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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好多年,一夜回到奋斗前。这就是佟如章这么多年来的真实写照,回到家中,他将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就在家里人都觉得他要自此心灰,退隐官场的时候,他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六年前他可以凭借女儿再入朝堂,那么六年后,他一样可以,雍正爷是皇帝,乾隆爷也是皇帝呀,反正佟家是正宗镶黄旗,无论从门风还是家世背景,谁敢说他们家出去的女儿不够格选秀,那他就敢一鞋板儿抽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可在府里看来看去,佟如章发现适合婚配的女儿也就只有十一岁的佟婉柔,看着被自己养的粉雕玉琢的女儿,佟如章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但只要一想到女儿入宫了,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顺带还可以带旺家族,心里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请人入府对佟婉柔一番言传身教,磨刀霍霍,就等一年后新皇选秀了。   可是,咱们这乾隆爷上来就打的是雍正爷玩儿剩下的旗号,以勤俭治国,乾隆三年,由内务府发出一道圣旨,说是选秀之事劳民伤财,他即位之初,不愿耗费国库,再加上原本在做亲王的时候,他就有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和格格若干,一句话简言之,那就是——暂时够用了。   得,天下最大的主子都发话儿了,各家就算有再大的心,再好的人,也都得歇了去,一时间,京城里就掀起了一股嫁女热潮。   佟如章一开始还有些不死心,仗着佟婉柔年纪还小,就把她在家里留了几年,可是,乾隆爷那儿却丝毫不提选秀的事儿,如今,佟婉柔也十五岁了,佟如章的心才渐渐的慌了起来,各处给她物色起人家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坑,球暖,球包养~~~~~   第2章 佟家小姐   佟婉柔跟着母亲乌氏身后行走,梳着旗头姿容端正,五官极其清灵,虽然容貌带着浓浓的稚气,但倾城之色却已初现端倪,只见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大袖旗袍,不过分华丽,不过分素净,带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花朵张扬,却又不失大家闺秀该有的蕴意,步履优雅,小心翼翼的迈着每一个步子。   “今年的‘见宫’之所以带你,也是想让你长长见识,但你与太妃多年未见,切不可表露太多,宫中人多口杂,行差踏错一步,都会叫人落下话柄,知道吗?”乌氏不是命妇,并无品级,所以身上没有珠链和指套,只得穿一身青色大褂,袖口领口饰有云纹,看起来虽不贵重,但却也不失端庄。   “知道了。”佟婉柔目不斜视的回答了她娘的警戒之言,声若黄莺出谷。   ‘见宫’是后宫中的女人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见到自己亲属的日子,佟婉柔的姐姐佟玉柔雍正七年入宫做了先帝的贵人,先帝驾崩之后,后宫妃子皆升一品,佟玉柔的佟贵人就变成了佟太妃。   佟婉柔记得大姐今年也不过二十又二的青春年华,却注定要在这金丝牢笼的后宫之中渡过,当真与坐牢无甚分别。可是她知道,自家的爹娘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始终觉得姐姐这样子生活,才能体现出家族荣耀。   可是,佟婉柔却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可怕至极,只是想象就令她觉得惧怕不已。   见宫的时间极短,乌氏给掌事嬷嬷塞了好些银子也没能与佟婉柔的大姐多说几句话,就是寥寥的问了问近况与身体,管事的嬷嬷就来委婉的请她们回去了,因为今日前来见宫之人实在太多。   乌氏几乎是仓皇的对一身素服的佟玉柔说:“给你准备了些东西,都置放在内务府,过后他们会给你送来。”   佟玉柔并无太大的情绪,只是轻轻点点头,便在管事嬷嬷的指引下,转身离开了。佟婉柔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中难过极了。   出宫的路上,乌氏又在拿佟玉柔的事情对佟婉柔说教,佟婉柔静静的观看四周的风景,对乌氏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娘说来说去就是说她的命不好,出落的正好的年华,却碰上了皇上不选秀,否则也能像她姐姐那般,入宫享福云云。   出了东华门,她们正要坐上安平公府的马车,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只见一个仆役气喘吁吁的向她们跑来,恭敬的说:   “夫人请留步,我家夫人和侧夫人在后头,她们想与您一同回程。”   乌氏认得这奴才是谁,富察家的家丁穿的衣服都比其他大家穿的要华丽些,他口中的夫人,便是瓜尔佳氏,从前与她一同听过戏,因着两人都是世家正夫人,所以关系也算是亲近的。   乌氏便立于车驾前等了一会儿,只见一身华丽旗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瓜尔佳氏走来便牵起乌氏的手,两人互相行了个平礼,乌氏率先客气道:   “夫人今日所为何来?”   瓜尔佳氏随意的指了指身旁的一身素雅衣衫的侧夫人李氏,语带不屑的说道:   “还不是随同见宫来了。”   乌氏这才想起来,富察家好像有个庶出的女儿嫁给当时还是皇四子的乾隆爷做了格格,如今也是跟着入宫做了贵人,瓜尔佳氏定是陪同侧夫人前来见宫的。   两个大家夫人眼神一番交流之后,便明白对方意思,只见瓜尔佳氏的目光在静立一旁的佟婉柔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才别有意味的拉着乌氏的手,去到一旁说悄悄话了。   佟婉柔看了看她们贴耳交流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正准备低下头数衣服上的珠子玩儿,却突然看见从旁边送来一只干净的罗帕,帕子上盛着几颗沾着糖霜的蜜饯,看起来很是诱人。   佟婉柔抬头看了看帕子的主人——富察家的侧夫人正一脸笑意看着她,那双慈爱的眸子可比那正夫人要和善多了,只听李氏对她说道:   “这都晌午过半了,饿了吧。”   佟婉柔咬了咬唇,想起娘亲吩咐她,大家闺秀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仪态,可是,李氏的笑容实在太温柔了,以至于佟婉柔根本架不住她的柔情攻势,不知不觉的就点了点头。   “吃两颗吧,都是福山居的。”   福山居的瓜果蜜饯是京城一绝,京里的姑娘们没事儿总爱去买些回去当零嘴吃,佟婉柔也是经常叫伺候的丫鬟喜宝去偷偷买了回来藏在枕头底下,夜里偷着吃。   李氏盛意拳拳,佟婉柔便也不再拒绝,拿了一颗,便对李氏福下身子行礼:   “多谢夫人。”   道完谢,佟婉柔便也不再客气,将蜜饯送入口中,只觉得酸甜爽口,果真好吃极了,暗自记下那蜜饯的模样,下回好让喜宝去买。   李氏将那罗帕都放入了佟婉柔手中,赞赏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佟婉柔,温和的问:   “小姐是佟佳家的几小姐?”   佟婉柔听她询问自身,便温柔婉约的回道:“回夫人,我在家排行第六。”   李氏点头:“哦,原来是六小姐,可许配人家了?”   佟婉柔的脸微微泛红,浅浅一笑过后便摇了摇头,李氏见状,眸光中露出惊喜,又用欣赏的目光,将她上下都又看了看,这才撤了目光。   “六小姐,性格温良,姿容端庄秀丽,定能找户好人家。”   佟婉柔云英未嫁,乍听李氏之言,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也知李氏并无恶意,便温婉的对李氏又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   “谢夫人吉言。”   见佟婉柔落落大方,李氏看她的目光就越发喜爱了,正要再问些什么,那边厢,乌氏和瓜尔佳氏就已经回来了,两人仿佛敲定了什么事般,行过平礼,眼神再一次相交,然后才各自坐回了座驾,出宫去了。   马车上,乌氏看见佟婉柔手中捏着的帕子,不禁问道:   “先前我见你和那李氏在说话,都说什么了?”   佟婉柔正在发呆,听母亲问话,便正襟危坐,回答道:“没说什么。”   乌氏见女儿盯着手中的帕子看,里面鼓鼓团团,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就算说了什么,你也最好赶快忘掉,她不过是个汉人,还是个侧室,这种女人,心眼儿多着呢。”   佟婉柔低头坐着,想起李氏先前温柔如水的模样,不禁替她说话道:“可是,女儿觉得那李氏不像是坏人。”   最起码看上去比那正夫人瓜尔佳氏和善多了。而这句话,佟婉柔并未敢说出来。   乌氏对于女儿的回嘴辩护有些反感,蹙眉冷道:“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吗?”   佟婉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乌氏打断:   “好了,别说了。记着额娘的话,下回不许再与她搭话。”见佟婉柔一如既往的低下了头,乌氏才放心的又道:“对了,下个月皇家举办西郊围猎,也邀请了各世家子弟,我去与你爹磨一磨,让他带你哥哥和你一起去,回家后,让你哥哥再教教你骑射,可不能在驾前失仪。”   佟婉柔对乌氏瞪着两只大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西郊……围,围猎?额娘,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   富察家的东厢院中,颀长的少年正在院子里洗马,像是刚刚抽条长个,傅恒看起来有些瘦弱,个头倒是挺高,穿着一身青色劲装,将一双长腿显露无疑。只见他五官出奇的俊美,就连认真洗马的样子都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李氏在屋里换了常服,走出屋外,看到自家儿子正在洗马,便喊了一声:   “恒儿,过来一下。”   李氏说完,还对儿子招了招手,自己便转身进屋了。   傅恒放下马刷子,接过小厮手里的干净毛巾,将湿漉漉的手臂擦了擦,走入屋内,便见李氏对他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然后招手让他过去她身边坐下。   坐下后,李氏便抓着他的手问道:   “上回你说你有了喜爱的姑娘,她是哪家的小姐来着?”   傅恒不解母亲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失神,站起来就要走,却被李氏先发制人拉住了,傅恒无奈:   “我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是嫡女,我是庶子,身份摆在那儿,光喜欢有什么用啊?”   李氏突然笑嘻嘻的对傅恒说道:“是不是佟家的六小姐?”   李氏知道自家儿子的意思,京城各大世家间自然是有规则的,虽然没有谁定下规矩,说嫡女一定不能嫁庶子,嫡子一定不能娶庶女为正妻,但这却是人人心照不宣的事,若是谁家打破这个规则,那定会遭人非议,嫡家那方会觉得吃亏,庶家那方则会觉得嫡家轻贱,这样的两家,即使勉强结合,最终两家也是不欢而散的。   原本李氏也担心这个,但是,自从她见过那姑娘之后,却不那么认为了。那位小姐不似一般世家女那般轻狂势力,对她这个侧夫人也是礼敬有加,为人落落大方,并不因她的身份而不愿相交,性格淳朴,单纯的很,与她儿子想太多的性格正好互补。   傅恒听母亲提起那姑娘,面上一红,却也没有否认:“您知道还问我作甚?”   “为娘也见过那位小姐,是个敦厚守礼的。”李氏对于儿子的眼光还是很放心的。   傅恒听母亲这般说心上人,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两人身份的鸿沟,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李氏见儿子这般,不禁笑道:“我只想问,你想不想娶那位小姐?不管身份问题,你想是不想?”   傅恒几乎是没有犹豫,就郑重的点头:“想!当然想!做梦都想!”   李氏点点头,有儿子这句话她也就放心了。在他耳旁说了一些话,傅恒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这个温柔的女人,似乎不似他想象中那般柔弱。   “可记下了,这回的西郊围猎是你唯一一次表现的机会,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也要办成这事儿。”李氏态度坚定的对儿子又道:“你阿玛那里,自有我来说,只要我开口,想必你阿玛也会答应的。千万别让傅新抢了头筹,咱们既然做了,就要将事情做好,旁的东西我不与他们争也就罢了,可这儿媳我不能不争。”   李氏的话在傅恒耳旁回绕,他想了想后,才郑重的点点头,应承了母亲:“是。”   娘亲说得对,旁的东西他不会去争,但是心爱的女人,他不管怎么样,都要放手一搏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看了请多多留言哟,好让花叔可以知道哪里不足。谢谢大家。   第3章 围场相遇   佟婉柔回家之后才从她哥哥佟幼卿那里听说了,自家额娘为啥要让自己去参加西郊围猎了。   “所以呀,额娘像是铁了心要把你嫁去富察家了。傅新那小子我见过,虽然有两房侍妾,但是正妻却是没有的,妹妹你是佟佳氏的嫡女,这正妻的位置定是非你莫属的。”   佟婉柔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骑射服,坐在马背上,因为她还不怎么敢骑,所以,佟幼卿便一路替她牵着马头。   听了哥哥的话,佟婉柔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摸了摸不算顺滑的马鬃,佟幼卿与佟婉柔岁数只相差两岁,两人一起长大,感情是佟家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好的,见佟婉柔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佟幼卿不禁问道:   “怎么了?不愿嫁去富察家?”   佟婉柔也只有面对这个哥哥的时候,会流露出一些心中真正的想法,只见她清幽幽叹了口气,轻蹙娥眉的姿态与她稚嫩的外表形成反差,却已足够动人心弦。   “不是不愿,反正我是没有选择权利的。阿玛和额娘让我嫁去哪里,我就只好嫁去哪里了。”佟婉柔轻声细语的说道,她轻柔的声音夹杂在风中,显得更加轻盈。   佟幼卿将马头勒住,又下至上看着佟婉柔长发飘动,宛若仙人,可以想见多年之后的绝色倾城。   “怎的说的这般可怜,阿玛和额娘也是想让你嫁个好人家,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家,富察家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他家六公子也是嫡出,身份上绝不会辱没咱们家。”   “……”   佟婉柔低头看了看佟幼卿,涌到嘴边的话终是没说出来,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放在青草幽幽的前方。   跟哥哥说这些,无非就是对牛弹琴,他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思,就好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满洲的女儿就一定得精于骑射是一样的。她好像天生就没有骑射的天分,学了几年的功夫,她还是不太能够独自骑在马背上策马行走。   “你别想太多了,西郊围猎场上的事儿,想必额娘和富察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去与傅新露个面,你们的事儿估计就能定下来了,哥哥我可等着喝你们喜酒啊。”   “……”   佟婉柔没再开口说话,佟幼卿又嘱咐了她几句马背上的奔走要诀,然后两人才仆役追随着回到了府中。   ***   围猎当日,佟婉柔早早便被嬷嬷们叫起,像个傀儡般被按坐在梳妆台前,嬷嬷们在她脑袋上折腾了好久,才给她折腾完一款不那么华丽却足够端庄的双头把,然后又开始给她上妆。   乌氏叫人捧进来十几套衣装,全是按照她的尺寸做出来的新衫,画完妆后,佟婉柔又被她们拉起了身,比划搭配的衣衫,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身边的人忙忙碌碌替她打扮。   最终试下来,佟婉柔最喜欢的是一件白底蓝花的素雅短装,可是乌氏却叫她穿那套看起来一点都不低调的粉色缀纱样的衫子,那件衣服看起来美则美矣,可穿上却总感觉自己像一只花蝴蝶,太招眼了。   足足忙了近两个时辰,佟婉柔才被特赦出房,佟幼卿在院子里已经等了好长时间,原想跟娘亲和妹妹嘀咕两句,可在看见佟婉柔打扮后的样子,却又忘记了,围在她身旁转了好几圈,啧啧的说道:   “哎呀呀呀,我的妹妹一打扮,那可是连天仙都比不上啊。好看,真好看。”   佟婉柔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乌氏却在儿子身上敲了一记,说道:“跟妹妹说话,怎可没个正形。”   佟幼卿被娘亲训骂惯了,这些小言语的埋怨哪儿能警示到他呀,只听他又接着说道:   “额娘,孩儿说的是真的。就妹妹这出身,这姿色,怎么看都像是做娘娘的命啊,说不得入了宫,还能做皇后呢,到时候……”   乌氏听儿子越说越离谱,虽然她心中也是这么认为,但是,这毕竟不是能够敞开来说的话,当即便对儿子递去一记瞪眼,低声警告道:   “休得胡言,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佟幼卿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乌氏见他住嘴,这才转身又替小女儿整理了一番根本就不乱的衣衫,见她清纯可爱的模样,乌氏忍不住也开口说了一句:   “唉,你呀,就是命不好。也罢,做娘娘已经跟你无缘了,咱们就把富察家的六公子好好抓在手里,想必也会是一个良人的。”   “……”   佟婉柔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   西郊御林之中,彰显着皇家气象的旌旗风中飘扬,硕大的王帐已然搭建而成,气象恢弘,皇上还未到来,已经有不好官员携带家眷来到,正在一班内务府的内监那儿登记入册。   如章一入了场,就被同僚喊了过去,嘱咐佟幼卿带好妹妹,不要乱跑,可是佟幼卿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虽说肩负着带好妹妹这项任务,但是入眼的新奇早让他心痒难耐,将佟婉柔带到边上,就对她说:   “妹妹,你在这里等我,哥哥我先去前面探一探路,待会儿就回来接你啊。”   说完,不等佟婉柔开口,就撒了马缰,飞也似的窜入了人群。   “哎,哥哥……”   佟婉柔出声喊他的时候,他已经窜到人群中央了,根本没有听见,佟婉柔哭笑不得的看着四周,虽然人山人海,可是她却一个都不认识,就那么被置于马背之上,一动不动,反而惹人注目,大家都在看这个姑娘是怎么了,骑着马,既不走,也不下来,就那么定在那儿。   心中将不负责任的佟幼卿骂了个遍,佟婉柔抓了抓马缰,原想照着他之前说的,夹紧马肚,踢踏向前,可是……却怎么也做不来,心理挣扎了好一会儿后,觉得自己还是先下来吧,牵着马走,似乎比骑着马走要来的安全多了。   鼓起勇气,佟婉柔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左脚上,踩着马镫,扶着马颈,右脚往后一翻,眼看就要成功着陆了,可是,被扶着的马颈忽然一动,她的手失去了撑力,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向后倒去。   佟婉柔闭上双眼,心里倒不是想的一会儿要摔疼,或者丢人丢大了之类的,她现在心里想的,竟然是——身上的衣服脏了的话,回去额娘肯定要骂的……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佟婉柔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人逆着光,看不清容颜,但单是轮廓就已经足够用俊秀来形容了。   佟婉柔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们如今这姿势太奇怪,她左脚还挂在马镫上,整个人向后倒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一时慌乱不已,挣扎着站起了身。   傅恒看着眼前着面如红霞般的女子,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是先前的接触无疑让他的心情很好,对她微笑着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   佟婉柔这下终于看清这人的长相,虽不像一般满族男子那样魁梧结实,但个头很高,骨肉匀称,一张俊脸生的也十分出色,虽然穿着一身满人狩猎服,背上还背着箭篓子,可是配上这一张俊秀的脸庞,让他看起来还是像一个来自江南的翩翩公子。   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放肆的打量一个陌生男子,佟婉柔赶忙收回了目光,对他福了福身子,说道:   “没事,多谢公子。”   傅恒对她温婉一笑,主动牵过她身旁的马缰,落落大方的对她说道:   “小姐想去哪里,我送你去吧。牵马这活儿,横竖不是女孩儿家做的。”   佟婉柔见他盛意诚诚,而自己也确实对马不甚在行,反正今日是围猎,她既然来都来了,还做什么闺阁小姐的姿态呢,当即便点头对这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说道:   “如此便有劳公子了。”   傅恒抓着马缰,走到佟婉柔的另一边,对她爽朗一笑,说道:“咱们就算认识了,都别一口一个小姐公子的了,我叫傅恒。”   佟婉柔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新奇刺激极了,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跟她说过话,他的语气就好像她曾经偷着看的那些坊间小说中行走江湖的侠士般,那样不拘小节,那样光明磊落。   娇美一笑,也不再扭捏,对傅恒说道:   “我叫佟婉柔。”   两人在人群中相视一笑,阳光下的两人一个青春美貌,一个温润无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无声的攒动。   一匹马自他们面前狂奔而过,佟婉柔见傅恒的嘴动了动,却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之后再问,傅恒却但笑不语,不再说了。   马蹄声中,傅恒看着她如画般的娇颜,轻柔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   佟婉柔这个名字,早已在他梦中出现过了无数次。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这是昨天的一章。昨天有事一天都出去了,今天补上。今天还有更哦。   第4章 围猎   两个年轻人走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虽然没说多少话,但眼神却交流了好些回,眼前着前头就是马厩,有宫里专门的伺候内监在马厩前等着给各家拴马。   傅恒刚要把缰绳交到佟婉柔手中,两人还未道别,就听后头传来一阵喊声:   “妹妹,离他远点!”   佟幼卿一路小跑着往他们这里走来,从傅恒手里抢过了缰绳,然后把佟婉柔护在身后,凶神恶煞的看着傅恒,怒气汹汹的说道:   “你个登徒浪子,离我妹妹远点。”   佟婉柔听哥哥这般对傅恒说话,不免觉得冤枉,试图解释:“哥哥,你误会了,他不是……”   佟幼卿认准了傅恒是坏人,丝毫不停佟婉柔的话,而是直接打断了她:“你闭嘴,坏人能写脸上吗?小孩子家家,一边儿待着去。”   傅恒见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颇为无奈,又看了一眼焦急的佟婉柔,对佟幼卿抱拳说道:   “告辞了。”   说完,傅恒便转身走入了人群,佟婉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失落,只见佟幼卿仍旧对着傅恒离去的方向比划拳头,佟婉柔看了心中便有气,没等他转头,就自己往围场中走去。   佟幼卿毫无意义的示威过后,回头一看,妹妹已经不在他身后,抬头找寻了一番,才看到那个窈窕粉嫩的身影,赶忙追了上去,抓住佟婉柔的胳膊,说道:   “妹妹,你干什么呀,哥哥替你赶跑了坏人,你还给我甩脸子看呀?”   佟幼卿一番话虽然说的俏皮,但是在佟婉柔看来却更加生气,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瞪着一双大眼睛,黑幽幽的看着他,佟幼卿被她看的心头生出一股阴森的感觉,不禁头皮发麻。   他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不说话,总是用她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你,盯得你惭愧,盯得你认错,佟幼卿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实话。   “好了,我知道我冤枉他了,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他是谁吗?跟他接触多了可没什么好处。”   佟婉柔听自家哥哥这般说,黑亮的眼睛仍旧没有移位,继续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不管他是谁,反正他不是坏人。”   佟幼卿重重叹了口气,他这个妹妹虽然看起来柔弱温顺,但他却知道,实际上的性格固执的很,只要她认定的事情,旁的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看法。   “他不是坏人,但他要是好人,就不该接近你。”佟幼卿双手抱胸,一脸无奈的说道:“他也姓富察,不过却是庶子,还是一个年纪最小的庶子!”   佟幼卿说完这话之后,佟婉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个嫡庶有别的时代,嫡子和庶子的地位那是云泥之别的,更别提今后的前途变故了。她的阿玛和额娘想让她嫁入富察家,可是,却绝不是想让她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庶子。   见妹妹听了他的话之后陷入沉思,佟幼卿不禁试探的问道:   “妹妹,你在想什么?”   佟婉柔拉回失神,看了一眼佟幼卿,静静的横了他一眼,然后便一声不响的独自走入围场。   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不该冤枉好人,就该晾着他,哼。   ***   佟婉柔发现,自己来这个围猎场做的最多的就是——吃东西。   佟家的坐席被安排在略靠前的位置,毕竟阿玛是安平公,虽无实权,但也算是显贵,虽说满人的女儿多豪迈,但围猎毕竟是男人的战场,跟着父兄一同前来参加的女儿还真是不多。   佟婉柔没有相熟的人,阿玛带着哥哥一路敬酒去任何其他大人去了,又将她落单在坐席上,她实在无聊,就只好吃东西了。   就在她的左后方,有两道热切的目光正盯着她的侧脸看,一个带着审视,一个带着痴迷。   傅新一边喝着宫里的玉酿,一边看着眼前那粉嫩可爱的姑娘,身旁的小厮见他看的入神,不禁问道:   “六爷,那就是佟家的小姐。听说这回是佟家专门送上门来让您先过过目的。”   傅新抬手就在那小厮的后脑处一拍,目光还是没有移开,喝了口醇香的酒后,才抹着嘴说道: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送上门儿,有这么说你女主子的吗?”   小厮虽然挨了打,但却知他们爷没真生他的气,见他收回了满意的目光,他不禁又凑上去溜须拍马道:   “哟,六爷,您这就心疼上了。”   傅新听他打趣,不禁糙糙的挥手示意:“去去去。”   然后,目光又落在佟婉柔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才在心中下了个定论,脸蛋长得不错,身材嘛就差强人意了,看来娶回去后得好好养养才行了。   而另一边,傅恒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过佟婉柔一刻,他当然知道傅新才是佟家希望婚配给她的人,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将属于其他男人,他的怒火就不可抑制,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他的同宗兄弟,他都想要杀了对方,将她藏入房中,不给任何人夺去。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若是以寻常之法求之,必定是惨白而归的,但是,一如娘亲所言,若能善加利用这回的围猎,那说不得他还有一线希望。   因为,历来的围猎规矩就是,无论身份,只要猎得最多的猎物,就有机会向皇上提一个赏赐要求。   虽然不想见她置于赏赐之下,但他已别无他法,只能险而求之。   ***   皇上至晌午时才姗姗来迟,众臣起立接驾。   佟婉柔混在人群中,尽量让自己不惹眼,其他女子若是有机会面见圣颜,怕是削尖了脑袋也会往前头挤,可是佟婉柔却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没有丝毫兴趣。   众臣行礼过后,围猎大会正式开始,由大内总管传达圣旨,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围帐之中,皇上的大意就是,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让各家各展所长,务必全力以赴,最后猎物最多的那个,皇上重重有赏之类的云云。   佟婉柔也没听个真切,但在看到各家派出的勇士之后,眼前不免一亮,傅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骤然被他识破了目光,佟婉柔不禁难为情的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再送去一抹柔情似水的目光。   傅恒心中一动,未免分神,便赶忙收回了目光。   佟幼卿代表佟家出赛,见他双拳紧握,脸色发白,显然是紧张的。   佟婉柔又将目光转向别处,落在一面写着富察的旌旗之上,向后看去,见富察家总共派出两位勇士,一个便是她阿玛和额娘属意的富察府的嫡子傅新,另一个便是傅恒,两人都是代表的富察家,却是各自独立的小队,他们两人背后都跟着相同人数的帮手,一般的大家即便有嫡子与庶子同在的局面,那嫡子的配置肯定会比庶子要好很多,这样看来,或许这个傅恒并不如她哥哥说的那般,在富察府中毫无地位呢。   一声响亮的礼炮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浑厚悠长的长角声,各家勇士纷纷翻身上马,待长角声一停,围帐最南面便开出一块豁口,一时间万马奔腾而出,大有黄河泛滥决堤的气势。   ***   勇士们出去之后,佟婉柔又恢复了先前默默无闻吃东西的状态,忽然从高出走来一个内监,将两盘子罕见的瓜果送到她面前的矮桌上,佟婉柔惊道:   “使不得,公公是否送错人了?”   那内监对佟婉柔公式一笑:“奴才是奉贤贵人的吩咐,给姑娘送来这些的,怎会送错呢。姑娘且慢享用吧。”   “……”   佟婉柔听后,更加不解……贤贵人?听这称呼,像是宫里的娘娘?可宫里的娘娘又怎会给她送来瓜果呢?   扭头看了一眼密闭的王帐,直到她将脖子伸的有些疼了,也没在那块明黄色的步帆上看出什么名堂来。   看着面前的两盘瓜果,佟婉柔心里挣扎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吃了。   等她瓜果吃完,又喝了两杯茶之后,那些围猎的勇士们也全都回来了,他们人还未到,嘹亮的呼喝声就声声传了进来。   等到那些勇士真的入帐之后,佟婉柔明显就嗅到他们身上那些浓浓的血腥味,然后,看他们抛下马背的猎物,不禁吓得捂住了嘴,闭上了眼睛,一点都不敢看那血腥的画面。   负责清点的内监们手脚利落的将猎物分好,记录入册,最后得出结论:   “皇上,猎物最多的是那拉家的大公子那拉铎铎,猎物不管大小,共计二十三件。而猎物最大的是富察家的九公子富察傅恒,他的猎物只有一件,却是一头罕见大黑熊。”   听到那内监说话,人群中不免发出骚动,就连高坐帝台之上的皇上都不免发声:   “黑熊?自圣祖之后,围猎场上还未出现过有人猎下黑熊的,快,抬上来叫朕瞧瞧,让大伙儿也开开眼。”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头被捆住手脚抬上来的大黑熊就这样被送到帝台前,只见皇帝看了直拍手,不顾宫人阻拦,便从帝台上跳了下来,围着黑熊看的啧啧称奇,抬手一挥,说道:   “谁猎下的,站出来,朕重重有赏。”   傅恒惨白着脸色,从人群中走出,看见他的人不难看到他几乎被熊爪挠烂的后背,血肉模糊。   佟婉柔也看到了他背后的伤,不免吓得惊呼出声,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幸好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头大黑熊抓了去,才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5章 左右为难   乾隆爷原以为会出来一个魁梧的勇士,最起码不会像傅恒这般高瘦单薄,略带着些质疑,将他上下扫了一眼,说道:   “原是富察家的,你是傅新啊,还是傅恒啊?”   李荣保在旁正要回答,却见这位年轻的帝王对他抬了抬手,李荣保只好站在一旁,与众人一同等着小儿子开口说话。   “回皇上,草民傅恒。”傅恒紧咬牙关,虽然冷汗涔涔,但他依然咬牙忍住,对乾隆爷单膝下跪,以武将之礼抱拳回道。   乾隆爷听到他的答案后,愣了愣,然后垂下头一边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一边在帝台前踱步,似有若无的目光仿佛看了一眼帝台旁被遮掩起来的王帐,然后才又说道:   “朕知道你。起来说话吧。”   皇上的一番话叫众人摸不着头脑,如何前一刻还在问他是谁,这一刻又说认识他,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傅恒站起身后,便有随行太医过来替他看伤口,乾隆爷特意给他赐了座,让他在一旁坐着说话。   “你这熊猎得甚妙,算是奇功一件,朕记下了,要什么赏赐,说吧!”乾隆爷回到帝台,便对傅恒如是说道。   众臣哗然。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替那拉家说话:   “皇上,老臣以为不妥。本赛前言明,是以猎物最多的为赢,富察公子虽说猎得罕物,但毕竟只有一件,若是将赏赐给了他,那岂不是对那拉公子不公平吗?”说话的是个精神矍铄的白头发老臣,那是哈察总管,礼部尚书,此时由他发言是再合适不过了。   哈察总管的话音刚落,便有朝臣站出来响应:“是啊,皇上。臣也认为此举不妥啊。”   李荣保正在小儿子身边看他的伤势,这时才听见那些人的话,知道他们是欺负傅恒为庶子,若是今天猎得黑熊的是傅新,这帮人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   正要站出去说话,只听乾隆爷大手一挥,又发话了:   “行了,朕意已决,那拉家的赏赐朕也不会少了便是。”   这般说后,众臣的反对之声才渐渐弱了下来,纷纷后退,不敢去看大臣李荣保的眼神,一个个都把头缩了回去。   李荣保在傅恒后脑上轻轻拍了一记,对他比了个‘快去谢恩’的表情,傅恒这才踉跄着步子再次跪在了帝台正前方。   他踏出步子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见阿玛期待的目光,傅恒当然知道,他的阿玛是想让他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求皇上封他个一官半职,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这是一个最好的让自己摆脱庶子身份的机会,可是……   傅恒深吸一口气,脸色极其苍白,故意忽略了背后的疼痛,当机立断的对高高在上的乾隆爷说道:   “皇上,草民想替自己求一门亲事。”   “……”   此言一出,场中鸦雀无声。   李荣保以为小儿子疯了,赶忙走到傅恒身旁,企图为他补救:“启禀皇上,犬子初回面圣,心中自是慌乱,口不择言,他其实是想替自己求一份差事。”   乾隆爷若有所思的坐回了宝座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表情各异的父子,傅恒俊美的脸上满脸倔强坚决,李荣保则双眉上竖,怒不可言。   让自己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乾隆爷似笑非笑的对着傅恒又问道:   “傅恒,你先前是说想求一门亲事,还是想求一份差事?”   李荣保暗自踢了踢傅恒的脚踝,让他别犯糊涂,谁料傅恒只是淡定自若的向前一步,口齿无比清晰的对乾隆爷说道:   “回皇上,草民想替自己求一门亲事!”   乾隆爷一脸果然的神情,不住为傅恒的勇气点头;而李荣保则闭起了双眼,重重叹了口气。   “想求哪一门亲,说来听听。”乾隆爷看着傅恒年轻的俊颜,不免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哪家的亲事,能让这小子不顾生命危险,跑去猎熊,并且果断放弃了一个足以让他摆脱庶子身份的机会。   傅恒不闪不躲,对着乾隆爷坚定说道:   “回皇上,草民想求的便是安平公府六小姐佟佳婉柔。”   “……”   刚刚才平复了心情,坐下来的佟婉柔猛地听见自己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的口中,不免心中一惊,在接受到哥哥佟幼卿递来的询问眼神时,她也无奈的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   佟如章在听到傅恒的话之后,也惊得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指着傅恒,然后又指着自家女儿,愣了好一会儿后,才赶忙走到帝台前,难以置信的将傅恒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才对乾隆爷抱拳说道:   “皇上,老臣六女婉柔虽未婚配,但……”   佟如章的话说了一半,发现说不下去了。原因在于,他与夫人虽然属意富察家的六子,但毕竟还未有婚约,若是直接嫌弃傅恒的庶子身份,可他偏偏也是富察府的人,这样的话,可能会得罪未来的亲家,可是不说的话,他又怕皇上真的答应了傅恒的要求,将他捧在手心的闺女嫁给一个前途未明的庶子。   乾隆爷不是没有看出来佟如章脸上的不情愿,只不过碍于李荣保在场才不敢把话说的太明了,清明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回转一圈后,乾隆爷的心中便有了主意,干脆,将矛头抛给了李荣保说话。   “此事事关两家联姻,朕也不好就这样随意应承,还得问问爱卿意下如何?”   乾隆爷的意思明白的很,就是问李荣保,你小儿子想娶人家姑娘,但是,人家姑娘家明显是想嫁给你另一个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全看你如何取舍了。   李荣保没想到最终的决定权竟然会落在他的手中,一时愣住了,不禁又看了看小儿子和佟如章,傅恒啥也不说,就用那双眼睛盯着李荣保,年轻的眸子里写满了倔强,而另一边,佟如章也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毕竟人家是个嫡女,怎么能委屈她嫁给他们家的庶子呢。   李荣保左右为难,犹豫了好久之后,才下定决心般说道:   “皇上,犬子定是对佟家六小姐情根深种,否则不会使出这般不要命的方法,臣……不敢替他做主,但是,若是六小姐愿意嫁给犬子傅恒的话,那老臣择日便去佟家提亲,礼数方面,自绝不会亏待了六小姐才是。”   话音刚落,佟如章就忍不住了,指着李荣保说道:“李公此言可是将佟佳氏陷入两难了,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是他分明是个……唉,总之此事,我不同意!”   佟如章忍了良久,终于把到了嘴边的‘庶子’两个字给咽了回去,态度十分坚定的拒绝了。   李荣保听他说的如此坚决,心中也不怪他,只对皇上抱了抱拳后,才又退了回去,表示自己不再发言,不再插手,全权交由皇上定夺。   乾隆爷见他们这般,最后还是将问题抛回了他手中,眼见日头过半,若再不解决,怕是接下来他们就要留在西郊举办篝火晚会了。   最后又看了一眼傅恒,然后目光扫了扫人群中,那一袭粉色衣衫的娇柔少女,果真是倾城绝色的雏姿,也难怪傅恒这小子痴心一片了。   当即便也不想为难,一锤定音道:   “好,那此事朕看就这么办吧。儿女婚姻大事,虽说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成行,但也要关乎儿女各自的心思,此事既由傅恒提出,若是六小姐愿意,朕便成全你们,永结白头,若是六小姐不愿意……”乾隆爷若有所思的警告目光看向了傅恒,然后才说道:   “若是六小姐不同意,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朕也不能帮你做这强人所难之事了。”   皇上的话音刚落,佟如章便紧接着开口说道:“我家婉柔肯定不会同意的。”   乾隆爷冷冷瞥了一眼佟如章,然后才对不远处的粉色少女招了招手,佟婉柔被佟幼卿半推着来到了帝台前站好,只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活了十五年,她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窘迫的场景呢,有点刺激,有点为难,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悸动……   “六小姐,你可愿意?”   乾隆爷看着眼前这个不安的纯美少女,就连他都不自觉的降低了嗓音,对她温和的问道。   佟婉柔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她爹佟如章直在后头瞪她,要她赶紧回绝,可是,佟婉柔却是愣在那儿,什么也没说,硬生生的急坏了身边这群大男人。   乾隆爷见她娇羞的实在说不出话,也知道女孩家脸皮薄,要她当众说出愿意还是不愿意,确实为难,便就又开口说道:   “行了,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日之后,你必须要给傅恒一个答案,毕竟人家也是为了你拼了命的。”   “……”   天子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也没话说了,纷纷觉得这个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有些话私下可以说,但是一旦这样光明正大放到台面上的话,顾及太多反而说不出来。   李荣保和佟如章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傅恒和佟婉柔两个当事人只觉得事情好像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了。   傅恒走到佟婉柔面前,并未要求她一定要答应他的要求,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若不愿,大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浅声说完之后,傅恒便弯着身子,被一旁的随行搀扶了回去。   佟婉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他定是担心她回去会遭受家人逼问,因而事先就跟她说了可以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几乎是被佟如章和佟幼卿拉扯了回去的,佟婉柔一路都闷闷不乐,面对父兄的质问,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点击君有点傲娇,大家可以和花叔一起努力,把傲娇的点击君给攻克,把它吊起来,狠狠揍一顿!好不好哇。嘿嘿嘿。   第6章 态度   佟婉柔跟着父兄回到家后,就被他们撇在一旁,看着他们凑做一堆商量对策,而她的额娘乌氏急匆匆赶了过来,父兄再将今日围场上的情况与她说道了一番,乌氏勃然大怒。   “他一个庶子也敢开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乌氏对嫡庶这种事情最是介意,在她的心中,自己的女儿就算入不了宫做娘娘,那最起码也要做大家嫡子的正妻,将来大家嫡子封爵封侯,女儿也是个正式的官夫人,可是一个庶子,前途未卜,他自己明天要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凭什么娶他的女儿?   “是啊,额娘,您是没瞧见那小子,趁我不在还去骚扰妹妹,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得那小子就对妹妹做了什么轻薄之事了。”佟幼卿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庶子,说以说话间有意添油加醋,让乌氏更为光火。   “哼,这件事我绝不同意。咱们佟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养女儿本就是要高嫁的,西厢房的庶女香柔还嫁了个嫡子呢,咱们大房的女儿怎可屈就一个庶子,不行,坚决不行。”   乌氏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一个劲的让佟如章出头去跟富察家说明此事,可是佟如章白日里也是亲身经历此事的,为难的说:   “现在去说什么呀,皇上已经说了,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富察家派人来,再叫婉柔亲口拒绝了不就行了。”   乌氏听后,知道皇命不可违,此时特意去说,倒显得他们佟佳氏沉不住气了,这才点点头:   “也只好如此了。”   他们商量完之后,佟如章和佟幼卿说晚上还有某大人的饭局,便又急急出门去了,乌氏则要去主持晚膳,便叫喜宝先送佟婉柔回房。   佟婉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前所未有沮丧,虽然知道阿玛额娘是为了她好,可是,每回有什么事,哪怕那件事情是关于她的,他们也从来不问她的意思,而是全都一手包办了去,他们始终觉得只要我嫁入高门,今后便能过上好日子,可这过日子的事情,谁又能完全保证呢?   就好像大姐,嫁入宫里,嫁给先帝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过承宠数回,就做了太妃,永生永世都被困在那座金丝牢笼之中;就像侧夫人二娘的女儿谨柔姐姐,以嫡女之礼嫁入了包衣佐领家,可是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她一个正妻却被迫要与妾室争宠,日日活的煎熬。   这些事情虽然她从来没说过,但不代表她不懂这些,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之中,从小便看着额娘与姨娘们周旋,处处为了维持正妻的地位而打压姨娘们,压她们的生计,压庶子庶女的前程,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后要过的也会是这样的日子,佟婉柔就觉得不过也罢,到时候哪怕真是走投无路,她便随便找处庙宇,青灯古佛也就罢了。   可是,若这一切变成那个人的话。   他叫傅恒吧,他对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才让他敢提起那样大的勇气,当众对皇上请婚,为了自己竟然敢与黑熊以命相博,她值得他这样做吗?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他背后的伤怎么样了,也不知要不要紧,如果三天之后,阿玛和额娘要她当众拒绝于他的话……那该怎么办呀?   佟婉柔入了房便打开雕花西窗,坐在窗前看那抹快要沉寂的晚霞,喜宝见她没什么其他吩咐,便对她福了福身便走了出去,替她体贴的关上了房门,张罗晚膳去了。   走出佟婉柔的小院,喜宝被人叫住了,只见乌氏身边的贴身嬷嬷将她叫了去,问道:   “你家小姐可有说些什么?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这嬷嬷跟她打听小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知道是夫人吩咐的,喜宝也习以为常,便回想先前小姐的模样,摇头说道:   “没有,小姐素来不爱说话,倒没说什么,模样也与往常无异。”   只见那嬷嬷这才点点头,由来时的小径穿了回去,喜宝也继续往后厨走去。   ***   瓜尔佳氏将面前的茶水一扫而落,正巧在立在下首的李氏面前摔碎,李氏鼻眼观心,临阵不乱,就那样不偏不倚的站着,就好像摔在她面前的不是茶杯,而是一些看不见的粉尘一般。   “你明知道那孩子是我看上的,却偏偏叫你儿子去围场上抢夺,是何居心?”   瓜尔佳氏年过四十,容貌较为普通,承袭了满人女子骨骼大的身架子,再加上旗头与盆鞋,让她看起来如虎熊般高大,李氏是正宗的江南小女子,骨骼单薄,身纤姿秀,满身都是江南闺秀的清美,虽然瓜尔佳氏是正妻,她只是一个侧室,可是,在瓜尔佳氏面前,她却从未流露惧意。   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让茶水不至于沾湿她的鞋面,李氏磕着眸子,也不吱声,就那么无所谓般的站着,让瓜尔佳氏的怒火一如摔在她面前的茶杯一样,置若罔见。   反正,李氏料定了瓜尔佳氏不敢动手打她,若是打了就更好,她才好有理由去相公那里告状呢。   “三日之后,傅恒不许去佟家。”   瓜尔佳氏当然明白李氏的伎俩,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努力将怒火控制了下去,对她咬牙指挥道。   李氏听了这话,这才抬起了今晚的第一眼,从容不迫的对瓜尔佳氏说道:   “夫人,这恐怕不行,皇上金口玉言,我恒儿是何身份,岂敢违抗圣意?”   瓜尔佳氏听李氏抬出皇上的圣意来压她,不禁大声怒道:   “哼,我让你们三日之后别去,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去丢富察家的脸,你也知道你恒儿是何身份,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嫡女凭什么会嫁给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李氏紧咬着下颚,对瓜尔佳氏的话竭力隐忍,忍了好久之后,才在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保持镇定的说道:   “三日之后,我已替恒儿打点好了聘礼,必须风风光光的前去佟家才不至于辱没了富察家的气派呀。”   “……”   当李氏从瓜尔佳氏的院子出来的时候,双颊红通通的,傅恒苍白着脸色走过去迎她,看见她脸上的伤,说话间就要闯入主院找瓜尔佳氏算账,却被李氏急急拉住。   “糊涂什么?不过几个嘴巴子,死不了人。”   傅恒怒不可遏:“可您就让儿子眼睁睁的看着您被她扇耳刮子无动于衷吗?”   李氏看着傅恒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我与她之间的恨,岂是你闯进去替我回抽她几个耳刮子就可以平复的?我对她的恨大着呢,可娘却不希望你用这种方法替娘出气。”   李氏的话叫傅恒愣住了,然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将此事隐忍了下来,李氏见他如此,不禁又出声安慰道:   “好了,只要能成功娶回媳妇儿,娘这点委屈真不算什么。”   傅恒听李氏提起了这件事,神情不禁有些恍惚,李氏也明白他此刻心中的忐忑,在他受伤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说道:   “世间之事,并不是你十分努力,就会有十分收获,往往你努力了也未必会有收获,但是你要记住,你若不努力,就永远不会有收获。得之你幸,不得你命。知道了?”   “……”   傅恒明白娘亲的意思,看着李氏点了点头,然后李氏便不再耽搁,越过他,急急往东苑走去,傅恒见她脚步急急,不禁追问了一句:   “娘,你去哪里呀!”   “趁着脸还红,我去见一见你阿玛。”李氏头也不回的说道。   “……”   ***   三日之后,傅恒卯时便带着五十抬聘礼守在了佟佳氏门前。苍白着脸色,就那么标枪般站着,一直守到了巳时,宫中也派了人来,他才一起被佟家请入了府。   皇上派了内务府的一个名叫三德子的公公前来,与那公公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张已然写好的圣旨,皇上吩咐了说,若是今日佟家小姐答应了,便将这圣旨赐予两家,算是赐婚,若是佟家小姐不答应,那么圣旨便原样带回宫中。   佟如章为了闺女的事,今日特意没去早朝,在家候着宫里的来人,与那公公说了一番话之后,就要送上大礼,可礼物一拿出来,就被那公公一句‘无功不受禄’给拒绝了去。   佟如章的礼没送出去,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将气撒在站在一旁被他忽略了好久的傅恒身上。   “你怎么还杵在这,我跟你说了,婉柔是绝不会嫁给你的,带着你的东西,走吧。”   佟如章边说边扫了一眼傅恒带来的东西,他还真是实诚,带的竟然就是一些民间嫁娶用的东西,虽然齐全,看得出也算是置办的精细的,可是,他也不想想,他佟家在京城是什么门第,这些东西,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确实是够了,却绝不能娶到他佟家的姑娘!   傅恒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前来公正的三德子公公,只见那公公先是圆滑一笑,然后才对佟如章说道:   “公爷,皇上千叮咛万嘱咐,您拒绝没用,非要小姐亲口说,才管用。还是把小姐请出来说几句,这样奴才也好回宫交差不是。”   “哼哼,我的意思就是我女儿的意思。叫她出来,她也是这么说啊。”佟如章冷哼了两声,就虽随从招手道:“去把小姐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卖萌完毕,请大家给我更加凶猛的爱吧~~~~~~~~   第7章 怒火   佟婉柔一早便在房中等候了,坐在西窗前看花,听见外院有人跑来,听声音像是阿玛身边的长随,她的心莫名一紧,坐直了身子,看向房门。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喜宝便替外院嬷嬷来传话了:   “小姐,老爷请您过去客堂。”   佟婉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自觉的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温婉柔顺,妆容得体,想必会给他留下好的印象。   走出房门后,外头已有两个嬷嬷守着,对佟婉柔行了礼后,便一左一右走在佟婉柔前面引路。   就快走上去客堂的花径时,碰上了等候在门边的乌氏,只见乌氏走过来拉住佟婉柔的手,对她说道:   “别怕,有阿玛跟额娘在。你只需露面对他们说一句‘不愿意’就可以了,额娘已经与富察府的大夫人说好,只要这庶子一回去,大夫人明日便叫六公子前来提亲。这六公子是大夫人的嫡子,明年就要入宫当差了,若是混得好,兴许再来年就能正式步入仕途,前途无量。”   “……”   佟婉柔看着额娘没有说话,乌氏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但一想女儿原就是这不声不响的性格,各种道理也都与她说的分明,应该不至于糊涂才是,便又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然后两人才相携去了客堂。   客堂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佟如章与宫里的公公坐在上首,就傅恒一人站在堂中,先前走来的时候,乌氏便看见院中摆放的五十抬聘礼,不禁暗自冷笑。   走入厅中,傅恒见是乌氏亲自前来,便转身走来,不卑不亢的对乌氏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才将目光扫过佟婉柔,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佟婉柔娇羞的垂下头,傅恒心中却是五味陈杂的。   自去年在桥头遇见她素颜攒花的娇笑模样,他便从此魂牵梦萦,心中再无旁人,他不知道,这世间怎会有女子的笑容能够那般好看,纯洁的不沾染尘世任何微尘。   他的单恋无疑是幸福的,当然也少不了其间的种种苦涩,而他知道,就在今天,无论是他的幸福还是苦涩,都会有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旁人说一千一万遍都不能动摇他分毫,但只要是出自她口,那结果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甘心接受。   乌氏将自己挡在佟婉柔面前,阻断了两人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这个长相端正,却身份低下的年轻男子,将女儿带到了佟如章身旁。   佟如章看了一眼三德子,将手掌捏拳至于唇下,轻咳了一声后,才对佟婉柔说道:   “婉柔,这是宫里的三德子公公,阿玛替你回绝了这无状小子,可公公却想听你亲口说一说,你就告诉公公,愿不愿意嫁呀?”   傅恒听到这话的时候,下颚紧绷,双拳紧捏,只觉得浑身肌肉都没法自由活动了,只是痴痴的看着佟婉柔纤细的美妙身影。   佟婉柔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紧张的场面,不觉也僵直了身子,在阿玛的期待目光,额娘的小声催促下,她才往前走了一小步,对着宫里的三德子公公,口齿清晰的说了一句:   “我愿意嫁的。”   “……”   现场的气氛比之先前还要凝滞,但不过是片刻功夫,乌氏和佟如章彻底傻眼的看着自家女儿,乌氏啼笑皆非的看着女儿,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说道:   “说什么胡话,发烧了吧?”   然后立刻转身对三德子说道:“公公别误会,她自那日围场受了惊吓,回来后一直发烧,到今日也没见好,她,她刚刚还跟我说,她不愿意呢。”   三德子哪会不知佟如章与乌氏的心思,想起他出宫前,他师傅嘱咐的话,三德子眼珠子转了转,便又跳过乌氏,直接对佟婉柔问道:   “小姐,是这样吗?”   佟婉柔不理乌氏快要瞪掉的眼珠子,深吸一口气,对三德子说道:“不是,我没有烧糊涂,我是真的愿意嫁给他的。”   说完,佟婉柔将目光投向了傅恒,只见后者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双墨玉般的黑眸中盛满了怒放的惊喜,那种惊喜像是有着很大的传染性,使得原本紧张的要命的佟婉柔竟也沾染了他的快乐,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佟如章从座椅上猛地站起,指着佟婉柔和傅恒,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要招来府卫,却见三德子快他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一直明黄色的卷轴,高亢的声音喊道:   “佟佳婉柔,富察傅恒接旨……”   ***   一场萦绕在两家多人心中的事终于有了个了结。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   因为是佟婉柔亲自开的口,所以令佟家猝不及防,再加上宫里的三德子公公及时的推波助澜——宣读圣旨,圣旨一读,佟婉柔和傅恒的婚事也就算定下了。佟如章与乌氏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是翻不了话的。   收下了傅恒送来的聘礼,乌氏当场就晕了过去,佟如章也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佟婉柔瞪了好一阵,终是没能说出什么,拂袖就离开了。   佟婉柔独自回到院中,一颗心脏仍旧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她终于敢做了一件反对阿玛与额娘的事儿了,这感觉不要太棒,直到现在她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带着窃喜的心情,看着下人们将五十抬聘礼尽数抬入了她的小院,她心情大好的在聘礼箱之间穿行观看,并不觉得这些东西寒酸,相反,她还觉得,准备这些聘礼的人肯定是用了心思的,只要是她能想到的任何东西,这些聘礼中都齐全的。   正拿着一对可爱的玉兔簪子把玩,佟幼卿便急急从外头走了进来,想必是听说了今日之事,所以脸色并不是很好,将她手中的簪子一抢而过,随手抛入了箱中,用从未有过的凶恶口气对佟婉柔说道:   “你今日发什么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知道那个傅恒在富察家有多没地位吗?你知道他是个庶子吗?我的妹妹竟然要嫁给一个庶子……哈,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对于佟幼卿明显是在宣泄的话,佟婉柔并没有表示太多,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将头垂了下去,佟幼卿见她还是这副模样,不禁继续怒道:   “你知道你将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所有人都会笑你,笑佟佳氏出了一个傻姑娘。”   佟婉柔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拿起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兀自把玩起来,佟幼卿气得简直想摔东西,可是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可以让他摔,并且不用承担后果的东西,于是就忍了。   指着佟婉柔说道:“你这样子,今后有你的苦头吃。”   佟婉柔听了这话,终于抬起了头,直视他的双眼,说道:“不会的。傅恒不会让我吃苦头。”   佟幼卿看着妹妹一脸天真的模样,不禁想仰天大笑:“我的好妹妹,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佟婉柔想了想,美丽的大眼睛眨了两下,然后才对佟幼卿心无芥蒂的说道:“因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   听了妹妹的话,佟幼卿重重的叹了口气:“真心喜欢你……他个庶子的真心,能值几个钱!”见佟婉柔一脸难以苟同的神情,佟幼卿不禁抬出鲜血淋漓的现实对她说道:   “好吧,就算他对你是真心的。可是,他凭什么保护你,他拿什么给你安定的生活?他一个庶子,出去做事人家都会低看他几眼,能找到什么好差事?你在佟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一个庶子给得起你同样的水准吗?”   “……”   也许是佟幼卿的话说的有些重了,让佟婉柔愣了好一会儿,就在佟幼卿开始反省自己,不该吓唬妹妹的时候,佟婉柔又再次开口了。   “就算他给不起,我也想嫁给他。”   “……”   佟幼卿仰天长叹。   得,说了这么多,白说!她这妹妹从小就是个倔脾气,看着温顺的能掐出水,可是一旦是她认定的事,就是撞得头破血流,她也是不会回头的。   佟幼卿奉命前来劝说,无功而返,沮丧的不行,他走之后没多久,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乌氏又杀了过来。   一进来,就掀翻了好几抬聘礼,一路狼藉的来到了佟婉柔面前,有些难以控制的大叫道:   “逆女!我将道理全都说与你听了,可是你还是糊涂了。”   佟婉柔看着满地狼藉,先前窃喜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了,看着像是陷入了疯狂的母亲,佟婉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额娘,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女儿觉得,傅恒很不错,与旁人家的庶子不一样。”   乌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庶子就是庶子,纵然心比天高又有何用?这件事,你糊涂哇。”   知道额娘是在替她心痛惋惜,佟婉柔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为傅恒辩解的话,但也知道此时是不宜说了,她想凑上去给乌氏一个拥抱,可是却被乌氏大力推开,只见乌氏突然脸色更加阴沉的指着她说道:   “横竖这都是你的命!一个好端端的嫡女非要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自甘堕落,就别怪额娘狠心,我不再管你了。你爱嫁给谁,就嫁给谁。今后若是受了气也别回来,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家了。”   “……”   佟婉柔看着乌氏,渐渐的放下了抬起的手臂,然后缓缓的低下了头。   乌氏见她这样,心中简直气得想要爆炸,转身的同时,也留下一句响彻云霄的话在佟婉柔的院子里回荡:   “你尽管嫁去吧。佟佳氏不会以嫡女之礼将你出嫁,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嫁妆,从此你与佟家一刀两断!”   佟婉柔看着盛怒中的母亲离开了她的小院,再看看满院的狼藉,不禁苦笑起来,弯下身子,将被母亲掀翻的聘礼一件一件又拾回了箱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被变相的扫地出门了。求收留哇求收留。   第8章 成亲啦   佟婉柔出嫁的那天,整片天空都是阴阴的,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身上穿的喜服,头上戴的凤冠,全都是宫里赐下的,佟家果真什么都没有替她准备,只有哥哥佟幼卿暗地里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她,大红的喜轿出门的时候,阿玛额娘都没有出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周围的庶姐庶妹们全都用一副看笑话的神情看着她,佟婉柔也不介意,将盖头全然拉下,被宫里派来主礼婚事的嬷嬷送上了花轿。   佟婉柔知道,她的阿玛和额娘这回是真的气疯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中规中矩的,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出格的事情,额娘让干什么,她便干什么,怎么走路,怎么吃饭,怎么说话,没有一件事情是能让她自己做主的。   阿玛与额娘一心想让她嫁入好人家,可是她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嫁一个空有名声却毫无感情的丈夫,这样煎熬一辈子,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虽说嫁给傅恒,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今后的生活就一定会称心如意,但她却相信,傅恒肯定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因为,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真诚的喜欢,并且他有足够的勇气争取一切,不像她,从小什么都不敢争取,一味的听话,这才养成如今这种毫无主见的性格。   喜庆的唢呐声穿街而过,因为是圣旨赐婚,所以,虽然佟家未曾出人祝福,场面却也不至于萧索寒酸。   佟家与富察家都是皇亲国戚,满洲镶黄旗人,住的地方本就离的不远,穿过两三条街后,花轿便停了下来,经由宫中的礼教嬷嬷一番吟唱之后,佟婉柔便被两位伺候的嬷嬷扶下了花轿,佟婉柔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砖石纹理,便知道这里定然不会是富察家的大门,对此她也早已有过心理准备,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   跨过火盆之后,手中便被塞入一根红绸,不一会儿,便感觉红绸那头有轻柔的拉扯力量传来,一声温和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   “别怕,跟着我走就好。”这道声音对于佟婉柔来说,真如久旱的甘霖,滋润了她的心房。   不管情况如何,只要听见他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佟婉柔就感觉心里踏实多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放松心情,由着嬷嬷搀扶,顺着那力道往前走去。   盖头下是层层交叠的喜服衣摆,忍不住将目光转了一转,如愿看到了一双绣着金丝纹的黑色官靴,度量着那双脚的大小,不禁红了面,幸好头上有盖头遮挡,不然可就要闹笑话了。   一对新人拜过了天地,拜过了高堂,夫妻交拜之后,佟婉柔便被两位嬷嬷扶入了新房。   原以为她如其他新嫁娘一样,要顶着这身厚重的凤冠霞帔等到半夜,夫君应酬完宾客后才能入房来掀盖头,正大大呼吸了一口气,让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稍稍好受一些,然后,做好了准备打持久战了。   谁知,她才刚坐下没多会儿,房门便被人打开来,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傅恒也不顾吉时不吉时,便从伺候的嬷嬷手里拿过了秤杆子,一下子便挑开了佟婉柔的盖头,两人四眼相对,两双好看的眸子里,全都盛满了惊喜。   傅恒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将他原本就俊美的容貌衬托的更加耀眼,这是佟婉柔第一次敢这样大胆的与他对视这么久,这回,倒是傅恒先不好意思了。   只见他将秤杆子递还给同样震惊了的嬷嬷,对佟婉柔说道:   “我赶着过来先将你的盖头揭开,这样你就无需等太久了。你梳洗梳洗,再吃些东西,我回来可能不会太早,因为外头来了好些人,我要全程在外头陪客,可能还会喝醉,届时……望夫人多多包涵。”   佟婉柔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又不失幽默俏皮,不禁莞尔一笑,心中仿佛吃了蜜般甜美美的,如画般的笑颜看待了傅恒,只见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着手指,仿佛鼓起好大的勇气般,在佟婉柔的脸颊上刮了一刮,然后才对她回以微笑,转身出了房。   两个伺候的嬷嬷原本还对傅恒突然闯进来掀盖头的事情有些嘀咕,可是,在听了他说的那些话之后,却又不觉都会心一笑了,将佟婉柔从撒满了枣生桂子的床铺之上扶起来。   “恭喜夫人嫁了个有情郎呢。”其中一位嬷嬷忍不住对佟婉柔说道。   她们都是宫里的教习嬷嬷,寻常也会被派到各大家族中去做喜事,自然见过不少新郎官,可是,像这样一心一意为夫人着想的却是不多见的,大多数的新郎官都是在乎那些所为的吉时,而忽略了新娘一日未进食的疲惫。   佟婉柔对那嬷嬷温柔笑了笑,掩饰不住内心的开心。   在屏风后头换过了衣服,佟婉柔穿上了一身,她额娘多年前给她亲手绣的婚后穿的鸳鸯褂子,料子轻薄保暖,花样绣的也十分脱俗,穿在佟婉柔身上,虽说有些老沉,但却掩不住一股美艳往外倾泻。   佟婉柔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房中的摆设。新房的布置很是喜庆,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处处挂着彩带,红通通的,煞是好看,虽说没有主家院的气派与奢华,但胜在温馨舒适,房间里的装饰都很新奇,架子长案上放的,并不是传统上的仿古花瓶和古董什么的,而是一些佟婉柔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   一尊大大的洋钟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东西听说可以看时辰,她之前只在阿玛的书房里看到过,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而且这坐钟比她阿玛房里的那尊要大的多了。   正入神观看,却听房门再次被打开,只见李氏喜乐融融,脸上笑容满面,佟婉柔一见她便紧张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有些面熟的李氏,这才明白那日在宫门前遇见的人便是傅恒的母亲。   佟婉柔没想到新婚之夜婆婆会来新房,傅恒将她的盖头揭了之后,她就换了衣物,可那是傅恒对她的体贴,在婆婆看来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媳妇不懂礼数,顿时局促起来。   李氏哪会看不出佟婉柔的心思,当即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温和的笑道:“别多想,恒儿体贴心疼你,我这个做娘的怎会不知。先前我见他入房,便猜到了。”   佟婉柔的脸颊有些发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回道:“是媳妇鲁莽了。”   李氏见她一副害怕的模样,不禁笑了,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什么鲁莽不鲁莽的,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与恒儿是要走一辈子的,互敬互爱方能始终嘛。”   李氏对这个媳妇欢喜的不得了,与她说话就仿佛在跟自己的女儿说话那般,倍感亲近了。   将先前让人端进来的一碗红枣粥送到佟婉柔面前,对她说道:“你也累了一天,这是枣粥,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是养颜补血的,外头宾客来了不少,全都要恒儿一一应付,他回来怕是不会早。”   佟婉柔看着李氏真挚的目光,微微一笑,对这位婆婆的细心很是感激,接过了粥碗,便喝了起来。   她知道傅恒是庶子,所以来的宾客都是各家庶房,尽管如此,傅恒也必须面面俱到的招呼,而她的公爹,今晚最多只会在宾客间露一露面,并不会亲自上阵招呼,所以,傅恒与婆婆才都会说起这事,生怕她等的心焦。   李氏越看她越喜欢,就是觉得佟婉柔和其他大家闺秀不同,身上没有那股趾高气昂的傲气,反而有一种十分亲民的随和,在这样随和的女孩眼中,想必身份与富贵与否,并不是那样重要的。   想及此,李氏不禁说道:   “恒儿喜欢你好长时间了。但是,你也知道你们之间身份悬殊,也怪我无用,让恒儿生做庶子,你不要怪他用这般激烈的手段逼你做出选择,因为他若不这么做,可能这辈子都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佟婉柔一边喝粥,一边听李氏说话,听到李氏说傅恒喜欢她好长时间了,佟婉柔也只是将头低了低,也没说什么,再加上她是真的饿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碗枣粥吃完,将碗放下之后,才对李氏回道:   “娘,粥真好喝。”   李氏哭笑不得,自己在跟媳妇说那样煽情的话,没想到她的注意力竟然全都在一碗小小的粥身上,只听佟婉柔看着见底的粥碗,意犹未尽的说道:   “若是在家里,这么晚了,我额娘定是不准我再吃东西了。”而她的婆婆竟然还亲自端过来给她吃,但就这份体贴与情义,就足以感动佟婉柔了。   李氏被她的话逗笑:“吃东西分什么时辰啊,肚子饿了难不成还会因为时辰而不准吃东西吗?”   佟婉柔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我额娘给我定下的规矩,卯时三刻早膳,午时一刻午膳,酉时一刻晚膳,若是错过了这三个饭点,那就不准再吃东西了。”   李氏听了她的话,有些发愣,只觉得佟家的规矩未免也太不仁道了,不禁笑道:“许是嫡房里的规矩,我们侧房却是没有的。肚子饿了就吃嘛,小厨房的门是日夜开着的。”   佟婉柔想起好几次就是因为错过了饭点,她半夜里辗转反侧捂着饿的发疼的胃怎么也睡不着的场景,只这一点来看,嫁给傅恒就比她在佟家过的自由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没放的上来的一章,今天的晚上更。请大家表嫌弃花叔,花叔爱你棉,么么哒~~~   第9章 情窦初开   又和李氏说了一会儿话,佟婉柔知道,李氏是怕她一个人等的心焦,这才不顾婚礼细节规矩,在她的新房中陪伴她说话,这份心意佟婉柔是感激的,因为有了李氏的陪伴,却是为她减少了对一个陌生环境的不安。   李氏走了之后,佟婉柔让两位伺候的嬷嬷也回去休息了,因为新郎官已经来给她掀过盖头,所以,她们再待在这里也没事了。   嬷嬷们走后,佟婉柔便四处看了看,然后站在长案前,看着长案中间摆放的那口西洋大钟,之前阿玛书房的那只她就好奇的要命,可是阿玛却十分宝贝,不让她看太久,连摸都不让摸,她也明白西洋钟的稀罕,不怪阿玛宝贝,但傅恒将这样一件宝贝直接放在长案上做装饰,想着也许只是大喜之日摆一天,明儿就会收起来了。   这么想着,佟婉柔便觉得更要趁此机会多看几眼,免得傅恒收起来之后,她再也看不到。   可就在她看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佟婉柔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一样,猛地站直了身子,然后才试探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傅恒双眼迷蒙的倚靠在门边,俊美的容颜上沾染了浓浓的熏气,让他看起来少了白日的儒雅正经,多了一些浪荡公子的率性风流。   佟婉柔的心口莫名的激烈跳动起来,直到傅恒走入房,将门闩落下的那一刻,她的心简直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双腿仿佛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下意识用手抓住了桌沿,以防自己真的腿软摔倒。   傅恒带着浑身的酒气,缓缓向佟婉柔走来,边走边扯了扯衣领,露出内里因为喝酒而微微泛红的肤色,佟婉柔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赶忙收回了目光,羞赧的垂下头,盯着桌子上的红枣花生,一动不敢动。   待她再次回神的时候,傅恒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不用伸手就足以利用他的身高优势,将佟婉柔困在他的胸膛与桌子之间,莫名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压力,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   佟婉柔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因为不知道傅恒到底想干什么,她也不好贸然行动,只见红烛灯下,两人僵立良久,终于在最后,由傅恒打破了僵局,只见他伸出了右手,往佟婉柔身前探去。   “啊。”   佟婉柔吓得惊叫出声,然后捂着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傅恒被她的动作逗得笑了,这才伸手从她面前探到了那只银制酒壶,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戏谑,对佟婉柔说道:   “我拿酒,夫人莫要紧张。”   “……”   佟婉柔捂着脸颊,转头看了一眼他和他手上拿着的那只银制酒壶,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便放下了手,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傅恒见她烛光下的容颜那样美丽,垂下的瞳眸之上,长长的睫毛仿佛能勾魂摄魄,让他不觉迷了心神。   恍惚片刻后,傅恒才又从桌上拿起两只银制酒杯,一手按着壶盖,将两个杯子斟满了酒,一杯递到了佟婉柔的面前,等佟婉柔接过酒杯之后,他才拿起了另外一杯。   “今生今世夫妻缘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好?”   傅恒捏着酒杯,目光直直的盯着略显羞涩的佟婉柔,听他说完这句话后,佟婉柔将头缓缓抬起,看见的便是傅恒水汽凝结的黑眸中的那抹赤诚,不觉被他感染,轻轻的点了点头,回道:   “好。”   两人银杯相碰,柔情蜜意的对视中,交臂喝下了各自杯中的酒。   佟婉柔不胜酒力,从前在家中时,酒水之物是万万沾不到的,她这是第一次喝,只觉得鼻头冲的难受,酒水顺着舌尖流到喉咙,然后滑下胃壁,一路火辣辣的,烧的人心疼,不免轻咳起来,两只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傅恒。   傅恒将她的酒杯接过,然后自然而然的伸手到她后背,替她顺气。   佟婉柔咳了几声之后,才渐渐有些好转,发现两人突然靠的这么近,便想逃离,却被傅恒一把圈住了腰肢,不容置疑的拉入了怀中,两人身体贴的极近,只听傅恒弯下腰,在佟婉柔的耳旁轻声呢喃道:   “不早了,该歇息了。”   “……”   佟婉柔的双耳除了自己的心跳,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耳中充斥着‘咚咚,咚咚’,她虽然竭力想要维持冷静,可是,她却不能否认,自己的身体在听见傅恒说的那句话时,产生了如实的反应,身子渐渐热了起来。   傅恒似乎也感受到了怀中香蜜般的人儿有所改变,眸色一黯,再也忍受不住,将人横抱而起。   在红烛光照之下,傅恒抱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了精美绣帐。   ***   佟婉柔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躺在床铺之上,睁开了迷茫的大眼。转头看了看声音的来源。   透过红色纱帐,她看见房门似乎开了开,然后一道轻轻的男声说了几句话之后,门又被轻轻的关上了。   她看见傅恒穿着中衣,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佟婉柔在纱帐中看的分明,见他将热水放在床头的盆架子上,然后才取了毛巾,浸入水中,轻手轻脚的拧干之后,这才动作轻柔的掀开红纱帐,目光毫不迟疑的落在佟婉柔身上。   白日里对上那双昨夜带领她体验那羞人之事的黑眸,佟婉柔便下意识的将被子盖过了头,不敢正面相对。   傅恒原以为她还在睡,没想到她已经醒了,可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自己缩入了被子,他似乎还听见她发出的一声轻微的嘶吟抽气声,像是牵动了伤口般,他急忙也脱了鞋坐到床上,将蒙在她脸上的被子拉开,后悔惭愧的说道:   “我昨晚喝多了,没克制的住,就多来了几回,弄疼你了吧?”   佟婉柔见他如此光明正大的提起此事,不觉满脸羞红,原想背过身去不看他,可在看见他情真意切,带着浓浓悔恨的黑眸时,却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决定不再逃避,对上了他的眼。   傅恒见她双眸有些泛红,大大的眼睛盈满了湿气,看起来雾蒙蒙的,可爱极了,想起昨晚她在自己身下极尽婉转的姿容,傅恒不觉又是一热,赶忙吸气克制,方才未成糗事。   小心翼翼将佟婉柔扶着坐了起来,见她眉头虽有些轻蹙,却也不是那般痛苦,他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将先前挤好的热毛巾摊开,跪坐在佟婉柔身旁,替她细心的擦面。   佟婉柔先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来,可是在傅恒的坚持下,她只好就那么坐着,任由他亲自动手擦拭。   “这几晚我都不会再碰你,你好好休息。”傅恒满怀愧疚的对佟婉柔这般说道。   直白的话让佟婉柔羞得低下了头,轻咬下唇,没有做出回应,无可置疑,昨晚是一个漫长的成长过程。   夜晚的他与白日的模样很是不同,白日的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俊美公子,可夜晚的他,侵略性十足,控制欲强烈,根本不容她动手,而是随时都处在一个极其主动的位置,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似乎都是受他摆布的,那种感觉是有些压抑的,但也有些……奇妙。   近距离看着这个男人,佟婉柔的呼吸再一次难以抑制的急促起来。   红纱帐中的气氛越发凝滞,傅恒被这样一双美目盯着,纵然他才刚刚说要让她休息几日,可是这才片刻的功夫,他就又对她起了欲望,两人近在咫尺,心爱女人对着自己吐气如兰,纵然他是柳下惠再世也难敌此般诱惑,猛地贴上了她柔软的双唇,先是轻吻,然后才渐渐的深入,情况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佟婉柔才刚刚坐起,就又被他压到身下,只觉得腹中空气越来越少,仿佛快要窒息了般,不觉发出一声反抗的嘤咛,傅恒的身子这才一僵,又猛地坐了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走下了地,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昨夜的凉茶,咕嘟咕嘟就喝下了好几杯,这才将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   佟婉柔从床铺上坐起,见他这样隐忍,不觉失笑。   傅恒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一回头却又看见佳人坐在凌乱的红纱帐中对他微笑,那画面与他梦中的模样相互重叠,天知道他在爱上她之后,那两年都做了些什么混账梦。   可是如今,那梦中的情景就在眼前,又怎能叫他不热血沸腾呢。   再也不敢走近纱帐,傅恒让自己背过身去,对着空气说道:   “先前我见你在睡,便让人去我娘那里传话,敬茶之礼容后再去,如今咱们既然都醒了,那便一起去罢。”   佟婉柔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新身份,她是新嫁娘,新婚第二天,她理应去公婆那里敬茶,可是,外头显然已经不早,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指出,我上篇文写的顺手了,把男主名字都写错了。囧哩个囧!!!   为了和谐,我竟然也变成了拉灯党!!!亲爱哒们可以尽情的鄙视唾弃我,我绝不反抗,躺平任抽~~~~~呜呜呜~~~~但还是小声的想要说一句:希望你棉稀饭这青春萌动的青涩男森女森,花叔爱你棉,么么哒~~~   第10章 李氏的心思   佟婉柔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稳妥的打理好,随着傅恒走出了新房。   昨日是蒙着盖头进来的,所以她没看见院子是什么样,现在她又急着去给公婆请安,也只是粗粗看了几眼,只觉得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朴素,院子里的那处嶙峋假山石看着就不像是凡物,还有园子里种的花草,有些也是珍稀品种,院子里的一切虽然都算不上新,但也不算陈旧,让人看着很舒服,没有那种金碧辉煌下的压抑之感。   跟在傅恒身侧,佟婉柔竭力让自己端正了走,双臂轻柔摇摆,就是幅度都是规规矩矩,不上不下的。   来到了主堂屋,因着他们在出房门的时刻,傅恒便着了丫鬟前来通传,故当佟婉柔他们进屋之时,便看见公婆已经在上首坐好。   佟婉柔以为这个时辰了,最多就只有婆婆还在,公公早已上朝去了才是,可是,入内之时,却见看公婆皆在,不禁一愣,却也很快认清,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杯,以大家之礼向公婆敬奉了香茶,又说了一番歉言,将今日请安晚到之事皆揽到自己身上,不说相公半点怨尤。   李氏和李荣保都是过来人,哪会不知年轻人新婚之夜的情难自禁,李荣保对她摆摆手叫她起身,李氏则用帕子掩着唇角,对她招了招手,佟婉柔走过去之后,李氏便亲切的将她的手我在掌中,叫一旁伺候的嬷嬷端来一只贴着高级绒布的小托盘,上头放着一只黑檀木的盒子。   盒子打开之后,竟是一对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看着就知是价值不菲的。   李氏将镯子从黑匣子中取出,替佟婉柔戴在两只手腕上,看了又看,对她的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李荣保受过媳妇的茶,便起身将傅恒叫去了书房,佟婉柔的目光一路随着傅恒的背影而去,直至看不见,李氏见她这样,不禁莞尔一笑,拉着她坐了下来,亲切的说道:   “恒儿粗手粗脚的,不会伺候人,你可得多担待。”   佟婉柔听她这般说,不觉难为情的低下了头,知她先前给她戴玉镯的时候,看见她手臂上的青紫处,这是昨夜傅恒情到深处时,紧捏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时落下的痕迹,没想到一早便被婆婆看了去,实在羞人。   李氏见她害羞,又是一笑,命人端上早膳摆在她面前,见佟婉柔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李氏这才将筷子递给她,说道:   “快些吃吧。”   佟婉柔接过筷子,对李氏不安的咬了咬唇,这才说道:“娘,这个时辰怎么还能吃早膳呢?”   李氏知她又是想起从前在娘家时的规矩,不禁温和催促道:“快吃吧。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哪分什么时辰呀。”   佟婉柔摸了摸早已饿的失去知觉的腹部,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好感,不想逆了李氏的好意,便就干脆放纵自己,开口吃了起来。   见她吃的开心,李氏也觉得很好,趁着她吃饭的时候,她又将这府里的事情,稍稍与她说了说:   “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些事情,我这个做婆婆的也想事先交代你一番,可行?”   佟婉柔正吃着,听李氏有话吩咐,便赶忙放下了筷子,端正了坐姿说道:“婆婆教诲,媳妇自当聆听。”   李氏见她紧张,不觉好笑,对她指了指碗筷,让她继续吃,而她则在一旁随意的说道:   “也谈不上是教诲,只是将咱们院里的情况说一些与你听罢了。”   佟婉柔捧着碗,不敢吃也不敢放下,眼巴巴的看着李氏,李氏被她看的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媳妇儿也太实诚了些,定是从前在娘家时被管教的过多了,这才处处谨慎,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等她吃完了再说,现在就是让她继续吃,她也没那个心思了。   李氏不想让佟婉柔紧张太久,便就决定长话短说了。   “咱们院子是富察府的偏院,我是侧房,这一点你早就知道的。老爷共有一位正妻,两位侧室,六名侍妾,正房夫人是瓜尔佳氏,膝下有三子两女,皆为嫡出,府中其余六子皆为庶出,恒儿排行第九,在庶出辈中也是最小的,我是老爷的侧室,只有一女一子,大女儿明澜早几年便就嫁与当年还是宝亲王的皇上为格格,身份等同侍妾,宝亲王继承大统之后,明澜才被封为贤贵人一同入了宫。”   李氏这边说着,佟婉柔那边记着,猛然想起那日围场之上,曾经有个宫里的内监给她送来几盘精美小点,似乎提起的就是贤贵人,她当时还在纳闷,为何宫里的贵人会给她送吃食,原来竟是傅恒的亲姐姐。   “我与你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是想告诉你,虽然咱们身处偏房,却并不是毫无地位的,就算不谈贤贵人之事,单就你公爹对我的偏宠,在这富察府中,也是无人敢小觑的。”   李氏又继续说了下去,佟婉柔边听边点头,其实她先前就看出了婆婆在公爹面前定是受宠的,因为,若是一般人家的庶子成亲,第二日公爹也未必会出来承儿媳之礼,可是,她的公爹今早不仅出来见了她,并且,明知她起来晚了的情况下,依旧等到那时,由此可见,她家相公与婆婆,在这府中的确不如她从前想象中那般受到冷落,心中不免稍稍宽慰了些。   “你是个好姑娘,从前我只是这么觉得,可是自从你不顾身份答应了恒儿的求亲之后,我便确定了。你为了恒儿能做到如此地步,我甚感欣慰,今后必定让恒儿好好待你,绝不辜负。”   李氏说了这些之后,不等佟婉柔开口,她的面上却又现出一丝为难,只听她沉吟的声音如斯说道:   “如今也只有大夫人那里比较难办了。”   佟婉柔知道李氏口中的大夫人,指的便是瓜尔佳氏,她的额娘曾经跟瓜尔佳氏私下谋定了她与富察府六公子傅新的亲事,如今由她倒口转而嫁给了傅恒,瓜尔佳氏对她的恨意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她的婆婆才在这里苦恼,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请安。   不管李氏再怎么得宠,可不敬主母这条罪名却也是担不得的,侧室娶了儿媳,理应要率先带着去正室那请安拜见,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她如今带去的儿媳,是瓜尔佳氏先看中的人,虽未对外界言明,但内情却也是有的,如此种种的尴尬捧上了台面,那结果是可想而知。   她可以在瓜尔佳氏面前吃亏,就算挨几巴掌也没什么,可是,她的儿媳嫁进来,就不能被她牵连受这份委屈。   思前想后,李氏才做出了决定。   叫佟婉柔在厅中稍事等候,她换了一身衣衫之后,才带着佟婉柔往主院走去。   “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只需站着不说话即可,交给我处理好了。”李氏边走还不放心的跟佟婉柔叮嘱道。   佟婉柔点点头,温顺的答道:“是。”   佟婉柔放端正了步伐,走在李氏身后,她看着自家婆婆华丽过头的背影出神。   虽说李氏风韵犹存,但平日里的服饰大多清雅素净,可是她此刻穿的却是一袭极为华贵的衣衫,先不说衣服上尽是金丝绣线,单就她腰间的那根缀带,也是价值连城的,五彩生丝包裹着一颗颗比拇指指甲盖还要大的润泽珍珠,这样的一颗珠子,就是一颗也是极贵,更别说是圈在腰间的一串了。   佟婉柔将事情在脑中稍事想了想,便明白了李氏此行的用意,她是想用自己做盾牌,将主母瓜尔佳氏对她的恨意全都转嫁到李氏身上,她想利用瓜尔佳氏对侧室的嫉妒之心,进一步刺激,从而达到保护她的目的。   这份心意,不思不明,思明后便是深深的感动。   纵然是她的额娘,亦不能为她做到如斯地步,这个女人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叫她受半点委屈。   思及此,佟婉柔不觉欣慰的弯了弯唇角,心中被一种叫做‘庆幸’的情绪所取代,她好庆幸嫁的人是傅恒,好庆幸傅恒有这样一位开明的,凡是为子女多过为自己的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   李氏是个好婆婆!   第11章 大夫人的优越性   拜见嫡母的场面,没有佟婉柔想象中那样庞大,却也足够动魄惊心。   嫡母瓜尔佳氏一袭降色主母旗袍端坐主位之上,高高的旗头仿佛象征着她高高在上的地位,颇有威严的脸上毫无笑意,嘴角边的皱纹说明了她平日的古板严厉。   在瓜尔佳氏的下首还坐着一位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也梳着正统旗头,端起的架子与瓜尔佳氏如出一辙,佟婉柔不动声色的将她打量了几眼,目光被她耳垂上那只大大的金环吸引,这便明白了这女人的身份,她定是富察家的另一位侧夫人,戴着关外金环,说明她也是满人,能够安稳坐在瓜尔佳氏的下首,说明她们俩是一队的。   在另一边,则站立着六位或端庄,或艳丽,或年轻,或貌美,或娇媚的女子,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看来,便是公爹的六个侍妾了。   佟婉柔出身在佟家,早已见惯了这种妻妾成群的场面,她自己的阿玛除了有一个正妻之外,也有几房侧室,外加侍妾若干,每逢过节,所有的女人聚到一起,那场景可比这里要浩大的多了。   李氏是汉人,虽说从康熙爷那时开始,朝廷就一直强调满汉一家这个说法,但是,汉人的女子能够在满人的家里坐上主母位置的少之又少,就是侧夫人的位置,也属难得。   可见李氏自有她的手腕与能耐。   佟婉柔跟在李氏身后,礼节分毫不差的给瓜尔佳氏行了嫡母之礼,李氏退到一边后,佟婉柔又一一对剩下的姨娘夫人见了礼,并奉了茶。   “这大家闺秀的举止就是不同,李姐姐可是得了个好儿媳呀。”   佟婉柔奉茶到一位娇媚女子面前,身后的嬷嬷提醒她,这是六姨娘,佟婉柔敬了茶,便又对她福了福身子,这才不动声色的回到了李氏身后。   看样子这六姨娘应是公爹新纳入府的新人,前面几位姨娘即便看着她一副有话说的模样,但却终究没敢公然出声与李氏呛声,可六姨娘却倒是敢说,这就说明了,她入府的时间尚短,在公爹那仍算是个新鲜货,这才起了挑衅的心思,想利用她的尴尬关系,惹得瓜尔佳氏对李氏憎恨,进而斗起来让她看戏。   佟婉柔心中笑了笑,这种事果然只有新人会做出来。   且不说瓜尔佳氏与李氏都是见过风浪的,两人斗法绝不是朝夕之事了,这样浅薄的挑拨离间,还不够格让两个厉害角色看入眼,听入耳中。   只见瓜尔佳氏对六姨娘冷冷递去一眼,这才对佟婉柔招了招手,佟婉柔以眼神问过李氏,见她点头之后,才敢走上前去。   瓜尔佳氏做出一派嫡母姿态,命人赏了一些玩意儿给佟婉柔,又说了几句寻常警言之后,便将佟婉柔晾到了一边,与李氏对起话来。   佟婉柔明白纵然瓜尔佳氏对她怀恨在心,却也不会在公开场合与她为难,毕竟她们之间的私事要真是闹开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如今要提防的是大夫人暗地里使绊子。   “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平日里怎的不见你穿?”大夫人对李氏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上回因她没控制住脾气打了李氏几巴掌,却被李氏去老爷面前告了个状,老爷没少过来埋怨,说她不睦姐妹,强势粗暴,有妒妇之嫌……知道这李氏不像她看起来那样软弱,大夫人也觉得没必要在口舌上争了胜负,冷静下来,抓她的错漏才是真的。   李氏莞尔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笑道:“大夫人有所不知,这件衣服是上回吐蕃来朝进贡的金纱凉丝制成,皇上赏赐给了大人,大人当晚就拿了一匹去给我,又命人替我裁了这身衣,我原是不想要的,可怎么说也是大人的一番心意,就收下了。”   李氏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女人都竖起了眉毛,后院的女人就是这样,大家都有的东西,没人在乎,没人稀罕,可要是独个有的,那可就遭人注目了。   很显然,李氏身上穿的这种吐蕃金丝料,定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她的话说完,就连大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氏仍做天真样,对瓜尔佳氏问道:“大夫人,想必您那儿也有这种料子的吧?”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大夫人身上,瓜尔佳氏面上一阵挂不住,对李氏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后,才又说道:   “大人知道我对这种东西不在意,什么样的布料我瓜尔佳氏没见识过,这些番邦之物,不足为奇。大人怎会拿来给我?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大夫人说这话,便就抬出了她的娘家瓜尔佳氏来,谁都知道,瓜尔佳氏的祖先是开国元勋,太祖时曾命其先祖统领左翼四旗,如今余威尚在,朝廷对瓜尔佳氏的荣宠却是未减分毫的,因此大夫人这番话说出来,也并不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能够彰显出她优越的出身与地位。   李氏被瓜尔佳氏当面暗讽了小家子气,也不生气,而是又说道:   “老爷定是知道这些东西入不了大夫人的眼,这才便宜了我罢。如此倒要多谢大夫人了。”   李氏的话说的叫人挑不出错,瓜尔佳氏用娘家出身来压制她,她便以大人的偏宠来回击,瓜尔佳氏对她咬碎了银牙,狠狠瞪了几眼后,这才转首对佟婉柔说道:   “对了,有件事儿我倒忘记说了。”瓜尔佳氏盯着佟婉柔,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不愿错过佟婉柔接下来的任何表情般,得意的说道:   “下月初六,六公子娶妻,娶的也是佟家的小姐。”   大夫人的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谁都知道,如今佟家唯一一个嫡女就站在这里,难不成大夫人竟然想叫六公子娶佟家庶出女儿?   佟婉柔大方应对,对瓜尔佳氏福了福身子,轻声细语的说道:   “如此甚巧,恭喜大夫人。”   瓜尔佳氏目光紧紧盯着佟婉柔,见她面上没有特别神情,不觉有些奇怪:“你就不问问是佟家哪位小姐?”   佟婉柔神色如常的笑问道:“是,婉柔疏忽了,请问大夫人,六公子将娶的是佟家哪位小姐?”   瓜尔佳氏没想到佟婉柔会这样听话,这反倒将她这个大夫人衬的有些刻意了,收了笑意,冷哼一声,既然已经刻意了,那她还装什么,直接说出来,打一打这丫头的脸也是好的。   “便是佟家的三小姐,佟纤柔。”   一旁的侧夫人果那立刻响应问道:“咦,这三小姐也是嫡女?”   大夫人冷冷一笑:“虽不是嫡女,却是个识时务好命的。”瓜尔佳氏说着话,便又将那审视的目光落到佟婉柔身上,对她说道:   “横竖你额娘也说三小姐是个好命的,我便也不在乎是不是嫡女了,反正六公子是嫡子,就算娶了个庶女,他还是嫡子,不像有些人,就算娶了个嫡女,他这辈子也还是庶子。”   瓜尔佳氏的这番话是直接说给李氏和佟婉柔听的,佟婉柔倒还好,李氏听了之后,却是变了颜色,敛下了笑容。   瓜尔佳氏得意的又与大家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遣了人退下,自己被果那侧夫人扶着入了内堂。   ***   李氏与佟婉柔经过回廊,往她们的院子走去时,一路都是蔫儿蔫儿的,佟婉柔见她失落,不禁说道:   “娘,莫要将大夫人的话放在心中,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们难过,我们偏要争口气,不难过,这才不至于被大夫人料中嘛。”   李氏叹了口气,带着佟婉柔走到一处杨柳垂堤的小湖边,这才转身握住了佟婉柔的手,语气真诚的说道:   “你与恒儿都是好孩子。所以为娘越发觉得对不起你们,都是我没用,才让恒儿出身在偏房,一辈子被人指戳为庶子,而你好端端一个嫡女,如今却也嫁进来受这般歧视……”   佟婉柔知她就是介意这个,温婉一笑:“娘,我想嫁的是相公这个人,无关他的身份,你为相公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想他定也不会怪你给他这个出身的。”   李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没有说话,佟婉柔不禁又说道:   “我的祖父曾经说过一句话,人的出身不能决定一切,这辈子让人看得起还是看不起都要靠自己去挣的,相公定也是这么想的。”   李氏又幽幽叹了口气,在佟婉柔娇俏的小脸上摸了摸:“恒儿娶到你,是他的幸运,我定不让他辜负这份幸运,辜负你。”   佟婉柔听了李氏这番话,有些失笑,不过短短两日,她的婆婆就对她做出了两次承诺,都是不让他的儿子负她云云,看来她不是对傅恒没有信心,就是对男人失去了信任。   不过,佟婉柔却是知道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家庭,相公身边妻妾成群,而她还只是个侧室,那份不安日日夜夜困扰着她,早已将她的信任侵蚀的千疮百孔了。所以,她才竭力的将傅恒塑造成一个专一的形象,不仅是为了让佟婉柔安心,也是为了给她自己找一份宽慰。   佟婉柔不怪她,甚至觉得傅恒有这样一位母亲是幸运。只是看大夫人的态度,为了让她和婆婆难堪,不惜让六公子娶了佟家的庶出女儿,为的不过是想在她们面前表现嫡子的优越性,让她们一个后悔,一个担心,从而互生嫌隙,家庭不睦。   看来今后的路,一定是布满荆棘的,但佟婉柔相信,他们只要不忘初心,不受挑拨,便就能在这荆棘之路上踏出一条属于他们的平安小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即将开始啦,撒花~~~~~~~   第12章 上街去   回到院子里之后,发现公爹已经先行离开,只剩下傅恒一人坐在厅中捣鼓着什么东西,见佟婉柔和李氏走进,傅恒才站起来迎了过来,对李氏行了个礼后,便牵着佟婉柔的手到了一边贴耳聊天去了。   “相公先前在看什么呀?”   今日不过成亲第二日,佟婉柔可还没适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样嫁做人妇了,而她的相公此时正用灼热热的目光盯着她看,脑中不住的想起昨夜两人间的亲密举止,不觉低下头,摸了摸发热的耳垂。   傅恒见她这般娇美,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痴痴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从腰后掏出一个稀奇的玩意儿,递到佟婉柔跟前,毫不遮掩的说道:   “这是鸟铳,阿玛刚给我的,说是火器营中的最新款,射程一丈开外,特别精准。”   佟婉柔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也愿意将稀罕的东西接到手里看一看,傅恒交给她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当心沉,这个扳机可不能碰,会走火的。”   佟婉柔笑着点点头,将东西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傅恒脱口而出:“杀……”人字还没出口,他就觉得不妥,遂改口道:“打鸟用的啊,有了这个,一打一个准儿。”   佟婉柔见他有所担忧,不禁笑着将鸟铳还给了他,用帕子掩着唇偷笑,没给他留面子,说道:“相公真爱说笑,火器营是闲得慌,没事儿竟用这些鸟铳去打鸟玩儿吗?”   “……”傅恒听自家娘子说话这般犀利,不禁傻笑起来,摸着头说道:“我不是怕吓着你嘛。”   知他的心思,佟婉柔原也只是故意与他抬一抬杠,将鸟铳还给他之后,便袅袅而立,对傅恒与李氏福了福身子,说道:   “相公,婆婆,若是无事,媳妇儿便回房抄经去了。”   傅恒与李氏对视一眼,傅恒纳闷的问道:“抄什么经?谁让你抄经了?”   傅恒以为佟婉柔在瓜尔佳氏手下吃了什么亏,神色一变,却听佟婉柔神色如常的说道:   “若有其他事要做,我自不必去抄,但无事可做,我不抄经书做什么呢?”   “……”   李氏和傅恒这才松了口气,李氏摇了摇头,对傅恒说道:“听见你媳妇儿说的话了?”   傅恒默默点点头,便将佟婉柔拉着出了厅堂,往富察府的偏门走去。   好相公守则第一条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不能让自己媳妇感觉到无聊。   ***   佟婉柔头戴素白纱帽,小心翼翼的捏着傅恒的腰带,跟着他走在人头攒动的朱雀街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激动的跳出来了。   新婚第二日,她的相公就带她出门游玩,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原本她的计划是最起码先表现良好三个月,然后才对相公和婆婆开口,看能不能坐在轿子里,出门逛一圈,可是,这才第二天啊,她的相公就带她出门了,若不是她坚持,竟连纱帽都不要她戴的。   纤柔的手被裹入了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之中,佟婉柔一愣,这才垂下头不好意思的与他靠近了些。   “相公,光天化日,此举不妥吧。”佟婉柔小声的试探问了一句。   傅恒却不以为意耸肩道:“有何不妥,你我既已是夫妻,夫妻间徒步牵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谁能说我们不是?”   “可是……”即便是夫妻,但大多数男人都不会牵着自己妻子的手出行的,佟婉柔这么想着,若给她额娘看见了,那定会指着她的鼻头骂上好几个时辰,说她不守女德,行为放浪。   傅恒他想的倒比她简单一些,觉得既然两人已经成亲,那婚前该避讳的事情,如今都没有避讳的理由了,他身为相公,带自家娘子出门游玩,这事儿就是闹到金銮殿上,也没人能编排他的不是啊,因此也就没了顾忌。   “别可是了。要我说啊,你这纱帽都嫌累赘,要不摘了吧,天气多好呀。”   傅恒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摘佟婉柔的纱帽,却被佟婉柔急急制止:“相公,使不得的。妇道人家出门本是忌讳,又如何能抛头露面呢。”   傅恒听她说的真切,便也不勉强她了,可是,突然想看一看娇妻如玉美颜,忽的便掀开她的纱帘,将自己的脸探入其中,与她面对面,佟婉柔被他此举完全整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突然出现的脸,一时就连惊叫都忘记了。   佟婉柔的神情一如他想象中那样惊讶,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像只小狗般水汪汪的瞪着他,模样可爱至极,若不是碍于她面皮薄,傅恒还真想在街上就摸她几把解解馋。   不等佟婉柔驱赶,傅恒只露了一面,便也识相的出来了,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始终牵着佟婉柔的手,五指相扣,叫旁人看着便知他俩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模样羡煞旁人。   ***   傅恒带着佟婉柔一路从南城逛到了北城,沿路带她吃了好些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竟然能吃到的小吃,佟婉柔每回接到傅恒递来的东西时,手都激动的发抖,觉得此时此刻犹如梦中一般,然后将每样再寻常不过了的小食,当做是今后再也吃不到的美味佳肴般,细细品尝起来。   傅恒手上也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大口咬了两只入口,见佟婉柔将纱帽的帘子挂到了两边,如画的娇颜上满是惊喜,痴痴的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就是不吃,他不禁问道:   “娘子,可是不愿吃这个?”   佟婉柔像是吓到了一般,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果断答道:“没有,我要吃的。”   傅恒将右手捏拳,将糖葫芦的核吐在手中,然后才对她说道:“那快吃啊,吃完了,我带你去买老刘家的桂花糕,价格不似一品阁那样昂贵,但是味道绝对比一品阁的要好。”   佟婉柔的两只大眼睛中满是惊喜,原来后面还有好吃的呀,当即便张开檀口,小心的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立刻就征服了她,傅恒吃完了自己的那串,见她的那串上还有好多,凑过去说道:   “娘子若是吃不完,为夫可以代劳的。”   然后不等佟婉柔反应过来,傅恒就将她先前咬过的那颗糖葫芦吃入了口中,眼神挑、逗的对佟婉柔眨了眨眼。   想起那颗糖葫芦自己咬过,他竟也不嫌弃,直接吃了去,佟婉柔就觉得脸上烧的厉害,不敢去看他火热热,直勾勾,仿佛当街就想吃了她的眼神。   傅恒如愿见到美人羞面,那样子可比吃了槐花蜜还要甜美,拉起佟婉柔的手就往前走去,边走边对她说道:   “你知道老刘家的桂花糕为什么好吃吗?”   佟婉柔原本低着头,听他这么问之后,才敢抬起了头,看了看他俊美无俦,年轻健康的侧脸,止不住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傅恒忽的停下脚步,惹得佟婉柔没刹住脚步,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后背,正要揉一揉鼻子,自己却被傅恒搂入了怀,左顾右盼害羞之际,只见傅恒又将头弯下,温热的气喷在佟婉柔的脸颊上,痒痒的,热热的。   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再动,傅恒见她如此,觉得有趣极了,所以,干脆就用极慢的语速对她说道:   “因为啊……老刘,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厨。”   “……”   佟婉柔觉得耳根子热的难受,好好地一句话,怎么被他说出来就这样让人难为情呢?可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佟婉柔虽感觉身边经过的人都在看他们,可是他们关注的目光,却不是那样令人难堪的,一种叫做甜蜜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只觉得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天下人怎么看她都不在意了。   傅恒见她这回虽然不好意思,却不如先前那样抗拒了,觉得满意极了,黑眸一动,一只手突然探出,将佟婉柔头上的纱帽给摘了去,然后像个调皮的孩童般,赶忙就跑出了几步。   佟婉柔惊叫一声:“啊。”   然后两只手遮在面颊之上,掩耳盗铃般不敢让人看见她的模样,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随额娘去定慧寺烧香,她头上的纱帘被风给吹走了,额娘还为此严厉的责怪了她,并且将她独自禁足在轿撵之中,不许她下来走动。   可是如今这纱帽是她相公抢走的,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从指缝间偷偷的看了前方一眼,只见她那调皮的相公正对她扬了扬手里的纱帽,然后又对她勾了勾小手指,像个孩童般,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的说:   “娘子,想要的话,就来追我呀!”   “……”   佟婉柔放下两只手,羞恼的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却见傅恒又对她挑衅的招了招手:   “来呀,来呀,快来呀!”   “……你,你把纱帽还给我。”   虽然从小被管教的厉害,但佟婉柔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天真未褪,当即便红着脸,追了上去。   两个人像孩子一般,在人群中穿行奔走,完全不顾身份的限制,傍晚的斜阳余晖撒在他们身上,金灿灿的,伴随着两人和乐的欢声笑语,温馨而平淡。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好男人就不该让自己的女人感觉到无聊~~~~~自己赞一个!   第13章 回门之礼   两人在外游玩,一直到府里传过了晚食,他们才相携由侧门走入了院子。   李氏见他们回来,便迎上来问道:“用过晚膳了吗?我叫小厨房再给你们做些送去房里?”   佟婉柔在看见李氏的时候,赶忙将自己的手从傅恒手掌心抽出,藏到了背后,略微有些窘迫的低头咬唇,傅恒见她缩手,不依不饶,将她的手从背后拉了出来,继续捏在掌心,一边对李氏说道:   “娘,我们吃过了。您就别费心了。”   佟婉柔听傅恒对李氏这般说话,觉得有些惊恐,他们俩人什么事都没有做,就出去玩儿整整一天,回来后不仅没有反省,还变本加厉用这种语气对长辈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这要是在佟婉柔的娘家,有人敢这样对她额娘这般说话,就算是嫡子嫡女也是会受罚的,只不知她的婆婆将如何应对,屏住呼吸,暗自为相公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李氏却是习以为常,点头说道:“哦,那好吧,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回房歇着吧。”   傅恒牵着佟婉柔的手,点点头:“嗯,您也早点歇息。”   在世族大家里,能够听到如此寻常自然的母子对话方式,让佟婉柔着实吃惊不小,若不是被傅恒拉着,她估计已经对李氏跪下谢罪了。   “啊对了,你们等一等。”   傅恒拉着佟婉柔走了两步,李氏突然在后面又喊了一声,佟婉柔的背脊都僵住了,果然……还是逃不过吗?   傅恒连身子都没有回转,而是将脸转向身后,看着向他们走来的李氏,蹙眉问道:“不说没事儿了吗?”   佟婉柔听完傅恒的话,一颗心简直悬到了嗓子眼儿,赶忙转身对婆婆福身道:   “娘,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李氏看了一眼傅恒,然后才走向佟婉柔,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弯起一抹爽朗的微笑,故作轻松的说道: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佟家今儿来人传话儿了。”李氏的眸光有些变动,想了想后才开口说道:“按照规矩,出嫁的女儿原不是三日后回门嘛,可不巧了,你额娘三日之后要去一趟外地,便派人来说,这道俗礼就免了。”   “……”   佟婉柔听了李氏的话,脸上的笑容终是淡了一些,看来她额娘这回是动了真怒了。   李氏见她面上一僵,赶忙安慰道:“哎呀,其实我们老一辈儿的想法,就是希望你们小两口好好的,其他什么礼节规矩都没那么重要,你也别想太多,你额娘也是怕连日折腾,累着你。”   “……”佟婉柔看了一眼李氏诚挚的目光,心中自然明白,自家额娘是什么脾气,想来今日派来传话之人也不会礼貌到哪儿去,可是李氏在她面前却只字未提,一心想说些什么让她宽慰。   温顺的点点头,佟婉柔对李氏笑了笑,说道:“是。媳妇儿定会与相公好好的,不让两位娘亲担心。。”   李氏见佟婉柔明白了她的苦心,也就不多说什么,对傅恒使了个‘好好照顾着’的眼色,这才看着他们小夫妻俩相携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心中不免埋怨媳妇额娘的冷血无情,就算再怎么不满意闺女嫁的人家,也不能真把气撒在自家闺女身上啊。   ***   傅恒牵着佟婉柔入了房,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气,这才开口说道:   “你要特别想回去,那咱们三日后就回去吧。”   佟婉柔看着傅恒不像是说笑的表情,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咱俩一同回去吃闭门羹吗?”   傅恒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这才耸耸肩说道:“吃就吃呗,至少咱们去了,心里也安乐不是,你娘见不见咱们是她的事,咱们去不去是咱们的事嘛。”   “……”   佟婉柔被他这一通近乎绕口令的说辞给说懵了,反应了片刻才想起给他回应,摇了摇头,说道:   “我额娘的脾气我知道,她可不吃苦肉计,在她气头上的时候,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她自己干着急去,急一段时间后,她就自然会软下来的。”   傅恒听了佟婉柔的话,觉得有些意外,佟婉柔见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不信任,不禁也学着他的模样,在他鼻头上刮了刮,说道:   “你就相信我吧。不出三个月,我娘定会召我回去。”   傅恒见她说话时一脸笃定,深吸一口气,挑眉问道:“那咱们三日后还去吗?”   佟婉柔果断摇头:“当然不去,去了的话,即便咱们在府外不吃不喝等上一整天,她也绝不会见咱们的。”   “……”   ***   虽然佟婉柔这么说了,但是傅恒和李氏还是觉得,在他们应该回门的这个日子,若是真如佟婉柔所言那般,对佟家不闻不问的话,那说不得今后也会成为争吵的由头。   所以,李氏和傅恒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那日由李氏准备一些礼品,再由傅恒亲自送上门去,若是收下了最好,若是不收,那傅恒也算是尽了新女婿的责任。   傅恒一早便携带了满车的礼品去往佟家,午时才回,车上的礼品分毫未动。   这个结果是他们意料之中的,李氏看着侧门外停放的马车,与傅恒对视一眼,这才无奈的说道:   “算了,不收就不收吧。咱们也不好勉强。”见傅恒被冷落了一上午,脸色有些不好,李氏又对他说道:“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始终是你媳妇儿的爹娘,做的再怎么样,你是晚辈都不可有怨愤之心。”   傅恒当然明白其中道理,但却不是明白这个道理,就可以像个木头人一般毫无情绪,看了看四周,对李氏问道:   “婉柔呢?怎么没见她?”   李氏指了指他们的小院方向,对傅恒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媳妇儿呀,真是被佟家管教的太过了,没事就真的入房去抄经书了,她哪怕出来走走呀,这样在房里憋着,多难受啊。”   傅恒听说佟婉柔在房里抄经书,便就再也听不进李氏的嘱咐,撇了李氏便往小院走去。   ***   跟伺候的丫鬟问了问,得知佟婉柔在他的书房里,已经进去好半天了。   傅恒走入书房,果真见到一娇柔身影站在书案前,埋头奋笔疾书,专注的模样就连他走入都未察觉,从未见过这般认真的她,只觉得那张如画般的面孔就是认真起来,也是灵气十足的。   傅恒轻着手脚走了过去,直到靠近书案,佟婉柔才发觉了他,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又继续写字了。   见媳妇儿不理自己,傅恒觉得有些委屈,目光不觉扫了一眼桌面,却被几张写好的纸张吸引了目光,拿起纸张一看,只觉得一股墨香扑鼻而来,不用看内容,便已被纸上的书香之气熏陶的飘飘然了。   不得不说,他媳妇儿的这手字确是极其漂亮的,一个个端正的字体像是石板印刷出来的那般,相同的字,竟然写的分毫不差,每一个角度,每一处婉转都好像有着她特定的方法般,叫人看了就觉得舒服。   佟婉柔又埋头写了好一会儿,才将笔放下,傅恒这才发觉书案上多了一只黑檀木制成的笔盒,笔盒里从大到小,从粗到细,各色笔杆子应有尽有。   佟婉柔没发觉自家相公的奇异目光,将最后写好的那张纸拿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随口问道:   “白走了一趟吧?”   听见她开口说话,傅恒才从她的字体和装备上回过了神,急忙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连门房都没让我进去。”   佟婉柔将纸张放下,抬眼看了看他,递给他一抹似笑非笑的眼神,勾的傅恒心痒痒,赶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对了,你这都写的什么呀?”指着手上的几张让他看呆了的蝇头小楷字,对佟婉柔问道。   “珂摩经。”佟婉柔将先前置放下的笔再次拿起,放在书案右上角的一只小水缸中洗了洗,习以为常的回答道。   傅恒对他所看到的好从来都不吝夸赞,对佟婉柔点点头:“娘子的字写的真好,就是摆在书法大家面前,也是丝毫都不逊色的。”   佟婉柔知他嘴甜,自己也乐得被夸,娇嗔的对他递去一眼,说道:   “可不敢跟大家去比,只不过平日里抄经抄的多了,写的顺滑了些罢。”   傅恒似乎对她的谦辞不甚苟同,当即反驳:“你这书法若只是写的顺滑了些,那我写的叫什么?狗爬吗?”   佟婉柔走出书案,从旗襟旁抽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后,才对傅恒笑道:   “相公何必妄自菲薄。”   傅恒见她不信自己说的,有些着急:“我没有妄自菲薄,而是你的字写的真是好,若我有半句虚假,就叫我天打……唔……”   傅恒的誓言还未说完,就被佟婉柔伸出的食指按住了唇中,只见佟婉柔又是对他埋怨了一眼,说道:   “可使不得。”见傅恒有些不解,佟婉柔又道:“为了多大的事,就要起誓啊?”   傅恒将她的手抓在掌心,笑得有些傻呼呼的,爽朗的笑容将他俊美的容貌衬托的更加帅气,佟婉柔被他看的心慌慌,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没一会儿,她的整个手背就又被他放到唇边,细细亲吻起来。   佟婉柔想叫却又不敢开口,可是她这相公也太过胆大,光天化日的,在这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人的书房中,就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佟婉柔甜蜜的同时又觉得羞赧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些,抱歉抱歉。   第14章 花叔就是个渣   因为佟家三小姐佟纤柔定于下月嫁入富察府,所以,从这月开始,富察家和佟佳氏的互动也就多了起来。先是瓜尔佳氏以富察家当家主母的身份,赠予三小姐金丝、月白两匹珍贵布料,而后佟佳氏回礼,再然后富察家又主动提出宴请安平公夫妇,宴上瓜尔佳氏又赠予准媳妇三小姐一对玉如意和一对满族金雕镯,可见对这媳妇的看中与喜爱。   瓜尔佳氏似乎有意将这事儿传入李氏的院子,李氏自知拦截不住这个消息,便也不打算拦截,原以为,就算媳妇再怎么通情达理,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想法,可是,佟婉柔听到这些之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有反应。   佟婉柔嫁给傅恒,在旁人看来就是下嫁,以嫡女之身嫁与庶子,虽说是赐婚,但大家都知道,个中缘由并不是真的由皇上独裁赐下的婚礼,而是佟婉柔亲口选择的,下嫁事件,在京城贵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流言大多是说佟婉柔糊涂脑热,认不清现实。   李氏一开始也觉得她佟婉柔是一时冲动,直到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儿媳是真的愿意嫁给自己儿子的,心中感动欣慰的同时,也决心加倍对儿媳好。   傅恒是庶子,至今也没有正经事在做,但娶了媳妇儿之后,李氏觉得,儿子还是有所改变的。   从前他经常会出门约个三五好友游玩,或者去外头找人一同捣鼓东西,而现在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待在书房里,陪媳妇儿写字,他则在一旁或看书,或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搬到书房去捣鼓,总之是一步都不愿意离开媳妇儿身边。   佟婉柔喜欢写字,从四岁开始,她就被她额娘给塞到哥哥们的学堂里去学写字,因为她额娘始终觉得,女孩儿可以不通文墨,但是字必须要写,因为,将来她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正房夫人,抄佛经是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这项任务做好了,可以尽孝,又可以讨长辈欢心,还不需要费太多心力。   佟婉柔就是从那时开始,每天都被逼着抄写诗词与佛经,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逼不得已的坚持,然后,就变成了如今与她生活息息相关的习惯了,渐渐的她也能从写字中获得快乐,看着那些横折竖勾的字在她手中被端正的写出来,就让她感觉心情愉悦,进而成为她在佟家被彻头彻尾管教的,不算幸福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傅恒也看出了自家媳妇儿的爱好,虽然他也愿意她多看他几眼,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媳妇儿认真写字的时候,特别的迷人,整个人仿佛都透着书香,都说字如其人,媳妇儿的字就如她的人那般清雅脱俗,美的如梦似幻,叫人不忍打扰,却又不想离去。   佟婉柔抄完了两篇经,将干了字迹的纸张放在一旁,一边收拾笔墨,一边抬眼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傅恒,只见他正埋头把玩着什么东西,将东西收好之后,佟婉柔便就去到他身边,在软榻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傅恒与她对视一眼,两人皆心有灵犀的露出一抹互通心意的微笑,傅恒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佟婉柔跟前儿,说道:   “九连环,娘子可曾玩儿过?”   佟婉柔见他手里的东西,像是有两根细轴穿了几个钢圈,看似分离,却又圈圈相连,温和摇头:   “听说过,却不曾玩儿过。”   傅恒听她这般说,像是突然来劲,从软榻上跪坐而起,整个身子趴在软榻中间的茶几之上,与佟婉柔凑得极近,鼻间轻嗅着她的香味,兴致大好的问道:   “娘子听说过?”   佟婉柔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点点头:“战国时的名家惠施著有《连环可解》,说的便是这种连环,不过惠施所解为两连环,想必这九连环更为难解吧。”   傅恒没想到这种冷僻的东西,自家娘子竟也会晓得,当即便将茶几搬开,自己整个人窝到了佟婉柔身边,跃跃欲试道:   “娘子既然听说过,那可会解?”   佟婉柔见他一脸期盼,将九连环交还他手,说道:“自然不会,夫君可是想教教我?”   傅恒见她近在咫尺,吐气如兰,不禁将头往前探了探,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佟婉柔眼中闪过惊讶,却不再如开始那般大惊小怪了。   捂着自己的脸颊,对傅恒递去一抹娇嗔似的目光,勾的傅恒邪火上窜,欲更进一步,却叫佟婉柔先一步逃开,让他扑了个空。   有些挫败的看着她,佟婉柔却端来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捧着喝起来。   两人并肩坐下,傅恒对佟婉柔讲解九连环的解脱要诀,佟婉柔边听边点头,一边暗自观察自家相公,只觉得他每一句话都那样悦耳,嘴唇张合间,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看着就叫人心情很好。   傅恒说完之后,佟婉柔又问了几个问题,傅恒都一一解答:“总之,要解开九连环,只要记下这三百四十一步,就绝对错不了啦。”   佟婉柔也被他勾起了兴致,拿着环,按照傅恒所说的那样,一步步的开始解起来,傅恒见她这样捧场,满足的坐在一边指导着她,不厌其烦。   ***   午后,原本佟婉柔还想回书房去抄下午经,可是傅恒却拉着她出门去了。   傅恒将她带到城中的一处集贤茶舍,到处都优雅的如诗如画。茶舍的小二对傅恒热情的态度来看,傅恒定是这间茶舍的常客。   “六爷您吉祥。”   傅恒牵着头戴纱帽的佟婉柔入内,对热情的小二说道:“照旧一雅间,果三盘儿,点三盘儿。”   小二高声附和:“好嘞,六爷您上座。楼上雅间果三盘,点三盘,一壶碧螺春。”   傅恒一路牵着佟婉柔上了楼,亲自将雅间的珠帘子掀开,让佟婉柔走了进去,替佟婉柔将纱帽除下,放置在一旁,佟婉柔将雅间打量了一番,只觉得一切布置的书香雅致,每间以书架隔开,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有手抄版的古书文献,也有坊间热潮小说,一张临窗软榻上摆放着一张四脚雕花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只小巧的香条,袅袅烟气溢出,馋了果味的檀香闻起来别样宁静。   “这里是我常来的地儿,别看它小,但是环境还不错,要是不愿在府里待着,又不想出门闲逛,就来这里坐坐,挺好的。”   佟婉柔勾着唇角,觉得一切新奇极了,听傅恒说后,连连点头:“嗯,环境是挺好的。虽处街市,却丝毫不显喧闹。”   傅恒见她目光惊喜,脸上带笑,原以为她见惯了雕梁画栋的美景,会对这种寻常地方看不上眼,没想到她却是喜欢的。   不禁觉得两人的感情又近了一些,至少他媳妇儿是愿意与他靠近,走入他的生活的,这样就很好。   “这里的果点茶水也是一绝,果盘精致,点心新奇,茶也香浓。你一会儿尝尝便知道了。”   正说着话,小二便端着一只盘子入了内,将三盘三点一壶茶放在桌上之后,就又恭恭敬敬的退身而出了。   傅恒将每样果点都夹了些在佟婉柔面前的小碟上,然后将筷子塞入她手中,说道:“快吃吃看。”   佟婉柔对他莞尔一笑,清美动人,傅恒也回以一抹傻笑。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意境到了便也就不需多言语了,对坐看了一会儿各自喜爱的书,傅恒便又低头捣鼓他的就连换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头传来一阵店小二的询问:   “六爷,冯公子他们过来了,邀您过去坐坐。”   傅恒看了看佟婉柔,只见她对他默默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书,走下软榻,掀开帘子,对小二问道:   “冯公子一个人?”   小二摇头:“不是,还有赵爷跟和爷,外带两个不认识的书生公子。”   傅恒点了点头,又回到了雅间,对佟婉柔说道:   “来了几个朋友,我去会会他们,待会儿就回来,可好?”   佟婉柔知道这里是他与朋友们经常聚会的场所,有朋友来了,自然要去照个面,打个招呼,便点点头,说道:“好,我就在这等你。”   傅恒这才入了内,拿了桌上的九连环走出了雅间。想他许是要与朋友们分享这解九连环之法,不禁觉得他童心未泯,欣慰的笑了笑,这才将心神继续投放到刚入手的坊间叙事小说中去,只觉得这书写的极好,虽不若大家那般文采飞扬,却别有一番牵动情思度量,叫人看了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花叔反省,我就是个渣渣。年纪大了,完全不能熬夜了。这章等我补齐再看,为了不食言,我先放上来。   ps:补齐了。请大家不要嫌弃花叔这个渣渣头~~~~   第15章 仕途算计   佟婉柔看书看的正精彩处,一个人倒也不觉得孤单寂寞,倒是傅恒这一去,足足一个多时辰没有回来,再出现的时候,却是神采飞扬的。   佟婉柔放下书本,从傅恒走入开始,便一直看着他,待他坐定之后,才出声问道:   “何事叫相公如此开怀?”   傅恒对佟婉柔爽朗一笑:“在好友面前解了连环,将他们都看呆了。”   佟婉柔知他研究那些已经有好些时日,为的就是先于旁人解开,如今他做到了,自然心情大好。   佟婉柔的书还未看完,想着书中人物的结局,便对傅恒说道:“三五好友相聚,相公何不与他们多待会儿。”   傅恒见她捏着书本不肯放,便知她还想再看一会儿书,便故意说道:“那怎么能行呢?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我可是有家室的,与娘子相比,他们自然都要往后推一推了。”   佟婉柔见他说话目光带笑,便也不再做声,将手中书本的页数暗自记下,这才将书本合上,走下软榻,对傅恒说道:   “就你嘴甜,如此说的,我倒不好再多流连了。”   傅恒笑着搂了搂她的肩,对佟婉柔说道:“书下回再来看,现在时辰不早了,为夫带你去吃好的。东直门的虾肉馄饨,皮儿薄肉嫩,入口即化,一个个捏的跟元宝似的。”   傅恒搂着戴上纱帽的佟婉柔走出雅间,一边对她诉说着那虾肉馄饨的妙处,不觉有几个人正在靠近,在他们正要下楼的时候,那几个人叫住了他们。   “傅兄所言极是,听的吾等都想跟去尝一尝那人间美味了。”   傅恒停下步伐,转头看了看,便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见那人笑眯眯的向他们走来,五官平常,身量平常,但是整体气质还不错,穿着一身文书的衣衫,看起啦文质彬彬的,从他与傅恒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们间熟稔的关系。   只听那人来到傅恒面前,举着折扇又说道:   “傅兄,这便是嫂夫人吧。你可不能见色忘友,有了嫂夫人,就不理我们这些朋友了。”   佟婉柔戴着纱帽,倒不觉得这样的见面有多么唐突,听那人说起她,她便立在傅恒身后,对那几位公子稍稍福了福身子,姿态优雅从容,看着就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叫人折服。   众位书生公子见佟婉柔对他们率先作礼,他们也都举着折扇,对她抱拳回礼,为首那书生执扇行礼过后,便又对傅恒说道:   “嫂夫人如此落落大方,傅兄再躲避可就真不像个大丈夫了啊。”   傅恒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那人说道:“冯公子言重了,小弟不过是想与夫人一同,在你口中,怎的就不是大丈夫了?”   原来这人便是傅恒先前与之见面的冯公子冯夷,宗人府丞冯涛之子,与傅恒向来投缘,多在一起讨论诗书。这些公子们多见这两人斗嘴抬杠,听他们说话,也只是掩扇一笑,不做发言。   冯夷又笑了笑,不理傅恒,干脆直接对佟婉柔说道:   “嫂夫人可介意与吾等俗人一起?傅兄爱妻之心感天动地,可咱们这些朋友也好久未聚,相请不如偶遇,嫂夫人可愿与吾等一同用饭,由在下做东。”   佟婉柔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傅恒,知道他们朋友感情深厚,若是因为她而耽搁冲淡了,也是不好。虽说她一介女流,本不该与他们一同入席,但她即为人、妻,相公也在一旁,并且没有表现出回避之意,那她自然也不好明言拒绝,遂温婉福身,回道:   “一切全凭相公做主。”   冯夷得意的对傅恒扬了扬眼角,傅恒却回以一瞪,一行人才浩浩汤汤的自二楼走下。   ***   由冯夷做东,一行人自然不能去吃东直门的馄饨了,冯夷挑了一间华丽的酒楼,要了个单间儿。   佟婉柔坐在傅恒的右侧,为了避嫌,她的右侧却是无人应坐的。   酒菜上齐之后,傅恒替佟婉柔另点了一份香蜜果羹,又替她殷勤布菜,好一番折腾之后,他才在一干偷笑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佟婉柔始终戴着纱帽,倒未觉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她不知道旁的妻子虽丈夫赴宴时是个什么姿态,但傅恒这般对她,确实让她觉得很周到幸福。   众人以眼神调、戏了一番傅恒之后,便听那冯夷举着酒杯又说道:   “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如何知道李尚书今日会去茶舍,又如何知道他最近在寻九连环之解法?今日可让你出了个风头啊。”   傅恒又替佟婉柔夹了一块盐酥鸡放在面前,这才回答冯夷的话:   “我说你今日如何会邀我入席,原是想问我这些。”与他举杯相碰之后,傅恒才又说道:“上回朱大人邀请门生相聚,我虽不在他门,却也跟着一位朋友去了,席间从朱大人口中听来的。今日原就是想与你们说此事,没想到却偶遇了李尚书。”   冯夷听了傅恒的话,不禁摇头说道:“这就是天意啊。你跟和珅这回可算是走了大运了。”   傅恒看了一眼坐在最末座的少年,两人同样年轻,同样隽秀,只是傅恒的容貌多见阳光爽朗,被冯夷唤作和珅的少年却是柔美秀气的,身材也不见健硕,比之傅恒还要瘦弱单薄。   冯夷指着和珅又道:“就在昨日,他也在马场遇见了李尚书,替李尚书服了一匹骤然暴烈的马。”   傅恒这才了然点头,只听一旁另一位书生说道:“听我爹说,这回宫里空了许多御前侍卫的缺,李尚书身为吏部尚书,自然就肩负在世家子弟中挑选合适人选的责任,你们俩在这当口入了李尚书的眼,说不得还真能有些机会呢。不像我们呐,等了一年又一年,遥遥无期啊。”   那公子说完之后,只听那秀美少年和珅便举杯出言道:   “傅兄出自名门,他的机会自然比我要大,我的出身不如你们,这种事情,可也不敢多想。”   傅恒举着酒杯,看了一眼和珅,这才笑道:“和兄此言差矣,你我都是庶子,何来名门之说,和兄向来多才,应是比我机会大才是。”   冯夷听他们二人说话,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傅兄,听说府中六公子已经定于次月入宫为四等侍卫,若是傅兄也能求得荣保大人举荐一番,那定能免去一番周折。”   傅恒听了冯夷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席间众人也都明白,一般世家只会举荐嫡子入宫当差,庶子即便得宠,入宫当差的门槛却比嫡子要难上十倍,有家族举荐倒还好说,只是一般在同一时期,家族只会举荐一人,如今六公子已然确定举荐入宫,那么傅恒这若再去求家族举荐,定是行不通的。   在场众人,出了冯夷,大多为家族庶子,明白个中为难,便也不说什么了。   一行人用过了饭,就各自回家了。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佟婉柔见傅恒眉头不解,似有心思,不禁出言问道:   “相公在想什么?”   傅恒捏了捏佟婉柔的手,回过神来,回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回的差事怕是又要耽搁了。早前就听说宫里这回空下了好些名额,原以为自己努力多一些,总会机会多些,可是今日你也看见了,京中盯着那些名额的子弟多了去了,我先前还胸有成竹,觉得今次正是机会,正逢圣上打算将宫里的侍卫换一换血,可还是抵不过僧多粥少。”   佟婉柔听后,想了想,这才又说道:“相公为何一心想入宫当差?”   傅恒耸肩回答:“因为这是满洲世族子弟最快能取得功名的机会,就因为这种机会十分难得,所以争夺之人多如牛毛,若不是能得主选官的特别青睐,一般很难入职。”   “所以,相公才拼命研究九连环,为的就是得到主选官李尚书的青睐吗?”   傅恒看着佟婉柔,毫不隐瞒的点点头:“可惜,最近得到李尚书‘青睐’的人一定不少,未必就能轮的到我。”   佟婉柔反握住傅恒的手,说道:“不管成功与否,你都试过了,那就别把结果看的太重了,也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傅恒看着温柔体贴的佟婉柔好一阵子,才深情款款的说道:   “我怎能不上进,你顶着巨大压力,以嫡女之身嫁给我一个庶子,若是我仍如从前那般浪荡,又如何对得起你孤注一掷的勇气呢。”   “……”   佟婉柔没有想到傅恒会说出这番话来,只觉得沉寂心底的那根心弦突然被拨动一下,满心满脑全是那心弦拨动的天籁旋律。   她便没再说什么,知道他的心思后,她是越发觉得成败与否真的没什么,只要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两人回到府中,照例将马车停在了侧门处,相携走入了府。   正穿过花园,想往他们的院子走去时,却听见一道冷硬干涩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   “哼,原以为是个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一个目无规矩,深更半夜抛头露面的下贱坯子。”   大夫人瓜尔佳氏从黑暗中走出,脸色比夜色还黑,嘴角扬起的那抹轻蔑的笑,在黑夜中看着特别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大家么么哒,花叔爱你棉~~~   第16章 对峙   傅恒与佟婉柔都没有想到,瓜尔佳氏会特意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因此两人十指紧扣,姿态亲昵,如寻常小夫妻那般并肩而行。   佟婉柔吓得面色一僵,然后就要松开傅恒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抓住,将佟婉柔护到了身后,只见傅恒冷下面孔,毫不惧怕的对峙从黑暗中走出的瓜尔佳氏,目光冷静的看着她。   “额娘说谁是下贱胚子?”   傅恒说话的时候,佟婉柔能够从他身上明显感觉出愤怒,紧捏着她的手略微收紧。   瓜尔佳氏在四名伺候嬷嬷和一名贴身丫鬟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傅恒和佟婉柔面前,冷哼一声:   “哼,除了说你刚过门的媳妇儿还会说谁?”说着,便对身后的嬷嬷抬了个手,冷道:“将她关入禅房,好好教教她富察家的规矩。”   四名嬷嬷自瓜尔佳氏身后走出,径直往佟婉柔走来,可还未碰到她,就被傅恒一脚一个给踹飞在地,袍角一掀,傅恒终是没忍住怒火,指着瓜尔佳氏说道:   “谁敢动她,我要了他的命!”   瓜尔佳氏脸色骤变,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四个嬷嬷,指着傅恒的手指都是微微发抖的: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要了谁的命!”   瓜尔佳氏甩开丫鬟的搀扶,亲自向前走了一步,抬手便向佟婉柔的脸颊挥了过去。   傅恒眼中的杀气不似有假,等到瓜尔佳氏的手挥下来的时候,傅恒定会出手将她制服,佟婉柔眸光一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傅恒刚刚抬起的手压下,紧紧抓住,自己整个人往前凑了一点,让瓜尔佳氏的巴掌正好挥在她的脸颊之上。   ‘啪’一声,将她的脸打的往一旁偏了过去。   瓜尔佳氏和傅恒都没想到这个巴掌会打到她的脸上,傅恒呆呆的看着她,瓜尔佳氏也有些震惊。   就在这时,李荣保带着李氏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远处见这里一片狼藉,李荣保怒喝道: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闹什么闹?”   瓜尔佳氏有些懵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李氏从李荣保身后走出,先前她和大人走来,正好看到的就是儿媳被打的画面,她赶忙跑过去,将佟婉柔拉到一边,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势来。   瓜尔佳氏还是被丫鬟提醒了,才回过神,走到李荣保面前去行礼,脸色有些尴尬。   傅恒的性子她清楚,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罪,原本她是想利用傅恒这性格,引得他对她出手,只要傅恒的手沾了她的袖子半分,她就能以不敬嫡母的罪名,去大人面前好好告他们娘儿俩一状,让傅恒在族中长老面前好好受一顿训,可是,没想到计算好的这一切,竟然被佟婉柔给破坏了,及时拉住了傅恒,还将自己的脸送上前,稳稳的坐实了她打人的动作。   原本就是打了也没什么,嫡母教训晚归儿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事后,他们去大人那里告她的状,她也有足够的正面理由撇清关系,可是,现在……事情坏就坏在,她被当场看到了,主动变被动,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李荣保将现场左右看了一眼,对瓜尔佳氏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瓜尔佳氏恨恨的看了一眼将儿媳护在怀里的李氏,对李荣保福了福身,这才牵出一抹笑容,说道:   “大人,我是在给傅恒的媳妇儿提个醒,叫她别忘了做女人的本分。”   李荣保听到瓜尔佳氏开口,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不耐烦的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待她说完便紧接着问:   “他媳妇儿怎么不守女人的本分了?勾、搭谁了?才嫁进来几天,这还得了?”   李荣保这话一出,不仅是瓜尔佳氏愣住了,就连李氏脸色都变了,不禁埋怨的对李荣保喊了一句:“老爷,你胡说什么呀!”   李荣保看了看与他呛声的李氏,递给她一个‘急什么’的眼神,这才又将高傲的头转向了瓜尔佳氏:   “你说吧,她勾、搭了谁?证据确凿的话,不用你动手,老爷亲自将她的腿给打断。”   瓜尔佳氏的脸色一阵难看:“老爷,她,她没勾、搭谁……”   李荣保的脸色骤然一变,声音也跟着提高:“没勾搭谁?你大半夜的在这动手打人,说人家不守女人的本分,合着人家没勾、搭谁啊,是你在无理取闹啊!”   “……老爷,这……”瓜尔佳氏虽然早就想到这回自己的亏是吃定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李荣保会给她安上一个‘无理取闹’的罪名,对于一个大家的嫡母来说,这个罪名可是不小的,最起码,会在下人和晚辈面前落足了颜面。   想想都不愿咽下这口气,瓜尔佳氏指着佟婉柔又道:“她身为新妇女子,大半夜才到回府,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也会坏了咱们富察家的名声吧。”   李荣保深吸一口气,转首对傅恒问道:“你媳妇儿是你带出府的?”   傅恒不知他想说什么,但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谁要将罪责落在他媳妇儿身上,他都不会妥协,冷着脸,对李荣保点了点头:“是儿子带出去。”   李荣保一边点头,一边指着傅恒对瓜尔佳氏说道:“听到没有?人家是跟着自家相公出门的,别说是晚归,就是不归,又有何相关?”   瓜尔佳氏听了李荣保的话面上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李氏,好像她被老爷这般指责,全都是因为李氏从旁作梗,李氏对她这种夹私报怨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云淡风轻的将一切收了下来。   只听李荣保又道:“你身为嫡母不知慈爱晚辈,反而尖酸刻薄,刁恶成性,还不回你的院子反省去。”   瓜尔佳氏受了这一番严厉的呵斥,脸终究是挂不住了,咬碎银牙,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然后才转身愤然离开。   ***   回到李氏的院子,李氏将佟婉柔交到了傅恒手中,自己则幽怨的瞪了一眼随后入内的李荣保,目光似嗔似怨,别有一番韵味。   李荣保看着喜欢,却也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表现出来,轻咳一声,走到佟婉柔身前,微笑着问道:   “疼不疼?”   傅恒正弯着腰检查她的脸,听李荣保这么问,抢先答道:“被打怎会不疼?”   李荣保瞪了瞪他,这才直起了身子,对佟婉柔说道:“你先前拉住傅恒不让他动手,是知道我一会儿会去,想做戏给我看?”   李氏听了李荣保的话,不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替佟婉柔打抱不平道:“老爷,你可不要冤枉婉柔,她又不是神仙,如何会知道你我待会儿会去呢?”   李荣保没理会李氏的话,而是盯着佟婉柔一动不动,看的傅恒都有些窝火了,佟婉柔脱离了傅恒的保护,站到一边对李荣保盈盈拜下,温柔似水的声音立刻让僵持的气氛缓解了过来。   “儿媳不知公爹与婆婆随后会到,只是不想让相公为了我犯错。”   傅恒讶然的看着佟婉柔,眼睛又瞥到她半边脸颊上的五指印上,顿时百感交集,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   李荣保听后倒是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才对佟婉柔点了点头:“好,你做的很对,起来吧。”   佟婉柔起身之后,没有说话,只是对李荣保又福了福身子。   李氏将她拉着坐到了一旁,李荣保对傅恒招了招手,将他叫道跟前,端起丫鬟刚刚奉上的茶,用茶盖在茶水上方拨了拨,喝了一口后,才对近前的傅恒说道:   “前儿我遇见吏部尚书了,他说你瞧着不错,想提拔提拔你。”李荣保说话的时候,目光丝毫未离开傅恒,只见这小儿子宠辱不惊,站在那里跟一棵松似的,不知道弯一弯腰。   “宣武门城门吏,也是个正经的七品官儿。”   “……”   傅恒站在那里还是不说话,李氏端着的一颗心突然又坠地了,幽幽叹了口气,对李荣保说道:   “唉,怎么是个城门吏……好歹咱们恒儿也是读书人,城门吏那种粗吏,他如何使得?”   李氏的话叫李荣保眉头竖了起来:“城门吏怎么了?好歹也是个官道。”   虽然看见李荣保脸色不悦,但为了儿子的前程,李氏向来敢说敢做,只见她抽出帕子在鼻下掩了掩,说道:   “可是……这才七品,傅新入宫做四等侍卫还是正五品呢,怎么到了咱们恒儿这儿,就要他去做城门吏呢?我可不答应。”   李荣保放下茶杯:“妇道人家懂什么?官场之上嫡庶分的很清,傅新再怎么说也是嫡子,他一个庶子,拿什么人家比?我也想给他挣个好前程,可是,为了他的前程,老子我的面子和名声就不要了?再给人家传一个宠妾灭妻,我今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李氏一双大眼睛里立刻盛满了泪,水汪汪的瞪着李荣保良久不说话,李荣保见她这副神情,也发觉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试图弥补: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城门吏也是个官,今后若做得好了,还是能够提拔的嘛,又不是让他一辈子做城门吏……”   李氏泫然欲泣的泪珠子扑簌簌掉下来,慌了李荣保的脚,站起身就围着李氏周身打转:   “不是,你别哭呀,有什么你就说,哭什么呀!别哭了!”   可是,无论李荣保怎么说,李氏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用手背随手擦了擦脸,这才对李荣保说道:   “我知道,这么些年你还是觉得我只是个妾,我终究就是比她低几等,我身为汉人,活该就是她的奴才,活该一辈子被你们欺负。”   李氏这么说完,便就掩着帕子急急走出了花厅,往房间奔去。   李荣保急得直跺脚,指着李氏离去的方向骂又骂不出来,最后只好跺跺脚,追了上去。   佟婉柔讶异的看着事态的发展,也追到门边看了看,忧心忡忡的问道:   “婆婆没事儿吧。”   傅恒将她也拉出了花厅,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娘还是那些招,阿玛也总是上当,别管他们了。”   “……”   佟婉柔听傅恒这么一说,见他脸上也却是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不禁回想先前的画面,婆婆这是哭着对公爹撒娇呢,公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笨拙的可爱,无可奈何追出去的那一瞬,佟婉柔突然明白了,为何傅恒在府里只是个最小的庶子,却能这般在府中行走无忌,甚至连嫡母都敢当面对抗。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婆婆的功力呀。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男主发飙啦~~~   第17章 遭人奚落   回到房中,佟婉柔就被傅恒带到了屏风后头,强行被他压坐在床沿之上,傅恒就着灯光,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摩挲,像是只要看着就能让她消肿,让她脸上的痕迹消除一般。   “没什么事的,明天早上就好了。”佟婉柔不想他太担心,遂出言安慰道。   谁知傅恒一听,却突然放下了灯火:“若是明天好不了呢。我去给你拿些金疮药来。”   佟婉柔听后失笑:“相公,哪那么夸张啊,一个巴掌而已,我从前在家里犯了错,我额娘也会打我几下的,没事儿,我耐打的很。”   “……”   傅恒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姑娘口中听到‘没事儿,我耐打’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轻抚着她的脸颊,轻柔的问道:   “从前你额娘为何要打你呀?”   佟婉柔见他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当即便将他也拉着坐到了床沿之上,然后才将自己软软的靠入他的怀中,无所谓的解说道:   “很多原因啊。也许是因为我不守规矩,擅自外出,也许是我没有在佛堂跪够时间,也许是我吃饭的时候,多吃了一口菜,也许是我的步子跨的距离不准确,反正很多原因嘛。”   傅恒越听眉头越皱,她在家过的哪里是日子,简直就是一个傀儡,怎么连吃几口菜,步子跨出的距离都有规矩呢?   佟婉柔见傅恒听得愣住了,不禁又笑了笑,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不反抗?”   傅恒点头:“是啊,这般苛刻的条件下,你为何不反抗一下呢?”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给他解惑:“因为从小,我身边的兄弟姐妹都过的是这种日子,我以为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原来只有我家是那样过的,想反抗来着,可是,等待我的只会是更加严苛的训诫,我记得八九岁的时候,我就有过在佛堂被罚跪三天两夜的经历,太可怕了。”   “……的确可怕。”傅恒只是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一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就是从那样不可思议的教条中走出来的,不免对她为何这般谨慎有了深刻的了解。   “若是没有遇见你,没有这场解救我的婚姻,我想我一定活不了太久,太压抑了。”   佟婉柔靠在傅恒的肩上,盯着前方屏风上的一匹草原上奔跑的小马,语气幽然的说道。   傅恒将她搂的更紧,在她耳旁轻轻呢喃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用守那些害死人的规矩,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终生有效。”   “……”   佟婉柔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没想到傅恒会突然说出这番话,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佟婉柔笑了,笑得十分甜美。   烛光下,两人依偎而坐,深情相视,自一番情愫暗自升起。   ***   第二日一早,李荣保上朝之前,便将傅恒叫去了书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李荣保才匆匆自李氏的院子走出,上朝去了。   李氏张罗好了早饭,一家三人坐在一起吃。   傅恒和李氏同时替佟婉柔夹了些小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佟婉柔笑得娇羞貌美,对婆婆和相公都笑了笑,这才吃了起来。   李氏对傅恒说道:“你阿玛今早喊你去书房,说了些什么?”   傅恒喝了一口豆汁,抬眼看了看李氏,这才回道:“没说什么。”   李氏却好像知道些什么风,不禁凑近了傅恒又问道:“是不是要给你重新找路子,城门吏那官儿也忒小了些,婉柔你说是不是?”   佟婉柔正吃着花卷,听婆婆问她,她看了看自家相公的脸色,便明白公爹未必跟他说了什么好话,但见李氏目光灼灼盯着她,便也温婉一笑,对她点了点头。   “嗯。”   得到儿媳的答案,李氏这才又将目光落到了自家儿子身上,催促道:   “快说说,你阿玛承诺你什么了?”   傅恒深吸一口气,看着母亲期盼的目光和妻子灵犀透亮的目光,无奈耸肩说道:   “阿玛没承诺我什么,而是跟我说了番现实,告诫我无论多小的官儿,都别嫌埋汰。”   李氏的脸顿时就变了,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瞅着屋外那棵老槐咬牙道:   “又骗我!”   傅恒倒没有李氏那样生气,态度从容淡定,反过来安慰李氏道:   “哎呀,娘,阿玛说的对,我一无功名,二无佳绩,起步便是正七品,比之世间众多学子已然是高了好几个台阶了,慢慢来吧。只要娘子不嫌弃我没用。”   佟婉柔正喝着粥,听傅恒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灼热的目光盯着她,怪叫人不好意思的,不禁迎上他的目光说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论相公今后做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傅恒听完佟婉柔的话,两人便甜腻腻的对视着笑了起来,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一勺子粥,姿态亲昵的让李氏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肉麻兮兮的。   叹了口气,她才又拿起了筷子,语气略带忧伤的说道:   “唉,他横竖还是瞧不上咱们侧房……”   傅恒与佟婉柔看了看她之后,就又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便各自垂头吃饭了。   ***   傅恒最终还是去城防营报道了。做了个正七品的城门吏,每日按时出门,按时回家,日子过的倒也随意,只是苦了李氏,在府中遇见正房那头的人,总少不了要被一阵奚落,说一番嫡庶有别的话来刺激她。   李氏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她是知道老爷的脾气,虽然这么多年,对她一直都不错,虽然是侧房,但吃穿用度也不比正房少多少,可是,在嫡庶有序这些事情上,老爷的心比铁都硬,他认定了的事情,别说是一个她,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自那日李氏与李荣保求情过后,李荣保还是让傅恒去了城防营,李氏便知道,她再去闹也是于事无补的,只能认命,暗自咬牙忍下。   佟婉柔不是看不出婆婆的心思,只不过,她对现在的情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再多也不过是增加李氏的负担,倒不如闲时陪着她坐坐,在她被正房奚落的时候,与她一同承受。   毕竟有她在场,正房那头会将一些注意力都分散到她的身上,无非也是跟她说一些什么,有眼无珠,压错宝的废话,说她福薄命薄,天生就是受苦的命。   李氏听了这些话,都气得不得了,可是佟婉柔自己却好像是没听到般,每回默默的听完,然后再淡淡的笑笑,然后……就没有了。   李氏有的时候会想,自家儿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那些难听的话在她听来,都起不了什么波澜,就连一丝丝的怒火都找不出,后来忍不住问了她,只听佟婉柔就说了一句:   “她们说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有什么相干的。”   “……”   好吧,既然她这么想,那李氏也不问了。   但是心里还是对这个儿媳佩服的不行,因为虽然这些道理她也能想到,可是就是不能像儿媳妇那样做到,人世间大多数的人都没法做到对污蔑秽语的漠视,也许她这儿媳确实非常人吧。   ***   初六正日,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了。   因为两大家族嫡嫡联姻,佟佳氏与富察氏,同为满洲镶黄旗,两方家族势力旗鼓相当,两家联姻自然会引起世人的关注。   佟佳氏的三小姐佟纤柔,出落得最为美艳,虽然已过二八年华,但却是真真的人比花娇,美貌绝伦,虽然并非正式的嫡出,但在出嫁前,已然将名记在嫡母乌氏名下,成了佟佳氏族中的第三位嫡女。   佟佳家嫡女出嫁的风光,富察家迎娶嫡妻的气派,几乎都让佟纤柔占尽了。坊间甚至都在传说,她是福星转世,好命女人的典型。   成亲当日,佟婉柔也跟着李氏出席了。   席间,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大多围绕嫁娶之礼在说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佟婉柔嫁入富察家时,除了宫里御赐的礼品,佟佳氏是没给佟婉柔出多少嫁妆的,与这回佟纤柔的十里红妆完全不能相比。   佟婉柔当面听了这些,也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倒是李氏沉不住气,对人说道:   “再多的嫁妆又如何,我家婉柔的人品总是无价的。”   先前说话的是六姨娘,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昭显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艳丽芳华,看了一眼闷不作声的佟婉柔,不禁对李氏哼笑道:   “哈,我倒没瞧出什么人品,我只瞧得她懦弱顺从,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的哪里能与刘少夫人相比?不说别的,就是出手六少夫人就能甩她好几条街了。”   李氏还未开口反驳,便听坐在六姨娘左侧的果那侧夫人接茬道:“是啊,六少夫人出手大方的很,成亲前馈赠给我们的礼品,那都是极好极贵重的。”   六姨娘得到了果那侧夫人的协助,得意洋洋的扫了一眼李氏,对于与她争夺老爷宠爱的人,她都看不顺眼,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个李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老爷每月三十天,有二十天是歇在她房里的,她若不抓紧这个时机奚落李氏一番,旁的时候还真没这机会,不禁变本加厉的说道:   “不过也难怪,六少夫人要嫁的毕竟也是个嫡子,出手若不大方些,到了婆家这里要是遭人轻贱,那可如何是好啊。”   李氏再也忍受不住站起了身,愤愤的就想离去,却听得外头一阵喜袍齐鸣,新郎官已经在众多喜婆的簇拥之下,将新娘子牵入了堂。   新郎新娘入堂之后,便成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佟婉柔不着痕迹的将李氏拉着坐了下来,等待一身华丽喜袍的新人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上好!!!   第18章 外祖驾到   佟纤柔的嫁入使得富察家足足闹腾了大半个月才算是歇了下来。   李氏这些日子都被瓜尔佳氏叫在身边,美其名曰帮忙,其实就是各种炫耀,各种膈应,让李氏烦不胜烦的同时却又推攘不得。   佟婉柔因为是晚辈,所以有些场合倒是可以避开的,只是佟纤柔嫁入之后不久,就以六少夫人的名义,宴请府中各房平辈,说是初来乍到,要与各房熟悉一番。   佟婉柔自然也在受邀之列,看着佟纤柔左右婢女伺候在侧,珠玉钗环,云髻美鬓,比在佟家时要贵气了好几分,从前佟纤柔见着自己,总要矮一截身子,率先唤她做妹妹,如今她飞上了枝头,却是没少给佟婉柔脸色看。   因着她是六少夫人,在佟家辈分里,也是佟婉柔的姐姐,所以,佟婉柔赴宴之后,她便处处盯着佟婉柔,一会儿让她给她递个物什,一会儿让佟婉柔给她看看妆,顺便让她扶一扶头上那些名贵的珠钗簪子,两人姿态看似亲昵,姐妹情深,但明眼人还是能够嗅出个中夹私泄怨的意思。   想来定是佟婉柔在佟家时,嫡女身份摆在那儿,佟纤柔虽是姐姐,却是庶出,衣食用度自然比不过佟婉柔,心中积愤已久,如今得了嫡女名分,又嫁做大家嫡子为嫡妻,这气焰可不就上来了吗。   众人一路紧盯,想看看佟婉柔什么时候忍不住爆发,佟家两姐妹翻脸的话,他们可就有好戏看了,奈何,佟婉柔像个木头般,对佟纤柔或无理或过分的要求并无太大的反应,说了她就去做,做的也十分妥贴,叫人寻不出丝毫错漏。   一直到宴席结束,佟婉柔甚至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佟纤柔见宾客自院里离开之后,才对佟婉柔冷下了脸,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佟婉柔说道:   “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还真要谢谢你,放着这样好的机会不要,让我捡了过来。你后悔吗?”   佟婉柔温温一笑:“不后悔。这便是我的命。”   佟纤柔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低头撩了撩袖子,有意无意的将手腕上两只白润的玉镯露了出来,又用豆蔻般鲜红的指甲转了转指尖的戒指,对身后伺候的婢女瞪了瞪眼,两个从佟家跟过来的丫鬟便将她的陶瓷熏香炉抱了过来,在她的衣摆两侧熏了一会儿。   像是故意在对佟婉柔显示她身后伺候丫鬟的人数,佟家跟来两个,瓜尔佳氏又给她安排了四个,总共加起来有六个丫鬟,只是在她行走间伺候着,这样的排场,的确是一个大家嫡妻该有的,而在佟纤柔看来,这一切原本是佟婉柔的,而她却凭着出色的本事,将这一切都夺了过来,变成她自己的,这其中的得意自是不同的。   从前她就觉得佟婉柔的性子太过温吞,每时每刻都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高贵模样,却也不是被她压在底下,如今她佟纤柔成了嫡妻,只要她的相公仕途平顺,将来分家了,她便是一府主母,而佟婉柔呢?   哼,撑死了不过是个小吏之妻,还能有何大作为?   这么想着,佟纤柔便又用同情中带些幸灾乐祸的眼神将佟婉柔上下瞥了几眼,这才袅袅婷婷,连招呼都不打的娉婷离去,不再理会站在厅中的佟婉柔。   见她入了内,佟婉柔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走出了正房大院。   ***   回到偏院里,见原本最爱在园子里侍弄花草的李氏如今却没了身影,花厅的外头放着一只书篓子,书篓子上方的遮阳布已经破旧不堪,像是受过一番日光风雨洗礼的。书篓子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棍儿不像拐棍儿,废柴不像废柴的东西。   佟婉柔走到花厅一看,只见婆婆李氏正殷勤的布菜,这时晌午已过,本不该是用膳的时候,佟婉柔瞧见婆婆殷勤的那头,坐着一位满头花甲的老汉,长辫子盘在脑后,脑门儿锃亮,黑不溜秋的,个头虽然不高,但看着还算结实,一双手伸出来,却也未见老茧,足以说明,这老汉并不是庄稼人。   李氏见她走入,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快来拜见外祖。”   佟婉柔这才明白,原来这老汉竟然是婆婆的父亲,相公傅恒的外祖,慌忙走上前去,对着正吃饭的外祖盈盈跪下,行了个实打实的磕头之礼。   只见那老汉赶紧放下了筷子,将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对佟婉柔抬了抬手,说:“诶哟,可使不得,孩子快起来。”   佟婉柔这才站起了身。只是心中纳闷,原也听说婆婆是江南人,外祖的官儿虽小,却也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可如今看来,这外祖浑身上下哪里有半点官家的样子。   可不管外祖是不是官家,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老汉,佟婉柔该有的礼节却是一样都不能落下的。   对外祖见过礼之后,佟婉柔便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李氏手中的酒壶,站在她身旁,伺候外祖喝酒吃菜。   言谈间,佟婉柔才知道,外祖的名字叫做李铮,是江南道御史,正儿八经从五品的官员,李氏一族盘踞江南多辈,所任官职也全都是监察御史。   李铮像是多日未尽米粮,只在咀嚼的空隙间才跟李氏和佟婉柔说两句话,其他时间,都是在狼吞虎咽,李氏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佟婉柔给他倒一杯酒,他就喝一杯。   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他才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对李氏递上来的包子摇了摇手:   “不吃了不吃了,吃不下了。”   李氏这才命人将风卷残云的桌面收拾了去,又叫人砌了壶香茶,请李铮坐到了太师椅上安坐。   佟婉柔帮着一同收拾了碗盘,然后才站到李氏身后,看要不要她帮忙伺候什么的,李铮将她看了又看,最后才对李氏满意的点点头,由衷说道:   “恒儿这个媳妇儿,我看不错。”   李氏面上骄傲,口中说道:“能得老爷子这张刻薄的嘴称赞,婉柔也算是个有福的。”   李铮听女儿这般埋汰他,顿时不乐意了:“嘿,说的什么话,老爷子我的嘴就这么坏吗?”   李氏用帕子掩着唇笑了笑,李铮这才在嘴里咕哝了两句,然后才端起了茶喝了起来,边喝边问道:   “你过的怎样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个侧室,我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咱非要攀这门亲干啥。”   李氏低着头不说话,神态举止就是一个被亲爹骂了也不回嘴的小女儿,李铮见她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大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傅恒穿着胸前印有兵字的官府回来了,脱了帽子就往李铮这走来,边走边对李铮行了个礼,李铮见了他,眉眼都乐开了花,傅恒来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将帽子交到了佟婉柔手中,然后拉着李铮的手问道:   “外祖何时来的,怎的不事先知会一声,我好去接你。”   李铮一笑,黑黝黝的脸上便绽开了花,褶子遍布,彰显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接什么呀!我自己个儿认得家门儿,就是饿的慌,来了你娘就给我准备了吃食,我还说别叫人通知你,你娘喊得还真快。”   傅恒听着李铮的话,笑容满面,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外祖很是喜爱,从进门到现在,他的手就没从外祖身上拿开。   “爹,瞧您说的,您好不容易回一趟京,我若不去喊他,他回来定会责怪于我,我倒成了阻碍你们祖孙俩见面的坏人了。”   李氏知道他们关系好,夹在中间打趣道。   傅恒奇道:“外祖回京城可是有什么事?”   李铮听傅恒问起,脸上的笑意稍微敛了敛,渐趋郑重,点头说道:“是啊,是有些事。”   傅恒见他神色有些奇怪,李铮见他盯着自己,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对傅恒指了指书房的方向,然后祖孙俩相携走出了花厅,李铮去书房之时,还从花厅外,将自己的那只破书篓子给捡了起来,一起拎去了书房。   佟婉柔不解的看了看李氏,问道:“相公和外祖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李氏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们俩总是这样神神秘秘,有的时候去书房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连饭都不记得出来吃。”   “……”   佟婉柔将傅恒的帽子端端正正的摆放在长案之上,李氏想起她中午去正房赴宴,估计没吃好,走过去递给佟婉柔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中午没吃饱吧。我去给你煮碗面过来吧。”   佟婉柔摸了摸肚子,想起自己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李氏盛意拳拳,她也不好推辞,便干脆爽快接受:   “嗯,好。有劳娘费心了。”   李氏失笑:“你这孩子,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娘知道你中午受委屈了,千万别往心里去,知道吗?我始终相信,恒儿绝非池中之物,他只是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定能平步青云。”   佟婉柔知道李氏怕她多想,也怕她后悔嫁给傅恒,不禁对她扬起一抹宽心的微笑:   “娘,我知道了。儿媳也觉得相公绝非等闲之辈,今后咱们娘儿俩可都要靠他过日子的。”   李氏被她逗笑了,在佟婉柔脸上轻拍了两下,这才转身走出花厅,往小厨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第二章奉上。   ps:感谢给我投雷的亲们,你们的鼓励花叔很感动。会加油更新的。么么哒。   第19章 李氏发飙了   李铮与傅恒在书房里畅聊到了傍晚时分,才意犹未尽的走出。傅恒竭力挽留李铮在府里用完膳,却被李铮拒绝了,也不说什么推辞之言,就直接说,不想见李荣保。   李氏知他与老爷一来政见不合,二来身份也不对,要是强行将李铮留下,估计见了面,大家都不痛快,所以,便就点点头,亲自将李铮送出了门。   “您不住我这儿住哪儿啊?”   李氏将先前准备好的一只包裹塞入了李铮的怀中,里头是里外换洗的新衣三套,鞋袜两双,都是她闲时亲手做出来的。   李铮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然后才将东西放入了背后的书篓子,对李氏说道:   “住驿站啊。外官回京还能住哪儿,改明儿我奏请上朝,估计会在京里留个几日,到时候我联系你。走前儿总能再见一见的。”   “……”   李铮将事情就这样安排妥贴了,半点不让李氏有插嘴的余地,说完,人就继续风尘仆仆的转身走了,李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比之上一回见他,又伛偻了一些,白头发也多了一大片。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孑然一身,孤单至今,江南的府里就连丫鬟都是没有的,只有两个负责烧火做饭的老婆子和一个看门的老头,衙门里的人他又不肯做私用,所以,每回出来,他大多一个人,简朴萧条到不行。   李氏跟他说了多次,让他提出入京述职,可是李铮却总是一口回绝,说是他还没做够官儿,也又不愿入京城的官场,想就这样好好的待在江南,为民请命才是他一生的追求。   李铮拒绝了多次,李氏也就不再提了,反正提了也是白提,父亲的脾气比驴子还犟,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若不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旁人就是用九头牛都没法将他拉回来。   傅恒走出书房之后,面色一直很凝重,佟婉柔见他站在廊下,不禁走过去问道:   “相公,怎么了?”   傅恒见她,弯起一抹微笑,过来牵了她的手,说道:“今日辛苦你了,外祖他就是这样爽直不羁的,绝非刻意刁难你。”   佟婉柔掩了掩唇:“相公说什么刁难呀,外祖来看咱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倒是相公,自外祖走后,就一脸愁容,却不知为何?”   傅恒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对她说出了实话:   “外祖这回进京是要做一番大事。若是成了,朝廷将出现大的波动,若是不成……我担心他的安危。”   这么对佟婉柔说完之后,傅恒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便转身,将花厅案上的官帽拿了,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一边走着,头也不回的对佟婉柔大声嘱咐道:   “今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你和娘早些歇着吧。”   “……”   李氏回来的时候,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李氏问他去干什么,傅恒也没说,埋着头,就往外冲了。   佟婉柔走过去迎李氏,李氏便问她:“恒儿怎么了,这么着急是去什么地方啊?”   佟婉柔走上前,也对李氏摇了摇头道:“相公没说,只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李氏又将目光投在傅恒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这孩子的脾气,简直像极了他。”   佟婉柔莞尔一笑:“是像极了外祖吗?”   李氏点点头,又用无奈至极的口气说道:“是啊。脾气都是倔强古怪的。算了,他们不回来,咱们娘儿俩一起过,才不理他们呢。”   说完,李氏便反勾住了佟婉柔的胳臂,两人如姐妹般亲密走入了院子。   ***   晚上,傅恒确实没有回来吃饭,但是,这几日一直在与李氏闹别扭的李荣保却过来了。   李氏原也不想理他的,可是李荣保却对她说了一番外祖李铮的事,惹得李氏不得不凑上前来倾听。   “你爹这回进京是想干什么,你知道吗?”   李氏盯着李荣保,久久没有说话,李荣保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只觉得这个女人虽已过了花儿般的青春年华,可是,身上总是沉积着一股叫他热血沸腾的韵味,这种感觉,是无论他在哪个妻妾身上都感受不到的。   想起前几日因为傅恒的事情,李氏生他的气,一度不理他,他便也不来寻晦气,刻意疏远了她几日,想叫她自己也反省反省,可是,如今见了她,却像是什么怒气都消了一般,对着她再说不出狠话。   对李氏招了招手,李荣保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李氏原是不愿,却在李荣保瞪了她一眼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坐了过去。   “每回他来,总能在朝堂掀起一阵风浪,别看他一把年纪,可他就是个愣头青,我都找他好几回了,让他来京里替我做事,别耗在江南做那些虚头八脑替民请命的事儿了,可他总是一口回绝,毫不给我留情面。每回来都是偷着来,偷着走,活像是不愿认我这个女婿似的。”   将李氏搂在怀中,李荣保这才觉得心定了些,便开始数落起李铮。   李氏听他数落父亲,脸上顿时又起了寒霜,李荣保见她这般,不禁摸了摸鼻头,只听李氏看着他说道:   “说我爹不愿认你这个女婿,难道你这个女婿就愿意认他了吗?一声岳父大人,你叫的出口吗?”   “……”   李荣保没想到李氏会用这点来反驳他,想了想,他对着李铮,还真是叫不出口一句‘岳父大人’。他与李铮本是同朝为官,年龄上下不过三两岁,可是,他娶了他女儿,这辈分突然就降了一级,这声岳父他还真是叫不出口,这么多年来,其实他还是有些庆幸,李铮偷着来去,尽量不与他照面,要不然这其中的尴尬就可想而知了。   见李荣保不说话,李氏又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与他保持距离,李荣保怀里骤然空了,无奈的看了看李氏,这才又说道:   “唉,算了,我也就是想给他提个醒儿,别把朝里的官儿都得罪干净了,他要是脾气没这么耿直,凭他的能力,做官做到今天,怎会只是个从五品的监察御史?回回来京都是告御状,他都不知京里的官员们都怕他来。”   李氏自然知道自家父亲的为人,虽然也觉得他这样得罪人不好,但是嘴上却不这么说:   “从五品怎么了,我爹为民做事,又不是为了升官儿的。”   听李氏的语气,明显比先前好了一些,李荣保这才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亦步亦趋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圈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是啊,他为民做事倒是赚够了名声,可是,他也不为你这个女儿想想……”   李氏扭动了半天都没能挣脱,转头看了看这个男人道:“他怎么不想我了?”   李荣保嗅着她身上的香,开口说道:“他若不只是从五品,你也不至于只做个侧夫人,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但凡你爹当年肯屈服,他的能力,先帝又岂会看不见,到时候他封了大官儿,你的出身自然而然的也就抬上去了,也不至于被瓜尔佳氏那个女人,占了正夫人的位置这么些年啊。”   李氏听着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李荣保试探的看了看她,以为她这是软下了,正要进一步的时候,却被李氏大力的推开了。   “别说这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知道,我的出身不如瓜尔佳氏,我也不存要夺她主母之位的心,嫁给你的那日我便想明白了,这辈子就是做妾的命了。你对门第看的那样重,我的出身根本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我心甘情愿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可是,我跟着你是妾,我的孩子是庶子,这些我都认了,从未有过什么抱怨,可即便是做妾,我也有我的尊严。我爹正派了一生,我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你说我也就罢了,可是你不能这么说他。”   李氏说完这些,双目中已然噙满了泪水,她用那种带着绝望与失望的眼神看着李荣保,对他抬起了一只手,指着门外说道: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反正府里多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你大可将我这人老珠黄之人抛在一边,去享受那些顺从的美色,夜夜笙歌去吧。”   “……”李荣保僵立在当场,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宜的脸上现出尴尬,只见他渐渐冷了面容,看着李氏,良久之后才冷声说道:   “李冬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李氏不再隐忍,骤然爆发:“我敢了!从前我不敢,也没落着什么好,我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生怕说错了话惹你生气,可是,你总不能指望我永远是个没有怒火的泥菩萨吧。我今日就要告诉你,我也有脾气,我再不要逆来顺受,你给我滚!滚——永远不要再来了!你给我滚——”   “……”   李荣保看着暴怒的她,难以置信的呼出一口气,两相对峙了很久,他才大大叹了口气,对李氏走近道:   “好了,你脾气也发过了,就当我错了,我认错总行了吧,快过来,别生气了。”   李荣保走到李氏跟前儿,对李氏张开了怀抱,想把她搂入怀中安抚一番,可是,在他刚刚碰到李氏的衣服,就被她用力推了一把,李氏双目噙满了泪水,像是情绪升到了顶点,就快要崩溃了。   李荣保出身勋贵世家,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会这般隐忍上心,可是,隐忍伤心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叛逆的对待,一时觉得再也难以忍受,冷着脸,指着李氏说道:   “我再也不来,你别后悔!”   李氏紧咬着下颚,强作镇定:“绝不后悔!”   李荣保一边点头一边指着她,掀起袍角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却又折了回来,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个府里没了我的庇护,你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李氏从旁边随手拿起一只花瓶,摔了过去,碎成千片,指着李荣保怒吼道:   “滚——”   李荣保怒极走出了李氏的院子,经过门边时,看见正趴在门边,被他们吵架的情形吓蒙了的佟婉柔,脸上一阵难堪,想再看李氏一眼,却生生忍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后院。   李荣保走后,李氏瘫坐在地上哭泣,佟婉柔从门边探出了头,她是被他们争吵的声音引来,目睹了他们整个吵架过程,到现在为止,心里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件事。   理智告诉她,接下来他们在富察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但却忍不住由衷的对李氏产生了佩服的心。   李氏是她见过的女人中,第一个敢跟自己的相公这般争吵的人。那感觉,简直,简直……   太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氏发飙了,后果很严重。花叔保证,不会虐,大家放心。马上就要有好日子了。   ps:话说,就没人要猜剧情吗?来嘛来嘛,看猜的对不对~~~~   第20章 意料之中的打压   傅恒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是很晚,原以为家里已经没了灯火,她们早就歇下了,没想到走入院子一看,厅里的灯火还亮着,走进去之后,发现李氏正坐在偏厅的软榻上发呆,满脸的泪痕早已干掉,沾在脸上更显憔悴。   这样的李氏,傅恒从未见过,走过去喊了她一声也没反应,傅恒周围看了看,只见佟婉柔从外头拿了个包裹走进来,他就走过去问道:   “娘怎么了?你们这么晚不睡在干什么呀?”   佟婉柔见他已经回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将傅恒从李氏面前拉走,两人去了外头贴耳交流起来。   她将白日发生的事情全都跟傅恒说了一遍之后,只见傅恒一副‘早就该这样’的神情,微微松了口气,说道:   “闹就闹吧,这些年我娘为了阿玛也受的够多了,眼看着虽然她最得宠,可阿玛不知,这府里有多少人眼红,明里暗里给娘使了多少绊子,她却从未跟阿玛提过,现在吵了也好,最起码能消停了。”   佟婉柔虽嫁进来不久,却也能看出婆婆对公公的感情,对傅恒点了点头,只听傅恒又问道:   “你先前在干什么呀?”   佟婉柔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正事,对傅恒招招手,将他领到桌子边,打开了桌上的包裹,说道:   “宅院里的斗争我多少也见过些,今日婆婆与公公大吵一架,明日说不得就会被人以此为由打压,以嫡额娘的脾气,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断了咱们了用度,若是公婆的关系不能好转,我怕咱们住的地方最后也会给夺了去,我正在收拾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小东西,到时候真的走上了绝路,咱们也不至于没饭吃。”   “……”   傅恒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妻子,只觉得哭笑不得。她是不是也太未雨绸缪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不禁安慰道:   “你放心吧,娘和阿玛从前也吵过,别看阿玛对外强硬,但是对娘还是很纵容的,过几天就好了,你这些担心没必要。”   佟婉柔看了一眼包裹,想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过,但是……总觉得心里不安的很。   “好了好了,别折腾了,咱陪娘坐会儿就去歇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   两人又在软榻前坐了一会儿,也没有说话,直到李氏回过神来,告诉他们她没事儿之后,两人才相携离去。   ***   可是第二天清晨,佟婉柔才伺候傅恒起床洗漱,院子外头就来了二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富察家的哈鲁总管绑着满头辫子的蒙古头走了进来,手里拿了本账本。   “你们干什么,我让你们进来了吗?”李氏穿戴整齐走出去大声对这些人大声喝道,那平日见着李氏总是很恭敬的哈鲁总管突然对李氏凶恶了起来,拿着算盘走到李氏跟前儿就不客气的说道:   “侧夫人对不起了,奴才奉命将夫人请去西边偏院,这院子里的东西,全是老爷赏赐,一律不许带走。”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是大人亲自下令让我们搬的吗?”   哈鲁总管冷哼一声:   “哼,这种事情还要大人亲自吩咐吗?大夫人说了,你一个汉家女子入府为妾,已是高抬,这种身份不好好伺候大人,替他分忧,竟然还敢惹大人不快,当富察府是什么地方了?”   李氏不理哈鲁的攻击言论,只是执着的追着他问一句话:“我只问你,你这么做,大人知道吗?”   哈鲁深深呼出一口气:“当然知道!大夫人这么处置的时候,大人也在场,并未说有什么不妥。”   “……”李氏听了这话后,这才低下头闭上了嘴,转过了身去。   傅恒和佟婉柔赶到了厅里,听到的就是哈鲁总管最后的那句话,傅恒走来对哈鲁说道:   “怎么回事?”   哈鲁总管轻蔑的仰头看了看傅恒,连理会都没理会,就直接往里走去。   傅恒还想追上去理论问个清楚,却被李氏抓住了胳膊,只听李氏垂首对傅恒说道:   “算了,多说无益,搬吧。”   “……”   佟婉柔看着进进出出核对财物的府人,她就觉得这回肯定不一样,果然,婆婆与公爹闹得太僵,公爹是下定决心给她一个教训了,佟婉柔深吸一口气,唉,早知道就多藏点东西了。   ***   富察府占地极大,虽不及皇城,但在京城官邸中算是大的,因此,府里除了主院侧院,以及各房姨娘的小院之外,还有很多空着的院落。   这回李氏他们娘儿仨就是被发配到了富察府最西面的一坐冷清小院,院子虽不至于年久失修,但荒凉杂乱倒是真的。   李氏站在院子外,神色还算平常,语气幽然说道:   “他这是要断了我们的用度,今后该怎么办?”   傅恒看了她们一眼,将背上的两只包袱放在一旁的水井边上,然后便从角落里找来了木桶,默不作声的打水,边做边说:   “娘,其实这一天我想了很久了。小时候我就觉得,我宁愿过的清苦些,都不愿你受那些委屈,可是你硬是受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可以解脱,不用再理会那些嘲讽陷阱,多好。”   李氏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这是儿子安慰她的话,佟婉柔全程一直扶着她,未出现任何不耐与恐慌,李氏拍拍她的手,轻轻说了句:   “是娘不好,连累你们了。”   佟婉柔对她笑了笑,然后才将她扶到了不远处的一张满是灰尘的石桌旁,走到傅恒身边,问他要了一块抹布,浸过水之后,便就赶忙回来,替李氏将石桌石凳擦了擦,请她坐下。   然后便什么也没说的,去到傅恒身边,与他一同收拾屋子。   傅恒原是不肯佟婉柔动手的,可是佟婉柔却坚持与他一同,最后傅恒拗不过她,只好挑了一些擦洗的活儿让她做,佟婉柔没干过这些,总是笨手笨脚,将水溅了一身,还摔了两只小碗。   一个下午的磕磕碰碰之后,这间小院子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真容,因为是偏院,所以,看得出来,在建造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用心,院子的格局一般,用料也很普通,不像主院侧院中,就连顶梁柱子都是整根的粗壮檀木打磨而成,住惯了那华贵之地,这个院子看起来,的确是丝毫都不像样子的。   院子的门是朝西开的,出了院门往右走一圈就是后门,一般只有最下三滥的贩夫走卒才会走到这里,佟婉柔身处这样的环境,要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是说谎了,可是,她看着李氏郁郁寡欢,看着相公故作轻松的揽下所有的活儿,只为了不让她们多担心一分,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身影,佟婉柔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果然,人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无论是什么样的出身,最能让你感到幸福的,还是良人的关心与爱护。   李氏忧郁了片刻后,便就强迫自己恢复了过来,与佟婉柔站在门边忧心道:   “他们这是明着打压我们了,让我们不能带走任何东西,就是想看我们除了他们过不下去,也是我收不住脾气,仗着他平日对我多番迁就就口不择言。”   佟婉柔听后想了想,然后才对李氏说道:“娘,我和相公都觉得你做的对。虽然我嫁来不久,但是,我觉得,女子凭什么都要顺从于人,难道我们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娘你爱阿玛,可是爱他的人太多了,他却不能将心全都放在你身上,既然他不能给你一颗全部的心,那么又凭什么要求你给他全部的爱呢。”   李氏看着佟婉柔久久没有说话,是了,这就是儿媳内心的想法,你给我全心,我给你全意,不论身份地位,只要以心换心。   佟婉柔见她还是走不出忧郁,不禁凑近李氏的耳旁小声说了一句:   “娘,其实我昨晚偷偷藏了些小东西,咱们短时间内日子应该还不至于难过,等到相公的月俸发下来,咱们不就能够稍微宽松些,反正是咱们娘儿仨一起过,凡事亲力亲为,想来也用不了多少银钱的。”   佟婉柔说完,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帕子被捏成团,交到了李氏手中,感觉沉甸甸的。   只听佟婉柔又说:“这些都是我从嫁妆中挑出来的小东西,有些入了册,有些是我成亲那日贴身戴的,估计就没入册,但我只能藏这么多,藏得多了,打了,就容易被他们发现了。”   “……”   李氏惊讶的看着佟婉柔,久久没有说话,将手里的帕子解开,里面确实都是一些耳坠戒指之类的金饰珠宝,顿时百感交集。   正巧傅恒拎着一桶水走入,李氏拉住傅恒,将东西给傅恒看了一眼,这才对他说道:   “儿子,你是捡到宝了,知道吗?”   “……”   这样一个不娇惯,懂礼节,守分寸,还能审时度势的媳妇儿,不是儿子捡到宝了,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努力留言,花叔努力更新,咱们一起加油把文文养肥吧~~~~~~   第21章 茶社见闻   小院子虽没有大院那样宽敞华丽,但胜在面积小,打扫整理起来更加方便,这间位于富察府最西面的小院,拢共也就只有两间房间,外加一间书房,院子里头有一间小屋,支着灶,架着锅,可是除了几只碗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仅有的几只碗,还给佟婉柔在清洗的时候,摔掉了两只。   看着这一穷二白的院子,傅恒在院子中央站了好久,直到佟婉柔拿着纸笔从厨房小屋里走出来。   佟婉柔在厨房里统计了一番之后,列出了一张需要购买的清单,递给傅恒看了看,傅恒也觉得差不多,便与李氏说了一番,夫妻二人便出门买东西去了。   原本傅恒还想拉着佟婉柔走从前的侧门出去,却被佟婉柔拉着走了后门,一路上又与傅恒说了许多,叫他不用在意这些根本没用的细节:   “这世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路哪里分贵贱呀,只要能走,能到达目的地,都是好路,谁都可以走啊。”   佟婉柔的纱帽也没能从侧院里带出来,就自己用帕子对折,两边的角上缠了一根细绳,由鼻梁向遮起,挂在旗头两侧,用两朵路边摘的小花将绳结遮住,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   傅恒见她精灵的眼四处观望,好像对什么都新鲜好奇的很,想着前两次带她出门,她都是戴着纱帽,原来在行走间,她的眸子会这般动人,不禁心中更加愧疚。   “这种日子,我不会让你过太久的。”   佟婉柔正看着路边的两个孩童在抽陀螺,根本没听见傅恒的话,傅恒等了良久都没等到她回应,连声最起码的‘知道了’都没有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盯着那旋转不止的陀螺两眼直放光。   心中一阵无奈。   两人按照事先列出的单子,将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只剩下米和盐还要走到下一条街去买,傅恒见佟婉柔实在走不动了,便叫她在路边上等一等他,他一个人去去就来。   佟婉柔想想也好,让他速去速回。   傅恒走后,佟婉柔这才将东西搬到了一家茶社的大门边上,门前有屋檐,正好能够遮住斜阳。   从茶社里走出两个小二哥,一个走到门边去张贴告示,一个则拿着铜锣开始敲起来,边敲边喊道:   “各位走过路过且听过,墨本茶社与东林书院联合举办书画赛,不论名次,只要参加,就有福山居两盒蜜饯相送。”   那个张贴告示的小二哥也加入了吆喝的行列,两人吼了好几嗓子之后,才收了铜锣,回到了茶社里面。   佟婉柔近水楼台,先将告示看了去,知道了大概的意思,然后又听见茶社的小二哥说的话,虽然不知道书画赛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像是不难,并且不论名次,参加了就有两盒福山居的蜜饯。   不得不说,那两盒蜜饯对于现在的佟婉柔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想着拿回去给李氏尝尝,说不定她还能开心些。   这么想着,便走入了茶社。   只见里面许是要办比赛,所以大厅里空荡荡的,楼层上方飘着五彩的旗子和布幡,各种山水画挂了满墙,的确是书香满室,雅韵徜徉的。   茶社的小二见有人走入,赶忙迎了上来,又见走入的是个女子,不禁两相对望,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对佟婉柔说道:   “小姐,本茶社今儿不营业,您要喝茶还是请别处吧。”   佟婉柔摘下了面纱,对小二哥温婉一笑:“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来写字的。”   另一个小二哥笑岔气:“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纵然你会写几个字,但你觉得够格用来参加东林书院的筛选吗?要知道,这回的胜出作品,很有可能会送去大内,以供御览,您还是回家刺绣吧。”   佟婉柔听他当面嘲笑也不生气,而是有礼有节的指了指茶社外头,淡定自若的说道:   “不是对参加的人没有要求吗,若是不想女子参加,那大可在告示上写明不是吗?”   小二哥被她的话噎了噎,虽然告示上没有写明女子不得参加,可是,世间女子多无才,即便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可是终究不是主流,更没有多少愿意抛头露面前来参加的呀。   正要开口将佟婉柔驱出,内里走来两位学究般的老先生,问了争吵情况之后,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将佟婉柔上下看了看,便主持公道说:   “外头的告示的确没有写明女子不得参加,既然小姐有此雅兴,试一试也无妨,竹山老弟意下如何?”   花白老者说完这话之后,便对身旁稍微年轻些,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抱拳见礼询问道。   “录之兄言之有理,在下也这般认为。告示中既然未写明参加者的要求,那便是人人皆可参加的。”   这位被花白老者成为竹山老弟的中年男子,气度不凡,看着就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他的意思也很分明,就是说,他同意眼前这女子过来凑热闹,是因为的确是他们写告示时的疏忽,没有想到会有女子上门,既然来了,那他也不会自打脸,反目将她赶出去。   佟婉柔对他福了福身,姿态着实稳重优美,那中年男子不禁眼前亮了亮,以学者之礼请她去了一旁排列好的书案后头,询问道:   “小姐是想写小楷还是小篆?”   花白老者的态度倒是很和善,亲自拿了字谱过来要佟婉柔挑选,佟婉柔结果之后,对那老者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先生。”   然后便转头在书案上挑选毛笔,她的笔箱子在家里,也不可能回去拿,只好在这里挑一支比较上手的来写。   左右看了一圈,佟婉柔拿起一根拇指粗细的长杆笔,看着像是猪鬃,不是什么好笔,但却胜在力道够,正适合她这种腕力不足的人。   那老者看见佟婉柔挑选的笔,讶然道:   “小姐,那是写大字的。小字笔在这儿呢。”   老者说完,旁边围着的几个书生就已经开始发笑了,连笔都分不清还来这里写字。   佟婉柔不理其他,对那老者点头说道:“嗯,我写大字。今天我没什么时间,小字太耗时了。”   “……”   这番言论又使得众人一阵嗤笑,这女子是疯了不成,谁都知道她定是为了那参加礼品而来,好好的写一番女子擅长的小字也就算了,可是她却在这大言不惭说没时间去写小楷,要写大字,就凭她那笔杆粗细的手腕,能写出什么好的大字来。   周围的书生们不禁交头接耳,对她的行为指戳不已。佟婉柔也不介意,兀自走到一旁去挑选合适的纸张。   那老者和中年男子对望一眼,中年男子捋着他的山羊胡不动声色的看着佟婉柔,只见她娴熟的又去挑了一张匾额大小的宣纸,那是她从众多种类的宣纸中特意挑选出来的。   中年男子看的又是一喜,泼墨绘画用生宣,书法大字用熟宣,而这女子上去便挑选了熟宣,并且只摸了一下,便分辨出来棉料檀皮宣,若不是常年接触,根本不能分辨的如此细致,不禁对她要写的字产生了十足的好奇。   佟婉柔将宣纸摊平之后,将笔尖蘸墨,拿起来看了一看,然后又放入砚台之中,中年男子忍不住上前说道:   “小姐可是想试笔?”   他以为佟婉柔放下笔,是想先试一试笔力,谁料佟婉柔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静静的摇头,将笔一层层蘸好了墨,确定渗透内里之后,便抬头看了一眼茶社楼层间挂着的那些山水意境画,然后便提笔写下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慈竹风和。   这是一个祝词,原是贺寿之词,佟婉柔也是看见周围有一副竹林深海图才想起的。这四个字,说难写也不难写,说不难写却是极难写的。   因为大字中的竖笔最能体现笔力,若是笔力不足,便很难写好大字中的一竖,要么倾斜,要么弯曲,可是佟婉柔挑的这四个字里,倒有三竖,因此在懂行之人看来,这四个字写起来并不容易。   佟婉柔行云流水般将字写好之后,便又换了小笔,在纸张的左下方写下了一行小字落款,白鹭青天上。   写完之后,佟婉柔便将笔放下,兀自走到茶社门边的小童那对他说道:   “我写完了,福山居的蜜饯是在这里拿吗?”   小童看到众人都围着她的字在看,显然是写好了,先生早就跟他说过,只要写好了,就可以给人礼品。   便就弯下身子,从内里拿出两盒印有‘福山居’称号蜜饯。佟婉柔心满意足的拿着两盒蜜饯走出了茶社。   傅恒正巧买好了盐和米粮,推着小车向她走过来,佟婉柔迎了上去,用袖口替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将手中的蜜饯也放在小车之上,将茶社的事情对傅恒说了说,傅恒知道她的兴趣爱好,便就称赞了一番,佟婉柔得到相公的称赞,心中乐开了花。   傅恒见状,从怀里拿出一只薄纸包裹的东西递给佟婉柔,佟婉柔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巧的陀螺,外加一根软鞭,她惊喜的拿起陀螺对傅恒问道:   “怎么会有这个?”   傅恒扬扬眉:“想着你小时候肯定没玩儿过,就给你买了一个呗。”   “……”   佟婉柔知道,定是先前自己驻足在路边观看几个小孩儿打陀螺,他瞧见了,这才记在心里,顺道给她买了一个回来。   想着他心中有她,佟婉柔就止不住的笑容,将陀螺放在地上,学着那些孩子的模样抽打起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抽,陀螺就是转两圈就倒下了。   傅恒从地上捡了陀螺,放在推车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牵住她的,温柔的说道:   “咱们回家吧,回去我教你玩儿。”   两人携手走在夕阳之下,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叫人看着便觉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花叔又来了~~~~   第22章 棒打双犬不回头   回到家里,傅恒将小推车上的东西全卸在了院子里,佟婉柔则拿着那两盒蜜饯去到里面交给李氏。   然后就出来和傅恒一同收拾东西。   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两人看着冰冷的灶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哪里入过厨房,做过饭。   两两相望好一会儿后,只见傅恒才将袖子往上撩了撩,自告奋勇的说道:   “不就是做饭嘛,我来!”   佟婉柔也被他的热情感动,举手揽活儿:“那我来烧火!”   两人手牵手,众志成城走到了灶台后,决定冲锋陷阵露一手,只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刻钟过去了,两个钻在灶台后的人却还没完成第一项任务——生火。   傅恒看着已然黑掉的木头上端,纳闷的说:“奇怪,怎么点不着呢。野外时我看他们都是用柴烧火的呀。”   说完,然后看了一眼佟婉柔,只见她正坐在小凳子上,两只手撑着脸颊,天真无邪的对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傅恒原本到了嘴边的‘你知不知道怎么生火’这句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继续埋头苦干了。   正一筹莫展,被炭灰抹了一身,两人快要崩溃的时候,传来一道天籁:   “放着我来吧。”   “……”   傅恒和佟婉柔两人一同自灶台后转首,看到了终于从房间走出的李氏,顿觉迎来了人生的光明。   李氏瞧着两个孩子脸上都像个小花猫似的,不禁失笑,抬手让他们出来,傅恒把佟婉柔从小凳子上拉了起来,给她掸了掸身上的灰,佟婉柔也抬手替他擦去脸上的炭灰,重新变得干净的两人相视一笑,走出了灶台,乖乖站到一边。   只见李氏不算熟练的饶了一把干草,然后用火折子点了火送入了锅堂之中,然后在火还没熄灭的时候,又迅速饶了两团用粗柴塞了进去,等火势大了之后,才开始捡了两根手指粗细的柴放进去烧,顿时就噼啪作响了,然后她才从灶台后走出,对两个孩子挥手道:   “你们先出去吧,待会儿就有饭吃了。”   说着,李氏便从傅恒挑满的水缸里舀了一勺倒入锅里,用竹子锅刷刷了一遍锅,然后才用舀子将锅里的水舀掉擦干净,倒入干净的水进锅,盖上了锅盖。   傅恒和佟婉柔满怀佩服的看着李氏,李氏被他们看的哭笑不得,不得不动手将两人推了出去,自己开始在厨房里寻找可以入手的食材。   傅恒和佟婉柔牵着手走出了厨房,傅恒让佟婉柔去院子里的一株歪脖老槐树下等他,佟婉柔去了,没多会儿,傅恒便从里面拿出了今日在集市上买回来的陀螺。   然后在吃饭前的时间,傅恒都用来教佟婉柔怎么抽陀螺才能让它不停的转动,傅恒的手法精准,力道厚重,看的佟婉柔不住拍手叫好,直呼‘相公好厉害’,喊得傅恒更加卖力给她表演。   直到李氏喊他们吃饭,他们才歇下手来。   佟婉柔用帕子给满头是汗的傅恒擦拭脸颊,两人你侬我侬走到了厅中,李氏见他们这样,不禁摇头,却又倍感欣慰,真希望这两个孩子永远这样甜腻腻的下去。   佟婉柔和傅恒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顿时眼睛发亮,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就吃了一些点心,早就饿了,傅恒坐下之后,佟婉柔要去替李氏盛饭,却见李氏已然端着三个人的饭碗走了过来,佟婉柔跑到门边接过,三人这才坐下一同吃饭。   饭间,傅恒给佟婉柔夹了一筷子菜后,开口说道:   “明日我便去值勤了,城门吏虽是小官,但每月也有十五两银子的薪俸,虽不能恢复往日水准,但咱们三个的普通生活,应是够了。   李氏看着碗中的白饭,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也只得寄望于你了。”   佟婉柔也跟着点点头,对傅恒说道:“相公,那你要努力工作呀,我和娘就都靠你养活哦。”   傅恒看了一眼她,两人的目光只要碰到,就好像胶着了一般,再也分不开,你给我夹一筷子肉片,我给你夹一筷子笋,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叫李氏这个过来人都感到肉麻。   ***   佟婉柔虽然嘴上说着让傅恒全力承担家计,但是,第二天开始,傅恒出门之后,她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到李氏身边,和她一同绣起花来。   李氏的针线活儿很不错,绣一块帕子只要一天半的时间,她早前听府里的下人说,绸缎庄里总会收一些绣工不错的帕子去卖,李氏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条补贴家计的办法,就这么做了。   她原也不是什么软弱的女子,从孤身嫁入京城做了富察家的妾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这个准备,来的晚了些,她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多年。   佟婉柔写字在行,刺绣的话只能用一般来形容,毕竟平日里也没花多少工夫在这项技能上,毕竟她额娘替她做的打算是嫁入宫去做娘娘或者是嫁入大家族做夫人的,又不是做绣娘,刺绣功夫好也没什么用。   佟婉柔只绣了一点,李氏便叫她停手别绣了,佟婉柔知道自己绣的不好,也不逞强,放下针线坐在一边,看李氏绣。   两人坐在老槐树下,静静的,谁也不说话,但是,气氛却出奇的融洽,李氏认真的绣着花,佟婉柔双手托腮看着她。   李氏特意在收针的时候慢了些,好让佟婉柔看的清楚一点。   婆媳俩正和谐相处的时候,一道恼人的嘲笑声传了过来。   永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六姨娘柳扶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气势逼人的从院门走了进来。   李氏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小凳子上站起,冷下了脸,防备的看着她,问道:“你来干什么?”   柳扶疏听了李氏的话,腰肢不禁一扭,妖娆万分的给了李氏一个冷笑,然后就开始点评这院子的一切。   “哟,我们尊贵受宠的李侧夫人怎么能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呢?这屋子怕是年久失修,快塌了吧,还有那墙壁,啧啧啧,斑驳的不像样子,真不知李侧夫人怎么能住的下来,要是我的话,宁愿在那歪脖树上吊死,都不会住这种猪圈的。”   柳扶疏一边说话,一边以鲜红的豆蔻指尖抚弄自己的秀发,整座富察府里人人都知道,这位六姨娘凭的就是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成功嫁入富察府的,因此平日里,对这头秀发可是爱护的很,就连旗头都是甚少梳的。   李氏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才对柳扶疏回以冷笑:   “好哇,今后轮到你住进来的时候,我倒要来看看你会不会直接在歪脖树上吊死。”   柳扶疏听了李氏的反击之言,顿时黑了脸,指着李氏叫道:“闭上你的臭嘴!我才不会有住到这种地方的那一日,倒是你,平日里姿态高的很,叫人看着就不顺眼,明明人老珠黄了,还硬是留着大人在你房里,你这魅惑男人的本事可比五姨娘高多了。”   “……”   众所周知,富察府的五姨娘是有一回大人喝醉了酒,硬是要将她赎身回来的,原本是个花魁,在青、楼中接客好些年,李荣保为了不被人说不守诺言,硬着头皮把人纳入了府,却是从未再踏入她的院子一步。   柳扶疏用五姨娘那个窑姐儿跟李氏相比,显然就是要利用这层关系,给李氏难堪,毕竟,所有嫁入富察府的人,不管姿色如何,总都是清白女子。   佟婉柔在旁听了,都觉得六姨娘这样比较太过分,原以为婆婆会就此被击败痛哭,没想到李氏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便勾着唇角,对柳扶疏不卑不亢的说道:   “是啊。我这身还不都是大人教的好。三十天里,大人宿在我院里二十来天,你以为我与大人每晚都是在吟诗作对,下棋取乐吗?”   “……”   佟婉柔听了李氏的话,差点笑喷了。   果然是混过后宅二十年的老江湖,这一出口,就把六姨娘这个嫩娃儿给呛到了九霄云外,这手功夫着实了得。   柳扶疏果然听了之后,暴跳如雷,指着李氏叫道:   “你,你不要脸!”   李氏从容淡定:“大家都是做妾的,谁比谁要点脸呢?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去磨练磨练技术,而不是在我这里找存在感。”   柳扶疏被李氏三言两语气得火气直窜,双颊红了一片,最后竟然恼羞成怒,对两个丫鬟大吼道:   “给我掌嘴!把那张不要脸的面皮子给我撕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迟迟不敢动手。   她们都是富察府的老人,看着李氏在富察府中鼎盛了那么多年,平日里下人们都传,宁可得罪大夫人,不能怠慢李夫人,毕竟得罪了大夫人,最多被罚跪,可是得罪了李夫人,那就有可能被吹枕边风,等同于得罪大人,虽然现在李氏被贬到了偏院,又是这把年纪,怕是今后再难回到大人身边,可是李氏常年的积威仍旧让她们不敢轻易尝试。   柳扶疏见两个丫鬟都不听她的话,顿时狂暴了,自己亲自走到李氏面前,扬起了手。   李氏不闪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像是等着柳扶疏的手掴下来,锋利的眼神盯着柳扶疏一动不动:   “够胆你就打下来!你只要动一下手,今后若有机会,我便亲手扒了你的面皮,烧了你的乌发,叫你死了也没脸见人!我说到做到!”   李氏的话阴狠恶毒,却叫柳扶疏的手怎么也没有勇气真的掴下来,两相僵持了好长时间,她才捏起了拳头,放下重重甩了一下,为自己的胆怯懊恼不已。   瞥见李氏如地狱恶鬼般锋利的眸子,柳扶疏彻底失了底气,灰溜溜的转身离去了。   毕竟,她今日只是来寻她的晦气,并不能真的确定这个女人今后再无翻身的机会,既然现在不确定,那她就不动手,直到确定了之后,看她怎么教训这个不要脸的泼妇。   柳扶疏走后,李氏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脊梁骨也瞬间弯了下来,佟婉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对李氏的佩服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没错,在她的心里,女人就该是这样的。你待我好时,我温润似水,你待我不好,我狠辣无情。   简直不能太帅!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花叔做到了!!!!求表扬呀求表扬!!!!   第23章 受伤   李荣保这些天都没有回府,原是因为朝里出了大事。   纳喇氏的鄂善任九门提督期间,总计受贿银三万两,其中由河道经衙门经手两万三千两。   这事儿是由江南道御史李铮携账本证据入殿揍禀,皇上龙颜大怒,当场就将鄂善押入了天牢,做党首论处,又着吏部,户部彻查此受贿案件,一经牵连,绝不轻饶,一时间,朝堂中人人自危,内阁自事发那日起便召集众军机大臣商议,对各路官员的刺探询问一概不理,似乎是想将事情止于内阁之外。   李荣保这回也颇受牵连,连着两回半夜被皇上从内阁喊入了宫夜见,因为众所周知的事,纳喇氏与瓜尔佳氏一向交好,瓜尔佳氏嫡长女便是纳喇氏长子嫡妻,两家过从甚密,在朝堂之上,两家的政见亦如出一辙,这回纳喇氏被翻出了受贿案,瓜尔佳氏也一度成为内阁监控对象。   身为瓜尔佳氏的女婿,李荣保亦难逃被问询,幸而富察氏向来独善其身,于各党派间做中立多年,因此,虽受询问,但只要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旁人想借此拉他下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军机处一连困了十多日,好不容易回来了,想按照以往的习惯,先去李氏那里洗个澡,让她按一按背,从她那里感受一下家的归属感。   李荣保马不停蹄的走向了李氏的院子,奴才们原是低头跟着的,可是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等到他们想起来要提醒主子的时候,李荣保已经一脚踏入了李氏的院子。   看着这院中的萧条,李荣保愣住了,回想了一番前事,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气,大声对身旁的奴才喝道:   “去给我把大夫人叫过来!”   原因为鄂善的事情,李荣保在心中已然将瓜尔佳氏埋怨的不清,自然不想多见她,好不容易脱身回来,想找个痛快的地方歇歇,可这个他歇息了近十多年未变的地方,突然没了。   想起他离府前,瓜尔佳氏前来请示的事情,他那时刚跟李氏吵完,心情烦躁的很,恨不得把李氏赶得越远越好,可是那毕竟只是一时的想法,李荣保相信,他这些年做的已经够明显了,就算是富察府的下人也明白,他对李氏的不同,可是,他才刚对李氏发完了脾气,瓜尔佳氏就迫不及待把他的人给清走了,这简直……简直让他再不能忍受。   这就好像一个人赶了十多天的路,困极了,想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觉,可是,回来一看,发现家里的床没了,那种十几日的疲累和烦躁足以让他酿成一股难以宣泄的怒火。   瓜尔佳氏被奴才急匆匆的喊到了李氏的院子外,还没对李荣保行礼,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脑子有病是吧?你动谁不好,你动她干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回,这个院子里随你折腾,就李氏这里你给我离——远——点!”   “……”   瓜尔佳氏被李荣保突如其来的怒火吓懵了,手上拿着佛珠,华丽精美的衣服也难以掩盖她此刻的难堪,被老爷当着下人的面这般不留情面的谩骂,她相信在所有嫡妻之中,她绝对是第一个。   那种屈辱感不言而喻,她想就算自己只是个妾,老爷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这般怒吼,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妾室。   瓜尔佳氏兀自挺直了脊梁,对上李荣保凝眉说道:   “老爷,妾室犯了错,我身为嫡妻处置她有什么不对,更何况,这份处置下达的时候,您也在场,是经过您首肯的,怎么如今却变成了我一个人的错?”   李荣保压根儿不想理她,恶言反问道:   “那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瓜尔佳氏将手里的佛珠狠狠仍在地上,撑直了身子对李荣保说道:   “没说是您的错,这一切都是李氏那个贱人的错。她一个汉女,她爹不过是个做了二十年从五品小官的汉臣,凭什么与我瓜尔佳氏相比,瓜尔佳氏乃满洲镶黄旗,我爹是太子太保,从一品官,她凭什么与我争,您又凭什么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汉女对我发火?”   李荣保看着瓜尔佳氏那张从年轻开始就一沉不变的刻薄脸,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也许正是他多年以来的门第之见,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圣上的两次夜见,态度已然分明,若是他与瓜尔佳氏毫无瓜葛,那便天下太平,若是被户部和吏部找到了新的证据,那么他富察氏很可能就会与瓜尔佳氏一同遭受纳喇氏鄂善的牵连。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荣保决定不再理会瓜尔佳氏,兀自转头,同时冷硬如铁的说道:   “再不住口,别逼我休妻!”   “……”   虽然他的这句话没有先前大喝时那样气势万钧,但却让在场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巨大杀伤力。   瓜尔佳氏听后,干脆就吓得瘫坐在地,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李荣保离去的背影,众人经历了这场男女主人旷世争吵的画面,在心中不禁也掂量了一番,最后,不约而同都得出了一个结论——李夫人是不是要扶正了?   然而,李荣保在大家都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却在去李氏西面偏院的路上停住了脚步。   不为别的,只是想起最近的事情虽然富察氏是受瓜尔佳氏和纳喇氏的牵连才有的,但引起这场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却是李氏的父亲李铮,顿时心中就矛盾不已,紧接着是烦闷,然后想着想着,便觉得他这样的心情前去李氏那里,估计也是以恶吵结束。   原本他就是想图个清净,不想再去与人争吵了,这才收回了步伐,转而出了府去。   ***   傍晚时分,佟婉柔正在扫院子里的落叶,李氏在厨房做晚饭。   院门突然被推开,佟婉柔看见傅恒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捂着右肩的手指缝间,血流不止。   “啊!”   佟婉柔尖叫一声,便赶忙抛开了笤帚,小跑着过去扶住了傅恒,六神无主的问道:   “相公,你怎会……怎会……”   傅恒不等佟婉柔说完,便环过她的肩膀,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说道:   “别那么大声,入房再说。”   说着,便将整个人的力道全都压在佟婉柔的肩膀之上,两人踉跄着入了房。   佟婉柔将他扶着坐在床沿之上,便急忙弯下腰检查他的伤口,那一刀正好砍在傅恒的右肩之上,靠近手臂的地方,佟婉柔看见伤口,只觉得从未见过这么多血的她开始脚步发虚,但内心的担忧却让她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替傅恒一同解下了衣衫,佟婉柔打来了水,用干净的毛巾替他清洗伤口。   “别担心,伤口不是很大,没事的。”   原本还在坚强,可是佟婉柔听见傅恒这句话之后,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了,傅恒见状也慌了神,不顾手臂的伤,就要去抱她,却被佟婉柔闪了开去,一边忍住泪水,一边对他说道:   “你别动。”   傅恒这才乖乖的坐在床沿上,清理完了伤口之后,露出伤口的真容,然后就要包扎,可是他们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佟婉柔只好从自己的衣服内衬上撕了一块布条,然后用傅恒随身带的金疮药粉撒了些上去,将就着替他绑住了伤口。   协助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之后,佟婉柔才想起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城防营做事吗?怎会受伤的呀?”   傅恒抬起左手,扶了扶她的脸颊,这才不打算隐瞒,直言告知道:   “这伤不是在城防营受的,而是为了保护外祖而受的。”   佟婉柔惊讶极了:“外祖?”   傅恒点头,决定对佟婉柔合盘说出:“是的。这回外祖进京做了一回大事,他把九门提督鄂善给告了,说是鄂善受贿三万两,整个河道衙门都不清白,皇上龙颜大怒,当场就下旨囚了鄂善,外祖如今是腹背受敌,那日他与我说过此事之后,我便一直在暗中盯着,果然,在今日外祖从驿站出来上朝去的途中,就遭遇了刺客。”   佟婉柔只是听着就觉得惊心动魄,不禁追问道:“那外祖如今怎么样?他老人家没有受伤吧?”   傅恒摇头,答道:“没有,外祖现在被御前侍卫请入宫去保护起来了。皇上也猜到这件事过后,会有小人将对外祖不利,因此也早早派了侍卫暗中保护外祖。”   “原来是这样。”佟婉柔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傅恒见她的眉头仍旧紧锁,刚想再安慰几句,却听李氏在外喊道:   “婉柔,恒儿是不是回来了?快出来吃饭吧,饭都做好了。”   “哦,来了。“佟婉柔正要出去,却被傅恒拉住了,对她说道:“我受伤和外祖遇袭的事,先别告诉娘,免得她瞎操心。”   佟婉柔想了想,如果婆婆知道外祖遇袭,相公为了保护他还受伤了的话,一定会更加忧心。   遂点头道:“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再出去给你买些纱布回来。城防营那儿,这几日能不能别去了,你这伤着,出去我不放心。”   傅恒站起了身,将衣服重新穿戴整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还真看不出他哪里受伤了。   只见他对佟婉柔摇头道:“不行,城防营那儿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要去的。你别担心,这种伤对于习武之人不算重的,我多加小心便是了。”   佟婉柔还想说什么,却被傅恒推着往外走去。   “好了好了,咱们出去吧,再不出去,娘该疑心咱们光天化日在房里做什么好事了。”   “……”   佟婉柔脸红叹息,这人说话怎么总是这样气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啦啦啦,花叔是勤奋的小花啦啦啦~~~~~~~   第24章 花叔豁出去了   傅恒受伤的事儿的确是瞒了下来,他还是照旧每日去城防营站岗,早晨在佟婉柔关怀备至的目光中离去,中午,她再提着食盒去给他送饭吃,傍晚时分,她站在巷口等他回来。   又过了几日,佟婉柔正在厨房里跟李氏学着捏点心,外头却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李氏将沾了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出了厨房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一个清秀女子,衣着并不那么华丽,发髻也很简单,李氏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因为门外站的那个人,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来的人。   五姨娘姬瑶一身素雅的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上捧着好多东西。   见李氏过来开门,姬瑶对李氏浅浅笑了笑,清秀的脸配上简单的发髻,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江南小家碧玉的秀气。   “姐姐,我来看你了。”   姬瑶对李氏尴尬的笑了笑,像是有些胆怯般,对身后的两个丫鬟抬了抬手,便让两个丫鬟将手里的东西都搬入了院内,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李氏原以为,她也是像柳扶疏那般来寻她晦气,却没想到她是来送东西的。   只见姬瑶咬了咬下唇,姿态有些放不开般,这也难怪,毕竟她从前的身份像一座大山般压在她的肩头,虽然如今做了当朝一品的姨娘,但在府里却毫无地位,老爷从娶她入门开始,便不曾踏入过她的小院,用度上虽未苛刻,但谁也没真正把她当回事。   “我是前几日才知道姐姐受了难,这便过来看望,姐姐可还好?”   姬瑶说这话便来到李氏身边,牵着李氏的手,柔柔美美的垂下了眸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李氏不着痕迹抽回了手,对姬瑶说道:“哦,多谢关心了,我过的挺好的。这些东西……”   姬瑶见李氏与她疏淡,也不做声,只说:“妹妹人微言轻,不能替姐姐去求大人宽恕,听闻姐姐这里物资匮乏,妹妹便置办这些,请姐姐务必收下。”   李氏看了看在石桌上堆积成山的东西,有些为难:“这……不好吧。你还是拿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定也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李氏内心上是不愿受姬瑶之礼的,毕竟两人之前也不熟,从未有过交集,再加上姬瑶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尴不尬的,多走动了,反倒叫人不知所措了。但李氏这个人的性格有个毛病,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你若与她争锋相对,处处为难,她会越战越强,毫不畏惧,但你若笑脸相迎,那……不管是多大的仇,她也会和气让三分。   更何况,她往日与姬瑶并无仇怨。   “姐姐,你这说的就见外了。我虽曾流落风尘,但也读过几天书,明白是非曲直,对姐姐的遭遇看在眼中,恨不能全力相助,姐姐若是不肯收下我这好心好意,那妹妹可真是颜面无存了。”   姬瑶说着说着,眼睛就真的红了起来,情真意切的模样,不知道的看在眼里,还以为她与李氏从前是有多交好,感情多和睦呢。   李氏耳根子娇软,最受不得人软言相劝,顿时就撤了心防,对姬瑶说道:   “好了好了,我收下还不行吗?你别哭了。”   姬瑶这才用帕子掖了掖眼角,佟婉柔站在门边看着她,心道她那眼角哪里有半分眼泪啊。可是婆婆心软,五姨娘的演技确实也很不错,说的话也是情真意切,叫人推辞不得。   姬瑶将东西送出去之后,心情就顺了,又与李氏聊了几句,李氏请她入内喝杯茶,她也不曾真的入内,只在外头对李氏福了福身,然后便谨言退下了。   她走之后,佟婉柔才从厨房中走出,来到李氏身边,与她一同看着姬瑶送来的东西。   “娘,我觉得这个五姨娘有点奇怪,她的东西能不能收啊?”   李氏将一只盒子打开,看见内里一支名贵的老山参,幽幽叹了口气:“东西可以收,但是她的情却是不能记的。”   佟婉柔点头,想来婆婆也没有太糊涂,又道:“既然不记情,那东西还能用吗?”   李氏想了想后,才摇头说道:   “不用,咱们把东西都搬进厨房里摆起来,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她便是。”   “是,娘。”佟婉柔得了命令,便点点头,乖巧的动起手来。   ***   又过了十几日,傅恒肩膀上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佟婉柔终于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惶惶度日了。   这期间,李荣保曾来过一回他们这小院,却正巧李氏往院外泼水,将不声不响闯进门的李荣保给淋了个透,李荣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之后,又气冲冲的走了。   佟婉柔看着来无影去无踪的公爹,对拿着水盆的李氏问道:   “娘,要不要去把爹拉回来呀。”   李氏看着李荣保消失的背影,淡淡的摇了摇头:“不用。他会来第一次,就会来第二次的。”   可是,又过了好几天,李荣保也没再来过他们小院。   傅恒从城防营领回了一个月的薪俸,妥妥帖帖的全都交给了佟婉柔,佟婉柔看着手里的银钱想了想,还是让相公去交给婆婆管理。   “为什么交给娘啊。”傅恒觉得自己的薪俸还是交给媳妇儿比较好。   佟婉柔对他笑道:“娘比我们会管家,现在不比从前,日子本就过的拘谨,若是再由我手用出了多余的,那可如何是好啊。”   傅恒失笑:“用就用了呗,我原就打算着,给你和娘一人添一身衣裳,再给你另买一个首饰。”   “相公的好意,我是知道的,听话,去把这个交给娘,千万别跟她说是我让的啊。”   佟婉柔说着,便将傅恒往外面推了推,傅恒这才拿着钱袋去了李氏的房间。   晚上,两夫妻在帐中亲热了好一番之后,佟婉柔累极了,身子软软的趴在傅恒的胸膛之上,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   傅恒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又在佟婉柔的头顶亲了一口,右手搂过她滑嫩的肩头,将她靠自己更近,感受着那夫妻间才有的肌肤之亲。   “今儿吏部尚书来城防营找我了。”傅恒看着周围简朴的帐幔,漫不经心的说道。   佟婉柔的头稍微动了动,磨蹭了好久,才抬起头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傅恒,让他腹内才刚刚歇下的邪火顿时又冒起了头。   “他问了我一些极其寻常的问题,然后就走了。”   佟婉柔将下巴撑在他的胸膛上,天真无邪的问道:“吏部尚书想做什么呀?”   傅恒将一只手枕在脑后,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有直觉,总不会是坏事的。”   佟婉柔还是不懂,傅恒便也不再卖关子,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与她听。   “之前我不是救了外祖吗?他如今被皇上保护在宫中,听说是要留下重用的,若是此时外祖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我这个外孙,那说不得……”   佟婉柔眼睛巴眨巴眨的看着他,不禁感染了他高兴的情绪,接着他的话说道:   “说不得相公就不用在城防营做城门吏了?皇上会封你做什……唔!”   傅恒见她高兴时双眸中染上了一种绚丽的色彩,灵动脱俗,感觉自己也歇的差不多了,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引得佟婉柔又是一阵惊呼,却被傅恒快速封住了源头,辗转啃咬舔吻,丝毫都不让佟婉柔有逃离的机会,渐渐的帐中的气氛又火热起来。   “相公,都两回了,今儿还是歇了吧。”佟婉柔好不容易趁着他下去扶住那儿的机会从他的腋下钻了出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傅恒求饶道。   傅恒见她衣衫凌乱,一头水银般的乌发披在柔滑香肩之上,容貌是一等一的出色,身段虽然还不算成熟,但在他看来却也是一尊巧夺天工的白玉美人,身下的欲望喧嚣,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求饶,毫不留情的抓着她纤细的脚踝,就将试图逃跑的她又拉到了身下。   “我恨不得日日不歇,时时不歇,死在你这小妖精身上。”   嘴里说着最动情的话,傅恒在她欲拒还迎手脚环抱的回应之中,再次挺身,用实际的卖力行动,点燃了身下妻子的全部热情。   十月下旬,便是宫中最新一批选中的侍卫正式入宫执勤的日子,富察府的六公子傅新被封做四等侍卫,佩银鞘刀,御前守卫,六公子是富察家的嫡子,入宫做四等侍卫也不算高抬,并且也是众人早就猜到的结局,所以,宫里的圣旨下来之后,瓜尔佳氏也并未有太大的惊喜,命人封了个包给宣旨太监。   原以为宫里的太监会直接离去,没想到却仍留下不走,并对他询问,九公子傅恒的缩在。   原,宫里还有一份圣旨,是要交给九公子傅恒的。   圣旨所云:君恩浩荡,富察傅恒侠气干云,重情重义,特破例录为四等侍卫,御前伺候。   第25章 喜事连连   给傅恒的圣旨就这样宣到了富察府。   瓜尔佳氏懵了,李荣保懵了,就连李氏也给吓懵了,只有佟婉柔安静的跪在那儿,想起了相公那日与她说起的事。   看来,相公是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却始终忍着没有声张,如今一朝圣旨下来,打的富察家是措手不及,就是有心人想去更改也是改不了了的。   傅恒接过圣旨之后,便将之交到了佟婉柔手中,让她亲眼看看圣旨写的什么,两个小孩儿凑在一起,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回,姿态亲昵的叫人忍不住咳嗽。   李荣保也是震惊了一小会儿,便反应了过来,知道事已至此他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看到嫡妻递来的怨愤眼神,李荣保只得轻咳一声加以回避,然后才走到李氏面亲,叹气说道:   “差不多就得了啊。年轻时也不见你闹,如今年纪一大把了,还偏像个小女娃娃那般闹,也不嫌丢人。”   说着就要去牵李氏的手,这双手柔滑动人,几十年都不变,这么长时间连碰都没碰到,李荣保若是说不想,那也是骗人的。   李氏还想将手抽回,却被李荣保紧紧抓着,挣扎了两下,她也就不动了。   李荣保见她终于肯软下来,顿时心情也好了许多,对她说道:   “好了好了,你骂也骂过了,架也吵完了,儿子也出息了,你就别闹别扭了,赶紧的从那鱼池大小的院子里搬回来,寒碜。”   李氏横了他一眼:“这里是富察府,富察大人您想叫我们母子俩住哪儿我们不就得住哪儿嘛,别说是鱼池了,就是猪圈……我们也得去住啊。”   李氏说这话,便用目光扫了一眼曾经讽刺她住在猪圈里的六姨娘柳扶疏,只见后者顿时没了气焰,低下头往后缩,生怕李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她计较,老爷如今对她有些愧疚,再加上她的儿子刚被封了御前侍卫,若是在这时李氏向她发难,柳扶疏还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所以,还是躲了些才好。   不觉往后倒退了几步,没觉着脚下搁着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呼:   “哎哟。”   五姨娘姬瑶不知怎的跌坐在了地上,与柳扶疏站的极近,让人一看就觉得是柳扶疏后退之时,踩着人脚面儿,把人给挤倒在地了。   柳扶疏瞪着姬瑶,用眼神威胁她别多事,想来平日里也是受欺负多了,姬瑶害怕的低下头,再不敢言语了。   李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做声,就那么被李荣保搀着入了堂内,只听李荣保进去之后,还又追出来,对府里下人喊道:   “听见没有,去那西偏院将侧夫人的行礼都搬回来,都小心着点啊,别磕着碰着侧夫人的东西。要有半点差池,小心老爷打板子!”   “……”   众人在心中抹了一把冷汗。   没想到李侧夫人竟然还有翻身之日,幸好他们在她落难时没有去落井下石,要不然现在可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了。   ***   李氏的强势回归,让整个富察府都为之一振。   先不说李荣保当众近乎调、情的迎回,傅恒的意外获封也叫人大跌眼镜,庶子入宫当差虽然从前也有过个例,但是人家也没有一上来就被封了四等侍卫,从五品,这确实千载不遇的奇事。   一时间,府里人议论纷纷,对这位最小的庶公子投以了注视与审视的目光,他们从前只以为庶子没出息,如今可真就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回脸了。   傅恒接了圣旨之后,在五日后就要正式入宫去当差了,李氏高兴的成天乐呵呵的,就连李荣保的气也懒得去生了,将西偏院的东西全都拿回来之后,就开始跟佟婉柔凑在一起商量,该给傅恒置办些什么东西带进宫。   因为四等侍卫是每半个月一轮班,也就是说入宫当差的人可以半个月回来一次,一次两天,两天之后再回宫中。   这在宫中值勤的半个月,就宿在侍卫营中,那就必须准备一些换洗的衣物,与寻常要用的物什,婆媳俩当天下午就坐着富察府的轿子上街去亲自采买了。   两人先去城里最大的成衣店给傅恒挑了两身时下最新款,价格不菲的内外衫,虽然入宫会统一发放侍卫服,但是入宫出宫时总要穿回自己的衣服,人靠衣装,衣服是人走在外面的门面,傅恒去的地方是紫禁城,这天下再没有比那处尊贵的去处了,出入皆贵人,不管怎么说,可不能在门面上就输了人家。   佟婉柔给挑了一身芽色的长衫配宝蓝金丝绣褂,一身鸭卵青的绸缎长衫配上墨色暗纹褂,说了尺寸之后,掌柜的便将衣服拿下去叫裁缝改制,说是两日后亲自送到府里。   出门之后,李氏又说去玉石店买两样挂在身上的饰物,两人又坐上了轿。   如此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大包小包买齐了东西,李氏也是第一次替儿子置办这些,难免多心多想,买的东西未必都用得上,但没买的还真找不出来。   李荣保晚上来到李氏的院子,看见厅里漫山摆着东西,不禁笑道:   “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离京去什么偏远之地呢,你这买的是不是忒多了?”   “多什么呀?”李氏从李荣保手里抢回了她给傅恒买的一只银碗,放在礼品盒子里,对李荣保说道:   “当年明澜出嫁时,我就是没给她置办出太多的东西,才让她后来好一段时间,在宝亲王府受人怠慢,这回恒儿入宫,可不能有什么比不上的了。”   李荣保听后笑了笑:“差不多就得了,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宫里人谁在乎,人在乎的是你身份,你的背景。”   李氏听了李荣保的话,不禁将手里的东西又往桌上一放,冷着脸子说道:“你就这么瞧不上侧房和庶子吗?”   李荣保见她又变了脸,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赶忙赔笑:“哪儿啊,我要是瞧不上侧房,那我来干什么呀,是不是?”   李氏深吸一口气,不愿与他为了这事儿再去争吵,对李荣保说道:   “不管你瞧得上瞧不上,我今儿也把话给你说明了,现在傅新和恒儿都入宫了,做的都是四等侍卫,他们代表的都是整个富察家,在你心里,可不许有什么嫡庶偏颇,傅新有的,咱们恒儿也要有,傅新没有的,我叫恒儿自己去争,也无需你多帮衬,你怠慢我没关系,但是关于明澜和恒儿的事,你若怠慢了,偏颇了,那我可是不依的。”   李荣保见她说了许多,眸光丝毫不见闪躲,也知她说的是真心话,想着这么些年,他确实因为她妾侍的身份,府中很多事都没算上她的,也是怠慢了她,她的女儿和儿子虽是庶子,但毕竟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要说到骨肉间的偏颇,他倒也没那么明显,妻妾间的争宠,他或许会偏颇,但对于子息,不管嫡庶如何,他自问都是尽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所以,对于李氏的嘱咐,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即便应了下来。   当晚,李荣保还有应酬,只是在李氏的院儿里歇了歇,便就慌忙离去了。   李氏走到偏厅与佟婉柔一同收拾东西,入内前还特意跟伺候的丫鬟吩咐道:   “老爷出去应酬,定会饮酒,去给他熬一些醒酒汤放在房里。”   丫鬟应声下去后,李氏才掀了珠帘子走入了偏厅,佟婉柔正在给傅恒叠衣服,见着李氏便笑道:   “娘最近对爹可真好。”   李氏在她脸上刮了两下,似嗔似怨的说道:   “小孩子家懂什么。”   佟婉柔对她甜甜一笑,李氏也在她对面坐下了,将一件衫子拉开了看了看,说道:   “经过这回被贬去西偏院的事儿之后,我也想通了。男人就是得寸进尺的,你若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问,他正好装糊涂,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咱们女人。我年轻时不懂事,以为只要嫁给他就能一辈子厮守,做妾也无所谓,可是,我到今天才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妻就是妻,妾……始终都是妾,我若不争,害的只会是自己和孩子。”   佟婉柔放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李氏,只觉得婆婆身上仿佛有一种感觉正在发生改变,这种改变在她被贬去西偏院的那几日便开始展现的,现在回来了,那种改变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你是恒儿的嫡妻,今后我不许他纳妾,你也要有个嫡妻的样子,把你的相公要看的牢牢的,知道吗?”   “……”   佟婉柔看着李氏认真的面孔,不自觉的就跟在她后面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媳妇儿记下了。”   李氏这才将展开的衣服放下,开始与佟婉柔一起折叠起来。   佟婉柔看着李氏的样子,只觉得婆婆如今的改变,定会改变他们今后的命运,是好是坏……总不会比现在还坏的。   这么一想,佟婉柔也就宽慰了些,反正婆婆说得对,她是傅恒的嫡妻,就该有嫡妻的样子,相公对她的温柔,只能是对她一个人的。   她从前温顺宽容大度,那是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去死守,如今却是有了,不属于她的,她不会强行占有,你爱拿去便拿去,但若是她的东西,她就一定会死守到底,旁人休想染指分毫。   ***   傅恒这几日忙着在外奔走,出席各种席面,从前看好他的,不看好他的,如今知道他要入宫的消息之后,也都上赶着要与他走动起来了,因此不过短短两三日的时间,傅恒大大小小就收到了好几十封的请柬,他在其中挑了几个相熟的,或是推辞不得的大户,这几日忙的都是半夜才回家,回来也是满身的酒气,倒头就睡。   佟婉柔怕他醉酒睡在外头,每天晚上再困她都强撑着精神等他回来,伺候他上了床之后,她才肯休息。   富察家后院的其他房,也都给李氏送来了不小的贺礼,李氏命人一一收下入册,然后再回一些同等价值的东西给她们。   傅恒的获封在整个府里都掀起了风浪,唯独最应该掀风浪的正房那儿却是悄无声息的,李氏还在那儿纳闷,回来便有知内情的人告诉了她,最近大夫人的娘家正逢大难,被纳喇氏的鄂善拖累的不清,整个家族都岌岌可危了,因此对于富察府的事情,大夫人却是不敢再掀风浪了。   在傅恒入宫的前两天,宫里又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贤贵人怀了身孕,要母家去个人入宫陪伴。   贤贵人有孕这事儿,在富察府中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说,今年就是李夫人的侧房崛起的时候。   富察府的庶小姐明澜在当今皇上还是宝亲王的时候,就嫁入了宝亲王府做格格,谁会想到,今后这天下的主子就是宝亲王呢,后来皇上登基,明澜小姐也给带入了宫,宝亲王的其他福晋格格都封了妃,只有明澜小姐一人被封了贵人,众人也就对这位庶小姐不那么上心了,毕竟庶出的身份摆在那儿,今后就是皇上想高抬,那位分也是抬不上去的。   可是如今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叫人以外,太叫人震惊了。   贤贵人怀了龙种,这简直就是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大好时机,宫里来人说要富察府出一个人入宫去陪伴。   当时李荣保就嘱咐了后宅,说定要选一个知事懂礼,厉害些的入宫,毕竟,富察明澜的腹中怀的不仅仅是皇子,还有可能是他们整个富察家的前途,因此,李荣保对这事儿也实在上心。   圣旨下来的当天,他就和瓜尔佳氏在后院进行了一番筛选,多番考量之后,才选出了五名能力出色,手段心思皆属上品的人出来。   当天晚上,就将府里列出的名单和资料送入了宫去给贤贵人挑选。   谁知第二天一早,宫里又来了消息,说是贤贵人对府里挑的这几个人都不喜欢,直接言明了,要她亲弟媳入宫陪伴。   这个消息再一次炸的富察府的后院鸡飞狗跳,虽然不赞同的声音更大,可是终究也抵不过贤贵人金口亲选,佟婉柔一下子就无辜的成为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在羡慕她的运气。只有佟婉柔自己才觉得两眼发懵。   傅恒的姐姐,要她入宫陪伴?这……是有几个意思啊?   第26章 入宫   佟婉柔被赶鸭子上架,在入宫的前一天被四五个教习嬷嬷困在房里搞特训,直到夜深人静才肯放佟婉柔出去。   疲惫不堪的回到房里,发现傅恒已经在里头等他,正坐在灯火下看书,见她走入便放下了书册,迎了上来,说道:   “累坏了吧。”   说着便握住了佟婉柔的双手,又绕到她身后替她拿捏肩膀,佟婉柔被他不甚熟练的技术弄得直弯腰,大呼:   “痒痒死了,别闹。”   傅恒将闪躲的她搂入怀中,胳膊霸道的圈过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说道:“痒痒是谁啊,她怎么就死了呢?”   “……”   佟婉柔对傅恒讲的冷笑话很是无语,转过头去看着他越发俊美的脸颊才开声说道:   “痒痒是我呀,我明儿进了宫,肯定就死了。”   傅恒轻轻的呸了她一下:“童言无忌。你只是入宫陪伴姐姐,怎的就会死了呢?”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从傅恒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坐到软榻上,两只脚荡在脚踏上,闷闷不乐的说道:   “宫里复杂着呢,我小时候额娘就跟我说了很多宫里的事儿,可吓人了。”   傅恒也坐到了她身边,将自己的身子几乎是贴着她坐着,安慰她道:“没那么吓人吧。再说了,不管有什么事儿,不还有姐姐顶着吗?我姐厉害着呢。”   佟婉柔听他提起贤贵人,不禁来了精神,戳了戳他的胸膛问道:“快跟我说说,贤贵人是什么样的脾性,我好注意着些。”   傅恒见她一脸求知欲,便将两人都拉上了软榻,舒舒服服的盘腿坐着,让佟婉柔曲着小腿,躺在他的怀中,这才娓娓道来。   “我姐没什么脾气啊,哦,应该是说,我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   对于傅恒的话,佟婉柔感觉有些不能置信:“姐姐既然没脾气,那你怎么会觉得她厉害呢?”   傅恒挑了挑眉,深呼吸道:“她没脾气,但就是厉害。我们侧房能过的这么太平,都是我姐姐在背后替娘解决麻烦。是她在背后帮娘树立了一个不好欺负的形象,以至于在她出嫁之后,都没人敢对咱们侧房动手。”   佟婉柔听得新奇,不禁又问:“那姐姐总有什么喜好吧?”   傅恒想了想,这才回道:“喜好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佟婉柔用目光指责傅恒这个弟弟的不称职,傅恒讪讪一笑,说道:“哎呀,你不用太紧张了。姐姐让你入宫,定有她的思量与计较,你就只管进去,乖乖的听她就行了。”   “……”撅着嘴巴点了点头,佟婉柔叹了口气,说道:“也只好这样了。”   傅恒见她有些失落,不禁抱着她翻了个身,两人便成了上下关系,对佟婉柔嫩滑白皙的脸颊爱不释手,傅恒将脸凑近,轻嗅道:   “哎呀,其实你能入宫是再好不过了。这般美艳的娇妻独守空房,我可是不放心的,这样咱们一同入宫,我就是当差也能安心些。”   “……”   佟婉柔听了他的话,不禁失笑,在他肩头重重的锤了两下,傅恒这才笑着抓住了她面团般的小拳头,放在唇边落下细密的亲吻。   亲着亲着,他的呼吸也就变得粗重起来,手脚也开始不老实,当佟婉柔发觉不对劲的时候,腰带和衣襟已然都被他解开。   当即手脚并用挣扎起来:“今晚不要了吧,明天就要入宫了,要是无精打采怎么行啊。”   傅恒欲、望来了,再也收不回去,便急促促的咬住她的耳廓,温存说道:   “就一回,我有分寸。明日就要入宫了,最少也要半月才能再见,娘子就体谅体谅为夫吧。”   “……”   佟婉柔的意志原本还很坚决,可在听到傅恒说,两人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相见,顿时便没了拒绝的心,手脚尽数缠上了傅恒的后背,紧紧的抱着他。   傅恒低头吻住了她,偌大的房间内,很快便充斥着二人交缠的粗重喘息声。   ***   第二天,由富察家的正门,拢共出去了三批人马。   傅新与傅恒两人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英气勃发的入宫当差去了。李荣保命府里所有人皆到大门外相送。瓜尔佳氏称病没有出来,李荣保便叫李氏暂代主母之职,带领府中众人在门外为两位公子送行。   大家看到盛装走出的佟婉柔时,都不觉给她让了一条道来,李氏见她来了,便走上前去,牵了佟婉柔的手,轻拍着说道:   “孩子,别怕,明澜让你入宫绝不是要为难你,你只需做好本分,谨守宫规便是,知道了吗?”   佟婉柔带着一种比出嫁时还要紧张心情,对李氏点了点头,然后才在嬷嬷的搀扶之下,坐上了内务府派来迎接的马车。   车轱辘开始转动,佟婉柔掀开了车帘子,找到了李氏,对她挥了挥手,李氏也对她弯起了一抹慈祥又善良的笑容,也对她挥了挥手,佟婉柔这才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见车马越行越远,李氏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同样是侧夫人的果那向她走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这才说道:   “我要是贤贵人啊,就找个精明能干些的入宫帮她,不是我说,你这儿媳性子太温了,宫里那地儿可不比咱们后院,小绵羊走入了狼窟,啧啧啧啧,不知道会不会被啃的尸骨无存啊。”   “……”   李氏听了果那的话,脸色有些不好,正要出言反驳,却听人群中走出一人,替她抢先道:   “侧夫人说的不对,我倒觉得李姐姐的儿媳是个能干的,再说了,贤贵人只是想要人入宫陪伴,又不是要去争宠。”   说话的,正是之前送礼品去西偏院给李氏的五姨娘姬瑶,只见她今日也是一身素净,朴实无华的形象给人感觉少了几分风尘,多了几分良家。   李氏没想到五姨娘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对她点头致谢了一番后,也对果那侧夫人说道:   “妹妹说得对,贤贵人只是在宫中觉着无聊,想叫一位娘家亲人入宫陪伴罢了,怎么到了果那侧夫人口中,竟变成了无端争斗,未免可笑。”   果那见李氏来了帮手,不禁环顾一圈,剩下的几个姨娘竟然有志一同的开始转身,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就干干净净,就连最爱与李氏呛声的六姨娘柳扶疏都不敢站出来说话了。   李氏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果那见自己势单力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对她硬是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然后才愤愤转身离去。   她离去之后,李氏对姬瑶道谢,五姨娘却连连摇手:   “不不不,这有什么好谢的,姐姐言重了。”   李氏又对她莞尔一笑,两人这才相携走入了府。   ***   佟婉柔只觉得在轿子里坐了好半天,轿子才停了下来,她不敢主动掀帘子,在轿中安坐片刻后,才有嬷嬷过来替她掀开了轿帘。   “夫人,前面就是水云殿了,您请移步下轿,奴婢们带您入内觐见贵人。”   佟婉柔听后,强令自己不要紧张,尽力端正了姿态,从轿子里走出,见正前方就是一道九曲回廊,直通湖心,湖心中央,建造着一座四角飞檐,美轮美奂的宫殿,不说雕梁画栋,但巧夺天工却是真的,看得出来建造之人的别具匠心。   前头是便是贤贵人居住的水云殿,内务府的轿子只能送到这里,嬷嬷们全都躬身等着她,佟婉柔深吸一口气之后,便有两名宫女前来替她解了肩上的披风,佟婉柔客气的道谢之后,便随着嬷嬷的脚步,往水云殿走去。   佟婉柔边走边暗自打量,她这还没见着贤贵人,就已经被这宫里的气氛弄得不得不谨慎起来,这要是真见了贤贵人,她还不得压抑死啊。   正在心中哀嚎,两位嬷嬷就已然将她带到了正殿外,佟婉柔这才发觉,这水云殿,远观不大,但是近看却是极其宽敞的,她按照宫里的规矩,在宫女摆放在门外的一块蒲垫上跪了下来。   这是宫里的规矩,无论是谁,只要是受主子传唤的,为入内前,就先跪在外头请个外安,然后等宫女太监入内禀报,主子同意见你了,你才可从蒲垫上站起,低着脑袋缓步走入宫殿觐见。   水云殿看起来倒是十分清静,水榭过来便是一个四周围有护栏的广场,广场中央放着一尊香鼎,袅袅青烟自鼎中飘出,香气宜人。主殿外头站着四名太监守卫,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眨一下,像个树人一般站着,由敞开的主殿大门向内看去,只见一座包裹着降色金丝绸的硕大座椅正对着大门,座椅下方放着四张太师椅,两侧各有花架竖立,花架上头各摆放着几只名贵的瓷器。   佟婉柔分毫不差的在外头行了礼,然后便低着头,挺着腰,跪在殿外。   过了大概小半刻的时间,去内里传话的宫女这才返回了声响:   “宣,佟佳氏入内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27章 初入宫廷   随着那声高声吟唱,佟婉柔的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从小到大,这一回应该是她唯一一次孤身行动,身边没有任何帮衬与寄望,一条前途未卜的迷茫之路,便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低着头,跟随着宫婢的脚步,迅速小步移入了殿内,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觐见主子时,必须放快脚步,以免主子等的心急,退出时亦然。   佟婉柔踩着花盆鞋,紧跟着入了内,有主殿向右入了内堂,内堂亦是别有洞天的别致优雅,在内堂的东侧,站着几个人,佟婉柔偷偷的抬眼看了看,人群中,那一抹秀丽的身影着实引人注目,只见她穿着一袭流光潋滟的秋衣,正站在南窗前,用一根修剪过的芦苇秆子逗弄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偶尔鹦鹉会发出几声喊叫,大抵意思是:   “主子吉祥,主子吉祥。”   佟婉柔被带到贤贵人的面前,不用人嘱咐,佟婉柔就跪下了身子,对她行了大礼。   贤贵人从窗边走来,窈窕的身形未见多变,许是月份还小,只见她噙着一抹优雅从容的微笑,自南窗走来,亲自将佟婉柔扶了起来,对一旁伺候的宫婢慢悠悠说了一句:   “赐坐。”   宫婢应声而去,佟婉柔愣着没起身,还是被旁边的宫婢扶着起来了,又躬身谢过贤贵人,这才忐忑的在她下首坐了下来。   贤贵人姿态慵懒的横陈卧在软榻之上,腋下垫着的那只软枕,看着十分普通,但佟婉柔知道,它绝不会像是它的外表那样普通的。   “去年见宫的时候,我就听额娘提起傅恒喜欢上一个女孩,当时就特别好奇,想着什么时候,一定得见你一见。”   佟婉柔听贤贵人这般说后,便将自己的脸抬起,让贤贵人看个清楚,顺便让她自己也见一见傅恒的姐姐。   只觉得贤贵人与傅恒长得并非有多像,五官傅恒偏柔美俊逸,可是贤贵人却生了一副英气十足的脸,眉宇间的大气足以让她秒杀一切美色。叫人心甘折服。   与佟婉柔对视了片刻,贤贵人便对她点点头道:   “你很好。是傅恒赚了。”   得到了贤贵人这般当面的称赞,佟婉柔害羞的垂下了头,只听贤贵人又说道:   “我也是在宫中寂寞,这才想找一位陪伴,你切莫太过担忧,我毕竟是傅恒的亲姐姐。”   贤贵人许是看出了佟婉柔的不安,这才出言宽慰道。   佟婉柔听她话中屡次提及傅恒,也明白了,这是贤贵人再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抚佟婉柔,以减少她在这陌生环境中的不安,这份体贴,佟婉柔真的是感动的,想起与傅恒相遇的那座围场之上,贤贵人就已经命内监给她送了好几盘瓜果点心,若是不喜欢她,或者不认可她的话,定然不会如此厚待与她。   这么一想,佟婉柔心里便就安定了许多,站起身对贤贵人福了福身子,当场谢道:   “是,弟媳也要多谢姐姐围场那日赐食,相公与姐姐自小相依,感情定是很好,弟媳虽孤身一人入宫陪伴姐姐,但也会尽我所能替姐姐打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尽心守候小皇子的出世。请姐姐放心。”   贤贵人静静的听着佟婉柔说话,等她完全说完了之后,这才欣慰的点点头,对一旁的嬷嬷说道:   “佟佳氏婉柔将暂代水云殿掌事姑姑一职,直接听命于我,你且带她下去熟悉一番殿中事务。”   佟婉柔边听边不由自主的下跪谢恩,心中却是如鼓擂般惊天动地,耳膜亦被心中的鼓擂敲得发疼,她不过是说想替贤贵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端茶递水,摇扇捏肩之类的事情,怎的会突然被要求去做那掌事姑姑呢。   据她所知,宫中的掌事姑姑乃多年经验的宫女选拔后,晋升而成,如今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要她来担当是否太过儿戏,佟婉柔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先前站在贤贵人身后的嬷嬷已然向她走来,恭敬的抬了抬手,对她说道:   “姑姑请。”   “……”   佟婉柔头皮发麻,估计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贤贵人既然早就有这个意思,那也不是她此刻说几句就能让她收回成命的,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正要随着那嬷嬷离去,可就在此时,却有外头守卫的太监在外吟唱:   “淑柔殿齐妃娘娘驾到!”   领着佟婉柔出去的嬷嬷顿时身子一僵,赶忙将佟婉柔拉到了门边低头跪下,不一会儿,就觉一股香风扑入,叫人觉得刺鼻,佟婉柔暗自蹙了蹙眉头,然后,伏低的身子才见香味的正主步态轻盈的走入了殿内,从她的鞋履与裙摆来看,齐妃娘娘似乎是崇尚奢华风的,单就她那垂直感十足的衣摆,上头镶嵌了数百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米子,随着齐妃的走动,一掀一摆,很是流光溢彩。   因着齐妃的位分比贤贵人要高,所以,只见贤贵人从软榻上站起,亲自迎了上前,对齐妃福身行礼道。   “参见齐妃娘娘。”   贤贵人宫里的宫婢太监也全都跟着主子跪下了,可是齐妃那边却没有当即便叫人平身,而是坐上了贤贵人的软榻,真就一副主子的模样,怠慢了贤贵人与宫中各人。   佟婉柔见好久都没动静,不禁偷偷抬眼看了看上首,只见贤贵人福下的身子还未立起,脸上的笑容却是恬静无争的,半蹲着腿也不见丝毫狼狈。   齐妃好像是在跟贤贵人斗气,一副你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你说话,反正你站着,我坐着,看谁受不了的架势,高高在上的坐在软榻之上看指甲。   终于贤贵人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不适,齐妃身边的贴身宫婢才在她耳旁轻语了几句,齐妃这才勉为其难抬了抬手,说道:   “起来吧。”   齐妃的话,迟来了近乎两盏茶的时间,她却好像一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刚才时间静止了一会儿罢了,殿中的奴才们也一一立起,似乎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   贤贵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只见齐妃对她笑容晏晏的说道:   “贤贵人有孕在身,不宜久立,快些坐下吧。”   “……”   齐妃的声音略显低沉,说的话也很叫人不舒服,明明是她刚才让满屋子的人跪了半天,叫贤贵人半蹲着身子福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却说的好像是贤贵人自己不懂保养,佟婉柔不禁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齐妃,只见她贵气逼人的脸上满是嘲讽之意,上扬的嘴角显示着她的得逞。   是了,其实这一切都是齐妃故意的。   她的本意就是想让贤贵人多蹲一会儿,毕竟就算贤贵人‘蹲’出个好歹,她也能完全撇清关系,因为宫里的规矩就是见了位分大的要行礼,你自己身子不济,在行礼的时候出了岔子,那怪得了谁?   想到了齐妃的险恶心思,佟婉柔不禁一身的冷汗,都说宫里是吃人地方,她才进来第一天,就见识了这样的戏码,当真叫人害怕。   但她见贤贵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除了深蹲时间太长,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的一切也正如齐妃表现的那般,平静无波。   “本宫知道你怀孕身子虚,特地命人熬制这碗血燕,你就趁热喝了吧。”   “……”   佟婉柔瞪大了双眼,惊诧极了。   按照齐妃先前的套路,那这碗汤就很值得怀疑了。   佟婉柔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明白,齐妃眼看着是对贤贵人嘘寒问暖,可是她做的事,却是不遗余力的想叫贤贵人的肚子出事,先前那么长时间的深蹲,若是孕妇本身胎像不稳的话,那很可能就因为腹部太过用力而动了胎气,心思不可谓不深沉,不龌龊。   如今她还送来了血燕,这……这碗汤真的能喝吗?贤贵人真的会喝吗?   只见齐妃勾着嘴角,将宫婢从食盒中取出的血燕端在手里,豆蔻红的指甲捏着一只瓷白的小勺,轻柔的将小勺在碗里搅动,一双美目正像是刀子般剐在贤贵人身上,给足了贤贵人压力,让人看着她,就觉得她手上的那碗汤有问题。   如此心理较量了一番后,齐妃才将碗递给宫婢,让宫婢拿去给贤贵人喝。   “快些喝吧,本宫替你吹了吹,没那么烫了。”   “……”   佟婉柔站在门边,看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这个齐妃心如蛇蝎,偏偏说的与做的完全对不上号,她做的这些看似合情合理,就算说出去也找不出丝毫岔子,可是,当事人却饱受她的威胁摧残。   贤贵人神色如常的接过了宫婢呈上的碗盅,拿在手中,只犹豫片刻,便抬头对齐妃笑着道谢道:   “多谢齐妃娘娘赏赐。”   说完,便当着齐妃的面,一勺一勺的把那碗血燕吃了下去。   佟婉柔看到这里,整个人已然呆滞了。一颗心狂跳不已,暗自祈祷着贤贵人千万不要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28章 掌事姑姑   贤贵人神色如常的将齐妃赏赐的血燕喝下了大半,将碗交给了守在她身旁的宫婢,用丝毫叫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对齐妃道谢道:   “多谢娘娘赐饮。”   齐妃见贤贵人对她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不禁觉得没劲,脸色当即便冷了一些,命那宫婢将碗收入食盒,然后又对贤贵人说了一番面带微笑的关心话之后,这才如来时那般高高在上的站起了身。   水云殿的宫婢和太监们又全都跪了下来恭送。   齐妃走到门边时,正要跨出去,却突然又折了回来,在跪趴在地的佟婉柔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说道:   “哟,这是谁啊。生的可真不错。”   贤贵人也来到齐妃身后,福身回道:“回娘娘,她是臣妾娘家的弟媳,前儿臣妾已奏明圣上,请娘家来一人入宫陪伴,便是她了。”   佟婉柔听贤贵人说完之后,便谨守分寸,对齐妃磕头行礼道:   “奴婢佟佳氏婉柔,参见齐妃娘娘,齐妃娘娘万福金安。”   齐妃听了佟婉柔说话,脸上不禁挂起一抹冷笑:“哈,倒是个嘴甜的。”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便亲自蹲下了身子,将佟婉柔的脸抬了起来,佟婉柔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傻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虽不那么美丽,却满身华贵,姿态雍容的女人,蒙古式的牛角髻上满是饰物,金光灿灿。   “哼,放这样一张脸在宫里,亏你还能睡得着!”   说完之后,便将佟婉柔的脸放了,自己直立起身子,对面前的贤贵人笑道:“别到时候,连宫殿带床榻都被人抢了去,那样可就是自作自受,贻笑大方了。”   佟婉柔听得齐妃的话,已然被吓得满头大汗,只得将自己的身子埋得更低,只听贤贵人却仍旧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对齐妃说道:   “臣妾听不懂齐妃娘娘在说什么,不过,婉柔既是臣妾弟媳,臣妾自当会督促她谨守本分,恪守宫规的。”   齐妃又冷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浩浩汤汤的带着她的人走出了水云殿。   见她离开之后,贤贵人的贴身嬷嬷便慌忙的叫人开了窗通风透气,然后又捧来了一只空盆来,对贤贵人说道:   “娘娘,快将那秽物吐出。”   贤贵人这才冷下了面庞,随着那嬷嬷走到了主位之上,催起吐来,佟婉柔跟宫里的所有人一同站起,她站在门边,看着贤贵人催吐时的难受,脸色苍白如纸,顿时觉得很是心疼。   都说皇宫怎么怎么好,如何如何富贵,可是,只有真正进来的人才知道,这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在被人领去住所的路上,佟婉柔眉头紧锁,思索着这一切背后的意义。   其实,她不是不明白,齐妃这么做的意思,毕竟傅恒的姐姐肚中怀的是皇长子,皇上登基之后,后宫也就那么几个人,可是偏偏就是位分最低的贤贵人怀了龙种,若是这胎平安生下来,那么贤贵人很可能就会因为这个皇长子而母凭子贵,到时候,就不是宫里人人都高她一头,而是她比宫中的其他人都高一头去了。   在这踩低捧高的世界里,多的人不愿意让贤贵人凭借这机会上位,因此才有了先前齐妃过来闹场的事。   佟婉柔相信,齐妃定不是第一个欺负贤贵人的,看贤贵人逆来顺受的姿态便可知道一二,佟婉柔现在才想起了,齐妃入门时扑鼻而来的香味是什么,是檀香,极其浓厚的檀香味。   这种香味若是寻常人闻了自是无碍,只是对孕妇却是影响极大的,所以,贤贵人只蹲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就开始脸色苍白,齐妃离开之后,贴身嬷嬷便叫人打开殿中的窗户,为的就是将那种气味散开。   贤贵人身为天子妃嫔,怀了身孕尚不如一普通民妇,这一点也着实可怜,并且,在这宫里,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贤贵人敢流露出半分的不满,或者拒绝反抗,那么上位者定会以此为由更加打压于她。   这样想起来,在宫里生存的不二法则,其实就是忍。我明知你心怀不轨,却还是隐忍受下。   想着贤贵人每日都在受这种说不能说,反不能反的环境中生活,佟婉柔就觉得好心疼。想起自己的姐姐佟玉柔,当初做贵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遭人陷害轻贱。   婆婆和傅恒要是知道姐姐在宫中过的是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那该有多伤心啊。   他们与佟家不同,佟家是只要女儿入宫给家族挣了脸面,其他的就顾不上那么多,所以,就算他们知道佟玉柔在宫中过的不好,却也在先帝驾崩,宫中女子能够有一次选择留下或离开的机会时,毫不犹豫的替佟玉柔做了留下的决定,要佟玉柔以二八年华的美好换来那微不足道的佟家出烈女的名声。   嬷嬷推开了一间房门,对她说道:   “姑姑,贵人吩咐,您今后就在这里住下了,这是水云殿中仅次于主殿的偏殿,两面绕湖,有一间卧房,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厅,待会儿我会叫人把掌事所负责的事情都搬来您这里,有几个专门教授的姑姑前来指导,请您安心。”   佟婉柔将她的话全记下了,对她点了点头,说道:   “是,有劳嬷嬷了。”   那嬷嬷退下之后,又有两名宫婢前来她所报道,说是贤贵人特意叫她们来伺候她的起居,生怕她在宫里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想着贤贵人先前的遭受,如今却还没忘记照顾她这个弟媳,佟婉柔不禁心中感动,却又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婆婆和傅恒,姐姐在宫中所受的苦。   ***   充实的学习生活,让佟婉柔暂时还没有机会去管其他事情。   她来到水云殿已经有四五日了,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事物,了解各宫事宜,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去给贤贵人请安之外,其他时间全都是待在贤贵人给她住的那间偏殿里学习。   别看一座宫殿就这么大,可是要管理的东西却也着实很多。   从人员配达,到申请份例,宫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宫女太监们的执勤时间,还有殿中气候温度等等这些琐碎之事,全都要经过她的手来安排,当然,还有要完全将贤贵人的生活都负责完全,每天吃什么,吃多少,穿什么,穿多少,这些全都要她事先给宫婢们下达指令,才能完成。   一开始,佟婉柔根本顾及不暇,每日都忙的像个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转的晕头转向的同时,还找不到前进方向,不过人都是给环境逼出来的,她在宫外懈怠了好长时间的大脑在这水云殿中却是完完全全的被打开了。   她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将一切都安排的很有秩序,大到贤贵人的起居,小到宫婢间的零食,她都能了如指掌。   贤贵人将她的进步看在眼里,虽然每日并没有与她多交谈,但佟婉柔能感觉到,贤贵人那双英气的美目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多了些,似乎带着赞赏与鼓励。   这个转变,让孤身奋斗的佟婉柔感觉到了丝丝温暖,毕竟她在宫里举目无亲,贤贵人是傅恒的姐姐,也是她在宫里唯一的倚靠,做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她也想要被亲近之人认同。   很快的,十天便过去了。   这十天里,皇上只是来看望贤贵人一回,只是匆匆就坐,便就走了,不过来一回的赏赐却是不少的,足足让佟婉柔盘点了好半天,与内务府的人核对着账本记录入册。   佟婉柔入宫第十一天的晚上,她亲自伺候贤贵人入睡,叮嘱值夜宫婢好好伺候,然后,她才举着烛火,在水云殿四周都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异样,她才回到了自己的偏殿。   洗漱过后,便睡下了。   可是,睡得迷迷糊糊间,她却突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响,让她从迷糊的状态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在空无一人的宫殿内环视一圈,并未发觉有异样。   便又躺下睡去,可是才刚一闭眼,耳中就又听见了那奇怪的声响,这一回,声音像是靠近了些,像是女人的哭声,凄凄惨惨,声声哀戚,叫人半夜听来不禁毛骨悚然。   大着胆子,点燃了烛火,佟婉柔不放心的披上了一件外衣便出去看了看。   见主殿外毫无异样,守门的连个宫女跪坐在门边打瞌睡,出来之后,那道哭泣的声音就不复存在了。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以为是自己这几天精神压力过大,这才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想着既然无事,她也不去挑事,便就转身——   可是一张惨白的墨青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像是早就站在她的身后,等待她转身那般,青白的脸上七孔流血,一副惨死的模样。   佟婉柔只觉得整个身上的毛孔都被打开了,头皮阵阵发麻,终究是没有忍住,大声尖叫起来:   “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ps:下次更新时间是后天傍晚。除了明后天,以后都会是双更,或三更。请大家不要心焦。   第29章 魅影   佟婉柔从黑暗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贤贵人英气秀雅的脸庞,只见她目光透着担忧,亲自坐在软榻边上,替佟婉柔敷巾。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佟婉柔迷迷糊糊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想下床,却被贤贵人拦住了:   “你才刚醒,躺着吧。”   佟婉柔只好坐在床上对贤贵人投去感激的一眼,而后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贵人。”   贤贵人从软榻边上站了起来,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她贴身伺候的嬷嬷一人,待人走尽之后,她才转身对佟婉柔问道:   “你也看到了,是吗?”   佟婉柔听后,猛地抬起双眼与贤贵人对视,惊恐的双眸中似乎正重现着那惊悚一幕,只见佟婉柔咬着下颚,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才出声问道:   “我看到的……是鬼吗?”   贤贵人摇了摇头,姿态从容淡定的说:“不知道,这皇宫中怨气太大,已经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了。”   佟婉柔看着贤贵人的模样,知道那个恐怖的画面绝非她一人所见,定是在她来皇宫之前,这种现象就已经发生了,所以,贤贵人才在她醒来之后,就问她说‘你也看见了’?   “那东西是在我怀孕之后,才出现的。我也见过,两三回了。宫里其他人也见过,所以我这里已经换了好几批宫婢太监,大家都不愿来我这水云殿,说是不干净……”   佟婉柔看着贤贵人心力交瘁的模样,心中不免心疼,如果婆婆和傅恒知道,姐姐在宫里过的是这种提心吊胆,处处隐忍受气的日子,不知该多难过。   贤贵人看见佟婉柔的同情目光,不禁自嘲般的笑了,低下头抚着自己的仍旧平坦的小腹说道:   “我真是走投无路才会想求助娘家,本也不一定是你,毕竟你与恒儿新婚燕尔,正是两情相悦,如胶似漆的时候,可是,你却不知府里送来给我挑选的都是些什么人。”   佟婉柔坐在软榻上没有说话,想着在她之前,富察家的确选了五六个人选,让贤贵人亲自挑选的,然后贤贵人不中意,才指定她入宫的。   “全都是家族里个顶个儿漂亮水灵的女孩儿,都是我的宗族姐妹,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在宫中腹背受敌,可是他们却只想着家族荣誉,皇上不选秀,他们就想通过我这条路,再多送一些女儿入宫,巩固家族地位,最好能在我怀孕不能侍君的时候顶替我,哼。”   佟婉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怪不得那几日富察府外车水马龙,有些宗族长老都纷纷上门拜访,原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家女儿送到宫里来。   贤贵人重重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对又佟婉柔说道:   “所以,我只能选你,希望你和恒儿都不要记恨于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   佟婉柔看着这个外表坚强平淡,内心却深陷未知恐惧的女人,想着,如果是傅恒的话,在听到姐姐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他会如何去做,定会全力以赴与他姐姐站在同一条阵线。   这么想着,佟婉柔的心底便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劲,不管前头是怎样恐怖的未知之路,她也定会代替傅恒,守护他的姐姐。   默默从软榻上走下,来到贤贵人身前,对她盈盈跪下,说道:   “姐姐请放心,弟媳已经没事了。弟媳入宫前,相公便与我说过,要一切以姐姐马首是瞻,弟媳自问才疏学浅,但也愿为姐姐尽绵薄之力,不负相公所托。”   贤贵人听佟婉柔称呼自己姐姐,心中宽慰不少,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对她说道:   “我娘说的不错,你是个好的。也是傅恒有福。”   “……”   ***   佟婉柔从软榻上走下之后,就没打算继续娇气下去,很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去想那个恐怖的鬼影。   水云殿中因为她见鬼这件事而变得人人自危,有好些宫女就直接跑来她这里跟她说,不愿再守夜,一个个哭泣的脸,并不是诚心给她找麻烦,而是真的在害怕。   佟婉柔将这件事说与贤贵人听之后,贤贵人也只是笑笑,淡淡的说:   “不守便不守吧。横竖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鬼影也不过就只是吓吓我,不敢做出什么其他事。”   佟婉柔走出殿外之后,心中觉得奇怪,若那鬼脸是真的鬼怪,那么它为何会在贤贵人怀孕之后才出现呢?这么长时间,只是偶尔出现吓吓人,却并不敢真的对贤贵人近身做什么,她在宫外长到这么大,别说是真正的鬼脸了,就是连鬼影子都没见识过,怎的一入宫,偏生到了这水云殿中就遇鬼了呢?   走到宫殿周围的水廊之上,看着这碧波荡漾的湖面,却不觉得这湖水潋滟又多美好,只觉得在那碧潭深水之下,仿佛潜伏着凶猛巨兽般叫人心生惧意。   不远处,有几个宫女正对着水廊栏杆跪拜,手上还一人拿着一支点燃的高香,虽然佟婉柔入宫不久,但是她也是知道的,宫中不许燃香烧纸祭拜,那几个宫女怕是真的吓坏了,这才偷偷的在这里跪拜。   佟婉柔入宫十多天,如空降神兵般做了水云殿的管事姑姑,穿着宫中统一发放的宫服,严谨繁复的服装将她衬托的仿佛年长了几岁,不如宫外那般看着稚嫩,颇具威严。   她走到水廊那头,静静的靠在栏杆上,远远注视着那些宫女的行为,并不去打扰,毕竟她们也没做什么,而是求个心安罢了,无论她是谁,她说什么,都不可能给她们那种被佛祖庇佑的安全感,所以,她也不会去打断她们。   水云殿据说是先帝特意造来给一位宠妃居住的,先帝在位时,用度颇为节俭,这座凭空凌驾于水面之上的宫殿,当年耗费了不少银两,能工巧匠,巧夺天工之作,宫殿的用料也十分讲究,但就这九曲回廊,用的都是极北之地的上佳松木。   千年高搁枫,万年水中松,世间良木遇水则烂,唯有这松木最是防水防潮,再加上工匠别具匠心的打磨,摸在手里便如那丝绸般顺滑。   佟婉柔也想过,这件事会不会是水云殿里的人在装神弄鬼,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贤贵人,贤贵人沉吟片刻后说:   “我也知道是人为,但这水云殿中伺候的上下不过三十余人,这三十人的背景资料,我都叫桂嬷嬷查证过,并未觉得有谁是奇怪特殊的。所以,我敢肯定这事儿不会是殿中之人所为。”   佟婉柔叹了口气:“不是殿中之人,那会是谁呢?水云殿三面环水,唯一通向岸边的九曲回廊也是毫无遮蔽,若是外头的人要混进来并不容易。”   语毕,站在贤贵人身旁的桂嬷嬷也面露疑问:   “是啊,这座水云殿是贵人怀孕之后,皇上特意赏赐的,原本咱们住在永和宫,与柔妃一同,皇上体谅贵人好静,这才让贵人搬来了这里,按理说这是在护着咱们贵人,毕竟水面之外的地方比之这里还要恐怖,皇上让贵人远离也是想贵人安心保胎,可是,没想到却出了这些腌臜之事。”   佟婉柔看着这桂嬷嬷,知道她是从小伺候贤贵人,算是贤贵人的奶娘,贵人出嫁时没要丫鬟陪嫁,只跟富察府要了这位奶娘,一路跟随入宫,也算是贵人身边最信得过的老人了。   她的话叫佟婉柔心中升起一种想法,想起那日齐妃前来找贵人晦气所使的那些暗招,心想着会不会这鬼影也是嫔妃间争宠的手段呢。   说了出来,贤贵人幽幽叹了口气:“这我也猜到了,可是,却不知是谁在背后,这鬼影来去无踪,我叫桂嬷嬷找遍了水云殿也未能找到蛛丝马迹。”   佟婉柔脑中灵光一动:“会不会,是从水里游过来的?”   贤贵人与桂嬷嬷对视一眼,当即桂嬷嬷便否认道:“怎么可能从水里游过来,咱们的水云殿坐落在湖中央,这湖面少说也有十丈宽,别说普通人没这水性,就是真有这水性,也没这精力啊。”   佟婉柔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坚持道:“若是真有人有这精力和水性呢?奴婢入宫前也曾见过有些渔民在水里扎猛子,好长时间都不出水面,若是这人也有这本事,那这一切就能说通了。”   “……”贤贵人垂目想了想,手掌总是护在腹前,对佟婉柔愁道:   “就算真是如此,咱们也没那人手日夜守着水面啊。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这鬼怪之言,万岁爷从不信这怪力乱神,我若用这事儿去惊扰圣驾,倒会叫人诟病无事生非了。”   佟婉柔知道贤贵人的意思。   毕竟这些只是她们的猜想,并未有真凭实据摆在万岁爷跟前儿,就算得了万岁爷的令,派了侍卫过来日夜守护,可是,这定是声势浩大的,那鬼影若避着不上门,侍卫也只是空守着,拿不出证据,到时候,确实会叫万岁爷说道贤贵人不懂事,要是再以为她利用腹中龙种诚心挑事那就不好了。   商量了半天也没出个什么结果。佟婉柔站在殿外的广场之上,遥望水光潋滟的湖面。   第30章 迎圣驾   当天下午,乾清宫的太监便来水云殿传话,说是今晚万岁爷会来用膳。   贤贵人自午后开始就在房中做准备,佟婉柔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熏香,盘头,选衣,就连指甲都要有内务府专门派来的人修剪装饰,她与桂嬷嬷都站在屏风边上,看着贤贵人配合。   桂嬷嬷小声跟佟婉柔说道:“贵人穿那身粉色的比较好看吧。”   佟婉柔想起来贤贵人是有一套粉色的宫装,穿着整个人都显得年轻活力了,的确比内务府的姑姑替贤贵人挑选的降色宫装来的好看,便对桂嬷嬷笑笑,以示自己的赞同。   “贵人身子要是重了,每回皇上来都这么折腾,该多累啊。”   佟婉柔只觉得这些事繁琐之极,要是皇上天天儿来,那这些宫妃们一天就真别做其他事儿了,成日就换装,化妆了。   桂嬷嬷对佟婉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嘘,你这话可别出去说,宫里的女人怎么能嫌折腾,嫌累呢,没人来折腾你,就说明你不红,巴不得日日有人来折腾,哪儿会嫌累啊。”   佟婉柔偷着对桂嬷嬷耸了耸肩,伸了伸小舌,精灵的模样让桂嬷嬷看着就喜欢,两人又说道:   “贵人有了身孕,这些人还不敢怎么折腾,你是没见着从前贵人侍寝的时候,内务府那帮奴才硬是说泡澡能去水肿,确定侍寝的那一天,贵人都不能吃东西,从下午开始就要在温热的水里泡着,美其名是洗花瓣澡,其实我觉得就是在出水,那才煎熬呢,泡两个时辰的热水澡,到了晚上整个人都筋疲力尽了,哪儿还有力气伺候万岁爷呀。贵人回回都是硬撑着。幸好,这回贵人怀了身孕,泡澡这事儿就能免了,是万岁爷亲口免的,也算是对贵人爱护了。”   佟婉柔越听越觉得宫里的女人可怜,两人正说着话,却听那边内务府的姑姑在喊:   “贵人好了,还不来搀扶着。”   桂嬷嬷做惯了这事儿,赶忙撇下了佟婉柔走了过去。   内务府的容喜姑姑带着三名内务府的宫婢来到了佟婉柔跟前儿,佟婉柔知道,自己只是水云殿的掌事姑姑,身份自然比不了内务府出来的她,便果断矮了一截,对容喜姑姑行礼道:   “给姑姑见礼。”   容喜姑姑是个三十多岁上下的女人,看她的发辫,应该也是满人,许是包衣出身,谈不上气度,看起来最多是稳重,只见她也不闪避,就那么受了佟婉柔的礼,待佟婉柔起身后,她才开口说道:   “宫里不比外头,虽说你是贵人私下提拔上来的,未经过三省六道的考量,但我看着挺好,今后可得好好伺候贵人,知道吗?”   佟婉柔面带微笑听她说话,不是没听出她话中的警告与酸意,她定是经过了一番寒彻骨,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对像佟婉柔这种,没有经过任何磨练,就直接做了一宫姑姑的人当然是看不过眼的,佟婉柔明白其中道理,便也不与她计较,恭敬的对她说道:   “是,婉柔记下了。”   内务府的人离开之后,已经是卯时将近,佟婉柔和桂嬷嬷伺候贤贵人吃了些流食,没多会儿,便听见外头高声吟唱:   “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吟唱,水云殿的众人皆在贤贵人的带领之下,走到主殿外迎接圣驾,行过跪拜之礼后,水云殿的伺候人等全都被乾清宫的人占领,上回皇上来时,只停留片刻,佟婉柔在库房,没能觐见,这一回,贤贵人却是特意叫佟婉柔留下对皇上跪谢主隆盛恩,并且算是正式的向大内总管李德全拜了回山,贤贵人叫桂嬷嬷私下里替佟婉柔打点了不少金银给李德全,叫他今后在皇上面前支应着些,李德全也一一应下了。   皇上对佟婉柔入宫陪伴贤贵人一事早就知晓,因此也很寻常的受了恩,便叫李德全下去叮嘱几句,佟婉柔和桂嬷嬷也被李德全带了出去,所有人在门外候着。   李德全是大内总管,潜邸之时便一路贴身伺候万岁爷,不说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大红人,但最起码是整个皇宫中接触皇上最多的人,因此,他的地位也就自然不凡。   嘱咐言谈间,李德全的态度十分和善,这倒叫佟婉柔有些意外。   在与李德全的言谈之间,佟婉柔才知道了,她与傅恒的婚事便是这李德全的徒弟三德子去传的旨,也就是说,自己与傅恒的婚事原是万岁爷钦定的,由此可见,万岁爷对傅恒还是颇为欢喜的,就不知这份欢喜,是因为公爹李荣保,还是因为这宫中位分最低的贤贵人。   若是说因为公爹,看情形倒是不像,毕竟佟婉柔入门这么久,也知道公爹是个嫡庶分的很清的人,如果说万岁爷要看公爹的面子抬举人,那也应该是抬举傅新这个嫡子,而非傅恒这个庶子,所以,很可能万岁爷从头到尾就是想抬举贤贵人,这才想连带她的家人也一并抬举了,而她佟婉柔和傅恒在万岁爷眼中,就是贤贵人的家人。   如此一想,便不难猜出,万岁爷对贤贵人也许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不在意,虽说位分不高,可是,贤贵人却是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个怀有身孕的。   万岁爷还在潜邸做亲王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孩子,是如今被封为皇贵妃的赫舍氏生的,只可惜孩子未满三岁便夭折了,之后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都给皇上生了皇女,到皇上登基这几年间,因忙于国事,虽说偶尔也去妃子宫中过夜,却也不曾多流连,以至于几年的时间,宫中都未传出哪位妃嫔有了身孕,贤贵人这一胎倒是第一个。   如果她这胎生了个女儿倒也罢了,若是生了个儿子……那可就母凭子贵,冲上云霄了,封妃指日可待。   万岁爷的身边如今有一位皇贵妃,四妃有了两妃,齐妃和柔妃,再加上一个贤贵人,拢共正紧伺候的也就只有四个人,皇贵妃比万岁爷打了两岁,所以,万岁爷对她是敬爱,侍寝倒是不常去,齐妃和柔妃旗鼓相当,万岁爷也能坐到雨露均沾,但是贤贵人这儿,听说倒是经常来,就算每回来的时间不长,但……贤贵人怀了身孕总是真的。   由此,佟婉柔就可以断定了,其实她与相公如今令人羡慕的际遇,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贤贵人。   换句话说,只要万岁爷对贤贵人的宠爱不减,那么相公的仕途就会越平顺畅通,毕竟皇上已经破例提拔了身为庶子的相公,那么今后,就不会再去打压。而她和相公如今首要做的,就是保住贤贵人。   也不知这其间的关系,相公想通了没有。定要找个机会与他商量一番才是。   与李德全说完话之后,佟婉柔和桂嬷嬷就在主殿开外守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李德全便命人开始唱号:   “万岁爷起驾……”   佟婉柔以为要和桂嬷嬷在外头守上一夜,没想到万岁爷这么快就出来了。跟着桂嬷嬷身后跪趴在地上恭送圣驾,明黄色的锦靴停在桂嬷嬷和佟婉柔身前,颇具威严的声音高高在上的说道:   “贵人有了身孕,有些事儿就别让她操劳了,这才三个月,就瘦了那么多,再瘦下去,朕可饶不了你们这些伺候的奴才!”   桂嬷嬷吓得直发抖,却也不敢将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万岁爷,只好抖着声音回道:   “是,是,奴婢遵命,定将主子伺候好了。”   佟婉柔也跟着桂嬷嬷后头,乌哝了两声,万岁爷才走上了九曲回廊,带着一行伺候的人,离开了水云殿。   直到看不见万岁身影,桂嬷嬷才敢站起身,像是被吓得有些腿软,佟婉柔见状,赶忙上去扶着她起身,两人去到了殿中,看见贤贵人正从床榻上缓缓坐起,桂嬷嬷让佟婉柔赶紧过去搀扶着,贤贵人对她摇了摇手,说道:   “无需。”   佟婉柔还是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贤贵人对她笑了笑,说道:   “明日傅恒休假,你也回去聚聚吧。”   佟婉柔没想到贤贵人会对她说这句话,扶着她愣在那儿一动不动,贤贵人兀自走到了软榻之上坐下,说道:   “你们新婚燕尔,夫妻聚少离多总是不好,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以后你的值勤日子,便与侍卫一样,傅恒什么时候休息,你便也什么时候休息,可好?”   佟婉柔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贤贵人了,原本她已经做好了与傅恒长时间见不了面的准备,不成想,贤贵人竟体贴至此。   “可是水云殿的事儿……”   她才刚刚接手没几天,要是真的半个月轮休一回的话,那会不会遭人记恨。   却听贤贵人笑了笑说道:“你只要在休息之前,将水云殿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可以了,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我叫桂嬷嬷替我盯着些就好了。”   佟婉柔对贤贵人感动的无以复加,不禁走到她跟前儿,盈盈跪下,对她扣了个响头说道:   “谢贵人体谅。”   贤贵人抬手叫她起来,对佟婉柔伸出一手,轻柔的拉住,说道:“你回去之后,无需将宫里的事都告诉我娘和傅恒,只需说我过的挺好,皇上对我也好,让他们千万不要替我操心,好么?”   佟婉柔看着贤贵人善良的双眸,淡淡的点了点头,贤贵人这才放心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31章 回家了   佟婉柔拿着贤贵人给她的出入腰牌,通过了正阳门守卫,而后,便坐着一副简易的轿子出了宫去。   在宫中过了半个月,佟婉柔只觉得日子恍如隔世般,在路上听到外头人声喧闹的声音,不禁将轿帘掀开看看,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见着相公,她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宫里的轿子落在富察府门前,佟婉柔谢过了送她回来的小太监,便掀帘子走出轿子,还没站稳,就见富察府门前跑来一个身影,高高瘦瘦,入宫不过半月就好像越发精神的傅恒,对她咧着大大的笑容,像是等了她好久般,接过她手中的包袱。   佟婉柔的一双眼睛简直都无法从傅恒的身上移开,定定的看着他,小太监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宫,傅恒却忽的撇下了佟婉柔,对那些小太监说道:   “公公们且慢。”   小太监们对视了两样,只见傅恒走近他们,从怀中掏出了四锭二十两的银锭子,分别交给这抬轿的四个小太监,对他们说道:   “今后拙荆还有的麻烦各位,请各位多照应着些,傅恒必当重谢。”   四个西角亭的下三等小太监从未受过什么人抬举,没想到今日不过送了一个姑姑出宫,便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当即喜笑颜开,对傅恒点头哈腰,还集体跑到了佟婉柔跟前儿打千儿,各自报了自己的名儿,又殷勤的与佟婉柔敲定了明日回宫的时辰,这才抬着轿子走了。   佟婉柔见傅恒一脸带笑,不禁问道:“你哪儿那么多银子,就这样给了他们你也舍得。”   傅恒不顾是否在大庭广众,一下子便将佟婉柔搂在怀里,不让她动弹,说道:   “我的娘子每月要坐他们的轿子四回,若是这些小崽子起了坏心,那最后要哭的可不是我嘛。先打点起来,他们抬轿的时候也好上心些。”   “……”   佟婉柔被他拥在怀中,羞赧的不行,不住的四周观望,傅恒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门房守卫和街面上行人的注意,但听到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全心全意对她好的,想要一鼓作气挣扎开去的勇气也歇了下来。   他爱抱着就抱着吧,横竖他们是正经的夫妻,随旁人如何说去。   傅恒将佟婉柔的小包袱丢给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孩儿,那孩子看着不过八九岁,留着小辫儿,穿着普通的下人装,只听傅恒对他说道:   “福禄,这是你女主子,可认好了?”   那小子看着就是个精灵的,在佟婉柔脸上看了看,便恭恭敬敬的来到跟前儿跪拜,是那种正正经经的跪拜,连磕了三个响头,把佟婉柔的一颗心都磕的颤颤儿的,生怕他一个力道磕不准,就把他的小脑袋给磕坏了。   “福禄给主子请安。”   傅恒对他好像颇为满意,对他抬了抬脚,让他起来,说道:“你把主子的包袱送回院子,我和你主子出去玩儿一趟就回来。”   福禄正要转身离去,却被佟婉柔叫住:“哎,等等。我都回来了,当然要先去见一见娘。”   傅恒想想也有道理,便就点点头:“好吧,先见娘,见了之后,咱们再出来。反正府里是不能待了。”   佟婉柔与傅恒相携入府,边走,佟婉柔边问道:   “那孩子是谁呀?”   傅恒紧紧牵着她的手,福禄小小的身子一路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傅恒笑笑说道:“是我自己挑的小厮啊。别看他个头小,力气还挺大,比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力气都大。”   佟婉柔回头看了一眼福禄,只见福禄就急急的跑到她跟前儿,佟婉柔立刻对他摇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福禄又赶忙回到了他们身后,那精灵劲儿别提多好玩儿了。   夫妻二人回到了李氏的院子,见她正在里头待客,他俩走入客厅,见客人是他们都不认识的哪家夫人,便相视一眼,与那夫人行了个简易的礼,之后,两人便相携去了屏风后头等李氏。   小半刻后,那客人告辞离开,李氏这才走入了屏风,见傅恒靠在佟婉柔背上,两人姿态亲昵的看着同一本话本,不时笑出声来,李氏入内后,拍了拍傅恒的腰,叫他让开,佟婉柔回过身,正要给她行礼,却被李氏按着坐下,然后,李氏才在佟婉柔的身旁也坐了下来,抢走了傅恒的位置,傅恒只好灰溜溜的坐到了另一边,没了跟媳妇儿亲密的位置,他只好郁闷的喝起茶来。   “娘,你儿媳特意要回来跟你见礼的,我怎么拖都拖不走她。”   傅恒用杯盖撇了撇茶叶,对李氏说道。   李氏啐了他一口:“我还能指望你先回来给我见礼吗?婉柔可比你懂事多了。”   傅恒听母亲夸奖媳妇儿,心里也高兴,对于她嫌弃自己的语气也就充耳不闻了,兀自悠闲的喝起茶来。   “你姐姐在宫里过的如何?快跟我说说。”   李氏着急着进来找他们说话,其实为的也是想早些听佟婉柔讲一讲宫中的事儿,佟婉柔走前受过贤贵人嘱咐,当然不能明说,遂展开笑颜说道:   “姐姐在宫里挺好的,万岁爷怜惜姐姐怀孕好静,便将一座水上宫殿赐于了姐姐独住,赏赐也很丰厚。”   李氏听后颇感欣慰,忽的又问道:“她最近瘦了吧?”   佟婉柔面上一怔,不动声色的对李氏扬了扬眉,问道:“嗯?娘为何这么说?”   许是看到李氏无限担忧女儿的目光,佟婉柔有些心虚,只听李氏又说道:   “就是女人怀孕了,总会身子不适,嗜睡,呕吐……这种日子可不好过,所以,我也是猜的,不过宫里毕竟是宫里,出入都是太医,保不齐这些反应宫里太医都有的应对,我也是瞎操心了。”   佟婉柔对李氏笑了笑,也拿起一旁的茶杯掩盖自己尴尬的笑容。   又与李氏说了一番话后,外头传来下人通传的声音:   “侧夫人,五姨娘求见,说是上回您托她画的那个花样画好了,想请您过目呢。”   李氏听了之后,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对佟婉柔和傅恒说道:“你们俩难得回来,告诉我,晚上想吃些什么,娘给你们做。”   傅恒也是不客气,一口气报了十几道菜名儿,把李氏弄得晕头晕脑的,也不知全都记下没记下,又问佟婉柔道:“婉柔想吃些什么呀?”   佟婉柔只报了一道:“我想吃娘做的酱鸭。”   李氏见她说的爽快,她也答的爽快:“好嘞,娘晚上给你做,你们俩先玩儿会啊。”   说完,李氏便急急走了出去,与拿着画样前来的五姨娘走入了绣房。   佟婉柔看着李氏消失的背影,纳闷道:“最近娘和五姨娘走的是否太勤了些?从前也不见两人又什么交往啊。”   傅恒对这些可没兴趣,倒是对佟婉柔先前说的贤贵人的事情很有感想,拉着佟婉柔的手就出门去了,还是把她带去了聚贤茶社,两人决定在这里,悠闲的过一个下午。   点了茶点,小二出去之后,傅恒替两人各自选了两本书册,放到佟婉柔跟前儿,问道:   “我姐姐在宫里是不是挺难的?”   佟婉柔端着茶的手一顿,两只大眼睛瞪着傅恒,强辩道:“没,没有啊。挺好的,都挺好的。”   傅恒忽的将自己的脸凑近佟婉柔,四目相对,佟婉柔很快便败下阵来,傅恒这才将身子往后坐了坐,给她拿了一块花生酥,这才说道:   “是不是她让你别跟我们说的?”   佟婉柔咬着下唇,低下头,笑声嗫嚅道:“没有啊。”   傅恒看着她笑了笑,突然扬声问道:“没有?”   突然的高声将佟婉柔吓了一跳,傅恒这才又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说道:“要是没有,你怎么也瘦了?”   佟婉柔被他捏疼了,便在他手背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傅恒吃痛,才肯收手回去,佟婉柔不甘示弱,深呼吸道:   “我瘦……不是因为吃苦了。而是,而是……姐姐住的宫殿事儿太多,我才刚刚入手,自然要多努力些,你别瞎想了啊。”   傅恒见佟婉柔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说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不说,他也不好撬开她的嘴问,只好用那双日渐深沉的俊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佟婉柔被他盯得先是埋头不理,然后抬头偷偷看他,然后再是与他对瞪,看谁眼睛大。   两相僵持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佟婉柔终于缴械投降,对傅恒叹息道: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姐姐最近的确是有些烦心事的。”   傅恒这才收回了目光,端起了早已凉掉的茶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佟婉柔避开了贤贵人如今在宫中立场尴尬的问题,单就水云殿晚上见鬼一事说与了傅恒听,其实,就算傅恒不这样紧逼着相问,她也会用其他方式探一探他的想法。   毕竟她经历的事情不多,单凭她一个人去想象的话,肯定想不出什么来,如果傅恒愿意与她一同分析,没准事情就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傅恒听了佟婉柔的话之后,想了好一会儿,就在佟婉柔以为他也没辙的时候,傅恒突然放下了手里的书,往外头走去,佟婉柔叫住他:   “相公你去哪儿?”   傅恒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啊。”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虽然花叔最近没有回复评论,但是大家的留言每一条都会看,谢谢大家对花叔的鼓励。   ps:现在霸王票那一栏改版了,所以新投雷的亲会看不到名字,但是花叔在后台都会看见的,谢谢给我投雷的亲们。么么。   第32章 佟家来袭   佟婉柔坐在茶社雅间中吃着点心,看着书,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感觉暖洋洋的,如今已是深秋,正是一年之中最为舒爽的时候,佟婉柔真的好庆幸,自己在这个时节,可以自由自在的跟着自己的相公在外闲逛,过这种没有拘束的日子。   傅恒出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之后,将一只皮质小锦囊交给了佟婉柔,说道:   “这是痒磷粉,你回宫后,寻个日子,将这些磷粉撒入宫殿四周的水中,若是真有人通过水路爬上来,那他脸上,手上,衣服上定然就会沾上这种粉末。”   佟婉柔接过这皮质的锦囊,拿在手里看了看,才疑惑的说道:“可是,就算他身上沾了这磷粉,他的行动那么快,水云殿根本无人擒得住他啊,他要是再逃走了,到了岸边,把这沾了磷粉的衣服换了去,不还是无人发现吗?”   傅恒笃定的对她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所以,这不仅仅是磷粉,这里头还有痒粉啊。只要这粉末沾上他的身,两个时辰之后,定会叫他感觉瘙痒难耐,这种粉一旦沾了皮肤,就再也难除下,洗也洗不掉的,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他把脸抓得血肉模糊……”   佟婉柔听着傅恒说这神奇的作用,不禁对这包小小的粉末感到了惊奇,在傅恒的一再保证下,佟婉柔才将东西收入了自己的小荷包中。   两人这才能静下心来互说一番在宫中的见闻趣事。   “我原以为,我能入宫做四等侍卫,靠的是外祖的关系,没想到却不是。”傅恒让自己横卧而下,一只手撑着脑袋,额前的碎发自然垂下,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不羁,看的佟婉柔眼睛直发定,傅恒却毫无自觉,继续在她面前卖弄自己的美、色。   “那日我在宫中偶遇外祖,外祖说,如今正是鄂善定罪关键时期,他作为主告大人,正处于两方对峙的关键期,根本不方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皇上提出提拔之事。”   佟婉柔听后不禁想起了那事儿,放下了看了一半的话本,对傅恒说出了她在宫中想到的那番道理:   “所以呀,由此种种可以判断,皇上对姐姐很是上心,因此才会为了她破例提拔你我。”   傅恒听了佟婉柔的话,陷入了沉思,佟婉柔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在一旁看着他,良久之后,傅恒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怪只怪姐姐是庶出,当年若姐姐是嫡女的话,如今的位分绝不会只是一个贵人。”   这么说着,傅恒的目光却悠远的看向窗外,对面楼的檐角下垂着一只定风铃,随着凤舞发出叮叮的声响,佟婉柔见傅恒目光深远,似乎酝酿着什么似的。   ***   两人如胶似漆回到了府中,旁若无人的牵手徐行,一路有说有笑,羡煞旁人。   晚上李氏给做了一大桌子菜,傅恒见这桌上,除了佟婉柔说的酱鸭,其他的菜肴也全都是佟婉柔平常爱吃的,他一股脑儿说了那么多菜名儿,李氏是一个都没听进去。   傅恒不禁委屈的看着媳妇儿,佟婉柔被他假装委屈的眼神看的直发笑,他的眼神似乎在向佟婉柔控诉‘娘不疼我了’,可怜又可爱。   佟婉柔不禁笑着给他夹了两块酱鸭放在碗里,傅恒盯着她勾起的唇角发憷,忽的凑近佟婉柔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娘不疼我了,娘子晚上要好好补偿我。”   “……”佟婉柔听了满面通红,赶忙看了一眼正在布菜的李氏,不禁羞赧的在傅恒肩上锤了两下。   李氏虽没听见两个小孩儿说了些什么,但从儿媳的神情来看,定是她儿子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才惹得儿媳这般羞赧恼怒,不禁瞪了一眼傅恒,对佟婉柔说道:   “打,给我狠狠的打。”   傅恒假意按着肩头装痛,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最后还直接控诉李氏:   “娘,我觉得你现在太偏心了。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哎哟,哎哟。”   语毕之后,他的话又成功的引起了李氏的不满,拿着一只筷子就要上来敲傅恒的头,佟婉柔见状就先替婆婆又在傅恒身上推了一记,李氏才放下筷子,坐下白了傅恒一眼。   “就该要你媳妇儿好好打死你这口无遮拦的臭小子!”   “哎哟喂。你们婆媳联手欺负人嘛不是!”   “……”   李氏和佟婉柔无奈的对视一眼,决定再不去理会傅恒耍宝的行径,兀自摇头吃饭。傅恒见她们不再理他,玩儿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就也开始吃饭了,经他这么一闹,吃饭时的气氛十分融洽,你一言我一语,温馨的不得了。   李荣保因为鄂善的事情,还是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傅恒有心多问了几句瓜尔佳氏的事,李氏知道的也不是很详尽,只能大体说道:   “听你阿玛说,瓜尔佳氏的嫌疑已经快洗清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什么人,就直接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鄂善身上,现在户部和内务府就只咬着鄂善不放,纳喇氏估计是完了。”   傅恒咬着筷子看着她,又问:“瓜尔佳氏这回就一点事儿没有?”   李氏给佟婉柔盛了一碗汤,对傅恒递去一抹奇异的眼神,说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要问你阿玛去。”   傅恒一听李氏提到李荣保,不禁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阿玛才不会告诉我这些呢。在他眼里嫡妻嫡子才是第一。”   李氏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否认,因为李荣保确实是这样的,只听傅恒又道:   “我看啊,只有瓜尔佳氏彻底倒台之后,咱们偏院才有被正名的可能。”   李氏和佟婉柔听了傅恒这话,不禁都愣住了,最后还是李氏率先反应过来,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呀!”   说着,李氏便将站在一旁伺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然后,又亲自将饭厅的门关了起来,对傅恒说道:   “以后这种话,千万不可在外面说,知道吗?若给你嫡母听见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使什么手段为难你?”   傅恒虽然想反驳,却也知道母亲是为他好,不禁乌哝了两声,就点点头,李氏这才又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晚上,月牙高挂梢头,正是良辰美景之时。   鸳鸯被中伸出一只红酥手,然后被子才被掀开了些,傅恒从佟婉柔身上翻下,两人脸上都是潮红一片,气喘不定的。   像是共同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风雨般,两人不约而同又对视一眼,傅恒忍不住又凑过来,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上亲了一口,这才伸出手臂,将佟婉柔拉入了怀中紧紧搂着。   享受着这难得的夫妻相聚时光,佟婉柔抱着傅恒的腰,整个人都半趴在他身上,只要她一想到,明日两人又要分离,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把自己给傅恒再多一点。   两人鸳鸯交颈般缠、绵片刻后,傅恒再次蓄足了精力,翻身上阵,开疆拓土起来,两军交战之声,那是一夜都未停歇,直至天明。   ***   第二天早上,佟婉柔毫不意外地从浑身酸痛中醒来。   傅恒一大早就带着福禄出门去了,给佟婉柔留了个字条,说是去会会从前的好友,中午回来给她带糖葫芦吃,佟婉柔看着字条,哭笑不得。   洗漱完毕出了房门,正巧遇上了李氏,李氏问傅恒去哪儿,佟婉柔便将傅恒的字条递给李氏,李氏看了之后,也与佟婉柔一般反应,啐了一口这从不肯守规矩的儿子,婆媳俩这才手挽手,感情好的像姐妹一样去了饭厅用早膳。   可是,佟婉柔才刚刚坐下,还未开吃,就有门房来报:   “夫人,佟家来人了,说是想见一见少夫人。”   李氏正在盛粥的动作愣在了半空,佟婉柔也惊诧极了,心中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佟家来人了?   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佟婉柔与李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明所以的放下了手里的动作,只听李氏问门房传话的人道:   “来的是谁啊?”   她如今是佟婉柔的婆婆,佟家若是只来了个仆人什么的,她自然说不准佟婉柔去见的,毕竟当年佟家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如今还是记忆犹新的。   门房回道:   “是一辆镶着翡翠珍珠的华丽大马车,前来递贴的是那赶车的,就说是少夫人娘家的人,将马车的样子说与少夫人听,她便知晓来的是谁了。”   李氏看了看佟婉柔,只见佟婉柔正深吸一口气,见李氏看她,佟婉柔不禁站起了身,对李氏说道:   “翡翠珍珠的马车……是我额娘的。整个佟家就只有那一辆。”   李氏听后,愣了片刻,然后才缓缓的点头说道:“哦,既然是亲家母,那就请进来吧。”   只见那门房脸上再次露出为难,小声的支吾说道:   “夫人,那佟家人说,她不进来,想请少夫人随她出门谈话。”   “……”   李氏这才重重叹了口气。佟婉柔也觉得自己这个额娘实在做的太过分了。不说如今她已嫁入富察府,是富察府的人,再不独独是佟家的闺女了,她这样的做法,不禁分毫不懂尊重他人,反而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李氏感到颜面无存,也叫佟婉柔觉得很不舒服,心中直觉额娘来找她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氏兀自郁闷了一会儿,才开口对佟婉柔说道:   “唉,算了。既然你额娘有心找你和谈,你便去吧。只是,她不愿入我院门,那……我也没有亲迎的道理。你一个人去罢,好吗?”   佟婉柔看着李氏,知道她也是无奈,便对李氏说道:   “是我额娘不懂礼数,寻常人家尚不可如此对待,婉柔已嫁入富察府,是傅恒的妻子,若是婆婆觉得此行不妥,那婉柔不去便是,待哪日额娘想通,递上拜帖进来,婉柔再去见她。”   李氏知道佟婉柔是在顾及她的感受,心中感动,不禁对她扬起个大大的微笑,安慰道:   “如此也不妥,她毕竟是你的亲额娘。你便去见上一见,只是我不出去相迎便是。”   李氏这么说着,便将佟婉柔拉起,推到了饭厅之外,对她微笑着挥手道:   “去吧去吧,中午回来吃饭,我还给你做酱鸭吃。”   “……”   佟婉柔看着李氏故作欢喜的脸,只觉得自己的何其幸运,才会拥有这样开明的婆婆,和那样体贴的相公。   不管她额娘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像从前那般逆来顺受了,因为,如今的她是富察佟佳氏。   而她也有直觉,她的额娘今日来找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毕竟她嫁来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派人过来看一看她,偏偏在她入宫半个月之后,她就上赶着来与她见面,这其中的心思,怕是不难猜出。   曾经午夜梦回,她也幻想过能够得到佟家的祝福与认可,但那必须是他们发自内心的,不夹杂任何私欲的,如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33章 乌氏的计划   佟婉柔跟着门房走到了富察府的门外,看见熟悉的车夫老张头,只见对方见她跪了跪,然后便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她上车。   佟婉柔无奈只好上前,忽的想了想后,又对身后门房的老刘说道:   “九爷回来告诉他一声,我在月芽坊中与额娘品茗,中午回来吃饭的。”   老刘知道侧房如今正有崛起的姿势,对于佟婉柔这个庶房的嫡系少夫人还是很周到听话的,当即便对佟婉柔点头哈腰,并且主动上前,接替了老张头的活儿,替佟婉柔掀开了车帘子。   待到佟婉柔入内坐好之后,老刘才将车帘子妥贴的放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充分展现了一个大家门房该有的水准,无形间倒是将佟婉柔在富察府的地位衬托的高了一些。   马车缓缓驶行,佟婉柔小声对坐在最里面的乌氏喊了一声,这才对马夫老张头说道:“老张,去月芽坊。”   老张头得令之后,扬鞭策马,徐徐前行。   “多日不见,倒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夫人了吗?不过是个偏房庶出,也只得你这般。”   佟婉柔看了看乌氏,见她从暗中露出脸来,一如既往的严谨端庄,一张姣好的容貌之上,偏偏擦着厚厚的水粉,将脸涂得雪白,在马车的黑暗光线之下,显得那样苍白憔悴。   好长时间未见母亲,不觉她竟苍老了几分,佟婉柔说不心疼那是骗人的,想出言询问她最近过的如何,可是却抵不过乌氏眼中对她失望的侵袭,她的目光不是在看一个出嫁的女儿,而是像在看一个做了什么丑事,丢了家族门面的不孝女。   在这样眼神的注视下,饶是佟婉柔脾气再好,也说不出任何问候的话,两人就这样在马车里僵持着不说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老张头掀开车帘,请了这对不说话的母女下车。   佟婉柔跳了下去,然后见母亲身边没有带贴身伺候的丫鬟,便主动将手伸去搀扶她,乌氏犹豫了片刻后,这才将手放到了佟婉柔的手臂上,面无表情的走下了马车。   月芽坊是佟婉柔在佟家时,乌氏唯一会带她出门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京城名媛夫人的聚集之地,乌氏喜欢这里,佟婉柔却觉得这里的气氛太过虚假压抑,不见着熟人也罢,见着了熟人那寒暄起来,足足能酸死一条街的人。   今日佟婉柔她们来得早,坊中还未有什么客人,伙计认识乌氏,便麻溜的上前打千儿问好,并且将乌氏她们带去了三楼贵客间。   入内之后,伙计照着八甜八咸的标准,给她们上了茶,然后便懂规矩的默默退了出去。   佟婉柔见那伙计离去,并未替她们斟茶,便赶忙站了起来,按照乌氏的喜好,替她斟了一杯茶,递到面前。   乌氏见她仍旧这般和顺,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才伸手接过了佟婉柔的茶,说道:   “你呀!总是这副温样,你要是有纤柔一半泼辣,我也不至于在府里处处受气了。”   佟婉柔听她提起佟纤柔,不禁问道:“纤柔姐姐不是过继到额娘名下了吗?您是她的嫡母,她怎敢给您受气。”   乌氏看着她蹙眉说道:“唉,过继又怎么样,她的嫡亲额娘还在,嫁人前对我是百般讨好,如今她嫁入了高门,便联合她的生母处处挤兑我。”   “……”   佟婉柔不知道如何回答乌氏的,其实在乌氏为了跟她赌气,将佟纤柔推入富察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佟纤柔但凡对她的额娘有分毫的敬畏之心,她都不会在富察府中,处处贬低佟婉柔了。毕竟谁都知道,佟婉柔才是乌氏的嫡亲女儿。   “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你的叛逆令额娘很心痛,但是,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与额娘重修旧好,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佟婉柔看着乌氏两眼放光的神情,心中大感不妙,连话茬儿都没敢接,佟婉柔不多话,乌氏已经习以为常,只听她又说道:   “我听说你通过那庶子的姐姐入宫去了?”   佟婉柔闭了闭双眼,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看来这茶是不能好好喝下去了。   “是。是入宫了。”佟婉柔不动声色的用指尖在茶杯沿边打转。   乌氏一副得到当事人亲口承认的安心,这才将自己的身子靠近了茶桌,让自己与佟婉柔的距离再近一些。   “那你见着万岁爷了?”乌氏的一颗心简直快要跳出来,一想到如果她脑中的计划成功,那么她无疑能狠狠的打一打府中那些小妾的脸,让她们再不敢挑战她嫡夫人的权威。   佟婉柔耐着性子回道:“是,见着了。”   乌氏对佟婉柔招了招手,让佟婉柔也学着她的模样,凑向前,佟婉柔看着她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乌氏也不介意,计划成功的臆想快感让她暂时屏蔽了佟婉柔面上的不快,笑容满面的说道:   “见着就行了,额娘给你指条明路。宫中横竖位分高低也就只有四个妃嫔,你若能借此机会爬上龙床,那你就是那第五人,到时候一朝成凤,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说不准咱们佟佳氏也会因你而东山再起,你阿玛也能再入权力中心,一展抱负,然后……”   “然后,额娘你的梦该醒了。”   佟婉柔不等乌氏畅想完,就出言冷冷的泼了一盆水,让乌氏的话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乌氏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拿出从前佟婉柔最怕的威严怒瞪瞪着她,希望她像从前那般立刻向她服软道歉。   毕竟在乌氏心里,佟婉柔还是那个她一手拉扯大的懦弱女儿,没有她这个额娘照应,早就被府里的妖魔鬼怪吃的骨头都不剩的弱者,就算佟婉柔在成亲这件事上,反叛了一把,但那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圣上赐婚引起的,并不是佟婉柔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对抗于她,所以,乌氏还是觉得自己才是佟婉柔最害怕,最尊敬的人,因此对她摆足了额娘的姿态。   佟婉柔看着乌氏这副冷脸,从前她是不想与她争吵,回回都息事宁人,因为从前她被困在府中,飞不高,跳不远,一切只得由着乌氏去操控,她自己也乐得扮猪博清闲。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嫁为人、妻,是傅恒的妻子,她现在所代表的,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已经不是单纯的乌氏控制在手中的女儿了,所以,在面对乌氏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不顾颜面的蠢话时,她再也不想姑息退让,更加不能姑息退让。   因为,如果她在这种大是大非上都不能很好的坚持自己的立场的话,那么她就真的不配做别人的妻子了。   “我说,额娘的梦该醒了。女儿已经嫁人,如何再去爬上龙床。这种会被万人指戳谩骂,遗臭万年的事情,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去做的。额娘从小便叫女儿女德,那女儿请问额娘,何为女德?背叛自己的丈夫叫女德吗?勾引姐姐的男人,叫女德吗?不,那叫门风败坏,不知廉耻,我佟佳氏好歹也是大清的贵族,额娘您身为嫡母,如何能说出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来?”   面对佟婉柔毫不客气的拒绝讽刺,乌氏终于受不了,一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怒道:   “住口!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是谁把你养大,是谁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是谁护着你不让侧室欺负?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与那忘恩负义的佟纤柔有什么两样?”   佟婉柔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面不改色的对乌氏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额娘。您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但是女儿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爱傅恒,爱他的家,爱他的身份,是他让我体验了人生的自由与无拘无束,我不想失去他,我要与他白头偕老。”   佟婉柔说完,便头也不回往门走去,乌氏在她身后大叫:   “哈,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跟那个庶子白头偕老。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等到你助他飞黄腾达,他就以左拥右抱,妻妾成群来回赠你的痴心。到时候,我叫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佟婉柔不为所动,打开雅间的门走了出去。   房内,乌氏的喊叫仍在继续:   “你个不孝女,孽子!永远,永远不要来认我这个额娘!”   “……”   佟婉柔无奈的走在大街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回,怕是真的与额娘,与佟家决裂了吧。额娘会对她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与阿玛和族里商量过的,他们都觉得只要能入宫做娘娘,哪怕名声坏一些又如何呢。毕竟阿玛曾一度因为女儿入宫,而使得庸碌无为的他再受朝廷重用,尝到了一次甜头,就次次都想以此方法来获得圣恩,却不知自己充实,用实力叫人刮目相看。   虽然知道她这样做等同于背叛了整个家族,但是她却不后悔,不后悔自己坚持了对的事情。   透过人群,她看到一张焦急找来的熟悉脸庞,阳光下的傅恒俊美帅气,目光中盛满了担忧,看来他是回府之后听了门房老刘的话,急急出门找她来了。   傅恒看见失魂落魄的佟婉柔,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她,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抱,紧紧拥着,生怕她消失一般。   佟婉柔再也顾不上旁人注目,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鼓起勇气,给了傅恒一个回应的拥抱。   两人间的默契已经足够,无需多言,就能互通心意,无声胜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肿么样,花叔够努力吧。求表扬呀求表扬。   ps:各位亲们留言的时候,能否多写几个字,因为过于简单的评论会被管理员清零,要是这种评论多了,花叔也会被判刷分。这个这个,花叔在这里拜托大家了,谢谢亲们,么么。   第34章 抓鬼咯   佟婉柔吃过了午饭,宫里的轿子便如约前来了。原傅恒还想去跟那些小太监说说,让佟婉柔在家多呆一会儿,但却被佟婉柔拒绝了,她说自己头一回进宫出宫,原是姐姐疼惜她,想叫她与相公多聚聚,可是她也不能真的就卡着正阳门落闩的前一刻再进去嘛。   当即收拾了一下,从果盘里拿了一只红通通的果子,便就让傅恒送她出门了。   佟婉柔回到了水云殿,换了宫装,便前去主殿给贤贵人请安。   谁料才刚进去,就见桂嬷嬷从内里走出,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佟婉柔点点头,桂嬷嬷将她一同拉到了殿外,佟婉柔轻声问道:   “贵人还睡着吗?”   桂嬷嬷点点头:“嗯,刚睡下。”   佟婉柔表示不解,看了看日头,这都快近卯时了,怎的贵人还在睡,桂嬷嬷像是猜到了佟婉柔的想法,对她招了招手,确定离主殿很远之后才对凑近她耳朵说道:   “那东西昨晚又出来了。贵人正好起夜,撞了个正着,吓得当场脸都白了,直往后退,幸好你走之前给贵人的房里都铺上了厚毯,要不然贵人这一跤摔下来,定会动了胎气。”   佟婉柔大惊:“什么?这回它竟敢入殿了?”   桂嬷嬷心疼贤贵人,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心里总是不忍她受委屈,却又无可奈何,说着说着,桂嬷嬷的眼泪就汪汪的了。   “别看这殿里这么多人伺候,可是贵人却是一个都不放心的,她如今怀着孕,还要每日受这种煎熬,我看着她日益消瘦,心里也急啊。”   佟婉柔大大的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自责:“早知如此,我昨儿就不回去,好歹有个照应。”   桂嬷嬷也跟着叹气:“唉,照应有什么用啊,关键是咱们都没办法制止。连对方是人是鬼都弄不清楚,别说是揪出幕后黑手了,就是抓住它也做不到。”   “……”   佟婉柔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想着里面装的东西,如果这粉末真有相公说的那般神奇,那……说不定真的可以一试。   当即便在桂嬷嬷耳旁说了几句话,桂嬷嬷双眼瞪得老大,兴奋的想要跟佟婉柔再多问些什么,却被佟婉柔按住了嘴,对桂嬷嬷招了招手,两人便肩并肩的走入了主殿。   ***   夜色初降,佟婉柔便借着夜色与些微的月光,掩着水云殿外的护栏将水云殿四面环查了一番,又亲自接过宫女手里的长杆儿牛皮纸灯笼,穿过九曲回廊,将灯笼插入了桥头的插孔,撤了今日桥头守候的班岗,因为闹鬼事件,让水云殿的宫婢们全都吓得魂不守舍,桥头值守本就不是什么要岗,桥头之外,自有御花园的侍卫巡逻,宫婢们本就不愿被安排在这又冷又黑的桥头值夜,听佟婉柔这般说了,便全都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佟婉柔带着宫婢们回到了殿中。   贤贵人正在喝汤,看见佟婉柔进来,便递给佟婉柔一个眼神,佟婉柔也不动声色回了她一个,贤贵人这才将补汤大口喝了,交还给内务府,然后接过桂嬷嬷递来的帕子,在唇角掖了掖,便入内休息去了。   是夜,万籁寂静。   水云殿由远处看来,就像是漂浮水面上的一座仙宫,水淼浩然,飘于仙境般叫人流连。   两个值夜的宫婢在门边昏昏欲睡,主殿中的遍洒着银色月光。   贤贵人在床铺之上辗转反侧,喊了床头伺候的桂嬷嬷替她倒水,桂嬷嬷只点亮了一盏小灯,然后便转身去替贤贵人倒茶,却发现水壶里的水凉了些,便对贤贵人说:   “贵人,下头的人不会做事儿,茶都凉了,我去外头喊她们端水来。”   贤贵人躺在被子里,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见桂嬷嬷拿着那凉掉的水壶,开门走了出去,将外头值夜的两个宫婢踢醒了,然后才骂骂咧咧的跟她们一同去了小厨房。   主殿就只剩下贤贵人一人背过身,躺在床铺之上。   静谧的环境本就叫人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只见一道白影自暗中飘来,露出一张惨白惨白,七孔流血的脸,仔细看看,这张脸却不是真脸,而是一张画成这般模样的人皮面具,只见它张开了宽大的白衫,口中发出嘤嘤泣泣的声响,像是女人哀戚的哭声。   贤贵人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那白影离她越来越近,哭泣悲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那白影正要继续靠近,却忽然看见贤贵人一个翻身,将身上的被子尽数掀起,如渔网般扣在那白影头上。   “快来人!抓住了!”佟婉柔从贤贵人的床铺之上翻身而起,对着门外见机行事的桂嬷嬷等喊道。   只见桂嬷嬷拿着一根棍棒,带着三五胆子颇大的太监闯了进来,那白影还在被子下挣扎,佟婉柔也不管不顾,整个人就坐到了那白影身上,想要凭一己之力制住他。   可是那白影力气太大,还没等桂嬷嬷他们跑来,就已经把佟婉柔连带被子都掀了开去,然后又如鬼似魅般消失在了殿中的黑暗处,桂嬷嬷赶紧扔掉了手里的棍子,跑来将摔得不轻的佟婉柔扶了起来,佟婉柔手臂与后背疼的不得了,却也没空理会伤口,对那几个愣住的太监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那个东西,根本不是鬼,是人假扮的,还不快去追!”   四个太监被她这么一说,才入醍醐灌顶般,傻愣愣的跑了出去。   贤贵人披着薄毡子从外头走入,今晚是佟婉柔自主建议要她睡到偏殿去的,贤贵人也确实怕了那张鬼脸,便应了下来,见佟婉柔在揉手臂,赶忙过来查看,佟婉柔对她摇头说道:   “贵人莫慌,奴婢没事。且问一下贵人,若是宫中出现刺客,当报于哪里知晓?”   贤贵人让桂嬷嬷去拿跌打药,然后才对佟婉柔回道:   “自然是先唤来巡逻侍卫,然后再上报内务府,由内务府派人彻查。”   佟婉柔点点头,对桂嬷嬷说道:“待会儿就派人去内务府报信,然后顺便也惊动一下巡逻的侍卫,让他们先在宫里搜上一搜,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贤贵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咱们也没抓着人,又不能明确的指出刺客藏在哪儿,内务府若问起来,咱们一问三不知,到最后若抓不到人,岂不是被人说咱们水云殿无事生非嘛。”   贤贵人说的这些,佟婉柔不是没有想到,可是,她觉得事情总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鬼影的事一日不解决,水云殿上下便不得安宁,贤贵人别说是养胎了,不被吓死就是好事。   便对贤贵人贴耳说了一番话之后,贤贵人才看着她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你便放手去做罢。”   佟婉柔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   宫中一度因为水云殿的事儿而掀起了波浪,大家听说水云殿中闹鬼,绝对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让这事儿很快便成为宫里最脍炙人口的话题,就算上头禁着说闲话这条,但也管不住宫婢太监们私下里的传递消息。   可是,内务府请了御前侍卫的班儿,将水云殿周围岸边全都排查了一番,全都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毕竟水云殿的主儿只是个贵人,他们真的犯不着为了一个贵人,而去其他妃子的宫中打死搜寻,这不是没事儿找事,作死吗。   这事儿闹着闹着,就传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没有亲自前来看望受惊的贤贵人,倒是让大内总管李德全亲自带着补品过来看看,不管李德全有多得宠,他毕竟只是个奴才,如何能代替的了圣驾亲临探视来的大快人心。   但是,后来人们才发现,他们想错了。皇上还是很看中这位怀了身孕的贵人的,因为李德全给贤贵人带来补品的同时,也带来了万岁爷的圣旨,万岁爷说宫里绝不可出现怪力乱神之事,叫内务府彻查的同时,也由御前侍卫里抽调了五十人,暂时驻扎在水云殿四周,虽不能控制整个水面,但是威慑力却是不凡的。   让内务府的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也不敢丝毫怠慢。   就在事发的第三日,事情终于有了头绪。   这日,佟婉柔正在伺候贤贵人用汤,桂嬷嬷便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对着她们喊道:   “贵人,有了有了。”   佟婉柔见她那副心焦的模样,心中也有了数,定是前几日放出去的线上有鱼儿上钩了。   见桂嬷嬷这般惊慌,不禁打趣道:   “桂嬷嬷,贵人可不就是有了嘛。您可走好了,别摔着了。”   佟婉柔和桂嬷嬷相处了这些时日,早就混的透熟,听佟婉柔调侃自己,也不生气,似嗔似怨的啐了她一口,这才对她们说道:   “贵人,奴婢今日听说了,营造司有个小太监,这几日不知是得了什么疯癫,将自己的脸和手脚都抓的血肉模糊,这会不会就是那药效?”   佟婉柔与贤贵人对视一眼,佟婉柔点头道:   “按照相公所言,只要沾上那药粉,就是会全身作痒,进而将自己抓的面目全非。”   说完便看向贤贵人,对她说道:“贵人,您看,是否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贤贵人眸色一动,端的是倾城绝色,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好,就把网收上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鱼。”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第35章 审讯   营造司是专门负责修缮宫廷屋舍的机构,里头的奴才皆为下三等,大多没有门路,没有背景就入宫做太监的。成日里做的皆是些苦差事,营造司是宫廷十六司中人数最为众多的。   若是靠人力巡查,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人,但是如今,他却因为身上被撒了磷粉和痒粉,自发的形象怪异起来才露出了马脚。   贤贵人虽然只是个贵人,在宫中妃嫔中的位分最低,但好歹也是个主子,要从营造司里带走一个不起眼的奴才,饶是营造司的司长也无法阻拦,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小奴才而去得罪一个怀有身孕的贵人。   水云殿火速出手,将那脸皮都被抓破的小太监抓了回来。与内务府一番核查之后,才知道这小太监名叫三全子,是下三等人,六年前正赶上新皇登基,宫里缺人在民间采选,想着家里人反正都死在海上了,他就一狠心,自阉入宫做了太监,想搏一搏能不能得主子赏识,进而出人头地,可是,入宫之后却因为性格易怒又没钱打点,跟身边儿的人怎么都处不好,混了六年依然只是个下三等的奴才,专做又苦又累的活计。   按理说这样不起眼的奴才公里多的是,可是,偏偏这个奴才他从小在渔村长大,家里世世代代全是捕鱼的,水性好的很,若是真让他扎猛子,估计小半个时辰不出水面都没问题。   佟婉柔坐在自己的偏殿书案后,听着慎行司的审问结果,不解的问道:   “那他有没有说这么做的目的?”   因为她从未审讯过人,而贤贵人身边也没有能干审讯之事的人,便只能交给慎行司去审讯。   慎行司的掌事姑姑铁玉兰坐在佟婉柔下首,人生的五大三粗,魁梧的不像个女人,皮肤黝黑黑的,一身宫装穿在她身上不伦不类,凶恶的面相使她看起来的确很有气势。   只见她小如黄豆般的眼睛只稍微抬了抬,看了佟婉柔一眼,便又垂下,兀自端着茶说道:   “他只说是他自己要做的,与旁人无关。”   佟婉柔见铁玉兰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便有了猜想,知道这宫中水深,就是慎行司也不敢贸然将罪责公然引到宫里的主子身上,就算三全子全都招了,慎行司还要掂量掂量,这幕后黑手好不好惹。   佟婉柔继续不动声色的说道:   “可是,就凭这些基本的资料,恐怕我在贵人那儿也不好交差,这……总要有个原因吧。就算没有人指使他,那么他自己又为什么要做这杀头的事儿呢?”   铁玉兰肥胖的身躯从太师椅上站起,差点挂着两边的扶手,将太师椅连带着拉起来,装模作样拂了拂衣袖,这才说道:   “他说是说自己对贤贵人有私怨,可是我们也知道这不是真的,贤贵人向来贤德,宫中无人不知,这奴才定是胡说八道,不过,什么刑罚都用过了,他就死咬了一句话,不关别人的事儿。”   佟婉柔也从书案后站起,来到铁玉兰身边站定,顿时感觉面前就像是压着一座山似的。   “如此,可否让我亲自去问一问他?”佟婉柔斟酌着对铁玉兰开口道。   铁玉兰居高临下,将小家碧玉般的佟婉柔上下打量一遍,然后,才冷哼一声说道:   “怎么,佟姑姑这是不相信我们慎行司?”   佟婉柔不是没有看到那来自上方的巨大压迫,但她依旧做到了面不改色,对铁玉兰温婉笑道:   “铁姑姑言重了,只是我受恩主子,暂管这水云殿事宜,如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我若不将前因后果皆对主子表述分明的话,怕是也难过身,还望铁姑姑行个方便。”   铁玉兰跟佟婉柔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肥胖的脸颊才微微一动,对佟婉柔说道:   “既然……佟姑姑坚持,那……好吧,我倒要看看佟姑姑有什么天大的法子能让他开口。”   佟婉柔正色看着她,对她比了个手势:“姑姑请。”   两人相携离开了水云殿,往慎行司走去。   ***   慎行司乃审查关押宫中犯事之人的地方,等同于民间的牢房,环境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佟婉柔跟在大山似的铁玉兰身后,走在阴暗潮湿,处处弥漫着血腥陈腐气息的,狭长窄小的通道,似乎只能容下铁玉兰一人前行,两边的牢房里,关押着或血肉模糊,或疯狂喊叫,或神情呆滞的宫犯,看见有人过来,这些被关押的久了的人,全都不由自主走到牢门前观望,有故意出声大叫的,都被铁玉兰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逼退了回去。   佟婉柔说心里不怕那是骗人的,她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出入这种地方,心里渗的慌,却又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她亲眼见识过贤贵人的处境,如今她与贤贵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怎么说,她都要竭尽所能护住贤贵人。   走过了这一段漫长的路,佟婉柔终于被带到了最里面,慎行司的牢房设计是根据犯事的大小来安排的,犯事小的通常都被安排在外面,犯事大的都在里面,而牢房的尽头,便是一处审讯房,房里安着几只木头架子,有简单桌椅,墙上则挂着各色各样的刑具,一些斑驳的铁链上,似乎还占着隐隐的血渍,叫人看了就头皮发麻。   佟婉柔被铁玉兰请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然后只见她肥胖的身躯对身旁的一个佩刀女守卫说道:   “去把三全子提上来,水云殿的佟姑姑要亲自审问。”   那人领命去了之后,铁玉兰也在她的一张特制超大椅子上坐了下来,让下人们给佟婉柔奉了杯热茶。   佟婉柔将杯子端在手里,饶是再好的茶叶,她也是没有心情去喝的,就那么拿着杯子,四处打量。   没多会儿,就听见狭长的甬道里传来了铁链在地上拖摩的声音,一个早已面目全非,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完整皮肤的脸将佟婉柔吓得脸色瞬间煞白。   铁玉兰见她震惊,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   “安上架子吧。佟姑姑有什么就快问吧,他才受了重刑,再不下去歇着,估计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   对于铁玉兰草菅人命都无所谓的态度,佟婉柔感觉到一阵背脊发凉,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强自鼓起勇气,往形神恐怖的三全子走去。   等到佟婉柔站到他面前,只见押着他的一名守卫就将三全子的辫子向后拉了拉,将似乎是陷入昏迷的他拉扯醒来,等待佟婉柔问话。   佟婉柔对上了一双绝望的眼睛,还没开口,就听三全子自己主动就说道:   “我说了多少回,没人指使,是我自己看不惯贤贵人,这才装鬼吓她,与旁人无关!你们打也打了,我押也画了,早早报了上去,将我砍头便是。”   说完这番话之后,三全子就又如一开始那般将头垂了下去,似乎是真的昏过去了。   筒袜人偶听了他的话,又将目光落在他褴褛的衣衫上,身上满是血迹,衣服的破洞里也全是血淋淋的鞭痕,看来铁玉兰没有说谎,她们是真的动了大刑的,可是,正因为她们动了如此大刑,才更叫佟婉柔觉得奇怪。   在一件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她们凭什么敢这样肆无忌惮的闻讯逼供?除非……她们根本就没打算让这人活着出去……   铁玉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佟婉柔身后,对她说道:   “佟姑姑看好了吗?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佟婉柔转头看了一眼她的满脸横肉,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里盛满了轻视,叹了口气,佟婉柔淡淡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要问的了。”   铁玉兰不加掩饰的冷哼一声,对佟婉柔指了指通道的位置,说:   “既然佟姑姑没什么要问的,那么就请回吧。慎行司虽不是什么高贵地方,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长时间逗留的。要是真出点什么幺蛾子,那可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   佟婉柔不去理会这话中明晃晃的敌意,忍下心中的气,对铁玉兰又笑了一笑,这才转身。   铁玉兰带着她出去的时候,特意让出身边的一块地方让她行走,一边跟她像模像样讲述着宫里的一些什么规矩,做足了一副老人的姿态,佟婉柔也不说话,任凭她去说。   可是忽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拉了过去,佟婉柔也不免转身一看,原是牢里正是放饭时间,有一间牢房的犯人凶狠,从牢房里伸手,将狱卒摆放在牢边上的饭桶砸在了地上。   一个单薄如纸的狱卒,憔悴着身形正弯在地上捡饭,铁玉兰原是不想理会,可是却在看见那趴在地上的狱卒时,就大步大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一脚踹翻了狱卒,破口大骂道:   “你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是不是还没被教训够!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说着这些,铁玉兰就突然暴怒,抽出腰间的软鞭,就对那狱卒狂抽了起来,打的那狱卒哎哎直叫,莫名叫人看着心疼。   佟婉柔不禁出口制止道:   “铁姑姑,别再打了,再打可就出人命了。”   她见那狱卒本来也没几两肉,铁玉兰什么块头,被她挥鞭全力打一下估计那狱卒的命就去了大半,可是眼看着都挨了好几鞭子了,佟婉柔实在是看不下去,才出声的。   铁玉兰恶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佟婉柔,手里的动作却是稍微缓了缓,又打了几鞭子之后,这才叫身旁的手下把那个犯了错的狱卒拖了下去,铁玉兰将鞭子收回了腰上,虎背熊腰的来到佟婉柔跟前,居高临下对她放狠话道:   “我再教你一个规矩,这宫里的事儿,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别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去看电影,晚上一点多才回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花叔昨天晚上穿的是裙子……所以,今天很幸运的……感冒了。头疼的不行,写了一天也才只写了一章,大家先将就看看,花叔先去睡一睡,看明天能不能好一些,明天再补好了。   大家晚安,么么。   ps:我昨晚看的是变形金刚4和分手大师,你们谁要有兴趣又不知道好不好看的,花叔可以给你们剧透一下,顺便谈谈感想,哈哈哈。   第36章 拉拢   佟婉柔若有所思回到了水云殿,将事情都说与贤贵人听了,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   “他不说也是意料之中的,就算他真的说了,慎行司也不会对外透露。”   佟婉柔想着铁玉兰的态度,想了想,确实她有可能隐瞒真相,如若不然,为何要在一切还未定案之前,就对三全子下了死手整治。   不禁觉得不服:“那难道就让事情这样过去?幕后之人得不到相应惩罚,肯定还会作恶,到时候,咱们可怎么办啊?”   贤贵人抚摸着肚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佟婉柔说道:   “若是两个月前,倒是还有办法,当时的慎行司姑姑叫做瑾蓉,她为人还算正直,要是她还在的话,事情定然不会陷入这般僵局。可是,现在却是不行了。”   佟婉柔从未听过这个名号,不禁问道:“为何不行,这瑾蓉姑姑调职了吗?”   贤贵人摇了摇头,只听桂嬷嬷说道:“没有调职,还在慎行司,只是再不是掌事姑姑,沦落到铁玉兰手下做事,定然没什么好下场。”   见佟婉柔还是一脸不解,桂嬷嬷又补充说道:“那个铁玉柔是齐妃的娘家表亲,瑾蓉姑姑因为之前的一件宫婢藏私案得罪了人,被挤掉了职务,铁玉兰趁机动用关系,混上了慎行司掌事的位置,齐妃与咱们贵人本就不好,如今铁玉兰在位,怎么可能真心的替咱们水云殿找证据呢。”   佟婉柔这才明白了中间的弯弯道道,怪不得铁玉兰的态度那样傲慢了。   走出了殿,佟婉柔在湖边徘徊,觉得事情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就这样放弃了,那今后谁还会把水云殿放在眼中,谁还会对贤贵人心服?   这么踱步着,便走出了九曲水廊,再一次往慎行司走去。   她好歹也是一宫姑姑,所以,慎行司的守卫并未太过阻拦,便就让她进去了。铁玉兰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折回,所以并未嘱咐手下不让她入内,只是牢房却是不得进的。   佟婉柔去了慎行司的班房,里头有两个正坐在冷炕上嗑瓜子的狱卒,见她来了,便从冷炕上跳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对她说道:   “姑姑还有何事?”   佟婉柔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对她们说道:“哦,先前有一样东西忘记交给玉兰姑姑了,现在特意给她送来,嗯,她不在吗?”   两人面面相觑,摇头说道:“姑姑与您一同出去的,这……”   佟婉柔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两只银锭子,分别交给了这两名狱卒,说道:“不知玉兰姑姑去哪儿了,你们可否透露一番?”   两人看着手里的银锭子,眼睛放了放光,这才交流着眼神将锭子藏入了衣袖,然后另一个高壮女人也轻咳一声,对佟婉柔说道:   “姑姑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不过,她临走前我似乎听到了‘御花园’几个字,许是去御花园见什么主子去了罢。”   “……”   佟婉柔脸上的笑几乎都要挂不住了。想着慎行司的狱卒平日里定是吃银子吃惯了的,她给的手笔似乎还不足以让她们对她说真话,却也不当面驳了她,而是用一句‘御花园’将她打发,偌大的御花园,她到哪儿去铁玉兰的踪迹?   初为宫事,没想到就遇到了这样棘手的问题,遇到这样油滑的下人,佟婉柔感觉挫败极了,偏偏这些挫败又不能为外人道,只好往肚子里咽。   正要离开,却见一个单薄的狱卒拎了一桶热滚滚的水走进了班房,佟婉柔认得她就是刚才那个被铁玉兰当众打鞭子教训的那个,如今与她打了个照面,只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很不一样,坚定的很,只见她拧着眉,紧咬着牙关,不苟言笑,骨瘦如柴,两只眼睛大的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   她将热水桶放在冷炕一边,又从旁边拿了两只脚盆,然后,将热水倒入两只盆子里,对那两个狱卒说道:   “水好了,洗吧。”   先前那个跟佟婉柔说御花园的健硕女人对她嗤之以鼻,也不顾佟婉柔还在场,就坐到了炕上,将一只脚抬了起来,送到那单薄女人身旁,说道:   “你给我洗吧。”   佟婉柔虽然不懂这大白天的,她们为什么要洗脚,但总归是人家的私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对她们点了点头后,便走出了班房。   那单薄女人的牙关咬了几咬,硬是没有爆发,只是隐忍片刻后,便就真的蹲下身子,捧住了那个狱卒的脚,替她除了靴袜,放到了水里,可还没开始洗,那狱卒就猛地从水里抬起了脚,溅了那人一身的水花,紧接着就是一个巴掌打在那人脸上:   “这么烫的水,你以为烫猪蹄儿呢?”   说着话的功夫,就对旁边那个狱卒使了个眼色,只见另一个人就弯下腰将那盆水端起来,直接泼到了单薄狱卒的脸上。   佟婉柔在班房外头将这一幕看的分明,她几乎看到那狼狈不堪的女人眼中的凶狠怒意。   走出了慎行司,佟婉柔外头一处比较隐秘的大树旁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那浑身湿透的单薄狱卒从里面走了出来,佟婉柔上前叫住了她。   那个女人防备的看着佟婉柔,佟婉柔也露出一抹毫无恶意的笑容,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问道:   “她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那人看着她不说话,当佟婉柔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声了:   “你是贤贵人宫里的掌事姑姑?”   佟婉柔讶异的看着她,淡定的点点头,等待她接下来的话。只见那人犹豫了一会儿后,从怀里拿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交给佟婉柔,又说道:   “我不能跟你说太多话,这玉佩是三全子被抓进来时我从地上捡到的,他这身份不可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东西,你把这个交给贤贵人,问她还记不记得瑾蓉。”   佟婉柔拿着玉佩看了一会儿,那个单薄女人就踉跄着从她面前快速走了过去。   瑾蓉?   她就是那个被铁玉兰挤掉了掌事姑姑位置的前慎行司掌事瑾蓉?怪不得铁玉兰会对她百般折辱了,看着手里的玉佩,佟婉柔便将之小心的收在怀里,回到了水云殿。   “没想到她如今竟变得这样凄惨。她也算是前朝老人了,先帝在时,她就掌管慎行司,是年纪最轻的掌事姑姑,入宫初始,我亦受她多番照顾,唉。”   佟婉柔看着贤贵人,神情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贵人,有些话的确不该由奴婢讲出,但是……奴婢觉得,贵人这样对宫里其他势力处处忍让,并不是在帮自己,从前也就罢了,如今贵人腹中可是怀着龙种,她们仍敢这样放肆欺凌,您为了不卷入宫斗,宁愿自请来了这湖心居住,不理世事,可是她们仍对您不依不饶,这就说明了,无论您对她们多么隐忍,她们最终目的都是想将您除掉,甚至……”   佟婉柔接下来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是目光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贤贵人经常下意识捂住的腹部。   贤贵人看了佟婉柔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垂下头看了看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想着再过一两个月,他就会渐渐的大起来……   由软榻上站起,贤贵人与站在下首的佟婉柔擦肩而过,倚靠在门边,看着一轮夕阳挂在波光潋滟的湖面之上,将湖水照的橙黄一片。   ***   瑾蓉被突然召到了水云殿中,贤贵人坐在上首看着她,骨瘦如柴的瑾蓉见到贤贵人之后,便心甘情愿的自门口开始下跪,以跪着的姿态挪到了贤贵人跟前儿,叩拜。   贤贵人对她抬了抬手之后,说道:“瑾蓉姑姑快起来。”   “回贵人的话,奴婢已经不是姑姑了。”   听瑾蓉这么说,贤贵人看了一眼桂嬷嬷,桂嬷嬷便赶忙上前将瑾蓉给扶了起来。只听贤贵人又说道:   “你的事,婉柔已经回来跟我说过了,你从前对我不错,如今你落了难,我本该出手相助,可是在这宫中,我人微言轻,想要出力却也无门无路。”   瑾蓉听了贤贵人说话这样客气,当即便又感动的跪了下来,跪爬着到贤贵人脚边,哀求道:   “贵人有心,奴婢来生做牛做马亦会报答贵人。”   “快起来吧。”   再三将痛哭流涕的瑾蓉扶了起来,贤贵人在下首给她赐坐,终于问到了正题:   “你在慎行司总好过我们什么都不知晓,三全子的事你想必也是知道的,铁姑姑刻意瞒着,我也没有办法。”   瑾蓉看了一眼四周,贤贵人在召唤她来之时,已经将阖宫上下都清理了,所以,现在殿内就只有她们四人,瑾蓉知道站在贤贵人身边的桂嬷嬷和站在她身边的佟婉柔便是贤贵人身边的心腹了,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   “其实,在三全子被抓入慎行司严刑拷问的时候我也听到过那么几句话,三全子似乎在保护什么人,一直反复重复着‘我不会拖累他’这句话,想必定是有幕后黑手。”   贤贵人抚着小腹,与佟婉柔对视一眼,又问道:“她可曾说起那人是谁?或者说起那是哪个宫里的?”   瑾蓉摇了摇头:“没有。他除了重复这句话,对于铁玉兰的其他问题,都是咬牙不答,铁玉兰性格暴躁,便命人当晚就将他整治去了大半条命。如今在牢里奄奄一息了。”   贤贵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如此倒也真是没法儿了,可惜我受扰多日,只是想要有个结果,却不想也这般难……”   瑾蓉见贤贵人双目垂下,眸光潋滟中似乎应许着眸中期待,瑾蓉也是个明白人,当即便站起身来,对贤贵人说道:   “若是贵人信得过瑾蓉,瑾蓉便愿为贵人闯一闯虎穴,探一探其中内情。”   贤贵人转头看她,目露惊喜:“哦?瑾蓉姑姑说的可是真?”   “千真万确。奴婢愿做贵人的冲锋小卒,替贵人分忧解难。”   贤贵人亲自从座椅上站起,走到瑾蓉面前,抓住了那双粗糙的仿佛不像是女人的手,说道:   “如此,便拜托姑姑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虽然还在感冒流鼻涕,但是花叔保证,今天绝不会只有一更的。   至于我看的那两部电影,哈哈,分手大师很爆笑,没啥剧情,但要是纯放松的话,真的很不错,我从头笑到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变形金刚4,没看过前面3部,第4部也能看懂,因为我就没看过前面3部,哈哈。里面的打斗很激烈,中国部分很多,植入广告也很多,但不影响观看,有个剧情特别雷人就是,擎天柱他们驾驶的飞船,一下子给从香港拍到了重庆武隆山,哈哈。。。旅游业的植入广告真的好夸张啊。总之,都挺好看的。推荐大家去看。   第37章 交朋友了   可是,在瑾蓉应承贤贵人回慎行司调查的第二天,三全子的尸体就被从慎行司中抬了出来。瑾蓉也一夜之间被贬去了掖庭局做下三等的浣衣奴。她回去慎行司后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无人知晓。   三全子的审讯结果被第一时间呈上了内务府。   当内务府的差人跑来了水云殿对贤贵人宣读结果的时候,贤贵人的眸子敛了敛,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接受了内务府递上的状子。   内务府的人离开之后,贤贵人便将状子交给了佟婉柔看,上头写的无非都是一些屈打成招的话,说什么装鬼吓人,纯属他个人意愿云云,佟婉柔看了气得把状子丢在地上。   贤贵人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有人终于忍不住要杀人灭口了。”贤贵人来到窗边,看着那株兰花说道。   佟婉柔叹了口气,说:“可惜没有抓到幕后黑手,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真是不甘心。”   贤贵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盯着佟婉柔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你说的对,我不能再继续躲在这里了,为了我肚中的孩儿,我也不能再躲在这湖心任人宰割了。”   佟婉柔不解的问:“贵人是想……”   贤贵人松开了抚摸腹部的手,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回永和宫。”   ***   水云殿原本就是皇上赏赐给贤贵人的宫殿,本意是怕贤贵人觉得宫里吵闹,也不是要孤立她的意思,所以,当贤贵人对皇上提出说,水云殿太过冷清想要回永和宫与柔妃一同居住的时候,皇上倒是没表示太多质疑,当天晚上就叫李德全来传旨了。   贤贵人从水云殿搬回永和宫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便传遍了阖宫上下。   一大早,内务府便派了人来替贵人打点,佟婉柔从入宫开始,便一直待在水云殿中,说是入宫,其实她并未真正的进到过内宫,如今跟在贤贵人身边一同回去永和宫,倒也是名正言顺的。   只是在水云殿她是个掌事姑姑,回到了永和宫,却只是个掌事女官,专理贤贵人贴身事宜,永和宫的掌事姑姑是柔妃娘娘宫里的一名老嬷嬷。   柔妃是八旗护军统领家的嫡长女,与贤贵人差不多时候入的宝亲王府,两人身份同样是格格,可是,在入宫册封的时候,就因为她嫡长女的身份,被捧上了妃位,而富察明澜是庶女,得不到家族力保,在礼部那些迂腐的条规之下,就只能做了贵人。   因着柔妃的位分比贤贵人高,所以,贤贵人回到永和宫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整装去了主殿,拜见一宫之主柔妃。   佟婉柔也一同去了,在拜见过程中,佟婉柔只觉得柔妃的性子比之齐妃要温和许多,说话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对贤贵人也是百般体贴,生怕她怀孕身子不爽利,还特意恩准贤贵人坐着说话。   一番折腾寒暄之后,贤贵人才得以告退,回了自己西边的小宫苑。   佟婉柔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座小宫苑打量了好几圈,只觉得虽然是偏殿,可无论从占地还是结构来说,都比一般宅子的主院要来的奢华富丽,每一处都彰显出天家富贵之感。   原本已经熟悉了水云殿事物的佟婉柔又一次陷入了繁忙的接管期,西苑的一切可比水云殿要来的复杂多了,毕竟水云殿不管怎么样,都是贤贵人做主的,可是永和宫却不是了,这其中要请示的,要配合的地方就比水云殿要足足多出了好几成,让佟婉柔疲于应付的同时,还要应对来自掌事姑姑的刁难。   贤贵人将佟婉柔的努力看在眼中,却也不去指点,任由佟婉柔独自处理事情,从每日安排见礼拜会,到贤贵人的衣食起居都由她一手负责,佟婉柔知道,贤贵人如今就只信任她和桂嬷嬷,桂嬷嬷的年纪大了,有好些事情都是力不从心了,佟婉柔觉得自己反正年轻,好些事情,就都一手揽了下来。   也亏得她心窍灵通,这才在繁忙杂乱中找出了规律。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这日下午,李德全便又亲自过来传话,说是晚上万岁爷将歇在西苑,叫贤贵人好生准备伺候着。   配合内务府的嬷嬷们将贤贵人打扮好之后,等待圣驾降临,她和桂嬷嬷都觉得,其实皇上对贵人还是挺上心的,毕竟很少有妃嫔能够保证每月都有两三次的临幸呢。   更别说到了贤贵人这里,万岁爷也就真的只能是坐坐,然后两人看看书,下下棋,就可以手牵手去睡觉了,不比其他宫里过的香艳,但是万岁爷还是能经常过来,这一点就足以让贤贵人成为宫里其他女人羡慕的对象了。   将万岁爷送入了房,基本上也就没有佟婉柔她们什么事儿了,桂嬷嬷在小厨房开了灶,亲手做了好几样吃的,邀西苑其他伺候的人一同吃饭,问佟婉柔参不参加,佟婉柔却只摇摇头,用食盒装了两碟干菜,拿了四五个白面馒头便就出去了。   万岁爷在西苑的时候,所有的伺候都是由大内总管李德全安排的,基本上很少会用到后妃宫里的人,所以,这个时候,后妃宫里伺候的奴才们就都有了闲暇的辰光。   佟婉柔拎着一只食盒走在昏暗的宫墙甬道上,看着前头越来越黑的路,佟婉柔心里打鼓打的厉害,可是,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子勇气,让她继续往前走。   她现在要去的是浣衣局,位于最西边儿的宫苑,里头住的大多都是下三等的奴才。   她记得瑾蓉姑姑就是被贬到了这里。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见她一次。   因着时辰已晚,所以,浣衣局周围的灯火都已熄灭,只剩下两盏昏黄的灯笼,挂在门边儿上,萧条清冷破败。   佟婉柔以为浣衣局的人都散了,走到门边一看,门还开着,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上满是水渍和水盆,有的水盆是空的,有的水盆里还浸满了脏衣。   佟婉柔试探着往里看了看,就看到一个单薄如纸的人正站在井边打水,轱辘转个不停,水桶晃晃悠悠的上来,瑾蓉苍白的脸上还隐隐能看出伤痕,只见她还算轻松的将水桶从井上拎了起来,倒在了不远处的水盆之中,然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   佟婉柔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瑾蓉听见身后有声音,便回头看,正好对上佟婉柔笑嘻嘻的脸。   瑾蓉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然后连忙站起来,对她说道:   “佟姑姑,你怎么来了?”   佟婉柔对瑾蓉笑了笑,将手里的食盒抬了起来,开朗的说道:“来找你一同吃晚饭啊。”   “……”   瑾蓉看着佟婉柔的笑颜,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   佟婉柔将她拉到了井边,井边正好有几个石墩子,佟婉柔把两个干菜拿出来,放在石墩子上,然后对瑾蓉招手,叫她过来吃。   瑾蓉先是四周看了看,这才将湿漉漉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慢悠悠的走过来,从菜肴拿出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吃的。   佟婉柔拿了一只仍旧软和的白面馒头递给她,瑾蓉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看着她的吃相,佟婉柔知道,她在这里一定过的很不好。   两人吃完了晚饭,虽然佟婉柔没吃什么,但依旧觉得很开心,因为,瑾蓉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能聊了,从深宫秘史聊到了国仇家恨,佟婉柔只觉得跟这样的女子聊天儿,似乎能让她有一种置身于坊间小说中的感觉。   说实在的,瑾蓉的性格很乐观,最起码不像是一个在旁人眼中,算是遭逢了大难的模样。   她随遇而安的态度令佟婉柔很是喜欢,不禁与她多聊了一些。   “你有相公了吗?”瑾蓉对佟婉柔问道。   佟婉柔自豪的点头:“有啊。我的相公叫傅恒,就是贤贵人的亲弟弟。”   “哦。怪不得你一入宫就是姑姑了,你的命可真好。”   瑾蓉不无羡慕的对佟婉柔说。   佟婉柔却笑得没心没肺,说道:“我命好?我额娘可不这么想。”   “……”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佟婉柔这才知道,原来瑾蓉看起来瘦弱,其实是会武功的,只不过被铁玉兰一直压着施展不了,而铁玉兰的话题,终于让瑾蓉说到了那日让佟婉柔提前交给贤贵人的玉佩。   “那日我回到慎行司,三全子就已经死在了最后一次审讯的刑台之上,我跑过去探他的鼻息,这才惹怒了铁玉兰,她怕我知道什么内幕,就恶人先告状,先向内务府提出将我逐出慎行司,所以,如今那只玉佩,算是最后的线索了。”   佟婉柔这才了解那日的情形,不禁烦恼道:   “可是,宫里这么大,仅凭一个玉佩,我又该去哪里找它的主人呢?”   瑾蓉深吸一口气,将佟婉柔上下看了看,说道:   “你去找?我敢打赌你就是找个十年八载也未必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见佟婉柔一脸不服,瑾蓉又说道:   “但是换做是我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对佟婉柔比了比三根手指,自信满满的说道:“三个月,不出三个月,我就有办法找出真凶。”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下章男女主又该相会了~~~~~   第38章 新的伙伴   第二日一早,佟婉柔与桂嬷嬷等便带着永和宫西苑的一众人早早便跪在了门前,等候万岁爷上朝。   明黄的袍角一出来,大家连万岁爷的正脸都不敢看,便就把头低低的埋了下去,随所有人一同山呼万岁,恭送圣驾。   直到圣驾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都离开了永和宫之后,佟婉柔她们才得以站起,然后便紧锣密鼓的安排人手入内伺候贤贵人洗漱起身。   贤贵人看着正围着她转,替她穿衣的佟婉柔时,突然对她说道:   “皇上昨晚告诉我,傅恒是个有用的,已经将他调到乾清宫外守卫,虽然品级还是未变,但是乾清宫的四等侍卫与正阳门四等侍卫还是有区别的。”   佟婉柔没想到贤贵人会突然提起傅恒,乍一听到傅恒被调职的消息,佟婉柔欣喜的没主意礼节,就不可抑制的笑着问出了声:   “真的吗?他被调到驾前了?”   贤贵人瞧她欣喜的模样,心中好笑,当然也不计较她言语上的失仪,自己低头理了理衣襟,这才对她说道:   “后日便是你们相聚之日,到时候你自己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佟婉柔对贤贵人开怀一笑,点了点头。   替贤贵人一切妆点完之后,便要去各宫里请安了。虽然万岁爷赦免了她日日请安的事,但从前在湖心水云殿也就罢了,出入不方便,如今回到了永和宫,那这每日的见礼,还是不能免的。   佟婉柔和桂嬷嬷日日都会跟着贤贵人前去拜见端妃,齐妃与皇贵妃,桂嬷嬷从前陪伴的多了,所以,佟婉柔只是跟在她们身后去到各个宫殿,然后便带着宫里的宫婢们跪守在外头,贤贵人请完了安便就出来,然后佟婉柔才带着人继续跟随。   出了齐妃的宫殿,贤贵人的脸色不是很好,佟婉柔也猜到,定是齐妃又说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话,不过贤贵人既然不说,她做奴才的也不好多问,原以为贤贵人请过了安,就要回去了,没想到,她却让轿子往西面走去。   佟婉柔偷着问了问桂嬷嬷:“主子这是去哪儿?”   桂嬷嬷将头凑到佟婉柔的耳旁,小声的说了一句:“浣衣局。”   “……”   佟婉柔觉得十分奇怪,为何贤贵人要去浣衣局?脑中不免想到了一个人,她昨晚还与她在一起吃饭聊天来着,贤贵人定然是去找瑾蓉的吧,只不知是想做什么。   ***   贤贵人驾临浣衣局,使得浣衣局的众人措手不及,浣衣局的管事嬷嬷连忙将吃了一半的早饭都抛下,跑出来跪迎。   贤贵人也不说其他,只问了一句:“瑾蓉在吗?”   那管事嬷嬷连忙点头,恭恭敬敬的回道:“回主子,在在。”   不等那嬷嬷传唤,瑾蓉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卑不亢的对贤贵人跪倒在地行礼,贤贵人将她扶了起来,说道:   “我刚搬回永和宫,宫里也就只有婉柔一人在打理,她手下缺人,你可愿随我回去,助她一臂之力?”   瑾蓉吃惊的看了一眼佟婉柔,只见后者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贤贵人,然后果断的磕起头来,急道:   “瑾蓉愿意,愿意做佟姑姑的左膀右臂,替娘娘分忧解难。”   说着,还转过了身子,对佟婉柔点了点头,眼中的感激之情不予言表,佟婉柔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以为今日贤贵人前来拉拔是她与贤贵人提出的,毕竟昨天晚上两人还才一同吃过饭,聊过天儿,今日贤贵人便来提拔,是人都会误会的。   佟婉柔赶忙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可不敢受她的礼,贤贵人对她们笑了一笑后,便转身对管事嬷嬷说道:   “这个奴婢我宫里要了,内务府那儿要是有人来找,就让他们去永和宫找我。”   管事嬷嬷连连点头称是,毕竟他们这个浣衣局是常年见不到主子一面儿的,贵人虽说位分不及旁的主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子,可毕竟是个主子,她说话兴许在其他主子面前没什么用,但在他们这些奴才面前,还是顶了天儿的有用的,今日别说她只是要个人,就是要他们的脑袋也是几句话的功夫。   再说,这瑾蓉也不是犯了事进来的,本来就是被内务府正常调入的奴婢,她被主子领走了,既不会得罪其他主子,也能给内务府一个交代,所以,根本无需有任何阻拦。   ***   一行人走在狭长的甬道之上,贤贵人的轿子走在前头,桂嬷嬷跟在轿子旁,瑾蓉走着走着,突然拉着佟婉柔晚了几步,两人走到最后头,只听瑾蓉抓着佟婉柔的手,对她感激的说道:   “搭救之恩,瑾蓉没齿难忘,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佟婉柔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这事儿她可没出什么力,当场便对瑾蓉把话说开了。   “你可别谢我,这是贵人自己要来的,你要谢得谢贵人。”   瑾蓉却对她执着道:“贵人当然要谢,只是瑾蓉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如若不是因为你昨晚的看望,贵人哪儿知道我是哪根葱,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就别推辞了,今后有什么要我效力的,你只管说,我豁出这条命,也会替你做完的。”   “……”   佟婉柔从未与这样说话侠气的人交往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正巧这时,桂嬷嬷在前头喊道:   “你们干什么呢,前头就是御花园了,跟紧了轿子,别冲撞了什么主子。”   佟婉柔和瑾蓉这才应声迎去。   ***   两日之后,就到了佟婉柔休息的日子。   她一大早就起来将事情都安排妥贴了,然后等贤贵人起身,就跪在门外与她辞行,并交代了明日回归的时间。   坐在轿子里,佟婉柔归心似箭,一心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相公了,开心的不住嘴角上扬。   轿子到了正阳门,有例行检查。   她走下轿子的那一刻,突然只觉得眼前一亮,熟悉的俊逸面庞就那样毫无示警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只见傅恒穿着宫里的侍卫服,腰间佩刀的模样令他看起来更加英武不凡,佟婉柔惊喜的看着他,只见傅恒也对她挥了挥手,然后在跟先前站在他身旁,与他说话的守卫长官抱了抱拳,这才走过来牵起了佟婉柔的手。   那守卫长官走过来,对着佟婉柔行了个抱拳的礼,佟婉柔意外的看着他,也赶忙给他回了个福身,然后,才听那守卫长说道:   “这就是嫂夫人吧。一直听傅兄弟说起,只觉得他言语夸张,可如今见了真人,倒是分毫都不觉夸张了,这样好看的娘子,要是我,我也天天的见人就夸呀。”   佟婉柔到底是没跟什么男人说过这样的话,不觉抓着傅恒的衣服,往他身后躲了躲,傅恒见她羞涩,不禁对那守卫长说道:   “行了行了,你们调侃调侃我也就得了啊。”   傅恒看着与那守卫长关系还不错,两人说话也没个正形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又交锋好几回,那守卫长才肯放他们离去。   既然遇见了傅恒,那佟婉柔的轿子也是不想坐了,傅恒便把她一把举了起来,让她跨上他的马背,坐稳之后,他自己才敏捷的翻身上马,夫妻二人共乘一骑,由正阳门出发了。   先开始佟婉柔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一看到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时就忘了这件事。   两人买了恒泰楼的早点,又在街边喝了两碗豆汁儿,这才揉着肚子,相携牵马徐行。   “对了,我被调到御前守卫了。万岁爷说若是干的好,明年就能升头等侍卫。”   佟婉柔听了点点头,替他开心在心里,傅恒见她傻笑,明媚可爱的叫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傅恒牵着她的手,牢牢的捏在掌心,问道:   “你呢?你在宫里过的可还行?我听说,姐姐回永和宫住了?”   “嗯,回去十多日了。”佟婉柔点头回道。   傅恒跟着又说:“是啊,我早就觉得她该回去了。一个人躲在水云殿算什么事儿啊,也不想想水云殿离乾清宫有多远,皇上就是想多去看她几回,可那么远路程摆在那儿,再说了,她一个人躲避久了,宫里可就没多少人将她当回事儿了。”   佟婉柔没想到傅恒对宫里的事情也能了解的这般清楚,对他的分析她向来信服:“我会好好守着姐姐的,定不让旁人欺负她。”   傅恒见她不像是说笑,不免又有些但担心她:“得了吧,你呀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姐姐那儿自有她自己打算,放心吧,别看她好像什么都在让,其实没那么脆弱。宫里看着是她位分最低,可是谁不知道,皇上去她那儿的次数可是最多的,姐姐是深藏不露,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别太费心思了。”   佟婉柔转头看了看他,只觉得多日不见,她的相公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言谈间,多了不少魄力,许是历练多了,见识多了,从前他的身上总有一个‘庶子’的名声压着,多为自己的前途忧虑,可如今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说话间就自信多了,连带着听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思维走。   两人手牵手,一路从朱雀街走回了富察府。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呵呵,早吧。   第39章 白马寺游玩   李氏一早就让门房盯着,说是只要一见他们的影儿就去偏院通传。   傅恒和佟婉柔走入府中的时候,明显就感觉门房对他们的态度不像从前那样冷漠了,福禄从门里头跑出来,八九岁的身高还只一点儿,但跑起来却是风一般的快,跑过来接过了傅恒手里的马缰与包袱,弯着腰腿硬是把马拉去了马房。   还未到偏院,佟婉柔就觉得这府里的气氛绝对是有问题的,便拉了拉傅恒的胳膊,对他小声问道:   “相公,你觉得今日府上是不是有些奇怪?”   傅恒见她一脸担惊受怕,不禁笑了,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旁说道:   “这些日子,娘在府里混的不错,这些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不用理他们。”   “……”   佟婉柔看着他,实在很难想象婆婆在府里混的怎么个好法。   傅恒见她不解,于是又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瓜尔佳氏垄其被降级了,从原来的都御使降为了副都统,官升一级少说也要个三五年,可是他一下就连掉了两级,还一下子从京官被贬为了外官,瓜尔佳氏一族都要从京城撤离了。”   佟婉柔听了这事儿,只感觉一愣一愣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府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怪不得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对他们另眼相看,巴结讨好起来,原是因为觉得瓜尔佳氏那边靠不住了。   两人回到了侧院,见着了在门口盼着他们回来的李氏。佟婉柔从傅恒怀里挣脱开,往李氏跑去,急急的在李氏面前做了个福,便将手搭在李氏早已对她伸出的手上,婆媳俩亲亲热热的走了进去。   傅恒这边厢才刚准备好要给母亲行个礼,那边厢,她们俩就手牵手,抛下他入内去了,对他的漠视程度也太叫人寒心了,大大叹了口气,这才无奈的跟着她们负手入内。   李氏给他们准备了很多茶点放在桌上,可是两人在外头已经吃过了早饭,却也不好驳了李氏的心意,便都乖乖的坐下喝茶。   三人只聊了一小会儿,傅恒就被李荣保派人前来传话,要他去主院的书房一趟,说是有事跟他商量,傅恒看了看李氏和佟婉柔,李氏对他点点头,说道:   “去吧,中午回来吃饭。”   傅恒点点头,便起身跟着那传话之人去了主院。   李氏的目光一直到傅恒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才回过神来,对着佟婉柔略显幽怨的说道:   “唉,真是瘦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从前也没见你们爹对恒儿有多上心。”   佟婉柔想了想后,才开口替李氏解惑道:   “许是因为相公前儿调去了御前,爹有事儿跟他商议吧。”   李氏惊喜的眉开眼笑:“是吗?恒儿这么快就调去御前啦。御前……那可向来都是嫡子嫡孙们才有资格去的。”   “嗯。所以,相公可厉害了,是不是?”   佟婉柔的脸上满是对傅恒的崇拜,李氏听了心里也欢喜,连连点头:“是,是。谁说不是呢,哎哟,太好了,我得要去还愿了,今儿下午就去,婉柔也一同去吧。”   佟婉柔看着李氏高兴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累,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遂点头道:“是,儿媳应该去的。”   两人正商量着下午带些什么东西去还愿的时候,门房又有人来通传,说是佟家又来人了,想要让佟婉柔再出去见上一见。   佟婉柔想起上回出去后,她额娘对她说的那番话,心底十分的抗拒,李氏见佟婉柔的脸色不对,也知道定是上回又受了什么委屈,就体贴的对佟婉柔说道:   “若是不愿出去相见,我替你去打发了吧。”   佟婉柔看着李氏担忧的目光,心中也不愿多劳烦她,可是,她此时此刻的确不想见那个凡事只为自己着想的额娘,叹了口气,对李氏道:   “如此,便麻烦娘了。”   李氏得了佟婉柔的拜托,也不耽搁,就换了身端正的衣服走出了门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李氏才带着一丝丝的愠怒回来了。佟婉柔立即迎了上去,李氏见了她,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让娘您受累了。都是媳妇儿娘家的错。”佟婉柔知道她额娘定是没给李氏好脸子,说不定还说了很多冷嘲热讽的话让李氏难堪,心中叹息,只好先在李氏这替娘家请罪,免得李氏心怀芥蒂。   李氏将佟婉柔扶了起来,说道:   “傻孩子,快起来。”   婆媳俩眼神交流,化解了芥蒂,李氏这才心情好了过来:“你额娘总是觉得恒儿是庶子,没出息,这事儿其实我一点都不担心,恒儿有能力,一直以来只是少个机会,只要机会到了,将来的成就未必就少于嫡子,我才不担心呢。”   佟婉柔听了李氏的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心想她额娘幸好没有在她婆婆面前提起要她入宫勾引圣上的话,要是说了,她才真是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了。   ***   李氏中午叫人做了很多菜,放在桌上,佟婉柔摆好了碗筷,娘儿俩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通传,说是九爷被老爷留在书房用午饭了,特意叫人回来跟夫人和少夫人说一声儿的。   李氏和佟婉柔对视一眼,李氏这才大大的叹了口气:“唉,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咱们娘儿俩吃呗。”   佟婉柔便笑着点点头,叫人撤了一副碗筷,这才和李氏一同坐了下来。闲话家常,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只是宫里的事,李氏知道佟婉柔不能说太多,提到了,也只是很知趣的问一声,明澜过的还好吗,佟婉柔按照贤贵人的吩咐,总是对李氏报喜不报忧,这样李氏既不会操不必要心,又会甚感欣慰,一举两得的事情,她也乐得去做的。   两人吃过了饭,便叫下人去安排了车马,佟婉柔要跟着李氏出门还愿去了。   傅恒从书房出来,正要碰见她们经过花园,看见丫鬟手里拎的香烛瓜果,就好奇问了一句,佟婉柔告知他,她们要去还愿,傅恒竟然也兴致勃勃的要跟她们一同前去。   李氏啐了她一口:“庙里的事儿,你个男人家家的搀和什么,去找些朋友游玩畅谈不是很好吗?”   傅恒却直勾勾着眼神儿来到了佟婉柔身边,说道:   “朋友相处不在朝朝夕夕,夫妻相处却是只争朝夕。”   李氏听他说出了真实目的,不禁失笑,佟婉柔也对他的大胆放言很是困扰,又羞又臊,却又甜蜜在心中。   “佛祖面前,你可给我放规矩点,万不可亵渎了神佛,知道吗?”   就这样,傅恒骑马,佟婉柔和李氏坐轿,三人一同去了城外白云山还愿。   ***   李氏是个虔诚的信徒,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白马寺上香请愿,主持师父认识她,李氏在丫鬟的陪同下,坐在大殿里,听主持讲经说法,佟婉柔和傅恒总是觉得没趣的,便出了大殿,跑到后院的山上赏景去了。   白马寺周围有很多红叶,如今正值深秋,漫山遍野的红叶看着绚烂璀璨,再加上深秋凉风送爽,只是倚靠在山间的石栏旁都是那样诗情画意的。   傅恒忍不住牵起佟婉柔的手就要往唇边放,却被佟婉柔将手抽了去,似嗔似怨的目光瞪了他几眼,说道:   “这是佛门净地,休得胡来。”   傅恒忍不住蹭了过来:“我可没有胡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为夫对你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不是。”   “……”   佟婉柔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这才从石栏旁走开,往不远处的一处石阶走去,走两步还特意转身看看傅恒,见他仍跟在身后,她便继续前行。   佟婉柔下到一节之后,便是白马寺的后山院子,院子旁有一条蜿蜒的山道,专供客人上山赏玩红枫所建,佟婉柔两手撑在石栏上,心情大好的看着满眼的红通通景象,傅恒从她身后贴来,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与石栏之间。   佟婉柔原是不肯答应这样在佛门之地亲密的,可是傅恒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威胁的话:   “你若再动,我可不客气了啊。”   “……”   佟婉柔感觉到身后汹涌而来的男子气息,不敢再动,乖乖的任由他圈在怀中,两人一同赏叶。   不远处走来一头毛驴,驴子前头挂着一根胡萝卜,身上坐着一个青年,学着张果老般,倒坐在驴背上,姿态悠闲,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拿着驴鞭子,驴子慢了,他便敲一下,当真像是一个游散仙人般。   佟婉柔转头看了看傅恒,在他怀里稍微动了动,说道:“有人来了。快松开。”   傅恒叹了口气,觉得无趣的撇了撇嘴,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打扰他与媳妇儿亲近的‘好事’的人,正好碰上那人也在看他们。   只见那人喝停了驴子,从驴背上翻身而下,一身的酸腐气息叫佟婉柔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青年穿着一身有补丁的衣衫,全身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只见那人对傅恒和佟婉柔恭敬敬的抱拳作揖之后,有礼的问道:   “在下纪昀,乃河间赶考之书生,入得京城之时走错了路,如今却是不知身在何妨,敢问先生和夫人,贡院怎么走?”   傅恒见他一身寒酸,但言谈却是十分礼貌,本也不是势力的人,当即便好言好语的对他抱拳回道:   “这位兄台怕是走错路了,这里是白马寺,离城内少说还有五六里路,你从这儿下山,下去之后一直往南走,见到一座破风亭再左拐,行二里路便到了城门。”   那人恍然大悟,对傅恒感激涕霖:“多谢兄台指路,如此纪昀便告辞了。”   说完,那人便又驱赶着驴子往山下走去。   傅恒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笑道:“虽是个痴的,但他那篓子书看着倒是挺值钱。”   佟婉柔笑着回道:“相公,我倒觉得是他腰间的那根烟杆子比较值钱。”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纪大人也出来了,他赶考的年份还是不符合历史的,花叔自己先说出来。。哈哈。。   第40章 约会去咯   李氏听讲经讲了一个时辰,主持大师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山门口,一家人与大师告别,坐上了富察府的双马车驾,回去了。   傅恒的马才刚刚在富察府门前停下,门房的老刘就急匆匆的冲出来替他牵马,说道:   “哎哟,九爷您这是去哪儿了。老爷都让人把家里翻遍了,叫咱们一见着您就让您去书房。”   傅恒对老刘的话似乎没感到太意外,反而是走下马车的李氏和佟婉柔比较惊奇,李氏对傅恒说道:   “你和你阿玛还没谈完你就溜出来跟咱们去白马寺啦?”   “……”   傅恒看了一眼佟婉柔,然后也不回答李氏,就对老刘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老刘却不依不饶:“不行,九爷,老爷说了,让见着您就让您立刻去!”   傅恒仍旧一脸不愿,佟婉柔见老刘是真的着急,想来也是被公爹逼得急了才会这样,虽然不知道公爹与相公说了什么,让相公对他这般反感,连书房都不愿去了,但佟婉柔知道,不管相公愿不愿意去,他最后都会去的,因为他也不是个不顾全大局的人,估计也就是想稍微拖一拖时间。   便出声说道:“相公,既然公爹都说了,你就别耽搁了……”   傅恒对她撒娇似的撅了撅嘴,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老刘往书房走去。   李氏看着儿子的背影,不禁摇头:“这孩子也就能听你的话了,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佟婉柔看着李氏笑了笑,然后便主动扶着她往里走去,路上佟婉柔不禁问道:   “不知公爹想要跟相公商量什么事情,怎会这样着急的。”   李氏微微叹了口气:“他找恒儿还能商量什么事。你外祖检举九门提督有功,如今被皇上强留在了京城,一下子从江南道御史升成了吏部侍郎,五品官儿变成二品,皇上这般重用汉臣,在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你公爹定是要恒儿将御前伺候的事儿告诉他。”   佟婉柔讶然:“外祖竟升了做二品官吗?太好了。”   李氏笑得有些苦涩:“好是好,就是迟了些。谁也没想到当今皇上年纪轻轻的,却敢重用一个被外界总是传言为迂腐的老头子,更别说他还是个汉臣,现在谁都在猜测,你外祖什么时候触怒圣颜,被贬回乡种地去呢。”   佟婉柔被李氏说的笑了出来,说道:“既然升上去了,断然没有再贬的道理。只不过,御前的事儿,相公怕是不太好说吧。”   她在宫里待过所以她知道,御前当差看着羡煞旁人,日日面见圣颜,比常人要多很多机会立下功勋,可是,殊不知却是伴君如伴虎,你根本不知道,万岁爷今儿的心情好不好,有没有谁会得罪了万岁爷,然后被殃及池鱼……如今相公在御前当差,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泄露出来,那怕是官道儿也就到头了。   怪不得相公会趁机溜出府去,因为他是真的为难了。   ***   回到小院之后,李氏便去了佛堂,佟婉柔也回到了房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正坐在镜子前梳头,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探出头去一看,是傅恒,她就也没多加遮掩,依旧穿着单薄的绣花中衣坐在香檀木制成的梳妆台前。   “爹倒肯放你回来?不是又是偷跑的吧?”   佟婉柔将湿漉漉的头发抓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口中不禁打趣道。   傅恒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用脚尖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替佟婉柔仔仔细细的梳起了头发,然后才开声回答她的问题:   “我跑什么呀?他在我身上问不出什么,硬把我留着也不是办法啊。”   佟婉柔回头对他笑了笑,她就知道相公是个守分寸的。   “有些事情是真不能说,只要说了,那就是错了,而有些错却是丝毫都不能范的。”   “……”傅恒听了佟婉柔的话,不禁停下了替她梳头的动作,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伸手在她的下巴上刮了一记,勾唇笑道:   “进宫磨练了一个月,说话都不一样,到底是去做掌事姑姑的,一开口就叫人不得不信服,佩服佩服啊。”   佟婉柔看着他眼中的狡黠,不禁在他肩头锤了一记,没好气的就要去夺傅恒手中的梳子,却被傅恒先一步闪开了,佟婉柔一个重心不稳,就跌进了傅恒的怀抱,这才意识到自己掉入了某人的陷阱,想要挣扎,却是晚了。   傅恒将她锁在怀中,就那么细细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颊,不是发出感叹:   “唉,十多日不见,我的娘子怎么又瘦了些。看着为夫好心疼啊。”   佟婉柔被他唱做俱佳的表演逗得笑出了声:“你不也瘦了好多嘛。咱们这叫夫唱妇随。”   傅恒与她相视而笑,对佟婉柔的形容很是赞叹:“说的不错,夫唱妇随。嗯……那为夫接下来要去休息了,娘子可愿一同前往?”   佟婉柔对他瞥去了勾魂一眼,刻意贴近他的唇说道:“为妻自当追从。”   “……”   这样妖娆的佟婉柔,傅恒是从未见过的,终于把持不住一把将佟婉柔横抱而起,轻咬了一口她柔软的唇瓣,在她耳旁轻吟:   “小妖精,看我怎么整治你。”   两人重重的倒入了床榻,床头的帐幔被快速放下,不多会儿,便传来一阵阵低吟,妖娆了这个黑夜,妩媚了那个黎明。   ***   第二天,这对筋疲力尽的小夫妻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肯起来,这可是他们成亲一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李氏摆好了早饭,派人在房门外盯了好几回,都不见他们开门,身为过来人的她自然知晓这其中缘由,便只得摇了摇头,无奈的撤回了人。   两人起来后,李氏于是又想给他们做午饭吃,谁知道,傅恒却又对她说:   “外祖约了我今日去驿站吃饭,让我把媳妇儿也带去,您要不也一起去?”   李氏蹙眉不解:“你外祖何时约你的?”   傅恒耸肩回答:“有一回在宫里遇见了,他就约了呀。我之前忘记跟您说了。”   “……”   面对傅恒的嬉笑,李氏一脸想揍他的神情,但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傅恒没有被打,又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对李氏说道:   “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外祖那儿可不差您一双筷子。”   李氏的眼中闪烁着‘我十分想去’的光芒,可是却在稍纵即逝的欣喜之后就恢复了冷静,摇头道:   “算了,你外祖如今风头正盛,让你阿玛正担心着呢,我若现在去见你外祖,指不定会被你阿玛怎么误会了。”李氏说完之后,便遗憾的叹了口气,对傅恒和佟婉柔说道:“你们去好了。我就在家里守着,反正下午五姨娘约了我打叶子牌,横竖也有事做。”   傅恒和佟婉柔对视一眼,便就牵手走出了院子。坐上了福禄早就牵好了守在门边的马,两人共乘一骑,往驿站走去。   行走间,佟婉柔不禁问傅恒道:   “相公,这五姨娘最近跟咱娘是否走的太近乎了些?”   傅恒在她发顶上蹭了蹭,鼻尖嗅着她的清香,说道:   “近乎些也没什么,五姨娘在府里也好些年了,一直很安分,掀不起什么大浪的。许是最近瞧着娘在府里的地位上涨,她上赶着要来贴一贴吧。”   “……”   听了傅恒的解释,佟婉柔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毕竟五姨娘只是跟婆婆走的近,又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她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两人骑着马来到了驿站找李铮,虽然李铮刚刚被封做了吏部侍郎,可是宅邸还未落实,就还是先住在驿站之中。   驿站的官差告诉他,李大人今天一早就随同朋友出门了,让他们给前来找他的人传个话,说是聚会地点变为了郊外十里亭,让你们去买两斤花雕,五斤牛肉,五斤羊肉,蔬菜瓜果点心若干,一起带着去。   傅恒和佟婉柔不禁对这外祖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绝倒,傅恒也不禁开口抱怨:   “嘿,这老头儿忒过分了,这不耍孙子玩儿呢吗?”   佟婉柔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对傅恒冷冷的说道:   “老爷子可不就是在耍着孙子玩儿吗?”   “……”   傅恒摸摸鼻头,夹私报怨般捏了捏佟婉柔的脸颊,这才抱着她的腰,将她又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才翻身坐了上去。   想起外祖交代要带东西去郊外,两人又无奈的回到了城里,买了外祖要求的东西,才策马去了郊外。   比起傅恒的埋怨,佟婉柔倒是觉得很新鲜,别说她从来没有去郊外赴过约,更加别提是在郊外野地上吃东西了,那定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再加上今日阳光正好,凉风送爽,若是能寻一幽然竹林,铺上一块绸布,放置美酒瓜果菜肴若干,与相爱之人,与亲人共饮共食,那画面,只是想想都觉得美好。   这种即时享乐的雀跃心情,让佟婉柔就连下傍晚就要回到宫里的失落都盖了去,满心期盼着她和相公的第一次郊外之旅。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第三更~~~   第41章 郊游之后   郊外十里亭也算是京城著名的一个景点,成名的缘由是传说当年有个亡国之君在这里刎颈自尽。   十里亭便是被那后人修缮过,不过年代久远,无从考据了。   傅恒与佟婉柔还未走近,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坐栏之上对他们挥手的白发老头儿。   李铮登高望远,似乎为了盼他们,把脖子都给盼长了。   傅恒勒紧了缰绳,自己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才伸手将佟婉柔也抱下了马,佟婉柔站定之后,将衣衫拉平了一番,便赶忙来到李铮面前,对他福身行礼,李铮笑得合不拢嘴: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让恒儿将你也叫出来,你可千万别怪我老头子失礼啊。”   佟婉柔温婉一笑:“外祖多虑了,婉柔能与相公一同前来,是婉柔之幸。”   李铮对她点点头,然后才迎上了拴马完,拎着大包小包走过来的傅恒,说道:   “你这小子贪睡是不?让你到驿站吃饭,你就真是到了饭点才去啊?”   傅恒将手里的东西全送到了李铮手上,也不客气的说道:“这事儿难道还怪我不成?说好了在驿站吃饭的,如今却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儿,我还不乐意呢。”   李铮听了傅恒对他精心选择地面的评价,顿时就怒了:“嘿,什么叫鸟不拉屎?那边的青草地,这边的小树林,处处是景,不懂可别瞎说啊。”   转脸儿便对着十里亭内叫了一声:“憋在里头干什么呢。别捯饬你那些书了,它们又不长脚,跑不了的。”   傅恒和佟婉柔对视一眼,亭子里还有谁?   随着李铮的话音刚落,从亭子里就跑出来一个衣着十分朴素,甚至到了艰苦地步的书生,辫子头梳在脑后,脸也黑黑的,傅恒和佟婉柔对视一眼,只觉得这人眼熟,哟,可不就是那日他们在白马寺遇见的那个书生吗?   “在下纪昀。”   傅恒指着他看了看李铮,只见李铮就拍了拍纪昀的肩头,说道:   “这是我关门弟子,河间来的才子,那一手字写的无人能及,一手文章写的旷古硕金。”   傅恒惊讶的看着他们:“弟子?外祖您不是在说笑吧,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您收过弟子啊?”   李铮看着纪昀傻傻一笑,然后就招呼着众人入了亭子,纪昀在早先就将亭子里收拾干净了,一张陈年石桌上也细心地铺了一层极其普通的蓝布,佟婉柔主动上前替一帮大老爷们儿打点碗筷。   其实大部分的东西傅恒都买齐了,李铮又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了几只白面儿馒头,一行人就着牛肉羊肉喝着酒,吃着白面馒头,扯起了山海经。   饭后,李铮喝得有些微醺,提议说要一人写一副字,比比功力,顺便让傅恒他们见识一下纪昀的实力。   说罢就摆开了墨,叫纪昀当场写了一副字,下笔有神,刚劲有力,字体中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人字体别具一格,却都不失端正,说明他也是一个如外祖这般,敢于面对不公,敢于直谏的风骨文人。   难怪外祖李铮会对他这般看重,傅恒见了纪昀的字体,也为之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   “这字体挺好,却也不是极好。”   李铮知道傅恒虽说才学不错,但字却未必自成一绝,当即扬眉奇道:“哦?难不成我们傅恒公子也要来露一手?”   傅恒将纪昀的字递还给他,只见这青年始终都是保持笑眯眯的,对傅恒的话毫不介意,傅恒对他又说道:   “我说你的字不是极好,你怎么没反应?”   纪昀对他无谓一笑:“在下该有什么反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都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   傅恒对他的豁达很是赞赏,李铮上来就拍了拍傅恒的肩膀,说道:“你说人家的字不好,你倒是写一副啊。”   傅恒目光一动,就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偷看纪昀字迹的佟婉柔身上,李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你是想让孙媳妇儿给你磨墨?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红袖添香的风雅?”   “……”傅恒对李铮神秘一笑,然后走到了佟婉柔身边,推着她的后背,强行将她按坐下来,说道:   “我不写,我娘子写。我替她磨墨。”   “……”   在场的人都傻愣愣的看着他,傅恒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便真的弯下了身子,替佟婉柔磨好了墨,将一根毛笔塞入她的手中。   佟婉柔被赶鸭子上架,拿着笔看着傅恒,却是迟迟不动,傅恒在她耳边轻言道:   “就写段心经吧。”   “……”   佟婉柔不知傅恒想干什么,虽说她对自己的字颇有自信,可是,先前看了那纪先生的,当真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就算她真的将字写出来,却也未必能领先于那位先生。   可是,看自家相公这般兴致高昂,她又不忍扫了她的兴,算了,凡事不可求全胜,姑且一试却也无妨。   当即便按照在家里的套路,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先开始的时候,李铮还不怎么看好,以为是外孙想与他的弟子开个玩笑,可是,当佟婉柔写下来半张纸后,饶是对字体挑剔的他也不禁凑过去仔细观看起来。   佟婉柔伏案细写,三个大男人就那样站在她身后观望。   那纪昀像是比李铮还要爱字成痴,为了看的更清楚,竟然毫不介意的在佟婉柔对面跪了下来,只为了凑的更近些。   一篇心经写下来,佟婉柔将笔搁在砚台之上,两只素手拿起纸张放在唇下吹了一吹,然后才交给了傅恒,傅恒见状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美。”   说着便将纸交给了一旁的李铮,李铮看过之后,拿着纸张纳闷的对佟婉柔问道:   “你是否在东林书院写过字?”   这话问出,佟婉柔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旁的纪昀也恍然大悟的说道:   “对了,先生不说,弟子还未想到,这字体弟子的确在东林书院的内堂中瞧见过,写的是大字,但运笔却是相同的。”   李铮又好奇的看向了佟婉柔,只听她站起身来说道:   “我不知道东林书院是什么,我没在书院里写过字,唯一一次在外头写字,就是在一座茶馆之中。”   李铮一击手掌:“对,就是在那茶社。可还记得你写的什么?”   佟婉柔想了想,说出了四个字:“慈竹风和。”   李铮的表情越发震惊,就连傅恒也不禁出口询问:“外祖,您怎么了,婉柔写的那字出什么问题了吗?”   佟婉柔也十分不解,开口替自己解释道:   “我当时只是想拿两盒糕点,并未想其他的。”   李铮听了佟婉柔的话,不禁肩头一跨:“孙媳妇儿啊,你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你那字被东林书院选中了,装裱之后就送去了大内,作为献给太后的贺礼!我曾在礼部看到过,当时也未想到,写出那字的会是个女子,更何况,那个女子,竟然就是你!”   佟婉柔越听越懵,傅恒却惊奇极了,追着李铮问道:   “被选作太后贺礼……那这有什么说法吗?”   李铮没好气的在他光洁的额前敲了一记,然后说道:“说法就是,你们富察家要走运了,贺礼一旦献出,这字体可就代表了整个东林书院了,今年科考,万岁已然钦定东林书院做考题,将来书院的名声定是能与国子监齐名的天下第一书院,你媳妇儿代表了天下第一书院,这个说法您还满意吗?”   “……”   李铮一口不带喘气儿的说完这些话,不禁佟婉柔当场愣住了,就连傅恒也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纪昀一脸寻常,还是笑眯眯的蹲在地上研究着佟婉柔的字。   ***   傅恒与佟婉柔回到府中已是卯时,宫里的轿子已经守在了门边上,佟婉柔入内拾掇了一番,便就与李氏告了别,便就火速出了门,回宫去了。   回到宫里,还未换过常服,就听见永和宫里传出了一阵哭喊之声,却不是西苑,而是在主殿之中。   佟婉柔来到主殿外,看见有几个西苑的宫婢正站在门外看热闹,不禁在最后那个肩上拍了拍,将她叫到了一边,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婢不过十一二岁,但说话还算利索,几句话就将事情说给了佟婉柔听:   “柔妃娘娘宫里的人犯了错,正被肉妃娘娘教训呢,咱们贵人在里头劝解。”   “……”   佟婉柔听后觉得奇怪,便赶紧回了房,换上了宫装,这才急急赶了过来,可是,未经传召,她却也是不能直接进去的。   幸好此时,里面的哭声渐弱,没多会儿,就听得环佩叮当,贤贵人一脸无奈的走出了宫殿,身后跟着一个桂嬷嬷,还有一个哭哭啼啼,鼻孔流血的宫婢。   在门边看见佟婉柔回来了,贤贵人对她指了指那哭泣的宫婢说道:   “将她安排一下吧。”   佟婉柔虽不明所以,但也是恭敬的应了声:“是。”   然后才走到桂嬷嬷身边,桂嬷嬷说了一路,佟婉柔才将事情的始末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宫婢是柔妃宫里的小宫女,在御花园摘花之时,偶遇了贤贵人,贤贵人见她手里摘的花很漂亮,就问她要了些去,可是,这宫女回来就被柔妃给罚了,给她安了个吃里扒外的罪名,还把贤贵人从西苑叫去了主殿一同对峙。   柔妃似乎铁了心要在贤贵人面前了结那小宫女的性命,贤贵人于心不忍,只好将这宫女要回自己的西苑,保她一条性命。   佟婉柔听后,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乏奇怪之处,但贤贵人向来宅心仁厚,要她亲眼看着一个小宫女因她而死却也是做不到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佟婉柔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42章 贵人心思   西苑里的灯火照的通明,佟婉柔看着贤贵人将她做的那份凉糕全都一点不剩的都吃完了,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娘竟然将这手艺教给了你,真是不错。”   佟婉柔笑着传达李氏的话:“娘说,您从小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从前在宝亲王府她还能没事做些给您送过去,可是入了宫,她却不能时常见到你,猜想着您定是想念的,这才教了我方法,叫我练好了手艺,入宫做给您吃。”   贤贵人将佟婉柔说李氏的话一个字不落全都听了进去,然后才点点头,说道:“你学的不错,已然有娘七成功力了,假以时日定能超越。”   佟婉柔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不敢超越,只想让娘娘吃一些熟悉的味道,这样可能会让娘娘的心情稍微好一些,对小阿哥也好。”   贤贵人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已然四个月的身孕,从前平坦的小腹,如今也似有了些起伏,摸在手里的感觉亦有了些硬度,不禁说道:   “还不知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呢。”   佟婉柔问道:“娘娘希望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呀?”在贤贵人身上,佟婉柔看到了那种从前只是听说的母性光辉,只觉得贤贵人在抚摸自己肚子的时候,那眼神温柔的似乎都能滴出水来。   贤贵人没想到佟婉柔会这么问,就像一个寻常的弟媳在问长姐那般,温婉一笑,答道:   “我希望她是个格格。”   佟婉柔有些奇怪,宫里的女子不都希望母凭子贵,虽说格格也是龙脉,可是毕竟没有阿哥那么受重视,却不知贤贵人为何希望这一胎是个格格。   不等佟婉柔发问,贤贵人就又补充说道:   “在我还未足够强大之前,兴许她是个格格会更加安全些。”   “……”   贤贵人的话却是丝毫都未掺假的,一句话,就让佟婉柔完全懂得了这其中的含义,皇宫里的阿哥金贵,却是众矢之的,所有妃嫔的眼睛无时无刻都会盯着他,若是格格的话,成长环境则会相对平安些。   不知不觉间,佟婉柔又一次见识了宫里女人的可悲。   端着空盘子,佟婉柔从主殿走出,正好遇见了换了粉嫩宫装的瑾蓉,从前看她穿的是慎行司的官差服,之后又是浣衣局的邋遢衣服,却没想到,她还挺适合这粉粉嫩嫩的宫装,看着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见着佟婉柔,瑾蓉便扬着笑容迎了过来,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空盘子,对她说道:   “你可真是好命。我在宫里待了近十年,可以说是历经两朝的老人了,可我就没见过那个宫婢能像你这般出入自由的,隔半个月还能回家一趟,这种好事儿也就只有贵人的弟媳能享受了。”   佟婉柔知道她是个开朗的,可开朗的人也通常伴有嘴碎这个毛病,没好气的在她肩头轻敲了一记,瑾蓉也十分配合的闪过了身子,娇里娇气的喊了一声:   “哎哟……”   那故意的神情,叫佟婉柔哭笑不得,两人说着笑着各自回房了。   ***   第二天一早,佟婉柔早早便起来,亲自去了小厨房替贤贵人打理早膳,其实自从李氏知道她要入宫开始,就经常的教授她一些制作小食的方法,佟婉柔一直也没有做什么,因为对自己的手艺还不是很放心,昨晚给贵人做的那个凉糕,算是她最得意的作品,贤贵人吃了之后,不仅没有嫌弃,反倒给了她很大的鼓励,有了这个鼓励,让佟婉柔觉得,也许自己的手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好。   这不,早晨起来就又动手了。   把贤贵人伺候的舒心了,那对他们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更别说,贵人的肚子里还有相公的小外甥,也就是她的外甥,这种等待亲人降临的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很奇妙。   虽然宫里的妃嫔每日皆可由御膳房送来食物,但是,贤贵人自有孕开始,便改了规矩,所有的一切都由她西苑的小厨房亲自烹制,从前是由桂嬷嬷监管,如今变成了她。   佟婉柔给贤贵人煮了莲子粥,特意按照婆婆的意见,将原本莲子粥中的糖全都去掉,因为婆婆告诉她,贵人从小便不爱吃甜,早起时尤其不爱,但宫里做的粥大多都是甜制,贵人虽不喜,却也不愿为了这种小事对下人说道。   一碗无糖莲子粥配上一小碟蒸茄子蘸酱,就这样端去了贤贵人的殿里。   贤贵人见着这个搭配,不禁一笑,坐下后之后,佟婉柔便将粥盛好,送去了她的手中,贤贵人轻搅了两下,便送了一小勺入口,只一点便能让她感觉出粥的味道有所不同,对佟婉柔递去一抹眼神,佟婉柔回了一笑,然后用一双雕花镂空的银筷子夹了一块热气腾腾的水蒸茄子放在碟子里,送到贤贵人面前,然后将特制的酱料推到了那碟子旁边。   贤贵人捋过了衣袖,夹起那块冒着热气儿的蒸茄子,蘸了些酱汁便送入口中。   其实,人人都道她挑食,却不懂她最爱的只是食物最原始的味道。太过精雕细琢的东西吃在口中,总觉得没这么安心,不知道里头加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作料。   贤贵人胃口大开,不仅喝了两碗粥,并且将蒸茄子全都吃了个干净,桂嬷嬷在一旁伺候,只觉得今儿的主子胃口奇好,从前吃早膳,桌上摆了一大堆,各色面点应有尽有,各色粥样也是花样百出,可是,从未见过贵人像今日这般吃的干干净净,并且数量也超乎从前。   佟婉柔心中清明的很,知道婆婆说的没错,贵人就是偏爱食物原本的味道,御膳房做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是吃到最后,大多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这次从府里回宫,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贵人养的圆润起来,为此她也曾特意请教过李氏,李氏也毫不吝啬教了她很多,虽然她现在能做的东西也很有限,但她相信,在确定了贵人这个喜好之后,她就能够比旁人有更多的空间实践了。   ***   转眼便是十月深秋,但是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除了天气的变化之外,周围的环境倒是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宫外的深秋是树叶凋零,百花凋谢的时节,可是在宫里却很难看见任何凋谢的花草树木,深秋的皇宫全都笼罩在杭菊争艳的世界中,看起来别样的素雅宁静。   内务府早就派人送来了两百多盆金盏菊和一百来盆帝女菊,将永和宫东苑和西苑的迟景的盆栽全都换了。   看着庭院中焕然一新的景象,贤贵人也在屋里坐不住了,用过了午膳,便就叫人在假山环绕的院子里搭了一座简单的赏菊台,放上了瓜果茶点,又摆上了一尾长琴,一弦琴音拨弄而出,端的是高山流水之态映在眼前,幽雅的紧。   佟婉柔虽然对音律并不那么在行,但最简单的还是懂的,她只觉贵人这琴艺却是登峰造极的,拨弹间,将心中的愁怨全都抛开,留下的只有行云流水的畅快。   西苑的好些宫婢也全都被琴声吸引了过来。围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头倾听,贤贵人一曲弹毕,佟婉柔便适时的给她送上了一杯香浓的桂花香茶。   婆婆告诉她,贵人喜桂花,可是如今桂花时节已过,今年她是没赶上采摘的时候,便去了御膳房,花了十两银子跟膳房的老太监买来,说是自己喝的。   贤贵人喝了两口之后,竟舒服的闭上了双眼,静坐在庭院之中,像是在享受着这难得的舒心与平静。   喝了好几口之后,才将杯子交还给佟婉柔,佟婉柔放下杯子之后,又赶忙递上了一方温热的丝帕,供贵人擦手。   琴弦之上擦着蜡油,虽说蜡油无色无香,但粘在手上总是不好。   对于佟婉柔的细致,贤贵人很是受用,毕竟这些细致的侍奉,也只有深谙她习性之人才能做的这般准确精致,旁的人就是想学也是学不来的。   “内务府今年送来的花真不错。”   贤贵人弹完了琴,心情十分不错,便弯下身子,凑近一盆金盏菊细看起来,可是,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见贤贵人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下意识后退的步伐有些凌乱,幸好佟婉柔眼明手快,在旁扶住了她,否则,她若吓得往后一摔,那可真是会出大乱子的。   伴随着贤贵人的惊叫,西苑有好几个宫婢也就叫唤了起来,人群骚动中,听到好几声尖叫:   “蛇!有蛇!”   佟婉柔大惊,好好的西苑花园怎么会有蛇呢?正想着,就见从菊花盆栽后头,钻出了四五个三角脑袋,细长的身子是一截一截的红黑相间,看着是绝对有毒的东西。   她首先想到的是不能再让贵人靠近,可是,西苑到底有多少条蛇,她还没有查清,若是将贵人贸然送入殿中,万一殿中也有的话那该怎么般。   千军一发之际,佟婉柔便做了决定,喊过桂嬷嬷叫道:   “嬷嬷,你带贵人去东苑柔妃处躲藏,将西苑的门关闭起来,全体抓蛇!”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早一更,晚一更,健康又开森。哈哈哈。。大家晚安。。   第43章 罪婢   佟婉柔只觉得浑身发麻,转身看着周围未知的危险和慌乱尖叫的人群。   有几个小太监倒是不怕蛇,只见宫女们全都站到了走廊之上,佟婉柔却因职责在身,不能表现的太过害怕,还是站在园子中央一动不动的指挥大家做事。   瑾蓉倒也是个强悍的,甚至比宫里那几个不怕蛇的小太监还厉害,只见她穿插在各种花盆间,遇见蛇就直接上手去抓它的七寸,一抓一甩,脊梁骨断了之后,蛇基本也就没用了。   就在大家伙儿的努力之下,一共从院子里抓出了九条花花绿绿的蛇,内务府派了人过来,拿了好些的雄黄酒过来,不住的往院子里泼洒,佟婉柔则强忍着恶心与害怕,蹲下身子用树枝拨弄那些死去的蛇。   还没看出个什么头脑,就见瑾蓉忽的出现,抓起了一条就掰开了它的嘴,这么一连好几条,瑾蓉全都一一检查过之后,对佟婉柔说:   “全都是拔了牙的,就是被咬了也死不了。但会吓死倒是真的。”   佟婉柔对她的彪悍行为很是佩服,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瑾蓉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对她笑了笑,说道:   “我爹是镖师,小时候跟他一起走过镖,野外都是这些蛇虫鼠蚁,见怪不怪了。”   佟婉柔看着那些被清理的蛇,由衷的对瑾蓉说了一句:“今天幸好你在。”   几乎可以断定,这又是一起恶性的吓人事件。毒蛇拔了毒牙被偷偷放入了园子,这明摆着就是想吓吓贤贵人,与上回的恶鬼事件异曲同工。   这些蛇是怎么混入皇宫的,宫里就是御膳房也是不收蛇的,除非主子有特好,才会去特别收入,可是,当佟婉柔和瑾蓉在御膳房问了一圈之后,御膳房的人都说,最近根本没有那个主子想要吃蛇羹,所以,他们御膳房也不会有蛇出没的。   两人走在花园间,瑾蓉开口说道:   “上回那三全子的玉佩你给我吧。宫里的事儿,不是一味隐忍就可以的,你若不找出真凶,他们就会肆无忌惮的给你使绊子。”   佟婉柔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说道:“玉佩在贵人那儿,待会儿回去后,我跟她说罢。的确不能再姑息了。”   ***   回到院子以后,佟婉柔发现贤贵人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软榻上喝压惊汤,见佟婉柔后,就将之召到了身前,问了些情况之后,佟婉柔便就又出了殿外。   瑾蓉守在院子里,看见佟婉柔出来,便就迎了上来,说道:   “要到了吗?”   佟婉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交到了瑾蓉手中,瑾蓉看着手里的东西,对佟婉柔说道:   “交给我去查吧。”   佟婉柔点点头之后,瑾蓉便转身离去了。佟婉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后,才往小厨房走去。   贤贵人白日受了惊吓,所以,晚上想吃的清淡一些,佟婉柔下午都出去办事了,所以,还是按照以前那般,让小厨房煮了给贤贵人送去。   她进门的时候,晚膳已经全都准备好,被宫婢们托在盘子上,正要送去主殿,佟婉柔左右看了看,对一个宫婢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从前倒没见过你。”   那宫婢低着头,小声嗫嚅道:   “回姑姑,奴婢原是东苑的,叫音缘,上回因着贵人保命,才到了西苑替贵人做事。”   佟婉柔点头:“哦,原来就是你啊。”   音缘对佟婉柔弯了弯膝,十分恭敬:“是,正是奴婢。”   佟婉柔又指着她手里的托盘问道:“你端的是什么呀?”   “回姑姑,这是贵人点明要吃的百合汤。”音缘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佟婉柔将汤盅的盖子揭开,用勺子在汤里搅了几下后,命人换了一把新勺,然后对那宫婢说道:   “好了,快送去吧。记得要吹凉了给贵人用。”   “是。”   看着小厨房里鱼贯而出的宫婢,佟婉柔沉默良久后,才从小厨房里走了出去。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宫里的灯火,总是比宫外要多上许多。   佟婉柔亲自拿着灯盏,带着几个宫婢,将西苑的灯笼尽数点亮,还未折返,便听见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叫,然后便是碗盘摔落在地的声音。   佟婉柔将灯盏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宫婢,然后自己赶忙提着裙摆,往声音的源头走去。   大殿里,杯盏碎了一地,像是桂嬷嬷打翻的。贤贵人正色坐在主位上,面色如凌霜般冷漠,主位下头跪着一个宫婢,面色都给吓白了,身子抖个不已。   佟婉柔走过去,贤贵人便对她指着跪着的宫婢,说道:   “你来的正好。这个宫婢竟敢对本宫下毒。”   佟婉柔目光一转,在桂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了那盅有毒的百合汤前,旁边放着一根银针,银针尖上漆黑一片。   她拿着银针对那哭啼的宫婢问道:“音缘,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宫婢就是那个在东苑犯了错,被贤贵人领会西苑的音缘,先前佟婉柔在小厨房里也跟她说过话。   音缘哭的眼睛都红了,不住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我真的没有下毒啊。”   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桂嬷嬷赏了一个大嘴巴子,说道:   “你没有下毒,这盅百合汤从头到尾都是由你经手,你不下毒谁会害你?”   音缘急得脸都褪了色,跪在地上爬到了贤贵人跟前儿,抱着贤贵人的脚踝说道:   “贵人明察,真的不是奴婢干的,奴婢没有下毒,奴婢绝无害您之心啊。”   佟婉柔将音缘从贤贵人身前拉开,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高声吟唱:   “皇上驾到——”   那宫婢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全体对万岁爷请安,贤贵人也从主位上站起,将位置让给了皇上,万岁爷一来就大声喝斥起来:   “还真是要翻了天不成!堂堂贵人竟有人胆敢毒害,后宫出了这种丑事,把那贱婢给朕带过来!”   龙颜大怒,李德全赶忙挥动着拂尘叫人将那哭泣的宫婢押了上来,还未开声,那宫婢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浮木般,大声喊叫求饶:   “万岁爷饶命!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啊,奴婢敢对天发誓,如果那盅里的毒是奴婢下的,奴婢就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凄厉的喊叫让皇上眉头一蹙,对李德全抬了抬手,只见李德全就亲身上阵,来到那宫婢面前,左右开弓,啪啪就给打了十几个耳刮子。   “你个不知死活的贱东西,竟敢惊扰圣驾!”   音缘被打的头都懵了,当即缩了回去不敢再说话。   皇上对贤贵人问道:“你说是她下毒,可有证据?”   贤贵人看了一眼佟婉柔,只见后者从容的跪到驾前,埋头稳重的叙述起来:   “启禀皇上,此宫婢的恶性并非只有下毒这一项,今日西苑中出现毒蛇九条,正是贵人在花园赏花时无端窜出的,奴婢去调查之后,发现这些毒蛇是由一个戏班带入宫中的,戏班受邀入宫,其中有一项表演就是控蛇,不多不少,正好九条,而在事发之后,那戏班中的蛇也确实没了踪迹,然后,奴婢便在西苑四周寻了一圈,寻得了这只蛇袋,袋口绳结上留有女人的胭脂,定是慌忙间用牙齿扯开袋口留下。”   佟婉柔说着,便将那只蛇袋呈给了李德全,音缘看着那蛇袋,顿时面如死灰,就连哭泣都不敢哭泣了,神色忽然间就慌乱起来。   李德全检查过蛇袋,对皇上点了点头,证实袋口确实有残留的胭脂,然后,又对佟婉柔问道:   “可是,这宫里多的是擦胭脂的宫婢,如何能断定就是她呢?”   佟婉柔像是早猜到李德全要这样问,从容不迫的又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只小珍珠耳坠子,看着极其普通,说道:   “这也是在发现蛇袋的地方发现的,这珍珠耳坠子本是一对,还有一只在什么地方,总管大人一搜便知。”   听佟婉柔说了这些,李德全便将目光瞥向那宫婢,一番对视之后,只见那宫婢就吓得疯狂磕起头来,梆梆作响的同时,额头很快就磕破了,流出血来,看着十分渗人。   “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求万岁爷开恩,求贵人开恩。奴婢知错了!”   音缘的这份陈述直接就证实了自己的罪名,万岁难得大怒:“行凶宫廷,谋害贵人,你胆子倒是不小!来人呐,拖出去砍了!”   音缘瞪大了双眼,挣脱了身后的牵制,爬着走到了皇上和贤贵人跟前,恐惧填满了她的心,泣不成声哭叫道:   “求皇上恕罪,求,求贵人恕罪,奴婢,奴婢也不想的,奴婢是受人指使,受人指使的。求皇上恕罪啊。”   皇上威严的指着她怒道:   “你说。谁指使你来谋害贵人的!”   音缘颤抖着收住了身子,慌乱的看了看四周,最终在被杀头的恐惧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柔妃……”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好啦,从此章开始,就要逆袭啦~~~女主和贵人看着软弱,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44章 快慰人心   音缘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吟唱,柔妃驾到。   柔妃面色沉静,不焦不燥的走入西苑大殿,来到皇上面前,行礼问安,万岁让她平身,柔妃的目光才落在了一旁恍若雷击的音缘身上。   “无耻贱婢,竟敢诬陷本宫。”   万岁看着柔妃,不动声色的说:“你若无辜,她何苦诬陷?”   柔妃听了万岁的话,不免脸上一僵,然后,便挺直了脊梁,盈盈跪倒在皇上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   “皇上明察,臣妾与贤贵人素来无怨,此贱婢乃我宫中逐出之人,她今日若身还在东苑,那出了这件事,臣妾责无旁贷,可是这贱婢已然不是东苑之人,她们西苑出了乱子,却来寻我东苑晦气,如今还指使这贱婢诬陷于我,臣妾好生冤枉啊。”   佟婉柔看了一眼贤贵人,柔妃的冷静辩驳在外人听来确实还有些道理,贤贵人对佟婉柔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只听皇上又道:   “那照你所言,一切都是这贱婢私自妄为,你全不知情咯。”   柔妃沉着应对:“皇上明鉴,臣妾确不知情。”   万岁叹了一口悠长的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这贱婢就又多了一条污蔑前主之罪,再加上放蛇与下毒,谋害有孕贵人,李德全。”   “奴才在。”   “去内务府调了这贱婢的身世,祸连九族,满门抄斩!”   “……”   皇上的话让音缘发了疯似的叫喊起来:   “不——不是的!皇上,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是被柔妃娘娘指使,之前被赶出东苑也是娘娘授意,奴婢是糊涂才配合娘娘演了这出苦肉计,为的就是混入西苑,寻找时机对贵人不利啊。前日,内务府下了碟子,说是今日会有戏班入宫献演,柔妃娘娘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戏班中有蛇,便差人去将那蛇偷了过来,强迫奴婢放到西苑来,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可是家人总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奴婢在宫里做的事,请皇上开恩,放过他们吧。”   柔妃紧咬牙关,对音缘咬牙切齿道:“贱婢凭空诬陷,定是受人指使。”   说这话,柔妃便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皇上身旁看着她们的贤贵人身上,恶狠狠的说道:   “臣妾向来安分,却不想今日受此屈辱,皇上,臣妾有法子证明清白,来人呐,将那班主传进来。”   佟婉柔眉心一蹙,心中纳闷,哪儿来的什么班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个浑身穿着五彩娱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颤颤巍巍的对皇上行过了礼,然后,才听柔妃出言说道:   “此人就是那戏班的班主,皇上大可问一问他,那些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吓得满头冷汗的班主咽了下口水之后,就跪趴在地上说道:   “是,是那个姑娘跟小人买的,小人原不想卖给她,可是他偏说她们主子想吃蛇羹,宫里没这东西,我,我,小人不知道她是买来吓唬贵人的。要不然就是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买给她啊。”   听了那戏班班主的证词,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李德全站出来对那班主问道:   “你可看清楚了,跟你买蛇的,可是那姑娘?”   说着,他便指了指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的音缘,确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是,是!小人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个打扮的姑娘,她,她是用两根金凤钗跟我买的,钗,钗我也带来了。”   李德全接过了班主颤抖手上的凤钗,抛到了音缘面前,说道:   “贱婢还有什么话说?这可是你的金钗?”   音缘将钗拾了起来,眼泪就喷薄而出,不住摇头,吓得魂不守舍了:   “没有,我没有!这钗我丢了好长时间了,我没有用它去买蛇啊,蛇是柔妃娘娘派人给我的,我真的没有买蛇啊。”   音缘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心力交瘁了,就连替自己辩驳都那样无力了。   柔妃却丝毫不顾往日主仆情分,往死里补刀:   “贱婢就是贱婢,犯了错不仅不知悔改,还诬陷原主,其心可诛。皇上,臣妾请求皇上下令将她满门抄斩,绝了这祸害一门。”   柔妃的话叫场中各人心中都为之一凉,大家身在宫中为奴,都知道伺候主子稍有不当,就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可不管怎么样,音缘曾经也是柔妃东苑的奴才,犯了错,柔妃非但没有求情,反而这般恶毒的要皇上下旨将那奴才满门抄斩,这种看似衷心,实则恶毒之心才最最叫人心寒害怕。   音缘简直疯了一般在殿里大叫起来,挣脱了钳制她的人,指着柔妃叫道:   “你不得好死!原来你早就想要陷害我!我那么死心塌地替你卖命,你竟然陷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癫狂的叫嚣之后,音缘像是换了个人般,如地狱恶鬼般,指着柔妃,一步步逼近,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早就对贤贵人心生怨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宫里扎小人害她吗?你要我死,我也不要会叫你好活,那个小人就在她枕头底下,她每日三柱鬼香,招鬼勾魂前来,将那小人钉在木条上,日日戳扎,诅咒贤贵人短命暴死,我都听见了,东苑其他人也都听见过,她才是最恶毒的毒妇!”   “……”   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自从听见柔妃落井下石,要请皇上将音缘满门抄斩的时候,佟婉柔和贤贵人交换了好几眼,最终才决定先啥也不说,静观其变,果然从音缘口中等到了这逆天的指控。   佟婉柔听后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贤贵人小声说道:   “怪不得前段时间贵人会头疼,原来竟是……”   佟婉柔的声音很小,却也‘恰巧’能让旁边的皇上听见,而且这话说的并无任何指证与针对,这种像是叙述事实的口吻其实更能叫人深信不疑。   皇上自座位上站起,对李德全说了一句:“去搜。”   李德全也对此事大为震惊,接受到皇上指令之后,便二话不说,往柔妃的东苑走去。   柔妃像是弹簧般突然从地上弹起,快速的走到了门边,拦住了李德全他们的去路。   “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宫里怎会有那污秽之物,就是有,也是遭人陷害的。你们不用去了。”   李德全为难的转头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万岁爷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冷着声音低吼道:   “把她给我拉开,李德全!”   李德全慌忙做出反应,对皇上打千儿后,便自己动手推开了柔妃的阻拦,带着十几个随行的小太监,往柔妃的东苑走去。   柔妃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跌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在等待李德全搜查结果的时候,西苑的大殿内却是无人敢说话,皇上牵过了贤贵人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心以示安慰,又在她的肚子上抚摸了两下,让她坐回了自己的主位上等待,自己则负手在殿中踱步。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德全便不辱使命,火速回归,带回了一些跳大神的把式和一个用粟米做成的人形,人形背后贴着一张黄纸,纸上写的生辰八字正是贤贵人的,人形身上,扎满了银针,以头颅与肚子上的针最多,只是看着,就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谁能想象一个妃子在后宫之中,对着仅有一墙之隔的贵人做出这样恶毒的诅咒,这人形身上的银针足以说明她的良心恶毒。   皇上在看到那个人形的时候,就将东西直接摔在了柔妃脸上,怒不可遏:   “你辜负了你名字中的端柔二字!你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你辜负了一个妃子的德行!你辜负了乌雅氏的忠心!朕难以想象,这宫中竟会有你这般心肠歹毒的女子,来人呐!将乌雅氏端柔打入冷宫,乌雅氏永不录用宫廷!滚——”   “……”   佟婉柔怎么也没想到,凭借这一起恶性事件,引发了这场争斗,进而会这样牵连甚广的斗倒了一个妃子,斗倒了一个家族。   她原本的本意也只是给柔妃提个醒,让她今后不敢将西苑抓在手里拿捏,可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惊人的后果。   柔妃绝望的声音在安静的后宫中回荡着,似乎要用她的嘶呖的声音警告整个后宫般,从永和宫经过齐妃的嘉宁殿,再由嘉宁殿扩散到皇贵妃的玉福宫,虽然再无其他声响,但这声音却震慑了整个后宫。   待柔妃与音缘被押下去之后,贤贵人便主动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   皇上不解,上前扶她,却听贤贵人说道:   “臣妾斗胆,请皇上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赦免臣妾的欺君之罪。”   “明澜何罪之有,快些起来,地上凉。”皇上不由分说,便将贤贵人扶了起来,只见贤贵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后,便走到了那圆桌旁,端起那碗被说是有毒的百合汤,对皇上说道:   “其实,这碗汤里没有毒。是臣妾故意说给那放蛇的宫婢听的。为的就是让她自乱阵脚,说出实情。臣妾也未料想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只不过是婉柔在西苑角发现了被匆匆抛弃的蛇袋,进而查出了放蛇之人,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臣妾也不知原一切都是柔妃指使,并且牵出了那人形布偶。”   贤贵人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皇上见她也被折腾了一晚,脸上早已露出疲惫之态,心中怜惜,不免说道:   “朕知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无需多想,今后朕会加强对你宫中的守卫,永和宫便由你一人居住,你安心诞下皇儿,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朕……都不会亏待于你。”   皇上的话叫贤贵人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个帝王能对一个女人说出这番话,足以见他对这个女人的上心程度。历古以来,后宫中,从未有一个贵人独占一宫的先例,更别说,帝王亲口承诺,不管腹中胎儿性别男女,都会善待,这更是空前恩宠。   贤贵人咬着下唇,躲入了皇上的怀抱。   佟婉柔在事情圆满解决之后,便就带领着一干宫众,将大殿收拾了干净,不等李德全处理完柔妃回来,她就已经将一切原本该有李德全打理的事情,全都一一安排妥当。   皇上今晚歇在永和宫,一直陪伴受惊的贵人直至天明,恩宠日渐。   其实,今晚的事情,除了人形布偶算是意外收获,其他的事情,可以说都在佟婉柔的算计之中,蛇袋的确是她在西苑南边的围墙边找到的,不过胭脂和珍珠耳坠子却是她动的手脚,贤贵人那碗百合汤只是个引子,为的就是先发制人,将音缘打个措手不及,然后再借由下毒一事,将放蛇这件事全部拎出来说,让音缘辩无可辩。   原也没想能彻底除了柔妃,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皇上给来了一场东风,以灭门之罪彻底吓破了音缘的胆子,让她牵扯出了柔妃,可也是万万没想到,柔妃也事先提防着音缘,将买蛇一事,早就嫁祸在她身上,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要不是她心肠歹毒,最后还要再向皇上请命,将音缘满门抄斩的话,也不至于被垂死绝望的音缘咬出人形布偶一事。   放蛇吓唬妃嫔,这事原本也就是禁足的罪,可是以巫蛊之术诅咒妃嫔,甚至诅咒妃嫔腹中未出世的皇子那就罪无可赦了。   可以说,柔妃会有今日的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报应,怪不得旁人。   如今好了,位分丢了不说,还白白便宜了她们,让她们以贵人之位,独占了永和宫,当真是快慰人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哈哈,坏人咎由自取,得报应了。   第45章 开放选秀   柔妃的骤然陨落在原本就不平静的后宫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但是,这阵浪潮并没有能维持多久。   因为就在柔妃被贬冷宫之后,太后觉得后宫人才实在凋零,便主动拟出懿旨,要求皇上暂且放下国事,以扩充后宫为头等要事。   太后懿旨一出,紧跟着便得到了朝堂上群臣的一致支持,纷纷上谏,要皇上以皇嗣为重,扩充后宫,以保龙脉承传。   皇上与太后群臣僵持好几日之后,终于抵不过压力,同意采选秀女入宫。原本是想定于明年三月开春进行,可是太后觉得到明年时间太长,便与礼部商量,于下月初旬便开始,先选一轮,由京里的官员们推荐家中适龄女孩儿入宫。   这个消息一出,无疑是沸腾了整片京师,有人欢喜,有人忧。但不管喜忧,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永和宫中,佟婉柔和桂嬷嬷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贤贵人哪儿看了不舒服,谨小慎微到就连贤贵人都觉得有些过头了。   “你们干什么呀?不过就是选秀,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贤贵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对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桂嬷嬷说道。   桂嬷嬷当即松了口气,一早上憋得可难受了,佟婉柔见她如此,不禁抿唇笑道:   “嬷嬷也是担心贵人,怕您对这个消息太过反弹罢了。”   贤贵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反弹什么呀,自古帝王有几个会不选秀,不过咱们皇上晚了两年罢了,我还不至于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佟婉柔没有说话,贤贵人见她这般,不禁问道:   “你后悔吗?如果你没有嫁给傅恒,说不定也能入宫。”   佟婉柔目光径直看向了贤贵人,果断的摇头,说道:“我不想入宫,嫁给傅恒我一点都不后悔,如今更是觉得庆幸。”   贤贵人拍拍她的手背,说道:“你是个有头脑的。真正幸福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出自后宫。”   桂嬷嬷听了贤贵人这般消极的话,不禁凑上来说道:“贵人切不可气馁,这天下多少女人都羡慕宫里的女人,再说,您现在怀有身孕,皇上对您是宠爱有加,只要您能生出一个阿哥,那么封妃指日可待。”   贤贵人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径直言明道:“我希望她是个格格。”   “哎哟。”桂嬷嬷立刻低声反驳道:“贵人怎么能这么想呢,要是个小阿哥该多好啊,咱们宫里如今只有格格,阿哥却还是没有的,生下来之后,定是得万岁爷圣宠最隆,今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   贤贵人看桂嬷嬷说的正经,好像已经确定她肚中孩儿是个阿哥,都替他想好了后事,不禁跟佟婉柔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与她争执着无聊的话题。   瑾蓉从外头走入,拜见了贤贵人之后,便就拿出手里的玉佩,对贤贵人说道:   “玉佩的主人找到了,是嘉宁殿一个太监的。他是三全子的同乡,在三全子出事儿前,有好多人都看见过他们走在一起说道什么。”   瑾蓉的话音刚落,桂嬷嬷就大声咋呼起来:   “我就知道是齐妃指使的。要不然慎行司的铁玉兰也不会那样着急的把三全子逼供而死。”   佟婉柔却不如桂嬷嬷那样大惊小怪,对瑾蓉冷静问道:   “确定是那人的吗?”   瑾蓉想了想后点点头,说道:“应该确定,因为我无意间将玉佩掉在那太监面前,他见着玉佩神情极其慌张,然后我又拿着玉佩去问认识他的人,有几个都说,那玉佩他们曾见他戴过几日,可是之后就又不戴了,所以,奴婢推断,这玉佩就是那太监的。他以此利用熟悉水性的三全子作怪,事败之后齐妃暗地里使坏,让铁玉兰对三全子下手。”   瑾蓉的分析令殿中几人都不寒而栗,贤贵人叹了口气后,说道:   “算了,都别瞎猜了。三全子既然已经死了,那也是死无对证,就算真是齐妃暗中捣鬼,咱们也没有证据。”   贤贵人的话叫众人无可辩驳,便也就歇了下来。   ***   佟婉柔与傅恒照例在正阳门外汇合,然后一同回家。   回家之后,李氏给他们做了酒酿,两人回家喝了些之后,正要出门,佟婉柔和李氏就被嫡母瓜尔佳氏传去了主院。   瓜尔佳氏最近低调很多,因为她娘家被贬降级的事情,李荣保也十分不待见她。   李氏最近在府里倒是风生水起,毕竟一个府里,她拥有了丈夫的宠爱,拥有一个在御前当差的儿子,还有一个怀有身孕的贵人女儿,这些资本令她在府里的地位水涨船高,谁见了她都不免要高看几眼。   因此,这回瓜尔佳氏传她们去主院还挺让李氏感觉意外的。   去了之后,李氏和佟婉柔才发现,瓜尔佳氏请他们来真真就是赴那鸿门宴的。客堂之内坐的全是族里的夫人小姐,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进门后的每一个动作。   佟婉柔只觉得头皮一紧,心里对瓜尔佳氏的意思有些明了,当即按下不动,见招拆招。   待李氏入座之后,瓜尔佳氏才缓缓开口道:   “皇上要开放选秀,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李氏神色如常点点头:“是。”   瓜尔佳氏指了指下首处做的夫人小姐们,说道:“这些都是族里要入宫的秀女,不管最终皇上留不留牌,我想着都应该让你见一见。”   佟婉柔偷着向后看了一眼,粗略估计了下,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多位小姐,竟然全都是富察家要送入宫的秀女,他们这哪儿是送秀女,简直就是在送衣服啊。   李氏的脸色不变,依旧从容的说道:   “我一个侧室见这些未来的娘娘做什么呀,一切大夫人做主就好。”   瓜尔佳氏冷哼一声:   “自然是我做主的,只是想要你来看一看,咱们富察今后可不会只出一个贵人。先前有人不同意族里送人入宫,如今可由不得她。”瓜尔佳氏指的是上回佟婉柔入宫的时候,族里挑了五个艳丽的女子,可是都被贤贵人给打发回来,最终要了佟婉柔入宫这件事。   “……”   李氏和佟婉柔就这样被打发了回来,婆媳俩走在花园小径上,都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回到院子里,傅恒正在捯饬他的钟表,佟婉柔惊见他竟然把钟表给里里外外全拆了出来,扑过去心疼道:   “相公,这可是宝贝,你怎么说拆就拆了呢?”   傅恒看了她一眼,笑道:“皇上最近也在捣鼓这西洋钟,我去圆明园找了一个洋人的教士教了教,这不回来拆了看看。”   佟婉柔虽然心疼,但也明白相公这也算是在做正经事,随时随地都要与上司保持步调一致的兴趣。   傅恒拆了一会儿,见她无聊的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他,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嘟着的翘嘴唇红润光泽,怎么看怎么诱人。   当即就将面前的东西收拾了,然后在下人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这才拉着佟婉柔上街玩儿去了。   成亲这么长时间,他算是摸清了小妻子的脾性,看着像是大家闺秀,其实骨子里野得很,半点都不想受拘束,她也难得从宫里出来,他也不忍心总是将她困在府里,便叫福禄准备马儿,他要带她出去遛遛。   “小乖乖,爷现在带你出去遛遛弯儿,晚上可得好好的服侍爷,知道吗?”   傅恒不顾厅里还有伺候的下人,对佟婉柔露骨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佟婉柔吓得满面通红,对四周看了两眼,便在傅恒的肩膀上重重的敲了几下,对于这个永远口无遮拦的相公,她可真是没辙了。   两只小巧的拳头被傅恒捏在手里,搓了又搓,吃尽了豆腐,佟婉柔又羞又臊,急得直跳脚,可是手被傅恒牢牢的抓着,她又脱不开身,被逗弄的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求饶:   “相公,你就别欺负了。快些出去吧。”   傅恒凑近她耳边耍无赖道:“叫好哥哥,我就带你出去。”   “……”佟婉柔咬着下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帅颜,故意唱反调般别过了脑袋,做出一副绝不屈服的模样,却听傅恒又道:   “你若不叫,那……咱们就直接回房玩儿吧,好哥哥我可是等不及了……”   “你!”佟婉柔被他逼得无可奈何,羞红着脸指着他,良久才憋出两个字来:   “无赖!”   傅恒对于妻子的指责很是受用,干脆就摆出一副真正无赖的样子,佯装要对佟婉柔上下其手的样子。   佟婉柔吓得双腿一软,快速的从傅恒的腋下钻了出去,走到门外,对傅恒做了个鬼脸,然后不等傅恒,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撒腿跑了。   傅恒反应过来,赶忙追了过去,边跑边喊:   “小乖乖,别跑呀!你还没叫呢!”   “……”   两人一路追闹到了门边,福禄已经将马从马厩里牵出,正等着他们出去。   佟婉柔一路娇笑跑跳,不时回头对傅恒招手道:   “来呀来呀,来追我呀!你怎么这么笨,连我都追不到呀。”   傅恒双手叉着腰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难得开怀的小妻子在阳光下的笑颜,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再好的日子。   佟婉柔见他不动,知道他是故意在让她,也不客气,当即就转身了,可是身子转过去之后,就僵立当场,一动都不敢动了。   乌氏正铁青着脸站在门边看着她,似乎对她先前的举动很是不满,凝眉冷问:   “你看看你,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放浪形骸,你的行为与坊间浪、女有何分别?”   佟婉柔被乌氏说的低下了个,傅恒见状赶忙跑了过来,将佟婉柔护在身后,对乌氏说道:   “小婿参见岳母大……”   乌氏不等傅恒说完话,就一口将他冲的老远:“谁是你岳母?我佟佳氏才没有你这种庶子出身的女婿。”   佟婉柔从傅恒身后走出,对乌氏说道:“额娘,您怎能这样对我的夫君说话,他是我的夫君,若不是您的女婿,那么您是否想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   傅恒转头看了看佟婉柔,被她的相护之言感动,见她胸口起伏,确实是动了真怒般,不禁伸手在她后背轻拍,替她顺气。   乌氏被佟婉柔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憋了好久才对佟婉柔冷冷哼道:   “就是要断绝母女关系,你也得替我把这件事做好了再断!跟我上车!”   “……”   傅恒对乌氏已经彻底无语,他从未见过乌氏这样任性的女人,对待自己女儿像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机械,言语间满是高傲的不屑,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谁都比不过她的优越感,似乎觉得她是他们的女王,随便说一句话,他们就必须遵从那般。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对乌氏说道:   “额娘,你的事恐怕我帮不了忙。佟家要送女儿入宫,我无法阻挡,但是同样的,我也不会相助。我的主子是贤贵人,我永远不会帮着其他秀女去争宠的。即使她们是我的娘家姐妹,我也绝不会帮的。”   乌氏被佟婉柔这样强硬着态度呛了一口后,整个人又怒了:   “臭丫头你这是第二次对我说这种混账话了。是不是有人教唆?从前的你绝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乌氏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同样震惊的傅恒,佟婉柔却拦到了傅恒跟前儿,阻断了乌氏对傅恒的恨意目光,冷静的说道:   “从前的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从前您虽然对我严苛,但始终都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呢?不说上回您对我说了什么,就这回您也不该这样对我的相公说话。”   乌氏深吸一口气,指着佟婉柔怒声说道:   “臭丫头翻了天了!我倒要看看这庶子最后能给你什么!不过是去宫里做了一个小小贵人的奴才,就把你得意的忘了本。我告诉你,之前佟家是没有机会入宫,我才会相求于你,如今皇上开放了选秀,我佟家多的是女儿入宫,来找你不过是想给你个机会悬崖勒马,别到时候被人踩入泥地里才爬来哀求我拉你一把。”   “……”   佟婉柔绝望的叹了口气,暗叹额娘的天真与执迷不悟。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傅恒将她抱在怀里,对乌氏冷然抬了抬手,逐客的意思十分明了。   乌氏扬起了她高傲的头,掀过衣摆就走下了石阶,坐上佟家的翡翠马车,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最近在看古剑,觉得大师兄好帅啊~~~【花痴脸】   第46章 见宫   整个金秋十月,内务府就忙翻了,因为要赶着将储秀宫修整出来,下月初的选秀迫在眉睫,总不能让秀女们入了宫,却没地儿住吧。   内务府忙活,永和宫倒是挺清闲。因为有了柔妃的先例,现在宫里到底平静多了,就连一直喜欢来给贤贵人找茬儿的齐妃也没了什么动静。   不过,她们如今肯定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选秀女这事上,毕竟这对后宫而言可是头等的大事。   第一轮初赛,确定了七十二人,全是京城官员家的适龄小姐,因为当今皇上还未立皇后,所以由久居慈宁宫的太后一同择选。   整个十一月,宫里几乎没别的事儿,宫人们聚在一起聊的也大多都是这些秀女的事情,谁家小姐留牌子了,谁家小姐被赐花了,谁家小姐长得如何,这些全都是人们茶余饭后聊的话题。   永和宫虽不如外头那般风靡,但每日都能从桂嬷嬷和瑾蓉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比如现在,桂嬷嬷一手拿着刺绣花样,一边就对横卧在软榻上看书的贤贵人说道:   “皇上推崇满汉一家,今年的秀女中汉家出身的也有不少呢。王太傅家的嫡出二小姐王彩云才貌双全,作诗上尤为出色,听说是被皇上特别称赞的。容貌生的也好。”   瑾蓉接着又说:“除了王小姐,还有好几个出彩的呢。护军统领家的三小姐富察凝烟,宣武将军府的五小姐赵清儿,听说佟姑姑本家也有两位小姐特别出众,就是那对双生姐妹花,佟姑姑,佟家有一对双生姐妹吗?”   佟婉柔正在研究花茶,听瑾蓉提到她,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后,回道:“好像叔伯家是有一对双生姐妹,可是我记得她们跟我是一般大的,这岁数来选秀是不是大了点?”   她的话让瑾蓉和桂嬷嬷都不禁笑了起来:“姑姑,你以为你今年多大,不过十七岁的年华,若不是你嫁人嫁的早,说不定也会被选入宫的。”   佟婉柔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连连摇头:“我可不愿意入宫。”   对于佟婉柔摆在脸上的嫌弃,就连贤贵人都不禁抬眼看了看她,放下了书本,说道:   “你们之中,也就只有婉柔是个头脑清楚的。真以为进了宫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也不想想,为了这地位,你得承受多少旁的女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艰苦。”   佟婉柔对贤贵人笑了笑,说道:“贵人如今是骑虎难下,肚子里有了龙种,也是咱们宫里唯一的龙种,一个后宫的女人能熬到这地步也属难得了,对吧,姐姐。”   佟婉柔在宫里待时间长了,对贤贵人也没了一开始的惧怕,而贤贵人也把她和桂嬷嬷当做是心腹亲人,所以,她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是不用刻意注意什么的,反正什么都能说,就是偶尔调侃一下贵人,贤贵人也是不生气的。   只见贤贵人娇嗔的对佟婉柔横了一眼,知道这小妮子叫自己姐姐就没好事,不过,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开朗正直,头脑清晰的性格,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并且一直坚持不懈的,往那个方向努力着。   “就你嘴贫,别给我逮着,撕烂你的嘴。”   贤贵人唇角带笑的说道。   佟婉柔吓得吐了吐舌,姿态可爱,完全没有对外时,作为掌事姑姑的端庄正经,三人有说有笑的度过了一个闲适的下午。   ***   十一月结束之后,便正式进入到了腊月,天气已然变得冰寒起来。   经过了一个月的甄选,最终入选的秀女有八名,太傅家的二小姐王彩云,富察氏旁支护军统领家的三小姐富察凝烟,宣武将军五女赵清儿,佟佳氏的双生姐妹佟娇,佟媚,礼部侍郎独女顾之芝,奉天府尹之女杜月娥,包衣骁骑参领之女马佳香兰。   这八名秀女入宫皆为小主答应,住在储秀宫中,等候一个月之后的侍寝,谁先谁后,谁高谁低,便在一个月之后初见分晓了。   腊月初十,是各府进行见宫之日。   佟婉柔因为身在宫里,便打算趁着这一日,去见一见如今已是太妃的姐姐。每年也就只有今日,姐姐才可以从寝宫中出来,被安排见一见家人。   佟婉柔在前一天就开始准备,用自己的薪俸,从内务府买了好些木炭和棉布,糕点什么的也做了好几个食盒,数量之大,就连瑾蓉都不禁咋舌问道:   “哎哟,知道的说你去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开宫单过呢,这都什么呀?你姐姐是太妃,太妃宫里还缺这些?”   佟婉柔看了一眼四周的几个大筐,不禁说道:“她缺不缺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宫里那些人的嘴脸,对待太妃未必会如正主子这般上心,反正我先带了去,若是姐姐不要,我再搬回来,咱们永和宫自己用。”   瑾蓉摇头:“到底是大家出来的,根本不在乎用钱。”   贤贵人正好从里头走出来遛弯儿,肚子已经像个小簸箩般扣在肚子上,整个人在佟婉柔一日三餐外加宵夜的伺候之下,也圆润了许多,看着气色好极了。   只见她挺着肚子,由桂嬷嬷搀扶着走过来,许是听见了佟婉柔她们先前的对话,对佟婉柔说道:   “这些东西怕是用的着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宫里的人未必会将先帝遗孀们当个主子伺候着,我曾见过一个一身衣服传了好几个寒暑都未曾更换的太婕妤。倒不是皇上对她们苛待,而是实在是人数太多了。无法一一照料的全。”   佟婉柔想象着贤贵人口中那个几个寒暑都没有衣服更换的太婕妤,不禁觉得心中一阵悲凉,轻叹了口气,决定再去给姐姐多裁几块棉布来。   去年她曾跟着额娘入宫,额娘给姐姐不过就准备了些果子蜜饯,她以为宫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其实,她从去年就看出了,姐姐手上戴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可是她却从未对家里提出任何要求。   见宫是从巳时开始的,佟婉柔是永和宫的掌事姑姑,她卯时便差了两个小太监去到了见宫之地,从宫殿后门入了内,见到了早早就坐在等候席上的佟玉柔。   佟玉柔身上穿的虽不是去年一款冬衣,可是,却也看得出来是早年间做的。   从前绝美的容貌在宫中变得憔悴不堪,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才在脸颊上擦了些胭脂,可是与她苍白的脸色对应起来,却显得更加刻意,让人心中难过。   她看见佟婉柔从后门走入,先是一惊,然后才迎了上去,对佟婉柔问道:   “你如何会在宫里出现?”   佟婉柔记得她小时候,姐姐就一直唱歌给她听,声音如黄鹂鸟般动人,可是,现在她的声音也沙哑了,再不服从前的清亮。   佟婉柔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佟玉柔将她拉到一边,此时见宫处虽来了不少人,大家都在期待着时辰到了之后,一年一度的亲人见面。   佟婉柔将自己入宫的经历简单的说给佟玉柔听了,佟玉柔只大大的松了口气,对佟婉柔说道:   “在宫里做事都比入宫做娘娘要强。”   佟婉柔知道,先前佟玉柔定是以为她也是这批被选入宫的秀女,心中替她担心,又捏了捏姐姐的手脚,对她说道:   “你在宫里过的可好?虽然我也入了宫,可是我却没有资格前去探望你,只好等到今日。”   佟玉柔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佟婉柔动容:“日子……很难熬吗?”   “……”   佟玉柔没有说话,良久后,才咬唇问了一句:“我上回跟额娘说,想叫她能不能替我找一找人,让我去青云寺出家,她替我办了吗?”   去年的见宫,是乌氏与佟玉柔在交谈的,佟婉柔只能在外头,远远的看一眼姐姐,并不知道她对乌氏的嘱咐,看着姐姐期盼的目光,佟婉柔不忍让她失望,点头说道:   “听说……在办了。额娘那天回去就找人了,可是你也知道,佟家只不过是看着显赫,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好些人根本咱家的帐,要不,你再等等。”   佟玉柔看着佟婉柔,唇角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犹豫了半天后,终于只是点了点头,认命道:   “好。也只得如此了。”   佟婉柔见她这样,心里简直难受极了。从前那样意气风发,活泼爱笑的姐姐,在宫里过了十年,就犹如老妇般消极憔悴,这宫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吃人牢笼。   姐姐请求母亲找人让她出家,这是对生活彻底绝望了的想法,宁愿去宫外做尼姑,也不愿困在这孤寂无缘的皇宫中。   可是,额娘又怎么可能会去替她找人出宫呢?他们巴不得佟家女儿在宫里越多越好,恨不得将所有的女儿全都送入宫里让主子挑选,哪怕是在做个奴才,在他们看来,都比在宫外过的风生水起要好。   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交给了姐姐,交代那几个小太监替她送去宫里,然后姐妹俩告别之时,佟婉柔又往佟玉柔手中塞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她入宫时,傅恒给她傍身用的,她一直都没有机会用到,这是便给了姐姐。   佟玉柔犹豫了一会儿,便也没有推辞,又伸手在佟婉柔的脸颊上摸了几下,这才转身离去。   呼呼的风吹了过来,佟玉柔缩着肩头,将身上那条陈旧的薄毡子裹了又裹,这才迎着寒风,往自己的宫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大师兄帅颜无敌!!   第47章 过年   腊月初八,佟婉柔回到家里,李氏正在小院子里准备年货,见她回来,也将她拉入了队伍。   傅恒不满母亲对媳妇的霸占,却又不敢太过忤逆,只好待在她们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的跟李氏抬抬杠。   佟婉柔的字体是公认的好,所以李氏让她来写礼单,李氏虽然是富察府的侧夫人,但是她如今正当红,放眼整个京城,也没有哪家的侧夫人能像她这般前途无量。   “娘,外祖升官儿了,你可知道?”   傅恒在一旁替李氏拆解荣国公府送来的礼品,一边寻常的说道。   李氏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知道,我前儿去你外祖那儿了。”   傅恒一奇:“嗯?您去外祖的府邸了?我都没去过呢?媳妇儿咱们下午就去吧,外祖的新府邸在哪里,我带你去认认门儿。”   佟婉柔正专心写着单子,听傅恒这么一说,就抬头看了看他,也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说了句:“外祖府邸又不会跑了,等帮娘办完了事再说吧。”   李氏对媳妇的懂事很欣慰,白了一眼自家儿子,说道:“你外祖的府邸,就在东城书马巷中,三四间房,大是不大,却是够他住了。”   傅恒挑眉说道:“一个朝廷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住的官邸就三四间房?这礼部怎么整的?”   李氏却觉得挺好:“要那么大干什么?你外祖又不爱用下人,到头来还不是我去给他打理,地方大了,我可受累了。”   傅恒不以为意的撅了撅嘴:“外祖一个人,你就不给他整一房续弦?”   李氏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看着傅恒,对他的话来了兴致,说道:“我倒是想给他续一房,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回我?他竟然将你外祖母的牌位放到我跟前儿,对我说什么——行啊,你问你娘,你娘答应了,我就续!嘿,他倒狗咬吕洞宾了,真白瞎我的一番好意。”   佟婉柔听婆婆将外祖形容成狗,不禁失笑出来,与傅恒对视一眼,说了句公道话:   “外祖真是个长情的男人。”   李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傅恒却凑过来对她说道:“娘子喜欢长情的?那我以后也不续,就你一个好不好?”   佟婉柔的神情有些奇怪,李氏却是听出了端倪,用一张纸片子在傅恒头上敲了一记,说道:   “你这是咒人呢?”   傅恒无赖一笑,喝了口茶,又开口说道:   “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了,我过了年之后可能就不做侍卫了。”   李氏和佟婉柔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的看着他,李氏紧张的出声问道:“你不做侍卫,做什么呀?别给我整幺蛾子知道吗?”   傅恒让她稍安勿躁:“什么幺蛾子呀。皇上说我见多识广,学识渊博,做个侍卫太埋汰了,明年开始,就让我做内务府大臣,专管娘子这种在宫里做事的人。”   “……”   佟婉柔惊喜的用两只手掌交叠捂住了嘴,李氏也惊呆了,佟婉柔惊喜的眼眸一闪一闪,看的傅恒心痒痒的,只听佟婉柔惊喜的问道:   “相公所言,可是真的?这,这可是擢升啊!”   在宫里做侍卫,撑了天也不过是御前侍卫,可是若是做内务府大臣,那今后,可就不仅仅是个四品的御前侍卫了。今后就是入得朝堂也说不定啊。   所以,也无怪佟婉柔和李氏这般惊喜。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李氏拉着傅恒问道:“这事儿可是真的?你阿玛知道了吗?为何宫里没有文书下来?”   傅恒耸肩回道:“阿玛还不知道,这事儿只是皇上亲自跟我谈了谈,宫里的文书,大概要到年后了,不过,皇上金口玉言,必是不会骗我的。”   李氏高兴的和佟婉柔不住的交握双手,口中念叨着:   “太好了,太好了。这,入宫一年就擢升为内务府大臣,这,这就是嫡子也无法做到啊。”   见李氏这般高兴,傅恒与佟婉柔相视一笑,将佟婉柔从李氏手中抢了回来,搂着她的肩头,对李氏说道:   “所以娘,儿子这般出息,今日下午,我可以带婉柔去外祖府邸看看吗?”   “……”   绕了半天,这小子就是为了跟媳妇儿去玩会儿。   李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才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道:“玩儿去吧,玩儿去吧,你们不在啊,我还省心了。”   两个小年轻也不跟她客气,手牵着手就出门去了。   ***   佟婉柔是第一次在宫里过年。   贤贵人被请去参加守岁宴,佟婉柔和桂嬷嬷也一路随行,不过内场她们却是进不去的,只好守在门外,听着殿内舞乐齐奏,热闹非凡,而今年也算是万岁爷登基之后,最热闹的一年了。   因为从前宫里加起来不过四个妃嫔,如今一下子多了八个,十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可想而知这场景是多么热闹的。   守岁宴上,大多都是今年刚入的秀女在表演绝艺,贤贵人挺着肚子,也没人敢为难她,只需坐在那儿静静的吃吃东西,看看歌舞表演,也很舒适。   里头热火朝天,李德全也没忘记宫外还有守着的小宫女,小太监,自己掏了腰包,让御膳房给三十儿晚上守岁的宫人们也都上了一壶小酒两盘子点心,就算是过年了。   佟婉柔没想到自己的那份会比旁人多出这么多。   李德全亲自举着酒杯向她走来,恭恭敬敬的对她行了礼,说道:   “来年,可要夫人多多照料才是。”   佟婉柔立刻与之碰杯,笑言道:“总管您客气,是婉柔要请您多多包涵才是。”   说话间,佟婉柔便知道,李德全这是在暗示她相公明年要做内务府大臣这件事,想来这件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否则,不会连李德全都来跟她打招呼,套近乎。   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家相公,佟婉柔就觉得心中十分自豪,因为,那是她的相公,她亲自挑选的相公。   回到了永和宫,瑾蓉和桂嬷嬷都喝得有些晕乎,只有佟婉柔还保持着清醒。   亲自伺候贵人睡下之后,正要走,却被贤贵人拉着说了会子话,家常也扯了不少,最后,还得了贤贵人包的一封大红包,说是压岁钱,叫她务必收下。   佟婉柔收的心惊胆战,贤贵人便与她说道:“明年这宫里可就真正乱起来了,放些银钱在身上,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的。”   至此,佟婉柔才将那厚厚的一叠红包收了下来。   三十儿守夜过了,正月初一一大早,天还未亮,佟婉柔就坐着轿子往正阳门走去。   虽然她一夜都趴在窗户旁看烟火,几乎没怎么睡,但不知怎的却丝毫都没有睡意。   傅恒在正阳门外等她,他们侍卫营轮着休假好几日,所以,他前天就已经回到府里,知道佟婉柔今日回府,便等不及亲自过来接了。   富察府里也热闹的很。各路亲友都赶在正月里前来拜年,富察府门前车水马龙。   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大家纷纷从大夫人瓜尔佳氏那儿出来后,都没忘了前往侧夫人李氏的院子里顺道拜见一下。   从前不看好她的,如今也都接受了现实,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反正都开始对李氏逢迎拍马起来了。   佟婉柔和傅恒不愿在府里多加应付,就提前跟李铮打了招呼,小夫妻俩就去李铮那儿住了两日,过了两日清净日子,最后一日回来之后,也被李氏埋怨的不轻。   正月初六,宫里便来了圣旨,擢升御前侍卫傅恒为内务府大臣,代管圆明园事务。   傅恒接了旨之后,就被李荣保喊去了书房。连同六公子傅新也一同去了,父子三人在房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管家送了两次点心,五六回茶水,也没见他们要出来。   佟婉柔和李氏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回到厅里问福禄才知,傅恒到现在还没回来,李氏正说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福禄正值变声期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九爷回来了。”   佟婉柔迎了出去,见傅恒的脸色有些凝重的走着,可见到她之后,就赶紧将脸上的阴霾隐了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伸手过来与佟婉柔的交握,一同走入了厅里。   “你阿玛找你什么事儿?”傅恒耸耸肩,坐下自己倒了被茶,说道:   “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要我兄弟和睦,别踩着兄弟往上爬呗。”   李氏和佟婉柔对视一眼,李氏蹙眉问道:   “什么叫踩着兄弟往上爬?合着咱们偏院的就不该比他们主院的出息?傅新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东西,你们俩在一起,我还担心他踩着你往上爬呢。谁爬得上去,谁爬不上去,这都本事,有本事让傅新也往上爬呀。”   佟婉柔坐在傅恒身旁,勾住他的胳膊,用眼神安慰他,傅恒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表示自己没事。   李氏看着有些失落的傅恒,叹了口气,心道,横竖都是她连累了孩子们。如果,她不再是侧室的话……   这么想着,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48章 梅林相遇   正月初六,佟婉柔比傅恒早一天入宫,傅恒将她送到了正阳门外,看着她坐上轿子才肯离去。   回到永和宫里,见她不在的时候,桂嬷嬷就带着瑾蓉和大家一同将永和宫妆点的十分喜庆,各色剪纸窗花贴满了庭院内的窗牑,一入主殿就看见两只硕大的灯笼。   佟婉柔先去拜见了贤贵人,见她正捧着肚子和瑾蓉下棋,五个多月的肚子已经显出了很多,见她走入便将她招了过去,问了些家里的情况,佟婉柔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她,贤贵人捧着手炉分毫不差的仔细听她讲完。   “幸好有你替我回去尽孝心,只要娘和弟弟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贤贵人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一眼瑾蓉下的棋,然后随手回了一步,便又对佟婉柔说道:   “听说,傅恒擢升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了,这事儿是阿玛替他周旋的吗?”佟婉柔摇了摇头,贤贵人也自己反应过来,又道:“也是了,阿玛怎会为了庶子周旋,是我多想了。”   佟婉柔在旁边的炭炉子里加了一块碳,回道:“傅恒的能力够了,从前只是缺一个机会,如今有了机会,奴婢相信他定能做的比旁人好上三分的。”   贤贵人见佟婉柔目光中满是自豪,不禁失笑:“瞧你自信的,下回回去替我给他带个话儿,皇上越是宠信,他就越不能有失,伴君如伴虎,今日万岁爷捧你,你便是人臣之位,明日万岁爷不捧你,你便什么也不是,叫他切不可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佟婉柔细心的听完,对贤贵人行了个礼,谨慎答道:“是,婉柔记下,定将此良言警句告知相公,多谢贵人指点。”   贤贵人走下软榻,将佟婉柔扶了起来,捧着肚子说道:   “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是。”   ***   虽过新春,但天气却依旧严寒。   走出了永和宫,佟婉柔便赶忙替贤贵人披上了绒毡,系好了领口之后,才扶着贤贵人走往永和宫附近的御花园。   贤贵人看着不远处的宫殿,佟婉柔立刻上前说道:   “那便是储秀宫了。新选入宫的八位秀女如今便住在里面,离咱们永和宫是最近的。”   贤贵人点点头,问道:“你觉得这八名秀女中谁能成凤?”   佟婉柔想了想后,说道:“能不能成凤奴婢说了不算,不过奴婢也听宫里的礼官们说起过,皇上最中意的似乎是富察家的小姐,而最有才气的当属太傅家的千金,次之则为礼部尚书独女,而这些秀女中,最为美貌的当属佟佳氏的双生姐妹……”   贤贵人看了看佟婉柔,说:“佟佳氏的双生姐妹,你可见过?”   “她们小时候奴婢似乎见过,只是如今长大了,却未曾再见。”   贤贵人深吸了一口初春的空气,只觉得凛冽透爽,舒服极了,伸了个腰后,继续说道:   “见你的模样,便知她们定然生的不错。富察家的小姐,我倒是见过,她是我三叔父的嫡女,模样周全,大家闺秀。”   佟婉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皇上中意富察家的小姐,未必是因为她模样周全,怕是对富察家的盛名心存顾及吧。”   贤贵人温柔一笑,伸手抚上了身前绽放的那朵粉嫩花朵,说道:“是,再加上她又是嫡女,三叔父在朝为官,虽不及阿玛位高权重,却是手握兵权的,皇上看重也是应该。”   贤贵人放开了那娇嫩的花,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佟婉柔立刻会意,叫身后跟随的宫婢上前,将软垫铺在贵人将要坐的凳子上,亭子三面挂好了挡风帘。   “皇上好诗词,好一切风雅之物,想必太傅家的王小姐和礼部侍郎家的顾小姐定会相继获得圣宠,就为她们那一身才气。”   安排好了之后,佟婉柔才又扶着贤贵人往亭子走去,边走边说:   “这些小主们被送入宫,必定都是家族中的翘楚,但奴婢却觉得,能否在这后宫中生活下去,才气和美貌真的不重要,有的时候,反而会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嫉妒与困扰。”   “……”   贤贵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佟婉柔,这才走上了亭子。   吩咐了佟婉柔去采些新鲜的梅花花瓣回去酿蜜,佟婉柔便叫宫婢拿了几只精美的藤编小篮,去到亭子不远处的小小梅林采摘起来,贤贵人坐在亭子里赏花。   佟婉柔也拿着一只篮子走在这红梅花间,将鲜艳的红梅花瓣采摘下来,心想着今晚给贵人做梅花糕吃,雪白的梅花糕,上头再用这红梅花瓣点缀一番,想来也是美妙的。   可是突然却传来一声娇喝:   “住手,你们怎可如此暴殄天物?”   佟婉柔一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素雅衣衫的柔美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对她们怒目相对,佟婉柔本以为她在说其他人,可是,见她怒气冲冲的向自己走来,才意识到,原来这女子是在说她。   放下了采摘花瓣的手,佟婉柔对那女子福了福身,行礼道:   “小主吉祥,且不知小主所言何意?”   佟婉柔看了那女子的打扮与神情架势便猜到,这定是储秀宫里哪位新入宫的小主,眉宇间还带着宫外的骄纵与优越,看她一身清雅,绝不是满人女子,只不知是汉人家哪一位了。   只听那女子对佟婉柔嗤之以鼻道:“哼,还敢问我所言何意?你可知梅花乃花中君子,自有气节与风骨,可远观不可亵玩,你却在这做着如此大伤风雅之事,简直可恼。”   佟婉柔呆愣愣的看着这姑娘,对她的话表示哭笑不得,那女子见她没有做声,又道:   “素问当今圣上喜好风雅,圣上可知你这奴才竟在这做那大伤风雅之事?”   佟婉柔身后的宫婢们也都聚集到了她身后,佟婉柔将篮子交给身后的一个宫婢,然后才对那女子说道:   “小主息怒,奴婢却是粗人,不懂风雅,只知摘些花瓣回去讨主子欢喜,不想却扫了小主的兴,奴婢该死,望小主恕罪。”   佟婉柔说话的时候,面上是带着十足微笑的。   那女子冷冷撇了撇嘴,又姿态高傲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奴婢?”   佟婉柔回道:“回小主,奴婢是永和宫的。”   “永和宫?”那女子想了想,面上露出一丝不屑:“哦……是那个怀了孕的贵人宫里的?”   “……”佟婉柔心中暗笑这女子的高傲,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奴婢是贤贵人宫里的。”   那女子面上一动,又来到佟婉柔跟前儿转了两转,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息事宁人放了她,佟婉柔也一动不动的等着她发落,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想做什么。   “我且问你,宫里有几个册封了的娘娘?”   “三个。”佟婉柔这才明白,这小丫头是在跟她打听宫里的情势,人家要打听,都是好言好语外加好礼相送,宫里的老人才勉为其难的指点一些,可是这小丫头上来就想打一棒子威吓一番,然后就想从人家口中得知消息,当真是任性的很。   表面却做出对她臣服的姿态,说道:“端佳皇贵妃,齐妃,还有便是奴婢的主子贤贵人。”   那姑娘一听,却突然掀唇说道:   “你家主子怀孕了,却还只是个贵人,怕是出身不高吧?听说是庶出?”   佟婉柔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却没有答话,不远处传来一声召唤,佟婉柔看了过去,只见贤贵人正挺着肚子,嘴角含笑向她们走来。   那女子见贤贵人亲自来了,也未见多意外,而是端起了架子,对贤贵人迎了上去,行礼道:   “臣妾顾之芝,参见贤贵人。”   贤贵人对她抬了抬手,说道:“小主快起来,我道是谁,原是顾家小姐。”   顾之芝站起后,对贤贵人意外说道:“贵人认识臣妾?”   “我认识你,可你却未必认识我。”贤贵人姿态温和,谦卑的不像是一个贵人。见顾之芝不解,贤贵人又道:“你小的时候,曾去过富察府,我是庶出,未能有及资格前去接待,不过,却对顾小姐的才名多有耳闻的。”   顾之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窃喜,对自己的身份更加看重了,看见低头站在一旁的佟婉柔,不禁说道:   “贵人莫怪,原是这婢子不懂风雅,竟在此采摘花中君子,我说道了她几句,请贤贵人切勿见怪。”   佟婉柔听她这么说,也没抬头,依旧低着脑袋,等待贤贵人回答。   只听贤贵人说道:“是啊。这婢子不懂风雅之事,别说是她了,就是我也是不懂的。当今皇上最爱风雅,若叫他知道了此事,定也会怪罪,先多谢小主提点她了。”   顾之芝轻咳一声,优越之感不予言表,毕竟贤贵人是宫里的贵人,算是她的前辈,对她说话都这般客套,心里怎会不飘然。   面上却假意说道:“哦,贵人无需多礼。只要贵人不怪我多管闲事,替你管教婢子就好。”   贤贵人连连摇手,像是对顾之芝极其尊崇般,说道:“不怪不怪。你已是主子,她们都是奴婢,无论怎么教训她们都是应该的,反倒是你什么都不说,才更让她们失了本分呢。”   顾之芝又被贤贵人说的一阵飘飘然,两相又说了一番寒暄之言后,顾之芝便提出了告退。   贤贵人笑着送她离开之后,才与佟婉柔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样的脾性,别说是宫里的主子容不下她,就是宫里的奴婢也未必能容得下她。她们越是表现的谦卑,她就越会得意,得意了就势必会忘形,忘形了就离死期不远了。   “宫里如今来了这八个,想必就够齐妃她们忙活的了。”佟婉柔将贤贵人搀回了亭子,这么说了一句话。   贤贵人不置可否,只似笑非笑的对她说道:   “继续摘去,我可不懂那么多风雅,我只想着着花瓣掺着蜂蜜该有多美味诱人。”   佟婉柔笑着告退:“是,奴婢也不懂风雅,这就去了。”   在皇宫这个地方,越是有人要捧你,你就越是要担心,越是要谨小慎微,否则,可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佟婉柔也是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第二更。昨晚有点事,没更上来,今天补上。   第49章 夜会   回到永和宫,佟婉柔命人去将采来的花瓣用清水冲洗,贤贵人走入宫殿之后,就对她吩咐说,这未来的几个月,永和宫众人不许在外与人发生争执,既是遇到对方挑衅,也必须率先认错。   佟婉柔明白贤贵人这项命令的意思,点点头,便妥善下去了。   遇到瑾蓉问了一番情况,佟婉柔便将今日在梅林的事情告诉了她,瑾蓉听后也不住摇头:   “这些女人是还没尝过宫里的滋味儿,如今宫里处处惯着她们,不过是看着她们前途未定,不予理会罢了,你且再过一月去看,她们是否还如今日这般过的舒坦。还出口训人,不被人驯的找不着家门儿,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佟婉柔被她逗笑,两人就去了小厨房。见两个宫女已经将红梅花瓣洗干净,装在一只很精致的白瓷小缸中,看着特别新鲜,佟婉柔取出一瓣放入口中,入口似乎有些干涩,倒是梅香四溢的。   “晚上给贵人做梅花糕,将精面再筛一遍,取上回存下来的雪水过来放着。”   给一个宫婢吩咐之后,那宫婢便领命去了。   佟婉柔正将袖子挽了起来,永和宫的小淳子就跑过来对她打了个千儿,说道:   “姑姑,外头有个宫婢说是想见您,跟您说几句话儿。”   佟婉柔意外的看着他:“跟我说话?是哪里宫婢呀?”   小淳子答道:“好像是储秀宫的,她只说是两位主子让她来给您带话儿,您见是不见,不见的话,奴才去把她给打发了。”   佟婉柔想了想,便明白这宫女的来历,替两个主子传话给她,放眼整个皇宫也就只有佟家的那两姐妹会做了,虽然不知她们传她有何事,但总归是想让她帮着她们做些什么事的,想着贤贵人先前的嘱咐,佟婉柔便下了决心。   对小淳子摇了摇头:“不见,你去跟她说,就说我知道她主子是谁,但我正在替贤贵人做晚膳,今日不便相见,让她回去吧。”   小淳子领命去了之后,佟婉柔便也没再理会,兀自埋头做起了糕点。   晚上贤贵人正用着膳,小淳子又跑到了殿外候着佟婉柔,等佟婉柔收了托盘走出去的那一瞬,就喊住了佟婉柔,说道:   “姑姑,那个宫婢又来了,这回似乎带了旁人来。”   佟婉柔将盘子交给身后的宫女,对小淳子问道:“带了谁来?”   小淳子摇头:“奴才也不知道,看斗篷的质地,怕是个主子,姑姑,这要是不见的话……”   佟婉柔叹了口气,将手在围襟上擦了擦,见贤贵人正吃着,桂嬷嬷在伺候,她便往外头走了去,只见永和宫外的树荫下确实站着两个人,一个宫婢一个穿着斗篷的……小主。   也不知她是佟娇还是佟媚,硬着头皮走上去,对那穿斗篷之人行了个礼,只见那人过来扶住了她,将她也拉到树后,这才卸了斗篷,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来。   “姐姐,还认识我吗?”   佟婉柔看着她想了想,点头说道:“奴婢认得小主左脸颊的小痣,是佟娇妹妹吧。”   佟娇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对佟婉柔笑道:“姐姐如今混的这样好,妹妹差人前来传你,你都不理,妹妹好伤心啊。”   佟婉柔见她话里虽然没怎么责怪,可是话里的含义却是多少有些埋怨的,不禁福下了身,说道:   “妹妹说的什么话儿,白日你们派来的人,我没见着,是因为正给贵人做晚膳,不知妹妹夜晚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宫里自有宵禁,储秀宫的秀女还未册封,其实名位等同于宫女,佟娇不顾规矩,特地过来找她,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叙叙姐妹情分的。   佟娇听她说的直接,便也不再兜圈子,毕竟是偷着跑出来的,当然是越快回去越好了。   “姐姐,咱们是一家人,妹妹有话也就直说了。”她将诱人的小嘴凑近了佟婉柔,吐气如兰说道:“凭我与媚儿的姿色,一月之后定会承宠,承宠之日便是我俩册封之时,你是我们的叔伯姐姐,若是得你在身边伺候,我们定能高枕无忧,而我们既是一家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   佟娇说着,便在佟婉柔身上打量了一番,说道:   “贤贵人确是老人,可她混了这些年也只是个贵人,毕竟庶女的身份在那儿,今后怕是也难有成就,姐姐若不然就跟了我们姐妹,我们姐妹三人在宫中闯他一闯,岂不妙哉。”   “……”   佟婉柔对这女孩儿的心思表示绝倒。   闹了半天,她是过来这里挖墙脚的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佟娇瞪着双眼看着她,佟婉柔愣了半天之后,才缓缓的说道:   “这件事怕是不成吧。我已经入了永和宫,又怎可提出换主子呢?”   佟娇的脸色有些变化,对佟婉柔说教道:“怎会不可,宫规里也没写着不准奴才提出换主子啊,你只需去对贤贵人说,你不愿伺候她了,要来伺候我们姐妹,不就好了?”   “……”   佟婉柔看着她天真到有些厌烦的嘴脸,真觉得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这种背弃主子的话,在她口中倒成了青菜豆腐这样寻常的东西了。   当即摇头,说道:“妹妹请回吧。这事儿不成!你们如今只是秀女,还未被册封,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连主子都还不是,如何能到其他宫里来要人呢?别说你们是秀女,纵然你们今后的位分比贤贵人要高,那能不能要到人,还得看万岁爷和贤贵人的意思。你们能够入宫,我也很替母族欣慰,万望珍重,爱惜自己才是。奴婢告退了。”   佟婉柔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对佟娇又福了福身,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入了永和宫中,将今晚这事儿当做是一个闹剧,看过即忘了。   佟娇看着佟婉柔离去的背影,终于冷下了脸,精致的五官拧了起来,黑夜里有一种特别的任性之感。   ***   第二日一早,佟婉柔盘点了一下永和宫的小仓库,发现燕窝已经快没有了,便叫上了瑾蓉一同去了内务府。   路上,瑾蓉问佟婉柔昨儿晚上是谁找她,佟婉柔也不想将事情扩大,便就扯了个笑,支吾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个不懂事的娘家妹妹过来探我。”   瑾蓉也知道这回的秀女中,有一对双生姐妹是佟佳氏出身的,佟婉柔说的定是她们俩,不禁问道:   “佟家的这对姐妹听说还挺会做人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储秀宫中的仆婢就没有没受过她们赏的,出手很是大方,果真像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小姐。”   佟婉柔听着瑾蓉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瑾蓉又接着说:   “还有那个富察凝烟,出手也不错,姑姑你这婆家娘家人都是了不得的,今后定然前途无量啊。”   佟婉柔听到这里,不禁苦笑出来:“我呀,也不指望前途无量,只希望她们别找我麻烦就好了。”   瑾蓉一听,觉得有八卦,于是又追问道:“咦,此话怎讲,我怎么听得,好像你在婆家和娘家颇有什么内情似的,能说说吗?”   佟婉柔无奈的看着她:“能有什么内情?别瞎想了,内务府快到了。”   说着,两人抬头看到了内务府外挂着的两只大灯笼,瑾蓉这才闭上了嘴,跟在佟婉柔身旁,一听走入了内务府中。   可是,从前来这还没觉得别扭,可是今日,佟婉柔和瑾蓉却怎么都觉得别扭,不为别的,只为这见一面就上来跟她行礼问安的架势,就让她们有些招架不住了。   两人纳闷着走入了正堂,看见了那抹稳重俊逸的身影时,才领悟过来这其中的含义。   内务府的掌事太监王喜迎了上来,对她说道:“哟,夫人来了,快坐快坐。”   王喜的声音将正查阅着账目的傅恒抬起了头,对上了她的眼,两人两相凝望多时,傅恒才放下了手里的笔墨,走出了书案,来到她跟前儿,说道:   “你穿这身还挺好看。”   佟婉柔没想到他在宫里也不正经,不禁红了脸,偷偷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   “永和宫的燕窝快没有了,我来申请一些的。请大人通融通融吧。”   傅恒见她神色正经,可是话语却是包含着俏皮,不禁想伸手在她脸上刮一记,却被佟婉柔先一步避开,特意不跟他说话,而是去跟一旁候着,笑得一脸褶子的王喜说道:   “王公公,内务府可还有燕窝吗?贵人早起都爱喝一碗养养精神的。”   佟婉柔的目光虽然看着王喜,可是余光却是盯着傅恒的,见他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王喜不住点头:   “有有,旁人没有,这永和宫要的东西,还能没有吗?姑姑您且等一等,奴才这就去准备。”   说完,便麻溜的去了后堂。   傅恒对佟婉柔指了指堂外的院子,然后便负手先行了,佟婉柔对一脸不解的瑾蓉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跟了出去。   瑾蓉站在那里丈二摸不到头脑,心里纳闷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古剑,么么大家~~~   第50章 宫里的事   堂外的两人相会在一株老槐后头,傅恒要去拉她,却被她闪开,指了指周围,小声说道:   “别给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正经的夫妻怕什么?”傅恒嘴硬说道,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再继续,毕竟他不常来倒没什么,佟婉柔却是日日要在宫里做事的,总不能让别人将她轻贱了去。   佟婉柔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会在这儿待多久?”   傅恒耸肩回答,全然没了先前在里面的平稳持重:“半个月吧。如今不比从前,咱们能半月一聚,你可千万别心焦,好好的等着相公啊。”   佟婉柔对他话里的不正经简直无语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想想,相公说的也是事实,他做侍卫时,每月可以回家两日,贤贵人T恤他们,便要她也半月一歇,可如今,相公换了职位,从侍卫变成了总管内务府大臣,虽说今后也有机会在宫里相见,可是,毕竟是要偷偷摸摸的,且不能过夜,想着总有些心乱。   傅恒见她如此,四周看了看,便飞快的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掐,安慰道:   “别想太多了,咱们这样见面的次数不是更多了些吗?”   佟婉柔低着头不说话,傅恒便又转了个话题:   “对了,你昨晚是不是在永和宫外见了什么人?”   佟婉柔意外的抬头看着他:“嗯?是见了,你如何知道?”   傅恒凑近她小声的说道:“宫里处处有眼线,下回别单独见谁了,今后若是有事,难撇清关系。”   “……”   佟婉柔惊讶的看着他,从未想过,自己昨晚的行为看似无人知晓,可是却早已被人监视了去,上报给了内务府,那这么说来,佟娇夜晚溜出储秀宫的事儿也是瞒不住的,可是宫里也没听说其他动静,怕是,大家也都在等一个月满之后,皇上的册封旨意了。   心情复杂的被上了一节课,令佟婉柔再次觉得宫中实在可怕,想着那些还在做着美梦的女孩儿们,不觉心头一凛。   回去的路上,瑾蓉还未从见到佟婉柔夫君的震惊中醒来。佟婉柔也不想她醒来跟她念叨,两人就这样啥话也没说的回到了永和宫。   贤贵人正在洗漱,这些日子她的肚子渐大,行动越发不便,皇上前几日来探望她,郑重对她说了,在孩子出生前,无需再去各宫请安,安心在永和宫里养胎就是。   因此,贤贵人便不用每天强迫自己早早醒来,就为了不耽误请安的时辰,不落人话柄,只要皇上不来过夜,她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到辰时末再醒。   佟婉柔回来,正好赶上给她进早膳,蒸了两块红薯,中间撒上白糖,然后一叠酱萝卜,一叠酱肉丁,一碗清粥。   贤贵人尽数吃完,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指着桌上的酱肉丁说:“这个还有吗?有的话我再吃一碗吧。”   这么一说,可把桂嬷嬷高兴坏了,代替佟婉柔直嚷嚷:“有,有啊。没有也得有!”   贤贵人被她刻意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肚子问:“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佟婉柔对她笑了笑:“不多,为了宝宝吃多少都不多。奴婢去给您盛这肉酱。”   桂嬷嬷也跟着一同出来,紧跟着佟婉柔后头念叨:   “娘娘爱吃肉,这素女荤男,看来咱们娘娘要生个小阿哥了。”   “……”   ***   一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全宫上下翘首以盼的日子——秀女侍寝。   一般秀女在入宫后一个月,就能分出三六九等来,一般最先侍寝的秀女,被册封妃嫔的机会最大。   谁都没想到,万岁爷第一个挑的绿头牌竟然是礼部侍郎独女顾之芝。   一夜恩宠之后,顾之芝被封为了婕妤,在下一回位分晋级之前,还是依旧住在储秀宫中。   瑾蓉将这个消息带回了永和宫,不得不说,有了瑾蓉这个活动的八卦在,她们永和宫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变得快了许多。   “顾之芝不就是上回在梅林遇见的那个吗?”   贤贵人一边吃着佟婉柔给她剥的柑橘,一边抱着手炉问道。   佟婉柔立刻应答:“是,正是她。”   贤贵人将橘子核吐了出来,桂嬷嬷用手接了过去,只听贤贵人又道:“她那性格最先承宠,真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佟婉柔但笑不语,桂嬷嬷虽然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也不妨碍她能插上嘴:   “任她闹出什么笑话,瑾蓉一定都能打听的来让我们知道。”   桂嬷嬷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瑾蓉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只是将有些事情尽职尽责汇报给贵人听,你们还以为我特别爱管闲事啊?”   佟婉柔抛了个柑橘给她,以示对她话语的赞同,瑾蓉拿着柑橘还想再为自己辩驳几句,可是看着厅中的众人丝毫没有想听她辩解的意思,她也就不高兴说了。   横竖都是为了她们好,消息闭塞的宫,可是很危险的。   ***   两天之后,就传出了顾婕妤在储秀宫中教训人的段子,从瑾蓉口中说出来,就有些变味儿了。   “顾婕妤竟然把仍未侍寝的其他七位秀女都叫去她的院子,你们知道干什么吗?统一训话!厉害不?”   瑾蓉本来性格就开朗直接,说着不由得对着储秀宫的方向竖起了她的大拇指,说道:   “我入宫快十年了,也见过不少娘娘,可是还真没见过哪个秀女承宠之后,就这样嚣张的,她到底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啊?”   贤贵人和佟婉柔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对于那顾小姐爱说教的性格真是不太看好,如果那种性格再加上不懂看人脸色和看不清形势这一条的话,就更加危险了。   用句瑾蓉的话来说就是,她还真把这储秀宫当成是她们家后花园儿了?当真奇葩。   过了两天,皇上便又掀了富察凝烟的绿头牌,富察小姐也被封做了婕妤,储秀宫中却未传出有富察凝烟与顾之芝较量的传闻。   这日午后,贤贵人觉得身子重,正要午睡,却听外头有人来报,说富察婕妤在外求见。   贤贵人叹了口气,对佟婉柔说道:“唉,该来的总会来,请吧。”   佟婉柔领命之后,便亲自去了宫门前迎接,将富察凝烟迎入了宫之后,富察凝烟便分毫不差的对贤贵人行礼,说道:   “一直都想来拜见姐姐,却始终没有资格,如今与姐姐成为亲上加亲的姐妹,凝烟与有荣焉。”   贤贵人对她笑了笑,命佟婉柔上茶,富察凝烟生的并不是那样美貌,身上也没有贤贵人特有的英气,端端正正,胜在大大方方吧。   又道:“姐姐自小德言女工样样皆通,凝烟早已视姐姐为榜样,万望姐姐不要吝于教导,凝烟定以姐姐马首是瞻。”   贤贵人与佟婉柔对视一眼,贤贵人不动声色回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何来教导之说,大家都是伺候万岁爷,可不分什么上下,若是真要分,宫里自然还有皇贵妃与齐妃在,我不过是个贵人,怎可与前途无量的你们相比呢。”   富察凝烟走到贤贵人面前盈盈拜倒,仰首望着贤贵人说道:   “姐姐切不可妄自菲薄。您如今已是贵人,腹中怀有龙种,将来在这后宫之中定是有一番台面的,妹妹才疏学浅,自问帮不了姐姐什么,只求姐姐不要嫌弃妹妹在身边伺候就好。”   “……”   贤贵人看着跪在她膝盖前的女孩儿,一时竟猜不出她说这番话的心思,若说要加入党派,那她如何不去找皇贵妃和齐妃,却来找她?   言笑晏晏将她扶了起来,两姐妹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会子话,然后,贤贵人才说有些疲乏,富察凝烟就果断站起来提出告退,言语十分守礼,挑不出任何问题。   她走了之后,佟婉柔搀扶着贤贵人去了主殿卧房,不禁对贤贵人问道:   “贵人,富察婕妤那边咱们该如何应对?”   说白了,这后宫里,不怕你当面喝斥教训,就怕你背后捣鬼,虽然如今富察婕妤并未说出做出什么出个的事儿来,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备无患总是对的。   贤贵人想了会儿,躺下的那一瞬间才说道:   “静观其变吧。横竖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让她利用的地方,处处小心些就是了。”   佟婉柔替她盖上了又薄又暖的被子,这才点头应答:   “是。奴婢记下了。”   又过了十几日,八名秀女也全都有了位分。   王彩云和顾之芝作为汉家臣女代表,富察凝烟与佟家姐妹则为满洲臣女代表,五人皆被封为婕妤,而宣武将军五女赵清儿,奉天府尹之女杜月娥,包衣骁骑参领之女马佳香兰则被封为答应留用。   大家都有了位分,宫里的气氛也就稍微活跃起来了。   贤贵人命永和宫众人皆不可在外招摇与人发生争执,而她自己也以身子重为由,甚少出宫游玩,永和宫越发脱离众人的眼线,变得低调无争起来。   又过了两个月,宫里的形势也大体分了出来。   除了富察凝烟还没有表态,其他几位也全都站了阵脚,佟家姐妹与马佳香兰一同算是站到了齐妃那方,而赵清儿,杜月娥与顾之芝则三人成营,时常去玉福宫走动。   许是贤贵人在宫里活的太过低调,所以,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宫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似的,大家想不起来她,贤贵人也乐得轻松,不去争,不去显,安安稳稳的,在永和宫里将肚子养的硕大硕大的。   算算日子,贤贵人怀孕已有七个多月,再过两个月就该生产了,永和宫众人全都翘首以盼,暗自期盼着娘娘这胎一举得个阿哥,那样的话,永和宫的日子,可就算是过出来了。   即便他们贵人是庶出,身份不高,但有个阿哥的话,不管怎么样,皇上今后也会念及贵人旧情,就算不升也绝不会降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唉,花叔对不起大家。   这两天就只有一更,是因为晚上要去看古剑,大家么么哒。不要抛起花叔呀。   ps:明天就没有古剑了。哈哈。   第51章 详谈   内务府给永和宫派来了四名生子嬷嬷,让她们早早就带领着永和宫众人将产房都布置好。   佟婉柔也跟着忙进忙出好几天,终于布置出了一个像样的产房。   四月初八,贤贵人早晨用过早膳后,便觉隐隐腹痛,佟婉柔等紧张的将太医传唤入宫,经查后,确实乃宫开之象,便火速召集了其他太医一同守候在永和宫。   四位稳嬷嬷动作麻利的将贤贵人搀扶去了产房,身边由佟婉柔陪同在侧,佟婉柔配合着稳嬷嬷的指示,也忙得满头是汗,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产房里传出了一声不算嘹亮,但却清晰的啼哭声。   这声啼哭,让屋里屋外的人全都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就是翘首以盼,稳嬷嬷将孩子抱了出来,对筋疲力尽的贤贵人说道: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是个小阿哥。”   贤贵人喊得声嘶力竭,对稳嬷嬷抬了抬手,稳嬷嬷便将还未清洗的孩子抱到了她面前让她看,佟婉柔将温水倒好,一个嬷嬷将孩子接手,然后走过来替孩子清洗。   佟婉柔没有生过孩子,只觉得这孩子来的太神奇了,小胳膊小腿,全身都是粉红色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嬷嬷将孩子身上的血水洗净后,让佟婉柔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将孩子包裹在里头,交到了佟婉柔手上,对她说道:   “劳烦姑姑将孩子抱去屏风外让内务府的公公瞧上一瞧。”   佟婉柔临危受命,两手僵硬的拖着孩子,只觉得手里拿捏着一块软绵绵的肉团子,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松,就那么僵着,把孩子抱到了屏风外给守在里头的记录太监瞧了两眼,只见那太监将孩子双腿间的帘布掀开,探头瞧了瞧,这才点头对她说都:   “奴才瞧见了,是位小阿哥。”   说着,内务府的四名太监也隔着屏风对里头还在清洗的贤贵人叩头吟唱道: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   磕完了头,四名太监便打开了宫门走了出去,再向外头的李德全报喜去。   屋里众人只听一声响亮的喊声:“好,好!赏,通通有赏!”   “……”   佟婉柔与桂嬷嬷对视一眼,此时贤贵人已经累的晕睡过去,似乎没有听见这道声音,佟婉柔对桂嬷嬷扬了扬眉,桂嬷嬷也窃喜的捏着拳头,用发抖来表示自己的兴奋。   待产房内全都清理干净,将贤贵人抬回了主卧,皇上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贤贵人欲起身,却被他早早拦住:   “明澜快歇着,辛苦你了。”   贤贵人虚弱的摇头笑了笑,只听万岁又道:“是个阿哥,朕的阿哥,皇长子,朕的皇长子就这样出来了。朕太高兴了,你给朕生了个皇子,朕说过,绝不会亏待你。”   贤贵人虚弱的双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没什么力气始终没说出来,只见万岁长臂一挥,喊来了李德全,君威甚重的说道:   “去着内务府拟制,贤贵人端敏淑嘉,贤德惠仁,替朕产下皇长子,功在社稷,今遂升一品,封其为贤妃,享贵妃禄。”   李德全迅速领旨后,又对着躺在床铺之上的贤贵人磕头行礼问安道:   “奴才给贤妃娘娘贺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德全离开之后,永和宫众人也在佟婉柔的带领之下,来到贤妃榻前行礼问安。   正要退下,只听皇上喊住了佟婉柔,说道:   “你便是傅恒之妻?”   佟婉柔万万没想到万岁爷会喊她说话,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将头埋的低低的,闷声答道:   “奴婢正是。”   万岁爷看着心情不错,对她说道:“你很好,懂得隐忍后退,替贤妃打理宫事,井井有条,今大阿哥出身,朕欲封赏天下,你这有功之人也要另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佟婉柔愣在当场,赶忙说道:“奴婢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要求赏赐,这是娘娘的福泽,是永和宫众共同的荣耀,奴婢不敢求赏。”   万岁见她推辞,脸色有些变化,躺在床上的贤妃转头看了看她,对她递了一个眼神,佟婉柔这才垂下眼眸,想了好一会儿后,才又说道:   “奴婢不敢奢求其他赏赐,但……想求皇上准许奴婢见一见相公,他自出任内务府大臣之后,我们夫妻俩便甚少相见了。”   “……”   佟婉柔的话一出,冷了整个宫殿。   永和宫的人都在心里暗叫错失良机,贤妃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万岁看着她,神色不定,良久后才纳闷的问出一句:   “就这些?”   佟婉柔坚定的点头,万岁这才失笑:“哼。傅恒说的没错,确实挺傻。”   “……”佟婉柔跪在地上,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不起来,跪在那儿好一会儿,才见万岁爷对她挥了挥手,说道:   “准了!起来吧。”   说完,便叫她带着众人出去了。   ***   大阿哥取名永琏,暂不入阿哥所,由亲母贤妃抚养,能够将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这对于后宫妃子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赐。   同年,王婕妤与富察婕妤皆被封为贵人,同住于淑玉殿中。   这日佟婉柔正在抱着打奶嗝的大阿哥,贤妃自内里穿戴整齐走出来,见佟婉柔动作轻柔娴熟,不禁笑了,说道:   “看你这样子,今后你和恒儿有了孩子,我倒是不担心了。”   佟婉柔大窘,红着脸颊不说话,贤妃叫她把孩子抱起给她看看,佟婉柔照做之后,贤妃接过孩子,亲自抱在手中,说道:   “傅恒天生就是混官场的料子,万岁前儿来的时候还跟我说,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这般有勇有谋的年轻人了,似乎对他颇为赞赏,将来高升也不是没可能的。”   佟婉柔站在下首,不知道贤妃这般对她说话是个什么意思,贤妃见她一动不动,不禁又道:   “若是皇上将恒儿放出宫去,你将如何?”   “呃?”佟婉柔没想到贤妃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愣在那里,如果相公被放出宫,那么她……   “你想出宫吗?”贤妃干脆把话问的明了些。   佟婉柔这才咬了咬嘴唇,慎重思虑过后,才答道:   “奴婢……自是想与相公一起的,但是,却也放心不下娘娘和大阿哥,想来不出宫……也不是不可……”   贤妃见她说着这话,眉宇间却始终有一股幽怨婉转不去,知她心底的真正意思,也不再与她兜圈子,直接说道:   “我却不愿了。”贤妃将孩子交到了佟婉柔手上,又继续说道:“你说我自私也好,忘恩也罢,如今我孩子也生了,位分也晋了,你在不在我身边,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佟婉柔听了,赶忙跪了下来,对贤妃说道:“娘娘,是否奴婢做错了什么?”   贤妃赶忙将她扶起,说道:“不,你做的很好。不过,你始终是恒儿的妻子,我召你入宫,并不是要你来伺候我,而是想要有个家里人在身边陪伴我渡过最难熬的时期,你不是宫女,不是奴婢,我希望你能跟着傅恒过好日子,无需再伺候谁了。”   佟婉柔看着贤妃真挚的目光,心中感动极了,不禁问道:“娘娘可是听说了什么?相公不继续在宫里做内务大臣了吗?皇上要让他出宫做什么?”   贤妃温婉摇头:“暂时还不确定,只是皇上与我随口说起的,山西巡抚这个缺似乎空了下来,放眼朝中却无一人适合补缺,皇上似乎有意将傅恒放到山西去,但这也是我的猜测,先与你支应一声罢了。”   佟婉柔只觉得头脑子有些发懵:“山西?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接近蒙古的地方,于满人而言,那可是个不亚于皇城的地方,平安王爷驻军十万在那,富庶与否我不太清楚,但可以想见,皇上的确是想重用傅恒的。”   “……”   佟婉柔听了贤妃的话,久久没有开口,贤妃见她这样,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也只是猜想,一切都还是未知,如果傅恒继续留在京城,那我就腆着脸将你也留在身边,毕竟如今我都被你惯坏了,旁的人来未必能衬我心意,但若傅恒离京,那我也不会强行拆散你们夫妻,便也放你出宫去。”   “可是宫里……”   佟婉柔知道,贤妃今日会与她说这些,定然是万岁爷跟她透露了些什么,否则她不会随口说的,可是,如果傅恒真的要离京要她追随,她自然是义无反顾的,可是,宫里如今的形势越发复杂,就怕贤妃一人在宫中会应付不过来。   “宫里怕什么?”贤妃对她扬了扬眉:“从前我一直忍耐,不与人发生争端,仅仅是因为我的位分不够格,如今从前的三个妃子,已经被我斗倒了一个,而我自己也爬上了妃位,孩子也平安出生了,她们就是想来找我麻烦,也要掂量掂量她们自己的本事,我从前是隐忍,并不是惧怕,你就别提我担心了。”   “……”   贤妃又继续说道:“倒是你,回去之后,替我娘多长些心眼儿才是真的,如今外祖也被圣上留在京里为官,封了二品大员,娘在府中的地位必定是水涨船高的,她嘴硬心软,我怕她受人欺骗利用。”   说完了这些,佟婉柔沉着心思,出了宫殿。   原以为自己会在宫中一直陪伴贤妃,可是贤妃却有她的打算,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姐姐,是她和傅恒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终于要出宫了。这段宫里的事情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要内容,而是想借由这件事,增强女主今后在府里的地位。   最近看古剑看的有点卡文,今晚不知道有没有了。反正先更一章再说。   第52章 出宫布局   大阿哥永琏转眼就三个月了,贤妃娘娘深居简出,全心全意的将心神都放在喂养大阿哥身上,万岁爷似乎对贤妃娘娘此举很是赞赏,本来他就不愿意后宫的妃子多加争端,贤妃类似于半隐退的状态正好避开了好多有心人算计。   话说这三个月,后宫可真就不算太平。   先是佟娇佟媚再一次承宠之后,对万岁提出,身边也想叫一个娘家姐妹陪伴,万岁爷先是不许的,后来却禁不住这两个丫头软磨硬泡,答应了。   佟娇佟媚竟然将早前嫁入富察府为六夫人的佟纤柔指定入了宫,但因为佟家姐妹如今还未有自己的寝殿,因此佟纤柔就只好先从她们身边的宫婢做起,一同住在储秀宫中,日子也不见过的多舒适,反而在宫里处处受制,再也摆不起世家嫡妻的派头。   在宫里,跟佟婉柔对面遇见过两次,佟纤柔想上来跟她说话,都被佟婉柔刻意避开了,她们佟家的女儿一个两个都入了宫,要是再在宫里交往过密,那就很容易遭人诟病,万一再惹上什么是非,那就太对不起贤妃娘娘了,因此,佟婉柔宁可避开,也不愿与她多交流。   毕竟两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娘家姐妹,但关系上,也并没有多么亲热,此时避开倒也不嫌突兀。   佟纤柔的性格看似精明,实则要强的很,刚入宫第三四日,就与顾婕妤对上,顾之芝是一贯的爱教训人,可是她的位分要是高一些也就罢了,偏偏她也只是个婕妤,便想去教训同为婕妤的佟家姐妹,甚至要拿佟纤柔开刀,佟纤柔自然不会隐忍,当场就对她回嘴,两边的人闹个不休,最后,还是齐妃娘娘出面才平息了此事,但佟家姐妹和顾之芝也全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这是一则,还有就是马佳香兰与顾清儿在后宫中发生争执不说,竟然还动起手来,因为一个是宣武将军的女儿,一个是骁骑参领之女,两人从小也都学过功夫,所以,这么一打,可不就在看似平静的宫里掀起了大浪吗?   皇贵妃与齐妃两人成日为了这帮新入宫的秀女,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三个月的功夫,八个秀女只剩下四个,还有四个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出来了。   “这些女人简直就像是斗鸡一样,见着谁都能斗上一斗,也不嫌烦。”   瑾蓉坐在地上贴花纸,嘴里却也是闲不下的,将后宫发生的新鲜事全都像是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贤妃娘娘正在研究画谱,听瑾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她,便就又习惯性转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大阿哥,佟婉柔适时走了进来,对瑾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   “你小声些,别吵着大阿哥睡觉。”   瑾蓉恍然大悟,探头看了看屏风后头,见贤妃娘娘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放心的坐回了原地。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吟唱,说是玉福宫的掌事公公求见贤妃娘娘,说是皇贵妃想要看一看大阿哥。   贤妃从屏风外头走出,那太监立刻迎了上来,对她说道:   “参见贤妃娘娘,皇贵妃说,已然好些时候没见着大阿哥了,便派奴才过来传上一传,还请娘娘带着大阿哥移驾玉福宫吧。”   “公公且慢,大阿哥还在酣睡,此时叫醒未免有些不爽利,再等片刻吧。”   贤妃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佟婉柔,佟婉柔便立刻会意,转身便往外跑去,命瑾蓉去了趟太医院,自己则跑去了内务府,叫上了内务府总管太监,赶来了永和宫。   那边瑾蓉也不辱使命,将太医院的张太医急急忙忙的唤了过来,人手都齐全了之后,大阿哥也‘正好’醒了过来。   玉福宫的掌事太监看着内务府总管太监和张太医不解的问道:   “娘娘……这是何意?不过是去趟玉福宫罢了。”   贤妃让宫婢替自己整理好了衣衫,这才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是宫里的规矩啊,公公不知道吗?阿哥出行,必须要报告内务府知晓,身边也须有一二太医相随,方可出行。公公请吧。”   说着,贤妃便主动让桂嬷嬷抱着大阿哥,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走出了永和宫。   他们走了之后,瑾蓉不解的对佟婉柔问道:   “娘娘去趟玉福宫,干嘛叫上内务府总管和太医啊?”   佟婉柔对她笑了笑,这才答道:“娘娘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此行没有内务府和太医院随行,玉福宫的皇贵妃若是真对大阿哥做了什么,谁又会知道呢?这样带着人去,皇贵妃不想做什么那是最好,若是想做些什么,也好看看是否真能神不知鬼不觉。”   “……”   瑾蓉恍然大悟,击掌赞道:“娘娘真是设想周到。”   佟婉柔又笑了笑,对瑾蓉说:“瑾蓉,若是我不在宫里了,你要好好看着永和宫,别让外人欺负了娘娘去。知道吗?”   瑾蓉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的命是娘娘和你救的,今生今世也不打算去其他地方混了,永和宫自然是我的家,我又怎会不守着自己的家呢?不过,你怎会不在宫里呢?咱们要一同守着才是啊。”   佟婉柔扬了扬眉,没再说什么。   ***   原本以为傅恒的调任最起码要到明年才会发下,没想到,只是同年十月,吏部就出了告示与通牒,正式任命傅恒为户部右侍郎,出为山西巡抚。   佟婉柔没想到这么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替贤妃娘娘整理出一个毫无后顾之忧的永和宫出来,可是,傅恒的调令急得很,十一月初就要正式赶去山西赴任。   贤妃娘娘百般劝解之后,佟婉柔才无奈的离开了这个她待了近两年的地方,追随自家相公,出宫去了。   佟婉柔的回归,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傅恒经过了一年管理内务府和圆明园事物,人也变得老沉了许多。   两人在宫里倒不是见不到面,只不过,每一回见面都是昙花一现,说不了太多话,免得叫人怀疑。   傅恒见着佟婉柔的第一时间,就拉着要去给李氏行礼的佟婉柔去了房里,软磨硬泡,草草来了两回之后,才肯暂时放过她。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多少个夜晚我都想干脆偷偷闯入永和宫,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办了。”   傅恒不让佟婉柔起身,两人大白天的就躲在被子里说着久违了的夫妻夜话。   佟婉柔从未试过在白天行此事,担惊受怕的同时,也不敢发出声响,只要咬着傅恒的手臂或是肩膀,来缓解自己的激动,被他搂着不得动弹,佟婉柔干脆也不挣扎了,躺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听他诉说衷肠。   “那夫君又是怎么忍住这冲动的?”   佟婉柔将脑袋直接压在傅恒的胸膛之上,对他微笑着问道。   傅恒看出了她眼中的调侃,不禁探手在她挺翘的臀部拍了拍,说道:   “我想着,如果我真那么做了,你成什么了?永和宫成什么地方了?这么多想几回,心也就不那么热了。”   佟婉柔知道自家相公的性格,知道他做事绝不是那种冲动不经大脑的,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博取了皇上的信任,由一个四等侍卫迅速的爬上了山西巡抚这个位置。   怪不得贤妃娘娘说他天生就是混官场的料子,就是佟婉柔自己,也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近十几年来,有哪位刚入宫的世家子弟这么快升官儿的。别说是庶子,就是嫡子也不曾听到过。   佟婉柔是打从心眼儿里替自家相公高兴,并且真心的引以为豪,傅恒如今的种种成就,全都说明了,她当年没有看错人,她挑的夫婿,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夫婿。   “对了,你知道吗?瓜尔佳氏快要完了。”   小夫妻又说了一会儿私话,傅恒突然又对佟婉柔说出了这样一个重磅消息。   佟婉柔从他怀里探起头,问道:   “嗯?怎么回事?”   “说来,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吧,之前鄂善的事,就已经让皇上对瓜尔佳氏产生了疑心,这回瓜尔佳博果竟然重蹈覆辙,收下了蒙古来的一位使者送上的绝世珍宝,粘杆处的眼线密布京城大小官员的府邸,这件事根本是纸包不住火的。他收了东西的第二天,就被密探呈报了上来。现在正在收集证据,相信过不了年后的。”   佟婉柔认真的听着,心里竟然开始隐隐的激动起来,相信相公也和她有相同的感觉吧。果然,只听傅恒又道:   “如果瓜尔佳氏真的倒台了,那……只需外祖再稍稍出一点力,他如今已经是二品大员,只要他跟阿玛说几句,那我娘说不得就会被扶正也说不定吧。”   佟婉柔看着傅恒笑了笑,心道果然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两人对视一笑,佟婉柔又道:   “只不知外祖愿不愿意开口了。”   傅恒想了想,回道:“愿不愿意……他怎会不愿呢。谁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做一辈子妾呢。从前是没机会,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想外祖和娘都不是糊涂的人才对。”   “……待会儿我便去问问娘的意思。”   佟婉柔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傅恒拉着不让,无赖兮兮的说道;   “横竖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你问了也白问,还不如先问问你的相公,刚才吃饱了没有。”   对于他的不正经,佟婉柔只觉无奈极了,不等她一口气叹出来,傅恒的热吻就侵袭而来,两人裹入被中,又是一番酣战淋漓。   第53章 李氏的心计   第二日清晨,佟婉柔便起身穿戴整齐,然后去李氏房外守候拜见,李氏起身后,见她早已候着,大感意外,心中又颇感欣慰,这个儿媳不管何时总能记住本分。   娘儿俩心情都不错,一同去了后厨准备早膳。   因为昨儿李荣保晚上歇在李氏的院子里,所以,早膳要比往常更加丰盛精致些,佟婉柔在宫里待了两年,自然也跟着宫里的御厨学了几手,现在就是她一个人,也能做出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大菜来了。   今日她便露了一手点心的手艺,做了个玫瑰饼,香酥煎包和蒸豆腐,李氏则捏了花卷,做了蜂糕,听说公爹最爱就着婆婆做的蜂糕喝豆汁儿。   婆媳俩将早膳放到桌上之后,李荣保与傅恒就联袂而入,傅恒的神情已然不复从前的嬉闹,而是谨守父子君臣之礼,对李荣保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   李荣保看着他这幅模样,原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李氏和佟婉柔探究的目光时,才摆了摆手,让大家一同入座。   “山西那儿最晚下个月初就要去了。山西不比京城,民风彪悍,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知道吗?”   李荣保接过李氏递来的蜂糕,仍然不忘跟傅恒叮嘱。   傅恒点了点头后,就低头喝了口粥,佟婉柔撩着袖子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酱菜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傅恒偷偷对她笑了笑,李荣保瞧着他们的小动作,不禁将目光落在这个从进门开始,他还没好好打量的儿媳身上。   两年的宫廷生活让她看起来沉稳了许多,姿色确实秀丽,难怪会将儿子的心拴住,不过,美色侍人总不长久,敛目说道:   “对了,你去山西准备带些什么人?要不要我替你备一备?”   傅恒抬头看了一眼李荣保,淡淡的摇头,说道:“无需阿玛操心,皇上已经派了四五个心腹侍卫与我随行保护,想来是万无一失的。”   李荣保看着一本正经的傅恒,又很快看了一眼佟婉柔说道:   “护卫我倒不担心。我说的是……女人。儿媳总是大家闺秀,跟着你抛头露面,远走山西总是不好的,你若怕旅途孤单,可以……”   李荣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恒打断了,说道:   “阿玛,我是婉柔的相公,她跟着我出门,如何叫做抛头露面?有她跟着我,想来我也不会孤单,将她放在家里,我才是心系两头,日日不安呢。”   傅恒的话让李荣保愣了愣,李氏见状打圆场道:   “婉柔在家里你有什么好不安的?”   傅恒看着李荣保,心里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即便看了看李氏,没再高兴说话。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就僵了下来,佟婉柔翻下筷子,对李荣保郑重的开口说道:   “阿玛放心,儿媳定能将相公照顾好的,婉柔虽是弱女子,但也明白出嫁从夫的道理,相公远赴山西就任,为妻子的怎能安在家中享福,不比行军打仗我帮不上忙,这些力所能及的照顾还是可以的。请阿玛放心。”   佟婉柔的一番表态,让傅恒高兴的对她偷偷眨了眨眼,李荣保见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心里那个趁这机会,给儿子纳几房妾侍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暗自叹了口气,但他却也不是太担心。   恒儿到底还年轻,加上这儿媳确实有几分姿色,年轻时可以是恩爱缠绵的,过个几年再看,他倒不担心儿子学不会纳妾。   一顿早饭,大家吃的各有所思,自佟婉柔说了那番话之后,大家也都有默契的没再说什么。   用过了早膳,傅恒去外头赴约,顺便与他京城的一些密友们辞行。   李氏和佟婉柔坐在花厅里攒花,正说着话,五姨娘就提着好几只礼盒与布匹前来,佟婉柔不明所以,只见五姨娘对她友善一笑之后,便走到李氏身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说道:   “侧夫人,这些是昨晚大人赏赐给我的,我不敢收,今日便拿来给你瞧瞧。”   佟婉柔讶异的看着五姨娘,在她入宫的这两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五姨娘竟然成功的与婆婆站在了一条线上,而听她的话也说的分明,公爹似乎已经重新去眷顾她了,而她则对这一切心怀感恩,对婆婆言听计从,百般请示起来。   李氏看了眼那些东西,笑着对她说道:   “大人给你的东西你就收下嘛,拿来我这干什么。你无需谢我,让大人再去你房里,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自己的本事,你只要将大人伺候好了,今后这些还会少你的吗?”   五姨娘的脸色溢出喜气,对李氏说话更加恭维:   “夫人对姬瑶的大恩,姬瑶绝不敢忘,今后夫人还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姬瑶便是。”   李氏含笑看着姬瑶,对她温和的点了点头,五姨娘姬瑶这才将东西又搬了回去。   她走之后,佟婉柔忍不住问道:   “娘,这是怎么回事啊?您跟五姨娘……”   李氏将一朵攒好的花戴在佟婉柔的发鬓之上,衬的她越发明艳,这才说道:   “你娘我只是想通了,要在这个家里活下去,靠孤军作战是不行的。大夫人从前联合其他妾侍打压欺负我,我都忍下,可是忍了二十多年,却没给自己和孩子带来什么好处,所以,我决定不忍了。横竖我这个专属的梦做了二十多年,也该醒了,一个男人若是真想对你好,就不会让你生生等二十年。他欺骗我,那我又何必对他付诸十足十的真心呢。你逢场,我便做戏,一切以大局为重。”   佟婉柔看着李氏在她发鬓摆弄的手,瞪着双眼,傻乎乎的问道:   “大局是什么呀?”   李氏见她眼睛瞪的可爱,不禁失笑,在她鼻头刮了刮,宠溺的说道:“你呀,枉为你在宫里待了那么长时间。”   佟婉柔又是一笑,对李氏说道:   “娘可有把握将大局促成?”   李氏见她调皮,也不打算隐瞒:“七八成吧,我已然将此事跟你外祖谈过了,他说只要瓜尔佳氏真的倒了,他这个忙还是愿意帮的。”   佟婉柔点点头,李氏又说:“我听大人说,瓜尔佳氏怕是不长了,大人也有心避开,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去过瓜尔佳氏房里了,对外也都撇着瓜尔佳氏的人。”   佟婉柔想起瓜尔佳氏从前强势的模样,如今怕是跌的不轻了,但是,像这种家族联姻,本就没多少真情在里面,公爹当初会为了瓜尔佳氏的名望与身份而娶她,那么今日便完全有可能为了保全富察氏而疏淡她。   “就因为我不是嫡妻,所以,我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被低看,若是我再不抓住这次的机会,那就真的太对不起你们了。”   佟婉柔知道,她做这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傅恒和姐姐,感念母亲的伟大之时,不禁又问:   “那五姨娘呢?娘又为何与她走的那般近?我听说,五姨娘的出身不是很……”   李氏不等佟婉柔说完,就抢过话头说道:“不干净嘛。我知道啊。”   “……”佟婉柔不解:“娘知道还与她走的这般近?”   “就是知道所以才让她靠近的。我要在府里做事,没人帮衬是不行的,其他姨娘野心太大,也有资本,只有五姨娘她出身青楼,就算大人今后再如何宠她,她的身份也摆在那儿,坐不上高位的,我既然想好了今后要走的路,那就断然不会培养一个将来可能会威胁到我位置的女人了。”   佟婉柔这才恍然大悟,对李氏的未雨绸缪很是佩服,见李氏这般,便也不难想象,为何身处皇宫中的贤妃娘娘手段也那般出色了。   这对母女,都在拼尽全力,想让对方都过的好一些,有这样互相着想的家人,佟婉柔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家该有的样子,这样的家,能够成为港湾,让他们在疲累的时候,回来歇息,然后带着新的梦想出发,一一去实现,然后,大家一起享受着梦想实现后的美好,这才是生活不是吗?   ***   虽然大夫人瓜尔佳氏还未退位,但明眼人都可以感觉的出来,李氏在家中地位的水涨船高,因为,近大半年的时间,府里的大事小事,竟然逐步的沦为都要得到李氏许可方能进行的地步了。   傅恒与佟婉柔要一同前往山西赴任,这样的结果也是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   傅恒两年前入宫,不过是个四等侍卫,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取得皇上信任,并且一跳再跳,实在是当红不让的。   大家有眼睛,全都看到了,当年与傅恒一同入宫的六公子傅新,两年了,他还是在侍卫营中,做他的四等侍卫,并未听见他有任何出色的功绩,资质平平。   李氏替他们打点了很多车马,因为傅恒是去出任山西巡抚,从二品的官员,出行自不能太过寒酸,车马物什便是他们富察家的脸面,因此,无论她给傅恒他们打点的多么夸张,就连李荣保也不能说什么,更别提其他人了。   临行前的一晚,李氏将佟婉柔拉入了房,硬是塞给她好几张一万两的银票,叫她留着贴身花,而他们去山西的用度,却是在总账那里另外支出的。   佟婉柔收的心情忐忑,便将事情告知了傅恒,傅恒见她不安,反过来安慰道:   “好啦好啦,娘既然给你,那你就收下嘛。她也是担心你一个女人家,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我靠不住,你还能自己回来。”   佟婉柔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反问道:“你会靠不住吗?”   傅恒佯装思考,良久后才对佟婉柔说道:“我娘又没给我钱,从府里领的钱也全都在你那儿,男人有钱才变坏,可是我身边却是一文钱也没有,怎么变坏呀?”   说这话,他的神情就不对了,粘腻腻的凑到佟婉柔耳旁,轻言道:   “如今娘子你可是真的小富婆了,你可千万不能变坏啊。为夫这就好好伺候你……”   “别闹!”   佟婉柔被他温热的气息喷的痒痒的,不禁闪躲,却被他抓了个正着,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他扛到了肩上,往床铺之上抛去。   “啊——”   在她惊呼的瞬间,傅恒已经将两边的帐幔拉了下来,然后只听帐幔内一阵动乱,之后才渐渐平静,转而变成了听着叫人脸红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唉,卡文卡的我都不敢跟大家说话了。说好的两更保底,现在的情况似乎是有些困难,能够保证日更就很不错了。大家么么哒,晚安!   第54章 山西之行   十一月初,傅恒与佟婉柔上路赶去了山西。   李氏替他们准备了二十辆马车,装载他们前往山西所用物资,另由富察府总账支出每月三千两的银钱,供他们在山西行走打点。   佟婉柔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这回跟着傅恒去山西,其实一颗心还是很雀跃的,坐在马车里看着沿途风景,根本舍不得把车帘子拉下来,就那么双臂垫着下巴,整个人趴在车窗前左看右看。   傅恒在一旁给她剥橘子,剥完了皮,又将甘甜多水的橘瓣送入她的口中,佟婉柔一一接过吃下,感觉幸福的不得了。   傅恒怕她吃橘子凉,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起腾腾的茶水,佟婉柔这才肯从窗口转身,好好坐在马车里喝茶。   两人的模样要是给外人看见,定然会大跌眼镜的,佟婉柔喝着喝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对傅恒嘟嘴说道:   “相公,我信誓旦旦跟公爹说跟你出来是为了照顾你,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你照顾我了。”   傅恒见她嘟嘴可爱,伸手在她唇瓣上捏了捏,这才说道:“相公照顾娘子天经地义,说什么傻话呢。”   佟婉柔听他这么说后,整个人便像只慵懒的小猫般粘到了傅恒身边,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不时转头看他一眼,好像怎么都看不够般。   傅恒不时给她送一瓣橘子入口,见她的小眼神亮的很,不禁问道:   “在看什么?”   佟婉柔干脆将身子蜷缩这躺下,枕在傅恒腿上,说道:   “我在看我的相公啊。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赞同,现在,我真的好庆幸当时的坚持。”   傅恒想起两人初婚时的情景,不禁笑了:“对呀,我也很感谢你的坚持,谢谢你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时候,还愿意嫁给我。”   佟婉柔仰面看着他,嘴角不住上扬,傅恒忍不住弯下腰,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   三天的路程之后,富察家的车队才到达了山西太原,周边的大小官员全都因为傅恒的到来而尽数在城门前迎接,甚至还有人出资请了锣鼓舞狮队,在看见傅恒车驾时,就开始敲击舞狮。   佟婉柔从车窗后偷偷看了几眼,那场面简直堪比大戏,傅恒此时已经不在马车内,而是早就接到通知,换好了官服,骑上了马,做足了巡抚大人的派头,领着众人走入了城。   知府王韬给傅恒早就准备好了宅子,是一处坐北朝南的屋宅,不是特别大,但里面却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有专门的管家,她下车的时候,就有两个小丫鬟凑上来搀扶她,令她颇感意外。   “夫人好。奴婢叫小翠,这是奴婢的妹妹叫小蝶,今后便由我们俩伺候夫人,夫人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做的,直接叫奴婢们做就好。”   小翠到底人大一些,胆子也大些,口齿清楚伶俐,长相不算出众,也不算平庸,与她妹妹一样,都是中等之姿,这种长相,算是比较让人放心的丫鬟类型。   佟婉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笑了笑,便从袖中拿出了两只事先封好的红包,递给了她们,然后才温柔的说道:   “我从未出过远门,第一回随夫君来到山西,人生地不熟,今后还要靠你们多替我打点了。”   小翠和小蝶没想到这位夫人的出手这么大方,一见面就给她们俩封了红包,当即推辞道:   “夫人,这可不敢当。奴婢们伺候夫人是天经地义的,如何敢再收夫人的赏赐。”   佟婉柔将她的手推回,说道:“既然是赏赐,那就别推辞了。不是很多,只是我的一番心意罢了。”   见佟婉柔面色如常,但言语与动作却是十分坚持,小翠和小蝶这才对视一眼,将红包收入了袖中,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佟婉柔。   傅恒下了马之后,就被山西大小官员们请赴宴了,佟婉柔原以为自己可以稍微歇一歇,没想到傅恒走后,就有一批官轿停在了她家门口,从官轿里走出一个又一个打扮得体的夫人小姐。   只见她们一窝蜂的往佟婉柔走来,有志一同的对她行礼,说道:   “参见巡抚夫人。”   佟婉柔处变不惊,拿出大家风范,还未开口,便对她们回礼说道:“各位夫人无需多礼。”   看她们的打扮就知道,这些都是先前将傅恒请走的官员们的妻子和女儿,定是他们早就探知傅恒这回出任是带着家眷的,所以,才事先安排好了女眷前来招呼她。   虽然心里很想好好休息一番,可是,这些夫人盛情难却,佟婉柔只好也跟着她们去了安排好的画舫中,成亲后第一次觉得被人尊重与奉承,毕竟在京城的时候,大家总觉得她嫁的不好,可是,到了这里,她的相公是巡抚大人,山西城中大小官员都要以他马首是瞻,所以,这些官夫人对她都是言语恭敬,说话奉承,直把佟婉柔听得汗颜不已。   但受人吹捧的时间总不算太难熬,一个时辰之后,佟婉柔便推说舟车劳顿,有些疲累了,这些夫人也是识时务的,当即便说散了,待巡抚夫人休息好了之后,再聚云云。   ***   佟婉柔回到了府邸,已是华灯初上。   府里的管家已经让人将灯笼点了起来,佟婉柔回来正好踩着光亮入了内,发现府里的环境也十分幽静雅致,丝毫不输李氏的小院子,管家带着府里的二十多个下人,一同给佟婉柔请安问好。   佟婉柔一下子记不了那么多人,但前来拜见的,全都有赏,众人领了赏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边走边赞这夫人出手大方,不愧是京里来的世家夫人。   佟婉柔估摸着今晚傅恒回来不会太早,因为自家的相公是什么脾气她是知道的,为官之道他清楚的很,分寸也拿捏的好,初来乍到,定会先与一众官员打好关系,所以,大家聊着聊着,时间可不就忘了嘛。   叫小翠和小蝶给她提了洗澡水,就让她们退下了,佟婉柔决定先好好泡个澡,洗去这几日的风尘,谁知道,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水温太舒服了,她洗着洗着,竟然就在澡盆里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佟婉柔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像是被人从水里抱了出来,似乎感觉有些冷,但没片刻,身上就又裹好了薄毡子。   会这般温柔对待她的,除了相公还会有谁?   从高兴中转醒,佟婉柔睁开双眸,便看见傅恒俊美的脸庞,见她醒来,他低头亲了亲他,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佟婉柔被放在床铺之上,裹着被子,钻入傅恒怀里,问道:“喝了多少?要去熬些醒酒汤吗?”   傅恒摇头,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开:“不用了,今晚没喝多少。你呢?那些夫人们没少折腾你吧?”   佟婉柔也甜甜一笑,摇头道:“没有没有。我现在是巡抚夫人了,她们怎么敢折腾我呢?巴结还来不及,一个个都在我说我命好,嫁了一个这样出色的男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扑哧笑了出来。   傅恒从屏风上替佟婉柔取了先前小翠挂在那儿的干净中衣,让她将衣服穿好,这才让她安稳的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说话。。。。只发文(虽然很短,但请原谅卡文卡成狗的某人)。。。。。ps:大家今晚看古剑吗?(咦,似乎找到了卡文的关键了……咳咳咳……)   第55章 喜脉   傅恒出任巡抚,对于山西的官员来说也算是个意外,大家从未想过,皇上会在上任巡抚告老还乡之后,给他们安排来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因为对傅恒不熟悉,所以,对他多有防范,不敢交代核心。   山西众官员正纠结之际,不知是谁将这幕后的关系给捅了出去,至此,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位新上任的巡抚大人,不仅仅是哈察总管李荣保之子,更是皇上的小舅子,当今大阿哥的亲舅舅,有了这层关系,大家对傅恒也就从一开始的戒备,变成了如今的巴结和信任。   不为别的,因为他们知道,傅恒能够坐上巡抚的位置,完全是因为皇上高抬厚爱,并不是他们从前担心的,有特别能力的管理官员,一群庸人在一起,他们只会挑与他们一样平庸的人做朋友,对于那种能力超群的,反而会有意疏远。   傅恒早出晚归,佟婉柔便在府中打点,傅恒给她派了两个侍卫,让她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也能出门游玩。   佟婉柔的日子过的空前自由爽快,没有了京城的各界压力,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天高海阔,虽不能尽飞,但最起码不必在拘泥于旁人给她画出的那片天空了。   成日开心的很。傅恒见到她开心的笑脸,顿时就放心了,原本他还担心婉柔会不适应山西的简陋条件,没想到,她却丝毫不介意这些,每天都尽力安排自己的生活,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这日佟婉柔与知府夫人一同去听戏,知府夫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跟佟婉柔在一起还始终保持礼仪。   “夫人喜欢听什么?”   佟婉柔正在打量这新鲜的戏班子,对知府夫人的问题有些不解:   “嗯?哦,我从前只在家中听过戏,不曾在外面听过,这里有什么,我便听什么,或者随夫人听也可。”   知府夫人对佟婉柔温婉一笑:“是,那老妇便做主点一出王进救母的戏,可好?”   佟婉柔没什么意见,点点头。   戏开场了。   这夫人许是戏班的常客,因此戏才开场,戏班子就给她们送来了好些瓜果,佟婉柔听戏听得正入神,却听旁边发出一声响动,像是杯子被摔碎了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长得颇为美艳的婢女正跪在知府夫人身旁抽泣。   知府夫人却像个没事人般坐在那儿看戏,见佟婉柔转头,便又对她笑了笑,佟婉柔不禁问道:   “她怎么了?”   知府夫人像是不太愿意说这事,只是很简单的回了一句:“这丫头毛手毛脚,在府里就是如此,没想到在外头也是,让她跪着长长记性。”   佟婉柔见知府夫人对那丫鬟像是打从心里的恨着,知道他们之间定有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故事,横竖都会旁人家的家世,她也不好插话,便又看了几眼那丫鬟,便就继续看戏了。   看完了戏之后,知府夫人要求送她回去,佟婉柔百般推辞之后,才让她歇了此意,坐在回家的软轿中,佟婉柔就只觉得自己直犯困,揉了揉眼睛,掀开帘子,小翠立刻凑了过来,佟婉柔对她说道:   “最近不知怎的心口总有些堵,去买些酸果蜜饯。”   小翠麻利的点头:“哎,好嘞夫人。”   说完之后,小翠便上前去与轿夫指点方向,到了地方之后,小翠将昏昏欲睡的佟婉柔请下了轿子,佟婉柔看着店里五花八门的蜜饯果子,都觉得没什么胃口,顺着感觉,走到了一个坛子旁,对店家问道:   “这是什么?”   那店家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知道来的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愣了片刻之后,就赶忙躬身过去招呼,看了看佟婉柔指的坛子,说道:   “这是酸枣,还没加蜜。”店老板说着话,还亲自将坛子的盖子打开,让佟婉柔看了看内里,佟婉柔探头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   “就买这个吧,闻着真香。”   说完,那店老板却一脸为难,对她说道:“夫人,这是酸枣,还没加蜜,可酸了,要不您看看别的吧。”   佟婉柔又将头凑近那坛子,老板怕她不信,特意拿来了夹子和小碟子,夹了两颗去核的枣子放在碟子里,送到佟婉柔面前,说道:   “夫人要是不信,可以尝尝,我这铺子卖蜜饯都卖了好几十年了,可不敢做那欺瞒客人之事,您尝尝,是不是特别酸。”   佟婉柔见他说的真诚,犹豫了一下,便将一颗掩着唇送入口中,到了嘴里,倒真是觉得有些酸,但……那滋味似乎也不像他说的那样难以忍受,反而,这酸酸的吃下肚,口齿生津,回味还挺不错的。   “我觉着挺好,就买这个吧。”佟婉柔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向来都是有主见和坚持的,当即便让小翠取了包裹付了钱。   那老板摸着头,看着他们离去的队伍,一万个不明白。   ***   傅恒回到家里的时候,佟婉柔已经坐在桌子前等他了,手里拿着一只小玩意儿鼓捣着,见他回来,才将东西放下,迎了上来。   两人一同用过了晚膳,傅恒对准备回房的佟婉柔说道:   “听说今日集市上有灯会,你要去看吗?”   佟婉柔一听灯会,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了,盯着傅恒的直点头,傅恒故意说道:“可是有些人刚才不是说困了,想睡觉了吗?”   佟婉柔没有回答他这个明显是挑衅的问题,软绵绵的挨过去,勾着傅恒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撒手,用她的方式在诉说这佟婉柔独有的撒娇本领。   每回佟婉柔放软了身子,傅恒就对她没有丝毫办法。   两人换了常服,也没要轿子,只带了四五名侍卫,就这样手牵手上街去了。   佟婉柔在京城的时候,对灯会这个词就很憧憬,坊间小说里的男男女女,十个有九个都是在灯会相遇,这是万千少女心中的一个梦,所以,尽管她十分想睡觉,但是还是愿意跟相公出门看一看的。   集市上人来人往,卖东西的很多,买东西的也很多。傅恒问佟婉柔想不想要什么,佟婉柔左右看看,便指了几处正在卖吃食的小摊,说道:   “那些我都没吃过,都想吃。”   “……”傅恒挑眉:“咱们不是刚吃过晚饭?”   不理会傅恒语气中的调侃,佟婉柔拉着他就往一个馄饨摊位上跑,跟老板要了两小碗馄饨之后,就又拉着傅恒坐了下来。   傅恒肚子倒是不饿,但是为了不扫她的兴,馄饨上了之后,他也象征吃了几口,可佟婉柔却是将碗吃了个底朝天,就连一只小虾米都没放过,全都吃了下去。   然后才揉着肚子,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傅恒觉得,他的娘子似乎有些变化,但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太清,最起码,从前的佟婉柔是一定吃不下这么多东西的。   他疑惑着,牵着她又走了一会儿,佟婉柔的目光又落在了路边热气腾腾的梅花糕上,期盼的看着傅恒,傅恒无奈的看着她,问道:   “还想吃?”   佟婉柔点点头,傅恒却是摇摇头:“娘子,你今晚吃的是不是太多了,回去该闹肚子了。”   佟婉柔却像个孩子般举手保证:“不会的,我不会闹肚子的,虽然吃了这么多,可是,我却好像还是很饿,再吃一点吧。”   “……”   傅恒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吃过晚饭出来,佟婉柔还能再吃下一碗馄饨,两只梅花糕,一串冰糖葫芦,一碗臊子面,一块酱香羊肉饽饽。   与其说是带她出来赏灯会,不如说是,又带她出来吃了一圈,倒不是怕花钱,就是觉得她这么吃会不会吃坏肚子。   一路都忧心的问她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可是佟婉柔却很正常的摇摇头,傅恒将手搭在她的额间,探了探温度,觉得她体温虽然比平常稍微高了些,但也不像是发热生病的样子。   也就放下心了,横竖媳妇儿多吃点,长胖些总是好事。   可是,晚上回到房间,傅恒洗漱回来,看见佟婉柔又坐在软榻上边看书,边吃蜜饯,好奇走过去尝了一口那红通通的蜜饯,差点没把他酸得眼泪掉下来。   “这东西能吃吗?怎么这么酸?”   佟婉柔从书本后探出脑袋:“嗯?酸吗?许是我晚上吃多了,倒不觉得酸,兴许正开胃呢吧。”   傅恒看着她的样子,越想越不对劲,走到佟婉柔身旁坐下,犹豫了会儿后,才开口问道:   “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佟婉柔放下书,不知道怎么回答相公这个露、骨的问题,支支吾吾老半天,说道:   “快两个月了吧。许是前儿太累了,身子还没调养过来,下个月就好了吧。”   “……”   傅恒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打开房门,便叫人去外头找了个大夫入府给佟婉柔号脉。   大夫百般确诊之后,对傅恒抱拳恭贺: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啊。”   “……”   傅恒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握着大夫的手,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并且,亲自将大夫送出了门,佟婉柔则彻底僵在那里……喜脉?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是喜脉啊。小包子要来了。   第56章 送礼   傅恒送走了大夫之后,回到房间,见佟婉柔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靠在软枕之上,看见傅恒回来,想起身,却被傅恒制止。   “躺着吧,今儿够累了。”   傅恒替佟婉柔将脸颊边的碎发夹到而后,用于寻常无甚差异的语调对她说道。   佟婉柔抓着他的手,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相公,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有身孕了?”   傅恒失笑,刮了下她的鼻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咱们都成亲两年多了,有身孕不是正常的吗?”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咬了咬下唇,然后才说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太突然了。”   傅恒无奈的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说道:“是啊,我也觉得这孩子不懂事,他进去的时候,怎么就不跟他爹娘打声招呼呢,是不是?”   佟婉柔听出了傅恒打趣她的意思,在他肩头轻轻敲了一下,这才躺回了床铺,说道:   “那今后咱们怎么办呀?”   傅恒耸耸肩,将鞋袜脱了,爬上了床铺,说道:“能怎么办?明日起,我去外头找两个专门服侍孕妇的稳婆回来,你该吃便吃,该喝便喝,该睡便睡,要把自己养的好好的,孩子也会开心些。”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对相公的指导悉心静听,傅恒与她并肩躺下,伸手将她搂了过来,两人静静的搂着,夜已深了,却丝毫都没有睡意,难以自持的激动扫荡着两人初为人父母的心情。   两人搂在一起,畅想了好多未来,甚至都说到了,生完这个再生几个的问题,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半宿。   ***   傅恒第二天一早,还是老时间就起来去衙门了。   佟婉柔昨天睡得晚,本来这几天她就嗜睡,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巳时,还是小翠不放心进来喊她才醒来的。   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下床洗漱过后,小蝶便带着好几个丫鬟,端着七大盘八大碗走了进来,一一放在圆桌旁,佟婉柔走过去指着问道:“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小蝶和小翠笑了笑,说道:“这是大人交代的早饭,夫人起来晚,将就先吃一些,待会儿再让厨子送午饭来。”   “这么多吃下去,怎么可能还会要吃午饭?”   佟婉柔咋舌,肯定是因为她昨晚的战斗力把傅恒吓到了,所以,才会这样吩咐下面的人,佟婉柔坐下看着满桌子的东西,说道:   “这就当是午饭吧,吃完了,让后厨就不要做我的份了。”   趁着小蝶给她盛粥的时间,佟婉柔好奇的又摸了下肚子,什么感觉也没有,想起贤妃从前怀孕时的模样,真的很好奇,她的肚子再过段时间,也会变得很大吗?   吃过了东西,佟婉柔便想坐在园子里歇一歇,门房却来了人前来通传,说是有一个知州夫人偕同另一位女眷前来拜访。   佟婉柔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知州夫人是什么模样,与五十多岁的知府夫人有些不同,似乎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之前大家一同聚会的时候,她也总是围在佟婉柔身边,端茶递水,很是客气。   虽然不是特别想见,但不见却又不免会被人说是高傲,佟婉柔只得让小翠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了身宽松雅致的常服便就去与知州夫人会面了。   知州夫人孙如凤见到佟婉柔立刻站起身来,对她行礼,佟婉柔言笑晏晏,拉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几番寒暄之后,才问道:   “那日一别,已有数日,夫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孙如凤对佟婉柔笑得十分讨好,见佟婉柔的眼神一直往她身后的那名妇人身上瞥,便就大方介绍道:   “这位是罗知县的夫人,听闻夫人知事明理,有大家风范,这才央带她过来拜见。”   佟婉柔眼眸一转,看向了这位罗夫人,只见罗夫人站起了身,对佟婉柔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让随行的婢女将一只看似挺沉的锦盒奉上。   锦盒放在桌上,罗夫人将之打开之后,里头的东西竟叫佟婉柔也不禁一惊,竟是一尊纯金打造的菩萨,足足有两掌高,雕刻极为精巧,菩萨的神态也十分到位。   佟婉柔不解:“这……”   只听那罗夫人说道:“夫人,这是我家大人对您的一片敬意,请务必收下。”   佟婉柔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笑着将盒子盖上,说道:“夫人,无功不受禄,这礼太重,我不能收。”   孙如凤看了一眼知州夫人,然后只见知州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唇,这才对佟婉柔说道:“夫人,这是罗夫人与罗大人对您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罗大人素来好客,您与巡抚大人初来乍到,今后这种事也少不了,就收了吧。”   佟婉柔在她们间转换了两次目光,这才不置可否的垂眸喝茶,顺便问了一句:   “这无功,定是不能受禄的,不知罗夫人可有所求?”   孙如凤与知州府人对视一眼,知州夫人对她点点头,告诉她这事儿估计能成,就让她把真心话说了。   只听孙如凤对佟婉柔说道:   “夫人真是心肠好。我家大人在宁远县做知县也有三年多了,可是,宁远县却是这山西最偏,土地贫瘠,村人穷困,根本做不出政绩,因此,对上头提了好几回,都未能晋升,夫人若是有机会,能替我家大人在巡抚大人面前美言几句,那孙娘与我家大人,定会将夫人奉做神灵,早晚跪拜供奉的。”   佟婉柔喝了几口茶,孙如凤也正好说完了。她放下杯子,看着孙如凤,良久都没说话,孙如凤被她看的心虚,又赶忙说道:   “只需夫人美言几句,无需做其他。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夫人记在心里即可。”   佟婉柔微笑着将罗夫人与知州夫人扫了几眼后,便就对她们笑道:   “两位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这事儿我定会转告我家大人,但能不能帮到罗大人,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孙如凤一听佟婉柔应承,便慌忙点头:“是是是,只需夫人向大人转达一番我们的孝敬之心,成不成事,可不敢强求。”   “……”   将两人送出府外之后,佟婉柔回到厅里,将盒子打开,小翠和小蝶见状,纷纷咋舌,说是从未见过这么大一块的金疙瘩。   佟婉柔用手掂量了一番这金菩萨的重量,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这东西是一个贫困县令可以随手拿出来的吗?东西她也没对她们说一定收下,也没应承什么,佟婉柔决定将东西就这么放着,等晚上相公回来,再详细告诉他好了。   ***   早上起的晚,所以,佟婉柔一个下午都十分精神,看了会儿书之后,就一直伏案写字,不知是否怀孕了,连嗅觉都变得十分敏感,只觉得这墨香比之平时还要来的沁人心脾,使人舒心。   傅恒傍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佟婉柔站在书案后,看了看她一个下午的成果后,这才将她强行拉走,不再让她劳累。   晚膳时分,佟婉柔将中午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傅恒,傅恒也大为惊奇,说道:   “罗知县……罗三平?”   佟婉柔摇头:“只知他是定远县的知县,不知他的全名。”   “定远县……”傅恒沉吟:“那就对了。他前两天刚被知府提为了允判,现在又来我府中送礼,却是为何?”   佟婉柔也十分不解:“他前几天已经升官了?那他的夫人送礼来干什么呢?难不成以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再升一级吗?也太贪心了吧。”   傅恒想了想,摇头道:“不,他不是想再升一级,而是想将我一同拉下他们的浑水,我收了他们的礼,今后这事儿要是被查,我也脱不了干系。”   “啊?”佟婉柔对傅恒的解释表示震惊:“这些官员未免也太坏了吧?”   傅恒冷哼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佟婉柔又问:“那金菩萨,明日我便给她们送回去?”   要是真的收了,今后相公还不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没想到傅恒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还了,明日我便叫快马将这金菩萨送去督察院中,皇上最恨贪污受贿,这尊金菩萨就当是证据留存好了,今后若是事发,一并清算。”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佟婉柔可以插手的了。   夫妻俩吃完了晚饭,傅恒牵着佟婉柔出门遛弯儿,太原的街道虽没有京城宽阔,但夜晚却也是很热闹的,今日虽没有灯会,但街上还是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   溜了一圈,佟婉柔对相公汇报了一天的工作,对于自己睡到中午起来的事情,原想瞒一瞒的,可是,谁知道某人已经从丫鬟口中得知了,让佟婉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傅恒搂着她的肩膀说道:   “今后晚上早点睡,早晨早点起来,最好让小翠她们陪你出去走走,中午想吃什么跟厨子说,我已经让管家给厨房再添两个厨子,让他们日夜更替,你随时想吃东西,厨房里都有人做。还有,现在正在找稳婆婆,这几日应该就能到住到府里来,到时候,白日有她们跟着,我也能放心些。”   佟婉柔静静听着相公对她事无巨细的安排,心里暖暖的,不知不觉,又将手摸到了肚子上,想将此刻心中的甜蜜传达给腹中的孩儿听。   孩儿孩儿,你可听到了吗?你阿玛多疼咱们,所以,咱们也要好好的,不能让你阿玛多操心了。   傅恒转过头,就看见佟婉柔在一个人傻笑,低头看了看,就发现她正摸自己的肚子,不觉被她这动作逗笑了,改搂她的腰间,说道:   “你不会以为,他现在就能听见你的说话吧?”   说着傅恒的手也不自觉的凑了上去,却被佟婉柔轻打了一下手背,说道:“既然他听不见,那你摸了干嘛呀?”   “……”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第57章 府中事宜   佟婉柔有孕的事,没多久就传回了京城。   李氏开心的一天都停不下来,在府里安排车马给她送东西。原本她是想自己亲自来一趟山西,可是府里正值多事之秋,她实在走不开,只要准备了好多好多她认为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然后修书一封,带给佟婉柔。   富察府的车马赶到的时候,足足十辆马车上放满了东西,入城之后,直接就停在了门外。   佟婉柔带着府里一众出来看,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轻,小翠瞪着眼睛问道:   “夫人,这是……老夫人给您送来的东西?”   佟婉柔点点头:“好像……是吧。”   小蝶仔细数了数,回来汇报:“夫人,总共有十一辆……一百二十担东西。”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从富察府的门房老刘手里接过了李氏的信,然后,才让小翠和小蝶安排地方让他们卸货。   巡抚府一共也就二十来人,富察府来了十五个,但接连赶了好多天的车,一个个都累的不得了,小翠也没好意思指使他们干活儿,还将事先准备好的屋子分给了他们,让他们在巡抚府里休息一晚。   府里的二十来人,全部出动,搬了一整天,才勉强将车辆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院子里,可是因为东西太多,一时没法整理,直到傅恒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整理好,问了缘由,傅恒便也没说什么,就回到房里找佟婉柔去了。   佟婉柔正在房里吃蜜饯,傅恒走过去,温柔的拉住了她正在吃的手,说道:   “不是跟你说过,蜜饯不能多吃。”   说完,不等佟婉柔主动放弃,就拉着她的手,让她把蜜饯直接送到了他自己口中。   佟婉柔无奈的看着空空的手,又瞥了一眼盘子里晶莹剔透的梅子,终是没敢跟对这种事向来说一不二的相公对抗,舔了舔唇瓣,巴咂着刚才的余味。   傅恒被她的小动作逗笑,坐下后,指了指院子里,问道:“外面那些都是娘送来的?”   佟婉柔这才想起跟他说这事,放下手里的话本,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娘送的东西,都够咱们用好几年了。”   傅恒想想先前自己在院子里看到的,确实有点多,佟婉柔又道:“娘说,那些东西也是给我们过年的,你刚来这里上任,今年怕是回不去了,她就事先给咱们准备了好些过年的东西,她说过年她就不过来了,等到我快生的时候,她再来陪我。”   傅恒点点头,似乎有些疲累。   佟婉柔走到他身后,将他推着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她便站在他身后,替他轻柔的按着肩膀,傅恒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干脆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准备好好享受一番这难得的舒坦。   “娘说,家里都挺好的。瓜尔佳氏怕是彻底不行了,这些天那些长老们总是来富察府找大夫人,让大夫人帮忙劝劝阿玛,让阿玛在皇上面前美言,可是,看情况,阿玛好像不太愿意替瓜尔佳氏说话。”   傅恒被她按的太舒服,似乎都有些睡意了,咕哝的说道:“嗯。阿玛不会帮的。况且,瓜尔佳氏的事,不是阿玛去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就可以解决的。从圣祖开始,朝里的汉臣就有不少都崛起了,万岁爷也渐渐明白了,这天下虽是满人的天下,可是大多数还都是汉人,从外祖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接下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皇上都会重用汉臣的,满人的地位逐渐也就没那么高了。”   佟婉柔想起自己在宫里的时候,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从宫里的妃嫔数量就可以看出,万岁爷还是竭力想做到满汉平衡的,说到这个,佟婉柔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娘在信里还提到了姐姐的事,姐姐在宫里的地位似乎高了不少,好几次齐妃想压制她,都被她反压回去了,万岁爷还为了姐姐,降了齐妃的品级,差一点就被打入冷宫了,只可惜我出来的早,没看见齐妃的下场,你都不知道她从前有多欺负姐姐,想来定是大快人心的。”   傅恒似乎累极了,佟婉柔的话说了好久,他才轻微的发出了一声:“啊。”   佟婉柔将头凑到他旁边,见他有些昏昏欲睡,便不打算吵他,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替他纾解疲劳。   ***   第二天,傅恒走了之后,佟婉柔也就起床了。   她到了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东西,顿时觉得婆婆实在是关心过头了,她是真把山西当做是西北苦寒之地了,有好些东西,完全不用特意从京城送过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也都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佟婉柔深吸一口气,便就跟小翠她们一同收拾起来,可是才刚拿起了一匹布料,小翠就从里头冲了出来,对佟婉柔叫道:   “哎哟,夫人,快放下。要是被大人看到,我们都死定了。”   佟婉柔被她的夸张逗笑了:“哈哈,不过是一匹布料,我不会搬重的东西的,你们大人人好的很,不会因为我搬了布料就把你们怎么样的。”   小翠和小蝶对视一眼,小翠才将佟婉柔手里的东西拿走,对她说道:   “夫人,大人对您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的没话说,可是,对其他人就未必了。我们做奴才的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怎么能让主子自己动手呢?那还要咱们这些奴才干什么呢?”   小翠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佟婉柔总结了一番,就是她们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帮忙……   佟婉柔只好坐到了花园中间的石凳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她们收拾,李氏送的东西,将巡抚府的库房全都塞的满满的,吃的用的,堆积如山,小翠笑言:   “夫人,老夫人这是有多不放心您和大人出门儿啊?”   佟婉柔也觉得东西太多了,听小翠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我和大人都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尤其是我,我从小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城郊外的寺庙,这回你们大人带我出来,可是费了不少心呢。”   小蝶和小翠相视一笑:“夫人,大人对您可不止费心两个字啊。”   佟婉柔见两个小丫头准备打趣她,不禁歪头问道:“不懂装懂的小丫头,你们知道什么呀?”   小翠听了佟婉柔的话,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人对您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难道您就没觉得最近府上再没人来拜访了吗?”   佟婉柔正要转身,听小翠这么说,不禁来了兴趣:“是没什么人来了,这跟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小翠和小蝶交换了下眼神,一副‘我就知道,夫人她没看出来’的模样,小蝶将库房的门锁上之后,才对佟婉柔解释道:   “我听大人身边的护卫说,大人特意为了此时,将大小官员全都召集了去,告诉他们没事儿就别来府里打扰夫人清净,官员们的家眷们这才歇了拜访的心,还有,大人每天早早就回来,回来后,还经常陪夫人出门遛弯儿,怕夫人饿着,厨房里的厨子都是日夜交替的,就连那两个稳婆婆……夫人您可知,她们是山西城里最最出名的稳婆,大户人家到临产的时候,才会喊她们过去,一日绝不少于这个数。”   小蝶说着,对佟婉柔比了个五指掌印,佟婉柔咋舌:“一日五百两?”   “是啊。可是,夫人您现在才三个月,大人就把这两个稳婆婆给早早请入了府,这花费可不是个小数目。”   “……”   佟婉柔听着小翠和小蝶的话,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相公对她很好,可是,这些好,原本她以为只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如今从旁人口中被说了出来,佟婉柔一方面觉得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觉得心里的感动更甚了。   ***   山西的天气越来越冷,府里都装上了棉帘,主屋里烧着炭火,倒也不觉得冷。   腊月的日子,若是在京城,佟婉柔一定会跟在李氏身后忙成个陀螺,可是,他们人在山西,横竖也就只有她和相公两个人,要准备的就简单多了,东西李氏都准备好了,他们要做的,就只有布置房间和院子,然后买一些当时要吃的食物就好了。   佟婉柔的肚子已经有些能看的出来,傅恒晚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将头趴在佟婉柔的肚子上,轻柔的贴着,听她肚子里的声音。有的时候,还煞有其事的对她说,听到了孩子的心跳声。   佟婉柔对他的这一说辞表示很无奈,只觉得自家相公傻得可爱,便也就随他了。   傅恒听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心满意足的从肚子上抬起身,与佟婉柔并肩躺着,佟婉柔趁机跟他说起了过年时候的事情。   “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就是祭祖一事我拿不定主意。你说我们是在这里祭祖,还是找一处朝北的山丘去祭呢?”   前人有对着家乡方向祭祖的习惯,佟婉柔虽然去年跟着李氏见识过祭祖事宜,可是,他们在外头却不知该要怎么办了。   傅恒想了想后,回道:“祭祖就在院子里吧,别弄得太复杂,准备三十六道就行,原我们在外,这道俗礼能免则免了,但今年却不同,你肚子里有了个小人儿,总要把他介绍给先祖们知道,还少不得要让你操持一番。”   佟婉柔钻进了他的怀抱,现在傅恒抱着她的时候,都下意识往后缩一缩,生怕挨着她的肚子,可是佟婉柔却像个泥鳅般,总是往傅恒身上靠,直到自己靠的舒服了,才肯停歇。   只听她闷在傅恒的胸膛间说道:“相公说的什么话,这些本就该是我来操持的事,从前家里有娘顶着,我便偷懒了,如今在外我可不能再依仗别人,自当亲力亲为的。”   傅恒听她说的郑重,心怀安慰,在她发顶亲了两下后,才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年三十那晚我尽量早回,陪你们娘儿俩过年。”   “嗯。”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第58章 回京   各地官府都是一个情况,逢年过节总会分外繁忙。   年三十那天,佟婉柔披着个斗篷,捧着手炉,站在门外等了好久,傅恒的车马才从远处驶来,傅恒下车后,看见她守在门外,先是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下人,小翠小蝶吓得赶忙低下了头,门房的几个伙计也面面相觑。   佟婉柔却未发觉,小跑着下了台阶,傅恒赶忙迎了上去扶住她:“你慢些,肚子都能看出来了,还这么跑。”   佟婉柔将手里的手炉放到傅恒手中,然后两只胳膊就完全解放了,环过傅恒的胳膊,将他往府里拉去。   “今儿你没派人回来传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等不及想见你。”   傅恒听她这么说,也丝毫不介意是在外头,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总觉得无论时光怎么变化,她永远永远都是他心中那个笑靥如花的纯美女孩儿,无论在外头有多少烦恼,只要回来看到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从成亲开始,傅恒都从来不会拘泥于场合对她亲昵,佟婉柔也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两人手挽着手,走到了院子里。   佟婉柔在院子里准备好了祭祖事宜,按照傅恒的吩咐,桌上摆了三十六道瓜果小点,另外一些祭祖用的生肉鲜鱼什么的,香炉蒲团全都备下。   将府里众人召集过来,然后一场简易的祭祖就开始了。   由傅恒带头,上香磕头,说辞岁话,结束之后,傅恒亲自扶着佟婉柔跪下磕头,又把她扶起来,将手里的香插入香炉之后,下人们开始点纸请灵善后。   两人回到饭厅,丫鬟们鱼贯而入,将佟婉柔下午就准备好的菜肴尽数端上了桌。   相视一笑后,佟婉柔替两人斟了一杯酒水,碰过之后,正要喝,却被傅恒抢过了酒杯,说道:“你倒是什么都忌口。这个我替你喝,你喝水就好。”   佟婉柔见自己的杯子被傅恒喝了个干净,不禁嘟着嘴说道:   “哎,这是我前儿刚酿的果酒,不比外头的,就喝一小杯,好不好?”   挂在傅恒胳膊上撒娇,傅恒却始终装作看不到,摇头坚决不肯,佟婉柔拗不过他,只好妥协,清淡淡的以水代酒,傅恒还时不时的来与她碰杯,更叫她嘴馋,干脆化悲愤为食量,对着满桌子的菜肴,大杀四方起来。   正吃着,佟婉柔突然看见开着透气的南窗外下起了雪,一阵兴奋,就从饭桌上离开,走到了门外,看了一下,就回来对傅恒招手,说道:   “相公,外头下雪了呢,好漂亮啊。”   傅恒跟着出门看了看,只见银色月光下,白雪如柳絮般纷飞而下,院子里的下人们还在点纸,配合着雪景倒是别有趣味。   见佟婉柔不肯回去吃饭,傅恒想了想后,便叫人在院子东边的亭子里搭了个火台,然后效仿民间火锅的吃法,烧一锅骨头汤,然后往汤里加菜,加肉片,既热乎又美味。   佟婉柔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傅恒便替她弄得好好地,菜和肉烫好之后,就放入一种酱料中蘸蘸,然后放到佟婉柔面前的碗里。   佟婉柔尝试着吃了两口,觉得味道很不错,也学着傅恒的样子将菜放入锅中涮涮。   傅恒怕她吃的烫嘴,特意叫人给她上了加入蜂蜜的羊奶,让她一同就着吃。   两人坐在风景如画的凉亭中,看着天空飘雪,寒气虽强,却抵不过火锅的热,两相中和着,汇聚成了一副令人难以忘怀的幸福美景。   佟婉柔全程都笑得好开心,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幸福可以这样具体。   ***   新年过后,李氏又来了好几封信,大体的意思就是大夫人已经被李荣保下了休书,原因是瓜尔佳氏被判了抄家九族连坐,李荣保从宫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夜赶回了府里,对大夫人写了休书,让她自己出去领死,断不可连累富察家。   她的子女也必须与她签下决绝书,断绝所有关系,否则便与她一同被赶出富察府。   大夫人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竟无一人愿随她一同出去领罪,瓜尔佳氏只得孤零零的回到了娘家。   事发后的一个月后,李荣保便提出要扶李氏为正妻位,外祖李铮也在皇上面前进言,皇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大概是考虑到了可以借此法,稳固一些汉臣的心,便同意了李荣保的要求,扶侧室李氏为正妻。   典礼就在五月初五,那个时候,佟婉柔的肚子已经快八个月了,傅恒看着她的肚子说道:   “要不就别回了吧,这么大肚子,在路上我可不放心。”   佟婉柔却坚持:“不回怎么行呢?你又不回,我再不回,姐姐又在宫里,那娘身边也没个人不是,多冷清啊。”   傅恒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在佟婉柔的攻势下,只好妥协,叹了口气,说道:   “那我送你回去。你在家待个十天左右,我再抽空回去接你,可好?”   佟婉柔一听相公亲自送她回去,就意外的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傅恒看在眼里,无奈的笑了笑,在她脸颊上轻掐两下作为补偿。   佟婉柔又道:“既然你都回去了,那干嘛不在家里多待两日,等娘的典礼结束之后,咱们再一起回来不好吗?”   傅恒摇了摇头说:“我最多只能只能在家待半日,这里事情太多,歇不下来。”   佟婉柔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   傅恒见她有些失落,不禁将她楼入怀,安慰道:“别不开心,只要这里的事儿办好了,咱们说不定很快就能回京城了,这两年是个关卡,熬过了之后,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佟婉柔看着自家相公,只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强大,仿佛只要跟着他,其他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他都能将所有事情安排的好好的,并且让事情的发展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刚开始的时候,佟婉柔会想帮他,或者替他担心,但是后来发觉,她的想法与担忧完全就是多余的,到现在,她干脆也不想了,心无旁骛跟着他走就对了。   ***   四月下旬,傅恒将山西的事情先打点好,五月初一便就带着佟婉柔回京城去了。   为了怕佟婉柔在路上颠的难受,他让人特制了马车,马车上的床铺简直软的叫人躺下就不想起来,一路走走停停,快马两日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四日才成功抵达。   早有随从回府通报,所以李氏早早就派人守在了门边,看见他们的车马出现在路口的时候,那人便急匆匆的跑入府里喊李氏,李氏穿着华丽的衣衫,带着一众府人出门迎接,以示郑重。   佟婉柔被傅恒搀下马车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这场景,可比他们离开京城时要大的多了,婆婆到底是要当主母的人了,李氏笑着亲自走下石阶去扶住佟婉柔,看着她的肚子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佟婉柔想给李氏作福请安,却被李氏和傅恒双双制止,李氏对佟婉柔说道:   “这么大的肚子还行什么礼呀,一路累坏了吧,快去房里歇歇,前两天我就把你们房间整理好了。”   佟婉柔知道,李氏要做主母了,所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住在从前的偏院里了,李氏替他们打点好,那就说明,的确是搬了,只不知是搬到了大夫人从前的院落,还是另辟小院。   跟着李氏一同走去了从前的东苑,可是内里的风景却大为改变了,李氏命人将从前的东苑拆了一半,又将一处池塘填了,新建成了如今的主院,富丽堂皇自不必说,内里的布局也十分精巧。   李氏给他们准备了一间阳光特别好的房间,一进去亮堂的很,佟婉柔惊喜的看着房间,发现房间的摆设还是与从前一样,只是像是大了两圈。   傅恒还没坐下喝口茶,就被下人过来传去了书房,李荣保等不及要与他商量事情了。   李氏看着儿子匆忙离去的背影,问道:“你们这回能留几日?”   佟婉柔知道李氏也想儿子,自然希望他们多在府里待几日,可是,她却不得不告诉她说:   “相公山西那儿走不开,他许是明日一早就得回去了。他让我在府里待十天,十天之后,他再回来接我。”   李氏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事,点点头:“哦,那也只能如此。对了,我在锅里给你炖了乌鸡,一大早就炖了,现在喝正好。”   佟婉柔对她展开笑颜:“谢谢娘,我正好有些饿了,娘真是世上最体贴的娘了。”   李氏被她的嘴甜逗笑,带着笑容横了佟婉柔一眼,说道:“就你嘴甜。”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得出来,佟婉柔回来李氏还是非常高兴的,再加上佟婉柔的肚子里现在还有了个宝贝孙儿,李氏看着她,总觉得怎样都看不够,真心的觉得当初这个儿媳是娶对了。   自从娶了她之后,恒儿的官途也通了,明澜的妃路也顺了,就连她这个做了二十年侧室的妾都被扶正了,这儿媳简直就是旺夫旺家,可不让人疼到心眼儿里去嘛。   思及此,李氏就更加坚定了今后要加倍对儿媳好的决心,这样的女孩儿,值得别人对她好,多好都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   第59章 巴结   李氏恨不能将这几个月的空缺全给佟婉柔补上,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佟婉柔爱吃的,傅恒还没有回来,李氏派人去书房问了问,李荣保说让傅恒就在书房与他一同用膳,李氏与佟婉柔知道,傅恒他们是在书房谈正经事,便也不去打扰,婆媳俩对着一桌子的菜,侃侃而谈起来。   “去年见宫时,我见着了明澜,现在宫中出了皇贵妃,就数她的位分最高了,大阿哥永琏我也见着了,可爱的很,一切都挺好的,就是……”   佟婉柔正在喝汤,见李氏面上有些迟疑,不禁疑惑道:   “就是什么?”   李氏见她瞪着的双眼,也不打算隐瞒了,就直接说道:“就是你佟家的两个姐妹日子过的不是太好。原本也不是什么很高的位分,竟然跟着齐妃做那些损人利己的事儿,一下子就被降成了官女子。”   佟婉柔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将碗放下说道:“从前她们进宫的时候,我便警告过她们,让她们别和齐妃走的太近,可是她们不听,本也不是能在宫里活下去的性格,早些降了位,说不定也是好事。”   李氏听她话语中未曾偏颇,也就放心了,又说道:   “是啊,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做个官女子,想来也不至于落得齐妃的下场。”   佟婉柔奇道:“齐妃不也是降级吗?”   李氏摇头:“对外说是降级,打入冷宫,其实……”李氏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对佟婉柔招了招手,小声说道:“其实已经在宫里被偷偷处决了,毕竟谋害阿哥的事情,皇上与太后如何能容?”   佟婉柔大惊:“齐妃谋害大阿哥?”   之前李氏在信中只说齐妃被降级,并未说明降级的原因,如今听来当真是惊心动魄的,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贤妃娘娘,那也不该将毒手伸向无辜稚子啊。   李氏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她借着探望大阿哥的时候,竟然偷偷用细针扎孩子,扎过之后,孩子就哭,哭了她便易手,还反过来责怪贤妃,若不是贤妃亲自替孩子换衣洗澡,还真发现不了衣服上的星点血渍,这才明白孩儿每回被齐妃抱过之后就大哭的原因,才起了防范,寻了一个机会叫齐妃当场被识破,让皇上亲眼看见了那个女人的恶毒。”   “……”   佟婉柔听得心直跳,蹙眉道:“大阿哥还那么小,她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   李氏也跟着叹了口气:“唉,宫里的女人啊,总是容易被嫉妒冲昏头脑。也是因为我的身份,你姐姐一直熬到今天才被封做妃子,不过,如今是好了,只要我的位分上去了,你姐姐在宫里的日子,想必也会好过许多。”   婆媳俩一边说话,一边吃饭,不知不觉也过了好长时间,直到傅恒回来,她们俩还没吃完。   “哇,你们吃的什么山珍海味,这都快一个多时辰了吧,还没吃完啊?”   傅恒看见李氏,就夸张的坐到她身边,与她亲近亲近,李氏的肩头搁着他的脑袋,手上虽然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但是脸上还是很受用的,横了他一眼,说道:   “你不陪我说话,还不许婉柔陪我说呀?”   傅恒嘿嘿一笑:“许,怎么不许啊。不仅婉柔陪您说话,这不还有您孙子嘛。”   三个人相视而笑。   ***   傅恒只能在家里待一晚,所以,李氏也没拉着他说太长时间的话,早早便让夫妻俩回房歇息去了。   佟婉柔躺在床上,撑着脑袋,肚子侧在一边,大腹便便的对傅恒问道:   “相公,明日真的不能留吗?”   傅恒将洗脸巾放好,呼出一口气后,才爬上了床,自从佟婉柔肚子大了之后,他就自动睡去了里床,因为佟婉柔晚上起夜的次数多了,从里面爬出来不太方便。   “真不能,我半夜就得走了,快马赶回山西,估计也要个一天半,快睡吧。十天之后我回来接你。”   佟婉柔乖巧的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没说:“对了,娘说,你那儿要是真走不开,就让我在家里生,你觉得呢?”   傅恒闭着双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佟婉柔差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了一句:   “十日之后,我回来接你,还是去山西生吧。”   佟婉柔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不解,傅恒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转了个身,将她抱在怀里,说道:   “我娘刚刚坐上主母的位子,府里的人未必对她心服,谁也不知道,有些人暗地里存着什么心思,多事之秋,我不想拿你和孩子的性命来赌博。”   “……”   佟婉柔被他搂在怀里,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世上最难猜到的就是人心,你以为她不会去做,可她偏偏去做了,想想齐妃的事,当真是叫人彻骨心寒。   既然相公这么说了,佟婉柔也觉得凡事还是稳妥些好,往他怀里钻了钻:“那就只能辛苦相公了。”   傅恒在她头顶亲了亲:“说什么傻话,对你们娘儿俩,多辛苦都值得。”   “……”   两人相拥而眠。   ***   第二天一早,佟婉柔醒来就发现傅恒已经离开了。   看样子是也没跟李氏正式辞行,许是想着十日后他还会回来吧,佟婉柔起身后,挺着肚子,一路摇晃着去了饭厅。   今日是李氏的大日子,原佟婉柔还以为,早饭会是下人们准备,可没想到去饭厅一看,李氏却还是亲自在忙活。   “娘,您今日就别忙了,待会儿宾客就上门了。”   李氏见她起身,笑了笑:“嗨,也就是瞎忙。待会儿去换身衣服,就可以直接去迎宾客了,横竖今日人也多,我也不能面面俱到,总有缺失,那干脆也不去强求了,先把你们照顾好才是正理。”   佟婉柔对李氏说道:“相公半夜就走了,不过他十日之后还回来。”   李氏也没见多意外,点点头:“嗯,我知道,一早门房便来通知我了,这孩子越大越叫人省心,从前还担心他不上进,没出息,如今看来,可不就是我杞人忧天吗?”   听婆婆夸奖相公,佟婉柔笑了笑,只听李氏又问:“对了,昨儿你跟他提了,在家生产的事儿了吗?”   李氏是真心不想儿媳妇十日后再去折腾,那时候她都八个多月了,再在路上奔波,虽然那马车的确软和,但也叫人不放心啊。   佟婉柔吃了一口花卷,对李氏摇摇头,说道:“相公说,让我去山西生,他那儿早就准备好了,家里不还没准备呢吗。”   李氏想了想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猜中了儿子的心思:“他呀,就是心眼儿多。不过也行吧,只要路上平安了,去山西生确实比在家里生要安全些。”   佟婉柔知道李氏和相公想到一块儿去了,便也不再做声,乖乖的吃起了早饭。   李氏吃了些东西之后,就被几个嬷嬷请去了妆房,佟婉柔吃完了早饭,也不打算出去,就在房间里抄写经书。   写了几张,就有丫鬟前来通传,说是府里的几位夫人来探望她,佟婉柔愣了愣,才想起来,请人进门,一边走去花厅一边在心里纳闷。   这些小姐在她新进门的时候都没想过来看看她,今日怎的得空了?   去到了花厅,几位嫂子就齐齐站起了身,对佟婉柔笑着招手说道:   “弟妹呀,真是好久未见了。哟,你这肚子够大的了,可得给咱们富察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出来啊。”   三嫂子芬兰笑得牙花儿闪耀,走过来,将佟婉柔扶到了椅子旁,佟婉柔坐下之前,对几位嫂子稍微蹲了蹲膝盖,说道:   “婉柔身子不便,不能对几位嫂嫂行大礼,还望嫂嫂们见谅。”   五嫂子代替全部人回答:“你身子不便,可不能行礼,再说了,咱们都是妯娌,有什么好客气的,是不是?”   五嫂的话,让其他嫂子都跟着点头称是,三嫂子眼珠子一转,就又说道:   “弟妹真是懂礼,可比六弟妹懂礼多了。”   佟婉柔温婉一笑,听她们提起嫁给六公子的佟纤柔,不禁问道:“六嫂嫂不是去宫里了吗?她可回来了?”   三嫂子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她?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吧?”说完,几个嫂子的目光交流了一番,不乏轻蔑,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佟婉柔不动声色问道:“怎会回不来呢?”   五嫂子抢过话头,还得了三嫂子的一记白眼埋怨,只听五嫂说道:“她呀,当初以为入了宫,就能像九弟妹这般在宫里混出些明堂,现在倒好,跟着两个官女子,在宫里做了最下三滥的浣衣女,大夫人被休之前,我还见她找人修书回来,要大夫人想法子将她弄出宫来,真是好笑。”   佟婉柔想着,如今佟娇佟媚两姐妹被贬为了官女子,佟纤柔跟着她们自然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想起她们入宫前的高昂志气,似乎是打着侵占整个后宫的旗子,浩浩汤汤的在宫里混上天去,可是如今看来,当真是应了那句现世报了。   “从前,六弟妹欺负九弟妹,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当时我就觉得六弟妹的人品不好,不说咱们都是妯娌,单是你与她就是娘家姐妹,可她还那样欺负你,只可惜,我们当时也是人微言轻,六弟妹又有大夫人关照着,就是相救也没个结果,九弟妹可不能埋怨我们呀。”   三嫂子的话说的情真意切,做出一副好像当时真是想帮她,却无能为力的姿态。   佟婉柔看着在心中发笑,表面却也恭恭敬敬的接受了,平和的说道:   “三嫂说的什么话,婉柔可不敢埋怨,大家都是妯娌,要和睦相处才对。”   她的话让眼前这些女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又在大家刻意的吹捧之中,佟婉柔以坐久了累为由,结束了这一段虚伪的谈话。   这些女人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佟纤柔当年是嫡子嫡妻,她们对她也是这般奉承吹捧,可是,如今佟纤柔落了难,她们又来她跟前儿捧高踩低,着实叫人觉得无趣,看她们说话间,眼神都在交流,说不得脑子里正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想想,还是山西好,不需要面对这么虚假,更不需要去担心有谁会害她,果然还是相公想的周到,在这样乌糟的环境下,就算她生了,也不会有多痛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第60章 亲家来袭   由侧夫人变成大夫人,李氏的转变不可为不大。   佟婉柔虽说挺着肚子回来了,但是李氏却是什么都没舍得让她操劳,就是中午仪式的时候让她坐在了最前头,完全目睹了全程,李氏承了主母的责杖之后,特意将佟婉柔拉着站了起来,与她一同接受众人恭贺,也顺便彰显一下,佟婉柔高高隆起的腹中孩儿,告诉大家,这才是富察家独一无二的嫡子嫡孙。   佟婉柔面带微笑,与李氏一同与大家道谢,而后,便被安排在李氏身旁的席位上,李氏待她也未见与其他时候有所不同,该夹菜的夹菜,该剥虾的剥虾,有几个姨娘想要代替李氏,帮佟婉柔剥虾,却全都被李氏婉言拒绝了,只让佟婉柔吃自己过手的东西。   李氏的小心,佟婉柔自然也能感受的到,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就在刚才,她佟婉柔已经在无形中被捧上了富察家第一儿媳的地位,她的婆婆为富察家的当家主母,相公在朝为官,平步青云的姿态不容阻挡,而她的肚中怀的,正是这富察家的嫡长孙,这一项项的身份压下来,让她佟婉柔再也不是刚刚嫁入府的庶子嫡妻,这种转变,就连佟婉柔自己都还没有适应过来,更遑论是旁人了,所以,李氏处处小心,生怕旁人因为转变不过来而心生歹意。   佟婉柔也懂礼乖巧,对李氏言听计从,不管旁人说什么,她总是记得一句话,富察府中,能够相信的人只有相公和婆婆,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接下来的十天,佟婉柔过的就有些烦心了,从前在府里没地位,日子倒也过的舒心,可是如今却是想舒心都舒心不起来了,一大拨的客人来来往往,毫不停歇,纷纷上门来对她表示恭喜,顺便每个人都来所以番好话。   一个两个还行,可是这样的人一旦多了,可就没那么好玩儿了。   李氏也只能尽力打发,可是有些拜访的客人却也是得罪不起的,佟婉柔这才彻底明白了相公要让她回山西生养的目的了,要再这么待下去,别说是待到生产,就是这十天她也熬不下去啊。   第四天的时候开始,佟婉柔的脸色就有些不好,李氏看在眼里,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便不顾一切的断绝了佟婉柔会客事宜,让她安心在后院调养,一切由她自己来承担。   第六天,府里来了一个令李氏也无法拒绝的人——乌氏。   乌氏这回是正式上门拜访李氏,顺便提出要见一见怀孕的女儿。   想着她毕竟是佟婉柔的母亲,就算从前对她们再如何轻视,那在名义上也是亲家母,若将之拒之门外,一来会落人口实,二来也会招来外界不必要揣测。   李氏跟佟婉柔商量了一番后,才决定在佟婉柔的后院接待这位从前发誓绝不踏入富察府半步,绝不再与这个女儿相认的亲家。   ***   自从上回与佟婉柔在富察府门前决裂之后,乌氏还是第一次露面。   佟婉柔在去山西前一个月,曾经给乌氏写过信,信中提起想要在去山西之前,见一见她,可是,等了一个月之久,乌氏也没有给她传来消息。   从那之后,佟婉柔就想着可能她的额娘已经彻底摒弃她了吧,因为,在佟家,她就是一个不顾家族利益,自私自利的女儿吧。   挺着个肚子,被两个丫鬟扶着出现在花厅,乌氏正在喝茶,见她走来,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想去搀扶她,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缩回了想去搀扶佟婉柔的动作,等她走入。   佟婉柔大着肚子给乌氏行了个礼,乌氏也只是淡淡的抬了抬手,就那么看着她被两个丫鬟搀扶到了一旁坐下。   李氏故意晚些进来,为的就是让她们母女俩聊一聊的,佟婉柔对乌氏笑了笑,曾经稚嫩清纯的脸,此时看来已然有了一些少妇的韵味,圆润了不少。   “多日不见,额娘似乎瘦了些。”   乌氏听佟婉柔开口,又轻咳了两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她的肚子问道:   “几个月了?”   佟婉柔捧着肚子,低头看了看,轻声回道:“八个月了。”   乌氏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佟婉柔身旁,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站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   “唉。”   佟婉柔知道她额娘定是又在感叹她没入宫,不禁有些尴尬,故意转移话题道:   “对了,两位妹妹在宫里过的可好?去年见宫您去了吗?”   虽然知道佟娇佟媚因为受齐妃牵连被贬做了官女子,但佟婉柔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慰问一番才是。   “她们?”乌氏的语气有些不屑,摇摇头,说道:“庶出的到底就是庶出的,无论你将她们抬的多高,她们也飞不上天,还会连累家族,哼,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就不该将她们送入宫。”   佟婉柔见乌氏鬓角的发都有些泛白了,心中不免不忍,安慰道:“两位妹妹只是少不更事,说不得将来还有机会。”   乌氏似乎对她们很有意见,当即便反驳道:“机会?哼,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从好好的贵人一下子就给贬成了官女子,当初她们入宫前,跟我保证说什么,她们姐妹同心,三年之内必定让皇上封她们贵妃……如今她们成什么了?官女子……佟家的女儿入宫做了官女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佟婉柔不知道该如何接乌氏的话茬儿,便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两口,只听乌氏又将矛头转到了她的身上,说道:   “当初若是你能进宫,佟家又怎会面临这般情境?又岂会让富察明澜占了便宜?”   佟婉柔听乌氏越说越不靠谱,这才让身旁伺候的两名丫鬟出去守着,她这才挺着肚子站起来,对乌氏说道:   “额娘,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您就别说了行吗?我没赶上选秀,在您眼中可能是我的命不好,我没有做娘娘的命,可是,您也睁眼看看,咱们佟家入宫的女人,都是些什么下场。佟娇佟媚我不说她们,就说我的亲姐姐,您知道她现在在宫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您知道宫里的人对待失了宠的妃子是什么态度吗?姐姐身上的衣裳,穿的还是她入宫时的那几件,夏日酷暑,冬日严寒,不受宠的妃子在宫中都过的十分凄凉,更别说是先帝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妃子了。”   乌氏第一次听佟婉柔说这些,愣在当场,久久不语。   佟婉柔又道:“佟娇佟媚,您让她们入宫,不是捧她们,而是害了她们,她们如今不过二八年华,却不知要做官女子到什么时候,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宫里从不缺美色,可是美色却熬不过经年,傅恒的姐姐有足够的手段和智谋,人品也很贵重,她有今日的位置全都是她应得的,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功绩与智慧,至少,在我面前不能。”   乌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成天帮着别人说话。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佟婉柔深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跟乌氏进行这个话题,要不然,肯定又是以争吵结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乌氏现在也就只能在口头上说一说,实质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什么了。   佟婉柔虽然气她执迷不悟,可是毕竟也不想真的与亲生额娘全然闹翻,又换了个话题,问道:   “额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乌氏冷哼一声:“原我是想让你跟贤妃说一声,从佟家再找个人顶替你入宫伺候她,可是,现在听你说了这些,我也知道,这个忙你定是不肯帮的了。”   佟婉柔叹息着摇头:“额娘,您什么时候才能不做这些事儿了。佟家的女儿再多,也经不起你们折腾了。姐姐入宫,让先帝对阿玛另眼相看,那只是一个巧合,入宫为妃和阿玛的仕途并没有必然的联系。阿玛若真想得到皇上赏识,大可在官职上做一番努力,为什么非要将女儿送入宫去,冒一个胜算不大的险呢?当今圣上文成武德,并非贪恋美色的君主,你们送再多,也只是徒劳,何必呢?”   乌氏看着佟婉柔久久都没有说话,佟婉柔从椅子上站起,抱着肚子,走过去牵起了乌氏的手,说道:   “额娘,女儿在宫外幸福一生,难道真的比不过在宫里做金丝雀要来的强吗?”   乌氏的双唇有些颤抖,没有说话。母女俩正相望之际,李氏从外头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少了温婉,多了气势,与乌氏站在一起,竟毫不费力便将一脸愁容的乌氏压了下去。   乌氏赶忙松开了佟婉柔的手,站到一边,佟婉柔则神色如常的看着李氏。   “婉柔累了吧。要不要先去歇歇,我让人给你炖了银耳,去吃一些吧。”   佟婉柔又看了一眼乌氏,这才对李氏点点头,说道:“好,那娘跟额娘,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告退了。”   乌氏见佟婉柔先行离去,想要叫住她,却被李氏挡在了身前,对乌氏笑道:   “亲家母初次前来,咱们可要好好的聊一聊了。”   “……”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感谢投雷的亲,谢谢~~   第61章 又升官了   李氏与乌氏谈了些什么,佟婉柔不知道,在与她的额娘见面之后,她就觉得有些头疼,便卧床歇息了。   李氏听说她不舒服,赶忙让府里的大夫前来把脉,说她是一时心急引起的头疼,李氏在她身边陪伴了半天,说了好多宽慰她的话,佟婉柔才带着感激沉沉睡去。   离与傅恒约定的十日还有两三日的时候,傅恒竟然就从山西回来了。给了佟婉柔不小的惊喜。   李氏也觉得府里如今的情况,却是不适合佟婉柔养胎,傅恒回来的当天,也没怎么留他们,就替他们打点好了一切,让他们上路了。   佟婉柔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家相公这几日的奔波,眼看着瘦了好多,有些心疼的抚着他的脸颊,傅恒因为忙碌,再加上连着好几回的赶路,确实有些累了,就躺在佟婉柔的软床之上,两人相拥而眠。   夫妻时间越长,佟婉柔越觉得,两人之间根本无需说话,都能有很多默契,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继而给予无言的支持与理解。   为了照顾佟婉柔,马车行驶的并不如骑马快,与回来时一样,足足在路上耽搁了三四日才抵达巡抚府。   回来之后,傅恒便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衙门。   佟婉柔在路上听他说起,山西这儿的事情他已经了解差不多了,从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开始,就可以军机处行走,或许还有机会进入内阁。   官场上的事情,佟婉柔不懂,只能就这样默默的支持他,尽量照顾好自己,以免让他担多余的心。   ***   转眼便到了六月中旬。   六月的天儿已经闷热的不行,佟婉柔早晨起来吃了些水果之后,就觉得肚子涨涨的,让小翠和小蝶搀扶着她在院子里转转,可是,走着走着,下腹却有一阵轻微的疼。   佟婉柔算算日子,估计也是快了,回到房间后,就让小翠去喊了两位稳婆婆过来检查,一看说是要生了,府里上上下下就忙乎了起来。   佟婉柔只觉得肚子也没那么痛,怎么就要生了呢?   被稳婆婆架着去了产房,路上的时候,佟婉柔还在问:   “不是说生孩子很痛吗?怎么我就感觉有一点点疼?”   其中一个稳婆婆对佟婉柔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的好夫人,您还没到疼的时候呢?待会儿可要坚持住啊。”   佟婉柔心想,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疼,她想她还是坚持的住的,当即便点头打包票:“放心吧。就是再疼些,我也没问题的。”   “……”   可是,这话说完了一个多时辰后,佟婉柔就开始后悔了!   凄厉的惨叫在府里传了出来,傅恒焦急的赶回来就听见佟婉柔这样惨烈的呼喊,当即慌了神,想直接就冲进产房看到底怎么回事。   被管家拦住:“大人,夫人正生着呢,您可不能进去。”   傅恒有些失了方寸:“她叫成这样,就没人在里头管她吗?”   管家第一次被傅恒当面训斥,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后,才将傅恒拉着,说道:   “大人,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儿的,您请的两位稳婆婆稳妥的很,她们在里头,夫人不会有事儿的!您就在外头等等吧。”   “……”   傅恒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紧张的姿态一览无遗,他不住用指尖敲击另一只手的手背,简直比里头的人还要煎熬般,在门边踱步。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屋里一阵阵的惨叫突然提高了好几个高度,傅恒再也站不住,提着衣摆就走上了石阶,正要破门而入,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这哭声让他干涸了许久的心为之颤抖,如一道道甘泉般注射入心田,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涌上了他的鼻头与眼眶。   准备推门的手,放了下来,傅恒就那么趴在门边上,像是要更仔细的听里头的声音般。   其实他也明白,产妇生子的时候是不能开门的,撇开血腥不吉这种说法,开门关门所带出的风都有可能会让产妇受凉,若不是刚才血冲脑袋,实在听不下去佟婉柔在里面嘶喊,他也不会这般冲动了。   又过了一会儿,产房那儿开了缝,只见一只小脑袋被送到了门边,红红皱皱的很不好看,但是傅恒却喜欢的不得了,伸手在他小脸上刮了几下。   稳婆婆抱着孩子,在门缝里对傅恒说道:   “恭喜大人,母子平安,夫人给大人生了一位小少爷!”   傅恒现在已经不管佟婉柔生的是小姐还是少爷了,他只听到母子平安就足够了。   婆婆的话一出,巡抚府的下人们也全都给傅恒行礼,做恭贺状:“恭喜大人,恭喜夫人。”   对稳婆又叮嘱了一句:“好生照料夫人。”   “是。”稳婆应声之后便将门再次关了起来。   傅恒悬在半空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这才想起来让管家去准备红包了。   ***   产房收拾完了之后,傅恒才能踏入。   进门后,便见佟婉柔虚弱的躺在床铺之上,一只手枕在头下,侧着身子,注视着躺在她身边的那小小一团东西。   傅恒走过去,先是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对她说道:“辛苦你了。”   佟婉柔温柔一笑,然后就又将目光落在孩子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傅恒说道:   “我抱抱他吧。”   佟婉柔点点头,傅恒便架着身子,像是捧着一件宝贝似的,僵着身子,那笨拙的模样,让佟婉柔不禁看了想笑,一笑却又牵动了下身,发出一声不适的呻、吟。   傅恒赶忙将孩子又放回了床上,对她问道:“怎么了?还疼的厉害吗?”   佟婉柔摇头:“不怎么疼了。就觉得累。”   傅恒抚着她的脸颊,笑道:“累了就睡会儿。”   佟婉柔又摇头:“稳婆说尽量撑着,待会儿喂奶。”   “实在撑不下去就睡吧,我现在就去找奶娘,不怕饿着他。”   佟婉柔被傅恒的温柔包围着,感觉周身都徜徉在幸福的海洋,早就把先前的痛楚忘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正对视之际,稳婆走了进来,让傅恒到一旁去等会儿,她们要给佟婉柔开奶。   就这样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小娃儿终于是吃上了。   吃奶的时候,小娃儿的脸上更加通红,似乎是用了极大的气力,因为佟婉柔才刚刚生产,所以奶量并不是很够,小娃儿吃了两边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佟婉柔也累的不行了,稳婆将孩子用薄薄的布料包裹好之后,仍放在佟婉柔身旁,让他们母子俩一同入睡。   ***   孩子出生后的第十天,李氏就又送来了好些东西,包括孩子的衣服鞋子,以及大人月子里要用的全部东西。   佟婉柔每天只能在房间里,六月的气温已经很闷热,却又不能出门,傅恒只能每天都叫人在她房间的周围放上冰块,虽然不能开窗吹风,他便叫人在窗户前都挂上帘子,这样窗户可以开来透气,佟婉柔也不至于被关在一个密闭闷热的房间。   有了傅恒的这些体贴举措,所以,虽然是在闷热的天气坐月子,但佟婉柔却也没有感觉到多么难熬,倒的确是休息的好好的,脸色也变得越发红润,她健康了,宝宝的奶源也就充足了,不过长了十多天,宝宝的脸色就不像生下来的时候那样红了,而是渐渐的变成了粉雕玉镯,可爱的不得了。   傅恒给他取名叫福灵安,与佟婉柔一样,倒不希望孩子有多出息,本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傅恒虽然将府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妥贴,但是他本人却是没什么时间回来陪伴佟婉柔的,因为衙门的事情积下很多,他一并要处理的同时,还要应付京里的考核,他整理的好些情报,都已经被军机处列为可参考,然后在军机处那边也有很多额外的事情需要他去协助。   佟婉柔有孩子陪伴,倒也不觉得太寂寞,只是有时候很晚了,她和孩子都睡下了,才迷迷糊糊的看见傅恒从外头回来,然后第二天在她们还未醒的时候,他就又出门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佟婉柔正式被允许出门行走透风,当天就让人在园子里拉了帘子,她便坐在院子里,抱着灵安玩儿,虽然灵安还很小,说什么也不懂,但是佟婉柔还是乐此不疲的跟他说话,灵安小小的身子,就那么听话的伏在佟婉柔的肩膀之上,肉嘟嘟小脸很是惹人喜爱。   李氏来信,说是年底想来山西,与他们一同过年。   傅恒却给她回了一封信,说他们今年就回京城了,让她不必再来。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傅恒的提案在军机处引起了反响,内阁对他的军事见解与才能很是欣赏,几个内阁大臣竟一同联名上奏皇上,要皇上破例将他收入内阁,军机处行走。   这个结果是佟婉柔意料之外的。   虽然相公跟她说过,在山西不会待的时间太长,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相公就从巡抚混入了内阁,这种升官速度,简直太令人惊诧。   将她的想法表达给傅恒听之后,傅恒却不以为意的说:“我不过是抓住了满汉交替的时机,做了这些罢了。”   尽管他说的很稀松平常,但是,只有佟婉柔知道,他为了做那些事,成日成日伏案书写,油灯灭了才能起身,为了处理公文,常常废寝忘食,年纪轻轻的,发中已有白丝。   他的努力,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当他的成就显出来时候,旁人就只会说他运气好,或者天赋极高,根本没人会去探索,他为了做这些到底有多么努力。   乾隆十一年,傅恒正式成为军机处行走,入了内阁,成为议政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亲们么么哒。   第62章 后事   佟婉柔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灵安已经五个月了,她抱着他坐在马车里,颠颠簸簸的,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乖得不得了。醒了有娘喂奶水,困了,就睡在他爹亲自给他做的一只小摇篮里。   这一回,傅恒没跟佟婉柔他们一起回来,而是要等到年后,将山西的事情全都处理完了,才能回来过年。   佟婉柔回到府里的时候,李氏带着富察府的所有人出来迎接她们娘儿俩,看见孙子,李氏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爱的不得了。   府里出来两个伶俐的丫鬟,一左一右就要来搀扶佟婉柔,佟婉柔笑着对她们摆了摆手,去到李氏身边,看着小家伙灵安正在安静的吃着自己的小指头。   “灵安到底是与奶奶有缘的,在山西的时候,除了我与相公,也就奶娘能抱他,其他人抱着总是哭闹不休的。”   佟婉柔在旁对李氏这么说,李氏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手中的小肉团子揉入骨血里疼爱,对佟婉柔说道:   “这孩子跟恒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辛苦你了,婉柔,快些进去,我让人给你炖了好些补品。”   佟婉柔笑着勾着她入内,府里的下人们皆对她毕恭毕敬,看来这短短的一年时间,李氏也已经将府里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颇有主母威严,但对她却是丝毫没有架子,与从前无异的。   走入门里之后,迎上来的便是府里的其他姨娘,佟婉柔上前对大家统一的福了福身,就算是请安,这个安,因着她是晚辈所以才请,并没有其他意思。   佟婉柔与她们一番和谐的寒暄之后,就被李氏带回了主院。   灵安吃饱了奶,让佟婉柔随行的奶娘抱了去睡觉,婆媳俩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   “相公说他年三十前尽量赶回来,山西那儿事多,一时也不能完全撒手。”佟婉柔亲自给李氏斟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上,这才在她旁边坐下。   李氏点头,说道:“我知他事务繁忙,幸好明年就能在京里了,我也好就近照顾些,这一年可苦了你们娘儿俩了。”   佟婉柔莞尔一笑:“娘,不苦,相公把我们照顾的可好了。”   李氏听她这么维护自己儿子,不禁笑了。又对他说道:“这回恒儿能这么快调回京城,贤妃可出了不少力,过几天就是见宫了,咱们娘儿俩一同入宫去见一见她。”   佟婉柔一听能够入宫,当即来了精神:“是,媳妇定一同前往。姐姐在宫里可好?”   李氏点点头:“好,挺好的。我的位分摆正了,她晋升就没有阻碍了,前两天我才从宣武候夫人那里听说,皇上终于动了立后的心思,属意贤妃。”   佟婉柔脸上露出惊喜,正要惊呼,李氏却按着她的肩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比了比四周,告诉她隔墙有耳,佟婉柔这才端了姿态,对李氏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   婆媳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因为她们都知道,如果贤妃能成功封后,那么,他们在富察府的地位才真叫稳固了。而且对傅恒今后的官途也是大大的好处,所以,不怪佟婉柔克制不住惊喜,想想都在笑。   正说着话,外头的仆人进来通传:“夫人,五姨娘在外求见。”   李氏的脸色一变,冷道:“不见,让她回佛堂,出家的事绝无更改。”   仆人领命而去。   佟婉柔奇道:“怎的五姨娘要出家吗?”看来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李氏点点头,对佟婉柔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是。她犯了错,虽然老爷在保她,但……为了富察家的名声,我不得不将她处置了,出家为尼也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五姨娘出了什么事?”   面对佟婉柔的问题,李氏有些犹豫,深深叹了口气后,说道:“就是一些会损及富察家颜面的事,而这事的主导虽然是老爷,但……却绝不是家族能容的。”   佟婉柔听了李氏的话,知道这其中定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李氏既然一次不说,那么就说明她觉得佟婉柔不适合听这件事,既然如此,佟婉柔也不会多问。   佟婉柔回来的第二天,李氏才带着她去给李荣保请安,李荣保近来身体抱恙,整天都躺在床上休息,佟婉柔见他时,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说几句话,都会带着轻咳。   如今的佟婉柔是嫡子嫡媳,在富察府的地位可想而知,李荣保对她也不免多交代了几句,佟婉柔也全都应下。   之后她便退了出去,李荣保又将李氏留在了身边伺候。   佟婉柔回到房里之后,觉得李荣保的情况有些不妙,整间房里充斥着中药味,若是寻常病痛,定不至于这般浓重,又见他脸色实在不好,说话间也趋向于交代为主。   心中忐忑,便急急走至书案后头写了一封简信,交给了明显长了个头儿的福禄,让他找快马给远在山西的傅恒送去。   她的信中也未写明怀疑李荣保油尽灯枯,只是将今日见到李荣保的情形尽数写下,傅恒自己应该能做出判断才是,若是真如她想象中那样,她只希望将傅恒的伤心降至最低,也不希望真到那么一天,傅恒因为错过而难过。   腊月初八的那天,天空飘下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没有丝毫预警般,鹅毛大雪就飘了下来。   李荣保的病似乎发作的很快,等到大伙儿察觉的时候,已经是药石无用了,李氏赶忙让府里对外发信,将在外的子孙尽数召回。   原本应该最晚到的傅恒,却是第一个先回来了。   而事实上,他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上路,就在收到佟婉柔的信之后,他就将山西的事情连夜安排好,回来了。   李荣保形容枯槁,傅恒算是见了他最后一面,也听了些最后的交代,李荣保才放心的闭眼而去。   富察府陷入一片沉哀之中。   原本佟婉柔以为,以李氏与李荣保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会是最伤心的一个,可是,李氏却坚强着在这多事之秋,端住了当家主母的架子,让动乱的富察府不至于因李荣保的离去而混乱倒下。   傅恒是嫡子,他回归之后,就能一同办理李荣保的身后事了。   佟婉柔虽有孩儿牵绊,但也跟随李氏身后处理了不少琐事,给李氏减轻了很多负担。   但迎面而来的问题却也是不少的。   首先一个就是家主的继任,虽然李氏被扶正,傅恒如今也是嫡子,但毕竟李氏这房崛起时间太短,该有的威信还未尽数竖立起来,而傅恒从前又只是庶子中年龄最小的,所以,让他继任家主,有很多家族长老却是不服的。   傅恒对家主之事不感兴趣,他觉得这事儿谁爱干谁干去,他是一门心思就扑在官场之上。   李荣保的丧礼上,好些朝中大臣皆来吊唁,就连贤妃都请了旨回来给李荣保上香磕头,但有内务府的人看着,李氏与她却是连话都没说几句,贤妃就必须回宫去了。   “娘莫急,待年关至,便是见宫之日,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贤妃这般安慰李氏道。   李氏点头表示理解,贤妃经过跪地烧纸的傅恒身旁,也跪了下来,身后宫婢立刻递上一叠黄纸,贤妃边烧,边对傅恒说道:   “金川之战,纳亲退了,如今皇上正缺一员猛将出战金川,你可行?”   傅恒烧纸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家姐,犹豫了片刻后,才对贤妃点头说道:   “行。”   贤妃对他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纸又送了些入火堆,说道:   “纳亲至此之后,便不再是皇上心腹,你若能胜了金川之战,那便足以顶替纳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   贤妃说完之后,不等傅恒回应,就站了起来,由内务府众人簇拥着被李氏和佟婉柔送出了富察府。   贤妃上车之前,抓着佟婉柔的手,说道:   “最近时局有些乱,待今后时局定了,姐姐再请你入宫相聚。”   佟婉柔对她温婉的笑了笑,点头道:“是,弟媳还想伺候姐姐。”   贤妃被她逗笑,说道:“今后傅恒是有大出息的。你这唯一的嫡妻,最少也会是一品诰命夫人,我可不敢再让你伺候了。”   佟婉柔和李氏对视一眼,李氏对贤妃点点头,又指了指车马:   “天气凉,娘娘快上车,别受了风寒。”   贤妃与她们最后告别,终于坐上了奢华富贵的马车。   佟婉柔与李氏一直等到贤妃的车马看不见了,才转身入内,路上佟婉柔问李氏:   “娘,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傅恒有出息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可是贤妃却特意拎出来说一番,那是不是说明,她正在替相公谋划着什么。   李氏摇摇头说:“我可不懂他们姐弟说了什么。算了,横竖是他们的事,咱们只要把府里稳住就行了。”   “……”   佟婉柔见李氏说话时面上现出疲累,赶忙上前搀扶着她,走入了府内。   这些日子,婆婆也确实是太过辛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实在对不起,这么多天没有更新。   因为中堂这文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所以,花叔想在完结之前,把新文开出来,这样这篇完结之后,就能直接奔赴另一篇,并不是断更!中堂这文我本来的预想是一直写到傅恒的几个儿子孙子,可是,一开始的预想太好,完全没有想到,写历史人物会有这么大的反弹,因为花叔的历史真的是体育老师教的,所以,我很难保证今后写的东西,完全吻合历史。而写文中,这种害怕被骂的情绪一旦产生就很容易影响文的质量。所以……左思右想,花叔决定今后再不写历史人物相关文了,今后全写架空,争取按照花叔自己的想法,编造出一些大家喜欢看的故事来。   最后,花叔再恬不知耻的搞一发宣传吧。新文求暖。。。   这是一个架空的新坑,不会涉及历史问题,欢脱爆笑,有兴趣的亲可以先收藏下下,么么哒。   《明君的观察日记》   第63章 终章   公爹的去世让富察府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婆婆虽为正房,但却扶正时日不多,纵然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族中长老却未必真心赞服。李荣保还未下葬,有几处旁支就鼓动着儿女分家什么的。   李氏虽然说过对李荣保已然死心,可是,毕竟是自己爱了二十年的男人,纵然他有再多的不好,也未必能将李氏心底的爱恋尽数带走。李荣保死了之后,李氏也病了。   佟婉柔尽力稳住府中事宜的同时,还要在李氏榻前侍奉,看着李氏偷偷哭泣,只觉得自己不能替她分担这份痛苦,实在没用。   傅恒处理完李荣保的后事之后,就又回了一趟山西,将后续的事情完全交代清楚后,便就去了内阁报道。   并不是李荣保的死对他没有触动,而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富察家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若是松懈以待,那很可能会使从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所以,只能将府里的事情全权拜托给了佟婉柔。   在李荣保去世后的第二个月,傅恒就在上朝时,代替纳亲出战金川。这个决定举朝震惊。所有人都在说,皇上疯了,傅恒也疯了。   钮祜禄氏纳亲,少壮显赫,仕途得意,为开国元勋之后,阖族贵盛,可金川之战屡战屡败,且有退意,但皇上却是主战,纳亲狂妄使得皇上对他生了嫌隙,满朝文武皆无人敢出列迎战,只有傅恒,态度坚定的自动请缨出战。   回到府里,傅恒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佟婉柔和李氏,婆媳俩全都一副担心的神情,却听傅恒说:   “放心吧,金川的形势阿玛之前就跟我分析过,这一场仗我去打的胜算比较大的。”   傅恒握住佟婉柔不住搅动的手,以示安慰,只听靠卧在床的李氏说道:   “可是,你从未打过这么大的仗,会不会太冒险了?”   佟婉柔也觉得太危险,反握住傅恒的手说道:“是啊,相公,这事儿可不能太过冲动了,钮祜禄氏算是行伍世家,纳亲都打不赢的仗,一定特别难打,你若贸然应战,会不会……”   佟婉柔的话没有说完,傅恒就对她摇了摇头说道:   “富察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若不抓住这次的机会,咱们今后的日子就绝不会好过,还有姐姐……总之,我有分寸,为了你们,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不管胜败。”   李氏轻轻咳了两声,佟婉柔就从旁端了些润喉的东西过来喂了她两口,李氏这才舒坦了些,说道:   “唉,横竖是咱们娘儿里命苦,好不容易熬上了主母之位,偏偏你阿玛又走了,为娘知道你的抱负,只是这一仗绝非你想象中那般容易,我如今身子也不好,这府里上上下下只能依赖婉柔一人操持,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把年纪了倒没什么,你让她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呀?”   傅恒听李氏说了这些,看了看佟婉柔,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对佟婉柔说道:   “我一心想做成大事,摆脱庶子阴影,如今有机会摆在眼前,我若不去,必定抱憾终身,府里的事,就靠你了,可以吗?”   傅恒的话在佟婉柔的心间敲打,她看着他赤诚的目光,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也清楚他的前半生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她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让他去试一试,那么在他今后的人生中,定是充满了遗憾的。   遂点头,柔声道:   “可以。府里的事,相公不要担心,但相公可否也答应我,无论何时,都要小心谨慎,一切以保命为主,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你,等着你凯旋而归,等着你带我们去过好日子。”   傅恒将佟婉柔拥入怀中,在她馨香的脸颊上碰了碰,这才抚着她的脸颊说道:   “好,我答应你。”   如果说,乾隆十三年对其他大臣来说,都是一个充满厄运的年份,但对于傅恒来说,却是一个逆转乾坤的天赐良机。   万岁爷为了让傅恒更好的当这金川主帅,竟破例封傅恒为经略大学士,并赏赐花翎二十,蓝翎五十,白银十万,让他作为犒赏军前立功将士所用。   又在启行前赐重华宴,出师之礼也隆重以待。   傅恒出征期间,傅恒兼办一切,咨询机务,常之彻夜不眠,此消息传回京城,万岁爷亲下谕旨,以示关怀,令经略大学士须爱惜精神,兀自保重。   此乃隆恩,圣恩,傅恒无以为报,只得以更加出色的成绩的报答君恩。   傅恒事无巨细,将战略之事日日整理送回朝中,供皇上监督,皇上心存感动,又命吏部从优议叙,吏部官员自揣摩皇上用心,当即议奏,傅恒晋衔太子太保,加军工三级。圣谕恩准。   傅恒在金川一战中,发挥了他超乎常人想象的军事才能,反转逆局,将在纳亲手中屡战屡败的死局,硬是下出了逢生之象,皇上日日看他奏报,对傅恒赏识更甚,乾隆十三年腊月,金川传来捷报,长达一年之久的战争终于可以结束。   皇上大喜,傅恒还未归朝,就迫不及待以圣旨加恩封赏,将傅恒一下便提拔上三公之位,而这些恩典竟然全都是接二连三的。   傅恒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年不过三十被封三公之人。   乾隆十四年正月,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但却拦不住京城百姓围观街道,迎接英雄凯旋而归的心。   一大早,佟婉柔和李氏就收拾了东西,去到了东城门,宫里派人来传话,说是傅恒今儿就能回来。   婆媳俩去了东城门,发现那里早已围满了夹道欢迎的百姓,她们根本插不进去,幸好城门守卫认识她们,将她们请入了城楼,让她们站在城楼上等候。   午时将近,风雪迷了大伙儿的眼,佟婉柔眼见远处出现了队伍,开心的对李氏指着道:   “娘,你看,来了来了,他回来了。”   李氏这一年没少哭,眼睛也不如从前那样亮堂了,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了佟婉柔指的方向,也跟着点头说道:   “是,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傅恒治下的队伍,虽然在风雪中,依然拿出了胜利的姿态,雄赳赳的回到了东城门。   佟婉柔也如愿看见了那个风霜扑面,整个人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男人,他留着胡渣,脸也不复从前白嫩,此时的傅恒,看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   不知为何,佟婉柔看见他双眼就不住泛红,鼻头泛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寒风刮过,脸颊生疼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李氏轻拍她,安慰道:   “好了好了,他走时也没见你哭,回来了还哭什么呀。别哭了,啊,别跟娘似的,把眼睛哭坏了。”   佟婉柔吸了吸鼻头,用力点了几下。   傅恒被所有人簇拥着入了城,百姓们的欢呼声将佟婉柔她们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去,虽然傅恒也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让他魂牵梦萦了一年多的亲切身影,但却因为场地十分混乱,他不得不随着大部队一直向前,尽管未曾见到她,但他却知道,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他。   想着他离京时,她一个人站在城楼上默默哭泣的模样,傅恒猛然回头,看向了城楼。   只见佟婉柔婉约着身姿,就在那里看着他。   四目相交,便再也不想分开。   傅恒被人们推攘着向前,他用嘴型对佟婉柔说了一句:   “娘子,我回来了。”   佟婉柔见状,大大的笑了出来,阳光下,她的笑颜一如往昔般灵动清澈,透着迷人的光芒。   所谓爱情,似乎就是这么简单吧。   有一份为爱奋斗的心,有一个为爱等待的人,天荒地老,唯她而已,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傅恒位列三公,已是中堂!花叔顺利完成任务,这文这么简短,应该不会有番外了。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关键的问题,花叔上章也已经跟大家交代了,这回是我选题不对,也许辜负了大家的心理期望,但花叔愿意改正,并且有越改越好的心意。所以……大家可以转战花叔的另一个坑,继续鞭策花叔。新文前期,花叔会不吝红包,感谢大家收藏与评论的。啥也不说了,大家冲啊!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