心中的惊诧。 “恪,我心中的人,只有他。” 东方恪突然喝道:“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寝宫里顿时安静下来。 “梅迦逽,你知不知道,你越在乎七皇叔,我就越嫉妒他,恨不得,我恨不得……” “恪,你累了,早点歇息,我走了。” “不准走!” 东方恪脾气犟了上来,“今晚就留在东宫。” 寝宫外面的涅槃听到里面音量不小的声音,心中顿时来气,这太子怎么和他老爹老妈一样不讲理,迦逽又不需要对他负责,现在每天跑来陪他,扔着家里那个重伤员不管,够敬忠敬职了,如今还不让她回去,哪里来的古代人,一点道理都不讲。 涅槃在宫女的惊恐中推开门,走到梅迦逽的身边。 “迦逽,走吧。” 东方恪大声道:“今日你走了,我有的是法子将残害我的刺客引到七皇叔身上。” 梅迦逽止住脚步,心中不禁苦笑,谁说恪笨呢,看他,多么的聪明。姑且不论大家信不信七郎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将他变成现在的模样,只要他将线索导到七郎身上,不管他有没有做过,贞康帝都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十个梅迦逽都救不了一个闲王爷。 涅槃刚想发作,梅迦逽拉住她的手。 “涅槃,你回去吧,我留这便好。” “一起走。” “涅槃,听话。” 思虑到现在的情势不乐观,涅槃压下火头,“我服侍你休息后再走吧,你累了一天,早点睡。”说着,故意让东方恪听到,“最近瘦多了。” “嗯。” 在东宫的偏殿伺候好梅迦逽躺下涅槃才出宫回府。 在辅国将军府一天不见梅迦逽的东方闲见只涅槃一人走进屋内,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言语。 凤凰从东方闲的身边走到涅槃面前,疑惑道:“小姐呢?” “在东宫。” “那你怎可……” 涅槃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怨气十足道:“我也不想一个人回来,但太子不许她走。” 凤凰不置可否,以涅槃的性格,太子殿下为难小姐,她能不出头? “晚点,我去接。” 涅槃咽下口里的茶水,“不用去,她睡在东宫了。而且,你去接,迦逽也不会跟你回来。” 凤凰下意识的看了下东方闲。 东方闲慢慢的站起身,走回了梅迦逽的房间。 涅槃看着东方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无奈的叹气。该说闲王爷无能?还是该说皇权真可怕呢? - 一连五天,梅迦逽都被东方恪强行留在宫中,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沉,尽管两人说话时都努力缓和,但,一个不想放,一个不想留,再如何装,都改变不了他们各自心中的坚持,各自隐忍的感觉让两人相处起来再无先前的自在。 第六天晚上。 涅槃安顿好梅迦逽后回了将军府,一屁股坐到前厅的椅子上,捶着自己酸胀的双腿,小声不满的抱怨。 “皇亲国戚都忒特么难伺候了,拽得像二五八万就算了,没想到还这么不讲道理,民间是强抢民女,他们简直是强抢女将军,明明就不是皇宫里的人,非生拉硬拽留在宫里。” 子袖给涅槃端了一杯茶,微笑的看着她低头牢***,问道,“涅槃,你嘀咕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太子霸占着迦逽,都第六天了,他难道还真想占一辈子啊,怎么说迦逽都是闲王爷的女人,要霸也是王爷霸呀,真是欺人太盛。” 可巧,东方闲和凤凰从偏门走了进来,一字不差的全部听进去了。 子袖怯怯的看着脸色稍稍有些不甚好看的东方闲,小声道,“闲王爷。” 涅槃回头看了下,“闲王爷。”随即,微微的耸了下肩头,她好像没说错什么吧,嗯,好像没有。 - 深夜,东淩皇宫。 东方烨走到东宫的门口,程德海刚要喊,被他摆手制止了。 在东方恪寝宫的门口,宫女欲下跪亦被东方烨止住,轻轻的走进屋内,看着床上安睡的东方恪,脸上浮现着白天难得一见的慈爱和柔和。 张汤走到东方烨的面前想说什么,被一个‘嘘’的手势阻止,理解的慢慢退出房间,在门外等候。 过了一会儿,一袭明黄龙袍的东方烨从里面走出来。 “皇上。”张汤弯腰作揖。 东方烨冷着面孔问道:“太子情况如何?” “回皇上,太子殿下身上的伤恢复很好。” 精明的东方烨睨着张汤,“哼,你倒是真会避重就轻的回话。” 张汤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皇上,殿下的断筋,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有一生的时间为太子治病,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可是皇上……” “你想抗旨?” 张汤一个哆嗦,深叩首到地,“微臣不敢。” “行了,进去守着太子吧。” “是。” 张汤离开后,东方烨迈步走出东方恪的寝宫,行至门口,蓦然停下脚步,看着偏殿的方向,状似无意的问道:“朕听闻,梅将军在偏殿住着?” 程德海朝寝宫外的一个公公使了个眼色,“皇上问话呢。” “回皇上,是的。” “今日可还在?” “是。” 东方烨目光又投到偏殿,思索了片刻,改了原本出东宫的脚步,朝偏殿走去。 如在东方恪寝宫一样,东方烨止住了所有人的行礼,走到梅迦逽睡觉的房门前,刚想推开门,停住动作,问着身边的宫女。 “梅将军安寝了吗?” 宫女福身,小声回道:“回皇上,梅将军每天是由她的侍卫扶进去的,从不让我们伺候,该是睡了。” “每天都如此早?” “是的。” 东方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偏殿里的香气一缕缕的从香炉里飘到他的鼻尖,让他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明明不是她身上的香气,为何却感觉她近在咫尺。 “你们都退下。朕找梅将军聊点事,未得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程德海带着宫女们退到远处,东方烨慢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合上门,一步步走近里间。 梅迦逽紧闭着眼睛睡在被子里,对床边多了一个人浑然不觉。 慢慢的,东方烨似乎经过了相当大的心理斗争,缓缓抬起手,指尖触摸到梅迦逽的脸颊上,一点点的描摹着她的轮廓。 真真是一个绝色美人啊! 这么想着,东方烨情不自禁的俯下腰身,仔细的端详着梅迦逽,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与伦比的瓷器,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看的越久越沉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约也就是这样的这般了。不,他的迦逽比那些人,更美,更好,那些红颜祸国殃民,他的迦逽却是百姓爱戴的智慧奇女子。 不知不觉中,东方烨坐到床边,看着梅迦逽放在胸口被子外的纤手,轻轻握住,嘴角慢慢上扬,低叹。 “真是……近在咫尺。” 这一刻,他等了许久许久,虽不是他设想的宫寝,可毕竟是在宫里了,太子能用老七把她留在东宫,他一介帝王难道还不能用法子把她锁在静心宫吗? 温热的手掌持续在脸上游走,梅迦逽终于察觉到异样,渐渐转醒。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49 (温热的手掌持续在脸上游走,梅迦逽终于察觉到异样,渐渐转醒。) 鼻尖的龙涎香让梅迦逽猛然一惊,低呼出声。 “皇上?” 说话间,梅迦逽扯着被子坐起身,朝床里挪了挪,脸有讶色。 “微臣不知皇上深夜造访,未能恭敬圣驾,请皇上责罚。” 东方烨和颜道:“不怪你,是朕不让人叫醒你。” “不知……皇上找臣所为何事?” 梅迦逽虽然用被子捂在胸口,但月白色的中衣领口开的有些大,素净又纤细的感觉与她在朝堂上穿着紫色官服的差别甚大,白天的她,美貌绝伦,对外人不怒而威,让人不敢太过于亲近和放肆。但现在的她,仿佛从天下落到凡间的仙子,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好像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梅迦逽此刻模样的刺激,东方烨缓缓的对她伸出手。 “迦逽……” 当东方烨的手摸到梅迦逽揪着被子的手背时,她整个人都颤了下,第一反应就是想喊涅槃和凤凰。 说时迟那时快,房间里的烛光一瞬全部熄灭,一道劲风吹开窗户,东方烨忽觉自己指尖的人被一个无形的力量带走,消失不见。 “程德海。” 程德海慌忙推门跑了进去。 “点灯。” “哎,是。” 东方烨的声音又道:“只你进来便可。” “是。” 当房间里再度亮起来时,床上除了被子枕头外,还有梅迦逽的中衣和浅绿色肚兜,人早已不见踪影。 程德海看着床上,局促不安道:“皇上,这……” 东方烨冷目盯着程德海,声音不由得让人发寒颤栗,“程德海,你若不知道怎么做……” 程德海双腿一抖,差点跪了下去,“奴才知道!” “哼!” 东方烨拂袖走出房间,程德海关上窗户,合上门,对着东宫偏殿里的宫女们吩咐着。 “梅将军安寝了,任何人不得再进去打扰她。” “是。” 眼见东方烨走远,程德海提着心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梅将军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床上会出现那般模样,将军她人似乎不在房中,又去了哪儿?一个眼瞎无功夫的女子能从窗口跑到哪儿去?倘被人带走,皇上怎得不叫抓刺客呢? 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程德海闭眼摇头,将脑子里的东西统统甩开,哎哟,他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知道了这事,日后为皇上办事可得更加留神了。 - 被人抱在怀中的梅迦逽双臂紧紧环护着自己的胸口,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深秋夜里的寒风从她未着衣料的上半身吹过,冷得让人打颤,她知,此刻的自己被人搂着飞在空中,而且,那人似乎就是……他。 东淩皇宫,玄武北门。 一棵高大的苍天大树上,一道影子快速的没入其中,十丈高树,茂密的叶中发出一点声响并没有惊动下面守卫的禁卫军。 梅迦逽知道自己被人抱着坐在他的腿上,低头护着身子,没有说话。很快,她听到一阵悉索的脱衣声响,一件散发着微微幽香的外袍披到自己身上,前襟被人拢在一起,乖顺的将两只手从袖中穿过,自己捏住合在一起的衣裳。 树叶里一直安静着。 男子首先打破了僵局。 “怎么?怪我救你?” 心中猜忌的那道粗哑男声响起,梅迦逽暗道,果真是他,从他带着她施展轻功就感觉到了,消失了这么久,竟突然出现。 梅迦逽依旧不言不语。 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双臂缠在梅迦逽的腰间,看着她低眸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你想被那皇帝碰?” 气氛又静了片刻。 男人道:“我送你回去。” 梅迦逽恼着,“你救人便是,何故脱了我的衣衫?” 他趁着黑暗把她的衣裳都剥了,贞康帝看到了,作何感想? “呵呵……” 男子看着梅迦逽光洁的脖颈,低低的发笑,“素问天下第一美人聪明绝顶,我看,今晚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我从未说过自己聪明。” 男子笑着点头,“是,是别人在谣传。” 梅迦逽将脸撇到一边,甚是像一个生闷气的小媳妇。 “你一点东西不留下就消失,贞康帝叫人进去后,还不得大张旗鼓的满皇宫搜你?到时东宫出现刺客的消息必定又会闹得满城风雨。你期待?” 梅迦逽气咻咻的问道:“你不能留下点别的?” 什么不好留下,留下她的……肚兜。 “你觉得留什么东西比留下你的肚兜更能堵住东方烨的口?” 堂堂皇帝深夜出现在女将军的房间,而且是在自己太子的东宫偏殿,这个位置已叫人无限遐想了,若再留下点暧昧的东西,饶是那皇帝再生气也不敢将事情渲大,他又不笨,难道想背上抢自己皇弟女人的名声?在东宫里侵犯王爷的女人,得罪的可不单单是自己的弟弟,还有儿子和后宫所有的女人。 梅迦逽直言不讳道:“贞康帝不是能容人的皇帝。” “等等吧。” “什么意思?” “若他不容,朱雀门很快就能见到火光。” 梅迦逽问:“现在我们在哪?” “玄武门。” “玄武门的树上能见到朱雀门?” 男子轻笑,“站得高,看得远。” “你对皇宫很熟悉?” “不。” “那你怎么知道这儿能看到朱雀门的情况?” “现在看到的。” 梅迦逽刚想反驳男子,转而又想不到他说的哪儿错了,或许他真是带她到了树上才发现能从此见到朱雀门是否有火光,反正她看不见,辩不过他。 自顾自的思揣着,梅迦逽下意识的问道:“你怎知我在东宫偏殿?” “东淩太子在麟州被人挑了手脚筋一事还有谁不知。” “可与你知道我在东宫有什么关系?” 他的回答一点都没在点上。 “人人都知太子东方恪和右相府的梅将军是青梅竹马。”男子凑近梅迦逽的脸颊,“太子受伤,你很心痛吧?” 梅迦逽脸上浮现一丝忧伤。 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变成残废,心中当然难过,只是现在让她更悲伤的是,这样一个从来对她极好的朋友会将她软禁,甚至拿她在乎的人来威胁她,若是真为她好,为何不大大方方的祝福他们,一个人的心是不可能被强夺到的。 想到东方闲,梅迦逽抬起头,面对着男子,语气里稍有恳求的意味,说道:“我想回将军府。” 男人目光紧紧的看了梅迦逽一段时间,失笑了。 “我真怀疑今晚救错了人。” “请送我回将军府,行吗?”梅迦逽的口气里有了更多的坚持。 “我的梅大将军,你好好想想,东方烨见你被人救走,必然会想是哪个。你的贴身侍卫是他的第一怀疑目标,尤其是轻功极好的凤凰。他虽不见得会派人明目张胆的去将军府找人,但肯定会暗中派人监视你是否回去。你若回,他会担心他的事情被你告诉闲王爷,你觉得会出现什么后果?若你没出现,他会明白你的意思,两方都默然不提,此事当没有发生。你,选吧。” 许久,梅迦逽沉默着。 为何她与他走到现在还要被人遏制着?原本以为公开就能在一起,现在看来,只是一场她异想天开的画卷。 从树叶中吹进来的风灌进梅迦逽的衣裳里,冷不丁的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将心中最真实的感觉说了出来。 “我好些天没见到他了。” 坐在树干上抱着梅迦逽的男子微微一怔,看着她的脸,良久良久,问她。 “你可记得多久没见我?”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0 (坐在树干上抱着梅迦逽的男子微微一怔,看着她的脸,良久良久,问她,“你可记得多久没见我?”) 梅迦逽纤指捏紧衣衫,为何总要遇到一些拿自己与七郎做比较的人?丝毫没有意义。 一整晚,为了不惹恼东方烨,梅迦逽在树上坐了一夜,又冷又累时也坚持不肯倒进救她的男子怀中休息取暖,她甚至为自己披了他的衣裳而觉得对不起东方闲,冷意随着时间越来越浓,她心底的某个打算亦变得更加坚定。 天边蒙蒙亮时,梅迦逽身子被人忽然抱了起来,清晨的冷风吹得她忍不住朝一片温暖的胸口融了融,搂在她腰间的手亦紧了不少。 没多久,梅迦逽被人轻轻放到东宫偏殿的床上,看着她飞快的钻进被子,男子低笑出声。 “呵呵……你不打算还我的衣裳?” 梅迦逽脸颊一红,连忙在被子里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他,“谢谢。” “呵……” 床边的脚步声响起,梅迦逽意外的叫住男子。 “等一下。” “嗯?” “我看不见,你能帮我把我的衣裳拿给我吗?” 涅槃来了,断然是不会相信她不穿衣裳睡觉的。 银色面具的男子朝房间里看了眼,视线落到床里侧,走到床边,探身伸出手将梅迦逽的中衣和肚兜勾在指尖,看了眼,嘴角微扬,慢慢递放到她的手里。 “谢……” 真心道谢的梅迦逽话被梗在喉咙里,脸颊上,一个柔软的东西突然贴到了上面。 伴随着男子出其不意的一个亲吻,一句低哑的话钻进了梅迦逽的耳朵。 “我很想你!” 莫名的,一霎那,梅迦逽的心弦波动了。 一阵清风从窗口吹了出去,宫室里恢复安静。 - 三天后。 梅迦逽换上了朝服上了乾坤大殿,这是她被东方恪变相软禁多日之后第一次走出东宫,走出东宫的那一刻,她对自己说,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进去了,她次次妥协换来的不是尊重和祝福,而是被握有皇权的人更加得寸进尺的逼迫。 涅槃牵着梅迦逽,气愤道:“迦逽,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上朝就表示很重视,千万别说什么话。” 是了,能让东方恪放梅迦逽出来,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什么,而是东淩出了一件足以激起民愤的事情。 因为东方恪在麟州遇害,他只知道四个黑衣女子截住了他,提供不了其他的情况,刑部和禁卫军在没有具体目标的前提下,将麟州会功夫的女子都抓起来拷问。抓了几日后,竟将适龄的年轻女子都抓住,不管别人会不会功夫,一律都关进了天牢。现在整个麟州除了老妪就是不足及笄的幼女,各种喊冤声每天都充斥在麟州州府衙门门前,百姓怨声载道。 梅迦逽微微一愣,这么多年,她上朝,涅槃从不说什么,为何独独这次会让她少说话? “这话,谁教你的?” “没,没人。” 梅迦逽加重声音,“涅槃?” 涅槃的气势弱下来,“你知道的啦。” 梅迦逽蹙眉,他素来不管政事的,这次……哎,罢了,到底是一件伤害百姓的大事,他那般心善,定然看不过去了。 “迦逽,他是为你好。” 涅槃牵着梅迦逽的手,她这么笨都知道闲王爷让迦逽不出声是不要搀和这事,现在皇上和太子摆明了就是要软禁她这个手握重兵的六军大帅,她说的不好,那对不讲理的父子就有机可乘,还是少说为妙。 梅迦逽一步步踏上乾坤大殿前的台阶,轻声细语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涅槃反击道:“你卖红薯都比在这好过。” “呵。”梅迦逽微微一笑,“等着,会有那天。” “嘁!” 早朝的殿上,连一向温和的梅仁杰都来了火气。 “皇上,太子殿下在麟州出事不假,但不代表就是麟州百姓干的,更加不能将麟州的适龄女子都抓了起来,有些女子半点功夫都没有,完全不可能伤害太子殿下,严刑拷问之下,将冤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梅仁杰转身看着刑部尚书多泽,问道:“刑部尚书,我问你,在麟州出事就是麟州女子干的,这就是你多年当刑部尚书得出的经验?刺客有手有脚,能飞天遁地,难道就不能特地在麟州作案?” 多泽辩解道:“太子殿下在麟州出事,麟州的女子脱不了嫌疑。太子只知道劫杀他的是女子,虽然未必就是麟州女子,但只要是适龄女子,都是我们怀疑的对象。” “多泽!”梅仁杰喝道:“按这样说,天下适龄女子都该被抓起来,不管是麟州的,燕中的,利州的,甚至是帝京的。” 这时,京兆府尹魏成站了出来。 “皇上,请恕微臣多嘴。” 魏成看着梅仁杰,“右相大人,虽然刑部此刻的作法有些不妥,但,在所有的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个逼出真凶的办法。作案的是四个女子,我们抓人的动静越大,她们越有可能知道,看着这么多无辜的百姓为她们背黑锅,侠义女子怎可能袖手旁观?要不了多久,我想,她们必然会出现在天牢解救这些人。到时,我等便可将她们一网打尽,绳之以法。” “魏大人。”梅仁杰痛心道:“泱泱东淩大国,需要用一个城的无辜百姓来成为你们破案的工具,你们不觉得羞耻吗?你们对得起身上这一身官服吗?身为百姓官员,你拿的俸禄,那一文钱不是从百姓身上来的?他们让你为官,是想你将这片土地管理的更好,是希望能更加幸福,现在你加诸在他们身上和心灵上的伤害,不是代表你一个魏大人,而是东淩整个朝廷。百姓不会单单指责你魏大人昏头,而是会说整个朝廷,乃至皇上。” 说完,梅仁杰对着东方烨跪下。 “皇上,东淩所有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麟州的女子更是无辜,多少家庭在等着他们的女儿、姐妹、媳妇和母亲回家啊,请您下旨立即释放她们吧。” 看着被刑部和禁卫军作法激怒的梅仁杰,东方烨脸色冷峻,身为父亲,他恨不得将那些伤害东方恪的人凌迟处死,但身为一个君王,他深知梅仁杰所言不假,现在对麟州的作法,必然不对。可…… “梅相。” “臣在。” “你说刑部尚书和京兆尹他们的作法不对,你可有找到真凶的法子?” 梅仁杰一怔,这…… 东方烨目光落在梅仁杰的身上,他若要为百姓出这个头,那他必定得想一个找出真凶的办法,他给了刑部期限,没限定他们查案的方式,若有两全其美的计策,他也不想当这个‘昏君’。 见梅仁杰被问住,乾坤大殿上愈发安静。 “刑部的作法是不太妥当,但,魏成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东方烨看了眼魏成,道:“既然都是武功高强的女刺客,想必也比普通人多份狭义,看着诸多无辜人为她们承担着罪责,必然会出手相救,到时抓到真正的凶手,刑部立即释放无辜百姓。” 多泽见东方烨袒护着他,心中一乐。 “是,臣谨遵皇上旨意。” “皇上,臣虽没有好的办法,但再如此抓人,恐会引起民愤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逼迫到了一个点,再胆怯的人,再弱小的势力,都有可能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力量。 左权晋看着梅仁杰,出声道:“右相大人,你没有好法子,却有阻止刑部和京兆府尹查案,难道你知道谁是真凶不成?若你又不知道真凶是谁,就不要阻拦刑部办案。太子殿下被人挑断手脚筋,全东淩的百姓都在愤怒,只不过让麟州的女子稍稍委屈几日,协助朝廷将杀手缉拿归案,有何不可?”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1 (左权晋看着梅仁杰,出声道:“右相大人……只不过让麟州的女子稍稍委屈几日,协助朝廷将杀手缉拿归案,有何不可?”) 梅仁杰怒道:“办案是这样漫无目的的抓人吗?” “不这样,怎么逼出凶手?” “若怎么逼她们都不出现呢?”梅仁杰反问左权晋,“难道就这么一直抓下去?是不是以后遇到没有具体目标的案件,朝廷都可以随便抓相似的人?” “这次太子之事是个意外,以后必然不会出现。” “左相大人何以保证?” 左权晋对着东方烨施礼,“因为我们有一个英明的皇上。” “你!” 梅仁杰内心只叹,真是无时无刻不忘拍马溜须。 争论激烈的朝堂之上,梅迦逽一言不发,贞康帝登基有二十年了,她不信他不懂‘与民为敌即是走向极端’的说法。还是说,他以为向一个麟州下手根本不足为惧?一个城的百姓不足惧,那一个国呢?即便是她,也无法保证东淩所有州城郡的管理府官皆是清廉爱民的,贪污腐败哪个朝代都有,哪个地方都存在,只是多少大小的区别,万一别的州城百姓因麟州之事发生暴动,难道用军队去镇.压自己的百姓吗?那,是一个将军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好了,此事不要再争论了。刑部尽快抓到刺客,争取早日释放无辜人等。” “是。” 梅仁杰扼腕叹息,那些人多被关一日,朝廷的风险就多增加一分,天牢里的审讯方式五花八门,女子们在里面越久,引出的变数和事情就越多,这些都不能不被考虑,皇上为何会在这么严重的事情上犯糊涂,关乎民生的糊涂,任何一个君王都犯不起啊。 大殿上静了片许,东方烨看着百官,问道,“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归宗天想了想,站出来,“启禀皇上,南征将士都论功行赏了,唯梅将军的奖励还没有落实。” 梅迦逽这才知道,她不上朝的一阵子,跟随她出生入死的战士们都得到了应得的奖励,入殿前她还正有为他们争取的打算,如今看来不必了,可,为何这事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东方烨看了眼归宗天,到底是武夫出身,尽捡些别人不说的,还真是不长眼睛不观情势。 梅迦逽趁机跪下,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将,为国为民出征不必有什么奖赏。” 东方烨嘴角渐渐笑了。 “微臣只希望皇上能遵守臣南征前给臣的那个允诺。” 东方烨嘴角的笑,慢慢的消失了。她,果然没忘记。 话到此,东方烨也不好再装了。 “梅将军说说你那个要求,你想让朕答应你什么?” 梅迦逽挺了挺身子,“臣恳请皇上允许闲王爷和臣一起隐居到辰州,不得皇上诏令,毕生不回帝京。” 话音落下,朝堂上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梅迦逽要贞康帝答应她的是这样一个条件,顿时就有不少人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东方烨俯视着梅迦逽,怎会是这样的条件?他心目中以为她想要的,是他赐婚于她和老七。 很快,东方烨就反应过来,相比他心目中那个要求,梅迦逽提的这一个,更具危险和难度。 梅迦逽啊梅迦逽,你果真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 “梅将军,这就是你南征前心中准备向朕提的要求?” “是。” 东方烨微微眯起眼睛,果真是没有违背仁义道德的一个条件,但,却是一个让他相当难点头的要求。 “皇上。” 闯了祸而不自知的归宗天看着东方烨,“皇上不能全部答应梅将军的请求。”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归宗天的身上。何为不能全部答应? “皇上,梅将军为我东淩的辅国大将军,她与闲王爷虽情投意合,但身为刘军主帅,怎可隐居?依臣之见,闲王爷既没有去北齐娶代善公主,又从九龙寺还了俗,回到其多年前的封地也属必然。不过……” 东方烨挑眉,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此番作法必会拆散梅将军与闲王爷,想来似乎不近人情,老臣听闻闲王爷年寿不过五载,分离他们,实属无奈。” 听完归宗天的话,东方烨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老将军是真的老了吗?若非他是他最信任的老臣,恐怕他早就怀疑他背着他和老七勾搭上了,居然说一大通帮助老七的话,看看他那些建议,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提议!送老七回辰州?他宁愿送梅迦逽走都不愿送老七,现在的老七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小娃娃了,在他得了万众民心的时候,他放他出帝京,无疑是为自己造出个对手。在他鞭长莫及的辰州,他无法一手掌握他的动向,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来的安全。 只是…… 东方烨皱起眉头。 允许梅迦逽和老七一起去辰州必然不可,但拆散他们又是可取的吗? 东方烨的目光落在梅迦逽的身上,她对老七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到,若自己拆散他们,怕是会激怒她吧,允他们去辰州不行,拆散亦不可,唯一的法子便是…… “梅将军。”东方烨似有为难道:“朕知你与老七的感情深厚,但老七是朕的皇弟,朕对他的感情,不比你少。而今他身负重伤,在世间的年岁也不久,作为他的皇兄,朕着实不想看着他再去辰州。京城的各种条件,对疗养他的身体,都有更多的帮助。” “就是。” “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仁慈啊。” 听着朝中大臣的私语,梅迦逽心中带愤,真是一群看情势说话的人,好在,她也不抱第一次提出来就得到贞康帝允诺的想法。 “皇上。”梅迦逽又道,“近年军中人才辈出,朝中亦有很多杰出的新秀,臣多年为帅,亦该让贤,让更多的人得到历练。且,微臣乃一介女流,言尽到底,终究是要出嫁相夫教子。” 话到这个份上,梅迦逽不信别人听不懂她的话了。 看着梅迦逽变相的用一个很隐蔽的方式让自己赐婚,东方烨再度为她的心思叫绝,她这是在为前几天晚上他做的事情对他宣战吗?哼,好一个暗示啊!好一个警告他她是闲王爷的女人! 左权晋看着梅迦逽,道:“梅将军,帝京的药物和医术都比辰州好,闲王爷在此,更方便治疗。至于你们成亲生子,在辰州可以,在帝京也可,没必要让皇上下旨送你们去辰州。” 文武百官谁人不知梅迦逽这个要求背后的心思,她不想参与众皇子夺储,只想和闲王爷一起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惜的是,她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皇上岂会让她随闲王爷离去。 梅仁杰看着与自己不同队列的梅迦逽,四儿,你真决定了吗? “左相大人。”梅迦逽抓到左权晋的话柄,顺水推舟道:“亲王成亲后还居住在帝京的先例可是古前未有,你想让皇上违背祖训吗?” 左权晋脸色一变,急忙跪倒在地。 “皇上,臣不敢。” 东方烨见梅迦逽步步紧逼,冷静下思绪,问道:“这么说,你和老七选定了成亲.日子?” “回皇上,正在与闲王爷商榷。” 梅迦逽暗喜,果然,疑心病极重的贞康帝上钩了,现在的他也算不准自己和七郎是不是真的定了日子,以此态度步步逼近,留他们在帝京还是放他们走,必然有一个结果,除非他对闲痛下杀手。 东方烨的眼睛眯得更紧,果真是领兵的,出手倒真不含糊。 “七王爷身体委实太差,此事有待朕再斟酌下。梅将军,若你想到有别的要求,可以互换,朕不甚愿意看着老七再去辰州受苦。” 梅迦逽恭敬的低下头,皇上在乾坤大殿的圣面她怎会一点不给,只是,让她改变心意,绝不可能!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2 辅国将军府。 下朝后,梅迦逽被涅槃带着飞快离开了乾坤大殿。见到紫色身影,前厅的东方闲和凤凰皆愣了下,东方闲的眼底闪现难得一见的波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姐。”凤凰声音里带着显而易听的喜悦。 涅槃在梅迦逽耳边小声道:“王爷就在你正前方。” 梅迦逽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快了些,“七郎。” 东方闲伸手握住梅迦逽探过来的素手,声音无限轻柔,“回来了。” “你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检查敷药?现在右手能吃饭了吗?” 梅迦逽将心中一直记挂的问题不停顿的问出来,好像问慢了自己就会忘记一般,言语间浓浓的担忧和关心之情毫无掩藏的尽显,随着她脸上的忧色加重,东方闲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深了。 “这些日子左手吃饭好习惯吗?有没有瘦很多?还有你的……” “好了好了。”东方闲浅笑着将梅迦逽轻轻拥进怀中,“本王很好。” “逽儿,我很好。” 梅迦逽不再急问,抬起手轻轻抱住东方闲的劲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紫竹香,心境愈发的明澈。 是了,就是这个感觉,此人,才是她要的! - 深夜,天空中意外的出现了一枚清冷的寒月。 梅迦逽坐在辅国将军府的凉亭里,听着亭中的东方闲悠悠闲雅的抚着琴,琴音飘荡在园中,一切都静谧的让人醉梦难醒,这般的姿态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琉瓦高墙的日子果真不适合她。 悠扬的曲声点点沁心浸脾,渐小渐停…… 东方闲放下手,缓尔起身,站到雕栏边,看着月下的湖面,低吟。 “平湖清月逗波游,阁水岸望俱消愁。玉寒泉冷未凝景,莲魄戏浪泛小漪。墨云银珠同亭舞,鲤越佳荷乐入楼。” 梅迦逽靠在亭柱上,静雅芬芬中想到张若虚(唐代)的一首诗,低声念着,“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xiàn)。空里流霜不觉飞,汀(tīng)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片刻后,东方闲接了下一半的诗句。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jié)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涅槃在亭外闲漫的走着,听到梅迦逽和东方闲的声音,不禁纳闷,这么美好的江色画卷,意境空明,缠绵悱恻,词语清丽,为何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有种无名的压抑感。 亭中,东方闲走到梅迦逽的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头靠入他的胸口,“说吧,在愁什么?” “听出来了?” “呵……本王很笨?” 梅迦逽将头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轻声道:“我向皇上提出要求了。” “什么?” “我们一起去辰州。” 东方闲看着湖面的目光缓缓收回,垂眸看着胸口的梅迦逽。 “没同意?” “嗯。” “他不舍得你离京。” 梅迦逽轻微的摇头,“不是。他是不想放你出京。” “本王亦不想离开!” 四下寂静的夜色里,白天深埋在人心深处不易被辨别的东西开始有了被辩听出来的机会,一如此刻,梅迦逽竟听出东方闲话音里有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她不愿相信那是她心中感觉到的东西,那份感知她宁愿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为何?”梅迦逽问。 东方闲反问,“皇上会放你走吗?” “我有法子让他同意。” “然后过不了多久,边关又出现什么战事,再召你回京?” “七郎……”梅迦逽声音放得很低很柔,“这次辞官,是真的。” 东方闲将梅迦逽稍稍纳紧一些,微微叹息一记,“逽儿,帝京这个牢笼,你出不去。” “我要试!” “你一次都不用试。”东方闲的口气很坚持,“本王不会离开帝京。” 有些机会,稍纵即逝!何况,有句话,某个在位的人也应该明白。 请佛容易送佛难! “闲?” 梅迦逽抬起头,脸上有着疑惑的神色,他是怎么了? “听着,你不必再周.旋什么。本王,不走!” 相同的词句可以用在不同的场合和对话中,但说话人语气的差别却能表达出不同的意思,亦如此刻的东方闲,他让梅迦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他坚定的态度让她迷茫,到底是因为害怕与她分开?还是他在思虑什么其他? 和谐的气氛因为梅迦逽和东方闲对于是否去辰州的相反态度而变得有些僵,两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后,回到房间里休息,彼此间相互依偎的动作自然而熟悉,只是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在此时,他们都很清楚,谁先出声便会是成为妥协的一方。从来两人有分歧后,梅迦逽多半被东方闲说服,亦或者她自己会站在东方闲的角度替他想清楚,两人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相悖的意见。 她不想留他在帝京经历波谲(jué)云诡(guǐ)的朝廷争斗,不管哪个皇子成功,他都是一个不让人讨喜的角色,无权无势,却又有让他们忌惮的她。 他不想和她一起去辰州,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人并不会因为他们的退让而放过他们。 - 很快,帝京的初冬在各方人马的明争暗斗里过去。 寒冬渐临,人们都穿上了棉衣,家境稍微好一些的人家,出门都披着大氅(chǎng)抵御刺骨的寒风。 从梅迦逽告诉东方闲自己向贞康帝提出要和他一起去辰州的要求后,两人好几天没有交流,沉默的气氛让涅槃和凤凰有些不习惯,可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明明两个人都在斗气坚持,可生活中两个人的行为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她关心他的饮食,他很注意她行动的不方便,仅看两人相互间的呵护,一点都不觉他们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只有梅迦逽和东方闲自己明白,他们不言不语,不是生对方的气,而是各自都不想退让,但,无关乎对彼此的照顾。 辅国将军府的门口。 东方闲牵着梅迦逽走到马车前,送她进了马车,帮她理了理身上的貂皮大氅,又将手拎着的一个暖手小炭炉放到她掌中,转身走出马车。 “德叔,早去早回。” 驾车的德叔忙应道:“是,王爷。” 涅槃上了车钻进车帘,坐在梅迦逽的右手边。 “驾……” 早朝的路上,涅槃看着梅迦逽,概叹道:“你们这算哪门子的吵架?冷战?不是。激烈斗争?不是。什么事没有?也不是。” “谁说我和闲王爷吵架了?” “梅四小姐,你别说你们这几天说了话啊。” “没说话就是吵架?” “基本算是。” 梅迦逽微微叹气,“真不明白他……”为何就是不肯回辰州? “别说闲王爷不明白,我看你就够我和凤凰不明白的。”涅槃拢了拢身上的上好大氅,说道,“你手握重兵,别的不说,就单这一点,皇上能放你去辰州?何况,就算你出了帝京,疑心病那么重的贞康帝能放心?到时在辰州,我们无一兵一卒,皇帝老爷哪天一个不高兴了,你和闲王爷就是案板上肉,任宰!” “皇上担心的不是我!”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3 东淩皇宫,凤鸾宫。 韩莲亲自服侍着准备早朝的东方烨,眼中隐隐约约的带着一丝愁色。东方烨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放不下太子东方恪,安慰的话他早说了,现在只能希望御医们有法子救好恪儿,若无能为力,恐怕他这个父皇也无法使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将他变好,皇权不是仙法,没有断筋重连的本领。 “皇上。”韩莲为东方烨扣着领扣,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 “皇上。” 韩莲扣好扣子,后退两步,跪到地上,“臣妾有件事想求皇上答应。” “你先说予朕听听。” “皇上,恪儿变成如今这样,臣妾真的很心痛。起初您不答应梅相四女嫁于她,怕她有朝一日牝(pìn)鸡司晨,但事到如今,恐怕梅相死都不愿把梅迦逽嫁给我们恪儿。可是皇上……” 韩莲的眼睛泛红,哭泣道:“恪儿他是真的很喜欢梅迦逽,这些日子,她不去东宫陪他,恪儿不吃不喝的,看得臣妾的心,真的好痛啊,皇上……” “皇上,你就下一道圣旨,让梅迦逽嫁给恪儿吧,臣妾真是不忍心看到恪儿身体和心灵一起被摧残啊。” 东方烨冷着脸望着地上的韩莲。 “胡闹!” 韩莲泪眼汪汪的看着东方烨。 “亏得你还是皇后娘娘,梅迦逽和老七的感情天下人尽知,恪儿成了残废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时朕下旨赐婚梅迦逽和太子,你不是让朕成为天下第一强抢民女的强盗吗?” “可是我们的恪儿……” “麟州抓人一事已经让百姓很不满了,再来这么一出,你可是觉得后宫的日子太安稳了?”东方烨愈发来气道,“你心疼恪儿,朕能理解。那梅仁杰就不心疼他的女儿?当初梅迦逽执意和老七在一起时,梅仁杰可没少反对,为何?就是心疼自己女儿跟了他受苦。你现在让梅仁杰接受恪儿,你觉得可能性多大?” “那……那梅相不是一向对皇上温和有加、贤达明理吗?” “那是国事,到了自家女儿终身幸福的事情上,他还能对你尔雅彬彬?何况,你怎么不想想还一个老七!”东方烨怄火道,“你想要梅迦逽,那老七是傻子?他就不知道要天下第一美人?” 韩莲为东方烨最后一个形容梅迦逽的词震惊了。 天下第一美人? 在皇上的眼中,梅迦逽竟还带着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后宫行走多年的韩莲太了解一个美人对男人的影响了,如果皇上眼中‘梅相府四千金’‘辅国大将军’‘太子玩伴’‘爱臣之女’的多个身份后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美人’,那便意味着……他看她不单是君臣长幼,很有可能是男女之色。 “皇上……” 东方烨摆了一下手,“好了,此事不必再说。” “恪儿他……您就不管了吗?” 走到门口的东方烨站住脚步,似乎对韩莲的话甚是不悦,恪儿是他的儿子,他怎会不心疼他,只不过,他要考虑的方面比她这个当母后的多许多罢了。 “朕何曾说过不管恪儿?如今内忧外患,可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的。” 说完,东方烨拂袖而去,留着韩莲在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各种情绪纠绕在心头。 - 御书房。 早朝后,梅迦逽一反常态的没有在离开乾坤大殿后出宫,站在御书房的门外等待贞康帝的宣见。 程德海从屋里走了出来,“梅将军,皇上要批奏折,没有时间召见你。” “程公公,劳烦你再为通传一次。” 程德海为难的看着梅迦逽,“将军,其实……” “其实皇上知我为何而来,对吧?” 程德海轻轻叹了口气,“哎,老奴再去传一次吧。” “谢谢公公了。” 一连三天,梅迦逽求见东方烨都没有成功,明摆着的躲避态度让梅迦逽更加坚定要离开的决心,皇上和恪都太会在适当的时候示弱了,不是每一次他们装模作样的退避都能得到她的原谅,她不想拿七郎的安危来冒险,夺储之战她是没有经历过,但古往今来,多少书籍都记载了皇位争夺的残酷,每一次都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登基之路。她不想这一次的血路中,有七郎的鲜血。 第四天,梅迦逽没有上早朝,等到东方烨下朝后,等在他去御书房的路上。 这一次,东方烨无可避免的看着梅迦逽,她倒还真是下了决心。 “皇上。” 梅迦逽跪在东方烨的桌前,开门见山道:“微臣有事想启奏皇上。” “既有事要奏,为何不上早朝?” “臣以为,此事先向皇上禀明更为妥当。” 东方烨目光冷冷的看着梅迦逽,问道:“何事?” “臣欲帅军大战祈邙关。” 什么?! 东方烨大吃一惊的看着梅迦逽,出兵祈邙关? “说下去。” “北齐因代善一事与我朝交好,且北齐沿江十城为我东淩的城池,综合他们的实力,便是有不顺之意亦不足为惧;南晋因先前的边界全线战役损伤无数,被我东淩侵占了五十多里疆土,近些年必然没有反.攻的能力;最后剩下六年前因祈邙一役大为受挫的西楚,而今西楚日渐强盛,是我东淩最强大的敌人。臣愿意领兵出战祈邙,解除我东淩最大的威胁。” 梅迦逽说完,静静的等着,她不信自己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贞康帝不会心动。 东方烨看着梅迦逽,内心被她的话扰得大浪频起,他一心想成为乱世里最至尊的君王,这个想法在六年前得到这个军事奇女后变得更加坚定,她说的不错,北齐被十城遏制住,南晋也因为之前的南征失去攻击东淩的能力,这两个战役都是他启动统一步伐里的打算,现在第三步就是西楚,如果西楚被拿下,他的一统大愿要不了多久就能实现,而且,一旦她大败西楚,剩下攻陷的动作即便没有她,归宗天等等将军也能完成。这样的条件,他无法不心动,她不是个好战份子,能让她决心对付西楚的时机并不多,这一次,很难得。只因,她主动提出攻打西楚,必然会为此付出更加严密的计划,务必保证成功,以好向他要那道圣旨。 一道,放她和老七自由的圣旨! 梅迦逽啊梅迦逽,你当真为了老七能做到如此了! 东方烨很清楚,一旦他同意,那他和她的交易就会很有默契的达成,他要天下!她要自由! “你确定你会赢吗?” “皇上要的,只是结果,不是吗?” 梅迦逽明白东方烨对她或许有些男女之间的想法,但是她更看得到他想一统天下的野心,乱世四国的格局多年,东淩从最弱变成现在的最强,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放弃变得更辉煌和更尊贵的心思,尤其是一个算得上有头脑的帝王。江山与美人,从来都是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抓在手里权衡的两者,也许是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男子,但眼前的东方烨该是属于大部分男人一类,他们更现实,有了江山,美人何会缺少呢? “你不怕朕出尔反尔?” 梅迦逽微微一笑,“君,无戏言!” “你,一定要战?” “这交易,皇上不亏。” 东方烨笑不达眼底,“可会让朕割掉心尖的珍宝。” 他想统一天下,成真正的王者。但他也越来越看到她的美了,美得夺人心魄,每次想到她现在将老七护在将军府,他都恨不得将她从将军府里抓到静心宫,他真不甘输给老七。 梅迦逽轻声道:“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东方烨似有不屑的说道:“朕是皇上。” “此乃天之法则,圣上很明白,不是吗?” “朕,考虑一下。” 梅迦逽伏到地面,“谢皇上。”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4 梅迦逽从御书房出来后,刚走马车边,涅槃见到一个人朝她们走来。 “迦逽,老爷来了。” 梅迦逽站住脚步,等着梅仁杰走近。 “老爷。” 梅仁杰对着涅槃和凤凰点点头,看着梅迦逽,“四儿。” “爹,找我?” “嗯。” 父女俩一起上了马车,慢慢朝朱雀门走去。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梅迦逽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梅仁杰说话,她决定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爹,你可以责备我。” “哎……” 梅仁杰毫不掩饰的将心中郁闷长叹了出来,“四儿,你南征惹得太子出宫遇害一事才刚刚平息,何苦在这个时候再卯着去拔龙须呢?爹知道你心系闲王爷,但夺储之事不是一朝一夕,皇上如此健康,说不定几年,甚至十几年内都不会立太子,有些东西不用那么担心,或者说,不用表现这么明显。王爷命不过五载,未必就能看到新太子出现。” “爹,你说的不错,这些我都想过。可为官这么些年,难道还不能体会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梅迦逽心有戚戚道,“皇上心情好时,梅家做什么都是对了。但现在,哪怕我做的是对的,在他眼底也会染上一层颜色,他一定会仔仔细细的剥开所有的障碍去看清我是否有偏袒闲王爷。这样的不信任,过一天,梅家的危险就多一分。相同的,闲王爷在他眼中也更加容不得。” “你今日找皇上,所为何事?” 梅迦逽答得简介有力,“领兵出战。” “什么?”梅仁杰惊讶着,“出战?出什么战?” “我与皇上做了个交易。灭西楚,得自由。” 梅仁杰斥道:“瞎胡闹!” “爹,燕中十六州时,皇上就动了统一天下的步伐。北齐十城派的是原京畿北部守军将军尉迟德,他是贞康帝的心腹,有他镇守北线第一关,皇上睡的安稳。之前的南晋被我们重损,又少了一方威胁。现在对付西楚,最能打动皇上。” “打动他之后呢?” 梅迦逽微微一笑,“打动他,我就出战呗。” “你拿战争当儿戏?” “爹,西楚日渐强大,不灭他们,东淩难以长治久安,迟早要出问题。” 梅仁杰气道,“我当然知道西楚要灭东淩才能更强盛,但你不需要这么急。” 梅迦逽摇头,爹只看到了她和贞康帝,还有一个人的问题他没有看到,如果说贞康帝的问题在野心,她的问题在关心,那么那个人的问题,则比他们要严重的多,她真怕自己最怕的东西会出现。 “爹,我心意已决,你别劝了。” - 腊月初一。 一场面盛大的拜将出征典礼,文武百官皆到场为梅迦逽的征战向天祈福,许多深藏的官员们都懂,南征后对梅迦逽的奖励没有后续,此次她又出战,十有八.九是辅国大将军最后一次为国出战,更是决定贞康帝能否实现一统天下的决定性战役。此一役后,皇上大约再无留住梅迦逽的理由,飞鸟尽,良弓藏,这是武将结局亘古不变的规律。亦或者说是梅将军最好的结局,她终于和闲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手握着护佑出征凯旋的御赐福玉,梅迦逽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一步她都踏得格外平稳。 这一次,是她人生第一次主动发起战争。 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身为贞康帝的辅国大将军出战。 这一次,是她唯一带了私心的战役。 这一次,是她输不起的一场西伐。 梅迦逽的护卫队经过辅国将军府门前时,朱红的大门紧闭,涅槃和凤凰几乎同时向府门看去,失望的神情瞬间出现在两人的脸上。 果然,王爷没有出来! 从梅迦逽向贞康帝提出交易后,东方闲的态度比之前更加的坚定,但让涅槃和凤凰诧异的是,一向顺着闲王爷的迦逽破天荒的坚决无比,铁了心要把他带回辰州远离朝堂争斗。 出征的队伍走出帝京,行了一段时间后,涅槃驾马走到凤凰的身边。 “哎,你觉得,为什么闲王爷不肯回辰州?” “皇上不会让小姐离开的。” “这次迦逽不是做了最后的交易吗?” 凤凰叹息,“谁能保证皇上能让他们在辰州待一辈子呢?” 涅槃思索起来,也是,放他们去辰州待几年,等五年后王爷死了,还不是能把迦逽变着法儿召进帝京。 “这么说,闲王爷不信皇上?” 凤凰反问涅槃,“你信?” “听你这么一说,也不信了。”而后,涅槃又觉得不对劲,“不对。” “哪?” “我们都不信皇上,迦逽那么聪明,她能信?她既然坚持这么做,难道就没想好所有的情况?”涅槃勾唇一笑,“迦逽绝顶聪明,我信她。” 凤凰看了看马车,不得不说,涅槃的话很正确,小姐太过于聪明,只要她想要的,必定有法子,也许正是明白这一点,他才直白的坚持他的态度吧,以期得到她的退让,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她这次如此的坚决。 - 东淩皇宫。 才见宫头云似盖,已惊墙下叶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不顾韩莲阻止顶着寒风坐在东方烨御赐的銮驾上看拜将大典的东方恪看着梅迦逽一点点走远,心中有团火儿想发泄,却又无从寻到出口。 “太子殿下,外面风大,奴才送您回宫吧。” 东方恪痴痴的看着梅迦逽的马车慢慢走起来,任何声音都没有听到。 站在东方烨身边的韩莲转头看着东方恪的模样,眼眶一下泛红,也许这真就是宿命。 梅迦逽走后,东方烨看了眼东方恪,走到他的身边,吩咐抬銮驾的公公,“抬到御书房去。” “是。” 直到东方恪被人抬到御书房里,他还保持着观望梅迦逽离开的姿势,看得东方烨无奈又窝火,最后对着宫人摆摆手。 “都退下。” “是。” 东方烨在房中徘徊了许久,最后在东方恪的身边慢慢放低身子,伸手握住他的手,“恪儿,父皇知道你喜欢迦逽。但,她现在是你七皇叔的人,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子,父皇……” 看着东方恪消瘦得很厉害的面庞,东方烨心痛无言,握着他的手攥得极紧。 “为何同意?”突然的,东方恪发问。 东方烨看着东方恪质问的眼神,沉默着。 “为何同意?”东方恪又问。 东方烨叫道:“来人。” 程德海很快走了进来,“皇上。” “将太子送到东宫。” “是。” 东方恪低喝道:“慢着。” 程德海停下脚步看着东方恪,接受到东方烨凌厉的眼神,连忙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你为何要答应她的交易?” 面对东方恪再三的质问,东方烨龙颜不悦,道:“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和朕说话!” “不然你叫人把我砍了呀。” “你!” 东方烨见到进来的太监们,大骂道:“出去!” 刚被程德海领进来的太监们又转身快速的退出御书房。 东方烨怒气冲冲的看着东方恪,“不就一个女子吗?竟让你落魄成这样!东方家的江山不比一个女人重要?东淩曾经被他国欺负的日子你忘记了?统一四国后,多少个美人不能进宫?” “不是迦逽。” “一统天下后,梅迦逽又能逃到哪儿去?”东方烨喝问着东方恪,“辰州难道就不是东淩的皇土?她走到哪儿,都是东淩天子的女人!” 东方恪颓败的低吟道,“不,她不是,她不是东淩天子的女人,她也不是我的女人,她只是七皇叔的女人,只是七皇叔的。” “哼!”东方烨一甩纹龙宽袖,“你七皇叔?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5 梅迦逽西征不想过早的惊动西楚,选择了很隐蔽的线路,由此路程远了许多,行了五日,刚过三分之一。 天,一日比一日更寒。 一路上,涅槃和凤凰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两人全天都贴身护卫在梅迦逽的身边。 晚上休息时,涅槃睡在梅迦逽的旁边,看着她闭合的眼睛,嘴角慢慢勾起,这小妞怎么就这么聪明又漂亮呢? “哎,迦逽,你睡着了吗?” “你想问什么?” 涅槃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那口气,是人都知道。” “梅四小姐,你在打击我的智商。” 梅迦逽轻轻笑出声,被她深藏极好的低沉心绪稍稍转明些,“呵,问吧。” “你和闲王爷‘那个’了吗?” 梅迦逽纳闷,“什么‘那个’?” “你这么漂亮,你们睡在一起那么多晚,他技术怎么样?” 梅迦逽脸颊瞬间通红,“涅槃,睡觉。” “哎哎哎,别啊,说说,我很好奇啊。” 梅迦逽将被子遮到脸上,声音闷闷的,“我困了。” 见梅迦逽害羞,涅槃索性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到她那边,抱着她,“你偷偷告诉我吧,我谁都不说,保证。” 梅迦逽装睡…… “哎,真不说啊?” 梅迦逽继续睡…… “迦逽,你想王爷吗?” 梅迦逽心尖一颤,怎会不想他,离开这么多日,每晚没他在身边,竟是那般的不习惯,两人互不言语是一码事,但相互偎依感觉对方体温和温情却是一种很容易上瘾的事情。经过这么久,她早就熟悉了睡觉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和温度。因为他,她才发现,自己也是有依赖情愫的,例如对他温柔拥抱的贪喜。 忽的,梅迦逽想到一事,将脸上的被子扯开丝丝。 “涅槃。” “嗯?”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人了?” 从南征回来之后,她让凤凰密切关注着涅槃,姑苏默再没来帝京找过涅槃,这丫头也像从来没遇到过他一样,不提起,不哀怨,但是她了解她,若是真的动了心,哪有可能不想念的道理。男女间的感情是最折磨人的东西,有时面色平静下面藏匿的往往是惊骇人的滔天巨浪,只有埋着相思之人才能体会的钻心纠葛。 “没有。”涅槃否认了。 梅迦逽却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丫头是不是想安抚她?莫非她以为自己担心她不能全力以赴的在战场上杀敌吗? “涅槃,你了解他吗?” 涅槃一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回忆心中的那个人,也似乎是在想用什么话来回答梅迦逽的问题。 “他是个好人。” 除了这几个字,涅槃发现自己找不到更深刻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她不知道他在哪儿的人,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甚至在和他一起都忘记要担心他是不是别有目的,只觉他是一个不会伤害她的好人。 梅迦逽忽而有一瞬的心疼,伸手抱住涅槃,问她,“除此以外呢?” “我不知道他更多的信息,更加不知道他本质深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涅槃看着梅迦逽,“迦逽,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你,我觉得,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什么都看不见,我是你的眼睛,除非你的眼睛好了,否则,我哪儿也不去。所以,迦逽,你不要担心我。我不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 生活在这个朝代里,她在辅国将军府过的很好,和迦逽、凤凰也处的很好,没有大志向的她只希望一生如此平顺。 “涅槃,你有没有想过突然见到他?”梅迦逽试探的问。 涅槃摇头,有着现代某些女子对感情的洒脱,“会想起他的脸,但是,不会想和他有没有结果。他知道,他有男子主义思想,而我不能离开你。何况,最重要的一点,南征回来这么久,他若真对我有心,早就来帝京看我了。既然他不用心,为何我要花心思在他的身上。” 女子,要学会爱自己。当一个男人真心惦记你时,他会忍不住出现,能忍住的相思,又怎算是真的相思。 另一边的凤凰禁不住赞道,“涅槃,你很棒。” “因为我和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想的开。 梅迦逽问,“和我们什么?” “和你们不一样呗,我才不像梅四小姐你那样,宠坏了闲王爷。” 梅迦逽无奈的笑笑,“呵……”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军中的密报送到梅迦逽手中,涅槃和凤凰明白,那是迦逽部署的人马一一到位,她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役,这次既然能主动发动战争,必然是冲着胜利而去。 又五日后,路程行了三分之二。 梅迦逽随身带着的护卫们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种紧张,大战前夕的紧绷感渐渐让他们心中的弦开始绷紧,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感,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若此役胜利了,他们必然是东淩历史里一场大战的见证人。 西楚边界。 梅迦逽坐在马车里,车外呼呼的风声让她仿佛听到了一个从天边传来的飓风声音,久远而又带着一丝熟悉,好像这些年一直在她的心头吹拂一般。 祈邙平原,六年了,我又回来了! - 西楚,祈邙驻军大帐。 连丞飞快打开探子送到他手里的密报,打开,边看边转身朝主座上的姑苏默走去。 “默,东淩三十万大军劲压祈邙平原上。” 姑苏默想了想,问道:“其他地方还查到什么?” “没有。洛北驻军没有动静,怀南城驻军和北韶十万驻军也没有探到情况。” 连丞凑近姑苏默,“默,会不会只是他们增加防御?” “不可能!” 姑苏默果断的否决连丞的猜测。 “梅迦逽不会随意增兵布防,她若有动静,必然是有什么大的问题,否则,东淩也不会请她出手。这些年,那些小战役都是驻军将军拿的主意。这次她亲征到祈邙平原,必定有事。” 连丞道:“三十万,不算多。” “但祈邙原来守军才六万,现在增到三十万,还不算多?” 足足五倍的兵力,说明这必然是一场不小的战局,祈邙关易守难攻,三万守军兵力能抵进攻者十万,六万便足以抵御敌军二十万,现在三十万布防,可见梅迦逽是下了防御百万进攻大军的态势啊。 “这梅迦逽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丞。加派人手刺探祈邙周围的情况。” “是。” “还有,在晋山南北部各增兵十万。” “是。” - 东淩西楚对立的局面过了七天,双方没有开展一次像模样的战争。 洛中云麾(huī)将军陈子进率领十万部将从正面进攻西楚,当西楚出兵应战时,陈子进又将部队撤回原来的防线,碍于梅迦逽用兵的奇特,姑苏默下令不让西楚部队杀过去。就这样,双方拉锯着,东淩出兵攻,西楚迎,东淩便退,西楚止。 第八日。 又上演了一次你进我退的场面。 涅槃骑马站在梅迦逽马车的旁边,大风吹起她的披肩,风中翻飞不停,看着陈子进将不对撤回来,她真有些奇怪,这么来来回回的试探而不开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收兵吃午饭时,涅槃坐到梅迦逽的身边,帮她夹着菜,好奇的问道:“迦逽,我知道你用兵厉害,可这八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赢。” 涅槃一愣,她当然知道他们目的是赢,可这耗着总不会赢吧,算算从帝京出来的日子,二十三天了,可一点振奋人心的消息都没有。 再,三日后。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6 (再,三日后。) 寒风呼啸的越发厉害,早上起来,涅槃见到雪花朵朵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哇,下雪了。” 梅迦逽坐在厚厚的软被上,轻轻笑了起来。 “迦逽,外面的雪好大啊。” 在帝京看过不少次的雪,但,从来都没有眼前的惊艳,白茫茫的一片全部都是雪,一眼望不到边际,草原的雪景,美得不可胜收。 “凤凰,快来看啊,好漂亮啊。” 大雪好像也给所有的士兵带来了兴奋,大家脸上似乎总染着些笑意,走路都好像轻盈起来。雪中深陷下去的脚印,不多时便有新的雪花填上,眼中银装素裹着的世界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纯洁而美好。 凤凰从大帐里走了出来,看着大雪,嘴角浅浅的勾起一丝笑容,只是很快又消失了。这雪,真像六年前那天的模样啊。 涅槃和凤凰在帐外看了会儿,转身进去,见梅迦逽坐在床边,涅槃拿起大氅走过去,披到她的身上。 “冷吗?” “没事。” 早餐后。 梅迦逽命各军按兵不动,静待她的命令。 有了白雪,涅槃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到准备吃晚饭时,嘴里都哼出了小调。 “凤凰,涅槃。” “在。” “小姐。” “全军整装,待发。” 涅槃和凤凰愣了下,此刻发兵?两人不做多想的很快执行。 “是。” 不久,陈子进的十万大军和原祈邙关的守军忠武将军梁致远,宁远将军李然,各领着自己的三万人马在白色的草原上集结待命。 梅迦逽的白色尊贵马车在黑色军阵里,夺目异常,马车的两边分别是黑色劲装的凤凰和涅槃。 忽然,马车里传出一道婉脆的声音:“出发。” “是。” 东淩不按时间点的出兵让西楚着惊,但训练有素的西楚军队很快就迎上了陈子进的大军。顷时,茫茫平原上,战鼓擂鸣,厮杀声冲破云层,踏草飞雪,大地上一场战役拉开了序幕。 “冯奇,你速带骑兵出击,护住陈子进的左右两翼!”梅迦逽对着身边的冯奇下令道。 冯奇点了点头,立即抽出腰间的佩刀,率自己的两名副将各领着一万五的骑兵呼啸而去,直插西楚先头兵阵的两端。两员副将仿佛两柄利剑,刺到西楚军的两侧,成功的分散了西楚军的集中攻击。 有了骑兵护卫的陈子进部队,士气越来越高涨,一点接着一点的向对面挺进,不断侵入西楚的疆土。 连丞见到西楚的先锋似乎有些抵挡不住的态势,喊道,“快,传令左右司军,让两个将军迅速领军加紧回击左右翼,一定要将东淩的气势也我压住,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士气高起来。” “是。” 观察了一会之后,连丞又道:“弓箭手,对东淩骑兵进行远距离飞射,我还不相信了,东淩那些靠女人保护的男人能抵得过我们的长距离远射。” “是!” 连丞身边的亲兵不敢怠慢,赶紧跑步离开去通报消息。 西楚的箭兵箭术果然了得,战局左右两边的东淩将士锋芒在密集的箭羽中得到了遏压,连带着陈子进大军进攻的步伐也慢了下来,马车里的梅迦逽仔细的辩听着两方厮杀,嘈杂的声音让她有抓不出最想要的东西的感觉。 如此下去,必然不行。 涅槃扫了扫战场一眼,见左右两翼双方争夺的很激烈,无论是弓箭手和步兵都在其中拼命,因为两边的分散,中段的陈子进还坚持挺进,但看西楚兵强马壮,恐也进不了多远了。 “迦逽,情势……这样打下去吗?” 凌冽的寒风中,梅迦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涅槃,率祈邙守军一万,直逼战线中心。” “是!” 涅槃勒紧马缰绳,打马冲了出去。 “驾!” 凤凰看着涅槃领兵杀出去,一抹讶色浮上眼底,下意识的看着梅迦逽的马车,小姐这是…… 西楚战斗指挥将军连丞看着涅槃带人冲击中心防线,嘴角勾起,脸上出现一丝有趣又必胜的决心,略带笑意道:“好啊,那个涅槃又杀过来了,本将军这次将了活捉可再不会让你跑了。” 连丞身后车帐里的黑衣男子听到他的话,目光陡然紧了些,看着风雪中那个劲装身姿奋勇杀敌,缓缓的蹙起眉心。 梅迦逽,你……真狠! 骑兵和步兵的刀剑可以避开,但是,从空中凌乱落下的长箭却让姑苏默的眼睛一刻都不敢放开涅槃,想让连丞停止弓箭手的射击却有明白自己的身份,战局被拉开,若将能扭转目前形势的箭手撤下,他……有愧于身后的将士和百姓。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天色渐渐黑了,火把映红雪夜的天空,鼓声和喊杀声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在祈邙平原一样,苍远而绵长。 忽的,一道声音赫然响起。 “宁远将军李然听令。” “末将在。” “领两路弓箭手,直对西楚左右翼,护佑陈子进和涅槃杀进去。” “是。” 很快,无数弓箭落在西楚大军之中,西楚弓箭手猝不及防之下,又因为接连射击了许久,动作有些麻木,想不到东淩的箭羽竟能飞到他们这边,死伤数开始激增。 两翼的战斗力被削弱之后,西楚中军被影响的场面很快就显现,涅槃带着人,快速冲进开始朝两边分心的西楚中军坚守防线。 看着涅槃越来越深入敌军,凤凰忍不住蹙眉,这…… “啊!” 凤凰低低的惊呼一声。 梅迦逽声平如水,问道:“怎么了?” “涅槃的马被人砍死了。” 梅迦逽沉默着,没有说话。 凤凰看着被西楚重兵包围的涅槃,有些急了,“小姐……” “嗯。” 得到梅迦逽允许的凤凰飞快的驾马冲了出去,“驾,驾。” 西楚连丞也见到了涅槃的遭遇,高兴道:“活捉东淩领兵女将军者,重赏!” 有了这句话,西楚兵涌向涅槃的越来越多,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将涅槃围住,姑苏默终是忍不住,提气飞入空中,黑色身影朝涅槃纵飞而去,刀箭无眼,这般激烈的对抗,她怎得就不怕死。 凤凰敏锐的感觉到有人从对面飞来,提气纵入空中,抽出腰间的长鞭,劈空长探,打飞拦在她面前的西楚士兵。 “涅槃!” 声落,鞭及。 长长的银鞭缠住涅槃的腰肢,将她一把拉到空中。 将涅槃救下后,凤凰不敢耽搁,抱着她飞身上马,这才发现,涅槃的手臂上,早就中了一箭,只是被她削断了,在远处的他们看不清楚罢了。 飞近的姑苏默也注意到了涅槃手臂上的箭,心中担忧,本能一般的忍不住追随凤凰,想将涅槃夺过来。 西楚将士们见姑苏默出手,士气大涨,竟随着的身影开始大线压上。 忽大的西楚喊杀声让白色马车里的梅迦逽嘴角渐渐上扬,“德叔,撤!” “是。” 梅迦逽的马车转头开始回撤,陈子进和冯奇见梅迦逽撤,收到了信号,领兵开始朝后撤退。 西楚人马见东淩开始后撤,只当他们被他们杀怕了,越发穷追。 眼见要追上凤凰,姑苏默恍然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撤退的军队本该凌乱,东淩的撤兵不但没有乱,而且无一人丢盔弃甲以图跑的更快,个个握紧手中的大刀,最让他不解的是,东淩的鼓声比战时更加的整齐而响亮,仿佛是在激励自己的将士逃跑的更快。 糟了!不好! 当姑苏默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东淩的鼓声太大了,他喝止的声音完全被盖住,大量的西楚军队压到战线上。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7 (当姑苏默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东淩的鼓声太大了,他喝止的声音完全被盖住,大量的西楚军队压到战线上。) “回去!” “撤退!” “不要追了!” 不论姑苏默如何下令,他的声音都达不到西楚战士门的耳中,战线已经靠近东淩祈邙关的守军驻地不远处了。 兴奋追击的连丞亦察觉到了异常,看到空中姑苏默手势后,开始带有微微惊慌的大喊。 “停止追击,回撤!回撤!” 连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紧张的望着不断被他们压进的祈邙平原,梅迦逽领兵从无败绩,更没有见她撤退过,他们是不是太想打败她了,也太想要这场久违的胜利了,竟在她的示弱中得意忘形。 是了,梅迦逽便是梅迦逽,无人可取代的梅迦逽! 当西楚兵听到连丞将令准备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后方出现了与前方祈邙关东淩守军对阵合成的六花阵,陈子进的中军居中,周围分布前军、左军、左虞侯军、后军、右军、右虞侯军。 连丞心道一声,糟糕! 姑苏默飞回到自己的车帐中,看着趁夜色从后面突然将包围的东淩军队,难怪探子探不到东淩洛北、北韶的动向,他们都被梅迦逽隐藏着赶赴祈邙关,又怎么可能被他们探得一丝半点消息。 连丞骑马走到姑苏默的面前,“默,现在怎么办?” 姑苏默皱眉,“六花阵有圆阵、方阵、曲阵、纵阵、锐阵等阵型,这五种阵型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大将可根据不同的敌情、地形、攻防等需要采用不同的阵型。我们这次面对是梅迦逽,这样一个奇女,着实猜不到她将如何走阵啊。” 当姑苏默都不知道如果解决眼前局面时,连丞有些急了,这梅迦逽,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用了八天虚虚实实的诱攻他们,逼得他们很想一战定生死,然后趁着雪夜突袭他们,用先头部队耗着他们的体能,然后再用自己的心腹大将诱他们上钩,最后用埋伏的强兵来围阵绝杀他们。这样一个节奏严密的战局,竟从被操控在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人手中,若不是亲自经历,他真的不愿相信这是一个女人能掌控的场面。 与连丞不同的是,只有姑苏默明白,梅迦逽所有的布局算严谨,却不是让她成功的条件,如果这一战,她赢了他,赢的决定性筹码在于—— 涅槃! 梅迦逽,这一场心理战,你确实赢了! - 涅槃被凤凰救回梅迦逽的身边,军中郎中很快开始为她包扎。 “涅槃,到马车里来吧。” 梅迦逽多有不舍,这一次,委屈她了,也幸好是晚上,若不然她岂不会见到……那个人。 涅槃看了下包得像大棒子的手,钻进梅迦逽的马车,担心道:“迦逽,我们撤退了很多。” “没关系。”梅迦逽将暖手的炭炉放到涅槃手中,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退,是为了更好的进。” 涅槃暖了暖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前方的战斗,欢喜道:“这次是该让西楚蛮子吃吃败仗,免得他们太过于嚣张。” “呵呵……” 六花阵变化多端,姑苏默纵然担心涅槃也不得不在阵中周.旋。 马车里的涅槃看了看越来越有胜迹的场面,心中开始渐渐放松。 “迦逽,这一次,会不会打到天亮?” “不会。” 梅迦逽轻声回答,“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胜利。” 涅槃笑得欢喜的重重点头,“嗯!” 一个被期待了近一月的胜利近在眼前,梅迦逽仿佛看到帝京那双期待的眼睛,此一役后,虽不能算废了西楚,但,若开门第一战胜利,其后的战役,她会更加的顺手,她期待胜利,更期待胜利后的自由,为了这个信念,再难对付的敌人她都不惧。 天空的雪,下得愈发密了。 远望原上垄,似是一种难言的别境,燕上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 听着外面的战鼓声,涅槃想了一个人,微微叹息一记。无言,我们多久没见了?现在的你知道我身处何处吗?如果你知道我现在遭遇的事情,会担心吗?会害怕我活不下去吗?又或者我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会伤心吗?无言,我想,如果我知道再也见不到你,我会很难过。我们,还能见面吗? “迦逽,你会怕自己回不到帝京吗?” “不会。” 涅槃好奇的问道:“你就不怕让闲王爷空等。” “在我为辅国大将军那日,我便想到了我今生所有可能的结局。” 外人看着光鲜的辅国大将军,其实是一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牢笼,这个笼子被军权和高位所覆盖,使得人看不见它里面的痛苦和无奈,幼时的她不懂,经历多年之后,无时无刻不希望有人来接她这个位子。这个囚笼限制了她很多的自由,给了她根本不稀罕的东西,却阻拦着她真心实意想要的东西。当她从贞康帝的手里接过辅国大将军的虎符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的生死,她会以一种什么方式死亡? 她希望的是……那种! 涅槃叹息,“迦逽,我忽然觉得,我们的人生都是一首悲歌。” 梅迦逽伸手轻轻覆在涅槃的手上,“雪来比色。对澹(dàn)然一笑,休喧笙笛。莫怪广平,铁石心肠为伊折。偏是三花两蕊,消万古、才人***笔。尚记得,醉卧东园,天幕地为席。回首,往事寂。正雨暗雾昏,万种愁积。锦江路悄,媒聘音沈两空忆。终是茅檐竹户,难指望、凌烟金碧。憔悴了、羌(qiāng)管里,怨谁始得。”(宋,吴潜《暗香》) 思绪中的涅槃慢慢回味梅迦逽话中的意思,感慨良多处,忍不住低声吟道:“云雪离披山万里,别来曾住最高峰。暂到人间归不得,长安陌上又相逢。”(唐,卢纶) 梅迦逽心尖微微一颤,“很想再见他?” “不想对你撒谎,不想是假的。” 两人交谈时,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嗡嗡的,像是一大群蜜蜂,可,这般季节,怎可能有飞虫大批大雪晚上出现呢? “迦逽。”涅槃好奇问道,“什么声音?” 梅迦逽没有答话,静静的听着。 “我出去看看。” 涅槃站起身,走到马车外面,朝四周看了看,除了正常的战场人、物,不见任何异常,但耳中持续听到一种很诡异的声音,让人有种发憷的感觉。 “迦逽。”涅槃掀起车帘,走进马车,“什么都没有看到。” 梅迦逽继续沉静的辩听着声音。这声音不是军队攻击过来的声音,也不是什么战斗器具发出的声音,震动频率实在是太整齐了,宛如是…… 涅槃看着沉默不语的梅迦逽,有些着急,道:“迦……” “涅槃,别说话。” - 西楚军中的姑苏默亦停下动作,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难道又是梅迦逽使用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吗?她在伏兵之后还做了什么手脚?为何战前他们是一点儿都探不出来呢? 忽然…… “默!”连丞大叫,用手指着天空,急呼道,“看天上!” 姑苏默抬头看去,火光中,一片乌云朝他们飘来,嗡嗡的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那是什么? “怎么感觉像虫子声?” 经连丞一提醒,姑苏默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书上记载。蛊,黑虫如云,无季无血,嗅劲灵敏,于男无虞,惟处子,剧毒。 糟! 看着黑压压朝着混战的军队飞来的‘黑云’,姑苏默猛然提气飞入空中,直冲梅迦逽的马车。 “默!” 连丞大声喊着纵身飞出去的姑苏默,“你干什么去?回来,默!”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8 (“默!”连丞大声喊着纵身飞出去的姑苏默,“你干什么去?回来,默!”) 姑苏默的身影不顾一切的朝前方突闪而去…… 白色马车中的梅迦逽似乎也听出了声音的异常,问在车外的凤凰。 “凤凰,你可看到些什么?” 凤凰很快就在远处的天边见到一团漆黑的‘云’,回答道:“远处好像有一块黑色的云飘过来了。” 梅迦逽闻后,细细的思索着,很快想起某本书上的一个记载,大惊道:“凤凰,快带涅槃走。” “是。” 凤凰一愣,稍有停顿的钻进马车,拉起涅槃。 涅槃飞快转手拉着梅迦逽,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我走?” “这声音,很像蛊师养的黑灵珠发出来的,对男子没有伤害,一旦叮上处子,剧毒无解。” 凤凰不是处子,涅槃必然还是,将士再多,功夫再好,也抵不过成千上万只虫子的攻击,只要被一只咬到就必死无疑了。 凤凰又愣了愣,拉着涅槃走到车外。 “凤凰,别管我,你留着保护迦逽,我自己回驻地。” 梅迦逽明白黑灵珠的危险,口气坚决道:“凤凰,送她走,快!” 涅槃问道:“不行,凤凰送我走了,你怎么办?这里是战场,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你,怎么可以两个人都撤离,我不走!非要走,我自己离开,凤凰留下来。” 凤凰亦觉得涅槃言之有理,止了步,转身看着马车,“小姐!” “送涅槃走啊!”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一个黑影飞快冲了下来,一道强劲的掌风突然袭向凤凰,在她转身迎接的一刹那,一个指劲突然点到涅槃的后背上,劲纤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凤凰看清来人时,尚且来不及出手,倏快的身影卷到她的身边,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涅槃,牢牢护在怀中,纵飞在空中。 “姑苏默?”凤凰疑惑。 姑苏默看着白色马车边的凤凰,再看看远处寻找猎物的黑灵珠,冷面肃颜的抱起涅槃飞向远处。 “凤凰?”梅迦逽担心涅槃,觉出马车边的异常。 凤凰轻声回答,“姑苏默带走了她。” 梅迦逽蹙眉,姑苏默…… 凤凰又补充道:“姑苏默点了她的昏睡穴。” 梅迦逽的心一下放下来,从刚才的诱敌就看出来姑苏默对涅槃怕是有些真心在乎的。如果她猜的不错,他也知道那是黑灵珠了,为了救涅槃,竟会飞过来,倒也不失为一个男子真心的表现。只怕他也没做好怎么向涅槃解释自己身份的准备吧,若不然,怎会点了她的昏穴。 “小姐。我送你走。” 情况紧急,凤凰也顾不得那么多,走进马车,拉出梅迦逽,抱着她飞到空中,朝驻军营地飞去。 空中,梅迦逽心中记挂着战场,嘱咐道:“凤凰,你把我放到某个地方,回去指挥战斗。西楚留下了姑苏默的心腹指挥将军连丞,东淩这,你随我多年,我想必定能处理好当下的情况。断不可输!” “是。” 凤凰将梅迦逽放到驻军营地的大帐里,片刻不敢耽误的转身回往战场。 当凤凰回到祈邙平原后,黑灵珠已经到了平原上空,在将士们的头顶盘旋,但因为找不到处子而没有攻击能力,将士们看着上空的黑漆漆的虫云,个个心里发怵,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些士兵用自己的刀剑去挥杀黑灵珠,发现它们亦不攻击自己,慢慢的,心中的惧意散开,只是被黑色巨影弄得头皮有些发麻。 东淩和西楚拼杀了一阵之后,战局开始回到黑灵珠来前的状态,两方人马都忘记了头顶‘黑云’的事情,全力厮杀起来。 凤凰看着天空,观察情势,眉心缓缓的皱了起来,黑灵珠似乎分成两部分,朝小姐和涅槃的离开方向分别飞去,涅槃有姑苏默护着,必然是万全的,可小姐她…… 西楚连丞指挥军队试图突破六花阵的关键情况下,东淩指挥战斗的凤凰开始犹豫,继续战斗?还是回去救小姐?小姐说战争不能输,现在正是不能放松的时刻,小姐让人送她离开留下马车,墨卫也一个没有撤,信息表现的很直白,她没有撤军,只是暂离,也正因为她的马车和侍卫都一步不离,万军将士的军心才能稳。如果现在自己撤走,那…… 凤凰掂量再三之后,终于下了决定。 - 祈邙关驻军大帐。 梅迦逽坐在桌边,右手臂放在桌上,小指轻轻一下一下敲着。 到底是谁放出来的黑灵珠?姑苏默?如果是他,他应该很清楚涅槃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到事发前才对涅槃做出救援的行为,他可以更早的动手,让她参加不了这次战斗,这样一来,所有的攻击对象就只有她,他几乎可以赢。可若不是他,又是谁?两国交战,旁国没有道理来趟这趟浑水,现在北齐和南晋都恨不得离东淩远远的,又何况在祈邙平原惹她呢?为了帮西楚?还是她某一个仇家? 思索中的梅迦逽眉心越蹙越紧,两军没了首将,战局会如何演变,变数就极多了。 “哎……” 梅迦逽轻叹,凤凰啊凤凰,但愿这些年你跟着我没有白跟,此役,我们输不起啊! 正想着时,梅迦逽隐隐听到虫嗡声,脸色轻变,难道竟追到此了? 大帐的门口忽而刮进一缕清风,梅迦逽回神时,自己已被人抱着从窗口冲出去,飞升到空中,熟悉的感觉和气味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梅迦逽诧异,“你为什么会在这?” 银色面具的男子微微一笑,“你死了,我怎么当第一偏房。” 梅迦逽只觉自己的高度不断攀升,“你带我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 “我不能离开,战况还很严峻。” “美人儿,我来慢点,你小命都没了,还战斗?” 将梅迦逽抱着放到一颗高木上,银色面具的男子满意的笑道:“这树不错。” “嗯?” “古木,宽枝粗桠,你转身都不会翻下去。” 梅迦逽用手试了试,果真是棵极大的苍天大树。 远离战场,一切纷嚣的声音都听不见,梅迦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刚刚和凤凰、涅槃还在祈邙平原激战,此刻三人三处地方,留下凤凰一人面对大局。 男子坐在梅迦逽的身边,看着她的脸,轻轻抬起手,抚过她躲闪的面颊,声有心疼道,“瘦了。” 梅迦逽没有说话,静静的在树上坐了一会儿,想到了南征时也遇到了蛊师操控的僵尸,这次是黑灵珠,如果同为一人,那这个蛊师的蛊术绝非简易之辈。上次她还怀疑是西楚所为,现在看来,不是。 南晋吗? “在想什么?”男子问。 “黑灵珠何人所为。” “有眉目?” 梅迦逽摇头,这样高深的蛊术,还真是没遇到过,曾经只在书中看到过记载,但这些高学很多年都不曾出现,让人一度怀疑是写书人杜撰,没想到,竟真的存在。 男子又问,“无解?” “嗯。” 不确定多久之后,梅迦逽想去找凤凰,两人刚想离开,听到黑灵珠的声音隐约传来。银色面具的男子微微蹙眉,这东西怎么不依不饶的? 男子将梅迦逽带到另一处苍木上,高深的内力辨测一下黑灵珠的位置,问道:“非寻到猎物才罢休?” “它们对你无害。” 男子凑近腿上抱着的梅迦逽,薄唇勾起,“对你呢?” 梅迦逽面颊微微一红,“你可以不管我。” “我的身份决定我必须管你。” “我们不认识。” 男子一只手指卷起梅迦逽的发丝,“将军,你好狠心啊,人家是第一偏房。” 说完,男子很认真的看着梅迦逽,“是不是让你逃过此劫,真只有一个法子?”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59 (说完,男子很认真的看着梅迦逽,“是不是让你逃过此劫,真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梅迦逽明知故问。 银色面具的男子目光锁着梅迦逽,慢慢凑近她的脸,声音别有一番低沉的魅惑,“你说呢?美人儿。” 梅迦逽沉沉气,“呆在这儿,我们很安全,如果你担心对你有影响,可以离开。” “美人儿,我劝你多用你那颗举世无双的脑子想想如何解决当下的问题,而不是对我绕圈子。” 男子似乎没有耐心陪着梅迦逽兜绕,直接点出问题后,朝周围看了看,高度虽不低,但黑灵珠太多,若是被它们寻到,倒真是个不小的麻烦,如果没真正有效的办法对付,逃得再高都无济于事。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小段的沉默,梅迦逽知道他说的对,黑灵珠太多,如施蛊的僵尸一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直到找到攻击的对象。对方既然在战时放出了黑灵珠,明显是有备而来,若是寻不到她,那些黑虫必然不会停歇,她必须想个法子将它们都消灭掉。 远处的嗡嗡声似乎大了些,看来是朝他们飞来了。 “想到了?”男子问。 “没有。” “性命要紧,我送你回京。” 梅迦逽立即否决,“不行!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我真被虫咬而亡,都不回。” “美人儿,你这么坚持到底为哪般?” “我不能丢下我的军队。” 男子似乎听到一个笑话,“呵呵……,美人儿,我怕你是搞错了,那不是你的军队,而且他们没有危险,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公子,你救我,我感激。但我与你不同,你是逍遥自在的人,我不是。在所有身份里,辅国大将军永远排在第一位,我必须对我的属下负责。” “哈哈……美人儿,有时候,责任感太强并不好。” “乱世的将军若没有责任感,遭殃的是无辜百姓。” 男子眼底微微闪动着赞许的光芒,看着梅迦逽,“这么说,你没想到法子,又不想回京。” “是。” 梅迦逽亦是无奈,用火吧,虫子太多,没等烧尽,自己早被咬死了。用水,被施蛊的畜生哪里还知道惧怕。关键的地方在于,蛊虫太多了,不能一次性全部清理干净,她丧命的可能性堪称百分百。但两人都困在树上显然更加不可能。 “美人儿,我看……” 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梅迦逽因为紧张突然出手推开靠她过近的男子,“不要靠近。啊!” 梅迦逽只觉自己的身体朝下坠,没有托力也没有人救她,下坠又下坠…… 最后认命的一霎那,下落的身子被人搂着,慢慢回升到原来的高度。 再度被人小心翼翼的放好,梅迦逽心脏扑扑直跳,刚才是惹到了他吧,最后才出手是想教训她。 “我……” 男子眼底不悦的看着支支吾吾的梅迦逽,“推我干嘛?” “我……” “怕我吃了你?” “不然你靠近我干嘛?” “呵。”男子哼笑一记,“我们靠近的次数很少么?” “这次不同。” “有什么不同?” 梅迦逽微微朝旁边挪了挪,咽下的情况,她真怕躲不过黑灵珠,虽没想过自己长命百岁,但被虫子咬死的死法,她可真是没想过。尤其,她不能死,如果她不在,帝京的他谁来保护。 “你有好办法吗?”梅迦逽问。 男子看着梅迦逽,声音不带感情道,“没有。” 听完男子的话,梅迦逽也不知怎得,缓缓捏紧自己衣襟,心中低叹,难道真的只一种法子吗? 看着梅迦逽手上下意识的动作,男子的自尊心莫名有些受伤,她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二话不说的,忽然出手抽掉她的腰带。 “不要!” 梅迦逽惊呼,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裳,呵斥道:“你干什么!” 男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梅迦逽炸毛,语气清淡的问她,“别人既用了黑灵珠来找你,你能逃多久?” 梅迦逽捏紧自己的衣裳,不知如何回答,她只知道,哪怕是死,她也不想把身子交给别人。 “与西楚的战争还有许久,不治本,你如何战下去?” 男子的话,梅迦逽何尝不知道,黑灵珠毒无解,除了蛊术师收回,否则那些虫子会一直寻找着祈邙平原上的猎物,她无法再继续征战,她出战已是一月,若是无限期的耗在这,七郎在帝京必然会有危险,她等不起时间,她的七郎也更加等不起。 “不。” 梅迦逽摇头,坚持自己所想,她不信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再难的事情她也遇到过。 看着梅迦逽纠结万分的脸,男子双手轻轻抱过梅迦逽的腰肢,略略的施力将她缓缓压倒在宽宽的树干上,声音低哑而带着别样的诱.惑,“你是不是,只想他?” 对男子有着一种信任和感激的梅迦逽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很多事情,你知道。请你……不要。” “美人儿。”男子指尖轻轻抚摸着梅迦逽的脸颊,低声问她,“你久不回去,你安排保护他的人,能撑多久?” 梅迦逽沉默了,她偷偷调包了十个墨卫在七郎的身边,还让王伯贴身照顾他,若按她的计划,三月足以,但遇到黑灵珠,只怕,征楚的变数会增大许多。那么七郎…… 望着身下纠结无比的容颜,男子觉得自己心中对她的思念竟强烈得让他诧异,她心中的相思之苦,这一刻的他,恐怕亦不少于她,若非,自己何苦千里迢迢的来看她。看着她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奋战,他的心底涌起一丝不舍。一介女子,为国献身,可那些拿她当工具的人还不知足,妄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果真,贪婪是人的本性。 “公子,不管我能撑多久,也不管七郎他能撑多久,我对他的感情撑得住便好。” “呵呵,真是异想天开的美人儿。” 男子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什么都不考虑只管心中的感情,这是你梅迦逽吗?” “那趁人之危又岂是君子所为?” “你在指责我?” “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有不妥之处?” 男子痞痞的一笑,“迟早我都是你的人,有何不妥?” 放在梅迦逽腰肢上的手慢慢游走,见她死拽着衣襟不肯松开,温暖的手掌慢慢覆盖到她的手上,抚揉着,一下又一下,惹得梅迦逽全身发毛。 “喂!” “嗯?” “别碰我!” “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 “夫妻间,无碍。” “我什么时候和你是夫妻了?”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我是你的第一偏房么?”男子一笑,“怎么,忘记了?” “我没答应。” “你也没否认。” “我现在否认。” “迟了。” 感觉到腰间的手越来越紧,梅迦逽心尖有了一丝丝紧张了。 “别,请你,别这样。” 梅迦逽被压制住的柔弱模样让男子有种想欺负得更深刻的想法,她总那么完美,触难可及,此刻的模样才真实得让人心疼,亦让他忽然有种彻底归属他所有的冲动,这般惹人怜的样子,他,几乎不想放开了。 “不想放开……你!” 黑灵珠的声音越来越大,梅迦逽也感觉到压覆到她身上的重力越来越大。 不! 正当梅迦逽积蓄力气准备推开身子男子时,全身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 银色面具的男子将梅迦逽小心温柔的拢揽进怀中,看着她绝望的容颜,轻轻的亲吻着,眼瞳的颜色深邃无底,像两颗璀璨的黑曜石,漂亮而迷人。 ---- 正文 绝色,踏戈九华争天下;琴弦,拨尽九天爱无言 60 (银色面具的男子将梅迦逽小心温柔的拢揽进怀中,看着她绝望的容颜,轻轻的亲吻着,眼瞳的颜色深邃无底,像两颗璀璨的黑曜石,漂亮而迷人。) 梅迦逽像一尊被放倒的石雕,无法动弹,脸颊传来的亲密接触刺痛着她的心。此人,她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非敌的特质,虽未必算友,但他三番几次的救她,有时还会犀利的戳穿她小小的装糊涂,从内心讲,她不讨厌他。可若变成现在的模样……不可说不恨。 男子的唇瓣落到梅迦逽的嘴角,温柔的轻啄,渐渐覆儿其上,紧闭的粉唇柔软却没有太多的温度。 “呃。” 一指点在梅迦逽的脖颈侧,迫她发出一个短音,哑穴被男子放开,全身依旧无法行动。 “这样有意思吗?”梅迦逽冷着声音问。 如果不爱,此事,何必呢? 男子借着雪色看着梅迦逽的容颜,直直的回答她,“没意思。” “放开我。” “只为救你。” 梅迦逽的声音更冷,“我不稀罕。” “本公子稀罕。” “第一次,我觉得你很无耻。” 男子突然哑然失笑,“今生至此,我无耻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在乎多此一件。” “你……唔。” 似乎是受到了梅迦逽话语的刺激,男子趁着她开口的一瞬间,忽然低头吻住她,舌尖长驱直入,攫住她来不及逃脱的小舌,强迫着接受他的肆虐。 “唔唔……” 混蛋! 梅迦逽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压迫着自己的男子身上,没有听到黑灵珠振翅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心底咒着的时候,倏地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裙子被人撩起,一种耻辱和惊恐顿时充满她的心口。 不要! 可恶,为什么他点的穴道冲不开?! 紫色的华服裙袂慢慢飘开在树枝上,枝间轻飞的腰带如蝶泣诉,似乎在控诉着不满和痛苦。 寒冬的冷意直袭梅迦逽被卷起衣裙的下半身,那种冷,直透她的心。 越来越骇人的嗡嗡声从树低下传了上来,当空气里都是那种让人听不到其他声音的死亡之音时,梅迦逽终于感觉到了危机感,如果被上万只黑灵珠包围,恐怕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吧。 忽然之间,梅迦逽被人抱了纵天而起,飞入更高的空中。 因为男子带飞梅迦逽的动作,她是处子之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被树下的黑灵珠嗅到,大片的黑灵珠开始寻着梅迦逽的踪迹追来。 立在空中的男子见黑灵珠冲过来,提气朝远处飞去。 不管他如何寻护身物,梅迦逽身上的气味总能引领黑灵珠追到他们,而且,随着他们飞的越快,找到猎物的黑灵珠也飞的越来越快。 梅迦逽不知道的是,男子后背上的衣裳尽湿,他在树上扑倒她的时间正是雪花大朵大朵飘舞得最大时刻。 “你别管我了。”梅迦逽对着身下的男子道,“我们根本甩不脱黑灵珠,你这样带着我,很耗费体力。” 男子一只手臂牢牢的扣着梅迦逽的腰肢,语气轻松道,“美人儿,你是怀疑我的功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确实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啊!” 梅迦逽只觉自己的身子陡然一转,整个人平趴在男子的身上,两人相叠着在空中飞快的飞行,雪空中,彼此长长的衣袂都翻绕在一起,像一只合体的彩尾蝶,美不胜收。 “你这是……”梅迦逽的疑惑还没完全问出来,惊呼,“不要!” 她的亵裤被他扯开,冻人的感觉直刺她的感觉。 穴道被封的梅迦逽毫无还手之力,趴在男子的身上,感觉着他的长指轻缓的游抚着她让人难以启齿的地方,一种陌生的感觉渐渐从身体深处被引了出来,晶莹染湿了他修长的手指。 突然,抱着梅迦逽的男子蹙了眉心。另一边也出现黑灵珠,对他们呈包围的态势。 眨眼间,男子带着梅迦逽急速下落,稍微将原来与黑灵珠的距离拉大了些,两人停在了原来坐着的大树枝上。 梅迦逽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略有些急的声音。 “别怕!” 当双腿被人强行分开的一瞬,梅迦逽不再压抑的斥责身上的男子,“你混蛋!” “呃!” 身体某处被什么东西顶上的一刻,梅迦逽所有的思绪似乎都停止了。 黑灵珠已然到了树尖上。 男子再无犹豫,稳稳的搂着梅迦逽,腰身下挺。 当身体深处传来痛意时,梅迦逽的眼角滑落一颗泪滴,晶莹如珠,痛难言陈。冻结在一起的思绪好像随着体内某种感觉飘得越来越远,看不到方向,不知自己的终点会在何处,只那遥远的天边,她似乎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逽儿…… 梅迦逽的泪滴滑过脸颊,逽儿,逽儿,七郎,我……已不是你的逽儿了。 宽横的树枝下,白色的身影压着一袭紫服,黑云般的黑灵珠将整棵大树包裹住,嗡嗡声震耳发溃,仿佛要把大树啃光一般,让人战栗得发抖。 梅迦逽不知道何时自己的穴道被身上的男子解开,而且,黑灵珠压下来的一霎那,她被他紧紧的护在怀中,身上裹着的是他的外袍,有一瞬,她真的感觉到他护她完全的心意,不想她受到一丝伤害的呵护。可是,他却不懂她对七郎的心意,那是付出生命都无悔的执着,现在的她,让她如何去面对。她已非完璧之身,她的七郎,可会嫌弃? 被黑灵珠包围的久了,虽然它们不再攻击梅迦逽,但,久久不散。 男子周身发出一个强大的内力圈,将黑灵珠都挡在了外围,抱着梅迦逽飞离大树,突出黑灵珠的包围。 呼吸,一畅。 梅迦逽从男子的怀中抬起头,竟没有话语可说。 看着梅迦逽两行泪痕,男子收紧手臂,“我送你回大帐。” 闻到帐中熟悉的味道,梅迦逽所有的思维都回到原位,心中挂念的第一要事,战局。 “你去哪?”男子抓住欲往外面走的梅迦逽。 “战场。” “你刚……” 男子用力将梅迦逽拉到怀中,箍住她的腰,“不许去。” “现在!我是东淩指挥大将军!” “现在!你是我的女人!” 梅迦逽一愣,“我……啊。” 身子悬空,男子不再二话的将梅迦逽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到床上,声音忽然就温柔了。 “今夜,哪儿都不去,好好在屋里休息。” “我的将士们……” 男子打断梅迦逽的话,“没有你,这一场,他们不会输。你是怕我?还是对自己的兵没信心?” 梅迦逽语结。 “休息吧,我把帐内的火烧旺点。” 梅迦逽呆呆的坐在床上,她当然对自己的布局和兵有信心,她现在只是需要激烈的环境来压下她内心的痛苦,她不是铁打的,心会痛,身体也会痛,她怎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痛楚,可那份痛,如果不去战场上发泄,她如何能压住。 男子将炉火烧旺,转身走到梅迦逽的身边,挨着她坐下,她想避开,被他捉住,拉到身边。 “何必呢,如果我想,你能跑哪。” 梅迦逽努力忍住泪水,“我想一个人静静。” 男子看着梅迦逽片刻,手脚悉索快速的抽拉几下,两人的衣裳便都只剩下贴身的中衣,他搂着她,躺到被子里。 “你出去!”梅迦逽暴躁着。 相反的,男子耐心极好,抱着梅迦逽,低声哄她,“嘘!静静。” “出去!” “小心外面守卫的士兵听到。” 梅迦逽内心一横,刚想喊‘来人’。 “你可以喊,喊了,我也会保持这样的姿势,整晚。” “为什么也这样对我?” 面对梅迦逽无力的问题,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抱紧,像是自问的说道,“是啊,为什么这样对你?” 他自己都不明白! 还有其他可以救她的方式,不是吗?为何那一刻的自己,竟选了这个,为何? 梅迦逽终于忍不住的哭泣,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赐她美貌和睿智时,竟也给了她一条艰难困苦难如登天人生之路,幼时领兵出战她无怨,遇见闲王爷她无悔,被贞康帝刁难无惧,这些种种,她都可以扛起来。只是为何,连一个女子最看重的东西也不能保全,这样最后一个底线为什么都不给她,为什么让她不是完整的回到七郎的身边,为什么!为什么! 男子什么也没问,将梅迦逽抱紧再抱紧。 如果哭一阵子,你心里能好受点,就哭吧! - 祈邙平原。 凤凰看着六花阵变化,各军将西楚的大军围困其中,个个分开击破,一场不需要等待多久的胜利近在眼前了。 东淩的战士们越战越勇,西楚的士兵们则看着自己的将军飞到敌营带走了一个人质后,再没现身。 一个将军跑到连丞的身边,问道:“连将军,姑苏将军去哪儿了?” 连丞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姑苏默跑到东淩那边,将他抱起了一个人,还当他抓到一个什么重要的人来助西楚取得胜利,没想到一眨呀,就飞得不见了踪影,到现在局面呈大败之势他还不出来力挽狂澜,难道真想吃个败仗回去交代,到时姑苏复还指不定在楚萧的面前如何渲染。 “姑苏将军办件重要的事情去了,咱们一定要坚持住。” “可是,我们顶不住了啊,东淩的阵线太坚固,照这么下去,咱们会全军覆没的。” 全军覆没? 连丞打了个寒颤,难道六年前祈邙平原上的悲剧要重演了吗? “连将军,你赶紧拿个主意啊。” 连丞看着被东淩军队杀得越来越少的西楚将士,打了这么多次的仗,这一次,最让人窝火,也最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们或许是有些轻敌,梅迦逽也确实是很厉害,但最让他不甘的是,平时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的默今晚像中了邪,如果他拿出全部的智慧,他们何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默啊,你到底怎么了? - 东淩驻军大帐。 梅迦逽泣悲不止,闹腾了一阵子发现怎么都挣不开男子的环抱时,渐渐倦缓下来。 谁来懂她的苦,谁能明白她现在的心情,七郎,她想她的七郎,她现在除了他,真的谁都不想见到! 看着梅迦逽疲惫下来的容颜,男子面具下的桃杏睿眼染满心疼。 逽儿……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 第二日。 梅迦逽在一阵炉火噼啪声中醒来,温暖的感觉扑面,似乎做了一个很深很沉的梦。 “小姐。”凤凰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醒了。” “凤凰?” 梅迦逽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 梅迦逽心尖一颤,原来是第二日的上午了,没想到她竟睡了这么久,他……他哪儿去了? “凤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战况如何?” “我们赢了,昨夜子时整军回的驻地。”凤凰拿过梅迦逽的衣裳,为她穿着,边说道,“回来后见你睡的沉,没有将你叫醒,小姐不会生气吧?” “没事。” 梅迦逽的心,痛了一下,想来也是自己太累了吧。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梅迦逽眉头紧紧的蹙起来,心头仿佛有万斤的重担压着,透不过气。 “对了,涅槃可回了?” “还没。” 凤凰为梅迦逽披上大氅,担心道:“小姐,我们赢了,姑苏默会不会……” “不会,他不会以她威胁我。” 梅迦逽穿好衣服,想起了自己,苦笑了一记,苦涩到心底,是啊,东淩赢了,她却……输了!她已经…… “小姐。”凤凰将梅迦逽牵到桌边,“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嗯。” - 西楚,姑苏府。 涅槃不停挣扎着绑住自己手腕的麻绳,讨厌死了,怎么绑这么紧? 门外,一个轻细的女声响起,“将军。” 很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涅槃停止扭动,坐在床上看着门口走进的身影,秀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满,“哼。” 姑苏默侧身合上门,看着瞪着他的涅槃,心有微微紧张的走过去。 “你醒了?” 涅槃斜觑着姑苏默,她瞪这么大的眼睛,不是醒着难道是梦游?关了她一上午,现在居然将她绑起来,他真是太出息了。 “放开我!” 姑苏默看着气呼呼的涅槃,好一会儿没有动作,他也想放她,看着她被绑的模样,活像他真的在虐待她一样,事实是,他哪里舍得,为了她,他被叔叔姑苏复在楚萧面前狠狠的参了本,好些老臣将她当成了仇人,欲杀之而后快。 “放开我,你听不见呀?” “你不跑,我就放。” 是了,昨晚姑苏默带着涅槃离开战场,将她送到自己府中,今早她醒来,威胁府中一个侍卫说清楚环境,得知自己被抓在姑苏府,一门心思想跑回东淩。若不是她逃的太厉害,他怎么会亲自绑了她。这番,刚从皇宫见完楚萧就回来看她了。 “这又不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跑。” 姑苏默走近床边,俯视着仰头看着涅槃,这张小脸,他怎会越看越喜欢,将她从战场上救回后,忽然之间就很想在家里待着,好像之前缺失的什么东西一霎那被填满,暖暖的欢喜。 “这里可以是你的家。” 只要她愿意,他就让这成为她的家。 “我不姓姑苏。” 姑苏默嘴角微微扬起,“我不介意送你我的姓氏。” “我介意。” 说着,涅槃靠着双腿从床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姑苏默,吼道,“我介意,我介意,我介意。我不要姓姑苏。放我回去。” 姑苏默仰望着涅槃因为生气而红扑扑脸,摇摇头。 “喂,你要是觉得我俘虏,直接审我就是,现在算什么意思?” 杀不杀,放不放,要一开始知道他是姑苏默,她绝对不会在帝京和他打得火热,更不会傻傻的喜欢他,这个人一门心思想将他的铁骑踏进帝京,尤其想对付迦逽,她都忍不住怀疑他接近自己是不是带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姑苏默看着一点不冷静的涅槃,好气又好笑,姑苏这个姓很难听吗?在西楚,哪家姑娘不想自己冠上的夫姓是‘姑苏’啊,她可好,点儿都不稀罕,他可不是对哪个女子都甘愿让其用他的姓氏。 “现在的意思是……” 话说一半,姑苏默专注的看着涅槃,故意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果然,等了许久的涅槃恼了。 “是什么?”涅槃走到床边,不满的情绪越来越高,“话不讲完,欠揍。” “真不知道?”姑苏默挑起眉梢。 “不知道,就不知……啊!” 说话时还不老实想去偷袭姑苏默的涅槃重心不稳的朝床下跌去。 黑色身影倏地闪过,接住涅槃娇珑的身子,姑苏默紧张道:“没伤到吧?” “脚,扭了。” 闻言,姑苏默抱着涅槃坐在床上,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捞起她的腿,想查看伤情,刚他着实也听到了骨头‘咔’的一声。 “啊!疼!”涅槃皱起眉头,“帅哥,轻点,好痛。” 姑苏默将涅槃反绑在身后的手松开,将她轻放在床上,问她,“哪只脚伤到了?” “左脚。” 看着涅槃平放的左腿,姑苏默犹豫了下,慢慢掀起她的裙子,轻轻卷起她的裤管,细白的脚踝处已经隐约有些红肿了,与涅槃受伤处相似的是,姑苏默的脸也悄悄的红了。 “哎,帅哥,伤的是我,你脸红什么?” 姑苏默支支吾吾的咬了半天舌头,终于道:“本将军看了你的……那、那个……你就当姑苏府是自己的家吧,聘礼我会准备好的。” 涅槃疑惑的看着姑苏默好一会儿,什么看了她那个?什么聘礼?她没说要嫁他吧? “来人。”姑苏默忽然对着门外吩咐道,“赶紧叫大夫来。” “是,将军。” 涅槃看看自己的脚,明白了,古代男人看了女子的脚就得对她们负责,这二货要对她负责了。 “姑苏默,我不需要你负责,如果你觉得歉疚,放我回东淩吧。”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姑苏默自动将涅槃的话进行了延伸,看着她,眼底稍带着一丝半缕的受伤之色,问道:“你可就那么讨厌……和我在一起?” 看着姑苏默失落的脸,涅槃沉默了,扪心自问,她不是讨厌他,他把她带回来之后并没有伤害她,让她忌讳的是两人间的身份,从侍卫口中得知他是西楚姑苏默时,她真有种被人开玩笑的想法,一度觉得不真实,她心心念念的‘无言’怎会是迦逽最大的敌人。转而一想,到底是她笨了。 无言,即默。 姑苏默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知道黑灵珠出现时,他除了救她,脑子里没其他想法。 大夫很快进来,为涅槃包扎好,又开了些方子。 姑苏默安排人去煎药,待人都退下后,看着涅槃,道:“你现在腿脚不便,先修养身子吧。等好了之后……” “我不是讨厌你!”涅槃突然抬起头看着姑苏默。 听到涅槃的话,姑苏默脸色变得越来越明朗了,不讨厌他,那……不就是……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但是没我在身边,迦逽看不见,我担心她。”涅槃仰起小脸,“无……不是,姑苏默,我六……不是,我从小和迦逽生活在一起,忽然离开,我真的很不习惯。还有,东淩和西楚是宿敌,你都不用否认我就知道,你想杀了迦逽。但是,我是迦逽的贴身侍卫,更贴切的说,我是迦逽的妹妹,你觉得,妹妹可能看着姐姐被自己的……自己的……杀掉吗?” 姑苏默抓住涅槃话中此刻自己最感兴趣的词,问道:“妹妹自己的什么?” “我讨厌笨男人。” “偶尔笨一下也没什么吧。” “但你这个问的也太笨了。” “是你说的太隐讳了,本将军不好理解。” 涅槃翘起下巴,“不理解就算了,哼。” “呵。” 姑苏默轻笑着坐到涅槃的床边,“你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和梅迦逽之间的战争必然没有结束,或者说,东淩和西楚必定是有个存亡之战,这是历史的必然。但不管最后如何演变,他喜欢她,他不希望他们的感情被牵扯到战争里,他不忍看她在两军交战中经历危险。他想,梅迦逽待她却如亲妹妹,他们在她的保护问题上,目的是一致的,不存在冲突。 “姑苏默。”涅槃忽然抓住姑苏默的手,“我不希望迦逽受伤。” “那……我呢?” “也不希望。” “涅槃,六年前,祈邙一役,是我西楚的耻辱,那一役,我的父亲,战死沙场。” 涅槃火道:“大家各为其主,无可厚非,不是吗?你父亲是西楚的将军,迦逽是东淩的将军,每一场战役,都有人死有人生,谁不想保护本国的疆土和人民,如果迦逽可以选择和平,难道她不知道杀戮的残忍吗?兵家胜败,向来都是各凭大家的本事,你父亲如果厉害,那六年前死的就是迦逽。” “你说的对,不能怪她,因为她也只是一个臣子。所以,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操心,该如何解决,是我们两个的问题。” “但你们两个对我来说……” 姑苏默理解涅槃的心情,握紧她的手,“好好养伤,别的,你不管。” 最开始遇到她,他真不知她是涅槃。饭后看她进了闲王府,从她的吃穿用度上以为她和东淩闲王爷有什么关系,后面几次与她相约,才发现,她真实的身份是梅迦逽的贴身侍卫涅槃。有过犹豫,有过纠结,甚至有过杀意,但……终究被她没心没肺的笑容打败了。原来,天下奇女梅迦逽身边亦有如此心无城府的丫头。 涅槃点点头,现在是想管都没能力管了。 “对了,迦逽她们怎么样?” 姑苏默笑笑,“战争暂时平息了。” “谁赢了?” “你想哪方赢?” “当然是……”涅槃的声音小下去,“东淩。” “嗯,她赢了。” 涅槃紧张了,迦逽会来救她的,到时可千万别被西楚人埋伏了。 “姑苏默,你能不能现在送我回去?” 姑苏默自是听出涅槃话里有话,问她,“为何?” “如果你真心不想伤害我,就送我回去,这里不适合我住。” 姑苏默沉而不语。 她是没有多少城府的小丫头,但他可没忘,她是梅迦逽身边的贴身侍卫,多年的跟随让她必然不同一般女子,自己将她带到西楚,眼下多少西楚大臣盯着姑苏府,他可不想再生出什么事。 ----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2 (姑苏默沉而不语。她是没有多少城府的小丫头,但他可没忘,她是梅迦逽身边的贴身侍卫……眼下多少西楚大臣盯着姑苏府,他可不想再生出什么事。) “你先安心在此养伤,伤好后,若还坚持回去,我亲自送你回帝京。” 涅槃努力想下床,“不用等伤好,我现在就可以。” “不行。” 姑苏默的脸换上一贯的冷酷,直起身,低头看着涅槃,“我去忙了。” “喂,姑苏默?” 姑苏默深深看了眼涅槃,转身走出门。 “喂!喂!”涅槃看着他转身关门,气道,“姑苏默,你!” “有事叫她们。” 将门关上,姑苏默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动静里才放心离开。没过多久,涅槃房间外面增加了一倍的侍卫。 苏玉带着婢女慢慢从连廊的尽头走到涅槃的房门前,看着密集的侍卫,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是干什么? “怎么这么多侍卫?” 房门外一个婢女回答道:“禀夫人,是少爷安排的。” 苏玉朝门口看了看,走到门边,婢女刚要把门推开,被叫住了。 “等等,我不进去了。你们好生伺候着。” “是,夫人。” 从涅槃处离开后苏玉走到姑苏默幽静的书房外,敲门,无人应答,再敲,还是没人应她。知道儿子看书时投入的苏玉推开门,走了进去。 呃?没人? 恰巧,苏玉转身走出书房时,姑苏默从远处正走了过来。 “娘。” 苏玉站在书房的门口堵着姑苏默,“刚回?” “回了一会儿,娘找我有事?” 苏玉平板着面孔,问道,“那姑娘是什么怎回事?” “昨晚不是告诉您了么,从战场上带回的一个朋友。” “没了?” “嗯。” 苏玉用手戳了下姑苏默的额头,“你真当你娘老花了不成?咱们西楚军中可从没听你说起有什么女兵,更加不知道有什么女孩子跟着你去战场。再说,就算有追你去的,以你的性子,不直接轰人家回来才怪,把人带回府,你觉得简简单单就糊弄过娘?说,说实话。” “一个朋友。” “哼。” 苏玉瞪着姑苏默,“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叔叔刚刚来过了,他说,这个人是东淩女子,且是东淩辅国大将军梅迦逽的人。” 姑苏默看着苏玉的眼睛,“娘都知道了,还问我。” “默儿啊,两国交战本就是敏感时期,你还带梅迦逽的人回来,想干嘛?” “她有难。” “乱世有难的人多了,你怎么不救别人?” 姑苏默脸颊微微泛红,“娘很清楚不是吗。” “不行。” 姑苏默一愣,“为何?” “我也不是说这姑娘不好,只是你们两个,一个东淩将军之人,一个西楚将军,可不是为难娘吗?” “娘,她很单纯。” 苏玉皱眉,“娘是担心你们难在一起。就算娘愿意接受她,你叔叔呢?皇上呢?西楚的其他人呢?默儿,她毕竟是梅迦逽的人,东淩梅迦逽可算是西楚的大敌啊,你可想过你坚持要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吗?” “只要娘喜欢她,其他人,我不在乎。” 他喜欢涅槃,娘也喜欢涅槃,关旁人什么事情?她进的是姑苏家的门,别人议论又能如何? “默儿,咱们是西楚兵戎家族,祖祖辈辈都是为西楚领兵打仗的将军,你娶一个东淩女子回家,说的远了,娘总会过世,到时她就是当家主母,你能保证东淩和西楚永远和平相处下去?现在便时不时起战端,总有一日,某一国会被颠覆。到时,你能看着东淩踏平西楚?亦或者,她能看着你带着大军直取东淩帝京?” “娘,国家大事自有原则,但,我和她的感情,没问题。” “话是如此说没错。但她若是个寻常的东淩女子,一切就好办了,可偏偏……” 姑苏默宽慰着自己的母亲,“娘,别担心。” “你这孩子,你的事,娘怎么可能不担心。” 姑苏默微微笑了下,“娘,我拿些书去东屋忙。” “好。” 苏玉发现,一向喜欢在偏静书房忙事的姑苏默竟然搬到了东屋,那个位置的对面就是他从战场上带回的女子房间。 苏玉摇头只叹,“哎……” 儿大不由娘啊。 晚饭时,连丞快马赶到了姑苏府,见姑苏默在吃饭,口里的话压住。 “玉娘。” 苏玉笑着招呼道,“连丞来了,赶紧过来坐,吃饭了吗?” “还没。” “翠儿,添副碗筷上来。” “是,夫人。” 连丞坐到苏玉的旁边,笑道,“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玉娘亲自下的厨。” “喜欢玉娘的手艺就常来。”苏玉看着连丞,笑眯眯的道:“西洱和蜜蜜怎么没带来?” 连丞扒拉一口饭,咽下,说道:“我还没有回家,先过这边来了。” 听闻连丞的话,苏玉看了眼姑苏默,心知他定是来找他问些事情的,吃完饭后,便离了餐桌,留了两人相对。 “你怎么了?” 连丞也不含糊,在苏玉走了之后,直接对着姑苏默问话,“挟持了东淩人质怎么就没影儿了?大军都在等着你,你却回府,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是我的责任。” “现在不是你认错的时候,咱们输了。” 姑苏默放下筷子,“我在,我们也会输。” “但起码大将军与大家同在,现在大家对你意见很大。”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连丞疑惑道,“默,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战役输了,还能赢。她若死了,就彻底回不来了。” “她?” 连丞更加糊涂。 “谁啊?” “我救的人。” “你救的人?你救谁了?” 姑苏默看着连丞,“你不是都看见了。” “东淩的?” “嗯。” 连丞急了,“默,你搞什么呢?救东淩的人?我以为你过去是抓人质,结果你是救人?” 姑苏默再无话。 “你救的人……女的?” 姑苏默默认。 连丞一想,东淩战场上,仨女子,梅迦逽和她的贴身侍卫凤凰、涅槃,姑苏默肯定不会救梅迦逽,凤凰一直在战场上指挥战斗,那他救的便是…… “默,你疯了!” 好端端的,怎么救涅槃? “她可是我们西楚的敌人啊,你没看她冲锋陷阵时的凶狠吗?她可没对西楚留半点情分啊,你还救她?” “我救她时,没当她是东淩的领兵女将。” “你没当,但她就是!” 姑苏默对上连丞愤怒的眼睛,道。“于我眼底,她不是!” “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走火入魔了,怎么可以救涅槃,你真是……不可理喻。” 姑苏默无言可回答。 “哎,哎哎……”连丞直叹气。 好不容易送走满心抱怨和不理解的连丞,姑苏默急急忙忙的走到涅槃的房门前,问着门外的婢女。 “她可按时吃了东西?” “回将军,没有。” 姑苏默蹙眉,推开门走进房内,看着涅槃靠在床头,抱着枕头发呆,青丝如泻,侧面婉丽,秀气的小鼻子可爱的让他有种想捏的冲动。 “为何不吃饭?”姑苏默问。 涅槃没有听见,继续走着神。 “发脾气?”姑苏默又问。 涅槃依旧没有回应他。 姑苏默耐着性子又说了遍,“不是说好了等你伤好了,再送你回去吗?” “嗯?”涅槃无辜的看着姑苏默,“你说什么?” “你……” “我没听到。” 姑苏默看着涅槃,无可奈何,“你没吃饭。” “噢。那个啊……”涅槃小声道,“饭菜不合口味,我吃不下。” 这下,轮到姑苏默无辜了。 “姑苏默,我好饿。” 姑苏默瞬间就僵化了。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去外面找个会做东淩菜式的厨子来。” “是。” 等了一个时辰,涅槃总算吃到了晚饭,看着满桌子的东淩菜肴,吃的欢欢喜喜,真是差点饿死她了,西楚的东西真心吃不习惯,不过,如果一辈子都住在这儿,岂不是…… 姑苏默好像能看穿涅槃的心思,浅浅的勾起嘴角,“如果你留在这儿,我给你请几个会做东淩饭菜的厨子放在府中。放心,不会饿到你。” “太麻烦。” “你喜欢就好。” 涅槃满嘴油光的看着姑苏默,“你吃过了吗?” “嗯。” “那你还不去忙?” “忙好了。” 涅槃鄙视的看着姑苏默,“当我是白痴呢?战后事情多的很,迦逽每次凯旋都需要忙好几天,安抚战亡人员,向皇上汇报情况,还得整理军队的折损情况,还得调配和补充新的防线人员,哪像你说的,一天就忙好了。” “你很熟悉这些事务?” “废话。” 吃着吃着,涅槃想起了梅迦逽和凤凰,神情很快就低落,“也不知道现在迦逽和凤凰怎么样了。” 姑苏默没有说话。 “姑苏默,如果我答应你,安心在你的府上养伤,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帮我送封信给迦逽。” 姑苏默岂能猜不到涅槃的心思,她不过是想报平安,让梅迦逽不要派人来救她,免得被西楚杀害,说到底,她现在整个心都是担心自己的国家。 “好。” “姑苏默,我信任你,我也相信你会知道我想表达什么。” - 两天后。 东淩,祈邙平原驻军处。 凤凰拿着下面守卫将领交给她的信笺走进梅迦逽的中军大帐。 “咳咳……咳……” 梅迦逽在战后便染了重感冒,卧病两日,高烧反复,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凤凰走到梅迦逽的床边,见她似有些清明,轻声道:“小姐,西楚送了封信来。” 梅迦逽声音虚弱道:“写的什么?” ----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3 (梅迦逽声音虚弱道:“写的什么?”) 凤凰将信件打开,阅览过后,告诉梅迦逽,“小姐,姑苏默说,涅槃扭伤了脚,现在他府上养伤,等她好了之后,若她坚持回帝京,他会亲自送她。” 梅迦逽嘴角微微扯了下,姑苏默倒是个不含糊的精明人,所有话语里,只有一个字是最关键的。 若! 若涅槃坚持回帝京,他才送,只要涅槃有一点动摇的迹象,他就不会放她走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确有看到了他的真心,他是真不会伤害涅槃。只是,西楚其他人对涅槃会不会同样友善,不得而知。 “凤凰,回信。” “是。” - 西楚,姑苏府。 姑苏默看着手中从东淩送来的信封,转脸看了下旁边的涅槃,恐怕她和他一样,都有些好奇梅迦逽会如何回复他吧。 “打开,打开,打开。”涅槃眼底放着期待的光芒,“看看迦逽写了什么?” 姑苏默拆开信封,展开一张白纸,看到上面的东西,疑惑了! 涅槃以为自己看错了,表情认真的凑近纸张,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写,还有……上面一根被固定的细细发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涅槃看着姑苏默。 姑苏默嘴角勾起,看着涅槃,“你不知道?” “知道还能问你?” “呵呵……” 涅槃推了一下姑苏默,“笑什么,说,什么意思?” “看本将军的心情。” “嗨,你还在我的面前跩起来了,不说拉倒,反正我迟早会帝京,我当面问迦逽就是了。” 姑苏默笑着将纸张递到涅槃面前,“青丝固定,丝毫未损。迦逽说:她希望我将你保护好,丝毫不可伤。” 涅槃看着信纸,可不就是丝毫不准伤害的意思吗。 涅槃乐了,“哈哈……迦逽就是迦逽,看看她的回信,多带技术含量啊。” 姑苏默看着涅槃,被气的好一会儿说不上话,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感着他写的信就没什么含量了?梅迦逽在她心里就那么神?若不是看着她笑得欢喜,他真恨不得……再修书一封给梅迦逽。 “好了,休息。” 涅槃看着板着脸的姑苏默,不解道,“刚还好好的,怎么就拉下脸了?” “晚了,睡觉。” 涅槃挥挥手,“你去睡。” 姑苏默二话不说将涅槃摁倒在床上,抖开被子将她盖住,冷声道,“睡。” “睡就睡嘛,这么凶干什么。” 涅槃咕咕囔囔的说完,闭上眼睛。 姑苏默走出房间,将房门关上,呼出一口气,哼,梅迦逽!他就不信他不能比她厉害,迟早有一天,丫头心中最厉害的人是他。 - 东淩。 梅迦逽的病情持续严重,不见好转,军队郎中想尽了法子还是没能治好,首战告捷的喜报传到了帝京,大臣们高兴了几日,接到边关急报,一个个又急得不行。 梅仁杰看着龙椅上的贞康帝,想说话,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便说什么,内心的着急让他的愁眉难展。 左权晋对着贞康帝道:“皇上,梅将军在边关病重,这么拖下去可不行啊。” “是啊,皇上。”归宗天看着东方烨,“若是小病也就罢了,信上说,梅将军温病反复,郎中们没一点办法,这样耗下去,以她一介女流的身体,怕是会引发什么别的病症出来,到时就真的麻烦了。” 东方烨紧蹙眉头,好好的胜利,为何打完就病成这样? 梅仁杰终于忍不住为自己的女儿说句话了,“皇上,臣本不该在此事上说什么,但,臣又不得不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四儿她娘生她时身子骨就不太好,老臣一度担心四儿的身体不好,这些年她每次出战,微臣都担心得夜不能寐,而今数九寒冬,她在边关病重,请皇上允许她暂且回京。人无碍,再战亦可。” “是啊,皇上,梅将军身体好了,再战也可以,人若病出个大毛病,以后都恐怕难上战场啊。” 东方烨看着面前一个个请求宣梅迦逽回京的大臣,眉头越皱越深。 “皇上,人为本,有人才能有更强大的局面啊。” “程德海。” 程德海立即走上前,“奴才在。” “研墨。” “是。” 见东方烨肯下旨,梅仁杰心头稍稍轻松了一些。 - 十天后。 东淩,帝京,梅府。 梅迦逽的马车日夜兼程的从祈邙回到了帝京,梅仁杰在城南门接了她直接回了梅府,他们前脚刚进门,宫里的御医就到了三个,立即为梅迦逽展开了救治。 张汤查了查梅迦逽的脉象,忍不住心叹,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其他御医亦是紧张不已,幸好送回来了。 梅仁杰拉了一个御医问道,“请问,情况怎么样?” “右相大人,险,险的很喃,幸亏是送回了京,梅将军这样的病情,若是再在边关待上几日,说不定就难治得痊愈了。” 梅仁杰心中一紧,四儿的身体一向没问题,冻寒时期出征也不是第一次,缘何这次病成这般? “御医,请一定治好我女儿,请一定治好她。” “梅相大人,我等自当尽力而为。” 御医忙碌时,贞康帝亲自到了梅府。 见贞康帝突然驾到,梅仁杰吓了好一跳,跪地都来不及。 “皇……皇上,微臣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 贞康帝拉起地上的梅仁杰,“迦逽怎么样?” “御医正在救治,说是……”梅仁杰眼圈有些发红,“很严重。” 贞康帝沉默了片刻,拍拍梅仁杰的肩膀,“仁杰,别担心,张汤医术高超,宫里药材齐全,需要什么,你直管给朕说,用什么药,都得把迦逽治好。” “谢皇上。” 梅迦逽确实不乐观的身体情况让贞康帝在心底略略的吃惊,还当是她的一个计策,没承想,竟真是病得如此厉害。 “凤凰、涅槃。” 凤凰立即走到贞康帝的面前,“皇上,末将在。” 东方烨看着凤凰一人,左右扫了扫,“涅槃呢?” “回皇上,涅槃被西楚挟持。” 此时的凤凰很清楚,断不可说涅槃是被姑苏默救走,她已有过一次被俘而莫名其妙回帝京的记录了,再来一次被西楚将军营救的事,可是洗不清叛徒之名,到时小姐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去从死罪下救她。 “被挟持了?”东方烨挑高声音。 “是。” 突然,东方烨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贴身四品带刀侍卫是怎么办事的!啊!朕让你们保护辅国将军,结果你们呢?一个被抓,一个竟不知道及时送她回京,闹到现在这幅模样才赶回京,她若有个什么闪失,你们拿什么抵罪?!” 凤凰扑通跪下,“末将失职,请皇上降罪!” “失职,你们确实是失职,如果这样办不好事,何须你们在迦逽的身边?” 东方烨正训着,梅府的管家带着东方闲和辅国大将军府的管家王伯快步走了进来。 “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和王伯先后施礼后,东方烨示意他们平身。 梅仁杰走前侧半步,“臣,见过闲王爷。” “梅相不必多礼。”东方闲面色不掩焦急,“梅相大人,请问,逽儿她怎么样了?本王可否见见她?” 梅仁杰看着东方闲,又看了眼东方烨,神色疼惜万分,“闲王爷,御医还在给四儿看诊。” “本王听说……咳咳……咳……” 东方闲的话没有说话,自己先咳喘起来。 “闲王爷……”梅仁杰紧张的扶住东方闲,“闲王爷。”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4 (东方闲的话没有说话,自己先咳喘起来。“闲王爷……”梅仁杰紧张的扶住东方闲,“闲王爷。”) “无……咳咳……无碍……” 东方闲说话间似乎都喘不上气,身子骨大不如之前,看得东方烨都有些不忍。 “老七,不是皇兄说你,身体这么差,还跑来跑去干嘛,天寒地冻的,要是再出点什么岔子,朕怎么向老祖宗们交代。” “二皇……兄。”东方闲摆摆手,“臣弟没事,臣弟的……身体,自己很清楚。” 梅仁杰不知道要说什么,闲王爷身体不好,这次若是四儿落下病根,这两人将来可怎么下去? “咳咳……咳……” 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因为有东方闲难以抑制的咳嗽声而变得有些人气,梅府人虽知道贞康帝厚待梅家,但御驾亲临倒也稀少,除了梅仁杰,旁人几乎都不敢抬头,只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深怕有个不对之处犯了龙颜。 张汤三个御医在房间里忙了一个时辰,总算打开门,走了出来。 梅仁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拿着张汤的手,焦急的问:“张御医,她情况怎么样?” 张汤对着梅仁杰点了下头,对着东方烨施礼,“微臣参见皇上。” “礼免了,说说梅将军的情况。” “梅将军目前身体极虚,需要再观察三日。” 东方烨蹙眉,“怎会这么严重?” “天气寒冷,边关条件不好,军队里的郎中虽有诊治,但效果甚微,梅将军被耽误了太多了时日。” 听到张汤的话,梅仁杰心疼的无以复加,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多半在家相夫教子,便是未嫁的女子,在娘家也不会受如此的待遇,可他的四儿,为国征杀,在边关得了病都得不到最及时的救治,枉那些被人称颂的虚名要了做什么,自己的闺女,只有自己的爹娘才真心的疼。 东方烨思索了一下,“这样,王御医,你留在梅府,时刻关注梅将军的情况,一定要把梅将军治好。” “是,皇上。” “张汤。” “奴才在。” “你每日都到梅府巡视三次,需要什么药,直接从太医院拿,只要能治好梅将军,什么药都准你用。” “是。” 几人的对话有了空挡,东方闲看着梅仁杰,轻声问道,“梅相大人,本王可否进去看看逽儿?” 梅仁杰看着东方烨,这…… 东方烨看了眼东方闲,迈步走了进去,东方闲随其而后。 看到床榻上双眸紧闭的梅迦逽,东方烨皱紧了眉头,怎么会瘦的这么厉害?脸颊没点儿血色,像重病缠身即将撒手人寰的人。 “张汤!” “皇上,奴才在。” “朕命你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有效的法子,治好梅将军。” “是。” 东方闲不顾东方烨在场,走到梅迦逽的床边,看着她瘦得不到巴掌的脸,心尖被狠狠的扯了下,怎……怎会……如此! 修长而温暖的手掌握住梅迦逽放在被褥边缘的手,渐渐捏紧又捏紧,仿佛要将她身体里的冰冷都吸到他的身体里,为她分担那些冻寒。 “逽儿……” 东方闲轻轻唤着梅迦逽,他知道她病了,却不想,竟真病得如此重,他总想,她是那么坚强的人,即便他不在她的身边也能照顾好自己,亦或者出了点什么小意外她也能扛得住,他总觉得等她这次凯旋,也许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可以大大的跨进一步,他会让她感觉到真正的‘闲王爷’,会让她觉得,冬天不仅仅只有寒冷,还能感觉到温暖的呵护。 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某一人想怎样就能怎样,这世间,纵你再厉害,还有一个人比你更厉害,它叫老天爷,它若想打乱你的计划,便是智勇盖天也总会出现茬子。 “逽儿,我来了。” 回应东方闲的,是梅迦逽沉不知觉的昏迷。 - 之后几天,梅府络绎不绝来看望梅迦逽的人,梅仁杰命人挡了所有,不让一点嘈杂的声音影响到梅迦逽。 皇上和皇后娘娘赐了许多的东西给梅府,东方恪听到梅迦逽的事,闹着出宫看她,被东方烨喝住,他自己都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还想去给梅府添麻烦,何况,还有一个病怏怏的人守着梅迦逽,他跑过去看了,不是更加添堵。 张汤和王御医看着治疗了五天仍旧不醒的梅迦逽,愈发心忧。 东方闲看着张汤,问道,“张汤,为何会如此?她昏睡了五日,缘何还不醒?” “回王爷,微臣亦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两天前就该醒。” “你赶紧再仔细瞧瞧。” 张汤弯腰,“是,闲王爷。” 又是一轮仔仔细细的检查,张汤和王御医还是没找出梅迦逽不转醒的病因。 “咳咳……咳咳……”东方闲咳着坐回到梅迦逽床边,拉着已经有了平常温度的纤手,轻轻与她说着话,“逽儿,是我。” “逽儿,我在。” “逽儿,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东方闲说着话,梅仁杰从门口走了进来。 “闲王爷。” “右相大人。” 东方闲转脸和梅仁杰招呼时,没人注意到,梅迦逽靠床内侧的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七郎,逽儿与你回不了家了…… - 西楚,姑苏府。 涅槃的脚已经能自由行走了,虽然跑起来还有些隐隐的痛意,但并不影响她的生活自理。这天,趁着姑苏默上朝前,她早早的起来,堵在他的门口。 吱,门从里面被拉开。 涅槃转身看着一身墨色衣衫的姑苏默,扬起下巴,“哼,今儿总算是逮到你了。” 是了,涅槃的脚能自由走动后,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姑苏默的人影,没他的点头,她被人监视得堪比坐牢,坐牢还能单独上厕所了,她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看着。 “你说我的脚好了就送我回帝京,现在本姑娘的脚好了,你抽个空儿把我送回去吧。” 姑苏默将涅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嘴角渐渐勾起,这身新置办的衣裳还真是适合她,粉粉的颜色将她的好肤色衬托得更加灵秀动人,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第一次觉得自己选女子衣服很有眼光,真不枉他花了一整个下午给她买了两套新衣裳。 “好了?”姑苏默似有不信。 “好了。” “真好了?” 涅槃点头,“真好了。” “我怎么看着,还有点问题?” 涅槃踮起脚尖原地转着圈儿,停下,“看吧,好了,没任何问题了。” 姑苏默似有万般为难道:“有问题。” “什么问题?” “本将军今日很忙,恐怕……” 涅槃挥了下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没时间啊,小问题。 “你没时间,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你给我匹马,我自己回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一个东淩人,出了我的姑苏府,还没等你出城门,肯定被抓了送天牢了,没我送你,出不了城。” 涅槃一想,也是,她住的这些日子,隐约听到府中下人议论,外面现在很多人想抓她出去杀掉,好像都是被姑苏默给震慑了,想来自己在西楚,全得仰仗姑苏默这个‘保护伞’。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等还不行嘛。 “本将军想想。”姑苏默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今天没有,明天没有,后天也没有。” 涅槃看到了希望,“大后天呢?” “大后天要陪皇上出去冬猎半月,回来后是年终节,过后是年初的训兵,估计……明年春末有两天时间。” 什么! 涅槃惊了,合着他这四个月都没时间,有假了,就两天?!那顶个毛线用啊! “姑苏默!”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4 (东方闲的话没有说话,自己先咳喘起来。“闲王爷……”梅仁杰紧张的扶住东方闲,“闲王爷。”) “无……咳咳……无碍……” 东方闲说话间似乎都喘不上气,身子骨大不如之前,看得东方烨都有些不忍。 “老七,不是皇兄说你,身体这么差,还跑来跑去干嘛,天寒地冻的,要是再出点什么岔子,朕怎么向老祖宗们交代。” “二皇……兄。”东方闲摆摆手,“臣弟没事,臣弟的……身体,自己很清楚。” 梅仁杰不知道要说什么,闲王爷身体不好,这次若是四儿落下病根,这两人将来可怎么下去? “咳咳……咳……” 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因为有东方闲难以抑制的咳嗽声而变得有些人气,梅府人虽知道贞康帝厚待梅家,但御驾亲临倒也稀少,除了梅仁杰,旁人几乎都不敢抬头,只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深怕有个不对之处犯了龙颜。 张汤三个御医在房间里忙了一个时辰,总算打开门,走了出来。 梅仁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拿着张汤的手,焦急的问:“张御医,她情况怎么样?” 张汤对着梅仁杰点了下头,对着东方烨施礼,“微臣参见皇上。” “礼免了,说说梅将军的情况。” “梅将军目前身体极虚,需要再观察三日。” 东方烨蹙眉,“怎会这么严重?” “天气寒冷,边关条件不好,军队里的郎中虽有诊治,但效果甚微,梅将军被耽误了太多了时日。” 听到张汤的话,梅仁杰心疼的无以复加,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多半在家相夫教子,便是未嫁的女子,在娘家也不会受如此的待遇,可他的四儿,为国征杀,在边关得了病都得不到最及时的救治,枉那些被人称颂的虚名要了做什么,自己的闺女,只有自己的爹娘才真心的疼。 东方烨思索了一下,“这样,王御医,你留在梅府,时刻关注梅将军的情况,一定要把梅将军治好。” “是,皇上。” “张汤。” “奴才在。” “你每日都到梅府巡视三次,需要什么药,直接从太医院拿,只要能治好梅将军,什么药都准你用。” “是。” 几人的对话有了空挡,东方闲看着梅仁杰,轻声问道,“梅相大人,本王可否进去看看逽儿?” 梅仁杰看着东方烨,这…… 东方烨看了眼东方闲,迈步走了进去,东方闲随其而后。 看到床榻上双眸紧闭的梅迦逽,东方烨皱紧了眉头,怎么会瘦的这么厉害?脸颊没点儿血色,像重病缠身即将撒手人寰的人。 “张汤!” “皇上,奴才在。” “朕命你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有效的法子,治好梅将军。” “是。” 东方闲不顾东方烨在场,走到梅迦逽的床边,看着她瘦得不到巴掌的脸,心尖被狠狠的扯了下,怎……怎会……如此! 修长而温暖的手掌握住梅迦逽放在被褥边缘的手,渐渐捏紧又捏紧,仿佛要将她身体里的冰冷都吸到他的身体里,为她分担那些冻寒。 “逽儿……” 东方闲轻轻唤着梅迦逽,他知道她病了,却不想,竟真病得如此重,他总想,她是那么坚强的人,即便他不在她的身边也能照顾好自己,亦或者出了点什么小意外她也能扛得住,他总觉得等她这次凯旋,也许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可以大大的跨进一步,他会让她感觉到真正的‘闲王爷’,会让她觉得,冬天不仅仅只有寒冷,还能感觉到温暖的呵护。 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某一人想怎样就能怎样,这世间,纵你再厉害,还有一个人比你更厉害,它叫老天爷,它若想打乱你的计划,便是智勇盖天也总会出现茬子。 “逽儿,我来了。” 回应东方闲的,是梅迦逽沉不知觉的昏迷。 - 之后几天,梅府络绎不绝来看望梅迦逽的人,梅仁杰命人挡了所有,不让一点嘈杂的声音影响到梅迦逽。 皇上和皇后娘娘赐了许多的东西给梅府,东方恪听到梅迦逽的事,闹着出宫看她,被东方烨喝住,他自己都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还想去给梅府添麻烦,何况,还有一个病怏怏的人守着梅迦逽,他跑过去看了,不是更加添堵。 张汤和王御医看着治疗了五天仍旧不醒的梅迦逽,愈发心忧。 东方闲看着张汤,问道,“张汤,为何会如此?她昏睡了五日,缘何还不醒?” “回王爷,微臣亦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两天前就该醒。” “你赶紧再仔细瞧瞧。” 张汤弯腰,“是,闲王爷。” 又是一轮仔仔细细的检查,张汤和王御医还是没找出梅迦逽不转醒的病因。 “咳咳……咳咳……”东方闲咳着坐回到梅迦逽床边,拉着已经有了平常温度的纤手,轻轻与她说着话,“逽儿,是我。” “逽儿,我在。” “逽儿,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东方闲说着话,梅仁杰从门口走了进来。 “闲王爷。” “右相大人。” 东方闲转脸和梅仁杰招呼时,没人注意到,梅迦逽靠床内侧的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七郎,逽儿与你回不了家了…… - 西楚,姑苏府。 涅槃的脚已经能自由行走了,虽然跑起来还有些隐隐的痛意,但并不影响她的生活自理。这天,趁着姑苏默上朝前,她早早的起来,堵在他的门口。 吱,门从里面被拉开。 涅槃转身看着一身墨色衣衫的姑苏默,扬起下巴,“哼,今儿总算是逮到你了。” 是了,涅槃的脚能自由走动后,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姑苏默的人影,没他的点头,她被人监视得堪比坐牢,坐牢还能单独上厕所了,她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看着。 “你说我的脚好了就送我回帝京,现在本姑娘的脚好了,你抽个空儿把我送回去吧。” 姑苏默将涅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嘴角渐渐勾起,这身新置办的衣裳还真是适合她,粉粉的颜色将她的好肤色衬托得更加灵秀动人,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第一次觉得自己选女子衣服很有眼光,真不枉他花了一整个下午给她买了两套新衣裳。 “好了?”姑苏默似有不信。 “好了。” “真好了?” 涅槃点头,“真好了。” “我怎么看着,还有点问题?” 涅槃踮起脚尖原地转着圈儿,停下,“看吧,好了,没任何问题了。” 姑苏默似有万般为难道:“有问题。” “什么问题?” “本将军今日很忙,恐怕……” 涅槃挥了下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没时间啊,小问题。 “你没时间,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你给我匹马,我自己回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一个东淩人,出了我的姑苏府,还没等你出城门,肯定被抓了送天牢了,没我送你,出不了城。” 涅槃一想,也是,她住的这些日子,隐约听到府中下人议论,外面现在很多人想抓她出去杀掉,好像都是被姑苏默给震慑了,想来自己在西楚,全得仰仗姑苏默这个‘保护伞’。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等还不行嘛。 “本将军想想。”姑苏默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今天没有,明天没有,后天也没有。” 涅槃看到了希望,“大后天呢?” “大后天要陪皇上出去冬猎半月,回来后是年终节,过后是年初的训兵,估计……明年春末有两天时间。” 什么! 涅槃惊了,合着他这四个月都没时间,有假了,就两天?!那顶个毛线用啊! “姑苏默!”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5 (涅槃惊了,合着他这四个月都没时间,有假了,就两天?!那顶个毛线用啊!“姑苏默!”) 姑苏默弹弹眉梢,好心情的对视着涅槃怒火旺盛的眼睛,叫他干嘛? “姑苏默,你不想送我回去就直说,用不着找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搪塞我。”涅槃气鼓鼓的说道,“不要以为没你我就真不能回东淩,你小瞧我了。”累 “呵。”姑苏默笑了笑,“我可不敢小看你。” 这些天为了防止她逃出府,他安排的侍卫被她打伤了多少个,恐怕她心里都没数吧,跟梅迦逽有关联的女子,他都不敢轻瞧。 “送我回去,我要回去,回去。” 姑苏默绕过涅槃,打算出门,“没时间。” “就几天就行,送我回去。”涅槃跟在姑苏默的身后边走边喊。 “我要回去。” “回去,回去。” 姑苏默看了下涅槃,淡淡道,“一起吃早餐?” “哼,吃完送我回去。” “没时间。” 涅槃的脑子跳跃得让姑苏默都差点跟不上,突然就道,“TNND,吃穷你。” “哈哈……”姑苏默大笑道,“要是你一顿早餐就吃穷了本将军,我认了。” 早餐桌上,涅槃每种都沾着吃了些,看着面前狼藉的碟子,忽然就不高兴了。闷 “怎么了?” 姑苏默放下勺子,看着突然情绪大跌的涅槃,“不合口味?” 涅槃用手指了指桌面,嘟了下红唇,“天天都是这些东西,来西楚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一次,一点西楚特产都没吃到。” “西楚的东西不是不合胃口么?” 涅槃白了一眼姑苏默,“我们家乡有个活动叫‘旅游’,从自己居住的地方去其他地方玩玩看看,还不是吃一阵子不合自己往常口味的东西,如果西楚大街上的东西和东淩帝京一个味道,那还叫什么‘西楚皇城’?哼,小气鬼,舍不得带我出去,怕我花了你的钱就直接说,找什么‘口味不合’的借口吖。” 姑苏默被训的一愣一愣,“想出去?” “你就带不带我出去吧?” “带!” 姑苏默拭擦好嘴角,站起身的同时抓起涅槃的手,拉着她一起朝外面走。 “哎哎哎,干嘛去?” “带你出去玩。” “真的?”涅槃惊喜了。 姑苏默笑,“半丝不假。” 被姑苏默扶着上马后,涅槃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跨上马背坐在自己背后的他,问道:“不对啊,你今天不是很忙吗?” “是啊。” “忙你还带我出去玩?” “带你出去不就是忙吗。”话音不落,姑苏默拉紧马缰绳,打马前行,“驾——” 涅槃还想说什么被奔跑起来的骏马给打住,满心期待着在西楚大街上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苏玉站在姑苏府大门里看着远去的人影,忍不住有喜又忧,默儿这孩子总算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撇除涅姑娘的东淩身份,其他她,她并不反感,而且默儿一看就喜欢她喜欢得紧,若强要求他不理她,怕也是不可能。但,就算她能接受涅姑娘的身份,这西楚的其他人…… “哎……” 苏玉长长的叹了口气。 “夫人,将军这回有中意的女子,为何你还叹气啊?” “翠儿,他喜欢是喜欢了,但偏偏是东淩的,我实在不看好啊。” 翠儿歪着头想了想,“翠儿不太懂那些国家大事,但看涅姑娘,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可怕,这些日子她住在府中,除了想回家,从没伤害过人。” 苏玉看着翠儿,问道,“外头可怎么说的?” “外面的人说……说……” “你直说无妨。” “说将军被一个东淩的妖女迷住了,带回府,处处保护,说涅姑娘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说她手上沾满了西楚人的血,说她会害的将军忘记自己的身份……” 苏玉冷色一喝,“胡说!” 翠儿被吓得立即跪了下去,“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默儿绝不会为了涅槃忘记自己的身份,外面的人,胡说八道。” 翠儿发着抖,战战兢兢的道,“是,夫人说的是。” “你起来吧,以后这些话,少去外面听些,也让府中人不得议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给本夫人听到了,休得怪我家法处置。” “是,夫人。” - 东淩,梅府。 张汤为梅迦逽检查之后,摇头,还是不见醒的迹象。 一向习惯将心中担忧放在心底的凤凰也不再沉默,走到张汤的面前,问道,“张御医,为什么?” “嗯?” 张汤和凤凰打交道较少,一时还不习惯她问话的习惯,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哦,凤侍卫,梅将军的情况,着实罕见,按我们的预计,她早该……” “我不要你们的估计。” 凤凰脸上带着急色,这么多天了,小姐身体到底怎么了?她跟小姐这么多年,保护她时,她哪次都舍得了命,她绝对不许小姐在她的手中出意外。 梅仁杰见凤凰脸色不善,走上前打着圆场,“凤凰,先冷静,张御医会想法子的。” “老爷……” 梅仁杰拍拍凤凰的手臂,他看得出她急,他这个当爹的比任何人都急。 东方闲坐在椅子上看着梅迦逽,拧眉看着她,逽儿……到底怎么了?真想彻查一次。 梅迦逽从边关回来后就一直在梅府,现在的房间整天都不离看护的人,加之东方闲与她并没有正名,两人的感情虽公开,名分未实,有些礼节和禁忌还是得注意。最明显的就是,一到晚上,东方闲就被梅仁杰送到门外,由王伯和凤凰送他回辅国将军府。 入夜,梅仁杰在门口送走东方闲,快速的转身回到梅迦逽的房间,将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 “是,老爷。” 房门关上。 梅仁杰坐到梅迦逽的床边,轻声道,“没人了。” 声音消失在房间里,绝色容颜上的一双美丽无双的眼睛缓缓打开…… “四儿。” 梅仁杰激动的握住梅迦逽的手,果然是这样,果然她醒了。 “太好了,四儿,太好了。” 原来,张汤来之前,梅仁杰见到梅迦逽的手臂放在被子里,当张汤进来后,她的手臂莫名的就到了被子外,此刻昏迷中的她,若非张汤看诊,不会有人不得允许敢碰她,见到那一幕时,他惊喜的差点就说了出来,想到若是她早就醒了,又为何不让大家知道呢?遂,多了个防备的心思。 “四儿……” 梅迦逽轻轻开口唤道,“爹。” “四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爹……爹很高兴。” 说着说着,梅仁杰的声音颤抖不已。 “四儿,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娘,爹无能,不能让你过正常的女子生活,天寒地冻的,你却要……” 梅迦逽握紧梅仁杰的手,安慰他,“爹,别这么说,能保家卫国,我很自豪。” “可是,四儿,看着你这样,爹真是……” “爹,我没事。” 梅仁杰坐近一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着梅迦逽。 “四儿,你告诉爹,为什么你要……不醒?” 梅迦逽嘴角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良久之后,梅迦逽低声道,“爹,我很好。” 梅仁杰无奈又心疼的捏着梅迦逽的手,她好吗?她真好还是假好,难道他这个当爹真看不出?她脸色和言语都透着一股浓厚的悲闷,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心里,纾解不了。 “四儿,边关的事情先不要担心,这次你赢了,皇上很高兴。等你身体好了,再战,皇上必然也会遵守和你的交易承诺的。” 梅迦逽心尖狠狠的抽搐了一记,那个交易……她是不是该……取消?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6 梅仁杰发现梅迦逽醒来后,陪着她聊了会儿,惦记着她的身体,并未多做什么询问,只是随意的聊了几句大家都很担心她,父女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默默坐着,偶尔想到什么话题便说上一两句。 “爹,对不起。” 累 说着,梅迦逽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愧疚不已。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哪有什么对不起爹的地方。”梅仁杰的声音更沉了些,“倒是爹觉得对不住你。当初答应了你娘,一定好好照顾你,可是你看,你病成这样,我却束手无策,连让你回京治疗的能力都没有。是爹……愧对你娘和你。” “爹……” 梅迦逽握紧梅仁杰的手,“爹,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爹,女儿这么大了,还让你操心,委实不该,女儿有愧。” “哎……” 梅仁杰长叹,“君制臣,臣不得不从。要说,只怪咱们父女的命啊……” 两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梅仁杰想起一个人。 “四儿,闲王爷……” “爹。”梅迦逽突然的就打断了梅仁杰的话,“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哦,好,好好好,你休息,今儿我就不说了。” 梅仁杰将梅迦逽的手放到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慈爱的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转身轻轻走出房间。闷 门外,梅仁杰低声吩咐着下人。 “晚上好生照顾小姐,若她醒了,不管时间,通知我。” “是,老爷。” 一夜,梅仁杰睡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虽知道摆在他们父女面前的问题还很多,但只要人没事,不怕问题多艰难,总能想到解决的法子。 梅仁杰离开后,房间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梅迦逽知道,那是婢女们来为她守夜。 没多久…… 梅迦逽听到床边的婢女轻声道,“凤侍卫。” “小姐醒了吗?” “没有。” 凤凰仔细的盯着梅迦逽,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 - 第二天,东淩皇宫,东宫。 东方恪对着面前的吟风咆哮道:“去!带本宫去梅府!” 吟风跪在地上,姿态坚决。 “太子殿下,外面太冷,皇上和娘娘都嘱咐卑职在东宫守护好殿下,请殿下安心在宫里养身。” “吟风,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是不是?”东方恪怒气冲目,“本太子今天一定要去梅府,谁要是敢不听我的指令,马上拖出去,砍了。” “太子殿下,你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绝不能放你出宫。” 东方恪点头,“好,很好,你以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就不舍得杀你吗?好,我让你看看违令的下场。来人!” 宫门外跑进来四个带刀侍卫,看着地上的吟风,又看看东方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给我拉出去,砍了!” 侍卫站着,没动。 “怎么?连你们也敢抗令?” 侍卫被东方恪的声音吓得打个哆嗦,连忙走上前,拉起吟风,准备将他带出去。 忽的,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站住!” 侍卫们放开吟风,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女子。 “参见长公主。” 东方渟睨了眼地上的人,轻轻的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是。” 东宫大殿里,只剩下东方渟和东方恪两人。 东方恪口气不善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东方渟一步一步走到东方恪面前,缓缓蹲在他的椅子前,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不免悲从心底来,好一阵子找不到开口的词。 “皇弟……” “如果没什么事,请你离开。”东方恪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皇弟,我是、来看看你。” 东方恪闭上眼睛,似乎有多么不愿看到东方渟一般,“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知道自己与东方恪之间宿怨很深,东方渟亦不急他们之间的情况很快就能好转,现在他成了终身残疾,她对他,已经没了之前的狠戾和斗劲,他们同父同母,比起其他的皇子们血缘要亲近太多,这时的她,恐怕是唯一对他真心的皇嗣了。 “皇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皇姐我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但你这样,不该再出宫。先不说你的身体,便是从安全考虑也是不该的。若那些不要命的女刺客埋伏在帝京里,一旦你出宫,恐有不测。” “哼,皇姐不是很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吗?”东方恪不屑道,“恐怕你巴不得我现在就死无全尸吧。” 东方渟哽了下,“太子弟弟,你实在是……” “呵呵……”东方恪冷笑,“弟弟?呵呵,皇姐,你知不知道,从你嘴里出来‘弟弟’两个字,比你直接喊我‘东方恪’更可怕。你不用假惺惺的来看望我,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别当我不知道,人人都盯着我这个东宫,个个都在算着我什么时候从这里搬出去,然后你们再挤破头的钻进来。” 东方恪慢慢打开眼睛,看着被他气得不轻的东方渟,“怎么?觉得我说错了?觉得受了委屈?不爱听,请离开。” “皇弟,我……” “你?你是东淩长公主,你喜欢权力,你想当女帝,这满皇宫,谁人不知?不必惺惺作态了,我这个东宫你能不能进来,看你的造化,巴结我,没用,父皇想给谁就是谁的,现在想着对我好,让父皇觉得你是个善人,恐怕迟了。” 东方渟只觉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东方恪踩到了脚底下,看着他像只受伤的刺猬一样拒绝她的关心,她的心,生生做疼。他真的误会她了,她真是真心想来陪他说说话,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看到那个与自己作对的弟弟,此时的他,她有太多的不忍。 “皇弟,我不管你信不信,现在的你,不适合出宫。若你担心梅迦逽,我派人去梅府打探。或者我亲自去看也行。” 说完,东方渟转身朝殿外走。 “站住!”东方恪叫住了东方渟。 “东方渟,我警告你,迦逽重病,你别想伤害她。” “皇弟,我虽希望梅迦逽支持自己,但我更明白她对东淩的重要性,西楚之战打了一半,梅迦逽病重不醒,现在所有人都担心西楚借此机会攻打祈邙关,我若想当亡国公主才会在此时对梅迦逽不利。” 东方渟转身看着东方恪,“在你的心目中,难道我真的很昏滑平庸?” 东方恪的目光和东方渟在空中对视了许久许久…… 大殿的门拉开,东方渟欲跨出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带着补品过去。” 东方渟平静着脸色走了出去。 皇弟,当初争帝位,是觉你玩世不恭,难当大任,现在争帝位,则比胜不可。因为,整个东淩,只有我称帝,你才会有命活下去,为了母后,也为了让我的心不那么难受,这把龙椅,皇姐一定要全力以赴,谁都不能阻挡我成为东淩第一女帝。 冷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吹到东方恪的脸上,冻冻的疼,无感的四肢像是会嘲笑人的小丑,刺痛着他的神经。 “啊……” 东方恪仰头大叫。 “迦逽!” “迦逽……” 一声声的呼喊从东宫的屋顶里冲到空中,旋在翘飞的廊角上,传得很远很远。 - 梅府。 东方闲早餐后由王伯陪着来到梅府,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老爷,老爷,老爷。” 梅仁杰不悦的看着莽莽撞撞冲过来的家奴,“嚷嚷什么,没看到闲王爷在那,惊扰到王爷,看我怎么办你。” 家奴连忙施礼,“小的见过闲王爷。” 东方闲点点头,脸上并无责怪。 梅仁杰说道,“何事惊慌?” “老爷,小姐醒了!”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7 (“老爷,小姐醒了!”) 梅仁杰和东方闲皆是一怔,相对于梅仁杰的反应,东方闲可谓快了许多,快步朝梅迦逽的房间走去,步步如风中,梅仁杰和王伯对视了一眼,纵然一个人是否真心关心对方可以假装做出来,但一个人乍然听到一个消息时眼底的波动骗不了人,近似本能反应的一瞬间会泄露很多平时见不到的东西。 看来,闲王爷是真的在乎四儿(小姐)! 东方闲进梅迦逽房间时突然的让婢女都没来得及行礼,待她们看清他时,颀俊的身姿已经到了床边,看着眼睛睁开的梅迦逽,声音关切得直钻人心。 “逽儿……” 早就为自己的心脏做了一层又一层防护的梅迦逽听到东方闲的声音,一刹那,痛得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经过多天的挣扎,誓要打造成铜墙铁壁的心房在他面前竟不堪一击。 泪,毫无预警的从梅迦逽眼眶滑落。 东方闲急了,坐到床边握着梅迦逽的手,温柔如水,“逽儿,我在。” 梅迦逽的泪,涌得更厉害。 她当然知道是他,就因为是他,她才会痛,会哭。 东方闲的指尖碰到梅迦逽脸颊一瞬,她好像被惊醒一般,用力从他的掌中抽出手,并将头撇到一边。 事到如今,她怎么能让他碰呢? 东方闲怔了片刻,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这是……? 随后走到的梅仁杰看着梅迦逽,神情中一点看不出他昨晚就知道她醒了,又惊又喜道:“四儿……” “爹。” 梅迦逽将从东方闲手中抽出的手伸向梅仁杰,正好缓解了她不知如何与东方闲相对的尴尬。 “哎,爹在,在呢。” 梅仁杰抓住梅迦逽的手,站在她的床边弯着腰,慈声心疼道,“四儿,你刚醒,让张御医检查检查,你这次睡的可够久的。” “嗯。” 闻言,东方闲和梅仁杰一起退开,让张汤为梅迦逽把脉。 众人的心悬了一阵后,张汤直起腰身,脸上轻松许多,顿时让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放了下来。 “张御医,她的情况怎么样?”梅仁杰问。 “右相大人,不必担心,梅将军的身体恢复的很好,用不了几个时日就能完全恢复了。” 梅仁杰脸上染上笑意,“太好了,谢谢张御医。” “不敢当,不敢当。”张汤连连摆手,“梅相大人太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该做的。” 张汤将注意事项对梅府的婢女交代一番,和另外一个御医终于放心的离开梅府。回御医院的路上,两人依旧不解为何梅迦逽没有按时醒来,她虽身虚,但却不至让人沉睡不醒,难道是有什么东西他们没有查出来? “张御医,你还在担心什么?” 张汤皱眉,“梅将军病重回京,按理说,她该在我们预计的时间醒来,现在迟了这么些天,我真担心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查出的,若是留下什么遗病难根,将来出了问题,咱们俩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啊!” 同行的御医被张汤吓得脸色发白,脸说话都有些抖,“那,那,那张御医,咱们再回去检查检查。” 张汤拉住他,说道,“算了,你现在回去也查不到什么,我刚才仔仔细细的号了梅将军的脉,没有问题,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她需要这么久才醒,也许,是我想多了。” “哎哟,我的张御医,你这担心可就不是多余的啊,现在谁人不知梅将军对皇上、对东淩的重要性,若她有什么闪失,我们可就会被圣上治罪,到时别说什么治好了辅国大将军的奖励,恐怕连惩罚都得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汤一脸惆怅的看着同伴,这些他岂会不懂,但…… “哎,王御医,先回御医院吧,你我现在回去,只怕梅相和闲王爷会很担心,倒不如在日后为梅将军的检查中更加仔细查探。” “也只好这样了。” - 梅府,梅迦逽的房间。 听到梅迦逽醒了,梅家几个孩子都赶了回来,午饭时,一家人全部都坐在一张桌子上,东方闲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梅仁杰,右手边则是身体还有些虚的梅迦逽。 梅苍云看着对面东方闲细心照顾梅迦逽的模样,口如嚼蜡,食不知味,第一次竟想涅槃出现在梅迦逽的身边。 “逽儿,怎么了?”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饭碗里没吃几口的饭菜,“你大病初愈,得多补点。” 梅迦逽鼻尖发酸,不知道如何回应东方闲的关心,事实上,从她醒来后,她与他说的话,寥寥可数,大部分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才能忘记‘那一晚的事情’,好像怎么努力都忘不掉,那件事情像被烙铁狠狠烫刻在她心底上一般,时时刻刻提醒她,警告她没有资格再继续和他亲密的处在一起,警告她不要再做什么美梦,警告她已不是七郎的逽儿,分分毫毫的刺痛着她的心,痛得无人能说。 “是啊,四儿,你多吃点,补补身子。”梅苍云的母亲王萝之看着东方闲关心梅迦逽,像一个慈母一样关切着说话,连称呼都模仿着梅仁杰。 “谢谢二娘。” 梅迦逽勉强又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唤道:“凤凰。” “小姐。” “我吃饱了,扶我进房。” 凤凰看着梅迦逽少刻,伸出手扶住已经站起来的梅迦逽,“小姐,你……” “四儿,就好了?”梅仁杰蹙眉,看着梅迦逽。 梅迦逽的声音很低,低得让人有些不忍,“是,爹。” “那好,凤凰,扶小姐进去,好生照顾。” “是,老爷。” 一整天,梅迦逽的情绪都不高,多半的时间都是在闭目睡觉,尤其在东方闲陪着她时,越发沉默,好在大家都没多想,只当她大病初醒,没有精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三天后。 东方闲刚走进梅府,里面闪出一袭粉色。 “哎呀呀,小七七。” 东方潜高扬的声音直接窜过假山钻进东方闲的耳朵,躲都躲不掉。 “哎呀呀,小七七,可算是见到你了,本王可真真是想你的很哟。” 东方潜从假山后扭着腰肢走到东方闲面前,抬手弹了弹他肩膀上的大氅绒毛,“哟,这大氅真不错,赶明儿本王也去做件粉色的。” 东方闲皱眉,“你这么咋呼,刚吵到她了?” “哪有。”东方潜不高兴的白了眼东方闲,“瞧小七七你怎么说话的,本王前阵子那不是忙么,你看,一闲下来就马不停蹄的跑来看小迦逽,本王这心思啊,真是苍天可鉴明月可表。本王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怎是吵到小迦逽,你都不知本王逗得小妮子笑得多欢乐呢。” 东方闲质疑,“她笑了?” 从她醒来后,他就没见她笑一次,她能对着老六笑? “笑了,当然笑了,本王来看她,她能不笑?” 说着,东方潜伸手揽过东方闲的肩膀,带着他朝府深处走去,余光憋了下周围的情况,压低声音,直到彼此两人能听见。 “怎么搞的?” “嗯?” “她情绪很低落。” 东方闲低语,“身体没复原。” “别以为本王没智商。” 东方潜心有担忧,梅迦逽病了,身体是会有些受影响,但不至于将一个人的情绪折腾那般低落,近乎是一种无望后的沉默,安静的有些可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梅迦逽,像是一只丧失方向的战船,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儿,就那么随意的飘着,和她说什么,都心不在焉。 前方走来两个相府侍卫,东方闲微微凝了下眉头,睨着东方潜。 “你这胭脂味不如以前的好。” 东方潜站住脚,闻闻着的衣袖,“是吗?本王以为这个好闻些。” ---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8 (东方潜站住脚,闻闻自己的衣袖,“是吗?本王以为这个好闻些。”) 东方闲微微勾了下嘴角,“俗。” 东方潜的脸一下黑了。 “俗?!” “本王俗?!” 东方闲斜觑了一脸不敢置信的东方潜,心情忽有小好的朝前走去。累 “哼,讨厌,竟嫌弃本王的香味。俗?本王要是俗,天下没雅人了。哼,就你不俗,你还不是还俗了,你不也俗人一个,敢说本王俗。”东方潜一跺脚,“青山,咱们去胭脂铺。” 看着东方潜一连串的动作,梅府的侍卫和婢女都惊得差点走不动路。这……这这这……俊王爷果然如坊间传说的那样,是一个有严重断袖之癖的人啊。 一身雪白衣衫纹紫边的东方闲朝着梅迦逽的房间慢慢踱步,心中隐隐藏着疑惑,她……确实有问题! 逽儿,再等等! 当东方闲进了梅迦逽的房间,原本和婢女说着什么的梅迦逽忽然没了兴致,不多久脸上便出现了疲倦之色。 “凤凰,扶我休息会。” “是,小姐。” 躺下后闭上眼睛的梅迦逽知道东方闲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气味一如曾经的清幽淡雅,清清的紫竹香,让人心安神宁,好像再大的事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浮云,轻轻一挥手就过去了,宁和的气质与日俱增。她也以为自己足够道行与他一起面对所有事情,却不想,只一件,就止步了她对他的勇敢和坚持。闷 面对沉睡中的梅迦逽,东方闲有些欲言又止,她变得如此,他未必是一点缘由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事儿明面上根本无法和她说清楚,不是所有的事情她都能担得起,也并非任何事情都无法攻破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纵知她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却更知梅家的家教与她的秉性,尤其在某些经历后,他不想她有朝一日……恨他。 “逽儿……” 东方闲伸手轻轻抓住梅迦逽的手,掌中的小手有隐约抽退的感觉,他便知,她没睡着。 “逽儿,你想‘睡’,我便‘等’。” 她逃避多久,他就等多久。只是,他不会让她逃避一辈子,那个时间,他心中有限定。 东方闲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岂会感觉不到梅迦逽从醒了之后就避着他。不与他说很多话,能少则少;不爱单独和他处在一起,便是梅仁杰交代下人多给他们独处的时间她也不要,不是说累,就是让婢女们在一旁伺候着,似乎很不想和他亲近。一日两日还没什么,待到她的身体都恢复不少时还疏远着他,怎会不明显? 梅苍云进来时,见到东方闲握着梅迦逽的手,轻轻咳了下。 “下官见过闲王爷。” 东方闲微微点了下头,“嗯。” 梅苍云走到梅迦逽的床边,看了看她的脸色,放下心来。 “闲王爷,你身子骨弱,每天这般来回奔波,甚是辛苦。” 东方闲将梅迦逽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放着,轻声道:“本王平日无事,陪逽儿便是唯一的正业。” “其实,梅府的下人们照顾她多年,闲王爷不必太担心。” “呵……” 东方闲浅笑,“世间,哪有夫君不挂忧自己病中妻的。” 梅苍云被东方闲的话堵得半天寻不到话说。 “闲王爷,四妹好像……还未过门?” 东方闲转头,对上梅苍云的视线,语气如清风吹过,便是字里行间的分量大得让梅苍云心中暗叹。 “普天之下,谁还敢不认逽儿是闲王妃!” 东方闲的眼中没有杀气,可让梅苍云心底发颤的是,为何他总觉得闲王爷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劲,那股力道直直的冲着他而来,好似他当着他的面对四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梅苍云暗暗给自己鼓劲,瞎想什么呢,闲王爷虚弱人人皆知,你是来看四妹的,何必管一个外人的态度,现在他们没成亲,什么关系都还没有定论。 “闲王爷,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我四妹的感情,但梅家是大家,四妹一介清白女子,未出阁,闲王爷多少该是要考虑她的名声。” 东方闲微微一笑,“梅二少的意思是……催我和逽儿赶紧成亲吗?” “当然……”梅苍云笑笑,“闲王爷的婚事岂是我等下官能言论的,一切都有皇上来定夺。” ‘沉睡’中的梅迦逽心间因为东方闲的某一句话久久不能平静…… 普天之下,谁还敢不认逽儿是闲王妃! 这句话,她之前多么想听到,可现在,这句话却比任何一句话都能刺痛她的心。十四年那年,她梦想有一天能成为闲王妃,当时自傲的她以为自己有家世、有容貌、有智慧,区区一个王妃之名,手到擒来。却不想,那一个梦,竟做了六年,时日越长她越觉得无望。北齐一事,临着要失去他的边缘,她被刺激得想争上一争。胜利的前端,她的梦被黑灵珠打碎,碎得她的心再怎么坚固都扛不住。 闲王妃! 她多想问苍天,是不是,她这辈子都只能仰望那个位置。求而,不得! “梅二少说的是,我与逽儿的事情,不由外人置喙。” 一个‘外人’,将梅苍云与梅迦逽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仿佛梅迦逽就是东方闲的私有物品,旁人多说半个字都是错误的。 “梅二少,本王说的,对么?”东方闲挑起眉梢看着梅苍云。 房间里出现短暂的安静…… “闲王爷所言极是。” 东方闲稍稍的笑了下,将梅迦逽的手握得更紧了。 在房中待了片刻觉得甚是无趣的梅苍云很快走了出来,心中不免有些难以抒泄的闷气,愈发对东方闲不待见起来,明明就是个无权无势还无命的落魄王爷,弄得自己像权势倾天可宰人生死一般,装腔作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最后,东方闲都不确定梅迦逽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俯身而下,落了一个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 “逽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的闲王妃,唯你莫属!” 随后转身离开的东方闲不知道,他那句话给了梅迦逽多大的震撼,在他出门后,梅迦逽眼角涌出一颗又一颗泪珠,无法自抑,仿佛她心中所有的郁结他都看得到一样,他用所有的包容告诉她,不管她经历了什么,他都不嫌弃她,她都是他的逽儿。 七郎…… 有很长一段时间,梅迦逽觉得自己无法真实的感觉到东方闲对自己的感情,但在这一刻,她却有种触及他心房的真实,她似乎一瞬间明白他对心上女子感情的态度,那便是—— 一旦他真的爱了,饶是女子为任何模样,他都爱,他都愿意包容和接纳她。 七郎,以前从觉得自己是不了解的你的,你总有神秘的面纱,任何人都难以走进你的心,更加无人能看到你对感情的态度。可今天,我看到了。走进你心里的路,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路,但若入了你的心,便任她横冲直撞、刁蛮骄纵、跋扈不贞,恶习种种,你都容。 他心若爱,随她永驻! 很久的后来,当梅迦逽回忆东方闲时,仍为他这句话而心潮澎湃不已,那是她活了那么久,唯一遇到的一个男子,一个只要他认了谁,谁便可在他的世界里毫无忌惮挥霍他感情的男子。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幼时到青年都活得那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男子竟深藏如此炽烈无双的爱情观念,而进入他心房的路,艰难得让人望而生畏。终其他的一生,竟只进了唯一的一个女子! 当夜,梅迦逽睡的很安稳。 第二日。 梅迦逽的精神比前几天都好了不少,到晚上吃饭时,一向都准时到梅府的东方闲竟然一天都没有出现,免不得引起梅仁杰和梅迦逽的怀疑。 “四儿。” 饭后准备回房的梅迦逽站住脚步,转身,“爹。” “四儿,昨日你可与闲王爷说了什么?” 梅迦逽摇头,“没。” 梅仁杰深深的拧了眉头。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9 (梅仁杰深深的拧了眉头。) 闲王爷一向淡泊,情绪也平和得让人惊叹,这些日子他对四儿的态度也能看出他感情的一星半点,为何今日突然不来梅府呢?如果不是四儿对他说了什么,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难道是…… “四儿……”梅仁杰略有忧色的看着梅迦逽,“爹派人去辅国将军府看看。” “爹,不必吧。” 梅迦逽知道自己的心,她现在还没法恢复到以前对东方闲的态度和心境,纵然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是闲王妃,但失贞之事非同小可,他或许并没有想到她已不是处子之身,若他得知真相,未必还有此番坚定,毕竟他是皇家之人,有些东西,违背不得。而她,亦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将心头的伤痛完全放下,说不准她这辈子都放不开。 梅仁杰有些诧异,四儿怎会对闲王爷如此……冷淡? “四儿你……” “爹,我先回房休息了。” 梅仁杰稍有疑惑的看着梅仁杰走远,还说没有问题,这明儿就是出了问题嘛,四儿的态度完全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不在意闲王爷了呢?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的梅仁杰转身准备去书房,翻来覆去的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东方闲,派人去查看了。 - 西楚,皇宫。 姑苏默站在西楚皇帝楚萧的面前,姑苏复已经声讨了他半天,甚至连八百年前他做的错误决策都拿出来说了,仍旧不见楚萧责问他。 “陛下。”姑苏复声色并茂道,“姑苏默虽是我的侄儿,但国事当前,臣不敢有任何私心,他犯错而不知该,如今更是将敌国的指挥将军猜于府中,这种不忠之臣,实不该纵容啊。” 楚萧看着从进门行礼后便一言不发的姑苏默,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的问道:“姑苏默,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臣,无话可说。” “陛下,你看看,你看看,他什么话都没的说,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您可不能不管啊。” 楚萧扫了一眼姑苏复,见他噤声,目光重新落到姑苏默的身上,饶有兴趣的说道:“听说你府中的人,是名女子。” “是的,陛下。” “本皇还听说,她是东淩人?” 姑苏默坦然承认,“是。” “梅迦逽的贴身女侍卫?” “是。” 楚萧轻轻笑了笑,“答的如此爽快,你就不怕本皇将那名女子斩了?” 姑苏默抱拳施礼道,“臣相信,陛下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哈哈,本皇虽不滥杀,但你可知,她是梅迦逽的人,便是我西楚的公敌,本皇身为一国之君,面对自己的敌人,不会手软。”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与西楚万千百姓一样,痛恨东淩,更恨东淩的奇女子梅迦逽,但站在为人臣的立场,臣明白她的苦衷,当东淩皇帝想要她出战,她无从抗拒。她是我们的敌人,但她亦算得是个值得我们尊敬的对手,乱世之年,我们未曾听说她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陷害他国,战役从来凭的是各家本事,臣法不如人,输了战役,甘愿受到惩罚,但梅迦逽以及她手下的人,不应当成为我们发泄私愤的对象。”姑苏默眼神如炬的看着楚萧,“涅槃她,无错。” 楚萧甚有兴趣的看着姑苏默,他素来寡言少语,竟为了梅迦逽说了这么多话,呵呵,倒真是奇了。 “若本皇不了解你,都要误会你喜欢梅迦逽了。” “臣毕生都不会喜欢她。” “哈哈……” 楚萧大笑,“是,你是不会喜欢上梅迦逽,但你喜欢上了……她的侍卫。” 一句话,一句大实话,姑苏默的脸,悄然的红了。 看到姑苏默默认,楚萧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梅迦逽的美貌是出了名的,最开始担心姑苏默会因为怜香惜玉而对她下不了狠心,没想到,他倒是对天下第一美人没半分想法。而今对她的女侍卫动了心,怕是那侍卫亦有过人之处,否则自己三番几次暗示想将西楚有名的美人楚玉公主赐婚于他都被他装傻婉拒了。 “姑苏默,本皇问你,是梅迦逽的侍卫涅槃好?还是本皇的小妹楚玉公主好?” 姑苏默怔了下,“两者无可比性。” “为何?” “楚玉公主乃君,臣,仰敬之。涅槃她,是臣之……友。” 楚萧挑眉,“友?” 姑苏默知道,此刻承认涅槃是他的朋友有些危险,但他不能让陛下和姑苏复有一定觉得她对他不重要,只有让他们明白涅槃对他的重要性,她才会安全。 “是。” 姑苏复喝道,“姑苏默,你,你你你,你竟然将敌人当朋友?” 面对姑苏复的质问,姑苏默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一点,姑苏将军应该比我更加的明白。” “你!” 姑苏复气得脸颊发红,“不管怎么说,东淩和西楚就是一辈子的敌人。” “那么,姑苏将军的意思是,若有一天,西楚东取东淩帝京时,你会杀光所有的东淩人?” “这……” 楚萧看着姑苏默,西楚灭东淩之日? “这不同。”姑苏复狡辩着。 “没什么不同。” 姑苏默对着楚萧道:“陛下,灭东淩是我一生的愿望,但,那日到来时,我想陛下也不会下令杀掉所有东淩的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这是自然。” 姑苏默问:“当涅槃是普通人,她就是寻常的百姓,为何不能容她?” “当她是普通人?”姑苏复扬高声音,“她不是。” “她若为我的妻子,便就是个普通的西楚人。” 一瞬间,殿内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姑苏默的身上,他刚刚说什么? 楚萧亦是惊讶的看着姑苏默,“姑苏默,你说什么?” “陛下,臣想娶涅槃。” 姑苏复抢先否决道:“不行!” “姑苏将军,你好像忘了,是我姑苏默娶妻,不是你。” 又一次,姑苏复被气得不轻。 “若本皇……不许呢?”楚萧看着姑苏默。 “臣,不明白。” 楚萧笑了一下,“姑苏默,你明知本皇为何反对。” “陛下,若仅仅是因为她的东淩人身份,恕臣难以从命。” “你刚不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姑苏默对视着楚萧,问他,“陛下现在是让臣死吗?” “你……威胁本皇?” “不是。” 一身黑色衣衫的姑苏默站得格外直挺,话语也有着强硬不屈的姿态,他说:“若陛下让臣死,臣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可死在陛下面前。但,娶妻何人,此为臣的终身之事,亦是个人的私情,臣希望自己能有选择的权力。” 楚萧看着姑苏默,脸色不改,心中却不免对他有些欣赏,呵呵,到底是执拗的武将,一点弯儿都不绕。 忽然之间,楚萧竟有些羡慕姑苏默,生在帝王之家,很多时候,很多事,没的选择权,就如他的皇后和妃子,再他登基之前就有了定案,所谓后宫,也不过就是各大家族在朝堂之下的又一个竞争之地,为了平衡政权的派别,常常由不得君王自己选择娶谁,雨露均沾,偏袒不得。 “姑苏默,让本皇同意你娶东淩涅槃,也并无不可,只是有个条件,不知你愿不愿意答应?” 看到楚萧妥协的态度,姑苏默心中燃起了希望,虽然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涅槃,但目前的形势不乐观,太多的人反对和阻拦,若能得到楚萧的支持,那些百官定是一句废话都不敢再说,有了圣上的赐婚,涅槃在西楚生活就没有威胁了,娘也就不会过多的担心了。 “陛下,请讲。”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0 (“陛下,请讲。”) 楚萧略略的一笑,对着姑苏默道:“本皇希望你娶楚玉公主为妻。” 姑苏默一惊。 楚玉为妻,那涅槃不变成…… 妾! 面对楚萧的要求,姑苏默沉默了,这个要求,他委实无法一口答应。累 “陛下。”姑苏复着急了,“您怎么能把楚玉公主嫁给姑苏默呢?” “为何不能?”楚萧挑眉。 “自古将军的性命是战场的,楚玉公主是金枝玉叶,姑苏默将来是要为西楚杀敌阵前,若是能万全自然极好,但若遭遇不测,楚玉公主岂不是要……”姑苏复看了眼姑苏默,“何况,楚玉公主嫁过去后要面对他娶一个东淩女子为妾,陛下你就不担心东淩女子会欺负公主吗?那可是梅迦逽的贴身女侍卫,这么多年,各国派杀手刺杀梅迦逽都没有成功,可见她身边女侍卫的功夫高强,公主娇贵温柔,若和这样的女子生活在一起,难保不会被东淩女侍卫抓当人质啊。” “呵呵……” 楚萧笑着摆摆手。 “姑苏复,你担心多余了。本皇想,姑苏默定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妾欺负我朝的公主,对吧,姑苏默?” 姑苏默看着楚萧,“陛下,臣未有答应娶公主,以后之事,现在论且尚早。”闷 涅槃的性格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一介武将,怎可能甘当妾,以她的身价,在东淩堪比相府小姐,何况有梅迦逽做后盾,她便是挑个东淩的皇子只怕也不是难事,成他的妾,怕是没可能,梅迦逽那一关就过不去,她不会看着她受委屈,陛下这是暗地里阻止他和涅槃在一起,不过用了个看似厚赏恩泽实则拦截他的法子。 楚萧表情轻松的看着姑苏默,佯装责问道:“莫非你觉得本皇的楚玉公主配不上你?” “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姑苏默连忙道:“公主下嫁,是能娶公主之人的福气,只是,臣未必有这样的福气。” “本皇说你有,你就有。” “陛下,西楚与东淩必有大战,臣尚且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活下,实在承不起公主的一生。最主要的,臣对公主,是君臣的敬畏,夫妻双方间的感情,该为男女之情方可携手一辈子。” 楚萧道:“你的言下之意是,你只对涅槃有男女之爱?” 姑苏默沉默不语。陛下完全就是不想他娶涅槃才提的这个条件,不论他怎么回答都不对,不如不答。 面对姑苏默的默认,楚萧和姑苏复都不知道说什么,同为男人,亦是相互间又了解的熟人,各自心中必然明白,当一个具备一定权势的男人心中有坚定选择和目标时,纵旁人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会让他更加坚持不屈。 尤其,性情行事冷酷的姑苏默。 - 西楚,姑苏府。 姑苏默从皇宫里回府后,看到涅槃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瓜子。 “你还我。” 涅槃伸手想抢回来,被姑苏默吃到嘴里。 “哼,讨厌。”一颗瓜子还抢她的。 涅槃又准备嗑一颗,再次被姑苏默抢走。 “你还我。还我。” 涅槃站起来都没抢过,眼明手快的姑苏默又吃掉。 “TNNND,瓜子都要抢,欠收拾。” 涅槃对着姑苏默连续快拳出击,被他连连躲开,最后双手抓住涅槃的手腕,笑道:“你这么凶,娶回家当夫人岂不是很恐怖?” 涅槃脸颊一红,娇嗔不已,“谁要你娶回家啊。” 他不娶,多的是人娶。 “嗯,我想想,是不能娶回家。” 看着涅槃的脸色变化,姑苏默忍着心中的笑,状似想了想,道:“不过呢,小女子你如此美貌,收了当小妾还是很不错的。” 小妾? 涅槃的神经一下被戳到,脸色黑到顶点,冲着姑苏默吼道:“姑苏默,我告诉你,这辈子,我绝对不会给男人当妾,谁要是敢对我动这念头,我必定——废了他!”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涅槃补了一句。 “削了,让他不能人道!” 姑苏默心底一颤,这……也忒狠了点吧。 一番玩闹,姑苏默越发明白一件事,看来,短时间内,他必须把她送回东淩,今日他没答应楚萧的条件,以楚萧的性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想法子让她进宫见他,到时有进无出的情况十有八.九,他不能让她犯险。 晚饭后,姑苏默看着开心哼着小曲的涅槃,叫住她。 “涅槃。” “嗯?” 深邃的鹰眸看着涅槃,有些不舍有些犹豫。 “喂,叫住我,怎么不说话?” “我送你回东淩,怎样?” 涅槃先是愣了下,之前她想回去他不让,现在怎么突然说送她回去? “你不是说没时间么?” “呵……,刚巧有点时间,你想回去吗?” 涅槃不假思索道,“当然想。” 她离开迦逽和凤凰太久了,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与她们分开这么久,听说迦逽回了帝京,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们是不是也很想念她,尤其贞康帝那个老狐狸,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凤凰太古板,说不定有时候保护不了迦逽。 “你去收拾下,我送你回去。” “现在?”涅槃吃惊了。 “是,现在。” 涅槃疑惑,“现在是晚上?” “哈哈……”姑苏默笑道,“不想离开?” “嘁,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帝京,哼,等着,我去收拾下。” 涅槃小跑着朝自己的房间赶去,有机会回去她还会拒绝么。 苏玉从门后走到姑苏默的身边,看着涅槃的背影,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娘。没事。” “呵呵,你当娘老眼昏花了吗?”苏玉道,“你如此喜爱这姑娘,恨不得将她留在府中一辈子,怎么可能主动要求送她回去,是不是皇上有动作了?” “今天皇上试探了一下,为防有他,我得赶紧送她走。” 苏玉点点头,果然和这位姑娘的缘分浅啊。 涅槃回房收拾好自己的服装,系包袱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姑苏默当她是傻瓜吗?好端端的送她走,必定是西楚出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她问,他估计也不会说,倒不出趁此机会回去。 让涅槃更加确定自己猜测的是,姑苏默并没有带她走姑苏府的正门,而是从后门快马加鞭的离开。出城时也不是走的正城门,而是从偏僻的角落弃马飞出城。在城门外,有一个人牵着两匹马等着,见姑苏默过去,将马缰绳递给他,点点头,快速的离开了。 “涅槃,来,上马。” 姑苏默扶着涅槃上马后,自己翻身上另一匹马,两人马不停蹄的赶赴祈邙关。 第二天夜里。 姑苏默将涅槃送到祈邙关东淩和西楚交界的地方,远处东淩的守卫关卡,勒住缰绳。 涅槃也将马停住。 两人静静的坐在马上,良久良久。 最后,姑苏默开口了,“涅槃,回去吧。” 涅槃觉得自己的鼻头发酸,“姑苏默,谢谢你。” 姑苏默伸手拍到涅槃的肩膀上,想说什么,终究被他压住。 “以后对战,不要那么不顾一切,刀枪无眼。”不是每次她都能全身而退,他真很怕有一天…… “姑苏默,以后我们再在战场相遇,你别心软。因为,我……不会心软。” 姑苏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你,不需要心软。” “你也是。”涅槃嘱咐他。 “去吧。” 涅槃看了姑苏默一会,愈发觉得自己心头难受,这次分别比上次难多了,她…… “姑苏默,我会记得你在姑苏府对我的好,如果有一天,天下没有战争,我一定……” 嫁给你!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0 (“陛下,请讲。”) 楚萧略略的一笑,对着姑苏默道:“本皇希望你娶楚玉公主为妻。” 姑苏默一惊。 楚玉为妻,那涅槃不变成…… 妾! 面对楚萧的要求,姑苏默沉默了,这个要求,他委实无法一口答应。 “陛下。”姑苏复着急了,“您怎么能把楚玉公主嫁给姑苏默呢?” “为何不能?”楚萧挑眉。 “自古将军的性命是战场的,楚玉公主是金枝玉叶,姑苏默将来是要为西楚杀敌阵前,若是能万全自然极好,但若遭遇不测,楚玉公主岂不是要……”姑苏复看了眼姑苏默,“何况,楚玉公主嫁过去后要面对他娶一个东淩女子为妾,陛下你就不担心东淩女子会欺负公主吗?那可是梅迦逽的贴身女侍卫,这么多年,各国派杀手刺杀梅迦逽都没有成功,可见她身边女侍卫的功夫高强,公主娇贵温柔,若和这样的女子生活在一起,难保不会被东淩女侍卫抓当人质啊。” “呵呵……” 楚萧笑着摆摆手。 “姑苏复,你担心多余了。本皇想,姑苏默定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妾欺负我朝的公主,对吧,姑苏默?” 姑苏默看着楚萧,“陛下,臣未有答应娶公主,以后之事,现在论且尚早。” 涅槃的性格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一介武将,怎可能甘当妾,以她的身价,在东淩堪比相府小姐,何况有梅迦逽做后盾,她便是挑个东淩的皇子只怕也不是难事,成他的妾,怕是没可能,梅迦逽那一关就过不去,她不会看着她受委屈,陛下这是暗地里阻止他和涅槃在一起,不过用了个看似厚赏恩泽实则拦截他的法子。 楚萧表情轻松的看着姑苏默,佯装责问道:“莫非你觉得本皇的楚玉公主配不上你?” “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姑苏默连忙道:“公主下嫁,是能娶公主之人的福气,只是,臣未必有这样的福气。” “本皇说你有,你就有。” “陛下,西楚与东淩必有大战,臣尚且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活下,实在承不起公主的一生。最主要的,臣对公主,是君臣的敬畏,夫妻双方间的感情,该为男女之情方可携手一辈子。” 楚萧道:“你的言下之意是,你只对涅槃有男女之爱?” 姑苏默沉默不语。陛下完全就是不想他娶涅槃才提的这个条件,不论他怎么回答都不对,不如不答。 面对姑苏默的默认,楚萧和姑苏复都不知道说什么,同为男人,亦是相互间又了解的熟人,各自心中必然明白,当一个具备一定权势的男人心中有坚定选择和目标时,纵旁人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会让他更加坚持不屈。 尤其,性情行事冷酷的姑苏默。 - 西楚,姑苏府。 姑苏默从皇宫里回府后,看到涅槃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瓜子。 “你还我。” 涅槃伸手想抢回来,被姑苏默吃到嘴里。 “哼,讨厌。”一颗瓜子还抢她的。 涅槃又准备嗑一颗,再次被姑苏默抢走。 “你还我。还我。” 涅槃站起来都没抢过,眼明手快的姑苏默又吃掉。 “TNNND,瓜子都要抢,欠收拾。” 涅槃对着姑苏默连续快拳出击,被他连连躲开,最后双手抓住涅槃的手腕,笑道:“你这么凶,娶回家当夫人岂不是很恐怖?” 涅槃脸颊一红,娇嗔不已,“谁要你娶回家啊。” 他不娶,多的是人娶。 “嗯,我想想,是不能娶回家。” 看着涅槃的脸色变化,姑苏默忍着心中的笑,状似想了想,道:“不过呢,小女子你如此美貌,收了当小妾还是很不错的。” 小妾? 涅槃的神经一下被戳到,脸色黑到顶点,冲着姑苏默吼道:“姑苏默,我告诉你,这辈子,我绝对不会给男人当妾,谁要是敢对我动这念头,我必定——废了他!”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涅槃补了一句。 “削了,让他不能人道!” 姑苏默心底一颤,这……也忒狠了点吧。 一番玩闹,姑苏默越发明白一件事,看来,短时间内,他必须把她送回东淩,今日他没答应楚萧的条件,以楚萧的性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想法子让她进宫见他,到时有进无出的情况十有八.九,他不能让她犯险。 晚饭后,姑苏默看着开心哼着小曲的涅槃,叫住她。 “涅槃。” “嗯?” 深邃的鹰眸看着涅槃,有些不舍有些犹豫。 “喂,叫住我,怎么不说话?” “我送你回东淩,怎样?” 涅槃先是愣了下,之前她想回去他不让,现在怎么突然说送她回去? “你不是说没时间么?” “呵……,刚巧有点时间,你想回去吗?” 涅槃不假思索道,“当然想。” 她离开迦逽和凤凰太久了,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与她们分开这么久,听说迦逽回了帝京,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们是不是也很想念她,尤其贞康帝那个老狐狸,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凤凰太古板,说不定有时候保护不了迦逽。 “你去收拾下,我送你回去。” “现在?”涅槃吃惊了。 “是,现在。” 涅槃疑惑,“现在是晚上?” “哈哈……”姑苏默笑道,“不想离开?” “嘁,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帝京,哼,等着,我去收拾下。” 涅槃小跑着朝自己的房间赶去,有机会回去她还会拒绝么。 苏玉从门后走到姑苏默的身边,看着涅槃的背影,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娘。没事。” “呵呵,你当娘老眼昏花了吗?”苏玉道,“你如此喜爱这姑娘,恨不得将她留在府中一辈子,怎么可能主动要求送她回去,是不是皇上有动作了?” “今天皇上试探了一下,为防有他,我得赶紧送她走。” 苏玉点点头,果然和这位姑娘的缘分浅啊。 涅槃回房收拾好自己的服装,系包袱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姑苏默当她是傻瓜吗?好端端的送她走,必定是西楚出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她问,他估计也不会说,倒不出趁此机会回去。 让涅槃更加确定自己猜测的是,姑苏默并没有带她走姑苏府的正门,而是从后门快马加鞭的离开。出城时也不是走的正城门,而是从偏僻的角落弃马飞出城。在城门外,有一个人牵着两匹马等着,见姑苏默过去,将马缰绳递给他,点点头,快速的离开了。 “涅槃,来,上马。” 姑苏默扶着涅槃上马后,自己翻身上另一匹马,两人马不停蹄的赶赴祈邙关。 第二天夜里。 姑苏默将涅槃送到祈邙关东淩和西楚交界的地方,远处东淩的守卫关卡,勒住缰绳。 涅槃也将马停住。 两人静静的坐在马上,良久良久。 最后,姑苏默开口了,“涅槃,回去吧。” 涅槃觉得自己的鼻头发酸,“姑苏默,谢谢你。” 姑苏默伸手拍到涅槃的肩膀上,想说什么,终究被他压住。 “以后对战,不要那么不顾一切,刀枪无眼。”不是每次她都能全身而退,他真很怕有一天…… “姑苏默,以后我们再在战场相遇,你别心软。因为,我……不会心软。” 姑苏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你,不需要心软。” “你也是。”涅槃嘱咐他。 “去吧。” 涅槃看了姑苏默一会,愈发觉得自己心头难受,这次分别比上次难多了,她…… “姑苏默,我会记得你在姑苏府对我的好,如果有一天,天下没有战争,我一定……” 嫁给你!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1 梅府。 一连三天,东方闲都没有到梅府看望梅迦逽,表面平静的梅迦逽心中不免有些猜测,他……真出什么问题了吗? 梅仁杰看着自己的四女,从三天前提过东方闲后再没有说起他的名字,好像一下就不记得有‘闲王爷’这个人物。 又休息两天之后,梅迦逽见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换上了朝服,早早的等在前厅,准备和梅仁杰一起去早朝。 “四儿?” 梅仁杰惊讶的看着梅迦逽,今天她去早朝? “爹。” “皇上能体谅你。” 梅迦逽笑了笑,“身为臣子,我已有太多特权。身为将领,我得向皇上述上一战的职。” 梅仁杰心疼道:“你身体刚好,就不要出去吹风了。”说完,为了打消梅迦逽心中的坚持,又道,“最近几天皇上让太子到乾坤大殿参政,太子对你的情谊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他碰到你,恐怕又是一番牵扯不止。若你要见皇上,等早朝后吧,到时爹陪着你一起去,进退都有人照料你。” 梅迦逽想了想,点点头,“嗯,这样也好。” 现在的她,着实不要见太子恪,病中列为臣公送的礼物中,太子东宫送来的物品比皇上和皇后娘娘送的还要多,恨不得像是要把东宫的宝库都移到梅府来一般,恪虽残废,太子之位却一直没有被废,他嘴里出来的一句话,依旧具有储君的分量,现在的她和闲王爷,惹不起,只得躲。 只是…… 梅迦逽蹙眉,他已有三天未来,为何? - 梅府。 午饭时。 凤凰在一旁伺候着梅迦逽,见她胃口不佳,轻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梅迦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闲王爷。” 梅迦逽一怔,过了会儿,摇摇头。 “不必。” 话音刚落,梅仁杰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 梅迦逽放下筷子,站起身,“爹。” “四儿。”梅仁杰的声音有些急,明显能感觉到他心绪不稳,“涅槃是个什么情况?” 咯噔一下,梅迦逽心中另一个担心的问题终于爆出来了,她左怕右怕就怕贞康帝抓住涅槃做文章,看来还是免不了了。 “怎么了,爹?” 梅仁杰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在早朝,也不知道左权晋从哪个人口中听到了涅槃的消息,说她被西楚姑苏默抓了去,现在生死不明,说不定她已经背叛了东淩。” 梅迦逽肯定道:“涅槃不会背叛我。” “是,爹也知道涅槃不会成为叛徒,但是,朝中有人怀疑,如果涅槃完好无缺的回来,必定和西楚有什么勾结,否则,她必然会被西楚挟成人质,乃至……杀死。” 凤凰看着梅迦逽,这次,恐怕小姐真的难办了,姑苏默和涅槃的感情肯定不能被曝光在大家面前,但姑苏默不会伤害涅槃,到时要如何为涅槃解释呢? “小姐?” 梅迦逽摆摆手,涅槃不能回来,以现在贞康帝和朝中人员对她的猜忌,回来是死路一条,不公开和姑苏默的感情,是死,说出真相,必然还是死,东淩不会容一个爱慕西楚指挥大将军的女侍卫跟着她,更忌惮涅槃会不会因为爱上姑苏默而泄露军事秘密。 梅仁杰拉着梅迦逽慢慢坐到椅子上,“四儿,爹觉得……” “爹,有什么事,你直说。” “今儿不要去见皇上了。” 梅迦逽沉默着思索片刻,这个点去见贞康帝确实很麻烦,他若拿涅槃来责问她,她又该如何说呢?边关的将士虽是她带领的部队,但两军交战时,涅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姑苏默带走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难保军中有些不懂朝政的波谲云诡的人说些什么话,被文臣或者对她早就不满的他军军将听到,再添油加醋的传到皇上耳朵里,愈发复杂。 凤凰也为涅槃的事情担忧起来,眼下的情况小姐进宫也难说出真相,涅槃若被他们救回来,后果…… “小姐?”眼下她们该怎么办? 面对越来越敏感的时局,梅迦逽不敢轻举妄动,午饭后,静静躺在床上,思索着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做。 留在梅府,任何事情都不管,继续因病而躲避着一切事情?看似,这是很好的法子,坐以待毙,等待所有的事情聚集在一起,然后潮水般的冲她涌来,能挡多少是多少,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毫无反手之力。 又或者,回到辅国将军府,与他……情深不移,继续周.旋在朝权之中,为带他去辰州继续抗争? 很快,梅迦逽就否定了这个打算。现在的她,纵然身体完全好了。但心,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一时半会是肯定不能回到当初的心境。即便回得了辅国将军府,还回得了曾经的‘梅迦逽’吗?她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他,这个认知无人可以改变。但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同她的心一起交给他了,这个疙瘩,她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解开,又或者,一辈子都解不了。现在,只能让时间来帮忙了。 梅府不能长待事事不管,辅国将军府也不能回去,而今涅槃的事情又跟着过来,她留在帝京,只会被贞康帝拿住,倒不如…… “凤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凤凰走了进来。 “小姐。” “马上密令下去,今晚离京。” 凤凰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梅迦逽,“小姐,去哪?” “祈邙平原。” 祈邙平原? 凤凰问,“为什么?” “留在帝京,无用。” 凤凰急道:“但我们若离开……” “我离开反而能拖延时间。”梅迦逽微微叹了口气,“说不定还能……救涅槃。” “可是……” 梅迦逽阻断凤凰的话,“不必再说了,就这样决定。” “是。” - 寒风肆意,夜沉如墨。 一辆由轻骑侍卫保护的白色马车从城东门离开,在茫茫无际的夜色里,像一点微弱的光,好似想在看不到光明的黑暗中撕开一条缺口。 马车里的梅迦逽端端坐着,面色静淡的仿佛一个人。 是了,东方闲! 到此刻,梅迦逽不知道自己仅仅是梅迦逽,还是梅迦逽和东方闲的综合,面对现在的情况,如果是年初的她,一定不会此般安静,而现在的她,却能理性的决断,为她,为他,也是为他们,还为那些是她责任的苍生。相处的时日长了,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上有着他某些特质,这,也许就是那一个词吧。 潜移默化。 她潜入他的生活。 他默改了她的内韵。 - 两天后。 梅迦逽的马车到了驿站,人马停下来休息片刻。 突然,站在外面护卫的墨卫跑了进来。 “大将军。” 梅迦逽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何事?” “远处跑来一匹骏马,看样子,是……涅侍卫。” 涅槃? 梅迦逽和凤凰同时一怔,凤凰快速的跑出察看,很快就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是涅槃。” 梅迦逽惊喜的站起来,“走。” 凤凰连忙扶着梅迦逽出房间。 马背上的涅槃还未到达驿站的门口,见到梅迦逽和凤凰的身影,心中大喜。迦逽!凤凰!太好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她们! “迦逽……” “凤凰。” 梅迦逽喜色满脸,和凤凰相互捏着彼此的手,传递着对妹妹回家的高兴。 “涅槃。” “迦逽。” 凤凰伸手拉住从马上飞下来的涅槃,“涅槃。” “凤凰。”涅槃高兴道,“太好了,居然在这碰到你们,你们是来接我的吧?” “哈哈……”梅迦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团人正欢喜时,一匹快马冲了过来,见到梅迦逽,大喊道:“小姐!” 梅迦逽闻声诧异,“王伯?” ----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2 (一团人正欢喜时,一匹快马冲了过来,见到梅迦逽,大喊道:“小姐!”---梅迦逽闻声诧异,“王伯?”) 王伯打马冲到梅迦逽的面前,神情凝紧不已,额头上布满汗珠,翻身下马之后一个喘息的停顿都没有,站到她的面前,连续的说道:“小姐,总算追到你了。” “出什么事了?” 梅迦逽语气里也有不少的担心,王伯是她安排在闲王爷身边保护其安危的人,他此刻赶来,八成是他出什么问题了。 “小姐,我本以为你会在帝京留下过年终节,没想到你一次都没有回辅国将军府。先前我请人送信到梅府,好几次都不见你回信,昨日从老爷的嘴里得知你离京,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便赶来了。” 梅迦逽紧声问道,“王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什么时候让人送信给我了?” “好几天前。” “什么信?” “小姐,闲王爷被皇上召进宫,好些天都没有回府了。” 梅迦逽心尖一颤,什么?!七郎被皇上宣进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王伯想了想,答道:“十六那天起。” 十六?! 梅迦逽回忆了一下,那……不是他第一次没有到梅府看她的日子吗?也就是说,他没有梅府是因为被皇上叫进宫了。那天晚上爹不是派人去辅国将军府查探情况吗?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一瞬间,梅迦逽反应过来了。 梅仁杰肯定是查到他被贞康帝叫进了宫所以才不告诉她,而且,也不让王伯的信息送到她的耳中。因为,爹不想她再因为七郎与皇上起冲突,爹为了保护她,看着七郎在皇上的掌中挣扎。 “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小姐,闲王爷还是没有回来。我实在没法子得到七王爷的消息,又怕你去边关太久都不回来,这才追出来城来告诉你实情。” 听完王伯的话,梅迦逽的眉头深锁。 这个时期贞康帝将七郎叫到宫中,所为何意? 涅槃看着王伯,猜测道:“皇上把七王爷软禁在宫中了?” 凤凰低声止住涅槃的话,“涅槃。” “怎么了?”涅槃不明所以,她说错什么了吗? 梅迦逽轻轻叹了口气,“涅槃,有些话,现在不能乱说,皇上也许只是‘请’闲王爷去宫中小住阵子。” “嘁。”涅槃不屑道,“你信?你们信?太子是残废,皇子争储厉害,迦逽没有完全拿下西楚,这个多事之时将闲王爷‘请’到宫中,谁信皇上安的是好心?新太子待立的时局,把王爷关进宫中不放,藏的什么心思,还难看出来吗?” 凤凰眉头锁着,低声道:“也或者,有另一个意思。” “什么?”涅槃问。 凤凰将目光投到梅迦逽的身上,也许皇上想再用一招‘二保一’的手段,逼小姐在闲王爷和涅槃之间选一个,又或者,皇上这次是打算‘一箭双雕’,去了闲王爷这个心患,又用涅槃收了小姐。 梅迦逽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现在她该如何选择? “小姐?”王伯看着梅迦逽,“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涅槃快人快语道,“回去救出闲王爷再说。” 梅迦逽没有说话,救他,她很想,但是…… 凤凰问涅槃,“怎么救?” “拿什么救?”王伯问。 梅迦逽问,“王伯,当初皇上请王爷进宫,用的什么借口?” “说是……” 王伯仔细回想着,道,“说是顾念到闲王爷身体虚弱,宫内御医和药材都方便,特召他去静心宫静心养身。” 什么! 梅迦逽震惊了,诧异的问道,“你说什么?静心宫?” “是的。” 涅槃不解的看着梅迦逽,“静心宫怎么了?闲王爷不能住在静心宫吗?” 听到东方闲住在静心宫,一贯神情不易表露的凤凰都出现了极为诧然的表情,皇上怎么会让闲王爷住在静心宫?那里无论如何都不适合一个王爷居住啊,皇上到底是怎么想? 王伯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出情况很严重,“小姐,闲王爷住在静心宫是不是有问题?” “静心宫是离皇上寝宫储心殿最近的宫殿,平时给妃子侍寝用的,各嫔妃以住到静心宫为荣。皇上召闲王爷进宫,安排到别宫就能让人猜忌了,现在让他入住静心宫,越发让人猜测不透。” 涅槃大惊,“妃子侍寝的地方?闲王爷怎么能住那种地方呢?” 梅迦逽眉头锁如深川,忽然,下令道:“凤凰,涅槃,马上回京。” “是!” 一行人不敢再多耽搁,从驿站很快折回帝京。 - 一天半后。 梅迦逽的马车刚刚进城,没多久就被梅仁杰的八抬大轿给拦了下来。 涅槃骑马走到梅迦逽的窗边,说道:“迦逽,老爷来了。” “嗯。” 梅仁杰大轿的轿帘已经被轿夫给掀了起来,看着前面的白色大马车,脸上甚是不悦,这个傻丫头,走都走了,怎么又回来了,真是……还有王伯,让他好好在辅国将军府照顾四儿,他倒好,居然还给她偷偷送信,难道就真不想想闲王爷这个烫手山芋有多麻烦吗?能在四儿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除掉,对梅府和四儿来说,都算是不错的结果,真是人老了,心也跟着老了,一点都不知想事,生生把这丫头又拽了回来,气人。 忽然之间,马车里传出一个轻轻的声音。 “德叔,绕过去。” 靳棋德有些为难的捏了捏手里的马鞭,“这……” 道路两边的行人好奇的看着梅迦逽的白色马车和梅仁杰的大轿,这梅大将军和梅相怎么会相互停着较劲呢? “德叔。”梅迦逽又唤了一声。 “是。” 德叔应了声,扬起了手中的长鞭,“驾——” 马车徐徐移动的时候,梅仁杰大声一喝,“站住。” 一身朝服的梅仁杰从华轿中走了下来,站到梅迦逽的马车前,“今天你要能从本相的身上踩过去,你就去。否则,回府。” 梅迦逽静静的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有着靳棋德将马车驱赶着跟上梅仁杰的大轿,进了梅府。 - 梅仁杰书房。 “胡闹!” 涅槃刚将房门关上,里面就传出梅仁杰大声的斥责声。 “都离开了,怎么还回来?你回来有用吗?他都被关几天了,你出了京城就直走,再折回来,你当皇上会不知道?” 梅迦逽淡淡的问道,“知道又如何?” “你越在乎他,皇上握着的筹码分量就越大。” “我回不回,他都知道他拿着的东西对我来说多重要。”说着,梅迦逽气愤道,“倒是爹,你第一晚就知道他出了事,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进静心宫,难道你不知道他进去有多危险吗?” “此种时局中,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而今的危险,只不过是他人生的必然,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梅仁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和皇上理论?是从皇上手里抢人?还是,和他一起被囚禁?别忘了,四儿,你现在还有一个涅槃的问题没解决,此刻闲王爷再成为你的包袱,你要如何脱困?你想过没有!” 梅迦逽为东方闲在静心宫待了几天而弄得心情有些郁燥,情绪颇为不稳的说道,“至少我早知道几天能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被人拦截着从途中折回,爹,你知不知道我多被动!” “你想着怎么解释涅槃的问题吧,闲王爷,你别再管了。” 梅迦逽神情一紧,“爹,你是不是知道静心宫发生什么?” -----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3 (梅迦逽神情一紧,“爹,你是不是知道静心宫发生什么?”) 梅仁杰冷漠着声音道:“静心宫不是爹能进去的地方,我怎么可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闲王爷是皇上的弟弟,皇上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将他接进宫中,我们当臣子的,无需置喙什么。” “爹,你觉得皇上有几分真心?” “不管皇上真心多少,都不是你操心的。”梅仁杰的口气越来越强硬。 梅迦逽也来了脾气,顶道:“闲王爷的事情,我管定了!” “你这次管不了。” “管的了要管,管不了我也要管。” 梅仁杰浓眉一瞪,“我不许!” “爹!” “你要认我这个爹,就不要管这次皇上怎么对闲王爷,你好好想想怎么向皇上解释涅槃的事情,爹或许在旁还能为你们说几句话。其他的人,你不必管,也管不了了。” 梅迦逽听出梅仁杰话中有话,紧张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管不了了?爹,皇上对闲王爷做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有做。” “那他打算做什么?” 梅仁杰将话题轻轻松松的推开,反问梅迦逽,“圣上的心思,谁能猜的到?” “爹,你肯定知道什么,告诉我,他在里面,到底怎么了?” “四儿,闲王爷的事,真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他命定是皇家的子嗣就不能怪自己的一生要经历种种。太子身体情况摆明在那儿,皇子之争风起云涌,皇上便是再怎么维护太子也免得要重新册立新东宫之主,这是谁都改不了的事实。” 梅迦逽听出关键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在册封新太子前要处理闲王爷?” 梅仁杰反问,“闲王爷和俊王爷不除掉,皇上敢随便换储君吗?” 当年两个王爷都年幼,一切局面都在皇上的掌控里,现在则不同了,两个王爷虽然一个有断袖之癖,一个心善虚弱之体,但是龙椅就一把,谁都想坐稳,也都想自己的儿子能高枕无忧,面对两个有一分篡位可能的皇弟,贞康帝宁愿用九十九分的精力将他们斩草除根,以保自己的江山世世代代永不颓败。 “皇上顾忌六王爷和七王爷,难道他就不担心,逼急了,他们也会反抗吗?”梅迦逽直言道,“皇上既然忌惮他们的现在,那也该知道,凡事别做的太过火。” 梅仁杰蹙眉,“所以,皇上先下手为强了。” 梅迦逽心中陡然紧张起来,如此而来,他在静心宫真是遇到问题了,别的不说,肯定是被软禁了,而且是被囚禁在贞康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七郎稍微有点逆反的迹象就会被他抓住不放,各种罪名只怕不愁压不倒他,到时放出一个闲王爷感染什么病症突然暴毙,此种了结人的方式在皇宫里,熟悉且屡试不爽。 “爹,俊王爷怎么样了?” 梅仁杰轻轻叹了口气,“六王爷在前几天闯静心宫见闲王爷被皇上罚在俊王府不得出门。” 什么?! 梅迦逽大吃一惊,贞康帝居然用这样幼稚的理由将六王爷也囚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四儿,你在朝为官也不是一日两日,有些事情,不需爹教你,适当要服软的时候就得软下来。就算爹不怕死,你也想想梅府上上下下百条人命,两个王爷,自有他们命定的命数,你不要妄想和天作对,龙颜大怒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梅仁杰的亲情教导,梅迦逽沉默了。 是了,有些事,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牵连的,是整个家族,她一度是梅家的骄傲,她不能让梅家所有人都陪着她一起犯险,现在涅槃的命她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若再为了两个王爷和皇上对上,只怕,再多的功绩也会被贞康帝忽视掉。 “四儿,你现在若为了两个王爷出头,那不单单是为了朋友,而是在和皇上叫板啊,这次皇上软禁两个王爷,为的是将来江山社稷的安稳,你若阻拦他除掉隐患,你可能就是东淩将来的罪人。” 梅迦逽据争道:“闲王爷和俊王爷不会争夺皇位的,他们无心朝政,与世无争。” “你拿什么保证?” “如果他们想争,何须等到现在。” 梅仁杰看着梅迦逽,突然笑了下。 “四儿,你有多聪明,爹知道。你觉得,你这番言论,能不能说服自己?” 梅迦逽一言不发。 “呵呵……四儿,你看,你的话,连你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让皇上相信?” “四儿,他们想不想争,不在乎时间的长短,只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当年他们没有,现在,难说。而且,何须等到现在?呵呵,四儿,爹告诉你,只怕,两个王爷这些年若真在偷偷韬光养晦,他们等的,就是此刻这样的时机。” 说完,梅仁杰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摇头。 “不不不,他们等的不是现在,现在的时况还不是最佳的,我想,若东淩真要变天,怕还有些时日。” “爹,你想多了。” 轻轻悠悠的说完这句话,梅迦逽起身朝门口走去。 后来,梅迦逽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不说就不会发生的,或许就像爹反反复复告诉她的,命运不可逆转,当一个人的身份被上天注定时,后来的很多事情也一并就会发生,谁都改变不了,包括她。 - 梅迦逽在梅府住了一晚,竟想不到一个完全解决当前问题的办法。 第二天。 梅仁杰上朝后,梅迦逽叫上凤凰和涅槃,赶到俊王府的门口。 凤凰下马到王府门口打探了一阵,走回梅迦逽的马车边,低声道,“小姐,进不去。” “连我都不准?” “是的。守卫说,没有皇上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俊王府,违令者,斩。” 涅槃看了看俊王府门口层层守卫,恼火道:“俊王府就这样了,静心宫恐怕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德叔,回去。” “是。” 白色马车朝梅府折回,半道时,梅迦逽突然改口。 “德叔,进宫。” 靳棋德一愣,“小姐?” “便是硬闯也要进去。” “是。” 梅迦逽袖中的手指微微卷起,六王爷一直对皇上没有任何威胁就被这样对待,七郎在静心宫必然情况更严重,她不能这样等下去,爹说的不错,皇上是要除掉两个王爷为自己的皇子考虑,但她也猜了圣心的另一面,龙椅上的那个人怕有一半的目的是她,这次她从战场上回来,身体好了之后也没有进宫拜见他,想来,自己的疏离也恼到他的尊严了。 凤凰和涅槃将身上的暗器都藏好,进宫肯定交佩剑,手无寸铁的闯宫,傻。 东淩皇宫,朱雀门前。 凤凰和涅槃按着惯例将身上的佩剑都交出去,驾马陪在梅迦逽马车两边进了宫。 “德叔,不去乾坤大殿,去静心宫。” 凤凰和涅槃都呆了下,直闯静心宫? “小姐,这样……” 涅槃也感觉到一丝不妥,“迦逽,这样过去,会不会……” “德叔,走。” 梅迦逽不是不知道直接去静心宫不妥,只是,若按正常的程序,贞康帝有太多的理由将她拒之门外了,她既然进了宫,就务必一定要见到七郎,最可能最便捷能见到他的方式只有趁着大家都在议事时直接过去,就算为此受到皇上的责罚也没什么,她现在只想知道他的情况,这么久在宫里,他的身体可还好?每日的饮食可都正常?她旁的不怕,只担心皇上对他来什么慢性子的手段损坏他的身子,到时想查真相都无从下手。 让梅迦逽想不到的是,这一次闯静心宫竟成了她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点,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愤怒近乎吞噬掉她的理智,疯狂的恨不得血洗皇宫。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4 (让梅迦逽想不到的是,这一次闯静心宫竟成了她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点,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愤怒近乎吞噬掉她的理智,疯狂的恨不得血洗皇宫。) 去静心宫的路上,梅迦逽的马车好几次被禁卫军拦下来,静心宫外最后一道守卫门口,他们又被拦住了。 “站住!来者何人?” 把守宫门的侍卫眼光如炬,看着德叔,又看看凤凰和涅槃。 “混账!”涅槃冷声喝道,“连辅国大将军的车驾都不认得,怎么混的!” 侍卫被涅槃的气势震了下,口气软了不少。 “见过梅将军。” 梅迦逽轻而不带温度的声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本将军要去静心宫,烦请林侍卫行个方便。” 林长更面露难色,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梅将军,请恕末将无法让你过去。皇上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去静心宫打扰闲王爷静养。小的皇命在身,不敢让人惊扰到王爷。” “本将军看看就会出来。” “这……”林长更犹豫道,“大将军,小的也是听令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我。” 被人这般阻拦,梅迦逽越发肯定东方闲在静心宫过的有问题,她与他的关系众所周知,若是他身体虚弱,断不会到阻止她探视的地步,想来,又是贞康帝使的什么把戏,若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就是逼她就范。好,既然皇上等着她钻进这个笼子,她倒真就钻一钻,看看到底里面是什么情况。 “凤凰!” 梅迦逽低低的一喝,凤凰袖中的暗器随声飞射出去,将门口的四个侍卫打飞数米开外,人人中伤左腿,不得动弹。 “驾!” 德叔趁机驾车直接跑进了宫门。 “快!拦住他们!”林长更大叫一声,“呃!” 涅槃飞出一颗石头打在林长更的喉咙上,瞪着旁边准备冲上来的侍卫,“谁要活腻了就上来试试!有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自己担着,你们闹什么闹,皇上责怪下来,姐替你们扛着。” 禁卫军见凤凰和涅槃次数着实不少,有些还仰慕着她们两人的英姿飒爽,想到梅迦逽和闲王爷又是深情之侣,当下也没多少拦截她们的想法了。 德叔将马车赶到静心宫门口,停稳。 “迦逽。” 涅槃将梅迦逽牵下马车,几人走到宫门口,又被一排侍卫给拦住。 守卫的领兵认识梅迦逽,口气冷冰冰的道,“梅将军,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 “如果本将军非进去不可呢?” “那就只好对不住大将军……” 禁卫军副尉的话还没有说完,涅槃一掌砍在他的后颈,将他打晕,摆开架势看着准备冲上来的侍卫们。 “姐今天过来就把命放在静心宫了,你们若是拦着,别怪我不念平时的感情。” 涅槃唱黑脸,梅迦逽借机唱红脸。 “各位,我只想见一面闲王爷,没有别的意思,希望大家行个方便,迦逽我实在不想将事情闹大,我见闲王爷一面就离开,绝不会会大家添其他麻烦,若是皇上问责起来,迦逽自当为大家全力承担,不让你们委屈半分。” 众人还在僵持,侍卫们的脸上都是坚决,坚持不让梅迦逽进去,似乎进去了他们就必死无疑。 正抗着,突然,里面传来什么东西摔到地方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叫声。 梅迦逽心一紧,是七郎的声音! 眼见众人的戒备在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中有些松懈,德叔手里的长鞭忽然打开,将门边的侍卫全部打开。 “小姐,快进去。” 涅槃和凤凰扶着梅迦逽快步朝静心宫里走。 闻声而行,梅迦逽一点点走进寝宫深处…… 蓦地一下,凤凰和涅槃都停止了动作,扶着梅迦逽的手也像被人定住一般,没了动作,两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场面。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 “哈哈……” “哎呀,我也要来脱。” “你摸哪儿呢,爷还没摸你就敢摸?” 四五个太监将身体虚弱的东方闲压在床榻上,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撕扯着他的衣服,一声声无力的反抗痛苦声从他喉咙间发出来,深深的刺痛着梅迦逽的心。 床边一个男人粗狂着声音说话,“快点,爷都等不及了,这么慢,老子自己来。” 凤凰和涅槃眼底充斥着不敢置信,闲……闲王爷被一个男人侮辱? 嘶—— 东方闲死捏着自己的衣裳,太监们被催的急,竟是撕开了他的锦袍。 “哎呀,闲王爷,你紧张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被大家‘伺候’了。” “哈哈……就是就是,之前看王爷被我们伺候的反应可是很享受啊。” 凤凰和涅槃被太监的话震惊了。 难道闲王爷前几天被…… 一个欢闹的太监终于见到了投射到他们身上的狠戾目光,向门口看去,手抖了一下,跟着,声音也发抖了。 “梅……梅……梅将军……” 低头撕扯东方闲衣服的太监不屑道:“什么梅将军,你少拿辅国将军来吓人,她现在说不定到了祈邙关呢。” “就是,前几天就听说辅国大将军离京去了边关,这会哪里知道静心宫的事情。” 呆呆看着梅迦逽的太监浑身抖得更加厉害,颤抖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梅……梅……梅……” 床边的男人察觉有异,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好美的女子啊! 床上的几个太监跟着抬头,一瞬间,全部都惊恐得呆了。 辅国大将军! “梅将军……” “辅国大将军。” 粗狂男子努力镇定下心,拨开站成一排的太监,朝梅迦逽一步步走。 “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 凤凰与涅槃不约而同的看着身边的梅迦逽,第一次,她们同时清晰的感觉到梅迦逽身上散发出一种无法阻挡且越来越浓烈的愤怒,那是不需她言一词动一毫便能感觉到的滔天.怒火,好像要焚烧掉整个静心宫一般的狂热,而且,骇人的是,梅迦逽的眼睛渐渐充斥着一种嗜血般的红色,仿佛是被她压不住的气血染红,愈来愈红。 “迦逽……” 涅槃感觉到十分异常,“迦逽你……” 涅槃的话还没有说完,梅迦逽突然伸出右手,掐住粗狂男子的脖子,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 男子的脖子应声而断。 凤凰和涅槃大惊。 迦逽! 小姐! 梅迦逽摔开男子的尸体,朝床边冲去。 “七郎!” 声如泣血,悲恸刺心。 东方闲双眸看着床顶,身上衣裳褴褛,双肩大片的肌肤都暴露在空气里,像一个没有反抗意识的木偶人,不悲不伤不痛不耻。 “七郎……” 梅迦逽从床上扯过被褥裹在东方闲的身上,眼底的红色越来越烈,手里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和心痛,她从不知自己对他的冷漠竟会让他遭遇这些,如果不是她刻意对他冷淡,如果不是她故意不回辅国将军府,如果她和他住在一起,她就不会允许他那么轻易的被贞康帝带到静心宫,就不会遭受这种非人的耻辱。 “辅国将军……” “梅将军……” 之前嚣张的太监们挨个跪下,抖着身子,伏在地上讨饶。 “请梅将军饶了我们,我们……我们也是不得已。” “梅将军……” 梅迦逽将裹着被褥的东方闲缓缓的抱进胸口,声音冷如寒冰。 “凤凰!涅槃!” “是!” 一声应下,凤凰和涅槃开始动手除人。 没多久,静心宫里,除了梅迦逽四人,再无一个活口。 办完事,涅槃走到梅迦逽的身边,“迦逽……” 看着东方闲虚弱的靠在梅迦逽怀中,涅槃找不到下一句话,怎么会这样,闲王爷怎么会…… 梅迦逽抱着东方闲的身子越来越紧,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将她燃烧,贞康帝!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5 (梅迦逽抱着东方闲的身子越来越紧,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将她燃烧,贞康帝!) 权力的集中地,没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默许,底下的人何敢如此放肆?纵是落魄无势的王爷,一群太监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造次,更何况静心宫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看七郎本身的身份,也得看看他身后是谁在护着他吧。如果说,这群人一点都不忌惮她的威信,理由只有一个,帮他们撑腰的人比她更加厉害。普天之下,纵览整个东淩,除了贞康帝,她寻不出第二个敢明着和她对抗的人。 “小姐……” 凤凰看着梅迦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此刻的小姐是她们陌生的,她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闲王爷是小姐心头最占分量的人,遭此侮辱,恐怕比小姐本身被人糟蹋都要难过和愤怒。 “小姐,我们赶紧出宫吧。” 涅槃也反应过来,出声道:“是啊,迦逽,这是静心宫,我们赶紧走吧,皇帝下朝指不定得过来,到时想出现就难办了。” 死,她们不怕,就怕不能将他们两人送出宫,事到如今,迦逽和贞康帝至今的太平是怎么都粉饰不了的,撕破脸是必然了。 凤凰和涅槃两人说完,见梅迦逽没动静,以为她因伤心过度而失去了思考能力,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手想扶她和东方闲起来,冷不防的被梅迦逽用力推开。 “不要碰他!” 被梅迦逽的力道震开的凤凰和涅槃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刚才一瞬间,迦逽(小姐)的劲道怎么会那么大?如果她们不是功夫不错,只怕还会出现内伤。 梅迦逽像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抱紧东方闲,双目赤红,低声一遍遍的念着,“七郎不怕,再不会有人能碰你了,七郎,有我,有我……” 涅槃捏了捏拳头,这么等下去可不行,她们必须马上出去。 “迦逽,你醒醒,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先带王爷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是啊,小姐,这,危险。” 梅迦逽似有被说动,抱着东方闲慢慢起身,却还是不许凤凰和涅槃靠近太多,一个人抱着裹着被褥的东方闲,扶着他一点点朝宫外走,连涅槃从衣柜里找出的王爷华服都被梅迦逽扔弃,仿佛一切静心宫的东西在她的心中都太过肮脏,脏得让她恶心。 涅槃和凤凰担心的看着梅迦逽,自己眼睛不便,瘦弱纤纤的,而今还负担着一个比她高许多比她重不少的男子,那份倔强和愤怒大约到了她毕生之极。 德叔看着梅迦逽赤目出现,吓了一大跳。 “小姐?” “德叔,快去驾车。” “是。” 听到涅槃的话,德叔拿着马鞭跑下台阶,将白色马车移好位置,等着梅迦逽。 一段不长的路,梅迦逽走的极慢,极小心,每移动一小步,都好似是踩在她的心尖上,痛得她好像是在第十八层地狱受煎熬。 看着梅迦逽抱扶着东方闲的模样,涅槃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她用一种像是小人鱼走在尖刃上心情,一点点收藏好她的爱和痛。 将东方闲艰难的扶到马车上时,梅迦逽将他拢紧,声线里不带任何的感情道:“我们,哪儿也不去。” 德叔面露难色的看着凤凰和涅槃,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着?等什么?王爷救了出来还不跑? 涅槃和凤凰一时也不知道梅迦逽打的什么主意,只得陪在马车边等着。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后…… 一个长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凤凰几人怔了下,最怕的人,终于还是来了,几人的目光同时转向梅迦逽,她现在的情绪太反常了,真怕她在极致愤怒时对皇上做出什么突然的动作,虽然他们也很想对着贞康帝做什么,但周围的环境不许,他们还能压下心中的愤懑,只怕频临丧失理智边缘的人忍不住。 凤凰几人对着东方烨来的方向微微弯腰,单膝跪拜了下去。 梅迦逽将东方闲轻轻扶靠在马车上,柔声无比,“七郎,等我会。” 东方烨从远处见到静心宫门前的马车起,脸上严肃冷峻,双眸一直紧盯着梅迦逽的身影,料到她会进宫,却不想是直闯静心宫,他真是料低了她对老七的感情了,为了老七,她竟然连皇宫都赶冲,果真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底了,这样危险的人物,他绝不该再犹豫了。 被人簇簇拥拥的明黄龙袍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心知贞康帝和梅迦逽之间无形较量的程德海有些犯难了,按寻理儿,见到不行跪拜礼的梅迦逽他该大喝一声‘大胆,见到皇上竟不下跪!’,可是,此时此刻,他喊不出口,平心而论,皇上对闲王爷做的事儿,委实有些失了兄弟间的分寸,也实在是踩了梅将军的底线,这个时候他再叫嚣一把,只怕梅将军会更加憎恨皇上。 也不知是谁,扯了梅迦逽的衣袖一下,梅迦逽装成没有感觉,直直的站着。 寒风呼呼而过,梅迦逽和东方烨身上的貂皮大氅在风中微微的飘着…… 终于,一道甚为不悦的男声响起。 “梅将军胆子越来越大了。” 梅迦逽冷声回话,“谢皇上夸奖。” 东方烨的脸色黑了点,看来她倒是真来气了,呵呵,真有气又能奈他何?老七被凌是不争的事实了,他不信他们还能继续下去,或者说,就算她不嫌弃,他不信老七没自尊。就凭他清高的佛学心境,经历那样的事情,他还能干成什么事。 见到梅迦逽的不近君臣之礼,东方烨开始压制她,冷声道:“梅将军是不是觉得自己功高能盖主了?” “臣是功是过,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梅迦逽反问。 “不请旨就离京,此为一罪;未有手谕,直接闯宫,此为二罪;见了朕拒礼不拜,此三罪;数罪垒叠,朕当如何罚你?” 梅迦逽冷冷一笑,字字听顿的道:“三罪并罚。臣,死罪!” “皇上。” 程德海紧张道:“皇上,梅将军是国之功臣,她做任何事都事出有因,她一心为了东淩,请皇上不要责罚她,她可是忠臣啊。” “忠臣?”东方烨扬高声音。 她梅迦逽的忠心现在只怕都到了老七的身上,还有几分在他这个帝王身上,可就不好说了。亦或是,她的忠心从来没有对他,而是为了东淩的百姓,他在她的眼底,从来都不曾进过她的心里。 “皇上。”梅迦逽道,“迦逽犯了死罪,皇上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可若皇上不下旨,迦逽便离开了。” 面对梅迦逽的直接挑衅,东方烨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想干嘛? 梅迦逽转身准备上马车。 “站住!”东方烨大喝一声。 这时,凤凰和涅槃担心贞康帝下令将梅迦逽抓起来,两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护到梅迦逽的身边,架势很明显,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一时,静心宫门前的气氛变得万分紧张起来。 梅迦逽身型笔挺,背对着东方烨淡薄无波的说了一句话。 “皇上,出宫前,我还称你最后一次‘皇上’。若要治我的罪,你现在就降旨吧。若让我出了朱雀门,只怕,我还会来一出离京赴边的事情,到时,参我的大臣该让你焦头烂额了。” 精明如东方烨的怎会不懂梅迦逽话中的意思,若她出宫,她会带着老七去祈邙关,这一别,将会是他们几人的离别,毕生,将不会再见面了。 梅迦逽等了一会儿,将东方烨没有说话,抬步走上马车,将东方闲小心的扶进马车。 “德叔,我们走!” 看着梅迦逽的马车一点点远去,程德海支支吾吾的道:“皇上,要不要派人……” “不必。” 东方烨微微眯起眼睛,梅迦逽,你当真要和朕斗?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6 东淩皇宫,朱雀门。 凤凰和涅槃出门前还忧心是不是有一场打斗,没想到,几人竟顺顺利利出宫。 德叔驾车后不知道该去哪儿,问道:“小姐,现在我们去哪儿?” 马车里有一会儿没有传出声音,正当德叔打算将马车赶回梅府时,梅迦逽的声音响起。 “出城。” 什么?! 凤凰和涅槃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出城?去哪儿? “迦逽。”涅槃建议道,“我们要不要回梅府,通知老爷,我们和皇帝已经……” “不必。” 梅迦逽简短的回答涅槃,从王伯出城追回她,爹就该料到自己会发现七郎在宫中的情况,爹早就知道他在静心宫却瞒她,算得是贞康帝的帮凶,他也该算到自己会闯宫,纵然她不回府他也该想到自己和皇上会撕破脸皮。便是他猜不到,要不了多久,宫中的消息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现在情况已乱,她只顾得上七郎一人了,旁的那些,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就当她是一个不忠不孝的臣子、女儿吧。 “小姐,辅国将军府也不回下吗?” “不回。” 那个宅子是贞康帝赐给她的,现在她只要想到那个人,就觉得无比恨,如果能将他从她的认知里全部删除,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割除所有关于那个散发着各种恶心气味和声音的人。 白色马车在城道上跑着,知道梅迦逽哪儿都不想回,德叔也不好拐道,驾车朝着城门赶去。 凤凰和涅槃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这么出城真的适合吗?一点准备都没有,以后真的都不再回帝京了吗? “迦逽,我们就这么走了,梅府上上下下怎么办?” 涅槃担忧着,她们不管不顾,可梅府上百口人的性命迦逽真的能够坐视不管吗?贞康帝如果能对闲王爷下这样的毒手,对梅府的人更不可能仁慈,到时,他们还会成为牵绊迦逽的人质。 梅迦逽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我们即刻出城,还能为梅府上下争得一个活命的机会,若晚点,恐怕大家都得死。” 涅槃疑惑,“什么意思?” 凤凰沉默着,小姐的意思是…… 几人奔了一段路,涅槃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问旁边的凤凰,“想出没?” “好像明白了。” “什么?” “小姐为了王爷和皇上摊到面儿上了,现在出城,小姐还能去祈邙关有调动兵马的权力。若是等皇上冷静思考后,不见得会让我们出城。那时,只怕小姐手中的权力都会被皇上收回,我们所有人都成了待宰的羔羊。” 涅槃略懂了一些,“现在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拿到军权,帝京的人就没事,对吧?” 凤凰摇头,“小姐和皇上谈的条件是灭了西楚,此后,小姐带着王爷将再不会回帝京。” 灭了西楚? 涅槃的心咯噔一下,迦逽要灭了姑苏默? 见到涅槃走神,凤凰多看了她两眼,恍然明白过来,是了,西楚是姑苏默的国家,小姐要灭西楚,涅槃和姑苏默免不得要交战,到时,可真够难为她这丫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涅槃看着凤凰,窃窃的问道,“凤凰,如果……如果……” “什么?” “如果迦逽没有灭掉西楚,会怎么样?” “没有灭西楚的话……” 凤凰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以贞康帝的脾气,小姐如此顶撞了他,若还没有用西楚作为交换条件的话,他不会甘心小姐带走闲王爷的,到时只怕会下旨摘了小姐的官位和虎符。 “皇帝老儿会不会诛杀我们?” “会吧。” “全部杀掉?” “可能。”凤凰说道,“皇上怎么可能允许小姐这样的奇女子护在闲王爷身边呢?如果他觉得他的帝位不够安全,东淩不够安全,小姐和王爷,必死无疑。” 涅槃火大了,咒骂道:“这他TNND什么人啊,有病吧,难道迦逽和闲王爷死了,他的帝位就高枕无忧了吗?像他这样的统治,迟早会被人取代,就算不是他成亡国之君,过不了几代,也会被其他朝代换掉,这是历史的必然,他真以为东淩王朝能永生永世吗?” “嘘!” 说到气愤处,涅槃也没管大家到了什么位置上,继续骂骂咧咧。 “嘘什么嘘,难道还不让我说话了,他敢做,怎么就不敢让我说,我就说,什么破帝王破世道,欺负自己的弟弟,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像我们一样,在战场上亮亮家伙,什么东西,搁自己的窝里欺辱自己的亲人,混蛋,大混蛋。” “涅槃。” 凤凰叫住涅槃,“城门。” 涅槃这才知道他们到了出城门的地方,闭上嘴巴,向守城之军出示了自己的腰牌,护送着梅迦逽的马车跑出了帝京城。 在官道上,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墨卫越来越多,直到第一个驿站的附近,二十名墨卫都到齐了,整齐的护卫在梅迦逽的马车周围。 “德叔,驿站,不停。” “是。” 一群人未作停留,继续赶路…… 到第二个驿站时,天色已经黑了。 梅迦逽扶着东方闲走进驿站的房间,房间外全部是墨卫,连凤凰和涅槃都不许她们进到房间里。 扶着坐在床上静静不言不语的东方闲,梅迦逽的眼睛红了再红,在马车里,她只知道紧紧的搂紧他,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不说话,她却好像能懂他的痛,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被不认同的人毁去清白的感觉,那种无力反抗的失败感很容易将人逼疯,当初她没有疯是因为她肩上的责任太重,她连疯都没有资格。但他这次遭受的却远远不同于她,被自己的皇兄虐待,那份心情,她要怎么替他分担?被不男不女的太监调.戏,那份羞辱他要怎么忘记?被同性欺辱,那份耻凌他要如何承受? 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的一生要遭遇这么多非人的待遇?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逽儿……” 梅迦逽愣住,在叫她吗?是她的七郎在叫她吗? “逽儿……” 东方闲又叫了一次,这次真实的让梅迦逽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在,七郎,我在,逽儿在。” 多么熟悉的语气,当初,她昏迷不醒,她的七郎就是坐在她的床边,用低低的声音和她说着,逽儿,我在,七郎在。 梅迦逽将东方闲抱得更紧了些,泪水止不住的划过她的面庞。 可是,东方闲只是叫了几声梅迦逽后就再没有说话,好像他叫她是在他自己的意识里本能叫出来的般。 见到东方闲的状态,梅迦逽痛苦得不知如何发泄,七郎,她的七郎,到现在都只能叫她几次,是不是,在他被人凌辱的时候,没有反抗之力的他也这样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可气的是,她那时还在梅府躲着他,不念他,不见他,如果他知道自己甚至一走了之,连他的面都不见去祈邙关,在静心宫被虐待的他会不会悲伤得绝望。 “七郎,对不起,对不起……” 梅迦逽将东方闲的头颅摁进自己的颈窝,一次次的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梅迦逽的泪水成了两条干凝的泪痕,她心中那份为国效命到死的信念也凝注。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妥协退让。西楚,她灭。因为天下百姓没有对不起她。但,东淩那座无耻的皇城,她绝不会再为他效力半分。若他再进半步,她会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哪怕他是一个帝王。她敬他,他就是东淩的王。她若不敬,他就是一只蝼蚁。 七郎,我带你走,去一个没有人再伤害你的地方。 正文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17 深夜。 涅槃将热水端到梅迦逽的房门口,轻声道:“迦逽,很晚了,洗漱下,休息吧。”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涅槃又道:“就算你不累,王爷也需要休息了,他的身子骨可不比我们。” 这次,过了会儿,隐隐有脚步声走到门边,梅迦逽从门里将门打开,对着涅槃伸出手,声音透着无力的感觉,“给我吧。” 涅槃犹豫了。 “迦逽,你眼睛不便,我给你端进去吧。” “不用了。” 梅迦逽说话的声音很低,若给不熟悉她的人听到,一丝都感觉不到她语气的拒绝之意,但听话的是涅槃和凤凰,她们能清晰的觉出梅迦逽在排斥她们的靠近,或者应该说,她在排斥任何人接近东方闲,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也好,心疼也罢,凡人种种,都在她隔绝的范围里。 “可是……” 下一刻,梅迦逽接过涅槃手里的水盆,转身慢慢的走进房间。 看着她一点点摸索着行走,涅槃和凤凰心里格外难受,迦逽(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煎熬,此刻的闲王爷也让人由心的难过,本就不受人待见,没想到还遭受这样的对待,都不知道他以后要如何生活了。 梅迦逽将水盆放下后,转身关上门,回到床边,扶着东方闲的双肩。 “七郎,夜深了,我服侍你休息。” 梅迦逽的指尖碰到东方闲衣领的一霎那,清凉的桃杏眼里忽然跳动了一丝光芒,一双手指修长的大手紧紧抓住她的素手,低缓的声音从东方闲喉咙里钻了出来。 “脏。” 一个单音后,房间里好一会儿没有第二个声音。 梅迦逽沉默了。 她的心,痛。 七郎觉得他自己脏,不希望她碰,可是他哪里知道,自己也早就不是当初干干净净的逽儿了,只是现在她如何能告诉他这个事实,她不能让他更痛苦,现在的她,不能表现出一点懦弱和无能,她既然带他出静心宫,就要当他的天,护他天涯海角,免他风吹雨打,再不许人伤害他分毫。 “七郎,你一点都不脏。” 是的,他在她的心中,永远都和脏扯不上关系,她觉得他是这个世间最干净的人,如果命运不捉弄他,他会在九龙寺享受万人爱戴和尊敬,过着与世无争的清幽日子。 梅迦逽的指头动了动,想为东方闲宽衣,却终是被他抓着手放开。 “我自己来。” 东方闲说话的声音很低,若不仔细听都不觉他说了话,梅迦逽想说什么被东方闲做出的轻缓动作止住,他自己解开身上的被褥,走到桌边,背对着梅迦逽清洗着…… 从毛巾中挤出的水滴从指间溜出,落到水盆的水中,声音清脆,听在梅迦逽的耳中,却总带着化不开的悲痛。 过了会儿,东方闲停下浣水的动作,道:“我想洗个澡。” - 两个墨卫将半人高的浴桶放好热水,退出了房间。 梅迦逽坐在床边,侧转着头,不去看东方闲,听到衣裳悉索滑落的声音,知道他泡进水中。 毫无征兆的,梅迦逽靠在床柱上落下颗颗泪水。 这些水,真的能洗掉七郎心中那些肮脏的事情吗?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吗?如今,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闲走到床边轻轻坐下,梅迦逽都没有回神。 床上传来响动时,梅迦逽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你,睡了?” 东方闲低低的应了声,“嗯。” 其后,两人再无其他的话。 估摸着东方闲已经睡着,梅迦逽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凤凰和涅槃迎上来。 “迦逽。” “小姐。” 梅迦逽冷情着表情道:“凤凰,你马上传我的将令,调洛中陈子进的十万人马、北韶城十万守军,洛北军十万,赶赴祈邙关。各路人马到了之后,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到。” “是。” 凤凰走后,梅迦逽又安排了涅槃一件事。 “涅槃,去召集几个墨卫,换装,把我和那人闹翻的事情传出去,记住,不要说因为什么事情,不可涉及到闲王爷。” 涅槃不解,看着梅迦逽,“为什么?”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迦逽和贞康帝臣君因为闲王爷撕破脸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不定周边各国还会因为他们的内讧而暗喜,对东淩不利,这样的消息,确定要放出风声吗? “你且做吧。” 涅槃坚持自己的疑惑,怕梅迦逽在此刻脑子打结,“迦逽,你确定要放出消息吗?” “嗯。”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 “消息出去,首先朝廷里的人会有动静,此为内困。其他各国也会一探虚实,一旦知道情况是真的,东淩边界必然出现紧张的情况,此为外患。有着内外两面的情况,那个人自然腾不出太多的时间来管制我和闲王爷。” 涅槃说道:“可是这样一来,边关的情况就危险了。” “你多虑了。北齐早就被遏制,有尉迟德在北齐十城当第一道屏障,归宗天镇守的北线不会出现太大的危机。至于南晋,早先的一战,消耗了他们半数元气,没几年是恢复不了的,有戴天,廉展、韩墨得三人在南线守卫,南晋不会构成威胁。唯一让人担心的,只有西楚。” “如果我们能知道北齐和南晋不用担心,贞康帝也会知道,他还是会肆无忌惮的针对我们。” 梅迦逽冷冷一笑,“呵,他不敢!” “为什么?” “他再对我们出手,在西楚的问题上,我可就不保证一定能为他守的住西线。若西线被突破,相信北齐和南晋就是拼死也会来分东淩这一杯羹的。”梅迦逽笃定的口气道,“那个人不是傻子,只要我到了祈邙关,他不敢再轻易刺激到我,他的野心让他太在乎他的皇位了,他的眼中,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为他的霸业牺牲,包括他的良知和亲情。” 涅槃点头,“我懂了。” “可是,迦逽,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灭西楚,然后和闲王爷过隐姓埋名的生活?” 梅迦逽心头一颤,如果能成真,那真是她最梦寐以求的日子,她只怕途中出现什么变故,现在的她和他,都经不起再多的伤害了,他们的心,已经鲜血淋漓了。 忽然之间,梅迦逽想到一事。 “涅槃。” 正转身的涅槃站住,回头看着梅迦逽,“还有什么事吗?” “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涅槃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梅迦逽,什么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迦逽?” 梅迦逽提醒道:“姑苏……” 涅槃恍然大悟,心脏狠狠的跳了下,实话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姑苏默的感情有多深,知道他是西楚将军后她就不敢想这事,虽说她是现代来的人,见过敌对两方出现相爱情侣的事情,但那只是看别人,自己没经历,而今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知道怎么想,为了姑苏默抛弃迦逽,她做不到;但是看着迦逽杀了姑苏默,她也看不下去。 “涅槃,西楚之战,你就不要参加了。” 梅迦逽怕涅槃为难。 “你会杀了他吗?”涅槃问。 “如果他死在我的手里,我们还是姐妹吗?” 涅槃沉默了,她当迦逽是姐姐,姑苏默死在她手里,说一点不痛绝对是骗人的,但,真要她恨迦逽,她又做不到。 “如果他死了,我想,我不会恨你,但,恐怕没办法再每天面对你和你生活在一起。” 梅迦逽心里闷闷的,姑苏默的命,有可能是她们姐妹情缘能否维持一辈子的唯一因素。而她,认定的目标,绝不改。 “涅槃。” “嗯?” “我们的人生,可能要被改写了。” -----------------------正文:3056字。------------------------------ 【格子公告】 各位读者朋友们: 这一章,本该在昨天(10-9)更新出来,只因,格子昨晚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发出这个公告,今天经过一些事情,终于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件事:《第一美人》将从10月11号起暂停更新。 格子曾和出版社沟通过,我不想停更,即便是少更,我也不想停更,但这两日和出版编辑的交谈得到的信息是,为了配合出版《美人》不得不停更,出版上市的日期是本月(10月)末-11月初,到时当当网和全国各大新华书店都有售。 我也曾想过,胡编些剧情拖到出版上市,但,真心不想破坏本文的节奏和剧情设置,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为此给大家的阅读带来了不便,格子真心觉得不好意思。 美人恢复更新的时间是2012年12月1号。 请大家理解,这个时间,有一些我无法抗拒和操控的因素,我没办法,着实没办法。 《第一美人》的剧情其实是分两大部分,这次出版的是第一大部分,格子由衷的希望大家不管是出于不等网版更新或者是为了收藏《美人》等等出发点,能支持格子的出版书籍。出版方的一个意愿是,这部的书籍取得好成绩,下部分的剧情也会出版,《美人》的网版能否无删减全部变成书籍,决定权在大家的手里。 ps:即将上市的这套,是带有结局的。 谢谢大家的理解了,谢谢,谢谢。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18, 第二天。 梅迦逽从床边醒来时,伸手去摸被褥,平展无痕,连忙惊呼。 “七郎?” 从窗口处传来一声很轻的回应,“我在。” 梅迦逽循声走过去,几步外触到东方闲向她走来的身子,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心中的害怕那么显而易见渖。 “你晚上定然没怎么睡吧。”梅迦逽问东方闲,“困不困?现在什么时辰?你可吃了东西?”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有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静了片许后,道:“这些话,该是我对你说的。” 她一晚上都趴在床边,长途颠簸和心中的沉重负担,她越发秀瘦了己。 “我没事。你与我比不得,我常年带兵出征,习惯了。” 明明是一句宽慰东方闲的话,但说完后,梅迦逽和东方闲都同时感觉到一种悲凉和无奈,原来,他们这些年的生活是如此走过,谁又能说他们比那些寻常百姓幸福呢?身份的荣耀和尊贵下,是他们可悲的生存之路。 梅迦逽打破两人的悲伤沉寂,“我让凤凰和涅槃送吃的进来。” 饭后。 梅迦逽下令启程,早点到祈邙关他们的生命才能更有保障。 在第三个驿站,梅迦逽未做停留,直奔第四个驿站。到天黑时,一行人到了第五个驿站,梅迦逽还欲赶路,却顾忌到东方闲可能吃不消,进了驿站休息。 “凤凰。” 凤凰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小姐。” “你现在去准备干粮和水,一定要备足,后面的路程,我们未必会再进入驿站。” “是。” 凤凰走后,梅迦逽的眉头浅蹙不展。她和那人决裂的消息已经放了出来,驿站的人马都听命于朝廷,难保他们不会动什么心思,即便他们不敢动她,却会为了得到某人的赏赐而对七郎下手,她不能再走大道,必须尽快回到她的军队中,那里的人忠心于她,是她唯一放心的栖身之所。 “涅槃。” “迦逽。”涅槃从一角走了过来,“什么事?” “明天,你和十名墨卫走小道护送闲王爷去祈邙关。” 涅槃不同意,“为什么要分开走?” “我们这样走,目标太大,容易被攻击。” “在一起力量才大,分开了,更难照应。” “涅槃,听话。” “迦逽,你要知……” 涅槃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方闲从里间走了出来。 “逽儿,本王不去祈邙关。” 梅迦逽和涅槃皆是一怔。 “七郎?”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皇兄现在一定觉得我们至死都不分开。” 涅槃明白过来,“闲王爷的意思是,你留在驿站?” “明日你们尽可带着一个乔装本王的人上马车。” “那王爷你呢?” 东方闲走到梅迦逽的身边,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本王就在驿站周边的农家驻脚,等着。” 等着! 是,等着,他与她的人生,现在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属于他们的时代到来,等待他们心中所渴求多年的梦想成为现实,途中所有的危险和变故他们都无法预计,不知道结果,却由着异常强烈的决心让结局按他们所想要的出现。 听到东方闲的安排,梅迦逽蹙眉深思着,他说的,她不是没想过,一群人赶路目标确实太大,她委实担心不能安全的抵达边界,但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又是极不放心的,赢了西楚却没了他,那个结果,她不需要,也不想看到。 涅槃看着梅迦逽,询问着她的意见,“迦逽,你看呢?” “容我再想想……” 几人遂不再言语,让梅迦逽一人安静的思考着。 - 深夜。 涅槃和凤凰都已休息,东方闲也躺在床上,唯独梅迦逽站在窗下,清瘦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到底该不该和他分开行走?这个险,她是不是真的能冒?有道是,关心则乱。若是平时,她一定可以做出非常理智而明智的决定,这次却是怎么都下不了决心。 到今日,她已忍受不了他不在她的视线里,他身上负伤太多,他的心灵背负太多伤痕,她的疼,比他更深。 “放心吧。” 梅迦逽忽然被惊回神,感觉着身边的男子。 “你怎么醒了?” 东方闲轻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赶路呢。” 梅迦逽转身轻轻抓住东方闲的手臂,声音里有不舍和不确定,“七郎……” “很晚了,睡觉吧。” “可是七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危险性更高,祈邙平原的大军还等着你,我们不能拿东淩百姓的安危冒险。” 梅迦逽知道自己越来越徇私了,可她真的做不到放他一个人走。 “七郎,我……” 梅迦逽十分犹豫,道,“我下不了决心。” “记住,你是东淩的辅国大将军,你手里有百万大军,你背后有万千百姓。” 梅迦逽抓着东方闲手臂的手越来越紧,是,他说的没错,但是,她最想的身份,是他的——妻子。其他的,她从来都不稀罕。 “七郎,佛说五蕴皆空,可你知,这红尘总被诸多缘分和孽债填满。” 不是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不是她罔顾天下苍生,实在是他对她来说,太重要。重要到她一点都不敢拿他来冒险,乱世纷战下,权力倾轧中的人命显得太微不足道,尤其他还是一介王爷,愈发没有安全可言。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微微笑了起来,他道:“是啊,缘分和孽债,像不像……我与你?” “不像。” 梅迦逽很快的否定。 “我与你,该是生生世世的缘。” 那一世,他为古刹,她为青灯;那一世,他为落花,她为绣女;那一世,他为清石,她为月牙;那一世,他为强人,她为骏马。不分不离,生生相望,念慕相伴。若非有着断不了的情分,她这一世怎会如此在乎他,在意得心底都知不像自己却仍旧不愿放手。 东方闲轻笑。 他知她在逃避。他们都知道,他与她,是一世孽债。如果彼此不相遇,便无此番种种的忧。如果彼此不相守,便无此番种种的愁。如果彼此不相望,便无此番种种的促。一切的因果,不过源自他们心底的贪恋。贪情也罢,贪权也好,有了欲.望,就有了现在他们割舍不断的顾忌。 “七郎,我们是缘。”梅迦逽仿佛是想将观念强灌进东方闲的心理,其实,他们都明白,她不过是想灌进自己的心底,她想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是好的缘,而不是他口中的孽,她不过想要更加坚定自己内心的作法是对的,她只想他也认同,她如此放弃权位,放弃亲人,放弃国家,放弃百姓,所有的一切放弃都是值得的。 归根究底,她只是个女子,只是个追爱的女子,她不怕万千阻拦,她只怕自己的坚持在他那里成了实现不了负担,时至今日,她太需要他的肯定和鼓励了,她太渴望他坚定的目光来温暖她。 “是!” 东方闲伸出手,将梅迦逽轻轻圈进自己的胸口,凝望着她的双眸,给予她毫不含糊的肯定。 “逽儿,我们是缘。” 有一瞬间,看着梅迦逽的眼睛,东方闲险些忘记自己的身份,所向披靡的四国传奇女将在他的面前竟如此的恐惧和不安,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他的逽儿,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后的她,他也不希望是这样。 梅迦逽,你必须拥有时刻保护好自己的能力,你怎可如此的怯懦,哪怕你的赌注是我,你亦不可露出一点惧意。 将自己的手臂收紧,东方闲把梅迦逽搂的更紧了些。 “明日你走,本王留下。” -------------------------------------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19, (将自己的手臂收紧,东方闲把梅迦逽搂的更紧了些。“明日你走,本王留下。”) 短短八字,将梅迦逽心中最后的摇摆不定给固定了。 她想,她可以坚持带他去祈邙,可哪一路的危险可以预见,厮杀必然惨烈无比,其中的变数,未必就真是她能控制住。或许,这一刻他的坚持,是帮她做了当下最不可缺的理性抉择。 “好。”梅迦逽,应了。 - 第二天。梅迦逽答应将东方闲留在驿站周边的农家,但对外她还是必须带着‘七王爷’去祈邙平原。房间里,穿着东方闲衣服的墨卫站在门口。 一身粗布衣衫做平民打扮的东方闲和梅迦逽坐在桌边,他看了看身后的四个墨卫,微微蹙眉,“本王不需要他们。” “七郎,别推辞,他们四个在你身边,我放心些。” “你爬山涉水,路途遥远,比我更需要他们。” 梅迦逽微微一笑,“我还有人保护。” “世事凶险。” 他既知世事凶险,又岂会不懂她的心忧,少了四个墨卫她没什么影响,可没四人在他身边保护,她如何放的下心,况且,他身边素来有人照顾,这次出来将风画留在了京城,没人照料他的生活怎行。梅迦逽轻轻叹了口气,“勿要担心我。” 驿站外似乎又来了什么人,人数还不少,弄出的动静颇大,马鸣声阵阵传来。 凤凰和涅槃机警的躲到窗口去查探,两名墨卫守在门口,辩听着门外的动静。涅槃走到梅迦逽的身边,低声道:“一群商客。” 梅迦逽细细凝眉,商客? 东方闲似乎一点不关心外面的情况,轻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启程吧。” 这一次,梅迦逽却没有被东方闲的话左右思维,对着他身后的墨卫吩咐,道,“送王爷出驿站。 寻一户隐蔽的农家好好生活,定要护他周全。若有闪失,提头见我。”“是!”对梅迦逽的安排,东方闲没有做过多的推辞,现在也不是可以把时间耽误在废话上的时候,遂起身,与她道别。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亦不知,我们再见时,又是何种姿态。但请你记住,我……是我。” 梅迦逽蓦地一怔,感觉到了东方闲话中的分量,重若泰山,让她险些呼吸都要不畅了。东方闲说完,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七郎!”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犹似低低的喝住了他,但那话中饱含的感情却是在场每一个人听得出的,她在不舍,她在担忧,她在害怕,她在犹豫,她在心痛。那般复杂的情愫竟统统都从两个字里传递了出来,让人不由得为之一颤。 东方闲站住了脚,却没转身,有些东西,他想,她懂。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你是七郎!” 东方闲的眉目缓缓敛了敛,什么也没说,背脊挺直的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梅迦逽仿佛以跌坐的姿态落到椅子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竟出现了一种永别的感觉。她觉得,七郎这一走,就再不是她的七郎了,而她,也不再是他的逽儿,他们之间好像就此撕开了一条看不见的裂缝,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只怕他们都无力缝合。 不!不是这样的!梅迦逽内心极力的否认着,她担心的不会发生,不会的,不过是她的瞎想,七郎就是七郎,怎么会不是七郎呢,她莫不是被最近的事态给弄得草木皆兵了吧。 “凤凰。” 凤凰立即走了过来,“小姐。” “暗中保护王爷,直到他安全离开驿站。” “是。” 凤凰走后,涅槃又去窗口暗暗探了探情况,直到底下的人都进了屋,才从窗边走回梅迦逽的身边,问到。 “凤凰回来我们就走吗?” “嗯。” 梅迦逽轻轻的应声,吩咐道:“凤凰回来前,任何人不得出去露面。” “是。湎” 涅槃坐到梅迦逽的身边,问道,“为什么?” “你真觉得刚刚来的那群人是商客?” 涅槃想了想,诧异,“难不成是……杀手?狼” 梅迦逽微微笑了下,冷冷的,让涅槃和墨卫都忍不住感觉冷飕飕的,她道,“仔细听听,商客用的马和府备用马的叫声有着很大的差别。” 涅槃和墨卫们这才仔细的辩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 不一会儿后…… 涅槃道:“果然有感觉不同。” “迦逽,你听力倒真是很好啊。” 梅迦逽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听力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一身本领还是不得不和他分开,纵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难保他的安危,这样的自己,真觉无用。而今,只盼自己能将那群心怀不轨之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这边,莫要伤害到了七郎。 - 东方闲几人姿态低调的走出驿站,卑微的样子倒也没让那些新进驿站的商客们产生怀疑,从他们的身边趾高气扬的走了过去。 四个墨卫看似随意的和东方闲一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19, 起走着,事实上却是将他护在了中心,四方都不让人有机会出手伤到他。五人待走出驿站,快步朝远处的小路走去,准备寻一家偏僻的农家落脚,若是能找到山中一户隐居之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凤凰等商客都进了房间之后,施展轻功追着东方闲离开的方向赶去…… - 临近中午。 梅迦逽的窗外传来几声麻雀的叫声,紧跟着,几只鸟雀扑腾着翅膀飞过驿站的天空。 涅槃走到窗口,将窗户推开,很快,一个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 “小姐。” 凤凰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已妥善安置。” 梅迦逽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好。” 涅槃问道:“现在走?” “嗯。” “怎么不吃完午饭?” 梅迦逽道,“已耽误不少时间,若再耽搁,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走吧。” “好。” 出门时,梅迦逽温柔的抓着‘东方闲’的手臂,低声嘱咐他,“你身子不好,慢些。” ‘东方闲’适时的咳嗽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步伐落地也看似沉沉的,比起旁边的侍卫,显得大病在身,让人免不得心生叹息。好好一个王爷,竟落的如此下场。 涅槃扶着梅迦逽走下楼梯,将她送到马车里,又扶着‘东方闲’进了马车,和凤凰一道骑马护佑在白色马车的两边,墨卫们也紧跟而上。呃? 涅槃低声对着凤凰问道,“怎么还是二十个?” “嗯。” “那边,他一个?” “不是。” “哪来的?” “从周边驻军中挑选出四个凑得过去的。” 涅槃笑了笑,“你倒真细心。” 凤凰打马开始行走,“这一路,若不多加小心,恐怕我们都到不了祁邙。” - 马车徐徐前进。 马车里,‘东方闲’显得很拘谨,看着主座中间的梅迦逽,低下头,不敢言语,亦不敢多看一眼,仿佛是亵渎倾国倾城的美人。 “想说什么?” 马车走出驿站后,梅迦逽主动开口问。 乔装成‘东方闲’的墨卫又惊又喜的看着梅迦逽,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将军难道真的在问他话吗?他想说的话,可以接说吗? 梅迦逽又道:“但说无妨。” “属下……” “属下想问,属下的……” 梅迦逽轻声纠正了男子,“记住,你现在是‘闲王爷’。” 一路耳目不知道别人安插多少,随意就暴露了他装扮的身份,他们如何能诱.导别人的目光。 “是。” 男子提了提精气神,又坐的直了些,看着梅迦逽,问她。 “我想问,我像……像他吗?” “你觉得呢?”梅迦逽反问。 “不像。” “自己都觉不像,如何瞒天过海?” 男子局促,“这……” 梅迦逽敛了敛疏离的神情,她知,自己的态度也是让面前的墨卫有些放不开的原因,从一个保护她的位置坐到她面前变成‘她爱慕的男子’,换成谁都无法一下子适应。但她不需要他的局促,他的紧张会让她的计划出差池,她需要他完全的进入角色。 “你坐过来。”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0, (“你坐过来。”) 听到梅迦逽的话,扮演东方闲的墨卫愣了好一会儿,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过来坐。”梅迦逽又说了一声。 墨卫动作缓慢的站起来,坐到和梅迦逽一侧的位子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坐下两个人,便是这小小的亲近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中紧张不已。 “夜凉,不要紧张。湎” 被唤作夜凉的墨卫惊讶的看着梅迦逽,大将军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大将军……” 梅迦逽轻声道:“这一路,委屈你了。” “不。”夜凉掩不住的激动,“只要能为大将军解忧,末将不觉得委屈。” 梅迦逽嘴角微微勾起了起来,人生在世,谁又真的愿意去扮演谁成为谁的替代品呢?更多的,不过是无可奈何。 见梅迦逽微笑,夜凉以为她不信他的话,连忙肯定自己的心思。 “大将军,末将说的是真的,我真不觉得委屈,我很高兴自己能扮演‘闲王爷’。” “扮演他,危险就多几分,甚至可以能到不了祈邙。” 夜凉不以为意道:“末将知道。但,从我进入墨卫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命不再是自己的,所以,时刻做好了死的准备。” “你们二十个人跟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算起来,无一人没有受过伤,每次都是从鬼门关抢条命回来,本将军什么都没有给你们。” “大将军,您千万别这么说。”夜凉眼底有着深深的佩服,“我们觉得,能做您的侍卫是无上光荣的。真的!” “呵……” “皇宫大内高手如云,禁卫军也有十六队之多,唯独我们的墨卫组织,仅二十人,而我们保护的人却是天下名声盖过任何一个皇上的大将军,您让我们很自豪。” 梅迦逽低低的轻叹,名声越响,要顾忌的东西也就越多了,她倒真心不喜欢自己是现在的模样。 - 赶赴祈邙的队伍在官道上走了一天,到驿站时,梅迦逽下令给人员和马匹补充食物后继续连夜赶路,旁人见了,顿觉他们的急促,竟是一点异常都没有看出来。夜凉在和梅迦逽闲话聊天后,扮演的状态愈发到位,若非身边的人知他是假扮的,差一点都要被他糊弄过去。 子夜时分。 夜凉轻声道:“大将军,要不要我回避下?” “不必。” “夜深,你赶了一天路,盖休息了。” 梅迦逽轻抬手臂,指尖微微揉着眉骨给自己提神,道,“不必的。” 车外,涅槃和凤凰驾马走在马车两边,突然听得凤凰冷声一喝。 “保护将军!” 德叔驾车倏地停住,二十名墨卫立即全神贯注的保护在马车周围,静觉着周围的杀气。 闻凤凰的声音,夜凉在马车里摆开了防御的架势挡在梅迦逽的面前,一只纤指轻轻拍了下夜凉的手臂,“王爷……” 夜凉顿悟,轻咳几声,坐到了梅迦逽的身边。 “不管情况多危险,忍着。” 梅迦逽嘱咐着夜凉,她要他装‘闲王爷’,他就得装得像,若给别人发现破绽,她已离七郎太远,到时他被攻击,她可真就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眼皮底下的夜凉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夜凉想说什么,看到梅迦逽的脸色,将话忍住了。 光线不明的深夜,越来越重的杀气超梅迦逽的马车涌来,连骏马都感觉到了来者不善,蹄子在原地轻轻踏着,众人都莫名有些焦躁不静的感觉。 梅迦逽浅浅的蹙了下眉,出声道:“凤凰,借你的玉箫一用。” “小姐。” 凤凰将玉箫从袖中掏出,从车窗外递了进去。 很快,一段清幽的《江南情》从马车内 婉转飘了出来…… 乐声钻进大家的心底,不平的心绪渐渐安稳了下来,连马匹都停止了躁动,众人的心越发清明,仿佛能听到有人在暗处靠近他们,比之前的惶惶不安有了太多的笃定。至此,大家都反应过来。先前感觉到的杀气在影响着他们心智的判断,扰乱他们的视听,以期打乱他们的防护。 周围的杀气越逼越紧,氛围也越来愈浓,与之相较量的是梅迦逽的箫声,更加悠扬无比,在黑夜里显得更加飘渺,虚无的好像从天边传来,一层一层,丝丝密密的围绕在众人的周围。 听着箫声,涅槃不禁为梅迦逽担心起来,既然杀气能让他们浮躁,就说明杀气里有着看不见的内力,迦逽没点功夫,她的琴艺好,但到底不具备和练家子对抗的能力,这样的较量,一时半会没事,时间一长,只怕她会被伤到。 TNND,怎么还不出来? 涅槃在心底犯急,早点出来早些灭了那些家伙,这样暗地里欺负迦逽一个人算什么本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官道上,停着一辆奢华的白色马车,动人的乐曲绕着他们,不离不散,仿佛是一个保护层将众人围在中间。 嗖的一声。 一片树叶打在了马车的窗棂上,入木七分。 紧跟着,梅迦逽的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哈哈……” 一个男声不知从何方响起,笑声肆意中带着几分赞许。 “素问东淩辅国大将军梅迦逽善于排兵布阵,没想到,箫艺也如此了得,佩服佩服。” 梅迦逽的声音从马车里悠悠传出,“尊驾的噬心术也非常人所能练就,迦逽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哈哈……” 男人又笑了起来。 “没想到梅将军也会说客套话。” 被一个打败自己的人夸张,男子显然并不领情,言语间有些微微的恼怒,似乎在怪责自己的噬心术被梅迦逽的箫声给破掉,他用了多年无往不胜的噬心术没想到竟在如此简单的乐声面前败散。 梅迦逽轻笑,“呵……,如果尊驾愿意,在我的侍卫们击破你的暗杀阵后,我还可以说更多的客套话。” “哈哈,梅迦逽,你倒是真自信的好!” 男子的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冲出十几个黑衣黑面的声音,寒悚的剑光在冬夜里显得更无情,梅迦逽马车周围的墨卫拔剑迎上暗杀的刺客,官道上,刀光剑影,杀声刺耳。 马车里的夜凉第一次只用听厮杀而不必出手,难耐住急躁的心,好几次都想掀开车帘出去。“王爷,无妨。” 梅迦逽的声音极轻,轻到她需要轻声凑近夜凉的耳蜗才能让他听见。 “可……” 夜凉心底,急。 “相信他们。” 是了,相信她的人。 梅迦逽握着玉箫坐着,她没告诉夜凉,她无法不去相信自己的人,因为,她不知道除了相信,还有什么法子,今夜来的人,并非一般的对手,她能从噬心术里感觉到,对手绝不是一般的人物,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东淩的人,懂噬心术的人,据说都不会听命于任何人,他们自傲的只听从自己的心意,此人到底是冲她而来还是冲七郎而来,她一时也拿不准。 当墨卫和刺客交战时,一道黑影迅速从天空中朝梅迦逽的马车冲来。 啪! 一声大响。 德叔的长鞭挥在空中,闪出一道白光,像是将空气撕裂成两瓣,震得人心一抖,不寒而栗。 黑衣人停在半空中,看着飞身到车顶的靳棋德。 “呵……果然是辅国大将军,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区区一个马车夫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德叔冷冷一笑,“天下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太多了,老朽不得不练几手来帮帮我家小姐的忙。” “哈哈……” 男子大笑,笑声让人没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0, 来由的心间发紧,如同刚才的噬心术一样,让人慌急。 “小爷我今天倒要领教领教你的‘几手’,看看老人家你到底凭什么来帮你家小姐的忙。”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1, (“小爷我今天倒要领教领教你的‘几手’,看看老人家你到底凭什么来帮你家小姐的忙。”) 男子话音还在夜空里回响,一道寒光已从他的手中劈空杀向德叔。寒光耀目,几乎将打斗的场地都照亮,让涅槃和凤凰等人忍不住一惊。 好强劲的内力啊! 面对直袭自己寒光,德叔扬起手中的长鞭,如长蛇飞舞,变幻成妖娆蜿蜒的蛇身,缠住凌厉骇人的寒光,左右妙曼飘忽间,竟将寒光化成了无形。 瞬间,在丈余外的黑影到了德叔的面前,快若闪电,险些打了德叔一个措手不及,幸得梅迦逽唤了声。 “德叔,右侧三分。” 德叔迅速出掌震开身右侧的暗杀,借着反力飞开数米,躲过了黑影的重击。 男子明显没料到梅迦逽竟能准确感知他的移动,只他这极短的分神间,德叔已经完全调好了自身的状态,长鞭像是长蛇吐信一般的回击过来,与男子对打在一起砾。 夜凉惊讶梅迦逽对德叔的提醒,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大……呃,你怎会……” 梅迦逽怕夜凉再说错什么词,截断他的话解释,“盲者,听力极好。” 夜凉点头。 寒风呼劲的道路上,兵器碰撞的声音声声夺人心魄,剑锋偏走间,即可要人性命。混战中,人人不敢有半丝的掉以轻心,以免给了对手可乘之机,丧了性命。 男子看着战局,不得不暗地佩服梅迦逽身边的侍卫,虽是混战,但是这些人一直都有自己的阵法,将白色马车团团围在中间,有一处被攻紧逼近了,旁边的人会立即帮忙将范围扩出去。即便是自己出手和这个老车夫打,也不能破坏他们的保护圈。这个车夫明显也深谙维护马车的阵法。此等熟悉且坚固的保护能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这些虽着梅迦逽多年出战的侍卫,一人敌百,绰绰有余。难怪从没人能成功刺杀梅迦逽,她有着非常强大的守卫军。 忽然之间,男子将自己的身形飞退到一丈开外,修长的身子漂浮在空中,看着华丽的马车。 呵……,梅迦逽伤不到,但另一人却没她的好身体。病秧子一个,还需要她一个女人保护,身为男人,也不知道羞不羞耻。伤了他,怕是比伤了梅迦逽自身更能让她痛吧。 男子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涅槃刚在心底咒骂,靠,神经抽风了吗?大笑个什么劲。 很快,大家就感觉了问题。 男子的笑声是一种魔障,损人心智的一种邪家内功。 渐渐的,所有人的气息开始紊乱,招式也施展的不那么顺畅,好像整个人的力气都发挥不出来,被堵在身体里。 德叔的长鞭挥斥过来,却在眼见劈到男子时,被他迅速一闪,躲了过去。 “哈哈……啊哈哈……” 梅迦逽凝眉,拍了下夜凉,“咳嗽,虚弱。” 夜凉瞬间明白,剧烈的咳了起来,胸膛也开始起伏。 “咳……咳咳……” 看着马车周围的人打斗的动作开始慢下来,男子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静心、安心、平心。” “世俗人间,生死有命,不可强求。” “无欲无求,无波无痕,无喜无悲。” “生来,一人。去之,不念。……” 梅迦逽平静悠悠的声音,缓缓的念着静神诀,一字字,像是从那恼人的笑声中钻进了涅槃凤凰等人的耳朵,慢慢的,他们的心底再也听不见男子的笑声…… 无欲,则刚! 德叔到底是经历丰富的老人,功力也比其他人更深厚,很快便从男子的笑声魔音里走出来,长鞭一挥,将近身的两个黑衣刺客拦腰斩杀,哀嚎声引得凤凰也很快走出控制,银鞭狠狠的穿过身前杀手的脖子,一鞭毙命。 有了德叔和凤凰的破除魔障,其他人也很快在梅迦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1, 逽的柔音里清醒,抓住机会将面前的杀手刺杀,空气里开始弥漫血腥味…… 男子看着地上被全灭的属下,眼中逐渐凝聚愤怒的火焰,墨色的眼珠一丝丝变红,若赤焰般仿佛要将梅迦逽的马车焚烧成灰。无往不利的他,怎会在她的面前败得如此惨烈. “哈哈……”男子发出冷笑,“梅迦逽,厉害,你确实厉害。” “不是我厉害,而是你求胜心太过强烈罢了。” “这天下,谁人不爱得胜?” 梅迦逽低笑,“迦逽命不该绝于此,上天自然不会让你成功。” “噢?你倒说说,你命该送于谁手?” “呵呵……尊驾觉得呢?” 男子似是沉思,却是一点不怀疑的说出了一个字。 “他!” 梅迦逽笑,“本将军则认为,我的命,在自己手中。” “哈哈,口气倒是不小。这世间,无一女子可自握自己的命运。绕你是梅迦逽,亦不能。” “迦逽,想试试。” 男子来了兴趣,“好!” 眨眼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空中,仿佛他从未漂浮在空中一般,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可他的声音却久久响在梅迦逽的马车上。 “梅迦逽,若你至死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必保你梅家无一人冤死!若最后你不能,后果,你知道的!” 涅槃收剑入鞘,碎碎骂了句,“哪里来的疯子。” 突然,马车里传来夜凉的一声惊呼。 “将军……” 凤凰和涅槃立即警觉,冲进了马车。 涅槃抱着晕厥的梅迦逽,“迦逽。” 凤凰立即用手为梅迦逽查脉象,眉头越皱越紧,“德叔,快驾车。” “好。” 人马理解迅速的上路…… 涅槃看着从怀中掏出小药丸的凤凰,问道,“什么情况?” 凤凰将药丸送进梅迦逽的口中,帮助她服下后,看着涅槃,道,“刚才的箫声和念语,消耗了小姐太多的心力,那些杀气和笑声里有很强的内力,震伤了她的内脏。” “很严重?”涅槃急问。 “这些药能护她不再继续伤,但……我非郎中,具体情况还不知,得尽快赶到驿站。” 涅槃立即大喊,“德叔,快点。” “驾——” - 赶到新的驿站时,天色已蒙蒙亮。为了不让人看出梅迦逽受了伤,涅槃强忍着不扶她,让她自己走进了上房。连凤凰去找大夫都是赶到旁边的集镇,不敢用驿站里的郎中。 “怎么还没回?” 夜凉不知多少次在门口探望。 涅槃道,“你就不要来来回回的走了,免得给人起疑。” “我……” “你担心,我比你更担心。” 涅槃说着,伸手拉着梅迦逽的手,“迦逽,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涅槃,我没事。” “都内伤了,还说没事。” 说着涅槃一肚子的火,“那什么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大半夜的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有你,你本身就没功夫底子,干嘛和他斗,我就猜到你会受伤。” “涅槃,无欲无求的人,他伤不到的。” 涅槃立即顶梅迦逽,“可你是无欲无求的人吗?” 是,她以前是无欲无求,但只要沾到东方闲,她就什么欲.望和要求都有了,她希望他好,希望他开心,希望他平安,希望能保护他,哪怕牺牲她自己,这样的欲,就是极大的奢望,好在当时车里的‘闲王爷’是夜凉,他有功夫的底子,如果真是东方闲,她只怕会伤得更厉害,真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我们的运气不算坏。” 涅槃不解,“为什么?” “起码,爹和帝京的梅家,暂时有人保护了。” 涅槃突然想起了男子离开时说的话,‘梅迦逽,若你至死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必保你梅家无一人冤死!若最后你不能,后果,你知道的!’ “迦逽,你说,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2, (“迦逽,你说,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 梅迦逽摇了摇头。这些年刺杀她的层出不穷,她基本都不关心他们来自何处。只是,唯独这次,她很想知道对方是谁。倒不是说他功夫多么的高强,而是他最后离开时留给她的话。一般想要她命的人绝对不会开出替她保护梅家的条件,她带七郎离京,最放不下的,就是爹和梅家所有人。从昨晚的情况看,那个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梅家不受到伤害。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信天下有女人能操控自己的命运?还是想激励她?不管是哪一项,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并不是一个好人。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似乎只把她当成一只有趣的玩物,他想挑战她,也想看她到底能做到何处极致。 凤凰敲门,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哎呀,我说你们真是,天还没亮透就把人叫醒,这驿站不是有郎……” 大夫的话没有说完,被涅槃甩出的半截利箭卡住了脖子湎。 “侠、侠女……小的、小的知错了。” 涅槃冷冷的看着大夫,“你好好看病,其他的废话,别让我听到。” “是,是是。黑” “还有,你来这里看诊的消息除了你,我不想再有第二个外人知道,若你出去管不好自己的嘴,我就帮你管。”涅槃目光冷狠的看着大夫,“你该知道哪类人最能守口如瓶。” “知道知道知道,我……我保证不会乱说出去,绝对不会说。” “嗯,看诊吧。” 大夫连忙打开自己的医药箱,仔细为梅迦逽检查起伤势来…… - 西楚,姑苏府。 苏玉看着坐在书桌前发呆的姑苏默,轻轻走了进去,在他面前站了许久,没有出声。 “……娘。”姑苏默蓦然回神,“您怎么来了?” “我来很久了。你这是在看书?” 姑苏默含糊的应声,“嗯。” “还敢说?”苏玉瞟了眼儿子,将婢女端着的银耳莲子粥端起放到姑苏默面前,“娘给你熬的。” “娘,这些事情你交给厨房做就好了,别太累。” “这些小事怎么会累到娘,倒是你,我最近看你好几晚都在书房忙到深夜。怎么,军中出了什么棘手的事么?” 姑苏默摇头,脸色略显疲倦,朝堂上的事情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一些类似的事情,爱和他作对也就那几个熟悉的人,这些事务他应付了多年,早就不是什么问题。让他感觉疲倦的是一些看不到的事情,有人在千万里,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外,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她。 “在想她?”苏玉直接问了出来。 姑苏默看着自己的娘,不否认,也不直接承认,他知道,娘并不希望他惦记涅槃。 “默儿……” “娘,我有些事情要忙。” 苏玉知道他不想听自己说,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姑苏默看着眼前的莲子碗,想起了涅槃被困在姑苏府时,气鼓鼓的吃饭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么生气还能吃下饭的人,他看就她了。 “你现在,可好?” 声音低低的,姑苏默自问着。 叩叩叩。 “进来。” 姑苏默抬头,连丞大迈步的走了进来,见他后,没做停顿的说道,“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什么?” “梅迦逽带着东淩闲王爷离京了。” “嗯?” 姑苏默皱眉,梅迦逽和东方闲感情早是天下人熟知的事情,她怎会突然带他离京? “听说是东淩皇帝和梅迦逽闹翻了,梅迦逽带着闲王爷赶赴祈邙关。” “贞康帝没有为难?” “具体 情况不知道,但梅迦逽确实是离京了。” “梅家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梅仁杰还是宰相,梅家上下好像还没什么动静。” “那她的侍卫呢?” “贴身侍卫都跟着她。” 姑苏默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梅迦逽和贞康帝闹僵,如果是真的,那梅家在东淩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而她身边的侍卫也必然是东淩皇帝剿杀的对象,只是,战局严峻的时期,梅迦逽一个领兵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和东淩皇帝闹翻呢?就算是真的闹,也可能会压下消息,断不可能让周围敌国得到消息。 “默,你怎么想的?” “不好判断。” “会不会有诈?”连丞猜测道。 姑苏默道,“说说你的看法。” “现在的四国,东淩最强,梅迦逽用兵向来奇特,我们在祈邙被她打败,难保这次不是她又一次计谋。”连丞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对的,“你想想,东淩皇帝和梅迦逽都不是傻子,现在放出皇帝和将军不合的消息,是交战大忌,他们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而且,梅仁杰还是东淩宰相,女儿成了叛将,老爹怎么可能还是一品大员?不满门抄家合理吗?再者,这么多年,我们何曾见过梅家背叛过东淩皇家?这个消息,虽说是真的,但,很可能是梅迦逽和老皇帝做的一出大戏。” 姑苏默沉默着,想着连丞的话,也想着目前的情势。 “默,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你说的话。” “对吧?” “不排除你的分析。不过,会不会还有另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姑苏默走到门口,双手反背在身后,道,“梅迦逽是真的和东淩皇帝闹翻了。” “为何?” “理由就不得而知了。” “问题是他们没理由闹。” “咱们先撇开理由一说,分析下,如果是真的,会怎么样?” 连丞摊手,“如果是真的能怎样,梅迦逽被贞康帝追杀呗。” “错!” “错了?” “如果他们是真的闹翻了,贞康帝一定不会现在追杀梅迦逽,而会当成无事一般,让她离开,也更加不会动梅家。” “为什么?” “障眼法。”姑苏默说着,“东淩的皇帝会让我们看不清虚实,会让梅家好好的住在帝京,会让梅仁杰继续当他的宰相。这样就出现了你的分析,外面虽然传说梅迦逽和贞康帝闹开,但是梅家却依然好好的,让我们怀疑他们在演戏,从而不敢动东淩一丝一毫。贞康帝现在容忍梅家更多的是为了保住他的帝位,如果出现三面夹击的情况,在梅迦逽叛变的情况下,东淩说不定会灭国。他输不起他的帝位。” “听你这么说,但,他们为什么会闹呢?” 姑苏默凝眉细想,想不出原因。 “连丞,你想办法,一定要查出梅迦逽为什么和贞康帝闹翻的理由。” “好。” 连丞离开之后,姑苏默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次,梅迦逽离京,她肯定随性,以她的性子,若是梅迦逽遭遇什么必定舍命相救,现在消息到了他这,其他国家也必然闻到风声,难保不派出杀手去暗杀她们,以挑拨梅迦逽和贞康帝之间的关系,便是挑拨不成,杀了梅迦逽对东淩是损失,对他们倒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思索几次之后,姑苏默打开.房门,一只脚迈出了房门。 “去哪?”苏玉在走廊的尽头问话。 “娘。”姑苏默边说边朝外面走,“我出去有点事。” “家里来了客人,你陪娘出去见见。” “谁啊?” “参事夫人和她女儿。” 姑苏默一听便知所为何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2, 事,越发坚定要出门的决心。 “娘,我真有急事得出门,您和她们好好聊聊。” “哎,默儿,默儿。” 苏玉在背后喊了几声,姑苏默的声音消失在偏院的门外,留下她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这家伙,定然知道,故意的。” 姑苏默驾马出了姑苏府,飞快的朝城外赶去。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3, 东淩帝京,东宫。 东方恪坐在床上咆哮着,“再说一遍,给本宫再说一遍。” 吟风心颤,不知道该不该将话再重复一遍,他知道太子殿下不是没有听清,是不想去相信梅将军真的带着闲王爷离开了帝京,这样的真相对他来说,真的太过残忍。 “太子殿下。”吟风的身子伏的很低。 “说!说啊!清清楚楚的说给本宫听!湎” “太子殿下。” 东方恪瞪着吟风,“不说是吗?来人啊,给我把这不听话的***才拖出去,砍了!” 吟风几乎把整个身体都扑到了地面,没有半句求饶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或许现在的太子殿下太需要发泄心中的痛苦了,他太心疼他了,这样的太子爷,他真的不忍心再说什么录。 侍卫们进来,看着吟风,都没有动作,东宫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就会随着太子殿下被赶出去,他们随太子多年,如今看着他残废的模样,除了心痛,不知还能有什么感觉。这座东宫,迟早要易主,不管换了谁入住,他们的命运都不会比太子殿下好多少,若是长公主被立为储君他们尚可有一线生机,若是换了其他皇子,他们都躲不过一死。 “拖出去,给我拖出去,砍了!” 侍卫们抱拳行礼,齐呼,“太子殿下。” “怎么,连你们都敢违抗命令?” “属下不敢。” “不敢就把他拖出去。” “太子殿下,吟风侍卫跟随您多年,纵有不对之处,还望太子看在他多年无怨无悔服侍您的份上饶他不死。” 东方恪情绪暴躁的不受控制,听到有人为吟风求情更加愤怒。 “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是不是,一个个都不听我的吩咐是不是,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啊,是不是!是不是!” 侍卫和房间里的宫女全部跪了下去。 “末将不敢。” “奴婢不敢。” 手脚不便的东方恪大叫着,“你们、你们这群看不起我的人,我要把你们都……” “何时吵闹成这样?” 一个带着威仪感的女声从门外陡然传了进来,很快,东方渟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参加长公主。” 东方渟看着满房跪着的人,再看看床上一脸赤红的东方恪,知他定然又在乱发脾气了,挥了下手,“都下去吧。” “是。” 东方恪的人都退下后,东方渟看了下自己随行的人员,“你们也下去。” “是,公主殿下。” 房间里静下来,东方渟走到东方恪的床边,轻轻坐下去,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怜惜万分,端详一阵后,伸手帮东方恪整理着发丝,眼圈儿渐渐发红。一度以为会与他斗一辈子,哪里想到,而今的他会落到这般惨景,让她好生怀念曾经的日子。 东方恪眼神无焦的看着前面,任东方渟梳理着他的青丝,喃喃自语,“她走了,走了,不会在回来了,不会了……” 东方渟默然。 “她带走了他,她最牵挂的人,她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牵挂。” “不再回到这个牢笼里来了。” “走了,都走了……” 东方渟用一根玉簪为东方恪绾好发,握着他的手,低头揩去眼角的泪,轻声道:“别想太多了,皇姐不会离开你。母后和父皇也不会离开你。” “你们……”东方恪看着自己的姐姐,突然发笑,“哈哈……,当初若非你们,我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吗?如果父皇不阻拦我和迦逽成亲,他一道圣旨,难道梅家敢反抗?如果迦逽不带着七皇叔去与南晋交战,我会追出帝京吗?会遭遇刺客吗?如果母后当初施压给梅仁杰,我不信我娶不到迦逽,只要她在我身边,之后的惨剧都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如果你不是长期与我争夺储君的位子,迦逽会夹在中间为难吗?她可能有机会去爱上七皇叔吗?你们……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我,爱我,动不动就拿什么家国天下的大担子压在我头上,让我喘不过气来,让我除了屈服,什么都不能做。我不想要什么天下,我不想要什么帝位,我只想和迦逽在一起,过简单的生活。可是你看看我现在,可能吗?没了,什么都没了。现在当个残废太子,苟且偷生的活一天是一天,这就是我的人生。你知道吗?我连死都不能。你知道求生不能的痛苦吗?啊!” 看着东方恪发泄着心中的痛苦,东方渟心中更加的难受,现在唯一能帮恪儿走出困境的梅迦逽走了,她的离开,无疑是在他心口上狠狠的捅了致命的一刀。 “皇姐,她为什么这么爱爱皇叔?为什么?” 东方渟情不自禁的将东方恪抱进怀中,悲恸哽咽的安慰他。 “恪儿,感情的事,是天下最说不清的,也许,这就是命吧。七皇叔命不过五载,也许,梅迦逽只不过想在最后的年限里好好陪陪他,让他在世间轻松的活些时日,说不定,灭了西楚之后,她就回来了。” “不会了,她不会回来了。”东方恪眼中流出了泪水,“她最想要的就是自由的生活,这次带着他走了,就算西楚灭亡,她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了解她,我懂她,我懂她想要什么。” “梅府上上下下百口人还在帝京,她岂会丢下她的亲人,会回来的,梅迦逽肯定会回来的。” 东方恪摇头,“这么多年,她早就将性命看淡。若她真担心梅府,便不会带七皇叔走。父皇没有下令,她擅自带王爷离京,便是百姓也知道是叛逆之罪,她堂堂辅国大将军会不懂吗?她做的出,就已是向父皇高宣了。” “恪儿,不想了,咱们好好养身,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 - 东淩皇宫,御书房。 东方烨看着眼前的归宗天等将军,端着脸,等待他们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回话。 “众位将军怎么都不说话,嗯?” 扬起的尾音昭示着君王现在不悦的心情,众人越发不敢随意的开口了。 “平日里我看各位将军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这会怎得没声了?” “皇上。”归宗天迈出一步,作揖,“这辅国大将军缘何就突然携闲王爷离京了呢?” “是啊是啊,她在祈邙领兵受了风寒,回京治好后回前线本是可喜的一件事,忽然把闲王爷带走,到底为的哪般?” 东方烨的脸色渐渐变得不甚好看,目光从各将军脸上一一扫过。 “无需考虑她为何带走闲王爷,现在眼下的情况才是各位将军要想的。” “皇上,此话差矣。” 归宗天拿出了老将的姿态,“若辅国大将军只是因在前线思念闲王爷,这次病愈后料到会与西楚有持久之战,不忍两人分别多时而将闲王爷带上,我等不必妄自猜测什么。可若梅将军带走王爷事出有因,有着什么叛逆的打算,那,我等必然要做好防范的准备。” “对,对对。” “就是就是。” “归将军所言极是。” “皇上。”归宗天看着东方烨,“容臣说句客观的话,梅家人上上下下对东淩是忠心不二的,老臣不相信辅国大将军带走闲王爷有什么不轨之心。情爱二字,素来扰人心智,梅将军和闲王爷年岁恰好,又情深意重,分离太久自然是会思念。有王爷在梅将军的身边,或许反而不至于让她分心,从而能专心制敌,未为不是一件好事。” 东方烨蹙眉,梅仁杰自然是不会对他有什么叛逆之心,至于梅迦逽,她再气愤也会顾忌梅家上下人的性命,不会造次忤逆,可另一人就说不定了。自己那般对待他,而今被梅迦逽护着出宫,难保他不动什么心思。这些年他虽在九龙寺皈依佛门,可到底修身养性到了何种程度,他没多大把握,也许他真无心皇位,也许他不过是隐藏的太好,骗过了所有人。相比其他毫无实权的皇弟们,他身上凝聚了太多的民心,关键他拥有一个女子的爱。 一个天下男人都想得到的女子! “宗天啊。”东方烨看着眼前的老将军,“不管这梅迦逽出于什么目的带走老七,身为朕的将军,难道我们不该做两手准备吗?如若无事,大家自当高枕无忧。可若来了什么意外情况,我们毫无预防,岂不是要遭受颠朝之灾!” “老臣惶恐!” 归宗天被东方烨凌厉的眼神盯得跪了下去,其他将军也纷纷跪地。 “臣等知罪。”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朕召你们来,不是看你们下跪的,现在都说说,我们该如何布防。” - 东淩,俊王府。 东方潜看着面前经过乔装打扮求见的梅仁杰,吃了一惊。 “梅相大人?” “臣,见过六王爷。” 东方潜一袭粉色衣袖连忙出手搀扶梅仁杰,“宰相大人不必多礼。” “老臣深夜贸然前来,希望六王爷见谅。” “你我不必多礼。”东方潜将梅仁杰送到椅子边,轻轻一笑,“本王与小迦逽交情甚好,你是她爹,本王自当敬重有加。只是不知宰相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臣斗胆来找六王爷,亦是看在平时王爷对四女不薄的情面上,希望王爷能出手帮帮忙。” “噢?”东方潜挑眉,“本王能帮你什么忙?” “臣希望王爷能帮臣将梅府里的一些家眷送出帝京。” 东方潜一听,整个人愣住了。 送梅府的人出帝京? “宰相大人,恕本王不解,这进出帝京,不过是白天城门一开即可的事情,你缘何还要本王帮忙呢?” “王爷有所不知。” 梅仁杰朝厅中的婢女看了看,东方潜立即领会。 “都下去。没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厅。” “是。” 房内寂静无声。 “梅相,你可直说了。” “臣相信王爷与四儿的感情,不敢相瞒。四儿带着闲王爷离京了。” 东方潜皱眉,他们走了? 小迦逽和他关系不错,去祈邙关不与他打声招呼也就罢了,怎得把小七七也一并带走了?而且,二皇兄怎会同意?这其中定有内情。只是,为何小七七也不通知他一声?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东方潜低呼一声,兰花指翘的老高,“哎呀呀,你说,你说什么?小迦逽带着……带着小七七走了?私自带王爷离京可有叛逆之罪的嫌疑啊。” “正是。” “什么时候?” “两天前。”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本王?”东方潜佯装生气。 “老臣实在是不得已啊。四儿走后,府外有陌生人来往,臣担心是……是……” “宰相大家不必严明,本王知道,你是担心他们是皇上拍去监视你的人。” “是。”梅仁杰继续道,“直到今日,臣早朝不见皇上为难臣,臣终于明白,皇上短时间内不会为难梅家。但,四儿在祈邙不可能交战永生永世,梅家不过是皇上牵制她的砝码,臣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可府中尚有年轻之人,臣不忍看他们将来有一日命丧午门,特想请王爷帮忙,将他们不露痕迹的送出帝京,保得一世性命。” 东方潜将梅仁杰上下打量,声音略带了冷意,似是有些不愿。 “梅相,你是想让本王与皇上作对吗?” “老臣不敢。老臣的只是……” 东方潜抬手止了梅仁杰的话,“你是为了你们梅府人的性命,可若本王帮了你,到时被皇上发现,谁又能保本王的命?” 说着,东方潜慢慢踱步,“本王如今吃好喝好,不过问朝政,不参与权斗,日子美妙的很,帮了你,岂不就卷进了纷争里,那些恶心的事情,会让本王的生活里都散发着臭气。” “王爷……” 梅仁杰从椅子上站起,难道自己找错人了吗?他不敢找别人正是因为别人都同朝为官,断不会为梅家冒险,相反会有人拿着他暗送家人出京的秘密去向贞康帝告密,以期得到提拔赏识,而俊王爷不同,他不参朝政,不管百官分派,虽断袖名声不好听,却是最保险的人,加之和四儿的关系匪浅,更是帮他的不二人选,没想到…… “王爷,是老臣鲁莽了,考虑不周,扰王爷休息了。” 说完,梅仁杰想东方潜行了个大礼。 “老臣先行告辞了。” 梅仁杰离开,东方潜未作只字的挽留,待他走后,放让婢女们进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惊呼道:“哎呀呀,你们来闻闻,本王身上的香味是不是不够香了,快来闻闻。” 婢女们嘻嘻哈哈的围到东方潜身边,也不忌讳的拉扯着他的衣裳,叽叽喳喳像是麻雀儿的讨论着。 “王爷还是很香啊。” “我觉得是少了点香味儿。” “没有没有,我感觉没有。” “我也曼儿的感觉一样,也感觉少了,以前王爷身上的香味足够熏得我头晕,这次没有。” 东方潜一跺脚,“哎呀呀,我就说嘛,我也感觉不够香了,果然是的,不行,本王得去洗澡扑香香。” 一团儿人跟在东方潜身后朝后院走去,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 格子:今天(2012-12-10)万字更新。谢谢大家。 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 24 东淩,官道驿站。 大夫为梅迦逽看诊后,写了一副方子,交给了涅槃。 “你叫小姐受的是内伤,没有性命之忧,但需要细心的调养一段时日,千万要避免再受到刺激和伤害。” 涅槃浏览了一下方子上的药,递给凤凰,坐到了梅迦逽的床边,“你听到了,你需要好好的调养,以后别再……坏蛋都交给我们来对付。” “呵呵……大夫说没性命之忧,看你担心的。湄” 涅槃转头看着凤凰,“我们今天就不走了吧。” “不行。” 出言否定的是梅迦逽步。 “你的身体要休息。” “涅槃,我没事,抓些药在路上调养是一样的,我们的时间耽误不起。” 涅槃急道,“耽误的时间我们可以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在路上追回来,现在上路,颠簸不平,不行。” 梅迦逽吩咐着凤凰,“凤凰,你随大夫去抓药吧。” “是。” 凤凰与梅迦逽的眼睛对视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折好药方,领着大夫下了楼,出了驿站。 - 离驿站最近的小镇外,有条川流不息的小河,冷冽的寒风中,水面有些地方还结了层薄薄的冰,在一个水流稍稍有些急的河湾处,河水被染成了红色,猩红,似血,一个医用药箱顺着水流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在小镇的大夫家,有一包来源不明的钱袋,里面装满了银子,让大夫的妻子纳闷了很久,收着银子,打算等自己的相公回来询问他的意见。 可惜的是,站在门口张望自己出门看诊丈夫的妇人,再也盼不回她心中的人。 从来,这世事,便是料不定的,无人可以知晓自己下一刻将遇到什么事,祸福相倚,过好当下。 - 梅迦逽的马车继续赶往祈邙关,在到达前的一晚,一个不速之客让涅槃大为吃惊。 看着眼前骏马上的男子,涅槃又惊又喜又急又气的瞪他,“你怎么来了?” 姑苏默看着多日未见的涅槃,也不管身边是不是被墨卫围绕,打马走到她的面前,“我听说,你们离京了。” “是。” “带着王爷?” 涅槃犹豫了一下,见马车里没传出异议,回答道,“嗯。” 姑苏默看了涅槃一会儿,侧脸对着马车道:“这样太危险。” 涅槃沉默,迦逽做了危险的事,那他又何尝不是在做危险的事,此次她们回到祈邙关,目的就是灭西楚,他一个西楚大将军自动送到她面前,如果放他走,对不起迦逽,可如果看着迦逽将他拿下,她又如何忍心。 “你不该来!” 姑苏默坚持自己的初衷,“我送你到祈邙,之后,能不能抓住我,就看你们的本事。” 马车里,终于传出声音。 “德叔,走吧。” 涅槃知道,迦逽这是答应了姑苏默的请求。 “迦逽……”涅槃一把抓住梅迦逽的车窗,“答应我?” “涅槃,夜深,先赶路吧。” 听到梅迦逽的话,涅槃心里越发担心起来,迦逽的心思,从未有人能看透,她真怕…… 姑苏默走到涅槃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笑了笑,“别担心。” 有了姑苏默的随行,涅槃最后一天的路程走的并不顺畅,倒不是她太累,相反,姑苏默鞍前马后的照顾她,只是她看着越来越近祈邙关,心中的担忧不免越来越多,迦逽为了闲王爷,可不见得会放过他,两军交战忌讳心慈手软,西楚和东淩是宿敌,迦逽掌军多年,个中道理和厉害关系巨细皆都知晓,绝不可能犯失策的错误。 祈邙关终于在一天之后,出现在白色马车的面前,涅槃的心,整个都悬了起来,下意识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芊芊,痴相濡以沫的梦;对弈,输赢都已回不去24, 的朝姑苏默的马匹靠近了一些,也许有她的保护,他能脱险。到底,在她的心底,她是真不希望他死的。她不想看到姑苏默和迦逽之间有任何一人牺牲,那会让她完全无措。 “德叔,停车。” 梅迦逽的声音刚落,十名墨卫将姑苏默团团围住,连涅槃也一并围困在其中。 一道声音从马车里冷冷的传出,“涅槃护主不忠,一并拿下。” “是。” 涅槃一愣,迦逽要拿下她?她不信她?! 姑苏默眼疾手快的拎着涅槃从马背上纵入高空,她不懂梅迦逽的用心,可他懂。梅迦逽是希望他能带走涅槃,让她离开他与她的争斗,两国的战争,无法避免,但涅槃是他们都不想伤害的人,唯一能让她避免伤害的法子就是弄走她,这次,是个好借口。 “迦逽,为什么你不信我?”涅槃冲着梅迦逽大喊,字字伤心。 涅槃,以后你会懂! 十名墨卫并没有全力攻击姑苏默和涅槃,涅槃看出端倪后,明白了,用力推开姑苏默,“走啊!” “涅槃?” “我不会离开迦逽,走啊,回西楚,走!” 长风卷空,墨卫们有意放走姑苏默,站立在平原上的涅槃模糊着视线,她懂,这是迦逽最厚重的仁慈,对她,亦是对姑苏默。 - 半月后,祈邙平原。 梅迦逽慢慢走出帐外,半月未战一次,大约是西楚吃一堑长一智了,现在大军压在前线,后方粮草供应亦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尤其现在寒冬腊月,大军驻扎了多日,若再这般等下去,情况对他们会不妙。 “凤凰,召集各路领军将军到指挥大帐来。” “是。” 经过两天的筹划,梅迦逽和将军们商定了一个‘树上开花’和‘反间计’连用的法子,主动将战线拉到西楚,大军压境,他们不信逼不出这只被他们砍伤了手脚的饿虎。 大军起征西压的一天,很快到来。 出兵前,梅迦逽站在马车上,仰头对着天空。 雪落无痕,风行肆虐。 六年前的今天,她一战天下扬名。 六年前的今天,她十四岁生日,她叫——梅迦逽。 六年后的今天,她为爱而战! 七郎,等我! “报——” 远处,几匹快马快速的奔腾过来。 “帝京急报!” 京城来人见到梅迦逽,并没有向以往的人一样把急报给凤凰,而是走到梅迦逽的跟前,“辅国大将军梅迦逽接旨。” 梅迦逽从马车上下来,跪到雪地上。 出兵大军随着她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辅国大将军在外征战近两月,大损西楚之兵,功劳甚大,朝廷无比赞颂,朕念及眼疾不便,日寒愈烈,特宣即刻回京。钦此。” 宣读完圣旨,来人看着地上的梅迦逽,挑了挑眉,又道:“梅将军,在你接旨前,容小的告诉你一件事,你可想好了,此圣旨接是不接。” 梅迦逽挺了挺腰杆。 “此道圣旨乃东淩新皇所下,亦是他登基后第一道圣旨,请将军三思。” 新皇? 她出来一月之余帝京易主?! 梅迦逽抬起头,问道:“请问,新皇是何人?” “皇上的名讳岂是我等可直呼的,皇上单字,闲!” 一瞬间,梅迦逽仿佛遭到雷击。 他,登基为帝! 梅迦逽,此圣旨,你接?还是不接?认同?还是不认? - 梅迦逽 坐在马车里,脑中回现着从十四岁遇见东方闲的第一幕至今。六年,不长不短,足够隐藏什么,也足够改变什么。一直不愿去细想那份从他偶尔的话语里表现出来的强势感觉,是自欺欺人,也是一种逃避,只因怀疑的对象是他,她实在不想推敲那些藏匿的真相。却原来,有些东西,她逃避,他不逃避,终成如今的局势。 前几日在祈邙关,新帝登基,改年号:嘉德。因着东淩西线的将士皆是跟随梅迦逽出生入死多年,当她选择不接圣旨时,所有的将军们亦跟着她,不再行跪拜之礼,除掉原来坚守祈邙关的忠武将军梁致远和宁远将军李然各率三万将士继续紧守关口外,其余人马被梅迦逽调半数回原驻地镇守,另率半军人马赶回帝京。 一路兵马列队齐行,战旗高扬,如悲歌唱响,尽不同往战的凯旋。 东淩帝京,城外十里。 白色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凤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人马,微微一愣,靠近梅迦逽的马车。 “小姐?” “过去吧。”梅迦逽的声音轻轻的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德叔驾车犹豫了,难道真的过去? “德叔,走。” 马车边的几个将军异口同声道:“梅将军!不可!” 那篡位的嘉德帝亲自领兵来十里外的地方迎他们,自是有目的,没有接圣旨的梅将军怎可继续前行。 “各位将军,你们就地扎营,无需担忧我的安危。” 将军们相互看了看,天下人人知道梅将军和闲王爷情深意重,但一介王爷篡权夺位,且是在六军掌帅为国拼杀之时,让人不得不怀疑闲王爷的用心。到底是他们两人的一次合作演戏?还是一场王爷对将军使用的调虎离山计?不管那一个,大将军梅迦逽都不可只身去找嘉德帝。 “梅将军,你不可去!”陈子进走到梅迦逽的马车前,“将军,你说你不知闲王爷篡位一事,我等皆信你。若是真,你一人去,必会被嘉德帝抓住。” 梅迦逽问道:“陈将军,我若不去,你以为大家就会安然无恙吗?” “这……” “各军休息,不得再进半步。” 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做。 “各位将军,你我生死经历太多,我梅迦逽的为人,想必大家已知一二,不论日后我遭遇什么,做出什么决定,我必保大家无碍。” “辅国将军,我们要杀进帝京,为贞康帝夺回帝位。” “是啊,杀进去。” “杀进帝京。” 凤凰看着情绪渐渐高涨的将军和将士们,紧张的看着对面,她实在不懂,为何他会突然之间就…… 梅迦逽慢慢撩起车帘,声音婉转的从车内飘了出来。 “谋朝篡位是大逆之罪,我与大家都清楚。但静下心来,帝京里什么最多?”梅迦逽稍稍停顿了一下,“百姓!” “列为将军,我们的刀剑砍向敌人时,不心软,不退缩,但对着自己国家的百姓,你们下得了手吗?西楚之战刚刚结束,北齐和南晋也在我们手里吃了亏,若此刻东淩帝京出事,他国三方合围,东淩可还能存于世?” “我等为国征战一生,为的是什么?是保家卫国,是想东淩成天地霸主,想百姓安居乐业,若覆国因我们暴乱,可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梅迦逽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各位将军,我梅迦逽领兵六年,无愧于心,无愧百姓,无愧大家,朝权更替在我预料之外,但你们,是东淩的将军,守护东淩百姓的希望,不管何时,你们都要将百姓的安危、东淩的存亡放在第一位,不可擅自滋事,不可兵动山河,不可陷东淩于险境。” 一声长贯万里的声音顿时响起。 “是!” 梅迦逽慢慢放下车帘,“凤凰,走吧。” “是,小姐。” 白色马车缓缓的启动,从列阵整齐的军中朝东方闲走 去。 一袭五爪龙袍加身的东方闲端坐在金色马车中,数九寒冬,用的却是纱幔,隐隐灼灼能看见他的身影,却瞧不真切他的模样,可那份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让人为之肃敬,配以他身边威仪的禁卫军仗队,帝王之姿一显无余。 白色马车与圣驾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但,在梅迦逽看来,也仅仅是距离的缩短。她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的遥远,远到她可能花费一生都缩减不了。而现在,她更加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愈发大了。 德叔驾着马车,耳中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那道声音轻得他都快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不要停。” 于呼呼猎猎的风中,在所有人的眼底,梅迦逽的白色马车竟未在东方闲的车驾面前停留一下,绕过他,直接朝帝京的方向走去…… 涅槃目不斜视的跟在梅迦逽马车边,在她心中,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站在迦逽这边。这个女子给了她太多的震撼和美好,她每一件事都会有前因,不喜不怒不怨不悔是她的习惯,若她不停,便自有她的到底。何况到此刻,涅槃都不信黄色车驾里的,是东方闲,那样一个柔弱的男子,怎可能用半月的时间成功上位,谋朝篡位,荣登成帝。 凤凰在经过东方闲时,略略的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迦逽的马车,如此过去吗?小姐不担心触犯了天威吗?在众人眼中如此失礼,日后…… 见梅迦逽没有停下的意思,凤凰紧跟了上去。 当白色马车从余光中消失,车马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时,东方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听着风声,轻轻的叹息。 终究是伤到她了! 这样的画面,他未必没有料到,只是却坚持想亲自经历,他以为,她会给他不一样的方式,他以为,是有意外的。却原来,她终是她,感情再深,也改不了她骨子里傲然与本性。 “回宫。” 东方闲车边的掌事公公重洄吊桑高声喊道:“皇上起驾回宫。”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 东淩皇宫,乾坤大殿。 一身明黄的东方闲站在龙椅前面,龙章凤姿,君容尊耀,看着殿中一袭紫色战服挺傲如松的梅迦逽,数步距离,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种无法言说的隔阂,两人间的陌生浓得超出他的预期。 久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梅迦逽出声了。 “我爹呢?湫” “梅相大人在府中。” “辅国将军府吧?” 东方闲双手反背在身后,一步一浅停的走下台阶,低声应道:“嗯。匆” 梅迦逽心底叹然,“请把他放出来吧。” 他定然知道自己不会在边境接他的圣旨,所以把爹请进辅国将军府,以为她为了救爹就愿意继续当‘嘉德帝’的辅国大将军吗? 东方闲站到梅迦逽的面前,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想好了?” 想好了不要承认他?不要继续当辅国大将军了? “嗯。” “如果,朕不答应你呢?” 梅迦逽的心头一颤,朕!呵呵,早就听习惯的一个字,没想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竟更有种君临天下无可项视的感觉。这么多年的隐忍,他等的,怕就是今日在万人面前自称一个‘朕’。 “那就灭我梅氏九族吧。” 说完,梅迦逽转身朝乾坤大殿外走去。 “逽儿!” 听到身后的呼唤,梅迦逽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心脏上被刺进一根深深的刺儿,痛得她直皱眉头。 “我想,我的七郎,已经不在了。” “只要你想他在,他就在。” 良久之后…… “我们都知,他不在了!” 东方闲追问,“你不想知道什么吗?” “没有必要了。” 问细了,伤的,不过是自己,她又何须再去细究他的布局,能把所有人都骗过,他的付出和努力定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既然他如此用心,她问了,不过是显得自己愚笨不堪,何必呢?何必,让自己痛呢? 回来的路上,她想很仔细,难道举六军之兵来推翻他吗?且不说她能不能赢,便是赢了,他一定会被处死,那是她想看到的吗?可如果让她欢天喜地的看着他篡位称帝,可能吗?她是贞康年的辅国大将军,纵然对贞康帝不再认同,但她从未想过成为成为助人某产篡位的叛臣,那样的名声,她梅迦逽背不起。杀他,她做不到!恋他,亦难维系!如此,她只求家人平安,安泰民安。 “你早就怀疑了,是不是?” “是。” 看着梅迦逽的背影,东方闲明白,很多事情,恐怕无需再多说了。她不想问,他不想说,现在他们之间,已不是解释几句苍白的言语就能化解的了。 偌大的乾坤大殿里,静得出奇。 过了许久,重洄执着净鞭从殿外走了进来,在东方闲的跟前站定,深深的弯了个腰,“启禀皇上,梅将军出宫了。” 东方闲无声的点点头。 “那要不要……” 重洄缓慢抬头看着东方闲,希望他给点明示或者暗示。 “别惊动她。” “奴才明白。” 大殿里重新回到安静中,东方闲转身走上龙椅,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看着大殿的门口,良久良久…… - 梅迦逽的白色马车走大朱雀大门前。 “德叔,停车。” 涅槃靠近梅迦逽的马车,问她,“迦逽,怎么了?” 梅迦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凤凰,你我姐妹多年,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去乾坤大殿吧。”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 凤凰一惊,“小姐?” “你知,我话不爱说两遍。他在里面。” “小姐,我……” 梅迦逽的话音越见冷情,“你我情分已尽,不必多说。涅槃,德叔,我们走。” “小姐。小姐。” 凤凰看着徐徐而动的马车,追了几步,看着连连不解回头向她张望的涅槃,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她真当她们是姐妹,可她有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她不想伤害她们,甚至她觉得,就算闲王爷称帝了,她还可以留在她们身边。可,小姐她怎么就会发现她的问题呢? 走出朱雀门,涅槃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迦逽,为什么不要凤凰了?她怎么了?做错了什么?” “涅槃,你上来。” 德叔将马车停下,涅槃跳到马车上,钻了进去,坐在梅迦逽的身边。 “迦逽,凤凰是我们的姐妹,我们不能丢下她。” 梅迦逽的眼睛慢慢的发红,哽了一下嗓子,道,“涅槃,她不是凤凰!” 单纯的涅槃一下被梅迦逽的话弄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怎么不是凤凰呢?她天天跟我们在一起,她就是凤凰,错不了,我认得凤凰。” “涅槃,和我们朝夕相处的人是她没错,但她不是与我们一同长大的凤凰。” 涅槃拧了拧眉头,不太明白,既然是凤凰,那为什么又不是和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凤凰?这世上难道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吗?很快,涅槃想到了自身的情况,她是涅槃,但她又不是涅槃。或者说,她也不是从小和梅迦逽一起长大的涅槃。如果按这个情况来说,凤凰倒极有可能真不是凤凰,但,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想到此,涅槃紧声问梅迦逽。 “迦逽,你怎么判断出她不是凤凰的?” 梅迦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之意,“涅槃,我对你们太熟悉了,熟悉到比熟悉自己还要熟悉,我怎会不知她是真是假。” “其实……” “迦逽,其实……” 涅槃说了两次都没将话成功说出来,第三次,她鼓足勇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当初的涅槃,我说过的,我说过我不是涅槃,可是没有人信我,我不是她,涅槃早在六年多前就死了,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是真的。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千真万确。” 梅迦逽闭上眼睛,点头。 “涅槃,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涅槃。我知道真的涅槃在六年前就离开了我,为了救我,她在那次从祈邙关回来时,已经死了。” 说着,梅迦逽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说话的声音更加悲伤。“可是你知道吗?涅槃,起码我知道涅槃什么时候离开我的;起码我明白,你对我绝无二心。可凤凰……” 梅迦逽的眼泪滑过脸庞,落在衣襟上,一滴,一滴。 “我连凤凰什么时候不在的都不知道!” 她的好姐妹,伴她长大,伴她经历风风雨雨,伴她开心或不开心,曾许诺将来要为她们找到帝京最好的婆家,看她们风风光光的出嫁,然后看她们幸福的生活,而这些,都再无法实现。 涅槃将梅迦逽抱进胸口,她太少看到迦逽哭了,不管面多多么惨烈的战场,她从流过泪。可在失去自己的姐妹时,她那么无助,她的泪水那么苦涩,都苦到了她的心里。 “迦逽,不哭。” 说着,涅槃的眼睛也湿了,如果说迦逽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涅槃,那她说凤凰不是凤凰,就真的绝不是凤凰。 “迦逽,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梅迦逽伏在涅槃的怀中,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细细的贝齿咬着下唇,低低泣语,“我的凤凰……”。 涅槃能感觉到梅迦逽的悲伤,可她什么都帮不到她,唯有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也许此刻,有一个人的怀抱比她的更温暖更宽阔,只是那个人,恐怕已经没有再拥抱的机会了。 闲王爷,你到底是怎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 样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登基为帝?你心善体弱,那个位置,你为何要做上去?你难道不知道迦逽为了能和你隐居,宁可起兵伐楚,只为求得将来的宁静吗?你看不懂她的心吗? 涅槃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没有按照计划走,事件变化的太快了。 德叔将马车停在帝京最繁华的街道入口,朝左是去梅府,拐右是回辅国大将军府,现在,要如何选择? 听着马车里低低的哭泣声,德叔看着街道的尽头,用一个经历了三朝老人的眼睛看着这个现实,父、子、弟,皇家的亲情,永远都太单薄,不管最高位的是谁,这些百姓,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钱袋子,想的不过是今天吃什么,如何过的更好。开心也罢,伤心也罢,旁人替你惜三分,那是自己的福,若不被人疼惜,那也是命。 过了一会儿,梅迦逽收住自己的泪水,从涅槃身上端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轻声道,“德叔,走吧。” “小姐,我们回哪?” “哪儿都不回,寻一客栈。” “这……” 德叔虽然有些疑虑,到底是相信梅迦逽的,将马车赶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客栈,来往的客人不多,清净的很。 - 天字号房里。 涅槃泡了一杯茶送到梅迦逽的手中,陪着她坐在窗下,轻轻的问她。 “迦逽,你在想什么?” “想我爹。” 许久,涅槃都没有说话,可终归是憋不住话的孩子,忍不住问,“不想他吗?” “想有何用?”梅迦逽反问。 “你就真的一点不好奇为什么他会称帝吗?” “这帝京的街上,你随便拉一个人问,他们都会告诉你他称帝的原因,在他们看来,他当皇帝比他的皇兄当皇帝可能更好。” 涅槃惊讶,“你都知道?” “他心善,称活佛,这民心所向,东方烨不是一早就明白吗?若非,他之前怎会遭遇非人的虐待。” “可东方烨到底没有防住闲王爷不是吗?还是被他篡位了。” 梅迦逽苦笑一记,“他有心那个位置,谁又能真的防的了呢。” “你一早就看出了吗?” 梅迦逽摇头。 她不知道,她看旁人都能看准,看他,总是摸不到最深的一处,以前总觉得是他太无欲无求,现在想来,是他藏得太深了,以她的道行,还不足以与他对抗。 “你恨他吗?” 梅迦逽再摇摇头,深爱到骨髓的人,要怎么恨?他遭遇的不平她都看到过,他的反击,从一个侧面说,是东方烨自找的,他逼他逼得太厉害了,男人的骨子里都有逆反的狂妄,不管他多么的体弱,对权力的追求绝不会消失,只看让他为之奋斗的筹码够不够吸引他。 “涅槃,我不知道。这些来的太突然,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弄明白。我不知道应该把他放在什么样的位置才合适。” 涅槃叹气,其实时至今日,别说梅迦逽,就是她自己,对闲王爷也恨不起来,并非说他们几人的感情如何深厚。而是,有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人,她们亲眼看他被自己的亲人欺负、怀疑、暗杀、虐待,陪着他走过那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日子,那些悲怜和同情在很大程度上缓淡了她们对他的恨意。一个活了今日不知道明日的人,她们忍心去责怪他变得强大吗?一个从出生到成年都不被人关怀的人,外人有资格去对他的努力产生恨意吗?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个人本能的求生反应。只是可惜,他的努力,隐瞒了所有人,包括深爱他的人。 “迦逽,我想,我能理解一些些。” 梅迦逽将头轻轻靠在涅槃的肩上,她能理解多少呢?她为东淩付出了多少,为他有操了多少心,努力了多少次,这些都已经不是用言语能说得清的了。当她觉得一切希望都在眼前时,当她以为自己只需做最后一次努力时,所有的愿景都被他打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的梦,全部碎了。或许,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又或许,他是知道她想要什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 么,只是她想要的,不是他心中想要的,他们的路径不同,只能陪着走一段路,而不是相伴一生。 - 东淩皇宫,乾坤大殿。 凤凰走到大殿之外,被重洄拦了下来,“哎,乾坤大殿岂是可随便靠近的。” 看着眼前的公公,凤凰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声音冷清的说道,“劳烦公公向皇上通报一声,梅迦逽将军的贴身侍卫凤凰求见。” 听到是梅迦逽的贴身侍卫,重洄认真的看了一遍凤凰,“等着。”“谢公公。” 不多久,重洄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上宣你进去。” 大殿里,东方闲眼中无波的看着凤凰一步步从外面跟着重洄走了进来,跪地行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会儿,殿内都没有其他声音响起,东方闲静静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凤凰,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并不想见到她。 凤凰的心,咚咚直跳,愈发的将头低得更下。 “平身。” 终于,冷冷的两个字从东方闲的口中传了出来。 “谢皇上。” “你见朕,所为何事?” 凤凰低头不敢抬起,如实回答了他,“梅将军叫属下来见皇上。” 东方闲一怔,什么!她让她来的?! “她什么时候说的?” “出朱雀门前。” 倏地一下,东方闲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微变。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 (倏地一下,东方闲从龙椅上站起来,脸色微变。) 她在出朱雀门前将凤凰指到乾坤殿见他? 凤凰从东方闲的反应中感觉到事态不佳,慌忙自责,“属下罪该万岁,没有把事情办好。” 东方闲蹙眉,凤凰的一切都严丝合缝,她怎么会发现的?又是在何时发现的?在出朱雀门前将她留下,意味不言而喻,由他入主的这个东淩天下,她不想参与,所有该他的,她都还与他。 “罢了。湫” 东方闲摆了下手,示意凤凰站起,道,“她非一般女子,发现你不过是迟早的事,若连你都能瞒她一世,她就不是梅迦逽了。” 凤凰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问,“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办?梅将军似乎很抵触……现在的局势。” “若没其他事,你退下吧。匆” 凤凰愣了下,施礼告退。 “是。” 走出乾坤殿的凤凰在殿前的台阶上站住了脚步,看着云层厚重的天空,突然发现,现在的她,好像没了可去之处,以前有辅国大将军府,现在?不过短短的数句话,她成了无家可归的人,甚至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了。她们俩,肯定已经不再相信她,不再喜欢她了吧,那些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友情在她的欺骗面前,一下都消失不见了。 哎,罢了,当初就知会有今日,不是吗? 正当凤凰准备迈步时,身后传来重洄的声音,“凤侍卫请留步。” 凤凰站住,转身看着叫自己的公公。 “公公可有事?” “皇上让奴才带你去休息的别院,请跟奴才来。” 凤凰的目光投向乾坤大殿的门里,眼中带着感激和一丝稍露痕迹的笑意。 “凤侍卫,请。” “有劳公公了。” - 梅迦逽在客栈住下来后,德叔和涅槃都提出要去外面打探情况,被她制止了。 涅槃不解,“迦逽,我们就这样一直呆着?对梅府和时局都不闻不问吗?” “是啊,小姐,老爷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帝京里又是一个怎样的局面,我们也不清楚,弄清楚了,好为以后做打算啊。” 梅迦逽面色冷静,他们说的,她何尝未想过,只是此时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监视之中,太急切的想知道一切反而会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别人面前,改朝换代不是小事,即便他们不去主动查,静待几日,相信也会有不少的信息流入他们的耳朵,她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德叔,涅槃,安安心心住着,他们不会有事的。” 当权者岂是傻子,她手握重兵,几十万大军目前驻扎在京城之外,若她有什么闪失,帝京里布防再怎么坚固也要遭受重创,说不定某人会因此而落下皇位,他怎会在此刻动她?又怎会现在为难梅家人。他要的,不过是希望她念及亲情继续俯首称臣,只是他不知道,她能当他是王爷,是七郎,却难当他是帝王。不评判他是否有成王成君的才质,而是,帝王是她从不想爱上的男子,他们的感情太单薄,他们的后宫太繁华,他们的生活太复杂,她不爱不喜也不望。 “可是……” “涅槃,信我,安心住着,很快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涅槃点头。 - 三日后。 梅迦逽坐在窗边,几条街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热闹的很。 涅槃气喘吁吁的冲进房里,大声喊着梅迦逽。 “迦逽,迦逽。” “何事,你慢慢说?” 涅槃双手叉在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个气来,说道:“正午时分,午门将斩首五个朝廷大官。现在帝京的百姓都跑去午门了,大街上热闹的很。” “哪五个?” &nb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 sp;“兵部尚书上官鸿,刑部尚书多泽,京兆府尹魏成,禁卫军统领张峰项。还有一个,官很大。” “谁?” “左相,左权晋。” 梅迦逽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当真如此想要坐稳那把椅子吗? “迦逽,你怎么看?” “他们被斩首的罪名是什么?” 涅槃脸上露出了不屑和活该的神情,“贪污。” “迦逽,你可不知道东方闲在他们府上查出了多少金银财宝,让人瞠目结舌,据说五家聚集起来,抵大半个国库了。要我说,这样的官,该杀。你都不知道现在百姓多么高兴,个个拍手称快。” 梅迦逽不带感情的轻轻勾起嘴角,“真真是攻心为上的高手啊。” “迦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五个人,只是开始,很快,会有更多的达官显贵被杀被贬被流放。” “啊!” “杀贪官,他在赢聚更多的民心,让百姓在他‘善’的基础上看到他的‘正’,军队再强大,也不及民心所向来得盛广;这五人皆是高位重臣,死了后,终须人来替代,那些位子,是用来吸引官低身轻却有野心报复的人,他在用高位收买人心;再者,他想告诉那些心怀对贞康帝有余情的人,他连宰相都敢杀,他们更加不放在眼里,逆反他的人,杀无赦,以期震慑那些心怀不平之人。” 涅槃点头,明白了许多,“这么说,还会死更多人,这样东方闲就能在朝廷安插更多自己的人。” 梅迦逽轻轻应声,“嗯。” “真看不出,闲王爷这么有心机。” “身在皇家,每一个皇子出身后都会熟记自己祖记。一个帝王的诞生,就是一部血泪淋淋的史记。这些浅显得根本无需人教的心机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每一个登基为帝的人都会如此做,并非只有他。” 涅槃再度明白的点头,“这样看来,他是稳坐那把椅子了。可是,我很好奇,这么多天了,我怎么都没听到东方烨的消息?皇后娘娘呢?长公主和东方恪也没消息传出来,他们都到哪儿去了?还有,篡位不得有军队为支撑吗?闲王爷哪里来的武力?” “迦逽,你知道吗?” 梅迦逽摇头,涅槃说的,正是她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东方烨一群人去哪儿了?他手中哪里来的兵力去抵抗帝京原来的十六卫禁军呢?归宗天和尉迟德是东方烨的心腹大将,这么多日竟都没有听到一点起兵伐他的风声,这太不寻常了。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涅槃感叹,“哎呀,幸好老爷不爱财,多亏我们带了部队回来,要不然,说不定东方闲就用老爷的命来威胁你屈服了。”“他没那么傻。” “呃?” “我带不带兵回,他都不会动梅家的人。” “为什么?” “他动了梅家的人,那他千辛万苦努力攒下来的民望就都要失去了。” 涅槃不懂。 “我与他的情谊,天下早已熟知。现在天下人皆以为他称帝是我在辅助他,如他此刻伤了梅家,必会背上‘背信弃义’‘负心无情’的罪名,他不愿,亦更加不会。” “原来如此。” “涅槃,知道为什么我们要住客栈吗?此时的我们,若是接受了他一点好处,咱们助他登基的名声可就永世都洗脱不了了。” “迦逽,我懂了。” 梅迦逽轻轻叹气,“不知道恪现在怎么样了?” “太子啊……” 涅槃托腮支在窗台上,看着下面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自言自语道,“老爷他们的安危不用担心,东方烨一家就难说了,尤其是东方恪,手脚都不便,你说,就是逃跑他都没机会。不过,东方闲好歹是佛庙里呆过几年的人,应该不会对一个残疾人动手吗?叔侄关系,亲的。” 梅迦逽不语,东方家的情,她现在不太信了。 -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 ;东淩皇宫。 高高的皇宫宫墙上,原禁军侍卫副统领薛义现在已经是统领大人,官衔的擢升让他看上去更加的精神,威风凛凛的站在墙头,观察着底下来往的行人。 “你们,好好盯着,决不允许皇宫里出现一点差池意外。” “是,薛统领。” 薛义检查了四个岗位后,一个劲装女子拿着佩剑走到他的面前,“薛义。” “凤凰。” “找我,有事?” 而今的凤凰是东淩皇宫禁卫军的副统领,因她是女子,所有人都自动的将她划成了东淩皇宫后宫禁卫军统领,明明可管整个皇宫的职权被身份框限到只剩下后宫范围,薛义内心更是将保卫皇宫的职责全部揽到他自己身上,在他看来,凤凰管好后宫里那些未来的娘娘和宫女的安全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她不必管,也管不了。 凤凰双目正视着薛义,道,“连着几日薛统领都连夜值班,今日,我特来换班,若不然,老是偷懒,被皇上知晓了,不太好。” “没事,保护皇上和整个皇宫是本统领的职责。何况,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我在宫里护卫多年,各门各处都十分熟悉,眼下当为皇上多多分担一些安全方面的问题。若有让一些不法之徒偷偷溜进宫中,伤了人,那我这个禁卫军统领的脸上必定无光。做人臣子的,渎职懈怠,可不是什么好作为。”薛义看着凤凰,道,“凤凰啊,眼下皇上的后宫虽不充实,但里面的宫女不少,你也不可掉以轻心啊,若是有些歹人混了进去,日后伤了什么娘娘皇子公主,皇上必定会勃然大怒。安全问题,得从现在就抓起啊。” “我想薛统领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身为禁卫军的副统领,保护后宫的安全义不容辞,但,我亦有保护宫中其他宫的职责,薛统领将我一直朝后宫赶,莫非……心里有什么偏见?” “哈哈……” 薛义哈哈大笑,“哪里的话,本统领怎会这样看待凤凰你呢?” “呵呵,我想也是。”凤凰也跟着扬起笑意,“我跟着梅将军出生入死多年,经历战役双手难数,杀过的人不说上万,成千早已不在话下,什么险境没遇到过,我手中的剑喝了多少人的血,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像我这种比一般男人都狠上十倍的女人,薛统领怎会小看,对吗?” 对是凤凰的眼光后,薛义心中一冷,只觉阵阵杀气从她的眼中散发出来,寒骨透心。 “是是是,梅将军是天下最传奇的女将军,她身边的人,自然也等闲之辈。” 凤凰不失时机的说道,“那,今夜我来守夜吧。薛统领好好休息,再怎么尽忠职守,身体也是要顾忌下的,没了健康的体魄,薛统领拿什么来保护皇上的安危啊。” “凤凰所言甚是。那好,今夜就你来吧。” “好。” - 东淩皇宫,御书房。 梅仁杰由重洄领着,走进房里,对着伏案执笔写字的男子轻声道,“皇上,梅大人来了。” “嗯。” 东方闲应声,“你退下吧。” “是。” 梅仁杰站在房中,看着龙椅上搭着金色的纹龙大氅,桌后的男子眉目极俊,松松一眼,不怒而威,端的是自成一体的君王之姿,让人油然升起一种臣服感。 “梅相。”东方闲放下指间的毫笔,声音很轻,看着梅仁杰的目光也出奇的温和,“咱们有些时日未见了。” 梅仁杰端正着背脊,道,“我可不是嘉德帝的宰相,现在老夫不过一介平民。” “梅相可还在气朕?” 梅仁杰不答话,脸上的表情很清楚的告诉东方闲,他并不想和他说话,不觉两人需要见面,他不会当他的宰相,哪怕是死,他也不想出任。 东方闲也不恼,轻声道,“逽儿,回来了。” 梅仁杰脸上无所谓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看着东方闲,“我要见她。” “她不肯见我,也不肯见你。” “胡说。”梅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 仁杰浓眉挑起,“老夫是她爹,她回京必然想见到老夫。”至于他,那肯定是不想再见到的。 东方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梅仁杰的面前,“她若愿意见你,当初就不会从朕的眼前走出皇宫了?她知道你在辅国大将军府,她出宫之后,原本就可以去见你,可她一次都没去过。” “你拦着她,她怎会去?” “朕没有!” 东方闲看着梅仁杰的眼睛,“朕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确实有人在她出宫后跟着她,但,朕绝没有拦她去见你。你们不能出府,不错。不过她可以随意的进出辅国大将军府,那是她的府邸,朕不拦她。” 梅仁杰沉默了,如果说东方闲说的是真的,四儿可以随意进出,那么她不去找他,肯定有原因,他不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会如此无情,再说,面对东方闲突然的篡位,四儿心里必然难以接受,现在的她,需要时间好好理理头绪,以便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梅相,你为人臣,有忠心,很好。为官,清廉,也很好。但你只对君王和自己负责,不觉自己的心胸太过于狭隘了吗?” “老夫的心,狭隘?” 梅仁杰很不赞同东方闲对自己的评价。 “难道不是吗?你为官,为的什么?” “为百姓。” “百姓?”东方闲笑,“你知百姓要什么吗?” 梅仁杰看着东方闲,不语。 “好好想想,朕的梅相大人。”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3, (“好好想想,朕的梅相大人。” ) 梅仁杰刚回到辅国大将军府,梅天骁和梅苍云、梅娉婷立即围到他的身边。 “爹,你去见新帝了?”梅天骁快语的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要放我们出去了?” 梅仁杰仿佛没有听到三子的话,语气颇重的说了句,“四儿回帝京了。” 众人一怔,梅迦逽回来了。 “哈哈……”梅天骁笑了起来,“四妹总算回来了,只要她回来,我们很快就能自由了。整天被关在这个辅国大将军府,我都要闷死了。湫” 梅娉婷看着三弟,疑惑道,“闲王爷登基成新帝,和四妹是不是……”说着,看向梅仁杰,“有关系?” 闻言,梅仁杰一喝,“胡说什么!” 厅中安静下来簇。 “梅仁杰教出来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帮人篡位,东方闲谋朝篡位与四儿绝无半点关系,咱们梅家行得正坐得端,坦坦荡荡,只出众臣不养叛子。” 梅娉婷怯怯的小声道:“爹,我的意思不是四妹……” 梅仁杰抬起手,制止了梅娉婷说话,“什么都不必说,我梅仁杰相信自己的女儿。” “你说没有四妹的帮忙,心善体弱的闲王爷能多得皇位吗?”梅天骁看着自己的爹,理直气壮的说道,“爹,不是我说你,你不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吗?闲王爷是什么条件,大家都知道,他和四妹的感情,全天下人都明白,而我们四妹的能力,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怀疑?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贞康帝能被闲王爷赶下来吗?” 梅仁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瞪着梅天骁。 “您瞪我也没有用,难道我说错了吗?好吧,就算我说错了,就算四妹没有帮助闲王爷篡位,可你们用脑子想想,四妹和嘉德帝的感情,明摆着,难道他会伤了我们梅家吗?他肯定不会把我们伤着,那四妹还不得跟他急?依我看,他关我们在这,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现在四妹回来了,我们很快都能出去了。哈哈,我是新帝的外戚三哥,哈哈,一下就成了皇亲国戚,出去之后,保不定还会官升***,爽!” “住口!” 梅仁杰大喝,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你给老夫住口!” 梅苍云看着梅天骁,“三弟,不管怎么样,新帝是篡位,我们既是效忠贞康帝,不该如此忘主。” 知道梅迦逽回京的梅天骁变得完全有恃无恐,“你们不忘贞康帝是你们的事情,我对新帝可不反感,我是他未来皇后的哥哥,我喜欢这样的身份,而且也觉得嘉德帝会比贞康帝好,我愿意继续为官。” “混账!” 梅仁杰气得胡子直抖,“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从门外走进来的王萝之急忙走到梅仁杰的身边,顺着他的背,“老爷,息怒息怒,气着身子可不好。” 梅娉婷走到梅天骁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朝他使着眼色。 “哎呀,大姐,你别拉我。”梅天骁甩开梅娉婷的手,将房中每一人都打量过,神情淡然道,“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们说我做错了什么吗?啊。你们不为官,难道那些官位就没人当了?难道东淩就非你们不可?你们不喜欢现在的新帝,难道你们能推翻他?你们觉得四妹可能举兵灭掉嘉德帝吗?她下的了那个狠心吗?还有,你们扪心自问,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梅仁杰一愣,看着梅天骁,最后这句话,亦是东方闲在御书房问他的,天下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我告诉你们,你们都是些文官,不像我们武将,你们整日里看着案牍文书,读的孔孟之道,但你们真的见过最平凡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生存的吗?在乱世里,他们要的不过是一方平稳安定的生活。谁是皇帝,不重要。谁是宰相,不重要。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住好房过富裕日子的,就是好皇帝,就要拥戴。你们说说,贞康帝是好皇帝吗?如果你们说他是,那你们怎么就肯定嘉德帝不是呢?贞康帝对梅家好,难道你们就肯定嘉德帝对我们家会不好?” “你们在这里抓着自己所谓的忠心不放,人家在外面治国安邦,到最后,史实记载流传千古颂扬万世的只会是那个真正的好君王,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臣子,只会遭人唾弃。” 梅天骁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3, 说完,气呼呼的一甩衣袖,转身走出了厅堂。 王萝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小声道,“去,去好好和你二哥说说。” “不必了!” 梅仁杰喝了一声,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娉婷和四儿与天骁同一母亲,他一直觉得最逆他意思的会是王萝之生的梅苍云,现在看来,苍云倒是极像他的脾气,这天骁也不知是被什么人洗了脑子,竟一点都不像他教出来的。 梅娉婷看着自己的爹,又看看一向不喜欢的王萝之,道,“爹,我回房了。” 梅仁杰挥挥手。 “你们也下去吧,老夫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王萝之与梅苍云对视一眼,母子俩走出了前厅,在花园里慢慢的散着步。 梅仁杰看着梅迦逽辅国大将军府厅中的摆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梅天骁这个逆子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未必没说中一两个道理,百姓真正想要的,经历过战争的武官可能比文官更能体会,东方闲不就说他自私吗?心中有对帝王的忠,有对自己的贞,但却没有对百姓的仁。一腔抱负,难道真要换了君王,才能真的实现吗? - 辅国大将军府花园。 王萝之和梅苍云在小道上一起走着,闻得王萝之对自己的儿子在低声教诲。 “我看那新帝登基也没什么不好,他和迦逽不是一对儿吗,迦逽将来是要当皇后娘娘的,梅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老爷一下成了国丈,有什么不好的。贞康帝在位对梅家再好,那也不是一家人,现在有成一家人的机会,多好呀,老爷一脑子的死脑筋,看着都急。” “娘,谁说迦逽是皇后娘娘啦。” 王萝之扬了扬声调,“怎么不是,难道我说错了吗,全天下都知道她和新帝在一起,现在新帝登基,她回了帝京,很快就要进宫当皇后。” 说着,王萝之眼中涌起了一股羡慕之意。 “哎呀,要我说,梅迦逽的命就是好,天生就是皇后命,该她的,怎么都躲不掉。起初以为她会嫁给前太子东方恪,当太子妃,然后当皇后娘娘,结果她看上了无权无势的闲王爷。还当她一辈子就过着像守活寡一样的日子,哪里知道,闲王爷居然成了皇帝,她又成了皇后娘娘。哎……这命就是命,逃不掉啊。” 忽的,王萝之想起什么,停了一下脚步,看着梅苍云。 “哎,我想起了。不是有个说话嘛。说什么得到了梅迦逽就等于得到天下。都以为指的是她的军事才能,现在看来,说不定是指她有旺夫相,跟了谁,谁就走好运,当皇帝。你看看,她和东方恪玩的好时,当时的东宫多威风啊,结果她跟了闲王爷后,东宫就不行了,东方恪就遇事成了残废了。哎呀呀……” 王萝之拍了下手,“就是这样的,肯定就是这样,梅迦逽有旺夫命。” 梅苍云听得不耐,语气有些躁,“娘,你不要乱说什么,迷信的东西不要太信。迦逽是迦逽,东方闲是东方闲,迦逽的人品我们都相信,她不会帮人谋朝篡位的。” “嘁~那可不好说。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男子,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迦逽喜欢新帝是不争的事实,你怎么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你又没天天和她生活在一起。” 王萝之眼中带着精光,道,“看看梅天骁多精,借着妹妹和新帝的关系,立即就想到将来自己的官途,你啊,学着点,这可是个好机会。” 梅苍云看了一眼自己的娘,愤愤的朝前快步走去。明天的帝京,还不知道是怎样呢?他现在只想见到迦逽。 或许梅迦逽与梅家的人都在等着事情一步步清晰解决,只是他们没想到,现在的帝京,已经不是当初的京城,在位者也不是东方烨,他有着独属于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他要他们按他的节奏来面对事情,而不被他们所牵引。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4, 东方闲见过梅仁杰的第三天,梅家人从辅国大将军府全部被禁卫军送回了原来的梅相府邸,回府的队伍弄出很大的动静,场面极其热闹,整个帝京人都知道,当今皇上的未来国丈大人回府了。 - 幽静的客栈。 德叔从房间外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声音里似乎有如释重负的喜悦感,他说,“小姐,老爷他们回府了。” 涅槃问,“梅府?泸” “是的。禁卫军亲自护送。” “迦逽?” 梅迦逽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德叔、涅槃,走吧。喵” “去哪?” “俊王府。” 涅槃愣了下,去找六王爷吗? - 梅府。 梅仁杰一群人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府邸,相对其他人的欢喜,梅仁杰的眼中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给他的感觉都不同了,仿佛自己拿着贞康帝的东西在为别人做事,而且,新帝怎么会突然放他们回来,难道是四儿与他说了什么吗?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极怕四儿为了梅家干出了什么傻事。 “圣旨到!” 府外,公公重洄的声音高扬的传进来。 梅仁杰转身看着重洄走到他的面前。 “梅相梅仁杰接旨。” 梅仁杰看着重洄,“这里没有梅相梅仁杰。” 重洄不疾不徐的笑了笑,“梅相大人若是责怪奴才喊错了,奴才这就给梅相大人赔不是,是奴才嘴拙了。请国丈大人接旨。” 梅仁杰的脸色一变,“什么国丈,休得胡乱言语,老夫与新帝没有任何关系。” “梅大人,你与皇上有没有关系可不是您说了算,可是天下人说了算,你觉得呢?” “你!” “这圣旨您要不愿接,奴才也为难不得您,只好回去挨皇上一顿呲儿。” “哼!” 梅仁杰一甩衣袖,背身而立,不再看重洄一眼。 重洄走出梅府大门后,很快出现了许多抬着木箱的礼部工人走进来,将一口口木箱放到梅仁杰的面前,足足摆了二十箱之多,随后数不尽的绫罗绸缎摆在箱盖上面,景象繁丽。 “老爷,这些……” 王萝之走到梅仁杰的身边,看着面前的东西,面色疑惑,心中却是有些明白。 礼部侍郎张进科走到梅仁杰的面前,施礼,道,“梅大人,这些东西是嘉德帝恩赐给您的,礼单在此,请您过目。” “哼。” 梅仁杰看都没看一眼,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张进科将东西递给一旁的王萝之,“夫人,请你收下。” 王萝之伸出手,又缩了回来,看着梅仁杰。 张进科道,“大人,您若是不要,请进宫和皇上说与,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若您不收,小的回去是要受罚的。梅相大人,你在朝为官多年,知朝中做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处,还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 梅仁杰轻叹,看着张进科,脸色缓和了些。 王萝之见状,将张进科手里的礼单接了过来,笑着,“有劳张大人了。” “这是下官的职责,下官还有事要做,先回官署了,梅大人,梅夫人,告辞。” 王萝之笑得端庄得体,“大人慢走。” 张进科走后,梅苍云走到梅仁杰的身边,脸色颇有种父子同色的感觉,问道,“爹,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梅仁杰看着最近表现越来越合自己口味的三子,问,“三儿,你怎么看?” “还给他。” 王萝之‘哎’了一声,瞪着自己的儿子,出什么馊主意呢,这么多东西,还回去,他怎么说得出口。 梅天骁看着梅苍云,“还?!还什么还,这些是皇上赏给我们家的,我们家是东淩第一大家,难道受不起吗?再说了,这些东西你敢还给皇上吗?还回去,还想不想活了。帝王的颜面,比天都大。梅苍云,你是不是想让梅家遭受灭顶之灾啊、” 梅苍云看着梅天骁,“二哥,这些东西我们收了,外面的百姓会觉得我们和嘉德帝是一伙的。” “本就快成一家人了。你还回去,百姓就没看到这些东西进咱们梅家了?今天大张旗鼓的回来,帝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会被还回去的东西洗清我们没支持嘉德帝?” 王萝之第一次帮着梅天骁,道,“苍云,你二哥说的对,这些东西还不还咱们梅家在百姓心里都是未来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何必多此一举。” 梅天骁气愤道,“爹,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想不通,这样东西还给嘉德帝,你是摆明了打他耳光,不给他面子,你是正直了,那你想过四妹吗?如果这些东西是他看在四妹的面子上赏的,你不要,四妹夹在中间很难做的。你干嘛要惹她不快,她在外征战多年,出生入死,现在新帝登基,事情繁多,咱们梅家不帮新帝,也得帮四妹分担点吧。你只顾着自己不是叛臣,那四妹现在肯定被天下人误会,咱们还这争来争去,现在该稳定人心,见到四妹,问清事情。” 一席话,突然就让梅仁杰心里顿开,是啊,他在这纠恼,那他的四儿在何处?她不在皇宫,又在哪儿?她又知道多少事情? 梅仁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不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屋里。 王萝之连忙指挥家佣搬东西,“来来来,都给我把东西搬到库房去,都小心些般,这些箱子装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梅苍云看了看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母亲喜笑颜开的脸,心中对一人的思念越发强烈了。 迦逽,你情况怎么样? - 德叔驾车到了俊王府门口,正好一辆马车从王府的门口离开,不经意飘开的车帘口里,德叔看到了两张很熟悉的脸,心中诧异了一下,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俊王爷这? 俊王府的管家熟悉梅迦逽的马车,将她来了,连忙迎了过来。 “梅将军。” 德叔把马车停稳,涅槃扶着梅迦逽走出马车。 “请问,你家王爷可在?” 管家点头,“在在在,请随我进来。” 见到梅迦逽的一刻,东方潜和婢女嬉闹的脸上忽的笑容僵了下,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扭着腰肢朝她走去。“哎呀,我的小迦逽,你怎么来了,快来让本王看看,哎呀呀呀,瘦了,瘦了,瘦了,真的是瘦了吖,瘦了好多好多哟,瞧着本王都心疼,快过来坐。” 涅槃挥挥手,驱散满鼻子的胭脂水粉气,“粉娘,你这胭脂下次扑少点,熏蚊子啊。” “哎呀呀,小涅涅,你什么鼻子啊,本王还嫌香气不够呢,你闻闻,你闻闻。”东方潜将自己的宽袖送到涅槃的鼻子前,“是不是不够香?” 涅槃退后两步,一脸嫌弃的看着东方潜,“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真是,帝京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却知道玩,一点不管事。” 东方潜笑,“帝京发生什么事了?” 梅迦逽也不打算和东方潜拐弯,直言道,“他篡位了。” 东方潜笑容凝住,随即笑了两声,颇有些干干的感觉,坐到梅迦逽的身边,轻叹了口气,道,“小迦逽,其实,谁当皇帝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活着,我们没有失去什么,对不对?” 梅迦逽转身拉着东方潜的手,“六王爷,我们真的没失去什么吗?” 她的七郎再也不是七郎,闲王爷不在了,他难道一点不在乎吗? “小迦逽,你难道不觉得他当皇帝更好吗?” 东方潜眼睛期待的看着梅迦逽,虽然她看不见,但她定能听出他口气的高兴,“我们都不用再被明里暗里欺负,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不。” 梅迦逽否定道,“不该是这样的,事到如今,我能感觉到,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在黑暗里发生。” 东方潜看着梅迦逽一会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异常,他说,“小迦逽,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5, (东方潜看着梅迦逽一会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异常,他说,“小迦逽,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 梅迦逽心中一动,忽快的追问,“六王爷,你知道什么?” “本王整日吃喝玩乐,能知道什么。”东方潜笑了两声,“不该本王关心的事情,本王不想操心。小迦逽,你我认识多年,听本王一句劝,有些事情,不必计较的,就不要去追究了,到最后,伤心伤神的终会是自己。” “六王爷,不是任何人任何事,我都能装糊涂。” 东方潜看着梅迦逽,知她心里如今必然不痛快,先不说那人在感情对她的亏欠,便是她守护了多年的东淩,这般突然变故,她也是极难接受的。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有道是,便是一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想弄明白那团疑云,他懂,却不支持她去揭开真相,一旦都展开,她未必受得了泸。 “小迦逽,此事,你最好糊涂过去。” 德叔和涅槃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满东方潜的作法,老是让迦逽(小姐)不要管,她不过就想得到一个明白,还没叫他帮什么忙呢,若是真开口,只怕是躲得远远的。 梅迦逽也知,此次来找东方潜失算了,他不会出手,他言语里都是希望东方闲称帝,如此,她何必再麻烦他喵。 “小迦逽,你找本王,所谓何事?若本王能做到,不然帮你。” “没事。就是最近儿心里堵得慌,过来找你闲话几句。” “真没事?” 梅迦逽摇头,“这会子心里好点了。” 其实,梅迦逽和东方潜都明白,她并没有好,只不过两人此时不知道能说什么,明明是另外一人制造出来的事情,却不想竟影响到了他们两人间的情谊,又或许,只是碰到这个敏感的问题。只是,时局里的人,早没了心思来想太多,人人都在努力适应变故,希望在新的天地活得安全。 从俊王府离开后,德叔驱着马车回客栈,不经意说了一句,“想不到俊王爷一点事都不管,想来小福子和老福来找他也没成功。” 马车里的梅迦逽听到了德叔的话,惊讶了,问道,“德叔,你说什么?” “刚才我们到俊王府时,一辆马车从王府里出来,车里是小福子和老福。” 小福子和老福是梅相府里的佣人,老福腿脚不太利索,小福子是他最小的儿子,其他两个儿子都在祈邙关军队里,也因为如此,梅仁杰和梅迦逽对老福和小福子特别照顾。 忽的,梅迦逽叫住了德叔。 “德叔,去皇宫!” 什么! 涅槃和德叔都愣住了。 涅槃问,“皇宫?” “是!” 德叔道,“小姐,去皇宫太危险。” 梅迦逽脸上浮起冷意,她不必再等了,他也不打算给她时间等了,既然如此,他想要他们面对面,她就成全他。 “德叔,走吧!” 涅槃拦住,“等下,为什么去?听到小福子和老福找过俊王爷又怎么样?只不过没有得到帮助,我们犯不着送到东方闲的门口。迦逽,他现在不是闲王爷,是嘉德帝,他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我们对于他的了解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不要去。” 梅迦逽沉默,她的心,突然看清了一件事。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东方潜一直不让她去揭开疑团,因为他知道,一旦揭开,他和她的情谊就会破裂。这次的事件,不单单是那人一己之力做出来的。他不帮她,是因为,他已经出手帮的人,是‘他’! “德叔,回客栈。”涅槃说话。 梅迦逽声音陡然一喝,“德叔!” 三人的气氛僵了。 “梅迦逽,你清醒点,为什么每次碰到东方闲,你脑子就秀逗啊,你心里有话,对我们说啊,派我们查啊,干嘛往他口里送。” 梅迦逽痛苦的低下头,再抬起时,脸上恢复了平静。 “涅槃,老福和小福子不是去找俊王爷帮忙,他们是从俊王府被当人质送出来。” 涅槃和德叔大惊,同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今天从辅国大将军府回梅府的人中,你们可发现缺少了什么人?” 德叔和涅槃回忆了一下两人潜伏在人群中看到的景象,涅槃少在梅府待,认识的人,不是很全。但德叔不同,他在梅家太久了,谁在谁不在,一眼即明。 “小姐,我发现,老福、小福子、程婶……” 德叔一个个数下来,心中渐渐发现了规律,“小姐,府中需要照顾的人,好像都不在。” “爹的行事习惯我了解,府中特需照顾的人肯定在我们带‘他’离开帝京后被他想法子救出了,今日你们看到回府的人里,多半都是梅家的自家人,那是爹的观念,出了任何事情,梅家人要顾他不顾己。我们离京,得罪的是贞康帝,一般的官员谁敢帮爹,他找的人肯定是俊王爷。他不管官场事务,与我的交情又极好,谁都想不到他会出手。爹肯定把府中需要照顾的人交给了俊王爷,而今人从俊王府送出,你们以为表明什么?” 涅槃不懂,“什么?” “表明梅府里的人,没一个出了帝京,都在俊王爷的手中。或者说,都在新帝的手里。” 德叔猜测,“也可能是俊王爷送他们去梅府啊。” “如果是这样,以俊王爷的性格,他若帮了梅家,刚才怎么会只字不提?” 涅槃拍手,“对啊,那家伙为我们做点事情就咋呼,如果帮这样大的忙,早就管不住他的嘴巴了。这样推来,除非老福和小福子是送给……” “德叔,进宫!” “小姐?” “他大张旗鼓的把爹他们送回梅府,让天下人误会梅家和他脱不掉的干系,又从俊王爷手里拿到人质,想威胁爹为了保那些人的命认同他。此番下来,不过是想和我谈条件罢了。” 涅槃看着梅迦逽,她这脑子真是快转不过来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白色马车从繁华的大街上调了个头,朝东淩皇宫的朱雀门走去。 -东方闲称帝后,每一个进出皇宫的人都经过薛义严格检查,可当他见到梅迦逽的马车时,诧异了一下,很快让人放他们通行,连例行的检查都没有。 守卫的禁卫军问薛义,“薛统领,为什么梅将军的马车就不查呢?” “你觉得梅将军需要查吗?” “这……”禁卫军想了想,回答,“不需要。” 可,为什么不需要,他不知道。连薛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下令,只要梅将军的马车想进宫,哪怕她身边的侍卫带了刀,也放她直行进去。 白色马车停在乾坤大殿前,涅槃嘀咕,“东方闲到底是新手,不检查我们。”换了老皇帝贞康帝,她身上的佩刀都必须交出来才能进宫。 可梅迦逽很清楚,他不是不查,只是单单不查他。 长长的阶梯,涅槃想牵着梅迦逽走上去,她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涅槃,这段路,我想自己来。” “你……”涅槃点头,“好吧。” 猎猎寒风里,风刮在脸上都有些生生的疼,涅槃看着梅迦逽慢慢迈步,心中担心不已,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走上去,她忽然觉得很心酸,为这样无助的迦逽,也为这样孤单的迦逽,她不知道要如何心疼这个失去光明的女子,无力感让她心痛得想抱紧她。 蓦然的,阶梯的最高一层,一个挺拔的身影如松似柏的迎风站立,明黄色,临世独立。 空阔的视野里,梅迦逽白色的身影一点点走近明黄色身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心尖上,欲颤还坚,她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喜欢走这个阶梯,从来就不喜欢,由心的。 东方闲看着那个容颜一点点在眼前变得清晰,终于等到了她站到自己面前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你,终于来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 (东方闲看着那个容颜一点点在眼前变得清晰,终于等到了她站到自己面前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你,终于来了。”) 梅迦逽心里瑟瑟的疼,她一直都渴望他有朝一日温柔的对她说‘你,终于回家了。’,现在来看,她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他的家,不会是她的家。他,也不会是那个有满心爱意的温良男子。而她,已经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再相信他了。 没有说一个字,梅迦逽绕过东方闲,一步步慢慢走进乾坤大殿。 想来是东方闲退下了所有人,梅迦逽只听见殿中有轻轻远离的脚步声,一个极轻的脚步伴随着紫竹香气靠近她。 “你进宫,所为何事?溷” 梅迦逽站在殿中,任冷风扬起她的衣袂,声音轻而冷,彼此间的距离感仿佛都不如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等我多时了吗。我以为,你已经想好要告诉我什么了。”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这样的她,他并不能适应,但他很清楚,怨不得她,是他自己造成的,可也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到底经不住这样的变故,让她对他的态度大变庹。 大殿静了片刻,东方闲稍稍侧了侧身子,看着前方的龙椅,“不管我做什么,我从始至终都不想伤害梅家。” “我现在只看到了结果。” “伤害可以避免。” 梅迦逽轻笑,冷冷的,是啊,表面的伤害可以避免,梅家配合他,支持他,认同他,大家相安无事,梅家继续是东淩第一大家,光耀尊贵。可那份刻进梅家忠臣心灵深处的伤害谁能明白?贞康帝未必算一个千古好帝王,但他对百姓尽心尽力,对皇亲的手段或许残忍,却亦是帝王家的无奈,当臣子的,无权责斥太多。但他,他的行为是生生的篡位,谋朝篡位乃大逆不道,他有野心,但梅家没有。 梅迦逽轻轻的道,“你会不会太自私了一点。” 忽然的,东方闲惊诧不已的看着梅迦逽,他从没想过她会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他以为她纵然现在气他恼他,但对他的感情能让两人度过这关,可没想到…… “你说朕自私?” “委屈梅家,来保稳自己的皇位,不算么?” “拿着梅家的老残弱儿威胁我爹,不算么?” “为了自己的野心,伤害一心一意对你的人,不算么?” 连连叱问了三句之后,梅迦逽幽幽叹气,“哦,我说错了。不算,这些统统不算你的自私,应该说你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多年后终于得偿所愿,日后会大展抱负,成一代明君。对吗?其实,之前你大可不必做出大肚能容的样子放我出宫。” 东方闲声音沉了不少,“我从没想为难你。” “这个,我信。” 但她也仅仅只是相信,他不想为难她,她能想得到,但事实的结果却是她处处都为难了她,纵非他愿,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她陷入各种被动迷茫的局面。 “但,恐怕你的不想为难我,并非因为我是梅迦逽,而是因为我是辅国大将军吧。” 东方闲沉默不语。 面对东方闲的默认,梅迦逽心痛更多几分,她没想到,他们在一起,他竟是看中了她手中的军权。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不可否认,我害怕来见你,我害怕知道那些让我防不胜防毫无准备的事情。我甚至到最后就想,只要你是因为我是梅家四女,仅仅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子,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你接纳了我,我都可以心里好受一点。那样起码我们的感情里,没有夹杂权力和阴谋。呵呵……可惜。” “不想再骗你。” “那你承认之前一直在骗我?” “不得已。” “因为你没有军权,因为你没有更多的财力人力去拉拢更多的官员将军,我成了你最看重的棋子。有了我,朝中人以为你有梅家的支持,有了我,军中的将军自然也会开始关注你,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即便我与梅家什么都不做,这个幌子都足够你笼络人心,对吗?” 梅迦逽到此刻才明白,曾经爹一直不支持她和他在一起,开始以为是爹嫌弃他无权无势,现在才明白,怕是爹在朝中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想让她烦心而没有明着告诉她,只希望能劝得她回头。不想,她竟是一头入了他的局。 “你不说话,是默认?” 许久后,一个声音响起。 “嗯。” “东淩,多少人是你?” 事到如今,东方闲不想瞒梅迦逽,答道,“归宗天和尉迟德不是。” 梅迦逽惊了。 京畿北部一直都是尉迟德的人马,京畿中部是她,这么说,京畿南部的人一直就是他的亲信? “南晋的布防,一半是我安排的人马。另外一半,你的?” “嗯。” 得到肯定答案后,梅迦逽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北方的归宗天和尉迟德没动静了。南方是东方闲的人,西线和中部是她的人马,归老将军和尉迟德都在观望,看她到底是不是东方闲的人。如果是,他们赢不了南西两线的夹击。如果她不是叛臣,则该和北方的军队一起,将东方闲拿下,扶持东方烨重新拿回皇位。 梅迦逽想得很明白,直接说道:“我不会为你出兵!” “我不需要你出兵。” 东方闲看着她,她按兵不动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她不动,归宗天不敢动,他则有足够的时间去瓦解北方的威胁。 “怎么,想先解决北方的归宗天,然后再解决我吗?” 梅迦逽不傻,她当然明白东方闲的缓兵之计,她不动并不表示她永远安全,归宗天恨他篡位,必然紧盯着他,而他只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只能应付一方,他料定她不会主动伤害他,等他收拾了归宗天,下一个人,就是她了。 “辅国将军府,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一直住。” “我不愿意!” “那你可愿……入宫?” 梅迦逽心头一颤,痛到心底,他认为呢?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 “不愿!”听到梅迦逽回答的东方闲,轻轻的叹气。 “梅迦逽,我承认,唯一让我有愧的,是你。” “你只觉有愧,却无法把这份愧疚带来的伤害抹平。我不助你攻打归宗天,但,我也不会认同你。” 说完,梅迦逽转身想离开。 “逽儿。” “我知道你现在最害怕的是什么。你不过就是担心城外我的将士会动摇你现在还不稳固的龙椅。我不会让他们攻进城,你大可放心。但,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帝京里无辜的百姓,我不想看到帝京被自己人的鲜血染红。” “谢谢!” “我有条件。” “你说。” “我要见恪。” 东方闲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走到梅迦逽的身边,极为认真的说道,“我手里只有韩莲和东方渟,东方烨和东方恪逃走了。” “我可以信你吗?” “你觉得我现在还会骗你吗?” “不要伤害他们。” 东方闲不答。 “他们是你的亲人。” “那朕之前遭受的呢?难道之前朕就不是他们的亲人?” 梅迦逽到底是支持不住了,冲着东方闲大吼,“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我好讨厌好无助啊!” 多年的领兵抗战,到最近一年为他胆战心惊,周.旋朝堂,恶战祈邙,现在时局大变,她还背上为情成叛臣的名声,她的辛苦和付出,他真的都看不到吗! 猛的一下,东方闲将梅迦逽一把拉进怀中,紧紧的抱住她,任她在怀中挣扎,手臂越收越紧。 他懂她的苦,他也曾想,利用她得到皇位,然后大赏梅家,从此两人两清。可这些时日,从他得到帝位后,他每天夜里都会想起她,时间越长,他越担心,担心她离开,因为他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份感觉,他很不喜欢。 “逽儿……”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7. 抱着梅迦逽的东方闲有些无措,除了收紧自己的手臂,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或者说他其实明白,做什么都没用。 “你相信我,我真不愿伤梅家人分毫。时至今日,除了向前走,我已无他法。” 梅迦逽挣脱不了,便将心中的一个疑问问了出来。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要那把龙椅?” 她至今都不相信他对权力有这么强烈的渴望,她不信那些在九龙寺时他做的善事都带有目的性,在佛祖面前多年,她不信他的心灵没有受到一点洗礼,他的与世无争,难道她都感觉错了吗溷? 回应梅迦逽的,是长长的沉默。 - 幽静的客栈庹。 梅迦逽坐在窗边许久,雪花从外面飘进来,涅槃见状,欲关上窗子,被她止住了。 “开着吧。” “下雪了。” 在现代社会时,涅槃住的城市没有冬天,那时的她没有见过真的雪,到了东淩,年年都看看。第一年第一次看到大雪时,她狂喜的在雪地玩了一整天。现在想来,再没那时的心情和兴趣了。 “嗯。” “迦逽,后天就岁末除夕了。” 梅迦逽无声的点点头。她知道涅槃想问什么,只是她怕她的回答让她失望。她五天前从乾坤大殿出来,路过梅府,却没有进去。梅府的人自然不能出来,她能进入,她却不可以进。他说的很明白,他不可能停止自己的脚步,那把龙椅,他势在要坐稳。言下之意再是明白不过,他一定会想办法让爹对他屈服,而她,或许在他的心里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对她,或许终究有点感情,不愿逼她太紧,只想等她自己慢慢的走近他。 “不去找老爷,难道就在这里过新年吗?”涅槃问。 “涅槃,委屈你了。” 涅槃摇头,挨着梅迦逽坐下,“这倒没什么。只是,这里到底条件不如家中好,我们不能去梅府,可以去辅国大将军府吗?那里是你的地方,为什么老爷走了,我们还不能住进去?” “涅槃,那是东淩辅国大将军住的宅子,我不是。” 她,不想是他的辅国大将军。 “那我们长期住在这里吗?” 梅迦逽长叹一记,“涅槃,明天我们出城,如何?” “去哪?” “祈邙关。” 涅槃好奇着,“新年将至,我们则去前线,你真的这样想吗?” “你不愿意吗?” “那倒不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只是担心你会想家。” 梅迦逽笑了笑,“没事,我爹能理解我。再说了,帝京城外几十万大军还驻扎着,他们也需要回到安全营地,不是吗?” 大军长期在城外,不单单会引起东方闲的猜忌,也会造成东淩西线各处防线的不足,内忧不解,若来了外患,到时定然措手不及,此等顾忌,才是她最忧心了。 涅槃点头,“你决定就好,反正我跟你在一起,你到哪,我到哪,咱姐妹肯定不分开。” “呵呵,好,那我们明日启程。” 单纯的涅槃只从梅迦逽的口里得到她去祈邙关的一个目的,还有一个她自己猜得出,是迦逽为了离开帝京离开某个她不想见到的人,还有一个,她没想到,也想不到。 只是,第二天,梅迦逽和涅槃德叔三人,到底没有成功离开帝京。 出城的西城门口,德叔的马车被一排横在路面的百姓拦住了。 涅槃在马车里问:“德叔,怎么停了?” “有人拦在前面了。” 涅槃撩起车帘,看了看,皱了皱眉头,“绕过那些百姓吧。” 德叔的马车刚走两步,马车前的百姓们竟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 德叔刚问出话,一团白烟忽然从他面前的一个女人手里喷了出来,健壮的身体缓缓的倒在马车上。 涅槃感觉不妙,刚掀开帘子想看究竟,同样一团白烟扑她面而去,“你……” “涅槃?” 梅迦逽低呼一声,两个人已经跳进了她的马车。 “梅将军,被慌,我们不会伤害你,只不过想请你去一个地方。” 冷冷的话音之后,梅迦逽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熏了一下,意识忽然消失,晕了过去。 - 醒来时,梅迦逽只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抱在怀中,四周很温暖,空气里的香味似乎有些熟悉,仔细嗅着,竟是帝王才能使用的龙涎香。 “逽儿?” 梅迦逽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要抓她进宫? “什么为什么?”东方闲不解。 “为什么不让我走?” 东方闲将梅迦逽身上的锦被拉高一些,将她抱得更紧,“我不知道你要出城,早朝后回到御书房,忽然有人将你从窗口送了进来。” 梅迦逽蹙眉,不知该不该信他。 “涅槃呢?德叔呢?” “朕没有见到他们,只有你。” 梅迦逽在被子里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什么劲儿,跌回到东方闲的怀中,越发担心起涅槃和德叔。 “御医检查过,你中了一种让人浑身无力的熏香,解药他们暂且没有寻得。你且安心住着,朕会让人尽快配出。” 突然,一道笑声传进了东方闲的寝宫。 “哈哈……在这世上,解药只有本宫手里有,闲儿你就不需要再费心了。” 东方闲和梅迦逽皆是一惊,什么人? “有刺客!” “保护皇上!” 东方闲的寝宫周围立即出现密集的禁卫军,一个黑衣女人带着两名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从宫殿的顶上飞落下来,三人站在宫殿的门口,看着手持佩刀的禁卫军。 “逽儿,你先躺着。朕出去看看。” 梅迦逽一把抓住东方闲的手臂,“我也出去。” “别担心。” “我要出去。”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8, 黑衣女子领着自己的两名属下走进东方闲的寝宫,倒是丝毫不惊讶皇宫里的金璧辉煌,几双眼睛都看在他身上,眼底皆有着难以藏起的惊艳与赞赏。 东方闲站在梅迦逽的前面,反背着一只手在身后,目光量着眼前的黑衣人。 “说你的目的吧。” 黑衣女人慢慢的朝东方闲走近,字音清晰的说道,“为了皇帝你的龙椅。” “为了朕?溷” 黑衣女子站在东方闲的面前,抬起手,摘下自己脸上的黑巾。 一张久别七年似是万分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东方闲的面前,险些让他站不稳,记忆里的容貌赫然出现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仔仔细细的将女人看了又看。 “闲儿……庹” 东方闲不敢置信的看着女人,“你到底是谁?” 虞文心疼的又走近两步,“闲儿,你真的不认识母妃了吗?” 梅迦逽一愣,东方闲的母妃?文贵妃?她不是七年前就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朕的母妃多年前已然去世。你不过是长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竟敢在朕的面前冒充她,可知是死罪。” 虞文长叹了一口气,“闲儿,你仔细看看,看看本宫是不是你的母妃。” 说着,虞文将自己右手的衣袖挽起,白皙的小手臂上,一块怵目惊心的伤疤赫然在目,像一只丑陋的爬虫覆在细腻的肌肤上。 “这块伤疤你可还记得?” 东方闲紧盯着虞文手上的疤痕,他五岁那年贪玩,蹦蹦跳跳的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炭炉,快要撞上去的时候,虞文奋不顾身的去抱他,结果自己被炭炉烫伤,留下一块永远抹不去的疤痕,每次看到母妃手臂的伤,他都无比自责。 修长的手指走过虞文手臂上的烫伤,这伤,他记得太清楚了,每一个角,每一小块的颜色,天下有一模一样的脸,却不会出现完全一样的伤痕。 “你真的是……母妃?” “闲儿,母妃终于可以站在你的面前和你相认了。这一天,母妃等了太久太久,久得都快没有耐心了。” 东方闲拉住虞文的手,“母妃,你怎会……你不是七年前就病发身亡了吗?” “闲儿,如果当年母妃不出现那样的意外,又怎能将你留在帝京呢?” 当年回京参加完梅迦逽祈邙关大捷的盛宴,贞康帝要将他送回辰州,如果她不想办法留他在帝京,他这把龙椅,哪里有如此顺利坐上的机会。再说,当晚之后,她看到梅迦逽不仅容貌出色,更有着非常人的军事才能,最让她感觉到机不可失的是,她清楚的看到她对自己儿子的喜爱,这样一个奇女子看上了她的皇子,她当然要为他们争取到相处的机会。若他回了辰州,梅迦逽必定会成为太子东方恪的妃子,她绝不能让这样一个女子成为东方烨的人。 “母妃……” “闲儿,这些年,母妃靠诈死,躲开所有人的怀疑,在暗中组织了一股力量,为的,就是帮你能登上皇位,拿回属于我们母子的东西。” 东方闲微微凝眉,“母妃,此话怎讲?” “当年你父皇在位,本宫在后宫的妃嫔中年纪最小,也最得他的宠爱,我一度以为他的身体能等到你成年,这样你有被立为太子的机会。他曾对本宫许诺,说你有治国之才,深得他的宠爱,待你再成长些,便让你和其他皇兄们比试比试,若胜出,则立你为太子。可不承想,他的身体在短短的半年里虚弱得那么厉害。先帝身体病危,皇后娘娘不许任何妃子探望,一个人亲自照顾。当时先帝驾崩时,床边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她在先帝死后,拿出先帝的圣旨,说是先帝爷临终前亲自交给她的继位诏书。”虞文愤愤道:“什么继位诏书,根本就是她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伪造的。” “母妃?” “当年那些怀疑皇后娘娘的人都被她先后用不同的罪名杀了。本宫为了保你,只得装出万分怕事的样子。求她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哪怕把你送到偏远的属地的都行,只要让你活着。” 虞文伸出手,摸着东方闲的脸颊,“当年你被送走时,可还记得自己多少岁?” “六岁。” “是啊,才六岁,多少六岁的孩童还在妈妈身边享受温暖,可你却要一个人走上远去的道路,跟着你的那几个仆人,全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你可知母妃当时多么的害怕吗?我知道他们不会在路上陷害你,可日后难保不让你死于非命。她要做的让人看不出破绽,不让人有诟言她的借口。你在辰州的日子,母妃没有一天不想念你,母妃做梦都希望你能生活在帝京。” 只是,身在皇家的男子都明白,若不是帝王,其他皇子想在帝京生活,必须极为小心,有时便是小心谨慎也会落得个不善终。皇家就是皇家,命不由人,只由天。 东方闲扶着虞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安慰着她,“母妃,都过去了。你那时不是把诗乐放在我身边了吗,她把我照顾的很好。” 听到‘诗乐’两个字,虞文身边的一个黑衣女子激动得眼中犯泪,差一点就冲到他的面前说什么了。 诗乐,林诗乐。东方闲六岁那年去辰州,虞文花了大半个身家去讨好皇后娘娘,才终于让她把一个长他一岁的女孩放在他身边,说是有个伴儿,也不至于他在辰州太孤单。皇后娘娘见过林诗乐,又查了她的身家清白,知道是虞文陪嫁入宫的随身丫鬟老家的一个乖巧女孩,想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便也没多说什么。 当年在辰州的日子,也多亏有林诗乐,那些皇后娘娘安排的人才没能伤害到东方闲。倒是林诗乐吃了不少苦头,吃饭喝水都是她帮他试菜,中毒都数不清有多少次,每次都从鬼门关里把命捡回来。从东方闲六岁到他二十岁,整整十四年的时间,他身为唯一对他好的,唯一让他信任的,只要林诗乐,那个拿命保护着他的女子。 “是啊,多亏有诗乐,若没她,咱们母子早就阴阳两隔了。”东方闲的神色黯淡下来,诗乐,诗乐也死了多年了,若不是为了…… 虞文朝身边的女子看了眼,拉着东方闲的手,问道:“闲儿,你想诗乐吗?” 东方闲沉默片刻。 梅迦逽坐在椅子上,心,忽然就被揪了起来。原来他六岁就和一个叫林诗乐的女孩生活在一起,那个女孩照顾他保护他,如果算起来,他到帝京是二十岁,那时他们在一起十四年吧。难怪他对旁的女子没有心思,原来结在这儿。他不是无爱,是他的爱,早就给了别人。是她太过单纯和执着,不曾想到他在辰州可能早有青梅相伴。 “母妃,时间过去很久了,不提了吧。” 虞文微微偏过头,看着梅迦逽,嘴角微微勾起,对着东方闲说着,“时间过去几年是没错,但我想,这世上能完全真心真意对你的,恐怕只有诗乐一人,其他的女子,本宫深觉她心难测。” 殿中几人,莫不听出虞文话中的意思。 东方闲敛了敛眸光,神情笃定的说道:“母妃不必过虑,儿臣心中自有评判。” “母妃经历的事情多,看的人也比你多,知道谁是最真心待你的。” “母妃,你刚回宫,我命人伺候你休息,会儿便过去看您。” 虞文站起来,拒绝道:“不必。闲儿,你太小看你的母妃了,那些年我不过装柔扮弱,为求得一线生机。这些年历练下来,这点儿劳累根本算不得什么,你要想法子尽快将龙椅坐稳才是。” 说着,虞文看着梅迦逽,“梅将军奇谋睿智是不错,本宫这些年也极喜欢你,但若带着大军去祈邙关,本宫就不得不防你的用心了。” 梅迦逽恢复一些力气,扯开锦被,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循声辩位的对着虞文。 “涅槃和德叔呢?” 虞文挑眉,“你用什么身份来问本宫?” “梅、迦、逽!”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9, (虞文挑眉,“你用什么身份来问本宫?”***“梅、迦、逽!”) “呵呵……”虞文笑了笑,“梅迦逽不过一介平民百姓,有何资格质问本宫?” 梅迦逽亦不恼,轻声对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君王在百姓面前尚且没有分量,后宫女子,又有何资本能胜过民众呢?何况,太贵妃娘娘你抓我的理由是担心我回到祈邙关领军反京,如此看来,我为朝政中人,涅槃和德叔乃我的得力助手,亦是政堂内的人。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不管您是曾经的贵妃娘娘,还是太贵妃娘娘,又或者,不日的将来,您是太后,同样不得只手参政。请把涅槃和德叔,送还与我。” 虞文不料梅迦逽竟如此堵了她的话,脸上浮现一丝不悦。 “母妃。溷” 东方闲走到梅迦逽的身边,看着虞文,“逽儿这几日未有休息好,又被您的迷香熏了神志,现在她已在朕的身边,您就把涅槃和德叔都还给她吧。” “闲儿,你可知那两人就是她的左膀右臂,有他们在她的身边,这皇宫大内未必困得住她。” 梅迦逽轻笑,“娘娘以为,没有他们,我就不能离开吗?庹” “本宫倒想听听,你一个眼盲之人,如何出得了大内高手云集的九重宫阙。” “心从未在宫中,何须逃宫呢?” 东方闲面色无改,心却是极明白梅迦逽的话,她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来人。” 重洄走了过来,“皇上。” “送太后娘娘到徳景宫休息。” “是。” 虞文还有太多的话想和东方闲说,强势的不肯离去,若她顺了东方闲,谁都看得出那便是她同意将涅槃和德叔还回来,她不想妥协。或者更准确的说,她不想七年后回宫第一天就败给了梅迦逽,不想让自己的威信在自己儿子面前树立不成,她隐忍了太久,为他付出了太多,她该得到这些年皇家欠她的东西。 “本宫不累。” 梅迦逽一时消化不了面前的事实,应该等她灭完西楚一起归隐的七郎称帝了,应该死了七年的文贵妃一直活着,应该被她这次到祈邙关后通知姑苏默来接她走的涅槃被抓了,应该干干净净毫无历史的东方闲心中居然有个从小护着他的女子,太多的应该都没有应该,太多的不该都成了现实,她真的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了,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该何去何从。 “我累了,可以扶我去休息吗?” 东方闲很快扶着梅迦逽,准备将她送进寝宫里。 “站住。”虞文喝住,“辰阳宫现在是帝宫,除了皇上,谁都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东方闲不等梅迦逽说话,忽的将她悬空抱起,看着自己的母妃,“母妃,她于儿臣来说,不是外人。” 虞文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当着大家的面与自己唱反,这让她非常的接受不了,尤其她身边的女子,竟急得一把冲了上来。 “她不是外人,那我呢?” 年轻女子扯下自己的黑色面巾,眼中痛苦尽显。 东方闲看着眼前的女子,好一会儿,他的胸膛渐渐有了看得见的起伏,看着虞文,“母妃,她……” 虞文给出了肯定答案,“闲儿,你没想错。她就是诗乐,诗乐没有死。” 梅迦逽在东方闲的怀中微微一怔,动作很细微,但被东方闲真实的感觉到了,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这样下意识的动作,他只知道,怀中之人已被他伤透,他不忍再给她伤害,只想努力的呵护好她。 林诗乐看着东方闲,心郁痛,泪欲滴,一小步一小步的朝他走近,低声唤他,“闲。” 东方闲看着林诗乐,忽然张不了口,他以为她死,她早就死了很多年不是吗? “闲,你忘了诗乐吗?你忘了你特许诗乐叫你‘闲’了吗?” “你还活着?” 梅迦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东方闲手指突然变得用力起来,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原来之前他曾给过一名女子如此的纵容。皇家的皇子公主,若非自己的父皇母妃,又有谁能直呼其名?当时他纵然去番地,却亦是一名血统纯正的皇子,能让随身的女子称他的名讳,或许那样的环境是因为两人相依为命,但那是他当时仅能给出的疼爱,他给了。现在的他,即使梅家不认同,可她知道,东淩的百姓和其他臣子,几乎都认可了如今的现实,直呼新帝名讳,这是何等荣耀和尊贵的事情,林诗乐可以。现在懂了,他并非不懂疼爱人,只是他这六年不想再疼爱哪名女子。 林诗乐清晰而肯定的回答着东方闲,“是的,我还活着,闲,你看看我,我真的是诗乐,你的诗乐,我现在回到你的身边了。” 东方闲看着虞文和林诗乐,道:“你们暂且在此等候片刻。” 说完,东方闲抱着梅迦逽朝后厢走去,他走了几步,梅迦逽小声的问他,“我可以在场吗?” 行走的步伐慢了下来,终于停住。 “好。” 东方闲抱着梅迦逽又折了回来,将她放在龙椅上,命人拿了炭炉放到她面前,将先前的锦被裹到她的身上,“冷便唤我。” “嗯。” 虞文和林诗乐看到东方闲如此体贴细心的照顾着梅迦逽,眼中的不满越发浓厚。 “闲儿,龙椅岂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坐上的?她还是个女子。你贵为天子,怎可亲自照顾一名尚且不认同你的人。” 东方闲帮梅迦逽理好长发,转身看着虞文,“母妃,龙椅对她,从来就没有半分吸引力。” 他了解她,她对权力没有欲.望。何况,她曾倾心倾力的照顾着他,这些为她做的,远远不及她为自己做的事情。 “便是没有这等顾忌也要注意彼此的身份。”虞文看了一眼身边的林诗乐,“诗乐回来了。” 东方闲看着林诗乐,一步步慢慢走下龙椅,在她的面前站定,看着她对他毫不掩饰的期待眼神,慢慢的,冷却了他的眸光。 “林诗乐。”虞文和林诗乐诧异的看着东方闲,没想到他会直呼‘林诗乐’三字。 “你可知,朕这一生,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 林诗乐看着东方闲,眼中的期待渐渐开始消失,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厌恶和怒气。 “欺骗!” 梅迦逽,虞文,林诗乐都同时一怔。 “朕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欺骗。讨厌被人欺骗,讨厌自己去欺骗别人。” 是了,东方闲他恨欺骗自己的人,他也恨自己,他做了太多欺骗那名对他展现了玲珑心的女子,每次他看着她无条件的相信自己保护自己,他都恨自己,那份恨他只能压在心底,不能让她发现,不能让自己发现,久而久之,他都麻木的那种去信任他人的感觉,看着她每次都相信着身边的人,他从来没有告诉她,他真的好羡慕她,从骨子里的羡慕,如果可以,他愿意折寿十年去做一个像她那样的人,简单与聪慧并存。 “当年你被南明玉掠时,朕甚至愿意以命相救。你在南晋的那些日子,朕无时无刻不想将你救出,知道自己力量薄弱,素来不喜与人都心计的朕开始向往帝京的权力,觉得住在这座宫殿里的人有足够的能力救你。得知你的死讯时,朕一度心痛难忍,发誓要将你的尸身带回东淩,不让你流落在外面。” 东方闲瞪着林诗乐,“可是现在,你活生生的站在朕面前,说你没死。你以为,朕该用什么心情对你呢?” 林诗乐被东方闲的目光看得发怵,忍不住的后退两步,嘴唇蠕动着,“我……我……闲,我……” “你,用自己的性命欺骗了朕,太久!” 东方闲愤恨的看着林诗乐,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去望帝京,如果不是她,他当年不会想要权力,如果不是他,他不会做自己讨厌的人,如果不是他,他不会遇到梅迦逽,更不会伤她。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0, (“你,用自己的性命欺骗了朕,太久!”东方闲愤恨的看着林诗乐,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做自己讨厌的人……如果不是他,他不会遇到梅迦逽,更不会伤她。) “我……” 林诗乐无措的看着东方闲,她想象中的两人相认不是这样的,她以为他会很高兴见到她,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她以为她这么多年为他做的,会得到他的感激,而不是现在的愤怒与讨厌,她对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她只想为他好。 虞文看不下去了,出面维护着林诗乐。 “闲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诗乐说话,她这些年受的苦做的事,都是为了你能登上帝位,你不感动也就罢了,竟然还指责她,你……你若真要怪,就怪母妃好了,一切都是母妃安排的,诗乐她没有错,是我让她诈死南晋的。滟” 东方闲看着自己的母亲,“从一开始,我就是您棋局上的棋子,对吗?” “闲儿,你怎么能说自己是棋子呢?”虞文颇有些怒其不争的看着东方闲,“生在皇家,不能坐上皇位的皇子,都会是悲剧。我是你的母亲,自然会为了你好。你有帝才,皇位原本就该属于你。” 东方闲看着虞文,忽然觉得自己的母妃与自己之间太陌生了。他印象里的母妃,温柔娇弱,需要被人保护,胆小怕事,只想安稳的度日,她深爱着他,明白他想要的东西,宠爱着他成长。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母妃功夫高强,有着极大的权力欲,她可以为他来帝京装病,可以为留他在帝京而诈死,甚至为了激起他得到权力巅峰的决心而和自己信任的女子一起布一场长达七年的局损。 忽然,东方闲看着林诗乐,问着,“这么说,当年南明玉在街上看到你,然后强行抢你到南晋,也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当年,南晋太子南明玉乔装到辰州玩耍,在街上遇到有倾城之貌的林诗乐,花言巧语不成之后竟将她抢至南晋,霸她成妃。随后不久,南晋传来她自杀的消息,因其美貌,南明玉不忍将她下葬,用特殊药材将她的尸身保存在冰棺里,常年不腐。 林诗乐不敢看东方闲的眼睛,沉默的低下头。 “闲儿……” 东方闲逼近林诗乐,“是?不是?” “……是。” 东方闲的情绪似乎绷到了极致,大喝一声,“来人。” “皇上。” “送太后娘娘去德景宫休息。” 这一次,东方闲的态度太过坚决,以致虞文都没有异议,怕母子间的关系弄得太僵,最后看了一眼龙椅上一直一声不吭的梅迦逽一眼,带着林诗乐与另一名属下走出了辰阳宫。 东方闲站在殿中许久许久…… - 一间四面墙壁的暗房里。 涅槃摸索着在地上无力的爬了两下,听到房中一些动静,问道:“迦逽?” “涅槃?” 德叔的声音响起,“小姐在吗?” “迦逽?”涅槃又喊了一声。 得不到回应,涅槃越发担心了。 “德叔,迦逽不在这。” 德叔也忧心起来,“也不知道小姐去哪儿了,她没功夫,又看不见,若是被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德叔,你放心,如果让我知道谁动了迦逽一根毫毛,我必定让她双倍奉还。” 一面石墙突然转动,一个冷冷的女声传进来。 “自身难保了还想给梅迦逽报仇。” 几个脚步声走进暗房,房内的蜡烛被点亮,涅槃和德叔得以看清自己面前的人,个个都是黑色劲装,清一色的女子。而且,她们的腰上统一系着一条绣了一对翅膀的红色腰带,非常扎眼。 德叔惊讶的喊出声,“龙翼?” “哼。”为首的女子冷哼一声,“算你这个老家伙有点见识,知道我们是龙翼。” 涅槃看着眼前的女子,“自己第一次被西楚俘了,就是‘龙翼’救的自己,现在她们又抓她来,想干嘛?” “迦逽呢?”涅槃问。 “梅迦逽被我们主人带走了。” 涅槃问,“你们主人是谁?” “你不必知道,也没资格知道。” 索性,涅槃干脆不说话了。 为首的女子从袖中掏出两粒红色药丸给身边的人,“喂她们吃下去。” “是。” - 辰阳宫里的灯火点亮了。 宫阙重重,灯影闪闪,繁华却透着寂寥。 东方闲终于挪动了身子,无力的走上龙椅,在梅迦逽的身边坐下,仿佛那一站,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也许此刻,他能切身明白身边女子某一部分的痛苦。当心中为之奋斗和坚持的信念倾塌,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身累,心更累,累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度过去。 良久良久…… “对不起。” 梅迦逽愣了下,终于听清,是身边的人发出的声音。 “对不起。” 东方闲又说了一遍。 “梅迦逽,对不起!” 似轻却沉的六个字,梅迦逽几乎想掉下泪来,她才受过他给的变故,她能懂他现在的心情,甚至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内心对她的愧疚,深深的,无法见底。 又是一段长长的宁静…… 梅迦逽没有说话。 东方闲也不再说话。 或许他们的心底,都在埋怨命运太弄人,因为一个母亲心中的追求,他们的人生悄然的发生了交集,也因为那个母亲,发生了太多心酸和苦楚的故事,原本可以毫无关系的俩人,竟成了彼此心底最深的痛。 深夜。 东方闲看着身边的梅迦逽,“你吃点东西吧。” 膳食被送到辰阳宫,东方闲抱着梅迦逽放到椅子上,亲自照顾她吃饭。 “我自己来。” “涅槃不在,还是我来吧。” 梅迦逽轻声问,“你是在为你母妃赎着对我的愧疚吗?” 东方闲将菜放进梅迦逽面前的碗里,“在你心中,朕对你,真是无情无义的人吧。” 梅迦逽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个问题,我不知道,此时该不该问。” 问了,怕是又得提及他的伤痛处。 “问吧。” “你称帝,真的只是因为她吗?” “要实话?”东方闲问。 梅迦逽笑了笑,“我以为,现在的你,不会再对我说假话了。” 她才明白,他其实并不爱自己,一个不认同自己的人,在得到可以重新去认同自己的机会时,不会再错失这个机会。 “她被掠后,曾想休书给母妃,让她帮忙救出诗乐。信写好后,才发现没人能帮我送进宫。再后来,你在祈邙关大捷,我得到了进帝京的机会,我找贞康帝,希望他能帮我救出她。那时的我还单纯的以为,二皇兄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哥哥,兄弟间一点小小的要求会答应我。不过,从他当时带笑的眼中,我明白了。别说我的玩伴,就是他自己的妃子被人抢了,若要引起两国纷争,他也绝不会出手。当时的东淩,太弱了。” “随后没几日,我得回辰州。母妃知道诗乐的事情,在我回去前,她说,她派去救诗乐的人回来了,诗乐自杀了。我当时真的很想去南晋将诗乐的尸体带回来,可惜无能为力。再到后面,母妃‘死’了。她‘死’前告诉我,想救诗乐,得自己有权。”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你信不信,我最初只想得到权力后从南晋带回诗乐就将一切还给二皇兄?” 梅迦逽不说话。 东方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我留在帝京,去了九龙寺,二皇兄日渐不相信我,在他日日变浓的猜忌和暗杀里,我才有了夺他权而不还的想法。” 梅迦逽无言,这世上很多事情大约真是应了那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1, 看到梅迦逽的沉默,东方闲轻轻的问她,“不可思议吗?” “有点。” 梅迦逽如实的回答东方闲。 “你知道,皇子对皇位的渴望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单纯的想借力去救一个女子,着实太天真了。便是换做我,亦不可能为你去惹南晋。且不说那时的东淩刚刚开始取得胜利,便是现在的东淩,若知你是为了那名女子,我亦不会出兵。” 东方闲苦笑了一记,“这就是朕与你们的差别。滟” 梅迦逽静静的听着。 “这世间万物都有其特性。一如二皇兄,他爱皇权,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一如你,爱东淩的百姓,心疼他们受得战乱和丧亲之痛。他是帝王,你是将军,这是职位赋予你们的责任。” “但逽儿,你可能体会我的人生?笋” “六岁,我从母妃身边离开。那时年幼,只知道身为亲王不能留京,会给登基的皇兄带来麻烦,会招致杀身之祸。离开帝京时,我还不知道身边的仆人是不能相信的,总觉得他们像母妃宫里的那些人一样,照顾我的起居,对我忠心耿耿。直到我看到诗乐好几次帮我试菜而中毒,才明白,我的身边,只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你可经历过吃饭睡觉喝水玩耍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感觉?你可有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加倍注意的感觉?你可明白那种长年累月压抑自己真实性情的感觉?” 梅迦逽开始蹙眉,她的幼年少年,都幸福无比,如果不是十四岁那年的领兵出战,她以为,她的人生,会很欢乐。 “十四年。你明白十四年的意义吗?我是个皇子。但那十四年,我活得比东淩任何一个人都要辛苦。那种苦,在心底。对于失去诗乐,我会义不容辞的担负起救出她的责任。她拿命保了我十四年,我不能让她连死都死在他乡。如果我都不管她,还有谁会管?” 东方闲长长叹了口气,“只是,有时候,当责任坚持的久了,会忘记那是责任,当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告诉自己,得皇权是为了诗乐,是为了有兵力去南晋接回她。 梅迦逽轻声的问东方闲,“现在,你的责任完成了,你的习惯,能改掉吗?” 房间里是长长的沉默。 梅迦逽不再追问,低头开始吃饭。 东方闲亦没有说什么,静静的夹菜给梅迦逽,自己却一点没有吃。 直到扶着梅迦逽去寝宫里面休息,待她坐在床上,东方闲才轻声的说了一句,“七年可以养成一个习惯,但朕,以后不止一个七年。” 梅迦逽一愣,想说什么,终究没讲出口。 “你先休息。” 梅迦逽忽然出口道:“你果然不止五年年寿。” 本欲离开的东方闲站住脚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能。” “你什么时候知道凤凰是我的人的?” “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凤凰是你人。只知道她肯定不是凤凰。随后才在暗中调查,发现她居然,和你有着密切的联系。” 东方闲转身看着梅迦逽,“难怪你每次都派凤凰保护我。” 恐怕是因为知道凤凰是他的人,必然尽心尽力,而且让他们能交换信息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凰虽然不是凤凰,但她没有害我的心,这点我很肯定。既然是你的人,多给你们交换信息的机会,不好吗?” “你是如何确定她不是凤凰的?” 梅迦逽回忆了一下,心中带着苦,却仍旧是认真的讲了出来,“很早。在你入赘北齐被刺由我救回东淩时。” 东方闲一惊,那么早! “你……” “凤凰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我和她之间有一个秘密,连涅槃都不知道的秘密。凤凰她……是个石女。” 东方闲愈发惊讶。 “凤凰当初从北齐带回了救你的冰凤凰,你可还记得,有一个条件。” 东方闲道:“得由处子来实施。” “是啊。石女永远是处子,不可能与男子发生关系。凤凰自己很清楚,但她却告诉我,她不是处子了。”梅迦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凤凰忠心,她不像涅槃那样孩子气,她不会故意不救你,她说她不是处子,她就肯定不是。之后她也并没有向我解释什么,何况,我与她朝夕相处,想测出她是不是撒谎,实在太过简单。” “那时你就知道凤凰的秘密,为什么不赶她走?” “她虽不是凤凰,却能帮我很多事情,何况,不放出长线,怎么钓得到你这条大鱼。” 东方闲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也算计着我。” “你和凤凰没有逾矩之举,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你所说的逾矩,怕是当时的我们没有做出现在大逆不道的事情吧。如果你一早就知道,你会不会还是沉默以对,不加干预?” 东方闲笑得更加清冷,“朕想起了一件事。” 梅迦逽微微扬了扬头。 “东淩反击南晋时,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你在战前的布局,可改变战局的关键竟然是你早已‘暗度陈仓’,那次计划,我看凤凰和涅槃都不知道。在你的心里,那时就已经不信任何人了,包括你最得力的干将。” “或许吧。” 梅迦逽无力的叹气,“我不能拿东淩百姓的安康冒险。我可以不信任何人,但他们太信我。” 人,不被人信任时,很痛苦;但当一个人太被人信任时,何常不是一种新的痛苦。有时候明明没把握的事情,却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去把不自信变成自信,因为太多的时候,她输不起,东淩也输不起。 东方闲道,“是啊,所有的人,都信你,信你是不败的神话,信你是东淩的守护女神,信你是天下的奇女子,甚至信你可以给人带来永恒的希望。” “四国战乱,纷争天下。只要这样的局面不改变,百姓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的必然。” 东方闲认真的看着梅迦逽,“但必然要变成必定,需要太多的机会和条件。” 梅迦逽笑,“为什么你不敢诚实的说,你想历史的必然在你的手中变成必定。” “听实话?” “嗯。” “朕不确定你会不会留下来。” “为什么是我?” 东方闲笑得狡黠,“因为,你是东淩将军里,唯一心中有准备帮东淩一统天下的将军。” 梅迦逽微微一怔,“我该说你太了解我,还是该说你太了解战局?” 是的,她是梅迦逽,她一早就准备了一统四国,但她不是为了某个皇帝,她做了准备,是因为她觉得百姓需要一个统一的大环境,否则,连年的战乱,他们始终安居乐业不了多久,战争需要死人,军队少了,自然就征兵,百姓越来越怕生儿子,越来越害怕自己的儿子长大,越来越害怕战争,她不忍长久如此。为此,她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东淩必须有一个传奇将军,这个将军领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没有败绩,没有恶名。等到周围三国运数衰退的时间,东淩这个不败的神话要带领她的铁骑,一扫天下,荡平敌国! 她就是,梅迦逽! 她,不可输一场! 爱情,是他,是她的信念! 百姓,是他们,是她的执着! 爱情伤了,她还挺着,因为,她的国家还需要她,六年来的责任让她养成了如他一般的习惯。习惯,让她不敢放肆的悲伤! 在爱情面前倒下的女子,可以被人同情,但,绝不是她梅迦逽的风范!她可以退场,但她一定会帅气潇洒的退场,而不会留给世人一个悲凉的背影和凄美的爱情故事! 东方闲笑,走到梅迦逽身边,坐下。 “逽儿。” “嗯?” “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交换什么?”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2, (“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交换什么?”) 东方闲将目光看向窗口,尽管窗户是关着的,但他仿佛能从窗口看到外面无限延伸的远处,那里有着让人力量从生的希望和期待。 “交换我们的习惯。” 梅迦逽怔住,他们的习惯? 诚如东方闲所了解的,不管帝王是不是他,她其实都会努力去实现四国的统一,在这个问题上,他其实不需要耗费什么心力劝服她,她的心从来就不在朝堂的争斗,倒不是她生性多么的宽怀和悲悯天下,而是她领兵多年,经历了各种生死,从战争中看到了什么才能真正让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她的执着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滟。 他的习惯,是将林诗乐当成了他必须做的责任,救她是他的习惯思维。 她的习惯,是将天下百姓放在所有事情考虑的第一位,平苍生之稳是她的习惯。 现在,他要他们交换习惯,所为何意蓑? “以七年为期,我把我的习惯改掉。” 不再让林诗乐成为他心中的结。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你把你的习惯改掉。” 不要再背负天下万民的平安,只是平平常常的做一个女子,一个有自己生活的寻常女子,不再累,不再苦,不再痛,不是奇女子,不是梅将军,只是梅迦逽,只是倾国倾城的女子。 梅迦逽心湖里被东方闲投下一枚石子,波澜泛起。他要交换的条件,她是否还可以勇敢的信一次? 七年之期,交换彼此习惯的结果,其实只有一个—— 他在告诉她,他想忘记林诗乐,他想解救她,他想她是个单纯有爱的女子,她要的爱,他来给! 梅迦逽缓缓的低下头去,七年,再一个七年,她能否许诺的起,她没把握。有时候,她对自己抱着非常的不确定,七年后,如果她的习惯真的改了,她难道真的要生活在帝京一辈子吗?而他,又真的能把背了多年的习惯改掉吗? “你在怕?” 东方闲定定的看着梅迦逽。 “未知的生活,你不怕吗?”梅迦逽反问。 东方闲异常坚定的回答梅迦逽,“你怕的不是你我做不到!” 梅迦逽心头一颤,不说话。 “真的要拒绝我吗?”东方闲又问。 他懂她的沉默,她根本不是担心他忘不掉林诗乐,她也不是担心自己放不下百姓,她担心的是他忘记林诗乐、她做回小女子后,他们的爱情就要在这座宫殿里开花结果,一生一世。 “其实,你懂我,不是吗?”梅迦逽声音里透着无奈。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这里?” 梅迦逽长长叹口气,“想做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梅迦逽。” 在帝京,她就永远不会是真的梅迦逽! 梅迦逽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之色道:“我想知道,真实的梅迦逽,到底是怎样的!” “从现在起,你就可以做真实的你。” 梅迦逽摇头,在帝京,她不可能是真的她,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梅迦逽,纵然是他,亦不明白她心底最深处永远无法说出的心灵枷锁。尤其在林诗乐和他母妃的事情之后,她不敢想象七年之后,一旦真相浮出,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那时,可还有第二个梅迦逽像今日这般,与他约定七年,去挽救他。有时候,世事真的太无常,变化太快,常常措手不及时,有出现新的问题。现在的她,只想专注的做一件事,然后,放开自己,放开他,放开这所帝京牢笼。 东方闲似乎有些失落,问道:“你当真不要试试吗?” 梅迦逽再度摇摇头。 衣袖轻动,龙涎香从梅迦逽的鼻尖飘了过去,她知道是东方闲出去了。 东方闲,对不起。一如你当初的无奈,再了解你的过往后,我发现,我也有了如你一般的无奈。那种无奈,让我不敢再向你迈出一步。不怕自伤,只怕伤了你。在一个没有童年没有青年的你面前,我多希望你能有个正常而意气风发的中年,这段岁月里,你将不会举目无亲,你将不会日日胆战心惊,你将不会被人欺辱蔑视,你可以有尊严和脾气的活着,按你想要的方式去活着。因为,某一个方面,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能按自己方式坦坦荡荡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它太稀缺了。原谅我,原谅我不能和你交换习惯,哪怕我明白你的交换是发自内心对我的心疼和对自己过往的悔改。原谅我,只有这样,我们后半辈子的人生才会活出各自真实的性情和人生。 - 第二天。 梅迦逽只觉浑身无力,想起床而力不从心。东方闲出去后,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儿,她不知,也不想知。 一名宫女听到她的床幔里有低低的声音,走近,轻声询问,“梅将军是要起床吗?” “我不是将军。” 宫女愣了下,“这……” “你扶我起来。” “是。” 宫女将床幔收好,扶着梅迦逽慢慢坐了起来。 “梅……小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然,为何会如此的无力? “浑身无力。” “我去叫太医。” 一道声音传来。 “叫太医也没有用。” 林诗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梅迦逽睡在东方闲的床上,目光越发显得冷冰,“你身体无力是因为太后娘娘只给了你一天的解药,这迷香要解七天,还有六颗解药在我这。” 梅迦逽微微一笑,“你可以把话说得更直接点。” “不亏是领兵打仗的,好,你爽快,我也爽快。”林诗乐将一颗橙色药丸拿出来,在指间转了转,看着梅迦逽,“解药我可以痛痛快快的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愿意,你觉得他会同意么?” 林诗乐十分肯定道:“至于他,就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太后娘娘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若他没有问题,我很愿意配合你把这戏演好。” 林诗乐笑,“你倒挺干脆的。”一个让人陡然心惊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房间。 “朕比她更干脆!” 一袭龙袍的东方闲大步走了进来,看着林诗乐,伸出手。 林诗乐看着东方闲,捏着解药,“闲……” “是要朕亲自动手拿?” 林诗乐被东方闲的目光慑住,带着丝丝怯懦的将解药放到东方闲手心,“是太后娘娘让我……送来的。” 东方闲不看手中的橙色药丸,目光直锁林诗乐,“还有五颗!” “在太后娘娘那。” 林诗乐看到东方闲怀疑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是真的,她不会给我所有的。” 东方闲将药丸握在手心,“来人,拿水来。” “是。” 扶着梅迦逽吃下药丸,东方闲转身看着一身宫装的林诗乐,突然喝道:“来人!” 重洄小跑进来,“皇上。” “辰阳宫岂是旁人随便可以进入的宫殿,传朕旨意,今日辰阳宫当班禁卫军全部斩首。” 重洄惊讶的看着东方闲,林诗乐也被东方闲突然的残酷吓住,看着他,“闲……” “还有民女林诗乐。朕的后宫,除了太后娘娘,尚无任何册封的妃嫔,你岂可穿宫中妃子之服!来人。” 梅迦逽连忙出言,“喂。”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怎么,现在连对他的称呼都没有了吗? “来人!”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是在气她对他没个称呼,再他又喊了一次‘来人’后,唤道:“东方闲。” 东方闲心中依旧有气,却知这是此刻梅迦逽最能叫的出口的称呼,冷着脸问,“何事?” “林姑娘未在宫中生活过,不懂规矩,便饶她一次吧。想必她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杀放林诗乐进辰阳宫的禁卫军是真,他不过是在杀鸡给猴看,让他的母亲不要太放肆干预他,但他若真的重罚林诗乐,新晋太后岂会坐视不理。有些事情,做一半的效果比全部做完要好得多,这戏,她陪他唱,他黑脸,她白脸。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3,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杀放林诗乐进辰阳宫的禁卫军是真,他不过是在杀鸡给猴看,让他的母亲不要太放肆干预他……有些事情,做一半的效果比全部做完要好得多,这戏,她陪他唱,他黑脸,她白脸。) 林诗乐顺着梅迦逽的话认错。 “是啊,闲,我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你不要生气。” 东方闲看着楚楚可怜的林诗乐,淡淡的说了一句,“凡事都有规矩,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再犯了忌讳,任何人帮你求情都没有用。” “是。滟” “你下去吧。” 纵有不甘,林诗乐还是施了施礼,走出辰阳宫。 林诗乐走后,东方闲连忙坐到床边,将被子拉到梅迦逽的身上,裹好塌。 “现在感觉怎么样?” “慢慢恢复。” “待会我去德景宫找太后拿剩下的解药,这几天,委屈你了。” 梅迦逽摇头,“我没事,只是不知道涅槃和德叔怎么样了?” 她还有他在身边护着,他越护她,太后和林诗乐就越气,指不定就将怨气都撒到了涅槃和德叔的身上,若是这样,她倒真有万分的不舍。 “你且安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梅迦逽点头,“有劳了。” 听到她这样客气的话,东方闲实实在在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现在的他没资格要求她什么,她能安心住在辰阳宫就已经够忍他了,再多的要求真就是奢望。但,他到底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 “你可以不用和我这样客气。” “救涅槃和德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你费些心思,我该谢你。” “若你真想谢,以后对我,有个称呼吧。” 以前听她叫自己,除了那次去北齐前在树林听得她喊‘七郎’心中十分激动外,日后的交流里,彼此间的称呼没感觉有多么珍贵,现在想来,她对他的亲昵呼唤,倒真是太难得到了。 “嗯。” 东方闲道:“那你叫一次我听听。” 梅迦逽有一会没说话。 “东方闲。” “你确定日后在哪都直呼我?” 忽然间,梅迦逽发现怎么称呼东方闲还真成了问题。叫皇上吧,那是承认了他篡权的结果;叫七郎吧,自己昨天放弃了和他交换条件的机会,那么明白的拒绝他,就是告诉他,他们没有将来;叫闲吧,她真不愿和林诗乐叫的一样,那既是他当年给她的宠爱,如今的她,不需要;那,对他,她还能叫什么?什么又才最合适呢? “我不知道叫你什么。”梅迦逽索性直接说了。 东方闲说:“你心中最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东方闲?”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好半天没说话,如果她心中只想这样叫她,那就这样吧。 “或者……” 在东方闲都要认命的时候,梅迦逽给了他一点希望。 “什么?” “小七?” 他排行老七,其他的称呼不想叫,就按他在皇子们中的大小称呼吧,避开了他的名讳,也不显得很亲密,刚刚好,不爱不恨的一个称呼。 东方闲轻轻叹口气,“随你吧。” “对了,我爹他们……” 梅迦逽不知道要怎么问了,爹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让爹认同他,真是难如登天。 “你爹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东方闲轻轻笑了笑,“你二哥倒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假以时日的培养,未必不能成为嘉德年间的一员大将。至于你三哥……” “我三哥如何?”梅迦逽问。 “必不能为我所用。” 梅迦逽蹙眉,“你可想听我的实话?” “你说。” “二哥性格偏急,在军中多年,武夫的缺点暴露无遗,且,他还不喜听人训导,为官为将都需要有能容万物之心,有能听进逆言之耳,我并非否定他一辈子不能当个好将军,但眼下必然是不能的。我以为,要他当大任时,必是被历练了多年之后,他属大器晚成之人,性格需要好好的磨练。” “而我的三哥。他虽然是文官,但性子却是极为倔强的。这点,倒是很随我爹。但他又比我爹多一些东西,也许是因为我二娘。二娘本心不坏,只是有些妇道人家的斤斤计较和算计,老想着三哥辉煌腾达,让她在梅家抬起头。在她看来,娘生下我们三个虽然走了,但娘在爹心中和梅家的地位从没有被任何取代,她不甘。其实,我很想告诉她,不要去比较,尤其和死人,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三哥从小和二娘生活,难免有些小民的心思,但不坏,懂民心。他又是文人,比二哥沉稳太多,用他为官,有恩于他,他会是个好帮手。” 东方闲轻轻笑出声,道:“你把两个哥哥都说的不错。但梅苍云心没有梅天骁那么正。让他成了大员,恐怕后患无穷。你二哥的性格尚可在军中磨砺,你三哥在朝中,势必会越来越圆滑,且,我从不以为他的性格能被扭转。” “你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怎知一切不能被改变?” “我信你二哥能改。但梅苍云,我不会容。” 梅迦逽一怔,总觉得东方闲话中有话,却有想不出三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们从无交集,按说,不该有任何摩擦的。 “你,可否告诉我为何?” 东方闲倒真不在再梅迦逽面前撒谎了,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缘由。 “朕不会容一个对亲妹妹动心思的男人!” 梅迦逽一惊。 许久前的一件事,浮现她的脑海。 原来,当日在梅府梅苍云对她做的事情,他竟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便知。” 东方闲自觉自己忍了梅苍云太久,当日若非他大业未成,必定早就对他下手了。 “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如果我要他的性命,你会恨我吗?” 梅迦逽很快回答:“会。” “你原谅他当日对你做的吗?” 梅迦逽想了想,点头,“嗯。” “但是我容不下!” 东方闲很快回答,得知那事后,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梅苍云’三个字,他非常想干脆的了断那个人,若不是她的兄长,他真会毫不犹豫。 “都过去了。”梅迦逽道。“过不了。” 听着东方闲一点不退让的口气,梅迦逽就急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取三哥的性命易如反掌,她不希望他的手里沾上梅家人的鲜血。 “我并没有被他怎么样,何况,他该知错了。” “他不知!” 东方闲气愤着,梅苍云到现在还在惦记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我都能放下的事,为何你不能?” “因为你是我的!” 东方闲快得不可思议的接了梅迦逽的话,让她怔愣住了。 看着梅迦逽的脸,东方闲下一瞬伸出手将她搂进怀中,很紧很紧,仿佛害怕再也抱不到她。 “小七……” “逽儿,就一会。” 梅迦逽不知道是自己贪恋了那份温暖,还是他话中的无力感打动了她,就那么任他抱紧,不推开他,但也没有伸出手去拥抱他。 宫女们都不敢发出声音,静静的低下头去。 “逽儿。” 东方闲喊了一声梅迦逽,隔了很久之后才说话。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我现在,一个人,真的很累,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得我有些承受不住,太多的事,完全超出我的预计,我怕自己做不好,我不想对不起百姓,我更不想对不起你,你可能明白此刻的我?你可能明白?” 梅迦逽细细想着东方闲话,她想,她能明白现在他要面对的朝堂和天下,他感到累也是必然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说的‘一切来的快’竟是真的太快,而那个‘太快’的出发点,居然是因为…… 许久许久后的一天,当她知道真相的一刻,她心中的想法只剩下一个:七郎,请等等我!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4, 东方闲拥着梅迦逽坐在床上,许久许久…… 于他而言,她是能让他变得勇敢的源泉,她能给他无限的展望,他想守住这份可贵的依赖,心的倚靠,无法言语,却是最强大的力量,让他有希望迎接每一天清晨的钟声,让他无惧那些朝廷上并不真心的目光。他知,她在他的宫中,她还没远去,她还在支撑着他的心。 于她而言,他此时的疲惫是太多阴差阳错造成的,而且这些交错还不是天定,是人为。曾经以为是他自己的贪婪,现知,他不过亦是个被亲人摆弄的可怜人,那份先前对他的漠视都变得模糊,隐隐的心疼和不舍。她生活在温暖的家庭,她无法体会他遭受的一切,却明白亲情对一个人有着太重要的分量,可惜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这份遗憾,将终生陪伴着他,哪怕他成了君王,也改变不了历史。 “小七。” 梅迦逽轻轻推开东方闲,一阵冷风忽然钻进她的衣襟,让她停了下面要说的话。发觉,原来,不爱他时,亦能从他的身上得到温暖。只是拥抱,只是彼此的依靠,就能挡住钻进心口的寒风。或许,两人不爱,也能携手一起面对事情滟。 相伴,只为责任,无关爱情。 “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东方闲静了片刻,道:“你说。他” “不要伤害恪他们。” 东方闲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里…… “好!我答应你!” 梅迦逽有些担心起来,“韩莲和东方渟都在宫中,现在你的母妃回来了,她们大约有些麻烦了。” “你更担心的应该是东方恪和他的父皇吧。” 梅迦逽点头,既然他说了出来,她也不装。虞文回宫,她一心想扶自己的儿子上位,潜伏这么多年终于如愿,她怎会不把握这次的机会,定会把可能给她带来隐患的人全部除去。首要目标就是东方烨一家,尤其东方恪和东方渟,如果有前朝的死忠之臣要复夺大业,太子和长公主是最好的拥护主子。从虞文的行事手段看,她必不会放过东方烨一家。 “我知道这个要求对当政之人很难,但……” 东方闲握住梅迦逽的手,“我懂。” “麻烦你了。” “我会派人尽快找到他们,你帮我想想,如何安置他们最为妥当。” 梅迦逽点头。 她知,他这样要求不算过分,既是她要保恪,自然就要帮他分担可能出现的问题。不然,他那把椅子坐的也太不安稳了。他将话挑明不过是想提醒她,他可以答应她,还有一个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好说话,她得想法子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说服那个人,那个虽然欺骗了他,却是按她的方式对他用尽心思的人。 随后,梅迦逽在宫女的服侍下起床,待她吃完饭,东方闲才起身去御书房。 “小七。” 梅迦逽叫住了东方闲。 “嗯?” “我想出宫。” 东方闲面色有些为难,不是不想帮她,是他的身份让他有些不便。 “你怕我一去不回?” “不尽然,也不是关键原因。” “大军在城外,不管对时局还是粮草的供应,都是很大的问题。”梅迦逽站起身,有着自己十分坚持的考量结果,“我必须出宫一趟。” 东方闲沉思片刻,“我送你去。” - 德景宫。 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快步走进宫门,在宫内的小花园中见到虞文。 “启禀太后娘娘。” “说。” “皇上带着梅迦逽出宫去了。” 虞文皱眉,松开手中的花枝,稍稍侧过脸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何时?” “刚才。属下等他们出了朱雀门才回来的。” “朱雀门?” 亦是一身宫女装扮的林诗乐轻声问道:“太后娘娘,需要……” “不必了。等皇上回来,哀家问问他便是了。” “可是……” 虞文看着脸色不悦的林诗乐,慢慢迈步朝屋内走。 “诗乐。” “太后娘娘。” “你跟哀家多久了?” “七年。” 虞文笑了下,“是啊,七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七年,这七年,你除了功夫精进不少外,可还学到了什么?” “太后娘娘教的一切,诗乐不敢忘记。” “哀家先前教你的,是怎样帮闲儿登上皇位。现在,成功了。哀家要教你新的东西。” 林诗乐诧异的看着虞文,疑惑不解,略微走近一些。 “诗乐敬听娘娘教诲。” “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我们生活的地方,叫江湖。龙翼里,所有的规矩都是我定的。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有任何不是我都可以网开一面。但现在,我们在皇宫,这里是后宫。宫中的规矩,很多不是由哀家说了算,是东淩祖宗们定下的。这么多年下来,那些规矩早就深入宫中人的心底,尤其后宫,规矩繁杂,错一步,可能就招来杀身之祸。” 林诗乐点头,“诗乐记住了。” “哀家今日就告诉你一条最要警记的。” 林诗乐洗耳恭听,不敢有一丝的怠松。 “后宫女人,不得干政!” 林诗乐愣了愣,沉沉点头,“是。” “你要记住,辰阳宫是我们东淩天子住的地方,没有他的宣召,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违者,杀无赦。” “可是……” “可是什么?”虞文瞪着林诗乐,“可是你这急性子到现在还没改半分。你是不是觉得梅迦逽住在辰阳宫不舒服?” “哀家告诉你。虽然梅迦逽还没有认同闲儿这个皇帝,但她也绝对下不了狠心举兵反他,那姑娘对闲儿的感情不是假的,而且她悲悯苍生,不忍百姓受苦。对于她来说,东淩有个好皇帝是最重要的,她并不关心这个皇帝到底是谁。除掉一切私心感情,哀家很欣赏这个女子,她是个极难得的人才。若她是个男子,哀家会杀了她。但她是个女子,且是个对闲儿有感情的女子,哀家便能容她。” “闲儿下不了狠心将她留住,哀家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可能影响他帝业的,哀家都要帮他避免。梅迦逽只要在帝京,哀家就不担心西线出问题。至于她住在哪儿,那不重要。住闲儿,哀家看倒是极好,让他们继续培养感情,说不定,将来她还能为我们所用。” 听到虞文对梅迦逽的评价,林诗乐心中越发不痛快起来。 “诗乐,我知道你喜欢闲儿,也知道你不喜欢梅迦逽。下面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二条。身为后宫里的女人,一定要有容人的肚量,否则,你就很难在宫中生活的好。” “可是太后娘娘……” “闲儿是皇帝,皇帝哪里只能有一个女人?诗乐啊,你若容不得梅迦逽,将来怎么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天找闲儿吵闹吗?”虞文看着林诗乐,“到时,别说闲儿,就是我也会烦你。” “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待见我。” 说起此处,林诗乐眼中忍不住蕴起了湿意,她真心想和他好好说说话,七年来,她只能在暗处看着他,当初听到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和梅迦逽的感情时,她差点就忍不住冲出来告诉他,她没有死,她是他的诗乐,永远只是他的诗乐,她不要把他让给梅迦逽,他是属于她的。 “呵呵……”虞文笑,“现在的情况都是暂时了。现在天下刚定,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我们又出现得太突然,他难免有些难以接受。等时间长些,他就会想明白的。此时,他需要依仗梅迦逽,就让他们好好的处处吧。” “娘娘,你难道不觉得吗?他对梅迦逽,是真的很好,非常的用心。” 林诗乐觉得,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闲对梅迦逽,太好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亏欠了梅迦逽。” 林诗乐不敢争辩,却在心底怀疑东方闲对梅迦逽的感情,只是愧疚吗?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5, 东淩,帝京城外。 见到东方闲的车驾出现,驻扎城外的陈子进等人十分诧异,骑马迎立在军营之外,大有车马再靠近他们便会不客气的势头。 梅迦逽坐在东方闲的身边,心中难免有些忧虑,今日出城,按说,他不来更为好,只是没有他陪着,太后怕又会明里暗里做些什么动作。 “停吧。”梅迦逽道。 东方闲叫停了马车,伸手扶着梅迦逽,准备送她进军营滟。 “不必了。” 梅迦逽拒绝了东方闲,“你回城吧。” 东方闲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伤害我?他” “他们不是文臣,不会和你讲道理。你也不要寄希望于我,这些将士跟我多年,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热血战士,篡位一事在他们的心中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万一我拦不住他们的情绪,你不是没有回不了城的可能。” “我可以不送你过去,但,会在这等你。” - 重洄将梅迦逽送到了陈子进的面前。 “回去吧。” 梅迦逽对着重洄说,“我有话和众将军谈,你们且回城。” “是。” 重洄也不笨,知道梅迦逽特意说了后面一句,是在强调让他劝说皇上回程,防不测。 陈子进等人见梅迦逽,立即下马,迎到她的面前,“梅将军。” “梅将军,你可算来了。” “梅将军,我等等你很久了。” 梅迦逽平声和众位将军打招呼,“让各位将军久等了。” 陈子进看着远处没有离去的黄色马车,眼中颇有不满道:“他怎么还不走?难道想等着我们举兵反了他吗?真是胆子够大,居然敢到这里来,也不怕自己有来无回。” 众将的情绪都被陈子进说得有些躁动了,连日来压抑在心头的怨气和不满开始膨胀。 “各位将军,大家的情绪先不要激动,”梅迦逽努力安抚,“有些事情,我想告诉大家。” “梅将军,你请说。” 陈子进道:“外头风大,咱们到里面说。” “是,是是是。” 一团人簇着梅迦逽走进中军指挥大帐。 “列为将军,我知大家的寂苦,常年出征在外,我们为家人做的太少,一心想国家强盛,而今江山易主,对于我们,是一件大事。可,对天下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大事。在此,迦逽恳请各位将军回到之前坚守的阵地去。尤其陈子进将军,你守卫的城郡是西线一道非常重要的关卡。在此时,西楚对东淩虎视眈眈,我们不能让敌国钻了这道空防。” 陈子进似乎不满梅迦逽这样的安排,和几个将军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终于有个人问了出来。 “梅将军,我们若都撤回到原地,你做何打算呢?” 一时,众人的焦点都落到了梅迦逽的身上。 “留在帝京。” 众人惊讶。 “留帝京?” “梅将军难道不和我们一起撤离?” “那怎么行!” “梅将军留京城?” 陈子进道:“如果梅将军留帝京,我不撤离。” 见有人领了头,其他的将军也全部表态。 “我也不走。” “我也不撤。” “不撤。” 梅迦逽笑了下,“大家是不是觉得撤离就会陷入险境?” 众人沉默。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们是了解我梅迦逽的为人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大家了。” “梅将军,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咱们都是武将,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爱那些文人***客的什么含蓄,有话直说,咱们也好理解。” 梅迦逽小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想着要怎样告诉这些人,撤军是目前对东淩和百姓最好的保护呢?这东淩的帝王并不是他们认同的,为他守江山,他们哪里会甘心呢? “哎……” 叹息一记之后,梅迦逽慢慢道:“贞康帝下落不明,太子东方恪也失去踪迹,韩莲与东方渟目前被囚禁在皇宫里,新帝东方闲登基,如今城中的文官基本都被他拿下,许多重要的位置都放了他信任的人。另外,有一个消息你们可能还未听说。太贵妃娘娘,没有死。” “啊?” “什么太贵妃娘娘?” 梅迦逽道:“新帝的母妃。” 众人大惊。 “太文贵妃不是死了很多年吗?” “是啊。” “死而复生?” “大家都听过一个组织吧,龙翼。主子就是太文贵妃。当年她诈死,潜伏在暗处帮助新帝。如今她进了宫,恢复了身份。贞康帝一家的未来,堪忧。” 陈子进道:“这与我们撤离有什么关系?” “京畿南部驻军是新帝的人,南线东部的人马也是他的。我们驻扎在城外,居中心位置。北方归宗天和尉迟德尚未归附新帝,一旦南北开战,我们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众将大呼,“当然是参加。” 梅迦逽冷声一喝,“糊涂!” 陈子进想了想,开始明白梅迦逽的用意,道,“一旦南北开战,我们不能参加。北齐和南晋视我东淩如死敌,若南北开战,南北两线的防御必然空虚,很容易被两国攻破。到时,西楚再乘机从祈邙进犯,我东淩的主力军队将都被困在帝京这里,三面围攻,势难抵挡啊。” 梅迦逽点头,“这是其一。其二,亦是我最担心的。” “什么?” “太文贵妃隐藏多年,龙翼到底有多大的实力,我们不得而知。况且,她有没有和他国暗中勾结,一旦南北交战,南晋和北齐会不会出现帮忙的局面?我们驻军于此多日,新帝和太文贵妃都没有对付我们的动静,若不是他们想以静制静,便是他们早有安排。不管哪个,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都不得利。”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起,朝各位将军鞠了一个躬,“将军大人们,在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清晰了解前,回到我们自己的地盘,方是正道。那时,不管哪一方出现情况,我们都能想对策。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现下时局,有太多的问题我还没有弄明白。我需要大家和我一起,保东淩的稳定,保百姓的安康,我们的家人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保护它,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待一切明朗,我自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众将纷纷点头。 突然,有个将军问道:“怎么不见涅侍卫和凤侍卫?” “凤凰,死了。涅槃,被太后娘娘抓住了。” “这……梅将军,要不要,我们大家把涅槃救出来?” 梅迦逽摇头,“太后娘娘不会杀涅槃,她还在忌惮着我们。而且,如果大家撤军,我相信,涅槃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 虞文太精明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大军现在驻军在城外,她知道她会考虑百姓的安危,不会轻易动他们母子。可一旦她的布防全部回到原位,西线重新被她掌握,她就明白,关她在皇宫其实没多大作用,百万大军和一方军事,在别人手里也许只是守卫一方边疆的安危,但在她梅迦逽的手里,很可能就会颠覆一个政权,她若惹急了她,她会像离开贞康帝一样离开她的儿子,那时的离开,再想恢复到像现在这样平静的交谈,都不可能。虽然,大家都明白,现在她与东方闲之间的平静只是表面,他们都在努力,努力从震惊的时态变化中控制自己的心。他不想愧对百姓,不想愧对她,而她不想愧对自己的军队,不想伤了黎民。从这一点说,正是因为两人有共识,才能抓住这个共同点一起来处理眼前的事情。如果他没有这一点,她今日绝不会回帝京。 “各位将军,请尽快回各自的驻地。保自己,保万民,保东淩。” “是。”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6, 梅迦逽走出军营的一刻,弄不懂自己的心了,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路又是怎样,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问题。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去预见尚未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时局,她看不清,也理不清。 马车里的东方闲见梅迦逽出来,命人将车马赶过去。 重洄犹豫了,“皇上……” 车马没走已是很危险,若再靠近,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难道皇上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自己的安危吗? “过去。”东方闲加重声音滟。 “是。” 距离百米时,东方闲从马车里飞了出来,落在一步一步走的很缓慢的梅迦逽身边,抓住她的手臂,“逽儿。” “我可以。它” “我知道。但我也可以过来接你。” 梅迦逽没有再多话,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许多,行了五十米左右时,甚至开口道:“我有些冷了。” 下一瞬,东方闲搂过她的腰身,带着她飞上了马车。 “逽儿,你太担心了。” 梅迦逽摇头,“是你不了解他们。” 军营门口看着她离开的将军们,随时都有可能领兵出来围堵他,他太过于相信她了。在权力争夺的战场上,从没有谁是值得百分百相信的,包括对她。 回城的路上,梅迦逽的心稍稍放下一点,立即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冷喝。 “有刺客。保护皇上。” 紧跟着,刀剑声响起。 初始,梅迦逽以为是后悔放东方闲离开的将军率军而来,待到禁卫军死伤过半,看势护驾不住时,才担心是东方烨的人或者是一心想帮东方烨夺回皇位的人,此时此刻,她不担心东方闲被他们俘获,而是觉得他们太过草率,这样就跑来攻击东方闲,实在是太心急了,一旦被他抓住,很可能有丧命的危险。 事实证明,梅迦逽的担心是真的。 当禁卫军剩下一小队人马围着东方闲马车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援军到了。 “给本王抓活的!” 梅迦逽一怔,六王爷? 有了东方潜的支援,刺客很快就被打退,抓了三个活的,却都在东方潜想问什么的时候自尽了。 “小七七,没有被吓到吧?”东方潜还是一副笑嘻嘻没正经的模样,“小迦逽,来,本王看看,是不是冻坏了。” 梅迦逽笑了下,笑意却有些像车外吹过的寒风,凉凉的,“六王爷好及时啊。” “那可不,本王是谁啊,本王要是不来,你们可说不定要被坏蛋抓走噢,怎样,是不是打算好好谢谢本王啊。” “这,该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吧。” 说完,梅迦逽便不再言语。 东方闲挥了下手,“回宫。” “起驾,回宫。” 直至回到辰阳宫,梅迦逽都没有再和东方闲说一句话,东方闲好几次想和她说什么,都被她的脸色给逼得忍了回去。 “你先休息,我去御书房了。” 梅迦逽道:“我想见六王爷。” 东方闲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好。” - 辰阳宫大殿。 一盆炉火在殿中烧的很旺,担心梅迦逽受冷,东方闲命人多加了四个火炉在殿内四角,不多时,丝丝暖气在屋内升起。 殿内的宫人都被东方闲退下,剩下他,梅迦逽和东方潜,三人静静坐在火炉边。 东方潜依旧是一身粉色的衣裳,胭脂气息比梅迦逽要浓烈太多,脸上仍然带着他惯有的嬉皮笑容,看看东方闲,又看看梅迦逽。 “哟哟哟,干嘛都这样的表情啊,叫本王来,难道是看你们当菩萨?” “哎呀,小七七,难道当了皇帝就开不得玩笑了?笑一个,笑一个嘛。你们是不知道,以前二皇兄在位时,本王说话干嘛的都得小心翼翼,惹他不高兴就要训斥本王半天,现在是小七七,本王可就没那么紧张了。” “喏,还有小迦逽,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现在没人为难我们,以后大家都可以开心的生活啦,是不是,来,笑一个。” 东方潜努力调节着气氛,却发现不管他怎么卖笑,东方闲和梅迦逽都不买他的账,一个人嘻嘻哈哈完,安静下来。 大殿里静得只听到炉火偶尔轻轻的噼啪声。 “本王还有事要忙,你们烤吧。” 东方潜站起来准备离开,梅迦逽出声了。 “俊王爷。请留步。” 东方潜转身看着梅迦逽,已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看着她的脸色,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小迦逽,嘿嘿,想和本王说话了?” “俊王爷。”梅迦逽的声音很平静,带了点点冷意,“你可以做真正的你了。” “小迦逽,本王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俊王爷,这里就我们三人,你真没必要……” 东方潜笑,“小迦逽,本王就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刚才在城外被吓到了,没关系没关系,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乖,去睡觉。” 梅迦逽突然就来气了。 “俊王爷,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东方潜被喝住,看着东方闲,见他纹丝不动,就知道他肯定在她面前默认了,自己再否认也无济于事。 “小迦逽……” “东方潜,我和你认识多年,我当你是在帝京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欺骗我?一次次看着我被你们耍,很好玩吗?” 东方潜长叹一口气,看着梅迦逽,“本王……不得已。” “不得已?呵呵……”梅迦逽笑,“好一个不得已,你们人人都有‘不得已’,那我呢?我有什么不得已?我不得已要坐在这里看着你们一个个欺骗我吗?你们的‘不得已’里,为什么总有一个我?天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我最信任的人却是最不能去信的人?” 东方闲见梅迦逽的情绪开始激烈,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逽儿。” 听到她这样的质问,他的心,有种被压的透不过气的感觉,他深深的讨厌被欺骗,他能明白那种愤怒要用多大的气力才能压住。 梅迦逽甩开东方闲的手,“告诉我真相。” 东方潜向东方闲投去询问的目光,要告诉她吗? 东方闲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东方潜问梅迦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伪装的?为什么要伪装?” 东方潜慢慢开始回忆自己的人生…… “十一岁。父皇驾崩。那时,本王的母妃和当时的皇后娘娘沾亲,故没有被放到番地。再后面,母妃突然离世,本王被送到文贵妃那儿照顾。直到二皇兄在京城封本王王府,搬出皇宫,独自生活。” “小迦逽,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本王是给太文贵妃,而不是去当时的太后那吧?其实这个,个中细节本王也不知道。本王想告诉你的,真正的俊王爷在他十二岁那年就死了。本王根本就是真的东方家人。” 梅迦逽大惊,怎么可能?东方潜不是东方潜? “当年六岁的小七七被送到辰州,第二年本王就跟了现在的太后,由她一直养大,灌输我一个认识。她可以给本王锦衣玉食,可以让本王从一个路边野小孩变成东淩王爷,可以让本王受万人尊敬,条件只有一个,好好活着,好好在帝京扎根,为将来小七七的称帝做准备。” 梅迦逽问,“所以,当年的俊王爷是被太后娘娘杀了?然后用法子将你要到身边?” “俊王爷被谁所杀根本无从知道。唯一肯定的是,本王现在是俊王爷,且,众人深信不疑。” “所以,小七在帝京里的人脉都是你在帮他笼络?你根本不是断袖,是不是?”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7, 东方潜没有作答前,梅迦逽就从自己的问题里感觉到一阵发自心底的阴森寒冷,已在帝陵多年的先帝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的妃子杀死,会是什么心情?如果看到他的子嗣们为了皇位如此相斗,又会多么的心寒?如果见到当年的宠妃完全不是在他面前的温婉娇媚的模样,又会不会恨自己眼拙?还有东方烨,他防了东方闲,却没想到,与他多一层亲血关系的姨母之子,他纵容他断袖,纵容他生活在帝京,竟是纵容了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会不会恨得想亲手杀了东方潜? 梅迦逽突然就害怕起来,她怕还要得知太多她曾经不知道的故事;她怕她以前自以为太平的朝堂和帝京,不过是一个假象;她怕她之前认为两个最特立独行最需要她保护的人,其实是隐藏最深的两个人;她怕现在的帝京,早已不是她能掌控的局面;她怕的东西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小迦逽,你,说对了。” 他确实帮小七七笼络了太多的朝廷官员,他确实是假断袖,是龙阳滟。 梅迦逽陡然明白了,为什么东方闲能在突然篡权后稳住朝廷,为什么他能有京畿南部和南晋南线的人马,为什么他敢陪她去城外。这一切,都有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在帮他。俊王爷时年三十二岁,他十二岁就在帝京为东方闲做准备,试问,一个做了二十年准备的大局,让登基不过二十年的东方烨如何破解?她曾猜测六王爷乐见小七登基,因为他们的关系亲近,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六王爷不仅是乐见,甚至是小七称帝最得力帮手。 “俊王爷,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梅迦逽冷冷道,“除了断袖,还让你隐藏了自己的高深功夫。这开国第一功,该记给你。” 东方潜看着梅迦逽,眼底突然的有了忧伤,“小迦逽……她” 他拿她当真朋友,他并不想欺瞒她,只是,现实不得已,他不得不这样做,但不管他做什么,他对她都没有伤害之心,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她做朋友。 “本王从没想伤你。” “是因为我当时喜欢的人是你要助的人吧。” 东方闲眸光轻闪,看着梅迦逽,听到了她的用词,当时。 是了,是当时,她只是‘当时’喜欢他。 “如果我喜欢的人是太子恪,只怕,你早就对我有什么动作了吧。” 东方潜局促,梅迦逽说的这个,他没想过,事实上她喜欢的就是东方闲,根本不需要假设她喜欢东方恪的情况。如果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辰阳宫的大殿里陷入一种无尽的安静…… 火炉边的三人,静坐,无话。 无话,是无言以话。 - 深夜。 德景宫。 宫女太监见一袭明黄出现,急忙跪地,有些话都来不及喊出口东方闲就走过了。 “哟,皇帝来了。” 虞文看着门口的东方闲,脸上立即出现了笑容,“来,过母后这坐。” 东方闲走过去,声音不大的喊了声,“母后。” 虞文拉着东方闲坐下,心情格外好,“这会儿不忙了?” “嗯。” “母后知道你忙,今天没去看你,不怪母后吧?” “儿臣怎敢。” 虞文笑出声,“哈哈……一看到你这样孝顺的样子就让哀家想起你小时候,特别的听话,特别招你父皇喜欢,真是,人长大了,有些最根本的东西还是没变。母后喜欢你乖顺听话的样子,很喜欢,很喜欢啊。” 东方闲看着自己的母亲,现在每晚睡觉,他都不停的问自己,自己当年的母妃真是现在的母后吗?为什么脸相同,声音相同,对他的关爱也相同,但他感觉却不一样了呢?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本身并没有他身下坐着的那把龙椅对她来的重要呢? “母后,有件事,儿臣想请你帮忙。” “闲儿你说。” “把逽儿剩下的解药给儿臣。” 虞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母后以后每天按时派人送去不好吗?” “请母后高抬贵手。” “若母后每天亲自送去呢?” 东方闲看着虞文,“若母后如此打算,儿臣会每天等在德景宫门口亲自接母后。” 虞文一怔,他这是对她的不信任吗? “闲儿,你在挑衅母后的威严?” “是儿臣心疼母后每日的奔波。” “哼。”虞文将脸转到一边,“说得倒是好听。我看哪,你是一门心思只顾得上那个梅迦逽。” 东方闲亦不避嫌,直言。 “逽儿不会功夫,比不得我们习武之人的体质,多年在外征战,身体损耗更甚,且有眼盲,儿臣于心不忍亦是本理。还望母后能成全。” 虞文看了一眼身边的林诗乐,待了片刻,不提梅迦逽的事,反而和东方闲说起了旁的。 “闲儿啊,现在朝廷慢慢稳定,这后宫里还虚位无一妃嫔,你看,是不是纳些妃子进宫?” “朝纲重整,天下未定,儿臣不想谈儿女私情。” “成家立业,男人是先成家再立业。哪个帝王后宫像咱的宫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人陪母后说话。再者,你年纪亦不小了,你父皇在你这么大时,大皇子都五岁了。” 东方闲看着虞文,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也无从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闲儿,母后觉得……” 赫然的,东方闲打断了虞文的话。 “母后,儿臣心中没有中意的女子。待有了人选,再行定夺。如何?” 虞文显然没想到东方闲会直接否认她想说的人,他心中没有女子?那诗乐算什么?对他也没分量了吗? 林诗乐在一旁本有些心喜,听到东方闲的话,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底不是滋味的很,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她不信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们认识二十余年,现在他帝位在手,她回他的身边,没有什么再能伤害到他们,也没什么人能拦住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下旨,她就能成为了他光明正大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心中没她。 虞文笑了笑,“闲儿啊,你心中当真就这么‘空’?” 儿臣只想如何治好这天下,不想旁的。” “连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都不能入你的眼吗?”虞文问。 东方闲凝了下目光,什么?! 难道母后让他纳入后宫的女子是……逽儿? “逽儿她……不会愿意。” 东方闲很清楚,现在别说下旨让梅迦逽当他的女人,就是将她留在皇宫自己的眼底都需要绞尽脑汁,她根本不想见到他,如果不是他们都想对百姓好,他们早就不能说上一句话了。她在努力抵制着他,抵制着他想对她的好,抵制着他的歉疚。 虞文笑得高深莫测。 林诗乐也听出了问题,当太后娘娘说‘梅迦逽’时,东方闲并没有不愿,他似乎还有期待,只是他担心的问题是梅迦逽不愿意。他心中不是没有中意的女子,而是他看上的,现在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罢了。 “哀家以前入宫的时候也不愿,高墙碧瓦,举目无亲,步步惊险。呵呵……闲儿,感情是可以培养起来的。” 东方闲笑了下,没有顺虞文的口,他听得出她的话音,若他松了态度,这培养感情的对象,怕就不是逽儿了。 “母后,御书房还有不少的折子,儿臣先行告退。” “去吧。” 看着东方闲从进来到离开都没有看她一眼,林诗乐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望着东方闲的背影,虞文则想着另一件事,梅迦逽的解药还五颗在她的手里,她倒看看他的儿子能为那个女子做到哪般用心。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8, 从德景宫出来,东方闲走在灯火通明的皇宫里,吹过次第重生不见尽头的宫殿的寒风卷拂着他的身躯,重洄拿着大氅想给他披上,被他伸手制止了。 重洄担忧的看着东方闲,“皇上,风太大,小心身子。” 东方闲只顾朝前走着,不紧不慢,脑海里忽然就空了,看着眼前的景色,却是没有丝毫成就感和满足感,为什么得到了他蓄谋多年的东西,自己却无法从心底轻松呢?这些宫殿,他在九龙寺时,无比的向往,而今住在这里,却感觉这奇冷无比。比起他住在九龙寺简单的阁楼里,这里有他的母后,众多宫人,以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看似得到了很多,但他握紧掌心,就会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哎……” 长叹一记,东方闲在拐角的地方站住了脚步,想了想,改了方向溱。 - 辰阳宫。 梅迦逽坐在房间里,这座宫殿比其他宫里都暖和,只因东方闲特意嘱咐了重洄,要多用一倍的暖炉来保温,而且炉边都得有人守着,免得伤了人或者出现什么着火的意外斩。 “梅姑娘,夜已深了,要不,奴婢服侍您安歇吧?”宫女小声的在梅迦逽身边问着她。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着。” 宫女看着梅迦逽,她的眼睛看不见,他们站在这里只要不说话,不等于就是她一个人待着吗? “梅姑娘,皇上下旨说不让我等离开。” “监视我?” 宫女立即否认,“不是不是,皇上是怕着宫里的火炉伤了姑娘您,我们在这,好照看着。” “我不乱走动,你们都去休息吧。” “这……” 宫女犯难。 “梅姑娘,我们不出声行不行,如果走了,被皇上知道,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梅迦逽没再说话。 大约这就是世人对皇位的一种忌惮,哪怕那个人曾经背着‘天下第一活佛’的名号,只要他坐上了那把椅子,便会让人心生畏惧,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大家的视线,他说的一句狠话都可能让许多人失了性命,他的喜怒哀乐操控着很多人的心情。 可,梅迦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东方闲才是活生生的人,在九龙寺的他,尽管与世无争,但那样的他,到底是让人感觉很远很远,远得触摸不到他的心情和灵魂。如今的他,有着世俗的烟火气息,虽是她不喜的,却亦是她可能能真正去了解的……人。 东方闲走近寝宫时,宫女正想施礼请安被他止了声音,脚步轻轻的走进房中,看到的,便是梅迦逽临窗而立的画面,半开着一扇窗子,凉白的雪花轻悠悠的飘进屋内。 重洄看到东方闲的手势,把手中的大氅呈了上去,随后对着房内的宫女们挥挥手,带着她们退出房间,留下东方闲和梅迦逽两人。 “别着凉了。” 东方闲将大氅抖开,披到梅迦逽的身上,拢好,系紧颌下的束带。 “怨我吧。” 等了片刻,梅迦逽问,“怨你什么?” “俊王爷的事情。” “与你何干?” 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愧疚,但梅迦逽觉得,他不必把任何事情都揽到他身上去。他是有让她心寒的地方,可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俊王爷的事情,他当时才六岁,可能什么叫谋朝篡位都不明白,自己母妃背地里为他安排的一切,他又哪里能知晓。若怨,该怨生他的人。 东方闲伸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飞进来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成水,沁凉。 “他是不得已的。” “嗯。你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他……你别怨。” 梅迦逽呼了呼气,怨什么呢?怎么怨呢?说到底,她并不认识真正的俊王爷,她认识的,是那个和俊王爷长相一样的男子,他不知父母是谁,不知生在何处,只知道他被太后娘娘所救,要按她的安排帮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他瞒她多年,却也在其他事情上真心相待她多年,除了他的真实出身。仔细想想,俊王爷是谁对她来说重要吗? “他这些年为你受了不少委屈。” 东方闲点头,“是。” 他们两人和俊王爷素来走得近,这些年,别看他人前风风光光嘻嘻哈哈的,离了人群,那种孤独和被人瞧不起的孤寂,大约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消化,断袖之癖在东淩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还是在一个王爷身上,当初东方烨没少为此事训斥他。 “百官们知道他每日要上朝了吗?” “嗯。” “二十多年,你也是该为他正名了。” - 第二天,天刚蒙亮。 德景宫的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他身后站着两排宫人,寒风中,衣袂飞飞。 宫里。 一个宫女小跑着进了寝宫,“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噢?” 刚从床上坐起的虞文挑高眉梢,闲儿他倒是真的来了。 宫女又道:“太后娘娘,皇上站在宫门外,未进殿内。” 林诗乐诧异了,服侍着虞文起床,轻声道:“太后娘娘,外头冷,要不要请闲……皇上进来烤烤火?” “他要想进来自然会进来,哀家的宫门可从没对他关着,自己要吹风受冻,由着他。” 虞文坐到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哀家这皱纹都能瞧出来了。” “太后娘娘天生丽质,怎么能说老呢。” “呵呵,哄人的话啊,诗乐你就别说了,这辈子,我听得多了,知道什么人说的是真话,什么人说的是假话,逃不出我这双眼睛。” “诗乐哪里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说假话啊。” 虞文笑着,漫不经心的坐着。宫女们给她梳头时,还挑了好几次发型,花了平时三倍的时间后,总算是满意了。 “太后娘娘,天冷,别凉着了。” “还是诗乐心疼哀家。” 最后待虞文出寝宫时,天色已亮堂,远眺目及景色清晰,唯寒冷不减。 “儿臣给母后请安。” 虞文笑着抬抬手,“免了免了,皇帝的安,哀家可难受得起,一大清早就在外候着,故意糟母后的心来的吧。”“儿臣不敢。” “你做都做了,哪里还不敢啊。”虞文走到东方闲面前,看着他头上的雪花,“当母亲的都心疼儿子,你雪地里站这么久,母后会不心疼?” 东方闲看着虞文,“天冷路滑,儿臣是来接母后去辰阳宫的。” 虞文笑,“辰阳宫离这可不近,皇帝你倒起的早。” “为了接母后,儿臣该的。” “走吧。” - 辰阳宫。 梅迦逽睁开眼睛,浑身又开始无力,虚弱得冷汗直流,今日不知道那解药何时才能拿来。 “皇上吉祥。太后娘娘吉祥。” 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宫女们的声音。 梅迦逽闭上眼睛,假寐。 “她可醒了?”是东方闲的声音。 “回皇上,梅姑娘尚未醒来。” 虞文道:“这里比哀家的德景宫暖和多了,难怪睡得踏实。” “母后亦可命人多摆些暖炉。” “不必了。母后的身子骨还没到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地步。”虞文慢慢的坐在耳室的主位上,“她未醒,哀家莫非要在这里等她?” 东方闲走过去,“自是不敢劳烦母后在此久候,还请母后把解药给儿臣,让儿臣进去给逽儿服下。” 虞文和东方闲对视许久。 你当真要为梅迦逽放低到这般身段? 儿臣欠她的,必定尽心竭力的补偿她! 你可知,你还欠了另一个真心为你付出的女子? 但眼下,儿臣只想补偿逽儿一人! “啊!” 不知为何,梅迦逽突然一声痛呼。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9, (“啊!”不知为何,梅迦逽突然一声痛呼。) 想也没想的,东方闲转身便冲进了寝宫里,一把拉开在床边探头准备去询问梅迦逽情况的宫女,撩起床幔,紧张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逽儿。” 梅迦逽满头大汗,痛苦的皱着眉头,“好痛。” “哪?溱” 听到梅迦逽喊痛,东方闲也不敢轻易的碰她,心急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全身都痛。” “会不会是……斩” 话没有说完,东方闲转身走出寝宫,面色凝重的站到虞文面前。 “母妃,请给我解药。” 虞文慢悠悠的看了眼林诗乐,示意她把解药给东方闲。 林诗乐将解药拿出来,手指还没有完全展开,东方闲快速拈过她手心的黄色药丸,急步走进房间。 “拿温水来。” 扶着梅迦逽将解药吃下去,东方闲就势坐在床边,把她抱在胸口,细心的为她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微微的蹙眉。 “怎么出这么多汗?”衣服都湿透了。 体力恢复中的梅迦逽没有说话,靠着东方闲轻轻吐纳着,虞文的迷.药确实厉害,居然要连着折磨她七天,而且看她的解药,赤,橙,黄,相信明天就是绿色。 “逽儿,擦个身子换套干的衣裳吧。” 梅迦逽点头。 “来人。” 宫女走到东方闲面前,“伺候梅……姑娘沐浴更衣。” “是。” - 梅迦逽在沐浴时,东方闲在辰阳宫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出来,而上朝的时间到了,便走到虞文的面前。 “母后,儿臣早朝去了。” “嗯。” 东方闲看了看虞文,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催她,便转身走出宫。 宫外,东方闲低声吩咐重洄。 “派两个人在此。” 重洄一听便明白,安排了两个特别机灵的小太监在辰阳宫外查看着情况。 - 乾坤大殿。 今日的早朝出现了两个特别的人,百官们免不得交头接耳。 一个是一身王爷朝服的东方潜,一个是一身武将朝服的梅天骁。 东方潜的断袖之名早已深入人心,虽然他帮东方闲暗中笼络不少官员,但很多人对他的喜好还是抱着很大的怀疑,在他们看来,空穴来风,既然坊间都说俊王爷是断袖,那必然有什么事被大家撞见,难道让他们这些举止正派的朝廷官员和一个性好龙阳的伪男子在一起议事? 对于梅天骁的出现,大部分的人则以为,是梅仁杰开始认同新帝的表现,如果他不认同,以梅仁杰的脾气怎会同意自己的三子出现在乾坤大殿?如果真是这样,倒真不失是一个好的现象,有了梅仁杰的支持,帝京的一些前朝老官员相信都会少很多抵触心理。 “皇上驾到!” 百官行礼,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目光从东方潜和梅天骁的身上扫过,嘴角微微勾起,他们胆子倒真够大,他还没为他们铺垫就出现了,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和群臣废口舌了。 “众卿平身。” 早朝时,东方闲有了一次意外的走神。想起辰阳宫的梅迦逽,他免不得担心,她眼睛看不见,宫女又不是她贴身的侍女,母后和诗乐还在辰阳宫,若是对她做什么,她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以她傲气的性子,必然不会吃母后的那一套,不管硬软,她都习惯按自己的方式做,真怕她吃亏。 “皇上。” “皇上。” 重洄在旁边小声的喊着东方闲。 “皇上。” 东方闲看着他,难道是逽儿出什么事了? 重洄眼神示意了一下殿中,东方闲反应过来。 “徐爱卿你说一遍。” “启禀皇上,城外驻军今日开始撤军,臣估测,他们是退回到各军原本的驻地,不知皇上是否觉得妥当?” 东方闲看着徐青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消息,他知道逽儿会说服那些人撤军。自然他也知道,她这样做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东淩的安全和百姓。但他还是很高兴听到那些人撤退的消息,这势必让他没有了西线的顾虑,南线是他自己的人马,现在他只需安心的对付北方的归宗天和尉迟德,拿下他们之后,他就能有喘口气的时间,好好整理东淩内外,想想下一步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而且,西线回稳还有重要的作用。母后会忌惮逽儿的势力,就算她不是他的辅国大将军,就算她不是一宫之妃,仅凭她这些年打下的基础,母后都不敢对她造次太多。这也能让他对她的安危稍稍放下心。 “他们本就是西线驻军,撤回原驻地亦是该的。” 徐青玄似乎是想听到东方闲说点别的,这样轻松就让他们走,他是不愿的。 “皇上,依臣之见,不该让他们撤回原地。” “你说。” “西线各军一直都是原辅国大将军掌管,而今梅将军未出任我现在的辅国大将军,这些军队便是各自的将军统领,这些将军们多年带兵,早已在原驻地成了首领一般,若梅将军一直不为皇上所用,这些将军要由谁来管理?其二,他们驻守西线,西楚素来是我东淩的大敌,这些将军到底有多少人愿臣服陛下,我们尚不得知,放他们回去犹如放虎归山,到时说不定后患无穷,为我朝的稳固带来麻烦。” 东方闲点头。 “徐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所以,皇上,臣觉得,应该阻止西线各军的撤回。” 一时,大殿里不少的人跟着附和。 东方潜轻轻笑了笑,抬手摸摸鼻子,嬉笑的看着徐青玄。 “本王有不同的意见,不知,可否一讲?” 东方闲抬了抬手,“讲吧。” “西线各军撤回确实会成为后患,这一点,本王不否认。但,现在我们拿什么阻止他们回驻地?西线的祈邙关,西北的守军,全部都一兵未出,现在城外的不过西线的一半布防人马,西线的战斗力我们早有所见,用现在南线的人马去拦截他们吗?如果西线军队来一个两面夹击,我们的人马会遭遇什么结果,大家可以自由发挥的想想。”东方潜笑,“一旦南线和西线混战起来,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北防线会有什么动作,大家用用脑子。” 徐青玄大声道:“按俊王爷的意思,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驻军回去?”“或者,徐老你有更好的法子,本王愿听其详。” “你!” 徐青玄气得胡子一抖,他不过是不想留后患。 东方闲垂眸,轻轻笑了笑,“好了,此事众爱卿下朝后再好好想想,若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可禀于朕。” 徐青玄看着东方闲随意的应付这个大问题,内心不由得着急。他哪里知道,他的担心是对,但对于东方闲来说,西线还不是目前急要解决的问题。他徐青玄想到,他东方闲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徐青玄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逽儿不会眼看着东淩发生内乱的,这是她劝大家撤军最主要的原因,他有这点自信,自然就不担心西线在短时间内出问题。 早朝持续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似乎大家都有很多的问题和发现,每一件,东方闲都认真听着,和群臣商议着。 最后重洄说‘退朝’时,东方闲几乎是立时就站了起来,让大臣们惊讶了一番。 皇上缘何这么着急? 从乾坤大殿到辰阳宫不算近,东方闲走的很快,重洄和其他的宫人都是小跑着才跟上他的脚步,天冷路滑的苦半丝都不敢想。 半路,重洄安排的两个小太监中一个快速的朝他们跑来。 重洄一见,心下道,不好了,莫不是辰阳宫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真要急皇上了。 “皇上。” 小太监扑到东方闲面前。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0, (“皇上。”小太监扑到东方闲面前。) 东方闲忙问,“赶紧说。” “梅姑娘沐浴后,太后娘娘请她在辰阳宫用餐,本来好好的,不知怎得,里面出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奴才不敢怠慢,立即跑来向皇上禀报。” 小太监的话音还没消失,东方闲的身影已在几步开外,重洄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追赶。哎呀呀,还真是出了岔子,真是愁人。 滠- 辰阳宫。 “梅迦逽!” 东方闲在门外听到他母亲一声肃喝,快速的迈进门,只见梅迦逽蹲在地上摸索的收拾着破碎的瓷器碎片均。 “逽儿!” 一个明黄的身影闪到梅迦逽的跟前,将她拉起,查看着她的手指,果真是不该让母后留在辰阳宫,她一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坐在桌边的虞文看着东方闲,脸色很差,似乎对他的突然出现颇为不满。 “皇帝这么早就下朝了?” 东方闲将梅迦逽扶着坐到椅子上,看着虞文。 “儿臣以为,今日早朝甚久。” 虞文表情严肃,“你刚登基,万事待兴,百官也需要你的整顿,还是多该把心思花到朝政上。哀家以为,御书房才是皇帝该时时不忘去的地方。” “母后教训的是,每个人都有其该去的地方,恪守本分,方能获得一方安宁。” “你!” 虞文柳眉挑起,对东方闲的话大为不满。 “皇帝的意思是哀家不该在辰阳宫吗?” “母后在宫中多年,规矩比儿臣知晓得详细,儿臣不敢妄自论断。” 虞文从椅子上忽的站起,“着辰阳宫哀家还真不愿意多待,若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哪里有今天这事!也好,辰阳宫是皇帝你待的地方,德景宫是哀家的宫寝,以后也请皇帝不要去哀家的宫里。” 东方闲蹙眉叫住转身欲走的虞文。 “母后请留步。” 虞文端着姿态,未有转身,“皇帝还有什么要训斥的吗?” “儿臣不敢。但请母后把日后的解药给儿臣,免得儿臣打搅了母后的早寝。” “哀家身上,没有解药。” “如果母后身上没有,那儿臣只好亲自将逽儿送到祈邙关去。听说那里有位军中神医,能治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儿臣想,如今东淩西线的军防都已扎稳,逽儿对西线的防御又是极其熟悉,她在那儿,必然十分放心。” 虞文一怔,听出了东方闲话外之音。 城外驻军全部撤回了? 虞文不傻,梅迦逽在东淩西线的操控能力无人能及,东方闲帝位还未完全稳固,她不能得罪这个前朝辅国大将军,弄不好,北线就抓着机会来推翻他们重新送东方烨上位,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的梅迦逽,她还惹不得。 “哀家回宫后,会让诗乐送来的。” “谢母后。” 整个过程,梅迦逽都一言不发,但她能感觉到有双眼睛一直狠狠的等着她,十分不满。 待虞文走后,梅迦逽才轻声道:“其实,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还有,也是我不够礼貌,她问了许多东西,我都没有回答,才惹得她不快。” 东方闲低头看着梅迦逽,“你不必为她们说好话。” “我不是当好人,事实就是她们没有为难我。” 也许是没有为难她,但在东方闲的眼睛里,他离开辰阳宫她们就不该继续留在那儿,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对于一个眼睛不方便的女子都是种伤害,他不信自己的母后会在他离开后和颜悦色的对她。 “好了,不说这个了。陈子进他们撤军了。” “嗯。” 梅迦逽笑了下,“你不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东方闲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梅迦逽的意思,她难道是说……她是他…… “呵呵,我说的是她们。” “噢。” 东方闲为自己的无解干干的笑了笑,“让母后知道,才能拿到你的解药。” “小七。” “嗯?” “我想见我爹他们。” 东方闲凝眉,其实这些日子他也看得出她想家人,只不过送她去梅府不妥,梅仁杰至今未有认同他,而他把她‘囚禁’在辰阳宫一事百官们都有所知道,如果送她回府,旁人会以为梅家归顺了他,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但对梅家的名声来说,不太好。 - 第二日。 东方闲去德景宫的路上遇到了林诗乐。 “皇上。” 施礼的林诗乐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眼睛,只是微微有些感觉她并不十分甘愿似的。 “起来吧。” 多日来,东方闲第一次正视林诗乐,这一次,没有旁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多年过来,她身上少了当年的柔弱,多了几分冷艳,眼中也多了几分明显的功利色彩,也许她的心还是只为他好,但他在九龙寺见过太多世间之人,每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他们内心深处藏不了的欲.望,尽管她比当年还要美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变了,不再似当初的纯净,她对他太过强烈的渴望让他有些不悦。仿佛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辜负她,看到她的眼睛就像看到她无声的在厉讨他的不是,可她有没有想过,他最恨别人欺骗她,而她竟然和母后一起欺骗七年之久,时间太长了,长得他都不敢再去信任她们了。对于她们,他现在不敢靠近,也不想靠近。 林诗乐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东方闲,欲说还休。 “太后让你来的?”东方闲问。 “是。” 闻言,东方闲伸出手。 看着手心里的四颗解药,东方闲转身便走。 “皇上。”林诗乐急促的叫住他。 东方闲停住,“请代朕向太后娘娘说声感谢。” “皇上。” 看着东方闲继续走,林诗乐跑到他的面前。 “闲。” “闲,就算你要罚我,我也要这样叫你。难道你还在为昨天辰阳宫的事情生气吗?你相信太后娘娘和我,我们真的没有对梅迦逽做什么,我们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而且,她不让宫女去收拾,自己蹲下去摸捡的。她在装可怜,她根本就是等你进来看到那一幕。她不是个好人,她心机很重的。她在里间我们啊。” 东方闲浓眉挑瞪,“够了!” “闲。” “你说的太多了。”东方闲冷冷的看着林诗乐,“来人。” 重洄走到东方闲的身边。 “宫女林诗乐以下犯上,重杖二十。” 重洄愣了愣,这…… 东方闲的背影快步消失在寒风的雪地里,留下一脸泪痕的林诗乐孤独的站在风中,她想问他,为什么她辛辛苦苦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现在不感激她,反而还这么讨厌她,难道他真的忘记了他们的小时候吗?他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梅迦逽?她和太后娘娘不过是欺骗了他一个局,但她们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他好啊,为什么他就这么不理解呢?一个皇子,没有帝位,那便什么都没有,难道他真的一开始就不想要当皇帝吗? 看着东方闲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林诗乐苦笑,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吗?如果是这样,她活着有什么意思。 重洄还来不及反应时,林诗乐突然跑向附近的禁卫军,抽出一把佩刀,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快,拉住她!” 重洄大惊失色的跑向林诗乐,侍卫和她的拉扯中,她纤细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手心也被刀刃划到,流出了怵目的猩红。 最后,两名侍卫用力架住了自杀的林诗乐。 重洄看着她,急忙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赶紧去叫御医。” “是。” 林诗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问,她死了,他会伤心吗?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1, 辰阳宫。 喂梅迦逽吃完解药的东方闲正打算陪她说会话,重洄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到他们的模样,欲言又止。 “重洄。” “哎,奴才在。” 东方闲看着重洄,“有什么事,说吧。滠” 重洄看了看梅迦逽,有些忌讳。 “无碍,你说。” “林姑娘刚拔刀自杀,幸得侍卫们拦下。钧” 东方闲和梅迦逽借怔了下,林诗乐自杀? 虽然他的动作很细微,可梅迦逽还是感觉到了,在听到林诗乐自杀的一刻,她身边的男子有一个欲往外走的动作,只是不知为何,他又坐回了她的床边,且声音冷淡的说着话。 “可让御医过去了?” “御医正赶往德景宫。” “嗯。”东方闲浅浅的蹙眉,“朕是杖责她二十,未有要她的命。待她康复,罚责依旧。” “是。” 重洄退出去后,寝宫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应该去看看她。”梅迦逽首先打破宁静。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见她脸色好了一些,帮她拉了拉被褥,没有回她的话,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回。 梅迦逽又道:“你不必忌讳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为你做了很多,便不看这些年的,曾经你们在辰州的那些,也足够让你去看她一眼。” 他罚她棍杖二十,那不单单是打她的身,是生生打在她的心头。疼的,未必是看得见的伤。 “赏罚必须分明。她以下犯上,若不正这次,日后岂非人人都对朕放肆了。” “呵……” 梅迦逽轻笑,“这皇宫里,如今还有谁敢对你不敬。” 若有,怕也仅一人了。 - 下午饭后。 梅迦逽躺在美人靠里小憩,周围的炉火红旺明明,房间里暖如喜春。 重洄领着梅仁杰走进辰阳宫时,特意放轻了脚步,见梅迦逽在休憩,转身看着梅仁杰,小声道:“梅大人,老奴就领你到这了,皇上不在,你们父女若有什么话,尽可直说。” 梅仁杰点点头,看着梅迦逽,走了过去。 重洄执着净鞭退了出来。 梅仁杰在离梅迦逽最近的一个暖炉边坐下,见她睡的安稳,便没有吵醒她。但似乎是父女心灵相通,梅迦逽悠悠转醒。 “四儿。” 梅迦逽愣住,不可置信的唤了声,“爹?” “是我。”梅仁杰起身走了过去,“四儿,是爹。” “爹,你怎么来了?”梅迦逽欣喜不已,从美人靠上坐了起来,伸手去摸索。 梅仁杰伸手握住梅迦逽伸出的手,被她拉着一并坐在美人靠上,眼中慈爱的光芒一下将她笼罩,看着她的脸庞,心疼不已。 “四儿,是爹对不起你。” “爹,你说什么呢。” “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的养大你,没想到,让你受这么多的苦。是爹对不起你。”梅仁杰看了看辰阳宫里四周的环境,“他对你,好吗?” 梅迦逽点头。 “你到现在还为他说好话?他这可是囚禁你啊。” “爹,囚禁我的,不是他。” 梅仁杰大惊,“难道是太后娘娘?我听说当年的太文贵妃并没有死,可是当真?” “是。她没死。而且,她就是龙翼的组织者。” 梅仁杰惊诧不已,龙翼那个组织他耳闻甚多,是个除暴安良专门宰杀贪官污吏的组织,只是没想到,竟会是当年的文贵妃在统领。 “这么说,太后娘娘有功夫?” “嗯,想来,不低。” “真没想到啊,没想到。” 梅迦逽颇为无力的道:“爹,我们没想到的事情还很多。” “噢,你说说。” 知道自己爹来辰阳宫肯定是东方闲接进宫的,梅迦逽也不怕他在周围安插什么监视他们的人,他既接爹来见她,就该料到他们父女会说些什么,他都默许了她,她又何来什么顾忌。 于是,梅迦逽把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和发现对梅仁杰一五一十的说开来…… - 德景宫。 林诗乐躺在床上,脖子和手上都被包扎着,一双眼睛失神的看着被单,不说话,也不像上午一样哭闹,看得一旁的虞文忍不住叹气。这是个傻丫头,遇到这么点事儿就寻死觅活的,要是搁她也这般想不开,都不知道抹多少次脖子了,就是九命狸猫都没法活到现在。 “诗乐啊。哀家跟你说,这皇宫里,没‘同情’一词,你如此脆弱,如何生存的下去。” 见林诗乐不为所动,虞文又道:“闲儿一早就说了,称他为‘皇上’,这是规矩,是应该的。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辰州的七王爷,也不是九龙寺的闲空大师,他是嘉德帝。既是天子,你叫他皇上又什么为难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呼天子名讳,他只杖责你二十,算够轻了。若换了其他帝王,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听到这里,林诗乐的情绪才稍稍有些缓和的迹象。 “诗乐,你跟哀家日子不短了,你且放心,哀家视你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不会亏待你的。” 纵是虞文这样说,林诗乐还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她的心不在乎那些‘亏待’,她只想那个男子再像在辰州那般在乎她,她要的,是他。 “哀家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哀家自会让闲儿送给你。” 虞文道:“未必是一顶后冠,但,一个妃位还是必定可以的。” 在虞文想来,一个皇帝要坐稳那把龙椅,除了朝堂和军队,后宫也是关键的地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帮闲儿更稳坐江山的重要砝码,皇后那个位子,必须是一个有家势背景的姑娘坐上,只有这样,才会笼络到最得力帮助闲儿的大员。其他的妃位也不可以随便轻视。但,让诗乐当个妃子,不算什么难事。之后她能不能凭自己的能力留住闲儿,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林诗乐刚想说什么,听到一声。 “皇上驾到。” 他来了? 林诗乐的眼睛里立即放出溢彩的光芒,他到底还是来看她了,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皇上吉祥。” “皇上吉祥。” 连连的问安声让床上的林诗乐喜难自禁,但又努力压抑着自己喜悦的情绪,直到见到东方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才镇定下来,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楚楚可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免了。” 虞文故意摆出脸色给东方闲。 “母后似乎不高兴?” “高兴?”虞文哼声,“哪里有事情让哀家高兴啊。先是被皇帝你逼着交出解药,现在又看着你欺负诗乐。你让母后怎么高兴?闲儿啊,诗乐纵有万般不是,她也是你的恩人,以前为你出生入死的,没少吃苦,你怎得就如此狠心?” “母后,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儿臣登基始初,万事都需规矩,若不然,何以立威立信。” 虞文摆手,“罢了罢了,哀家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现在是皇帝,母后老了,不能管你了,你也不需要母后教了。” 东方闲微微弯腰,“儿臣幼时母后的教诲犹言在耳,儿臣不敢忘。” “话倒是中听。” 东方闲微微一笑,这才把目光转到床上的林诗乐身上,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拧了下眉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奴婢参见皇上。” 林诗乐从床上下来给东方闲请安。 犹豫了片刻,东方闲上前,伸手扶起林诗乐。 “起来吧。” “谢皇上。” 得到东方闲亲手相扶的林诗乐眼底带着笑意,他果然还是在乎自己,只是被她和太后娘娘的欺骗气昏了,只要她出事,他还是会担心。只要确定这一点,她就不担心他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她和他有着梅迦逽永远都没法相比的经历和时长,他生命里最爱他的女人,一定是她。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2, 辰阳宫。 梅迦逽将自己的发现和疑惑都对梅仁杰说完,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爹。” 梅仁杰拍拍梅迦逽的手,他的女儿,他心疼。 “爹,我好累。滟” 也许那个人能感觉到她累,但是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说出来,直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对爹说完,她才觉得心头压抑的事情都一次性找到了出口,虽然问题没有解决,但总算不是她一个在想这些问题了,她还有一个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永远对她真心的爹。说完,她才说出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感觉,她好累,真的好累。 梅仁杰愈发心疼起来,“四儿,爹明白。” 梅迦逽靠着梅仁杰休息了一会,想到了梅府的其他人,便问起他们的情况挞。 “爹,府里的其他人都好吗?” “嗯。都好。” “那些被俊王爷留住的人呢?” 梅仁杰点头,“那些人都被安全的送回了梅府。” “爹。” “什么?” 梅迦逽有些犹豫,“大姐,二哥,三哥,他们都好吗?” 梅仁杰和梅迦逽一样,微微有些迟疑,“他们都挺好的。” “爹?” “你大姐很快要再次嫁人了。” 梅迦逽惊喜了,“哪家?” “现任兵部尚书柳如挥的长子。” 原来,梅娉婷曾在十八岁那年出嫁过一次,迎亲的队伍在半道上出了意外,一场与两家无关的劫杀将新郎官误杀。那天,梅娉婷没有从梅府嫁出去,之后,京城说她是不祥的女子,再难有上门提亲的人,便一直耽误到现在。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提亲,当爹的梅仁杰内心纠结难展。不同意,说不定要耽搁娉婷的一辈子;若答应吧,对方是现任兵部尚书,她一个前朝宰相和柳如挥当亲家,感觉上怎么都不舒服。 “爹,你同意了吗?” “你觉得爹该同意吗?” 梅迦逽想了想,“大姐自己想嫁吗?” “老留在家,她也顶了不少年的压力了,若能嫁,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这么说,大姐想。” 梅仁杰皱眉,“但是柳家……” “呵呵,爹,你想多了,柳家是柳家,梅家是梅家,各为其主,无可厚非。不要因为我们的顾忌耽误了大姐。如果柳家是个不错的人家,娶大姐的男子品德皆可,倒不妨结了这么亲。换个角度想想,哪怕我们梅家有一天不在了,柳家也会力保大姐,兵部尚书的职位不低,姐姐在那家,挺好的。” 梅仁杰点点头。 “二哥和三哥呢?” “别提你三哥,那个逆子。” 想到梅天骁,梅仁杰的气不打一处来,对自己的三子认同新帝非常不满,他梅仁杰一生忠心为人,从不让人有半点可说的把柄,没想到到老了,还要听到别人在他的面前说他三子的闲话。那些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代英才识得明主’等等夸赞梅天骁的话在他耳朵里都是嘲讽。 梅迦逽试探的问,“他不是……回了军营?” “岂止是回了军营。还接受了新帝的提拔。真是想气死我。” “呵呵……” “你还笑?”梅仁杰叹气,“哎,爹真要被你三哥活活气死。” “爹,三哥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武将哪里有你那么缜密的心思。在他看来,有个好皇帝,有好的机会让他发挥就足够了,哪里会想到旁的。” 当东方闲称帝后,每次想到梅家,她都知道,如果真有人认同他,第一个人必然是她的三哥,她太了解他了。这么多年她都不吭提拔他为要职,就是担心他的性子要坏事,想多历练他一些。没想到,这次还是让他得了个机会,莽撞的性格,日后他必定要遭遇挫折才能变得老练。 “哎……” 梅仁杰长叹。 “爹,别气了。” “爹不是气,是不知道你二哥怎么样了。” 梅迦逽脸上淡淡的笑意隐去,问道:“二哥怎么了?” 想起梅苍云,梅仁杰脸上变得凝重,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温文尔雅的二子怎会在帝京的大街上强.暴良家妇女,当官差送信到梅府时,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哎,不提,不提也罢。” 心中有过东方闲对梅苍云评价的梅迦逽追问:“二哥到底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 “他啊……他真是丢我梅家的脸。” 梅迦逽的心一紧,难道二哥和她的事情被…… “那日,也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在大街上对姑娘家强拉硬抱,被人绑着送到了官府。” “二哥不是那样的人。” “府中没人相信他是那种登徒子,但大街上,众多人都看到了,怎么辩解?” 梅迦逽问,“那现在二哥情况如何?” “被他欺负的是个富商家小姐,人家姑娘回去后寻死觅活,她家要求从严判你二哥。所以……” 梅迦逽知道,为这种不光彩的事,她爹是绝对卖不下老脸去官府周.旋,富家若存心想重判二哥,只怕是跑不掉囹圄之灾。 “二哥现在被关在牢中?” 梅仁杰叹气,“被流放到了北荒。” 什么?! 流放北荒! “怎么判这么重?” 梅仁杰无奈,“这帝京,哪里有不见风使陀的官员啊。” 他迟迟不认同新帝,那些官员们对梅家哪里有什么好脸色和态度,只怕多少人恨不得梅家从帝京消失,现在抓到机会,自然是想好好做出点什么讨新帝欢心了。 “二哥纵是真那般无理,也不该如此重责,简直是乱来。” “四儿,现在你我手中无实权,梅家能安然度日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可以说理的地方。更何况,苍云的性子我们都了解,这事出的蹊跷,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对付梅家,与其把事情弄得复杂,倒不如让他去北荒。起码,将来真出什么事,他还能在外面保住一条命。” 梅迦逽蹙眉,这事来得太奇怪了,二哥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已让她很惊讶了,他怎么可能还在大街上对不认识的女子做出荒唐的事情? “四儿,你在宫中,可是真好?” 梅迦逽点头,“爹,放心吧,他真的没有为难我。” “那太后娘娘呢?你可和她有过谈话?” “嗯。打了几次交道。” “如何?” “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梅迦逽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对着梅仁杰道:“爹,出去后,你想办法让王伯密查下龙翼的真实势力,越详细越好。” “嗯。” “还有,查下京畿南部和南晋东线的人马具体有多少,将军又是哪些。” “好。” 梅仁杰看着梅迦逽,问她,“四儿,你告诉爹,你有没有想过归顺新帝?” 梅迦逽沉默。 过了许久。 “爹,你会认同他吗?” 梅仁杰想了想,看着门外,仿佛想看清未来的路。 “爹服侍了两个天子,这辈子,看到的明争暗斗实在太多了,不想再涉及官场了。”梅仁杰紧握梅迦逽的手,“爹想颐养天年,想看到你寻个好人家,想看着你们儿女绕膝。” “爹,我此生都不会归顺新帝。”梅迦逽口气很肯定,“但是,我想让四国统一。只要大一统,百姓才能真的过安康的日子。国分为四,战乱必然不会终止。” “四儿,你是想告诉爹,你不会是嘉德帝的辅国大将军,但你会是苍生的大将军吗?” 梅迦逽点头。 这辈子,如果此事做到,她将无憾。到时,离开帝京,毫无牵挂。天下再没有奇女子梅迦逽的传说,她只是一个留在人们心中的故事。 “可是,四儿啊,你可知,你的愿望有多大啊。” “但爹,如果我们都是这样想,那就有可能实现。” 梅仁杰不舍的看着梅迦逽,这个梦,太大了,会把她压得太紧。 ----3093字---- 格子:1,新年快乐! 很高兴我又能在新年伊始的时候和大家说【新年快乐】,这表示我们在一起又走过了一年,我很高兴能与你们相遇。 2,2013年1月,东方闲冲【鲜花榜】,希望大家能支持他,这也是本文第一次冲榜,格子谢谢大家了。 3,昨天(2013-1-1元旦)本身是有更新的,但是临晚上格子一朋友出了点状况,格子陪她用了不少时间,致使本文更新不及时,希望大家谅解。特在2号凌晨3点16送更新来。抱歉。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3 梅仁杰到辰阳宫见梅迦逽的当晚,东方闲并没有去寝宫找她,只是在第二天她迷.药发作之前给她送了一颗解药,见她吃下之后便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连续了两天东方闲和梅迦逽没什么交流后,最后一天。 梅迦逽将第七颗解药吃下,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拂去,顿觉轻松了不少,人的精气神一下就好了起来。 “解药都吃完了。”东方闲说。 “这些日子劳烦你了。漭”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平静的脸庞,略略犹豫了一下,说道:“涅槃两人,母后暂且不打算放她们出来,这件事,我似乎帮不到你。” “太后娘娘心思缜密,又怎会冒险将涅槃与德叔还给我。” 梅迦逽似乎早就猜到了虞文的作法,一点都不吃惊,她感觉有些诧异的是东方闲居然会这么直接的就给她说了这件事,她以为,他该问的是那天爹来辰阳宫找她的事情,不过他不问,她自然也就不提了。人,定是他允许进宫的。只是不知,他可否允许她离宫度。 “料想,母后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梅迦逽笑,“生不如死应该比死更难受。你可否递我传话给太后娘娘?” “什么话?” “我梅迦逽其实没什么耐心。” 东方闲吃惊一记,很快,他就明白梅迦逽的意图,应了她。 “好。” 身体恢复完全之后,梅迦逽起床,一身整齐衣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虽看不见,却知东方闲没有离开,将房中的宫女们都退下后,问了一件心中埋了几天的事情。 “有件事,你可否据实以告?” 反背着双手的东方闲转身看着娉婷玉立的梅迦逽,“嗯。” “我二哥梅苍云,是因为你才流放北荒的吗?”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有一会的沉默,决定接梅仁杰进宫让他们父女见面时就想到了她会知道梅苍云的事情,这些天不见她问,以为是忘记了,可到底还是在她心底有一丝分量。 “听说他在大街上轻薄良家女子。” 梅迦逽循声走到东方闲的面前,“你可以直接回答我。” 堂堂天子,若非大案要案,又怎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还能知晓梅苍云犯了什么事,不觉疑问么?江山初定,百业待兴,他每天忙若日理万机,怎会有闲心逸致过问这等小事。如不是他授意或者操控,她绝不认为帝京的官府小员会将此等事情上报给他,乾文殿的那些大臣们一准把这些鸡毛小事给处理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 “是。” “他纵有错,也不致流放北荒之地。” 东方闲口气略有不满,“你这算是责备我吗?” “天子处事,应以公平公正自量。” “你当我是天子吗?”东方闲问。 “东淩百姓现在当你是天子。” 东方闲再问,“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你想是我心中的天子吗?” 一句话,东方闲沉默了。 如果答,他想,那是否他就真的是她心中的天子,他下的任何圣旨都能在她那产生不可抗拒的力量吗?他想她暂任辅国大将军,她会吗?他想收她进宫,她愿意吗?他想的很多事情,她都会答应吗?如果她都不能,他想又怎样呢? 可事实上,他不想在她的心里是个天子,或许准确的说,不想单单只是个天子。天子为上,那样的他与她之间总有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他希望他们能交流,能有心的交流,不是天子与重臣的关系,是男人与女人的心灵契合。时至今日,每每午夜宁静,他都很清楚的知道,他只想和她有心的沟通,那份强烈是希望感,连当年林诗乐都没有给过他。他没想过,这一生,做到九五之尊的位子上,却渴望和一个女子有平等相待的机会。这个机会曾经日日时时摆在他面前,唾手可得,而今却遥不可及。 梅迦逽无力的说道:“小七,这辈子,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当你是天子。” 良久之后,梅迦逽听到一句。 “没有关系。” 因为,他本来也不想在她生命里以君王的身份结束。 “我二哥……”梅迦逽停顿了一下,“你可不可……让他回来?” 这一次,东方闲想也没想的很快回答了梅迦逽。 “不可以。” “他罪不致……”梅迦逽加重声音道,“而且,你难道以后能心安?” “为什么不能?” “他明明就是被你陷害的。” 东方闲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勾起嘴角,有些坏坏的调皮,“你拿出证据啊。” “你……” 梅迦逽没想到东方闲一介七尺男儿竟然在她面前耍赖起来,而且居然是他,他竟然还有这样不认账的一面,让她真是不敢置信。 “凭我对你,对二哥的了解,我肯定就是你。” “没有证据,我说不是我,天下谁敢说是我指使的。” “除了你,没有别人。” 东方闲笑,“为什么?” “你心里对他有偏见。” “我和他没接触过,怎么可能,不要乱指责我。” 梅迦逽走近东方闲,几乎贴着他,用手戳着他的胸膛,“你敢大声的说你没有动手脚吗?”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纤纤玉指点在他的胸膛上,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升起。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两条有力的手臂搂着她的纤腰,微微低头看着一脸惊讶的她,心中的欢喜越来越多。 “不敢。” 他还真不敢说自己没动手脚,好吧,他承认,她猜的都对了,就是他故意的,他不能明目张胆的下旨去梅家拿人,可他又咽不下当初梅苍云对她做的事,思来想去,只好用这样的法子把他弄出帝京,越远越好,免得他看到就烦。 梅迦逽挣扎几下,想离开东方闲的怀抱,却不得果,双手抵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没你原来的紫竹香好闻。” 东方闲愣了愣,明白过来,轻笑。 “是。” “你干嘛非和我二哥过不去?” 梅迦逽多少顾念着兄妹情,北荒之地太偏远,二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她是真心的不舍。 东方闲直接一句话堵了梅迦逽所有的心思,“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女人被别人的又抱又亲?” 何况他还是一个九五之尊,他等着收拾梅苍云的一天等很久了,他是个男人,就算在佛庙里待过,那也不可能磨去他做为男人的对自己所有物的本能独占欲。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果然接不上话。而且,是很久很久都想不到一句话来说,她真是…… 词穷了! 她什么时候是他的女人了? 她什么时候和二哥又抱又亲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他怎么就不想想,和她又抱又亲的人,只有他。 忽然之间,梅迦逽想到了祈邙关雪夜的一件事,那件事许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心里,提及到此,她又想了,她的清白…… 莫名的,梅迦逽伤感起来,抵着东方闲胸口的手臂慢慢无力。这细微的变化被东方闲感觉到,以为她是被梅苍云的事件影响了心情,收紧手臂,声音温和的与她说话。 “男人间的事情,就让男人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吧。” 如果有朝一日,梅苍云能自己从北荒之地回到帝京,他绝无二话,但他若没本事,便怨不得他。身为人兄,就不该有出格的举动。 梅迦逽没有再说话,任由东方闲静静的抱着她。 重洄从宫外急匆匆进来时,见到东方闲和梅迦逽相拥,一下顿步,不知该不该打扰了。可,事情确实很急。 片刻后,东方闲放开梅迦逽,侧身说话。 “进来吧。”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4 (片刻后,东方闲放开梅迦逽,侧身说话,“进来吧。”) 重洄急步走了进来,轻声道:“皇上,俊王爷求见。” 东方潜? “王爷说有很急的事情。” 东方闲浅浅的蹙了下眉头,完全放开梅迦逽,“他在哪?漭” “辰阳宫外。” “让他进来吧。” “是。妒” 重洄出去没多久,东方潜便快步走了进来,见到东方闲,匆匆施了一个礼后,见梅迦逽在场,附耳到他的身边,简明的说了几个字。 东方闲眸光一闪,似乎也对这突然而至的消息有些吃惊,和东方潜对视了一眼,抬腿朝宫外走去。只是,他刚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看了眼疑惑不解的东方潜,转身对着梅迦逽说了实话。 “逽儿。” 梅迦逽正了正脸庞,表示自己在听他的话。 东方闲走回梅迦逽的身边,牵过她的手,“找到东方烨和东方恪了。” 什么?! 梅迦逽为听到的消息怔了下,“他们在哪?” “俊王爷带着人马追踪到了他们,在和他们对战时,龙翼的人出现了。”东方闲停了下,留心观察着梅迦逽神情的变化,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说道,“两方的人马合力抓住了他们,现在正关押在西宫。” 西宫,冷宫群中构造最封闭的一个宫殿,仅有一个宫门进出,且窗户在建造时就用千斤石凿成,人关押在里面,若非铜制大门从外打开,可谓真正的有进无出。 梅迦逽问,“韩莲和东方渟是不是也关在那?” “嗯。” 东方潜在一旁轻声催促道:“皇上,我们过去吧。” “嗯。” 原本,若是东方潜一人抓回了东方烨父子,东方闲倒也不必这么着急的去西宫。但眼下情况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期,龙翼也参与进来,明显表示太后娘娘虞文也知道了此事。她护子心切,这龙椅是她谋了多年才为东方闲抢来的,她断不可让东方烨和东方恪活在这世上,免得后患无穷。 梅迦逽亦知,韩莲和东方渟之所以一直被关在西宫留着命,不过也是虞文想用她们来吸引东方烨前来救她们,夫妻情深,她不信东方烨会不管自己的皇后和长公主。现在东方烨和东方恪被抓,太后娘娘只怕欣喜若狂了。她真是低估了龙翼的实力,居然会这么快的找到东方烨。当初若知江湖传言赞誉有加的龙翼组织真实目的是这样不堪,她一定会将其剿灭,而不是让百姓对她们赞不绝口。想来,虞文是深谙民心所向这个能决定江山大统是否真正安稳的法宝,居然让龙翼做了那么多年的惩奸除恶专治贪官污吏的好事。 - 西宫。 大雪未化,寒风瑟瑟,枯枝印在灰白的天空里,罕见人声人影。 积着厚雪的西宫外院大门口,东方闲的步辇和虞文的暖轿一同到达。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文的宫人们整齐向东方闲行礼。 东方闲走下步辇,声音平静道:“儿臣见过母后。” 虞文的轿帘被林诗乐轻轻撩起,见得她从里面优雅的慢慢探出身子,走出骄子,看着对面不远处的东方闲,微微一笑。 “闲儿来的好快啊。” 东方闲亦浅笑,“母后也不慢。” 东方潜走到东方闲的侧后,向虞文行礼,“太后娘娘。” 虞文点头,“嗯,潜儿也来了。” 东方闲和虞文两人对视了一眼,东方闲转身走到步辇的后面,从里面的轿中牵出梅迦逽,一只手臂揽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小心的走在雪地上。 “逽儿,慢点。” 雪地太滑,她眼睛不便,哪里能走的太快。 虞文看着儿子对梅迦逽用心的模样,不言不语,这样的画面,若是先帝对当时的妃子,她定是要嫉妒的,现在却深刻的明白了当时太后淡定看着她们一群妃子争宠的心境。不关己事,不必上心。越多有势力的女子围绕在她儿子身边,他的龙椅就更稳,只要皇帝他自己平衡好,后宫女子们争宠只要不做得太难看,她都容得下。 不过,相对虞文的面无表情,她身边的林诗乐就吃味太多,看着东方闲对梅迦逽的照顾,心中酸涩难忍。 东方潜走到虞文的身边,接过林诗乐的手,扶着虞文跟在东方闲背后走进西宫。 虞文满意的看着东方潜,笑得温和,真真就像是一个母亲对孝顺儿子的那种慈爱目光。 “潜儿真孝顺,不枉母后疼你一场。” 当年‘东方潜’过继到虞文宫里后就喊她母妃,当时她对他的疼爱可是整个皇宫都出了名,人人都当太文贵妃思子心切,又心地善良,将俊王爷当成自己的儿子百般疼爱。可是,背后的故事和目的,又岂是那些人能明白。在皇宫里,只有那些谨记‘眼睛看到的往往都不是真的’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否则,很多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丧命。 东方潜笑,“皇上比儿臣做的更好。” “他?” 虞文故意让走在前面的东方闲和梅迦逽听到,“他是有了心上人就不要母后的人。” “呵呵,哪里。”东方潜道,“小迦逽眼睛看不见,这宫里,她又只和皇上熟悉亲近些,皇上生性温和,他们两人合得来。莫非母后不喜欢潜儿陪您?” “呵呵,就你会说话,母后哪里会不喜欢你陪着,母后高兴的很,往后啊,你要是有空,多到德景宫转转,陪母后说说话,许久没有过这种深宫生活了,怪不习惯的,闷得很。” 东方潜恭敬回话,“好,儿臣一定多去看母后。” 西宫里在东方烨和东方恪被关押进来后加派了两倍的禁卫军,此刻唯一进入的门口站了六个守卫,森严赶超乾坤大殿和御书房。 “参加皇上。” 东方闲摆手让禁卫军起来,淡淡道:“开门。” “是。” 关押在西宫第一层的韩莲和东方渟听到接连不断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今天西宫里进出的人这么多,两人将耳朵贴到墙面上,却发现脚步声都朝二楼走去,心中的担忧更甚,纷纷猜测是不是东方烨和东方恪被抓了。 “逽儿,小心。” 西宫通往二楼的楼梯设计的特别窄,只容一人通行,东方闲拉住欲迈步的梅迦逽,忽然将她悬空抱起,惊得她伸手勾住他的颈子。 “小七?” “楼梯太窄。” 梅迦逽默默不再作声,任东方闲抱着她一步步走上去。 “参见皇上。” 关押东方烨房门口,四名侍卫动作整齐的行礼,声音铿锵有力。 “打开门。” “是。” 梅迦逽轻声道:“小七,放我下来吧。” 东方闲放下梅迦逽,揽着她慢慢走进房中。 坐在床上衣衫尚算整齐的东方烨看着东方闲,眼中迸发出恶狠狠的怨光,看到梅迦逽站在他的身边,愈发的恨起来,只是,当虞文在东方潜的搀扶下出现时,东方烨仔细看了她许久,大吃一惊。 “你?!” 虞文轻轻的笑,“贞康帝,好久不见。” “你是太文贵妃?”东方烨不敢置信。 “难得你还记得哀家,倒也算个不错的晚辈。” 东方烨从床上下来,脚上刚才被衣摆藏住的脚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问:“你怎么会还活着?你不是死了很多年吗?” 虞文笑,“莫非你不知有个词叫‘诈死’。” “你……你,你们果然多年前就在谋朝篡位了。你们这群叛臣!” 东方烨脚上的铁链声让梅迦逽忍不住悲伤从心底窜起,这些人是亲人,是手足,怎可变成这样?一把椅子,竟可让亲情变得这般凉疏吗?恪呢?恪可在此?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5 (东方烨脚上的铁链声让梅迦逽忍不住悲伤从心底窜起,这些人是亲人,是手足,怎可变成这样?一把椅子,竟可让亲情变得这般凉疏吗?恪呢?恪可在此?) 似乎是想到梅迦逽会担心另一个人,东方闲挨着她站得很近,几乎是将她揽在了胸口,他明她心,知她苦,他想给她一丝温暖,让她不觉这个皇宫那么阴冷。 可是,让东方闲诧异的是,梅迦逽似乎并不想和他挨得很近。他不知道,在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时,梅迦逽脑海中就想到了皇权,这种香味是只有历代帝王才配使用,这样的认知让她想与这样一群皇家之人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不要看到他们如此寒心的亲情。 东方烨看到了梅迦逽,或者该说,他是目光含恨的看着她,这个女子,他喜欢着,宠爱着,试问百官中,谁有她那么多特权,他这样百般的对她好,却没有得到她的心。如果当初他稍微对她狠心点,她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现在居然站在东方闲的身边如此淡定,他当初就不该对梅家那么纵容。 “梅迦逽!漭” 东方烨喊着梅迦逽。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梅迦逽身上,只见她慢慢的朝东方烨走去,三步远的地方,东方闲拉住了她的衣袖,东方烨是有功夫之人,她靠的太近,难保他不出手伤她。 “小七,没事。辛” 东方闲却不放心东方烨,她可以放心去相信任何人,但他不能,也许这就是皇家人和其他人的差别,没有谁是完全相信他人的,尤其是对皇家宗族里的人。 看到东方闲的动作,东方烨冷冷的笑,“东方闲,你倒是很小心。” “若不小心,也许若干年后你的现在就是我的样子。” 东方烨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原来你和朕一样,也是完全不信人的主,哈哈……东方闲,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结局你就一定也是这样结束的,咱们都会是一样的。” 东方闲蹙眉,这番话对一个新登基的君王来说,不是什么好话。 “啪!” 比起东方闲的淡漠,虞文则显然被东方烨的话激怒了,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打得所有人都吃惊了。虽说虞文的辈分比东方烨大,但她的年纪并不比他大很多,何况东方烨还是个帝王出身的人,纵是被篡了权,但那份记载在东淩里的身份是永远不被改变,虞文这一巴掌大得过于急躁了。 虞文几乎是厉喝东方烨,“住口!” 众人都被虞文惊到,胆小的宫女都差点跪了下去。 “东方烨,哀家警告你,不中听的话不要乱说。你有今日的结果,完全是自作自受,我的闲儿和你有着本质的不同,你的皇位当初本来该属于他,是你和你的母妃谋杀先帝抢过去的,现在不过是把属于我们母子的东西还回来。你疑心病重,罔顾不少忠臣的劝告行事,纵容贪官横行,今日你被篡权,你怎么不看看外面的百姓多高兴。” “不,不是篡权,是我们母子得到应得的,这么多年让你坐着龙椅,你该满足了。” 东方烨冷笑,“属于你们母子的?父皇遗嘱都没来得及立,你凭什么说是他的?” “先帝当初在众人面前可是金口御言了,等闲儿长大,立他为太子。君无戏言!若不是你的母后在先帝病重时不许我们照顾探望,贞康帝完全不会存在在东淩的历史上。” 梅迦逽心底叹息,关于虞文的说话,她其实是比较信的。爹到辰阳宫看她时,她向他求证过。当初文贵妃确实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因为她年纪最小,又一举生得七皇子,皇上更是疼爱有加。当时虽没有史官在场纪录,但,凭当时文贵妃的尊贵和东方闲的讨喜,皇上说出立七皇子为太子的话可信度十分高。况且,当时皇上的身体健朗,他们都以为能等到七皇子被册立的一天,没想到变故来得那么快。可是,就算虞文说的都是真的,她还是不能认同皇家的争斗。当初的皇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儿子,禁止其他妃子看望皇上,强行不顾众意将东方烨送到龙椅上,这本身就是一种贪婪。如果没有当年皇后的举动,虞文也不会觉得她和东方闲的天下被抢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一系列的悲剧。东方烨和东方闲,从深层次说,都是皇权欲.望下的牺牲品,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那把椅子。若再尖锐的探究,他们两人不过是两个人的母亲对权力无限渴望下的棋子。 “你竟敢打朕!” 虞文冷笑,“哀家有什么不敢的,东方烨,哀家不仅敢打你,哀家还可以杀了你。” “你敢!” “试试!” 东方闲和东方潜看着与虞文争斗的东方烨,忽然就有些悲凉。 梅迦逽微微侧身,对着东方闲说道:“我想见见恪。” “嗯。” 东方闲带着梅迦逽转身朝房门口走。 “站住。”东方烨喝道。 东方闲带着梅迦逽没有停步,他现在不需听他的,她也不必。 对于东方闲来说,成王败寇,现在东方烨输了,他完全不用听他的喝令。对于梅迦逽来说,东方烨确实是个疑心病过重的帝王,与爹同期的几个老臣都被他用各种罪名流放与杀害,若不是她的军事才能,可能爹早就离开了她。而且,她心底对他最不耻的,是他对小七做的那件无法原谅之事,纵然小七欺骗过她,但她却依旧十分憎恨东方烨当初把小七的男人尊严狠狠践踏的作法,想起,令人发指。不可原谅! “梅迦逽,你就回答一个问题,有没有背叛过朕?” 梅迦逽站住脚步,问,“问具体点。” “你有没有在军力在帮助东方闲篡得皇位?” 梅迦逽轻轻的笑,“你从来都是这样,怀疑自己的臣子对自己有二心,为此,你失去过很多真心想为你效力的良臣。” “朕让你明明白白的回答!” 梅迦逽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 “当真?” “我梅迦逽,终生只效忠一个帝王。不管他好还是坏,我的忠心,只有一次!” 东方烨赫然一惊,看着梅迦逽。 而另一个吃惊的人,则是东方闲。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永远都不会把自己当成君王吗? 东方烨开始暗喜了,“你的意思,你永远不会帮东方闲征战吗?” “是!” 梅迦逽声音无比坚定,“我梅迦逽不会帮他征战天下,但,我却会为天下苍生去征战乱世三国。” 东方烨刚又喜色的脸僵住了,而东方闲和虞文则从凝重变得喜悦起来,虽然梅迦逽这番话的意思永不出任嘉德年间的辅国大将军,但是他们要的是天下,只要她出兵,她为了谁不重要,待天下一统,她功臣身退,他们则坐拥天下,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有区别的是,虞文和东方闲的出发点不同。一个为己,一个为民。一个心恶,一个心善。 “梅迦逽!”东方烨喝道,“你这个帮他有什么区别吗?” 梅迦逽无奈的摇头,可悲的人,到现在,还不能明白她一直领兵征战的初衷是什么,如此将所有事情的考中心都放在自己身上的人,她无需再多说了。 东方闲扶着梅迦逽慢慢的走了出去,这一刻,他想他是懂她的,他能深切的感觉到她内心的善良和大气,那份对世人的悲悯,是真的博大而浩瀚,连他都自叹不如。原来,真的善人,未必是天天在庙宇里诵念之人。心真善,万物万事才真善。 在东方烨隔壁的房间,东方闲叫人打开了房门。 迈进房门的一刻,梅迦逽似乎听见自己心中急切的呼喊声,步伐不由自主的快了许多。 东方恪因为四肢瘫痪,被人放在床上,当房门打开时,他连头都没有转,闭目躺着。 东方闲看着床上的东方恪,带着梅迦逽走到床边,轻声道:“逽儿,慢慢坐下。” 闻言,梅迦逽缓缓的坐到床上,伸手去摸索东方恪,声音极轻的唤他。 “恪。”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6 (梅迦逽缓缓的坐到床上,伸手去摸索东方恪,声音极轻的唤他,“恪。”) 听到梅迦逽的呼唤,东方恪的心忽的一动,睫毛轻轻的颤着,慢慢睁开眼睛,转头去看床边坐着的女子,好一会儿喊不出她的名字,只是看着她的脸,嘴唇不受控制般的翕动,眼中微微湿润了。 “恪~” 梅迦逽摸到东方恪的手,朝他的上半身坐得更近些,“恪,你说话,恪。” 纤细的手指顺着东方恪的衣袖一点点朝他的脸摸去,那份小心让东方闲看得有些不舒服,但却无力说什么,东方恪如今的样子着实让他也说不出什么,他虽素来对他不敬,但手脚被废成为残废终究是太凄惨了点,以致他真的愿意将他好生安放在皇宫照顾一辈子漭。 亦或者突然的见面让东方恪有些措手不及,又或者,他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和梅迦逽见面,她让他说话,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着她的指尖触及到他青茬布满的下巴。 “恪,我来看你了。” 终于,东方恪忍不住的抽噎了一下,让梅迦逽忽的心疼难忍,她来看他,也只是来看看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不能救他走,也不能医治好他的身体,现在的他们,只剩下彼此逃不掉的悲哀了辛。 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而沉闷,东方闲转身走了出去,留下梅迦逽单独和东方恪在一起。 终于,东方恪愿意说话了。 “迦逽。” 听到东方恪叫她,梅迦逽的眼泪一下滑落,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这个她觉得皇宫里活得最真实的朋友。 梅迦逽俯身到东方恪的身上,未有想过避嫌,也不觉她和他之间需要考虑什么男女有别的问题,除了以贴近他的方式告诉她,自己很心疼他以外,她寻不到可以表达此刻自己内心伤痛的方式。她对他,无能为力。此时此刻,她更不敢用个人感情来处理问题,从理智上考虑,让恪安全的活下去是对他最好的结局,其他妄图将他送出东淩帝京或者帮他拿回太子之位的想法都是不实际的。恪的性格,使他当不好一个帝王,何况现在身体残疾。 东方闲站在门外,听着房间里传出的嘤嘤哭泣声,眉头越皱越深。也许,现在的逽儿,唯一心疼的人,就是东方恪了。 隔壁东方烨和虞文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听得东方烨一个劲儿的叫嚣,叛臣当诛。 虞文和东方潜先后从关押东方烨的房间里出来,见东方闲站在一旁的门外,走了过来。 “里面可是东方恪?” 东方闲轻声回了虞文的话,“是。” “哀家进去看看他。” 东方闲伸手轻拉住虞文,“母后,您就别进去了。” “为何?” “不适合。” 逽儿在里面正悲伤,看到母后进去,免不得会产生一种反感的情绪,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关系不想被东方恪的出现而倒退。 虞文看着东方闲,颇为不满他的理由,欲硬进房时,东方潜在一旁突然出手扶着她。 “母后,东方恪手脚皆不方便,和他说话免得惹起你的怜心,你刚被他父亲气煞,何苦受这般煎熬。再者,西宫湿气过重,在这里呆久了容易伤了您的身子,我扶你回宫吧。” 看着东方潜,虞文适才觉得心里舒坦,斜了眼东方闲,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嗯。还是潜儿懂得关心哀家。” 虞文一行人离开后,东方闲还在门外等候着梅迦逽,她的哭泣声,仿若对他的声声讨伐,如果不是他做的一切,她和东方恪都不会如此痛苦。 约是等到梅迦逽哭累了,东方闲轻轻走了进去,唤了一声。 “逽儿。” 梅迦逽从东方恪的身上直起腰,柔声宽慰着他,“恪,好好活着。” 这句话,她不单单是对东方恪说的,她想那位新的九五之尊也该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答应让恪活着,他一定要做到。 从梅迦逽进房到离开,东方恪都没有正眼看一下东方闲,以前他只是不敬这个比他大一点点的七皇叔,现在,他是憎恨这个七皇叔,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那份恨,入了骨髓。 从西宫回到辰阳宫,一路上,梅迦逽都愁眉不展,百思而不得帮助东方恪的法子,而她却深知她所拥有的时间并不多。东方烨和东方恪被抓住,以虞文多年来谋权的野心看,她断不会让东方烨和恪活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肯定担心小七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东方烨一家四口一条活路,若她先下手为强,她真是没法保全他们的性命。且,此时涅槃和德叔都不在她的身边,她无一可用之人。 东方闲扶着梅迦逽坐在柔软的椅子上,问她,“在想什么?” “想如何让恪活下去。”梅迦逽直言不讳。 “我答应过你。他们必会活着。” 梅迦逽相信东方闲会放过他们,但她完全不信虞文。 “你母后会放过他们吗?” 东方闲拧眉,答案无需他回答。 “小七。” “你想求我?” “可以吗?” 东方闲沉思了片刻,回道:“若单单只有东方恪,倒可。” 梅迦逽细细想了想,微微一笑。 “谢谢。” - 当晚,东方闲命凤凰亲自将东方恪从西宫接了出来,竟是出乎梅迦逽意外的,将他安置在辰阳宫的偏殿里。 得知消息的梅迦逽,惊讶无比。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感觉到,东方闲对她,是真心的想挽回她的信任,他甚至不顾典制做到如此。 深夜,梅迦逽还没有睡,不由自主想着和东方恪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夜深了,太冷,早些歇息吧。” 东方闲的声音温柔的响在梅迦逽身边,他刚从御书房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书卷的墨香味,悠悠的,闻着别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你这样做,太后娘娘定是不高兴的。” 东方闲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到坐着的梅迦逽身上,走到一旁为她加些火炉的碳棍,有宫女想上来帮忙被他制止了,这些事,他愿为她亲力亲为的做,像她当初亲自照顾他一般。 “可若不这样,你能安心吗?” 且不说她安不安心,他既答应她,便打算真的让东方恪活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会觉得自己失信于她,他真不想再在她面前做一次不耻之人,把东方恪留在西宫,他也觉不能心安。 炉火燃得明旺,东方闲陪着梅迦逽坐着,不言不语,对影四人,她知他在,他知她忧,两人才发现,当下的时间是他们彼此真正开始了解对方的时光。 不知过了过久,东方闲觉得着实太晚了,催梅迦逽休息。 “逽儿,很晚了。” “嗯。” 听到她应声,东方闲扶着她站了起来,带着她朝寝宫里面走去。看着她因为烤火而红扑扑的脸颊,他心中的那句话又提了不少。 他想问,他今晚可否……留在辰阳宫? “皇上。皇上。” “皇上,大事不好了。” 重洄急促的跑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东方闲不悦的站住脚,转身看着重洄,“何事大呼小叫?” “皇上。西宫那边传来消息,出大事了,皇后韩莲和长公主东方渟被人杀害了。” 什么! 梅迦逽的身子晃了下,怎么会……如此之快?! 东方闲刚要说话,梅迦逽抢了她的先,“带我一起过去。” 事太急,由不得多想多说,东方闲抱起梅迦逽快步朝西宫赶去,想来她这么晚还不睡,就是担心西宫出事吧,没想到,竟是真的应了她的担心。 半道,东方闲突然大喝。 “停轿。立即返回辰阳宫。” 梅迦逽亦反应过来,他们都太急了,一时忘记了,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7 (梅迦逽亦反应过来,他们都太急了,一时忘记了,莫不是中了‘调虎离山’。) 当脚踩到辰阳宫的地面时,梅迦逽几乎是跑了起来,领兵多年,她居然在听到韩莲和东方渟被杀之后慌了头绪,若是因为这次失误让恪遭受到不幸,她真的会恨死自己。 所幸! 当东方闲带着梅迦逽冲进东方恪的房间时,他还好好的躺在床上,看着突然而至的东方闲和梅迦逽,莫名其妙。 “恪?漭” 东方恪奇怪的看着焦急的梅迦逽,“迦逽,你怎么了?” 听到东方恪的声音,梅迦逽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太好了,幸好恪没事。 并不打算告诉东方恪他的母亲和姐姐遭受杀害的梅迦逽勉力的笑了笑,放松下表情,伸手到到东方恪的身体,“没什么,就是突然做了个噩梦,担心你出事,过来看看你。迂” 东方恪苦笑,“我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还能出什么事,真要出事,了了我的性命,对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恪,别这样说。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迦逽,你觉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东方恪看着梅迦逽,当初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梦想能娶她成为太子妃,也许男人崇尚至高的权力,但在他的心里没任何东西比她更重要。只是,在他最能给她幸福的时候,她只当他是朋友,宁愿选择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也不想入主东宫。现在,他一无所有了,她更加不会属于他了。若用今日的结果看,她的选择倒真是正确无比,他一个废人,怎么能和现在皇权在握的皇帝相比,她选东方闲倒真是跟对了人。 梅迦逽知道现在说人生大道理对东方恪肯定没什么用途,便从最小的希望说起,“活着,就能看到东淩会变成什么样,你不想看看,这个东方家的天下会变好还是变坏吗?” 东方恪的目光第一次投到了一旁的东方闲身上,活着看他治理东淩? “你见过你父皇手中的东淩,你想见他手中的东淩是什么样吗?” 扪心自问,梅迦逽很想知道,东淩在东方闲的管理下,是不是真的比东方烨在位时更好,如果真得国富民强,她觉得,他篡权的行为倒可以不那么不光彩了。天下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则可用他的功绩来装点得好看些,毕竟对百姓来说,天下还是东方家的,弟弟能做得更好,让他得权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些都需要他自己去证明,他是足够好的。历史,只看结果。谁做的好,历史就偏向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恪,你是东方家的人。东方家,到现在,只有寥寥几人了。你不是一个废人,你可以成为一段历史的见证人。” 东方烨的其他皇子在东方闲篡位时都关押起来,听爹说,好些皇子不甘皇叔篡权,在狱中不停反抗,伤的伤,死的死,也都去得差不多了。东方潜不是东方家的人,有女帝之才的东方渟也死了,东方家剩下的人,就只有东方恪和东方潜了。虽说东方烨现在还在,但他能活多久,她保证不了。以虞文对他的忌惮,她真怕自己还没想到法子就被她抢先了。今时,她只能先保恪。 东方恪无比心痛的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真不愿自己是出生在皇家,这个无情冷血又充满了暗涌杀机的大宗族让他反感,它拥有让万人仰慕的权势和尊贵,但它却没有家庭间最朴质的温暖。 “迦逽,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东方恪看着梅迦逽,轻声道,“然后,和你相遇在江南的烟雨里,你在雨中款款而走,我从对面踏雨而来。” 梅迦逽的眼角微微的红了。 “恪,如果有来生……” 她一定选择这样的方式和他相遇。 - 辰阳宫的寝宫。 东方闲牵着梅迦逽一步步走进房,她和东方恪在偏殿里的对话,有一段深深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呃? 梅迦逽突然感觉到东方闲站住了,疑惑的侧脸,等他说话。 “你喜欢江南的微雨吗?” “嗯?” “来生,雨中翩跹而行,你只想遇到东方恪吗?” 梅迦逽缓缓的眨眼,浅浅的扬起一个微笑,“错了,若有来生,我遇到的人,不是东方恪。”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在雨中刚好遇到了她,仅仅就是如此简单而已。没有皇城,没有太子,没有将军,没有争斗,没有杀戮,没有痛苦,没有欺骗,有的,只是一段明了的相遇。 忽然的,东方闲张开双手将梅迦逽轻轻拥进怀中,在她耳边低低的说话,声音软软和和的,像是一个男子在与自己最深爱的女子说着下一世的约定。 “逽儿,下一世,雨中,你遇到的男子,也许真是一个……清苦的僧人。” 梅迦逽沉默。 小七,你可知。我以为,下一辈子,我定然不想遇到你。这一轮回,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的感情,我的憎恨,我的无奈,我的痛苦,所有的所有,我都在你的身上用尽。这样,下一世,你可以独自一个人走完,再不会有一个叫梅迦逽的女子出现。你,成了我心头一粒永远的朱砂,抹不去,却也捧不起。 深夜梅迦逽躺在床上,想起东方恪和东方闲的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说下一世不再是皇家人,可他们都不知道,下一世,她并不想再世为人。 “做一盏青灯吧。” 伴着古佛,长长久久。 除了梅迦逽自己,没有一个人听到了她的话。 因为东方恪生活在辰阳宫,梅迦逽一时也没有向东方闲提出离开皇宫的话,白天起来后就在偏殿陪着东方恪,有时候两人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在一个房间里待着。有时候,梅迦逽指尖摸着书页,但是看不了,将脑子里冒出的什么随意的东西和东方恪一起闲谈。还有的时候,她会让重洄去原来的辅国大将军府拿她专用的地图与简牍给她,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御书房。 东方闲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脸上疲惫不已。 重洄上了一杯热茶到东方闲的手边,“皇上,你已经连着大忙了三日了,今夜要不要早些歇息?” 许是连着第二个哈欠让东方闲真的感觉到倦了,看了看没有批完的奏折,说道:“朕看完这些就休息。” 重洄的目光看了过去,没有再说什么,退到了一旁。 “哎。” “皇上请吩咐。” “辰阳宫最近可有什么情况?” 重洄犹豫了下,据实以告,“梅姑娘这四天都在偏殿陪着前太子。” 东方闲微微蹙眉,“整天都陪着?” “据说是的。” 见东方闲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重洄忙解释道:“但也没干什么。两人大部分时候都不说话,梅姑娘拿到从辅国将军府取来的地图后,就时不时的分析着四国局势。到了晚间就会回寝宫休息了。” 尽管重洄说的很轻松,但东方闲似乎仍旧不太满意,批了两本折子后,快步走出御书房,朝辰阳宫走去。 重洄跟在东方闲身后,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他跟着皇上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能在新帝登基后就成为总管公公,没有点本事和经历肯定不行。现在的他就能清晰的感觉到皇上的心情不佳,似乎是从知道梅姑娘这几天都在陪前太子后。哎呀,可别真是为了梅姑娘才闹得不愉快。 远远见到辰阳宫的灯火,东方闲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更快了。只是,还没有走进宫中,就听见了宫门前有些喧闹的声音。 快步跟着的重洄恼得直想跺脚,这主子的心意还没猜透呢,可别又闹出什么新的岔子,德景宫的太后娘娘和林姑娘刚消停,要是出新的幺蛾子,可真要愁死他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8 辰阳宫的大院中,喧闹声其实不算大,但在宁静的空间里显得很突出。 “多少了多少了?”是一个小宫女欢喜的问话声。 “四十三个了。” “四十四,四十五……” 刚刚跨进宫门的东方闲看着结着冰凌的冬日银树下,一袭鹅黄色绣银丝腊梅锦服的梅迦逽伸展着双臂在原地轻盈的旋舞着,旁边围着一圈宫女和太监们,而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则坐着东方恪,他的身上还盖着他特地让人给她缝制的纯白绣祥瑞鹤荷的貂毛大氅漭。 最外围的一个小宫女闻到空气里的香气,隐约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回头一看,吓得立即跪倒了地上,惊恐万分。 “皇、皇上。” 在喧闹中显得有些过小的声音因为称呼太特别了,让众人瞬间看了过来,见到门口的东方闲,齐齐下跪愚。 “皇上。” 梅迦逽停下来,放下手,因为看不见东方闲具体在哪儿,她就那么随着步子的停止站着,侧面对着他,刚好正面对着椅子上坐着的东方恪。 东方闲不看地上齐刷刷跪着的人,直盯盯的望着梅迦逽,亦不让众人起来,迈着步子朝树下的她走去。 “今日心情很好?” 梅迦逽理了理衣袖,轻声道:“与往日无异。” “是吗?” 可在他看来,她今天的心情十分好,好得可以为东方恪起舞了,他似乎太久太久没见她舞袖了。想来,在她十四那年,祈邙大捷的国宴上,她展现过她的舞姿外,再没任何场合和人见过了。今次虽算不得起舞翩翩,但他贵为九五之尊也只能碰运气从旁看的一二,可悲亦可笑。 梅迦逽背脊挺直,她不傻,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不悦,只是在她看来,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来人,送东方恪回房。” “是。” 梅迦逽想走上前被东方闲突然出手拉住,她还没有说话,他就一把将她悬空的抱起,朝寝宫里走。 “你干什么!放下我下来。” 东方闲却置若罔闻,大步跨进寝宫里,不管梅迦逽在他怀中的挣扎,也不管东方恪在背后喊他不要伤害她。他愿意让东方恪活下去,是因为他没有威胁性,他并不介意他住在辰阳宫偏殿一辈子,这个前太子会是他的一面镜子,会让他更想当好一个君王。但,他也只是给他活命的机会,不包括让他和她欢快相伴相扶的幸福。 “你放开我。” 梅迦逽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倒不是担心他会伤害自己,而是觉得他的作法让恪看到了肯定会很难过。晚饭后,难得恪主动要求出来透透气,当他们到了树下时,他说想起了小时候几个皇子公主和她一起在御花园树下玩的场景,她想他心情好一点,便主动想旋舞给他看。他说,小时候她的记录是六十个,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超过。 拐过屏风后,东方闲抱着梅迦逽直走,冷声退了房间里所有的人。 “都给朕退下。” “是。” “你放……”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到床上,梅迦逽停止了抗诉,但很快她就紧张的更想反抗了。因为,东方闲竟是一把压到了她的身上。 “你干什么!” 东方闲不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说呢?” 梅迦逽安静下来,他不可能对她做出那种侵犯的事情,即便他生气到极致,她都知道他不可能做得出,他不是别人,是东方闲,这一点认知,她非常自信。就在这片刻的冷静里,梅迦逽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紫竹香。 他……换了。 “你身上的香囊……” 梅迦逽没有说完,故意用后半截话去吸引东方闲的注意。 东方闲稍稍敛了些火气,“闻出了?” “我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鼻子闻不到。” “那你的心呢?” 梅迦逽心尖一颤,打算以沉默来应付他的问题。只不过,东方闲明显不想放过她。 “你的心,能感觉到吗?” 聪慧如斯的梅迦逽没想到自己一向尚佳的脑子竟然也会问一些让自己后悔不迭的话,例如此刻,她本想扯开自己不愿意回答的话题,没想到反而让东方闲钻了她话语里的缺儿,将了她一军。 “辰阳宫是你的,你今天要睡这吗?” 把话问出来后,梅迦逽还不觉自己说错什么了,在她想来,他要是说好,她便借此离开辰阳宫,若他说不必,她则可以光明正大的请君回避了。可是,她一时忘记了,那句话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邀约意思,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听到了东方闲带着笑意的声音了。 初闻梅迦逽的问话,东方闲愣了下,随即狡黠一笑,轻快着声音说道:“好。” 这一声‘好’,顷刻间就把梅迦逽的思维拉到正位上,她傻了,随便什么问题不能问,怎么就问了那一个,真是想咬舌了。 “等一下。” 梅迦逽双手抵着将她朝床内抱的东方闲,“辰阳宫是你的,我住这多日,万分感激,今日你既要回来住,我理应离开。请,让我出去吧。” “床大,分你一半。” “不不不,男女……” 梅迦逽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方闲就风轻云淡的说话了。 “以前在九龙寺也分床给你过,习惯了。” 呃…… 梅迦逽的动作僵住了,从他口里出来的轻飘飘的三个字‘习惯了’,一下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专门抢他床铺的强盗,她有这么……悚人吗? “但是……” 东方闲袖手一挥,掌风横扫,梅迦逽只觉自己翻滚一圈儿,躺到了龙床的里面,耳畔随之响起东方闲略带疲倦的嗓音。 “逽儿,别闹了,我连着四晚都没睡好,御书房的桌子实在睡着不舒服。” 坐起来的梅迦逽一下没了动作,难怪他这几日晚上都没有到辰阳宫看她,原来是在御书房忙政务,但,御书房的后殿不是设置了供圣上小憩的厢房么,该是事务众多,由不得他停歇半分吧。 东方闲褪了自己的衣裳,坐到床上,问,“让我帮你,还是你自己脱?” 没有其他选择,他只给了她两种,若想今夜逃离那是不可能了。 梅迦逽磨磨蹭蹭不想动手宽衣解带,他抱着她进来所有人都看到了,还把房间里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若是今晚她和他共处一室,这……多少张嘴儿都说不清她和他的关系了。 东方闲躺着,看着身边的梅迦逽迟迟不动,颇为好心的道:“逽儿,其实我手指挺灵巧的。” “不要。” 也是知道东方闲现在很纵着自己,梅迦逽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慢慢的脱了外裳,直挺挺的躺着,无奈力气没他大,身边的男人双手一搂她就滚进了他的胸口,逃无可逃。 东方闲轻笑,本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的问题没想到被她自己送上门来解决了,若是今晚得以过去,明儿到往后,他的晚上就不用在御书房度过了,今儿夜里的收获还真是不小。 夜静悄悄的,时间一点点流走,梅迦逽闻着紫竹香,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他还是九龙寺的他,她也还是那个一心想护佑他的她。 就在梅迦逽以为十分疲惫的东方闲已经睡着时,一道低低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逽儿,有件事,得告诉你。” 梅迦逽动了动身子,轻声问,“什么?” 东方闲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停了会儿,开口道:“东方烨,死了。” 梅迦逽怔住,虽是料到东方烨活不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什么时候的事?” “韩莲和东方渟被杀的当晚。我们赶回辰阳宫看东方恪,西宫里一片混乱之际,东方烨……被杀了。” 梅迦逽眉心蹙紧,内心各种情绪交杂。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29 (“韩莲和东方渟被杀的当晚。我们赶回辰阳宫看东方恪,西宫里一片混乱之际,东方烨……被杀了。”梅迦逽眉心蹙紧,内心各种情绪交杂。) 东方烨该不该死不是她一句话能判定的,他有好有坏,做事有对有错,历史会给他一个评价。只是,从旁观者来看,皇室的无情让人发指,虽说早就从历史书看到过以前历代皇朝的腥风血雨,但真实的经历,让她有种从心底发出的凄苦悲伤。这世上,亲情不是最可贵的吗?为什么到了这样一个该被万众瞩目的尊耀大家族中,亲情成了一种可笑的感情。当他们对彼此出手时,难道都不会觉得心痛吗?她真的,不能理解。 东方闲心有忐忑,小声的问梅迦逽,“你怪我现在才告诉你吗?” “没有。” 那天晚上,死了韩莲和东方渟,再多一个东方烨其实也没什么,他们都关押在西宫,东方烨是最大的隐患,没道理只暗杀韩莲和东方渟,他必然是重点攻击对象,就算他不说,她也料到东方烨活不久,这是一个皇位被篡的皇帝必然要遭遇的结果漭。 梅迦逽轻声的问东方闲,“做戏累吗?” 东方烨被带回皇宫,天下百姓不知道,但帝京里总有些时局变化和他们的富贵有重大关系的人知道,而那些梦想着东方烨再回到皇位上的人肯定也知道,而今人没了,必然在外面闹出些动静了吧。人是在皇宫里没的,新帝必然逃不了干系,且,更多的声音肯定是指责他下的毒手。至于他,就算心里知道是谁干的,也必须在承担各种对他的质疑声中下旨彻查。尽管,查与不查意义不大,但这场戏,他得做足。 回答梅迦逽的,是一声轻轻的叹息,音很轻,她却懂那份无奈和沉重。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交出去,因为她的初衷是为了他,因为一旦查下去,只不过是多牺牲几条人命,那个人是不可能坐以待毙被他查出的。何况,难道他真能看着那个人被关进天牢吗?这个黑锅,他只能咬牙背着。直到有一天,他的丰功伟绩能让所有人都忘记他是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皇位的知。 “小七。” 东方闲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回应梅迦逽,让她以为他睡了。 “现在的你已经没退路了。” 请好好的当一个皇帝吧。 所有可能对他皇位造成威胁的人都不再存在,而他一身骂名,若想在史书上留的一个好名,只能朝前走,且得好好走,若不然,前面二十多年他行善积德的流芳之名都将被世人看成无耻的伪装而狠狠唾弃。 梅迦逽说完,房间里静宁无声,只在她要睡着时,感觉到抱着她身体的手臂收紧了,牢牢的,稳稳的。 逽儿,我答应你。 - 有了第一晚和梅迦逽在辰阳宫一起过夜,第二天,第三天,东方闲准时回宫与她一起安寝。 他们同寝的消息传到虞文喝林诗乐的耳朵里,到了第四天时,林诗乐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看……” 虞文半躺在软榻上,慢悠悠的掀起眼帘儿,看着一脸焦急的林诗乐,随口问道:“什么事儿让你急成这样?” “听说今天……皇上又去辰阳宫休息了。” “辰阳宫?” 虞文缓缓的抬起手,翘起带着指套的小手指,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辰阳宫不是皇上的寝宫吗?他回自己的寝宫睡觉有什么好紧张的。” “太后娘娘,你忘了吗,现在辰阳宫是梅迦逽住着。” “梅迦逽住着怎么了,她也是暂住。辰阳宫是皇上住的地方,难不成她还想当东淩的女帝?” 林诗乐连忙跪下,“诗乐不是这个意思,诗乐的意思是,皇上和梅迦逽每天都……住在一起,他们、他们……” 虞文完全打开眼睛,看着地上的林诗乐,仔细的打量着林诗乐。在宫外时,诗乐确实是个她一个得力的下属,交代的事情也都能很好的完成,功夫也非常不错,如果没有意外,龙翼下一任首领的位子必然是给她。但进了宫,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这姑娘比起梅迦逽,差了许多。若是梅迦逽真入了后宫,真斗起心机,她完全不是梅迦逽的对手。那个姑娘虽比她小了五岁,但十分沉得住气,脑子也非常清明,眼睛虽说看不见,但她的心比谁都看得深看得透,行事手法也是老练非常。 “他们怎么了?”虞文挑了挑话音,看似不满林诗乐的焦躁,“皇上二十有七了,和一个女子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诗乐啊,这后宫将来要进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岂非将来天天要到哀家面前哭哭啼啼?” “我……” 虞文伸手给林诗乐,示意她扶自己坐起来,端了端腰肢,道:“梅迦逽出身不错,人美,也非常聪慧,若为妃为嫔倒也是一件喜事。哀家虽和她话上不对盘儿,但皇上若喜欢她,哀家也不拦他纳她。” 这几日,东方烨一家三口被暗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她不信闲儿和梅迦逽不知道是她做的,既然他们选择替她背了骂名,她也不会把事做的太难看,就给他们一段好日子过过吧,至于他们力保的东方恪,反正也是个手脚都残废的废人,什么时候要他的命都不是难事,一个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的毛头小子够不成什么威胁,他们想他活,那就让他活些时日吧。 林诗乐看着虞文,终于明白了,在太后娘娘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她的儿子坐在皇位上更重要了,只要能让嘉德帝的皇位更稳固,她根本不会在乎她所受的委屈。梅迦逽和闲在一起琴瑟和鸣,在太后娘娘看来,是非常乐见其成的事情,梅家在东淩的口碑好,又有两朝为相的梅仁杰,能得到梅家的支持,是再好不过,梅迦逽奇名远播,有她在闲的身边,太后娘娘估计是巴不得。她真是天真,居然还想到让太后娘娘为她做主,果真是她太幼稚了。 “诗乐啊。” “奴婢在。” “你明天给皇帝送个信儿,就说哀家请他到德景宫来吃晚饭。” 林诗乐不解的看着虞文,应下声,“是,太后娘娘。” - 御书房。 早朝之后,东方潜特地到御书房找东方闲。 待重洄退出后,东方潜走到东方闲的桌前,将声音压得很低,问,“真要查?” “嗯。” “若是真查,查到最后,只怕……” 东方闲微微蹙着眉,“你有什么好法子?” “用我们自己的人,难以服众,可若用他遗留的人,恐后患无穷。”东方潜拧起眉头,“但若用那些身正意笃的人,只怕会查到……她的身上。” “查不到。” 东方潜奇怪的看着东方闲,“为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多少人知道幕后领袖是她。就算查到了龙翼组织,以她们在民间的威望,只会听到一半的骂人,那些受过她们恩泽的人,不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 “让大理寺尽管去查吧。” 东方潜点头,“若中途有些什么麻烦怎么办?” 东方闲看着他,微微一笑,“到时你再出手呗。” 东方潜愣了下,瞬间明白东方闲的用意,到底,他还是不想把火惹到后宫去。 “明白了。最近,她好吗?” 东方潜紧张的看着东方闲,自从在梅迦逽的面前坦白后,他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他们之间的情谊好像真的在真相面前消失了,知道她住在辰阳宫,他多次想找她,都在宫外停住脚步了。 “嗯,挺好。”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问,“待会晚膳陪朕一起去德景宫吃。” 啊?! 东方潜表情纠结,不是吧!虽说他曾答应太后娘娘常常去后宫看她,但那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的,若让他真的常去找太后,他宁愿扮回他的‘粉娘’,要知道,和太后打交道不是一般的渗人,他可不想在刀刃上飘来飘去。 “能不去吗?” “你敢抗旨?!” “不敢。”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0 德景宫。 见到东方潜随在东方闲的身后一起过来,虞文心底不免轻笑,看来她的儿子颇不想单独面对她这个母后啊,也罢,反正东方潜也不是什么外人,来了一道陪她亦不错。 “儿臣给母后请安。” “小六给母后问安。” 虞文笑着抬抬手,“都起来吧。今儿你们俩过来,我的德景宫一下感觉人气儿足多了。漭” 林诗乐给东方闲和东方潜上了茶,退到一旁,余光悄悄的瞟了东方闲两次,发现他身上的帝王之气越来越浓了,气度真真儿越来越不凡了。 若换成以往,东方闲必定要说几句客套的话来回虞文,但这次,他却是沉默以对,仿佛是在默认,他确实不想来德景宫。 东方闲没有说话,东方潜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他真怕虞文把他哄人的话当真,太久没有生活在皇宫里,每天按时早朝已经快让他吃不消了,若是再时不时到德景宫来见她,那真是会要了他的老命直。 “潜儿啊。” 东方潜诚惶诚恐的微微颔首,“母后。” “你可是说常来得劲儿看哀家的,以后记得要常来。” “是。” 东方潜哀怨的想,他不没开口哄人嘛,怎么这火还是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啊。 母子三人的闲聊以虞文和东方潜说的比较多,东方闲只是在不得不回应时轻轻出声说几个字,兴趣缺缺。若不是有东方潜撑着,他觉得,这顿晚饭肯定吃不下去。想来也可悲,小时候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和母妃分享的心情不见了,现在的她,在他眼中变得复杂而手段狠辣。有一种隔阂在两人之间,心照不宣。 一个宫女从外走了进来,行礼,“启禀太后娘娘,晚膳已备妥。” “嗯。” 虞文朝东方闲和东方潜看去,“好了,咱们母子三个一起吃个便饭吧。” “是。” 林诗乐扶着虞文站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想去看东方闲,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看他。人在很多时候并不怕困难,只是害怕失望,失望是一种能消磨人所有期待和勇敢的东西。她怕自己从他的脸上看到对她的冷漠,更怕从他的脸上看到不耐,她会不由自主的去猜测他的不耐是因为急于想去某个女子的身边。 东方潜走在东方闲的身边,心中再不愿参加他们母子的家宴,面儿上却是一丝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硬着头皮跟着。 落了座,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东方潜不得不说,太后娘娘这顿晚饭是费了心思的。皇家虽不是其他百姓家,但一顿母子便饭能做得这般极致精致,也该让小七七明白一丝什么了。 “来,闲儿,潜儿,都尝尝看。这些都是哀家命御膳房用心好好做的,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东方闲看了眼虞文,表情淡定的拿起筷子,夹了最近的一个碟子,吃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东方潜则乖的多,笑嘻嘻的哄着虞文,“母后特别吩咐的,肯定都是极好的,厨子们哪里敢怠慢啊。不用尝,光看儿臣就感觉到好吃了。” “今晚这些,不吃完,你不许走。” 啥?! 东方潜看着东方闲,他刚才说话了? 东方闲挑眉,“你不是说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 小七七,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好吃就多吃是没错,但要吃完,那得把他撑成什么样子,不如直接说要了他的命更好。 虞文朝两个人摆摆手,“好好好,不争不争,潜儿,快吃吃看。” “是,母后。” 因为还能吃东西,比起刚才坐着什么都没得干,东方闲显得自由很多,虞文挑起什么话都由着东方潜回答,直到虞文叫他才会转头去看她。 或许是东方闲的态度惹光了虞文的耐心,在东方潜在场的情况下,她直接将一个本来不准备当着外人问出来的问题扔给了东方闲。 “皇帝啊,哀家听闻,东方烨死了,此事,你打算如何做?” 东方潜一愣,嘴里都忘记了嚼东西,看着虞文,又看看东方闲,不是吧,就这么问了? “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噢?”虞文扬高声音,“那,皇帝可否告诉哀家,所谓的‘该’,又是哪一般呢?” 东方闲看着虞文,表情平静,眼睛深邃难辨其意,道:“此事大理寺会查个水落石出。” 虞文点头,脸上添了几分愁丝,似是在为东方烨一家三口的死亡感到悲哀,连声音里都带着几缕哀意。 “是得好好查查。再怎么说,东方烨也是你的皇兄,被人暗杀在西宫,若不查出个所以然来,天下人难免对你有流言蜚语。你刚登基还不久,民心所向很重要啊。” “母后教诲的是。” “还有,哀家看,东方烨和韩莲、东方渟的葬礼就用最高规格的皇家丧礼来办吧。” “儿臣也正有此意。” 东方潜默默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若不是他知晓其中的真相,还真的要被虞文的表情骗过去了,仿佛她真的很难过东方烨的死亡。哎,一入宫门深似海。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果真是个个都不简单,对人的精致表情下,永远让人猜不透她们真正内心想的东西。 “潜儿啊。” “母后,儿臣在。” 虞文翘着小指夹了一点东西放到东方潜的碗中,轻声说道:“闲儿执政不久,总免不得有些好事之人唯恐天下不乱,现在世道不甚太平,你住在宫外可得多留下心,出入什么的,都多带些侍卫在身边。” “是,劳烦母后记挂了。” “哎……哀家老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就只有你们两个儿子了。你们若是有什么闪失,让哀家一个老人怎么办。”说着,虞文特意看了东方闲和东方潜一人一眼,继续道,“你们可得好好陪在母后身边,然后多为东方家开些枝散些叶,百年后,哀家去了那边,对先帝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东方潜内心嘀咕,不会是催他和小七七娶妻生子吧?就算他真的遵命,他儿子再多也和东方家没什么关系,是他的儿子,但,绝对不是先帝的什么孙子。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小七七一个人的任务。 “闲儿。” “嗯。” “哀家听说东方恪……” 虞文的话还没有说完,重洄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东方闲在吃饭,脚步停在门外,没有立即进去,但任谁都看得出,他有急事。 “重洄。”东方闲唤道。 “奴才在。” 重洄拿着净鞭小跑进去,“皇上。” “急冲冲赶来,何事?” 重洄看着东方闲的脸,欲言又止,看了下旁边虞文,似乎越发不敢说了。 东方闲放下筷子,两手撑到腿上,摆出不管他说出什么紧急情况他都能平静听着的姿态,“但说无妨。” “梅姑娘闹性子,说要出宫,不肯吃饭,辰阳宫的来信儿说,宫女们拿她没辙。” 虞文微微惊讶,梅迦逽? 东方潜纳闷,小迦逽撒泼? 东方闲更加直接,挑眉,然后从位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虞文,“母后,儿臣先行告退。” “站住!” 虞文不满的看着东方闲,“不过是个女子刁蛮无理,哪里需要你这个皇上亲自去。重洄你去告诉梅迦逽,她要不吃,天下多的是人想吃饭。” 东方闲确似乎是极体贴梅迦逽,为她辩护道:“母后息怒。逽儿一贯在宫外生活,在辰阳宫住的太久,早已恼燥。儿臣去哄慰她便可安了她此刻的性子,再者,她身子骨不佳,不进食容易伤身。” “皇帝!” 虞文见东方闲转身,喝住他,“辰阳宫多的是人照顾她,你不用去。” 东方闲边朝外面走边道:“她的贴身侍卫不在身边,除了朕,无人可照顾好她。” 看着东方闲离开的背影,虞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1 重洄向虞文行了个礼,诚惶诚恐的退出来,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东方闲。 “皇上。” 东方闲鼻音低沉,“嗯?” 重洄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小碎步的紧跟着东方闲,“奴才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东方闲嘴角翘了下,“你觉得呢?漭” “露了?”重洄开始紧张了。 东方闲嘴角又翘了一下,他露没露破绽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出戏,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过几天就知道了。 赶到辰阳宫的时候,东方闲径直朝里走去寻梅迦逽,见宫女们还在收拾地上的残渣,不由得挑了下眉梢,嘴角似笑非笑的直。 梅迦逽坐在床头,拉着一张绝色非常的小脸,东方闲走近她的时候,愤愤的把头转到一旁。 “哼。” 东方闲挥了下手,“都下去吧。” “是。” 当房间里只剩下东方闲和梅迦逽两人时,东方闲坐到床边,看着梅迦逽的侧脸,像她一样,不说话。只不过她对着床里侧,他则是看着她。静了一会儿,他伸手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手中。 “还不理我啊?” 梅迦逽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发现不能挣出来,又试了一下,依旧不能。 东方闲轻轻笑了下,“真生气了?” “我这不听到你不吃饭就来了吗。” 说着,东方闲又挨近了一点梅迦逽,握紧她的手,“路上一步都没停呢。” “你不停又不是急着见我。”梅迦逽总算把脸转正,对着东方闲,“你是要逃离德景宫,若不是本姑娘陪着你演这出戏,看你今晚怎么抽身。” “呵呵……” 东方闲笑了。 “对了。” 梅迦逽直起半躺的身子,和东方闲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说话时的气息轻轻扫着他的耳根儿处,带着笑意问他,“进来时见到地上的狼藉了吗?怎么样,演蛮妇挺的像吧。” 东方闲故作认真的想了想,道:“进来时就见到几个宫女在收拾,现场可没瞧着,要不,你再来本色发挥一次?” “好啊。” 应完声梅迦逽就反应过来了,娇嗔的捶着东方闲。 “喂,你太讨厌了!” 居然说她是本色发挥! “哈哈……” 东方闲笑得肩膀都在轻抖,他从来就没见她刁蛮过,她给人的形象也确实和‘蛮横’扯不到一块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的舒服,赏心悦目的倾城。 “还笑。” 被梅迦逽打得有些疼意的时候,东方闲抓住她两只手,捏在手中,看着她终于在他面前有了一些表情变化,心情好得很。 “逽儿,说不定,涅槃和德叔过几天就会被放出来了。” 梅迦逽点点头,“我很想他们。” 东方闲带着歉意道:“是我不够……不够好,不能让母后放出他们俩,请你谅解。” 面对这样放低姿态的东方闲,梅迦逽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太后娘娘突然‘死而复生’,且出乎他们意外的有高强的功夫和一个在民间口碑甚好的组织,尤其她还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若换成她是东方闲,估计也不可能直接开口让她放人,终其原因是,开口下旨也不会有效。若太后娘娘真的顾忌自己身为皇帝的儿子,她便不会在一开始就告诉他们,龙翼是她一手组织起来的。她敢说,是因为在她的心里,龙翼是为了东方闲登基而出了大力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她没有错,她的儿子更不应该在龙翼的问题上为难她这个母亲,否则视为他不孝。一句说了也白说的话,她懂他的无能为力。 “你不是说他们可能就快回来了吗,如果是真的,你出了很大的力,我该谢谢你。” 东方闲轻轻叹了下,“但愿。” 在前一天虞文让林诗乐请东方闲到德景宫吃晚饭后,东方闲便将此事告诉你梅迦逽,觉得倒不如趁此机会小小的演个戏,救出涅槃和德叔,虽不一定凑效,但总比没有机会的强。晚膳是太后娘娘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未完就离开,面儿上她该是过不去的,如此而来,她怕是会动拆散他们两人的心思,免得‘自己的儿子有了女人不要娘’。只不过,要动梅迦逽却非那么容易,她手握兵权,脑藏智慧,硬法子对她只会适得其反,该怎么办,怕是虞文要头疼的事儿了。 - 德景宫。 东方闲走了之后,留下东方潜内心无比痛苦的陪着虞文,小七七不厚道啊,拿他当垫背,还闹出一个小迦逽使性子的戏码,这话说出来他如何能信啊。 当晚膳终于吃完后,虞文似乎真感觉到伤心,拉着东方潜说了许久的话,无一不是觉得东方闲不如小时候听话了,现在让她伤心了,没有当初孝顺了,云云。 东方潜看着虞文,只得耐心的宽慰着她,“母后,皇上毕竟长大了,现在是一国之君,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何况,东方闲本身就是有脾气的人,在九龙寺的那些模样,又并非完全就是他的真实面目,只不过示弱的时间久了,别人真以为他性子温和,其实,心装天下的男子,哪个又没几分自己独有的傲气和风骨呢? “哎……” 虞文叹息,显得很疲惫。 东方潜见状,立即说道:“母后,今儿您也累了,天寒地冻的,您早些歇息,儿臣就不多打扰了。” 虞文看着东方潜,点点头,“去吧,还是你孝顺母后些,有时间常来德景宫。” “是。” 从德景宫出来后,东方潜总算是松了口气,皇宫果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能随便进啊,这德景宫更是能要人命的地儿,他惹不起。 走着走着,东方潜看着拐角处的一条道儿,站住了,定定的看着。 辰阳宫! 她现在应该在里面和小七说话吧,虽不知她发脾气是真还是假,但现在能陪在她身边的除了小七,恐怕没有人了。和她当了多年的朋友,着实不曾动伤害她的心思,却也深知她讨厌被欺骗。 “哎~”东方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到底是他错在先,这份和她的情谊,日后修复吧。 - 东方潜离开后,虞文的疲惫很快就消失,原本半合的眼睛睁开,看着房中的炉火,对梅迦逽的感觉越发的不佳、这姑娘倒是知道跟她玩心计啊,居然开始抢她的儿子了,真的当她是老太婆了吗?就说她心中对闲儿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消失,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人给叫了回去,还怕这德景宫里有人抢了不成? “诗乐。” “奴婢在。” “梅迦逽在辰阳宫住了多久了?” 林诗乐想了想,道:“日子不少了,从咱们抓她回宫后就一直在那住着。” 虞文细细的想着,送梅迦逽出宫,不成;她在眼皮底下就如此刁钻了,若是让她出了宫,那还了得,派去监视她的人未必能成功的探查到她的动向。可若让她这么继续住在辰阳宫中,她和闲儿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好,她帮他打江山是不错,但若唆使着他和她这个当母后的人作对,那就怪不得她要对她动心思了。可…… 碍于梅迦逽本身的能力,虞文有些为难了。 “太后娘娘,你是不是在忧心怎么对付梅迦逽的事情啊?” 虞文看着林诗乐,懒懒的回了声,“嗯。” “奴婢觉得,今日皇上对她是显得太过在乎了。如果单单是因为没人能照顾好她,咱们可以让最会照顾她的人在左右服侍不就行了。” 虞文看着林诗乐,“你以为谁能获得闲儿的准去接近梅迦逽?” 随便去人,梅迦逽能信吗。 “梅迦逽的贴身侍卫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放了她不就可以。”林诗乐道,“梅迦逽现在没有反心,抓着她的侍卫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啊。” “哀家想想。”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2 在德景宫吃过晚饭后的第三天,林诗乐到御书房找东方闲,虞文想请他晚上去德景宫一趟。 待林诗乐走了之后,东方闲嘴角微微扬起,今晚的德景宫,应该比较好去了。 果然,当夜。 东方闲对虞文问安后,看着她,直接问道:“不知母后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若是没事,哀家是不是就不能叫皇帝你来了?漩” “当然不是。母后疼爱儿臣,知晓儿臣琐事繁忙,定然不会随便派人叫儿臣来。” 虞文看着东方闲的眉眼,现在对她这个母后说话是越来越滴水不露了,甚至有些在暗示她,如果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随便去打扰他了。 “呵呵……”虞文薄笑,“闲儿你也知道自己事务纷杂这就好,万事国家为重,切不可太贪恋女色,分了重心。烀” “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 见东方闲态度敛着,虞文心情也没那么糟糕,看着林诗乐,道:“诗乐,去,把那两个人带来。” 果不其然,中了东方闲的猜测,是涅槃和德叔。 虞文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涅槃和一脸淡然的德叔,心中的不悦又渐渐上升了,但亦为影响到她心中的决定,对着东方闲道:“你几日前不是说梅迦逽身边没个体心的人照顾吗,哀家把她的两个人还她,日后让他们好生伺候着她,可别再闹什么脾气,这皇宫里也不是什么随便的地儿,哪能由得她撒泼。” “谢谢母后,儿臣知道了。” “嗯。还有,你这皇帝也该好好像个皇帝的样子。” 后面的话,虞文不说,东方闲也知道她的意思,微微笑了下,“母后说的是。” 知道自己的母后不待见涅槃和德叔,东方闲站了起来,表情淡淡的,“夜已深,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去吧。” 看着涅槃和德叔跟在东方闲的后面出去,虞文压下心中的恼意,这一次,她输给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外家女子了。今儿若不是他来德景宫,她绝不会放梅迦逽的两人,他们俩幸好没有不留她一分颜面。 林诗乐看着虞文,暗喜着,“太后娘娘,现在梅迦逽身边有人,相信皇上会更好的处理国事和孝敬您的。” “哼。” 虞文冷冷的哼了一声,“未必。” 梅迦逽这人,做事可不那么简单,这姑娘的忍性和心性都不能单看她的年纪,一个能执管三军的女将能是好对付的角儿吗? - 出了德景宫,外面的寒风让涅槃不禁打了个冷颤,她和德叔好久都没有洗澡换衣服了。被关在暗房里,阴冷潮湿不说,久了,衣服一天比一天吸入更多的水分,现在被风一吹,越发显得冻人。 涅槃双臂环抱着搓了搓,快步走到东方闲的身边,尚无他是一介帝王的自觉认识,开口直接问道:“你带我们去哪?能不能先给我和德叔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干净又保暖的衣服,现在冻死人了。” 东方闲侧脸看了下涅槃和德叔的模样,着实也是寒了些。 “重洄。” “奴才在。” “带他们去换身衣裳,然后到辰阳宫来。” 重洄领旨,“是,皇上。” 东方闲直道去辰阳宫,重洄带着涅槃和德叔拐到另一边长廊里。 - 梅迦逽在辰阳宫的偏殿里陪着东方恪,因为她看书费劲,东方恪便让宫女端着书放在他面前,一页一页念给她听,不知不觉,便入夜了。 东方闲在辰阳宫的主殿里没有找到梅迦逽,即知她肯定在偏殿。 “来人。” 门外一个小公公赶忙走了进去,“皇上。” “去偏殿叫……梅姑娘回来。” “是。” 小公公退出房后跑步朝偏殿赶去,见了梅迦逽,都忘记要对东方恪问安,直接对她做了个礼,语速颇快的传旨。 “梅姑娘,皇上回宫了,宣你赶紧过去呢,怕是有什么事儿。” 在辰阳宫当差久了,小公公也学得精了,看出一点东方闲和梅迦逽之间的事儿,尤其东方恪住到偏殿之后,越发仔细揣测他们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估摸着梅迦逽对东方恪的同情多一点。而且,梅迦逽应该是一点不惧嘉德帝。若不把事情说得急些,担心梅迦逽不会立即回宫。这尊活菩萨要是不回去,他们这些下面看主子脸色过日子的人就不好过了。 闻言,梅迦逽第一想到的就是涅槃和德叔是不是有信儿了,过了三天,太后那儿该有动静了。 “好,我马上回去。” 梅迦逽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宫女立即给她披上了大氅,系好。 “恪,我明日再来看你。” 东方恪应道:“好。” 回主殿的路上,梅迦逽迈的步子比平时都大一些,急一些,若不是东方闲特别交代过她出门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只怕还会出现踉跄摔跤的事情。 “梅姑娘,你走慢些儿,别摔着了。” “是啊,姑娘,你慢点儿。” 跨进辰阳宫主殿的大门,梅迦逽凭记忆直接朝寝宫里赶,宫女扶她进房后,不待东方闲出声她便开了口,真真儿一点不掩饰自己对涅槃和德叔的关心。 “小七,是不是涅槃和德叔放出来了?” 梅迦逽伸出双手向前摸索,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那一刻,她惊喜了。 “小七,是不是?” 东方闲看着她,嗓音里有些丝丝酸味儿,“如果不是担心涅槃和德叔,你会这么赶回来吗?” “小七,到底是不是他们被放出来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公公说你有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什么事。”说着,梅迦逽又补充了一句,“听到有事,我会赶回来的。” 只不过现在第一让她想到的,就是涅槃和德叔罢了。 东方闲眼底略微闪了丝笑意,好歹她没说料到是涅槃和德叔的事情,听到有事就赶回来,这个理由让他感觉不那么失望。 “是不是,小七,到底是不是?” “我怀疑,哪天我被抓了,放出来,你都没这么着急。” 梅迦逽笑了起来,“现在谁敢抓你啊。而且,我看你功夫不低,被抓不了。禁卫军高手众多,皇宫又守卫森严,你别瞎说。”“我今晚去德景宫了。” 梅迦逽静静的等着下半句。 “涅槃和德叔换身衣裳就会过来的。” 梅迦逽开心不已,“真的吗?” “嗯。” “他们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你看他们像不像被虐待过?” 东方闲奇怪的看着梅迦逽,为什么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呢? “逽儿,你怎么不问他们本人?” “涅槃和德叔我了解,他们很心疼我,就算是真的吃了什么苦,也不会对我说实话。我看不见,不能知道他们的模样,这皇宫里,我不知道该信谁的话。只能信你。” 东方闲苦笑了下,“那你觉得我不心疼你?” “也不是……” 梅迦逽不想告诉东方闲,她了解他,涅槃和德叔并不是他心中在意的人,那些人受了伤,他不会隐瞒什么,而且如果他看到她心痛他们的遭遇,会用自己现在的权力让他们得到弥补。现在的他,也许是天下最不会对她撒谎的。 “小七,他们受伤了吗?” 带着梅迦逽坐到炉子边,东方闲蹙眉,将自己见到的涅槃和德叔样子回忆了一下,他看得不确切,亦不是什么医术高手,委实不知道他们到底伤得多深。但,能肯定的是,必然是吃了一番苦头。 “逽儿,他们穿了衣物,脸上没什么伤痕,余下的,我回答不了。” 梅迦逽默然不语。 过了会儿,她问:“那你感觉他们的气息平稳吗?” “德叔比涅槃的好。” 梅迦逽心道,德叔的功夫比涅槃不知好了多少,这个是自然。 没多久后,重洄带着涅槃和德叔进了辰阳宫。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3 (没多久后,重洄带着涅槃和德叔进了辰阳宫。) 人未入,声已传。 “迦逽,迦逽……”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见她这般,东方闲连忙跟着站起,伸手扶着她,生怕她碰到了火炉烫着。 “迦逽。漩” 涅槃走进房间见到梅迦逽后,直接跑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完全忘记要向东方闲行礼什么的,嘴巴噼里啪啦的就开始问她。 “迦逽,你最近过的好不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们不在你的身边,你是怎么生活的?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一定要告诉我和德叔,我们一定会为你出气的。还有,你身上的毒解了吗?那种迷.药真的是太厉害了,每天都会让人六个时辰无力,而且,越想用力全身就越疼。” 梅迦逽插不上话,听着涅槃在耳边叽叽喳喳,突然觉得好开心,她有多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能回到她身边,感觉真的很好熠。 靳棋德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声音低沉,带着颤颤的意味,“小姐……” “德叔。” 梅迦逽伸手去寻靳棋德,被他十指厚茧的手握住时,她的心,狠狠的刺疼了下。德叔跟着她多年了,为了她,生生死死出入多次,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因为她的牵累而受苦,她真的过意不去。 “德叔,你还好吗?” 听出梅迦逽话中的关切,靳棋德眼睛湿润,使劲点头,“小姐,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德叔瞧着都瘦了很多。” 涅槃看着梅迦逽,真觉得德叔说对了,梅迦逽确实像瘦了很多。 不过,这话到东方闲的耳朵里就不那么受用了,难道他们的意思是,他虐待了逽儿吗?只不过,让他更加不爽的是,给他闷气受着的两人完全没看见他似的,整个都不理他,让他有龙威都发不出。 “涅槃,你问了我那么多,你和德叔有没有受伤?” 尽管知道涅槃和德叔未必会对她说实话,但梅迦逽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出来,而且,若是他们当着东方闲的面说出来,日后她如果和龙翼冲突起来,也让他心里有个底,她的反击,是龙翼先惹起的,而且,她回击的程度就看龙翼欺负人的深度。虽然,她不知道那天会是在哪天,但既然爹去查龙翼,她想,总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会被挖掘出来,她不信龙翼真的就是民间传言的那么好。她以前对她们的印象都是从谣言里听到的,而今,却是从虞文的身上看出的,有什么样的首领,必然有什么样的组织。如果龙翼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天下能动她们的,是天子。可惜天子剿杀自己的母亲,到底也是大逆不道的罪名。而她则不然,新帐旧账,新怨旧怨,她可以毫不留情的和她们一起算。 涅槃摇头,后来想梅迦逽看不到,说道:“没有。我们是什么身体啊,哪里能让她们欺负到。” “是啊,小姐,你别为我们担心,我和涅槃都没事。” 梅迦逽不信,从虞文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就看得出,她培养出来的下属估计也没有什么下手留情之念,仅仅是个迷.药就用得如此狠毒,其他的方式能好到哪儿去,她不信。 东方闲特意观察了一下涅槃和德叔,真要细说起来,涅槃伤得远比德叔重,她的气息比德叔紊乱不平很多,估计是她的内力不如德叔造成的。想到这儿,东方闲不由得认真留心德叔起来。和梅迦逽认识的时间不短,她的车夫看得也不少,但却没想到,他的功夫竟然如此高深。还有辅国大将军府的管家王伯,现在老人回了梅府,但他也留心了,王伯的功夫也不低。梅迦逽身边的人,个个都非一般的家佣,这些人若是梅仁杰安排的,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把深藏不露的人都留在梅迦逽的身边,梅仁杰倒真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你们吃东西了吗?”梅迦逽突然想起来,“被放出来后就直接过来的吧。”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来的。”涅槃看着东方闲,“他还挺好。” 梅迦逽接道:“那便是还没吃。” “你这有吃的吗?”涅槃也没客气,“那暗房里的东西真是难吃死了,辅国大将军府喂小七七的东西都比她们给的味道好。” 说完,梅迦逽差点扑哧笑出声来,涅槃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逗了。‘小七七’是六王爷一贯对他的称呼,那只兔子也一直被叫小七七,而她现在叫他‘小七’,乍一听,感觉像是再说他,把一个帝王变成一只畜生,这胆子,估计也就只有涅槃敢了。 不过涅槃属于‘不知者不罪’的范畴,一点不觉自己踩了东方闲的‘尾巴’,问到。 “我们这么久没有回辅国大将军府,也不知道哪只兔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杀了烤着吃了啊?” 梅迦逽也突然心颤了下,那只兔子特别黏她,现在确实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小七。”梅迦逽侧身对着东方闲,“能不能……让御膳房现在送些膳食过来?”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嗯。” “重洄。” “奴才在。” “让御膳房即刻备膳。” “是。” 涅槃见重洄走出去,加了一句,“记得让御膳房送到这里来啊,要快。” 重洄停下来,看着涅槃,她也敢对他吆五喝六的?想着,重洄的眼睛看向东方闲,见他点头,便明白了。 等御膳房送东西来的时候,涅槃和德叔一直待在梅迦逽的身边,半步不离,让东方闲真有些后悔把他们从太后娘娘那要来了,这完全就是‘离间’他和逽儿的阻碍物。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涅槃一个人在问在说,她似乎想把这段日子梅迦逽的生活都问得仔仔细细,婆婆妈妈得德叔都忍不住说她了。 “涅槃,你好啰嗦,小姐都要被你问烦了。” “哪有。我问的,都是我在暗房里想好要问的,我关心她我才问,如果她不是迦逽,你看我会问吗?你怎么不见我拉着其他宫女问啊,怎么不见我拉着你问啊。我是担心迦逽一个人生活吃亏,她眼睛又看不见,没了我,能生活吗?东方闲不得不出声了。 “你不在,她生活的很好。” 涅槃看着东方闲,“你怎么知道?” 东方闲颇有些底气的说道:“因为朕在照顾她。” 朕? 涅槃这才认真看这东方闲,一身龙袍,好吧,他现在是皇帝,但是,皇帝都很忙,他的话有几分真? “迦逽,是真的吗?”涅槃问梅迦逽。 梅迦逽笑而不语。 “迦逽,到底是不是?” 被追问了,梅迦逽才道:“应该,算是吧。” 不想涅槃的反应出乎东方闲和梅迦逽的意料,大声道:“那就更惨了。” “德叔,你看看他,看看他上上下下哪里像是会照顾人的人,出身名门……之后,在九龙寺也是给脸色给别人看,后来是迦逽照顾他,现在当了皇帝,一皇宫的人伺候他,他说照顾迦逽,你觉得可能吗?”涅槃拉着梅迦逽的手,“我看,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女人,更多的,是吃她豆腐吧。说!你是不是趁机对我们迦逽动手动脚了?” “放肆!” 东方闲严肃着脸,他对她和德叔没有摆架子,但由不得她这样不懂规矩。 “小七,涅槃从小跟着我,被我惯着,她不懂宫中的这些规矩。之前……也没有要求她要十分遵守。” 东方闲明白,梅迦逽没有说出的词是‘东方烨’,这个涅槃在东方烨面前都敢直接动刀子,现在也难对他尊敬,但她说的那些话,他不爱听。 涅槃也是火性子,“放肆怎么了,你吃了就是吃了,还不敢承认。” “朕怎么不承认了!” “那你是承认了?” “逽儿是朕的,有什么好承认的。””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4 (“逽儿是朕的,有什么好承认的。”) 一旁身为被争执对象的梅迦逽好笑的听着东方闲和涅槃的争吵,尤其当东方闲说出‘她是他的’时候,一下愣住了。 涅槃看着东方闲,驳着他的话,“迦逽什么时候是你的了?” 他欺骗了迦逽,他的母妃还对他们下毒手,这样的他,她不信迦逽还会喜欢他,也许有余情,但是肯定没以前那么在乎他了。他以为他现在是皇帝,全天下的人和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迦逽永远只属于她自己。”涅槃强调漩。 东方闲不想与涅槃争论他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在他的眼中,这个女子,是她的,曾经是她的,而他险些弄丢了她,现在他正试图努力的挽回她,而且他一定可以。如果一年不行,他就花二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总会有一天感动她。 听到涅槃的话,梅迦逽心中一动。 是了,她不是谁的,她只属于她自己,而且,她要做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她与一个陌生人的赌约祛。 东方闲很希望梅迦逽在此刻说一句半句支持他的话,但他也明白是奢望。现在两人的关系能到这步,已经是进步很多了,他不能太激进,急了,也许会出现反效果。 没多久之后,御膳房就送了一桌饭菜到辰阳宫,涅槃和德叔着实也饿了,两人便也没多拘礼。 涅槃和德叔的回来,梅迦逽顿觉自己的内心安稳了许多,虽然东方闲将她放在辰阳宫生活的很好,但总有种被众人监视的感觉,现在涅槃回来,也许帮不了太大的忙,却能让她顺利的离开皇宫。这,非常的有帮助。 “小七。” 涅槃和德叔在隔间外吃饭的时候,梅迦逽轻声唤着东方闲,现在他们出来了,她不能带着两个武功高强的人生活在辰阳宫,别说那些文武大官会发对,就是她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妥,她必须要搬出去住,而且不仅仅是出辰阳宫,是离开皇宫。 “你说。” 东方闲已然猜到梅迦逽要对他说什么了,他无力回避这个问题。 “涅槃和德叔被放出来了,我想带着他们出宫。” “辅国大将军府吗?” 梅迦逽轻轻笑了下,“小七,你明知道,那里我肯定不会回去的。我回梅府。” 现在三哥梅天骁在朝廷为官,爹和她再怎么明志也没用,何况她还需要带兵打仗,说梅家没有为新帝效力,谁都不会相信。有些东西,只要当事人自己心中才能明白。既然这样,她以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身份和家人住在一起,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个辅国大将军府,就是她一生唯一效命的一个皇帝时期的官邸了,以后都只存在在她的记忆里,不在生活里。 东方闲思索了片刻,同意了。 “嗯。” 梅迦逽暗暗松了口气,他能顺利答应真是太好了。 “待会涅槃和德叔吃完饭,我们就出宫,你连日来都极忙,今晚早些歇息吧。” “今夜……” 东方闲轻轻说了两个字,没有再说什么,想起东方恪还在辰阳宫的偏殿,遂问。 “东方恪……在你走后,只怕……” 梅迦逽懂东方闲想说什么,“我想带恪走。但,我也知道不可能。” “小七,请你务必保证他的安全。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对你的江山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眼神深邃,他真不会伤害东方恪,但她离开辰阳宫之后,东方恪是肯定不能继续留在辰阳宫,他会把他送到西宫里关押着。只不过,他这次会派凤凰带人去西宫守卫,一是她的能力,二则相对于没有她的辰阳宫,西宫可能更适合禁卫军展开保护,独门进出,只要凤凰小心谨慎,不会出大问题。再者,他送东方恪回西宫,也堵住太后的嘴,免得她又找他嚼什么舌根子。 “嗯。” 涅槃和德叔吃完之后,梅迦逽到偏殿向东方恪辞别,她想带着他一起去梅府,可是比起他和她在一起,将他留在宫中反而更安全。在某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们对他才会放心。如果到了梅府,说不定暗杀随时都可能发生,以梅府现在的能力,保他安全实在有些吃力。 话别之后,梅迦逽转身道:“涅槃,我们走吧。” “嗯。” 看着梅迦逽离开自己的视线,东方恪悲从心中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 皇宫,朱雀门。 东方闲站在城楼上,看着梅迦逽的白色马车一点点远去,低低的叹息,“楼台东门送君去,时尔雪满天街路。檐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逽儿,我可否奢望你不要离开我太久。 不远处,凤凰执着佩剑站立着,看着东方闲凝望梅迦逽离开的姿态,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想随着梅迦逽一起离开皇宫,起码,他的目光里能有她,哪怕他的焦点不是她,但最少能进入他的眼帘,而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一直看着某处。而那个女子的身边,再也不会有她的位置。 林诗乐站在离朱雀门最近的一个宫殿屋顶上,看着梅迦逽马车离开,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总算把这个女人送出宫了,真是不容易,现在皇宫中,就只有她了,再没有人能和她一起争闲的关注了。 - 梅府。 管家王伯急匆匆的跑到梅仁杰的房门前,“老爷,老爷。” 王萝之不满道:“都睡下了怎么还来吵啊。” 梅仁杰起床,披着衣服开门,看着王伯,“什么事这么急?” “老爷,四小姐回来了。” 梅仁杰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王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你说什么?” “涅槃和靳棋德带着四小姐回来了。” 梅仁杰连忙转回房间拿披风,一边走一边扣衣服的盘扣,“走,赶紧去前厅。” “哎,是。” 梅仁杰脚步还没有踏进前厅,声音就传进了梅迦逽的耳朵。 “四儿,四儿。”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循声应着,“爹。” 见到自己的女儿真的出现在眼前,梅仁杰喜难自禁,双手扶着梅迦逽的双肩,将她仔细看了几遍,“好,真好,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梅仁杰向四周看了看,除了涅槃和德叔,再没有人随她一起来。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梅迦逽笑,“以后我都住在府中,爹爹不会嫌弃我吧。” “真的?”梅仁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 梅仁杰这下是真的十分高兴了,“好,太好了。” 王伯看着梅仁杰高兴,也欢喜道:“四小姐回来,过几天大小姐出嫁,梅府好久没有出现这么开心的事情了,可算是双喜临门。老爷,以后你可就不用老是唉声叹气了。” “爹,大姐的婚期可是定了?” “嗯。五天之后柳家就过来迎娶她。” 梅迦逽笑着点头,“爹,这次,你可以放下一个人的心了。” “是啊,你们都好,爹就可以完全放下心去见你们的娘了。” 梅仁杰纳闷道:“新帝怎么突然就放你们出来了?” “之前涅槃和德叔被太后娘娘关押着,前几日小七和我一道想了法子,将他们救了出来。这不,他们一出来,我就带着他们回来了。” “他同意?” 梅迦逽笑,“我与他,非亲非故,非君非臣,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可能带着侍卫住在辰阳宫,虽说规矩是人定的,但有些典制,是不可能废越的。” 梅仁杰点头,“日后你就安心住在府中,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是,爹。”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慢慢的解决,时局也似乎越来越清晰,每个人都在新的朝代里找到自己重新开始的地方,都带着一份期待准备新生活。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5 梅迦逽回梅府的事情未有对外宣扬,一连在府中过了三天,感觉日子无比惬意。 这日,起床后便在房中的美人靠上躺着,听着涅槃在旁边嗑瓜子的声音,不免轻笑。“你嗑了半上午了,午饭可还吃的下?” “嗯,别小看我的肚子,大着呢。” 两人闲聊着,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谁啊?”涅槃问漩。 “大小姐想见四小姐。” 梅迦逽嘴角一勾,“进来吧。” 梅娉婷在贴身婢女的陪伴下进来,看着梅迦逽慵懒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走到她的跟前,轻轻的拍了一下她悫。 “在家中真是个懒虫样儿,外人可不觉你是这幅模样呢。” 梅迦逽笑道:“长姐,你比小时候更啰嗦了。” “可还不是为了你好。” 梅娉婷寻了把近火炉子的椅子坐下,看着懒洋洋的梅迦逽,“娘去的早,你小时候那么贪玩,我若不点着你,你哪里有现在的样儿。” “呵呵,那是,多亏长姐。”梅迦逽笑着将身子放得更舒服些,问道,“明儿就出嫁了,长姐你是过来对我做最后的训教吗?” 哪成想,竟是听到了梅娉婷的一声叹息,“哎……” 涅槃停止嗑瓜子的动作,看着梅娉婷,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长姐,怎么了?” “迦逽,我突然不想嫁了。” 梅迦逽一愣,从美人靠上坐起来,认真着声音,道:“为什么?” “我害怕。” 梅迦逽蹙眉,“柳家不好吗?” “倒不是柳家的问题。而是,我……”梅娉婷停顿下来,看着梅迦逽,坐到她的身边,“我怕会给他带来灾难。迦逽,你知道,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我害怕又害死一个人。昨晚睡觉,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那年的事情不停在脑海中出现,满眼都是红色,然后变成了鲜血。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如果明天又出现意外,我觉得……我……我这辈子就不用在继续活下去了。” 是了,当年梅娉婷出嫁当日新郎官死了,对她造成的影响并不是没有出嫁成功,而是日后帝京坊间对她的传说,让许多想攀附梅家一门亲的达官贵人止步,富贵虽重要,但自身的性命岂不是重中之重,没了命,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呢?梅家三女,大女不祥,四女太奇,五女太丑,梅家的女子,竟是无一人可顺利寻得人家。只不过,三人中,唯梅迦逽的口碑是极佳的。不是没人想娶她,而是想娶她的人太多,却也太自卑,纵以为,天下无人可配得起她了。 梅迦逽一把抓住梅娉婷的手,“你瞎说什么呢!长姐你怎么会是不祥的人,不许乱说。当年的事情不过是意外,意外是不会发生第二次的。你明天安心出嫁,柳家是个好人家,你嫁过去,肯定会好的。” “但是,迦逽,我记得,在你还为及笄前,有一次乞巧节陪我去庙中祈福,当时大师解说我抽出的签,我还不甚明白。可那次意外发生后,我总算懂了。大师当时说的隐讳,他的意思其实是,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夫君,注定要孤寡一辈子。如果我这次又出嫁,只怕……只怕柳家的男子,又得死了。” 涅槃吐掉口中的瓜子壳,鄙视的看着梅娉婷,“不是我说你,大姐,你就是喜欢瞎想,这有什么啊,庙里的大师和算命的江湖术士一个本质,都是拿着神鬼吓唬人,什么命运,什么注定,都是瞎掰的,人生只在自己的手里,你想怎么生活就可以怎么生活。嫁人是好事,你非想成悲剧,告诉你,什么事想多了,本来不会发生的也会发生。所以,凡事往好的地方想,想的多了,生活里的好事就真的会多起来的。” 梅娉婷看着涅槃,心中似乎有点点勇气了。 “是不是真的多往好的地方想,就真的可以幸福?” “当然啊。” 涅槃看着梅娉婷,“我被关押的时候,就想总有一天我会出去,我会过着自由惬意的日子。你看,我这不就过上了吗,多好。我要是整天愁眉苦脸,估计在暗房里早就病倒了。人啊,只要自己意志力坚定,很多倒霉事都不会找上门的。” 梅迦逽拍拍梅娉婷的手,鼓励着她,“姐,涅槃说的没错,你别瞎想,明天肯定会很顺利的。” “迦逽,我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曾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的心情,我真不想再被人议论纷纷了。”梅娉婷眼眶发红,“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让人恨不得死去的人是我。” “长姐,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会和柳家公子一起白头到老的。” 梅娉婷看着梅迦逽,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真但愿自己妹妹说的话就能成真。 - 东淩皇宫,御书房。 东方闲和东方潜刚谈完政事,见东方闲还有些奏折要批阅,东方潜便准备退出来,被东方闲叫住了。 “哎,等等。” 东方潜看着桌后的东方闲,问,“皇上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明天是兵部尚书柳如挥长子大婚的日子,你可会去?” 东方潜摸摸自己的鼻头,柳如挥官职不小,朝中大臣应该都会去,但他实在没兴趣去参加这些事。 东方闲又道:“柳如挥长子迎娶的是梅仁杰的长女,梅娉婷。” 东方潜愣住,梅迦逽的大姐? “梅仁杰同意?”东方潜问。 “大约也是不想耽误了自己女儿的将来,同意了。” 东方潜笑道:“这么一来,他梅家也算脱不了支持你的干系了,大女儿都成了现任兵部尚书的儿媳妇,以后若柳家有什么事儿,梅仁杰八成也得看在大女儿的面子上,出点儿力吧。” 东方闲摇头。 “皇上为何摇头?” “梅仁杰为人正直,如果柳家出事,他肯定不会管的。” “那他还把梅娉婷嫁过去?” “他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女儿有个依靠。不是看中柳家的家世。倒是柳家,估计有些想利用梅家的意思。” 东方潜挑眉,“噢?”“梅仁杰没有一官半职,小迦逽又不是辅国大将军,梅苍云被流放,梅天骁一介小小的武将,这梅家还有什么好攀附的?” “呵呵……”东方闲勾了下嘴角,“在朕看来,柳如挥当是当朝心眼最精的人了。” 梅家看似什么都没有了,但事实上,梅家什么都有。他们是团结的一家人,个中暗藏着朝政高手,领兵奇女,武功老夫,还有着一种看不见的凝聚力,在东淩人心中,梅家这样一个尊贵的大家族是不可能轻易被人遗忘和垮塌的,就连他的母后都对梅家忌惮三分。 东方潜笑,“他就那么肯定梅迦逽将来肯定要进宫?或者,官复原职?” “那不重要。” 东方闲眼底深邃,在柳如挥看来,梅迦逽当不当将军都没关系,只要他柳家和梅家扯上了关系,一切就不同了,他儿子要娶的,只不过是和梅迦逽有着直系关系的人。 “皇上问臣去不去,何解?” 东方闲眼底藏着笑,“朕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脑子这么不好用了。” “哈哈……”东方潜大笑,“臣弟去就是了。” - 深夜。 涅槃服侍梅迦逽睡觉,被她拉住手臂。 “嗯?什么事?” “涅槃,帮我传令墨卫,去柳如挥家保护柳家长公子,保证他们明天顺利迎娶到姐姐。” 涅槃皱眉,看着梅迦逽,“怎么,你信大姐说的那些话?” “不信,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涅槃笑,“那不就是信了。”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因为墨卫派出去一半,涅槃便和梅迦逽住在一屋,贴身保护着她,虽然她现在不是大将军,但她依旧是敌国闻风紧张的天下传奇女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6 梅娉婷出嫁之日。 梅府里喜气洋洋,一大清早全府的人就都起来了,连睡了几天懒觉的梅迦逽都起了个大早,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在梅娉婷的房间里陪着她一起说话逗笑,让她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坐在梳妆镜前的梅娉婷从镜子里看着梅迦逽,笑道:“四妹,想不到,你那指挥千军万马的脑子里还能蹦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来,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这有什么呀。”梅迦逽坐在软凳上烤着火,脸上带着动人的笑容,“我行军打仗在外多年,见到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长姐你要是愿意听,以后有机会我还给你说,只要你不嫌我烦。” “怎么会嫌你呢。”梅娉婷笑道,“我才发现,和你说话很好玩儿。漩” “呵呵,那长姐可不要嫁出去了之后就一直不回娘家啊。到时,我可就去柳家找你玩儿去了。” 梅娉婷娇羞的一笑,“哎呀,你个丫头,说什么呢。” 一旁帮梅娉婷整理嫁衣的婢女笑着道:“四小姐,出嫁的姑娘最好不要长期回娘家才好呢。铖” “碧云,我没说让长姐常常回啊,只让她别有了柳家长公子就不记得我们大家了。” “四妹,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梅娉婷羞红着脸,暗想,她怎么可能有了柳家长公子就忘记梅家呢,她是梅家的女儿,她的心,总是会关心她的家人的。只是,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和她一样,在打点娶亲的事情,希望他一路顺利的到梅府来。 “哎,涅槃去哪儿了?”梅娉婷看了看房中,“她可是寸步不离你的身边,今儿一大早到现在,就没见她的影儿。” 梅迦逽笑着道:“今天府中这么热闹,不知道窜哪儿玩去了,随她去吧。” “她不在你身边,你没人照顾。” 梅迦逽道:“这么多人都在,怎么可能没人照顾我呢,长姐,你忙自己的吧,今天要开开心心的出嫁,当一个幸福的新娘。” 梅娉婷笑着,亦没再追究涅槃不见的事情。 - 柳家公子娶亲的必经之道上,涅槃找到了一个乔装的墨卫,蹭到他的身边,低声问:“有没什么情况?” “没有。” “务必保证今天的喜事一定顺利。” “放心吧,涅槃,我们都盯着呢。” 涅槃看了看街道上来往的路人,迦逽是不是想多了,不过是一个尚书的儿子娶老婆,干嘛要派出十个墨卫来保护啊。墨卫的功夫可是连皇宫大内里的禁卫军都比不上的,这么高规格的侍卫用来保护一队娶亲人马,也真够大材小用的。何况,哪里有什么梅娉婷是不祥之人的说法啊,都是那些茅山老道士骗人的把戏,梅娉婷今天肯定能顺利嫁进柳家。 “行了,你在这里盯着,我到前面去看看。” “好。” 涅槃从酒楼上走下来,沿着大街慢悠悠的晃着,时不时的还买点儿街边的小吃,觉得日子还真是惬意的很。 - 东淩皇宫,德景宫。 林诗乐将屋内的两个侍女退到门外,走到虞文的身边,轻声说着话,“太后娘娘,您交代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虞文慢悠悠的打开眼睛,看着林诗乐,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 林诗乐不解的看着虞文,“太后娘娘,诗乐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吧。” “柳家与梅家结成亲家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我们要……” 虞文斜斜的睨了一眼林诗乐,“去做事吧。” 林诗乐知道虞文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 御书房的窗下,东方闲临窗而立,看着外面开始出现彩云的天空,脸色平静,眼底却似乎带了些淡淡的愁丝。 重洄见东方闲在窗下站了许久未动,不由得有些疑惑,今日的奏折并不多,皇上早就批阅完了,为何会站在窗下发愣呢? “皇上。” 重洄走到东方闲的背后,声音极轻,“皇上。” 东方闲依旧看着窗外的天空,“何事?” “您站了许久,要不要坐着休息会?” “柳如挥家此时该是很热闹吧。” 东方闲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重洄在一旁愣了好一会儿,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提到柳尚书家去了?难道皇上是觉得皇宫里不热闹吗?想想也是,自从梅姑娘从辰阳宫走了之后,皇上每天就是乾坤大殿、御书房和辰阳宫三地间走动。现在东淩后宫里没有一位娘娘,中宫空悬,后位不知会是哪家女子入主。太后娘娘对皇上似乎又过于干涉和严厉了一些,以致皇上并不爱去德景宫走动。想来,皇上肯定觉得宫中太冷清了吧。 “皇上,柳尚书家今日办喜宴,自然是热闹非常。”重洄笑着道,“将来中宫入主,后宫里的嫔妃娘娘们多了起来,这宫中肯定也会非常热闹的。” 将来? 东方闲蹙眉,后宫充实? 他想,若是后宫里莺莺燕燕众多的话,那她必然不会进宫了,虽没有问过她,却也能从这些年和她的交往中感觉得到,对于感情,她有着自己的执着和想法,自己已经欺骗过她一次了,若再佳丽三千,怕是这辈子都和她无缘了。 “重洄。” “奴才在。” “去辰阳宫。” “是。” 到了辰阳宫之后,东方闲将自己关在寝宫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告诫着重洄,若是有大臣求见,就说他太累在休息。 - 宫外。 柳家的花轿从柳府的大门口出来,一路敲锣打鼓欢欢喜喜的朝梅府走去,柳如挥的长子柳明阳一身红色喜服骑在高头大白马上,模样周正,精神奕奕,马头上系着一朵大红绸花,身后迎亲的队伍亦是喜庆的大红色,从大街上走过,好不热闹一番。 当迎亲的队伍走到帝京南街时,从一条小街里突然杀出一团挥舞着刀棍的人,看热闹的人们一下子被吓得四散,迎亲的队伍也不得不停了下来,隐藏在人群里的涅槃立即发出信号,保护柳明阳,十名墨卫瞬刻间就提气上心,四名乔装过的墨卫悄然的埋伏在柳明阳的身边,防止突然有人刺杀他。 看着前面打打杀杀的一堆人,涅槃忽然就佩服起梅迦逽来,真是料事如神啊,没想到还真有乱子出现,这些人打斗着,目标虽然不是柳家的队伍,但一大喜事半路遭遇这种事,岂不是晦气。似乎当年也是半路出了意外,误杀了当时的新郎官,没想到这次都出这样的状况。莫非…… 想着想着,涅槃转头去看马上一脸不耐的柳明阳,看侧面,还挺帅气的,希望他能长命吧。 铛的一声,一只从打斗人马中飞出来的飞镖被埋伏好的一名墨卫用长剑打飞,若是他不出手,飞镖该就在柳明阳的心口了。 涅槃朝另外六名墨卫使了个眼色,动手! 六名墨卫得到指令之后,冲进迎亲队伍前面的打斗里,不分两边到底什么来路,一个个都打算一剑封喉。 打斗的人群见来了新的搅局者,很多还没来得及分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被墨卫给杀了,留下三个见情势不对,夺路而逃,被六名墨卫紧追不舍,竟抓了两个活口。 “带回去给涅槃。” 混乱散去,街道上虽然血腥,但依旧慢慢的有人开始走动,被吓到的迎亲队伍也在媒婆的吆喝声中开始整理整齐,继续朝梅府走去。可经历刚才的场面,涅槃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看来迦逽预计的没有错,梅府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不小心,总有人会钻着空儿来给梅府制造麻烦。 街道的尽头,有一间茶楼,茶楼的二楼上房里,东方潜慢慢饮着茶,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眼睛里带着探究和疑问。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7 梅府。 梅迦逽陪着一切准备妥当的梅娉婷坐在房间里,太过紧张的梅娉婷使劲用手抓着梅迦逽,指甲深深刺进梅迦逽的手背肌肤里。 “长姐。” 梅迦逽轻轻拍着梅娉婷的手,“别担心,会很顺利的。” 梅娉婷皱眉,声音有些哽,“但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来,你说,会不会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啊?濉” “长姐,你别瞎猜。吉时还没有过不是吗?再说了,回春了,街上走动的人也多了,迎亲的队伍走得慢些也不一定。你别自己吓自己,乱紧张的。” “但愿如你所说是我瞎想。” 虽气韵稳稳当当的宽慰着梅娉婷,但梅迦逽自己内心也确实有些担忧,从柳家到梅家,按理是不该有时辰上的差池,而且她安排了涅槃带着墨卫沿途保护柳家迎亲的公子,若非遇到什么意外,不该迟到的。长姐的感觉,怕是对了衬。 梅迦逽和梅娉婷在房间里继续等着。 - 因为途中发生了意外,涅槃在后半段格外小心,当柳家的花轿成功到达梅府大门口时,她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些,命四名墨卫严密保护柳明阳的安全,自己悄悄的溜进梅府后院去找梅迦逽。 “大小姐,大小姐。” 梅娉婷的陪嫁丫鬟碧云急匆匆的跑进来,吓得梅娉婷从椅子上忽的一下就站起来,生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小姐。” 梅迦逽沉声问道:“碧云你慢慢说。” “喜……喜轿来了。” 听到这几个字,梅娉婷的心,一下踏实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真儿是吓坏她了。 梅迦逽忍不住道:“碧云,长姐都要被你吓晕了。” 很快,几王萝之带着个丫鬟进来了,“娉婷啊,吉时已到,喜轿到了。碧云,赶紧扶着大小姐出来。” “是,二夫人。” 涅槃趁着王萝之进门时窜到梅迦逽的身边,当碧云扶着梅娉婷时,她就自然的拉着梅迦逽的手,让她知道,她回来了。 众人围着梅娉婷,将她扶了出去。涅槃附在梅迦逽的耳边开始汇报着一路的情况。 “迦逽,果真让你料中了。来时,路上出现了打斗,表面不是冲着柳家公子,但缠斗中的暗器却直飞他,若非墨卫及时出手,只怕……” 梅迦逽蹙眉,慢慢朝门外走,轻声问道:“可有抓到活口?” “抓了两个。一个在来的路上自尽了。另一个点了他的穴道,不敢解开,怕解了也自尽。” 梅迦逽点头,“待会长姐去柳家时,你也让墨卫一路随行,小心些。” “嗯。” 送梅娉婷离开时,梅家人恍然回到了几年前第一次送她出嫁的场面,尤其梅仁杰,面上虽然带着一家之主的沉稳,可内心却是最高兴的,总算是将心头的一个事情放下了。只是,唯有一人,忧心忡忡。她知道柳明阳来事路上的遭遇,与几年前的意外如出一辙,若不是有人有意与梅府作对,怎可如此巧合? 当梅府热闹过后,梅迦逽被婢女送回到她的香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美人靠里。 “会是谁呢?”梅迦逽低声说着心中的不解。 几年前的那场意外官府早就查出了结果,是两家人的恩怨相斗,并没有值得质疑的地方。可为何今天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呢?是当年的事情有问题,还是有人利用当年的事情当幌子故意为之呢?长姐嫁人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管是当年的将军府,还是如今的尚书府,都算是好的人家,门当户对的,有什么问题呢? 梅迦逽细细想着,实在摸不透其中的症结到底在哪儿。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长姐总算安全的出嫁了,爹和她都该高兴了。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梅迦逽竟把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一个带着丝丝笑意的声音突然就乍现在梅迦逽的耳边,“他……很好。” 梅迦逽赫然一惊,“你怎么……” 东方闲轻笑,“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逽儿,我来了。” “《诗经·郑风·风雨》倒是记得清楚。”梅迦逽心里带着丝丝笑意,面儿上却冷着,“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我这来干嘛?” 东方闲坐到梅迦逽的身边,拉过她的手在手掌里攥着,“你刚不担心我嘛,我来看看你。” “用涅槃的话说,现在的皇宫大内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我何需担心你?” “逽儿。”东方闲认真的看着梅迦逽,问道,“你真不高兴我来?” 梅迦逽将自己的手从东方闲的手里抽出来,听到他的声音自然是高兴的,但却也担心,如果在以前,他能溜到府中看她,她不知道多开心,而今他身份不同了,或许更显得他对她的情谊,但却让她顾虑更多了。 “小七,你出宫,不好。” 东方闲望着梅迦逽,他懂她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有了帝位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却不想问题反而更多。外人看君王,觉得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人能管束得了他。可他们哪里知道,九五之尊要遵照的东西反而更多。他出宫来看她,瞒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那个人。 “逽儿,你这几天,过的好吗?” “嗯。” 梅迦逽真心的回答,清静,恬淡,舒适,脑中的烦恼暂且放下没去想,日子确实过的不错。但她知道,他过的并不好。若不然,他不会白天就跑来看她。 “小七,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觉得累。” 东方闲将身子靠到美人靠上,闻着从梅迦逽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是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再累,他也得撑下去。 幽香的房间里,东方闲和梅迦逽就那样静静的并排坐在一起,没有说话,却觉得开心。 - 夜晚,德景宫。 林诗乐快步走到虞文的身边,耳语着。 “什么?!” 虞文厉色瞪着林诗乐。 林诗乐吓得连忙跪到地上,“太后娘娘请息怒。” 虞文挥袖,“都给哀家退下。” “是。” 房间里的宫女都退了出去,林诗乐跪在地上说道:“太后娘娘,是诗乐该死,请责罚。” “怎么办事的!”虞文看着地上的林诗乐,“都死了吗?” “最后有两个被抓了活口。” “什么!” 虞文的脸色都变了,猛的一拍桌子,“真是一群废物!” “太后娘娘,安排的人都是功夫了得的,可是没想到柳家公子迎亲的队伍周围隐藏着高手,每个人的身手都十分高强,计划实在难以实施成功。” 虞文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眯着眼睛。 “太后娘娘,诗乐该死。” “你是该死!”虞文阴测测的声音让林诗乐打了个冷颤,“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枉费哀家如此看重你。” “太后娘娘,诗乐真的不知道柳家事先会有安排,太后娘娘,请饶过诗乐这次吧,太后娘娘。” 柳家的安排? 虞文思索,柳如挥会暗中安排人保护他的儿子吗?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兵部尚书手底下有能和她安排的杀手抗衡的高手?不太可能。而且,竟能活捉,功夫就更加高强了。可若不是柳如挥做的,那,对手就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了。 “你先起来。” 林诗乐连忙道谢,“谢太后娘娘。” “这次计划失败哀家暂且原谅你。后面的,你该知道怎么做吧。”虞文睨着林诗乐,“哀家不想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若再办砸了,别怪哀家无情。” “是。诗乐知道怎么做。” 虞文挥挥手,“去吧。” “是。”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8 梅府,梅迦逽的书房。 涅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着梅迦逽,希望她能说一点半点的分析出来。 “迦逽,你想到什么了吗?” 他们对那个活捉的刺客威逼利诱,软的硬的,都用了,那人嘴巴就是紧的不肯吐出一个字。而且,为了防止他像另一个一样自尽,他们点了他的穴道,问话都只让他点头或者摇头,可那把硬骨头愣是半丝反应都没。 梅迦逽小手指轻轻敲着书桌,能培养出如此有骨气的杀手,那个组织怕也不简单吧濉。 “涅槃。” “嗯?” “别折磨那人了,以后好吃好喝的待着他。持” 涅槃纳闷,“就这样?” “嗯。” “迦逽,没用的,就算我们供他过得像佛爷也不会开口。” 梅迦逽轻笑,“我没打算从他的口里得到什么。” “那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他这个饵死了,他后面的人怎么会上钩呢。” 涅槃顿悟,“迦逽你是想……” “呵呵。” - 东淩皇宫,御书房。 东方潜向东方闲细细汇报着柳梅两家结亲当天发生的事情,真算是一事都不落。 “皇上,我所知的都讲了,若再有什么,那便是微臣没看到的了。” “嗯。” “皇上。”东方潜走近东方闲一些,“微臣总觉得有些奇怪。这梅娉婷多年前出嫁就闹了一出新郎官半路意外死亡的事情,昨儿个竟然又出现类似一幕。若非柳明阳身边有高手护卫,只怕也命丧九泉了。微臣委实想不明白,梅娉婷怎么就这么难嫁呢?”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没有说话,心中却同样有着疑虑。 东方潜继续道:“如果说梅迦逽出嫁被人破坏我一点不意外,但梅娉婷这样,真让人想不明白。” “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到底是一桩喜事,能成就好。” 东方潜诧异的看着东方闲,他这话说得总感觉带了个人感情的味道,似乎颇为满意的看到梅家和柳家结成亲家。 但没有人料到,一场喜事,在几天之后竟成了梅家和柳家的丧事。 - 梅府。 梅迦逽在书房里摸着自己的排兵布阵地图,涅槃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有敲,直接冲到了她的面前,气喘吁吁。 “迦逽。” “什么事这么急?” 涅槃看着梅迦逽平静的面容,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对她说实话,但若不说,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可若说出来,真担心她接受不了。 “迦逽,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 涅槃捏着佩剑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儿,真是万分难以开口,到底要怎么告诉迦逽呢?这事真就不是件好说出口的坏事。 梅迦逽轻轻笑了下,“瞧把你为难的,到底什么事儿,你说吧。这么多年,我听到的坏消息还少吗,没事,你只管说,我都接受的了。” “迦逽,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什么战场上传来的消息,这是……” 梅迦逽直起身子,表情依旧平静,“涅槃,别急,你说。” 涅槃将佩剑放到一旁,双手抓着梅迦逽,吞了口唾沫,声音悲恸不已,“迦逽,我可真说了,不管你听了之后多么伤心都要挺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涅槃努力再努力,终于讲出来,“大姐,死了。” 梅迦逽一瞬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大姐死了?” “迦逽。”涅槃用力抓着梅迦逽,眼睛泛红,“是真的。柳家刚来人送信了。柳明阳在府中遭人刺杀,大姐进屋刚好撞见,为了替他挡刀,被刺客……” 梅迦逽一个不稳,整个人朝地上跌去。 “迦逽!” 涅槃用力抱住梅迦逽的腰肢,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来人啊。” 几个婢女从书房外面跑了进来,和涅槃一起将梅迦逽扶到了椅子上坐着,担心不已的看着梅迦逽。 忽然,梅迦逽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门外走,涅槃用力拉住梅迦逽,不让她出去。 “涅槃,放手!” 涅槃攥得更紧了,“迦逽,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你现在去干什么呢?柳明阳也死了。现在柳家上上下下都在悲痛之中,官府已经在调查了,你现在过去没用。” “我不是去柳府。” 涅槃道:“你想见老爷,我带你去。” 朝前厅走的时候,涅槃诧异的发现,迦逽的步子竟然比她更快,虽然是她牵着她,但不管她走的多块,迦逽总能在她前面一步的距离,仿佛更像是她拖着她在走。 “迦逽,你慢点,别摔着。” 梅迦逽完全听不进涅槃的话,眉心紧蹙,她不信长姐出了事,她刚嫁去柳家才几天,怎么可能就出了意外。还没有走进厅堂,一片泣声传来。 “爹~” 坐在厅中主位上的梅仁杰听到梅迦逽的声音,转头看着她,“四儿。” 涅槃将梅迦逽牵到梅仁杰的面前,还没说什么,梅迦逽就伸手抓住梅仁杰的衣袖,“爹,柳家来的信,是不是真的?” 梅仁杰老泪纵横,“嗯。” 梅迦逽指尖轻抖,眼眶一下湿润,两颗眼泪滑过脸庞,怎么会……长姐怎么会就这么……去了。 “四儿~” 梅仁杰扶着自己的女儿,悲痛得什么话都讲不出,他本以为将自己的大女儿送出嫁就可以了却一桩心事,没想到才几日,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还没高兴多久,为何就要听到这般痛苦的消息。二儿子被流放到北荒,现在大女儿又离他而去,难道梅府从此就要噩运连连吗? “爹~” 梅迦逽拉着梅仁杰,心痛得眼泪愈来愈多。 - 辰阳宫。 重洄快步走到正在假寐的东方闲身边,“皇上,俊王爷求见,说是有急事。” “宣。” “是。” 东方潜很快走了进来,“微臣参见皇上。” 东方闲慢慢睁开眼睛,从东方潜的声音里听出些不寻常,看着他,问:“何事让你如此急着见朕?” “柳如挥长子柳明阳被刺杀。”东方潜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梅娉婷也死了。” 倏地,东方闲眼睛完全睁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东方潜,甚为不可思议。 “何时发生的事情?” “昨晚。” 东方闲皱眉,兵部尚书是柳如挥,若刺客的杀害对象是他倒也有几分说的过去,可为何会是他的长子?柳明阳虽在朝中为官,官职却不大,且平时未有见他和谁有过节,怎得会连番有人要他的性命?甚至,还牵扯到了他的新婚妻子。 “朝中官员在府邸被刺杀,这事,一定要彻查。” “是。” 东方潜走后,东方闲在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柳明阳若得罪了人,不该等到他成亲之后才遇害啊,他的杀身之祸只怕是被梅娉婷带来的。可梅娉婷常年住在梅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亦无什么出色的才能,理应不遭人嫉恨。为何偏偏她却屡出意外呢? - 深夜的梅府。 梅迦逽坐在床上,脑海里挥之不去都是关于梅娉婷的回忆,一双红肿的眼睛让她看上去憔悴无比。 “长姐……” 一阵清幽的紫竹香气飘来,梅迦逽精神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再细细嗅之,发现真的是有紫竹香气萦绕在身边。 东方闲轻轻在梅迦逽床边坐下,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暖的指腹覆在她的眼睑上,心疼不已。 慢慢的,东方闲将梅迦逽扶着靠到自己的怀中,将她轻轻拥着。 “逽儿,我来了。” 梅迦逽的眼泪再度涌出眼眶,泪滴全部沁透到东方闲白色的锦服里,“小七,长姐她……” 东方闲双臂收紧,他就是担心她太过悲伤才出宫来看她的,前几天见她开心的模样,他还曾想问她,想不想嫁人。岂料,世事无常。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9 柳府在短短几日内办了喜事后又办丧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帝京的人唏嘘不已,纷纷感叹人生的不确定。柳府的老爷柳如挥更是遭遇了巨大的打击,重病卧床,不少的事情都是他的二子在打点。 棺木下葬的前一天晚上。 深夜的风吹到脸上让人忍不住轻轻发颤,白烛的火苗在风中左右摇摆,为柳明阳和孟婆汤守灵的柳府下人们冷得缩了缩脖子,心中虽有怕意却不敢擅自离守,只盼着第二天能早一点到来。 一个守灵的家佣凑到另一个身边,小声道:“你先守着,我去下茅厕。” “你不是不久前刚去过了吗?怎么又要去?濉” “人有三急,这我哪里知道,要不然,你也一起去?” 两个家佣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达成共识,一起走出灵堂。 一阵轻风吹过,灵堂的大门忽然关上,房间里无一活人。一双迈步异常轻盈的双脚不知从何处出现,一步步的走近灵堂中放着的两副棺木,绕着柳明阳的棺木走了一圈之后到了梅娉婷棺木的前面。哗的一声,装着梅娉婷尸身的棺木盖忽然被一道强劲的掌风扫开蠢。 棺木边,一个黑色劲装蒙着面的人在见到梅娉婷的容颜时,长长的睫毛颤抖一记,悲伤在眼底蔓延开,浓得怎么都隐藏不了。 前几日还鲜活靓丽的梅娉婷此时像是睡着了一般,心口的刺伤被完整的衣服遮盖,胭脂粉黛将她的五官描画得气色红润,若非身子冰冷,真叫人分辨不出她的生死。黑衣人快速的将梅娉婷检查一遍,发现她身上除了剑伤再无别的伤口,亦没有中毒的迹象。 黑衣人蹙眉,真是意外? 将梅娉婷的棺木盖合上之后,黑衣人又检查了柳明阳的尸体,除了发现他的几处致命伤之外,还在他的体内发现中毒的迹象。看着手中几根发黑的银针,黑衣人眉心紧紧拧起,喉咙和肚中都有中毒的痕迹,那便是在他活着时就给人下毒了。只是这毒并不重,没有要他的性命。 兵部尚书的长子,为人没有过分之处,怎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他的命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柳府家丁的声音,“哎,这灵堂的门什么时候关上了?” “不知道,赶紧进去看看。” 先前去茅厕的两个家丁推开门,见蜡烛燃着,房中没有出现奇怪的事情,各自在心底轻轻呼了口气,站到原本的位置,继续守灵。 - 柳家一案让朝中官员人人有点自危之感,似乎一夜之间让大家都开始自省,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平时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每个人都担心自己忽然就成了第二个柳明阳。 见情况确实有些诡异,担心新到任的京兆府尹孙冰云无法担起大任,东方闲将调查柳明阳被杀一案的主权给了东方潜,让他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早朝之后,东方闲到了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大理寺卿袁正刚求见。 重洄将袁正刚带到东方闲的面前,站到一旁。 “大理寺卿袁正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停下挥毫的手,抬头看着座下伏地的袁正刚,道:“起来吧。” “谢皇上。” “这个时候来见朕,所为何事?” 袁正刚拱手,看着龙章凤姿不怒而威的东方闲,清朗着声音道:“皇上日前命微臣彻查西宫东方烨韩莲与东方渟被杀一案,臣已有所进展,特地前来向皇上汇报。” “噢?”东方闲挑眉,“你且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通过查验东方烨三人尸体,微臣发现,让他们毙命的刀法一致,致命伤都是心口剑伤七寸,且刀锋宽窄一模一样。据当时守卫西宫的禁卫军说,西宫出现刺客不是一人。由此可见,当日刺杀东方烨三人的是一个有着严密纪律的组织。其二,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闲轻轻抬了抬手,“你且说无妨。” “微臣在查案时,听到禁卫军中有人议论,说东方烨三人身上的伤口与当初前太子东方恪被残时的伤口有些近似。于是,臣在大理寺的卷宗里找出前太子回宫后的调查记录,发现卷宗里描述的前太子身上伤情与东方烨三人身体上的果然十分相似。恕臣斗胆,不知皇上可否让微臣到西宫走一趟,见见前太子东方恪。” “你怀疑刺伤东方烨等人的组织和当初攻击东方恪的是同一个?” 袁正刚看着东方闲,“微臣不敢下定论,凡事得查证后方才敢给皇上回话。” 东方闲蹙眉,东方烨被杀一事他没什么可猜测的,但东方恪手脚被废怎么也会和她扯上关系?难道当初真的是她一手操控的?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准许臣去西宫一证前太子身上的伤口。” 看着地上跪着的袁正刚,东方闲微微皱了下眉头,让他去不难,难的是真让他这么查下去?若有一天真相出来,他又该如何处理? “皇上。”袁正刚恳求着东方闲。 “嗯,准了。” “谢皇上。” 袁正刚拜了一拜,直起腰身的时候,右手在左袖口里摸了摸,“皇上,微臣在西宫查案时还发现了一个东西,经过细细甄别,发现此物只在宫中才有。” 东方闲盯着袁正刚手中的东西,道:“呈上来。” 重洄从旁边走到袁正刚的面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送到东方闲的面前。是一个晶莹剔透做工精致的玉质环佩,粉色丝线编织成一个吉祥如意结,柔滑的丝绦根根紧蹙在一起。眼瞧着,着实是一块上好的玉。 “你如何确定这个东西只在宫中才有?”东方闲问。 “回皇上。一开始微臣也没多加注意,韩莲和东方渟都是前皇后娘娘和前长公主,吃穿用度自然都是宫中极好的,臣误以为是在她们被刺杀时掉下的。可经人提醒后方想到,宫中每一个娘娘或者公主皇子用的东西都会刻上她们的番铭亦或是宫殿铭牌,用以分辨她们各自的身份。” 东方闲目光落到玉佩上,这上面刻得是什么?重洄将环佩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玉佩上的纹路,终于,在雕花内侧看到了两个很小很小的字,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辩出玉佩上的两字,他的手一抖,惊恐的看着东方闲。 “皇上……” 东方闲眼神示意重洄将东西拿到他的眼前。 “皇上,请看。” 看到玉佩上的两个字,东方闲心中咯噔的紧了下,真是两个不容人辩驳的字啊。 德景! 贞康帝在位期间,东淩皇宫里宫殿众多,但却没有一个叫德景宫的,现在的德景宫是新太后娘娘住进宫中之后才定名,宫里用品的刻铭也是制工局在娘娘进入之后赶制出来的,如此证据,德景宫想脱干系都无法。 袁正刚小心观察着东方闲的表情,刚才他提去西宫见东方恪的要求时便想好了,若皇上不许他去,这块环佩他便不拿出来。若皇上允了他,则表明他确实是想查清楚西宫一案,那这块将德景宫牵扯进来的玉佩他便可以拿出来一试。毕竟,德景宫里住着的人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能得罪起的,若没有皇上的支持,他是万万不可能在德景宫查出点什么。 “皇上。”袁正刚再次拱手行礼,“微臣去制工局查核过,这块玉佩确定是德景宫之物。由于德景宫乃太后娘娘所居,兹事体大,臣不敢私自贸然前去打扰太后娘娘,还望皇上定夺。” 是查? 还是不查? 看着重洄手上的东西,东方闲忽而为难了。 忽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御书房,恭敬着声音道:“启禀皇上,俊王爷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 “是。” 袁正刚看着东方闲,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退下,在他以为,皇上既让他查,他必会一查到底,哪怕牵涉到了德景宫,切不可因为太后娘娘的关系就中断了查案。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0 东方潜走进御书房,向东方闲行礼后见大理寺卿袁正刚也在,欲言又止。 “袁爱卿,你先退下吧。”东方闲看着袁正刚,“有事朕再宣召你。” “是。微臣告退。” 袁正刚走了之后,东方潜向东方闲走近几步,脸色十分凝重,“皇上,柳家一案有重大的发现。” “噢?”东方闲的心被提了起来,“你说。澹” 东方潜看向重洄,颇为礼貌的道:“不知本王能否劳烦重公公带着旁人先暂避一下,待本王和皇上谈完再进来服侍皇上。” 重洄看着东方闲,获准之后领着小太监们退出御书房,关上门,静立等候在门外。 “你现在可以说了。鹱” “皇上,你可还记得当初代善公主与你结亲的事情?” 东方闲点头,“嗯。” “那次你入赘北齐,送亲的队伍在北齐遇到劫杀,死伤严重。臣昨日查验柳明阳和梅娉婷,发现他们身上的伤口与当初被劫杀的死者伤口非常近似。皆是一刀毙命,且,都是心口剑入七寸。” 东方闲仿佛听到一个什么骇人的消息,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看着东方潜,问:“你再说一遍。” “什么?” 东方潜有些不解的看着东方闲,他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强烈? “最后一句话。” “皆为一刀毙命,且,都是心口剑入七寸。”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他真不愿自己听得如此清晰,这般清楚的杀人手法,他想为某些人找一个理解的借口都不行。他以为她们对他的欺瞒已够多,却不想她们竟然还在继续做着让他讨厌的事情,是否她们觉得,没有她们的帮助他就是一个无能的皇帝?是否她们以为他非得拥有她们在暗中的帮助才能稳拥天下? “皇上?”东方潜看着心不在焉的东方闲,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了?” “你确定杀害柳明阳和梅娉婷的就是当初我在北齐遇刺时那群人?” 东方潜道:“柳明阳和梅娉婷被杀时微臣不在现场,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当日在北齐,微臣亲见那群人偷袭你们,个个都是黑色劲装蒙面,手法干净利落。从死者的伤口看,同一群人的可能性十分大。” 东方闲努力平下内心的波动,“可还有其他的发现?” “柳明阳有中毒的迹象。臣查过,他在回府前到过万花楼,与一名叫如意的姑娘待在一起半个时辰,有没有实质性的事情不清楚,喝酒是肯定的。酒中有毒,但不是致命的,只是一些让人出现幻觉提不起力气的迷.药。”东方潜想了想,分析道,“迷.药应该不是如意下的。” “为何不直接问那个女的?” “臣派去查案的人回报,如意在柳明阳离开后不久被人杀了。” 东方闲蹙眉。 “微臣以为,给柳明阳下迷.药的目的是想在杀他时胜算更大,对方似乎害怕他的身手不错而行动失败。至于梅娉婷,应该真是误杀,如果她不去挡剑,可以不用死。” 东方闲的眉头拧得更紧,见到自己的丈夫被人追杀,身为妻子的梅娉婷怎会不去救他,不管误杀还是有意,梅娉婷到底是死了,她的死让……逽儿深深的心痛。 “还有。”东方潜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臣在柳明阳下葬前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发现有人暗中也检查了他的身体。” “噢?” “尸体上面有针孔,非常细,若不仔细观察,一点都看不出,臣差一点就没有发现。” 东方闲问,“可能猜到是何人所为?” 东方潜摇头。 “皇上。” “你说。” “柳家一案,是否真的要查个水落石出?” 东方潜之所以有此一问,是觉得背后的组织可能有些复杂,越到后面,查案的难度就会越大,如果查不出一个结果,怎么办?如果查出了什么,是否他们又能将对方绳之以法?他到底是为了死的是朝廷官员查案,还是为了给某一个人一个交代? “你且尽力查,有什么进展就来告诉朕。” “是。” - 深夜,德景宫。 虞文好心情的修剪着桌上的盆栽梅花,一片叶子一片子的修理着,嘴角微扬。 一旁的林诗乐见虞文高兴,脸上也带着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后娘娘如此开心了,她心情好,她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不少。尤其,太后娘娘的心情好,她被她提拔的可能性就越大。 忽然一声传进来。 “皇上驾到!” 听到东方闲来了,虞文停下手里的动作,笑了。 林诗乐从惊讶中回神,他来了,他终于主动来德景宫了,真是太难得了,看来将梅迦逽赶出宫是对的决定,没了她,他的眼睛总算能看到这边来了。 一袭龙袍款步如莲的东方闲表情清冷的走进来,向虞文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虞文笑着,“呵呵,真是难得,皇帝居然不请自来,哀家还说呢,今儿起床好像听到鸟叫,清清脆脆的,原来是皇帝今天回来看哀家。” 东方闲环视了一下房间,对着包括林诗乐在一起所有宫女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 林诗乐朝虞文看了眼,似乎想让她帮着说一句话,但不想,接到的是虞文挥手让她出去的动作。 当所有人都退出去,虞文放下手中修剪用的小剪子,身姿端了端,正眼看着面前的东方闲,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和傲气,问:“皇帝把哀家身边的人都赶出去,想要说什么。” “儿臣以为,母后你该知道我所为何来。” “呵呵,哀家老了,心智也退了,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见虞文面色平静,东方闲将考虑了一下午的决心拿出来暗暗敬告了自己一遍,有些事情,他不想被人蒙在鼓中,如果他不将话讲明,是否日后他还要见到更多让他不满的事情。 “母后既然不知,那儿臣便一件件说出来,让母后知一知,也请母后认真的为儿臣解答一二。” 虞文笑,“皇帝请讲。” “东方烨韩莲东方渟三人,是龙翼所为,对也不对?” 虞文眼神平静的看着东方闲,“他在世,对你没好处。” “母后如此回答,便是承认了。” “母后没有杀他们。” “你是没有亲手杀他们,但你却让龙翼的人去了。” “你不是派大理寺的人在查吗?怎么,他们查出是龙翼吗?”虞文挑眉,“如果查出了,让他们直接来抓哀家便是。” 东方闲看着虞文,他料到她会这么说,如果仅凭西宫东方烨一案就能让大理寺查到她身上,她就不是龙翼的首领了。 “袁正刚是没查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母后你所为,但他却查到案件与德景宫的人脱不了干系。”东方闲从袖中取出袁正刚给他的玉佩,“这块环佩,是在东方烨被杀害的地方捡到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德景’两字。是不是宫中的东西,很容易就能查出,相信母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虞文看着轻晃的玉佩,脸色依旧淡定。 “如果皇帝怀疑德景宫的人,大可让大理寺来查,想带谁走都可以,哀家半句话都不说,亦不会偏袒。” “好!” 东方闲断声应话,“那就请母后看看,这块东西是德景宫何人之物?” 虞文仔细的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东方闲也不急,静静的看着虞文,他等。 终于,虞文讲话了。 “这东西……是哀家赏给诗乐的。” 说完,虞文细心的观察着东方闲的表情,却发现他冷静得有些异常,仿佛这个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东方闲将玉佩收起,“既然如此,大理寺来带林诗乐时,希望母后不要阻拦。” “皇帝!” “母后不必激动,儿臣还有话要说。”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1 (“母后不必激动,儿臣还有话要说。”) 虞文压下想为林诗乐说话的冲.动,静静的看着东方闲,等着他后面的话。 “不知母后看着如今的东方恪可有什么想法?” “哀家无事看着他干什么?” 东方闲嘴角冷冷的勾了下,“母后没事的时候,确实不用看他,但儿臣不知道,午夜时分,你可会想起他一丝半缕。澹” 虞文眼中的不满越来越多,语气也有些不耐,“皇帝,你到底要说什么,只管说,哀家听着。” “当初东方恪去南晋边境找逽儿,半路遭遇劫杀,被挑断手脚筋。此事,是龙翼所为,是也不是?” “哀家不知。鹱” 东方闲眼神忽然变得严厉,锁着虞文的眼睛,“朕既然已来询问此事了,母后不觉得应该据实以告吗?” “如果皇帝觉得就是龙翼做的,大可摆出证据,抓人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虞文的态度格外漫不经心,好像料定东方闲拿不出龙翼残害东方恪的证据,眼神里带着丝丝的挑衅看着面前的东方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方闲对上虞文的眼睛,“若真是龙翼做的,不管朕今日拿不拿得出证据,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而朕相信,柳府柳明阳和梅娉婷被杀一案,则确为龙翼所做。” 虞文眼神赫然一厉,“皇帝,你不要什么脏水都泼到龙翼的身上。哀家据闻,梅家的梅娉婷本就是个不祥之人,当年出嫁害死了新郎官,这次能成功嫁到柳府已属不易,哪知她是一条硬命,又害死了自己的夫君。这等罪名,龙翼可担不起,也不会替她背。” “是吗?”东方闲挑眉,“是朕污蔑了龙翼吗?” “你口口声声说这些事情是龙翼干的,可你拿出什么证据了,除了西宫刺杀东方烨三人一事有林诗乐的环佩,其他的,还有什么确凿的人证物证来帮你指证是龙翼在背后捣鬼吗?如果没有,请皇帝注意自己的言行,也注意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哀家,是你的母后。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为的不是今日你在哀家的面前厉声责问哀家的不是。” 东方闲忽然有种想发笑的欲.望,十月怀胎,听着是多么辛苦,事实上当初也肯定是万分辛苦的,只是他不明白,既然他们的母子情分来得如此艰难,为何她在他的背后还要做出诸多的血腥事情,沾满鲜血的双手再来抚慰他的心灵,那种温暖还是一个母亲给自己儿子的吗?那份母爱里,还有真正的深情吗?如果她爱他,何故现在他却感觉不到她的爱,只能感到她对他身后那把龙椅的强烈渴望,好像恨不得把他时时刻刻都绑在那把权力之巅的金椅上。 “东方恪之事,西宫之案,柳府之杀,这些,朕都可以找出理由来理解,但恕儿臣不解的是,母后既口口声声说为的儿臣好,为何在儿臣与代善联姻到北齐时,要将儿臣刺杀得命悬一线。”东方闲的目光变得异常冰冷,“难道母后对儿臣的爱里,还有一种是看着儿臣奄奄一息吗?” 听到东方闲提到太久之前的北齐代善之死,虞文眼中的惊讶再难掩藏,他怎么会知道北齐那次是她们龙翼所为?她自认做得十分干净利落,除了随她一起去的龙翼下属,没有外人知道,那些人绝对不敢对他说实情,他是如何知晓的? “母后,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你想听哀家说什么?” 东方闲表情奇淡,“真相。” 虞文陷入了沉默里,久久的不说话。 “心口剑伤七寸,每一人都是相同的长度和深度,如此整齐的杀人手法,如果说不是同一个组织所为,能有几人信?” 东方闲看着虞文,到此刻,他觉得与这个号称他母亲的女子有太多隔阂了。七年的分别,他努力做着自己讨厌的角色,在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那里住着一个叫‘母妃’的女子,她娇弱善良,每当他坚持不下去时,就会想起她的容颜,想起她教自己的做人原则。却不想,她教他的原则,是他的原则,却不是她的行事规矩。当欺瞒堆积得够多时,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去相信她亲近她,母子之信任到了这般浅薄的地步,真是悲哀。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东方闲和虞文两人似乎都找不到话来说,只是深深的对视着。她在查探着他,他也在探究她。 终于,东方闲转身欲朝外走。 “站住!” 虞文喝住了他,他离开时的眼神让她有一瞬间的惶恐,一种从他心底发出的失望。多年来,她辛辛苦苦的帮他稳定帝位,如果得到的是他的不理解,她何苦这般吃力不讨好。 “哀家做了许多,无一不是为了皇帝你,今日你兴师问罪,可想过哀家的心情?” 东方闲缓缓转身,看着态度开始有所动摇的虞文,心中情愫复杂。 “西宫东方烨三人,必须死。他们不死,你这皇位哪里能坐的长久。就算他自己死心,那些拥护他的朝臣武将也不会甘心,有他活着一天,那群人就会做梦将你拉下皇位。那把椅子本就是你的,现在的我们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对他们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皇帝,你可想过,如果东方烨活着,他重新夺得皇位,你还能活命吗?” 看着虞文的脸,东方闲道:“所以你当初废了东方恪也是为了帮我,让东方烨没有后继之人,让东宫空虚,好为我夺位争取时间。” “正是。” 虞文表情坚决的道:“东方恪才能不如你,他即便登基也不会是一个好皇帝,更何况,他的父亲抢了你的东西,他凭什么继续与你争抢。废了他,为你留足时间的同时,也狠狠的打击了一下东方烨。而且,一旦东宫空虚,东方烨的各皇子间争斗就会起来,有了他们的内讧,我们才能暗中好行事。” 东方闲暗叹,皇权争斗,无法避免,可…… “柳明阳和梅娉婷丝毫不关朕的事情,为何你还要取他们的性命?” 虞文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东方闲的面前,与他对视片刻,说道:“哀家与柳家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想要柳明阳的命,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娶了梅家的小姐。” 东方闲蹙眉,梅娉婷和母后有什么过节? “不过,梅娉婷也算是替罪羔羊,她与哀家从未有过照面,若好好呆在梅府里度一生,倒也可保得一世性命,她断不该出嫁,不论她嫁得何人,那人必然要死,尤其是帝京城中的达官贵人。” 虞文见东方闲不理解,颇有些怨恼的看着他,“皇帝,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怎么拉拢梅家吧?” 东方闲不置可否。 “如果你还想着收梅仁杰为己所用,哀家会觉得你愚不可及。”虞文声音冷冷的,说着,“梅仁杰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老顽固。咱们百般示好都没有打动他,他这辈子不可能再入朝为官,可这样一个在东淩有着极高名望的前朝宰相不能归顺我们,留着必是后患。梅娉婷嫁入柳府,柳府是何许人家?嘉德年的兵部尚书府。如此重要的官员竟和梅家连成亲家,你怎可放心?” “梅仁杰纵然不能为朕所用,但他亦绝不会带人造反。”东方闲为梅仁杰辩护。 虞文冷笑,“凡事没有绝对,哀家只信自己的判断。” “柳明阳去迎亲的路上出现了意外,是你安排的?” “你这算是什么态度!”虞文瞪着口气透着些微不尊的东方闲。 东方闲未敛起自己的态度,继续道:“迎亲之日制造意外不成功,于是有了柳府的刺杀?” “哼,那日若不是有人从中保护柳明阳,也不用日后多此一举,说不定梅娉婷还不用死。” 东方闲看着一点不觉自己做错的虞文,真真是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忽然之间,东方闲神情一凌,低声喝道:“什么人!” 虞文也提紧心神,两人同时追到窗户口,推开窗,向外面一查究竟。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2 (忽然之间,东方闲神情一凌,低声喝道:“什么人!”--虞文也提紧心神,两人同时追到窗户口,推开窗,向外面一查究竟。) 除了无声的寂静,窗外什么都没有。 关上窗后,东方闲和虞文都小心了许多,不管刚才是不是他们听错了,都给他们心里留下了阴影,隔墙有耳这句话想来是不假的,刚才他们的对话若是给人听了去,必然带来很大的麻烦。 虞文相继承认了三件刺杀案,东方闲看着她,已然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知道她一心想帮他夺下皇位,却不想她的心竟到了这般冷酷的地步,难道真如历史所说,每一条通向龙椅的道路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染成的吗?如果非要用血浇灌,他可否有选择的去伤害人,而非任何阻拦他的人都取其性命。 “各个案件,大理寺自会严查。若有朝一日查出了结果,朕一定会秉公处理。澹” 说着,东方闲看着虞文,“到时,希望母后不要怪儿臣。” “呵呵……” 虞文笑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帝,若你真能查到点什么,哀家绝不会央求你半分。瘐” “有母后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 说完,东方闲转身打算离开。 “闲儿……”虞文叫住东方闲,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你就不想知道北齐遇刺一事的真相?” 东方闲转回身,看着虞文,如果她愿意说,他听。 “闲儿,母后不否认当初你去北齐与代善公主成亲半路遭遇劫杀是龙翼所为。为了成功的阻住你们,龙翼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我们提早埋伏在那儿,等着你们的到来。而且,为了能让整个场面看上去逼真,能成功的骗过东方烨和北齐皇帝,我们对你都下了狠手。” 虞文眼中带着疼惜之情,“母后当时看着你重伤的样子,怎会真的不心痛。可如果你不奄奄一息,怎么会得到东方烨的信任呢?你当时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母后亲自送给你的。母后就是担心手下的那些人下手没有轻重,怕他们一不小心要了你的命。闲儿,你是要当东淩皇帝的人,怎么能去北齐当驸马?除了让代善死掉,你别无回朝的办法。而且,只有你重伤回来,贞康帝才会对你放松警惕。同时,你也才有可能利用到梅迦逽对你的心,让她更加死心塌地爱着你。” 听到利用梅迦逽,东方闲脸色忽然就有些变化,“朕不需要逽儿的同情。” “她不是同情。她是心疼。你没看到她当时对你的紧张吗?亲自去北齐接你。堂堂辅国大将军,亲自去北齐接你回来,这难道不是让人非常振奋的事情吗?她因为那次意外将对你的心意公之于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爱你,这就是你最大的胜利。有她爱着你,东方烨才会紧张,才会一次次的想杀害你,也就因为他的逼迫,梅迦逽才会一步步的离开他,虽然不会到背叛东淩的地步,却会让她不再那么死忠的效命于东方烨。闲儿,你知道从东方烨身边去掉梅迦逽的支持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没有北齐那次,他们何时能产生矛盾都不知道,这次绝佳的机会是东方烨自己送给我们的,他以为送你去北齐就高枕无忧了,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我们利用了一把,让你成功还俗不说,还把梅迦逽拉到了你的身边。” 虞文眼底带着胜利的笑意,“这就是时运。当我看到梅迦逽赶赴北齐时,我就知道,我们肯定能成功。东方烨的龙椅,迟早会归还给你。” 看着自己的母亲,听着这迟到太久的故事,东方闲的心忽然就凉了许多。原来,他和她到底是母子,连当初想出的法子都是一样的。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真的成为北齐的驸马,如果成了,他日后即便利用北齐的能力夺到了东淩的皇位,也必然会遭到东淩百姓的不满,甚至会举国之力来推翻他。到了当时那境,他只能牺牲自己,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回到东淩的希望,埋伏在树林深处的东方潜就是他为回朝而安排好的计划。只是没有等到东方潜出手,龙翼先下手了。而他,因为‘体弱’,在当刻遭遇意外时,不能用自己的真功夫来保命,只能依靠着侍卫。他的母后永远想不到他当时的恐惧和不安,他只能选择赌一把,赌他能活下去。所幸,他赌赢了。 只是,当初因为赌赢了的喜悦心情在今天看来,竟是那么的沉重和厌恶。 他想,即便是真心爱他的人,如果用欺骗的手法来为他谋划江山和前程,他亦是不稀罕的。当初他重伤危在旦夕,若不是逽儿拼死护着他,他如何能从北齐回到东淩来?那丝丝入心的照顾和在乎,是他而今最美的回忆。每及深夜,当他想起那些过往,他会觉得真实的活过一段最美丽的时光,被人放在心尖,捧在掌心,细细的呵护着。 “母后!” 东方闲端正了身子看着虞文,表情十分严肃,说道:“北齐种种,今日朕已然知晓,不望再深究,此事,我们俩就此断记,再不提及。” 停了停,东方闲继续道:“日后若有事端直指龙翼,只要证据确凿,儿臣必定严惩不贷!” 说完,东方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德景宫。 看着东方闲决然离去的背影,虞文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之前他不来德景宫,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非常肯定他们的母子之情还在,且浓厚,只是他不表现出来。而如今,他把事情挑明,诸多真相揭露在他的面前,他的心,恐怕离她这个母后越来越远了。皆说知子莫若母,她知他受不得旁人欺骗,她原本以为她是他的母亲,骗他是为他好,他该是万分理解的。如今看来,他非但不能理解,反而还有些怨恨她。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如果一开始让他知道‘龙翼’,他还能在九龙寺活那么长吗?东方烨对他的监视一天都没有松懈,若龙翼的行动被他知晓,不过他们多么小心,总会被贞康帝抓到蛛丝马迹。为了他的安全,她不得不完全隐藏起自己的存在,这份良苦用心,他何曾明白。 虞文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林诗乐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她面前轻声的唤着她。“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虞文慢慢的回神,看着林诗乐,整个人有气无力,倦意深深。 “嗯,诗乐啊。” “太后娘娘,你累了,我扶你到床上躺着吧。” 虞文疲惫的点点头,“嗯。” 林诗乐伺候虞文躺下之后,准备放下床幔,被虞文叫住了。 “诗乐,你跟哀家多久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诗乐得太后娘娘栽培有二十余年了。” 虞文想了想,说道:“闲儿六岁离开哀家,现在他都二十有七了,算来,你跟哀家也有二十一年了。” “是。” “很长了。” 林诗乐不解的看着虞文,太后娘娘怎么这么伤感起来了?难道是刚才闲和她说了什么吗?可在外面没有听到他们争执呀。 虞文伸手拉过林诗乐的手,抓着她做在床边,认真的打量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诗乐啊,哀家老了,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了,也安排不好了,明明自己感觉是对的事情,在有人的眼中就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丝毫不理解哀家的心思。” 林诗乐猜测道:“太后娘娘,是皇上说了您什么吗?” “哎……”虞文长叹一记,“罢了,他觉得哀家错了,哀家就不管了吧。诗乐,从此之后,龙翼就由你来统领。哀家把整个组织都交给你。” 林诗乐惊诧的看着虞文,不是吧,龙翼这么大一个组织就给她了? 虞文将大拇指上的扳指取了下来,亲自戴到林诗乐的手指上。 “诗乐,从此,龙翼就是你的了。” “太后娘娘,这……” 林诗乐不敢置信的看着拇指上龙翼首领扳指,“诗乐人微历浅,难当此大任。” “你的能力哀家看得出,不要推辞了,哀家年岁上了,是该让年轻人接位的时间了,好好统领龙翼,别让爱家失望。” “是,太后娘娘。”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3 辰阳宫。 和虞文摊牌之后,东方闲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坐在书案前,屏退了所有的人,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去德景宫揭开真相是他多番考虑后决定的,谈不上后悔,但却让他感觉到疲惫万分。世人皆说皇帝是真龙天子,可又有谁真的相信皇帝是天上的龙变的?不过也是一个血肉之躯,心会痛,身会死,与普通百姓并没有两样。生为皇子,从小到大他可信任的人就不多,母妃是唯一真心对自己的人,他对她的依赖源于出生之日。小时候依赖她的庇佑让他健康长大;长大了,变成了心的依赖,她的慈爱让他坚信自己在世上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哪怕有一日,她‘死’了,他也相信她是会保佑他的。怎奈世事难料,心中那份纯净的母子情竟变成了今日这般。她说她每一次都是为了他,他是信的。只是这些事情,知晓得越多他越心凉。七年,可以隐瞒太多的事情了。七年,也可以做出太多让他想象不出的事情了。他真怕有一天承受不住从她身上挖出的更多故事。 东方闲长叹,“唉……” 怎么自从坐上了这把龙椅,他的心,反而越来越累呢澹? 不知不觉中,东方闲又想到了梅迦逽。 - 梅府幻。 涅槃在梅迦逽的闺房外面轻轻敲门,“迦逽。” “涅槃,你回房休息吧,不用进来陪我。” 梅迦逽说话的声音不大,听得出她情绪十分的低落。 “迦逽,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涅槃,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回房吧。” 涅槃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估计梅迦逽的情绪真的很想一个人静静,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梅迦逽穿着单衣坐在床上,长发被捋到了一边,丝丝顺滑,蜿蜿蜒蜒,有几缕落到了床榻外亦不觉。 “长姐……” 低低的呼了一声之后,梅迦逽的清泪滑过脸庞,锥心之痛,难忍。 许久之后,梅迦逽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长姐,你的冤,我一定会帮你讨回来。” 一个极轻的脚步声传进梅迦逽的耳朵,她听得出,不是涅槃的,她没有这样高深的功夫,来人的脚步特别的轻,若非她的听力极佳,根本无从发觉。 直到鼻间闻到紫竹香气,梅迦逽便明白了。 东方闲站到梅迦逽的床边,出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逽儿。” 梅迦逽的心,一颤。 “怎么又哭了。” 说着,东方闲落座到梅迦逽的床边,温柔的为她拢好青丝,低吟:“三千青丝,三千情结,为谁而生,为谁而绾。” 他真愿,为她绾青丝的人,是他! 听到东方闲的话,梅迦逽的泪落得更凶了。 他可知,他的话,她曾经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他,而现在,她发现她和他平心静气说话的能力都快要丧失了。她多想再回到当初的心清神明,那时他的感情虽不明朗,她的心却是轻松的。现在他的情,触手可及,但她已经没了敢接受的勇气了。 小七,是不是,真的有宿命一说? “逽儿~” 见梅迦逽泣如带雨梨花,东方闲愈发心疼了,朝她坐近了一些,柔情满怀的将她纳入到怀中,柔声宽着她的心。 “逽儿,有我呢。” 原本让人逐渐放松的气氛忽然起了变化,梅迦逽用力推开东方闲,收住自己的眼泪,“你走。” “逽儿?” “你走啊。” 梅迦逽伸手推着东方闲,“不要来我家。你走。” 东方闲不明所以的看着梅迦逽,稳稳坐在她的床边,不退不避,双手温柔的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刚好不弄疼她。 “逽儿,你怎么了?” “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东方闲自认自己能体谅她此刻的心情,柔声道:“你不想听我的声音,我便不说话,只在旁边陪着你,可好?” “不要。我不想感觉到你一丝一毫的存在,你走,你走啊。” 见梅迦逽的情绪忽然出现变化,东方闲只当她失去长姐悲恸万分而导致情绪不稳,一点都不与她计较,继续温柔的待着她。 “逽儿,不要这样。冷静一点,事情都会过去的。” 梅迦逽的神色里隐隐的透着一股子狠劲,“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但过去了又能怎样,我长姐的性命再也回不来了。你懂什么是死亡吗?她再也……不能听我说外面有趣的故事了。” 有人能死而复生,有人能时隔七年乍然出来惊吓众人,但她的长姐却没有这样的可能,她是真的永远的离开了她。 “逽儿,我懂。”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那种绝望和心痛,真的会让人的骨子里都发出痛的感觉。因为惜她,他才一次次的出宫陪她。 梅迦逽摇头,心中痛苦难当,他不懂,他永远都不会懂她此时的感觉。 “逽儿,若你想哭,可在我的面前放肆的哭出来,若你想静,我便一言不发的陪着你到天亮,若你愿意,我愿与你分担那些痛苦。” “没有用的。”梅迦逽陷入到一种无声的绝望里,“你永远都分担不了我的痛和苦。” “没有试过,你又怎知我不能。” 梅迦逽仿佛真的太累,靠到床栏上,不再与东方闲争辩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梅迦逽完全冷静下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也不去催东方闲离开,任他抓着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东方闲感觉到梅迦逽呼吸的平稳,动作极轻的将她抱着放平,盖好被褥,在床边坐着,陪着她。 第二天。 梅迦逽醒来的时候仿佛还能闻到房间里有紫竹香,他还在吗? “迦逽。” 涅槃在外面轻轻叩门。 梅迦逽没有立即说话,正想着要不要再躺会儿,涅槃推开门走了进来。 索性,梅迦逽又闭上了眼睛。 涅槃撩开床帘,见梅迦逽还在睡觉,便不再喊她,坐到耳室里的美人靠上,无聊的看着房间里的东西,整个人的情绪也低落的很。 - 东淩皇宫,御书房。 东方闲前脚刚进房间,东方潜就追了过来。 “皇上。” 东方闲转身看了下东方潜,招手示意他跟着走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东方闲坐在椅子上,眼中带着星点的疲态,“何事找朕?” 东方潜走近一些,看着东方闲,“柳府的案子恐难继续查下去了。” 东方闲蹙眉,“为何?” “微臣仔仔细细的将柳明阳和梅娉婷被刺杀的地方检查了三遍,一无所获,查不到任何残留的蛛丝马迹,而他们两人身上的伤也验查了好几次,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当真如此干净利落?” 东方潜点头,“是的。” “皇上,这次柳明阳和梅娉婷被杀,最明显的一个线索就是杀他们的和当初在北齐刺杀你的人是同一类人。如果我们能从北齐那边找到是何组织所为,那便能寻出柳明阳和梅娉婷死于谁手了。”东方潜不无可惜道,“只可惜,当日那群人攻击你的时候我没有出手,否则,应该能发现点什么,好为今日的案件做出帮助。” 听闻东方潜的话,东方闲紧紧的拧起眉头,到底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皇上,微臣无能。” 东方闲抬了下手,“不关你的事。” 难怪母后口口声声让他拿出证据,她定是太信任龙翼做事的风格了,干净利落,就算他明摆着知道是龙翼所干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这个案子……”东方潜犹豫了一下,没有朝下说。 “你想说什么?” “恐怕不能给她一个交代了。”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他没说错,他最初想查清案件一半也是想给她一个交代。不过,现在,这交代,难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4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他没说错,他最初想查清案件一半也是想给她一个交代。不过,现在,这交代,难了。) 见东方闲一直盯着自己,东方潜以为他责怪自己太过轻易的就放弃了追查真相,解释道:“微臣与小迦逽的感情匪浅,若是能够查得真凶,必然全力以赴,只是,这案子……” 东方闲知东方潜误会了自己,脸色稍稍转缓了一些,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朕明白你的意思,并无怪责之意。而且……” 东方闲犹豫了濡。 终是,决定说出真相。 “柳家的案子,朕知道是何人所为。” 东方潜惊然一愣,望着东方闲片刻,“皇上知道了?平” “龙翼。” 在东淩,龙翼是一个神秘却又不陌生的组织,无人知晓他们到底藏身何处,首领是谁,但他们却是让百姓很喜欢的一个组织,纵然他们行事手法狠辣,但却没有哪个百姓害怕她们,只有那些贪官达贵会担心她们找上门。东方潜之前虽很少与这方面的事情打交道,却也听过龙翼的名号,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龙翼为什么要杀柳明阳?难道他是一个社恶不赦的大贪官?而且,皇上怎么知道事情是龙翼做的? “皇上为何确定是龙翼做的?” “你所查核的柳明阳和梅娉婷身上的伤口与东方烨韩莲东方渟身上的,一模一样。同时,大理寺卿袁正刚经过核实,杀东方烨三人的手法与当初残废东方恪的刺客,是同一类人。” 东方潜大惊,“这,怎么可能?” 龙翼杀贪官尚可理解,若说杀了柳明阳也勉强能凑出理由,但怎么会连皇家的人都敢动? 东方闲知道多说无用,只需说出一个地方他便能明白所有。 “龙翼的首领,在德景宫。” 德景宫! 一霎那,东方潜惊中添惊,太后娘娘是龙翼的首领?! 见到东方潜的反应,东方闲特地细致入微的观察了他,谨防他欺骗自己。最初,他跟着母后,虽初衷是为了帮他,但到底是母后选定的人,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只不过,从母后‘死而复生’之事来看,他当初也被母后隐瞒了。至于龙翼一事,而今看来,似乎也完全不知情。 “皇上,此事会不会有误会?”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目光定在他的眼中,一字一字慢慢道:“她,承认了。” 御书房里,忽然出现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东方潜犹豫不决的问,“皇上,你打算,怎么做?” “大理寺在查。” 东方潜当然知道大理寺在查西宫的案子,他想知道的是,既然太后娘娘承认了,他还会继续查下去吗?若查到最后,他是否真的要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聪明如斯的东方闲当然明白东方潜的意思,只是在他不确定最后能否定案前,他想的一切都无实际意义。 “对了,还有一事告诉你。” 东方潜洗耳恭听。 “当初在北齐伏击我和代善公主的人马,也是龙翼。” “为什么?” 东方闲轻叹,“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她们做的更加逼真。” 听到此,东方潜忽然就能明白了。 如果龙翼的首领是太后娘娘,那么废掉东方恪、杀东方烨一家和在北齐攻击皇上就都有了十分合理的解释了。可,又有了新的疑惑,太后娘娘为什么要杀柳明阳? “皇上,微臣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娘娘要柳明阳的性命?” 东方闲叹息声变重,“她恨的不是柳家。” “梅家?”东方潜猜测,“因为梅仁杰不肯归顺于皇上?” “她现在不望梅家归顺。”东方闲从龙椅上站起来,慢慢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她想的,不过是遏制梅家的再度崛起,一步步铲除他们。” 梅家二子梅苍云已经被他流放北荒;大女儿梅娉婷如今死了;性格暴躁没有多少心计的梅天骁目前在军中任职,要办他,易如反掌,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而梅仁杰,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在朝中为官,过不了多久,前朝遗留下来的人脉和威望,就会消失。那时,要除他,根本花费不了多少心力。再过几年,嘉德年间就会产生新的有名望的好官大官。百姓都是健忘的,时间长了,梅家就不复存在在历史里了。 她的母后,能建立一个表面上为百姓考虑实际是为自己谋利的好口碑组织,自然也更加知道用最让人无可非议的手段拿下东淩最有民望的第一大家。只不过,让她忌惮的,是梅家四女,梅迦逽。一个拥有百万军权的聪慧女子。 东方潜忽然心急的走到东方闲面前,“皇上,既然你看出了太后娘娘的打算,难道就听之任之吗?今天是梅娉婷,总有一天,会是小迦逽。” 东方闲的脚步突然一顿,脸色异常凝重。 他何尝不知道,母后心中最担忧的人就是梅迦逽。对梅家的种种,皆不过是因为她太过不同寻常,异秉到她感觉逽儿会是他皇位能否安稳的最大威胁。多年前,他无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于是有了今时的各种懊悔。现在,今非昔比,他绝不可能看着心中之人再被人伤害。那份决心,唯他自己明白。 “六皇兄。” 登基后,东方闲第一次用‘皇兄’称呼东方潜,让他立即感觉到后面要听到的话分量不轻。 “臣在。” “日后,烦请你多多留意梅府。” 他不再是曾经的王爷,现在身处宫中,对宫外的她难免照顾不周,而且以她的脾气,就算遇到什么麻烦,大概也不会来找他帮忙。 东方潜一下明白东方闲的意思,点头,“臣会的。” “对了,柳家的案子交由大理寺查。” 微微诧异着,东方潜再点头,“是。” - 柳家命案转到袁正刚手中,面对三个有着明显共同点的案件,他变得愈发谨慎起来。 “哎……” 袁正刚叹气,原本就难查的案子,现在涉及到了德景宫,更是让他难上加难。他把那块出自德景宫的环佩给了皇上,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毕竟德景宫里住着的人是太后娘娘,要从她的宫里抓人,难度非同小可。何况,若太后出面干涉查案,他又该如何处理呢? “袁大人。”大理寺的侍卫走进房间,“噢?快请他进来。” “是。” 重洄带着两名随身小太监走了进来,“袁大人。” “重公公。” 见到桌子上摊开许多卷牍,重洄笑了笑,“看来老奴打扰到袁大人想案子了。” “不碍事不碍事,刚好脑子打结,没什么头绪。”袁正刚请重洄坐下,“重公公,您请坐。” “不了。” 重洄摆了下手,看了眼身边的太监,示意他把带来的东西给袁正刚。 “袁大人,这是皇上叫我送来给你的东西,你可好好收着。” 袁正刚连忙行大礼,接过太监送到他面前的东西,疑惑的打开锦盒。见到里面的东西,袁正刚愣了下,这…… “袁大人,看到这个东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是,微臣明白。” 重洄一扫净鞭,“好了,老奴还得回去伺候在万岁爷身边,就不多留了。袁大人,你好生查案吧,皇上可是很器重你啊。” “是。劳烦公公替微臣呈一句话给皇上,微臣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嗯。” 袁正刚送重洄出去后,回到房间,再打开东方闲送他的锦盒。盒中,是德景宫的那块腰佩。皇上将东西给他,意思很明显,让他凭此证据去德景宫拿人,他在支持着他。 “来人啊。” 袁正刚眼中正义之气凝而上升,再无犹豫和畏惧。 ------3041字---- 格子:三天后格子有场考试,这个星期白天都是早出晚归在外面,更新只能晚上回来赶,要不就是在车上挤时间写点,实在太累了,这几天更新我没办法保证太多,不好意思。向袁正刚抱拳,“宫里的重公公来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5 大理寺监牢。 林诗乐手脚被铁链锁着绑立在刑房中间,身上虽没有外伤,但看得出,她的精神和体力皆不佳,耷拉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气息极轻。 一阵脚步声从牢外传来,很快,一身官袍的袁正刚走了进来,在林诗乐的面前站定,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轻轻笑了下,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 “站住。” 终于,从被抓进来就没有开过口的林诗乐出声了灏。 袁正刚停住,慢慢转身看着将头抬起来了的林诗乐,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开口,三天前把她抓进来,不打她不骂她也不叫人跟她说话,只是不送吃喝的东西来,活活饿着,等的就是她主动坦白。 “想清楚了?”袁正刚看着林诗乐。 林诗乐眼中狠劲渐渐凝聚,似乎此刻若放她自由,她便会毫不犹豫将眼前的男人杀掉,以解心头之恨。这么些年,从未有人敢让她受此等虐待,尤其是这次关押她的地方,竟是大理寺牢房,这个卑官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连她背后是谁在保护她都看不到吗?若有一日她走出这个地方,她一定会双倍讨回今日之耻嗯。 袁正刚冷冷一笑,将手反背到身后,漫不经心道:“既然你还没想好,本官便走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诗乐出声。 “呵呵,本官亲自带人抓的你,又岂能不知你是谁。” 因为林诗乐的双手向上吊着,使得她说话时身子有些微的晃动,语气十分不满的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对我,你就不怕太后娘娘怪责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本官身为大理寺卿,一生为官清正公平,岂容你在此吓唬而坏了自己的原则。皇上叫下官彻查西宫一案,下官自当全力以赴,便是太后娘娘来为你求情,本官也不会容情半分。”袁正刚轻笑,“何况,姑娘,我未对你动刑,你身上毫发未伤,本官又有何责可问呢?” “你三天三夜不让我吃喝,难道就不是刑?” “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将西宫一案交代清楚,下官自然让你吃饭。” 林诗乐勾了下嘴角,“西宫死的贞康帝和他的皇后公主干我何事,我要交代什么。” 早就料到林诗乐会这样推卸,袁正刚从袖中拿出一块环佩,捏着佩绳,送到她面前。 “这块腰佩想必姑娘很熟悉吧。” 林诗乐看着自己的环佩,没有说话,这块东西是太后娘娘住到德景宫第一天赏赐给她的,她喜欢的很,天天佩戴,只是不知道哪天丢在了哪儿,一直没有找着。 袁正刚继续说着,“这东西在西宫贞康帝被刺伤的房间找到,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想解释的?” “我曾陪着太后娘娘去西宫看过贞康帝,肯定是那时不小心遗落的。你捡了我的东西,不归还也就罢了,居然还将我关押起来,是何居心?” “呵呵,随太后娘娘去看贞康帝时掉下的?”袁正刚挑眉,“林诗乐,你当真以为本官这么好骗吗?本官问过当日当值的禁卫军和贞康帝被刺前给他送饭的宫人,好几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几次,都没有发现这块玉佩。案发后,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我们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这个东西,你当之前进出的人都是瞎子吗?” “就算玉佩不是我陪太后娘娘去看贞康帝时落下的,你又怎么肯定贞康帝的死和我有关系啊,玉佩是个物件,可以挂在我的身上,也可以被人偷走,故意陷害我。” 袁正刚忽然就笑了,摇着玉佩,在原地走了两圈,仿佛是在思索林诗乐的话,最后正面对着她,微微一笑。 “本官查案多年,难道会不曾考虑过你说的情况吗?” 林诗乐一愣,看着袁正刚,难道他真可以证明东西就是她杀贞康帝时掉下的? “本官将德景宫的宫女和太监都问遍了,在西宫刺杀案发生的当天,你是一直佩戴着这块玉佩的。其中,入夜后,你有一个时辰不德景宫,期间有三个宫女去你的房间找过你,没有找到。当宫中传出贞康帝三人被杀后,你忽然冒出来,身上的玉佩不见了。林诗乐,本官想,这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如果你一味的坚持自己没有参与西宫案,呈出你消失的一个时辰在哪儿?谁与你在一起?本官或许会选择相信你。否则……”袁正刚的眼神陡然严厉起来,“西宫案,你脱不了干系!” 听到袁正刚的话,林诗乐心中暗叹不妙,她怎么没想到德景宫那些***才会因为嫉妒她受太后娘娘的重用而挤兑她呢,那些人只怕恨不得她被大理寺审理判死刑吧。早知道,碧喜那天晚上问她到哪儿去了的时候,她就该花钱收买她,也免得今天找不到一个帮她脱罪的人。 “林诗乐。”袁正刚正色喝住她,“本官劝你还是从实招来,不然,越往后,你的日子越不好过。你不要妄想从本官的法眼中逃走,你有没有罪,本官一眼即明。” “哼。”林诗乐冷冷的哼声,“既然大人觉得我就是凶手,干脆就给我判死刑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的问这么多。” 袁正刚握着玉佩,留下一句话。 “本官看你强硬到什么时候。” 他是大理寺卿,判案讲的是证据,就算她是最大的疑犯,没有她的招供,他怎会定案。这个案子受到皇上的重视,而且也是对天下苍生的一个交代,他更要慎重。现在外面都传言说是嘉德帝为了帝位稳固而杀害了自己的哥哥,从现场的证据和几个案子并到一起查核看,绝不是皇上干的,他不能让新帝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单看西宫的案子,嘉德帝确实有最大的动机,但若联系前太子东方恪的被废,就不是嘉德帝了,当时他随前辅国大将军梅迦逽到南晋前线观战去了,而且,当时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再退一步看,嘉德帝安排人迫.害前太子也可能,但前不久发生的柳家案又怎么解释呢?皇上怎么可能去杀一个五品官员,完全没有必要。三个案件,杀人手法一模一样,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暗杀,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生活在暗处的杀手组织。 袁正刚出牢房大门的时候,在心底更加坚定的要从林诗乐这里打开突破口,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了,而且由于柳家案,京城很多大官都人心惶惶的,他必须要尽快破案。 深夜。 林诗乐被饿了四天,体力消耗的所剩不多了,若不是手腕被吊着,她早就瘫软到地上了。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救救我,救救诗乐。” 喊着喊着,林诗乐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面孔。 “闲,闲。” “闲,救我出去,我是诗乐,我是你的诗乐。” 丑时三刻。 不知道是不是林诗乐睡前的低念被苍天听到,四个黑影飞快的闪到大理寺大牢的门口,从大门口的守卫开始,一个个都被黑衣人点了穴道,直到林诗乐的大牢门口。 一个侍卫听到声响,刚想大叫,被一个黑衣人用长剑快速杀掉,剑锋划伤心口七寸,干净利落。 牢门被黑衣人从侍卫身上取下的钥匙打开,两个黑衣人在门外守着,两个黑衣人走进大牢。 听到靠近自己的声音,林诗乐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两个人的装扮,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太后娘娘和龙翼的姐妹不会丢下她的。 “你们来了。” 一个黑衣人看着林诗乐,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是的,我们来了。” “快……快点……放开我。” 林诗乐说完之后,以为她们的动作会是帮她打开铁锁链,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竟见到她面前的人慢慢拔出长剑,寒光刺伤了她的眼睛,更刺痛到了她的心。因为,她从来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狠心和绝情,这种眼神,只在龙翼杀人时才会出现。到此刻,她反应过来了,她们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要她命的。 “你们想……灭我的口?” “诗乐,对不起。” 黑衣人说着,手起,剑落。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6 (“诗乐,对不起。”黑衣人说着,手起,剑落。) 多次执行任务从未害怕和手软过的林诗乐有一刹那的惶遽,当初那些死前向她不停求饶的人应该也和她此刻的心理是一样的吧,恐惧中带着强烈的生存欲.望。感觉到无法逃避的狠戾杀气时,便是绝望。 闭上眼睛的林诗乐等着结束她生命的一剑,过了一会,发现没有那种锥心的疼痛感,慢慢睁开眼睛,瞬间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牢中的两个龙翼黑衣人被人点了穴道,要杀她的人举着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再朝门外看去,两个守卫的黑衣女子也被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林诗乐纳闷,是谁救了她?只在她闭眼睁眼的时间里就能出手如此迅速,她实在想不出会是谁。让她更惊奇的是,她自认自己的功夫不算差,竟一点没有听出有人潜伏在附近。 就在林诗乐完全想不透的时候,一道轻轻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灏。 “救你一次不难,但我不保证每次都能及时救你。” 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从林诗乐的身后走出,看都没看她一眼朝牢门口走去。 林诗乐急呼,“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 “你为什么救我?” 女子反问,“你想死?” “不。” 林诗乐很快否定,“我只是想知道,恩人你是谁,若我能出去,该去哪里找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等你真有命走出大理寺监牢再想着怎么报恩吧。” 说完,女子消失在大牢里。 看着想杀自己的四个昔日同伴,林诗乐顿觉悲中心底滋生出来。原来,看似万分团结的龙翼,竟也有这样无情的事情发生,她原以为自己在这个组织是不同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贱命一条,一旦可能给龙翼带来麻烦就会被灭口,哪怕她现在是龙翼的首领,也不能幸免。 等等! 林诗乐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现在是龙翼的首领,那能下暗杀令要她命的人……只能是…… 她! 太后娘娘,您真能如此狠心? - 第二日,东淩御书房。 东方潜快步走了进去,行礼后,走到东方闲的案前,面色凝重,也顾不得是不是有些失礼,抢着话道:“皇上,你可听到了大理寺的消息?” “什么?” “昨夜有四名黑衣人潜入大牢行刺林诗乐。” 东方闲停下笔,抬起头,看着东方潜,心尖有微微的颤动。他问,“成功了?” “没有。” 东方闲微微一笑,“袁正刚手底下倒也有些高手嘛。” “皇上,错了。让刺客暗杀失败的不是大理寺监牢的守卫,而是不明神秘人,那四刺客在行刺的当口被人点了穴,一个个都立在原地,被冲进大牢的侍卫们抓了个活口。” 听到东方潜的话,东方闲蹙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黄雀,会是谁? “皇上,林诗乐深得太后娘娘的宠爱,她被抓进大理寺,竟不见太后有一丝动静,这是为什么?而且,若太后娘娘和林诗乐真是龙翼里的人物,难道太后就不怕林诗乐招出一星半点对她不利的东西吗?”东方潜想不明白,问着,“可太后似乎都不在乎林诗乐在里面怎么样,完全就是一副龙翼与她毫无关系的模样。而且,微臣来前曾去了大理寺监牢,见了那四名被抓的黑衣人。皆为女子,腰间都系着龙翼特有的腰带,她们的长剑划出的伤痕与各案死者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从各处细节查核分析得出,四名女刺客该都是龙翼的人错不了。” 东方闲将手中的笔放下,慢慢靠到了椅背上,看着东方潜。 “皇上,你如此看着微臣是为何?” 将自己上下看了一遍,东方潜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却不知东方闲为何定定的看着自己,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东方闲在这一刻发现,东方潜对自己的情谊,倒确实是有几分真挚的。先前他曾怀疑他对自己有多少真心,从刚才一番话听得出,在他的心里,同一个组织里的人遇麻烦时就该出手相救,不弃不离,天经地义。他和他,相扶相携一起走过这么多年,若自己真有什么事了,他定然会出手相助。而且,听他对母后和龙翼的分析,理由对了,结果却错了。因为,他选择了往好的方面想,却忘了人性还有丑陋的一面。 “六皇兄。” 东方闲面色平静的看着东方潜,欲想拿他当真的兄弟了。 “你说的不错。如果太后娘娘和林诗乐都是龙翼里的人物,太后是该担心林诗乐说出点什么让她不安的东西。但,除了救林诗乐出来,她还有另一个选择,一个可以永保安全的方式。” 东方潜细思,很快反应过来。 “皇上,您的意思是……” 杀人灭口? 东方闲轻轻叹息,“狡兔死,走狗烹,原就不是只出现在朝政更迭的历史里。只是……”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母后竟能如此狠心。林诗乐跟着她多年,一朝事故出来,却是第一个被她毫不心软推出来牺牲的人。送她出来也就罢了,对她置之不理不予相救也可因为她的身份今非昔比解释,但命龙翼的杀手去取她的性命,此等不念任何旧情的事情,着实让他惊讶。 “皇上,如此说来,林诗乐这次没死,岂不是还有暗杀?” “从柳明阳的事情不就能看出她们的行事风格吗。” “这次大理寺又抓了四个龙翼的人,若下次行刺,不知道是连她们一起,还是会救出去?” 东方闲嘴角扯了下,但凡她觉得不安全的人,恐怕都只有死才能让她安心吧。他不好奇大理寺里的人会怎么样,唯独不解那个出手救林诗乐的人是谁? “皇上,微臣实在是好奇那个神秘人。他到底是何目的呢?会不会是太后娘娘?” 很快,东方潜就自我否定了。 “不对,不可能是太后娘娘。她当时就可以直接杀了林诗乐以绝后患,没理由救她啊。” “到底是谁呢?” 东方潜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真心想救林诗乐,那他为何不带走她,反而只是让龙翼没有暗杀成功,留她的命关在大理寺。 为什么要让林诗乐活着在大理寺呢? “啊~” 东方潜似乎悟到了什么,贴身到东方闲的案桌前,“皇上,微臣想,神秘人物肯定有什么目的。林诗乐一天活着在大理寺,太后娘娘和龙翼就一天不得心宁,更多的暗杀便会涌向大理寺,有了昨夜之事,袁正刚必然会加强守卫,刺杀的次数越多,龙翼露出的马脚就越多。到时,袁正刚必然会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如此一看,神秘人物的矛头直指太后娘娘和龙翼,可能是她们的对头。” 东方闲沉默不语,大理寺在追查几个大案的事情朝臣们都知晓,龙翼行事多年结下的仇家亦必定不少,大理寺查案的进展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必然会让关注事态的人有所动静,这一点,他不意外。只是,林诗乐是德景宫里带出去的人,刺杀她的人也摆明了龙翼成员身份,为何那个人还敢出手相救呢?如此公然与龙翼对抗,到有几分胆量。 - 德景宫。 虞文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眼中的怒气越聚越多。 “没用的东西。” “太后娘娘息怒。” “事儿没办好,继续去办,直到完成任务再来见哀家。” “是。” 假宫女退出去后,虞文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捏成拳,一股内力在她的体内流窜着,忽而听到啪的一声,桌面断裂成两块。 到底是谁,竟敢对林诗乐出手相救?难不成这个小妮子背着她和江湖上的高手有什么亲密关系?还是说,有什么人想将麻烦故意引到她的身上?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7 因为出现了夜刺林诗乐的事情,袁正刚将大理寺监牢加派了一倍守卫人手之余,更是将林诗乐转移到了一个铁牢里,打开牢门的钥匙由他随身带着。而四个被活捉的龙翼女子,则分别关押在大牢的四角,不让她们有相互说话或打暗语的机会。 昨晚惊闻下人来报说有人闯入监牢,袁正刚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怕自己惹了什么大事,而是担心林诗乐被人劫走,几个大案会变成悬案,让他愧对皇上的信任和支持。急匆匆赶赴大牢,发现情况和他预计的相反。林诗乐不是被人劫救,而是有人想取她的性命。他查案多年,见此番情景,若还辩不出是杀人灭口,自当坐不稳大理寺卿之职了。 深夜亲自将大牢检查一番之后,袁正刚走到林诗乐的牢门前,看着里面被铁链锁住的她。 “经昨夜一事,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龙翼是何方组织他袁正刚岂会没有耳闻,她们暗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恶人,林诗乐一介德景宫的宫女,能让四个龙翼杀手出动,其中的深意,他又怎会猜不出几分呢?只是,他无法确定,心中两个猜测,到底哪个是对的。是她幕后指使者花高价请了龙翼来灭她的口?亦或是,这个名叫林诗乐的女子本身就是龙翼里的人,只因她的落网会给龙翼带去麻烦,不得已,龙翼组织才要清除了她?不管是哪一种,德景宫是太后娘娘的宫寝,如此危险的人物放在宫中,实在让人心底发颤,无法安睡灏。 林诗乐抬头看着袁正刚,他的意思她明白,可她跟随太后娘娘多年,她把最隐秘的龙翼首领之位都传给了她,她不信太后娘娘会狠心到让组织里的人来暗杀她。或许,昨夜最后出手救她的人就是太后娘娘,她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忠心于她,测试她会不会说出龙翼的秘密。如果是这样,娘娘可以放心,她林诗乐绝对不会背叛她的,不管试探她多少次。 “我就是一名德景宫的普通宫女,大人的话,我听不明白,也不知道大人为何认定西宫人命案与我有关系。” 袁正刚盯着林诗乐看了一会儿,摇头,离开了大牢韶。 - 御书房。 东方闲挑起眉梢,看着桌前的袁正刚,道:“你刚才说,加派德景宫的守卫?” “是的,皇上。” “说出你的理由。” “是。”袁正刚一脸正气的看着东方闲,“微臣从德景宫带走的宫女林诗乐是西宫案、前太子被废案、柳家案的重要嫌犯,过去几天,那名女子一直不曾开口说半个字。昨夜,四名龙翼组织的杀手闯入大牢,企图刺杀林诗乐。所幸,一名神秘人将林诗乐救下。” “皇上,龙翼乃一个民间声望颇高的杀手组织。她们下手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势单力薄的女子,林诗乐一介小小的宫女又怎可能惊动她们出手呢?如不是有人高价请龙翼刺杀她,那便是她本身就是一名龙翼的人,不管林诗乐是哪种身份,这样的人一直跟随在太后娘娘身边,定是十分危险的。” “依微臣之见,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全,必须加派德景宫的禁卫军,有必要的话,可以在太后娘娘身边安放随身的大内侍卫,时刻保护,避免其他不法之徒接近娘娘。” 袁正刚说完,御书房里安静下来,东方闲并没有对他的建议作出批示,只是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重洄的眼睛从东方闲的身上溜到袁正刚的身上,瞧了两眼,又回到东方闲脸上,揣度着东方闲的意思。皇上这是同意袁大人的意思,还是不赞同呢?从袁大人的意思看,确实是出于保护太后娘娘的出发点。可若皇上下旨了,太后娘娘会不会觉得这是皇上在监视她?子行一意,受之人又是一意,好的心思未必就会得到人的感激。 “皇上?”袁正刚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东方闲的眸光深邃不可猜的看着袁正刚,声音平缓,道:“若按袁爱卿之说,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危,将德景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换掉岂不是更加稳当。” 袁正刚愣了下,很快便赞同道:“皇上所言甚是。” 一旁的重洄怔了下,将德景宫的宫人都换了,太后娘娘能同意? “重洄。” 重洄立即走到东方闲跟前,“奴才在。” “传朕旨意。德景宫原宫女林诗乐潜藏宫中多日,恐有同党危害太后娘娘安全,现将德景宫全部宫人撤换,加派禁卫军守卫。”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东方闲叫住走开两步的重洄,“等等。”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另,再派大名大内侍卫随从在太后娘娘左右,务必保证娘娘的绝对安全。” “是。” 重洄领了旨一刻不敢停的去了德景宫,在路上,他忍不住暗自叫苦。皇上怎地就真下了这道旨,太后娘娘是何脾气他又怎会不知道,林诗乐被抓去大理寺娘娘没有说半句话就罢了,这会子居然还换掉德景宫所有宫人,太后娘娘怎会同意?且又要加派禁卫军守卫德景宫,还附有两名大内侍卫随身她的左右,这不是变相的监视太后娘娘嘛。 “哎……” 重洄长叹,这道圣旨,可不好宣啊,哪个主子他都得罪不起。 一切毫无意外的。 当重洄在虞文面前宣完东方闲的口谕,只听得一声手掌拍击桌面的声音,吓得他连忙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息怒,奴才也只是照皇上的口谕宣旨,请娘娘息怒。” 虞文瞪着地上的重洄,“哼!” “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好一个听话的奴才!你叫哀家息怒,从皇上那儿来的时候,怎么不叫皇上三思啊。这道圣旨你也敢传来,是不是当哀家好欺负,赶着趟儿一步步囚禁哀家。啊!”虞文的火气愈发大了,“大理寺从哀家这里带走诗乐时,哀家可半句话都没说,这会居然还想撤换德景宫的人,派人监视哀家。哼,哀家倒要看看,今天谁有这胆子,敢动哀家宫里人!” 重洄伏在地上,额头都贴到了地面,哀求着,“太后娘娘,您请息怒。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办不好皇上交代的事情,皇上那儿,奴才也得受罚啊。” “重洄,你在宫里的日子不短了吧,到了你这把年纪,有些话该是不需要哀家教你了。有些话能传,有些话不能传,你还不知道吗?”虞文放低声音,带着不屑的冷哼,“皇上登基不久,历练的日子还不够,血气旺盛之年,做事难免有些冲动。你这个老人跟在他身边,也一起犯浑?” 虞文半眯下眼睛,吊起了嗓子,道:“哀家看,重洄你也是老得不中用了。” 地上的重洄打了一个哆嗦,预感不妙,慌忙讨饶。 “太后娘娘息怒,奴才以后会学聪明的,请娘娘饶了小的这回吧。” “学?” 虞文挑眉,“你年纪也不小了,再学……就去另外一个地儿学吧,以后在宫里学习做人的机会,还是留给年轻的公公们吧。来人啊!” 很快,门外进来两名带刀侍卫。 “太后娘娘。” 虞文睨着地上的重洄,道:“重洄以下犯上,大不敬哀家。拖出去,割舌剜目,然后逐出皇宫。” “是。” 两名侍卫接旨后抓起地上的重洄,拉着他朝门外走去。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饶命啊。” 凄惨的求饶声在虞文寝宫门外嘎然停止,两名侍卫放下重洄,一众人对着一身明黄龙袍款步进来的东方闲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 被扔在地上的重洄心中大喜,连滚带爬的跪到了东方闲脚前,“皇上,救救奴才。奴才不想被割舍剜目,更不想被赶出皇宫,老奴还想伺候皇上,奴才以后会用心做事的。” 东方闲反背着双手,看着地上老泪纵横的重洄,问他,“谁说你伺候朕不好了?” ------3015字------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8 跪在地上的重洄哪还有胆子说‘是太后娘娘嫌他太老不会办事’,右手紧攥着净鞭,战战兢兢的不停打颤,一门心思求着东方闲救他。 “皇上,您救救奴才,救救奴才啊。” 东方闲垂眸看了重洄一会儿,目光扫向旁边的侍卫,“朕的总管,何时需要别人来下旨惩戒了?” 两个拖押重洄的侍卫连忙抱拳单膝跪下,解释道:“启禀皇上,末将等是按太后娘娘的命令行事的。宕” 东方闲的目光在侍卫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抬腿朝德景宫的寝宫里走,边道:“重洄你在外面等着朕。” “是,老奴遵旨。” 重洄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暗自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忍不住内心叹息,老命总算是保住了,万岁爷来得太是时候了,若再晚点儿,他就真的成了哑巴瞎子被扔出宫了延。 早从屋外的动静里听到东方闲驾临,虞文拉着脸坐在主位上,她倒要看看,这个越来越不孝顺的皇儿打算如何欺负她这个一心为他考虑的母后。 “儿臣给母后请安。” 看着礼数一点不差的东方闲,虞文从鼻间哼出声。 “哀家可不敢受皇帝你的大礼。” 东方闲微微一笑,轻松的表情仿佛一点都不觉自己已经惹怒了眼前之人,语气颇为诚恳的问道:“母后似不大高兴,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惹您了?” 虞文看着东方闲,他倒是预发会装模作样了,姿态放得如此低,怎么,难道他以为硬软兼施就能将她拿下来吗?如果她这般没有原则,在江湖混迹多年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他这一套,在她这里没有作用。哼,想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他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帝王之气增长本是好事,但不想,他竟是拿自己的母后作为成尊立威的第一个靶子,不孝之余还太嫩了点。 “皇帝从外面进来,难道没有看到那个不懂事的奴才?” 东方闲‘了悟’,“母后说的是重洄?” “皇帝日理万机,自然没有空闲的时间调教奴才。哀家宫里的人倒是好使的很,如果皇帝不嫌弃,哀家让几个办事特别利索的跟着你,如此一来,哀家也不得被什么不懂事的奴才惹得不快。”虞文挑眉,“皇帝,你意下如何?” “呵呵,劳烦母后挂心了。只不过,纵重洄有不足之处,儿臣用他也习惯了,不换也罢。” 东方闲慢慢踱步到虞文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继续道:“适才母后说德景宫的人好用,想必是母后每日调教得当。正好儿,大理寺卿袁正刚今天来找过儿臣,说母后宫中的宫人里可能潜藏有对母后安危不利的人,建议朕撤换德景宫里所有人。儿臣想了想,觉得他言之有理,便准了。这宫里侍女太监们换了新手,母后日后就有事情可以消遣日光,也免得儿臣不在时闷得慌。” 看着依理说的像模像样的东方闲,虞文暗道,他倒是敢正面提出这事,大理寺卿袁正刚不知道龙翼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就罢了,难道他也不了解吗?如果说袁正刚是出于对她的保护提出建议,她信,也能够理解。可他居然还在她的身边安放两个大内高手,这不得不让她气愤,以为这样就能切断她和龙翼下属之间的联系吗? “调教人虽然解闷,但哀家年事已高,一整个宫里都是用起来不顺意的新手,怕也吃不消,若是时不时惹得哀家怒火攻心,皇帝恐也不想吧?” 东方闲笑,“那是自然。”忽而,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母后有所不知,大理寺卿袁正刚是一个为人极为正派的官员,查案断案更是刚正不阿,让他负责的案子,从有记录以来,无一成悬案。西宫案,前太子东方恪案,柳家命案,这些卷宗都在他的手里。而今,林诗乐和四名龙翼杀手也被他关押,想查出点什么只怕也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今天他建议加强对德景宫的保护,若朕不准,背上不孝的名声事小,害了母后是大。” 虞文微微蹙眉,“害了哀家?此话从何说起。” “如今朝中京中的人都看着袁正刚,等着他查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若真到最后有点结论,母后打算如何脱身?”东方闲看着虞文,模样似是非常担心她,“若德景宫的人都换了,母后身边也有大内高手跟着,到时有他们为你作证,岂不是更加清清白白。” 闻言,虞文沉默。 觉出虞文被自己说动,东方闲又道:“若被查案心细如丝的袁正刚发现点什么,母后不觉林诗乐没有发挥其作用吗?” 忽然,虞文一愣,颇为惊讶的看着东方闲,他看出点什么了? 是了,东方闲看出了,在他第一次来德景宫试探大理寺要缉拿林诗乐时,她没有任何阻拦,他就感觉到了什么。先前只要她身边的人遭遇问题,她都想偏袒,这次却端着任袁正刚严查的姿态,何以正常?之后一次,林诗乐到御书房找他,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见她的拇指上带着一枚扳指。那东西,他曾在母后‘死而复生’乍现辰阳宫时见过,不过彼时是在母后的拇指上,现在扳指在林诗乐的手上,说明什么问题不言而喻。瞧着当时林诗乐的模样,她必然不知道自己和母后前几天说了什么,也不知为何母后偏偏在这个时候将龙翼首领之位传给她。只那一眼,他便知,林诗乐成了母后推出去当事的棋子了。 连自己的得力下手都舍弃,东方闲料定了自己的母后不想龙翼的问题牵扯到她半分,否则,她大可随便牺牲一个龙翼里的杀手。舍了一个分量不轻的人,若袁正刚还查到了她的身上,必然是得不偿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虞文看着东方闲,心中的火气渐渐压了下来。他的话听来,似乎真是完全为她考虑,可若仔细想想,亦不尽然。不过,他倒看出了自己决心牺牲林诗乐的目的,也不枉她如此费心为他争来帝位了,只希望,他如此细如青丝的心,也能多留一分给梅家那个女子,别老盯着她这个母后,血脉相连,他们到底是母子,而梅家姑娘,与他人心隔肚皮,可别被她迷得团团转才好。 梅府。 梅迦逽在房间里,涅槃在她的旁边喋喋不休的念了好一会儿了。 “迦逽,我口都要说干了,你就挪挪尊驾,去花园里走走吧。老这么闷在房间里,会生病的。” “你数数,数数,你都把自己关房间里多少天了?从……”从梅娉婷死了之后,她就没出过屋子。 涅槃叹了口气,继续碎碎念,“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呃……为东淩的百姓们想想吧。你是东淩的传奇女将,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体,是大家的身体,你要不健康了,怎么带兵打仗,怎么一统乱世四国。你得振作起来,想法子把杀还大姐和柳明阳的凶手找出来,然后让我和墨卫一起去给他们报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梅迦逽心底默叹,涅槃和墨卫给大姐报仇?这次她要讨回的公道,必须她自己亲为,不单单是因为死去的是她的亲姐姐,而是对手绝非涅槃和墨卫能对付得了的。那人,智商和心计都远比他们缜密,让他们暗中办事,要不了两次就会显出马脚。这一次,不是斗勇斗武斗兵力,每一步棋,她都得思前想后琢磨清楚了再下,不然,牵累的就是梅家上百条人命。她虽不能让梅家恢复到往日的繁华,却亦不能让梅家被灭门。 再者,她还需要考虑到另外一个人。 他和那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有些事情明明他出手帮忙效果更快,可她却不能与他说。血缘至亲,到底是会比她和他的关系来得亲密吧,纵然他现在对她一天天付出真心,她亦不敢保证他会在任何时候都选择自己。只是不知,若有一日,他得知自己背后做的这些,可会憎恨她? “涅槃,扶我出去走走吧。” “哎,好嘞。”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9 德景宫的宫人全部被换掉之后,虞文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中纵有各种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在看着两个总是贴身跟随的大内侍卫时才会显得不耐烦。几次训斥让他们远离她之后,见他们仍旧是‘皇上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命属下贴身护卫,属下莫敢不从’的姿态,气得没了出宫赏玩的心情,整日整日的待在德景宫,修修盆栽,喂喂鸽子。新到宫里的宫女自然也没林诗乐那种胆子主动找虞文聊天,一个个毕恭毕敬的站立着,等候主子的吩咐。 东淩皇宫的后宫,愈发冷清了。 - 大理寺卿袁正刚在德景宫的原宫人们都被撤换出来后,第一时间跑到东方闲面前,请求他让他将所有的宫人带到大理寺去问话。 东方闲问袁正刚为什么,他答得十分理直,怀疑宫人里有疑犯宀。 袁正刚的理由充分得东方闲辩驳不了半字,德景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关押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 御花园枪。 东方闲悠闲自在的在花间小道上漫步,蓝天碧水,云白草绿,春景与日渐浓。如此良辰美景,唯身边缺了一个与之共赏之人,亦不知,此时的她可与他一般,赏着春色,念及着他。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suō)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想到梅迦逽,东方闲忍不住轻吟出声。这世间,醒醉全无差别,无贪无欲心境,能做到淡然处世的人,大约也只有她了吧。身在高处,不卑睨苍生;处在低境,亦不菲薄凉身;情动,求而不得时,挚心付出,不索回报;情灭,避而难躲时,诚心而待,不望来日。缘何,自己一个在佛门修行多年之人,竟不抵她一个血战沙场的女将军。 重洄跟在东方闲的身侧,神情颇为轻松。心道,自从德景宫两个能惹事的人,一个被关,一个被禁,这宫中就安宁了不少,皇上的日子也似乎愉快了些。他虽不懂万岁爷低念的诗词是什么意思,但稍稍推想了一下,怕是皇上想起梅家四小姐了吧。 “皇上。”重洄低声唤着。 “嗯?” 重洄笑着走近一步,道:“昨儿听西宫的小太监来报,前太子似乎想念梅家四小姐了,老奴算了下日子,却也有些时日了,不知皇上可要宣梅家四小姐进宫与前太子见上一见?” 东方闲侧了侧脸,看着低头的重洄片刻,面色平静道:“去宣吧。” “是,奴才这就出宫。” 看着重洄走开的背影,东方闲的嘴角慢慢勾起,这滑头的奴才,倒还知道揣摩起他的心意来了。 - 梅府。 按理,涅槃是很讨厌见到宫里任何一张面孔,但这次她倒是蛮喜欢重洄来梅府。她家的梅迦逽大小姐已经闷太久了,她闷不来病,她这个整天看着她的人都要有病了,正好,东方闲来宣她进宫,赶紧进去,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和东方闲、东方恪说说话,心里闷着的痛苦或许就不那么沉重了。 梅迦逽轻声回了重洄,“重公公,麻烦你回去告诉恪,我最近身子不舒服,不便进宫,改日去看他。” 重洄犯难的看着梅迦逽,她若不进宫,皇上只怕要失望的。 “梅……” 抢在重洄说话前,涅槃先开口了。 “哎,别啊。去吧,迦逽,进宫看看吧。”涅槃开始掐梅迦逽的心善,“前太子成天都只能躺着,被关在西宫肯定度日如年,你这么久不去看他,他在那又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多可怜啊。迦逽,想想以前东方恪对你的好,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涅槃朝重洄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赶紧说两句。 “梅小姐,前太子在西宫虽不愁吃穿,但涅槃姑娘说的对啊,他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就去看看他吧。”说完,重洄放低了一些音量,凑近梅迦逽一些,道,“梅姑娘,春来渐暖,如今宫中景色不错,你去走走,心情必然会好的。” 涅槃皱鼻头,宫中景色再好,若遇到德景宫里的某些人,再好的心情恐怕都好不起来。 “免了。”涅槃看着重洄,“宫中的风景我们迦逽看不见,有些煞风景的人也更不想遇到,单单去看前太子还是不错的。是吧,迦逽?” 念及东方恪一个在西宫的孤苦,梅迦逽到底是心软了。 “涅槃,走吧。” 重洄喜了,脸上换上了欢快的表情,跟在梅迦逽和涅槃的身后走出了梅府。 - 东淩皇宫。 梅迦逽的马车进宫后,因为驾车的人是德叔,重洄想将他们带到弘德殿变得不太可能,马车径直朝西宫的路上走去。 “哎,哎哎……”重洄小跑的跟上赶着骏马的德叔,声音里带着商量的口气,说道,“梅小姐进宫本来是没任何问题的,但是,咱们能不能商量下,先去给皇上请个安。” 德叔将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他相信,马车里的小姐听到了重洄公公的话,她怎么吩咐,他便怎么走。 梅迦逽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重洄一见,暗喜,忙道:“你看,梅小姐默认了,走吧走吧,先去弘德殿吧,皇上在那儿。” 忽然,涅槃的声音传了出来。 “德叔,去西宫。” 靳棋德一听,回话道:“好嘞。” “哎,哎哎,哎……” 看着越跑越快的马车,重洄只得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儿来。 “真是……”什么贴身侍卫啊?主子都没有说话她就开腔了。 跟随在重洄身边的小太监紧张的看着他,不无担心的问道:“重公公,现在怎么办?” 他们去梅府请梅四小姐进宫,虽说名目是让她到西宫见前太子,但谁不知道真正的缘由啊。自然是想让她出现在皇上的面前,皇上想见她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做奴才的,哪里还不挖空心思让万岁爷如愿以偿啊。现在可好,人家姑娘进宫直接去西宫看一个残废了,把他们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给扔到一旁,让他们怎么去交差? “怎么办!”重洄瞪着快要消失的马车车尾,“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去弘德殿,告诉皇上梅家四小姐进宫了。” “可是……” 人家梅小姐没去见皇上啊。 重洄瞟了一眼小太监,可是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可是他们没有把梅小姐带到皇上眼前吗。也不看看,这个大小姐是他们摆摆架子就能唬住的?哪怕是朝中大员,只要他端出皇上,附带说两句严肃的言语,哪个不是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可这一套在梅家姑娘身上完全不起作用,人家照样我行我素,就连皇上都拿她没辙。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小太监连忙跟了上去。 - 弘德殿。 东方闲站在桌案前,低着头,手里拿着刚刚写完最后一笔的细杆翎纹琢梅冷玉狼毫,桌上的白色宣纸上写了四句字劲锋锐的诗词。 寒夜湿衣抱琴归, 酒香深巷萧音随。 非卿只识平湖月, 关山难越隔流水。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想改变两人目前的状态吧?以前她在他身后追,他冷漠得让她无望。现在他想纳她入怀,却难如抚月。两人之间,有着越来越多难以抛开的顾忌和念怨了。如果她知道柳明阳和梅娉婷是被龙翼杀害,可会将对母后的恨意迁怒到自己身上?柳明阳娶梅娉婷,他曾也乐见其成,不能说没点私心,也是希望柳家能让梅家在京中的地位更稳当些,她和梅仁杰不任官职,曾经门庭若市的场面必然不会出现了,加之母后不喜梅家,难免有人为难他们。不成想,柳家没靠成,反而让她失去了长姐。 逽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0 因为各路帝京的皇家军队早已熟悉梅迦逽的白色马车,她的马车直接停在了西宫宫门口,大家亦淡定自若。朝代更迭,前朝将军在宫中出现本该让众军紧张,但贞康帝的辅国大将军却让人记住了她另一个身份,与当今皇上情深意重的传奇女子,很可能是嘉德帝未来的皇后娘娘。亦或者,在皇城的每一个人心里,乃至东淩百姓心目中,即便梅迦逽是贞康年间的将军,当她永远不会做出伤害嘉德帝东方闲的事情,宫墙之间,她自然可以毫无障碍的进出。 涅槃牵着梅迦逽走出马车,小心的扶着她下车,带着她朝西宫里面走,到门口时,两个禁卫军架刀将她们拦了下来。 “站住。” “皇上有令,除非有特许令牌,否则任何人不得进入西宫。” 涅槃冷着脸道:“难道我身边这张脸还不是东淩最特许进入西宫的‘令牌’?宓” “这……” “你们两个兔崽子别给我装不认识,她是谁,不认识就给我去问其他禁卫军。” 一个禁卫军看着涅槃,犯难道:“涅侍卫,不是我们不认识梅将军和你,是实在皇上有令,我们也不敢违抗啊。要是放你们进去了,统领怪责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黉” 涅槃伸手给了说话的禁卫军一个爆栗,“憨豆豆你给我装严肃。我告诉你,让我去请东方闲来了,你们就不是兜着走了。你们也不想想,迦逽在宫外过的好好的,要不是你们口中的皇上请她进宫,她怎么会跑来。赶紧闪开,我们看完前太子就走了,废话那么多干嘛,又不得害他。” “涅侍卫,你们是肯定不会陷害前太子,但其他人就说不好了。若不是皇上担心刺客,也不会这么严格啊。” “知道我们不害东方恪还不放我们进去,非要我动手是不是?” “别,别别别。”禁卫军实实在在的为难了,“梅将军,没有令牌,我们真的不能放你们进去。”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 “她们的令牌在这。” 涅槃一怔,凤凰? 只见一身宫廷禁卫军军服的凤凰从后面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块雕琢精致的玉质令牌,看着拦路的两个禁卫军,道:“放她们进去。” “是。” 涅槃看了凤凰一眼,想和她说什么,被一直一声不吭的梅迦逽带着朝前走去,只好向后张望了两次,见凤凰一直看着她们,小声的叫梅迦逽。 “迦逽,凤凰她……” “涅槃,记住,她不是凤凰。” 涅槃的嘴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她能理解迦逽和凤凰、涅槃之间的感情让她接受不了如今的凤凰。当年一起长大的姐妹,而今凤凰和涅槃却都不是原来的人了,凤凰尸骨无存,甚至都不知道何时何地死在何处,空有一个名字被她喊了这些年;而她这个涅槃,皮囊对了,灵魂却错了,若不是她占了涅槃的身体,只怕她也会像对凤凰一样对她,丢弃的毫不留情。 看着梅迦逽和涅槃进去后,凤凰打算转身离开,两个放行的禁卫军却面露难色的看着她。其中一个道:“副统领,你的令牌……” 她的令牌是真的不假,可只是皇上给她一人使用的,方便她送膳食进去给前太子,而今放梅迦逽和涅槃进去,肯定是违规了,刚才只不过他们不想让她的脸面太难看才通融,但到底心中忐忑不已。 凤凰看着紧张的侍卫,说道:“是我放她们进去的,若皇上怪罪下来,本统领一人承担。” 两个禁卫军收声不再讲话,对于他们来说,要的就是这句话。 - 西楚。 河面宽阔的西河,水深不测,流经西楚皇城的河段刚好处在平缓处,水流缓缓,岸边春柳开始发芽长叶,草青燕掠,开始泛春色的迹象。日光恰好,河边有不少的人出来踩春气。 西洱带着连蜜走在前面,连蜜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自己的爹爹连丞,见他和身边的姑苏默交谈着,忍不住翘起小嘴儿,一脸的不高兴。 “蜜蜜。”西洱的目光从连丞身上收回,抱起蜜蜜,说道,“来,额娘带你到那边玩,你爹和叔父有事要说,蜜蜜乖。” 连蜜双手搂着西洱的颈子,依旧不高兴,却没有闹脾气。在小小的她看来,爹和叔父怎么老有说不完的话?爹都没有那么多话和她说,老出门,不带她玩儿。 连丞余光追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不让她们离自己太远,难得有时间陪她们出来,心情好得很,但话题却没有从姑苏默的身上撤走。 “默,玉娘今年可是给了我任务啊。” 不苟言笑的姑苏默难得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是什么任务,只是娘真的不用再白费心思,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她托媒人介绍再多的小姐都无济于事,他不想见,更不想娶。 “默,我不是不知道你心系着谁,但你也看看你和她可不可能。”连丞看着自己的女儿,笑了笑,话音继续,“你们身份明摆着,你愿意去东淩?还是她愿意来西楚?我看都不可能。再说,西楚和东淩,免不得有一场生死之战,你也舍不得为难她吧,到时让你杀了她?还是让她杀了你?” “我知道,你肯定说,梅迦逽对涅槃很好,会为她想好一个万全之策。但你也想想,梅迦逽是什么人?在两国千万百姓生死存亡的战役中,她会不会心慈手软?我总觉得,在最关键的时刻,梅迦逽绝对会利用她能运用的一切力量和优势来打败我们,她的贴身侍卫未必就不会成为她用来制约你的棋子。” 听罢,姑苏默问了一句,“最近可有东淩帝京的消息?” “她的情况没有多少,一切安好。倒是梅家,有些不太平。” 姑苏默问:“怎么了?” “梅仁杰的大女儿和现任兵部尚书柳如挥的长子成亲,不过几日,柳家长子柳明阳和梅娉婷被刺客杀害在柳府。” “兵部尚书之子和梅家长女?” 姑苏默疑惑,这两人都不是关系各方利益的主要人物,怎会死了他们两人? “是啊,很奇怪吧。”连丞也质疑,“照理说,梅家最让人忌惮想除之而后快的人是梅迦逽和梅仁杰,怎么算也排不上梅娉婷的份儿。噢,还有一件事,因为不怎么重要,就没告诉你。在嘉德帝登基之后不久,梅家二子梅苍云就被流放到了北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 “梅家三子呢?” “你说梅天骁啊?呵呵,那小子倒是会审时度势的当墙头草,现在跟着嘉德帝了。” 姑苏默蹙眉,她和梅迦逽的关系亲如姐妹,现在梅家长女死了,她的心情必然也不好吧。多年沙场交战的灵敏直觉告诉他,东淩帝京里似乎在蕴育着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而阴谋里,必然牵扯到了梅家。 “连丞,我打算去东淩几日。” “你要去看她?” 姑苏默点头,“是。” “东淩帝京的密探来报,她过的很好,你不必担心。再说,她出什么事梅迦逽都会帮她,根本不用你瞎操心。” “梅迦逽若能保她最好,但我怀疑梅迦逽现在自保都难。” 连丞不解,“何以见得?” “梅家多年号称东淩第一大家族,仰仗的就是梅仁杰的一品宰相和梅迦逽的二品将军,现在他们都没有官职在身,如何在京中立足?嘉德帝启用的官员必然都是自己信任的人,贞康帝的大员死的死,关的关,流放的流放,你以为梅仁杰和梅迦逽能躲得过?” “梅迦逽是东方闲心头的女人,就凭这点,你都不用担心梅家会被怎么样。” 姑苏默叹息,“我不担心东方闲动梅迦逽,我只怕他身边的那些人为了他的帝位稳固,做出让他防不胜防的事情。”一旦梅迦逽受到什么伤害,她必然拼命相救,他真怕她鲁莽行事。 连丞看着姑苏默,无奈的摇头,这小子,真就爱上那姑娘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1 西宫。 宫中建筑和用品从来都是精品,哪怕是常人最不愿意待的西宫和冷宫。涅槃牵着梅迦逽走进西宫,俩人顿觉一阵强烈的阴冷潮湿感袭来,目之所及,物什都被换置成了新品,可依旧挡不住那份清孤寂寥的感觉。 梅迦逽压了心头的苦涩,轻声道:“涅槃,走吧。” “嗯。” 见到梅迦逽走进房内,躺在床上的东方恪微微一愣,连忙出声唤她,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喜,“迦逽。宥” “恪。” 东方恪的头摆动着,眼底是浓厚的想行动自如的渴望。 看着东方恪费力的模样,涅槃不忍再看,移开了视线。让一个二十几年身姿矫健的健康学武之人变成终生不能动弹的残废,这种比死更难受的境况真的很残忍,若从出生便不能行动也就罢了,可前太子东方恪是一个素爱蹦跳心性顽劣的大男孩,成了这样,他内心的痛苦真是一次比一次更浓得表现在他的眼睛里。涅槃暗想,好在迦逽不能看见,若让她见到了东方恪这样的神情,只怕心底又要生出许多的惆怅和难受了膣。 “迦逽,来,慢慢坐下。” 涅槃扶着梅迦逽坐到东方恪床头的椅子上,目光落到了地下的几张宣纸上,弯下腰,捡了起来。 “涅槃,别看。”东方恪见到涅槃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连忙出声叫住她。 梅迦逽好奇,问涅槃,“什么?” “没什么,无聊写的一些东西。” 梅迦逽愈发奇怪,“恪,你的手能写字了?” “不是。” 东方恪看着因为下笔力度不均导致有些地方的墨水透过宣纸的纸张,无限懊恨的说道:“闲的慌时,让人拿了些笔墨纸来,用嘴叼着毛笔写了一些废言废语。” 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涅槃心头一阵酸涩,她见过东方恪写给迦逽的情诗,着实是一手很好的字,清风流水中藏着锋芒的感觉,现在这些,有些字根本辩不出来。 梅迦逽道:“涅槃,恪写的什么?” “要我念出来?” 东方恪极快道:“别。涅槃别。” 梅迦逽浅笑,“你别太相信涅槃了,她啊,很多字都不见得认得呢。” 涅槃的好胜心上升,“小瞧我了不是,谁说我不识字,我读给你听。” 这事真怨不得涅槃,她是现代灵魂,学的汉字都是简化过的,乍一看繁体字,确实很多都不认识,好在她在东淩有不少年了,只要不是特别生僻的繁体字,她都能认出来。 “吴山青,越山青。” 涅槃开始费劲的认东方恪写的字,“两岸青山相送……迎。” 是‘迎’字吗?真不像。 “谁知……什么……情?君什么盈……” 涅槃将手里的两张宣纸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再没认出一句顺畅的诗句。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听到了梅迦逽慢慢低声念出来。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你背得出?” 涅槃小讶的看着梅迦逽,还以为她脑袋里装满的都是兵书呢,没想到还有这些关于风花雪月的爱情诗词哟。说完,她把地上所有散落的纸张都捡了起来,拼拼凑凑的又弄出了一首,看了几遍,怎么都读不全,不得不问梅迦逽。 “迦逽,这首呢。开头一句是,什么前拟把归……说,未语春容先……”涅槃耸肩,“后面的,我不知道了。”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谁的?” 梅迦逽微微一笑,这涅槃,以前让她好好和夫子学习时就爱打瞌睡,好不容易背过的诗词全还给夫子了。 “前一首是林逋(bū)的《长相思》,后一首是欧阳修的《玉楼春》。” 涅槃点头,“哦,哦哦。” 东方恪虽然没有说话,但梅迦逽却知道,她念诗词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她,那种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感觉,熟悉而直接。若非此刻环境不许,她其实想告诉他,如今对他来说,最有利的事情就是放平心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哪怕终生都不能再站起来,也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如果他一直将自己放在悲剧的位置,每天想一些哀伤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他会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当最后一丝支撑他活下去的意识被消磨殆尽后,他则会失去守望明天的最后希望。今生,她与他必然是无夫妻之缘,但她会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他,他们的情谊,生长在皇城之中,却长延出嗜人真善美的龙城,将来不管她在哪儿,她都会在离开前确定他的绝对安全。而她也会深信,哪怕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欺骗过她,但总有一个男子,从他们认识之初至死,他都不曾对她说半句谎话。她在他的手里,是珍珠,纯洁美好;她在他的心头,是明珠,灿烂夺目;她和他的友情,让她相信,皇家人里,有人有不含杂质的情,只是她没有那个命与他相爱。 “迦逽……” 东方恪看着梅迦逽明丽无双的容颜,感慨万千抑于心中,终不得言。倒是梅迦逽,轻轻一笑,吟了一首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好一句‘何如当初莫相识’,道出了梅迦逽的心,亦道出了东方恪的感伤。 是了,如果当初他们这些人都不曾相遇,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梅家没有梅迦逽,梅仁杰只是一朝重臣,年岁长了,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东方恪不是贞康帝的太子,没有背负重任和期望,没有认识一个叫梅迦逽的女子,没有钟情于她。皇族王爷中,没有闲王爷,没有九龙寺的活佛,没有朝政颠覆,没有多年的阴谋篡位,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男子便不会成为一个叫梅迦逽的女子心头挖不去的相思苦豆。没有阴差阳错,便没有种种痛苦。这一切,何如当初莫相识。 梅迦逽微微叹息,想到了几句话。 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 长记得,凭肩游。 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 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 又谁料,朝云飞亦散。 天易老,恨难酬。 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 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她和他的旧情怀,何时才能休呢?若真到休止的一天,她能否断得干净? “迦逽。” 这一次东方恪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他问,“你是不是很后悔和我认识?” “不能说很后悔。每人的爹娘无法自主选择,一如你是太子,而我是梅家四女,那些感叹不过是看不到来日时的牢***之言,当不得真。”梅迦逽笑了笑,“新一天来临后,我们都需要继续活下去,且要让自己活得好,方才不枉来此间走一世。” “恪,我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在西宫活着,这里虽比不得外面热闹,但我感觉得到,他将这里守卫得很不错,你在这很安全,这是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你不该想那些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我好希望,下次来看你时,你写在纸上的诗词,能鼓动我的心,也让我感觉到将来不那么沉重和压抑。” 东方恪看了梅迦逽好一会儿,这才发觉,他一直自怨自艾,却忘记了去体谅迦逽,这番变故过来,她又何尝会轻松。 “迦逽,放心吧,你想的,一定会看到的。” “呵。” 梅迦逽总算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恪,咱们说点别吧。” “好。”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转好,梅迦逽和东方恪却不知,有人正站在西宫外面。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2 在西宫陪着东方恪聊了约一个时辰后,梅迦逽和涅槃才离开。走出东方恪的房间,涅槃牵着梅迦逽慢慢走着,心中却不免有忍不住的感慨,不吐不快。 “迦逽,你说,东方恪一辈子就是这样在西宫度过吗?” 梅迦逽听得出涅槃话里面的意思,她并不是真需要她的回答,更多的,是她从内心发出来对恪的同情和怜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如今成了任何事情都需要他人帮扶的残废。生在皇家,若没权没势,过得不比普通百姓好多少,甚至烦恼会更多。恪这样的情况,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最起码他不会为难他,更不会暗杀他。 “迦逽,我们以后每隔半个月就来太子恪一次吧?” 梅迦逽问,“他是不是很可怜?宸” 涅槃不解的反问梅迦逽,“难道他不可怜吗?” 梅迦逽轻叹,与其说可怜,她更愿意说恪是可悲,不止他,其他皇嗣也是,一个个都可悲至极,不管最后登上龙椅的胜者还是死在权霸争斗过程里的败者,人人都是历史的棋子,亦都是权欲的俘虏。 “涅槃,如果你想恪活的久一点,我们就不要常常来看他。铋” 而今的东淩皇宫,就算掌权的那个人不怀疑她们和东方恪,他身边的人却未必会百分百信她们,尤其她现在还掌管着西线和南半线的军权,就该更谨小慎微的行事做人,被人抓了把柄,关在西宫里的恪的性命必危。 一心装着东方恪悲惨样子的涅槃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梅迦逽,问她:“为什么?” 梅迦逽回得含蓄,道:“因为,隔墙有眼。” 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她们,没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尽管有悖实意,但疏离恪的行为反而是在保护他,她不得不为之。 “啊……”涅槃顿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用心想了想,涅槃很快就理解了梅迦逽的话,也是,她们来的次数多了,那个老巫婆说不定就会想法子除掉东方恪,到时她们在宫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任由东方恪被欺负。 两人走出清冷的西宫,涅槃抬眼去寻白色马车,赫然见到宫门外站着一个人,明黄色的龙袍让他格外扎眼,唯让人纳闷的是,那些随在皇帝身边的公公和侍女们都站在比较远的地方,一点不像平时那种亦步亦趋的贴身跟随。很快,涅槃就发现连重洄总管都不敢靠近东方闲的原因。因为,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这一次,涅槃可没有犯傻,心底偷笑,又因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欢乐,嘴角都扬了起来。小样儿,吃醋了吧,吃东方恪的酸醋了吧,知道迦逽进宫,却只能等在西宫外面,这醋,可够他吃一大壶的。 梅迦逽不疑有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能不能赶回梅府吃午饭。” 有这尊大门神挡在前面,她们想按时出宫回府恐怕是不能如愿了。看着从她们俩现身后眼睛就定在梅迦逽身上没移动分毫的东方闲,涅槃心里直笑,看他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保不定人家今天都舍不得放她家的迦逽出宫呢。 梅迦逽问,“现在什么时刻?”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涅槃低笑,凑近梅迦逽的耳朵,“有人找你。” 一阵清清的紫竹香气飘来,无须多问,梅迦逽已然明了,慢慢收定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自从上次一别,她和他有些日子没见了,当时她对他的态度十分不好,亏得他没有多问什么,任由她发泄。而且,也不知那晚他何时回宫的。现在想来,她居然在他面前那般控制不住情绪,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即便是听到他要娶北齐代善公主那次,她不顾一切跑到九龙寺找他,却还是有些保留的,不敢对他肆意,可是那晚他偷偷到梅府找她,她居然对他毫无忌惮。到底是她伤心到了极致?还是在她的心里,对他已在发生最本质深刻的变化呢? 看着梅迦逽绝色雅静的容颜,东方闲心中刚才险欲压不住的脾气使劲忍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正常。 “进宫了。” 短得不能再短的三个字,梅迦逽却听出了东方闲在勉力压抑自己恼气,她料得自己今天的作法会让他来气,也不知为何,他越气,她的心则越静。 “嗯。” 梅迦逽声音很轻,像是鸿毛轻扫着东方闲的心尖,丝丝痒痒的,他总也不明白,为何那么轻微的声音却能给他异常浓烈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的关注点都在她的身上,深怕错过她一丝表情和一个发音,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对她在乎的感觉愈重,愈觉得抓不住她,猜不透她心之所想。 “已近午时了。” 东方闲话说一半,以她的聪敏,不可能不知他言下之意。他想,在西宫外等她这般久,他认了。到底也是他用东方恪作为借口宣她进宫的,她依旨行事,自己也奈何不得她。何况,她与东方恪从小一起长大,多日不见,自是有不少话想说,加之梅娉婷死了,她心中的郁结更甚,能寻得一人多陪她聊聊颇好,只要她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下来,方才种种,他一律不究。 哪知,梅迦逽竟平静着声音道:“平女已见过东方恪,这便准备出宫。” 东方闲盯着梅迦逽好一会儿,她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要和他反着来,不想和他一起吃个饭吗?他说到午时了,她真听不懂意思?非要理解成他在驱赶她吗? “涅槃,我们走。” “是。” 涅槃的手刚碰到梅迦逽,倏地一下,一道大力拽着她朝一旁跌去,梅迦逽不察忽来突变,惊呼一声。 “啊~” 待涅槃定睛看去时,东方闲已拉着梅迦逽走到了散步开外。她地个乖乖,这东方闲的手脚也太快了点吧,一眨眼就把迦逽带出那么远。感叹归感叹,见东方闲拉着眼睛看不见的梅迦逽,涅槃护主心切,跑了上去,准备抢回梅迦逽。 “东方闲,我说你……” 涅槃边说边去抓梅迦逽的手腕,哪知东方闲似乎背后都长了眼睛,眼看涅槃的手要够到梅迦逽了,他突一个停步,迅速俯身,瞬间就把梅迦逽整个儿悬空横抱了起来,惹得她又叫了一声。 “啊!” 涅槃扑了个空,看着快步走到前面去的东方闲,再叹,丫丫个神的,东方闲这也太利索了点吧,人还没让她够着就给抱起来了,啧啧啧,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了,脾气都见长了,做事雷厉风行的,啧啧,那行为,真是相当帅气啊,一拉,一拽,再来一个果断的抱抱,美人就这么在怀了。 梅迦逽也不傻,让东方闲放自己下来根本不可能,她感觉的到他此刻的火气,开口喊涅槃救她。 “涅槃。涅槃,救我。” 梅迦逽的呼唤让涅槃回神,迅速追了上去,拦在东方闲的面前,“你吃饭,没问题。她,放下,给我带回去。” 东方闲看着路中的涅槃,他不想伤她,也不想和她闹,他就想和怀中的女子独处一些时间,自认这点想法不过份。 “重洄。” “奴才在。” 东方闲声音平板无波的道:“御膳房最近研出了不少新菜式,好好请涅槃尝尝,末了,赏她和靳棋德黄金百两,以慰他们忠心护主。” “是。” 重洄朝旁边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一大群带着佩刀的侍卫将涅槃团团围住。因为大家都是相熟之人,涅槃也不是滥杀无辜的大魔头,自然知道东方闲的用意不过是为了拦住她,只要不碍他的事,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看似箭拔弩张的场面,其实个个心知肚明。 东方闲睨了眼怀中不挣不闹的梅迦逽,安静了?不喊救命了?今儿绝不可能让她只陪了东方恪就回去。 对打的刀剑声响起,东方闲抱着梅迦逽飘飘然的离开了。 明黄的身影刚消失在尽头,重洄立即挥手让禁卫军停了手,走到涅槃身边,低声道:“涅槃姑娘,皇上不过是太想念梅姑娘了,你就通融通融,到饭点儿了,走吧,老奴请你吃好吃的。” 涅槃收起长剑,“回头记得把黄金给我。” “哎,好咧。”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3 涅槃被东方闲用人拖住,梅迦逽即知自己今天中午必然要在宫中度过了。以前也忤逆过他,却不见他像这次一般生气,而今脾气倒越来越有帝王风了,容不得别人不顺他的意了么?还是说,在宫墙之中,他已越来越能掌握自己了? “放我下来吧。”梅迦逽轻言细语道。 她好言,他沉默。 “宫廷之中,如此而为,不甚入目。” 如今他是君王,更应注重自己的形象,传出去,于他不好謇。 东方闲抱稳梅迦逽,步如纯莲,丝毫不在乎她提醒他的话,天下人早当他们是一对儿,他何须在乎旁人的看法,尤其在皇宫之中,谁人敢置喙半词?最好,那些人猜测的事情成为现实他才真正的高兴,譬如,她是他未来的皇后,必然入主中宫,执后宫凤印,母仪天下。 穿廊过殿,东方闲将梅迦逽抱进了自己的辰阳宫。 走进宫门时,侍卫和宫女们跪着地上,待他们走过之后亦不敢立即起身,有些心性十分单纯的宫女脸颊甚至浅浅泛红,羞赧的不敢动一丝,。嘉德帝的俊美早已不是秘密,从他还是王爷时就美名远播,而今为帝,更添英朗夺目,龙章凤姿,清绝容颜叫人不敢直视。皇上登基这么久,若按过去的典制,不敢说后宫定充实,但主位必已封后,另有两妃相伴。可如今的皇上,竟一个嫔妃都没有,叫那些宫中服侍他的宫女们不免有些想法,过去帝王就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皆有亦不能阻止宫女们梦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又何况现在的九五之尊尚无一名女子呢?虽明白后位空悬只待一位佳人,且非她莫属,可其他妃位嫔位人人可有机会,叫人如何不动心思著? 被东方闲轻轻放在椅子上后,梅迦逽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连她自己在一霎那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要起身,好像只是本能反应一般,不想安安静静的听凭他的安排。 “我要回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梅迦逽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开,心知他不会此刻放她走,可着实没其他话说,心底的那些痛苦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呵。” 东方闲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看着梅迦逽,只要她在他的眼底,发发女子脾气他一点不介意。只不过,应是见到她心底压不住欢喜,他竟忘记她非一般女儿家,不得对他随意的玩笑和撒娇,她说‘要回府’那便说了就得做。 事实证明亦如此,梅迦逽听到东方闲笑声后,不顾自己眼盲不能识路,凭着记忆就朝门口走了过去。 眼见梅迦逽要撞到桌子,东方闲快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嗓音里有哄慰讨好的味道,温柔的很,“好了,不和我闹了,嗯?” “我没和你闹。” 梅迦逽甩开东方闲的手,继续朝门口走。她和他闹什么呢,心里再有伤有气,都不关他的事,他不是凶手,也没有惹她,但她就是静不下心和他独处。 走了两步追上梅迦逽,继续抓住她,东方闲的声音愈发柔了。 “逽儿……” 满心期待的把她宣进宫,她怎么见他就来脾气?他到底哪里又得罪她了?她长姐过世,他心里也不好受,本是一番好意,怎奈以悲剧收场,他偷偷出宫去看她,她好一顿嫌他不说,还莫名其妙的疏远他,他只当她是悲伤过度,可让她冷静了好一阵子了,他想见她,她怎么就不能体谅呢。 面对态度十足十的好的东方闲,梅迦逽不知从哪里来的气,用力推开他,大迈步的就冲到了门前,双手放到门上,准备拉开,身后忽而一道掌风吹来,身子被旋了过来,一声惊呼还未叫出口,柔软的唇瓣便被什么东西贴上了。 牙关被东方闲舌尖抵开的一瞬间,梅迦逽元神回位,双手用力推着他。可她刚用力,双手便被东方闲反扣在背后,精实的胸膛将她压在门上,舌尖强势的掠夺着她。 唇齿纠缠间,她的反抗力度渐渐被他化解,从强到弱,从有到无,至到最后,竟不知他何时放开了对她手腕的钳制,一条手臂紧揽着她的柳腰,一只手掌托在她的后脑,火热灵活的舌在她的齿内辗转缠绵。 这份亲热来得忽然,可对于东方闲来说,他觉得来得太迟,他等得太久,若非被她惹急了,他怎会如此鲁莽的就欺负她。而且,在遭遇她的抵触时,他居然有种迎难而上的冲动,越索越贪,一点都不想停下。 气息里的紫竹香气让梅迦逽开始晕乎,躲不过避不掉的亲热让她浑身酥软,被他放开的手再难去拒绝他,而是不由自主的缓缓攀到了他的腰肢上,轻轻的抱着他。她有太多理由来阻挡自己沉进他的侵犯里,可那些说辞都抵不过他此刻的温柔,早就想明白了和他的关系与将来不是吗,可怎么就推不开他呢? 绵长的亲吻让梅迦逽几欲呼吸不过来,恐自会昏然的一刻,唇齿间柔情逐渐收了攻势,轻缓的流连在她的红唇上,片刻后,退开来去。 垂眸看着怀中喘息的梅迦逽,东方闲嘴角勾起,忽的将她抱起,朝辰阳宫的寝宫里走。 身子被放平在龙榻上的霎那,梅迦逽猛的清醒,飞快的坐起,“不行!” 东方闲什么话都没说,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修长的身姿密实的压着她,她说不行就不行? “行。” 梅迦逽开始挣扎,“不行!” 刚才的事情就是底线了,再进一步,万万不可。 “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梅迦逽开始有点慌了,刚才他强横的吻她,该不是尝到了甜头想继续造次吧?再深一层,她可就不客气了。 “我说行就行。” 梅迦逽提了音量,“小七!” “嗯,我在呢。”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东方闲低笑,“逽儿,你该不会真打算让我当一个和尚皇帝吧。” 刚才得逞的亲热让东方闲忽然之间似乎就多了许多自信,从她开始的愤怒抗拒到最后她的柔顺,他将她的每一丝变化都感觉到了心底,也许她嘴里会否认,可他断定,她的心,还在他的身上,从未走远。他知道,让她的心回来的路程不会很轻松,但只要他看得到曙光,他便愿意花心力去追回,那是属于他的一颗玲珑之心。得到过,不在乎过,醒悟了,现在想珍藏了。 梅迦逽一愣,如此单刀直入的小七她真有些不适应,这暗示的程度几乎到了明问了。 “你本就是从九龙寺出来的。” “九龙寺里我没犯戒。” 梅迦逽立即反驳,“没有吗?” 在寺中和她同床共枕他敢说没有过?而且,那一晚,她还是一丝未着。现在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未犯过戒,犯的还远不止一次。 “有吗?”东方闲反问。 “还真是健忘。” 东方闲笑,“逽儿说犯了就犯了吧,我听你的。既然在寺中就没有守清规,那此刻……” 东方闲游走在腰肢上的手让梅迦逽惊呼起来,捉住他的手,道:“你使诈!” “呵呵,兵不厌诈,逽儿以前教的。” “不行。”梅迦逽用力揪着东方闲欲攀其而上的手,“不行啦。” 俩人嬉闹间,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 “皇上。” 东方闲蹙眉,哪里跑来坏兴致的奴才。 梅迦逽轻声道:“小七,闻声可知,定然是有急事。” 微叹一记,东方闲从床上起身,走了出去。 随即,梅迦逽也摸索着走出了寝宫。 一个小太监跪在东方闲的面前,满头大汗,道:“启禀皇上,大理寺的大人忽然传话进来,请皇上立即赶去监牢,说有要事。” 东方闲扬起声音,“袁正刚让朕过去见他?” “是的,袁大人说,他委实离不得身,恭请皇上御驾亲临,若事后要治他的罪,他绝无怨言。” “袁正刚可有说何事非要朕此刻过去?” 小太监道:“袁大人说,有一疑犯,以死相逼,定要见皇上。” 梅迦逽心中明了,林诗乐。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4 (梅迦逽心中明了,林诗乐。) 东方闲亦知是林诗乐想见自己,只是,此刻逽儿在他的宫中,他若去大理寺,岂不是要错失这次与她相聚的机会?两人难得能白天在宫中相见,若失了这次,下回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偷入梅府见她必然是晚上,时刻提防夜晚太静有人察觉到她房间里有交谈声而为她的名节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思虑片刻后,东方闲对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道:“你去告诉袁正刚,注意审案的方式,阻止疑犯自尽。朕忙,无法过去。” “是。” 小太监弯着腰快步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一个太监飞快的跑过来,躲闪不及时,两人撞到了一起,同时摔到了地上謇。 “哎唷。” “哎呀。” 朝外面走的小太监恼火道:“你怎么搞的,不看路啊。拽” 撞人太监边爬起来边道:“我先不与你废话。”说完,急急忙忙的走了进去。 东方闲退了太监后走到梅迦逽的面前,将欲开口说话,又听门外传来声音。 “皇上。” “又有何事?” 东方闲侧身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小太监,面色微有不悦,重洄不在这些小太监做起事来就是毛毛躁躁的,一个接一个,不懂察言观色亦不知看情况做事。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说。” 小太监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手里拿着的一块帕子呈到了东方闲面前,说道:“这是大理寺袁大人差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大理寺监牢里一名女子让他送来给皇上的,那名女子说,皇上见到了这方帕子自然就明白了。” 东方闲低头看着素白锦帕,伸手从太监手中拈起帕子展开,纯白的缎面上写了十个字: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熟悉的字体让他记忆深处的画面重现脑海。 那还是他在辰州的时光,孤立无援无助,望不见人生的未来,身边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有林诗乐。一日,她为他受伤,手腕鲜血涌流,他撕下外衫下的锦缎给她包扎,后来她伤愈将锦缎拿给他,问要不要缝到那件衣裳上去,他觉得不必,便让她把那块锦缎扔了。哪知,她不但没有扔掉,反而用巧手将那块洗净的锦缎改成一方素净的帕子拿到他面前,请他帮她在帕子上画几朵花儿。提笔后,他没有画花,而是写了一句话。 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 原以为,她会是他毕生最值得信任和最了解他的人,却不想两人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还记得,当初将锦帕给她时,他说:诗乐,你是这个世上除了母妃外对我最好最真的人,以后若我有幸煌达,只要你拿着这锦帕来找我,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东方闲看着手中的锦帕,他曾给过林诗乐的承诺,现在她要他兑现了吗?如果她要的是……那逽儿该如何是好?可他堂堂一介七尺男儿,当有所担,既是他当初说出去的话,而今便不可抵赖,今日若避开此事,他定会瞧不起自己。 思定之后,东方闲对着梅迦逽道:“逽儿,你可愿在此等我些许时刻?” 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框上的梅迦逽朝前走了一步,出乎东方闲意外的做了一个动作,竟是双臂温柔的抱过他的腰身,不言不语,单单是搂着他。 东方闲低头看着胸口的娇容,竟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这……这太……他的逽儿居然会向他撒娇了?她……她这是不想他去见林诗乐的表现吗? 虽心头暗喜万分,但语气里东方闲还保持了冷静克制,问道:“逽儿?” “若你定要去,我也去。” 林诗乐能以死相逼他去大理寺监牢,势必有什么非常重要的话想对他说,他如今对她的在乎和依顺是她最可利用的武器。她信,只要她开口,他绝不会拒绝自己。 东方闲皱眉,“大理寺监牢可不是福祥之地,还是不要去吧?” 进了大理寺监牢的,十个人里八个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若非重案要案,又岂会送到大理寺,尤其大理寺查过的那些涉及皇嗣的大案,动辄满府抄家斩杀,那座监牢可是任何人都不想进去的地方,晦气的很。 梅迦逽想也不想的说道:“你想和那名女子独处。” “我……” 东方闲说了一个字便止住声,看着梅迦逽,嘴角渐渐扬起,愈弯愈甚,她这表情和口气,他真是受用非常的很。若她不放心,他带她一道同去便是了。 “天地可鉴,我想独处的人可不是她。若有人今晚愿意与我独处,我便带她一起去大理寺。” 梅迦逽心头轻颤,今晚? 一时想不出好对策的梅迦逽学了刚才东方闲的无赖手法,道:“若你不带我去,我便不松手。” 她料定他不会强拉开她的手,他应该知道,若他此刻丢下她去见林诗乐,他休想再将她宣进宫见他。何况,如今俩人间的情况早不似当年,现是他逐她的心,必然舍不得推开她的温柔情。 “呵呵……” 东方闲轻笑,怎不知原来她的占有欲竟是这般的强烈啊。 “来人啊。” “奴才在。” “备车,去大理寺。” “是。” 在马车里,东方闲稳稳的握着梅迦逽的手,越发觉得今日将她叫进宫是一个明智之举,两人之间的僵局出现了缓和之象,若按这般速度,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将她迎娶进宫,日日可与她焚香操琴或商朝议事,不再分开。 “逽儿,你可知,我们去大理寺见得是何人?” “女人。” “呵呵,哪个女人?” 梅迦逽心中掂量,爹不在朝中为官,梅府里也无人关注皇宫中的事务;她闭门多日不出,不理世事;刚才小太监只说一个女人以死相逼要见他,未点名指姓的,若她说出林诗乐的名字,他定会问她如何猜得出是林诗乐。 想了想,梅迦逽道:“你能藏一个十几年的青梅竹马,谁知道你是不是还惹了什么张诗乐王诗乐。” 知道东方闲将自己在辰阳宫搂抱他的行为当成了女子间的吃醋和撒娇,梅迦逽干脆顺着他的认识继续任性,如此以来,阻了他的追问不说,还能让他高兴不少。 “呵……” 东方闲失笑,“惹了一个林诗乐就能让你酸成这样,我还敢惹更多的‘诗乐’?” “那不好说。你是王爷时就招惹女子,而今贵为天子,谁知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故事。” “呵呵……” 东方闲伸手揽过梅迦逽,目光睿定,惹了一个林诗乐以让他看清了很多事,断不会再轻易招惹其他女子了。这一生,只是她了,亦止于她了。 - 大理寺监牢。 考虑到大牢里阴气过重,东方闲将随车携带的披风取出,为梅迦逽系上,揽扶着她走进大牢,两人的步伐出奇的协调,端端的皆为卓然超凡之姿,让一名关押在牢房墙角的龙翼女子看得怔住了眼睛。只闻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绝色倾城,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而她身边的男子亦是气宇轩昂,天下难觅其左者。 牢头引着东方闲走到关着林诗乐的铁牢门前,袁正刚立即从牢中走出来行礼。 “微臣袁正刚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看着地上的袁正刚,道:“起来吧。” “谢皇上。” “你叫朕到大理寺来,可知罪?” 袁正刚弯腰施礼,“臣,知罪。但,臣无悔。” “为何?” “皇上,西宫之案、前太子被废惨案和柳家案三案并查的疑犯以死相挟,定要见皇上,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东方闲挑眉,“噢?” “一介后宫宫女怎会有非见皇上不可的行为?即便是觉得皇上清正严明能为她洗刷冤屈也不可能用此法,何况,此女从进牢便未说半句冤枉,臣为官多年,不论是真假被冤之人,审核之初无不为自己叫屈,这名叫林诗乐的女子却只是在等,等的什么,臣不知。”袁正刚看着东方闲,“请皇上恕罪,臣愚钝,望请皇上解答。”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5 (“……袁正刚看着东方闲,“请皇上恕罪,臣愚钝,望请皇上解答。”) 看着面前的袁正刚,东方闲心中升起一阵不悦。这个老顽固,虽自说愚钝,可心里却怀疑他这个皇帝和林诗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不然,怎会用这样的口气来让他做出合理的解释。也罢,逽儿心中一直存着林诗乐的结,趁此为她解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袁正刚,你可知你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微臣知道。” 东方闲神情严肃,“知道是谁,还要解释?辶” 刚正不阿出名的袁正刚一点不惧此刻的东方闲,正声道:“查案查的就是一个水落石出,除非皇上撤了微臣大理寺卿之职,不然,微臣一定要将案子查个明明白白。” “呵……” 东方闲轻笑,如果嘉德朝的文武百官都像袁正刚这样,东淩必兴檎。 “好,袁正刚,朕今天就给你解释解释。” 说完,东方闲微微侧身看着梅迦逽,轻声道:“逽儿,你在牢外等我。” 见状,袁正刚立即叫人搬了把椅子放到梅迦逽的身边。纵然她不在军中为将,但他对这名智慧超群的梅家女子早有耳闻,而且她与她的爹爹梅仁杰一样,都是清正廉明赏罚分明的好官,虽为女子,他亦是万分敬重。 东方闲扫了眼袁正刚,轻轻一笑,他对逽儿倒有不少敬意。 扶着梅迦逽坐下后,东方闲单手反背,从敞开的牢门走进去,目光对上自他出现后便一直不曾从他身上移开的林诗乐。世事真是变化多端,幼时对她感激,成年后对她惦念,而此时,对她却是满心质疑,人生在世,果真是不能做欺瞒之事,总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你有何话想对朕说?” 林诗乐心房丝丝发痛,只需一个字遍体会得出她与梅迦逽对他而言的轻重程度。‘朕’,再重逢后,他在她的面前,从来都以‘朕’自称;而对梅迦逽,他从来都是‘我’,他不在她面前摆帝王架子,就算万人对他景仰敬畏,他都愿意与她保持对等的姿态,让一个九五之尊放低身段以诚相待的女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还需要多说么? “我只是想见你。”林诗乐说话声悲伤不已,“为何要带她来?” 东方闲直视林诗乐,“朕做事需要先问人可不可以么?” “皇上当然不必。” 林诗乐将视线转到铁牢外的梅迦逽身上,这个女人,她为闲做过什么?她是贞康帝的辅国大将军,她的骁勇善战和奇谋智略都是为了东方烨那个老东西,说得好听点也不过就是为了东淩的百姓,但事实上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辉煌腾达,还不是为了梅氏一族的荣华富贵,她真心为了闲做了什么?她和太后娘娘为了让他登上皇帝宝座费了多少心力精力,在背地里为他办了多少大事,又为了他能顺利登基铲除了多少绊脚石,她才是有资格得到闲真心相待的女人。可是现在,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梅迦逽这个女人占了,她占了自己的闲,占了他的心,甚至会占据后位,她怎能允许? “但是皇上。”林诗乐看着东方闲,问道,“你确定我们要谈的话让她听见吗?” 东方闲反问,“有何不可。” 若担心逽儿听到什么,在辰阳宫他便不会将她带到这儿来,婉拒她的理由虽不好找,但未必就没有。他已经让她失望过一次了,断不会再有什么刻意隐瞒她的事情,尤其在林诗乐的问题上,免她胡思乱想。 见东方闲如此不避讳在梅迦逽的面前与她交谈,林诗乐愈发恨起梅迦逽来,闲这是完全信任她的表现,她不懂,她与他相识二十几年,难道还不如认识才七年的梅迦逽吗?她不敢断言梅迦逽对他绝对真心真意,但她自己可以为了他牺牲掉性命,为何她回到他的身边,他却不再如当年那般在乎她了?欺骗他诈死之事,并非她本意,只不过是太后娘娘的要求,她不得不遵从,他难道就一点不体谅她吗? “皇上,不知你可收到了奴婢的锦帕?” 东方闲从袖中取出林诗乐送到辰阳宫的帕子,“在此。” “敢问皇上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对我的承诺?” “自然记得。” 林诗乐静静的望着东方闲手上的素白手帕,似乎回忆在辰州时那段彼此相扶相持信任无间的岁月,当初他对她说话的模样她还清晰的记得,可悲的是,年月流走,她还是当初的诗乐,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闲王爷,朱颜未变,人心尽覆,以为他会主动想起那些承然的美好,护她疼她,免她再受刀风剑雨的危险,可哪知,他竟嫌她避她。若可以选择,她宁愿还在江湖里为他披荆斩棘,最起码她可以欺骗自己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皆是有幸福的结果可以期盼。 “皇上,你可愿履行你的诺言?” 东方闲将手慢慢落下,面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此刻他心中的丝毫所想,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讨赏的小小宫女,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会给吗?” 林诗乐话虽对着东方闲问出,可目光一直看着梅迦逽。君无戏言,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他当初对她的承诺,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给,而今期望短时间内将他的心从梅迦逽身上拉回来是不可能了,既然这样,她定要把他的身绑在她的身边,至于他的心,她会慢慢的收回来,决不让其他女人夺走。 东方闲声音里好像带了一丝无奈,说道:“你说吧。” “我要当皇后!” 袁正刚忽然大喝,“大胆!好一个荒唐的要求!” 相对于袁正刚的愤怒,东方闲和梅迦逽显得冷静多了,仿佛林诗乐想要的东西完全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尤其梅迦逽,靠在椅背上,竟也不急不躁,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笑了笑。虞文是何等工于心计和善于谋划组织的一个女人,还以为带出的徒儿会学得她几成功力,不想竟如此的蠢笨。 “林诗乐,你可知皇上的皇后娘娘该是何等人物、何等出身、何等淑德,你一介命案嫌疑犯竟妄想成为我嘉德年间的皇后娘娘,实在是荒谬至极。母仪天下之人,必然是德才兼备之女子,你无一可取,竟敢要挟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听完袁正刚的话,林诗乐冷冷一笑,她今日本不打算要这个后位的,她只是想他来大理寺监牢见她,她告诉他龙翼这些年所有的事情和一些秘密,可他竟带着梅迦逽一道同来,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恨,如果她的忍让得不到他的回应,那她便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来强行抢他了。 “袁正刚,你说了我这么多不配的地方,不就是想说,嘉德帝的皇后只能是梅迦逽吗?”林诗乐迎上东方闲的眼睛,说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呐,当年我在辰州朝夕陪伴着皇上,两人感情实在是太好了,皇上金口御言,给了奴婢我这个殊荣,而今我说出想要的,难道皇上不给吗?” 东方闲浅浅的笑了一下,“朕一言九鼎。林诗乐,你要后位,朕给你便是。” 袁正刚立即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被绑着的林诗乐似乎没料到东方闲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她要当皇后他就给,早知如此顺利,她一开始就不会与梅迦逽客气了。 东方闲抬了下手,让袁正刚不要说话,对着林诗乐道:“事有先后。三案并查之事在前,你开口要朕履诺在后。目前你是重大疑犯,待大理寺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之后,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东方闲转身便走出了监牢,将梅迦逽从椅子上轻轻扶起,温柔有加,“逽儿,我们出去吧。” “微臣恭送皇上。” - - 德景宫。 午膳时,被虞文买通的御膳房太监将大理寺监牢传出的消息禀告给她,立即将她惹恼。 “蠢!” 虞文大骂,“愚不可及!真是个愚不可及的东西!” 整个东淩都默认梅迦逽将是皇后,林诗乐居然敢明抢,若皇帝爱的人是她,抢也就罢了。可闲儿明摆着心在梅迦逽身上,她一介重案疑犯在牢中敢威胁皇上,岂不是自寻死路。她要暗杀她,如今只怕闲儿也留不得她,那审案的袁正刚又岂能让有这等不正心思的人出狱?无一优势在身也敢走最蠢的一步棋,真是……蠢极。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6 因为在大理寺监牢耽误了不少时间,东方闲带着梅迦逽回到辰阳宫时,涅槃和德叔早就吃好了饭在宫门外等着他们了。 重洄走到下马车的东方闲面前,“奴才参见皇上。” 梅迦逽走出马车,习惯性的伸出手。东方闲张开双臂,直接将她拦腰抱住,轻放在地上。 “重洄。” “皇上请吩咐。” “传膳。” 重洄抬头看着东方闲,皇上和梅姑娘还没用膳? “是。檫” 涅槃走到梅迦逽的身边,观察着她的神色,平静得她看不出任何问题。 “迦逽,你去哪儿了?” “大理寺监牢。” 涅槃好奇,“去哪儿干嘛?” “看某人还债。” 东方闲在一旁轻轻笑出声,一路上不跟他说一句话,这会说话还带着酸味,看来女子与小人,真是不能随便得罪。 涅槃不明白梅迦逽的话,下意识的看向东方闲,他又犯什么事让迦逽不高兴了? “逽儿,先吃饭。” - 宫中白夜班换班的时间,皇宫各处的禁守容易出现漏洞,德景宫的后院一个黑影迅速飞出,避开各路禁卫军的守卫死角,从防范最松懈的冷宫侧门溜出宫,无一人发现。 临夜下的护城河有着别样的美,人影浊叠,灯火渐明,古树依水而长,枝节盘错。 一个面带轻纱的人走到河边的一颗树下,看着河面,静默而立。不多时,一名身着浅灰色衣裳的女子也走到树下。两人并排而贴,姿态自然,仿佛同在赏着河边的美色。 “让你们办事,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办成。” “首领息怒,是属下等办事不力,还望娘……首领能原谅。” “里面防范真就那么严格?”蒙着面纱的女人似乎对自己的手下颇有信心,“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人,那些人不可能是你们的对手,这次到底怎么办事的,再办不好,休怪我不再饶恕你们。” “是。” 浅灰色女子面犯难色,犹豫了下,说道:“首领,不是我们单兵杀不了里面的守卫,实在是袁正刚那个老狐狸很有心思,他把她关押到铁牢里,没要钥匙,我们根本进不去。而且,牢中的守卫人数众多,即便我们拼劲全力将剑法出得更快,也还会剩下不少的守卫军,到时打草惊蛇,牢外的守军堵住大牢出口,根本撤不出来。” “行了,这些借口我早就听过一遍了,不想再听,我只想听到你们得手的消息。” “是。属下等,一定想办法尽快解决她。” 面纱女人抬了下手,阻止道:“近几日不要去。” “为什么?” “她太蠢了。今日不知死活的得罪了皇帝,说不定不用我们出手,自然有人会收拾她。” 灰色衣衫的女子诧异的看着身边的人,牢中那人自持和嘉德帝有青梅竹马之情,一直在他们姐们中有着高人一等的姿态,而她们也觉得,有幼时的感情为基础,皇上多少对她有些恩情,虽不看好她成为嘉德年的皇后,但想封个一妃半嫔的应该不难,她怎么会得罪皇上了? “首领,寄希望于别人来办这件事,可靠吗?”如果最后别人没有杀了那人,那不是…… “呵呵。那不是别人,是皇帝。你觉得,得罪皇帝的人,还能活吗?” “可是属下听说……” 带着面纱的女人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听说什么?” “听说……听说她和皇上是亲梅竹马。有此关系,皇上真能对她下手吗?若到最后,皇帝念及当年的感情,首领不担心有什么麻烦吗?” “哼。青梅竹马?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不错,但她诈死欺骗他,这一条,足以让他不再信任她。分开十几年,两人之间的感情能有多深?就算深,现在他们之间也有一个大隔阂,梅家的四小姐,有梅迦逽在,皇帝的心是不可能到她身上的。何况,她这次得罪皇帝,就是想抢梅迦逽的东西,你觉得,皇帝能不动气?” 灰衣女子大惊,“抢梅迦逽的东西?什么东西啊?” “后位。” “她想当皇后?” “呵呵。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竟想凭着当年皇帝一个空口承诺成为我东淩的皇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这嘉德朝的凤印啊,虽没正式册封出去,但天下谁不是将它看成梅家四小姐的所属之物。梅迦逽是何许人也,她用六年的时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打下的可不单单是东淩的江山,还有她自己在百姓中的声望,名门之后,将之传奇,国色倾城,哪一点都足以让她有资格争夺后位,尤其她还具有其他女子没有的一个决胜条件,帝王之心。” “暗香啊,你看看,皇帝登基这么久,按古历,早该立后了,就算他自己忘记了,文武大臣也会提醒他,可到如今,有哪一个大臣提过?没有!知道是为什么吗?” “属下愚钝。” “因为大家心知肚明,皇后不需要选,只用等。” 被唤作暗香的女子怔愣不解,“等?” “朝中大臣府中有女者不乏少数,哪个不想当国丈成为皇亲国戚,可谁又敢动那个心思呢。因为他们知道,皇帝想册后的人是梅迦逽。只是,梅府的老爷子梅仁杰愚忠不改,横死一颗心为了贞康帝,他不认同新帝,皇帝立后的事情就不会成。现在百官都知道,皇帝不过是在等梅家老爷接受改朝换代事实。梅迦逽入宫,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你说,她要当皇后,如果皇帝真允了,梅迦逽放哪儿?妃嫔之位?呵呵,莫说梅迦逽绝不可能接受,就是天下人都不得答应。一个为民拼杀战场的女将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若给人抢了,自有无数人她抱不平。一个侍女,得罪天下人,得罪皇帝,得罪百官,可能容于世吗?” 暗香担忧道:“那万一她在没死前说出了什么,我们该如何是好?” “嗯,你说的不错,这点我们需要防着。” “请首领吩咐。” “这次,你们不需要亲自出马,买通几个大理寺监牢的守卫,尤其是看押她的,将她每日受审时说的话记录下来,见苗头不对时就……” 蒙纱女人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明白吗?” “属下明白了。” “去吧。” “是。” - 辰阳宫。 涅槃站在宫门口看看天空的颜色,天都要黑了,迦逽还不打算回去吗?她哪里知道,根本不是梅迦逽不想出宫,而是有人不让她离开。 “我要回府了。” 梅迦逽虽然没法知道确切的时辰,但午饭吃了多久她估摸得出,这会只怕天色都暗下来了吧,他居然还拉着她,不让她走,一下午都将她留在身边还不够吗? 东方闲不以为意道:“还早呢。” “还早?”梅迦逽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成功,“只怕你都要用晚膳了吧?” “那正好,咱们一起吃。” “不用,我回去和我爹他们一起。” 东方闲攥紧梅迦逽的手,“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在一块儿多了不知多少,急于这一时?” 梅迦逽心有防备道:“那,吃完晚饭你就让我回去?” “不然,你是想我留你在宫里过夜?”东方闲凑近梅迦逽反问道,声音里带着丝丝笑意,“这建议不错,准了。” “谁说要在宫里过夜了?”梅迦逽立即纠正,“我可没说。” “可你刚才的口气明明就是不想吃完饭就回去。” “你胡说。” 东方闲笑,“君无戏言。我既准了你在宫里过夜,就不能反悔。” 梅迦逽腾的一下站起来,“你赖皮的话,我现在就走。” “哎~” 东方闲将梅迦逽拉坐回身边,声音无限温柔的吹进她的耳朵。 “逽儿,今晚别回了,晚上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保证让你惊喜不已。” “什么?” “晚上再告诉你,现在,用膳。”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7 辰阳宫。 晚膳后半个时辰,素来安静的宫殿里传出一阵争吵的声音,仔细一听,却又不是在吵架。 梅迦逽固执的不让东方闲靠近自己,他走一步她就退两步,对他说话的语气更是带着浓浓的不满,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道:“骗子。” 东方闲愣了,“骗子?辶” “自古君无戏言,这不是你说的吗?” 明明说晚饭之后给她惊喜,然后送她出宫,都吃完许久了,他竟像个健忘的老人一样,只字不提饭前承诺过的事情。在大理寺监牢,林诗乐让他兑现十几年前的承诺,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可到了她的身上,他就学会装聋作哑。 看着生气的梅迦逽,东方闲实在不舍得向她认错。只因,认识她多年,在她脸上甚是少见这种表情。她的心思向来沉的很深,不容人窥探,且她不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闺秀,长期征战沙场让她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尤其怒火,更加难以让人见到。当一个人发怒时,她露出的破绽和弱点就会越多,他的逽儿深谙这一点,除却身边极为亲近之人,只怕能瞧见她气愤表情的人比赏她倾城笑容的人要有幸得多。而且,他未说于她听的是,她生气的表情带着少女特有的味道,他很喜欢殚。 “你承认我是皇帝了?” “不承认你就不当吗?”梅迦逽反问。 东方闲笑,“东淩皇室没人比我更有资格坐这把龙椅了。” 梅迦逽暗道,那不就结了,既成事实,她何须再多抗拒。 “你说的惊喜呢?” 东方闲侧了侧身子,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个盒子,嘴角扬起,“你都不许我靠近,怎么给你?” 闻言,梅迦逽这才平息了不满。心中大叹,原来要装女子娇嗔竟是这般的难,他若再闹一会儿,她真会懒得和他嬉闹了,委实想不明白,为何有些女子竟能生气得长时间不吃不喝,不嫌累吗? 指尖传来一抹异感,梅迦逽本能的缩手,微惊。 “什么东西?” “它不会伤害你。” 听到东方闲带笑的声音,梅迦逽脑海里迅速思寻着他口中的东西,合上刚才的感觉,惊喜道:“小七七?” “呵。费了些心力才将这小东西找到,你抱抱,看它可是瘦了些?” 梅迦逽欢喜的接过东方闲手中的兔子,掂了掂,笑道:“哪里瘦了,我看它倒我重了不少。你从哪儿找到它?” 班师回朝之后她再没去过辅国大将军府,小七七又不许其他人接近它,想徒手捉住它根本不可能。将军府里没人喂养它,她一度担心它活不下来,回到梅府居住后,她曾问过被囚禁在辅国大将军府里的下人,是否见到了一只身手矫健的兔子,皆说没有瞧到,她想它是不是在府中饿得慌跑出去当了野兔。 “辅国将军府里没有,派人去九龙寺给寻着的。” “你怎么会想到那儿?” 东方闲用指尖逗逗蹲在梅迦逽臂弯里的小七七,噙着浅笑,“它生在那,长在那,你不在府中,它回九龙寺不是很正常吗。” “谢谢你。” “没了?” 梅迦逽问,“你坐拥天下,还想要什么谢礼。”说完,又道,“惊喜收到了,我该出宫了。” 东方闲出手拉住梅迦逽的衣袖,口气颇为不甘,“我费劲将这小畜生找来给你,又把它养的白白胖胖,你总也不至于让我一点好处都没得吧。” 一番话,差点让梅迦逽以为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东方闲,他……他这话说的,还像那个温文素雅城府德厚千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吗?这……完全就是山村匪痞的样子,帮了别人一点小忙就开始要好处费了。 “你是皇帝。” 东方闲挑起眉梢,“那又怎样?” “你怎能像个赖痞一般呢?” “皇帝也要穿衣吃饭啊,说是真龙天子,难道还真是龙变的啊,帮了忙,要别人谢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啊。”东方闲指间越抓越紧,口气一转,反而讨伐起梅迦逽来,“倒是你这个姑娘,像个赖痞的人是你吧,我帮你找回了心爱的兔子,你一句‘谢谢’便罢,怎得如此不识礼数啊。” 她心爱的兔子? 梅迦逽将手里的兔子塞给东方闲,“这兔子是你送我的,我不要了。现在起,它不是我的兔子,你找回的是你的兔子,我回去了。” “好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姐啊。” “你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天子啊。” 东方闲笑了,“我是一个做了好事却不被人领情的天子。” “我是一个被人强留在宫里不让回府的苦命小姐。” 自知辩嘴皮子功夫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东方闲也不想和她争执太多,把小七七又塞给梅迦逽,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逽儿,许久未见你,今夜留宿宫中吧。” 未尝不知道现在俩人关系不明,这样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在宫中多有不妥,但人总有私心,她久不愿进宫为后,他亦找不出说服梅仁杰接受他的法子,只能用这样手段了,待到京城里传遍了她夜宿在宫中的消息,不信梅仁杰不为她的将来考虑点头。女子,终归是要出嫁。她是梅迦逽,但亦不会例外,嫁他,是她不二的选择。 梅迦逽沉默,不应允。 “你就一点不喜欢小七七?” “我谢不起你的好意。” 东方闲问,“每日琐事繁多,我只想要一个轻松愉快的夜晚。” “辰阳宫的宫女们将你伺候的很好,你还有什么不好的。” 看着梅迦逽的脸,东方闲觉得她还是对他有深深的排斥,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那种再难相信的感觉,他与她感同身受,正因为他受着同样的欺骗,他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的努力才能挽回她的心。 “逽儿,你可还记得曾对我说的一个故事。” “哪一个?” “有一个人他死了,佛说:你无法上天堂,因为你偷窃过,虽然是为妻子治病。他说:我愿意下地狱,我想知道我妻子在天堂还好吗?佛告诉他:她也在地狱。那个人愤怒了,问佛祖:为什么?她是个好人!佛对他说:你的妻子问我你死后会去哪,她要和你在一起,她说有你的地方才是她的天堂。” 东方闲道:“逽儿,也许这个故事用在此时并不十分贴切,但我想告诉你,见到你,我的心才会真的轻松愉悦。” 虽说东淩眼下的局面不是百废待兴的局面,可谁敢说龙椅能轻而易举的坐稳坐好呢?当初贞康帝登基时,还见过几年先皇临政的样子,在朝中也有些根基。到了他,篡权一事不可避免的被人记在心中,他的史官必然维护他,可野史谁能控制得了,后代如何评判他不得而知。当朝的文武百官里,虽有他信任的人,可终究有一半是前代遗留下来的官员,官职虽未见得多大,不过治理东淩却少不了他们。每天看着他们的眼睛,他都会想,如果自己做的不如贞康帝好,如何面对他们?呈送到御书房的奏折,他每天都要批阅到很晚,每一本都不敢怠慢,怕疏忽。这天下,什么人都好当,唯独天子最不好当,只有在其位上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苦累。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总会想在梅府的她若知道他的疲惫,会不会嘲笑他,当初为何要夺这权呢? 看着梅迦逽,东方闲在想,是不是真的要将自己为何那么急的篡位原因告诉她,若说了,她可会理解他?可会原谅他呢?如果她知道后恨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哎,罢了,不说吧。 抱着小七七,梅迦逽从东方闲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无奈,想了想,轻声的问他。 “那我陪你一个时辰再回去?” “那时宫门都闭了,干脆就别回了,我派人去梅府通知一声。” 梅迦逽蹙眉,真留宿?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8 梅府。 梅仁杰站在府门前,看着路的尽头,为何还不见白色马车的影子?他等着熟悉的马蹄声传来已等了许久。 王伯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顺着梅仁杰的目光看过去,不见任何人的踪迹,四小姐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老爷,夜深露重,回屋去吧。” 梅仁杰长长的叹了口气,“没事,你先进去,我再等等。謇” 王伯陪着梅仁杰又等了一会儿,夜晚的凉意愈发加深,不免让他担心起梅老爷子的身体。 “老爷,这会宫门都关了,小姐恐怕是住在宫里了。” 哪知,梅迦逽忽然低声斥道:“胡说。菰” 先前他们被东方闲囚禁,四儿也被软禁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情况所迫他也就不追究了。现在梅家自由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会留宿在家外。他的四儿最识得礼数,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老爷,宫门……” 不等王伯把话说完,梅仁杰转身看着他,“宫门关了有如何,若是四儿想出来,难道里面的人还会不顺着她的意思吗。” “是。” 话一说完,梅仁杰就陷入了沉默中,他缘何如此自信里面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会放他的四儿出来呢?其实答案不必深究就知道。或许那人之前对她有所不轨的图谋,但到了今日,他相信他的心是真的对她好,若是她坚持的事,他必然会顺从她,为官两朝,岂能不知帝王对自己宠爱的女子会做到如何,何况他亦是男人,若是四儿的娘亲还在世,她想去哪儿他定然会遂她高兴。 梅仁杰看着路的尽头,仍旧不见马车出现,或许,今夜,她是真的不会回府了。 “王伯。”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梅仁杰抬起手拍拍王伯的肩膀,“陪老夫走走吧。” “哎。” 梅仁杰反背起手,在府门前慢慢踱着步子,王伯跟在他的身边,两个老人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王伯,你说老夫这样做是不是会害了四儿。” 王伯不解的看着梅仁杰,“老爷为何有如此一说?” “贞康帝在位时,她喜欢在九龙寺出家的闲王爷,那时我就警醒过她,不要为自己招惹麻烦,皇家的争斗咱们为人臣子的不要参与,她不听。老夫虽未有和当初的闲王爷有过多的接触,但从见过他数次的眼神里看出他不是个清简之人,他的眼睛太明澈了,身在皇家,眼中有欲.望和企图的人,反而是正常的,简单的,让人一看即明。他,太过无欲无求了,佛门里的大师眼中都有欲,蕴着慈悲之色,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是好欲。天下人人都有欲,只是分好坏大小。而他,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是宫中之人,他应该有身为王爷该有的眼睛。而他如果真是佛门中人,他的眼里就该寻得到念善苍生的光泽。可是,他都没有。” “一个生活在寺庙里的王爷,眼中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一双用来看东西的眼睛,这本身就表示他不是个寻常的人,他隐藏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任何人都无法窥得他心中所想。” “让人猜不出真意的闲王爷果然没出我所料,篡位夺权,将自己的皇兄从龙椅上赶了下来。或许说,从他当上皇帝的一刻起,我的心反而踏实下来,多年担心的事情总算发生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害怕。看着四儿与他相处,也总算不用再猜忌他到底想怎么利用她,可是……哎……” 梅仁杰无奈的长叹,“不认同他是一码事,可四儿倾心于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伯道:“老爷,我以为,单单是四小姐喜欢现在的皇上根本不足以让你对他改观。” “呵。” 梅仁杰笑了下,转头看着王伯,到底是在梅家多年的人,真是了解他,他确实不会因为四儿喜欢新帝就对他和颜悦色,他的行为他不敢苟同。可若换一个角度看此事,他则有新的顾念。 “王伯,这天下,易的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王伯轻轻笑着,“这么看,新帝身上也不是没一处让老爷喜欢的地方呀。” 梅仁杰苦笑一记,眼中无奈万般。真正对四儿好的男儿,他肯定会喜欢,但为何偏偏就是他。他为闲王爷时,他不会同意四儿嫁于他;现在他贵为一国之君,他亦不会为了攀附权贵将四儿送进宫中。可这天下,还有哪个男子敢娶四儿吗?他们的情谊,天下皆知。纵然情可分,心可散,但放眼而去,谁又敢要天子的女人呢?四儿不再为辅国大将军,一名女子,不论她多么传奇睿智,终不希望她孤独终老,愿她能嫁的一户好人家,生儿育女,过着幸福平静相夫教子的日子。 “老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仁杰摆摆手,“无妨,你说。” “四小姐奇谋睿智自是不必说,出身容貌也极好,秉性为人更是让天下人莫为不服,可正是这样出类拔萃的优点,让她比起一般的女子更难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啊。” 王伯叹息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无从知晓外面那些男子是冲着她的智慧或是美貌亦或者梅家的声望,人心被藏在皮下,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着。有道是,患难出真情。皇上当初确实对四小姐不够坦诚,可老爷您看看,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小姐和皇上现在还是在一起,他们之间并没有出现你死我活的场面。小姐对皇上定然有些隔阂,但未有到毕生都不原谅他的地步。而皇上呢,深知自己的错误,一点点的在挽回四小姐。” “老爷,其实,您比我看得透的多。您最担心的,就是四小姐若是错过了皇上,也许不会再遇到一个如此待她的男子了。” 梅仁杰点头。 是啊,他最担心的问题就在此。嘉德帝得到龙椅的方式他不认同,可他却明白他现在的心是真的,让一个男人付出真心不容易,尤其是经历了皇嗣间权力争夺的王侯。他们的心,极难付出感情。但嘉德帝对他的四儿用心了,登上皇位之后对她好,这远比得到龙椅前对她好要来得让人触动得多。 “那……老爷打算让四小姐进宫了?” 梅仁杰摇头。一旦四儿嫁进宫中,他不怀疑她的地位,后位空悬他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宫中的生活未必就是好的,日后有了妃嫔充实后宫,争风吃醋的事情必然少不了,她在军中指挥惯了,兵法计谋不在话下,可玩得转女子的算计心思?妃子们一多,诞下皇嗣的机会自然也跟着多起来,到时她若生得一男半女,自然要为了孩子们的将来从皇帝那争得点什么。若她不生,那凤印拿着怕也不稳当,中宫皇后没有儿女的,权力早晚被后宫妃嫔们架空,到晚年多半过得不好,他不想她老无所靠。 “老爷,四小姐素来有主见,这事儿吧,说不定她自己有主意,您也别想得太多。假若她真想入宫,你再怎么反对,她和皇上也有法子在一起。如果她不想母仪天下,就算您觉得皇上再怎么是一个难得的有心人,那她也不会嫁进宫中。依我看哪,咱们只管问她的意思就行了。” “不行。” 梅仁杰眉心都蹙了起来,“婚姻大事怎可不听父母之言,之前我就是太尊重她才会由着她和闲王爷走的近,若当初不让她单独住在辅国大将军府,说不定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梅仁杰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不是四儿喜欢东方闲喜欢到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的皇帝说不定还是贞康帝,他不信仅有南线一方支持的东方闲才轻易篡位。若细究起来,四儿虽没有直接支持新帝,但她的作用,却是最大的。 “哎~” 大叹之后,梅仁杰看着空空无人的大街,摇头。 “走吧,进屋去。” “是,老爷。” ----3011字---- 格子:虽然是4号的晚上但这会应该不算4号了,是5号凌晨3点多了,碎觉碎觉碎觉,好困~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9 有句话说的好,进了土匪窝就别妄想和土匪讲道理。 强困在辰阳宫的梅迦逽没有忍住,将心里的话对着面前的东方闲就说了出来,“你真是天下最大最不讲道理的山匪。”明明答应了她一个时辰之后就放她出宫,现在时间都过了,他居然直接说在辰阳宫就寝。 被说的东方闲不气不恼,反而笑着道:“山匪想娶几个夫人就抢几个,而且,他的夫人小妾每天晚上只巴望着夫君到她的房中。朕,可没山匪的好命。”就一个,还死活不肯和他睡在一起。 “你!” 梅迦逽生生的被气结遽。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梅迦逽气恼的侧身,不想听他乱吟胡叹。 “逽儿,很晚了。邯” 索性,梅迦逽整个后背都对着东方闲,他实在太不讲信用了。 “逽儿……” 东方闲伸手从后面轻轻拥住梅迦逽,“睡吧。” “对林诗乐你一言九鼎,答应我的却一再反悔。” 柳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宽阔的男性胸膛贴合得也越来越无间,温润的男子声音钻进梅迦逽的耳朵,一字一字说着撩拨她心尖的话语,像是春雨润着大地,虽温和却带着一种漫漫无法躲避的力量。 他说:“我的无赖,只对你。” 梅迦逽差点失笑,压着声线,道:“我是不是该高兴的跪地谢恩?” 从梅迦逽的声音里抓到一丝笑意的东方闲,突然将她悬空横抱起来,大步的朝寝宫里面走。不必她做过多的正面回答,他只要感觉到她有一丝妥协就会抓稳那一瞬间的机会。他想,今夜,他的运气不差。 不想,东方闲抱着梅迦逽还没有走到床榻边,重洄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皇上。” “皇上。” 东方闲蹙眉,火大了,喝道:“有事明日说。” 外面安静下来,但不过片刻,重洄的声音又传来。 “皇上,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要叫您。皇上,玄中关传来急报。” 玄中关? 东方闲和梅迦逽同时想起那座处在东淩版图中心的城池,那里是东淩各边防线的转接中心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也正因如此,玄中关的守军将军直接听命与东淩皇上,可御前直奏,放在那个地方的军队绝对是在位天子的心腹之军。平时有边防守将的坚守和防范,玄中关极少出现军情,若那里传来急报,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东方闲将梅迦逽放在床上,说道:“逽儿,你先睡。” 梅迦逽一把抓住东方闲的手臂,“小七!” 东方闲知道梅迦逽的意思,抱起她走出去。她是统军奇才,若玄中关出事,她能拿主意必然更有帮助。 得到允许觐见后,玄中关守将王翰派来送信的小将快速跑进辰阳宫,跪到地上,声音有些嘶哑,但字音说的清晰。 “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站在梅迦逽坐着的椅子面前,威仪尊贵,“起来说。” “谢皇上。” 小将从地上起来之后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重洄走上前接过信封送到东方闲的面前。 “皇上,这是王翰将军命小的日夜不停送来的急信。” 东方闲拿过信后,拆开,一字不落的将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越来越沉,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待将信件全部看完后,神色已变得十分凝重了。 “逽儿。” “玄中关怎么了?” 东方闲目光落在梅迦逽的脸上,道:“洛中南郡守将陈庭汉率五万人马偷袭玄中关,由他引发增守在祈邙关的宁远将军李然率三万部将跟入战斗,洛中云麾(huī)将军陈子进的十万人马也在朝玄中关进发。玄中关王翰只有五万人,如何抵挡得了十八万人的进攻?” 最让人担心的是,玄中关一旦出现难控的局面,北面一直支持东方烨的归宗天和尉迟敬德必然有所动作。到时,东淩大地上将会狼烟四起,战争处处。混乱之际,有着狼子野心的西楚说不定会伺机而出,大举进攻东淩。 闻言,梅迦逽脸色忽变。 怎么会这样?陈庭汉在她手下领兵时间虽不算很长,但为人中规中矩,治军尚且算严明,在御敌的战场上亦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失误,一个本份的将军为何会突然偷袭玄中关?还有宁远将军李然,派他增守祈邙关自然是因为情况非同一般,他怎可擅自撤离职守?如果因为他的动向而引得西楚大量屯兵祈邙关,西线的整个布防都将出现巨大的考验,一旦祈邙关失守,西楚的东进之路将被打开最至关重要的缺口,无数西楚兵将源源涌入东淩的国土城池,那时抗击,无论胜败,东淩都将造成巨大的伤亡和损失。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当初命他们退兵回防时,她交代的清清楚楚,缘何出现这样的变故? 最让梅迦逽想不明白的是洛中云麾将军陈子进,此人跟随她多年,从最初对她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心悦诚服,他算得上是她心中最为信任的几个大将军之一,陈庭汉和李然有可能背叛她,但陈子进她绝不相信。他要么不认同一个人,若打心眼诚服了,极难叛变。何况,他是老将军,十分懂得观察局势,在这个时候,他不该盲目的跟随陈庭汉和李然行动啊。这三人到底是怎么了? “逽儿,这三人都是西线上关键位置的守将。” 后面的话,东方闲没有说出来,但梅迦逽岂会听不明白。这些人都是她手里的将军,他们反了,别人自然就联想到她,认为是她暗中授意。若不然,行动一向听指挥的西线军队缘何会挑起内战? 梅迦逽强自镇定下来,问道:“现在玄中关的情况如何?” “你说。”东方闲看着送信的小将。 “是。王翰将军带着五万人在城中奋力抵抗,末将前来送信的时候,陈庭汉的五万人还没有攻进城,李然带领的三万人发起过两次进攻,也都被王翰将军打退。但是皇上,陈子进带了十万人马赶赴玄中关,人数是城中的两倍,加上城外已经驻扎的八万人,不论王将军多么善指挥,都没法抵挡得了啊。”小将万分着急道,“陈庭汉在攻城的时候说,现在的皇位本该是贞康帝的,他们要……要……” 后面的话,送信小将不敢说出来,东方闲双眉一挑,喝道:“他们要推翻朕的统治,是不是?” “是。” 东方闲目光骤冷,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带着一种决不轻饶的冷意,“朕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重洄。” “奴才在。” “宣……” 东方闲的话还没有说完,梅迦逽出声打断了他。 “小七。让我玄中关吧。” “你?”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现在战事刚刚发生,如果能将陈庭汉和李然劝服,各军损失都能控制在最小。陈子进现在还没有到,一切还来得及。若是让他们舍生忘死的拼杀起来,只怕到时,你我皆难把控。” 东方闲蹙眉,担忧的问道:“你确定能将陈庭汉和李然劝服吗?” 一句简单的问话,让梅迦逽心顿然温暖起来,他问的是‘确定能劝服他们吗’,此时此刻,他居然没有怀疑身为西线布防大将军的她,只怕连玄中关的王翰现在都在担心幕后指使是她吧,他会这么快的让人送信进宫不正是害怕自己的对手是她吗? “小七,我并不知他们为何有此一为。虽无法保证一定能将他们安抚,但我一定尽力。” 东方闲拧起眉头,毫无疑问,当今有可能将内讧平复的人只有逽儿,也只有平复了玄中关的战事,东淩才能免于生灵涂炭的连番战乱。只是,陈庭汉和李然既然胆敢发动战争,就必然想到了各种可能,他该让逽儿冒这个险吗? “小七,事不宜迟。” 思虑良久之后,东方闲做出了决定。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0 (思虑良久之后,东方闲做出了决定。) “逽儿,你可以去玄中关。但定要记得,不要到陈庭汉和李然的军中去与他们谈撤兵。” 梅迦逽明白东方闲的担心,宽慰他道:“小七,我会看情况行事的,别担心。” 送梅迦逽出宫门时,东方闲轻声告诉她,可以先回梅府和梅老爷子道个别再去,若不是她坚持,他是不会让她连夜赶赴玄中关。只不过,出了宫,梅迦逽就全然按自己的计划来办了。命涅槃用暗号召集墨卫即刻赶护他们身边,德叔驾车直接出了京城直奔玄中关。 马车里,涅槃心疼梅迦逽遽。 “迦逽,其实你住一个晚上也没事。” “怎会没事呢。”梅迦逽轻声说着,“陈庭汉第一次用了偷袭,难保他不会趁着夜晚进行第二次偷袭。李然人数虽只有三万,但你可知他手中人马都是精兵,若不然我也不会派他增守祈邙关。这样两个人在玄中关外,我担心王翰坚持不了多久。” 思及当前局面,梅迦逽轻轻叹息,“哎~恨” 一旦玄中关失守,只怕北线的归宗天和尉迟敬德就会趁机扰乱,到时东淩就真的大乱了。 涅槃忍不住嘀咕道:“真是的,也不知道陈庭汉和李然到底搞什么鬼,好好的,干嘛要打仗。吃饱了没事干打敌国去,打自己人,算怎么回事啊,唯恐天下不乱的俩个家伙。” “只怕,像他们一样的,远远不止俩个。” “什么意思?” “小七称帝,名不正言不顺,抢了贞康帝的皇位,不管当年先帝是不是想传位给他,现在的人都只看到了他篡位的事实。南线是他自己的人马就不说了,北线镇守的将军们可是无时无刻不想将他推翻。至于西线的人,虽没有归宗天他们那般憎恨他,但也绝对不会像南边的守军一样敬畏和支持他。他们成了一群中立的人,南北都想拉拢。” 涅槃问,“西线是在你的统管之下,你和东方闲的关系明摆着,他们不至于……” “哎!” 梅迦逽无奈的叹气,“就是因为西线是我统管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不明白。”涅槃直接道。 “南线的人认为我和小七情意深厚,不会举兵反他;北线也顾忌我和小七的关系,不敢邀我抗他。但西线的将军们怎么想的,我也不能十分确定。”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西线的将军们一向听你的命令,这次只不过出现两个‘中风’的人。” 梅迦逽摇头,“非也。” “难道他们蓄谋已久?” “我和小七的关系,世人皆知。纵然我们也被他蒙在鼓里,但旁人不会这么认为。包括西线的人马,他们也定然怀疑是我支持了小七篡权。贞康帝被推翻后,我没有任何出兵讨伐小七的行为,这件事肯定让大家都不满吧。”梅迦逽微微蹙眉,想起了帝京外劝大军回驻地的情况,“当初大家就不愿意撤军,等了这么久,不单单是想逼小七退位,也是向我讨一个说法吧。” 涅槃不由得愤愤然,“这有什么说法好讨的。这次改朝换代我们也是受害者,难道就凭我们之前和东方闲的关系就断定我们支持了他?太搞笑了。何况,就算支持他又怎么样。他爱你,你爱他,相互支持有什么问题,他们为部将,就该听命于你。现在把东方闲拉下皇位有什么用,东方烨死了,东方恪完全残废了,其他皇子也找不出一个能堪当大任的,到头来,身份血统正宗的还是东方闲,白忙活一场。” 于是,梅迦逽直接点出了最担心的一处。 “我怕他们这次是准备给东淩换血统。” “迦逽,你的意思是……” 涅槃的眉头也皱紧,如果陈庭汉和李然真有这样的心思,那肯定就不止他们八万人马,势必已经偷偷联络了更多的人,他们这次过去,凶多吉少。 马车外,二十名墨卫已经全部到齐,分布在白色马车周围,护卫着梅迦逽朝玄中关奔去。 “迦逽,你说,陈子进真的叛变了吗?他带着的可是十万人马啊。” 之前不管遇到任何危险战局都对陈子进有着信心的梅迦逽亦开始怀疑,一致对外时,她从不怀疑自己所带领的军队出现异心,可这次不同,她不得不担心西线是否还能从这次的意外里安全的挺过来。 “涅槃,你马上派人去祈邙关,洛北,韶城,瀚阳四地打探情况,看看军中是否有异象。” “是。” 很快,四名墨卫从梅迦逽的马车周围分散开去。 梅迦逽脑中仿佛出现了一张东淩的全局地图,倘若刚才墨卫去打探军情的四地没有出现叛变的情况,玄中关的局势便有望得到控制,若是那四地的守军也出现了异常,情况将会变得十分不容乐观。 - 玄中关的战事不知为何传到了德景宫里,已经安睡的虞文起床后急匆匆的赶到辰阳宫,非要见东方闲不可。 重洄看着与几位大臣商议事情的东方闲,强忍了好几次。 “重洄,何事,说吧。” “皇上,太后娘娘在宫外想见您。” 东方闲拧了下眉头,“此时已晚,她来辰阳宫做什么?” “奴才不知,娘娘说一定要见您,奴才劝不走她,皇上您看……” “朕在议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重洄为难的看着东方闲,这套说辞他早就给太后娘娘说了,可她就是不走,现在再说一遍,定然也无济于事。 “皇上,太后娘娘她……她说……皇上不肯见她的话,她在辰阳宫外就不走了。” 几位大臣听到重洄这样说,相互看了看,太后娘娘如此急着见皇上,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他们是不是该……。 兵部尚书柳如挥对着东方闲道:“皇上,臣等暂且……” 柳如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东方闲打断。 “不必,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东方闲说着朝议事大殿后的偏厅走去,“重洄,将太后娘娘请到偏厢。” “是。” 虞文走进偏厢,东方闲还没来得及问候她,扑面而来便是她的责问。 “皇帝,母后听说玄中关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东方闲凝眉,“此乃军中急报,母后为何知晓?” 玄中关送来的消息还不过半个时辰,身在后宫的母妃竟能这么快的知道,这不得不让怀疑她在他的背后安插了什么人,亦或者说,母后在宫外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暗哨。 “你只需回答母后是也不是?” “母后,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 纵然他是她的母后,也不能。 “现在是非常时期,闲儿,你看看眼下的局面,南北西三方,只有南方是我们自己的人,如果玄中关真的被人攻下,那么你的帝位岌岌可危。母后是为你着急,这个时候,你不该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没了皇位,母后还有什么后宫可待。” “母后,我正在与大臣商议此事,若无别的事情,请母后回宫休息吧。” 看着东方闲不用自己管事的态度,虞文越发急了。 “母后得知,制造玄中关之事的就是陈庭汉和李然,这两人曾经都是梅迦逽的得力干将,而今发动战争,必然有母后指使,单靠他们两人,断断是没有这样的胆子。” 东方闲问,“母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梅迦逽是不是还在宫中,立即将她关押起来。” “与她何干?” “皇帝,你莫不是忘了,她可是贞康帝的辅国大将军,统管西线兵马多年,东淩多少将军都是听她的调配,这次玄中关之战,她洗脱不了嫌疑。” 东方闲看着虞文,他就走到母后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母后,逽儿不在宫中,她去了玄中关。而且,不管西线多少将军反朕,朕都相信逽儿是清白的。” 虞文气着,“你!”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1 与虞文不欢而散后,东方闲回到前殿,与大臣们商定了一套一旦梅迦逽没有成功劝退陈庭汉和李然退兵的应对之策。计策定下之后,几位大臣开始着手安排,东方闲叫住了转身离开的兵部尚书柳如挥。 “柳爱卿,你且等等。” 柳如挥回身向东方闲行礼,“皇上。” 东方闲站在桌案的大地图前,说道:“你过来。” “是。遴” 柳如挥走到东方闲的右手侧边,看着桌上的地图,“皇上可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地方吗?” “柳卿家,你看看。洛北,驻军三万,定远将军文德统领;祈邙关,三万人马,忠武将军梁致远一直坚守这里。韶城,忠武将军张德海掌兵多年;而瀚阳呢,由归德中郎将李纪云镇守着。这四个人,都是西线上抵御外敌的强有力军队,有他们在,西边这一大块地方都会是安全的。刚才我们只是部署了陈庭汉和李然如果攻下了玄中关的应对之策,若西线全部倒伐内战,我们的问题……极大啊。” 是了,刚才大家讨论的时候,都在心底有一个认知,总是认为梅迦逽是东方闲的人,只要她没有叛逆的心思,西线的总体防御不必担心,大家的重心都放在了如何守住玄中关和抵抗北部归宗天与尉迟敬德。可东方闲明白,梅迦逽不反他不代表西线那些将军们都臣服于他,他们诚服她是一码事,对他不屑一顾又是另外一回事苞。 很显然,兵部尚书柳如挥也没有想到西线会出大问题,惊讶的看着东方闲。 “皇上,梅将军不是……她怎么可能带人造反呢?” “柳卿家,自朕登基以来,她从未说要出任嘉德的将军,现在的西线人马虽然还是由她统管,但她手里没有任何刻着‘嘉德’的虎符。” 话到此,柳如挥大惊。 若按皇上的话来看,西线岂不是存在巨大的隐患。一介将军没有受命于皇上,甚至不需要调兵的虎符,可她却能统领百万大军,这是何等的个人威望!而这个人,一旦压不住那些将军,西线将变成一个个独立的地区,若全部起兵,就会变成一个个独立的番地王国。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柳如挥开始非常不安起来,“现在梅姑娘去了玄中关,若她……无法规劝那些叛乱之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洛北,瀚阳,韶城,祈邙关,这四处的守军将士都是逽儿最信任的人,现在只愿他们没有起反心。不然,朕真的很担心逽儿的安危。” 柳如挥说道:“可单单寄希望于梅姑娘是不是太不妥当了啊。” 即便柳如挥不说东方闲也知道让梅迦逽一人平这次的西线之事也太过冒险,但眼下他委实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安定西线之乱,若不然,他怎可能允许她只身前往。如果这次是上天要为他篡位来惩罚他,他甘愿一人承受,只希望不要连累了她。 “柳卿家,你现在马上派人去这四个地方打探情况,一有动向,速速来报。” “是。” 柳如挥离开之后,东方闲在地图前又看了一会儿。为帝后,他心知肯定要出什么大事,却不想事端竟是西线的守军带来的,是他太低估了西线将军们对她的感情了,他以为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现在看来,西线的将士们更多的是把她当成了他们的‘所有物’,她这个传奇女将是他们的领军,她完美得没有一丝缺点,他们无法接受她为了与他的感情背叛了贞康帝,他们想让她回到‘正义’的位子上。玄中关战事,他何尝不知道是西守将军们给她的下马威,他们需要她回到他们中间去。 “逽儿,你千万不要有事。”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东方闲轻轻的叹息,命不由人,身不由己。 “来人。” 重洄连忙走到东方闲的面前,“奴才在。皇上,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去梅府,告诉梅老爷子,说逽儿去了玄中关。” 重洄看着东方闲,“据实以告吗?” “嗯。” “皇上,如此一来,梅老爷只怕会非常担心梅姑娘的安危啊。” 东方闲轻叹,“就据实以告。” 他瞒了今晚,难道还真能瞒到逽儿回来吗?梅仁杰迟早会知道玄中关的事情,到时定要埋怨他,倒不如什么都告诉他,或许他还能想想办法帮帮忙,他定然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深陷险境。 “是。” - 大理寺监牢。 自从东方闲来看过林诗乐之后,她越发的口言身挺了。于她看来,自己一定要撑到出狱的一天,待她获得自由之身后,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那时,这小小的大理寺卿袁正刚还会被她放在眼里吗?而且,由此看,她更不能将龙翼的事情说出半点,决不可将麻烦引到太后娘娘身上,将来她入主中宫,和太后娘娘是婆媳关系,她此刻维护她,将来在宫中便比其他的妃嫔要好生活的多。 袁正刚见从林诗乐的身上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开始转战到其他四个龙翼的女子身上,虽没有定案,但他早已心知肚明,这五个人必然有着重要的关系。而且从林诗乐与皇上交谈的内容来分析,她和他认识多年,并且皇上还曾许诺过她什么,但这样的女子怎能成为一国之母,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必须把这些人背后隐藏的秘密给挖出来。 提审四个龙翼女子时,袁正刚多了一个心眼,将她们提出大牢一一审问,且每人提审间隔时间很短,这个送回大牢另一个就带了出来,完全不给她们相互传递暗号的机会。 最后一名龙翼女子被带到了审讯室内,看着地面上的血迹,女子轻轻的打了一个颤,这么多的血,且都散发着腥味,必然是刚刚流下的,她们三人难道都被用了大刑? 将女子绑在刑架上,袁正刚反背着双手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几番,声音里带着让人打颤冷意,说道:“姑娘,招了吧,你那些同伙把她们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就剩下你了。” 女子不买账,沉默一言不发。 袁正刚又道:“呵呵,你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没有办法吗?来人啊,大刑伺候。” “是。” 看着沾着血迹的刑具,女子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却依旧固执的不肯说话。 袁正刚忽然发出冷冷的笑声,“你的仨个同伴,开始时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可你看看地上的血迹,都是她们流下的,到最后,一个个都乖乖的说了。姑娘,痛到最后,身上没一块完好的肌肤还是要说,你何不聪明的把事情都交代了,免受皮肉之苦对女子来说,有益处。” “呵呵,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血迹都是吓唬我的,她们肯定什么都没有说,你想从我这里诈得什么,简直是痴心妄想。”女子高扬起头,“有什么大刑尽管来吧。” “哈哈……”袁正刚大笑,道:“到底是一个组织里出来的人,连说的话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字不差。看来,你们的首领很有一套手段,将你们都训练成同一个人。” 女子诧异的看着袁正刚,难道其他仨个姐妹也是这样说的? “好了,就按给之前三人的次序给她上刑吧。” 牢吏点头,“是,大人。” 看着带着自己姐妹鲜血的刑具夹在自己手上,龙翼女子不由自主的发着颤,看那老家伙的神色,难道其他的姐妹真的都招了吗?如果她们都扛不住刑具,她未必就能挺过去,若到时半死不活的再招,岂不是真的白白受些苦痛?忽然,女子见到地上有一点发亮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元玉的耳环。 女子心道,元玉是她们四个中间脾气最为倔强的人,她的耳环掉到这里,岂不证明这大理寺的刑罚真的非同一般,连元玉都承受不了她如何挨过去? 袁正刚似乎看到了女子斗争的心里,向牢吏说道:“再加刑具,一次两种,本官不想和她浪费时间。” “是。” 女子被眼中所见吓到,叫道:“等一下。” ----3058字---- 格子:a.m5:55,碎觉碎觉碎觉……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2 (女子被眼中所见吓到,叫道:“等一下。”) 当第四个龙翼女子叫住袁正刚的一瞬间,他知道,他成功了,突破口总算被他打开了。事实上,之前三个龙翼杀手无一人说了实情,而地上的滩滩血迹也不是她们三人留下的,只不过是袁正刚为了诈她们而倒的猪血,他本不确定这样的作法对她们有没有效,尤其是前三个女子都死扛着没有说漏半个字,他对第四个几乎要失去了作为审判官的自信了。不过现在看来,老天待他不错,总算凑效。 大理寺监牢里的四个女子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已经被自己的同伴给推到了悬崖边…… - 玄中关邂。 经过三天三夜的兼程赶路,梅迦逽一行人终于在陈子进十万大军抵达玄中关前一天到了城内。 看到城内百姓的生活状态,涅槃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阵埋怨。这算什么?不是敌国入侵,不是瘟疫疾病,竟是本国的几个将军们搞内讧,把百姓的生活次序全部打乱。看着他们惊慌难安的面容,她不知道那些在城外一心想攻打进来的将士们是否真的是西防线上的战友,曾经她与他们一起奋勇杀敌,一起为了这片国土浴血奋战,一起为了身后的东淩百姓出生入死。现在呢,他们竟用自己手中武器将玄中关变成人心惶惶的危城,真是让人愤恨不已。 “迦逽,我们现在去找王翰吗?哂” 梅迦逽点头,“嗯。” 王翰是东方闲的心腹将军,亦是在东方闲登基之后才被提拔到玄中关当将军的,他和东方闲之间很熟悉,但梅迦逽对这个大将军并不熟悉,记得他曾是京畿南部守军中的一员大将,因为她统军在西线,南防上的人才多半交情不深,这次见面算是两人有史以来第一次正式的碰面了。 德叔将车驾到王翰的驻军将军府,管家从门内走出来,见到四匹十分难得一见的纯白色汗血宝马,想到将军前几天提过的将有一位十分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要从帝京赶到玄中关,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王翰的管家走到马车前,态度恭谦道:“不知尊驾是哪位大人,小人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涅槃挑起车帘,看着管家,问道:“你家将军可在府中?” “姑娘,我家将军在外面巡防,目前不在府内。请问,你们是?” 涅槃朝府门内看了一眼,道:“你们将军到哪儿巡防去了?何时回来?” “这个,小的不知。” 梅迦逽在马车内轻声道:“将军指挥驻地在哪儿?他可知道?” 涅槃遂问:“那你知道你们将军在哪儿指挥防城守护吗?” “一般在西城门。” “知道了。” 王翰的管家告诉德叔怎么去西城门的路线,白色马车慢慢开始移动。 - 当梅迦逽到达西城门时,意外的遇到两军对立的情况。城内,王翰带着将士坚守不出;城外,李然带着人马在叫嚣着开战。 听到城外的喊声,涅槃扶着梅迦逽下马车,骂道:“外面这群兔崽子,自己人打得这么起劲,等会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梅迦逽轻声道:“涅槃,带我到城楼上去吧。” “嗯。” 见涅槃和梅迦逽过来,守卫在城墙登楼入口处的侍卫愣了许久,为梅迦逽的美貌和气质,这女子怎会出现在玄中关这种地方,不是该在天上吗?当涅槃差点直接通关时,侍卫才反应过来,拦住她们。 “站住,你们不准上去。” 涅槃从腰间拿出令牌,那是她们出宫前东方闲特地给她的,有了令牌,她们一路过关毫无阻碍,真是一朝天子一朝令。 王翰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军队,内心感叹,西线来的人马果然名不虚传,每次对玄中关的进攻都让他十分提心吊胆,半点都不敢马虎,他们的纪律性和战斗力都十分出众,这样的军队若是真心臣服在皇上的脚下,必然会助他一统天下的,可惜,他们竟然反他。不说西线统军辅国大将军梅迦逽和皇上情比金坚吗?为何会看着自己手里的部下如此对皇上呢? “将军,有两个人要见你。” 王翰侧身问副将,“谁?” 话音还没落下,王翰见到两个妙龄女子朝他走来,尤其其中一个长得太过倾城,以至于他一瞬间忘记自己身在箭拔弩张的城楼上了。 “王将军。” 涅槃将腰牌递到王翰的面前,看着他,道:“我是涅槃。她,就不必我再介绍了吧。” 王翰看着梅迦逽,还需要介绍吗?多少人难望项背的名号都在这个女子身上,他想不认识都难,只是没想到她竟真的如此绝色。 “你们怎么来了?”王翰收起诧异,拿出将军的姿态,看着涅槃,“这里是玄中关,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何况……” 涅槃问,“何况什么?何况迦逽是西线全线指挥辅国大将军吗?” 梅迦逽一言不发,走到城头,她听到了城下军队发出一阵叹声,渐渐传出越来越大的躁动声,上来之前就想到了会有这个效果,只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是跟自己带领多年的将士们处在对立的位置上,从情感上说,让她有些难受。 城下军队中间骏马正立一身铠甲的李然看着城头的白衣女子,心中感叹非常,梅将军?! 副将拉着马缰绳看着李然,道:“李将军,是梅将军。” 李然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敬意和惧意,“我看到了。” “那……现在怎么办?” 副将紧张的看着李然,似乎看到了战役的胜败。李然也突然没了进攻的打算,世间只传言辅国大将军梅迦逽奇谋睿智,用兵精准,可到底也没多少百姓亲眼见过她的厉害,而他们这些跟着多年的将军不同,从她的每一次布局中都感觉到她的深思熟虑,却不想承认自己比一个女人都不如,但他们又不得敬畏她,因为她对兵法的运用着实让他们难以企及,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根本不会给敌人反击的机会。如果她来坐镇玄中关,不用想,哪怕陈子进的十万大军过来,他们也未必能赢。何况,陈子进是不是真心来帮助他们还不知道。 不止李然,城下所有能看到城头的士兵都在心中打鼓,如果他们面对的是梅将军,这一战,他们不觉得有胜算。她虽是女子,可在他们心中更多的是近乎神话。 李然看着梅迦逽,到底有多年的将帅感情,也深知自己用兵作战肯定不如她,何况玄中关内还有五万人,今天肯定无法对王翰造成什么压力,倒不如不要牺牲掉众多兄弟的性命。 “各军注意,退兵五里,返回营地。” “是,将军。” 涅槃看着李然率领众人退出视线,轻轻的呼了口气。 “迦逽,李然退了。” “嗯。” 王翰看着梅迦逽,还真是厉害,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用说一句话,就能让三万人马退回驻地,这样的威望在东淩大约也只有她能做到了。 “梅将军。”王翰对着梅迦逽说道,“本将代玄中关的所有百姓谢谢你。” 梅迦逽轻声道,“王将军,我不是嘉德帝的辅国大将军,‘将军’之名我已担不起。其二,我也是东淩的一员,保护百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何况,西线各路将军曾与我是旧识,来这里劝他们以大局为重亦是我作为一个朋友想做的事情,你不必谢我。” 王翰掂量着梅迦逽的话,她不是将军,那她为何来玄中关?难道是外面那些攻城之人的内应? “王将军,待到陈子进的十万大军抵达城外时,还劳烦将军允许我出城。” 王翰立即紧张起来,看着梅迦逽,“这……” “王将军,纵然我不是嘉德帝的将军,但我绝不会看着无辜百姓受到伤害。这一点,你毋庸置疑。” “好吧。到时本将一定放你出城。” “谢谢王将军。”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3 冷宫之中,四处凄凉。 由着新皇登基,之前先帝的妃子,皆是要么出了宫,要么在宫中生活......冷宫中的妃子,也包含在其中,只是并未有留下的,皆是疯疯癫癫出了去,囚禁在此多年,再正常的女子,也会被生生逼疯的。 在这其中,自然也有自杀死亡的。 所以在着夜晚,时不时传来飘渺叫声。 寻常之人,自是不敢靠近的,宫里之人大多传扬......冷宫闹鬼,去那里便是死路一条彗。 明月呆在一处房间中,瑟瑟蜷缩成一团,整个人显得虚弱而又情绪不定......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被打入冷宫,还是经着陌上尘亲口亲手所为。 心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远远地,外面有着脚步声传了来挫。 是谁? 明月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嘴角又流露出一抹残笑......是谁来,都不重要了,心都死了,还理会其他事物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她以为就算陌上尘对她残忍,离开了她,她还有腹中的孩子,足够支撑她活下去......可是如今,连着孩子也没有了,生不如死,果真是生不如死。 生无可恋,死不甘心。 明月啊明月,你怎么能这么窝囊?! “嘶——” 房门被一点一点推开了来,隐约夹杂着来人的气息。 “明月,瞧瞧你的样子,真让人心生可怜......” 来人走到明月床边,一副看戏的好模样。 明月缓缓抬起眼,看着来人一袭黑衣装束,头上戴了个斗笠,看不清她的模样......收回了目光,对之置之不理,是什么仇人,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青妆看着这般惨状的明月,心下闪过一丝快意。 随之上前,从着衣袖里拿出一颗药丸。 “吃下它,你的命就保住了。” 青妆冷冷一言,带着一种施舍的意味。 明月缓缓闭上眼,心下如一潭死水一样,任何人都难以触碰......见此,青妆伸手强行掰开明月的嘴巴,将之药丸塞了进去,随之点了一下她喉间的穴道,迫使药丸咽了下去,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你是谁......陌上尘还想怎样?他若想要我的命,便来取吧......这条命,是他给的,现在一并拿了去。” 终是,明月筋疲力尽开了口,只当青妆是陌上尘派来的又一伤她之人。 “哈哈......” 听此,青妆仰天大笑起来,只感觉丝丝快意充满了心下......末了,一把将着明月从床上拉了起来,眸中涔满了阴谋与恨意:“明月,我真是同情你,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到了最后毁了你所有,让你生不如死......至于我,与陌上尘并没有关系,只是实在看不过,才来告诉你实情。” “实情......” 明月呢喃了两个字眼,眼底闪过一抹涟漪。 是了,她需要一个实情,一个让她心死的缘由......不然,她还是接受不来,接受不来这样的转变,绝望如影随形,再后退一步便是悬崖边缘,可是终究需要一个缘由,不然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 青妆见明月有了点动静,斗笠下嘴角扬起一抹算计的笑。 明月这个时候,心境死如灰烬,对于陌上尘绝望与怨恨,正在一点点堆积而成......所以这个时候,不论别人说什么,只要是关于陌上尘对她的残忍,她都会将之一一信服下来,也必须相信。 只有这样,在她的心里,一切的源头,就在于此。 “是啊,难道你不想知道陌上尘为什么这般对你?甚至连你们的孩子,也都亲手打掉......” 青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明月脸色。 果不其然,见着明月原本平静的脸上,逐渐松动了下来,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趁此机会,她一举上前,倾身伏在她的耳边一字一眼道:“在陌上尘心里,他一直爱着的人,就是梨若......至于你,不过是他登上皇位的必需品,得天女者得天下,若不是这个谣言,他怎会立你为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你的倾城容貌......” 说到此,青妆故作停顿一下。 随之,伸手抚摸上明月的脸颊,心下闪过一丝嫉妒:“你的容貌,使得所有人艳慕,满足了他做帝王的虚荣心,这也是他立你为后的原因......可惜啊可惜,他又实在太爱梨若,不忍心看着因为你生下孩子,而导致梨若痛苦,这才下了狠手......梨若是因为你此生不孕,所以他宁可从别处领养,也不愿你的孩子出世。” 一句一句,凌迟着明月的心,血肉隐隐在滴血。 “唔唔......” 明月想哭,却一时太过猝然,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是嘴里低低的呜咽着。 青妆见着目的达成,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残忍......药丸已经给明月喂下,她大抵是死不了的,而在此之后,陌上尘定会愤怒地杀了她,在那之前,她却已经先一步去见恨生了。 只留下,原本相爱如初的两个人,一点一点互相折磨。 想想,都觉得令人心生痛快。 “明月,你觉得除了容颜与一双漂亮的眼睛以外,还有什么值得陌上尘对你倾心的?!爱情,呵......你未免太天真了!哈哈......” 青妆最后残忍下了猛药,眼看着明月双手紧紧抓着床沿,眸中闪烁起异样的色彩。 “陌上尘......你好狠......” 明月双眼无神看着上方,一时只觉天昏地暗。 而她越是痛苦,青妆就越是感到兴奋,隐隐有点疯了的情绪......正想再说些什么狠话之时,外面忽而传来了一些声音,使得练过武的她,一时听了分明,隐隐也猜到了些许。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青妆复而扔下一言,随之一个跃身,从着一边离开了去。 她已经把解药给了明月,来给她最后一次残忍,同时要挟陌上尘不得前来跟踪她,更不得派什么人守在周边......为了明月,陌上尘一点法也没有,只能对她一步步妥协,看着明月一点点痛苦,他心下恐怕痛的是加倍。 在离开一段距离以后,青妆转过身子,小心朝着后面观望了一眼......只见隐隐当中,一个人落在房门外,紧接着一个闪身进了去。 来人,青妆并不陌生,并且之前还是见过的。 同时,她也可以猜到,这个人来见明月,是做什么的。 后面,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就算她不能亲眼看到,也可以猜到大概......恨生,你心爱的女人,要让两个男人你争我斗起来了,她可真是有一种本事! 你的以命付出,对她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她从来没有将你记在心底,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她!你越是爱她,我便让她愈加痛苦! 想到此,青妆眼底闪过一丝快意,随之转身悄然离去......明天,恐怕宫里要发生大事情了,皇后娘娘可是要被人劫走了! 陌上尘得知以后,不知会是怎样表情......亦或者,更加心痛! 有意思,真有意思......就算是死,她也足够价值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4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个白天,到傍晚的时候才有停的迹象。 涅槃双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看着屋外,这一天就这么过了?正想着,听到墨卫发出的暗哨,倏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了出去。 “迦逽。” 涅槃小跑着进屋,伏在她的耳边说道:“祁邙关来报,无异像。” 梅迦逽心头略略一松,总算有一处不用她太过于操心了,只是忠武将军梁致远的忠诚也在她的预料之内,他是她觉得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或者说他是最不会背叛东凌的人,他参与过祁邙关所有的战役,亲眼看着太多的将士死在那方土地上,那里的伤痛和悲壮,无一不刻在他的心头,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肩上的担子彗。 “但是洛北,韶城和瀚阳的墨卫还没有回来。”涅槃皱皱眉头,“我想应该快了。” “嗯。” 梅迦逽轻轻应着声,心中却是担心另三处的消息能否赶在陈子进的十万大军到玄中关前送抵她这。李然本不在她的反将行列里,可事实却是他一点不顾忌东凌的安危,如果陈子进再出现真反的心思,她真怕玄中关撑不住十八万大军的猛烈进攻,西线她掌管的人马实力自己怎会没有底,王翰城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抵御几日溺。 涅槃看看外面的天色,道:“迦逽,我觉得……”话还没有说完,门外跑进来一个将军府的小厮。 “姑娘。” “梅姑娘。” 涅槃皱眉,“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一点不淡定,慢慢的好好说。” “梅姑娘,我家将军请你即刻赶去前厅,说有要事需和你商量。” 梅迦逽闻声站了起来,涅槃连忙扶着她飞快的朝前厅走去。果然,到了前厅,梅迦逽心中担心的事情要直面了。 陈子进的十万大军赶到! 王翰看着梅迦逽,担忧不已,“梅姑娘,现在陈子进的十万大军已达城外,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将军不是早已部署好了吗?”梅迦逽轻声的问王翰。 “可是……” 王翰犹豫不已的看着梅迦逽,他已布防是不错,但在她的面前,他一点自信都没有,仿佛像一个学生再等着老夫子给评价,他希望她能对城内的情况做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安排。 “王将军,你的部署我相信已很好。”梅迦逽稍稍侧过身子,说道,“现在请容我出城去见见陈子进将军。” 见梅迦逽的神色坚定,想到自己前一天答应过她,王翰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亲自送梅迦逽到西城门口。 - 陈子进中军大帐。 听到部将报告说梅迦逽到了,陈子进好一阵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动静肯定被她知道,但是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到她的后脚就跟来了,看来是在玄中关等他很久了。 副将看着陈子进,问道:“陈将军,让梅将军进来吗?” “当然,快请。” “是。” 涅槃牵着梅迦逽走进帐中,见两边都是陈子进的副手,而他则端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尊敬梅迦逽的意思,心中当下暗道不好,莫非这个陈子进真的背叛了迦逽,如果是真的,她们这次有来无回是必然了。若被扣押在此,玄中关必然失守,东凌要面对的问题将会接踵而至,一发不可收拾。 走到陈子进面前的梅迦逽面如平湖,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一般,上下翻腾,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走出这个大帐。起兵造反的将军,哪一个不是将后路都想好了,最差的结果就是被镇.压兵败丢命,一旦不惜命了,还有什么值得怕呢?陈庭汉和李然显然是不想要他们的命了,而陈子进是不是也那样想,她不得而知。或者应该说,她更加希望他不像他们,毕竟他手里有十万人马,这十万人若和陈庭汉李然一伙,玄中关没法保住。若是这十万人被她劝服,玄中关毫无疑问可以安稳度过这次危难。 “梅将军。” 陈子进还是拿出了基本的尊重,首先向梅迦逽打招呼,而且随着他站起来,两边的下属都站立得格外精神,带着无比的敬意看着梅迦逽。 “陈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梅迦逽说了一句十分客气的话,“辛苦了。” “呵呵,比起梅将军,末将受的这点辛苦算什么。” 听到陈子进这句话,梅迦逽心头微微一颤,原本的担忧有了一丝转缓的余地,一个自称就让她看到了希望,陈子进并不希望和她决裂,只要他有这样的想法就好办,最怕他像陈庭汉一般心坚如石。 正在这个时候,大帐外面传来墨卫的暗哨声,涅槃听到后,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在她还没有反应的时候,暗哨的声音起了变化,平和而悠长,传递着一种让人不疾不徐的感觉。这一刻,涅槃和梅迦逽都明白了,其他三处都没有出现举兵倒戈的局面,让她们不要担心。四处要塞都没有异象,梅迦逽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有那四地将军坐镇,玄中关的问题,她可以好好的解决。现在只要拿下陈子进,玄中关的危机情况就能得以控制,她的主攻点只要一个,自然就不会太难了。 “陈将军,不知你将十万大军从驻地领到玄中关,所谓何意?” 梅迦逽如此说,陈子进何尝不知道她是在给他机会,只要他不承认是起兵造反,她就会当没有这回事。只是,陈子进虽不想和梅迦逽反着对立,但也确实对她和东方闲凑到一起有些意见。他们都是贞康帝时期的将军,现在没有得到嘉德帝的封赐,算是名不正言不顺,让他们这些西线的将军如何自处?而她,满天下都知道她会是嘉德帝的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一旦她入住中宫,是不是他们这些将军都要被嘉德帝派的人统管?他不知道,天下何人来掌管西防线才能得到他们一干将士的认同,至少到目前为止,唯她一人而已。现在,他也想趁此机会向她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们到底该如何下去? “末将不才,为何来玄中关,还望梅将军给一个明确的指点 梅迦逽一听即明,微微一笑。 “陈将军,祁邙关、洛北、韶城、瀚阳各处将军都安分守己,你跑到玄中关来锻炼将士们的身体,也不怕他们嫉妒吗?” 陈子进心思动了下,陈庭汉这个家伙还说会联系那四处的将军一同反嘉德帝,如今看来,没有说动那四个老将军吖。如果那四地不动,就凭他们这些人,即便拿下玄中关,也没办法打到帝京去,有嘉德帝那些为他誓死效忠的人马,到时他们的下场不过是死。 陈子进哈哈大笑,“哈哈,这些小兔崽子们整天都困在一个驻地,本将怕他们锻炼的不够,拉出来跑跑也好,免得将来随梅将军一统天下的时候给本将丢脸。” 梅迦逽莞尔,看来陈子进是希望她继续当将军而不是待在小七的身边啊。 “陈将军,你的领兵能力我十分了解,将来若有机会,你定然比我管得更好。” 陈子进紧张的看着梅迦逽,又朝身边的副将们看了看。 “梅将军,你此话何意?” 难道她真的选择和嘉德帝在一起?再不管军中的任何事情吗? “陈将军,你我认识多年,有些话,我也不瞒你,我并未想过戎马一生。” “这……” “人皆有老去的一天,当初上任将军本非我愿,我希望以后的日子是江渚花灯清心幽雅而过,沙场生死的经历让我对生命对百姓有着太多的敬畏,我害怕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都没有过一天真正自己想要的日子。” 陈子进看着梅迦逽,他得承认,这应该是她最真心的话了,作为女子,她这样的想法,不过分,甚至是东凌百姓和军队欠她的,也是死去的贞康帝欠她的,她一个女子,确实不该承担这么多。 “梅将军,我知道了。”陈子进看着她,道:“你放心,陈庭汉和李然,我必帮你解决。” “有劳陈将军了。” 玄中关的危机眼看就要解除,却不知,晚上一个从帝京传来的消息,让一切改变,变故大得将东方闲和梅迦逽之间的感情都彻底改变。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5 因为和陈子进达成了基本共识,梅迦逽没有从军营回到玄中关城内,索性就在军中住下。 晚上吃完饭后,梅迦逽和涅槃在帐中和陈子进等一干将领研究如何不伤一人的将陈庭汉和李然同时拿下,毕竟是一条战线上曾出生入死过的人,大家都不愿意拔刀相向伤了多年的感情。若非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谁愿意西线防御弄出自家人打自家人的大笑话。 “擒贼先擒王。”陈子进用手点着案桌,对着梅迦逽说道,“梅将军,我看,就这么定了。明天,由我亲自去陈庭汉和李然的帐中找他们,先来文,不行,咱们再动武。” 涅槃看着陈子进,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陈将军,你抵达玄中关陈庭汉和李然肯定知道了,我们来帐中的事情肯定也没瞒住他们。迦逽没有回到玄中关城内,你觉得他们两个人会怎么想?你若单刀赴会,我担心你有去无回。彖” “未必。” 陈子进很直接就否定了涅槃的话,在他看来,梅迦逽没有回城内反而更让他有信心去找陈庭汉和李然。 涅槃问,“怎么说?沔” “他们知道我来,最初的希望是我和他们一起攻打玄中关。他们也知道梅将军到了我帐中,见她没有回城,肯定猜测是我把梅将军说服了,还是梅将军把我说服了,这一点,他们肯定拿不定。我们讨论时,帐中都是我的心腹爱将,绝对不可能出现泄密之人,这一点,本将十分放心。” 陈子进看了看案桌周围的人,继续道:“有了这个猜测,我去找他们,他们肯定非常想从我的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以此为饵,未必就不能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相信,陈庭汉和李然对梅将军肯定还是十分敬畏的。而那些将士,肯定也不想和我们打起来。且不说两方的战斗力,就人数我们就比他们多出两万,真打起来,他们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是啊。陈将军说的对。” “是,是是。” 涅槃看着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梅迦逽,问道:“迦逽,你觉得呢?” “陈将军说的挺对,先劝劝陈庭汉和李然吧,能不战最好不战。” 涅槃点头,“嗯。” “好了。现在咱们想想如果陈庭汉和李然不同意和解,我们应该怎么办?”说着,陈子进看着梅迦逽,“梅将军,如果到时言语上合不到一起,陈庭汉和李然非要攻打玄中关,那么我们该如何布防?而且,若是我军和他们两方交战起来,玄中关的王翰会不会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让他坐收渔翁之利可就闹大笑话了。” 其他下属同样担心起来。 “就是。我们不服嘉德帝他心知肚明,这次我们带兵直逼玄中关犯下大不敬的罪,就算可以安然无恙的退回到洛中,难保以后的日子会安稳。” “就是就是。如果嘉德帝想坐稳皇位,他肯定要握更多的军权,总有一天,他会有足够的能力来收拾我们。” “没错。到时,大家还是得死。” 越说,大家越觉得进退两难。 涅槃看着梅迦逽,再由大家这样说下去,只怕大家为了一赌将来而干脆和陈庭汉与李然一起攻城了,现在正是军心不稳的时候,动摇大家定力的言论实在不宜传播开。 “迦逽。” 涅槃向梅迦逽发出信号,她得出声说句话。 梅迦逽的声音轻轻的从她喉咙里发出来,“大家想多了,玄中关的王翰没有胆子偷袭我们。” 即便王翰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也许他知道一网打尽陈庭汉和李然以及陈子进的十八万大军对东凌新帝的皇权稳固有非常大的帮助,但他没有这个实力,也更加不敢走这一步,一旦激怒了他们,玄中关犹如他们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何况,没有嘉德帝的允许,他王翰怎么敢在她的面前轻举妄动。 陈子进看着梅迦逽,问道:“梅将军,有些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将军但说无妨。” “陈庭汉和李然此次直逼玄中关的做法虽说不明智,但末将能理解他们。咱们西线上的将士们,出生入死保卫国家,毫无怨言。按说,皇家的事情,我们也不该过问。改朝换代历史上也不少见,哪个人能当好皇帝,我陈子进也就服谁,所以到底是贞康帝还是嘉德帝,对于我来说,问题不大。我想,对西线很多的将军来说,问题的关键也不是哪个人是皇帝,我们关心的是,西线的统管将军会是谁?” 陈子进看了一眼大家,继续道:“你和嘉德帝的……这些大家都知道,梅将军你入宫为后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到时,我们这些将领的出路在哪儿?您别说什么嘉德帝会让我们保持原职,这话,给一个不管事的小将他都知道,不可信。” 梅迦逽微微蹙起眉头。 “梅将军,恕我直言。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亘古不变的祖训,我们可不认为在你这里就会得到改变。也许,你入住中宫后,起初一段时间我们大家安于现职,但是谁能保证以后呢?西线是东凌非常重要的一条防线,如果我们都是您统管带领过的人,你觉得,嘉德帝能永远的相信你吗?对你没有一点芥蒂吗?就算他没有,那些支持他的大臣呢?南线的将军们呢?帝枕之侧,岂容手握重兵的人安睡?” 陈子进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道:“梅将军,其实,大家不过是想活得长久,而如今看来,我们的可能性不大。” 到这一刻,梅迦逽发觉,西线上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果真是有点老谋深算底子了,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一直都没有对任何人说的担忧,他们现在自己发觉了。也好,她倒可以松口气了,他们有了心理准备,是好事。 是了。陈子进说的不错,她一旦进宫,后宫不得干政,先不说小七愿不愿意,他那帮大臣就不会允许她再涉及朝政和军中事物,再加一个太后娘娘虞文,她会被困在后宫里,成为三千佳丽中的一员,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可,她若不进宫,小七不会永远等她,他会在他承受极限的时候强行让她进宫。她想,在他的心中,他希望自己心甘情愿去进宫陪伴他,而他也不排除用强权来达到他的愿望。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渴望,想紧紧的抓稳她。如果他是王爷的时候也这般,多好。她不进宫,西线军权就会一直在她的手里,这样下去,久而久之,不止现在朝中的大臣和太后娘娘对她忌惮,就连小七也会夜不能安寐。那时,西线各路将军只怕会遭遇各种不测,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一国之君是绝对不可能容不听自己命令的将军盘踞在疆土的重要关口。 “梅将军,我们跟你多年,大家都愿意相信你。可你毕竟是一介女子,大家担心你因为女儿私情而……” 大帐里安静下来,陈子进没有说完的话众人心中都明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更何况是一个女子,再怎么文攻武略传奇绝世也改变不了她的本质。 过了好一会儿,梅迦逽说话了。 “陈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懂大家的担心。更多的保证我可能没法现在答应,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大家不管是谁,想要西线众将的性命,我必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人,且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出手相救。” 信任是一天天累计的,她不可能现在就让小七相信他们真的会忠心不二的对他,而他们现在也做不到对新帝完全的臣服,她需要时间来调解他们双方间的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帐外传来一声猫叫。 梅迦逽的心,轻颤了一记。 这声音常人一听无法辨别出真假,但她瞬间便知道来者是人不是猫,亦是她特知的一种暗号,看来帝京出了结果了。但愿消息不会让她太吃惊,不然,这玄中关的局势她不知道还能不能静心控制了。 小七,原谅我,有些伤害在你我之间似乎无法避免,唯愿你能理解无可奈何的我,我的家人,我无法忽视。 ----3040字---------- 格子:最近家里网络十分不便,敬请大家见谅,非常谢谢字。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6 (正在这个时候,帐外传来一声猫叫。梅迦逽的心,轻颤了一记。) 猫儿叫了几声之后就跑了,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行军多日,众将士都有些疲惫,在大帐中听完军务安排后都回了自己的营帐。陈子进将自己的中军大帐让给梅迦逽住,被她推脱了。 “陈将军,我本不是用将军的身份来见大家,不过是大家对我一时改不了口,这大帐,还是由你住着更为恰当,我和涅槃住别处即可。” 陈子进见梅迦逽说得诚恳,也不再多加坚持,“既然梅将军你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请。” “嗯。”梅迦逽伸出手,“涅槃,我们走吧。娆” “好。” 进入陈子进安排的帐中,梅迦逽坐在床上,眉头浅浅的锁着。玄中关本就是风雨欲来,这边的情况瞬息万变,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开战,帝京此刻来了消息,但愿不是什么坏事,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选择。 原来,此段时间内离开帝京,梅迦逽真心不愿,若非考虑到东凌的安稳和百姓的无辜,她倒是也想自私为自己考虑一次。她心中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两件最重要的就是关于爹和目前被关押在大理寺牢中的林诗乐。她出京城,爹现在肯定在家担心,没她在京中,惟愿有些人不要趁此机会对梅府下毒手才好。另外牢中的林诗乐,也希望大理寺卿袁正刚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柑。 “迦逽,很晚了,休息吧。” “嗯。” 灭灯之后,轻轻的猫儿叫声又出现在梅迦逽的帐外,这一次,叫了两声之后就停止了。 黑暗里,梅迦逽坐在床上,旁边的涅槃警觉得听着帐中的动静,手边是削铁如泥的佩剑,人身在外,她不得不时刻提防来刺杀她们的人。乱世,保命的东西可不是嘴皮功夫,得靠真功夫。 “拜见梅将军。” 梅迦逽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轻柔,“不必拘泥于礼数了,说说,帝京现在什么情况。” 是了,梅迦逽出了帝京之后暗中派人在京中查探情况,一旦有异动就立即来人到玄中关禀报她,多年领兵打仗的直觉告诉她,一旦她不在京城,有些人必然趁机有所动作。 “是。” 黑暗中,帝京来人小声的汇报着,“梅府里没有异常,老爷一直都在府中没有出门,而且谢绝一切拜访。皇上每天都很忙,据弘德殿的探子来报,皇上时不时的问重洄有没有将军您的消息。” 听到梅府一切正常,梅迦逽心中的担忧稍稍减了些,爹爹到底是在朝中为官多年,对身处不同局势里如何安身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梅府没有动向,有人即便是想抓把柄都找不到机会。而他,呵呵,他关心她,她信。想象他批阅奏折,然后分心想到她,内心自是涌起一丝暖意。 “梅将军,大理寺里出了不小的动静。” “噢?” “大理寺卿袁正刚从四名抓住的龙翼女子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有一人坦白了自己所知道的,其后三个也多多少少吐出一点东西,所有的问题都直指林诗乐。” 梅迦逽蹙眉,“除了林诗乐没有牵扯到别人身上吗?” “没有。所有罪证的承担者是林诗乐,没有涉及到其他人。”来报的人停了停,继续道,“而且,袁正刚原本依法审判林诗乐,太后娘娘为她求情了。” 梅迦逽心道,意料之中。 “太后娘娘跪在皇上的寝宫面前不肯走,让皇上赦免林诗乐的死罪,皇上答应了。” 什么! 梅迦逽的眉头一瞬间深深的拧在了一起,林诗乐根本不是西宫案和杀死长姐长姐夫的幕后黑手,她不过是一个领命执行的人,单单取了她一个人的性命如何平她内心的愤恨,尤其现在虞文竟然还想保林诗乐活命,她实在想得太好了。难道梅家柳家的人命就那般不值得吗?她为国为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现在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她算什么一个传奇将军?每个人都有自己非常在乎的东西,她为了东凌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她从没向东凌要什么,这一次,她只想要一个公道,一个让她觉得自己付出这么多年不是被人当武器使用的尊重。这一回,她一定要为长姐要一个公平。 涅槃听后腾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去~” “林诗乐既然是凶手,就该绳之以法,凭什么赦免?求情也得看什么事吧。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不该偿命吗?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就因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就放过她,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再说了?——”涅槃对着梅迦逽的位置,问她,“迦逽,你信所有的事情都是林诗乐一人做的吗?打死我也不信,她的功夫还没到那种进出西宫不惊动禁卫军丝毫的地步吧。而且,龙翼的首领是太后娘娘,没有那个老妇人的指示,我量她林诗乐没这个胆子敢刺杀前朝皇帝皇后公主,尤其她一个后宫的侍女,为什么和兵部尚书的长子过不去,柳明阳和林诗乐素无过节,她不可能杀他,只可能是太后娘娘看兵部尚书娶了大姐不爽才下的毒手。” 涅槃说的东西梅迦逽何尝不知道,只是所有罪证都指向了林诗乐,这就是虞文的高明之处。在东窗事发前,她把龙翼的权利都给了林诗乐,那些龙翼杀手自知如果说出了虞文,就算将来得以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林诗乐,或许还能有一线活命的机会,虞文太肯定那些杀手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而她另一个聪明的地方在于,把林诗乐逼到绝路,然后当好人,救她,如此一来,如果她真的被赦免,她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后只会多一个死忠于她的人,而如果她没有求情成功,林诗乐的恨意也到不了她的身上,只能埋怨东方闲的薄情寡性,呵呵,可怕的是,虞文必然知道让林诗乐恨东方闲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于是,救与不救,成与不成,虞文都没有任何威胁。她,将是这一局棋最大的赢家,稳赢不输。 “梅将军,其他的情况,没有了。”“知道了。”梅迦逽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先回去,继续打探。” “是。” 来人走了之后,涅槃借着外面的光亮走到梅迦逽的床边,坐下,口气里满是恼火的情绪。 “迦逽,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回去带人杀了林诗乐给大姐报仇?” “不要。” 梅迦逽皱眉,杀了林诗乐根本不是她的目的,要林诗乐的命易如反掌,她要的,是长姐的公道,是那个想至梅家死地的人的命,爹不服小七,小七对爹没有恶意,他顺从不顺从小七都不会把梅家怎么样,但那个人不会放过梅家,她容不得梅家在东凌的地位。既然她想把梅家连根拔起,那么她梅迦逽也会让她知道,梅家的根基没有那么好拔,能连着两朝都稳坐一品宰相之位,又岂是简单之辈。 “气不过,老子气不过。林诗乐和太后根本就是凶手,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她们?”涅槃火大道,“还以为东方闲不是个昏君,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太后娘娘只是在他宫门前下跪就让他心软了,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梅迦逽一言不发。 从个人感情来说,长姐的死,她肯定恨虞文。但她又觉得他为难,谁又能真的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下跪,他妥协或者不妥协都难。妥协,她们不喜欢;不妥协,不孝之名肯定背上。整件事,她做起来,唯一的顾忌就是他。如果他不是那人的儿子,她行事起来必然方便太多。而今看来,她和那人的公然对立无法避免,只希望到那一刻,他不要太痛苦才好。 很多时候,任人再聪明也没办法预计到尚未发生的事情,梅迦逽就是如此,她没料到,事情,变了。她以为,她最多看到不想伤害的人被她伤害,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不仅仅是伤害了一颗对她完全敞开的心,而是将一个人推进了对她完全失望的深渊,再难起死回生。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7 (很多时候,任人再聪明也没办法预计到尚未发生的事情,梅迦逽就是如此……她不仅仅是伤害了一颗对她完全敞开的心,而是将一个人推进了对她完全失望的深渊,再难起死回生。) 第二天。 陈子进去见陈庭汉和李然前来到梅迦逽的帐中,经过昨晚一晚的思量,他想把心中所准备的话对她说一遍,看看是不是正确。没想到,他还没有说什么,梅迦逽就先出声了。 “陈将军,让将士们做好备战的准备。” 陈子进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看着梅迦逽,“备战?娆” “是。” “可是……” 梅迦逽抬手止住了陈子进的话,经过一晚的思考,她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既然那人趁她不在帝京如此要挟小七,那么她亦不会与她客气什么了,那人拿她和小七之间的感情赌她不会有什么动作,她就让她看看,是不是她真的不敢有动作,长姐的公道,她一定要讨到码! “不必惊。你布置好后,我随你一同去见陈庭汉和李然。” 陈子进十分不解,“梅将军,昨晚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由我去说服陈庭汉和李然两人,最好免战,防不必要的伤亡出现。” “陈将军,我让你备战并非是让你作和陈庭汉与李然对战的准备,而是另有他用。” “这……” 陈子进看着梅迦逽,想了想,梅迦逽既然如此说,必然有其用意。 “好的,属下这就去。” 陈子进出去后,涅槃看着一脸严肃的梅迦逽,昨晚她就知道了她的打算,初听之时她亦是气愤填膺,恨不得带大队人马杀入皇宫将凶手都灭了,但睡了一晚,她有些犹豫了。现在坐着龙椅的人是东方闲,他不是别人,他是迦逽以前的心上人,现在爱着迦逽的用心人,一旦举兵直压帝京,那么他们俩人势必要站在对立位置,有情人不能在一起本来就够让人唏嘘了,如果成了对手,心里受到的煎熬,锥心。 “迦逽,你真的决定了吗?”涅槃小声的问梅迦逽。 之前西线的人马都按兵不动,皆是因为迦逽压着,现在她领兵直入帝京,虽不是为了推翻东方闲,但到底是和他来一场难回头的兵戎相见啊,以后两人要怎么面对?北线的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反扑,她此举给东方闲带去的麻烦肯定不小,她真的舍得吗?一个皇帝,先是被太后娘娘用情威胁,再被自己爱的女子用武力逼迫,搁哪个男人身上恐怕都是莫大的伤害,两个本应最贴心帮助他的人竟然让他左右为难,真不知道东方闲会怎么想。 经过一晚,梅迦逽不知道自问了多少句,真的决定了吗?真的想走到这一步吗?不是不知道当下的时局,不是不想和他安安稳稳的相处,而是世事发展得太不由人,她不得已才如此。 “嗯。” 轻轻的一个字,饱含了太多梅迦逽无法言说的情绪,她只希望,到时他能理解她。 第一次,涅槃心疼梅迦逽到心底儿了。她和姑苏默就因身份的对立无法在一起,但他们可以说是与生俱来,没法改变,谁让她当初穿越过来借的是东淩涅槃的身体,如果是西楚什么女人的身体,自然没什么问题,但那样或许她就没法遇到姑苏默。但迦逽和东方闲的情况不同,他们一是君臣,二则是……虽然两人倾心爱对方的时间不同步,但也是用情至深的恋人,现在对博,比起她和姑苏默的无奈,恐怕多了更多的纠结。 “迦逽,是他的母后,不是他。” 涅槃觉得自己真是难得的非常理性,居然会为东方闲说话了。 “我知道。” 就因为知道事情不是他所为而是他的母后,她才犹豫,如果不是他的亲人,早在她发现真相的时候就会反击,而不可能等到现在,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 不多时,陈子进带着副手走了进来,他带来的十万大军都已经整顿好了,只待下令,便可进攻。 “启禀梅将军,都准备妥当了。” “嗯。”梅迦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 “是。” - 东淩,帝京。 皇宫,御书房。 东方闲放下笔,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的叹气,眉头皱在了一处。 “皇上,您又头疼了。” 重洄端了一杯热茶换掉之前被东方闲忘记喝而凉掉的,看着他蹙眉的样子,担心道:“近日皇上您老是头疼,想必是太累了,要不,先休息会儿吧。” 看着东方闲疲倦的样子,重洄哪里会不知道他真的在烦心什么,前些天大理寺卿袁正刚把审出来的结果禀报皇上,皇上正好打算依法惩办,太后娘娘来求情,生生的把死罪给跪了下来,皇上为难的很。另一面,死者中有梅府的大小姐梅娉婷,其他人皇上还能不过问,但梅家四小姐那儿怎么说呢,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她可是一直都想知道真凶是谁。尤其让皇上忧心的是,梅家四小姐现在去玄中关为皇上平内乱,如果知道杀害自己亲姐姐的人被他赦免死罪,不知道会不会理解皇上。 “玄中关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回皇上,暂时还没有。” 见东方闲愁眉不展,重洄宽慰道:“皇上,奴才以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玄中关平静才会没有急报传到宫中来,这不正说明梅将军去了起了作用吗,所以皇上不必担心,有梅将军在那,一切必然安然无恙。” 可,东方闲担心的是,正因为梅迦逽在那玄中关平静,她有功与东淩,可母后又是怎样对她的?伤害她的家人,一次次的逼迫她,鲜明的对比。他,于心不忍。而且,他不是没看出母后伤害她,她在忍让,只是这次死了梅娉婷,恐怕她没有那么容易就忍下。她的家人,她看得十分重。 “哎~” 东方闲叹气。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跪都地上。 “启禀皇上,六王爷求见。” “宣。” 重洄随着小太监一起走了出去,很快重洄就领着东方潜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 东方闲抬了抬手,“平身吧。” 东方潜直起身子之后,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道:“皇上,关于柳尚书长子长媳被杀一案,您真的打算赦免凶手吗?” 东方潜以为,他这样问,东方闲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用意。按说,刺杀囚禁在西宫的前朝皇上皇后长公主本就是死刑,但他没有用东方烨韩莲为借口,用了柳尚书长子案,他必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梅迦逽,他要怎么交代? “母后跪了一天。” 东方闲说出了自己的无奈。他再不认同自己母亲的做法,她都是生他的母后,他还未冷血到可以看着自己的母亲长跪不起。何况,林诗乐是母后的人,她去西宫刺杀东方烨韩莲,在那些反他的人心中是罪该万死的恶毒女。但在支持他的人心中,尤其朝中跟随他的官员眼中,林诗乐是功臣。他如果杀了,母后也许能理解他,那些大臣呢?狡兔死,走狗烹。他们会不会想到,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寒了群臣的心,他的江山如何长久? “皇上,您可知,那是她的长姐,这次,她恐怕不会忍。” “朕知道。” 东方潜皱紧眉头,他何尝不知道这次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呢,可他,更加身不由己。 有一点,是东方潜最为担心的。 “皇上,有些话,微臣不得不说。现在她在玄中关,虽说是为了帮王瀚而去,但不到西线大军撤回原地我们都不敢保证情况会如何演变。如果京中的情况被她得知,您可曾想过,她会不会用西线的兵力对玄中关攻城?”停了停,东方潜继续道,“微臣以为,太后娘娘此时太过激进了,小迦逽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女子,她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逼得过了,她未必不会反击。” 东方闲的眉头,越皱越紧。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8 东方潜走了之后,晚上躺在床榻之上,东方闲怎么都无法安睡。 两天前赦免了林诗乐的死罪,不管公平与否,无人敢置喙东方闲。若来进谏,必是让他当一个不孝子,有之前太后娘娘的长跪不起,没有哪个大臣还敢出声要求判林诗乐死罪,连一向刚正不阿的袁正刚都不敢随意出言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皇上和太后一并得罪呢?谁也不嫌自己活得长久点,何况,西宫死的是东方烨,那是前朝的君王,为他讨公道不就等于反逆现在的皇上吗,谁敢! “哎~” 东方闲轻轻叹了口气,文武大臣不敢说什么,她呢?所有人都会忌惮他至高无上的身份,可她不会。任何一个帝王在她的眼中,可能与常人无异,或许反而更为可悲。 罢了罢了,等到逽儿回京后再与她好好说说吧婷。 可,东方闲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不是平定了玄中关内战的梅迦逽,而是统兵二十万直逼帝京的梅迦逽。 - 三日后英。 东方闲刚下朝回到御书房里准备批阅奏折,重洄从外面走到他的跟前。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在外想见您。” 闻言,东方闲头都没有抬,“朕忙,无暇见她。” 林诗乐的事情他已经网开一面了,如果还想为她争得什么,绝无可能。她们俩人带给他的麻烦一个接一个,真不知道她们处心积虑帮他巩固帝位到底真为他好还是为了她们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次次陷他于危难的境地。 “是。” 重洄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了,面露难色。 “皇上。” “说。” “太后娘娘说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您,非见您不可。” 东方闲停下笔,掀起眼帘看着下方的重洄,面色平静,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呵,只要是关于她利益的事,再小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不想再理会她所谓的‘要事’了。 “不见。” 重洄为难的看着东方闲,“可是皇上……” “或者,重洄你有更好的总管人选想推荐朕?” “奴才知错了。” 重洄退下去之后,没多久就听到虞文在外面大声喊东方闲的声音,对重洄强行请她回宫非常不满,最后竟是直接闯进了御书房。 重洄急匆匆的跟在虞文的身后跑进房,看着停下阅览奏折的东方闲。 “皇上,奴才实在是……” 东方闲摆摆手示意重洄不用说了。 “是。” 虞文走到东方闲在桌案前,“闲儿,你可知……” “母后可知,擅闯御书房是何罪?”东方闲打断虞文的话,“纵然您是嘉德的太后娘娘,亦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由人胡来硬闯。来人啊!” 很快,四名带刀的禁卫军走了进来。 “护送太后娘娘回宫。” “是!” 虞文看着走上前来的四名侍卫,瞪着他们,“你们敢动哀家?!” 东方闲口气淡然道:“抗命者,斩!” 说完,东方闲低头继续看奏折。四名侍卫小心的架起虞文出了御书房,不管她如何生气都将她拦在了御书房的门外,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太后娘娘的,他们知道自己得听谁的话。 应是气急了,虞文变得十分焦躁,头上的华冠摇晃的特别厉害,胸口起伏不停,冷眉厉目将拦截自己的侍卫一一扫过。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哀家是谁?”虞文声色俱厉,“现在不让哀家见皇上,到时候出了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让开,哀家一定要见到皇上。” 侍卫看着气急败坏的虞文,一个个沉默不语,身板如墙的立在她的面前,皇上刚才说的话他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闲儿!” 虞文当真是急了,竟在门外叫起了东方闲。 不多会,重洄从里面走了出来,向虞文行了一个礼。 “太后娘娘,您请回吧。皇上他此刻正忙,实在无暇见您。” 虞文神情严肃的看着重洄,“重公公,麻烦你进去跟皇帝说,哀家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讲,他忙,哀家知道,但哀家更知道,他并非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他只是不想见到我这么母后。可我要说的事情关系到他社稷的安危,他必须见哀家。你再去通传一次,只要他见了哀家,把事情说完,哀家保证不会打扰他。” “太后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刚才皇上的态度您也看到了,这会子老奴要是再说什么,那真真儿就是提着脑袋给皇上砍啊。” 重洄看着虞文,叹息,真不怨皇上现在不想见太后娘娘,她和被终生囚禁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林诗乐带给他太多的烦闷了,怀柔战术,苦肉计,屡次欺骗皇上,现在她们的口里还有什么是真的? “重洄,别怪哀家没有告诉你,皇帝这次若不信哀家,必然出现大麻烦。哀家是他的母亲,如论如何都不会害他,但别人就不见得了。他一直相信的梅迦逽,说不定就是伤害他最大的那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重洄皱眉,梅姑娘?呵呵,这个世间,他以为任何人都会伤害皇上,唯独那名女子不会,她会是拼尽自己生命也要保护皇上的人,说谁对皇上不利他都信,就是不信梅家的四小姐。难怪皇上不肯听太后娘娘说话了,说不定皇上就是猜到了她要说的关于梅家四小姐才不想听。他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原来是这个,那倒真不必请皇上花时间了。 “太后娘娘,您的话,奴才一定呈转给皇上。您请回。” 虞文离开前又朝御书房里看了眼,她一心为他好,没想到她惟一的儿子竟然连见都不想见她,他们的关系,为何会变成这样?他难道宁愿信一个外家女子也不肯信她这个生他养他的母后吗?她做的事情,再怎么残忍,那也是为了他好,他怎么一点都不能理解呢,难道真要到一切无法挽回时才明白梅家女子不可靠吗? 见虞文走远,重洄摇头,走进御书房。 “皇上,太后娘娘走了,她离开前让奴才……”东方闲保持着低头看奏折的姿势,道:“不必说了,朕都听到了。” 让他注意梅家,让他防逽儿,她让他做的事情,全部都是疏远梅家,他不懂,逽儿的好,母后真的看不到吗?当初,她看到了逽儿对自己的情,她乐见其成的利用逽儿对他的感情在朝堂上和东方烨周.旋保他安全,这么多年,他被逽儿打动,她却实实在在的拿她是一颗棋子,她的心,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真情?世生到此,他不认为这辈子还能遇见比逽儿更好的女子,她就是极致的好,无人可比,无可取代。而他的心,也满满都是她,再也腾不出一点地方来给别人了。 过了一会儿,重洄看到东方闲放下笔,伸腰,连忙走到他的身后,力度适中的为他捏着肩膀。 “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不说。” 在东方闲看来,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是没想清楚,没想清楚他何必听。 “是。是奴才愚笨。” 自问—— 东方闲看着眼前已然很熟悉的御书房,母后一来,他就知道她所为何事,他当然明白她不会为了林诗乐来找自己,她不傻,不可能在此时再为林诗乐出头。她一定是在林诗乐被赦免死罪之后冷静了几天,想到了林诗乐活下来会带来什么问题,她定是来让他谨防逽儿兵变。但他要怎么告诉母后,那个叫梅迦逽的女子,深得他的心,他不信天下人都不得不信她。 逽儿,请你用行动告诉我,我的选择是对的!你是值得我相信的人,是? 大约,尘世里最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样的,那便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往往是伤自己最深的人。哪怕一个是地位高不可及的九五之尊,一个是天下人望尘莫及的传奇绝色。伤,痛至彼此的骨髓。爱恨在那一刹那,铭刻在他们生命里,连泪都来不及落下。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69 虞文大闹御书房后,过去五天,依旧没有从玄中关传来的消息,东淩朝中的大臣都感觉到异常,东方闲同时也觉察出不对劲,派出了好几批探查消息的人都没有回报,情况越来越不正常。 这日,乾坤大殿里正在早朝,殿外传来喧哗的声音,惊得众大臣脸色都起了变化。要知道,在早朝时期喧闹在乾坤大殿,必是死罪。 东方闲的眸子凌厉的看着殿门,重洄连忙派小太监去殿外。 “去,赶紧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是。屙” 小太监还没跑出乾坤大殿,一个衣裳艳丽的身影就从门外冲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不是东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又能是谁。 虞文脸色异常焦急的跑到殿中,看着一身明黄龙袍着身的东方闲,到底是收敛了往素跋扈的气势,看着他。 “皇帝,哀家……介” 东方闲眉头微微蹙着,视线和虞文对着,是不是她以为他会无限制的纵容她放肆? “来人啊,将太后娘娘押出乾坤大殿送回德景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宫门半步。” 乾坤殿外的侍卫还没有进来,虞文就大声道:“皇帝,你想怎么关押哀家都可以,但你应该听完我的话,为什么我会冒死闯乾坤大殿。本宫十四岁入宫,宫中的规矩难道真的不懂吗?哀家能来,就没想到你会轻饶。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重大的消息,根据我派出的探子来报,梅迦逽举兵直逼帝京,不日将直捣京城,你却还被蒙在鼓中。” 殿中立即响起了议论声。 虞文继续道:“前几日哀家到御书房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有人暗中将梅府的人都潜送出京,现在的梅府,空无一人,任何可供我们挟制梅迦逽的人质都没有了。这些天,为什么没有玄中关的消息传来,因为所有的探子都被梅迦逽给抓住灭了口,现在大军马上就到城外,你们还在这里一无所知。” “皇帝!你醒醒,哀家是你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东方闲的眉头越皱越紧,是啊,她是他的母亲,但眼下的一切难道不是她造成的吗?如果她不针对逽儿,如果她不想连根拔除梅家,如果她不杀害逽儿的长姐梅娉婷,如果她不是太在意她的荣华富贵,逽儿会举兵吗?他能用他的性命担保,如不是逽儿被逼到最痛心的境地,她绝不会领兵抗他。 “皇上,现在可如何是好?”有大臣开始慌了。 自然,也有大臣不信。 “何大人乱什么,军中没有消息送来,是真是假亦不知,也许有人想挑拨皇上和梅姑娘的关系也不一定。” 就在大家争执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道很大的声音。 “急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从殿外跑进来的军中信兵身上,只见一身着铠甲头发有些蓬乱的男子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举过头顶跪在殿中。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神情严肃,亦不作其它询问,道:“军中急报何事?” “启禀皇上,梅迦逽领兵五十万直逼帝京,末将受罗将军之命送信来时罗城已经快顶不住了,此刻,只怕大军已快到帝京了。” 乾坤殿上,众人皆大惊! “这可如何是好哇……” “果然是真的吖,梅迦逽反了!” “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梅迦逽领兵,真是……” 虞文焦灼中带着狠狠的忿然,瞪着东方闲,她早说梅迦逽不是善类,一早让他对梅家人下手,他总是顾念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不下手,现在好了吧,人家率兵五十万直逼帝京,以她的智慧,这五十万大军想踏平帝京根本不是难事,他拿自己的天下去赌那个女人的感情,现在看到结果了吗? 东方闲紧紧的蹙眉,陈子进十万大军,陈庭汉和李然分别是五万和三万,加起来不过十八万人马,现在逼近帝京的人数达到了五十万,她这是认真了吗?若非,她怎会中途调了三十二万人增援她。 逽儿,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或许,换成别人领兵直压帝京大家都没有如此惊慌,一个被传奇化的女子领兵让他们冷静不了了,每个人都记得梅迦逽七年来的不败战绩,就算是老将归宗天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敢说自己带相同的兵力定能胜过梅迦逽,现在五十万大军突逼京城,让城中的大臣有种无望的绝望感,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最让他们放心的东淩军中保障有一天竟是动摇嘉德帝大业稳固的利剑,变故来的让他们猝不及防。 看着殿中一片慌乱的景象,东方闲脸色愈发沉了,看着下面跪着的军中来人,问道:“朕多次派人去前方打探消息,为何直到今日你们才送信进宫?” “回皇上的话。并非末将等人不想送信来,只因之前快马加鞭送急报的人在半路都被截杀。末将原本带了五名随行,在路上都因保护我而被杀了,在进京城的三里外,末将还被蒙面人追杀,若非骏马腿力了得,跑近城墙被守军看到,只怕末将也没命进城面见圣上了。” 重洄紧张的看着东方闲,难怪最近都没有玄中关的消息送来,原来是被梅家四小姐给截了。只是,到了此刻,重洄都不愿相信送信将士的话,梅家姑娘怎么可能带领五十万大军来反皇上呢?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她离京的时候还好好的,如果她真心想反皇上,皇上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她误会了。 虞文朝前走了几步,看着东方闲,“皇帝,哀家早就跟你说了,梅迦逽靠不住,现在总算应验了哀家的话。梅仁杰那些人都没梅迦逽前几天暗中救出京城,现在对她来说,帝京就是一座可以毫无顾忌拿下的城池。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阻止她攻城。” 看着殿中一双双等待他下旨的眼睛,东方闲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费尽七年心思得到的龙椅,到头来,完全背离了最初的初衷。那他去过日子里做的事情,失去的东西,付出的心血,究竟有什么意义?林诗乐没有尸陈南晋,母后没有被气死,他想见到的太平盛世也没有出现,而他最为坚信的女子,竟成了举兵反他的叛将!这部嘉德年史,该如何记载他和她?他和她,是否真的没有缘分在一起?当初他无法操控自己命运的时候,不能;今日,他能操控自己的命运了,还是不能。在乾坤大殿争论无果后,东方闲宣了几名大臣到御书房商讨事情。 原本重臣们以为还有时间商榷如何给帝京布防,十六禁卫军虽不抵五十万大军,但必然还是能挡一阵子,南线的援军若及时赶到的话,也许能解帝京被围之险。只是,众人担心,梅迦逽如此一来,北边的归宗天肯定蠢蠢欲动了,就算他暂时不动,也必然是打算来一个‘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帝京的西线人马和南线的将士大伤元气的时候果断出兵。 “哎……” 兵部尚书柳如挥叹了一口气,看着东方闲,“皇上,京畿布防一直都处在一个敏感的位置上,北边防线最是松懈不得,中部和南部让人能稍稍松口气,而今梅迦逽领兵五十万压来,只怕难敌啊。” 东方闲的眉头深深皱着,他何尝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很棘手,她既然出手了,就必然是愤怒了,若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又怎会罢休,她绝不是轻易做出这个决定,她不是鲁莽之人,更不可能罔顾百姓的安康,能亲自带兵伐他,就必然是对自己失望了吧。 “皇上!” 忽然,重洄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事?” “凤凰求见。” 东方闲道:“让她进来。” 很快,凤凰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末将参见皇上。” “何事?” “皇上,她来了!” 东方闲的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快,看来她截杀所有探子就是打算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 “在哪?” “五十万大军,尽数列阵在城外。” 御书房的大臣全部大惊,大军到了! 东方闲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备马!” “皇上,您不能去。” 不顾旁人阻拦,明黄的身影,走向御书房的大门。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70 没人能阻拦住东方闲,包括一直等候在御书房门外的虞文,他要亲自去见梅迦逽的坚决让众人都为他的安危捏了一把汗,或许梅迦逽不会要他的性命,但那些蛰伏在暗处的敌人呢?他们随时都可能对他放出致命暗箭。 虞文一把拉住东方闲,“母后和你一起去。” 东方闲沉默,她去?那事态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闲儿,她这次的逼宫皆是因为母后引起的,母后陪你一起去,也许情况会不一样。” 说着,虞文神色变得异常严肃,“而且,路上母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听完之后,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择。嫘” 东方闲点点头。 - 帝京外城墙的城楼垭。 东方闲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到城楼上,看着下面整整齐齐列队的军队,气势磅礴,一览无尽,众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站在队前,这样的画面如果不是站在自己的对立方,他想他定会十分的欣慰,这是他东淩的强兵强将,这是可能帮他一统乱世四国让威武之军,这是他东淩在动荡的现世里的安稳之本,这更是一支被她带出来的军队,随她征战南北,出生入死,是东淩百姓安居乐业的保障,是百姓心目中坚固无摧的亲人。但是现在,这些人马,都在他的对面,随时可能危险到他的帝位。他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该恨母后还是该恨那个——她! 梅迦逽的白色马车慢慢从队伍中走到阵前,停住。 城墙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梅迦逽的白色马车上,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人紧张,就像是拉着一根紧绷弦的人,松还是放,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涅槃骑马停在梅迦逽马车的旁边,把城楼上的情况叙述给她听。 “迦逽,他来了。还有太后和众位大臣。” 梅迦逽没有应声,而是慢慢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站在垂帘外,面对着城楼。清风拂起她纯白色的裙袂,一阵淡淡的幽香飘散开来,耳畔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曳地青丝如瀑而下,静美如画中之仙。 万军从中一点白! 站在雄伟的城楼上俯视底下,东方闲被眼中的场面震撼住,他一直都明白她的军事才能无人可比,也随她征战过,只不每次都是站在她身边的位置,未有从她的对面看她领军备战的模样,而今看来,难怪那些与她对战的敌军将领对她心生畏意。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仿佛带着与生俱来般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由不得人不叹服。 纤纤女子,雄军之首,气势广礴,难寻匹敌。 渐生的骄阳中,龙袍着身的东方闲站在城楼看着梅迦逽,俯视的眸光,像化不开的墨汁,不知该如何画出他们的未来。白衣胜雪的梅迦逽,微微仰着下颌,望着瞧不清晰容颜的天子,像是遥远天际的明星,虽不可及,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声声隐痛。 小七,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就這樣,梅迦逽和東方閑兩人相對而立了許久,旁人都不敢說什麽,只是靜靜的看著對面。雖然不知道事態會如何發展,但眾人都明白他們兩人之間肯定有深厚的感情,讓他們如今對立,心情必然不寧靜。 世間,有一種悲哀是你不知道我愛著你,而比你不知道更為悲哀的是,儘管你知道我愛著你,我們卻不能在一起,而比起兩人無法在一起更悲哀的是,明明可以在一起卻不得不因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成為敵人,連選擇權都沒有,那份無奈讓人全身都透著一種想咆哮的憋憤,郁结心底,终不得发。 - 帝京郊外一座清幽的别院。 梅仁杰站在别院的院子里,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娉婷死了,苍云被流放到北荒之地终生不得回京,三子梅天骁现在于朝中任职,几乎可以说是和梅家断了关系,他有了自己的府邸,而且不管他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放弃为官。而他最为骄傲也最为担心的四女梅迦逽,现在还不知道在经历什么危险。 “哎……” 梅仁杰长叹。 四儿啊,你可知道,爹爹多么希望你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啊,不需要出众的容貌,不需要过人的智慧,更加不需要世人仰望的权利,只是梅家的一个女儿。这样,你的人生走得更长久。 梅家管家王伯走到梅仁杰的身后,轻声的唤着他。 “老爷。” 王伯随着梅仁杰看向天空,不由得叹,“今天的天气很好啊。” “视线再好,若心不明,一切都是空。” “老爷,你在担心四小姐吗?” 梅仁杰叹气,“哎……” 他的四女,是他最骄傲的人,也是他最担心的孩子,从她第一次带兵出征他就后悔将她带到皇家人的身边,如若当初不让她和太子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她的生活会非常的安宁美满,梅家盛极一时的富贵现在看来未必真的就是极好。前几天有蒙面人闯入梅府,他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虽然蒙面人没有明说,但想他一个两朝宰相,又岂能猜不到一丝半缕呢。现在的他只希望,四儿能处理好和嘉德帝的事情,然后他们一家人从此消失在世人的眼中,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静生活,只要他们在帝京,梅家永远不会获得平静。他并不傻,知道自己屡次拒绝嘉德帝的后果,就算他念及和四儿的感情放过梅家,那么太后呢?那些拥护新帝的文武百官呢?梅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不拔除睡不踏实。 “老爷,四小姐天资过人,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就放心吧。” 话虽是安慰梅仁杰的,但王伯自己心里这次也没底了,以前遇到什么事情,大家还都好好的待在帝京里面,这次梅府所有的人都没悄悄从出城,其中暗藏的意思对他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来说,不言而喻。尤其那些年轻点的家仆在出城之后就被人遣散,更说明这次的事情不是小事,有可能梅家经此一事就从帝京销声匿迹。 “王伯,你打听到什么情况了吗?”梅仁杰侧身看着王伯,希望从他的嘴里得知一些事情。“回老爷,没有。”王伯皱眉,“这院子周围藏着很多人,我出去就被他们给请回来,让我不要出去,说是外面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有什么消息了,他们自会通知我们,而且他们是绝对保证我们的安全。” 梅仁杰连叹了两口气,他并不是怕外面潜伏的杀手伤害他,这些人应该是四儿派来的,自然不会动他们,他只是担心四儿做事这次太急了,会为她自己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忍一时的不甘,完全的臣服嘉德帝和太后。 “老爷,我看您站得挺久了,要不,我给您搬把椅子出来?” 梅仁杰点点头。 “哎,王伯。”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顺便把棋盘也拿出来,陪老夫下下棋吧。” “是,老爷。” - 因为林诗乐的事情特别去大理寺问询些事情的东方潜刚刚走出大理寺监牢,一个小太监飞快的跑到他的面前。 “奴才见过六王爷。”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起来说话。” “是。” 小太监起来后急道:“六王爷,大事不好了,梅将军带着五十万大军直逼帝京,目前大军到了城外,皇上和太后娘娘以及文武百官都去了西城城楼,请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什么?! 东方潜大惊,小迦逽带着五十万大军逼城?!这……最为担心的事情怎么竟然成了真实发生的了。 “走。” 东方潜宽袖一飞,快步朝大理寺监牢外面走,眉头紧蹙,面色凝重不已,但愿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了城楼下面,东方潜快步朝楼上跑,施展了内功的他将随身的侍卫都甩开很远,走到城楼上,快步赶到东方闲的身边,朝城下看去。 白衣飘飘的女子,不是梅迦逽,还能是何人,何人有她这般遗世独立的风姿。 剑舞,女儿红忘川花海;春秋,花谁一生来牵挂 1 东方潜赶到东方闲的身边,“皇上,臣来迟了。”随后,朝太后虞文行礼,“儿臣参见皇额娘。” 虞文点点头,潜儿和梅迦逽的关系素来好,有他在,或许亦能让她多些顾忌,毕竟这个姑娘不是那种非常决绝的人,或许这次他们能动之以情让城下的五十万大军撤退,最让她感觉到惋惜的是,没有抓到梅仁杰,有他作为人质,她此刻便不会有一丝的担心。 见东方潜出现在城楼,涅槃小声的提醒梅迦逽。 “迦逽,六王爷到了。” 清风中,梅迦逽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嫜。 又过了一会儿,东方闲忽然下令。 “打开城门!” 守城大将王毅惊恐的看着东方闲,“皇上?!锪” 虞文和其他大臣也出声阻止东方闲的决定。 “皇上,不可开城门啊。”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而为啊。” “皇上,请三思而后行。” 东方闲沉声又说了一遍,“打开城门!” 王毅看着东方闲坚决不可改的眼神,大声的通知城下守门的将士,“打开城门。” 雄伟的城门发出沉古的声音,一点点打开。 城外的将士看了,虽诧异,却无人动作。 涅槃小声与梅迦逽说话,“迦逽,城门打开了。” 慢慢的,梅迦逽在涅槃尚且来不及下马扶她的时候独自走下了马车,一步步朝城门的方向走。 涅槃下马跑上去,“迦逽。” 梅迦逽站住脚,“涅槃,我自己一人过去就好,你留在城外。” “不行,我必须和你一起进去。” 梅迦逽用异常严肃口气说道:“涅槃,执行我的命令。” “是!” 于是,涅槃和众位西线大将看着梅迦逽一人朝帝京城中走去,他们五十万人在此保护她,他们就不信帝京城中的那些人敢动她分毫,若是敢对她不利,他们五十万人必定踏平帝京城。 见梅迦逽一人走来,东方闲清浅着自己声音,若冷风刮过人的心头,“你们,全部退下!” “皇上!”众臣惊道。 “退下!” “臣等,遵旨。” 虞文带着一干人等全部退到东方闲身后两丈余外,留出一段空空的城楼空处,看着梅迦逽走近城门,走入城门,走上城楼,然后从尽头的楼口一步步朝东方闲走来。 终于,她停在了他面前数米开外。 看着梅迦逽,不止东方闲,包括他身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一个纤细的女子,孑身一人站在那儿,竟给他们莫大的压力感,她近乎用一人之力来抵抗着整个东凌的权利群,尤其这其中还一个是万人景仰的九五之尊。 有一瞬间,虞文觉得自己以前虽然料到梅迦逽不简单可能还是低估了。 久久的,东方闲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离京不过一月,他等她回来,想过自己会怎样的欣喜,也想过要给她怎样的迎接仪式,还想过她回京之后陪她做的事情,其中就有亲自去梅府提亲一事。可是他没想到,两人会是在这样的场面下见到,更加想不到他们会站在对立的位置,即便母后和东方潜说她可能会反他,他听了,却从未相信一分。而今看来,他是不是太过相信她了? “你想要什么?” 东方闲轻轻的开口问梅迦逽,她这么大兴旗鼓的直逼帝京,想要的是什么? 迎着阳光,梅迦逽的声音柔柔的,“要一个公道。” “如此大兴强兵?” 梅迦逽默然,是的,在他和东凌的那些文臣武将眼中,自己只为一己私欲而大肆出兵攻城,是为不义之人。但她想问他们乃至天下人,她梅迦逽和梅家,何曾做过背叛国家之事?若非他们被一次次的伤害,她怎会如此而为?或许旁人看她不过失去了一个亲姐姐,但痛不是生在他们的心底,他们岂能明白她的苦,二哥流放到北荒之地,她知是某人在发泄怒气,她不怨,亦认,谁让自家哥哥做了不该做的举动,东凌皇家拿她当扩充版图的利剑也就罢了,这是她的命。但长姐呢?她一个闺阁之女,本该安安生生嫁人平平静静生活,却被皇家人当成棋子一次次的伤害,她梅迦逽若再沉默,对得起梅家列祖列宗吗?她,不欠百姓,不欠东凌皇家,不欠他,反而是天下人,欠她太多太多无法挽回的东西,她问心无愧对天地,只想要东凌给她一个公道,一个可以让梅家所有人都接受的公道。这,不过分! 声音非常肯定的,梅迦逽说:“是!” “你想的公道,怎样算公道?” 梅迦逽反问,“你,真不知道吗?” 他心里明镜一般的知晓所有事情,为何要偏袒? “逽儿,你让我给你公道,可以。但在此之前,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请!” 东方闲紧紧的锁着梅迦逽的脸,声音异常清晰,一字一字的问她。 “你,可有欺骗我?” 听到东方闲的问题,梅迦逽的心,狠狠的颤了下,宽袖里的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他没有问‘你,可有欺骗过我?’他问的是现在有没有骗他,这后面所隐含的意思,她懂。 看着梅迦逽,她每多沉默一分他的心就痛一分。 为什么?逽儿,为什么要沉默?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只要你否认,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说的,你知道,我会信。不要沉默,只是别送我沉默! 逽儿! 城楼下的涅槃看着城楼上的梅迦逽和东方闲,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不对了,飞快的打马上前,想冲进城去,在城门口,被京城的守军将士给团团围住,一时,寒剑冷光道道逼人眼帘。涅槃拿着马缰绳,抬头看着梅迦逽,硬闯的话,还没等她到城楼就肯定给一群人杀了。 “迦逽!” 涅槃大喊。 梅迦逽听得出涅槃的意思,让她遇危险的时候不要心软,下令攻城即可。 是了,城下,五十万大军只待她一声令下,即可让嘉德帝的帝京成为历史,而她,若想成就一代女帝,轻而易举。 涅槃的声音过后,陈子进,陈庭汉和李然都紧绷神经,多年沙场领兵的经验让他们亦明白涅槃的意思,是不是出兵就在城楼上的女子一令之间。气氛变得更加诡异紧张起来,虞文死死的盯着梅迦逽,如果能活捉梅迦逽,对城下五十万大军必然是个顾忌。她一个盲女,又半点功夫都不会,想抓住她太容易了,只要皇帝不对她手下留情,以他的功夫,想逮到她跟捏住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如果皇帝不狠心的话…… 虞文朝身边的东方潜看了一眼,传递着信息,如果闲儿不出手,潜儿你一定要抓住梅迦逽,拿她当人质。 东方潜接到虞文的意思,心中犹豫着,难道真的要拿小迦逽当人质吗?非要走到这一步吗?此后,他和她还要怎么当朋友呢? 一阵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花香的风吹了过来,沁着大家的嗅觉,眨眼间,众人忽惊。 东方闲提气掠飞,右手从腰间宽而精致的腰带里抽出一根泛着紫光的软剑,深厚的内功贯穿整个剑身,剑刃外缘一道慑人的剑气让人不寒而栗,剑尖直指梅迦逽的心窝。 随着明黄身影的飞掠,带着紫光的剑尖愈来愈近梅迦逽! 涅槃急了,大喊,“迦逽!” 还不发令,难道真的对东方闲那么有信心吗? 城下的涅槃急了,不顾一切的朝城内冲,和围攻她的将士们打斗了起来。 看着梅迦逽的脸,东方闲的剑直逼她的心窝。 逽儿,为什么要骗我! 眼见东方闲的剑即要刺入梅迦逽的心窝,东方潜的心也提了起来,遭了,皇上是真的动了杀小迦逽的心思! “迦逽!” “梅将军!” 紫剑欲要碰到梅迦逽白色衣裳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原本静立着的身姿忽然飞起,朝后迅速的退开半丈距离,避开东方闲的软剑,旋儿身体迅速腾空,待众人看清时,梅迦逽双臂平展,白衣翻飞,过脚踝的青丝像铺开的瀑布飘飞在身后,姿态轻盈的从蓝蓝的空际慢慢后退的飞向城下的白色马车。 涅槃呆得忘记了挥剑,什么!迦逽有功夫?! 身姿翩飞在空中,见涅槃被困,梅迦逽反手飞射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绸带,绸带缠住正坐在马上的涅槃的腰肢,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被一道巨大的劲道带得飞向空中,涅槃看着自己朝梅迦逽飞去,在靠近她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旋转了,一个内力强大的掌推顶在了她的后腰上,身体立即被人朝某个方向抛去。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涅槃的眼底,待她看清时,才发现是姑苏默,他居然飞在半空中接住了她。 “姑苏默?!”涅槃抱着姑苏默的颈子,“你怎么在这?” 姑苏默什么都没说,朝梅迦逽看了一眼,抱起涅槃朝军队的后面飞去。他想,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好好向怀中的丫头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接她了。这些,都多亏梅迦逽,梅家的这个女将军对她这个侍卫倒是真心的呵护。知道起兵反嘉德帝不是好事,通知他来此接走涅槃,在众人面前带走她,无非就是想告诉嘉德帝和那些大臣,从此,涅槃身后的人是西楚霸王姑苏默,谁人若是动了追杀她的念头,必是跟他姑苏默过不去,若不想两国的事端是因为一个女子,东凌那些不安分的人都努力安分点儿。 涅槃朝后面看去,梅迦逽的白色身影从空中飞下,单只足尖轻轻的点在了一匹白色大马的马头上,那番姿态,竟让人屏息,不敢眨眼。她从来都没想到,有一日竟然可以看到这一幕,迦逽的轻功,怎会如此厉害!而且,从她刚才推足尖的一掌看,她的内力惊人。 连姑苏默都忍不住叹道:“别担心她,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抓住她!” 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腾空飞起气息还能那么平静,姿态那般轻盈,梅迦逽的轻功,绝非是他能比的,而且,一掌能送出涅槃如此高远,她的内力估计高他不止一倍,这个东凌的传奇女将军说她是神真的不为过。 陈子进等人的诧异自是不必说了。 城楼上的人,无一不惊得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虞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东方潜看着马头上的梅迦逽,惊啧,简直是登峰造极的轻功! 东方闲手里握着软剑,站在城楼上,眼中不见温柔,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愤然和痛意。 梅迦逽,为什么! 剑舞,女儿红忘川花海;春秋,花谁一生来牵挂 2 原本就毫无胜算的东淩众臣看着城楼下风中气势慑人的梅迦逽,心底越发发虚,从来就没有听说梅迦逽会武功,而且还如此高深。他们今日岂不是必败无疑? 城上城下的人对峙着…… 东方潜走到东方闲的身边,望着他的侧脸,想找句恰当的话说都困难,说什么呢?没人想到梅迦逽会功夫,她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没想到她会领兵直逼帝京,更加不会知道她把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古欺君之罪必是死,她何止欺了一个君王,而是整个天下。 虞文跟在东方潜的后面走近东方闲,看着下面的梅迦逽,气愤非常,眼中满是对她的仇恨,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个女子深藏不露,他们都低估她了。 “皇帝,你看看,哀家说的没有错吧,她是会功夫的,之前让你办了她你不肯,现在看到后果了吧,这样的女子,归顺于你,那就是好的利剑,能帮你夺天下,要是她反了,就能要了你的命啊。”虞文,眼底杀意尽起,“现在,想尽一切办法杀了她。五十万大军,若是真的攻城,咱们必输无疑。擒贼先擒王,让他们群龙无首。嬖” 东方潜诧然的看着虞文,“母后您知道迦逽会武功?” “当初哀家给她用迷.药抓到宫中,给她解药,发现她每吃一次解药身体就加深疼痛。”虞文看着东方潜,“那解药,没有功夫的人吃了除了解毒没有任何伤害作用,功夫越高越痛。哀家当初就是顾念她是没功夫的人,又对皇帝真心,才给她用的那种,哪里想到她会是那样的反应。涅槃和她的马夫功夫不错吧,都没疼的她那么厉害,可见她内力非同一般啊。” 说着,虞文瞟了一眼东方闲,“哀家想证实她是不是真的会功夫,试探了几次都没结果,皇帝一贯反感哀家招惹梅迦逽,亦是根本不信本宫说的话。看看,自己亲自证明出结果了吧。涝”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是啊,登基后,自己的母后在他面前说的关于她的事情他都没有信过,刚才来的马车里,如果不是母后以死相逼让他亲自验证,他怎会想到,最信任的女子,竟一直都在欺骗他,欺骗天下人。她,到底还有没有隐瞒之事? “皇帝。”虞文抓着东方闲的手,“再不能对梅迦逽心软了,留着她,必是后患,一定要杀了她。” 东方潜转身看着梅迦逽,真的要和迦逽短兵相见吗?多年的感情,如何才下的了这个手呢?对于他来说,难。想必对于东方闲来说也不是什么易事。迦逽,你又真忍心吗? 残存的一点希望让东方闲和东方潜都不愿相信梅迦逽真的会对他们出兵,就算她率军来了,他们还是觉得一切可以被挽回。可他们忘了,当年东方烨残害他们,他们能隐忍蛰伏多年一心想着报仇,缘何到了别人的身上,就该对他们仁慈呢?每个人都有亲人,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底线,被一次次伤害,再深爱的心也会被刺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很多时候都被人们忘记,宽己律人是一种常态。 “皇上,眼下如何是好?”东方潜问。 不管是派兵作战还是朝堂谋略,他们眼前的女子都深谙无比,在智慧方面他们占不到一点上风,之前还自诩个人能力高于她,现在看来,倒也未必了。如此棘手的情况,到底该如何是好? 东方闲只觉眼前的梅迦逽太陌生,他了解的她或许还不到真实的她的一半,这样的女子,他如何爱的起? 众官员也走到了东方闲的周围,七七八八的碎着嘴儿。 “她这是欺君之罪,死罪。” “居然会功夫啊,骗了皇上,也骗了大家,这样的女子,留不得。” “皇上,赶紧下旨吧。” 下旨? 东方闲心中冷笑,梅迦逽带来的人马,哪一个又会真的把他的圣旨放在眼底?他们既然敢来这,就根本不打算承认他这个君王,圣旨在他们的眼中还不及梅迦逽一句话,何须自讨没趣?也许大家说的对,梅迦逽此人……留不得。 - 陈子进打马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小声道:“梅将军,我们围攻帝京,南线和北线的归宗天不出几日必然知晓,到时京中的增援一到,对我们不利。尤其北线的人马一直都想重夺帝位,两面夹击,情况不容乐观。西、南、北,三国的战斗力虽然都被我们削弱,可难保三国不勾结在一起,到时……东凌危难矣。” 梅迦逽何尝不知道对付眼前的一切,必须采用速战速决的方法,越快处理周围的威胁才越难反应过来,东凌百姓的安定也就越有保障。她要的不是颠覆国家,也不是什么帝位,只是要一个明明白白的公道,他给了,她自然会撤兵,他若不给,她必自取。为了不让敌国有机可乘,她必须尽快。 就在两方人家僵持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梅迦逽和众人的眼中。 帝京城门口,一个穿着将军战服的人骑着马,带着一小队人走了出来。 三哥? 梅天骁骑马朝梅迦逽走,他这个妹妹,从小是梅家人的骄傲,他自愧不如,但这次她想攻城,他必是她第一道关卡。 梅迦逽立在马头之上,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她想为长姐为梅家要一个理,难道三哥不理解吗? “四妹。”梅天骁喊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哥我现在是嘉德帝的臣子,为臣不为君舍命,何敢称其忠诚?你若执意要攻城,哥哥就是你第一个对手。” 梅迦逽轻轻叹了口气,秀唇轻轻的开合,清晰的字音通过她的内力直送梅天骁的耳膜。 “三哥,长姐死的太冤了,你想她吗?” 因为是长姐,他们几个弟妹得到她的照顾不少,小时候没少给好吃的给他们吃,有时他们调皮惹事,爹想责罚他们,长姐根本没参与都与他们一起受罚,说是自己没有管好弟妹。长姐第一次出嫁不成,城中的人对她议论纷纷,她那般可怜的模样,他难道忘记了吗?长姐一辈子的委屈,他真的可以看着吗?他是嘉德帝的臣子,但他真的觉得梅家会在他的为官中再度辉煌吗?梅家,早就是皇室的眼中钉了,必然除之而后快。现在不保,等待梅家的就是灭族之灾。为官为将,不可只看眼前,得看长远啊。 “杀害长姐的人不是被大理寺依法惩治了吗?梅迦逽轻笑,笑声不大,可却让城楼上的东方闲等人都听得清晰无比。“是吗?” 东方闲和东方潜以及虞文内心都颤动了一记,梅迦逽和梅天骁相距不算近,梅天骁武功底子不差,说话用喊的,可梅迦逽竟只用想寻常对身边人说话一样轻言细语就能让人听到她的声音,而且,距城楼这么高远,她的声音还无比的清晰,她用内力传音的功夫,非同小可。 虞文愤然出声,“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要了哀家和诗乐的命不成?” 东方闲不敢想梅迦逽是不是要母后的命,但她肯定是要林诗乐的命,他并不想维护林诗乐什么,她想取她的性命,必然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都下旨赦免了她的死罪,他没法出尔发尔,君无戏言。况且,动了军队,她又仅仅只是要林诗乐的命吗? 东方潜越发觉得难办了,迦逽的性子他们多少是知道点的,到了这个地步,林诗乐和母后,难说啊。 忽然,虞文对着站在东方闲身边的凤凰说道:“去,给哀家抓了梅天骁。” 凤凰看了眼虞文,目光转向了东方闲。 东方潜问:“母后,您的意思是?” “梅家上上下下都逃出了帝京,就剩下这么一个梅天骁在咱们手里,梅迦逽既然如此看重亲人,有她的三哥当人质,不愁她不顾忌。” 东方闲蹙眉,梅天骁对他忠心耿耿,临阵挟持他比是逼迫人家反心吗? 虞文冷眉一挑,忽然纵深飞下城楼。 “母后!” 面对梅迦逽的梅天骁忽见自己的四妹朝他飞速的飞过来。 虞文离梅天骁的距离比梅迦逽太近,矫身飞过马背,扣住梅天骁肩膀带着他朝城楼上飞,梅迦逽长绸破空,缠住虞文的腰身,将两人朝自己跟前拉来。眼见情况不妙,城楼上的东方潜飞入空中,相救虞文。 人影交斗中,梅迦逽和东方潜都没有用十分的功力,彼此都不愿伤及对方,但梅迦逽的态度很明显,她要虞文和梅天骁两人,而东方潜的意图也甚是明白,梅天骁他带不带得走不知道,虞文是肯定不能让梅迦逽带去。毕竟是养他,给了他荣华富贵的太后娘娘,没有亲恩也有养育之恩,何况众臣都在看着,他身为‘六王爷’要是不出手相救,人家会怎么看待他呢?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与东方潜近身比斗的梅迦逽只用了单手接他的招数,另一只手抓着缠绕着虞文的白色绸缎,尽管只缠着她,但强劲的内力通过柔软的丝绸稳稳的将她困住,让她根本无法逃脱。好几次梅迦逽见缝插针的想抓住虞文,可她都狡猾的用梅天骁挡着,逼得她不得不收回狠劲儿。 看到东方潜对梅迦逽也下不了狠心,虞文忽然对梅天骁下手,一掌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 “啊!”梅天骁不防,大叫了一声。 在梅迦逽一瞬间的皱眉中,东方潜抓住机会,用九成的功力将她震开了一些距离,内力撕开梅迦逽捆绑虞文的绸缎,抱着她飞向了城楼。 没有虞文扣着的梅天骁从空中朝下跌去,受伤的他还来不及运功施展轻功便被梅迦逽接住,带着他飞向了自己的白色马车。 被东方潜救到城楼上的虞文刚站定脚,立即从守城的一名将士手中夺过弓箭,挂利箭,拉满弓,嗖的一声,飞出了劲道十足的长箭。 背对城楼飞掠的梅迦逽只听见耳边梅天骁说了一声,“四妹,小心。”她的身子立即被身前的梅天骁用力旋开,待她看清时,梅天骁背部中箭,箭尖刺入心口四寸有余。 梅迦逽抱着梅天骁落到她白色的马车上,扶着他,眼眶泛红,“三哥。” “四妹,如果你和我非亲非故,我一定不会救你。从小到大,三哥我,嫉妒你。同样的父母所生,为何你比我优秀这么多,而且还是个女儿身。” 梅天骁气息越来越弱,“但我现在特高兴,因……因为……我居然能够救你一次。” “三哥,你别说话。” 说着,梅迦逽就想用自己的内力来为梅天骁续命,手背梅天骁抓住了。 “别浪费了,习武之人,谁还能不知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吗。”梅天骁看着梅迦逽,声音越来越小,“梅家不能……”没有人,好好活下去。 艳阳下,梅天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看到梅家长姐梅娉婷来接他了,那么温暖的微笑,像他们小时候幸福的模样。 看着梅天骁离开,东方闲和东方潜的心,一点点下沉,再也回不去的吧? ------4107字---- 格子:在《南忘衿笙》那边格子说了,那边结局就转这边,没有意外的话,下章应该就是《第一美人》的结局了,不知道会是一章还是分成二章,按预计一章长更的可能性比较大。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了。” 剑舞,女儿红忘川花海;春秋,花谁一生来牵挂 3 (看着梅天骁离开,东方闲和东方潜的心,一点点下沉,再也回不去的吧?) 虞文则因没有射中梅迦逽而感到可惜,如果死的是她,简直就是一劳永逸,现在梅天骁死了,他们手里没有可以威胁梅迦逽的东西了,情况不妙。想着,虞文忍不住埋怨起东方潜。 “潜儿你也是,刚才为什么对梅迦逽手下留情,找到机会你就该狠狠的给她致命一击,她现在威胁的是东凌的江山,不能心软。”虞文越说越气愤,“你们顾念往日的情分,她可未必,现在人家恨不得要了我们这些人的命。” 文武大臣在虞文的声讨里对东方潜刚才的心软也有了微词,仿佛他真的放过了什么大魔头一般。可东方闲和东方潜很明白,梅迦逽要的不是众人的命,只是真凶。如果她真的不顾百姓不顾东凌整个国家的安危,必不可能是悄然到了帝京城外,她不大大张旗鼓就是不想周围的敌国知道,她列阵到现在都不发兵也是因为不想将事态扩大,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子,不会让大军来为自己的私人恩怨冲锋陷阵,他们知道她的处世原则,也相信不管何时何地,东凌苍生在她的心目中的分量。她身后的五十万大军不过是用来震慑群臣和禁卫军的,她用军中人马来告诉他她的决心,她不是儿戏,也不会退缩,演出了‘叛逆’的一台戏,就非要得到她想要的,这场戏做实与否,看他的态度。 “来人啊。嬖” 东方闲忽然出声,“压林诗乐到城楼来。” 虞文立即阻止,“等等。” “皇帝,你下旨免了林诗乐的死罪,切不可出尔发尔啊。勒” 东方闲反背起双手,“朕是赦免了她的死罪,现在皇上有难,做奴才的莫不该为朕排忧解难吗?” “可……” 东方潜出来插画道:“母后,你别多心,皇上不是绑了林诗乐送给迦逽,不过是让她代替梅天骁的位子保卫帝京。”至于能不能从梅迦逽手中活下来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皇帝,林诗乐没有带过兵。” 东方闲神情淡淡的道:“没带过兵就单战吧。” 虞文凝眉看着重洄转身去传旨,其实不必多说,林诗乐的功夫不差,可若和梅迦逽比起来,胜算不高。 东方潜挨着东方闲站立,眉头紧锁,他没说,但料到他应该看得出来,刚才为了救太后娘娘,他最后一掌用了九分功力,可梅迦逽才被他震退了那么一点点,丝毫都没有受伤。虽然刚才成功的从她手里救出了太后,可她是单手接了他所有的招式,不习武的人可能看不出任何,有功夫的人不难明白,在刚才的比斗里,梅迦逽只不过当成了一场武艺切磋在轻松应付,若她使出全力,真不知该如何想象。 东方闲的眸光,深邃难测。 - 梅迦逽用内力挨着梅天骁背后的衣裳砍断他背后的箭,扶着他对靳棋德道,“德叔,帮我一起把他扶到车里。” “好的,小姐。” 德叔上车把梅天骁抱进马车,放好,走了出来,坐在驾车的位置,静静的,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城楼上。老人家眼明,看得懂局势,他家的小姐不想弄得事情无法收拾,只不过想应正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就是这样的公平公正都需要她亲手染血才讨得到。 梅迦逽走出马上,忍下眼中的湿润,站在车帘外,长姐、三哥,林诗乐和虞文,他们欠她的两条人命,必定要还。 白衣飘飘,情愫渐远。 长阶尽头,青灯古佛,我以为终有一日,可掬一束梅花,念一世长情。奈何山河转变,你贵为九五之尊,款款而来,情深不移,我又以为再有一日,千山层叠,执你眉间一抹深情,供我人间轮回无数。奈何?缘灭无痕,情真不知何处为归路。 林诗乐被放到城门外,看着眼前的场面,花了好一会儿来理解,她不是将军,放她到阵前有什么用呢? - 德叔转头看着梅迦逽,请命。 “小姐,让我去为大小姐和姑爷拿回公道吧。” 梅迦逽轻声拒绝了德叔。 “德叔,不必您亲自去。” 长姐一案早就出了公断,既是大理寺判了,就该依法执行,让他们梅家的人出手,只会脏了他们的手,她要的是公道,不是让后人将来说梅家仗势欺人。 梅迦逽走下马车,朝着林诗乐一步步走过去。 “小姐?” 德叔奇怪,既然小姐不让他动手,难道她想亲自动手吗?亦或是让林诗乐自刎?那姑娘看上去可不像会自觉结束自己性命之人。 - 见到梅迦逽朝自己走来,林诗乐眼中瞬间就升起了恨芒,不知道是不是太后娘娘让她来的阵前,如果是,她就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了,这个眼盲的弱女子,今日就是她的死期,有闲的真心还不够,居然敢率军来攻城,大逆不道的叛军将领,杀了她,一点罪责都没有,还能落得一个免除后患的好处,她真是逮到好机会了。 不带梅迦逽走近,林诗乐抽出身边一个士兵的佩刀纵身一跃,飞到马背上,策马朝梅迦逽冲了过去,她今天就让这个女人尝尝她的厉害。 可是,让林诗乐始料不及的是,眼看马冲到了梅迦逽的面前,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地上再无梅迦逽的影子,待她寻梅迦逽时,骑在马上的身体忽然凌空被拽起,一道麻人的劲力从被抓住的地方朝她体内四肢百骸流窜,整个人完全都使不出力气,更别说什么武功招式了,活生生的成了一个被拎起来的小鸡,毫无反抗之力。 见到梅迦逽抓着林诗乐朝城楼上飞来,文武百官都慌乱起来,有些胆小的都趴到了地上,连虞文都吓得站到东方闲和东方潜的中间。现在的她,已经不信自己能战胜梅迦逽了,若她的两个皇儿联手,说不定有胜机。 一阵带着清幽香气的风吹过,大家抬头找梅迦逽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飞到了城楼的西角台,左手抓着林诗乐,右手抓着大理寺卿袁正刚。 梅迦逽看着一身正气无畏无惧的袁正刚,轻轻笑了下,“袁大人好定力。”“本官为官几十年,未做对不起天地良心之事,素问梅姑娘亦是讲理之人,不信你会对老夫不利。” “嗯。小女确不想伤害袁大人,只不过想大人来做一个监斩官。” 林诗乐被梅迦逽用手摁住,跪在了地上,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无处逃脱。 袁正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诗乐,面露难色,“这……” “她杀了贞康帝和韩莲皇后以及东方葶长公主是不争的事实,柳尚书之子和梅娉婷也是她杀的,既然大人都查得清清楚楚,为何还有疑虑?普通之下,莫非没有王法了。如果是这样,要大理寺和官府何用?民之冤,民之命,到何处申?由何人护?”梅迦逽停顿了一下,“袁大人,徇私枉法,是您为官之本吗?” “本官没有徇私枉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梅迦逽轻轻的吐了口气,道:“你说你没有徇私枉法,你不斩林诗乐,徇的不就是皇帝的私吗?你不斩林诗乐,枉的不就是嘉德年的法吗?” “我……” 梅迦逽凌光掠过袁正刚落到稍远处一袭龙袍的东方闲身上,“袁大人,行刑吧。天下,无人敢说你斩错了人。” 袁正刚转身看向东方闲,见他依旧保持着冷面,不支持亦不阻拦的姿态,遂从了自己判案的原则。 “来人!对罪人林诗乐处斩首之刑。” 林诗乐看着梅迦逽,愤然道:“梅迦逽,你有什么资格斩我?你什么都不是,我的命是太后娘娘的,是皇上的,皇上都下旨赦免了我的死罪,你算老几。有本事,你亲自杀了我啊,要袁正刚动手,算什么东西。你不就是怕亲自杀了我闲会恨你吗,你不就是怕我抢了你后位吗?我告诉你,梅迦逽,你要是当了皇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梅迦逽淡淡的扫了眼林诗乐,不言不语。 林诗乐又对着袁正刚大喊了,“袁正刚,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刚杀我,皇上和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娘娘,救命啊。太后娘娘,救我。” 两名拿着大刀的守城侍卫看到袁正刚的手势走了过来,脸有不愿,行刑可不是他们的职责。袁正刚只得小声解释,特殊情况下特殊执行,眼前的局面难道还看不清楚吗,皇帝都没意见,若是牺牲一个小宫女能换来帝京的平安,可不是坏事,何况这林诗乐命早就该绝,若非当初太后娘娘求情,哪容她多活这么些天。 梅迦逽轻盈飞入空中,留下几句话给死至临头的林诗乐。 “我本非不能杀你,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至于后位,从不在我眼中。说到成鬼来寻我,林诗乐,我不防告诉你,你就是成了厉鬼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梅迦逽嘴角冷冷勾起,当年从西楚天牢里救出涅槃,能连夜疾飞,尚且耗费不了她一半内力,这百人中掠一两个官员对她根本不在话下。江湖传言,有人可于百万军中毫发无损的离开,并非是神话,而是她亲身实验过的事。只不过,无人知晓那是她十五岁那年一场战事指挥失策,不得已而乔装深入敌营,亲自杀了对方统兵三将,扭转战局。从那之后,她再不敢轻敌,人人都道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实也是吃过亏才长的记性。 看着梅迦逽从西角台飞下,东方潜叹服。 “这身轻功,当真是极其俊啊。” 刚才这么多人在站,她竟然可不费吹飞之力就掳走袁正刚,手中还带着一个林诗乐,这等轻功,只怕天下难出第二个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皇上,皇上救我,皇上……” 林诗乐凄厉的声音传来,听着甚是骇人,免不得人皮肤上起一层怪不舒服的麻意。 虞文转向东方闲,“皇帝?” 东方闲面无表情道:“她该。” 袁正刚眼前的侍卫,手起刀落,不少的文官都闭上了眼睛。 林诗乐死后,虞文越发的恨起梅迦逽来,起初她想让林诗乐死的时候,她偏让她活;她放低身段求了皇帝之后,她却又想林诗乐死。这个梅家女子,从来就和她不对杠。 一直静坐马车上的德叔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梅迦逽说不必他亲自动手,他家的小姐,心思果真不一般。 看着梅迦逽回到了她的马车,东方闲的眼睛一瞬未眨,这恐怕才是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开端吧。真的一点情分都不留给他吗?那是他的母后,生他的女子,如何让他能允许陨命眼前。 -----4028---- 格子:一章放不下,不得不拆开先传了,后面的剧情,今晚别等哈。 大家【六一节快乐!】只要你的心还保留童真,谁也拿不走你的儿童节。爱大家。 剑舞,女儿红忘川花海;春秋,花谁一生来牵挂 4 局面被绷到了一个不得不正式相对的时候,东方潜主动请命。 “皇上,微臣下去和她谈谈吧。” 东方闲侧目看着东方潜,现在还能和她谈什么呢?除了他,她还愿意听别人说无关紧要的话吗? “皇上,为今之……” 东方潜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黑衣女子从城楼口的地方跑了过来,东方闲身边的侍卫立即警觉嬖。 “什么人!” 黑衣女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虞文认出自己的属下,连忙挥手退了身边的侍卫,转身对着东方闲道:“此人是龙翼的副统领,寒玉。朗” 东方闲抬手退下身边的侍卫,看着地上的寒玉,声音冷然无比。 “为何私闯城楼?不知擅闯城楼是死罪吗?” “启禀皇上,寒玉实有不得已的缘由非来见皇上和太后娘娘不可。” “说!” 寒玉抬起头,看着东方闲,“太后娘娘得知京中梅府人去楼空后,派龙翼所有人等四处搜查梅府人的下落,果不负我等有心,在城外三十里的一个林子中找到了梅府人的藏身之所,虽未是全部的梅府人,但有一个人,皇上和太后娘娘听了必然十分高兴。” 虞文紧张道:“谁?” “梅府老爷,梅仁杰。” 什么?! 东方闲和东方潜一怔,迦逽的爹? 虞文幸喜不已,“你们可抓到人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林中房屋四处皆是潜伏的侍卫,我等唯恐失败,放了倍量的毒气,最后只成功救活了六个人。其余人等,全部死了。” “梅仁杰可活着?” “寒玉第一个救的人就是他。” 虞文追问道:“人呢?” “都在城下。” “压上来!” “是!” 亲眼见到林诗乐死后,虞文心有忐忑,害怕梅迦逽会忽然来偷袭她,虽然有东方闲和东方潜在她的身边,依旧阻挡不了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在死亡面前,再跋扈的人都会产生一种眷生的渴望。可等到梅仁杰被抓到的消息,那份心中的害怕荡然无存。 “皇帝,这下不必着急了,有梅仁杰在我们手里,不怕她梅迦逽不退兵。” - 看着梅仁杰出现在城楼的一刻,梅迦逽确实吃了一惊,她不是派了人在林中保护爹吗?为何…… 德叔紧张的回头看着梅迦逽,“四小姐,老爷他们……” 看着王伯和其他四名家仆被一字排开的压在城楼上,梅迦逽已经猜到林中藏身之处所遭遇的事情了。虞文,她果真不曾放弃过对爹的追杀。若无意外,很快她就能听到他们让她退兵的喊声了吧。 果不其然,梅仁杰和家仆五人被压上城楼,守城的将领立即对着梅迦逽大喊。 “梅迦逽听着,限你即刻退兵,归复原驻军之地,可免尔父及家奴一死,若抗旨不尊,六人的性命皆难保,必以叛党之罪定论。” 叛党? 梅迦逽冷笑,他这样看待她的吗? “梅将军。”陈子进打马上前,对城楼上的做法唾弃非常,“不要和他们废话了,命大军攻城吧,救下您的父亲和家奴,让这群只知道吃白饭的人看看我们铁骑的厉害。” “陈将军,城上和城中的人并非我们的敌人,尽管我对他们挟持我爹等人作为人质的做法不敢苟同,但大军一旦攻城,便如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一人之名,毁不足惜。尔等将军之威和我西线大军之德,便一去无返。”梅迦逽蹙眉,“我不能拿大家多年积累的军德来实现一己之私。” 其实,梅迦逽对动了五十万大军直逼帝京已然后悔。如果一开始她不顾及自己的名声,独身深入,要取林诗乐和虞文的向上人头并不难,只是若做了,她与小七怕是结下终生的宿怨。可而今看来,事态越发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陈庭汉和李然走到梅迦逽身边,朗声道:“梅将军,我等不惜自身之名,愿为你肝脑涂地拼死一战。” 梅迦逽摇头。 知错便改,她不能再错下去。从公了说,她却不该动五十万大军,当时她定然是气得糊涂了。从私了讲,爹在他们手里,她不能冒险,小七和东方潜不会伤害爹,可虞文未必,这个女人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和爹,爹一点儿功夫都没有,她不能冒险,三哥刚走,她不能再失去爹了。 “陈子进将军,陈庭汉将军,李然将军,以及韩立将军。” 四个铮铮男人同时看着梅迦逽。 “梅将军请吩咐。” “你们立即带兵撤回到各自的驻地,严防西楚借此机会偷袭我边境地区。帝京之事,我自会一一处理好,一定不会让嘉德帝降罪于大家,更加不会让他剥了大家的军职。” 四将不同意梅迦逽的做法。 “梅将军,我等若撤,太后娘娘和皇上必然不会放过你,还是让我等在此保护你吧。” “众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爹在他们手上,即便我们攻城,也不可能瞬间就拿下,可他们取我爹的性命,只需抬手间。而且……”梅迦逽扫了一众,“将军们不必为我担忧,若无后顾之忧,我必可救出我爹。” 说完,梅迦逽别含深意的看着陈子进。 “子进将军,一将不可领百年,西线的将士们,以后就拜托您了。” 陈子进明白梅迦逽的意思,重重点头。 “梅将军放心,我陈子进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西线的将士们丢您的脸。” 梅迦逽点头,用千里传音将自己的声音播散到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众位将士们,记住,你们不是单单是西线的铁骑,更是东凌的铁骑,你们不止让那些昏官庸贵门忌惮,更要让敌国忌惮,东凌的疆土,是你们的家乡,守卫好它,守卫好你们的家。” 忽然之间,五十万大军齐呼。 “誓死守卫疆土!守卫家!” 看着大军整齐的后撤,梅迦逽心中的负担开始一点点放下,没了五十万的负担,她单个人行事起来,便捷不少。望着大军后撤,东方潜不得不叹。 “皇上,臣以为,西线交由这群人护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东方潜知道,东方闲不是不顾忌西线的军力,从他登基就感觉到那是隐患,西线的人马最精锐也最难臣服,梅迦逽是他们唯一服的人,如果她进宫成了皇后,必然交出军权,派谁去统领他们是一个大问题。他甚至猜测东方闲最初做出了想分化西线人马的打算,让他们撤离原驻地,派南线自己的人马过去镇守,只是一直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为何?”东方闲问。 “你看他们撤退的样子。五十万人,后撤竟然一点都不乱,阵型保持的如此之好,现在就算有人偷袭他们,他们也能马上战斗,这说明什么?”东方潜叹,“训练相当有素的军队啊。这样的人马,放在西楚的门前,才能换得帝京的安心啊。而且,您刚才也听到了迦逽的话,这些将士心中,服她不假,但他们更明白自己的职责。皇上何不信任他们一次,一次信任,也许能换得百万将士的忠诚。” 东方闲蹙眉,信任百万之军? “信任一次,也许获得他们的忠诚,可一旦信任错了,输掉的,可就是朕的皇位了。” 东方潜忽然就问了一句,“皇上,你在乎你的皇位吗?” 东方闲默然,不答。 一旁的梅仁杰中的毒虽然被解,但他不比王伯等人有功夫,精神和力气都恢复的极慢,被人架着软塌塌的身子,耷拉着头,浅浅的呼吸着。 - 大军撤后,梅迦逽让德叔将马车驱近城门。 看着与自己缩短距离的东方闲,恍然间想起几句话。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小七,你我情缘,今日一断,该是了无痕迹了吧。我们的感情,能在历史里,却不能在携手相伴的江储花灯生活里。 ------3152字---- 格子:其实我想说,我不喜欢长更被催断的感觉。。。哎。。。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大结局)(即实体书《公子无双》网版全本) 看着城下身边仅剩德叔的梅迦逽,虞文脸上的自信逐渐高涨,她再聪慧又能怎样,她爹在她的手里,谅她也不敢乱来。 “弓箭手准备!” 虞文忽然下令让东方闲和东方潜都惊了一跳,东方闲下意识的想让弓箭手收回弓箭,话到嘴边碍于眼下的情况终究没有说出来。深知太后娘娘从心底憎恨梅迦逽的东方潜忍不住出了声。 “母后。这……怕是不妥吧?” 虞文冷眼看着东方潜,“有何不妥?纩” “她已退兵,对帝京没有威胁了,何况梅仁杰又在我们手中,她不会不顾念她爹的性命的。” “退兵能说明什么问题?”虞文心有余悸的说道,“刚才她的轻功你们都看到了,没有五十万大军,她只是不能攻城,但要杀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轻而易举。哀家明白你们的心思,你和皇帝与她相识已久,感情颇深,舍不得下手,但你们想想,你们不忍心,她会心软吗?刚才杀诗乐你们都瞧见了吧,丝毫不手软。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们对她还有什么仁慈可讲?” “母后……徂” 虞文宽袖一挥,“好了,潜儿,你别再说了。梅迦逽,非死不可。” 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她夜不能寐。 “凤凰,你带人下去将梅迦逽抓了押进天牢,没朕的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天牢看她。” “是。” 凤凰转身朝城楼下跑去。 对于东方闲的安排虞文一听即明,他这是在维护梅迦逽,刀箭无眼,免不得伤了她的性命,关进天牢却不许任何去探视她,不就害怕别人暗中做什么手脚吗。他倒还真是对梅家姑娘有心了,人家都要颠覆他的帝位了,他还舍不得要她的命,痴情对于九五之尊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梅仁杰听到虞文和东方闲的话,虚弱的看着城下的梅迦逽,努力发出声音。 “四儿快走,走啊……走……” 梅迦逽仰头看着梅仁杰,他的声音她听不清楚,可他扭动的身子她似乎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爹,事情发展到现在,我怎可放心的将您留在虞文的手中。 凤凰带着守城士兵走出城门想抓捕梅迦逽,德叔长鞭一挥,震退他们数步。 “想抓我家小姐,先问问老夫手中的长鞭。”德叔盯着凤凰,对身后的梅迦逽说道,“小姐,您去救老爷,这些人,我来对付。” 凤凰带着人再度围上梅迦逽的马车,与此同时,虞文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梅迦逽,你若再顽抗不从,休怪皇上不念旧情将你主仆二人乱箭射死。” 虞文话音未落,梅迦逽白色的身影倏地腾空而起,似乎想直上城楼救梅仁杰。 “放箭!快放箭!” 见梅迦逽飞入空中,虞文吓得惊声连连直叫。 东方闲紧跟着出声制止,“不要!”可惜已经来不及,城楼上的弓箭手对着梅迦逽和德叔密如雨点的齐发利箭。 看着梅迦逽和德叔纷纷用自己的兵器扫开箭雨,虞文单手挥了下,龙翼组织里的几十名女杀手顿时从城楼跃下,围攻梅迦逽一人。顿时,城下打斗一片。 龙翼的女杀手虽单人武功远不如梅迦逽,但几十人一起围困梅迦逽,还是让她不得不退回到地面与她们纠斗在一起。德叔又被凤凰带着人困住,没法抽身来助她一臂之力。 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被梅迦逽打晕,虞文恨自己的人不中用,从旁边的侍卫手中夺过弓箭,对准梅迦逽,连发三箭,没想到都被她灵巧的躲开了。 东方闲看着一心想置梅迦逽于死地的虞文,忍不住了。 “母后,此处危险,朕命人送你回宫吧。” “哀家不回去,不亲眼看着梅迦逽死哀家哪儿也不去。皇帝,你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眼下不是你心慈手软的时候,你不杀了她,将来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你。” 东方闲蹙眉,“母后,回宫吧。” 她在这儿,他和梅迦逽的问题便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虞文固执的不肯离去,冲着城下的梅迦逽大声喊道:“梅迦逽,你若再不停手,哀家便让人将你爹和梅府的五名家仆都扔下城。” 德叔一鞭打死一名守城士兵,边骂道:“这个狠毒的妇人,老夫非杀了她不可。” “梅迦逽,你再不住手,哀家便让你看看结果。” 梅迦逽长绸用力扫开围攻自己的杀手,站在圆心中间想再出手迎战对她杀过来的龙翼杀手,余光看见虞文竟真的将梅府的一名仆人点穴之后扔下了城楼,凄厉的声音划过晴空,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手,飞入空中躲开刺杀自己的人。 “哈哈……” 看到梅迦逽停手,虞文大声笑了起来。 “梅迦逽,你现在知道了吧,和哀家斗没什么好处,你还不乖乖就擒,若不然,扔下城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德叔见梅迦逽放弃了反抗,急的大喊,“小姐。” 靳棋德的声音还未落下,又一名梅府的家奴被虞文扔下了城。看着惨死的同伴,德叔终于妥协了,手中的长鞭慢慢的垂下。在虞文的冷笑声中,凤凰带人控制住德叔,龙翼的杀手们则将长剑架了梅迦逽的脖子上。 看着俯首的梅迦逽,虞文笑了,将手中的弓再度拉满,箭尖直对梅迦逽的心窝。 “母后!” 东方闲出手夺下虞文手中弓箭的一瞬间,她身边的龙翼副统领寒玉劲射出三支利剑,速度快得东方潜都来不及反应箭便飞了出去。 “逽儿!” 东方闲大喊一声,本能反应一般的飞身纵入空中去拦截三支箭,情急的一瞬间他求那傻姑娘别真的顾忌城楼上的家奴而不躲开。 劲弓飞箭,速难追。 三支箭两只被梅迦逽用内力震开,还有一只偏了道,射入她的肚腹,鲜血顿时染红白色的衣裳。 “逽儿!” 东方潜亦惊呼,“迦逽!” 东方闲朝梅迦逽飞过去,却不知身后发生了让梅迦逽双目圆睁的一幕。 见梅迦逽中箭,虞文将剩下的四名梅府家奴和梅仁杰一起点了穴道,同时从城楼上扔了下去,她要对梅家,斩草除根,永不留后患。“爹!” 梅仁杰的身子飞出城楼的一刻,梅迦逽整个人的血液直冲头顶,强劲的内力震飞那些押着自己的龙翼女杀手,提气朝梅仁杰飞了过去。 东方闲不知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见梅迦逽飞入空中,担心她的他连忙迎面去拉她。 “逽儿?!” 梅迦逽几乎是用十成的功力将东方闲伸过来的手生生打开,巨大的冲击险些将他甩落,那一瞬,他才发现她的功夫有多深,近乎到了让人恐怖的境地。 无奈,梅迦逽和龙翼杀手打斗本就拉开了和城楼的距离,加之东方闲从中挡了一下,还未等她飞到梅仁杰的身边,年老的身子已落了地,竟是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梅迦逽便去了。 “爹!” 梅迦逽落到梅仁杰的身边,抱起七孔流血的人,撕心裂肺般的喊着。 “爹!” “爹!” 痛苦的喊声直钻人心,连城楼上的众臣都忍不住摇头叹息,敢怒不敢言,太后娘娘实在太过于心狠手辣了,便是真叛党也不该如此啊,总得按章法办事,让人死得心服口服才不落人诟言。 东方潜实在忍不住,从城楼上跃下,落到梅迦逽的身边,眉头紧蹙。 要如何告诉你,我的心,亦痛彻心扉。 “迦逽……” 听到东方潜的声音,梅迦逽收住眼泪,用手砍断箭身,抱着梅仁杰的身体忽然拔地而起,直入高空,飞上城楼。 原本要赶到梅迦逽身边的东方闲顿觉不好,大声的叫道:“逽儿,不要!” 梅迦逽飞上城楼,单手抱着梅仁杰,另一只手飞舞长绸,将虞文身边的侍卫和众臣全部打开,不同于之前和龙翼女杀手的打斗,她只是打晕他们,这一次,她像是杀红眼的女魔,眼中的恨意让她出手毫不留情,柔软的绸缎仿佛是一把利刃,一刀封喉,不给人眨眼的功夫。 感觉到梅迦逽滔天恨意的虞文开始害怕了,不停的朝后退,见到东方闲和东方潜飞上城楼,如见救星,大声喊着他们。 “闲儿,潜儿,快救母后。” 梅迦逽长带如蛇舞,缠住虞文的腰肢,在东方闲和东方潜出手前一瞬将她拖到自己的跟前,对着准备冲过来的东方闲和东方潜大声喝道:“站住!” 东方闲和东方潜站在丈余外,看着对他们已无半点情谊的梅迦逽,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了。 梅迦逽只手掐住虞文的脖子,一点点的加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见虞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东方闲急道:“逽儿!” 梅迦逽转头看着东方闲,一字一字道:“东方闲,你我情缘,今日断绝。” 咔嚓一声,虞文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母后!” 放开虞文后,梅迦逽抱起自己的父亲,飞入空中。地上,德叔驾着马车追随其后。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母后!” “母后!” - 三个月后。 炎夏已过,入了深秋。 在东凌西边境的一座深山中,梅迦逽站在四块墓碑前,静静的,任秋风扫过她清瘦的身子,吹起身后的长发。 三个月前,她将梅仁杰和梅天骁带到这里安葬,随后把她母亲和梅娉婷的坟墓也搬了过来,一家人在一起,不再分开。在三个月中,她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找涅槃。帝京城外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不想涅槃担心她,可是让她不解的是,她找不到涅槃,也找不到姑苏默。从西楚查来的消息称,姑苏默三个月前就离奇失踪,不见踪影。莫非,他们俩人远走高飞,远离世事了吗? 夜幕将临,梅迦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轻声道:“你陪我一天了,还不打算现身吗?” 过了会儿,一个男声轻笑。 “呵……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袭青衣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从树上飞了下来,站到梅迦逽的身后。 “不!” 梅迦逽看着眼前的亲人,她累了,太累了,这三个月,她把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回望了一遍,发现所有的快乐都停止在十四岁那年。之后的七年,苦不堪言。现在,她竟找不到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 “要不,你随我去南罗吧。” 南罗,西南边陲小国,以奇门怪道纵蛊之术而闻名天下。 梅迦逽转身,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如果我猜的不错,当初在东凌官道上用肺音功拦截我和祁邙关用蛊虫攻击我军的人,就是你吧。” “哈哈,正是在下。” 青衣男子看着梅迦逽,笑道:“当初你用箫声破了我的音功,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心纯而音粹,恐怕没人知道,实质是你的内功十分了得吧。”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屡次为难我?” “呵呵,无冤无仇不代表就不能有交集,不是吗?”男子的声音轻而润,“素问天下第一奇女梅迦逽非同一般,我不过是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再说,我们还有一个赌约,不是吗?” 他们曾赌,如果她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他便护梅家上下的安全。 梅迦逽转身看着梅仁杰的墓碑,声含无尽的悲伤。 “我输了。” 一入人世,无人可按自己所想生活。修身,修性,修心,凡此种种经历,都不过是这一轮回里的磨练,躲不过逃不掉。 “想知道他的情况吗?” “不必了。” 男子笑,“真不想随我去南罗?” 梅迦逽不再言语,转身朝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梅迦逽,若你哪年哪日想出门走走,到南罗来。我叫,星辰。” 梅迦逽默然,心中却已知他的身份了。星辰,南罗国最富传奇色彩的国师,脾气十分怪异,纵蛊之术出神入化,传闻世间无人见过他的容颜,有传丑陋之极的,亦有人说他美如神祇。 星辰,我想,我今生应该没有机会去南罗国找你了。十日后。 东凌皇宫,乾坤大殿。 文武百官退朝之后,东方闲依旧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殿中,这是他近两月来的习惯。帝京城被围攻一事结束后的一月,他任何官员都不见,连东方潜都没见一面,朝中事务交由东方潜打理,把自己关在太极宫里,直到汉中发生严重的蝗灾才恢复理政。 可谁都看出来了,嘉德帝再不是之前的那个帝王了,爱民虽如子,可似乎少了一丝血肉的感觉,不再有表情变化,终日面冷心静。众人皆明白,梅迦逽和虞文是他心头永远的无解之痛。 一阵淡淡的幽香吹过,站在东方闲身边的重洄忽然惊恐的看着大殿门口朝里走的身影。 “皇……皇……皇上……” 重洄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一步步走近他们的女子,翠绿的衣裳,不似深秋的萧索,带着一股春天的清新气息,与时节之色一点都不合,却是配得她的绝色容颜。 东方闲慢慢回神,眼中一丝波澜划过,速又恢复到木然。 梅迦逽站在殿中,看着消瘦的东方闲,三个月又十天,他们分开百日了,也恨彼此百日了。这百日,让他们终得勇气相对了。 东方闲慢慢的从龙椅上站起来,这百日,他没有下令追捕她,不是不恨,不是不怨,而是不知道要怎么恨怎么怨,发生在他身上的痛苦同样也压着她,因为感同身受着,他只得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他恨各自的命,为何如此不得善。 “还想知道吗?”梅迦逽轻声问。 久久的,东方闲才说出一句话,“你愿意说吗?” “梅幻儿。幻儿,幻字,空虚,不真实之意。梅家五女,梅幻儿,在她出生不久后就死了。她的字,是我母亲取的。所谓她去仙霞山静养,不过都是欺瞒世人的幌子。梅幻儿这个人,一直都不存在,世人看到的梅幻儿,都是我。” 退朝后又会乾坤殿找东方闲的东方潜在门口听到了梅迦逽的话,心中不免了然,难怪北齐代善公主来东凌时的宴席上不见迦逽,原来她和梅幻儿是同一人,那会梅幻儿击退代善公主的功夫让不少人惊叹,只是谁人都没想到,面纱下面竟是一张平日里熟悉的脸。 “不过,我的功夫不是仙霞山静安师太教的。我娘有一师傅,也曾有一师姐。师伯学武,我娘学制毒。后来我娘的师傅见她对武学领会能力不低,教了她不少功夫,师伯心存嫉妒,和我娘打了一场之后离开了师门,决心靠自己的本事变成武林高手。我娘师傅死前把她八十年的修为都传给了我娘,而我娘,在她离开时把她的毕生功力都传给了我,还留下了满屋的制毒之书。世间传说我娘生我难产而死,并非那样,而是在我六岁的时候因为试毒配不出解药才离开的。”梅迦逽的声音在大殿里轻轻的回响,“我娘传给我的功力,百年二十有余,加之我从小就习武,这普天之下,我若称第二,恐无人敢言第一吧。” “你骗朕,骗的好苦啊!” 第一次,东方闲在梅迦逽的面前自称‘朕’。 一个字,断了情,止了意。 梅迦逽面色平静,娓娓而道,“嘉德帝,对我,你就真没一点愧疚吗?” 看着东方闲的眼睛,梅迦逽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复明的?”梅迦逽淡淡一笑,“我告诉你,我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瞎过!” 如一道霹雳劈在头顶,殿内的东方闲和殿外的东方潜都惊到了。 “我娘留下的制毒之书,我无一不熟。市井之人传我杀戮太多被天罚,真是那样吗?嘉德帝,你下的那些致我眼瞎的毒对我来说,根本不足畏惧。” 重洄和东方潜顿时诧异,东方潜甚至都跑进了大殿,什么?!他竟下毒想迦逽眼瞎?! 东方闲心尖猛然一扯,看着梅迦逽,“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是!我知道。我知道贞康帝忌惮我越来越厉害的领兵能力,也知道他害怕我的名望越来越高,怕有一天我功高盖主,让你亲自对我下毒。我还知道,你下毒的时候心软了,毒药的剂量每次都不够。我更加知道,琼清池的池水里你每次都偷偷放了几味药,不让我失明的时候很痛苦。”梅迦逽锁着东方闲的眼睛,“只是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到底几分是心善?几分是为了留下我的命给你夺天下?” “你恨我吗?” 梅迦逽笑着摇摇头,“以前心疼你,理解你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不想再想关于你的一切。” “东方闲,看着我亲手要了你母亲的性命,如若不弥补你,恐你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然。” 忽然之间,东方闲似乎从梅迦逽的眼中读到了一丝什么,刚想说话,腰间藏在腰带里的紫芒软剑忽然被梅迦逽凌空吸出,她强大的内力缠绕在剑身四周,紫色的光芒分射,剑尖直对梅迦逽的心窝飞来。 东方闲惊恐的飞身扑向梅迦逽。 “逽儿不要!” 软剑刺穿梅迦逽心脏的一刻,她的身周被一波七彩光芒围绕,翠绿的身姿慢慢升到空中,紫色的软剑变得异常绵软,像一条长蛇般的向她的手足两端缠绕,越收越紧。 东方闲几次想靠近都被光芒挡了回来。 梅迦逽的声音空灵婉转,像是越飘越远的天音。 “小七,我不悔,爱过你!” 一道绿光忽然从梅迦逽的身体里破开四散,刺得殿中之人不得不闭眼,待众人睁开眼时,梅迦逽的身体已经不见了,一张近似透明的浅绿色绢帛慢慢的飘落。 东方闲张开手,接住飘下的锦绢,绢头赫然写着三个字。 璇玑图! “逽儿!” - 世间传,得梅迦逽或璇玑图者便可得天下,并非虚言。 只是无人知晓,梅迦逽或璇玑图,永远只能得其一而不可兼得。梅迦逽心语: 小七,原谅我。 我累了,太累太累了,累得已经没法撑下去了,疲惫的无法与你共看着世间繁华。 不是不知道只要我们活着,心中总有一份牵挂;不是不知道你的心里,依旧有我的位置;原以为我能在经历沧海桑田之后,仍然可伴你身边看潮起潮落。只是,我终究高估了自己。 只为那惊鸿一眼, 和你承浮世万重难, 那一年那一眼,早已不知是缘还是劫。 清冷月画出无悔的流年, 倾国倾城的容颜, 坚定不移的深情, 抵不过你心中的九州天下, 喝千杯,醉不眠,你说你只醉月光。 皓月雪,深藏我与你的画面, 离别后,盼相逢,金戈铁马为谁踏, 笑无言,千帆过尽再难回头, 舞长袖,飘长袂,心心颤颤为谁疼。 泪湿巾,等在下一个奈何桥。 挥别后,不思念,陌路绵绵绕轻袖, 纹棂窗,愁断心肠亦不觉, 离人颜,飞梦中,素手相执泪丝弦, 世无常,等在下一个三生石。 影成对,等在下一个忘川路。 - 蓬莱仙岛,春日晴好。 留书相约,紫藤花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抛却累世烦恼。 思君切切,音讯杳。 春色年年,催人老。 不畏红尘,路迢迢。 却难相认,咫尺天遥。 残生好比,花事了。 携手相依,向晚照。 犹记多情,湖畔琴声绕。 佳人舞罢。 一笑。 ****************************************************************************** 数年后,乱世四国,百川归一,名:大逽国。 大逽朝皇家墓园内。 换下龙袍一袭月白锦服的东方闲挥手退了所有的随从,慢慢走到一座高大的白玉墓碑前,背靠着墓碑坐了下去。 轻叹一记。 随后,东方闲从腰间抽出一直随腰而缠的软剑,指尖细细的抚摸着剑身,剑柄的端面上,因为光线的折射清晰可见两个字。 扶苏。 东方闲头靠着墓碑,嘴角慢慢的翘起。 逽儿,我告诉你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吧。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母后、林诗乐或者复仇才急不可待的登基为帝。没有人知道,包括东方潜,我登基是因为——有个女子在战场上做了我的女人,我怕她肚中会有我的骨肉,未婚先有孕,为了保她一世英名,我不得不谋划一个名正言顺的家给她! 逽儿,你若知道看着她被世人指责杀戮太多遭天谴时我又多心痛,就会明白我有多不忍世人再对她苛责唾弃一分一毫。她是我心中,这世上最干净最美好的女子。 她,是我宁可背负一生弑兄夺权之骂名也想保护好的女子。 为她,不当活佛。我,心甘情愿。 ****************************************************************************** 东方闲心语: 逽儿,若累了,便先歇息吧。我们两人的世间修为,我一人承担便可。 来世,我不为皇子,你不是将军,执手相看,终不厌。 焚香操琴,悠然如画江山。 只羡鸳鸯不羡仙。 曾言,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年少不懂真滋味,这才恍觉,锥心刺骨。 华赏里, 你闲看一世淡泊虚名, 乱世雄, 覆你今世善缘, 藏戏谑, 无泪挥遒斯人疼。 美人恩, 疏离多情少年, 不宣相思泪,不抵世间情, 剑舞花海, 春秋花谁一生来牵挂。 仗剑,风花雪月烟雨泪, 风舞斗权破苍穹, 九州,承我三生的百媚, 万载,承你三世的不醉。 惜往初, 寻花望水情似倦, 绝色戈,, 踏九华君临天下。 琴弦尽, 拨九天爱已无言, 芊芊痴, 相濡以沫梦不尽, 烟云蔽目,千场不回头的殇。 执心,曾经沧海难为水, 偏爱逽颜,除却巫山不是云。 ****************************************************************************** 《后记》 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 何依菲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房顶,咦?府里什么时候有白色的顶了?突然的,耳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女声。 “啊!醒了,她醒了。” “医生,病人醒了!” 看着没一会便站到面前的穿着白色大褂的现代医生,何依菲久久不能适应,军中郎中不是这副打扮啊? “通知病人家属了吗?” “刚给他们打电话了,正赶过来呢。” 医生点头,“好,现在给她做身体检查。” “好的。” 何依菲看清男人的脸,惊呼,“姑苏默?!” 白色大褂的男医生看着何依菲,温和一笑,“看来真是好了,喊我的名字中气这么足。” 何依菲倏地从床上坐起来,OH,MY-GOD!她穿越回来了! 难道,姑苏默也穿过来了?! - 后来,一个星期之后,何依菲出院了,距离她出事昏迷已经过去了两年。 再后来,十八岁的何依菲上了大学,并且和身为男医生的姑苏默成功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再后来,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何依菲参加了工作,在一次搬家的过程中,从一堆旧书中掉下一本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的书。 何依菲捡起书,刚想扔到箱子里,被泛黄的书页里一个名字吸引住了。 梅迦逽! 迦逽?! 何依菲飞快的翻着书,一页一页的看着,不知不觉总挨着箱子坐下…… 【姑苏默救了涅槃,带着她一路朝西楚赶,却不想,在祁邙关的时候,两人遇到一场格外骇人的电闪雷鸣,强光过后,两人在平原上消失不见。有人说,他们被电雷劈得尸骨无存。这一说法,无从考证。】 【考古人员进入这个野史上记载唯一没有立后的帝王之墓。除了意外帝王墓的宏伟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在墓心放置棺材的地方,雕龙的帝棺并不只有一个,还有一个规格和帝棺一模一样的棺冢。后来,考古学家在不损伤文物的前提下打开了棺盖,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棺里并没有保存完整的古人,也没有人体骨架。一棺里放着一把泛着紫光的软剑,名:璇玑剑。一棺里放着一卷透着绿光的绢轴,名:璇玑图。】【有科考人员发现,两个棺盖的里侧分别刻了一句诗,连起来读便是:一身功名不过三尺尘沙,权倾天下何若相守天涯。】 一身功名不过三尺尘沙,权倾天下何若相守天涯。 看到书的最后一句话,何依菲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迦逽,你终于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一诺倾情:第一美人》全书完--------------------------- ps: 1,中国历史上却有一位帝王,终生未立后,他便是——秦始皇嬴政; 2,璇玑图,确实存在,但不是兵法宝图。而是前秦苻坚时,一女诗人作的诗。她名:苏蕙,字若兰,武功人,苏道质第三女。 璇玑图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异常绝妙,广为流传,她为寻回真爱所作的故事也流传至今。 【以上两点,请读者朋友们多加包涵,切勿对号入座。谢谢。《一诺倾情:第一美人》纯属架空小说,不具科考价值。】 格子: 感激的话语在《疼你,是我最想做的事》和《宠你一辈子》那里说的太多太多了,到今日,我知道,太多的朋友包涵支持着有各种缺点的我,真的非常——谢谢! 满心的话,化做沉沉的两个字。 谢谢! 我是格子,我依旧在沉淀的路上…… 本书由【苏梓谕】为你整理制做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