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白夜、千羽)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娘子春香 作者:玉胡芦   文案:   春香披着一张书生皮,外表闷声不吭,其实蔫儿坏,   怎么捏都拿她没办法,   这可把花云间害惨了,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差点儿没把家中三老气死,落得个人财两空。。。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因缘邂逅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主角:春香,1V1 ┃ 配角:花云间、赵墨、雁无天 ┃ 其它:书院,少年;香街,画女   ☆、第1章 书院春香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晌午时分,天空烈日普照,热得树上的知了“吱吱”叫得虚弱,便是苏淮河畔官学里传来的读书声,亦好像掺了蒙汗药一般有气无力。   因着天热,路上行人稀稀。桥下老船夫无了生意,又被这书生念经催得瞌睡,一颗黑瘦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一般忽上忽下。有蚊蝇嗡嗡叫着盯上他老脸,他也不知拍它一拍,那蚊蝇又觉无趣,转而便向对面香粉扑鼻的妓-院楼上飞了去。   大燕王朝本由北方胡人而来,先帝多年前率兵南征,夺了天下后方才将京城从北边迁徙到临康城内。正所谓入乡随俗,自此便大举推行汉人文化,又开了科举,无论是达官贵胄,还是平民人家,都要入官学、习汉字、读汉书。是以,苏淮河畔那间旧朝宰相的别院便成了京城里如今最大的官学——宜枫书院。   然而向来马上驰骋的胡人血统,如何能适应得了呆在屋中学习的苦闷?只觉得那字如蚂蚁、味同嚼蜡,轻易可学不进去。你看那书院里的少年,不是淌着口水瞌睡,便是勾着脑袋胡思;有个把倒是本份端着书本哼唧,可你若是细看,却发现那书里夹着的原是几张春宫-淫-画。   光禄卿家的胖公子梁阿富勾着脑袋,两眼眯眯看得直流口水,一边看一只手还要不安分地在裤-裆里头乱抠。这副销-魂模样看得周遭公子爷儿们不爽,后座一个肩膀压上来,当即便要将那画册往手里头抢:“死胖子!藏着什么好东西,快给本少爷看看。”   “你才死胖子,老子看的可是淫-才怀无色的新作!”梁阿富被猛得一拍,吓得一滴口水“啪嗒”落到膝上,张嘴就要骂人。只抬头见到一张倾城容颜,又吓得舌头都打了结巴:“啊呸!花、花…花兄,我、我嘴贱……”   大屁股往旁边使劲一挪,愣将同桌一名清秀书生“扑通”挤下地去,挪出来一大块空位,端端地将老大花云间往中间一让。   “哼。”花云间原已愠怒的脸色匀起一抹冷笑,斜眼扫了扫地上蜷成一团的书生寺春,撂起下摆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花家是皇商,朝廷进贡的上等香料全由他家垄断而出,偏偏花家姑姑又是后宫四妃之一的贤妃、皇长子赵研之母,是以,花家虽不为官,在京城里的势力却是数一数二。这花云间乃是花家独子,今岁年方十七,生得是花容月貌、倾城无双,可惜自小纨绔不羁、手段狠辣,平日里可没有人敢去招惹他。   只可怜了那被撞倒在地的书生潘寺春。   寺春正发着烧,梦里头正在跳河自尽呢。   他的胸前绑着一颗大石头,认定了这次一定要把性命淹个干干净净。然而,老天爷却偏偏不肯让他轻易去死。   先是腰际处被一只长臂轻轻一捞,接着有人将他胸口坠着的石头卸了下来。   听到嫌恶的声音道:“原来是这家伙……该死的,晦气!”   寺春的胸口才轻,颈间的香囊就被那“救”他的人拽断了。   那香囊叫做“女儿香”,囊中藏着玉。南方越国盛产玉石,当地女子自幼佩戴“女儿香”于胸前,到了出嫁时方才将它挂于丈夫腰间,那玉吸少女馨香、蕴纯清之气,寓意可锁爱人之心一世。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够被个陌生人抢去?!   ……混蛋,又没求你救我,快把东西还回来!   急得寺春满头大汗,然而却是浑身沉重,不得动弹。挣扎着想要大声呼叫,却又来了一个人,一双大手将他双手拖过头顶,熟稔地去解他胸前缠裹的布条儿:“原是个害羞的角色……勒得这样紧,命都不要了嚒?”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先前抢玉之人不同。说完了竟是将大舌霸道地探入寺春的唇,向他深深运起了气。   “该死……”寺春费力挣扎起来。从未与男子这样近的接触过,唇-瓣被吮-吸得生疼,冷不防发出一声痛-吟……却又发现自己吟出来的声音酥-软无魂,就像春夜里不肯安睡的猫儿……这样的声音,在妓院里头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年。   想不到临死前还要这样骚上一把,羞得他很不得想要一头去撞死。   气恼得咬住那人的唇,不想那人竟得寸进尺地吸住他的舌,深-吻缠-绵起来。好似十分懂得欢爱间的技巧,玩物一般逗-弄着,竟逗得寺春浑身绵软,只觉得仅有的一缕气都快要被吸干了、化尽了……好恶心啊,他这会儿可是男儿装扮呢,这个人莫非是个变态的断袖麼?!   “放手,不要脸——”寺春伸出两爪,再不肯与那人客气……   授课老夫子温老贤半眯着眼睛,一手持着书念念有词地走过来:“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声音拖得绵绵长长,却忽然走不动了。   踢了踢,脚下软软的,一团肉……哼,不必看也知道,定是哪个混球又故意横了条死狗戏弄自己!一群白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老夫不稀得同你们理论。   书院里头七成的学生都是达官贵族子弟,他先前被戏弄的苦头早已吃出了老茧,自是想也不想就跨过去……   “好个无赖流氓,竟这样得寸进尺!”梦里头的寺春更愤怒了,两爪子弯起来,“啪”地便挠向那人的脸……   “…有言者,不必有德~~哎哟喂老天爷儿——!!”那厢温老贤突然天塌下来一般猛地蹦起来,脚踝上火辣辣的痛。   一眯眼,低头,哪里有什么死狗?分明百花楼妓-女家的龟儿子正抱着自己的老腿又拧又扯……好个腌臜杂种!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崇高圣腿,你也敢掐下去?!   气得两撇斑白胡子发抖。   “哧哧——”周遭的学生们难得看到一向淡漠寡言的寺春出丑,此刻见他满面潮红、口中荡漾哼唧,纷纷捂嘴窃笑起来。   心道,假正经啊假正经~~平日里连女人都不稀得瞄上一瞄,却原是个断袖的角色呀,嘿嘿~~   胖子梁阿富幸灾乐祸嘻嘻笑:“花兄,看来这小子是老少通吃,昨夜才在河边抱了你,今日又抱起了老夫子!”   噗嗤——,众学生笑得越发大声。   “……活腻了麼?”花云间将画卷扔回,长眸儿往地上的寺春身上嫌恶地扫了一眼,阴阴吐出一句。   梁阿富吓得吐舌头,再不敢说话。   “你你你……你们!……侮辱圣贤!”温老贤气得话不成句,脸上那根带毛的黑痣颤抖得不成样子,顺手抓过胖子手中的春宫画卷,弯腰便照寺春脸上扫了去:   “孺子不可教也!!……老夫如何对你一个皮毛不全的男儿行那不端之事?!简直有辱圣贤,有辱‘宜春睡院’哉!”   他是个外乡人,口音不太准,一着急‘宜枫书院’便说成了“宜春睡院”,听着倒是比对面的妓院还要淫-荡了。   “噗哈哈哈——”全班轰然大笑,一些不守规矩地干脆爬到桌上蹦跶起来。   脸颊被抽得生疼,寺春终于吃痛转醒。脸上的墨汁还不及抹掉,肩膀上又挨了一腿,这才看到自己还拽着老夫子的一只鞋呢,顿时便怔了。   ……该死的,原是做了场春-梦!   想到方才梦里头竟勾着男人的脖子嗯嘤轻吟,一时好不羞恼,赶紧捺了一口气,站起来谦恭拘礼:   “夫子饶恕,方才学生不慎入了梦魇,还望勿怪。”   他穿着白褂青衫、头戴蓝巾,清清爽爽,个子不高也不矮,态度不亢也不卑,比那正经人家的公子还要端端素雅。   这很让老夫子看得不爽快,一个青楼贱妇生出的龟儿子如何有资格“不亢不卑”?   口气自是十分的不好:“想不到咱们宜春睡院却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若非皇上圣德,不然如何让你这低等角色入了官学读书!你不好好学习便罢,青天白日却在课堂上行那不端之举,更侮辱老夫泼、泼皮…流氓!你你你……真真是个侮辱圣贤!侮辱睡院……啊!”   “……啊!”是老夫子的专利,他个子又矮又瘦,为了突出自己的存在感和威严,所以每次骂人都得在最后的时刻停顿秒秒,然后忽然地抬头嗓音,撕心竭力地“啊”上一字。   那声音又尖锐又沙哑,像公公嘴里头唱出的戏腔,听得便是此刻的寺春都忍不住想笑。   画卷一下一下狠狠照着寺春的脸上打,那画上女人被夸大的雪-乳越发在众目睽睽之下荡漾……啧啧,活色生香啊~!看得一众学子渐渐都木了神经,便是连王牌“书虫”孔圣仙也赶紧合起眼睛,一个劲念开了金刚经。   眼看着寺春白净脸颊被抽得一条条墨汁,京城第一富少廖晓风忙细着声音幽幽道:“夫子快快住手则个……再‘有辱’,美人的乳就该没有了。”   “吱——”老夫子才咧到一半的嘴瞬间搁住。一双小细眼假假很“不经意”地瞥了瞥画册——肥臀细腰,丰0乳-藕臂……!!   该…该死的,怎么不早说?   胡子抽抽,黑痣抖抖,那底气顿时软去了五分:“恩哼……这样肮脏淫-秽的破画如何能污了书院的圣贤之风?!拿它都是脏了手!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老夫即刻拿去烧了它……下学!”   背着手一阵风儿似的溜开,谁知道他把画到底藏去了哪里……   “咳。”寺春轻声咳了咳,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走。   廖晓风赶紧巴巴的追了上来:“嘿嘿~,春啊,你莫同他们计较,终究这里你还有我一个知己不是?……平日里你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枉我时常苦苦揣度你的春心~啊呀呀,今日总算是难得露了本性~~”   廖家是京郊一大地主,家中八个姐儿,只他一个独子,小时候姐姐们总将他作女儿打扮,因而说话举止难免带点女气。平日里他总爱粘腻着独来独往、少言寡语的寺春,赶也赶不走,寺春顶顶烦的就是他。   “谢了。”寺春揖了揖,抱起书盒头也不回。只肩膀却被狠狠一撞,差点搡倒在一边。寺春回头瞪过去,却是梁阿富一伙人环着一袭竹青色春裳的恶少花云间从身旁擦了过来。   寺春的个子不高,在花云间面前不过只及他肩膀,稳了稳身子正要措辞叱责,可惜一眯眼,却看到花云间腰带上一条水红色的挂坠,顿时两排白牙咬起来——那香囊他戴在胸口一十五年,便是化成灰儿他都认得!……该死的,难不成昨天晚上跳河,拉自己上来的竟然是这纨绔恶少?   见寺春脸色难看,花云间精致薄唇勾起一抹森森魅笑,却不允寺春开口,便抢先嫌恶地白了他一眼,幽幽吐出一句:“外闷里骚,不阴不阳,真让人……作呕。”   言毕淡笑擦肩,好不狂妄。   ……呸,作呕也是你活该!又没逼你救,救便救了,还要抢走我的女儿香!   寺春恨得咬牙:“花云间,你给我站住!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哟呵~~   前头的少年公子们闻言纷纷转过身来——青衫白褂,小脸憋红,双手抱书……这是要打架吗?平日里这小子但凡被他们老大欺负,都只见他白眼翻翻、忍气吞声绕道走人,今日竟敢公然挑衅,却是长了骨头吗?   一群哥儿挤过来,推推搡搡着寺春:“怎样?……你想单挑啊?”   “我问他,与你们无关。”寺春拍去那些手,仰着头冷视花云间。   他是单眼皮大眼睛,笑不笑表情都是清冷的。反正昨夜连死都敢豁出去了,今日何用再继续忍受这个作恶不端的花恶少?   花云间仿佛看猴一般戏谑凝着面前的布衣书生,有些好笑,又有点讶然……怎么,死了一回死不成,胆子便大了嚒?   却依旧是满脸嫌恶,他最是讨厌男不男、女不女的半妖角色了。薄唇不屑弯了弯,然后俯下高高的身型,贴近寺春耳边:“爷昨夜的仇还没寻你报,一个破玉便让你如此惦记?……明夜乱坟岗上见,想要取回东西,你就一个人来。”   他的声音阴凉凉的,微带戾气,却很好听。修长的手指故意将香囊在寺春眼前晃了晃,摇着玉骨折扇悠然转身离开。   “花兄,这小白脸屡屡不识抬举,直接揍他一顿便是!何用劳费心思?”   “哼,几时轮到你替我管事?”   “呃……花兄英明神武。”   ……   那一袭竹青色春裳在风中晃荡,留下一股说不出的清逸。   便是寺春非常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味道其实好闻极了……该死的,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寺春紧了紧呼吸,胸口方才被那一群纨绔撞得生疼,昨夜跳河被磕破的伤口定然又裂了……这样薄的衣裳,若浸了血,里头的布条儿很容易便能印出痕迹来,当下赶紧加快了步子往百花楼里赶。   ……   一尾青石小径飘香,少年书生,碎步急急……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可不比往昔,胸前的丰涌尚能用布条儿缠裹,后头的翘臀儿却如何也遮藏不住。一缕薄薄青裳被小风吹得袅袅荡漾,那背影纤纤,可不同于旁的男子,也难怪廖晓风那个断袖这样缠着她。   哦,这会儿该改用“她”了。   还忘了告诉你呢,寺春她原还有另一个名字——   本是南方越国女子,闺名春香,取“春0色无边,酥香满怀”之意……这名字全拜那在百花楼里营生的过气妓0女潘冬月所赐,又艳又俗,她可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新年好,心痒痒开了个新坑,求收藏求支持,嘎嘎~~——*——本文前世篇《花间风流》——*——不过看不看前世,都对本文没有影响哦~(@^_^@)~   ☆、第2章 胭脂一条街   正是中午下学时分,书院外欢声笑语,男男女女好生是个热闹。   大燕王朝民风开放,女子在定亲前亦可上学、宫选后还可入朝为笔墨女官,平日里抛个头露个面再是正常不过。因而这宜枫书院便被分做两半,大门外是个偌大的空坪,供有钱人家停车落轿,进了门,往左是男学,学的是治国安邦、孔儒之道;往右是女课,教的是琴棋书画、宫规女训。   达官贵族最是讲究个门当户对、强强连手,因着男女混学,这书院无形中亦成了一个牵姻引缘的大好之地。女儿家的父母们巴不得将闺女打扮得美赛天仙,好勾引一门好夫婿;那公子家的亦恨不得娶一户高门贵媳,好旺一旺家风。   因此每逢上课下学,书院门外挤挤攘攘便都是大马小轿,少年们锦衣华服、谈笑风生,小姐们红粉绿裙、捂帕悄羞,都是花一般的年纪,你看她一眼,她回你一笑,保不准什么时候便促成了一段姻缘。更何况能上学的女子大多家中不贫,衣着是上好的,皮肤也是幼嫩的,都不是下品。   当然,那最上品的还属兵部尚书家的千金秦可喻。秦可喻正值十五芳华,柳叶眉红樱唇,皮肤吹弹可破,身材莞尔丰润,一双杏仁眼儿不笑自媚,让人看一眼便勾去三魂七魄。她与花云间是书院公认的的金童玉女,平日里二人虽不怎么说话,只大约得了双方家庭的默许,因而便也做情侣相处。   这边花云间顶着他的倾城之貌,轻摇一把玉骨扇子悠悠然从书院飘出来,那厢秦可喻便朝他点了点头,二人低低说着话,全然无视周围一群红男绿女羡煞的目光。   旁的少女们受了忽视,心中又酸又涩,方才死了心撇开视线去搜寻旁的心仪之人,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只是不近不远的瞄着、偷看着,做戏一般。不梢片刻,便是连断袖公子廖晓枫亦被一名花衣丫头给“虏”了去。   当然,春香亦是有人等的——比如,大梧桐树下的青布马车旁,那个正吸溜吸溜啃着大肉包,满嘴流油,手里却还拿着把肥鸡腿的大胖妞。   “小姐你又吃,再让寺春公子看到,更要不搭理你了。”那副饿了几顿的可怖吃相连丫头都看不下去了,撅着嘴儿嗔怪。   小姐却不理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白痴!本小姐正要趁他来之前吃饱,待他来了方才有力气同他装淑女……”话才说到一半,却见丫头拼命戳着指头使眼色,赶紧斜眼瞄了一瞄——石径上一道青裳白褂正抱着书盒急匆匆往桥上赶……乖乖,真个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肉包子赶紧“啪嗒”往地上一扔,两手在丫鬟身上胡乱擦了一通,也不顾丫头表情如何,端过她手中一笼猪头肉风一般向桥头冲了过来。   胸口处的伤口疼得厉害,春香正低着头赶路,头上方巾被小风吹得悉悉索索,她的脸色很有些苍白。猛地前面却刹出来一堵肉墙,生生吓得她腿软。微怒抬起头,却看到一张满面油光的小胖脸,那么近地贴在她鼻尖,眉头便皱了皱,退后开二步。   见春香比平日里还要冷淡,胖妞于是觉得很受伤,扭捏着,很沮丧地垮了下巴。   胖妞是斐老将军家的嫡孙女,门户自是不比别人低,只她自小父母早逝,生得皮厚肉多,性子又粗劣,因而时常被众人嘲笑。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在众男之中挑了硬件最次的春香——只因春香是书院男男女女里唯一一个不曾嘲笑过她的男子,故而便芳心暗许,频频缠扰着她。   因见春香此刻脸色貌似不太好,知道他平日里独来独往,不怎么喜欢主动开口说话,赶紧挺胸收腹(如果还能收得起来的话),咳了咳嗓子娇滴滴道:“寺春公子安好~~”   呃……春香觉得有点冷,脚下方向拐了个弯。   胖妞急忙跟上,亦赶在春香前头拐了个弯。她堵在路上,春香往左,她就端着猪头肉往左;春香往右,她就端着猪头肉往右。   这样热的天,那猪头肉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油兮兮的越发荤味儿厚重。   春香昨夜才在苏淮河畔跳过河,这会儿本就发烧,直觉得想吐。只得停住步子,无奈叹了口气道:“玉环,你不是前日刚送过一腿烤肥羊?”   啊~!公子回话了。   斐玉环浑圆的脸蛋立时像镀了一层彩虹,胖脸儿羞答答勾进脖子里:“这厢却是又过了两日……奴家思虑,也该为公子换换口味了。”   嗓音嗲嗲好不矫情,口中说着,两条眯眯眼很拼命地眨了眨,垫着脚尖将猪头肉高高推至春香面前。   怕那猪头肉一钵油全倒到身上,那会儿不用等血渗出来,亦被人发现了真身,春香无奈,只得忍着反胃啃了一口:“这却是最后一次了。”   “嗯嗯,奴家下回绝不再送猪头肉了!”玉环点着脑袋幸福得快要晕厥,脸上红晕更甚,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下回要送就要送一大只香腻的烤乳猪才行……   不远处胖子梁阿富看得血脉喷张,那玉环可是他一早就相中了的媳妇,可恶寺春这小子一来,立刻就将美人之心夺了去,可恼可恨!袖管早已是撸得高高了,咬牙切齿道:“花兄!那小白脸他抢我媳妇,且让我前去狠狠揍他一揍!”   花云间拦住他,眯着凤眸远远地瞥着,因见桥上二人走远,方才收回目光冷笑道:“不急,一个土包罢了,明天晚上有得他好看!”   ——*——*——*——*——*——   苏淮河乃是千百年来江南有名的红伶粉倌之地,河宽两丈许,两岸春花香舫、绿柳成荫,道不出的美景宜人。   也是好笑,临康城这样大的一个繁华京都,大人们偏偏将官学建于这一簇烟花青楼的对面。偌大个苏淮河畔,一边是书香圣贤,另一边是妓-院倌坊,中间再连着一座精雕木拱桥,一清一浊不近不远的相望着。待到了这万欲苏醒的春末时节,两岸花絮翩飞,朗朗书声掺杂着娇娘低笑戚戚,桥下洗衣的女儿薄裳赤足、粉肌藕臂,抬头低头间风情掩藏不住,好生撩人魂魄。   “哟~,官人您来呀~”   “哧哧~,官人你久久不来,也不知体谅奴家苦闷~,快快上来则个~~”   自古青楼之地,一天之中唯上午生意最为惨淡,到了傍晚将近,那客人们才能渐渐多起来。这会儿天气热得难受,二楼精雕细琢的一条条长廊上便熙熙攘攘全是红花绿裙。姑娘们在房中呆不住,半敞薄衫拨拉着帕子,冲楼下路过的学子们频频勾引;见人抬头傻看,她们便又捂着帕子“咯咯”地笑。   从来美人爱书生,尤是那狐媚妖精女子,更是喜欢勾引圣贤,不然古书上何来那么多聊斋艳闻?只是这条街的窑-姐儿可不便宜,一般的书生还当真开销不起。   春香低着头在街上走路,一袭素色长裳清逸翩翩,少不得引来熟识的姐儿调侃。她从有记忆起,便是在这条香粉街上长大,自小男儿装扮,如今年岁渐长、身量拔高,清秀俊逸的,平日里对人又冷淡,任你怎么勾引也不心动,自是越发惹得女人们心中贪慕不已。   这会儿没有生意,几个老鸨围坐在街边木桌子上打牌,见着春香两手环书飘过去,烟筒里“吧嗒”吐出来一缕长烟:“这小哥儿如今越来越俊了,可惜生错了身子,若是个女儿,老身立刻将他收了去。”   “得~,你不想收,多的是人家想要呢!就他那个不长进的娘,怕是巴不得将他捧成一朵红倌儿,好替自己还一些赌债……啧啧,偏偏是个只会读书的榆木疙瘩~~你瞧他走路那无根的步子,哪有半分男儿模样?”   “可不就是!天生的没骨头,将来怕是与那贱妇也是一般角色。我可听说那女人这两日又被赌坊押了去……天爷,足足一千三百九十两银子呢!就她那副破身子,这次怕没有人再肯将她赎出来喽~~”旁的两名嬷嬷便应合着,两双眼睛齐齐瞟着春香的后背,好似非要将她的身子骨儿看穿。   百花楼家的老鸨黄孔雀也憋不住了,嗓子故意扬起来老高:“得,只怕她这会儿还快活着不肯回来呐~~!不是我在背地里头说她潘冬月的不是,那贱妇平日里十天半月也没有人点她,怕不是巴不得被一群爷儿抓去才是!我可是听人说~~那张二下头的玩意,听说足足有这么大……”她说着,又将拳头握起来比了比大小,见众嬷嬷瞪着老眼个个一副惊诧模样,便率先捂嘴嘎嘎大笑起来。   “哧哧,你个老不正经~~真个有这般大麼?不把人撑死才怪!”   “嗨,也不知她那个傻儿子到底是和谁生出来的,我还听人说……”   那后面的话便越来越不堪入耳了。春香本是勾着头不理不睬,左右潘冬月这些年的名声也确实糟糕到了底,龌龊的八卦她早已听出了老茧,只这会儿一听到百花楼当家的声音,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当下赶紧暗暗加快了步子往回赶。   然而可没有这么容易。   “站住~~”本在戚戚笑着的老鸨,一张孔雀脸猛地刹住了车,嗓音阴阴的喝住了她。   完了,这下是走不了了。春香弱弱地转过头,弯腰作了一个轻揖,眼里浮出一抹偶遇的讶然:“呃,黄妈妈安好~~”   却依旧一副不慌不急的惯常模样。   “嗤。”老鸨鼻腔里冷冷哼了哼。她名叫黄孔雀,因那张时常画得五颜六色的老脸而得名。   哼完了,摆足了架势,方才吸了口细长烟筒阴阳怪气道:“方才的话你怕是也听到了,不用给老身装傻充愣~~我说,你娘如今被赌坊张二抓了去,几日不见放回来。你说的五日期限,今日太阳落山便到期,那欠下的十五个月另九天房租伙食柴火费与管理费还有利息,你准备是什么时候还?若是依旧不还,东西我便扔了去。”   说着,也不待春香开口解释,便冲百花楼门口指了指。   “啊,这个……”春香顺着视线撇头一看,那漆得姹紫嫣红的大门外,果然放着小小一堆烂行李。倒好,只有两床被子和三个破木脸盆,旁的首饰衣裳全都不见了。   烈烈阳光下,她那傻子弟弟潘一毛歪坐在行李旁,清秀的小脸蛋上泪渍斑驳,怕是已经哭了不知道多久,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可怜极了。旁边几个已经卖不动的元老级老姑娘们一脸解气的拢在一旁笑,谁也不肯上前将一毛拉上一拉。   春香生气起来。想到昨夜那跳河之举,忽生出一缕负罪感:便是恨极了潘冬月那个老女人,这弟弟也是个无辜的呀。   想了想,纠结了一夜的主意忽然便定了下来,口气再不似先前那般客气:“妈妈勿要如此绝情相逼,左右潘冬月她早些年也不是不曾替你赚过银子。欠你的,日落后小生定然先奉上一百两,其余的,七日内交齐……”   “若是交不齐……”老鸨阴阴地剔着牙。   “若是交不齐,就按你说的卖去倌坊,随你处置。”春香冷声打断,清秀的眉眼定定凝着她,不错分毫。   老鸨这才笑起来,孔雀脸上的嫌弃顿时又化做惯常的粘腻:“呵呵,好!还是寺春哥儿痛快~~~如此你的行李我便继续放着,几时你拿了银子回来,我便将屋子的钥匙交给你。”   “好。”春香笑着拱了拱手,一道青裳拂过,再不肯搭理众人。   那厢潘一毛见到姐姐,赶紧可怜兮兮擦着眼泪奔了过来。潘一毛今年才不到六岁,比春香足足小了十年,生得自是极俊俏的,只可惜月子里发了次烧,又无钱抓药,方才变成了如今木呆呆的模样。   春香从袖中掏出白帕,小心替弟弟拭净了眼泪,又掏出几个铜板买了饼子喂他,方才急急拐进了小巷,寻了那赚银子的暗处去。   赚银子的地方在这烟花粉巷的末了之处,门前两棵大柳树,将那一间书屋遮掩得只剩下中间的一片小窄门,若非她已经熟门熟路,一般人还难能寻见。   此刻柳树下正卧着一把躺椅,那躺椅上瘫着一个中年风韵妇人,润白的双手摇着大蒲扇,双眸半阖,酥胸起伏,似是睡得正香。   春香理了理衣裳,轻步迈过去。面色清清冷冷的,作了一揖:“老板娘。”   那妇人的眼皮儿便动了动,却是不肯睁开。   ……知道她是故意做出如此刁难做派,若是放在往常,春香早已是拂袖甩手走开。然而终究五斗米折了人腰,如今却是换作自己求她了。   春香捺住心气儿,继续沉着声唤了一句:“二娘姐姐。”   ……   “哧,这会儿倒是学得嘴乖了。”好一会儿,那妇人一直撅着的艳红嘴唇方才咧了开来。   一双向上勾着的狐狸眼睁开,挑剔而不耐地扫着春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模样:“哟~这不是怀无色,怀大公子麼?不是说金盆洗手,再不肯画我这些下作淫-图了,怎的今日又来赏脸?……可是你那赌鬼老娘又欠了银子,来我这儿寻活路了?”   春香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这会儿志短,只得道:“是。”心中更加恨极了那不争气的潘冬月,揽紧怀中书盒,跟着那妇人进了书屋暗道。   江南怪才“怀无色”,擅长临摹古时春宫旧画,虽无人见过他真颜,然而经他之手临摹出的画作,却堪堪比那原画还要撩拨人心多少倍。他的画,可不是轻易能够买得到。可是谁又知,那闭着眼睛都能描出一幅幅宫-色-淫-欢的人儿,却原是个连男欢女爱的滋味都未曾尝试过的春闺女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ω^<)喵~~章节补全啦~~谢谢嘻哈小海豚滴地雷,一开坑就收到乃的地雷,表是好惊喜,还有亲们的留言和收藏支持,群扑倒么么哒~(@^_^@)~于是,勤快更新是王道,吼吼~~   ☆、第3章 柳下无色   说的是书屋,然而里头却是光线昏暗,架上寥寥无几布着若干陈旧书册,角落里两张烂椅,那读书的人更是几不可见。倒是三两个篷头灰面的邋遢老秀才勾着脑袋蹲在墙角痛苦涂鸦,见着春香路过,眼皮儿也不抬,嘴里头“嘁”地喷出一声不屑:“淫-贼。”   简直堪称咬牙切齿。   呃……五十步笑百步。   春香嘴角抽了抽,亦只作未闻,衣炔翩翩默然随在老板娘身后。自古文人多酸涩,那画春宫图的自是也个个相轻,她的三观,活了近十六年早就碎得差不多了。当然,今日怕是要碎得更彻底。   老板娘两瓣-圆0翘的臀儿在前头娓娓引着路,口中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到了拐角处,忽地转过头来:“可是想好了?今日却是要画那活色生香的,老娘只认银子不认人,这次再要临时反悔,别怪我的手下对你动粗!”   若是此刻打退堂鼓,便是不去管潘冬月那女人的死活,自己与一毛的生计都要成了问题,更何谈什么考学,何谈远离这条香粉街。   春香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二娘但行便是。”   “好哥儿~,这回却是真真学乖了~~”老板娘这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圆润的胯-部一扭,很是风骚地捏了捏春香尖尖下颌:“人嘛,想要得到,必得先付出。你若是没了老娘这档艳-媚生意,怕是如今早已做起了那小倌儿的卖-肉活计,还能上得了什么书院?哧哧~”   正说着,平地上忽地升起来一个齐人高的木箱子,两人抬腿儿跨进去,哗啦啦便下到了地里头。   真正的春光,却原来是藏在地下的暗室里。   这世间之物,绝无完美,譬如大凡繁华之处的角落总少不了那最晦暗的存在。此间柳下书屋于这胭脂一条街,便是最好的证明。   大燕朝的妓院分官私两营,官妓里自是卫生干净、制度完善,玩儿起来放心;可你若是想要尝尝那些新奇古怪的招数,怕是还得寻一寻街角暗坊里头的私营-媾-妓。虽价格也不便宜,然而那些官妓里头想也不敢想的念头,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一下到暗室,耳边便传来声声道不出、言不明的暧昧娇-吟,间或还有些鞭抽的声响,女人哭得又是痛苦又是销魂,那声音忽高忽低……情-爱就如地狱一般伸着小爪儿,挠得人心痒痒。便是春香在百花楼里生活了十数年,早已练就了一身麻木本事,此刻听起来竟也有点异样的砰砰心跳。   耳根子有些发热,春香紧了紧拳头:该死的,必是今日发烧体虚所至。   老板娘把春香引到白纱垂帘后,将案前一张小椅踢了出来,细长狐狸眼儿斜斜瞄了她一眼:“此刻怕了也没用,想要出去,便快快将我要的画出来!这次的主儿十分富裕,你将那行-欢的过程画好,五张内付你三百两辛苦银子,超过五张一张算你八十两,你自己斟酌着。”   知道眼前的书生是个摸不透脾性的愣角儿,怕话说得多了,这厢春香笔头一扔当真不画了,当下赶紧命人将笔墨备好、熏香燃起,两掌拍拍,自端了靠椅在帘外坐下。   春香抬头眯眼,方才看到那帘外竟是一张铺着松香软被的大床……该死的,这是要自己边看边画麼?……好个没下限的老妖狐,难怪给的银子这般爽快!   罢罢,谁让自己缺钱?只盼望在宫选之前,莫要将这见不得人的身份暴露就好,不然不仅宫中进不了,怕是还得吃几月牢饭。   正思想着,暗室里便走出来一男一女,打头的女人丰-臀-肥-乳,盈盈娇身轻裹红纱,里头一抹白色胸兜儿犹抱琵琶半遮面;身后随着的男人麦色皮肤孔武阳刚,却只着一方白色亵裤,亵裤下撑出来好一根长物,蛇蟒一般蠢蠢欲动着,又如一弯勾人堕落的邪灵……   “咳咳——”第一次这样看它,春香冷不防呛了气。见那男女闻言瞄过来,赶紧“不慌不忙”、十分老道地端起身旁水杯抿了一大口。又朝纸上轻轻喷了雾,正好将那男人的淫-邪之物遮挡。   女人应是早就深谙其间之道,早已软着腰儿摊下床面。   男人孔武的臂膀一手撑床,一手开始轻解罗裳。   透过薄薄纱帘,春香看到那男人有着满面硬朗的胡茬,若有似无地在女人光-滑下颌上摩-挲。想是那硬--物摩-挲得十分撩-人,女人渐渐发出嘤呜似若猫叫的娇-吟,本瘫软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捧向男人的脸,试图将他的唇对上自己。   男人会了她的意,一抹灵-舌忽从唇中探出,张口便将女人艳红的唇儿吸了进去,二人身体渐渐缠-拢,不一会儿,静谧的画室里便只余下唇-齿-交接的“吧唧”声响……   春香双腿盘膝酝酿心中风景,白皙小脸上两道清眉微凝,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初缠”了。   她自幼在百花楼里长大,那时候还小,时常看老鸨如何教导新进的小妞,知道红尘间男欢女爱五道程序中的第一道就是“初缠”:欢-爱前的初次纠扰,探究着双方的深-浅。等到初缠不能满足时,方才能过渡到前-戏,前-戏到了尽头时便是入-欲,入-欲则潮涌,潮涌后泉归……泉归至源头,一场爱-欲方才是圆满。   那二人渐渐越贴越紧,女人果然再不肯满足于唇上的绞-缠,便用臀部撑着腰身将胸脯望前狠-挺。饱胀的胸-乳将薄薄肚兜儿险些都要撑破,顶端的山峰溢出白=色-乳儿来……天呀,却原来是个才生产完的月中少妇。   这样的荼糜味道,在这样旖旎的暗室里……春香顿了笔,看到男人白色亵裤下的蛇蟒好似瞬间抽了一抽。只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却见那男人早已焦急地隔着纱兜吸-吻起女人雪-乳顶端的两颗圆0物……他吸得甚有技巧,忽而划着圈儿吃、忽又叼着嘴儿吃……原本娇=嫩的圆=物便被吮9吸得渐渐婷婷玉立。   “呵啊~~”女人越发往前仰,一边痛苦呻0吟,一边却又恨不得被他吃得更多。蛇腰儿摩挲着男人强健的腹肌,两条腿亦往他的背上攀了上去……那裙子里头的长腿便划了出来,白花花得晃花人眼目。   “好个欠*的贱-淫-骚-妇!”男人猛地发狠,将一抹碍眼的肚兜撕烂,狠狠戳上那不安分的圆白之物。   他的声音沙哑而狠烈。   这样不堪的叱骂……原本荡-漾的春光霎时被煞了风景,春香反感地皱了眉头。   她虽在青楼之中流连,见惯了寻欢作乐,然而心底最深处却终究觉得男人于女人之间的情-爱应是世间最真美丽……怎的第一次亲眼目睹,却是这般不堪淫-俗?   古时旧画,线条清简、人形单调,便是如何下笔,每个男男女女都好似一个模子刻出一般;而春香作画,却必先在脑海里浮出那条熟悉的香粉街,满街红粉飘香,女人小帕轻撩,男人脸上谄欢,随便捡起一对在纸上勾勒,画出的人物便能各个带起了活气儿。故而,看她笔下的春宫图便尤其真实有味。   然而今日,任她在脑海里如何浮想,也抓不出一对可入画的人物。因这个恶劣男人,她实在提不起任何好感。   然而那女人却还“吃吃”地发笑,竟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勾着男人的下巴娇声嗔怒他:“那你放手啊~~不要脸的~~”   “放手,不要脸……”春香才在心中反感,点在纸上的笔又忽地跳了一跳。   这样的话,怎生得这样熟悉?   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落水的自己,那个男人不一样也如这般霸道掠夺着她吗?她虽心中气愤,然而身体还不是照样渐渐酸软下去?那时候昏迷得太沉,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被拆开了多少裹胸的布条儿……   “外闷里骚,不阴不阳,真让人……作呕。”花云间那恶劣鄙薄的言语顿时又在耳边清晰响起。该死的,方才竟然还要笑话别人!   她虽然不能确定那个欺-辱她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花云间,然而那天晚上将自己从水中捞起的人却必然非他莫属……一时坐如针毡起来。   苦恼自己有没有做得太过离谱,想看看到底在入-欲之前的前-戏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又怕看得过度痴迷,反被老板娘事后揪住了笑话,当下便暗暗向躺椅处弱弱斜眼瞄了瞄——   该死,那只妖狐狸果然一眼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一双眼睛波光盈盈,欲言又不言……这是什么意思?暗示自己没白亏下来一趟吗?……到底被她看了有多久?   “咳,熏香袅袅,不甚清晰。”春香咳了咳嗓子,不动声色合下眼帘在纸上勾了一条人形,又勾了一条人形……不行不行,画不下去了……该死的,我见不到他,他却两眼将我细细打量,看我如何虚弱媚-态、听我如何苦痛叱责,末了却又反过来了嘲笑我闷骚!凭什么这样占尽便宜?   想到花云间那副居高倨傲、有事没事就寻衅欺负人的纨绔模样春香就恨得直咬牙,胸中顿生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闷。   “咔。”不知不觉中,毛笔竟是被狠狠在纸上一摁,晕出来一圈黑墨。   “嗯哼。”老板娘在外头蠕了蠕屁股:“如今什么都贵,这纸儿可不便宜。”   该死,走神了……春香恍然。却是个惯常爱装的角色,干脆顺势在那画上轻轻一勾,于是女人一颗发髻凌乱的脑袋便赫然于目。   这厢那男人却早已经将手伸进了女人的双-乳-间,把一片纱兜扔下地去。两颗哺乳中的白雪灵物顿时如母鹿一般弹跳出来,微微颤动着,又好似天宫仙桃一般盈盈润泽,轻轻一捏便要溢出水儿。   男人再等待不得,忽然将女人翻了个转儿,从后面附身下去,下-腹发力,猛地便刺-入了女人丰-润的身体。   “啊!进来了……好胀……”女人吃痛叫唤,从后头抓去男人双腿,顿时那大床便如海上扁舟上下荡漾。   春香手一抖,知道此刻却是进了“入-欲”……忽然觉得喉咙有些诡异的发渴,赶紧不着痕迹将眼睛低下。   她打小男子装扮,不知女儿喜好。虽这二三年不知道临摹过多少春宫画册,都只是在旧画上改良修饰,对真正的男欢女爱却是一丁点感觉都不曾有过。然而此刻见着那最真实的画面,明明激烈得一点美感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恶心,如何她竟觉得身体里藏着一些熟悉的异样,可是到底哪里却又说不出来,酥酥麻麻的……该死,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啊!   春香拧了拧眉头,有些懊恼甚至可耻自己的反应,她想,一定要小心不要变成香粉街上的女人。   耳边“咕支咕支”的荼糜声响越演愈烈,听得人说不出的诡异烦躁。她哪里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本就藏着一颗女儿心,只知道再不愿多呆多看,当下便胡乱在画上男人空白的面容上点了额间一点红,加了两道远山眉,再画上一双凤眸深深……   一气呵成。七章图画,共计四百六十两银票。   老板娘将画卷拿去看,只粗粗一瞅,态度立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雍容上狐媚双眸夸张地瞪得老圆:“哎呀呀,公子果真坐怀不乱柳下惠,此番画得却是比从前任意一张都要酥人骨头了!果然不枉你江南怪才之名哉~~”   见春香但笑不语,想了想,又白眼翻翻,啧啧赞不绝口道:“唉哟哟,你再看这画中的爷儿,生得真是好不俊俏,只怕真人从里头蹦出来,便是连花家云间少爷也无从可比呐……”   春香想,自是没得比的,本来画的就是他。不过嘴上还是清清淡淡的道了声谦虚:“二娘夸赞。”   老板娘技穷,咧嘴笑笑,白润指头儿这才在某处很是为难地点了一点:“罢罢,像便像了吧。只是…只是这里是不是缺了那么一些些尺寸……老娘的意思是,怕来日街头巷坊的……传来传去……那花家少爷又还未定亲……咳咳……”   才怪,你哪儿来的这些好心,嫌弃那物画得不够大、不刺激才是本意吧?   “哪里?”春香假假凑过去看,好一会正经端详,方才很严肃地指了指那处一尾微不可查的金针菇:“嗯,就是这里了。小是小了些,终归还是有的……若按老规矩,改画比画画可要贵上三倍呢。这厢小生便先告辞了。”说着一本正经抱起书盒,也不管老板娘是否瞄得到那棵“金针菇”,一袭青衣白衫就往木梯里头飘。   ……   出了巷子,小夜凉风顿时吹得人心清透。她自小朋友不多,生就了一副擅长自得其乐的本事,一时心中好不解气,忍不住咧开唇儿低声笑起来。   “阿寺……”沉寂的黑暗巷口却忽地传来一道轻唤,嗓音微哑,语气苍敛。   春香眯起眼睛,看到那风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清瘦修长的模糊身影,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该死的,是谁在暗处候了自己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久等啦亲们~~大家都睡了吧,道声晚安么么哒o(≧v≦)o~~   ☆、第4章 风流窍未开   这时天色已灰暗,早过了晚饭时辰。春香素来视力不太好,远远的只见得那男子身材清瘦颀长,夜色下两道长袖在风中轻舞,背上负着长剑一柄,看似浪迹江湖的侠客一枚,好不风轻雅逸。   因今夜人生头一遭窥了那男女间的秘事,本就有些心神涣散,都是十五六岁爱幻想的年纪,没来由心中便突突地跳得厉害。   然而待得近了,方才看清那长剑原不是剑,乃是一把风尘古琴。   “阿寺。”男子的脸转过来,精致而略感沧桑,已是不年轻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噙着温和笑意,一如既往的不见开口先闻其笑。   是穆容先生。   ——香粉街上一等的浪客琴师,大燕王朝有名的风流奇人。他不屑官中美誉,偏就喜流连于各个烟花红楼;只肯为红伶粉倌们弹琴抚曲,却不肯为朝廷折半寸脊梁。将他夸成圣人的亦有,把他比作浪荡伶男的亦有,然而任它褒贬不一,却终不敌他一身傲骨清风。   春香于是有些鄙视自己方才的“侠客神游”,两手合起作了个揖:“穆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穆容闻言,微微弯腰从背后捞出一个虎头虎脑的俊俏小儿:“是一毛带我来的。对了,怎的大晚上独自跑这样乌黑之地游逛?”口中说着,又爱怜地摸摸一毛光头中间的那一撮黑发。   一毛显得十分受用,只他浓密睫毛下一双黑亮地眼睛往春香这儿斜斜瞄了一瞄,隐约见到春香脸上一抹“阴煞之气”,赶紧又眨巴眨巴,作木呆呆模样将脑袋望穆容背后一藏。   ……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几时倒学会了跟踪?   春香嘴角抽了抽,见穆容低头看来,只得作若无其事淡淡回了一笑:“啊……是这样。今日天热,便抄近路去河边散了步。对了,先生几时回的京城?”口中说话,暗中却勾了二指在空气中拧了半圈,见那暗处小儿浑身果然抖了一抖,方才一本正经紧了紧怀中书盒。   穆容觉得好笑,将缩成团儿的一毛拉了出来:“你莫要怪他。我也是才进的城,见他一个人蜷在路边瞌睡,方才将他唤醒,又一路寻了来找你……听闻近日京郊出了大盗,日后无事,你夜里还是不要出来为好。”   “先生教训得是。对了,既是才进的城,怕是还未进食饭饷,不如一同去吃点夜宵好了。”春香谦恭拘了礼,听罢穆容的话,这会儿却又为一毛生出自责……如何画着画着却忘了时间?   当下,三人便往街市上去吃东西。   入夜的香粉街,红男绿女,人山人海,比之白日的热闹更甚一筹。日间瞌睡的美人们,太阳一落山便好似轮回重生一般洗肤涂面,胭脂水粉儿、花衣绿裙儿,笑得比花娇、嗔得比水媚,赚得是色-鬼们的银子,自是要将最妖娆的一面展露出来,只怕稍微一个怠慢了便又要寂寞空守一夜春闺。   穆容牵着一毛一路翩翩然走过去,他一身风尘仆仆、清风飘逸,少不得被姑娘们各个拉拢,然而却不见他丝毫顿步。一点儿也不像潘冬月那个恶俗的女人,便是一毛这厢还哭得眼睛似桃儿,但凡有一个男人过来将她扯上一扯,她便能将孩子一扔,自腰身袅袅寻了她的欢乐去。   春香两手环书默默随在身后,心里头便想,若是那女人从此没有了,只剩下他们三人相依倒是也很不错。   其实春香也不知道以穆容先生这样一个清傲的角色,到底如何非要与潘冬月那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他是在潘一毛快三岁的时候出现的,那时候潘冬月早已经从这条香粉街上的一等花魁舞姬堕落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二流妓-女。   琴师穆容背着长琴从街心路过,三十二三的年纪,手中牵着一匹北塞骆驼,一路过去叮铃叮铃很是清脆动听。   那是个晴空万里的四月天,正是夕阳西下时分,他穿着烟灰色半旧的褂子,里头仍是一件半旧的墨色长袍,瘦高的身型在日头下打着长长斜影,就如他满面的风尘,寂寥且与众不同的脱世独立。   他目不斜视,楼上楼下的女人们却偏偏觉得他在看自己。春香那时候正好从街心走过,身后跟着才被她从赌坊里领出来的潘冬月,正满心里都是气闷呢,没留神便听到左左右右一声声春心荡漾的夸张尖叫。   待一抬头迎见他,却看到他竟亦是一脸愕然的凝着自己。便是到了现在,春香也依然清晰记得他那时候的眼神,惊诧、不解、惋惜、愧对、默然……那样气质凛然而苍桑的男人,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呢,一时竟也愣怔得生生顿在半路。   彼时她心里惴惴的,脑袋里拼命在想,到底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人的眼神这样快的痛苦变换。   然而后来才知道,他看的原不是自己,乃是她身后那个满面淤青、一身狼狈的昔日过气舞姬。   潘冬月亦是傻傻地杵在路中,从来见到男人就笑、鲜艳得过分夸张的嘴唇,此刻却紧紧地咬在一起。当然,却也只不过咬了那么短短的一瞬,也许连一瞬都不到……更或许那只是春香为了她的庸俗而生出的自我安慰。   然后便看到她很是风骚地拉着她的傻儿子,抬头挺胸从穆容身边擦过去了。她那天方才在赌坊里挨了打,膝盖上一片儿的淤青,走的那几步却竟然一抹腰身款款摇摆,不瘸也不拐,比之往日里比还要妖俗不堪。   她的个子原本不高,从前娇小玲珑地往舞台上一站,那便是画中小牡丹;如今胖了,矮矮小小的,在这样清瘦修伟的古雅琴师面前,越是妖娆却越是庸俗到了尘埃里。   她自以为她做得很好,却不知更显得拙劣。   那一瞬间,即便是从小被人嘲笑到大的春香,亦都想立刻寻了个地洞钻进去,只当世界上再没了自己这个人。   “爹爹。”只是谁也想不到,她那一向沉默不语的傻儿子潘一毛却忽然拉住穆容的衣摆叫了一声爹爹。   声音脆亮,生生震得整条街都抖了一抖。   那潘冬月一向最是贪婪钱财,平日里为了银子没少巴望儿子认爹,只她便是将嘴皮儿磨烂,潘一毛却是开也不肯开上一口。此刻竟然这般痛快,真真是个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些不正经的货色……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的出身,却妄想玷污穆先生的清誉!一时间大伙儿的脸色便黑了,各种刺耳的声音漫了开来。   潘冬月的表情阴晴速变,春香还没反应过来,一毛白净俊秀的小脸上就挨了她脆响的一瓜子……那是此生潘冬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儿子。   那天一毛哭得凄厉,整条街却将这当成了个笑话,足足又是笑了好半个月。   然而自此,却应该算是认识了。穆容先生倒也不常来百花楼,然而一毛却是十分喜欢他。穆容常年在外面浪迹奔波,间或回来一般就随意住在妓院里,却无论他宿在哪家院落,一毛都能准准地将他寻着,那时候他便会将从各地带来的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塞与他戏耍。   早先的时候,春香曾一度怀疑过一毛是不是穆容的儿子,然而潘冬月一见到穆容便厌恶如癫人,三句不到房中就传出吵闹声;潘冬月死活不承认那是他儿子,穆容亦一次都未在百花楼留宿,所以春香便渐渐弃了这念想。   三个人在街上穿行,两旁妓-女恩客攘攘擦肩而过,很快便来到一处馄饨摊。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白须老汉,见着春香便笑呵呵叫声了“寺哥儿”。   抬头又见到穆容,赶紧又弯腰十分拘谨地躬了一躬:“先生几时回来了?许久不听你弹琴,可是想念得紧。”说着不待二人吩咐,便招呼老伴下了三碗热馄饨。   都是多少年的老营生了,混到了脸熟,生意自是十分地好。   穆容先将古琴送回居所,春香便寻了张空桌子坐下。头顶上方是一家新近才开的香粉楼,因着才开张,里头的姑娘们尚且新鲜,生意自是十分的好,欢声笑语间好生是个喧闹。   “花兄你至少先喝了这杯~!都说认赌服输,便是输了这可心的宝贝鸟儿,也不能连小弟的酒都不肯赏脸喝了~”   “就是呀~平日里总听人说云间少爷如何怜香惜玉,今日却这般严肃,让奴家好生忐忑极了~~”   “哼,你们懂个什么……”   入夜的凉风将那谈笑吹入耳畔,少年的声音阴冽倨傲,好不熟悉。春香眉头一皱,微一抬头,便看到几个富贵家的公子正在妓院二楼熏香袅袅的露台上把酒迎欢,那独独坐在木栏旁的俊美少年,侧脸阴沉,凤眸半眯,左拥右环着脂粉浓香的美人儿,举止间一贯的放肆不羁……果然是那个恶少公子花云间。   她是最最反感他的。书院里人人都遭遇过他的欺凌,才拜学的第一天按着老规矩,都要奉献他老人家一封厚重大礼,然后再被他出着损招儿戏耍一番,方才能在日后的生涯里过上安稳的书生日子。   她拿不出金银美玉,又偏偏是个不肯服低的硬角儿,他们便叫她夜里潜去庙里,偷那打坐老尼姑的一条“香兜兜”。她自是不肯的,她又不好百合,何况那老尼姑早已六十好几,平日里又偷腥尝荤吃得一身肥油。便被那群恶哥儿押着跪在他面前,愣生生挨了十几个竹板子,如今想起他那倾城容颜上的一抹似笑非笑,春香还恨得直咬牙呢。   当然,她不肯服低做小弟,那后面的日子少不了继续被他欺负。越被他欺负,就越是讨厌他、目不斜视偏偏不盛他。以花云间那样的角色,自是越发的想要寻她不舒服……如此恶性循环,一直循环二三年。   此刻花云间一卷细料袖摆正将面前端来的美酒推搡,想是觉得有人在看他,便也慵懒地斜眼一觑——攘攘街头,那底下的破烂小摊上正坐着一个布衣书生,白面红唇,眼中似水,正好抬头在看他……该死的,怎么又是这晦气的家伙!水做的嚒?看我做什么?   原本皱着的眉头便又往深里凝了凝,表情好不厌恶。想了想……美酒也不推了,干脆换上一贯倜傥不羁的做派,揽过女人呵呵笑着喝了下去。   见他喝了酒,美人便贴过来送上香吻一枚,嘴唇儿艳艳红红,还不及贴面,已然一股浓香扑鼻。花云间皱着眉头微侧了面,那美人便只是吻上了他的发,他这才一脸风流地转过来,捏了捏她润白的下巴:“呵呵~~真个是天生的妖精,本少爷喜欢~!”说完了,一双潋滟凤眸便若有似无地望楼下斜觑……那书生果然低下头满脸鄙视的不看了。   ……   哼,猜对了,这番姿态原就是要做给那个娘娘腔看的。他现在一想起那天晚上在河里抚上她大腿的情景,就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__^*) 嘻嘻……亲们女生节快乐~~~!那啥,微博上有妹纸说俺“食言而肥”,应是个大胖子了现在=_=,于是俺厚着脸皮上了张素颜照→ →看,就是这货了:PS:本文坚决不会坑哦亲们~(@^_^@)~,虽然最近更新得有些慢,但一定会好好写滴,谢谢大家支持哦,么么爱你们(呃。。。作为一贯的骗纸,俺表示俺一定会奋起的→→)   ☆、第5章 花间恶少   卫侍郎家的公子新近得了只婆罗国运来的长鼻猴,那猴子长着大鼻子圆肚子,还是个擅长游泳的好玩货色。花云间想用自己养了好些年的朱鹮鸟去换;卫公子舍不得,却又贪思花云间的鸟儿,左右不肯相让,两队人马差点儿干仗起来。后来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两人在水中憋气,谁憋得时间长,谁便同时将两只宝贝拿去。遂挑了花家在郊外买下来的私人码头作为比试地点,为了公平起见,双方的兄弟哥儿都等在岸上看着宝贝做裁判。   码头附近除了野草绿树无甚闲人,都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花、卫两公子便双双脱得赤-条条下了水。   花云间幼年时曾被水淹过,他的奶奶和娘亲从小宝贝他得不行,后为了锻炼他水性,可是好生练过一身凫水功夫。他信心满满地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鱼儿一般在水里优哉吐着小泡,笃定自己这次必然将那两只宝贝全部轻松拿下。   然而,平静的水面却忽地传来“扑通”一声巨响。他还以为是那卫貌输了,兴奋地睁开眼睛,结果却看到一娓白衣直直地堕入水面。   那人的胸前绑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脚上光光的,不着鞋袜……这样的死法,在大燕朝便意味着来世投胎将不愿再与今世之人相遇。因着入水冲力太大,发束松了开来,那墨发便如浮萍一般四面漂散。夜色下水中光线黯淡,在一众大颗的水泡中,花云间依稀见得那人面色苍白,五官清秀而落寞……却原来是个轻生的绝望女子。   然而他从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角色,何况此刻还在同那可恶的卫貌比试。花云间本能的懒于搭理这些闲事,只任那女人贴着自己的跟前往水下沉去。女人落得甚快,眨眼间两片薄薄削肩就已落到了他的膝盖下方。   河水漂起了她的衣摆,里头白而细腻的双腿便悉数展露于水中……那样柔-滑的弧度,仿若日月天成一般,娓娓轻摆着,抓在手里应如鱼儿一般顺滑。若再往下沉,她就该陷入泥泞窒息而死了……花云间想,到底是什么能逼得一个女人这般决绝。   可他还未得来及理清思绪,一只小手却已握上了他的脚踝。   她必是知道自己快要死去,方才本能地生出想要求生的欲-望吧?……人都是这样,心里头想去死,到了真正要死的时候却又害怕了。算她运气好,若是我不在,看她还有什么可抓?   一只手还嫌不够,两只手都握了过来。   她的手儿那般细-嫩,抚在脚踝滑滑-软软的,竟然力气也不小,花云间挣了挣,却是挣不开。许是将他当成了水里的树枝,两手顺着他的小腿一点一点儿攀着往上来。她爬得不快又不慢,脸颊紧贴着他好看的健肌,那样绵软而光滑的触觉,就彷如虫儿一般软软-蠕在肤表……   该死的,他此刻可是什么也没穿啊!   却已经来不及了,女人想是以为碰到了树杈,忽地伸手抓住他的阳0勿,将它往一旁侧了一侧……柔软的唇儿与那硬=物擦身而过,花云间的下腹猛地便是狠狠一抽,一股滚=烫的冲力瞬间从全身酝积到了那一处,这会儿才发现他的那个地方早已是坚=硬如=铁……   痛啊!   从来不知道那=物被女人触碰的感觉原是这般说不出的痛……而且难受、难忍,花云间绝色容颜微微搐了一搐,觉得自己一贯的威严遭了挑衅。猛地卡住女人的脖子,再不手软地将她往一旁狠狠搡开。   心里头无比憎恶……该死的,她是死是活和本少爷有甚么关系?   然而腰上却是一簇绵软冰凉,那半死的女人竟然就势揽上了他。   她胸前的石头勒得花云间的龙身更加生疼……花云间眯起眼睛低头看,该死的,好像被蹭破了皮!   只得咬牙切齿地用手环过她背后,很艰难地替她把石头解开。   她却将他当成了救命草,再不肯撒手了。   那么软……那么柔……那么近……慢慢地爬上了他朗健的胸膛。   绝美的少年儿郎,他在人世间活了一十七年,还从未与哪个女子这般亲近熨-帖。女人的身体那样柔-软-娇-小,长-腿儿从后头勾-住他的腰身,迷糊中将他当做了倚靠。   心中烧得又火又热,他的手在水中大大的张开,终究还是没有将她往死里掐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是紧紧地环住那一抹盈盈不堪轻握的腰肢儿……   精致薄唇翘开两片半张的红-樱,昏厥的女人任由他肆-意吸0吮,口中津-液0清甜,泉-涌不尽,欲-罢-欲=念却愈深。他完全没有经验,吻得毫无章法,灵巧的舌-儿只知在里头凌乱翻搅,忽然吸0住,忽然又探=入……才不管她痛不痛,才不管她吞了多少河水呢,谁让她自己先招惹过来……   伸手搓上她脊背上的蝴蝶骨,掌心里被膈得微微有些疼。花云间想,怎么世间的女子原是这般柔弱?从前他亦在妓院中喝酒迎欢,然而那里的女人,一身都是软=肉,你踢她她也不痛,打她她也不哭,怎么着都是没骨头的笑。   他那时候便觉得女人都是些逆来顺受的动物,如泥巴一般任意你揉捏,不必花心思去怜疼。   然而此刻虽心里头依旧厌恶,终究某一处却开始柔软……不行了不行了,为什么那里愈来愈热得难受……   只觉得她的腿如蛇一般缠着自己,缠得他鼓0胀得越发难受,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将那勿往哪里放,只得更加霸道地吻着她的唇。大手在她的背上胡乱摸索,本能地想要从她的胸前探入……没有人教他,他只是觉得自己手心空旷,只是觉得此刻应该握上一剖暖-=热。   女人却将腰带扎得极紧,他探不进去,心中恼火,干脆从漂浮着的衣摆里头伸了进去,两掌握上那圆0翘的臀儿。完全无师自通的,便狠狠地又掐又拧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泄去下复那股说不出的难耐的燥。   她的臀-儿光-滑-精致,腰际处凹下去一条沟儿,后头又渐渐鼓0出来两座=圆-润的山=峰,那么翘、那般软,掐下去又弹起来,勾得你心里头憋着满满的热气儿,却得不到冲泄。   该死的……他到底在做什么?   花云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会儿早便忘了自己此刻还在比赛呢,那吻越发激-烈与深-沉,吻得快要窒息,身子便猛得上浮了起来,抱着女人呼哧呼哧直喘着气。   岸上胖子梁阿富本还在贱贱地嘲笑对方那群子弟,以为胜券在握,猛地见大哥胸前抱着个落水狗一般的男人冒出头来,吓得舌头都打了结巴:“花、花兄,寺、寺、寺……”   “是什么是?是个跳河的……大约还有点姿色,叫人送府上去留着做伺妾便是。”花云间不知就里,脑袋晕乎乎地横扛着“女人”腰身从水里踏过来。   第一次当着兄弟们的面抱女人,他觉得有些怪怪的,富贵人家的少爷纳个小妾不是很正常吗?就算是第一次,也不应该是这种表情啊大家。   “噗哈哈哈哈——”周围却平地里爆出一串震天的大笑,尤是那卫家的一派,笑得竟是在地上打起了滚。   花云间将“女人”往地上一扔,衣服都来不及穿便冲过去要收拾他们:“该死的,不想活了嚒?”袖子却被一拉——   “寺、寺、寺……大哥,这丫他妈的是寺春!!……”胖子腮边两片肥肉堆了半天,总算才将舌头撸直,此刻脸上的表情好似吃了一坨shi。   “咚——”花云间眼前一黑,湿漉漉的脑袋低下去……该死的,肤白腰细,胸前扁平,单眼皮尖下巴,一看就是薄命穷酸相……可不就是那欠虐的破寺春?!一时间脸都绿了,绝色容颜面泛青光,杀人一般。   这时候一直猫在水里看了好半天“后0庭春戏”的卫公子方才肯从水里嘻嘻坏笑着冒出头来:“哦呀呀~~想不到花兄原来喜好这一口与众不同的‘姿色’~~难怪贵府上从来不见半个女伺妾。”   卫貌公子故意引用了花云间的“伺妾”一次,偏偏还要特意在那前面加了个“女”字。他虽不及花云间的绝色倾城,在京城中却也是个排行里的美男子,此刻俊容上的表情好生促狭,那眼神,就仿佛花云间才是躺在地上的妓0女之子,谁同他沾在一起谁便和他一样卑贱。   口中说着,悠悠然挑起地上的衣裳往身上一缚,又悠悠然提过胖子身旁的朱鹮鸟笼子,再悠悠然地牵起那只傲娇的婆罗国大鼻子猴,吹着口哨领着一行小弟浩浩荡荡的消失在一夜春光中……   ……   你说花云间能不讨厌他寺春嚒??他堂堂京城第一……错了,堂堂大燕王朝第一美男,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男人动了春=情!竟然还是一个长得像女人的娘娘腔,还吸了他的舌头……还光溜溜地摸了他的大腿和臀部!……不杀了他都算是便宜了。   ……   那卫貌生得又贱又欠打,夺了鸟儿不算,今夜还要故意约他出来喝酒刺激。花云间想要豁出血本,出七千两大票将鸟儿赎回来,卫貌偏偏顾左右而言其他,一个晚上假装听不懂;花云间本来就满心里都是不爽,此刻在这里看到春香,自是巴不得弄她个半死不活。   然而看她吧,又觉得看一眼都是恶心,还怕看多了,她还以为自己当真喜欢她。   不看吧,又觉得白白便宜了她一身贱骨头。   春香收回眼神,却也不能总低着头呀。可是抬起来,总能看到花云间正好阴森森扫过来的目光。她才不记得水里头发生过什么呢,心里头就生气了:有什么了不起?我又没求你救我。便是救了吧,女儿香都被你抢了去,用得着这样杀气腾腾吗?   春香就迎上目光去,看就看,谁怕谁?死都死过了的。   ……   该死的,这小子他刚才是在笑吗?   他笑起来真难看,眼睛弯弯的像豆芽……一个男人竟然还长着酒窝,男不男女不女!   又想到白日里春香竟公然大声说:“花云间,你敢不敢再说一遍?”花云间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从前这小子但凡看见本少爷就得绕道走,如今竟然敢与我直视……真恶心,那天真应该直接在水里将他淹死!   一时间又觉得恼火得不行,便扭过头去看鸟。那鸟儿正被卫貌调0戏着,见着花云间瞪它,竟是眼皮儿也不肯眨上一眨。   花云间就冲它暗暗龇牙:好个死鸟,今夜若是要不回来,爷改日就把你毒死。   那鸟毛果然没节-操地哆嗦了一下。   卫公子见状,一双细长的眸子眯起来:“哦呀,它记性可真差,才一日不见就不认旧主人了……不过这可不是你家的‘伺妾’,你可别吓坏了我的宝贝鸟儿。”   一众陪座的公子哥儿纷纷跟着“戚戚”低笑。京城里的富贵公子圈儿可藏不住什么秘密,谁的花边事都别想瞒得住谁,如今大约除了花云间的老奶奶和亲老娘,京城里的贵族人家已无人不知昨夜之事。   花云间气结,猛地放下高跷的二郎腿:“卫貌,你若是有胆,且当着老子的面再说一遍!”他的身材清瘦修长却不显得羸弱,这样虎视眈眈地,周身嗖嗖的冷气可是好生吓人。   平日里花少狠绝的作风无人不知,卫貌抬头愕然,想了想,倒也不想真正惹怒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原本一脸的戏谑便化成了嬉笑:“呵呵哈~~小弟适才不过就是一句玩笑罢了,花兄既如此害怕兄弟们当真,不若当场给大伙示示心意,那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嚒?”   说着,便向楼下坐着的寺春扫了扫,又朝桌上放着的弹弓瞟了瞟,眼里头的意味不言以表。   哼,爷还巴不得将他弄残呢!花间想也不想就将弹弓拿了起来。   春香久等穆容先生不来,又不想和花云间继续玩那“眉来眼去,恨来恨去”的无聊小儿把戏,便对着弟弟潘一毛说要换一面坐。   一毛不肯,他今日对姐姐很是生分,红红的小嘴撅起来:“不换。阿寺跳河……坏人。”   ……呃,原来看到的人还不少啊。春香就觉得很狼狈,嘴角抽了抽:“啊,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一毛两只小手便往袖子里缩了缩,恨恨道:“你跳河,抱石头,不理你。”嘴巴瘪着转过去,气哼哼的,泪珠儿却往清秀的稚嫩小脸上滚了下来。   难怪今夜看自己晚归,特特抓了穆容先生来寻我。春香细心往他袖子里瞥了一瞥,青青紫紫的,定是昨晚一路尾随摔着了。   一时间觉得他可怜极了,那潘冬月向来不管她姐弟二人死活,不然一毛也不会小小年纪烧成了呆子。若是她昨晚真去了,怕是他也活不了几年。一时心里头有些酸,便软了声音道:“以后不会了,再没有再下一次。”   一袭青裳拂过,往那卖甜枣软糕的摊子走了过去。   “啪嗒——”花间好容易瞄了半天,才对着她脑门准准射过去的生鹌鹑蛋落了个空,在地上摊开黄黄的一小片好生难看。   “却~~~”卫貌那边的公子哥儿齐齐贱贱地婉转了声调。   大哥频频伤了脸面,胖子梁阿富很着急,暗暗从美人手中抓了只拳头大小的圆球球。   该死的,这样轻易便让他躲过!   花云间恼起来,干脆从地上踢起一颗碎石头,一双好看的凤眸眯起来,向正在糕点摊子前的春香再度瞄了过去。   夜晚凉风习习,春香的布衣青裳被小风吹吹袅袅轻拂,那背影纤纤勾勒,花云间又想起昨天晚上掌心里包着的两座弹0跳着的翘=臀……该死的,买个吃食都要这般风骚,不枉生自青楼恶妇。真真是恶心极了,今夜非要你还本少爷清誉来!   “谢谢大伯,这是三文银子。”春香将银子递予摊前老汉,端着才出炉的新鲜软糕望馄饨摊走来。眼见得一毛清秀小脸上终于难得露了笑颜,一时心里头的歉疚便稍感安慰。   那甜枣软糕泛着清甜香味,好生勾人胃口。春香眉眼弯弯地对着一毛说:“看你这个倔小子,还不肯和我换位子……”   “噗——”只她的话儿还未说完,嘴里头却被呛了满满地一口枣糕。   梁阿富空着手乐得直拍掌,胖脸好不得意洋洋:“哈哈哈!花兄,此等小事怎能屈尊你大驾?你看小弟一个绣球就把她砸中了!”   原本又圆又大的枣糕,中间却似地陷一般生生凹进去好一大块,那中间的绣球泛着灰黄之光,像极了一颗溃烂的大头菜。   一毛才乐呵呵的小嘴瞬间瘪了下来,“哇——”一声哭了。   “呸。”春香吐出口中残余,恶狠狠抬头盯上去。她虽平日里不冷不热不搭理人,然而却不代表她怕他……她亦是有底线的,他花云间不要太过分!   花云间尚且还持着拉紧的弹弓,便看到楼下的清秀布衣书生满面怒气、凛然决绝的眼神。灰蒙夜色里,他的面部表情便有些阴阴绰绰,同样一眨不眨地回瞪过去。   胖子摸不清他心思,有些惴惴的:“大、大、大哥,我我我、我是替你着急……”   “哼。”花云间却将弹弓扔下桌面:“做得很好~!本少爷爷正要的是她难受。明日那只长毛兔子送予你了。”   说着撂开一袭锦衣华服,翩翩然就翻墙离了开去。心里头却恶狠狠地想,明日便要将那只不识趣的朱鹮鸟毒死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喵~~,恶少虽恶,独独那风流一窍却是未开啊,且让他得色先,灭哈哈-_-|||那个。。亲们若是喜欢文文滴话,欢迎冒泡催更撒花加收藏哦,矮油~~尘子这厢有礼啦(*@ο@*)~   ☆、第6章 百花楼旧事   春香憋着一肚子的恼,将弟弟好言好语他一路哄回了百花楼。   新开的那家翠香苑火头正盛,百花楼里今夜热闹不足寻常。老鸨黄孔雀正翘着腿儿坐在门口磕瓜子,猩红的嘴唇一噗一噗地吐着瓜子壳,见着春香竟也破天荒不问她讨要银子,只翻了个白眼往别处去看。   ……这也很不同寻常啊,春香的眉头便皱了一皱。   果然,才推开屋门,便是一股熏人的脂粉浓香扑鼻而来。春香的白底黑布鞋还未踏进门去,那铜镜前一位三十出头的花衣美妇便娇媚地抚着头饰转过身来:“嗨嗨,阿臭你看看~~这簪子可是衬极了我的肤色?”   她叫0春香“阿臭”,也因为她对春香那从一开始就不知名儿的刻骨厌恶。她的声音却又软又嗲,亦如一身的软=肉,无骨无魂——不是那过了气的妓0女潘冬月还能是谁?   难怪穆容先生去了许久却不见再回来,原来是去赌坊里头领人了……春香便又有些替穆容不值。   那赌坊里头的红利,利滚利,日日滚,借了他一百两,一月不还就变作了三百两,你若是继续去赌,去赌的那日便不算你利息;然而你若是几日不去,那利便继续翻倍儿的滚,你一朝借了他的钱,一日还不清,一辈子就再离不开他赌坊了。   潘冬月这几年下来,不知欠下那富尚赌坊多少两银子,除却春香间或临摹春宫替她还掉的那些散债,旁的怕不都是穆容先生一概负清。这潘冬月不知收敛便罢,反倒越发赌气似的放肆了手脚,到如今,便是连春香都懒得再去理会她死活,也就是穆容先生好脾气,一次次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银子继续纵容着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年前春香才豁出去进了宜枫书院读书,任那书院里头的达官贵族子弟如何嘲笑欺负,她也依然坚持到如今。只因这香粉营生里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凡青楼妓0女生出的子女,待母辈年老色衰、付不起常驻妓院的开销后,不论男女皆自愿或被迫地走上那卖-身-卖笑的老路。这天下间少有长情之人,春香可不愿等到他日穆容先生亦将潘冬月看淡,那时候自己便身无所长、背着一身债务,被迫地轮回那脂粉淫-香的泥淖。   说来,潘冬月是在一毛烧成了傻子之后方才迷上的赌博。早些年她虽然也不待见春香,但对自己却是极好。   南方越国多年前出过一场乱子,楚氏皇族被奸人篡了政权,各地纷争四起,百姓多往他国避难。那时候潘冬月初从南方来到大燕,双十不到的年纪,身上穿着青花素纹的薄薄春裳,小袖口、紧腰身,肩上搭着云绣包,手里牵着走路都不太稳当的小春香,轻盈盈踏进了百花楼。   才第一步,看她的人便仿佛有春风拂面而过,清香沁人顿醒。   那时候的老鸨黄孔雀可不像今日这样频频对人翻白眼,还来不及去问她“姑娘你来自何处?”,赶紧地先将一头细卷碎发的小春香抱进怀里,蹬蹬地就往二楼木梯上走。嘴里头“啊呀呀,好个俊俏的小公子,”二话不说,就给她母子排了个最好的上等房。   潘冬月只是不淡不喜地笑着,反正便是住了下来。她的性子乖张、难以捉摸,然而男人们偏偏就好这一口刁蛮。一开始她也并不做常那卖-肉的生意,那时的她身体轻巧,纤腰盈盈,站在台子上随意甩它一个水袖,都美得仿佛一朵仙宫牡丹,满身儿脱俗的芬芳气质。虽偶尔也接0客,却都只能顺着她的心意,挑那些金多人又俊的上等角色。   春香恨她,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幼年的春香可与如今不同,那时候才从南方过来,满心里还当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见着美的花儿爱戴、看到好看的裙子想穿,可是潘冬月却不许——潘冬月将自己打扮得比天仙还要美,却逼着春香做那单调乏味的男儿打扮,她不许春香叫自己娘,也不肯让春香像香粉街上别的孩子一样叫自己的娘亲为姐姐,只肯让她冷冰冰地唤她“潘冬月”。那时候春香总是在暗地里瞥着她,心里头想,有什么了不起,等将来我长大了,一定比你还要风光多少倍。   当然,如今恨她,却是因了她的自私、不争气,因她赌博将她姐弟二人频频逼上的绝路,再与昔日无关。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潘冬月这人有个缺点,就是太招摇,做事情全凭喜怒、不记后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了孩子,老鸨好心劝她打掉,她却把老鸨一天一夜好一顿臭骂,死也不肯将那胎儿不要,任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然而却又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怀孕里不能接-客,存的一点点银子又花得差不多,然后呢,脾气就越来越坏,慢慢便开始迷上了喝酒赌博。   这些年,不算零零散散被小白脸骗去的银子,光赌坊里头的就不知道砸进去了多少。那玩意是要上瘾的,输得越多,瘾便越大。反而要庆幸潘冬月从小就将她当做男儿养,不然春香早不知几时就被抓了去卖-身-抵债。   那时候穆容先生还未出现,春香便是从那时开始画上的春-宫图。彼时还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第一次看到那些淫0hui不堪的画面,羞得脑袋都不知道该望哪里藏,却还要忍着一笔一笔将它画得生动逼人,那样矛盾的感觉,春香怕是到了老都依然忘不掉。   此刻潘冬月满脸堆着暧笑,见人不理,又将那簪子在髻上扶了扶:“嗨,老娘问你话儿呢~”   她竟然不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失踪这几日,也不问问春香那夜是否遭了赌坊恶棍们的凌-辱,甚至不问问欠下的房租几时交给了黄孔雀——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天塌下来也都和她没关系。   春香漠然抬头一瞥,那簪子倒是银光闪闪很是好看,只待一看到女人那黑青的眼窝,还有嘴角的淤肿、颈上的青青0紫-紫,就知道老鸨们白日里说的闲话怕不是凭空捏造。想到那张二一身黑疙瘩粗肉,心里头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就又冒上来了。当下牵过潘一毛,囫囵道了句:“好看。”   潘一毛跟着抬头,小声叫了声:“娘。”一毛是整条香粉街上独独可以叫自己母亲为“娘”的孩子。   潘冬月才冷下的脸便又笑了,亲昵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半瘪的软糕:“哎呀呀,果然孩子还是自己生的亲……来,亲亲我的乖儿子。”   只她的唇儿还未够着儿子白皙俊俏的小脸蛋,潘一毛却没再继续理她,自紧紧随着姐姐进了侧屋去。   潘冬月受了冷落,歪歪嘴角笑了笑,便又将首饰放回去:“哟~,念了二年书,如今倒是清高了。若是没有老娘卖-血卖-肉的供你吃供你喝,你如今能住得起这样的房~~上得起那样的学?”   她自顾自唠叨着,又从包裹里拿出新衣裳来试穿,反正她总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春香替弟弟洗漱。大约在娘胎里没有好生将养,一毛自小脾性羸弱胆怯,昨日被姐姐自尽所吓,今日一整天提心吊胆,此刻早已累极,爬上小床很快便入了梦乡。   春香这才得空在屏风后的木盆里注了水,卸下一身的累赘将身体浸-入。   长条儿的白布从胸前徐徐卷卸,那被束了一天的娇-嫩此刻方才得到短暂的释放……清水暖暖,麻木了的酥-筋0嫩-骨渐渐便复了原来的婷-婷本色。雾气旖旎中,春香第一次低下头往水里细细打量,方才看到那圆0润之物原来早已是红的红、白的白……沉甸甸,说的便是这个形容嚒?   素手将它轻轻一拖……唉,一只手都包不满了,白日里却要将它们束得平平。   谁能够想象其中的苦呢?呼吸不畅呀,走路都不能抬头挺胸……你以为她真的低眉顺眼、惧那恶少花公子麼?……她勾着头、环着书,却都是为了掩隐这日渐不安分起来的女儿青春。   十五六岁的年纪,初-水未开,身体却是早已迫不及待的开始长大。幼年时艳羡那女人一身妖娆、如花勾人,如今她自己终于渐熟了,却又烦恼起来……人总是这么矛盾。   低头拂水,指尖不经意从顶端嫣-红上掠触而过,身体忽然猛地轻轻一颤,有些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心中生出罪恶感。   然而那战-栗的感觉却又让人贪爱,并继续渴望。   柳下书屋里看到的春-宫一幕情不自禁又浮上了脑海——那个健壮孔武的男人,下颌上布满硬朗的胡茬,他咬着女人的茹尖儿恶劣地叫着她“贱人”,一边却又将那吟唱欢歌地女人紧紧包裹……   春香不明白,明明那爱来爱去的感觉那么痛苦,为何却又一边不要命地叫着、求着,一边又互相如蛇一般紧紧-绞-缠……人世间的情=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怪东西?   想到这儿,她便自个儿先红了脸。一抹素白薄毯儿往身上一裹,悄悄将身体往被子里面藏,指头儿在丛0林里不该碰的地方好奇探寻,触到那颗不知名的珠儿,先前那奇怪的感觉顿时更甚了,要死一般,好像一股热=血瞬间淌进了小=腹去……她又生出了更强烈的负罪感。   谅她是个怀=春的少女,一半儿是好奇一半儿又自疚……这样矛盾着,不知什么时候便囫囵地入了春闺恍梦。   梦里头,那个霸道的男人再度不期而至。   他将他略带粗糙的大掌熟-稔地捻-上春香娇-嫩,依然还是那句满带促狭的笑:“原是个害羞的角儿……束得这样紧,你不要命了嚒?”   他的语气低沉而富有磁性,好听极了,听得春香酥了一身骨头。   该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倒不是因为害羞,反是弱弱有些怕自己长得不好,被他看去了鄙薄。   ……   还好,那人却似乎很是满意布条儿缠裹下的嫩0圆。   梦里头,春香看不清他的脸,却听他低低俯在耳边,然后她的耳垂便是一阵酥-麻。他说:“等我,我就来找你。”忽然地,沉重的身体便倾轧而下……   “啊——!”春香痛得猛地坐起身来。   窗外鸟鸣啾啾,晨光明媚。   她的下0复竟然果真在痛,依稀似有滚滚=热0流……该死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口!   忐忑地向素白床单上探去……指尖轻掂,那颜色——鲜艳如花,点点殷红。   作者有话要说:~(@^_^@)~嘻嘻,猜猜看,春香发生了什么捏?   ☆、第7章 公子赵墨   香粉街上的女儿们,大多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已来了初-潮。春香初时不见自己动静,也曾暗地里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安;待后来恨极了潘冬月这类女人,又庆幸自己总算还有一处与她们不同。本以为大约这辈子它都不会来,怎么也想不到,一场春-梦竟会惹来葵水初开。   大凡关于性-学上的事,男男女女都是不需教的,从来无师自通。春香心里头乱乱的,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床素色被褥急匆匆卷起来,柜子里看了看,木门后瞄了瞄,最后却还是蜷成一团塞到了床底下;待手忙脚乱将床上狼藉隐藏妥当,又从箱子里取了件白色的棉麻料子,折成了条条儿垫到了那葵红之处,方才急匆匆向书院方向走去。   倒是个阳光晴好的天气,精雕木拱桥上一如既往的花团锦簇,少爷们衣裳明丽、三五成群谈笑慢行;闺秀们坐轿徐徐,身后跟着一群拎箱抱书的小书童,好一幅春光美图。   春香两手环书,低头默默走路,依旧是一袭淡竹色对襟长布裳,单薄身影很是清风飘逸。只那步子却不如往常大方。曲婉的桥面上她碎步蠕蠕,好不矛盾,走得快了又担心那里头的布条儿不慎掉下来;走得慢了,红呢,又淋漓不尽……愁得她眉头紧凝,第一次才知世间女子的烦扰。   她的姿色在书院众男子中算是上乘,平日里走路也少不了被女子频频打量,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今日却只觉得那些低头交耳的人都已将她的秘密看穿。   心里头总是慌乱。   然而老天爷却似偏偏要刁难她。一阵小风吹来,前方的大梧桐下隐隐又有烤肉香味扑面,春香扶额望去,树底下胖妞斐玉环果然正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烤乳猪在等着她。只是那表情,眼中含泪,嘴唇哆嗦……因何如此哀怨?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嘿嘿~”正烦恼着,忽然身旁一阵香风拂过,有俊美公子手持桃花扇回头冲她笑了笑,又做着口型无声吐出一句:“花家‘小伺妾’早啊~”   一边说着,一双细长的眸子还要意味深长地望书院大门口方向瞟了一瞟。那旁的跟班们见状纷纷附和着嬉笑起来。   这幅又贱又欠打的模样,除了卫貌还能是谁?   满地落红……   春香心里“咯噔”一跳,素手在衣裳后假作“不经意”一拂……没有露出来。便皱着眉头随他看去,前方书院的漆红大门前正端端撂着一把竹藤椅,椅上公子穿一身月白暗纹春长裳,凤眸华冠,玉面倾城,正手摇一把竹骨花扇冲这边看。   该死的,我又如何成了他花云间的小伺妾?   “敢问这位兄台,说得却是什么意思?”春香堵上前去抬头问卫貌。   “哦?我刚才有说了什么麽?”卫貌耍赖,用扇子遮住半边脸,俯□来贴近春香笑。   他的个子修长,这样俯着,便看到春香两排微微颤动的睫毛,睫毛下肤细腻、唇微翘,柔柔弱弱却又偏偏倔强……该死的,这小子不能多看,看多了眼晕。便又伸手将春香清瘦的身板往一旁搡开:“去,好狗不挡道。”   旁的公子不明就里,各个附和道:“就是~~摸都摸了,亲也亲了,大伙亲眼所见!连花少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继续装什么?走。”   说着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从春香身边擦过,有那些个不老实地,偏还要故意伸手在她腰上轻掐。   “暴殄天物……嘤嘤……”树底下,斐玉环的表情更加哀怨了。有丫鬟递来帕子,她低头擦擦,又狠狠擤了擤,再抬头时眼睛便肿成了红桃子。   “无耻。”春香咬牙崩出二字,抬腿便要前行。   面前却一股肉香扑鼻,胖妞终于扶着她那颗破碎的琉璃心,鼓起勇气端着烤乳猪来了。她的眼里头泪光盈盈:“公子只要肯改回来,奴家依然还是不会嫌弃你……”   声音哀哀怨怨,愔愔哑哑,好不凄惶。口中说着,见春香竟木然没有反应,伤心得大脚板一跺,抹着一把心酸泪,捂面跑到树下继续痛哭而去。   “嘁~”花云间正在门口候着秦可喻,嘴里闲叼红月季,手中花扇轻轻摇,见状便很是不屑地勾起好看唇角。   胖子梁阿富很生气……不要脸,抢人媳妇!眼珠子滴溜溜,怂恿道:“花兄,你看寺春那小白脸又玷污你纯洁的名声!要不要小弟前去揍他一揍?”   花云间斜了他一眼,早便将他的心思看穿,嗓音幽幽道:“哼,一只乳猪罢了,爷明日送你几只便是。”   胖子嗫嚅,心里头便很有些不爽,从前但凡自己想欺负潘寺春,大哥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怕不会当真看上了那娘娘腔吧?   正说着话,春香却已经抱着书盒走过来了。墨发素颜,衣炔翩翩,一如既往的目不斜视,抬腿就要往门内跨。   “放肆!”最看不惯这穷书生一副爱理不理人的假老实模样,梁阿富龇牙咧嘴骂。   只他才要叉腰戳指头继续,一旁的花云间却忽然将长腿儿伸出,拖着精致下巴慵懒道:“来了?……爬过去~”   果然花兄最讲义气!阿富咧嘴笑了。   却是个高个儿的修伟少年,花云间的腿横在门中央,那旁的学子们便只得一边翻着春香白眼,一边饶到小偏门里头进去。   春香步子一顿,抬头看到花云间那倾城容颜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两排贝齿便咬在了一起……最恨的便是这群仗势欺人的世家子弟。本来想用力将那长腿搡去一边,然而她用膝盖抵了抵,却是捍它不动,这少年看着虽瘦,内里却原来很是郎健……因想到下0腹处那淋漓不尽的葵初,只得咽着气儿拐去偏门。   “砰——”偏门却被狠狠从里头上了锁。   “没听见么?我们老大叫你从他腿下钻过去。”胖阿富用中指指了指脚下的青石地板,歪咧着大嘴巴很是扯高气扬。   顿时,那后头便聚了一群书生学子,因着课业时间已到却进不得书院,纷纷抱怨起春香来。便是才走进门儿没几步的卫貌一伙,也悠哉悠哉摆着步子拢了过来。   人们纷纷开始催促:“爬啊——,你不爬我们怎么上课?”   “是啊,书院可不是你家妓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得罪了夫子谁人替我们考学?”   “干脆把他押倒,押他爬过去就是……”   那声音乱哄哄的,听得人心烦意乱。春香握着书盒的五指攥得紧紧,瞥过头去凝着花云间,一字一顿:“姓花的,你不要屡屡逼人太甚。”   花云间指头儿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枝鲜艳月季,偏偏头也不抬,英挺的鼻儿凑近花瓣轻轻一嗅:“……爷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其实他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小子此刻脸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委屈么?受了欺负忍气吞声么?他花云间可不知这世间“同情”是个什么玩意呢……没错,他就是想欺-辱他,想让他不痛快。最讨厌的便是这样半男不女的角色,每一想到自己竟然摸过这厮的屁股,还忘情地又吻又掐,他就恶心得直想吐。   阶下的人群叫嚣得越发厉害,春香的肚子隐隐抽痛起来,跪下去是不可能的,然而任她如何回忆,她也无法记起自己何时将他得罪,以至于他这两日忽然翻倍儿的频频欺侮自己。   正思想着,抬头看到卫貌那张幸灾乐祸的欠揍俊脸,忽然便笑起来:“花少这是欲盖弥彰么?亲都亲了,摸也摸过,此刻还怕落实了你与我的那些事儿?”她是单眼皮大眼睛,笑起来一双眸子弯弯的像月牙。平日里她不肯笑,因为不想听到那句起老茧的“娘娘腔”;今日却是豁出去了,反正都这么说自己,那不如干脆我就‘娘’一次满足你们好了。   偏偏要笑得更加明媚。   “你……”如此得色,该死的……他竟然记得!   频频遭人挑衅,花云间猛地撂起衣摆,颀长的身子从椅上立起来,揪住春香胸前一片衣襟:“……敢不敢将刚才的话,再与本少爷重复一遍。”   他的个子高,春香被他揪得脚尖点地,因着呼吸不畅,脸蛋儿憋得通红。然而到了这会儿她才不肯认输:“我说你…欺善怕恶,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让人不齿!”   ……   “哼……好个让人不齿!”一朵准备送予美人的红花在少年指尖捏碎。   老大平常不发脾气,然而他若是果真生气,那周身便是好一股阴煞冷气……这是要打架了!一时间便是连一向皮厚肉实的胖阿富都生生打了个寒颤。   刺激啊刺激……   人群自动退散开来一个小圈儿,春香闭了眼睛,娇俏的鼻儿下双唇抿得紧紧的。心里头默默数着数,他姓花的要是真敢一拳头砸下来,我就敢一脚将他的小金针菇踢断。   ……   然而等了半日,却是没有。   “阿间。”人群中忽然传来女人绵绵动听的悦耳轻唤。   周围安安静静,春香想,必然是秦可喻吧,男人见了她那副艳丽华贵的脸蛋从来就说不出话来的。   “哼。”果然久久的,胸前力道一松,再睁开眼睛时,那花衣翩翩的少年早已与云钗凤嫔的小美人在众哥儿的围绕中往女课方向护送了去。   想是觉得背后有人在看,那少年走了两步又偏偏故意顿在路中,等到美人靠上来时,抓了她的袖子蜷进手心,方才一前一后消失在拐角处。   ……呸,有胆你便抓手麼。   这恶少就是个喜怒哀乐不定、脑袋有些不正常的存在。春香白他一眼,抚了抚胸口就要走。   卫貌扫兴极了,很是不甘地瞟了眼春香:“不要太得意。今日你套用了我的话,你便欠了本公子一个人情,他日你得还……不还也得还。”   一众公子做着怪脸,拍拍屁股也要走。   “卫公子真是大言不惭。不送。”春香淡笑着甩了甩袖。   “呵呵~这天下间的人情,原是这般轻易就能欠得。”那人群中却忽地走出来一名黑衣美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修伟,宽肩窄腰,一身与众不同的凛然脱俗。   卫貌愣了愣,本高昂像天鹅似的脑袋忽然便垂下来,恭敬拘个了腰:“啊,这位莫不是殿……”   那男子闻言眉头却微微一皱,笑着打断道:“卫公子真是贵人多忘。才几日不见,竟然连在下的名字都忘了,该罚该罚。”又冲着春香服了服:“……在下公子墨,这位可是寺春公子?”   嗓音低沉,笑容端端。   春香眯起眼,看到烈烈阳光下,那凭空出现的男子,他的五官精致有如精雕细琢,剑眉深眸,幽幽似若一汪潭水,轻易便能看进人心底一般,看得人心发慌……   然而,你看那素净的俊美容颜上,为何突兀地多出来几指红印?……可是被人抓了嚒?   “等我,我就来找你。”梦里头看不清脸面的男子顿时浮上心来……该死的,下-腹部忽然酥酥一麻,一股热-泉溢出。春香笑不起来了。   她可清楚地记得,河边迷醉的那一刻,她可是毫不吝惜地挠向了男人模糊的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掐shi瓦吧(@﹏@)~ ,本来昨晚说要更新,结果不知道为神木,晚上八点多就瞌睡了,然后一直糊里糊涂撑到九点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睡过去了;早上五点爬起来要码字,结果还是睡过去了/(ㄒoㄒ)/~~360°鞠躬加上等铁观音给亲们奉上,亲们不要大意滴将我下油锅吧,呜呜哇,尘子它已经木有RP了   ☆、第8章 女儿初红   本来就已被卫貌一句“花家小伺妾”弄得糊里糊涂,不知那天夜里到底和花云间还发生了什么,平白遭得他这样恨;此刻那后来的人又凭空出现,更扰得春香脑袋里头一团雾水……竟然真有这样一个人么?   却是个见惯了风花雪月、逢场作戏的,便也没有想象中的羞窘。   春香低着脑袋儿,悄悄从公子墨的双手打量到唇边……一双手倒是真的有些糙茧呢;唇呢,颜色康健,线条分明,精致得恰到好处……   她最是擅长接受现实的,许多事儿既然发生了便也淡淡由了它去。便又安慰自己,还好,毕竟不是那种糟糕角色,若果然是他,那初吻去得倒也不是太让人作呕……   只当是亲了一根木头好了。   想是察觉自己在偷看他,那公子墨又好笑得往上勾了勾唇。这一勾,竟然如此销-魂。春香又仿佛听到梦里头男人咬着她的耳垂,语带促狭:“束得这样紧,你不要命了么?”   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一双桃花眸子笑意潋滟地定定凝着自己。   心里头就生出了不屑……哼,自恋。不过只是亲亲我我一番罢了,得意什么?一个见到河边半死的路人,还要对她又亲又摸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正人君子。此刻便是他当真厚着脸皮将我指出来,光天化日下只要我不肯承认,不信他敢扒了我衣服。   紧张与尴尬只是那么短短一小会,春香便还了公子墨一揖:“正是在下。若无事,且容我先行一步。”   说着自拂了衣袖,抱着书盒擦身走开。   好一股清风抚面,淡淡纯香沁人心脾……少女初开的味道,掩了旁人却掩不住有心的他。   “好。”赵墨便好脾气地弯了弯唇,自在后头缓缓迈步随行。   那石径弯弯,春香下腹一阵阵抽疼,怕布片儿不慎掉出来,走得自是娓娓蠕蠕好不别扭;男人却偏偏好似故意顺了她的步子,哪儿拐过去都是他一袭黑衣瞬即随上来,不近不远,却又粘糖一般甩他不开。   春香便有些恼,死色胚,存心在背后看我的笑话不是?   本来不想和他再多说一句话,免得他心中更加得色,然而也只得回头不耐烦地叱他道:“喂,你随在我后面做什么?”   她这样皱着眉头去瞥他,作一副对他厌恶到底的神色,怎么想才看了他一眼,那笑面端端的家伙眼里却立刻渡上了一层水波潋滟……好像料定了她会回头一般,早已在等着她开口说这一句话,一点儿也不将眼神避讳。   看得春香心中就如无数蚂蚁在挠,一边怒他狡猾、一边却又恼自己为何要中计。   平日里花云间欺负她,她只将那当做一个二货傻子,连搭理他都闲多余;然而此刻这家伙却像是一只狐狸,好似她心里想的什么,都能被他一眼穿了个通透。   “不要脸。”春香恶狠狠瞪了赵墨一眼。   赵墨“呵呵”笑起来,依旧是好脾气地躬了躬身子:“莫要误会,原是在下新近拜在温老夫子门下旁听,遂与寺春公子一路……对了,我姓公,名子墨,日后你叫我‘阿墨’便是。”   说着,又往春香衣摆下淡淡一扫,抿了抿唇:“哦,方才见公子一路瘸瘸拐拐,可是身体不便,需要在下帮忙搀上一搀否?”   他笑起来很是好看,一池桃花潭水望不穿,眼中意味深长。   “你……不需你如此好心!”石头打在豆腐上,春香气竭,一袭布衣拂开,再不肯回头理他。   ————*————   学堂里比之往常还要热闹哄哄,才进去便是一股墨香扑面——原来今日却是要去往书院的桃花林内作画。往常这类在室外的课件,都是男女课堂同上,场地对半儿分开,那平日里心中属意的男男女女便可趁这当儿诗情画意、眉来眼去,难怪一众学子如此兴奋。   因要提前抓两个学生前去打扫林子,温老夫子正揪着断袖廖晓枫背诵诗文,许是昨夜被那春宫图撸得太过,今日眼眶有点深,黑青黑青的,脸色也不太好。   见着赵墨前来,瘦小的身板便挤在门边柔声打问:“嗯哼,你~~一路坐的什么车来?奴仆随从有几人?家中做官几品,田地有几亩~~”语调尖尖,很是流畅。   春香尚在桌边整理书盒,便听到赵墨那语带笑意的声音不紧不慢回答道:“禀夫子,学生子墨,一路骑的是二轮脚板车;天下间人来人往,随从任由我挑;家中做官可大可小,田地自是有容乃大。”   温老夫子原本平视的脑袋顿时如天鹅般高傲地仰了起来:哼!好个“二轮脚板车”、好个“有容乃大”,除了两条腿,屁都没有还差不多……怕是穷得连那身衣服都是借来的罢!   本来见赵墨一身料子也不便宜,还以为有什么油水可捞,哪儿想等了这半天不见他一钱“见面礼”,当下两根胡子左右翘开,很是不屑地指了指右侧一个空位:“去,坐那里。”   “书虫”孔圣仙便顶着两只熊猫眼,很不情愿地挪了挪屁股;后座的卫貌亦将搭在椅面的两只大脚丫迅速收了起来。   “噗——”,众学生捂嘴吃吃发笑。书虫死心钻研孔孟儒学,几月不洗澡是常事,那是除了潘寺春的座位外,最没有人肯坐的位子了。   赵墨不明就里,兀自撂开衣摆在椅上坐下,又对过道旁的春香很是自来熟地点了点头:“这样近,还望寺春公子日后多多指教。”   春香白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   其实她自己的座位也好不到哪儿去,前面是断袖公子廖晓枫,后面是恶少花云间,左边是狗腿胖阿富……现在右边又多了只色-鬼老狐狸。   “……啊!”那厢温老夫子便抑扬顿挫地清了清嗓子,继续尖身训话:“~此次画课不比寻常,宫中有心破格从书院提拔一批画手,今日的作业老夫会挑一些好的送去筛选。还望各位好生作画,莫要再生出旁的偷欢窃-色、侮辱圣贤之举,不然莫怪老夫不给他脸面……”   “哧哧~~阿花,一会儿再给你看小弟新买来的的宝贝画卷~”胖子捂着嘴儿在抽屉里色-眯眯抛着媚眼,见老夫子看过来,赶紧“啪”地坐了个笔直。   温老夫子便很是不爽地转了话题:“咳咳,依着老规矩,廖晓枫你继续背来我听~~”   “哦……啊?”廖晓枫本勾着脑袋冲春香一劲嘟嘴唇,猛然被叫,更加背不出来了。两只指头在大腿侧抠了半天,见春香还是不肯理他,只得咬着唇儿将祖训嗫嚅诵了出来:“吾,大廖家,乃京郊第一大财主,城外良田数顷,城内豪宅几栋,家中粮食吃不完,待…待秋后银子入库,好处不忘年年送去给恩公……”说完了,便拿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向老夫子瞟。   温老夫子两撇胡子便抖了一抖,少顷,爱怜地将他一脑袋拍了下去:“很好~,很好。食地上五谷,知感恩世间之人,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梁阿富,你接着往下背。”   梁阿富尚在袖子里掏-弄,闻言头都懒得抬上一抬,吭哧着鼻音吼了一句:“我爹乃是朝廷光禄卿,富得流油!”   “咕……”温老夫子又很没节操地哽了哽喉咙,改口道:“嗯哼,背得很好~!一鸣惊人,他日定然锦绣鸿途是也~~”   这厢却已经走到了花云间跟前。   花云间嘴里叼着早上那枝蔫了吧唧的月季,高高翘着二郎腿,正将脚上一双黑面白底缎布靴儿往春香跟前凑,见春香视若无睹,眉头都不肯皱上一皱,便暗暗有些不爽。此刻瞥间夫子看他,一双凤眸便冷冽地翻了一翻……   一股子阴煞之气。   温老夫子就说不出话来了。转过身子,很是气恼地凶巴巴吼道:“潘寺春,你给老夫起来背!”   春香被猛地拎起来,下腹毫无预兆地又汹涌成一片……从前只听妓院里头的女人们抱怨它不来或是来得太少,倒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多。隐隐的便觉得那红好似要溢出亵裤淌下来……该死的,得立刻去恭厕一趟,不然怕是要渗出来了!   脑袋里乱乱的,一时咬着唇儿不知如何作答。   少见得这小白脸不会背书,梁阿富好不解气,眯着小眼睛戏谑嚷嚷道:“嘿~,你该告诉夫子,你娘是百花楼的妓-女,日日空屋候着官人归……”   “哈哈哈——”众学子大笑起来。   你个死胖子……春香横了他一眼,因焦急离开,便对着夫子服了一服:“对不起,学生无能。”漠然跨过花云间的长腿,就要往角落里去取竹帚。   下巴尖尖,小脸儿苍白,一贯的眉眼低垂,明明心里头将他恨死,却偏偏装模作样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做作-爱装的娘娘腔最讨厌了~!花云间看得越发不爽快……还以为爷摸过你,从此便当真对你手下留情了嚒?   他可不知道春香此刻有多么急着走出门去,方才在书院门口不对她动手,原是看在可喻的面子上罢了……他可不喜欢当着女人的面打架。从来就是个恶劣纨绔的性子,你越是不理他,他便越发地想要寻你不痛快,眼看着春香一道竹青色衣摆就要从身旁漠然擦过,那缎布靴儿便在她衣摆下微微勾了一勾。   “啪!”   一声重响,春香慌乱中冷不防脸朝青砖摔倒在地。   那样直直地栽下去,木头一般。   “噗哈哈——”众学子笑得越发大声。   下-腹部的暗处顿时便如撕-裂一般,一剖红又汩汩地冒了出来,疼得春香嘴角都忍不住开始抽搐——得寸进尺!这个混蛋……他竟然将腿伸到我裙下?!   抬头瞥见花云间那张做了坏事后,一贯似笑非笑的倾城之颜;转头又看到公子墨看过来的不明眼神……好玩么?第一天就让人看去了笑话。   心中忽然对一群男人生出了气恼,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走出去,再不肯看众人一眼。   花云间不屑地咧了咧嘴角:嘁,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摔,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痛苦?   还以为这小子定然又会如从前一般,冲过来狠狠地拍上他桌子,然后再咬着牙蹦出一句“无耻”;到了那会儿,他便要将她早上骂了他的话一句句顶回去,结果竟然没有……   低头见到方才勾她的鞋面上隐隐渗出来的一点儿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便有些怏怏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嘤嘤,我晚上还会更新滴~~~~(>_<)~~~~ 卖萌打滚求收藏   ☆、第9章 春-色染桃花(全)   宜枫书院原是当年旧朝宰相的官邸,里头装饰得十分精致华丽,便是一个小小桃花林,亦是亭台楼阁,远远地望过去恍入人间仙境。   春香将两箩垃圾倒去,回来时满园桃花下早已是红衣绿裙、熙熙攘攘成一片。   大燕王朝的女子,在情-爱上向来胆大主动。男女学之间用一根红线在林中央的空地隔开,那对面的娇俏女子便三五成群,手捂小帕冲男学这边儿嘁嘁低笑。见着春香一袭淡竹色对襟长布裳、头束蓝巾低头默默行来,个别八卦些的便将嘴儿凑到了一处。   “看~,这就是那勾引了花少的寺春公子~~”   “啧啧~~可惜了一番好相貌~!”   “难怪平日里送去那么多信笺,不见他回上只言片语,原来与那廖公子是一路货色~”   那八卦的声音明明压得十分小,却偏偏入了众人的耳朵。春香斜眼一瞄,不想却对上秦可喻不知何时看来的眼神……倒是一双明媚的杏仁眼,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丽,然而那眼里头的冷冷审视却让她好生不舒服。   她最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才不想淌这些达贵人家的风花雪月,当下眼神儿瞥开,只当做没看见,自寻了位子小心坐下来。   “都听着~!今日天气大好,大家在此圣贤之地赏花作画,须得谨记书院规矩,克己守则,莫要做那伤风败俗之事……”见人到齐,温老夫子便扬着他的尖尖嗓音训话,因见对面的女先生遥遥抛来勾搭眼神,话音便又一转:“咳咳,老夫且去林中下棋,半个时辰之后回来收卷~~”   二人便点了点头,很没节操地各个往暗处猫藏了去。   本就是三月万欲萌动时节,这样满眼的落红缤纷下,你让那春-色如何能够按捺得住?他一去“下棋”,桃花林下自是越发名正言顺地热闹起来。学生们放开了手脚,先还是互相扔着纸团眉来眼去,到了后来,胆大的便勾着指头儿缱绻去了花中密处。   春香在纸上染着桃花,一双眸子悄悄凝着林深之处——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你揽着她,她缱着你,连那书生帽儿还来不及摘下,两片唇儿便渴切地紧紧贴在了一处;一个用膝抵着他的腹,一个伸手探上她的襟,却又不敢狠狠将那圆-物揉-捏,双双羞红了脸面……   这样欲拒还迎,比那柳下书屋的放-浪之欲不知要美上多少倍?   情不自禁弯眉笑起,笔间红黑之墨轻轻勾勒,一纸“桃林私话”便已赫然于纸上。   脸不红,心不跳……呸,真不要脸!梁阿富斜眼过来瞄了一瞄,便咬牙切齿地喷出一句。   不过他嘴里头骂着春香,自己却从袖中掏出来一卷春宫画册。   他的光禄卿爹爹时常教育他说,追女人顶好就要生米煮成熟饭,当年若非他老子甜言蜜语将他老娘放马扑倒,如今他怕是早已和那断袖书生一同姓了廖。今日这番难得的荡漾春光,便是他将那肉-肉的斐玉环放倒之时——当然少不了一幅勾引人思-春的春宫-淫-画。   听说这次的画册乃是那怪才“怀无色”首次现场力作,画面真实,形象生动,史无前例。他还没有打开来看,心里头早已经鼠啃虫挠一般想入非非了。   等到迫不及待地打开,只第一张“初缠”,果然便看到那画上的男子含嘴-吸着女人的嫩-尖尖儿,大手搓着高-耸的双0乳;女人被弄得荡漾难忍,一抹小腰儿紧紧贴着男人健郎腹肌,那么紧的,好像都要巴不得嵌进他肉里……看得他顿时呼吸都不能自已,赶紧手忙脚乱翻到第二张……   第二张“前-戏”更加勾-人,虽然觉得男主角儿有点儿眼熟,然而那“颠鸾倒凤”的姿势实在万般销-魂……啧啧,一个男人竟也能摆出这样妖娆,便是他一个爷们看得都受不了,难怪画中女人身下泛滥成了那般……   乖乖,今日不怕那玉环不上钩!等不及立刻翻到了第三张……   第三张名为“入欲”,女人的身下早已淌成了一汪池水,本该是相爱相杀的环节,然而她的脚儿挑着男人的物事,一双俏眉却揪成了川……喂,太短太小了,进不去呐。   干,太煞风景了!   梁阿富眯起小眼将胖脸贴在纸上艰难搜寻,久久的才在那隐秘处瞅到一截细细短短,气得他整个身子都要抽搐:“他姥姥的,被老板娘骗喽!两千两票子堪堪打了水漂!!”   然而这一眯眼,却又看到那无用美男的额间赫然一点殷红,才昂起来没多久的二弟顿时堪堪萎了下来——朱唇玉面,凤眸华冠,眉心一点似朱砂,大燕王朝生成这般妖孽的还能有谁?   ……妹的,谁人竟然敢将我花兄画在纸上?!   赶紧地将那画卷往袖子里揉,急急寻了花云间去。   春香心中暗笑,同桌两年,早猜到定然是这死胖子出钱买了自己画去。不过那老板娘也真个是无德,花了不到五百两成本,转手却卖了二千两!因见梁阿富站起,便暗暗伸出腿儿在他脚下一绊。   “哎哟喂~!……潘寺春,你他妈不长眼睛?!”梁阿富没有防备,整个儿向前一跌,那画卷便从袖子里头滑落。因着急跑去邀功,他却也不自知,眨眼便跑开了好几步。   春香便又轻轻踢了一脚,那画卷便滚到了卫貌脚跟前。   卫貌正与美人眉来眼去,见状便满面狐疑地捡起来,第一眼一愣,第二眼便勾起红唇笑了:“多谢花家小伺妾~”   好个欠打的小卫貌,且容你得意两日~!春香侧过头假装没看到。   “呵呵,有趣~~”右手侧忽传来一声悦耳郎笑,却是那姓“公”叫“子墨”的老狐狸。此刻正笑眸弯弯地凝着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一脸的兴味盎然。   “不要脸。”见赵墨盯着自己前胸不放,春香理了理衣襟,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不要脸……天下亦只是对你一人。”赵墨依旧十分好脾气地笑答。却也不回避她的眼神,细细将她侧脸儿打量,手中墨笔轻移,那画上的女子便又多了一个娇俏的小梨涡。   他作画的时候很认真,剑眉下双眸炯炯,执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健朗有力却又似带着一股侠骨柔情……看得春香眼晕。   那夜里头河边被戏的一幕忽又浮上脑海,没来由觉得气息不匀,春香便有些坐不住了,随意在那纸上署了个名字,准备站起来。   ——*——   花云间尚与秦可喻在桃花树下谈着情话。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不过就是照着话本里头的词儿诵了几句而已,反正这会儿秦可喻已经将双眸闭起,俏鼻子下方樱桃小嘴半张半合着……看这个模样,傻子都知道是等着自己俯下腰去吻她呢。   他心中便有些好笑,这世上的女人原来如此好骗么?几句话就能换你一个倾心?   然而他两指托着她的腮,想要满足那两片微微轻颤的唇,却试了好几次,还是如何也吻不下去……   美人香肌措手可得,花云间却好生苦恼。其实不是他存心要拂了秦可喻的意,怎奈二人才靠得近些,潘寺春那张素素白白的小脸顿时就可恶的冒了上来。他若吻下去,便觉得自己在吻那小子……该死的,这不是自找恶心嚒?   他方才勾了春香一脚,鞋面上还有一点儿湿,用纸擦过,是鲜艳的红;再一想起她方才摔倒在地后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便生出了疑惑……如何一个男人的裤子底下也能冒出那般的红?   一双凤眸远远地看过去,明媚阳光下,那小子正与新来的公子墨眉来眼去呢。也不知道两个男人看来看去有什么意思,竟然也能将她羞得红了脸?   一段颈儿自春香领口露出来,嫩嫩-白白的晃得人眼花。有林间小风将她背后的衣炔轻轻舞动,里头的白色中裤便若有似无的露出来一片儿,隐隐的好似真有一抹红花烙在其上,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勾得人想要将那衣炔撂开。可惜每次花云间才要看清,那风却又拂过去,偏偏不给他看。   花云间忽然想起水里头肢-体相亲时滑-腻如蛇一般的触感,顿时心中生出烦躁来:该死的,才来了第一天,连根底也没有摸清,你便勾搭上了么?当真如你那个名声涂地的妓-女老娘一般泛滥,不怪让人瞧不起!   “阿间……”许是等得太久了却不见动静,秦可喻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   嗓音莞尔灵动,带着些闺中女儿家特有的萋萋幽怨,比那妓院里出生的臭小子硬邦邦的声音好听多了。   ……该死的,这两者如何能有可比性?便是天下间没有了女人,爷也不可能喜欢那臭小子!   “嗯。”花云间沉着嗓子应着,很是懊恼自己方才的走神。低头凝视秦可喻染了红彩的小唇……那红染得似乎有点过了,毫无欲-望。然而他却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他花家上下最合意的女子、是能给他带来鸿途锦绣的妻……像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也像是为了证明给心中那道挥之不去的影子看,狠狠心闭了眼睛,逼着自己亲下去。   可惜,皮肤才轻轻触上一缕,却依旧还是皱了眉……为何没有那种淡淡清甜的味道?   “阿间……”秦可喻可不知道这些,她羞煞了娇颜,心中窃喜这木瓜儿今日终于是开了窍。主动踮起脚尖,伸手欲要揽上花云间精实的腰身……   “花、花兄……坏了坏了!名节、名节堪堪毁矣~!!”凭空却杀出来一道壮胖身体——梁阿富擦着满头大汗冒冒失失刹在了二人中间。   “吱——”秦可喻措不及防,那红唇竟是堪堪贴上了阿富的胖脸。   阿富顿时脸红成了酱紫色。   花云间被大力搡得身形一晃,美人从怀中脱出,心中顿时如释重负。不过嘴上还是骂了胖子一句:“赶死去麼?!没看见我正与可喻说话……”   苍天大地西王母~!爷的初吻哪~!呜呜哇,玉环我对不起你……   胖子无比委屈,差点儿都要哭了。然而他最是讲究个兄弟义气,苦巴巴地瘪着脸,依然还是坚强地用小指甲盖比了个长短:“画、画…画出事咯!大哥,那怀无色,他、他画了你!……就这么短,比那豆芽菜都不如,老子…啊呸,老子用眼睛找了半天,才看到那下面一点点针眼!”   口中语无伦次着,见花云间一脸不耐烦,方才恍然去掏自个儿的袖管……怎奈何袖管里头空空,什么都没有呀!这才想起来方才被春香勾得趔趄的那一幕——   顿时一口白牙恶狠狠咬起来:“坏了坏了,必然让潘寺春那小子捡了去!”   花云间听得云里雾里,不由顺着目光向场中看去。那小白脸此刻已经手执画卷往老夫子的书桌前交卷了,一道淡竹色的衣炔在小风中轻轻舞动,那样平坦的草坪,她却两腿儿夹得紧紧、走得别别扭扭……做什么青天白日的一只手还要撑在腰后遮掩?   不知道为什么,花云间认定了那衣裳后定然藏着个大秘密。   一道风儿拂过,忘了安慰满面哀怨的秦可喻,懒得理会喋喋不休的梁阿富,急急就寻着她的背影赶了过去。   ……   该死的,若是敢欺骗本少爷,爷今日定然要将你一身皮儿尽都剥下!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清哦,打滚卖萌求收藏尘子真素个坏人,总是让大家久等~~~~(>_<)~~~~ 好惭愧啊,谢谢亲们的不离不弃,真心爱你们~!!   ☆、第10章 雌雄莫辩   “我说廖晓枫,那花云间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只怕他压根就是个无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胡说,你看这截是什么?今日这二百两银子老子却是拿定咯~!”   “闭嘴,人来了……”   桃花树下一群书生戳着指头议论纷纷,张口闭口不离“老二”,时不时还蹦出一两声嘻哈大笑。勾得不远处也拢来一群小姐,捂着帕子羞答答望这边瞄。   花云间一袭月白长裳风一般走过来,人群却忽地齐齐止了声音,也不等他发话,赶紧自觉地让开来一条道儿。那气势森森的架势,把个方才还在嚷嚷的廖晓枫吓得“扑通”一声软在了地上。   却原来是卫貌站在中央的椅子上,手挑着一纸画卷在悬赏。   那画名为“花间不归”,画上男子朱唇玉面,容貌倾城,正将一名丰0乳-肥=臀的赤=裸-女人轻揽安慰;女人满面哀怨,素手轻指他行欢之处,扭身恸哭……关键部位无能,一场交欢止于不归。   光秃秃的,竟然当真只有一丝儿小针眼……该死的,哪个不要命的如此辱没本少爷!一抹阴厉从眸中掠过,花云间将玉骨折扇在掌心里敲了敲,摆步踱至卫貌跟前:“呵,卫公子好生悠哉啊~~”   猛然一堵阴影罩下,卫貌被微慑了一下,继而俊脸上又晕开了一贯贱贱的笑:“哟,正主儿来了麼?那正好不过。小弟方才在地上捡到几张画儿,苦恼不明白画中之意,此刻正悬赏二百两银子解惑呢……听说花大老爷近日禁了你的银子,不若麻烦花兄亲自动手找寻,也省得小弟银子流了外人田~”   说着,便将那几张春宫图递到了花云间鼻下,又意味深长向人群外瞄了瞄:“倒是小得夸张了些,不过终归还是有的。花兄若是看不到,不如叫上潘寺春过来帮上一帮……大约他比较熟悉你一些~~”   “噗嗤——”手下的一众跟班纷纷捂嘴戏笑起来。花家恶少与潘寺春那呆子的风流韵事,怕是如今京城里已经少有人能不知。   一路随过来的秦可喻生气了,一双杏仁眼穿透人群,看到正将画卷往老夫子书桌前展开的春香,白净肤色,睫毛长长,一道衣裳垂下将她身后曲线勾勒,盈盈袅袅的,生就了一副妖娆胚子,哪里似世间寻常的男儿?   想不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妓院小倌讨“准丈夫”欢心……当下袖子一拂,脸色阴沉沉地转身离开。   花云间拽了她一把,没能拽动,便也懒得去追。他最是烦躁讨好女人的,女人生气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顶好的就是别理,不信她几天后不会细声轻语地主动拢过来。   因看到人群外春香一脸似笑非笑的就要离开,一时那张倾城容颜便越发阴沉起来……他最是了解她的,这小子平日里一声不吭,心里头却蔫儿坏,若是她果真记得水下一幕,此刻不知道正在如何埋汰本少爷呢!   “哼,别以为你卫家如今宫中得势,爷便怕了你!这笔帐……留着日后再同你算。”花云间修长身子微微屈下,冷不防揪住卫貌的衣襟。一手将那几张春宫图画扯下来,薄靴儿踩在地上碾了碾。   画纸儿被碾得稀巴烂,上头的人物顿时没了形状。   他便又用一双阴冽的凤眸将四周冷冷扫视,顿时,周围便没有人再敢笑了,先前聚拢的一群女人也赶紧悻悻地走开。   他这才穿出人群,一路押着春香的步子飞快寻了上去……小子,让你跑!爷今日非得揭开你的皮,看看你里头藏的是什么!   “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嚒?他日上断头台的,怕不是你花家……”卫貌被搡得从椅子上栽下来,伸手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望着花云间翩翩而去的背影,一双长眸里布满了阴鸷。   春香在前头闷头赶路,隐隐的却只觉得一股疾风从后头袭来,回头偷偷瞥了一眼,果然看到花云间眼神阴冽、嘴角噙着冷笑,正大步匆匆迅速逼来……心中莫名便生出些慌乱,那掩在臀后的手儿更加小心了,赶紧将步子加快起来。   哼,若是心中无鬼,遮屁股做什么?花云间心中愈发起疑,脚上的步子亦跟着越来越快。   春香便在心里头骂:不要脸,死色胚,这样盯着我的屁股做什么?   ……该死,莫非被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不行不行,这厮向来没皮没脸,说不准当真敢掀了我的外裳。   心里头无底,赶紧抓起下摆想要跑路。   “潘寺春,你给本少爷站住——!”花云间猛地一步跨上前来,指尖从她一缕淡竹色布裳中掠过,将那臀后衣裳狠狠一拽。   “嘶——”一道撕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衣摆裂开,里头的红红白白顿时无了遮掩。   完了完了,这天煞的克星!……春香脚下一滑,绝望地闭上眼睛。   怕是今天便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日的书生生涯了。   ……   “呵呵,傻瓜~走路也不好好看着脚下。”天旋地转间,耳边却突地传来一声暖暖柔情。有热而酥-麻的气息点点吹在她脸颊,春香恍惚地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上方一双深潭一般的眼睛,正满带笑意地凝着自己。   是公子墨。   ……又是他。   她的身体半仰着,他的身体却半倾着,贴得这样近的距离……春香这才发现自己俨然被他一臂罩在了羽翼下。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将长裳解开,遮在了她的腰际处,如此一来便成了二人同附一件衣裳。   那黑色的精致面料上泛着一股好闻的淡淡龙涎香,熏得人发晕……初开的少女,何时与成年男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本来就砰砰跳着的心儿,越发跳得厉害。   “咳咳……”春香咳着嗓子,偷偷从后头伸手,企图将赵墨的衣裳扯过来、裹紧了离开。   那伸出的手却又被一掌粗糙握住。   “调皮~,衣服给了你,我穿什么?”赵墨越发贴近她脸颊,眼角余光扫了对面阴晴不定的花间少年一眼,精致嘴角弯弯朝上,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然而,我怎么舍得让他洞悉了你的女儿身,所以……不若还是你我二人共掩罢。”   说着,大手便在她纤腰处一揽,将她紧紧箍在了体侧。   二人总算是立起身子。赵墨的身材那样魁伟高大,春香小小的,身子被他牢牢地罩在臂弯下,腰都挺不直了……春香想:我这会儿看着应该就是一只小鸡仔,丑极了。   只她艰难地抬头扫了周遭一眼,却瞥到花云间眉下凤眸里一抹煞气腾腾射来,一身的骨气顿时又没有了。没有人能理解她到底多么渴望堂堂正正走出那条香粉街,也无法形容方才将要倒地的那一瞬间她到底有多么绝望……算了算了,这会儿真心无力接他的招,且先忍这一会儿不适吧。   一个白眼就给他顶了回去。   花云间孤零零站在对面,没来由的觉得很受伤……其实他受伤个毛啊,他又不喜欢男人。可是看着这纤纤弱弱的书呆子,被公子墨那样一个大男人小鸡一般护在羽翼下,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该死的,两个男人也能贴得这般紧,真真让人看了恶心……没骨气的家伙,以为躲得了本少爷今日,你便能躲得了一世嚒?爷今日非得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花云间将扇子弹开,倾城容颜上龇牙森森:“你,过来。”   傻子才过去。   春香假装没看见,知道这少年最是受不得激将,心里头巴不得将他立刻气走,偏偏越发往赵墨的衣裳下缩了缩。   “你……”果然花云间一口气便堵住了。   他一发怒周身便是一股道不明的飕飕冷气,无端让人生出难受压力。胖子有些发抖,不过他很讲义气,挥了挥手,一众的哥儿们便拢了过来。   摩拳擦掌,踢腿揉肩……   这阵势,眼看着是要打架了~   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小白脸争风吃醋,在香粉街上自是常见,然而在宜枫书院却是头一遭目睹,一时间人群纷纷拢了过来。   赵墨若无其事打量了周遭一圈,好笑地勾了勾嘴角:“花少这是……”   “哼,哪里生出来一只多嘴乌鸦!”花云间却不屑应他,只用眼神凝住撇着脑袋装大葱的春香,满面阴扈。   赵墨也不生气,耸了耸肩,不顾春香暗里头的死命挣扎,偏偏又将她往身边揽了揽。   两个俊美男子再不说话,一个满面淡笑,一个冷面蹙眉。桃花林下落英缤纷,一时间好似时间都要静止了。   爆发前的沉默啊……   春香暗暗蹲□子,她最是贪生怕死的,但凡有打架必然第一个藏得远远。心里头默默寻思着,花云间这小子从来心狠手辣,一会公子墨若是接了招,她便立刻卷了他的衣裳跑路,反正他也不是个好鸟,不过趁人危难借机揩油罢了……斗吧斗吧,斗个两败俱伤才好呢。   然而她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原已被花云间一动不动地看进了眼里。花云间凝着她苍白的小脸,忽地摇着扇子走上前来,取下腰带上那串锦囊在她跟前晃了晃:“今夜戌时,城郊乱坟岗……想要的话,最好一个人来。”   他也贴着她的耳畔,也用只容二人才能够听得清的声音。春香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身走了。   一股说不出味儿的淡香留下,少年怒匆匆摇着扇子很快消失在拐角。耳垂上忽然一袭触痛,春香才明白,原是被他咬了。   赵墨似乎心情不错,低下头在她痛处抚了抚:“怎么?心疼了么?”见她不动弹,又在她腰际处轻轻一握。   顿时一股热气渡进体内来。   该死的,还没同你算账呢,你倒是还要继续吃我豆腐!春香抬起腿,对着赵墨膝盖狠狠踢去一脚,转了身就要走。   却如何还容得了她逃,赵墨一手将她捞住,指了指她臀后若隐若现的一片儿红,眼里头笑意潋滟:“呵,果然天下最毒妇人心肠。我好心替你暖腹,你却这样翻脸麽?……若离了我,今日看你如何还能走得出去。”   总是拿人短处要挟,这家伙真个是欠揍啊……春香两排白牙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哼(ˉ(∞)ˉ)唧无脸见人的尘子,昨日见文下一片关于“肥肥”的留言,于是今日决定改头换面。。那啥→→还有人肯再相信我一回咩。。(@﹏@)~   ☆、第11章 情自春雨生   花云间在林中匆匆穿行,一树花枝触了他墨发,片片桃红落满少年瘦削的肩头。   阿富随在后头亦步亦趋,半边脸蛋被打得又红又肿。他方才饥渴难耐,见那画儿被踩得稀烂,架又打不起来,按捺不住便去寻了斐玉环。可好,那斐玉环藏在树后,一手托着烤乳猪,一边看着与公子墨暧昧亲密的潘寺春,正是满脸哀怨呢。   通常情况下,女人受了情伤时,是最容易投怀送抱的。他一激动一个猛扑了过去,不成想反倒成了她的出气筒,那肥厚的一巴掌煽下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立刻就肿了半天脸。   因见花云间越走越快,脸色阴沉沉好生吓人,赶紧哈下粗腰嗫嚅道:“花兄,小弟真心不知那姓怀的王八蛋画的原来是你!不然便是倒贴老子,阿呸,小弟都不会买他的画……若是、若是我存心坏了大哥清誉,甘愿天打五雷轰,上天入地不得好死!……”   “轰——”天空很不适时地响了一声闷雷,大片乌云黑沉沉压下,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来临。   这操-蛋的天气!阿富很冤枉,讪讪地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你刚才说~~,那画都是在哪里买的?”花云间终于顿了足,嗓音幽幽像要穿透人骨髓。   阿富便又有些脚软:“在、在……都怪潘寺春那扫把星!那次小弟正准备堵在胡同里揍他,哪里想正好有人问小弟要不要买画……那上面的图,看、看一眼就走不动路了……大哥你也知道我就好那一口……此后但凡每隔一段时日去那里蹲上一蹲,便都能买到画儿,这就买了一二年……”   口中说着,因见花云间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赶紧又照青肿的脸上摔去两巴掌:“我真该死我!我见-色忘义我!……只、只是那姓怀的王八蛋倒是一次也不曾见过……听那卖画的老板娘说、说是个穷书生,平日里不常出来见人。”   他一激动就结巴,听得花云间好生不耐烦。   花云间一柄玉骨折扇狠狠照阿富脑袋上一磕,横眉冷颜道:“哼,好个不要命的穷书生,竟然敢惹到本少爷头上!……你给我尽快去打听打听,待查出他来,爷定然要让他生不如死!”   “诶诶,是是。”阿富脑袋磕得如小鸡啄米,心里头越发恨不得两指头立刻把潘寺春捏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谄媚道:“那个……小弟后来想了又想,此次大约还是离不了那姓潘的小子作祟,不然如何画卷就轻易入了卫貌之手?还有,你看他今日与那公子墨亲亲我我的贱模样……啧啧,比个女人还要水性杨花!便是大哥果然不喜欢男人,毕竟初吻也贡献给了他,亲也亲了,摸也摸过,他这样快的就转投他怀,传出去实在很丢大哥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当真只有一小截儿金针菇,日后还用不用抬头做男人了……”   那最后的一句细小如蚊蝇,然而却又偏偏咬字尤其清晰,这哪里是好心替花云间泄火出气,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虽知道这胖子耍的是什么鬼心思,花云间的脸色亦还是越发难看了。一双凤眸凝着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二人,靠得那样近的距离,一个满面羞恼抬头嗔怒,一个笑眸弯弯好坏尽收,有大雨滴答落下,他们便又同时覆着长长黑裳迅速地往桃花树下钻,连脚步都是那样齐整……该死的,怕被本少爷看清,那只笑面狐狸就让你如此放心么?   分明只差了一瞬便能将那臀后的猫腻看清,怎么知道凭空却杀出来这样一个不知来由的男人。最是个高傲不肯服输的性子,花云间心里头说不出理由的不爽快,俊朗眉宇间那缕黑云更甚:“哼,听你的意思……可是已经想好了如何惩治他?   嘿嘿~~正中下怀!   胖子使劲捺着嘴角:“京城谁人不知小弟性纯良、重义气,自然事事要替大哥想个周全~~!小弟已着人打听,那卫貌平日里顶喜欢去的就是翠香苑阿满姑娘的屋里,阿满可是暗恋花兄好些时日了,小弟给了她些银子,只说是替你办事,她便立刻答应下来。今夜她先将卫貌灌进合欢散,带小弟在乱坟岗将那娘娘腔往麻袋里头一装,再往卫貌窗子里一送……嘿嘿~,等生米煮成熟饭,一来可将花兄名声洗白,二来还可一箭双雕报了那夺鸟之仇。你看是如何?”   他娓娓道着,兴奋得满嘴口水乱喷,因见花丛之下少年脸色不明,便又很“关切”地添了一句道:“呃……花兄,你可是舍不得那娘娘腔?……没关系没关系,若是花兄果然爱那小贱男,小弟这一番苦心作罢也无妨~~”   “少爷,少爷——,老太太让小的前来送伞——!”天空乌云压得更甚,桃花林外有小厮举着竹伞边嚷嚷边向这边跑来。   “哼,他若果然是‘他’,便是扔给十个卫貌糟蹋,爷都由得你去。”花奶奶的唠叨天下无人可比,花云间甩了袖子,顶着大颗雨点迎上前去:“……对了,给我去查查那公子墨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那末后的一个‘他’,让胖子听得好生抑郁……什么叫“他若果然是‘他’?”   忽然间觉得大哥自从在河里被潘寺春勾了魂,这几日突然便得深沉了。傻愣愣站在原地,眼看着花云间一袭月白长裳渐渐隐在桃林之外,好半天才恍然该回家了。   “哗啦——”乌黑的天空又一道闪电划过,春日的天啊总是说变就变,那倾盆大雨终于满天地倾泄而下。   ——*——*——*——   下了雨的香粉街与往常的浓脂艳粉又是另一种光景,女人们三五成群尚在街心闲逛,措不及防下纷纷用小袖遮着脑袋到处躲藏,一双双小巧金莲,溅得一条青石长街雨水滴答滴答,干净彷如才用皂水儿漂过的屏风一面。   街边摆摊的阿婆阿伯们此刻也忘了避讳,收起摊儿亦往妓院门边蹲□来躲雨;那姑娘们此刻也忘了嫌脏,自动将位儿腾开一块,乍看去楼上楼下一片青红白绿,挤挤攘攘间谈笑嘁嘁,好生是个热闹。   春香与赵墨共遮着一件黑色长裳跑在空荡街心,瓢泼大雨溅得她半边儿肩膀尽都湿透,赵墨看了,便伸出手将她往身旁一揽。   春香才要推开,却又听他道:“见红的日子,被雨水淋了可不好。”   二人互相对看了一眼,黑裳下四目濯濯,眼里头竟然只独独映下对方的身影潋滟。   明明是只讨人厌的色狐狸,春香心中却突突地跳了起来。人生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样近的接触,分明是今生才相识,却第一眼就被他将所有洞穿,心里头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生出奇怪恼厌,便又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此情此景,赵墨忍不住勾起嘴角:“呵呵,很久很久以前,亦有人这样讨厌过我。”   春香眉眼间的光影便又冷却了:“是啊,狗改不了□,有些人的本性就是招人讨厌。”   赵墨笑而不语,任春香将步子加快。   一路便沉默了。   ……   百花楼下亦是一丛避雨之人。二人大步奔入,屋檐下滴水潺潺,赵墨拍去肩上乱淌的雨水,低头凝着春香,替她瞥开眼前碎发:“想不到却是这样遇见你,让我很开心……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倒是开心了,本姑娘的麻烦却是来了。   扫到周遭一双双暧昧打量的眼神,春香懊恼地拂开赵墨之手,清了清喉咙:“学生子墨骑的是二轮脚板车,天下间人来人往,随从尽随我挑;做官可大可小,天地有容乃大……啧啧,真个是富贵豪门啊。”忽地又转了音调,做一副十分鄙视模样:“带了银子么?付得起银子你就进去。”   “呵,一张小嘴还是那般刁蛮。”赵墨便无奈地耸了耸肩,好看的唇儿弯起来:“今日倒是分文没有,那么……很遗憾,在下这厢便告辞了。” 春香来还不及说话,他一身白衣黑裤便湿嗒嗒冲进了雨中。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我平日里可不常去书院,他日若要还我衣服,记得清明午后在陵园外等我。在下的布帛原自百家取,衣裳万人针,可千万丢不起。”   雨中公子大步翩翩,颀长身影渐行渐远。这回再没见他回头。   “哼……好心送你雨伞不要。”春香咬着唇,将衣裳一裹转身进了门。   她却不知,不经意间自己竟然悄悄露了女儿嗔怒。   老鸨黄孔雀斜斜倚在木栏杆上,口气阴阳怪气,一副暧昧嘴脸好生荡漾:“哟~,想不到那潘冬月倒是很有远见呀~~就说一个青楼生出的小子为何非要上那圣贤之学,原是为了勾搭人良家公子~~哧哧,不过刚才那小子不错,老娘觉得好极~~”口中说着,又爱宠地伸出爪子捏了捏春香素白的脸儿。   她们这样的年纪,一辈子见惯了酒肉寻欢之色,骨子里头却是对那风流窍未通的纯净少年们发自内心喜爱。   春香躲了躲没躲开,只得敛了眉当做没听见,蹬蹬地上了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黄瓜、玉米、茄子、胡萝卜。。。咕,肿么有种被群调戏了的赶脚捏→→。。。其实是最近异常瞌睡。。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瞌睡。。每次明明本来很清醒、以为晚上一定能更新,但凡安静下来不到十分钟,那大脑就不是自己的了(@﹏@)~ 肿么说呢,就是故事情节明明已经打好,但是思维却在边缘游走,一不小心就入梦了。。。根本毫无思考能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的赶脚。。。于是频繁地答应了又做不到。。嗷,什么时候能清醒点就好了。。心里头不知道多么的喜欢写文,可是那瞌睡实在太无敌了,所以文文写得很慢,真心愧对亲们啊,叹气。。。跪求清醒秘法/(ㄒoㄒ)/~~   ☆、第12章 娘娘腔   二楼房间光线半掩,看不清窗外长廊。庆幸潘冬月不在,春香一猫身藏去了里屋,急急的寻了衣裳要换。   肩膀上湿透,胸前的伤口隐隐又有些开裂,春香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将粘在伤口上的布条儿狠心扯了下来。这一扯,下腹部便又跟着抽了一抽,生生痛去了三魂七魄。   才清换完毕,正准备套上干净衣衫,却听后头传来女人戏谑嗓音:“哟~,怎么没邀人家上来坐坐?”   软趴趴的,不是潘冬月还能是谁?   吓得春香差点儿没蹦起来,一件男子布衫在胸前紧紧护住,扭过身嗔怒道:“又不是猫……走路一点儿声音都不带。”   她是自小恨着潘冬月的,恨她将她带离故土,恨她让她得了如今这样处境……或许心里头不承认,她其实还恨她当年那样一个绝色人才,后来却如此自甘堕落。虽懒得同她吵架,平日里说话却是硬邦邦,一点儿感情0色彩都不带。   潘冬月早已见怪不怪,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扫了眼春香锁骨处的一点红印,磕着瓜子儿回她道:“遮什么?看你这身骨头,上辈子定然也离不开风月。这不,才开了红花就招了碟儿,差点没被整条街上的男男女女都瞧见……此刻还要同我装甚么?嘁~”   “你……”被戳了弱处,春香顿时没了语言。   难得能将这倔强丫头堵住,潘冬月捂着小帕儿笑了。她原也是个人缘不好的,平日里即便得了空闲,宁可趴在廊上发呆,也懒得下楼同姑娘们攀交,落了个“假清高、不自量力”的坏名声,也难怪春香和一毛自小被人欺负。   春香不理她,兀自猫着身子在床底下找寻。   她是在三岁上的年纪离开越国的,出生时手心里抓着一块小紫玉,颈上还带着一点红印胎,待长大,那胎记便成了个牙痕的形状。记忆力依稀记得从前还有个奶娘,奶娘将那紫玉放进香囊,成了她贴身的“女儿香”,又摸着那牙痕“可怜虫儿,可怜虫儿”的叹了好半天气,方才抹着眼泪离开……两步一回头,那背影萋萋惶惶,即便她那时候还小,却也一辈子刻进了脑海。   潘冬月后来便总拿这个嘲弄她,说她上辈子定然欠了哪个男人的旧情未还,这辈子再怎么扮男儿装也逃不出红颜薄命。少时的年纪,受不得一点儿伤自尊的言语,春香那时候便下了狠心,这辈子宁可做个只与笔墨相交的执笔女官,也不要靠着卖笑求欢讨要生活。   然而床底下的箱子里却是空空,早上才放进去的被褥床单不见了。春香声音里便带了急躁,仰起头来:“你早上又来过我房间?”   潘冬月磕瓜子的手豁然一顿,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瞟了瞟窗外:“来了又怎样。”   春香一楞,抬头向走廊看去——该死,一片片布料正皱巴巴的在屋檐下晃荡呢。气得她大步将将,一股脑儿全给揽了回来:“都说过无数次,以后别来我房间,别乱动我东西!如何频频还要动?”   潘冬月不悦了,瓜子壳儿往窗外一撒:“臭丫头,上了几天官学,就以为你与我当真有什么不同了嚒?终究还是女人不是?要我说,你也别上那劳什子书院了。考什么女官?进宫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好玩。还不如和我学些勾人眼珠子的歌舞技艺,日后瞄得一个好人家嫁过去,也好讨得男人欢心。”   最是不喜同她说道这些,春香将床单在窗前晾整齐,兀自走去屏风后理好衣裳,又从墙角缝隙里取了些私房,擦过潘冬月风一般就往楼下走:“进宫也比在青楼卖笑好。你没有进过,又如何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模样?”   潘冬月却突地愣怔了,久久地才闷出来一句:“哼,你不爱学,我还舍不得教呢……记住你今日说的这话,日后可别后悔了找我来哭。”   ——*——*——   说来也怪,那公子墨一走,雨竟忽然停了。天边一道彩虹挂出来,此刻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好天。   小胡同里一群十一二岁的毛孩子正在欺负潘一毛。都是香粉街上出生的娃儿,也占了各自老娘的风光,谁家的“姐姐”风头正盛,谁就是这条街上的“带头老大”。   他们将潘一毛堵在墙角:“叫爹,叫一声爹爹不打你!”   潘一毛缩在犄角旮旯,吓得两眼哀哀冒着泪花儿,却还是嘤呜着不肯服软:“阿穆才是我爹爹……我才不叫你们……嘤嘤……”   一群孩子便愤怒了。在这条香粉街上,一身清风不染尘俗的穆容先生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神圣的,他亲切和顺,却又轻易不与人接近,凭什么这个小呆子却偏偏得了他的另眼相看?   带头老大将巴掌扬起来:“还‘阿穆’呢,哼!”   “呜哇——”潘一毛小嘴儿一瘪,再合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句句穿透人耳膜。怕果然将午休的穆容先生吵醒,一群孩子急躁起来,那恶劣些的便抬头去踢潘一毛的膝盖:“臭小子!还没煽你就哭,快给老子跪下来磕头!”   “扑通——”潘一毛被踢倒在地,小手儿在青石上擦出来一条红丝。   “阿寺会替我报仇的,呜呜——”他抹着小脸蛋说。   “还哭,抽-死你这只乌鸦嘴!   “该死,快跑!他家阿寺哥哥真的来了——”有孩子惴惴地回头瞟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袭青衣的春香手里拿着一根竹鞭子杀气腾腾走进来。这位哥哥虽不怎么爱说话,但最会出损招儿,平日里大伙可没少吃他的哑巴亏,吓得一群乱哄哄的就要跑路。   春香牵起弟弟,伸出长腿在巷口一堵,冰着一张脸:“都给我站住~~。方才动手的、想要打架的,自己乖乖站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孩子们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个个往后头缩了起来   “……欺弱怕硬。”春香便勾起嘴角,一方素色头巾下笑容好生冷冽:“今日便饶了你们,下次再让我撞上,看不去了你们一层皮。”又从怀里掏出来几粒碎银子:“哪个胆大的出来,今夜随哥哥去乱坟岗收拾一个人,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孩子们不动了,眨巴着眼睛互相对看着,忽然地又齐齐涌过来。   “阿寺哥哥,我一指头撸倒一只老母猪——”   “你妹,别挤我,老子一根鼻毛都能把你小子撂倒!”   ……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心中割肉一般心疼银子,终究却得了一群童子军。春香便又从怀中掏出来一纸信笺,给了那所谓的带头老大:“你去替我把这封新送到花家大少爷手上,就说我晚上提前半个时辰等他……有他想看的秘密。”   老大哎哎应着走了。   春香想:这学也上得差不多了,宫中女官不多久就要开选,今晚就将这两年的仇儿给报了吧。   她是没有把握花云间到底肯不肯提前来的,那恶少从来顽劣善变,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谁又能猜得出来?   然而到了夜晚的时候,才将一群小毛孩子隐好,不远处便是一股熟悉的青草淡香幽幽袭进鼻端……同学二年,自然晓得那是他身上的味道。果然一回头,乱坟堆里一名倾城少年正衣炔翩翩向这边悠悠走来。   他也许为自己竟然应了一个娘娘腔的约而觉得很是丢人,背着手,虽步履翩翩,表情却不情不愿、倨傲不屑,很是个别扭。春香忍不住想笑:嘿,臭小子,想不到原也是个单纯好骗的角色。   却故意咳了咳嗓子,捺住上翘的嘴角浅浅作了一揖道:“哦呀~,花少果然守时。”   “哼。”花云间低头斜觑了春香一眼——白面红唇,睫毛弯弯上翘,安静又纤弱,依旧还是那一副讨人厌的小模样,只难得今夜一向清冷的小脸上却隐隐带了丝儿娇笑,竟又凭添了一丝妩媚。   ……该死的妩媚!   他怕自己看错,又狐疑地定睛凝了一凝;那厢春香心知肚明,偏偏又故意将眸子弯了弯,嘴角翘了翘。   咕……   花云间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是做好了一番舌战的准备,甚至还在腰带里藏了一包迷药,倘若这小子软硬不吃,他便将药粉儿一撒,强-剥了她的衣裳看看她到底是雌是雄。若是个雌的,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他一个大男人才不屑和一个平胸小娘们计较;若是个雄的,待胖阿富一来,直接塞麻袋里扛去给那贱卫貌蹂躏便罢。   怎么想这个从来嘴刁的臭小子今夜却突然换了张好脸?……这家伙是鬼变的么,白日里和夜晚竟然堪堪两个模样?   说到晚上,那个水下肌-肤相贴的一幕又浮上眼前来……该死的,若不是这两日梦中频频被那不堪一幕折磨,今夜如何他也不肯来会这小子的约。   花云间一袭精致暗纹白裳一撂,自跨了腿儿挑了一处坟头坐下,弹开扇子遮住半张倾城之颜:“说吧,到底有什么稀奇的要给本少爷看?”   他的声音阴冷冷的,很是不耐烦。嘴上在说话,一双凤眸却是看都不稀罕看一眼春香。   没关系,让你装。   春香也不计较,自在花云间对面站定:“既然邀约,那便自然是花少您好奇的呀~”她故意将声音放软,清冽双眸里仿佛含了一汪清泉水,亮晶晶的,一边说一边又作不经意模样伸手拭了拭颈间一颗香汗。   那汗滴儿便顺着锁骨末端袅袅往颈下滑去,去的地方一片肌肤-嫩-白-细腻,隐隐似有渠儿勾勒。夜色下那暗渠儿泛着盈盈润泽,好似轻轻在上头一摁,她都能溢出一丝水儿来。   该死的,这不男不女的小妖精!   “咳。”一柄精雕玉骨折扇后,花云间哽了哽喉咙:“既如此……那便乖乖将衣服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喵呜,是亲们的有爱唤醒了俺的瞌睡咩?今天竟然不困o(>﹏<)o群扑倒大家,来吧,随意蹂躏→→。。ps : 温馨提示-----手机看文的亲们,前面有补了半章哦^_^   ☆、第13章 春宵乱人心   该死的,这不男不女的小妖精!   “咳。”一柄精雕玉骨折扇后,花云间哽了哽喉咙:“既如此……那便乖乖将衣服脱了吧。”   “噗——”附近的坟头上蹦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压抑戏笑,顷刻又被一阵野猫乱喵给覆盖了去。   一群熊孩子。   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座座墓碑后的小毛头此刻在笑话什么,春香嘴角抽了抽,心里头好似虫挠一般,又愤又羞恼。   好个没皮没脸的花花恶少,平日里看你对女-色充耳不闻、倨傲不屑,原来暗里头却藏着这些龌龊心思……哼,难怪桃林下那么多人,独独被你看出了猫腻。   当下故意将腰儿倾下:“呀~看把你急的~~,难道那天晚上花少还没有将我看仔细嚒?”   她将身体靠近,一股说不出的淡香味儿便袭近花云间的鼻翼。夜色下她的眸子仅与他隔着一张薄薄扇面,花云间眯眼凝了一凝,看到里头泉一般淌着的潋滟,明明心里头很讨厌被人这样贴近,却很没骨气地呼吸都有些紧了。   真该死,这样的感觉真讨厌。   花云间一柄扇子将春香抵在一臂之外,又从腰间解下那女儿香囊,阴着嗓子道:“哼,今后再要提起那天晚上之事,你便是如此下场!”   “啪——”,二指一松,香囊便直直砸向地面。   那杂草丛生的地上碎石凌乱,里头的胎玉砸下去怕都要碎了,痛了春香十根心弦。只他还不够,偏还要将一只黑面白底靴儿踩在上头狠狠碾来碾去:“还不脱,爷的耐心可不等人~”   声音一贯阴凉凉的,很是好听。瞥见春香皱眉,又顽劣地勾起嘴角。   臭小子,今夜必要让你后悔来这一遭!春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嘴上却是弯起来一抹浅笑:“好啊~。那么,你可要看清楚了~~”   指头儿拂上一道青布腰带。那腰儿纤纤细细,好似轻轻一用力都能将它掰断,狠下心将腰带一抽,再平地转了个圈儿,一件外裳便去了。   空旷的坟头上山风萋萋,春香立在正中:“一件了……”   “咳。”花云间很不屑地瞥来一眼。本来想看完立刻扭头,然而只这一瞥,却再移不开眼神了。   那是个怎样的形状呢?   这样闷热的天,去了外头的无华青裳,里头却不过一件薄薄的纯白色中衣,松松垮垮的,夜风将它轻轻往后吹去,稍一眯眼,便能看到里头的莞尔曲线——腰际处缓缓凹下,又从胯腹部勾勒出一弯圆弧,袅袅如蛇一般蜿蜒到脚底。可恶那贱人,却偏偏不肯如从前含胸勾背,偏偏将一抹小腰儿挺起,还怕不够婀娜……   那已经在梦里头出现过数次的河下一幕便再次浮于脑海,明明两条腿此刻还搭在墓碑之上,却觉得已然被她蛇一般攀附、绞缠。   花云间瞄了瞄春香尚看不清明的前胸,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该死的,今夜若果然确定你是个雄的,爷第一个拿刀子阉了你这害人精!   少年倾城容颜上的阴晴变幻可没有逃过春香的眼睛,春香想,好戏还没有到呢,你就这样按捺不住了麼?   偏还要懒懒地凝了花云间一眼,软着声音道:“该第二件了~~”   纤细的手指抚上胸前一排小扣,却偏偏装作解得艰难,好半天了才将第一颗解开……顿时,颈部好看的锁骨便露了出来,夜色下左侧一枚红色的牙痕好不分明。   该死的,几时又勾引了哪个混蛋,竟咬的如此鲜红?   花云间呼吸顿沉,脚步不知不觉间徐徐靠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忽然涌去一股说不出的气闷。抬头看了看星光寥寥的夜空,竟然不愿意胖子来得太快。   “莫要再装模作样,快给爷脱干净了。”他不耐烦的说道。   到底是谁装呢?春香却不理他,只将身子转过去,空留了他一个背影。这一转身,那白皙的香肩便整个儿露了出来,薄而削,却又并不是没有肉的,让人忍不住去肖想那前头的春-色。   “你不过来,让我如何敢脱~~若是被偶过之人瞧见,你叫我日后如何见人呀~”   她这会儿可没掩饰自己原来的嗓音,十多年来见惯了青楼女子调-笑求欢之道,虽是此生第一次学女儿姿态,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仿若浑然天成。   到了此刻,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那狐媚的本事。   “哼,本少爷向来敢作敢当。若是果然被人撞见,爷负担你一辈子便是。”身后的少年果然又近了几步,一向清幽幽的嗓音里带着沙哑。   春香侧脸偷看,见那倾城容颜上的表情好不认真……哈,真可笑,他这是在承诺么?对一个还不明阴阳的人承诺,算是上钩了么?   不行,这还不够火候呢。   第二颗扣子又解了开来,薄薄衣料一点一点儿往下滑落,顷刻背上的蝴蝶骨亦能看清了。迷蒙星光下,那脊背中间一条袅袅曲线,蛇一般凹下去,恰到好处地停到了胸际处。   春香背着身子,侧过半边微红的脸颊,也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当真害羞了,一时间声音竟比方才小去了许多。她说:“下面的……我转过来,只给你看一眼。”   “好,你莫怕。我……当真只看你一眼。”听见身后少年粗沉的喘息,语调竟然也比刚才那恶劣口吻柔软了许多。   毕竟是第一次当着人面如此勾欢,成败在此一举了,春香手心抓着衣襟,突然有些慌乱。   一步……   两步……   三步……   到了,气息就在头顶呢。   春香回头瞥了一眼,秒秒间忽然地转过身来,将那一间薄薄中衣整件儿罩到了花云间的头顶。   “杀呀——”   “活捉花大少——,为阿寺哥哥清白报仇——”那一座座墓碑后顿时杀出来一只只毛猴子,完全不需要号召的,手上的竹鞭儿、弹弓儿齐齐望花云间清瘦的身体上使了过去。   一群熊孩子,谁教你的这些破烂口号?春香深吸了口气,来不及抚平砰砰乱跳的心脏,赶紧捡起衣裳躲去暗处收拾起来。   花云间一瞬间眼前都是白,那衣裳上淡香迷蒙,熏得他顿时如入云中,未等他恍然回神,左右前后便已经着了重重袭击。   以为是卫貌那厮提前得了消息前来报复,又记起春香此刻定然寸缕无着,不肯让她的身份被哪怕被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看去,两只手臂便在空气中乱舞,想要将衣裳撂开:“……阿寺你在哪里?快藏入我身后!”   只他的话音未落,却听一名稚嫩的男童嗓音高声道:“阿寺哥哥,打个半死还是全死?”   “半死,然后绑了。”答话的人语调清晰冷静,那么熟悉的声音。   一时间他的心都冷了……潘寺春!   “得令~!”拿了银子的孩子们很听话,便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花云间来了个五花大绑,左右将绳子扯紧扎牢了,方才将他头上的衣裳掀开。   花云间费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清明,然后便看到春香一张素净的小脸蛋。她此刻早已穿好了衣裳,一点儿娇媚都找不到了,俨然还是那个冷萋萋的清秀小书生,好像刚才那软媚无骨的模样,全是他的南柯梦一场。   该死的,刚才竟然还差点儿告诉她:“无论你是雌是雄,那夜既然动了你,日后……我都替你负责便是。”……他真是着了魇了,竟然又被她的身子骗了去!   花云间强撑着膝盖上的剧痛想要站起来,绝色容颜上青紫斑驳,一双淤肿的凤眸狠狠凝着春香:“潘寺春,你、够狠!”   “跪下去!”却不容他站定,膝盖上又遭了那孩子狠狠一棍。都是香粉街上长大的孩子,见惯了生杀凌-虐,下手可从来不知心软,痛得他“扑通”一声又栽了下去,嘴角一丝鲜红溢出来。   “停了。”春香嘴角抽了抽,其实她的原意也只是象征性地揍上一顿,出一口老气罢了,倒也没想到要这么狠地干上一场。   然而此刻打都打了,他那样记仇的人,日后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罢罢,豁出去了。   春香蹲下来,学着平日里花云间欺负人的姿势,用两根指头挑着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哦呀~花少莫要如此看着人呀,让在下好生怕怕。我方才可是好心提醒过你,你看了就要后悔的,不是麼~”   说着便伸手从他腰间将香囊拽下。那精致的刺绣被他踩得满是尘土,迫不及待打开来,不想里头却是空空。   春香一愣,将香囊摔到花云间脸上:“你……骗子!”   “哼,彼此彼此。”花云间冷笑。他已故的爷爷花轻颜从小便教育他,说青楼香粉、红尘俗世,自古你笑他哭,只有贪-欲往来,从无半丝真情。他今夜人生第一次信了人、许了诺,甚至不顾安危想要以身相互,结果那人却反过来伤他、嘲笑他,果然婊-子倌儿天生下贱薄情呐!   一时间周身布满飕飕冷气:“潘寺春…你须得记住你今夜所做的这一切,今日你对我如何,他日我必然十倍百倍的收回来!”   “哼,他日的事谁又能知道?玉呢?”春香大着胆子,照花云间头顶盖了两掌。   气得花云间嘴角又淌下一丝鲜红,绝色容颜上的笑容越发冷冽:“还想要玉嚒?爷看上的东西,就没有一样能要得回去。这辈子,你,都休想从我这里再将它拿回!”   一双凤眸清冷冷的凝着春香,竟然还有点儿受伤。   “不许这样看我们寺哥哥!”平日里最恨的便是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一旁的孩子又照花云间脸上打了一拳头。见花云间青着半边脸恶狠狠瞪过来,又吓得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委屈道:“寺哥哥,他瞪我。”   “你别看他。”春香凝着花云间的眼神,压低了嗓子:“给绑了装起来吧。”   “是……狗-日的,快给老子钻进去!”   乱坟岗名符其实,乃是当年战乱时掩埋战俘尸体之处,一到了夜晚便点点萤光,山风萋萋,好生是个渗人。一群孩子手忙脚乱将花云间塞进麻袋,捆在墓碑上,簇拥着春香呼啦啦一群散了。   “寺哥哥,还好你没脱。想不到那花家少爷竟然真的喜欢男人。”   “我把今晚的消息卖给说书先生,一定又能赚几个铜板。”   “怕是不只几个铜板!听说那花少只长了一截小金针菇,他爹爹近日催着秦尚书要成婚呢,如此一来,咱们怕是还能讹上一笔!   ……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春香有点儿凌乱,脑袋里全是花云间方才决绝的眼神。忽然觉得头痛得不行,便扶额训斥道:“办一个差只能得一个主子的钱。今日之事,谁如果说出去,下一个被挂的就是他!”   “嗯……”众孩儿回答的很是委屈。   声音渐行渐远,花云间孤零零靠在墓碑旁,满心眼里却还是刚才那最后的一幕——那人纤柔的背影转过身来,眼里头光影朦胧,她的声音软软的,她说:“喂,你可看清楚了呀~~”   勾魂一般牵住他的心。   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一幕从脑海中迅速掠过,却还不容他将她牵住,突然满天地便是一片儿的白,断魂一般……该死的,每次都是差了那最后一步!   “然而,潘寺春,”花云间龇着牙,眉眼间全都是狠意:“无论你是男是女,这一辈子我都绝不会轻易绕过你!   ……   “阿富哥,你说大哥会不会怕这乱坟岗阴气太重,自己不来了。”梁阿富一行人扛着麻袋杀气腾腾上了乱坟岗。   今夜乱坟岗上乌鸦呱呱,气氛阴嗖嗖的,很有些渗人。   梁阿富气得狠狠掴了那说话的一耳光,粗噶着声音道:“妹的,必是最近风传太多,花家奶奶又将大哥锁起来了!没事,只要抓到潘寺春,替大哥报仇了就是。”他说的冠冕堂皇,生怕几个狐朋狗友半途而废,白白便宜了潘寺春那小子的后0庭一春,然而说完了自己却生生打了个抖。   “是是。”手下的跟班痛得直咧嘴角,只待抬头眯了一眯,又突然尖着嗓子叫起来:“哎哟妈呀!快看,那坟头有个黑团子在晃!”   “鬼阿……”吓得那后头的颠着屁股就要跑路。   梁阿富也想跑,然而比起被那小白脸夺女人的深仇大恨,他还是抖着一身肥肉风萧萧兮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凛然迈了过去。   石头照那黑影远远一扔……动了。   粗腿儿照黑影踢了一踢……叫了。   你妹,蹲在这里装鬼呢!幸亏过来一趟,不然又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当下狠狠照麻袋上踹了几脚:“我就说大哥一定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必然是先将人抓了,自个先回去了。嘿嘿~~潘寺春,你别以为我大哥如今对你好像上了心,爷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敢窥觑爷的玉环,你小子不要命了!要不我们花兄愣头青太好骗,被你个半男不女勾了魂,老子一早就将你踢进臭水沟里用大粪淹死!”   “……%&**……”许是困在里头太难受,又许是那脏话实在太给力,麻袋里头传出嘤嘤呜呜一阵低鸣。   “富哥,要不要打开看看?”跟班们有些没底气,软着腿儿问。   “呸,大哥最不喜欢别人动他做好的东西。再不走,那卫貌的药效都要蒙过喽!放下来,待老子坐他一屁股,看他还如何得瑟?”眼看着袋口就要挣破,怕那小白脸万一冒出头来又要生出些什么奸诈诡计,梁阿富赶紧将两片肥臀照那麻袋上狠狠盖了下去。   “……&**(……”果然那麻袋挣扎了两下再无了动静。   众公子很崇拜地竖起大拇指。   阿富洋洋得意地抖了抖胳膊,又朝众人挥了挥手,想到一会儿潘寺春后-庭开裂的淫-荡模样,终于甩掉绿帽子的他幸福得嘎嘎咧嘴笑了:“啧啧~良宵叹苦短,春-色不候人~!众爷儿们,走起——!”   作者有话要说:(>^ω^<)喵呜,无脸见人滴尘阿三又厚着脸皮粗线了。。。道一声晚安,还有人在咩~~→→   ☆、第14章 初惹情欢   “‘子夏问曰’,背——”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宜枫书院内人影稀稀,若大个学堂不过几名学子摇头晃脑,了无生趣。近日京城里一众的世族子弟都被皇上禁了足,故而书院里头空空,只余了些个无权无势的平民书生。老夫子嫌无了油水,自然课也懒得好好上。   春香用手支着脑袋,看窗外密密茬茬的雨水打在竹叶上,然后那片片翠绿的竹子便在风中轻抖,落下颗颗剔透的小珠儿,她的眼皮便跟着那珠儿自上而下反复着。这样的天气连春困都变得尤其沉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眼睛合上了就再也不愿意睁开了。   老夫子见怪不怪,亦打了个长长哈欠抛下一句:“甚好~下面自行温习。”迈着八字步坐回桌前,不一会儿自己也呼噜声声寻了周公老儿去。平日里嫌学生多了吵闹,如今学生一少,却连上课的激情都没有了。   卫侍郎家的公子卫貌不知什么事情得罪了花家大少爷花云间,惹得花云间火冒三丈,着人将卫貌新近得的那只婆罗国大鼻子猴与朱鹮鸟堪堪用砒霜毒死。那卫貌家的如今圣宠正盛,如何能让人平白欺负?一众人等便各自邀了兄弟在苏淮河畔聚众斗殴,只道是好一场不共戴天的恶战,竟是连光禄卿家的胖儿子亦被活生生揍掉了二斤肉,哭得一晚上苏淮河畔就仿佛鬼哭狼嚎一般凄凄沥沥。   偏当今圣上赵元康最是忌讳外戚娇宠,见些个世族子弟如今年岁渐长,又不肯好好读书,便命各家大人将他们禁了足,快快寻门亲事成家立业。是以,书院里方才能如此清净。   当然,明面上看在百姓眼里的是这些,那暗里头的风起云涌却只有当局人心中知晓。   圣上如今四十有五却只得了三子。大皇子赵研出自花家姑姑,性如其貌,生得四四方方,无棱无角,无功无过,平日里只闷在自个宫中瞎鼓捣,不十分惹圣上疼爱,只因占着毕竟是皇长子身份,因而得了一帮大臣支撑;   其二是三皇子赵墨,赵墨幼年丧母,无了庇护,六岁时又被送去越国做了质子,新近才从南方归来,在朝中无根无基,风头不大;   最小的则是卫家侄女年初才生下的小皇子赵勉,白胖伶俐的,甚得帝心。因圣上多年不立皇储,有心人便揣测,怕是皇长子无望,这小皇子该要后来居上。   朝歌内外本就各说纷纭,偏偏这当口又生出此一场恶架,圣上不仅毫无偏袒,更甚至同时禁了花卫二家的足,是以,有些彷徨的势力便又将风头转向了素来温文雅致、毫无外戚搅扰的三皇子赵墨。一时间京城各家大族好不拘谨为人,只怕一个不慎惹来他日麻烦,这厢且按下不表。   “当啷——,当啷——”   “啊,”好容易打铃,春香从梦中唤醒,吓出来一身冷汗。   她自那日葵水初来后便常常被梦魇住,总做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阳怪梦”。   梦里头依旧是一面白衣,那白衣的主人身形魁伟,墨发翩飞,在一丛灰蒙蒙中就仿若山中嫡仙。他清逸身影在断桥前隐隐错错:“哼,你已欠我三世姻缘,我若不肯放,你便休想离了我。”嗓音决绝,又痛又恨。她每每想要看清他的脸,待要跑上桥头,袖子却又被人从后头狠狠一拽:“爱妃,我怎么容你将我舍下?”那说话的语音带笑,却总也不容她看清。   她又想起潘冬月嘲笑她的那些言语:“遮什么?必然是上辈子红颜祸水,欠了谁人的情债未还。”心中便奇怪,到底那一声“爱妃”从何处而来?   一时又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惆怅,从屉中抱了书盒,随着人群三三两两出了书院。   京城里近日月老当道,玉环也被老将军辞了学,只待谁人上门提亲,好相一门正经夫婿。春香一路走出去畅通无阻,那大梧桐树不见了胖妞和肉食,心中无了压力,却又觉得莫名空空寥寥。在大门外站了片刻,左走几步退回来,右边桥头两步踌躇,凝着眉头想了想,一柄竹骨黑伞在风中打转,终于是抱着书盒往城西方向走了去。   ——*——*——   城西陵园外人影婆娑,草棚下搭着喝茶休憩的去所,油布下摊着祭祀的纸钱香火,来往的人们满目萋萋。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千百年不变的风俗。   春香撑着伞在门前驻足等待,久等那人却不来。想起公子墨离开时在百花楼下说过的话:“我平日里可不常去书院,他日若要还我衣裳,记得清明午后在陵园门外等我。”一双桃花眸里含笑,谁人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傻瓜,糊里糊涂怎么就信了他的话。   “负约的混蛋,再要信你我便是猪。”春香懊恼地咬住下唇,持着伞就要步入雨中。   “呵呵,你若是猪,那天下间该有多少屠夫金盆洗手了。”耳畔却忽然多出了一道低沉的磁性嗓音,好听极了,吓得她心口一跳,素净的脸儿顿时红了个通透。   赵墨握过伞柄,掰过春香的肩膀俯看她微微撅起的唇:“生气了麼?近日家中事务繁多,来得晚了,还请阿寺姑娘见谅。”   他应是淋着细雨前来,散在肩上的长发布着点点细密雨珠儿。今日正穿着一袭银白色长裳,袖口刺精致的黑色滕纹,配着他宽肩窄腰很是丰神俊朗。   春香又想起那个频频出现的梦,神思便有些恍然。然而看着他眉眼间的憔悴,和故作的轻松,心里头又生出无名气恼来。他竟然这样堂而皇之的叫着她“姑娘”,是以为发现了她的秘密,他们就很熟了么?   从书盒里取出衣裳,一股脑儿塞进了赵墨手中:“谁愿生你这样人的气?不过是某些人‘衣裳万人针’,放在我那里怕担当不起罢了。既然还你,这厢便告辞了。”   闷头钻进雨中,走了两步又气哼哼回头道:“他日你对我所为就罢,过去的事只当未曾发生。日后再要言语不敬,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呵呵~还说不生气?果然小女儿家最爱虚伪……可是也要像揍那花家恶少一般将我骗去坟场挂起来吗?”赵墨好笑地将手中竹骨小伞晃了晃:“看,你气得把伞都忘了拿。”   她这厢气恼着,他那厢却气定悠闲,气得春香顿足:“拿来,还我。”眉头皱着,凶巴巴的。   仿佛爱极她此刻模样,赵墨好脾气地将伞递过去:“这样快就走?主家事务繁多,我可是好容易才得空出来一趟。”还是那一贯自来熟的模样,一边将伞递过,一边自己也随了过去。   不觉间,二人却是同时撑着伞儿待在雨下。一个是清秀少年红羞满面,一个是俊朗公子玉树临风,众人路过回头观望,一边艳羡一边却又叹息,如何投错了凡胎不将那小的生做个女儿之身?   春香被众人看得发窘,只是要走;却又不敢伸手从赵墨手中夺伞,就怕他一个反握倒将她手覆了上去。怒着道:“不是说主家事多?那还不快回去,免得丢了差事没饭吃!”   她竟果然把他当做市井裁缝一枚,真个是有趣。   赵墨好笑:“我既救过你不只一次,若是没饭吃,你也理应为在下承担伙食。”   油嘴滑舌。春香恨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却要女人来养,好个不知廉耻。你再要提那先前之事,日后休得再见我一面。”   想起那河边朦胧不清的一幕,也不知到底后来被他窥去了哪一步,毕竟是十六初开的少女,一边恨着,一边却越发的红了娇颜。抬头见他依旧俊容含笑,气的忘记了便伸手去捶。只是手儿才伸,却被他一下握住,再挣开不得。   赵墨说:“看,你自己亦承认了是个女人。”也不过问她的心意,又牵过她的手道:“陪我走走吧。”言语间很是疲倦。   春香的手心被他抓得紧紧的,暖暖湿湿,抬头看着他眸间的憔悴与落寞,不知道为什么,咬着唇儿再说不出鄙薄的话来。   悄悄提醒自己,她是决意不肯再过那市井香粉的日子了,怕极了,厌倦了,可千万莫要轻易对他人动情。今日真是发了昏了,怎的就心软前来还他衣裳,如今被他如此步步逼近,日后若要纠缠可如何脱身?   赵墨心知肚明,好看的唇角勾起来,任她暗暗挣扎,偏偏要故意将她五指抓紧。   这个陵园相传数百年前原是一个叫“夏朝”的皇城所在,只今日满目零零总总的墓碑前跪着男女老幼,香火纸钱袅袅灰烟,配着那一簇簇旧朝的断壁残榥,很是个渗人。   春香因是个无根的外乡之人,平日里从未踏足过这片田地。只听话本小说里讲到,传说那夏朝皇宫里曾经出过绝色男鬼,因着把皇后迷恋,丧尽了仙气,二人私奔不得,遂双双拔剑自刎,入了地府投胎。   传闻那皇后原是当年天下第一舞姬,皇帝慕容云对她宠极爱极,甚至不计她被燕国三皇子玷污,依旧对她爱如当初。可惜皇后生性妩-媚-放-荡,竟然无视圣上恩泽,堪堪与一男鬼私通;皇帝伤心至极,自此朝政不思,不多久便灭了国家。   等到大燕王朝建立,百姓们贪了这里仙气,便将一片乱城围起,自成了一个陵园。   许是阴气太渗,也或是气氛所然,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春香却觉得心里头乱糟糟好生不适。反正雨也小了,春香说:“天色灰暗,无事我先告辞了。”转了身就要走。   赵墨反手将她牵住:“你也听过这里的故事?……可是不舒服了麼?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如此,鬼气森森的。然而后来记起来了,却像上了瘾一般时常想来。不过那时候身在越国,总也不能回来。”   “想起来什么?你……才从越国回来?”春香被他拉进,一股成年男子特有的气息沁入鼻端,没来由心思更乱。   赵墨却不肯细答了,措辞道:“自小不得父亲喜爱,早早送去寄养在别家,如今回来了,生活得亦还是惶然辛苦……呵呵,不说那些。对了,那日你在河边因何跳水?我将你拉起来,待看清你的脸,惊得都不知如何表达。一边怪老天爷有眼,终于让我遇到;一边又恨他心狠,晚一步差点又错过一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再无了平日里一贯老成的气定悠闲。语调肯定,眸中潋滟,难得的正正经经,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彷徨少年。这时候才让人记起来,他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风华年纪呢。   看得春香心里头竟无端生出怜悯,都是一样的少小离家、不得人喜欢,那背后的冷暖心酸怕是亦好不到哪里去。又听他说“我将你拉起来,”就想起他贴着她的唇儿霸道吸-吮,伸手探进她胸前乱抚的凌乱一幕,只觉得气息绷紧,胸口怦怦的乱跳。凶巴巴叱道:“色胚,我已几次三番叮嘱过你,莫要再提起从前之事,如何总是要提?……啊……”   唇上却忽然一紧。   那高大的男子竟然将她纤腰揽住,灼-热的唇-舌将她半张的红唇严严一堵,逼得她惦起脚尖去承接他的吻。滚-滚气-息堵得她险些都要窒-息,他却竟然愈-探愈深,仿佛要将她刻进骨头里。   “嗯……公子墨!你、小人……放开我……”   好半天挣扎,方才记起来要用膝盖顶他。   赵墨却于前一秒将那深-吻阻断:“对不起……此刻无人,情难自已。近日更是连梦里头都睡不踏实,总担心你再被他人抢去,或是心里头先爱上别人,总想着要出来见见你才安心。”   二人气喘嘘嘘,人生第一次听到这样毫不遮掩的情话,这可比斐玉环的烤乳猪难受得多了,春香羞得恨不得钻进地里,讨厌自己如何总对他生不出狠心,抬手就要摔过去一巴掌。   赵墨却反手将她抓去,总不让她有哪怕一次机会打到自己。他的手依旧环着春香,任她左右挣扎,眼里头满是缱绻,又有些不放心地忐忑:“我……这样,可是你此生第一次?”   “哼,是不是又如何?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你。”春香弯下来,终于对着赵墨的肩膀咬下一大口。   “啊……”赵墨吃痛松开,语调些许受伤:“那你今日如何要来?你来了,我还以为你终归记了我在心上。”   “来了又怎样,你的衣裳那么‘贵重’,我可欠不起。我走了。”春香恨恨地,见赵墨手臂上渗出一丝鲜红,顿了顿足。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若你是故事里的皇后,你会如何选择?”赵墨在后头拽住她的袖子。   这样的动作,春香没来由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梦。咬着牙,故意无视赵墨灼灼逼来的气息,她说:“一个都不要。且不论世间到底有鬼无鬼,只宫中妃子如云,便做了皇后又如何,倘若要与人分享情-爱,我倒宁愿此生孤独终老。”   赵墨脸色就有些沉了,抬眼瞥到不远处悠悠行来的一辆豪华马车,想了想,忽然又抓过春香的袖子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我记住你今日的话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等我,日后定然让你看到。”   “混蛋……”唇上又是一热,春香再不肯多留,揩起下摆,踏着满地泥泞急急忙忙跑远了。清秀少年,情窦初开却执拗不肯承认,那一袭素衣翩翩,背影纤纤柔柔,在苍茫细雨中好生勾人心动。   ……   “少爷扶得仔细些,奶奶最怕路滑。”   前来扫墓的花云间才扶着老太太下得马车,见得眼前一幕,眉宇间便是一股阴鸷冷气浮了上来。   赵墨洞悉清明,便对他服了服礼,俊脸上挂起一贯清风淡漠的笑容走了。   少年的脸色越发阴沉下去,回头看看那个奔跑的女子,想到方才那二人双唇相贴的一幕,心里头顿时生出恨意来……这么多天了,他险些都要将死,还没来得及寻她报仇呢,她却在外头勾三搭四好不逍遥自在!   “一生一世一双人……”   该死的,抢过仆役手中的鞭子,也不顾头上还缠着白纱,顶着细雨打马就追了上去:“驾——”   马蹄子乱趟,点点泥泞溅得老夫人一袭华贵裙衫上布满灰黄泥土。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气得伹着拐杖叨叨叱责道:“这个小孽障,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这才刚解了足禁就开始不安分……如花、似玉!你二人快快随去看看,莫要让他再被那个小倌儿勾了魂。”   “是……奶奶。”一高一矮两名小侍妾互相对望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骑马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挖鼻孔,无良的尘子顶着锅盖来领鞭子啦。。。让亲们久等了,实在是惭愧,上周连续加班,周末两天更是每天十几个小时。。差点都要吐血了→→。。于素,这两天请假在家,把落下的字数给亲们补上来哦~(@^_^@)~感谢还在等文的亲们,群扑倒揉肩按腿么么哒o(≧v≦)o~~   ☆、第15章 藏不住,女儿娇   那清秀书生头上扎着蓝布巾,着一袭粗布白褂蓝裳,怀抱书盒在雨中仓皇奔跑。黄泥沾了雨水,点点溅在她洁净的衣摆上,她也仿佛都忘了。耳畔回环着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好看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忽而又气哼哼嘟下来,左也不是,右也不行。   一边怪自己:傻子啊,香粉街上的女人一天都要听它一百遍呢。今夜山盟海誓,天明转身路人,竟然一句陈词滥调你也相信!   一边却又止不住心里头小鹿一般怦怦乱跳,满目尽是那俊朗公子双眸半合,将她紧紧拥揽。他说:等我,日后定然让你看到。那么庄重的,怎么独独说与她听?   从来孤单无伴的角色,心里头藏了心事也只得自己懵懂消化。乱糟糟成一团,没仔细路上碎石,“啪”一声便被它勾倒在地,双手染了尘泥,痛得膝盖都要发麻。   那副狼狈模样,看得花云间心中越发的生恨。他自小秉性狠冽,从来被他经手过的东西,宁可将它弄死弄碎也不愿再被他人沾染,此刻看着春香脸儿娇红,魂不守舍,就知她必然是对那三皇子动了春-情。该死的,那般戏耍了本少爷一回,险些一条性命都要被你丧去,没有收拾你便罢,岂能容你这般谈情说爱逍遥自在?   巴不得立刻将春香抓起来狠狠凌-辱欺负,见她摔倒、痛得两道秀眉皱起,心里头却又忍不住一揪……该死,这次可千万别再被她的假象迷惑!   花云间暗暗提醒着自己——哼,昔日戏弄本少爷的时候怎不见她皱眉,此刻装柔弱又有什么用?痛得哭了才好呢!   大手将缰绳一拉,一双修长双腿从马鞍上跨下:“吁——”   “潘寺春,别来无恙啊~”花云间撂起下摆,悠悠蹲在春香跟前,掂着长缰在手中戏谑把玩。一双阴冷冷的凤眸却定定地凝着地上之人,不错过分毫。   他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以什么面目再和自己相对。   春香趴在地上,还不及抬头,便看到一双精致油靴儿在眼前驻足,再往上便是一道镶着玉片的锦衣下摆……京城里有钱到这份上的人家可不多。   真个是冤家,怎的次次狼狈时总能遇见他?   心里头一沉、一恼,看都不想抬头看他,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往前头走。   前头却是一堵残破的高墙,没有退路呀……方才如何竟像是丢了魂,跑着跑着却跑进了死胡同。   “想不到是花少,这厢衣裳染了尘污,容在下先行一步。”春香低着眼帘,微服腰身作了个浅揖。   她竟是看都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脚跟前一空,花云间尚且蹲在地上,那布衣书生却是抱起书盒绕开他走了。   好个恶女,果然最是擅长装腔作势!那天夜里一身妩媚入骨,此刻竟然又装出这副端端拘礼的圣贤模样……本少爷今日非逼你现了原形不可!   他本来是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想要将她狠狠一番羞-辱,然而此刻见她这般无视他,竟是气得将所有的话全都忘记了。一柄缰绳挥出去,刷地便将春香的双脚牢牢裹缠:“慢着~,爷几时允许你走了?”   缠得春香险些都要栽倒。春香终于皱着眉头回头:“花云间,你又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麼~~我说过的,‘你欠我的,他日我必然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花云间悠悠起身,嘴角含着笑将春香往墙角一拦。   修长的指头勾起春香尖俏下颌,见春香厌恶地扭过脑袋,那笑容便加了几许阴戾:“怎么~,才几日不见便学会了攀龙附凤见风使舵了么?我花家如今还没倒呢,对着那不得宠的三皇子你便一脸娇笑,却连看都不屑看一眼本少爷了,嗯?”   春香的下巴被迫抬起,一双清冷的大眼睛睁开,方才看到花云间头上缠着的纱布。想是一路淋雨过来,那纱布里头有红液渗出;凤眸旁有结痂的长痕,此刻定定凝着她,眼里头光影不明,看得人心慌。   这样的眼神,酸酸的……哼,以为自己是他养的朱鹮鸟麼?我看谁还得由得他管?   春香不屑着,不明白花云间如何忽然这般口气。然而她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花云间的一句话,让她心中才开的花瞬间就凋零了……什么叫三皇子?那个“出门靠步行,衣裳万人针”的家伙竟是三皇子赵墨吗?……明明才对自己说过“没饭吃”,暗里头原来藏着那样的身份。他却还说得那般淡定自若,谎言从他口中吐出来,完全面不改色。   难怪都说自古帝王将相最无长情,只不定他对别人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呢……忽然觉得自己很是个傻瓜,竟然因着他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茫了一路的心。   “花云间,他不过河边救我一条性命罢,几时成了攀龙附凤?你再要胡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啊,”下巴被捏得痛极了,春香爱面子不肯承认,抬起双臂便要去推搡花云间。   该死,几时又成了他赵墨救她?   花云间都要快气结了,就势将春香双手束缚于头顶,龇着牙,指着倾城容颜上的青红伤口:“哼,忘恩负义的小东西,本少爷几次亲眼看到你二人唧唧我我,如何还要不承认?”   他逼着春香看他,心里头装着满满的恨,就想看看她眼里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如果她哪怕有一丝,兴许他都能够饶过她;然而没有。全是冷漠。   那样一个倨傲的世家少年,自来凡尘便被众人掌心里捧着、捂着,不舍得受哪怕一点点的伤害,然而却被眼前的布衣书生屡屡迷惑,被戏弄了却还忍不住频频继续信她,她却根本不知收敛,一次次挑衅他的底线!   她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当猪头胖子将他倒豆子一般倒进卫貌的房间,他心中是有多么受伤?发了情的卫貌男女通吃,竟是一脸燥红地要解他衣带,他绝望之中从窗口豁然跳下。跳下去的一瞬间,眼里头竟然独独只有她将要褪去衣裳的最后一幕——白衫若雾,非雌非雄,软软无骨,鬼魅般勾人心魄。   若非底下着正好花魁游街,他一头栽至那坐篷之上,如今怕不只是划破倾城之颜,怕是一条性命早进了阎王地府。   ……该死的,冤孽啊!   花云间发了狠,春香半句叱骂还堵在口中,他的双唇便牢牢覆了上去:“今日本少爷非要将你衣裳扒下,看看你到底是雌是雄!”   他恶狠狠地吻着春香,只当这是最恶劣的惩罚。不顾春香用双脚在他腿间踢打的剧痛,清甜的舌儿只是一味在她口中打缠。又匀出一手往春香胸前霸道探去,想要将她的衣襟解开,窥探里头的秘密风景。   可惜他却是没有经验的,指头儿在布扣上焦急摸索,久久还不能将扣子解开,气急了干脆伸手在颈间狠狠一扯。   “撕拉——”顿时一片蓝色布片碎裂开来。那密雨下,女人的双肩雪0白雪0白,锁骨下方是两隆突--起的半-圆,一圈的白色布条儿将剩下的半圆包裹,印出一条鲜红的印痕。有雨水顺着中间那条白色暗渠儿淋漓往下,点点滴滴淌到布条儿上,然后那布条便逐渐湿了,现出圆-物中间两点隐约可见的红……彷如夏初的樱-桃一般,勾得你将它释放,品尝。   二人齐齐一愣。花云间俨然着了魔般伸手去扯。   春香被他箍得动弹不得,恨得咬紧牙关:“花云间!你若是再动我一毫,我…我恨你一辈子……”   “撕拉——”却哪里容得她将话说完,那一圈的白色布条儿早已被少年一把扯下。   布条儿缓缓落地,染了泥水,堕入尘埃。   去了最后的遮掩,那被长久“囚禁”的胸-乳顿时如白-兔一般弹跳出来。   它们被禁锢太久了,哪儿肯安分呢?   春雨淅淅沥沥,打在那细腻光洁的山0包上,本就盈盈鼓9胀的山包秒秒间变得更大了;被箍得发0红的肌肤得了春水润泽,也越发白0嫩起来,蜜0桃一般,嫩得晃花了眼目,好似轻轻一捏都要滴出水儿来。   中间原本沉睡着的两0颗0红0樱也渐渐苏醒,剔透玲珑,有雨水打在红9晕处,沿着樱-桃徐徐滴落,那甜0水便点点滴滴落进了花间少年初萌的心中,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如何平日看她颔首勾胸、前平后平,暗里头却藏着这样勾人的丰0润玉茹?……真个是可恨的恶女,竟然骗我这二年,害得本少爷竟然一直将你错认做男儿讨厌,险些都要将你白白送去让他人占去了便宜!   又想到方才她被赵墨“轻薄”的一幕,又嫉恨她的美丽不知被那可恶的三皇子窥探去没有,心里头乱糟糟一团。   花云间气息急促,愕然看着眼前的春0色,忽然伸手照那圆--物上握了过去,想要将它牢牢的箍于掌心,蹂躏她,让她痛,让她后悔欺瞒他这么久,折磨得他夜夜不成寐……   他一手抓着春香两手,不容她挣扎动弹;一手左右蛮力搓0揉着她胸前的盈盈丰0润,咬在她唇上的力道亦越加发狠,仿佛只有痛了,才能将她吞进骨髓。   然而那圆物好生不听话,他无论哪个方向搓-揉,她们总是调皮地从他手心弹出,就一如眼前的女子,明明身子骨儿越来越软,却偏偏在二人紧紧贴合的唇中咬他、不肯让他就范。   他恼极了,如何总是对她无可奈何?   那唇-齿便从女儿红唇中移开,缠0咬上锁骨下颤-动的圆0白。没有人教他要怎么做,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去吃她、吸她、咬她,想要听她叫痛,求他饶了她,看她对自己屈服。   然而她却不肯。他知道的,她那样乖僻的性子,几时肯对人低声求饶?不管了,偏偏就要让你哭!   他们谁也不肯先和谁说话,仿佛谁先开口谁便是输了。残破的旧朝宫邸,绝美的少年与执拗的女子在雨中无声挣扎,谁也不知谁的痛在何处,却将各自恨到了骨子里。   ……   一场雨下得越来越大,两人的衣裳都被大雨淋了个通透。二人的肢体紧紧0绞=缠,所有的曲线在雨中勾勒分明,远远望去竟仿若寸缕未着。   少年精悍的胸膛压着那柔0软玉0乳就势仰躺在泥泞的地上,那圆-=物顶端硬=挺的红0樱便毫无隔阂地撩0拨着他敏感的肌肤。勾心勾魂一般,只觉得下-复热-衮=滚的在燃烧,急切地想要寻一道入口,好将那沸腾的热0欲-释放……该死的,还不够痛苦啊……   自古情爱从来不需人教,花云间忽然觉得想要得更多更多,根本不需指引的,他便伸手从春香的腰际处探入,开始解她玲珑的小裤。   春香被吻得浑身无力,明明恨着,却觉得下复-部热热0软软,好似泉水汩汩溢出……昔日偷偷向往过男欢女爱,不知道将来是谁将自己宝贝疼爱,一边向往着一边却又生出罪孽,怪自己骨子里头不安分。然而那罪孽再甚,也不及此刻这般欲罢不能的痛苦。一双清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错分毫地凝着花云间——宫选对女学子可是要验处-子之身的,他今日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将一点一滴记在心里头!   一抹小裤从少年的手中轻轻褪下,看到少年绝色容颜上稍许一刻迟钝。春香悄悄匀出一只手,从身侧摸了颗石头。   “花云间……给你就是了~~你莫要后悔……”她悠悠启口。   她终于开了口!见女子气若游丝,纤纤弱弱惹了怜,少年心中欢喜,凤眸濯濯潋滟,口中言辞耿耿:“阿寺,我怎容得自己后悔?今日过后,明日一早我便娶你回府……啊……”然而话未尽,眼帘却一股鲜红淌下,再失了知觉。   该死,又上了她的当!   作者有话要说:呼噜噜,更新啦~~ps:真心谢谢亲们给我的鼓励~!!...在最忙的时候,差点都要坑了(嗷,表砸我,伦家现在从良了说(@﹏@)~ )...然而每次看到亲们的留言和催更,顿时就老实了。。。于是,我要努力做个正能量滴勤快好骚年,吼吼~~(╰_╯)#   ☆、第16章 春色满城   春香抱着胳膊在残檐下躲雨,脸色苍白苍白,冷得牙齿直哆嗦。那少年被她仓皇之下砸出一额头的鲜红,却还要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不肯放手,满面的受伤。她又怕他就此死在雨中,又不愿回头去看他。   本箍得整齐的长发凌乱散下来,雨水便沿着发丝袅袅蜿蜒至苍白的小脸上,淌多了倒分不出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好在这陵园僻角,无甚路人,亦见不到她这番狼狈模样。   胸前麻麻痒痒的痛着,那是方才被少年毫无章法的欺负下留的痕迹。低下头看她们,白0嫩上点点红痕,乳0尖儿被他吃得鲜红鲜红,却又更加圆0润0可人。素手轻轻抚上,全是他身上那道不明的淡草香儿,气息仿佛刻进了她肤表,竟是连雨水都冲洗不尽。   她真是恨极了,恨那少年无礼轻薄,染了她少女春怀;又恨身体到了这会儿还不肯安静,原来果真是个风骚的骨头。   半日间的功夫,堪堪被两个男子伤了心,一个骗她;一个更过分,竟然霸王硬上弓,什么都被他看去了……   便在雨中蜷着哭了好久,待大雨初停,才将眼泪一抹、身体束起,做一脸平静的回了百花楼。秉性执拗的女子,什么心思都藏着掖着不肯给别人看。   百花楼前却好生是个热闹,熙熙攘攘围了好一群红衣绿裙。见得春香一身湿嗒嗒怀揽书盒回来,立刻自发地匀出来一条道儿。   春香因才发生了那事,被众人看得心虚。眯起眼睛悄一瞥去,本就虚弱的身体却险些都要晕厥。那人群中央端端站着一身红衣的胖妞儿,两只眼睛哭肿如桃子,正满目萋萋地向她凝望;地上摆着大箱子小锦盒,上头还打着红彩儿……这是什么?——求婚?霸娶?   玉环吐字哀怨,绞着指头胖脸儿羞答答:“寺春公子……才一次……还、还是可以改回来的……我……奴家想……奴家不计较你先前与花少……”   应是鼓足了勇气,眉眼儿望聘礼瞟去,脸蛋越发红了通透。   呃……错了,是强嫁!   春香扶额,心力憔悴,一句话不说默默往梯子走去。   玉环无比受伤,泪眼汪汪咬着帕子紧了二步:“寺春公子,奴家今日来,可是豁出去不要爷爷了。你若一日不肯,奴家一日便守在门外!天鹏元帅都肯为美色成猪,奴家就不信拯救不了你扭曲的操守~~嘤嘤~~~”   飚着眼泪捂脸而去,肥大的裙子一抹,竟当真在妓院门口大吃吃守了下来。   众姐儿纷纷捂嘴笑起,耳畔叽叽喳喳,左一句右一句全不离那恶劣的少年花云间。只觉得晕眩,春香两眼一黑,歪在了楼梯上……   ……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厢惹了一个斐玉环生死相许还不够,那边花家倾城大少爷又在全京城放出了风声——香粉街上第五间,百花楼潘冬月之子,独独是他花云间的人,倘若谁要染指,必得取他性命!   一时间那惯常默默低头走路的小个子书生便成了京城一大传奇,到底他一个还未出道的小倌儿藏着什么妖精宝物,竟惹得男女通吃,连身家都不要了……难道他后-庭藏着曲回十八弯?   又有人却猜到,那花家金针菇少爷生得比女人还要绝色,如何能尝出后0庭是非?必是那清秀书生一支尘-柄有着日行千里的本事,堪堪一个攻角儿是也~~   正是春试备考之际,因着路程不便,许多有钱人家的子弟早早便来了京城,一来先各方通笼关系,二来赏花赏景只当游玩。于是乎百花楼底下便时常三五成群俊美公子哥儿摇着扇子抬头张望,只盼那半开的窗子忽然掉下来一只木栓,好捡起来送去与里头的寺春公子……当然,若是能“深交”自然三生有幸。   春香好不懊恼。   穆容先生又走了,潘冬月嘴上不说,去赌坊里头厮混的次数却是越来越频繁了,春香在房中病了三日,无人料管,竟是连门儿都不能出。那斐玉环霸在门前,一看到她必然是泪眼汪汪满目萋萋,未语先凝咽,看得春香良心不安,有那么一瞬间差点都要将女儿身份示之于人。愣是在房中挨了三日,硬将那烧儿退去,趁着斐玉环又被老将军揪回去之际,便收拾了一番往书院方向走去。   ——*——*——   这厢她苦闷着,那边花云间亦在院里头巴巴的跪着。   花家原本是商贾出生,在官场上无甚根基。已故的老太爷花轻颜满腹博学,却性情古怪,执意不肯做官。若非当年少年天子微服出巡看上了他闺女花阿萌,带回宫中封了娘娘、育了大皇子,他花家便是再富贵也没有如今的体面。   自古世间的荣华最是易碎,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眼瞅着卫家侄女年初又给皇上生了个幺皇子,只怕妹子在宫中地位被动摇,花云间的老爹花荣便瞄准了兵部尚书的千金秦可喻,盼着与实权联姻,皇上看在他家的关系网罗上,亦能看重那闷葫芦赵研一分。   只可恶儿子不仅对那貌美千金毫不挂念,如今竟是被香粉街上的龟儿子迷了心窍,那秦尚书本就在花卫两家间犹豫不定,若非秦可喻一心倾慕儿子,只怕是早就改和卫家联了姻。   气得花容一只鞋板儿又照花云间的肩膀上盖了下去:“你、你说,到底去是不去?”   “不去,本少爷对她无丝毫兴趣,爷只要潘寺春!”花云间执拗地拧着脖子,不肯接父亲递来的一封情书。父亲逼他邀秦可喻赏花,他不肯,那情书原是爹爹着书童模仿他笔迹写的,他才不稀得接手。   “没兴趣也得去!你道那香粉街上的小倌能给你荣华富贵还是给你什么?也不去打听打听她那母亲是个如何角色?”   “她母亲如何与我何干?我要的是她潘寺春,又不是娶她娘。”花云间扶着额头上的纱布,挡住爹爹煽来的鞋板子。   “你你你……孽障!他都将你打成这般模样,性命都不要了,你还念念不忘?!我花家世代单传,如何就出了你这样角色!”气的花荣一鞋板扔下,气吁吁地背过手去!   “哎哟,打得轻些,打得轻些~!阿间自小身体不好,再要被你打坏,俺老身得何年何月才能抱得上曾孙子!”花奶奶与花夫人搀着走过来,见花云间跪在大太阳底下被打得脸上肩膀上一片儿一片儿的土灰,心疼地赶紧冲上前来。   “娘,都是你们给惯的!你说你们……如何就给找了这么两个丑丫头,害得如今他不爱女0色偏要痴迷小倌!便是再这样由得他下去,咱花家终有一日要倾家荡产,你老到了什么时候也抱不上一个曾孙!”花荣最是孝顺,寻不着人怪罪,只得狠狠瞪了眼一同跪在地上的如花似玉,长长叹了口气甩了袖子不管了,大步将将出门去。   “嘤嘤,奴家罪过~~”如花似玉互相对看了一眼,嘴角分明弯起,却做出一脸凄惨低埋了头。   老太太便拧了一把如花肉敦敦的耳垂:“还笑,还不快扶少爷起来?非得跪坏了身子,让你们守活寡才开心!”   “哦。”如花吃痛咧了咧嘴,赶紧将口中鸡骨头吐出来,与似玉一左一右将少爷扶起。她生得圆墩矮胖又贪食,似玉却瘦得如同一只长颈鹿,这样一高一矮将花云间挂着,险些都要将他掰歪。   “活腻了么?几日不打又给本少爷嘴馋!”顶顶烦的就是这两个彪悍丫头,花云间不耐烦地赏了如花一个板栗,见老太太瞪过来,便扭了头不肯理人。   “做什么总欺负他们?”花奶奶很生气很无奈。独苗孙儿幼年时身体不好,有一天路过的道士给他算了命,只说他命格与常人极不相同,在冉冉阳间怕是很难养活。因着花夫人自生下他后日渐体虚羸弱,再不能生养,怕他早夭,花奶奶便寻了这两个丑丫头养在身边替他抵命,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然害得孙儿扭了乾坤,不喜女0色反去爱那又瘦又憋的小倌儿?   老太太训着如花似玉:“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少爷的?教你们的都忘到哪里去了?整日的就知道吃吃吃!若是早些给他开了窍,如何他会糊里糊涂着了倌儿的狐媚?”   似玉梗着脖子很委屈:“少爷嫌弃奴婢骨头咯人、腿太长,夜里头睡觉老漏风,罚奴婢贴墙根站着睡……”   “还嫌奴婢吃太多睡觉打呼噜,夜里头将奴婢两鼻孔塞进来,害得奴婢差点就被阎王抓了去……”如花泪眼汪汪含了一口饼。   二人狠了狠心,同时豁出去了:“少爷昨日还在陵园与那小书生亲嘴,奴婢们远远见了实在恶心,日后再不肯伺候少爷了……”   “哧哧~~”一众的丫头奴才纷纷捂嘴笑起。   “再说,再说罚你吃蚯蚓!”花云间红了脸,恶狠狠凶着二人,见两丑丫头吓得卯住嘴,方又抬头对着二老道:“祖母莫要多言。生米都已煮成熟饭,孙儿已经想好,那六间药铺是当日祖父特特留在孙儿名下,孙儿娶了那潘寺春后便搬出府邸另过,决意不给家中三老添麻烦。”   他说得很是认真,却执意不肯告诉众人春香的女儿身份。少年心中单纯,喜欢的就只肯与自己分享,他既对她又爱又恨,便立定了心思要将她独独桎梏在自己天地间,欺她爱她都只能任由他一人所为。   “胡言乱语!这个家几时由得你分……”见宝贝儿子竟是为了一个小倌如此决绝,还让不让人活了?花夫人身体羸弱受不得刺激,眼睛一黑便要栽下地去。   如花似玉赶紧上前将将一扶,搀着二老去了后院。   ……   胖子梁阿富从墙头跳下来:“啧啧~!花兄,你你你……你当真要娶那个娘娘腔?”   他这几天被斐玉环弄得焦头烂额,每日别的事情不干,只猫在妓院附近盯梢,害怕斐玉环那么单纯的妹子,若是一个不慎被那没节操的淫-贼潘寺春-嫖-去了贞操,可是有几日不眠不休了。花云间这几日被老爹关着,差点儿没把他急死,此刻听说他宁可净身出户也要娶那小淫--贼,一时目光闪烁,言辞耿耿,好生是个兴奋——   巴不得赶紧强上了那小白脸呢,如此便绝了玉环娘子的心!   然而他嘴上却是不肯说的……火还煽得不够多呢。   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神秘兮兮从怀中掏出来一物:“嘿嘿~~花兄你看,小弟费劲千辛万苦,今日终于在那小子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白胖的掌心里蹲着一只红红的印子,花云间不耐烦地将它掂过来,一双凤眸在阳光下微微眯起……才一打量,眉头便是一皱,然后倾城容颜上顿时一股阴戾掠过。   啊呀呀,潘寺春啊潘寺春,这下看我大哥弄不死你!胖子眼里头布满了兴奋:“江南怪才怀无色,香粉街上第五间——花兄,千想万想你也猜不到,那将你化成金针菇的王八蛋小子是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亲们,因为加班赶榜单来不及,所以下一章暂时是重复章节,但是我在今天之内一定会将新章节补上哦%>_<%给亲们看文带来不便,尘子这厢鞠躬赔礼啦,群抱住么么,谢谢大家o(≧v≦)o~~!!   ☆、第17章 少年的报复   难怪回回骗那妓-女输了银子,总有钱去将她领回来,   难怪落水昏迷后还能一把就将自己那物抓住,   难怪被自己欺在身下亦还有心思将一番谎言编出,   原来早已窥晓了不知多少男女之间的媾0淫之事!   ……   花云间心中又怒又涩,很不是滋味。怪才怀无色的名声虽上不得台面,然而京城世家贵族圈里却几无人不知——最是擅长勾绘春闺秘事,那画出的淫-图激情恰到好处,逼真又销魂,万般荡漾人心。还以为应是个惯常玩弄的风流浪生,怎么也猜不到竟然是她……   哼,潘寺春,你真个是人间第一戏子了!   绝色少年一袭镶边儿绸缎春裳在香粉街上怒冲冲摆着大步,那副气势森然的模样吓得周遭扭腰甩臀的窑姐儿纷纷摇着扇子绕道,却又忍不住驻足八卦。   “花兄,你不知这淫-贼藏得多深。若不是前些日小弟正好看到那卖画的老板娘与他勾勾搭搭,心中起了疑,趁隙爬进窗户在她床上搜到了怀无色的印章,怕是还揪不出他狐狸尾巴……”梁阿富一路尾随其后,哈着腰喋喋不休,见花云间眉间越拧,又义愤填膺喷出一句:   “呸!平日里还人模狗样充什么纯情男,平白玷污了咱书院多少年的圣贤!要我说,咱们不如去报官,让衙门将他刺了‘淫’字,再行了宫刑,日后看他还如何得色?怕到时候还得哭着求花兄你收留他!”   他哪里知道花云间正在气他偷爬了春香的床,因上次乱坟岗被春香‘狸猫换太子’,误将花云间倒进了卫貌房间,害得他事后堪堪罚睡了三天的坟场,心里头恨不得立刻将春香撕烂,自是捡了刻薄的话儿去说。   “哼,劳兄弟费心。”花云间勾起嘴角冷笑,见胖子一脸得色,忽地却将声音一沉:“……下次没经我允许,再要动她休怪我不客气!”   “呃……是是是,花兄英明神武。”胖子擦汗,好不委屈。   这厢却已经行到了百花楼下。   百花楼前一群书生公子正望二楼探头探脑,转头见到当街端端站着一名华衣美少年,朱唇玉面,眉间染一点嫣红,手掂玉骨折扇轻轻摇,清逸临风,好似山中仙子……必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恶少花云间无疑了。   “刷”地便安静下来,互相推推搡搡着,赶紧把主道儿让出。   玉环正将一把鸡腿啃得满嘴流油,斜眼瞟到地上多了双靴子,还以为是寺春提前回来,怕自己假绝食被发现,赶紧抹抹嘴角一脸哀怨地将鸡腿一摔:“呸呸!我都说这鸡腿是馊的,你们竟然还不信,非要逼着我尝给你们看!……”   只一抬头看到是花云间,立刻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招惹他,只碎碎叨叨挪着屁股往墙角坐:“……呸死你个小金针菇!暴殄天物!把我家阿寺害成了弯的,呸!断子绝孙呸!……”   眼见得她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翻得已经看不到黑眼球了,梁阿富显得很惊悚,弱弱叫了一声:“环环……”再不敢多言。心里头却更恨起了潘寺春:你个大=淫-贼!才在你楼下蹲了几天,连金针菇都学会了!   哼,见了女人就腿软,没出息!   花云间很鄙视地斜了他一眼,抬腿就要往门槛里头迈。   如花似玉赶紧从身后“刷刷”地冲出来,在门前齐齐一拦。   似玉一向最是耿直,将一条长颈鹿脖子虎视眈眈:“少爷不能进去!奶奶让我们看着少爷,只说少爷哪日进了百花楼,哪日便是奴婢们给少爷破身之日!”   二人表情无比嫌弃。   “噗嗤——”周遭顿时声声抑不住的戏笑。想不到自小香粉街上泡着长大的倾城美少年,竟然还是个处子之身呢……啧啧,必然是根小金针菇了。看来果然是那小书生进攻在后,人不可貌相啊!   两座泰山压顶,长颈鹿配大笨熊……该死的,怪不得爹爹生气,着实丑得丢人啊。   花云间嘴角抽了抽,忽然后悔来了这一遭,那臭丫头刻薄又闷骚,若是瞧见了这二张丑脸,不知该要如何鄙薄。   便甩了袖子道:“走,去找那老板娘!”   阿富也用很鄙视的目光还了花云间一眼:自己不是也怕女人,方才凭甚么瞧不起我。   然而这话他却是不敢说的。   “花兄,看我的!”撸起袖管就从地上捡了个大石头,恶狠狠地冲二楼春香的窗子扔了去……砸不死你个娘娘腔!   “咚——”石头却在才触及木窗的瞬间掉了下来,落在他脚尖,痛得哇哇大叫。   潘冬月正在里头洗澡,一个澡没洗完,就连连被砸了四次窗户,气得她将一盆洗澡水从楼上将将地泼下来:“砸砸砸!好个天生的浪荡骨头,嫌老娘风骚,自己却勾来一群小赤佬!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啪——”众人还不及看清楚里头春-色,那才开的窗子又封了起来。   一时间喟叹连连。   好个母夜叉,难怪生出那般恶劣的臭丫头。   花云间瞥了眼落汤鸡似的梁阿富,咧了咧嘴角:“嗯哼,是有点儿凶啊……”   阿富当众丢了脸,颓丧得两排牙齿咯咯直响——潘、寺、春!大爷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   已近傍晚时分,香粉街上闲逛的公子爷儿们渐渐多了起来。祥富酒家人进人出,欢声笑语,生意好不兴旺。   二娘摆着两片圆滚滚的翘臀进了包厢,狐狸眼儿瞟了瞟:“说的大主顾在哪里?”   “哼,好个不知死活的柳二娘。”花云间便将扇子合于掌心,悠悠翘起二郎腿。   那二娘眨眨眼睛,这才看到一屋子棍棒在手的小厮围着一个倾城美少年,心里头顿时就慌了……该死的,当日贪财起意之时就该料到有今天啊。   却也是个擅长打诨的角色,便谄着媚笑道:“哟,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呀~~似乎在哪里见过……呃,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啧啧,长得真是美极了~~”   “哦?不是在画里头见过好几次嚒~~柳二娘真是好大胆识,这厢替本少爷画了那许多的图儿,还一次都没有谢过你呢……”花云间可懒得与她戏玩,俯□来贴近她五颜六色的浓妆脸,忽地冷了声音道:“来呀,给本少爷赏她~~”   “是。”两名小厮便一左一右抓过二娘的胳膊,那厢胖阿富又从壁角端了个笼子出来:“大哥,是塞上面还是塞下面?”   却是一条袅袅蜿蜒的黑绿毒蛇,两只眼睛红鼓鼓的,正吐着细长的猩红信子几欲冲出藤笼来。   花云间冷笑着勾了勾唇角:“这西南恶乌子最是喜欢钻洞,见了红就兴奋~~前些日子饿了它许久,怕是一会儿出了笼子就管不住了~!不过本少爷一向最是宽厚,就从下头慢慢爬进腹中好了……你说呢,柳二娘?”   花家大少爷的心狠手辣在京城里谁人不知?那毒蛇若是从下腹钻进去,怕是不出一刻一肚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它绞烂了……该死的,哪个王八蛋龟孙子出卖了老娘?   眼看着那黑黑绿绿的蛇头就要射-出笼来,吓得柳二娘再笑不出来,“扑通”一声就软在了地上。   “爷饶命啊爷~!这些全都是百花楼里潘寺春那哥儿画的呀~~老娘只是做着转手生意,却是连画都未曾仔细看过……若是知道画的是花少,便是倒贴银子老娘也不敢将那画儿转手……”柳二娘嗷嗷哭着求情。   “哼,还算你识相~~!”花云间用靴尖儿鄙夷地挑起她下巴,见果然老实了,这才撂起衣摆坐下来:“把你知道的,都和本少爷仔细说道……不然,苦头你是知道的。”   “诶诶……”柳二娘再不敢打诨,磕磕巴巴的,自捡了鄙薄春香的话儿去说:“那寺哥儿是十二岁上才来我家书屋的,他娘欠了银子被扣在赌坊,弟弟病了无钱医,他便蹲在巷子里偷偷抹眼泪。我见他两只手指细细长长是个好苗子,便替他买了药,将他哄来画图儿……早先的时候画得不好,一幅就给他几个铜板……哎哟,别打了!后、后来画得好了,便加了银子……”   那丰-乳-肥-臀的妇人娓娓道着,越说花云间的脸色却越沉……那臭丫头看着执拗又刻薄,看不出幼年时倒是吃了不少苦头。   耳听得柳二娘说道:“近日听说她表妹要考宫中女选,没有正经户籍,须得大笔银子打点,怕是今夜还得前来卖画……”眉宇间的冷意便更甚了,哼,说什么表妹,莫不就是她自己!难怪死守着身子不让本少爷染指,却原来是要将一条软媚的骨头送进宫去给那老皇帝家的糟蹋嚒?   本少爷偏偏不让你有资格考上。   当下指头儿勾了勾,对着柳二娘吩咐道:“今夜你须得如此……”   柳二娘听完愣了一愣,随即脸上漾开来一抹诡秘暧昧:“诶诶~~是是。老娘这就去准备,必然不耽误少爷们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个朋友。。。来之前我就说:我这几天要码字,可能没有时间陪你玩哦,你要自己出去玩哈~(@^_^@)~朋友说:恩恩,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指望你。结果。。。。我对着电脑码字,朋友坐在身旁(︶︿︶):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人生真没意思。。。我(@﹏@)~ :人生本来就是如此,要自己去找乐趣啊。你是不是因为我没陪你。。。朋友╮(╯_╰)╭:哪里。你继续写吧。我继续。朋友一双眼睛瞪着屏幕(︶︿︶):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没男人真没意思,人生看不到希望,活着做什么,好想去死啊。。。。我(@﹏@)~ :那电脑给你玩吧。“没意思没意思人生真没意思。。。。”朋友一屁股坐了过来-_-|||。。。。。。。。。于是卡文到了现在。。。捂脸遁。。。PS:下章有春色。。。。猜猜阿间童鞋是肿么“惩罚”春香滴。。。   ☆、第18章 春怀已解   “多谢夫子多年教导,学生没齿难忘。”书院门口春香对着温老夫子辞学。此时天色渐晚,有凉风习习,将她一身白褂蓝裳吹得荡起,病了几日,却是瘦了许多。   温老夫子满面不舍,一双粗糙的爪子抚着春香嫩白小手,迟迟的就是不肯放:“哪里哪里~~像你这般勤学上进、又乖巧伶俐的学生,老夫教了一辈子书,也只是疼了你一个……唉,如今走了,今后也莫要忘却为师,须记得我住在院中拐角第二间,他日若是寂寞,无论黑天白日为师的大门都向你大大敞开……”   “呃……”明明他言辞耿耿,怎听得春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春香吸了一口冷气,用力将手儿从那粗糙掌心里拔-出,淡淡服了服腰:“蒙夫子厚爱,只是天色已晚,这厢便先告辞了。”   温老夫子手心一空,尴尬咳了咳嗓子,方才将正事想起来。便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红帖:“原本早些日子就要给你,听说你病了便托到今日。上回桃花林画课老夫将你作品递上去,上头很是欣赏,只说颇有古时田园之风,点名要提你去修补一批宫中收藏的旧画,这是画院送来的帖子。”   春香因心中藏着别的打算,便委婉拒绝道:“得蒙先生们抬举,学生感激不尽。只是近日家中事务缠身,还请夫子代我推辞。”   个穷小子,被贵人看上了还拒绝?!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温老夫子眼珠子滴溜溜转,想了想又劝道:“年轻人,且不要一口气将路子堵死~~。你莫要忧虑,此次修画只在藏书阁,却与皇宫内院无甚干系。三月初九去报到,每日工钱五十,眼看春试在即,他日你必少不得需要银子打点,去是不去,你仔细斟酌。”   话已至此,春香只得暂时接了下来。老夫子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   柳下书屋里,二娘今日显得尤其客气,摆着臀儿将春香望案前轻轻摁下:“哎哟,寺哥儿可算是来啦~!那富人催得紧呢,只说今夜定然要再出新的一册,来来来,快快坐下~”   说着便亲自将熏香燃起,墨水研好,又把画纸铺下。   依旧是一张红艳艳的大床,春香才在垫上坐下,纱帘后便袅袅走进来一对俊美少年郎,穿着一青一白,书生打扮,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尽。   该死的,早知道是男男就不来了。   春香微微皱了眉,这老板娘自尝了那次甜头后,近日却是越发的没了下限,回回都换着新花样儿让自己画。   然而因日间刚收了人家定金,便也不好发作。   燃着袅袅熏香的地下室里,那两名少年面对面跪坐在艳红的锦被上,许是事先灌了药汤,双双的脸颊都似染了胭脂。   白衣的年长调皮些,见那青衣娇小可人,忍不住先探手去扯他的衣裳,却怎的身子一软,整个儿便压在了青衣少年身上。   “啊,好痛……”青衣少年吃痛轻呼,声音软媚无骨,酥酥勾人魂魄。   白衣的便从喉中迸出一句哧笑:“小妖精,怨你先将本少爷勾引,痛也是你自找的~~”说着便将青衣胸襟一扯,顿时一抹香肩敞露与众人目下——雪-白-雪-白的,晃得人眼花,那剔透娇-嫩,哪里像是长成的男子?   听到一句唏嘘,春香抬头眯起眼,握笔的手儿忽然堪堪一顿——该死,那里头藏的是什么?   那香肩下竟是缠着圈圈白布条,一片儿被紧束的雪白之间俨然一抹乳0沟蜿蜒……她竟然是个女的,一个亦是女扮男装的小书生!   春香心尖忽然颤了一颤……怎的这般巧合?讨厌的是记起来这个,偏偏今夜画的便是这个。   想到方才二娘异乎寻常的热情,只觉得今夜有些不同寻常,一双清秀的眉目便斜眼往二娘身上悄悄打探。   那二娘是个什么角色?早觉察出春香的审视,艳红的嘴唇一撅,吐出来几片瓜子壳,作不耐烦道:“哟~,昨日里不是还央着我给你生意么?怎的突然生出这番不情愿。好像是老娘逼了你似的。近日官府风声紧,若不是你急用钱,老娘本还不愿涉险替你去揽生意。这厢你收了人家的定金,却是不画也得画了,不然改日他若是闹将起来把你告咯,老娘可保不住你!”   她是心虚的,做这行的最讲究个义气,卖画的和买画的约定俗成的谁也不许出卖谁。怕再盯两下被这丫头看出了心思,赶紧地拍拍两瓣肥-臀往门边走去:“快点画,画不好双倍赔我银子!”   “几时说过不画?二娘放心就是了。”春香抿了抿唇,努力将神色收敛。心中百转千回,想要早早画好拿了银子离开,一只墨笔轻勾,那素白的宣纸上便印下两个少年的轮廓。   暗格内花云间一袭玄色刺金长袍,懒懒地将修长双腿往椅上一架,顽劣勾起嘴角:臭丫头,定力不错么~!哼,那妇女果然没有撒谎,看这番淡定模样怕是当真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   他原是恼不过春香比他早知晓男女间的密事,气不过自己被她闷声不语的清冷模样频频欺骗,更想看看她到底以什么面目来画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的春宫-淫-图,然而此刻真的看到了,心里头却顿生出愠怒来。   花云间咬着牙,心里头恶狠狠地想:小狐狸精,本少爷今夜便看看你面皮到底有多厚?你若是坚持得越久,一会儿便越发将你狠狠羞-辱!   ……   这厢青衣见露了真身,素净的小脸上越发通红一片,咬着嘴唇欲将手臂往白衣少年胸前抵去。怎奈何他身型娇小,拗不过白衣少年的蛮力,挣扎得太厉害,又听“撕拉”一声,那一圈圈缠绕着的布条儿便尽数被她挣断……紧紧束缚的双0乳儿再也遮藏不住,圆0鼓鼓的,母鹿一般从碎布片下跳将出来。   一颤一颤的……好大的圆物!   白衣眼前豁然一亮,本就是被药物烧得难受,那红唇忙迫不及待的往青衣的乳0尖儿上咬去。   应是被训练好的一对,他二人配合着,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满地便是凌乱扯下的衣裳碎片。青衣被吃得臊0痒,腹下空得难受,早已忘了继续假装羞涩,忽地跪坐起身子,一双小手儿将白衣异常衮0烫的物事在掌心一握,上下套0弄起来……   “啊……快将嘴儿含下……”那白衣少年痛得溢出声来。   青衣却是迟迟不肯,只越发将手中力道加紧、把胸前圆0物挺起:“哧哧~哥哥休要如此指使,那二娘可没有给妹妹加这笔银子……你若是想要,直接进来便是~~”   白衣恨得直咬牙,猛得一翻身,便将那支尘0柄往女人的穴0内刺了进去:“哼,小妖精,你此刻这般对我,日后我定然百倍千倍将你收回来!”   好不熟悉的台词!   春香忍不住抬起头,见那床上二人越发撕力绞-缠,满室都是肢0体0交0合的叽咕声响,惯常白净的脸颊瞬间泛起了红。从前不知道其间的滋味,便是听着也只是觉得羞,为什么此刻却觉得体内异样的热而难受?就仿佛有一股热泉渐渐在暗处沸腾……该死的,讨厌这样的感觉!   “啊……”女人又痛又爱,叫得越发大声,萋萋软在男儿身下勾着魂儿道:“嗯,饶了我吧……我、我错了,不该将你惹怒,不该瞒了身份……哥哥饶却奴家一回吧……”   周围熏香袅袅,只觉得头晕目眩。脑海中陵园内将自己霸道欺负的花间少年却越发清晰起来……对了,那二缺的家伙,除了他谁能想出这般辱-人招数?……该死的,也不知他此刻躲在何处,正将自己如何嘲笑……   就仿佛此刻自己寸缕未着,被看光了一般,春香手中的墨笔堪堪一崴,半瓶儿墨汁被撞翻,撒了一桌子的狼藉。   不画了!   春香闭起眼睛,将墨笔在案上一拍,咬着唇儿道:“花、云、间……你给我出来。”   想不到春香竟然大吃吃的抬头看,暗阁里花云间正恨得直咬牙:好个没节操的恶女,竟看得这样仔细,早知道今夜直接下药将她迷惑,免得无端又让她多见了一次男儿春-色!   心里头正勾画着无数画面将春香千番凌-辱,他甚至想,她若是再敢继续看那男人一眼,便不怪他狠心将她戳瞎。猛然听闻被叫,眉宇间却又添了丝心虚……记住,这次定然不许再上她的当!   花云间撂开宽长的衣摆,弹开一柄玉骨扇子悠悠从暗格里闪身出来。一脚踢翻春香的桌案,倾城容颜上一抹浅笑促狭:“怎么?这便受不了了?”   “卑鄙!”春香恨恨的瞪去一眼,因头晕得难受,一只墨笔望花云间脸上一摔,扶着额头就要起来。   “啊……”然而竟是双腿无力,软软地便往地上摊去……该死,被下药了!   “傻瓜~,一开始不是便告诉过你,欠了本少爷的总是要还么?不过提前为你上了一堂课罢~~”花云间侧身一躲,顺势将春香一抹盈盈纤腰在怀中一揽,贴近她通红的耳垂:“哦,我还忘了,勾引是你的擅长呢,你根本不须得人教。”   少年做着恶劣模样,匀出一手将软若如骨的羞恼女子望暗格抱去,心里头默默拿了主意:轻颜祖父说过,报复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牢牢桎梏在身边,让她生不如死,生死不能。这恶女惹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此番结果也是她自找的,罢罢,便是日后被她恨也罢了,今夜定然要将她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PS:更新缓慢的破尘子竟然收到了地雷,真心又忐忑又幸福,谢谢亲爱滴小海豚~(@^_^@)~,抱住么么哒o(≧v≦)o~~!!PPS:小七七→→。。。木有内裤穿就不能出去买菜,不能出去买菜就会饿肚子,饿了肚子就会瞌睡,瞌睡了就不能更文。。。恶性循环有木有(@﹏@)~ 。。。所以,内裤素多么重要的存在。。   ☆、第19章 落红轻沾(上)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亲们说没有春香的心里活动描写,于是尘子小修了下本章,多了五百字。。瓦是不会告诉你们昨夜胆小心慌,然后不敢仔细思想,早早就躲进被子里的羞涩遁鸟,爱大家。。。PS:亲爱滴也许酱~(@^_^@)~,看到乃扔滴地雷了,好开森,抱住么么哒o(≧v≦)o~~!!   暗格里铺着小榻,那去了力气的少女被扔在软被之上,气息绵绵,一双眼睛却犹自万般憎恨地向他射杀。   花云间暗暗斜觑了一眼,见她下巴儿尖了,脸蛋小了,几日的功夫却是憔悴了不少,嘴角便戏谑地勾起来一抹玄弧:   嘿,心里头若全然不在意本少爷,缘何瘦了这许多?……臭丫头,让你装。   “呸,看什么看?”春香被他看得羞窘,咬着牙凶巴巴叱着,最讨厌的便是这少年做坏事时一抹惯常的似笑非笑了。见花云间精实的胸膛俯下来,气得便伸手去挠他那张倾城绝色的俊脸。   然而少年却一点儿也不比往常迟钝,他这次应是有备而来,如何再能让她将自己伤害?大手将她腕间小骨一拧,痛得春香顿时将手松开来,才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顿时便又烟消云散了。   “看你又如何?若不是你三番五次的将本少爷勾引,本少爷又岂会对你这等俗姿糙粉动了心思?”花云间用扇子挑着春香下颌,凤眸眯眯,做出一副倨傲不屑的凛然模样。   春香怒极了:“傻子才肯勾引你!若非你夺了我的女儿香……我才懒得和你争斗!”话到嘴边赶紧改了口,就怕被他知道女儿香的蕴意。   然而少年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修长的指头儿正往她的衣襟扯去,一颗、两颗……那蓝布长裳便渐渐松解开来,一抹香肩敞露,两座半隐的雪=峰顿时在四目之下展现。   花云间眯起眼,见那薄薄的白纱布下不知道何时早已鼓出来两点红-圆,顶端还有些湿却的痕迹……该死的,这样风骚的骨头!看得他呼吸一紧,心里头爱极了她的娇俏,却又恼她的经不住半点挑衅,才看了一场春宫图儿便漾成了这般。   便恶狠狠贴近春香细嫩的耳垂:“看,爷还没有动你呢,你便如此了……还说你没有勾引我?”   朱唇将那两点红-圆隔着薄纱含住……淡淡芬芳,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乳-香儿……这样熟悉的味道,一边在厌恨,一边却又忍不住越往下深去的吸-咬……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将她的女儿香抢了去,每夜都在枕头边把玩着,那味道早就刻进了他的心里头。   “……混蛋!”那少年没有丝毫经验,乳0尖儿被他吃得又痛又痒,春香用尽全身力气抵挡着,一只绵软的手儿在花云间额间使劲推搡,一只拼命护着前胸不允他继续。   “我便是勾引谁……也不会勾引你这不学无术的纨绔恶少……放开!……你、你这卑鄙小人!”   语气里、动作下分明的赤果果厌恶……我就这么招你的讨厌吗?   自来便是被众人高高捧在云中的角色,从来女子一见到他便巴巴的恨不得立刻将身体粘上,几时被人如此决绝轻看?偏偏还是她——他十多年来第一次费尽心思去琢磨的女人!   花云间觉得很受伤,那种说不出的钝痛又涌上心来。俊朗眉宇间一抹阴厉掠过,他可记得陵园内,当另一个男人对着她说“记住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她可不是这番厌恶表情。   想到那日春香脸上的红羞娇颜,还有赵墨那道灼灼逼来的挑衅浅笑,少年心里头便生出了恨意来:“……呵呵,是啊,要留着进宫去勾引那性赵的子弟不是么?……臭丫头,今夜爷便偏偏让你绝了那条路,死了那份心!”   他努力做着不屑的鄙夷模样,假装心里头对她不在乎。一双大手将薄薄纱布狠狠一扯,顿时下头藏着的春光便跳动出来。   她的乳0儿还是和上回一样吹弹可破,仿佛你轻轻摁压,它便能溢出香甜的蜜汁儿;顶端的两颗玲珑应是承了他的滋0液,此刻红-润润的、涨0鼓=鼓的,仿若夏天才剥开的樱桃……这样美好的,既然是她主动招惹上的他,凭什么还要巴巴让与别人?   反正他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狠劣角色!   花云间跪坐起身子,将一袭半敞的华美衣裳解下,顿时少年清瘦却不失健朗的胸膛便映衬于昏黄灯光之下。第一次与心间的人儿这样赤果相对,倾城容颜上终究还是忍不住泛开了红。   窄小的暗格里只余了他二人粗粗0浅浅的喘-息声,春香却不再挣扎了,恨恨地咬着牙不说话,四周顿时清冷下来。   明明应是一件美好的事,却怎的只由他一人来做?花云间忽然觉得孤单,于是便狠着心将春香的下颌掰了过来:“看我,你为何不看我?”   他沉着嗓子说。   “花、云、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春香一字一顿的怒视着。黄灯下少年魁伟的身躯那样赤果果的抵在她的视线上方,她不想看,他却非要逼着她与他相对,她都已经不再挣扎了,他竟然还要如此得寸进尺!   想不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这个二缺的恶劣少年,心里头绝望极了,气得她又羞又恼,一只枕头抓起来扔了过去。浑身被他吃得软软的,满是他清润的津=液,这一扔便去了全身的力气,再无了挣扎的能力。   情窦初开的少年,哪里猜得到那女子原是恨他毁了她的人生计划。   竹枕砸到花云间的肩头,粗糙的竹片儿顿时在他白皙肌肤上划出来一条鲜红……   他竟然没有躲。   春香又气,咬着唇再不肯说话了。   ……这般心狠的女人。   花云间被砸得痛极,心中凉薄,忽然的想要尽快将事情结束。颀长的身躯俯下来,冰凉的肌肤渐渐贴近春香起0伏=的娇=躯。春香的个子原是娇小,整个儿便被他牢牢箍在了胸口之下,贴得那么的紧的距离,两座0高嵩的圆=润便被他强健的胸膛压得好似波0浪一般荡漾开来。然而他还不够,他的双手从两侧探入,又将那颤=动的圆0白双双握在了掌心,揪=捻着山-包儿含0入了口中……   不比方才那青衣戏子的巨0隆,春香的圆是恰到好处的,握在掌心里沉甸甸的刚好一捧。少年吃得用心,想要努力将心上之人软化,便果然一开始是他的计谋,他也不希望是这样一番惨淡的景象……然而她却再不肯动弹,死人一般,他的心中便越发薄凉,忽然地将那圆-白莹0乳-狠狠一咬。   “啊……”听到她一声吃痛的申-吟,终于得了些回应。   花云间微抬起头,瞥到春香瞬间越发娇红的脸颊,像是找到了惩罚的技巧,薄唇勾起来一抹玄弧……哼,你越不肯看我,我便偏偏越要听你叫唤!   越发将那浑0圆在口中-吮-咬=吸-啄,红润的小桃子在舌-齿间玲珑躲闪着,口中的津液与少女的淡淡乳-香混合,沿着那高0耸=的茹=峰徐徐淌下……她竟然是这样的软而甜,咬下去又弹出来,勾得人欲罢不能……明明是要惩罚她,渐渐却自己迷了心智。   “啊……”   “嗯……”女人果然叫得越发频繁,却又使劲压抑着嗓音,不肯被他听清。   没关系,这样已经够了。   他方才看别人做着人间情-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然而此刻才动了动春香的身子,下0复部却早已燃烧成一片……命中注定的冤家呀……受不住了,快点将她要下吧……怕再被她这样冷漠,他都要失了勇气了。   “阿寺……你此刻恨我也罢,他日爱上我也罢,然而今夜既做成了事,我花云间定然不会让你亏了此生……”花云间咬着牙,将那欢=爱之物轻轻往春香腿0间-抵-去。   “花云间……你、但凡进去一毫,他日得了机会,我必取你性命!”春香气若游丝,字字含恨。   少女白-皙-修-长的双0腿-蛇一般紧紧0绞-缠着、蠕动着,怎也不肯听话放开。她应是终于开始紧张了,双手将柔-软的被褥揪得皱巴巴一片,胸口急剧起伏着,牙关紧咬,却还是不肯服低求饶……是了,她一生气就不说话不理人,从前讨厌他故意寻她生事,宁可堪堪饶过几条街,也不肯同他打一次照面,从来就是一身执拗的骨头。   怕是此刻身体没了力气不挣扎,心里头却定然在将他千刀万剐吧?恨她断了她的情、绝了她的爱。   ……该死的,他到底哪里输给那个不得宠的、处处对人低声下气的赵老三了?   他才不会告诉春香,这些个日子里,他已经在梦中遇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知多少次……那是一条朦胧的溪水边,他将昏睡的她去下衣裳,一遍又一遍的要;她穿着女儿小衫,正睡得迷糊,被他欺得受不了了,梦里头便无意识地叫着他名字,将他的身体紧紧拥揽……他们那么相爱,一点儿也不似清醒时这般的相互讨厌。   天知道被这一真一假的景象折磨得他险些都要发疯了!   少年纯净的青龙上早已漾开来一片儿粘=腻的湿=润,第一次做着这未知的男欢女爱,那倾城绝色上藏不住的一抹淡红,连他自己都分不出到底是紧张还是羞赧。大手持着硬0热之物往少女隐秘之地探寻而去,那婉尔的娇_躯便微微蠕了蠕,揉着床单的手越发紧了……然而她的眼睛还是不肯看他……   花云间咬了咬牙,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将她的双腿启开。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然而他才不肯让她看出自己的踌躇。好在修长手指儿才抚上春香的一抹素花小裤,却已然一片儿湿润透进手心……是了,这便是那情爱之处了。   臭丫头,竟然淌了这般多见不得人的淫_水儿……早知道你如此泛滥,何用枉费我如此左右惶然?   ☆、第20章 少年不知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修改完了,给亲们看文带来麻烦真心不好意思%>_<%,揉肩上茶翘腿伺候则个~~~以后俺要做个努力向上的纯洁的好孩纸,嘤嘤(@﹏@)~ PS:扑倒junko_ina酱,谢谢乃扔滴地雷,么么爱你~~o(≧v≦)o~~!!   那里原来如此美丽,粉色花瓣柔软细腻,中间点缀花蕊好似玲珑珠儿,此刻那珠儿已被清泉淹没,越发的剔透娆人。   看得少年双颊一热,额间的一点嫣红更加夺目鲜艳。   好奇地将手指往上无弄,哪儿想才不过轻轻一碰,那女子浑身竟是一颤。   哦呀~,原来她如此敏感。   他此刻原是孤单探索的,便是果然一开始决意强要她,然而这会儿却生出了贪念,想要二人比翼双飞。见春香反应如此,欣喜又找到了一个窍门,当下越发豆弄。   “嗯……”   最是春香的致命之处,只觉浑身越发的乔软无力,一股子热不知何处发散,只得化作水儿淌出,此刻竟是连身下的床单亦湿却了好一大片,臀部都是湿-湿-滑-滑……隐隐的竟然开始盼望有什么东西能够充盈进入。   这会儿已经由不得春香继续装死人生气了。   春香又羞又恼,羞那少年不择手段,逼-诱自己就范;又恼怎生得这番媚骨,明明恨死了,竟然还对他生出了渴望。握着拳儿就去打:“姓花的你混蛋!银贼……”   “便果然是银贼,也是拜无色大人所赐,这原是你自找的……”见春香气弱面红,知找对了方法,少年心中喜乐,弯着唇儿促狭道:“……难道你不喜欢么?我见你很是喜欢得紧~~”说着又将她的茹儿麻麻一咬,痛得她顿时松开手来。   青龙因着泉水滋养瞬间更大了,急切地想要寻找能进入的地方……那暗处倒是有一个小眼儿,可是怎生得这样小,似是一根手指头儿它都容不下,如何能放得进去?   花云间心中无底,便假假随意在泉口处抵了抵……   “啊……”知它将入,春香痛得皱眉。   花云间凤眸一瞥,又怕被她笑话自己入错了地方。凝眉思想,方才见那对戏子,原是女人轻轻用手一抓便进去了,怎的自己如此艰难?   便叫-春香也用手来抓:“喂,你来帮我。”   “呸,傻子才肯帮你。”春香气结,斜眼瞄了那可恶之物,头上湿闰一片,沾着透明黏-丝儿,柱-身粉而干净……她是见惯了春宫-活图的,第一眼就知他是第一次。想不到这臭小子平日里横行花街,内里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角色。   因见少年目光濯濯,隐隐的还有些不安,似是待人肯定,便作万般嫌弃地瞥过一眼:“真难看,你还不如去死?”   花云间瞬间很受伤,难看是什么意思?……该死的,都已经这么大了你竟然还嫌小?   平日里和众哥儿河里游泳,他可是一群人中的佼佼,哼,必是这女人见多了淫-画,心里头野了!   越发恶惩地去吃她香*、弄她珠儿,初染人事的少年,反正他也只知这二个招数……待春香被弄得连连喘-息、自顾不暇了,这才将她小手抓过,逼得她将它包裹:“臭丫头,难看也是你一辈子要伺候的,本少爷也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无耻!”掌心里被热充盈,烫-灼人呀……春香咬着牙,脸红到了耳根处。知逃不过,电光火石间顿生出恶念来:“你放开,我自己来~”   见女子忽然改口,少年狐疑。   “吱——”春香趁这当口狠下心来,将那龙体在手心重重一握,一掐。   “啊——”几时被这样虐待过,只觉得魂儿都要被抽-干了,痛得花云间大叫,精实的身躯瞬间栽倒在女子馨香之上。抓住她一缕长发:“你这个恶女,这是要去了本少爷的命!……”   哼,这才是开始呢……偏让你软在外头!   春香才要波-弄,“砰——”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撞开,呼啦啦闯进来一群脚步声。   听到胖子梁阿富猥琐的声音:“奶奶,真的,真的不在这里……”   “你这囫囵阿富!今夜我二人分明见你和少爷一同到了这门口,如何就他不见了?……看你还不老实!”接着便是如花似玉怒气冲天的大嗓门,还有一阵咚咚砸-肉声。   应是挨了痛打,痛得胖子连连哀叫:“嗷,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就是这里了……呜呜哇,花兄,您就饶了小弟吧……你这两伺妾实在不是正常人能伺候得了哇……”   果然男人的话最是不得相信,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明早就纳了两个母夜叉!   暗格原是嵌在密室的墙内,除非里头的人先开口,外头却是如何也找不见。春香赶紧吃力踢了花云间一脚,想要张口呼救——   “唔……”却被花云间捂住。   少年下-复忽然涨得难受,只觉得一截儿*好似突然被一股奇异的湿-热-包-裹,出又出不来,进又进不去,痛得额间满是细汗,龇牙道:“别出声!傻子,你莫忘了此刻身份,这样出去看你日后如何做得了人?”   只他这一动,那被包围的奇-热越发紧-实起来,只觉得青-龙瞬间膨-张得都快要爆-炸了……艰难蠕了蠕身子,哪儿想身下的女子亦跟着蠕了蠕,一双清冽眸子瞪得圆圆的,眼角竟然淌出两串泪珠儿来。   花云间心中越发奇怪,便低头瞄了一瞄……该死,几时竟然连在了一起?!   难怪她哭……   心里头顿生出又爱又恨,狠狠肯了一口春香红闰的小嘴:“臭丫头,还说你不想要?”   怎么知道这厮竟有如此狗shi运,才踢了他一脚竟然被他顺势钻进头来。   春香被异-物抵得几近撕-裂,痛得脸颊都开始抽搐,再听他这一声自恋,气得就去狠狠咬他捶他:“银贼!……你快给我出去!……”   却又不敢叫得大声,只双手拼命吹打着少年宽阔的脊背。   “不管,原是你自己带我进来。”花云间不肯,痛得龇牙皱眉就是不愿将那*拔-出。他的眼中含着笑,心里头藏不住的欢喜。少女的双-茹儿被他压得白-晃晃抵在他眸下,看得他**愈张,便堵住她的唇,又往里头强-挤-进去了一点点:“……阿寺,此刻却是我想退也不行了。”   那般紧-实的*道……都是初经人-事的花样年华,痛得二人双双溢出一额头的细汗。   怕他再进,真的就要破了!春香方才将正事记起,赶紧复又将那**两手一抓,豁出脸皮儿上下T ao弄起来……   她亦是没有技巧的,平日里只见得纱布后的男男女女模糊行事,从未往心里头去学。因急着让他歇于体外,那手指儿忽松忽紧的,套得凌乱,一忽儿指甲还刮着了少年稚嫩的龙体。   痛得花云间龇牙,却又怕外头发现,不敢叫得大声,一边难受得快要虚脱,一边却又隐隐沉醉。压低着嗓音道:“你这小妖精,银荡起来真心要人命……该死,再弄都要断了……”   “银贼!你若不出去,有得你苦头吃!”春香瞪回他去,忽然地咬唇,大手又在那愈加膨-张的**上吃力一紧。   “啊——”痛得花云间张口咬在她薄薄削肩上,险些都要虚脱。   花云间抵在春香耳畔,颤声威胁:“恶女……你不弄,我便出去!”   然而春香才稍一停手,他却又顽劣地望里头探-去。   气得春香再不肯手软,兀地用了全身力气将那青*抓握。   他稍动,她便继续。   二人僵持着,大眼瞪小眼,窄小的暗格里只余了一粗一浅的急-促呼吸。   少女的手儿柔-软-朝-湿,被她如此这般紧紧抓握,就与泉-眼里头的湿0热无甚区别。   久久的……一股黏-糊-糊的热便从二人相连之处悄悄溢了出来。   ……   “老夫人,搜到几张画,墨汁已干,怕是人早就跑了。”外头传来一声恭敬的中年嗓音,应是衙门里头请来的捕快。   “啧啧……奶奶别看,那画儿太……”   “哎哟,羞死个奴家……”   嘁,两个爱装的丑货,其实什么没看过?花云间心中不屑着,然而却也没有力气说话。只觉得一股-精-髓-抽-离-身体,仿若灵魂出窍,软软地栽在春香身上再也起不来了。   身下的少女浑身僵了一僵,下一秒便挣扎打闹起来,他又忙大手将她束缚,柔-软的薄-唇将她严严堵了上去。   “别说话……我会对你负责……”   “啊……”脑门又挨了她一拳头。   外头又是一阵沉默,有撕纸的声音伴随老太太略带沙哑的低叱:“你这小阿富,我家阿间自小乖巧单纯,都是让你小子带坏……哼,回去看不叫你爹好好收拾你!”   “呜呜……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梁阿富狗腿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阵凌乱的镣铐声响,接着四周渐渐复了先前的安静。   二人这才气喘吁吁松开来。   低头看到春香满手的茹-白夜-体,那原是自己此生的第一趟精华,花云间绝色容颜上堆满了羞红,却又藏不住隐隐的欢喜。   “刚才那一瞬间,差点以为要死了……你这个小妖精,下手竟然这么狠。”少年嘴硬着,本要寻了话将春香好一番羞-辱,报了往日的旧仇。只一低头看到她被自己吃得又红又肿的双-茹儿,还有那副欲哭还羞的娇俏小脸,心里头却又爱极了。   自来心性单纯,想要的就什么都豁出去的要,以为如此便是做成了夫妻,忍不住又心疼地将她在怀中一抱:“罢罢,虽然你长得又难看性子又暴躁,然而你既已做了我的女人,爷这辈子便勉强护了你就是……”   “啪——”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却挨了脆脆一巴掌。   “下-流,谁让你溢在里头?!”春香又羞又恼又恨地推开花云间,弯下要去捡自己的衣裳。身上是他的津夜,手上亦全是他的味道,连口中都充溢着少年熟悉的淡草清香,逼着她承认方才的一幕……   她哪里知道男儿的第一次原是最受不得挑衅的,以为抓着他他就没了力气往里头冲-撞,然而那样重的力道花云间如何能把持得住?   小手儿用力在身-下凌乱擦拭,却只觉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那银贼的东西怎的这般多,到了这会儿还淌个没完?   气到了极点,颗颗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狠狠将手中布片一扔:“休想我与你如何?没有见红便不是夫妻……他日若果然成了街边的妓*-女,也定然轮不到你再将我染指一毫!”   那沉溺于欢喜中的少年冷不防被推倒在地,也不知怎的平日里那般欢脱的人儿这会儿却没了声音。以为他又装模作样,好骗自己过去看他,春香咬着牙瞥了一眼,推开暗门走出去穿衣服了。   该死的……   花云间脑后钝痛,一双深幽的凤眸渐渐吃力地合了起来……他多么想告诉她,那跟着她脚步淌下的点点鲜红,不是见-红了又是什么?   ☆、第21章 阴阳之间   “传说那紫株仙草,吸美玉之阴而生为人,其人容貌倾城绝色,世无能比,人唤‘风流草’,亦有人称它为‘山鬼’。这风流草幼体不知世间善恶,单纯又专情,但得成型后见得的第一人便是他一生所爱。然而偏偏又极易因容貌与性情所累,被世人辜负。屡屡被负过三次,则一缕幽魂散尽,堕入人间轮回……哎哟喂,哪里来的鲁莽小生!痛死老夫则个!”   过了清明天气便越发的潮-热,香粉街上一群汉子闷得无事,又没有闲钱去妓院里头找姐儿,便蹲在路口听说书老头讲那艳闻怪谈。春香从暗处里头惶惶然穿出,差点儿没将那老头撞倒在地。因见众人指责声声,只得住了脚步,弯下腰来服了服身子:“得罪,冒犯。”转了身又走。   说书老头见她一身布衣凌乱,知是个没有银子可讹的穷书生,便也饶了她去,咳了咳嗓子继续滔滔不绝:“嗯哼,今日要与众位说的便是这风流草与夏国楚皇后百年前的一桩风流韵事……相传楚皇后早先乃是民间一个舞娘,只在溪边被风流草一眼相中,那风流草遂使了计策在夜间将她迷沾。如此一来,阴气入了姑娘的身体,自是日日荡漾思-春、春-情难耐,乃至于不到数月便腹中暗怀了珠胎……”   那故作暧昧的沙涩嗓音勾得众听客口水直淌,讲出来的香-艳野史却偏偏一字不漏的落进春香耳中。该死的,什么鬼不鬼妃不妃的,一群做白日梦的色-鬼。   春香心里头乱乱的,只恨不得立刻回去痛痛快快将花云间遗下的味道清洗一净,低着头,冷不防却撞进了一堵高墙。   “呵,做什么如此仓皇?”头顶上方传来一身熟悉的笑语,有温暖的手掌在肩上轻轻一搭。   一股龙涎香袭近鼻端,不用看都知道那人是谁……真个是苍天作弄,怎的怕见谁却偏偏遇到谁?   春香还没抬起头,就已经感受到赵墨凝来的濯濯目光了,想到方才暗格里发生的一幕,这会儿一身衣裳上还是那臭小子的味道呢,心里头越发怦怦的跳。当下忙退开二步:“不知三殿下在此,多有冒犯。”   因不想被花云间出来了撞到,平白又生出一番口舌,饶过身就要走。   赵墨却从后头将她手腕轻轻一握:“原是因晓得了本殿下的身份,所以不理我了嚒……难道阿寺也是那攀贵轻贫的势力女子,看不起我赵三这样无根无基的质子一枚?”   他的身材魁梧修长,与花云间的少年清瘦并不相同,这样高高的俯视着,眼里头隐隐含着无奈与受伤,看得春香思绪越发凌乱。   她原已是不打算同赵墨继续交道的,这几日他送来的书信她都原封不动的交与小厮送还回去,然而此刻听到他这样说话却又生气起来:“身份如何原不是自己所能决定,譬如我这样的卑微之人,又如何有资格敢去轻看殿下?……然而频频对人撒谎却不是君子所为。在下自认与殿下不是同道中人,这厢且先告辞了。”   说着便要挣脱他的桎梏。   傻丫头,原是怪他撒谎。   赵墨心中稍安,嘴角勾起来一抹淡笑,偏偏将春香捞至胸口不允她走:“那当日你答应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作数了?”   这样面对面地凝视,眼里头映下的全是对方潋滟身影,春香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与花云间肌肤相亲的一幕,心中灰暗,狠下心来去看天:“一开始都是谎言,自然不算数。”   “傻瓜,父皇既贵为天子,难道不是‘官职可大可小,田地有容乃大’吗?你自己理解错了,此刻又来怪我骗你……”赵墨可不知道这些,依旧好脾气的笑着。素手挑起春香尖尖下颌,戏谑地将唇儿贴近:“呵呵,不说那些。好容易出来一趟,等了一晚上不见你,如何一见面却做一副凶巴巴的吓人模样。”   “啊——,不许你靠过来!”眼见得他闭了眸子就要将薄唇贴上自己,吓得春香立时条件反射般推开。   赵墨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唬得愣怔。然而只他这一近看,女人白皙颈间的一抹嫣红色咬-痕却入了他的眸子。   想到近日频频听到的谣言、还有方才气势汹汹从街口杀出来的花家小伺妾,赵墨眉眼间的笑意一沉:“方才在百花楼下遇见一毛,他说你去会了姐夫……阿寺,恕我冒昧,你…你突然如此讨厌我,可是当真喜欢上了那个红口白牙的花小少爷么?”   他问的踌躇,就怕她点头,将他心中绷紧的弦儿扯断。   那说书的说得没错,百年前夏国皇后舞技盖世,得世间男儿思慕;然而他却是那个倒霉的夏国皇帝。上辈子是个不得宠爱的傀儡太子,是个人都可以嘲笑他,好容易得了个心爱的贤良之妻,心里头却原来一直装的不是自己。到了最后,他拱手江山只为博她一笑,她却不顾夫妻情分依然要与那小子私奔,最后三人通通不得善终,落入地狱轮回;   人生如梦,转眼就又是一世阴阳。这一世原就立定了心思要将江山美人通通夺得,怎么想却依然还是个不得志的孤寥皇子,处处看人的脸色而活,活得竟是比先前还要辛苦。   而那什么也不懂的花间少年,上辈子是个绝色神仙,频着非常人的手段迷了女儿心智;这辈子投胎,竟然又成了被捧在手心里的倾城富少,怎的命运就这般不公?   他怕春香当真又随了命运,先一刻爱上那少年,此刻不自觉地扳紧春香薄薄削肩,只待她将要回答“是”,他便决定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不允她将话儿说出。   怎知道却气得春香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你……你说喜欢就喜欢罢!”   赵墨还未看清春香的表情,春香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少女的背影莞尔清瘦,举步仓仓惶惶,白色衣摆下染着点点红迹,在夜色下鲜艳夺目。   赵墨俊朗眉目微微一凝,久久的才在她背后沉声道:“阿寺,你日后会知道的。我对你所做的这一切,原都是为了我们这一世的幸福。”   两道长袖轻拂,见春香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拐角,方才往她先前出来的那条巷子里走去。   ——*——*——*——   正是夜里头生意最旺的时辰,百花楼里脂粉扑鼻、美酒飘香,男男女女环胸勾腰,入目全是荡漾春-色。   “滚开。”春香拍去一只偷袭来的咸猪手,蹬蹬地就上了二楼木梯。   拐角处潘冬月的房里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无客光临。她的坏脾气在一条香粉街上早已经出了名,那知道她的客人从来都不去找她。   潘冬月也乐得清闲,自懒懒的勾着腿儿坐在梳妆台前描写涂脂,见得春香呼啦啦闯起来,嘴角轻哼出一句“哧”,又忙了自己的妆容去。   春香大步回了偏屋,打开柜子将仅有的几身衣裳用包裹卷起,抱着书盒走出来:“咳,我要回越国去。”   她的口气冷邦邦的,心里头真个是生气极了,气赵墨如何这般揣度她的心思……她不理他原是气他的隐瞒身份,气他明明是个皇子又对她信誓旦旦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可能是喜欢上花云间?   潘冬月抹唇的手儿一顿,嘴角抽抽,白了一眼过来:“哟~,不是心心念念着要出人头地,怎么,不考女官了?”   见春香不语,唇角红红肿肿的一片,一双微微上吊的狐狸眼便又将她上下扫量,暧昧戏谑道:“怕是近日在外面惹了太多风雨事,如今无了面皮见人,方才急急的要走才是,哧哧~~”   春香被看得又羞又恼,垂下的两手紧了紧,努力稳着气息道:“脚长在我身上,我要回越国,你若不回去明日我自己走便是。”   “呵,‘回’?……这词儿用得真真可笑?你当这天下有一处是你的家嚒?没户没籍的,去了哪里不是一样?还不是要继续在青楼里头挂牌混日子……”潘冬月冷了脸色,将脂粉盒子一顿。   她说的却是没错的,南方越国十多年前被奸臣篡夺了政权,后为了保住地位做了大燕朝的进贡国,从此两国的户籍便成了通用。   “罢,你若执意要回去也可以~,先将欠下我的银子还回来。这些年老娘养你可不容易,供你上学、供你吃穿用度,哪一样都不比别人差,每月便算是二十两银子,亦最少要收你三千两,哪日还清了你便走吧。”潘冬月掰着指头冷笑。   并非第一次见识到这女人的市侩与自我,从来都记不得别人替她还了多少的赌债,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   “总有一日我会还清。”春香咬着牙狠狠凝了一眼,行李一摔,自洗澡去了。   洁白的肌肤被那少年缠-咬得青-红-紫-白,双-乳-儿又肿又胀、点点牙痕;下-处亦是火-辣-辣的疼,那是被他侵占了的处-女-之地,便是泡在水里,一盆的水亦浸染了那说不出的淡草清香,如何也清洗不尽。   春香满心里都是羞-辱,忍不住将手儿轻轻滑到那里,想要将里头的残-液抠出。然而只这一低头,竟然看到水里头浮出的袅袅红丝……该死的,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想到赵墨今夜濯濯逼来的炙-热眼神,眼泪顿时冒了出来。   少女春心才动,此生第一次喜欢过一个人,(如果那就是喜欢的话),然而至今夜却已是到了尽头。时间可真是短哪,便是一开始身份就不符,如今却是连身体也不配了……倒更好,就此灭了那不该有的悸动。那样一个端端儒雅的尔雅公子,原也与她是云泥之别。   ……可恶的花云间,他真是为她做了个‘好决定’。   “吱呀——”正神思婉转着,外头忽传来一声开门轻响,有脚步轻轻踱至屏风之后。   “阿寺——”一毛略带怯弱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起火了,阿寺你快看——”   又走过去推开窗户。   春香抬头斜觑,这才看到柳下书屋方向燃起的熊熊大火,有男人女人呼喊着“救火呀,救火呀”,往那巷子里迅速冲去。   出暗格前花云间双眸半合、昏昏欲沉的模样忽地映上脑海,原本擦拭的棉布“啪嗒”掉在了地上。   本能的就要站起来,然而下一秒少年满带促狭的嗓音却又在耳边响起:“臭丫头,还说你不在乎我。”   ……那自恋的臭小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又造出一场大火引自己前去戏耍呢?便是此刻她还在家里,亦都能够想象出一会儿他见到她时那得意满满的可恶笑容了。   想到这儿,春香又往浴盆里头躺下:“乖,将窗子关上,与咱们无关的事儿别去管他。”   “可是姐夫……”一毛嗫嚅地倚在窗边张望。   ……这词儿。   春香扶了扶额,叹气:“谁教你的这个称呼?”   “是姐夫……”一毛挠着被理得光光的后脑勺,本来不想出卖漂亮的花哥哥,因见屏风后伸出来一只鸡毛掸子,赶紧又改了口:“呃,不是不是,是花家大少爷。”   说完了,不待那鸡毛掸子砸过来,赶紧呼啦一声拉开门藏了出去。那花家哥哥生得绝色倾城,自牵着自己在香粉街上走了一遭,如今却是连“带头老大”见了他都要绕道走了。阿寺真是不知好坏,这样厉害的公子竟然不要。   楼下救火的声音渐渐加大,春香心里头乱乱的,怎的一场火竟是烧得这样旺?方才出来时明明只剩了他们二人,一丝儿火星子也不见,如何却起了大火?   一边儿想要起身下楼去看看,一边儿却又气花云间对自己的不-耻行为……该死的,我何必去在乎他?这样的大火,他若果然想要装死骗自己,此刻也定然跑出来了;便是真的昏厥过去,那么多人也缺不了自己一个……   毕竟一晚上身心憔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在水中沉沉的睡了过去。到了下半夜时,天空忽地降下大雨,又扰了她一夜乱梦。   梦里头依旧是一尾断桥,那白衣翩翩的清瘦身影依旧在桥头隐隐绰绰,春香看得朦胧,便顺着石梯走上桥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听见自己在问。   见得她来,那人忽地勾唇笑起:“你这个恶女,我一直就在这里啊。”他的嗓音阴凉凉的,无奈着,却又满含缱绻。   听得春香心中一悸,见他举步要走,慌忙伸手将他长袖一牵:“喂……”   牵住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人的脚步便顿了顿,眸光幽幽潋滟,然而听不到春香继续开口,那潋滟便又暗沉下去。   他将袖子从春香指尖拽回:“可惜……你又将我认错了。”轻轻在春香唇上印下一吻,一股淡香拂过,几步便掺入了一丛灰蒙魅影之中。   忘川之水滚滚,入了红尘不回头。然而春香这次却是看清了……凤眸清幽潋滟,眉间染一点嫣红,玉面倾城,世无能比……如何竟然会是他?   “啊,花云间——!”春香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怎么就忘了,那暗格原是从外头根本找不见的,若然他果然昏厥在内,谁人能够将他寻见?!   窗外鸟鸣啾啾,天已大亮,又是一日伊始。   柳下书屋房梁陈旧,被烧得不堪又经了一夜暴雨,断壁残榥砸下,露出少年一只华冠……花间独苗少爷花云间的尸体是在晌午被众人寻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更新了。。。一个小公告:谢谢亲们的鼎力支持,这篇文文写得坎坷,大纲都已齐全,只是开文以来一直被没命的加班频频磨了激-情,所以如今更新得比较慢%>_<%。咳咳。。。但素捏→→,虽然尘子最近人品有点负值,但是一定不会坑滴!!。。。另外,因为心中森森滴赶脚愧对跟文的亲们,所以本文决定在完结之前都不v了,以此来感谢一直追文的亲们,还有亲们的留言和霸王票支持。乃们都是温油滴妹纸,真心爱大家o(≧v≦)o~~PS:忘记这里还有一张锁定的了。。。竟然发在了新章节了。。。所以下一章只好又锁了。。。嗷,瓦真是一直糊涂虫(@﹏@)~   ☆、第22章 如梦繁花   春日的天气恍如婴儿小脸,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却下起了绵绵细雨,阴凉凉好似深秋天。   香粉街两侧密密茬茬挤满了观望的男人女人,今日是花家少爷出殡的日子,按当地风俗,他的魂儿原是落在了柳下书屋,领路的神婆便要在上路前将他的魂儿叫上,好引他入那黄泉正道。   春香倚在二楼观看,看底下一片麻衣攘攘,哭做一团,她的心便也跟着乱糟糟成一团。   人群中间一名中年男子搀着瘦弱美妇,满面凄哀,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老泪,只见得双腿无力、几欲往地上瘫去……那应就是他的父母了。   她原是见过他家大人的。那少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双目放光,好似狐狸逮到了猎物,竟恶作剧将她生生吓进了大水潭,险些一条小命都要被他丧去;花家夫人正巧路过,便拎着花云间上来堪堪道了个歉。那少年何其清傲,怎肯给一个妓-女之子弯腰?二人的梁子自此便越结越大,直闹成了现在这般。   然而不过几日之间,昔日光彩照人的美妇却堪堪老成了这样。   “天爷儿……可怜、可怜我苦命的小孙儿啊……”   “阿间……我的间儿……”   “呜呜……少爷……”   神婆收好了魂灵,出殡的队伍蠕动起来,哭声渐大。惯常香粉绿裙的街心漫天飞舞着发黄冥纸,好不凄凉。   春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到拐角处梁阿富咬牙切齿比过来的手势。他说:“潘寺春,你欠了花兄一条命!”   一条命啊……   春香的心便颤了一颤,不敢再接着看下去,赶紧扶着额头回了房。   她是胆怯的。没有勇气走下去告诉他们:哦,那天夜里我原与他在一起。   一毛蠕着步子跟在身后走进,惴惴地递来一只长物。   春香狐疑地接在手里看,却是一柄手掌长的小剑鞘,通身呈古旧黄铜色,精雕细琢,鞘口还镶着三角形的半块上等墨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之物,便抬头问道:“哪里拿来的东西?赶紧送还回去。”   一毛不肯接,只用小手指了指那柳下书屋的方向:“我在那里捡的……他是个坏人。”   他?……他是谁?   春香凝了眉头,只还不及问清,那厢潘冬月已经摇着扇子摆着腰儿进来了。   “哟~,又收了哪家公子的定情信物?”潘冬月挑了挑眉毛在梳妆台前坐下。一毛最是心惧与娘亲亲近,抿着嘴角一溜烟跑下楼去。   春香瞪了一眼,自满腹狐疑地将那剑鞘收起。   夜里头又偷偷去了一趟柳下书屋的废墟,一场大火已然将地下室烧出来一个大坑,暗格的墙斜斜歪倒在一侧,熏得黑压压一片,丝毫无了当日春-光-旖-旎的暧昧情形。   想到那绝色少年一个人萋萋的倒在大火中挣扎,那般一个花样的年纪,却孤寥寥被烧成了半焦……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死前还在咬牙切齿地恨着自己吧……一时脊背阴凉凉的,只觉人生如梦轻易破碎,回来便堪堪病了一场。   这一病就又去了好几日。   ——*——*——   花家大宅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着,高门巨狮,红墙璃瓦,然而门前人影稀廖,却远无了昔日的热闹。   “潘公子请随我来。”小丫头对着一袭书生打扮的春香福了福身子。   那厢春香便收起眼神,随在她后头走了进去。   堂厅里当中的八仙椅上慵着一名白发老妇,见得春香来,一双炯炯双目便将她细细打量。   春香被看得心慌,不知她将自己请来用意何如,好一会这才想起来还忘了作揖,便浅浅躬了躬身:“见过老夫人。”   一袭淡竹色长裳晃晃荡荡,这丫头原也瘦了许多。   “坐吧。”花奶奶便将眼神收起,对着身旁的两丫头吩咐道:“快去给公子上茶。”   “是。”似玉是个老实的性子,勾着脑袋去了。   气得如花豁嘴儿骂开:“老太太何必还要对他客气?这般害人的妖精,直接一棍子打个半死,再抬到街上扔了便是!”   春香心里头没有底气,只对着如花又作了一揖,还是那惯常的一副书生隐忍模样。   老太太便叱责道:“够了,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出去便是。”   眼看着如花似玉走远,这才对着春香淡淡一笑:“让姑娘见笑了。阿间自小待人随性率真,最得全家上下喜欢,尤是这两丫头平日里被惯得毫无规矩,如今这番突然一去,也由不得大伙儿心里头难受。”   她竟是叫她姑娘?   春香心里头猛然咯噔一跳,自小的男儿打扮,又因着发育延缓,此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揭穿。   一时双手在袖子里绞着,不知该如何作答。憋了半日,只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呵呵,这三个字如今说出来又有何意?……姑娘你莫要慌张,今日来原是因着有一些东西要给你。”老太太的笑容微微一滞,强装出来的镇定终于抹上一缕哀伤。   “你随我来。”她低声说。拄着拐杖颤微微行往后院方向去。   一路亭台阁楼,去的却是一处僻雅小院,门前种着两颗玉兰树,往门槛迈进,左侧是一片儿小竹林,右侧亦是大小花坛盆栽,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便是此刻老太太还未开口说话,春香已经隐隐猜到来的是谁的住所了……难怪他一身说不出的淡草香儿,想不到那样一个恶劣的纨绔少年,私下却原来是个喜爱绿植的清静之人……   许是看出春香心中思想,老太太便道:“我家阿间生来便尤是喜爱花花草草,只幼年时因着容貌时常被人笑成是女子,再大了便刻意作了一副顽劣模样……唉,若非是如此,也不会落得个……”揣着满腹惆怅,边说边踱步入了屋中。   屋中清扫得一尘不染,两名守院的仆役见得老太太挥手,哈了哈腰赶紧走出门去。   老太太打开床前柜子,取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你必然猜测我怎看穿你的身份,然而若非阿间屋中存的这些,我怕是到了什么时候也不知他原是爱上了一个女子。”   将那锦盒递至春香眸下。   春香接在手中一看,却尽是些自己丢失掉的零零散散小玩意儿——磨得黝黑发亮的砚台、不知何时遗失的随身帕子、还有一本原看得入迷的话本小说……将那书封翻开,第一页却是一幅青丝轻绾、明眸善睐的清秀少女,模样好生熟悉,春香每日夜间沐浴便能在铜镜中看到……他画的竟然是着了女装的自己。   页尾配着那少年一行清秀字体:潘寺春,爷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好不熟悉的一句话,看得春香心中一悸。原来所有不见了的,都是被他“捡”去。   再往下便是那贴身带了一十五年的女儿香囊,已然被烧得焦黑,将它轻轻一扯,一大片便化成了沫儿。然而里头装着的却不是那枚紫玉,乃是一枝镶了暖玉的雕花小簪。   “这是在那书屋里找到的,应是他想要当晚送与姑娘将姻缘定下……花家祖上传下来的定情信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却被他窃了去。那日仵作找到他时,半个身子都黑焦了,衣裳也穿得乱七八糟,定是来不及穿衣便窒息在里头……唉,姑娘你也真是狠心,怎的出来时不将他一并叫上……”老太太敛下眉目,扶着春香的手在床头坐下。她苦苦撑着泰然淡定之容,然而最后一句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是啊,怎么能不怪这丫头呢?若非她将孙儿迷了真心,又如何会生出如今这番变故?   哽了哽嗓子又道:“阿间是我从小带大的嫡孙儿,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自小生来体寒,这一世从未被我和他娘动过一根手指头儿,便是他爹偶然打了他,也要被我好一顿凶恶;然而却因着你屡屡受了重伤、为着你不知在院子里头被他爹罚跪了几次……他原是真心喜欢你,嘴上不肯承认,怕承认了让你笑话,便只是装出一副厌恶模样欺着你、惹着你将他关注;夜里头做梦,丫头们却只听得他频频喊你的名字……唉,怪只怪我们大人,如何偏偏要逼他将姻缘掺入官场纷争,不然也不至于……”   想到当日找到尸骸时见到的不忍一幕,几滴老泪又潸潸然滴了下来:“虽知此刻说这样的话无了意义,然而若阿间当日对姑娘行了不该之事,如今人去楼空,他亦为自己的不义将一条性命抵了去。若昔日有什么恩怨,恳请姑娘也一并勾了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来一纸银票,轻轻往春香手心塞去:“原本听坊间议论,还以为姑娘你当真是个不懂规矩的青倌儿。今日见了你,却原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家家……如若不然,我家阿间也不会心心念念着你就是不肯放。这些……姑娘若不嫌少便拿去,将你娘的债务还了,好好寻一户好人家,再不要委屈自己。”   春香被老太太一番长话说得心中思绪凌乱,一忽而是少年痛中含笑的耿耿誓言:“别出声……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忽而是老妇话中带责的苍老嗓音:“唉,姑娘你也真是狠心,怎的出来时不将阿间一并叫上?   一忽而又化作一具半焦的少年尸骸……   那一纸银票蜷在掌心里便灼得人胸中发苦,瞅着老太太发丝斑白的憔悴模样,这会儿连她都分不出到底谁错谁对了。   他不该将她下药欺负,她便不会将他推昏在地;或者她若不一时脑热,将他画做无能之辈,他就不会越发急了心思,寻自己报复……   错了,一开始她就不该在河边寻死,这样后面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真个是说不清的孽缘,怎的去便去了,那影子倒变得越发清晰起来,日日折磨得人不得安宁?   出暗格前,花云间昏昏欲沉的绝色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噩梦一般揪着,如何挣都挣不脱。其实到了现在春香也不能理解,怎的一场大火说来就来?她倒是不记得自己出来后是否将暗格的门儿锁起,如若是未锁,那么救火的人就不该看不到他;如若是锁了,那么既然花云间后来还有力气将衣裳穿至一半,怎的却没有力气呼救……难道之后又有人进去过不成?   好乱啊……可惜人都已烧成半焦,如今又入了土,却如何查起。   春香抿了抿干涩的唇儿,将东西一并推回:“对不起……过去的我已经决定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喵。。。羞答答厚脸皮顶大锅盖猫出来更新了。。。猜猜花云间下一次以何种身份粗线(~ o ~)~zZ   ☆、第23章 入宫   京城里风云变幻,因着花家独苗少爷被活活烧焦,花家老爷伤心欲绝,无了心思打理生意,一批本要进贡的上等香料被手下掌柜李老庆与人合伙私销,又换了次货送进宫去。因花家多年最重信誉,那执事的太监也未加多想,只按着往常的惯例将香料往各宫派送,可巧那次货中正含有红花与麝香两味,致使才怀孕不到两月的李美人与赵荣华堪堪滑了胎儿。   当今圣上本就子嗣单薄,岂容得接连丧去二子?大怒之下撤去花家皇商名号,将花家老小全部抄家下狱,只怜着贤妃花娘娘跪在殿外苦苦哀求,最后便判了个斩监候,只待秋后执行。   大皇子与贤妃娘娘自此受了冷落且为后话,传闻花家被抄那日,金银翡翠足足运了约二十车不只,富贵程度堪堪让人叹为观止。眼看原本奢华的家业被抄,半月之内又是丧子又是破财,本就羸弱的老太太与老夫人在狱中一病不起,接连撒手人寰;那花家老爷受不住打击,末了也在狱中吞了药。偌大一个豪门大家最后却落得个断子绝户,一时京城里各街坊间无不啧啧喟叹。后隐约虽有冤声传出,然而人走茶凉,其中的猫腻亦没有人肯替他再去追究。   不过这些的种种不快,却不影响京城里的喜事连连——胖子梁阿富终于以他的壮硕憨厚博得了老将军的首肯,斐玉环在春香楼下哭了半宿不见窗门打开,末了伤心欲绝往地上一昏,醒来却已经被老将军塞进了梁家的大花轿;   断袖廖晓枫被财主老爹逼婚,本要爬上二楼窗子寻春香私奔,不想却误落进旁的房间,被那妖冶的妓-姐儿好一番云雨旖旎,自此开了男女之窍,天明后便乖乖回去娶了城外张员外的二闺女为媳;   秦尚书家的千金亦终于对花云间死了心,与公子卫貌成了亲。许是为了安抚人心,才不过几日,皇上又特特给卫家的老爷加了爵儿,卫家无了花家挡道,一时声势蒸蒸直上,许多暗中观望的群僚亦纷纷往卫娘娘所出的小皇子这边靠拢。所谓一荣俱荣,那卫貌如今俨然有京城第一霸王的“威名”,春香有一次在河边看书,便望见梁阿富一身胖肉被揍得淤-青-红-肿,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钻了卫貌的裤-裆。周遭儿一群的公子哥儿们笑得肆意猖狂,却大都是花云间昔日的手下跟班。真个是人心易变,世道薄凉。   宫中的画院又开始第二批的修补,温老夫子亲自送来红贴,春香寻思着既然燕越二国无从立身,他日出关必然少不得银子花销,便收拾了一番进了画院去。   修补的原是一批珍藏的陈年旧画,因着前些日子着了虫灾,很多都被啃咬出了孔隙,皇上命人将被啃噬的洞眼用新布在底下粘上,再在其上将原本的细枝末节补好,画技要求十分之高,因此来的都是些三四十岁年纪的上乘老画手。   春香年纪小小混在其中,手上的功夫却惟妙惟肖,一点儿不见生涩,自然招来不少明里暗里的刁难与嫉妒。那派到手的活儿又多又难且不算,排的铺位还是大通铺最里最闷的犄角旮旯,尤是最近天气热了,夜里头睡觉那些男人穿得又少,酸酸臭臭的味道熏得直让她想吐,只因着如今画不得春宫图,又想要赚足银子还了潘冬月,便强捺着性子忍下来。   依旧还是夜夜的梦魇,梦里头还是那道欲行却又止的白衣身影,春香每每叫住他,他便回头,依然还是淡笑着抛出那一句:“傻瓜,这次你又将我认错了。”她听不懂,却听得心慌;想要抓住他,却总是才伸手就醒来。   梦做多了,倒成了习惯,每日夜半三更都得将将惊醒一次。看到临铺的画师睡梦中裹来一条肥胖的胳膊,嘴里头叨叨着“娘子”就要凑嘴儿来亲,那酸腐的味道熏得春香立时作呕,爬起来跌跌撞撞就门外林子里冲。   胃里头好一番翻江倒海,总算才透过气来,然而正要抬腿走路,却听林子里传来动静——“呵……啊、啊……冤家、冤家……”   “贱人……你再叫,小心勾得人过来……”   哼哼唧唧,暧昧旖旎,不是夜半偷香还能是什么?   春香小心压住步子,回头眯眼看去,却原来是一名侍卫将一女官抵在树下云-雨,许是抵了许久累了,那男人褪下一半的裤子往树下一坐,女人便迫不及待掀起裙子往那长=物上直直坐了下去——只听“吱”一声轻响,两具年轻的身体便迅速紧紧-缠在了一处,顿时周遭便只余了那-肉=棒相撞的荼糜-浪水声。   春香自打见了花云间那场雨中丧礼后,便莫名的对这些男女欢爱再无了接受能力,脑袋里浮现出少年在暗格里的最后一幕倾城之颜,只觉得不敢再看,抬了步子就要离开。   哪儿想脚下一颗滑石,那步子才轻轻一拐,树下就传来冷声质问:“谁?”   即便是皇城里的犄角旮旯,然而侍卫亦是件顶顶要命之事,给你个宫刑都是轻的。那侍卫推开女官拾了刀就要迈步过来,眼见得他双目如虎,春香立在原处不知所措,正暗自惶惶着,却忽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口鼻,然后一只猫儿便从身旁擦了过去。   “哟~,原是一只叫0春的野猫,看把你吓得~~”女官身子一顿,长长舒了口气,又急不可耐地挺着双0乳,从侍卫宽阔的脊背上贴了过去。   那接下来的春=色自然越发撩-狂……   春香被一路挟持到一堵高墙之下,这才看到是一双带笑的炯炯双眸。   是赵墨。   赵墨黑发轻束,着一袭修身玄衣,腰间配着墨玉,数日不见的功夫,越发显得丰神俊朗。   虽知道早晚免不了再见,然而却也不想次次见面都是在这样尴尬境地,春香脸上腾起红云,却又不肯被人看穿,只淡漠推开赵墨,鞠了鞠身子道:“谢殿下相救,请恕在下别过。”   赵墨却将她一拦:“怎的次次看见了我就要离开?既是谢我,拿什么来谢?”   他好似心情十分好,俊容上带着藏不住的欢喜与戏谑。   春香住了步子,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那里?”   “我不仅知道你在哪里,我还知道你每夜都要出来吐上一吐。”赵墨促狭地指了指对面的窗子,见春香皱眉,方才好笑道:“我初回国,还未来得及出宫开府,所以寝殿偏远,离画院最近。”   眼看着他一双眼里笑意潋滟,狐狸一般狡黠,春香便有了一种羊入狼瓮的感觉——那老夫子三番四次催促她进画院,还有意无意间说什么被贵人看上,莫不是与他……   然而这话却又问不出口,问了怕又成了自己自作多情。   只是想不到这几日的言行举止尽数都被他窥了去,便又窘又气抿着唇儿再不肯说话。   赵墨却将她心思看穿:“正是我拖老夫子送的红贴,如若不然,你又如何肯让我见上一面?”又问道:“方才可是吓着了?宫中女官惯是如此,服役三年期间不得婚嫁,却又见惯了春=色,忍不住就会与侍卫生出些不轨事端,见多了便不怪了。”   “所以……你也是见惯了春-色,所以才在河边对我不规矩么?”春香却不喜欢他这副不以为怪的淡漠口气,甩了袖子就要离开。   赵墨忙追上一步,将春香双肩一揽:“阿寺,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与殿下本无缘分,恳请殿下日后勿要再生出这些花哨心思,草民担待不起。”春香剥开赵墨的手,低着头咬着唇。   赵墨双眸一滞,想到她夜里头裹着长裳蜷在林子里又哭又吐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恨,忽地便将春香紧紧揽在怀里:“什么叫本无缘分?遇见了便是缘分!……你只怪我生出这些花哨心思,诱你入宫相见,却怎的不去想想,那花云间当日对你使了什么手段?……我在街边等了你一夜却不见你踪影,然而等你出现,我却看到你、你颈间的一片痕迹……那种心情……阿寺,你根本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若再不将你诱进眼皮儿底下,怕你不久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最是不愿再提起那天晚上之事,春香的眼睛忍不住就红了,急急的想要离开,强自沉着声音道:“让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色-胚加骗子,难道是正人君子么?”   用力推搡着赵墨,那宽阔胸膛里渗出的龙涎香抵在鼻端,熏得她胃里头又开始难受,近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闻到这些味儿就难受。   然而,赵墨却越发将她箍得紧紧,赵墨说:“是啊,我原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我甚至觉得他死得好,死了你就是我的了……可是每夜我坐在屋顶上看着你在底下哭,心里头还是又嫉妒又难受。阿寺,过去的就忘了吧,你的身旁还站着我赵墨,不要总为一个死去的人这样折磨自己!那原本就不怪你,他只是得了他应得的惩罚,你不能总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春香的眼泪便淌了下来,她惯是个善于隐藏的角色,白日里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谁知道她心中藏着多少不安?嘴上越不说,心中的罪孽便越大,自责便愈深;对着人呢,却又只字不肯表露,矛盾得险些都要崩溃。只被赵墨此刻这样暖暖一裹,多日来强筑的心防好似一下就散了。   “原来你都知道了……是啊,我恨死了他,巴不得他死……可是又觉得这惩罚太重……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推了他,他定然还是可以自己跑出来的……我其实就是个杀人犯,可我没有勇气承认……你说,怎么就突然起火了呢……如今花家全死了,我欠了他们家一条命……”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巴不得一下子将心中的郁浊吐个干净。薄薄的削肩抖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即便身上还穿着一身男儿装,却女儿娇弱必现。   ……她竟然一直以为是自己变相杀了那小子……   赵墨眸间一缕光影掠过,忽地抓过春香的头发将唇儿堵了上去:“傻瓜,忘了他吧!他都已经不在了。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不要告诉第二个人,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你那天晚上去过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_<)~~~~ 挨千刀滴尘子灰溜溜捂脸更新了。。。。。PS:亲们节日快乐。。。。消失了许久的某人心中羞涩又惭愧,不敢用语言表达。。于是,努力将文文完结是正道!!群么么哒~!!   ☆、第24章 淑妃   赵墨的吻又狠又沉迷,仿佛要将春香刻进他的骨头里,直吻得春香嘴角都渗出了血丝儿来,一身的力气也渐渐剩不下了。然而忽然地,她却又清醒过来,心中生出了罪恶感,猛地咬痛赵墨沉醉的灵-舌,推开他的肩膀急剧呼吸着:“对不起,我胃里头难受。”   春香觉得她却已经欢爱无能了,她将自己陷进了花云间的梦魇。他虽死了,却兀自用他的魂儿纠缠着她,不放她安下心来继续过剩下的生活,就好比一报还一报似的。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自我折磨。   赵墨有一瞬间的错愕与失落,不过下一秒依旧好脾气地匀出一抹温和浅笑:“没关系,我送你去休息。”   却不带她回先前的大通铺,直引着她来到一处空置的书屋。推开门,那书架后已然有铺就齐整的床榻和被褥。   “……”春香狐疑抬头。   赵墨笑了笑:“以后就在这里休息吧,我怎允许自己的女人同那群爷儿们同床共枕?”因着不愿再听春香的辩驳,自取了一床被褥走到外间去:“我就睡在外面这张床,你放心,这里头一般人可不能随意进来,我亦不像他,趁机对你使什么乱。或者……你若愿意回去继续闻那酸臭之味,便左拐从小门出去亦可。”   言毕,吹熄了袅袅黄灯。   黑暗中那女人站立了许久,终是揽着被褥睡下,不一会儿便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   赵墨勾唇笑起来,上辈子他就了解她,最是嘴硬心软的性子,那花云间既然死了,不信时间久了她不被自己打动。   ————————————   御花园里亭台锦簇,人比花娇。淑妃娘娘宛如梦倚在当今圣上的肩侧,正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画儿。她原已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因未有生育、保养得体,又添了一身软媚擅舞的身姿,看着比那些刚入宫的美人还要勾人三分。   听见皇上啧啧赞叹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夫,实在难能可贵。爱妃,你看这张画儿修得如何?”   淑妃便打量了下头双膝跪地的春香一眼,见她一袭粗布蓝衫白褂,却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比一般的女子都要美上几分,又正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眼神儿就有些不自然了。笑笑道:“是好极了。这副画儿先前找了好几个画师,都不曾修补称心,只这小哥儿昨日一弄,竟然与原画不差上下了~~都说盛世出英才,皇上您这样英明,连带着咱们大燕朝也越发的人才济济,连个民间的小哥儿都能有如此本事~”   一番话儿不重不痒,却恰到好处。听得皇上心中高兴,饮下盏中美酒,呵呵笑道:“爱妃说的是极。潘小画师,今日朕高兴,你且说说想要什么,朕赏了与你。”   淑妃娘娘宛如梦伴在君侧已有一十五年了,至今不得子嗣,却依然圣宠如初,不是没有因缘的。   早些年圣上亦是个风流不羁的潇洒公子,年轻时周游列国,曾在南方越国的乡间迷路,饥渴难忍之时,竟偶然见到一名在河边洗衣的清俏少女,送了美食,又在她的指引下出了深山僻野。若干年后圣上登了基,再派人去寻时,却已经查无去路、杳无音信,惋惜之余再细想当日少女娇影,不由觉得误入仙境,喟叹连连。   后越国被灭,圣上南巡边境,忽一日却见一名素衣女子手鞠古画跪在马车前萋萋哭泣,看姿态,俨然有三分相熟。便命太监将古画呈上,那画上的竟然是当年迷路的深山小河,有少女小袖轻扬在河边踏足轻舞;再看马车下头跪着的女子,梨花带雨,婀娜楚楚,艳压三宫,依稀像是当年引路的少女模样,却又不见了青涩,更多了层说不出的美艳动人。真个是天作良缘啊,当即便命人扶上马车……一张古画成就一段姻缘,这一宠,便宠了一十五年。   ……   见春香低头不语,一旁的太监忙掐着嗓音巴结道:“嗯哼,皇上与淑妃娘娘正夸你呢,潘画师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春香心中正百般打算着,到底是远远离了大燕,还是趁这当口求个正经户籍,听到太监提醒方才恍然回神,忙磕头谦恭道:“草民谢主荣恩。”   只她却不知,这一低头,那颈间的一记红色牙痕胎记便入了一直暗中打量的淑妃娘娘眼中。淑妃眼中的笑意便是一凉。   “哦?你还未说想要什么赏赐呢,就先言谢了,哈哈哈~~好个有趣的少年书生!” 皇上乐得哈哈大笑:“这张古画乃是百年前南夏国楚皇后遗下的旧物,传到爱妃手中都不知历了几代,前些日子被虫蚁啃噬,不知扰她几夜清梦,却独独被你修补好了。我看你与淑妃亦算是有缘,不如这样,你便继续留在宫中做朕的画师吧,潘画师看是如何?”   春香才不会告诉他,那画上的深山小河,原是她三岁以前与潘冬月生活过的旧地呢,不然被虫蚁啃噬成那般,若是没有身临其境,又岂是轻易能够修饰好的。   不过这话儿她可不想说,因听闻要留自己在画院,心中便有些惶惶然不安,正要磕头推辞,不想那厢淑妃娘娘忽然开口打断:   “皇上~,卫妹妹那边着人来请了好几次,正在园子后头候着呢,说是小皇子又有些发热。您还是去看看吧~既是臣妾欠下的人情,臣妾负责打赏便是~”说着,亲昵倚在皇帝身旁替他理了理胸前衣襟,润白指尖儿轻掂,媚眼儿笑中含春,酥人一身骨头。   毕竟心怜小儿子自幼体弱,那厢皇上便恋恋不舍的去了。   “为娘娘作画原是草民本职之事,不敢奢求赏赐。”春香叩头告退。   上头淑妃娘娘却换上一副清冷的口气,拖着声儿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春香只得抬起头来。   只这一细看,却亦是愣了一愣——那淑妃厚妆浓抹,一副雍容之姿,然而细看眉眼,却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淑妃的表情亦是如此,然而她多少年后宫腥风血雨,可不轻易表露心思,便又弯眉笑道:“哟,生得倒是一副女儿皮相~~。本宫看你这画儿修得好极了,就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潘画师,恕本宫冒昧问一句,你…可是越国人么?”   “是,草民乃是多年前入境的越国难民。”春香淡淡回答,心中揣测淑妃用意。   果然是啊……   淑妃垂在袖中的手便紧了紧,却兀自耐着笑脸问道:“真是不容易呀,本宫当年亦是只身入了大燕呢,幸得皇上重情,未将本宫遗忘……哟,好好的提当年之事做什么?你且说说,家中还有什么人来着,本宫一并打赏了你去。”   她虽句句问的随意,春香却听出了其间的试探,心中却不免狐疑起来。这些年与潘冬月在大燕生活,倒是从未听她说过有什么旧识,只是潘冬月别的地方不去,非要滞留在人多口杂的京城,又不肯去做旁的营生,只日日萎在妓院里头,谁知道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什么旧人?   言辞间便不由自主谨慎起来:“谢淑妃娘娘,草民家中还有一母一弟。”   那厢淑妃该问的已经问了,便做出一副困乏姿态。身旁宫女见状向后招了招手,便有太监持着银盘上来,上头放着两只金锞子,还有一些妇人用的金银首饰。   倒是值钱的,春香便也不推辞,磕头谢恩,收了下来。   园子外赵墨早已候了许久,因春香被淑妃娘娘留下问了这许久的话,不免有些担忧。待详细问了春香几句,见不过是些日常琐碎,方才放下不安。   回头望了假寐的淑妃娘娘一眼,又将她脸上的神情默默收进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哼(ˉ(∞)ˉ)唧。。花小间同学应该下章。。或者下下章就会粗线鸟。。→→PS:几天木来JJ,发现JJ貌似狂抽风,评论回复了却不显示%>_<%,于是只好在作者有话说里谢谢大家了!亲们的留言尘子每一条都有很认真的看,没想到还有人在等文,表示灰常的感动+羞涩,群么么!!{{{(>_<)}}}   ☆、第25章 旧相识   春香从画院告了假,领着一毛在小摊上吃完一碗馄饨,便从床底下取出私房银子,将被扣在赌坊里头的潘冬月赎了回来。   按潘冬月说的三千两抚养费来算,春香给自己划去了一百两银子的债。   如今的天气越发热了,潘冬月穿着一袭贴着腰身的红裙子,手舞香帕、胯儿一摇一扭走在街心,那一副妖娆之姿引得一群才下学的书生纷纷红了脸儿,头都不敢抬起来半分。   这女人,不接生意罢,还偏喜欢卖弄风骚四处勾引人。春香也见怪不怪,翻了个白眼办自己的正事去了。   “疯野了你。”那厢潘冬月便用指头戳了戳春香的额头。见春香瞪来一眼,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这一副香粉街上惯常的俗-媚场景便被一名面覆薄纱的美妇悉数收进了眼里。   那厢潘冬月可不自知,越发哼着曲儿袅袅如蛇一般游上了二楼香阁。   才往床上懒懒躺下,听见身后“吱呀”一声关门响,又闷着嗓音道:“哟~~,不是勾搭公子哥儿去了嚒?怎么又舍得回来了~~”   “……”   然而久久的却不见有人回答,只一股淡淡香粉味儿沁入鼻端。   ……那死丫头可从来不爱这些。   潘冬月半坐起身子,猛地竟看到圆桌旁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名紫青色裙裳的覆面美妇……多少年不见了,哈,这偷儿今日竟然自个寻上门来。   脸上便是一愣,心里一恨,然后又软媚一笑。   因见妇人不语,只是一双眼睛盯住自己上下打量……那眼神里藏着什么?不堪?不信?不齿,还是不解……切,谁又比谁高尚点?   便越发不屑地回了妇人一白眼,卷着发丝,将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眯起来:“哟,这不是堂堂大燕朝皇帝圣宠的淑妃娘娘嘛?怎么,今天什么风儿竟把您吹来贱-妇这块小地儿了?”   “……如月,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想不到昔日清纯率真的师妹竟然成了这副不堪姿态,淑妃宛如梦在面纱后有些愠怒道。   这样?   这样又是什么意思……化浓妆么,自暴自弃,还是个下九流的青楼妓--女一个?   潘冬月弯起嘴角,懒懒地穿了镶花的绣鞋儿走下地来:“怎么,娘娘您看不习惯呀?这不全都是拜您所赐么……哟,都多少年的师姐妹了,怎么见面还得遮层布儿?难不成没脸见妹妹我了么?”说着便弯下腰来,勾着指尖儿去挑那精贵的面纱。   手指却被宛如梦一掌拍开。是啊,她打小就瞧不上自己,从前瞧不上自己脑袋太呆纯,如今大约瞧不上自己的低-贱了。   “从前的事,过去了多少年,何必重提。”宛如梦的声音不怒不急,冷冷淡淡的。因闻见潘冬月身上的浓艳脂粉香,又嫌恶地皱眉道:“怎么不继续在山里呆着,几时来的大燕,又怎么……进了这种地方?”   潘冬月却因着宛如梦的这种态度而生气了……问得轻巧,她的一切还不是都拜她所赐!   她们是自小的师姐妹,当年一同在夷山下随着乐清师傅练舞,师兄抚琴,三兄妹过得与世无争、其乐融融。然而师傅才一过世,如梦便思了春-心,怂恿着自己随她一同下山。那时候她也是傻,真以为外面的世界如昔日所救那皇子说的繁华锦簇,兴高采烈就收拾了一番闯荡去,害得师兄亦屁颠颠紧随了来。   师兄恋着如梦,那女人却嫌他清贫、空有才华却无实质,遂一转身骗她一同入宫做了越国皇帝的舞姬,于是一切的磨难便皆由此而起。那皇帝被如梦迷得昏了心智、亡了国不说,最后如梦却甩甩手,一个人抛下一堆烂摊子跑了,如今富贵了、人上人了,却一个道歉也不肯舍与,还要反过来嫌恶?   潘冬月当下也不再装那妖娆-骚=妇了,反正她从来就是这样的性子,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也不藏着掖着。亦素了颜色厉声道:“‘过去了多少年,不提也罢?’呵,淑妃娘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是谁生了春-心诱我随你下山?你贪图富贵,做了亡国妖精便罢;末了却诳我随你回山,将那短命皇帝的贱骨肉往我身边一扔,偷了我的古画,跑来大燕继续迷惑燕皇,过你纸醉金迷的宫妃生活!怕我回头跟出来揭穿你,竟然狠心一把火将师傅留下的院子都烧了!你可知,秋干草燥,那一把火烧着了半边山,若非师兄赶到,如今我与那贱丫头怕是早已命丧黄泉……哼,‘不继续在山里呆着’,真真是个好笑!”   “你……”最不愿揭这些陈年的旧痕,宛如梦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抖着唇儿道:“是又如何?反正你一心喜欢的是师兄,我这一走,不正好成全了你?”   “成全?你那是想要至我于死地!……真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啊,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女儿也狠心点起火儿烧!枉费师兄这些年一直以为你死去,心心念念着都是为了你报仇,若是知道你转身又做了燕皇的妃子,不知该是如何反应?”想到穆容那对自己百般隐忍迁就的模样,潘冬月冷冷笑起来。   南越皇帝留下的那个臭丫头和宝贝儿子一毛都以为是她辜负了穆容的真心,可是谁又知道,那隐忍与迁就根本不是爱,根本就是他的歉疚罢。歉疚自己酒后将她当成了如梦,乱了性情要了她,害得她怀胎生子,然而却又不爱她,便只能用迁就与隐忍来补偿。她越往情深处陷入,心里头便越是生恨与悲凉,便越发不肯告诉他真相,越发忍不住要寻了事儿去挑衅他,或者日日赌坊沉迷、或者夜夜酒肆买醉,偏偏要探他的底线,看他能隐忍到什么时候。   可叹呐,都是女人,都是一个师傅教下的徒弟,怎的却生出这天与地的性格?   笑够了,潘冬月便正经了脸色,亦冷冷淡淡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我做什么?”因见宛如梦揭下面纱,顿时一副潸然欲泣的娇-婉模样,便又硬邦邦添了一句:“得,别和我来对男人的那一套。如今老娘什么没见识过,我可不信你良心发现,便直说罢!”   宛如梦才欲瘪下的红唇儿便半途中将将收了起来,因见潘冬月此刻换作一副锐利姿态,知她如今再不如当初稚嫩,便从怀中掏出来一纸橙黄银票:“我不想看见她……一万两,够你们安稳度日了。我要你这两日就带她离开京城。”   “哟,怎的?怕当年那些不堪被皇帝大人发现嚒?哧哧~~”潘冬月扫了扫那银票,嘴角露出鄙夷来,却也不拒绝那钱财,抖了一抖便折成方儿悠悠揣进袖子里。   见宛如梦嘴角微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意思,又偏偏恶作剧地贴近她艳丽的容颜:“那……是不是也要连我一起杀掉呀?保不准哪天老娘银子花完了,直接上宫里头问你要呢……你须知,那皇帝于我可不一般呢,若是被他发现原是被某人‘狸猫换了娘子’,怕不知道会如何呢,呵呵哈~~。”   “你……”真个是不可理喻的下等妇人!气得宛如梦“啪——”一声拍桌而起。   “这银子我收了,反正是你欠我的。人呢,腿长在她身上,我可管不了。我要睡觉了,不送。”潘冬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懒懒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那厢宛如梦气汹汹抛下一句:“你会后悔的。”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席香粉拂过,蹬蹬下了楼梯,很快就不见了妇人身影。   房门外拐角处赵墨悠悠闪身出来,嘴角挂起一抹诡秘淡笑……倒是个意外的收获啊。正要背着手儿离开,却忽听暗影里传来小儿怯弱低叱:“坏人……放火。”   他的步子便是生生一顿。   回过头去,却是一毛俊逸小脸上挂着惊恐,惴惴地藏在廊角落。   赵墨弯眉笑起来:“呵呵,好个可爱小儿……告诉哥哥,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好生温柔,边说边亲昵地蹲在一毛跟前。   一毛却更加紧张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俨然都要哭将起来。   “你……杀了花哥哥。你杀了他。”一毛说着,哧溜一声闪身藏进了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喵呜~~更晚啦~(@^_^@)~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今天明天后天都要新员工培训,每天从早上八点半上到晚上9点半,中间只休息一小时有木有?不过尘子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哪怕一章字数少一些,最少也要做到隔日更!吼吼,监督瓦吧!   ☆、第26章 塞北来客   丈余宽的官道上,一行车马“吱呀吱呀”从北面行来,领头的黑马上跨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健朗公子,着一件玄色及膝半长裳儿,腰间系指宽玉带,脚蹬黑靴,一身正气凛然;二十多名镖客、女仆装扮的男子将跟在他后头的一辆马车不远不近护卫着,看装扮像是塞外来的贵族人家。   马车精致却又不过分张扬,车里坐着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年长些,正半倚着座位假寐着;那年纪小些的想是一个人闲闷的紧,便将她推醒过来,撅着小嘴嘟囔道:“哎呀,阿姊你又睡!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真没劲。”   “早知道怀上就不来了,总是一不小心就犯瞌睡。”年长些的便揉揉太阳穴无奈笑着应她道:“阿佑妹妹说来说去都不离那花家小少爷,左右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都能给你背下来了,有什么好听的?”   不提那花家少爷倒好,一提起来阿佑的嘴儿撅得更高了,气汹汹叉着腰道:“本来就是他过分嘛,不然我何必平白讨厌他!方才休息时,见他又一个人发呆,我好心给他送去一壶水,结果他不仅谢都没谢我一声,反赖我是不是又在水里下了哑药,你说气人不气人?”   萧元秀嗔了阿佑一眼:“哟,一句话就能把我亲爱的妹妹气成这模样……我看哪,某个人怕是心里头喜欢上了他又不肯承认才是。”说着便轻捂帕子笑起来。   本来大漠里的女子性格泼辣热烈,从来不怕人开这些玩笑。然而阿佑苹果般的脸儿却瞬间红了个通透:“姐姐真讨厌,你看他长得比女人都要好看,一点也不比咱们草原上的勇士来得阳刚,我才不稀罕他!”   阿佑捂着脸乖乖坐了下来,一双的澄亮丹凤眼儿透过指缝偷看,见元秀一脸都是洞悉,又羞得背过身子去。   看这幅模样必然就是真喜欢了,然而那花家少爷好虽好,却是个半途中救下的不明人士,怎能得到父王的首肯?元秀不免叹了口气,自古女子便是政权的附属品,比如她,还不是一样嫁了楚天?好在楚天对她相敬如宾,夫妻总算是恩爱。   当下便收了笑容,假装不明就里道:“妹妹不喜欢他才是对的。父王自幼宠你,此次让你随我和你姐夫一同来大燕,原就是要给你个机会自己挑个满意夫婿。听说大燕的皇帝膝下有三子,大皇子和二皇子个个人中龙凤、各有千秋,他日到了京城,你便扮作我侍女暗中选个中意的,也好了了父王的心愿。”   阿佑这回干脆也不捂脸了,手指儿勾起来将将往两耳里堵上:“不听不听,我才不嫁中原的男子,阿佑一辈子都不要嫁人!”   二八少女的年纪啊,最是个口是心非。嗓音飘得远远的,心里头却默默想:从前都说中原的男子俊美非常,父皇此次的目的原就是让她暗中相一个中意的皇室子弟,尔后再派遣使者前来联姻,没想到中途却从人贩子手中截下来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臭小子……那姓花的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自己富可敌国,到了京城便将自己的性命用银子赎回,不知会是两位皇子的其中一个不是?   ……嗨嗨,想什么呢?不知臊!   一时间脸儿更加羞红了。倚在窗边悄悄掀起帘子看了看,见不远处的少年斜阳孤影、瘦马清风,画面实在好看到不行,却看也不往她这边看过来,又气得将帘子“哗啦”一声合起。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橙黄光影渐渐在天边暗淡,官道上除了车马缓行的“吱呀”声响,便只余了少女脆亮灵动的嗓音。   花云间骑着白马遥遥跟在队伍末了,斜眼瞟到萧佑儿老远扫来的“怒视”,不屑地勾唇叱了一声:“嘁,口是心非”。   因见天色已晚,一会儿大约又要开始搭帐宿营,顶顶烦那粘糖一般缠人的泼辣小丫头,便也懒得追上去,自扯了缰绳从马上跨下。才好不久的伤口因着动作太大,微微有些咸痒的钝痛,他便皱了皱眉头,抬腿往不远处的绿丘上逛去。   从侍卫处借来的塞北服饰在他清瘦修长的身型上显得过分宽大,荒野凉风吹得脊背的粗布衣料鼓起来,“啪-啪”作响,远不比从前的洒脱飘逸。他却也再懒得去计较这些。死过一回的人,眉宇间终究是多了一丝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亲们,因为时间的问题,所以本章有点短(红脸蛋对手指ing),关于阿间童鞋是怎么死的以及怎么又活了,死的过程中他遭遇了什么等等,下一章会说到滴哟~(@^_^@)~下面的内容应该是一步步进入高chao了,→→   ☆、第27章 断桥幽魂   这条性命来得实在不易。   时间虽已过去了二三月,然而往昔的一幕幕花云间却依旧历历在目。犹记得暗室里他半懵半懂的给那恶女洒下人生的第一场精华,心里头兴奋非常,以为行了夫妻本分,从此她就是他的人。怎知她却恁的狠心,仿佛厌恶极了他的欢喜,竟将他往地上一推。那地上正放着轧纸的刀槽,他的后脑勺磕在刀背上,神智顿时昏沉了;她却看也不看他,裹了衣裳便匆匆地出了暗门,任由他在背后伸手涩哑呼救。   亏他还将那一场凌乱云-雨视为神圣之礼……真个是最毒最狠莫过妇人心肠啊!她可知那后来发生的一幕么?   赵墨举着寒闪闪的匕首,将迷糊半醒的他抵在墙边,咬着牙阴森森的笑:“仙君?呵呵,真是可笑……一个只知道寻欢闹事的纨绔子弟也配得起这个称呼嚒?”   尖锐的匕首挑在下颌边缘,冰凉凉的让人不舒服,花云间费力抬手将它撇开,兀自强撑着他的倨傲:“哼,那也比你…这藏头露尾的阴险小人来得要好。”   最受不得的就是这些形容,赵墨的脸色便阴了阴。他从小被送去越国做了质子,左右毫无帮衬,连个太监都可以对他克扣-辱骂;人前被人看不起、被人言语讥弄,却还得做着谦谦君子模样,谁知他背后费尽心思钻营谋生吃了多少的苦头?   心里头愈加嫉恨,面上却又不恼,做一副好脾气地幽幽笑起来:“是啊,本殿下便是阴险也是被这个世道逼出来的……都说天地之间唯人世最为污浊,我却看地府比之更甚。因着你这荒山野岭一颗妖草的身份,便次次都让你比我优先一等。上一世,我是世人皆可鄙薄戏损的绿帽子皇帝,你却是颗神出鬼没的风流仙草;这一世,我费尽心机求来转生,依然还是个不得宠的孤零皇子,你呢,又成了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富贵少爷!你占着先机却不懂利用,白白糟蹋着,却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什么上一世这一世?花云间脑后痛得更甚,他听不懂,神智渐昏沉:“自己的悲剧却、却平白赖在别人头上,真当自己是圣人么……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突然平平安安从越国回来,谁、谁知道背后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滚开,别靠本少爷太近。”   “哼,这可由不得你。”少年口中的轻屑让赵墨心里头愈加不爽利,匕首抵的近了,忽然地便生出杀意来:“你可知我在轮回的烈火中吃了多少的苦头,却还是不舍得将前程往事忘记!可你呢,分明忘记了,命运却还是将你二人牵在了一起!……说什么公平?哪儿来的公平?!我就是不甘心,不过是一个女人嚒,如何我却要次次败在你手里!哼,这一世,我偏要你死得比我早!”   话毕,空气中一道白光掠过。刀起刀落,扎进去,再出来便成了带色的——人的恶念也只在此一瞬间。   滴滴嗒嗒着少年之血的匕首“啪嗒”掉在地上。   瞅见花云间嘴角溢出的一股鲜红,赵墨忽然地清醒过来,他原只是想放一把大火,由得花云间自生自灭,若是烧残了、毁容了自然是最为完美,却没有想到最后竟一刀扎进了他的心口。   然而杀都杀了,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就算是个仙君又能如何,此刻不还是一具凡人身?或者,是否还应该感谢他促成他转生?   赵墨咬着牙,一贯俊逸温雅的脸上布满了可怖狰狞:“所有与你有关的,我都要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走。”   一道黑衣消失在门后,不久,那暗室外头便漫进来袅袅烟尘……着火了。   花云间虚弱地合上眸子:该死的女人,今日一条性命却是要丧在这里了。   正兀自心焦着,外头却忽进来一个文弱后生,匆匆忙在地上拾着碎银就要往外跑。   花云间便匀出最后的一丝力气将他衣角拽住。他说:“你……背我出去……我身上一切值钱的都送了与你。”   那破落后生双手一顿,扭头见他衣裳光鲜华美,立刻喜不自禁地“嗯嗯”应了下来。哪儿想,一转身却将他扛起来从暗渠口抛下了苏淮河,自己又忙不迭地跑回去抢起了钱财。大火越烧越猛,后来一只大柱子压下,正正地将他砸死了。   ————————   春末正是潮水猛-涨的时节,流水湍急,花云间本已失血过多,再在水中胡乱磕撞,久了渐渐便失了意识。一缕幽魂从体内游出,往黄泉路上幽幽飘去。   忘川河畔人来人往,一道道没有面目的影子纷纷排成队儿往桥上攘攘趟过,他的幽魂在断桥边来来回回徘徊了不知多久,便也楞楞地往队伍里头插-去。然而那魂影们却不待见他,他们受不了他还残留的阳气,将他从队伍里厌恶地踢了出来。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又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便只在桥头彷徨着。屡屡想要随着人潮往桥对面走,却又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召唤,他回头去看,却又什么也看不见。那准备去投胎的人们见他浑身脏-污-血迹,却长得一副倾城绝色,只当是个被主家凌-虐而死的小倌儿,对他很是欺凌嘲笑。他也浑浑噩噩,抱着头任由他们凌=辱踢骂。   孟婆看不下去,终于叫住他,见他嘴唇干裂得不成样子,又给他递了一碗清水:“风流仙君,你这又是何苦何苦?既是时辰未到,留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快回去。”   花云间猛摇着头,百般退却着就是不肯喝。他说:“你的水是不能喝的,喝了忘事儿。”   本是颗灵动的仙草,怎么成了这般混沌不明?——却原来是一道偷偷从阳-体里溜出来的糊涂魂魄啊,须得快快哄他回去。   孟婆无奈叹了口气:“你仔细看看,这可是碗清水。”   孟婆说:“我在忘川河边舀水已不知多少年月,却能将每个过路之人的生生世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全靠了这碗‘清醒汤’。百多年前你踹翻我的摊子,非要让我给你喝这碗清水,我没有给,为的是让你忘却身份与执念,来日好生投胎做人。怎生的你却执念太深,偏偏记着老天爷欠你的那道情,如今转而一世,依然还是为她丧去了性命……罢罢。那慕容殿下原也是个被贬下罚的星君,阎王奈何他不得,当年他从我这儿偷喝去半碗清醒汤,挟持了那女孩儿与他一同入了轮回道。这厢我便也给你喝了,你俩便算是公平,她与谁在一起,就全靠你们各人的造化了。”   花云间听得云里雾里,狐疑地端起水来细看,正踌躇着要不要喝,那水却自动的从他嘴里头淌了进去。   ……   这一喝,便在空了的碗底看到自己前生的红尘往事。   第一世,他还是山中一棵刚成人形的紫株幼草,伸手将那落在崖边的布衣小女孩救了起来。第一次见到与自己一般年纪的人儿,满心眼里都是欢喜。   他嘻嘻笑着俯□来,贴近女童的脸颊:“喂,我救了你,你拿什么来谢我?”心里头却有些慌张,害怕被她看穿自己“山鬼”的身份。   女童被他看得脸红,抿着唇儿退后两步,想了想:“嗯……我家阿公病得快要死了,你带我飞到崖对边采药,我就嫁给你。”   他初学人间言语,不懂“嫁”为何意,见她说的信誓旦旦,只当“嫁”是件极其隆重的许诺,便喜滋滋应了下来。将她看做自己的珍宝,带着她漫山遍野的游赏,还想要将孕育他出生的紫色美玉送了与她。   然而她却撒谎诳他送她下山。她亲了亲他好看的白皙小脸,郑重的说:“嗯,亲了你,我就是你花间的人了。放心,我不会骗你的,等过几天阿公病好了一定上山来看你!”   第一次被女孩子亲-嘴嘴,这感觉好奇妙啊,甜丝丝的……他的脸红通通得都说不出话儿来,只独独将那句“我就是你的人了”刻进了心里头。   彼时不过六七岁的男童一枚,哪里比得了凡人的心眼。他在山中苦等,她却不来。日日思她想她恨她,又怕她是不是死了,不知下了多少的决心、存了多少的勇气,方才敢踏入凡尘之土偷偷前去村口探望。哪儿想,却看到她牵着那个光头阿强的小手,乐呵呵哼着小曲儿从他视线中消失。   她吞了诺言,移情别恋,一转身就将他忘记了。   ——花云间看到这里,心里头恨了起来……原来她一开始就是个坏心肠的,欺我那时单纯好骗,枉我那般苦苦孤伶等待!真个是傻小子啊,一个变了心的女人你爱她做甚?   他这厢恨着,又看到那碗底的光景换了模样。   到了她的第二世。   作者有话要说:红脸蛋更新了~(@^_^@)~   ☆、第28章 大梁小公主   流水潺潺的小河边,少年用扇子遮住半张倾城之颜,一脚踢翻水边才洗好的一桶衣裳。压着声音促狭道:“是我,花间。”   那恶女尚在河里洗浴,吓得赶紧将身子埋进水里,怒气冲冲从水中摸出来一颗石头:“花间?……哪儿来的你这不要命的臭流氓,还不快将眼睛闭上!”   只她却不知,那溪水清澈纯净,少年的双目早已被她隐在水下的两隆-圆-白将将吸引。   花间思来想去,也不记得她小时候胸前肿起来过这样大的两个山包,然而看着那白晃晃的沉-甸-颤-动,身体里却说不出名儿的难受。   他将她的衣裳踢进草丛,一脸正经道:“你个恶女,我好心给你拿消肿的药来,你却是这样态度。哼,看你如何上来?”   女人更加生气了,好看的脸儿瞬间羞窘得通红:“你……好个登徒子,你才肿了呢!”   他便有些得意,又促狭道:“罢了,我瞅着你长大后的身体和我有很多不同,你站起来让我看一眼,我就把衣裳还给你。”   他并不知时间已过去了百年,眼前的乃是她的第二世。心里头默默想,一会儿她若靠近,定然要看看她胸前到底因何肿成那般。若是那可恶的阿强打的,他定不饶他性命!   哪儿想那恶女咬着唇默了片刻,却忽然笑眯眯应了下来:“好啊,你过来,我给你看就是了。”   然而他才靠近她,她却一只大木桶朝他脑袋盖下:“呆子,就你这副模样,还妄想欺负本姑娘!”一转身将他踢进了河水里,咯咯笑着跑开了。   果然没安好心!   ……该死的,天知道他压根就不会凫水啊!   花间气得要命,他按捡来的春宫图上学来的技巧,夜里头用幻术占了少女纯净的身体。原只是想要报复她,将阴0精埋入她体内,好让她后悔、难受、求饶。怎么想女人的身体竟然那样美妙,他越要她,便愈加往里头沉迷。   那恶女夜里头被他魇在梦中、蜷在他身下娇=吟-轻-颤,白日里也渐渐对他生出了欢喜。潺潺溪水边,少女小袖轻舞,一曲《佳人》唱毕,羞赧咬着唇郑重的说:“花间,如果下个月我不被送进宫去,我就天天跳舞给你看。”   都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芳华年纪,他嘴上假假不屑,一转身却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然而她却怀了他的胎儿,阴气逼得她形容枯槁,已是个将死之人。   她白发苍苍的父母痛哭流涕跪在他跟前,全村的乡亲亦磕头伏地哀哀恸哭,他们逼着他、求着他救她。   花间垂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修伟的身躯剧烈颤抖,一身的阴气渗得连村口守卫的士兵都忍不住打起冷颤。然而天知道他到底下了多大多大的狠心,方才忍痛将他们还未成型的骨肉从她身上将将打下?!   谁让他舍不得她死呢!他才不管村民的死活。   他用自己的三滴血喂进女人的口中,一夜之间他老去了十岁;她却活了,从此什么也不记得。   她穿着他为她亲手定制的嫁衣,被村民塞进轿中昏昏糊糊的做了那皇室的妃子。   他却独独守在山中品着回忆荒芜度日。   几年的光景,斑驳了发鬓。   再相见时,她的女儿竟然叫了他一声“伯伯”。   呵呵,天知道紫株仙草若不动红尘情-爱是可以活到千年不老的好么?比如他的厚颜师叔。   ——花云间看到这里,什么都记起来了。   那后面的内容他不用看,也不想再看。后面是什么呢?那无能的皇帝变了心肠,他知她过得不好,终究忍不住下山去宫里头寻她,想要带她走。   她亦终于复了记忆,然而在轮回之道上,当他跳下轮台,她却又被那可恶的亡国皇帝拽住。   还说什么“你一跳下我便跟着。”……连死了都还要骗人的恶女,枉自己次次信她、爱她,屡屡为她舍了性命于不顾,真个是活该!   花云间冷冷笑起来,一时周身的气场好不阴森凛冽。他这时候才明白,两世了,原来他从来就不懂什么叫做0爱。   爱是相互的,而那个臭丫头,从来将他认不得;枉费他苦苦付出与追逐,却从未得到过她的任何主动回报。罢罢,情不过如此,又何必强求。次次都是他为她牺牲,这次他给她机会,让她自己选择。   听见孟婆道:“回去吧。你的父母和家人乃是你前世救过的乡民,原就是为了抚养你而报恩而来。你此番回去,若是有什么不同,看淡了便好。”   他的身子便轻飘飘飞了起来,“啪——”一声瓷碗破碎,稍许后耳边便传来青春女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嬉笑。   鼻翼上软-绵绵的发痒,花云间无比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名十五六岁外族装扮的靓丽少女正用狗尾巴草逗-弄-嬉戏,便知道自己又活了。一番询问下,方才知道原来是在河里飘了几天,被人贩子当成京城里寻死的小倌儿捡起,一路昏昏迷迷着运到北边去卖,可巧被大梁公主看中买下,成了她所谓的奴隶。   ……   浑浑噩噩至今,一路四处观光赏玩,却是已经过去了三四月。从记忆中回还,天边日落归于西山,不远处的空地上飘起炊烟袅袅。知已然宿好帐篷,花云间便将马儿饮好了水准备起身回去。只才将马鞍扶正,却见到草丛边不知何时多了名短衣红靴的娇羞少女。   ……该死的,又是这缠人的家伙!   花云间不耐地皱起眉头:“做什么鬼鬼祟祟,走路也不出声音?”   阿佑原本惴惴的欢喜顿时变成了沮丧。原见他落日斜阳下背影孤单落寞,却又万般着人痴迷,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气前来表白,怎生的却这样冷待她?   在草原上她可是父王的珍宝、勇士们的女神,几时受过这样忽视?姑娘红润的樱0唇高傲地撅起来,眼里头却藏着受伤:“哼,自大狂……天大地大,又不是你家的地盘,我愿意来哪里就来哪里!”   “那你就继续呆着吧,本少爷要回去了。”花云间便扯了缰绳,漠然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经了一回生死,此时的少年岁数虽一如当初,心性却是全然冷清了。   那倾城的临风之姿从身边无声擦-过,少女的心都快要被击碎了……讨厌的呆木头,非要我将话说得那么直白吗?!   阿佑气得狠咬下唇,其实她方才那句话本是带着试探的,臭小子既然总说自己富可敌国,那么不无可能他会是个微服出游的少年皇子。可是方才听他回答,却又什么口风都探不出来。   该死的,她才不要嫁给不喜欢的人!   阿佑跺了跺脚,猛地下足勇气豁出去了。对着花云间的背影扬声道:“姓花的,你听着——!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肯不肯同我去私奔?”   草原上驰骋长大的女子,从来爱憎分明,天不怕地不怕。她的声音虽不大,却灵动悦耳、字正腔圆,一字不漏地飘进了不远处那绝美少年的耳中。   花云间清瘦的背影微微一顿……真个是上天作弄。天知道,他活了三世,没曾想听到的第一个告白,竟是由这样一个陌路相逢的女子口中说出。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清醒,遂又更了一小章~(@^_^@)~ps:惊喜看到一颗地雷,谢谢亲爱滴阿童木夫妻档,扑倒么么哒o(≧v≦)o~~!   ☆、第29章 赵墨的隐秘情史   花云间清瘦的背影微微一顿……真个是上天作弄。天知道,他活了三世,没曾想听到的第一个告白,竟是由这样一个陌路相逢的女子口中说出。   然而他又不喜欢她。   便做着倜傥模样回过头去,对着阿佑促狭一笑:“本少爷身无一技之长,公主殿下若是什么都不要就随了我,届时拿什么养我家妻儿老小数口人?”   妻儿?……却是有了妻子了吗?   阿佑本来见花云间回头笑,欢喜得脸儿红若苹果,哪里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些?   一时又羞又恼又恨,大力将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甩,憋足了气道:“你……花云间你就是个混蛋——!!”   前边花云间便作一副笑脸,十足的纨绔风流做派。   ————————   宿营之地早已架起了篝火,袅袅炊烟升腾。领队的楚天是个颇有些侠肝义胆的豁爽之人,这一路游玩甚是随意,若恰遇城镇便寻了客栈入宿,若在荒野就搭帐宿营;大公主萧元秀亦是个温柔贤淑的,驸马怎么安排她都顺着他的意,因此一路行来,除了花云间与阿佑磕磕绊绊,倒也和乐得紧。   瞅见花云间独自悠悠牵马回来,阿佑却扭着鞭子嘟着嘴哼哼唧唧随在老远的背后,萧元秀便微笑着对花云间道:“花公子方才去了哪里?这一下午都不见你,可把阿佑着急坏了,怎的一见面她却反倒生出这副苦瓜脸儿?”   话里的试探赤果果的。花云间将马在树墩上栓好,又盘腿坐地切了一片牛肉干扔进嘴里:“哦呀~怕是方才在下说了她不及我家娘子漂亮,不高兴了吧?”   原是已有了家室……萧元秀大概猜出了其间的意思。也罢,这话虽然很伤阿佑的心,却也能尽快了了她心底里的念想。   正说着话,不远处又一辆马车“噔噔”而来。远远瞥见车头坐着的素衣男子,楚天忙放下手中文书,亲身迎上前去:“穆容先生来了!”   “吁——”车夫喝住马匹。   穆容从车上跳下,一身素衣风尘仆仆,两手作揖哈下腰道:“穆容拜见楚殿下。”   楚天忙扶住他手腕:“穆容先生一路辛苦奔波,切莫再要行此大礼。”   “为光复楚越,便是奔波也是穆容心之所愿,岂敢妄自越矩。”穆容依旧还是行了大礼。   那厢楚天便只能由得他去。他是南方越国前朝的遗孤,当年楚氏皇族遭乱臣篡权时不过七岁上下,所幸他那日正因得了伤寒被父皇安置在宫外山庄静养,堪堪逃过一劫。后又一路颠簸逃至北塞大梁避难,楚家姑姑原是大梁皇妃,这厢一呆便呆了十五年,如今已然成家立业。   二人边说边望篝火旁走过来。   那车厢里便又相继下来一名十七八岁的清丽女子、还有一个二岁左右的团团小儿,皆是一身的越人打扮。   一直只听说穆容先生被大燕朝香粉街上的一个舞娘绊住,怎的却如此端庄年轻,还是越国人?楚天便疑惑道:“这位可是师娘与……”   “呵呵,殿下误会。且让穆某先喝口水,再慢慢将故事道来。”穆容便笑起来,又朝那对惴惴不安的母子招了招手。   那母子两人忙匆匆的随了上来,踩着穆容的影子怯怯的跟在后头。敦墩的小儿,粉扑扑的脸蛋,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很是可爱得紧。   花云间正与阿佑面对面着,阿佑咬着唇瞪紧了他,瞅得他浑身不自在,正好见小儿过来,便将他的小手一拉,拉进怀里逗-弄起来。   “娘~~”那孩子小嘴哆哆地瞅着娘亲,差点儿都要哭了。他的爹爹在越国没有地位,连带着他自小也被人欺-辱轻视,此刻见这漂亮哥哥脸上带笑,不知道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很有些惊慌。   阿佑便抢过他去,一把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小子,不和那骗子一块参合。”   “嘁,分明是你一厢情愿,本少爷几时骗过你了?”花云间扫兴地瞥了她一眼。   竟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气得阿佑龇牙:“你……”   “好了好了,别闹了。穆容先生这一路颠簸实在辛苦,且让人先坐下歇歇。”萧元秀忙命人在地上放了草垫。   穆容坐了下来,见着本该命丧火场的花云间,猛的便是一愣:“这位…可是花家少爷……”   “正是在下。”花云间挑眉拱了拱手,因方才竖起耳朵听到的一席话,又顽劣勾唇道:“哦呀~,从来京城百姓都将先生看做圣人,想不到先生暗里头却原来干着卖国通敌的勾当,真个是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呵呵,花少爷说笑,穆容原就是越国的百姓,又何来卖国通敌?”穆容叹了口气,也不辩解。心道那厢花家都已家破人亡了,他这儿却还是一丝风声也不闻,可怜少年心性。   因见侍卫们已在周围各自站好岗,便自与楚天侃侃道来。   穆容说:“在下这一路之行,见越国如今饥荒遍地、天灾不断,而朝廷之中却依然苛捐杂税、广建宫宇,百姓对此无不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纷纷念起昔日楚皇之好。那奸人夺了天下之后荒0淫无度、年年扩征后宫,更霸占官员妻女,如今朝廷内外怕是但凡有人带头,便能一举揭竿而起。穆某私下已去见过几位老臣,亦试探过他们的口风,只说如果殿下能顺利到得城下,他们情愿带头开城迎接。”   楚天默默听着,轻轻握了握萧元秀的手,凝眉道:“昔日父皇亦是被宛如梦那妖女惑了心窍,不然如何好好一个国家却被祸害成这般。自古红颜祸水,女-色-乃治国之大忌,他日成就了大事,必要让楚氏后人将此教训铭刻于心……只是,如今那奸皇年年向大燕进贡,燕朝亦不肯凭空生出战乱,我们的军队却如何才能从大梁跨过燕朝直入南越?”   不恋-女-色的帝王古今多是勤政爱民之人。萧元秀听了此话,心中欣慰,越发觉得父王将她嫁与楚天是没有错的。   穆容便道:“呵呵,这便是殿下此行的意义所在了。大梁这些年国力日渐强盛,燕朝早已忌惮在心,不然亦不会一直与南越连横。如今若大梁肯主动联姻,于燕朝应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在下此行已派人将行李贡品先行送到京城驿馆,风声也已放出,只说大梁国驸马公主微服南下观光游赏,怕是殿下一到京城,燕皇便要盛宴相邀则个。”   楚天眉头舒展,双手持酒端端地敬了穆容一杯:“楚天自幼颠沛流离,天涯亡命,幸得穆容先生多年辛苦奔波周旋,才得今日复国之势,楚天感念于心!这杯敬先生,先干了。”说着仰头一饮而下。   “殿下多年卧薪尝胆,刻苦勤奋,我等皆有目共睹,岂敢妄自贪功。”穆容亦将一盏喝尽。因见一旁那清丽女子还惴惴地站在身后,便又命人拿了坐垫过来,嘱咐她坐下吃喝。   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清秀内敛,一看就是温婉妇人家家。见穆容吩咐,忙将两岁小儿牵过,端端地坐了下来。却又不敢从火架上取肉,只是抱着孩子枯坐不动。   楚天好奇挑眉。   穆容便解释道:“呵呵,怕是在下一日不解释,殿下便要将在下误会一日……殿下可知今年之初,质子赵墨忽然只身默默回了大燕一事?”   “晓得。楚天早已觉得奇怪,那奸人为巩固政权便甘愿做了燕国的狗,原是怕燕朝反悔,遂多年前求了燕皇一子滞在越国留做质子,怎的如今形势紧张,反倒将将地放了他回去?”楚天点头道。   “原因便是在此。”穆容指了指那母子二人:“燕三皇子赵墨,母妃早逝,在朝中毫无根基,五岁上被送去越国做了质子。那宫里头的人皆已探出他身世,知他在国内是个不得宠的,遂亦不将他当个正经主子看。这些年他百般隐忍,过得是辛苦非常,只身边一名侍女采英对他死心塌地、悉心照料,他心中凄苦,一日酒醉冲动后便将她糊涂要下,后又得了一子,如今已两岁,取名赵鹤。   此人野心甚大,只盼望着他日能回到大燕一展心中戾气。因听闻年初燕皇又得了一子,便心生出惶恐,怕回去无望,遂暗里头与那奸皇定了契约,只说放他平安回去,日后得了皇位便将燕、越边境的七座城池相送;为了让那奸皇信他真心,又将女人、孩子滞在越国作为人质。那狗皇帝便信了他,放他回去。哪儿想他回去后,竟暗里头命人悄悄放了一把大火,想要将这母子二人堪堪烧死于火中,幸得在下在城中部下的内线所救,不然怕是……”   “嘤嘤……父亲是坏人……”众人听得认真,人群中忽想起小儿稚声稚气的嘤呜嗓音。   赵鹤听不懂大人说话,只听到父亲的名字,想起当日娘亲抱着自己在火中仓皇躲藏、绝望呼救的情形,那个可怕的地狱一般的一幕又惊慌得他掉起眼泪。   采英听得心肝欲裂,若非那放火的大汉持着赵墨的随身匕首逼她交出契约,她便是到死也不相信赵墨竟然会自私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堪堪下得去狠心。   她自是无比爱恋着俊逸温雅的赵墨,然而想到昔日赵墨对自己百般温纯、信誓旦旦,哄了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越国做人质,转而竟然狠下心来命人放火将她母子烧死……亏得自己这些年对他无微不至、倾心侍奉,一时间好不伤心,眼泪亦跟着淌了下来。   寂静的山野里大人孩子嘤嘤呜呜的声音好生惹人心怜。众人随着声音看去,见那小儿白皙小脸,黑眸翘鼻,万般粉嫩可爱,纷纷唏嘘赵墨心狠手辣。   这会儿连花云间都好奇地抬起头来。花云间心里头奇怪,这样的机密商谈,怎的不叫自己这个燕朝的皇亲国戚离开?   他自是不知道家中已然招了灭顶的变故,因听到说起赵墨,想不到那厮人前笑面端端、人后却做着畜-生不如的勾当,明明已在越国有了妻儿,转而却又骗那恶女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心中不由又忍不住担心起春香来——那臭丫头,也不知自己离开了这许久,到底被那混蛋迷成了什么模样?   他倒不是还在喜欢着她,只是出于做人的道义,也不希望她着了那恶魔的手罢了——花云间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   便咳了咳嗓子别扭试探道:“嗯哼,好好的夜晚说这些伤心的多扫人兴致?那样的混蛋将他剥皮抽骨都不解恨……对了,穆容先生既然是从南边一路走来,可知京城里如今有无甚么好听的新闻么?”   新闻倒是有的,怕是你此刻一听便要崩溃了。   听闻那花家三口老人被人从牢里抬出来的时候,浑身都已半腐了。因花娘娘被皇上禁足,京城各大家族为了避嫌,竟无一人前来料理丧事,最后还是老将军悄悄命孙女婿梁阿富买了墓地,寺春又买了寿衣替老太太与夫人套上,匆匆的下了葬。   此刻见花云间眸光闪闪,穆容便只是避过不答,淡淡笑了一笑道:“呵呵,左右不过两日的时间就能到达京城,花小少爷到了自然知道了。”   以为这小子是着急惦念家中的娇妻爱子,阿佑心里头酸得不行,气哼哼撅起红唇道:“哼……只要本公主不肯放你走,你便还是我的奴隶,休想拿银子赎身。”   “嘁,臭丫头,你便等着做我的表嫂子吧。”花云间一双凤眸眯起来,促狭的瞥了阿佑一眼。大皇子赵研虽循规蹈矩,却是个难得的谆谆君子,配这娇惯刁蛮的泼辣丫头可实在是便宜了她。   那厢阿佑气得再说不出话来。   花云间便牵过哀哀瘪着小嘴的赵鹤,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你爹爹虽是个混蛋,但你既不和他走一条道,便还是有救的。走,花叔叔我带你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素母亲节咩?这里祝亲们的麻麻们身体健康,美丽常在~\(≧▽≦)/~啦啦啦   ☆、第30章 怀孕了   盛夏的傍晚闷热无比,城西陵园内春香正对着一冢新坟悠悠发着愣,手里头的白色小瓷瓶拿起来又放下,才够着嘴边又将将地撇过头,总也狠不下心将里头的药水儿喝下。这样热的夏日,她依然穿着不薄不厚的布衣长裳儿,外罩着一件烟青的薄褂子,有风吹来,便将那宽大的衣裳吹得晃晃荡荡的。然而旁人若是细看,却不难看出她的身子已然比从前多了不少丰腴。   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再下去哪里还藏得住?看着面前花云间清清冷冷的坟墓,想想这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倒像是度过了几年一般。早先不过是一群青春学子玩笑嬉闹,管他心里头气啊怨啊恨啊,都不过是些少年们斗气的小事儿,装了十几年的男儿身份,如今却忽然要她堪堪地将身份倒转,变成个怀孕的妇人,天知道她如何能接受得过来?   先不说香粉街上的姐儿、老-鸨们,只光是对着潘冬月,她就淡定不了了。那个刻薄的女人,自小就鄙薄她是个天生的荡漾胚子,如今看自己果然未婚先孕,怕不知道又要说上自己多少年头?   春香摸了摸那明显隆起的肚子,如何三个多月就已经这样大了?她记得百花楼里原来也有一个年级轻轻的姑娘,因与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生了情愫,巴巴的等人来娶,怀孕了也不舍得喝药,等到快五个月了才被老鸨偶然发现并打掉,怎的自己才三个月就已经和她的五个月差不多?   眼前浮现起花云间倾城容颜上那一贯似笑非笑的纨绔模样儿来,心里头莫名的又生出了怨恨。她想,这世间的人若果真有魂灵的话,那少年此刻必然就在自己周遭摇着扇子笑得促狭了。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她既欠了他一条性命,又变相的害得他家破人亡,必然不肯让自己好过的。否则如何她才来过第一次月事,才与他糊里糊涂生了那一番半成的风月,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怀孕了?   然而若非他对自己用了计策,她又怎会狠心将他推倒在地上不管?   想起来这些,又记起当日那暗格子里头发生的旖旎一幕,心里头堵得慌,手心抓起个石头,就往他的墓碑上扔了过去——罢罢,欠了他的下辈子还,这孩子生出来也是受罪的,不如早早狠心了断吧。   春香抓了瓷瓶闭起眼睛就要往嘴里倒去,然而原本平静的肚子却猛地狠狠一抽,她的手一抖,有药汁溢了出来。周围忽地刮起一股幽幽凉风,有树叶子正好吹到她脸上,春香将叶子取下,一瞥头却看到花云间墓旁的三座新坟,那是她与胖子梁阿富雇了几个外乡的杂工为花家三老新凿的坟墓。许是她的视线被风沙模糊,怎的竟觉得那墓碑儿恍惚起来,她又想起花家老太太和花夫人死时的悲惨模样,方意识到自己肚子里的原是他花家唯一的血脉,一时间竟觉得脊背凉飕飕的,没来由生出害怕来。   那肚子里的小东西好像也知道娘亲正在打算着不要他,春香只觉得肚皮儿麻了麻,顿时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便从腹部蔓延到了整颗心中。像被人撒娇了一般,软软的,心里头说不出的柔软。春香的手不由重重哆嗦了一下,那一瓶子的药水终于被打翻在地,袅袅地渗透进黄土里头。   好半天春香才明白过来,然而她再试探地轻轻碰了碰肚子,却又不见了动静。   真是个狡猾的角色啊。妓院里头人多眼杂,天知道她为了弄这一瓶药水,费去了多少工夫?如今药水没了,你却又安静了,就俨然和你的父亲一样,天生的就喜欢作弄人。   ……呸,哪里来的父亲啊,那就是个讨人厌的二缺货。   春香恼着自己最终还是认下了花云间留下的骨肉,又愁得抓了一粒小石儿扔到墓碑上。那墓碑自然是一动不动……连墓碑也像极了那顽劣不羁的绝色少年。   “呵呵,在想什么呢?”身后忽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还以为是鬼呢,春香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却是赵墨。   赵墨其实已经在暗处看了许久,此刻眉眼间藏着些忧虑,却还是带着温和笑容:“想得这样专注,看把你吓得。”   春香捂着心口:“……殿下为何走路从来没有声音?”言语间虽还是一贯的谦恭疏离,却亦多有点儿嗔怪。   赵墨心里头些许欣慰,轻轻握过春香的说,好脾气笑道:“方才见你一脸忧愁哀思,让我看了好不心疼……可是还在想着他吗?怎么还是这样的不听话,人都去了这许久,莫要再拿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了。”   自那次春香在画院见了燕皇,燕皇对她甚是赏识,以后便时不时地叫她去宫里头作画。赵墨与春香见面的机会也渐渐多起来,对春香越发的极尽温柔。春香看在心里头也很是矛盾,毕竟他是自己人生第一回动过情的男子,但是另一方面,如今她却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倘若他不是皇家人还好,然而这个孩子她既然决定留下,就不能再给赵墨任何念想了。   瞅见赵墨炯炯带笑的眼眸,春香把手抽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在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怀孕了,接下去可能再瞒不住。殿下若然再和我关系密切,怕是声誉也要受到影响,请殿下以后勿要再来会我。这些日子的照顾,在下心领了。”   说完了反倒松了一口气。   赵墨静静听着,一字不漏。在听到“勿要再来会我”的时候眉眼微微一沉,既而又笑起来:“……哦?只是怀孕而已,那阿寺你有什么打算了么?”他挑着眉,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眉眼间的笑意竟看得春香都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怀孕了。那妓-院里头的药水可是有嬷嬷专门管着,她又那么爱面子,如果不是自己故意对伙计使了眼色,她哪里能就那么刚好的在走廊上捡到一瓶?   一路随了过来,本来看她将要喝下,就一直在暗处等着,如今见那药水被看打翻了,方才走了出来。不过这些心思,他可不会让春香知道。   不过显然,春香还是被他一点也不意外的笑容震惊到了。春香低声说:“……原来殿下早就知道了。”   赵墨愣了愣,自嘲道:“小时候身体不好,那时候又是个质子的尴尬身份,病了也无人管,便自己看了不少医书,久病自成医,最近时常牵你的手,握久了便知道了。”   说完了就一直看着春香,笑眸似一汪清澈的潭水。   春香想了想,咬住下唇:“我决定生下他。”   赵墨眼神一暗,心里头更加恨极了那阴魂不散的花间少年,不过面上却还是痛怜着:“……你可是还因为自责吗?”   或者还是因为喜欢他?   “这从何说起呢?……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春香抬头去看天:“我本来是不想要的,可是方才正要喝下去的时候,他似乎踢了我一下。那么柔软的,我忽然觉得那也是一条关乎我自己的生命,生下来也未必全是因为他的父亲。”   赵墨微微勾了唇:“你确定了吗?阿寺你要想好,父皇如今对你很是欢喜,我原还寻思着找个机会将你的身份说明,然后求他赐我二人一番姻缘,到那时候你再也不必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如何配得上呢?我听说北方梁国的大公主和驸马近日正在京城微服游赏,皇上有意要从皇子中选出一位与大梁小公主联姻。殿下一表人才,此番不定成就一番良缘呢。”春香淡淡一笑。   赵墨愣了一愣:“哪儿来的消息,你听谁说的?”   “前些日子你们宫里头当差的太监来百花楼里喝花酒,许是醉了便说了。知道的人可不多呢,我这可是偷着告诉你的,很是够义气吧?”春香扶着腰儿站起来,因着今日下了一番决心,又放了一段感情,只觉得心里头空空的。   赵墨便凝了眉头,好一会儿不再说话。心里头寻思着,既然太监都知道了,那父皇与皇兄怎会不知道呢?大梁这些年国力越来越强,谁若能得此大国做岳丈,那皇位多半就是谁的了。父皇独独不告诉他,怕就是不想让他沾这份光罢了。   他初回京城不多时,京中的关系并不稳,虽得了一些大臣帮助,到底那些人也是两边观望、不太忠心的。所以他能做的,便只是在皇宫内部弄着文章。   赵墨想,便是自己不想娶那个女人,也不能叫大哥娶了去。想了这儿,心中便定了一计,轻轻揽过春香的肩膀:“公公们的胡说你也信。”   又问道:“阿寺,你真的确定要他了吗?”   “是。”春香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因着和赵墨摊牌自己已怀了花云间的骨肉,也就不再隐瞒着当日难以言说的细节,皱眉思忖道:“这些日子,我越想越觉得花云间死得蹊跷,若他是被我推得昏死过去,死时怎的穿着衣裳?然而若他死前还有力气穿衣绾发,那必然是清醒的,怎的却不知从火里逃生出来?……兴许中间有人曾经去过暗格也未必。当日一毛似乎给过我一柄刀鞘,我这些日子忙着画院的事儿,也总忘记去问问他……若他果真是冤死,我能找到那恶人,欠的债也就能少些。”   赵墨不动声色的听着,眼中光影一闪,垂着的手握了起来:“那……一毛可有说过什么线索嚒?若是有,你只须告诉我,我定然替你将那恶人查出来。我虽不喜欢花贤弟,然而说来他也总算是我大皇兄的表弟,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口中信誓旦旦着,却见春香眉头越皱越深,忙不安道:“怎么了阿寺,如何这番表情?”   春香痛得一声轻唤:“你这样紧的握着我手腕,我不皱眉才怪……殿下怎的忽然这般紧张?”   赵墨这才察觉原来攥着的是春香的腕,心里暗怪自己失态,嘴上越发温柔劝慰道:“对不起……我原是心怜你这样不易,怎的手上却用了力。阿寺,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我只等你一句话,你若是肯,便是这个孩子,我亦能将他视若己出。”   说着,轻轻拂了下摆,往前头走去。   春香心里头一根弦动了动,一股莫名的感觉迅速掠过,然而细细一想,又不剩下什么。   因惦记着一毛先前给的那柄刀鞘,就想着回去好好问问。   ……   然而,她哪里知道,一毛已经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无脸见人的尘子更新鸟~~群亲亲么么哒~\(≧▽≦)/~下面的内容,赵墨兄一点儿一点儿的开始露出尾巴了。。。抠鼻,默默也觉得他可怜又可恨。。。   ☆、第31章 绑票的是谁   傍晚是百花楼最缺男人的时候。这时候的姑娘们许多都才刚刚睡起来,为着迎接天黑后将要来的客人,那楼上楼下打水的、送衣裳的,嬉笑打趣,好生是个热闹。   二楼拐角的屋子里却房门虚掩,显得安静而清冷。屋内潘冬月正将银票往擦着浓妆的脸颊上熨帖,媚眼儿眯成了月牙,一脸的沉醉。   她自是知道宛如梦那个女人的,自私自利到离谱,却也没想到竟然会为了护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而这样折本。这一万两票子,她是肯定不会让春香知道的,更巴不得春香时常往宫里头跑,好让那个做贼心虚的女人多受些心灵上的折磨。活该她宛如梦当年那般无情无义,如今就要让她尝尝日日惶恐不安的日子。   更何况,当年她一个人带着那臭丫头来京城,确实是存了要报复的心思,只是后来看到那丫头还算是老实,方才将那心思渐渐淡了。毕竟是她一手带大。偏那丫头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偏要往宫里头钻,也是那宛如梦做贼心虚,正好让自己得了这一笔。待存起来,过上几年那臭丫头嫁了人,她便带着儿子去寻个安稳的小镇,买个宅子买块铺面,不怕日子过得不痛快。   “吱呀——”   正盘算着未来的美好生活,那虚掩的门却被推开来,吓得潘冬月心脏都快要蹦出嗓子眼。   春香佝着背进了屋子,便看到女人慌慌张张的将一纸银票往胸衣里头藏,不由皱了皱眉——这女人但凡一有点银子就拿去挥霍,几时突然有了积蓄?   不过她最近可没心思去管潘冬月的闲事,她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呢。   “一毛呢?”春香故意不去看潘冬月那副措不及防的尴尬表情。   潘冬月长舒了一口气——该死,竟然忘了这丫头视力不太好。   “不知道,早上从我这儿要了两个钱出去买西瓜片片,这会儿也不见回来……臭小子,这样大的太阳,也不知给老娘捎上一片儿瓜。”潘冬月用手煽着扇子,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春香瞥了一眼她胸口露出的那一截橙黄纸票,亦懒得拆穿她,自关了门走出去。   然而在胡同里转了几圈儿,却是连个人影都不曾找见。   香粉街上的孩子们亦都是势力的,一毛虽生得白皙俊俏,然而却是个呆小子,那群孩子从来不稀得同他玩耍。早先一阵子花云间还没死的时候,因牵着他在街上逛过一小会儿,那群孩子方才巴巴的巴结了几日;如今花家亡败了,一毛便又复了最初的孤单,平日里只在街口的石墩上独坐着,等到春香傍晚回来,姐弟两一起去馄饨摊子上吃些小食,很是安静而乖巧。   然而今日,春香将几处常去的地方寻了二三遍,还是没有找见一毛,心里头不免奇怪起来,怎的下午才说要去问问他,立刻人就不见了踪影……脑海里闪过一张惯常好脾气的温和笑脸,又觉得怎么可能会是那人,责怪自己胡乱猜忌。   春香将光头“老大”堵在巷口询问。   那孩子早吃过春香不知道多少的闷亏,言语间很是结巴:“我我、我也不知道,一个时辰前还见他在那石墩上啃西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说着,便指了指几步外的大石墩。   春香拉着他的袖子走过去,果然看到一片断了两截的西瓜皮,那皮已经被啃得非常薄了,依稀可以看到翠绿的外壳。   春香便信了。一毛从来吃西瓜都要将它啃得干干净净。   “好像是被人抱走了,一个大汉子。”又一个孩子说。   “汉子?长得什么模样?”春香眉心一紧。   那孩子吓得嘴角哆了哆,却还是嘴贫道:“没看清……以、以为是潘冬月…啊不,是你、你娘的客人,哧哧。”   “哟~~哟~~傻子的老娘叫冬月~~”一群孩子哼着损人的小调呼啦啦逃散开去。   ……   该死的,一毛最是不肯与陌生人亲近,如何肯轻易让人抱他?春香心里头隐隐生出不安。   果然到了晚上,一毛也不见回来。   那一晚上春香都没有睡。潘冬月抱着毯子端端地坐在春香床沿盯着她,一动也不动的盯着,盯得眼圈儿黑青、眼里头泛着血丝,势必要把春香盯得良心不安。   其实不用这样盯春香也知道,一毛是潘冬月的命,没有了一毛,潘冬月就再也没有资本去栓住穆容先生的心了。   “报官吧。”天将亮的时候,春香沙哑着声音说。她如今是越发的容易疲倦了,幸亏她早先时候是瘦的,否则如今那三个多月的身子可轻易不好隐瞒。   “报官?……哼,扫把星,他死了你也别想痛快。”潘冬月冲春香恨恨地咬着牙。别人看不出来便罢了,她春香可是自己从小带大的,以为她看不出她的肚子里头已经窝了个野种么?若是她的儿子死了,这小狐狸精的也别想好活!   春香就不再说话了。她不知道宛如梦与潘冬月见面的那一档子事,自然不明白潘冬月此时已猜度是宛如梦绑了她的儿子逼她出京,因此心里头却不免觉得奇怪,别的不说,只当日一毛给自己刀柄的事儿除了姐弟二人,没有别人知道,怎么潘冬月就一口咬定是自己连累了一毛呢?   “咚——”正思想着,半开的窗户外忽飞进来一个包着石子的纸团。   潘冬月眼明手快,“扑通——”一声趴跪在地,急急将那纸团捡起来打开。   然而才不过看了一眼,原本寂静的清晨就被一声脆亮的哀鸣给打破了——“天爷呀~~~我苦命的儿——”   声音又尖又亮,底气堪比那唱青衣的戏子儿,竟把人的耳膜子都震得嗡嗡直响。   春香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见那地上的女人忽地又腾地而起,一把抓过自己的胸衣左右乱晃起来:“你这个贱人生的小狐狸精!天生的扫把星!拖累了老娘这么多年,如今连老娘唯一的骨肉也要被你母女害死了!!你让我如何和师兄交代?你说啊、说啊——!”   那般剧烈的乱摇乱晃,春香本来一晚上没有休息,此刻只觉得下腹部阵阵的抽疼。也不及理清潘冬月话里头的涵义,慌忙忍着疼痛将那纸团抢在手里细看。那皱巴巴的纸上乃是两行淋漓的血书——“三日内交不出一万两,死。报官者,死。误时者,死。”   三个大吃吃的“死”字,歪歪扭扭的,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该死的,一万两的巨额……谁人这般狠毒?!春香推开窗户去看,然而底下空空荡荡,不见一条人影。便回过头来对着潘冬月道:“你先冷静些,终归现在还有三日的功夫,银子我替你去借……啊!”   然而话未说完,身后的女人却俨然出离冷静了,忽抓起一个竹枕冲她的脊背扔了过来,力道逼得她一个踉跄,差点肚子撞到窗台上,吓得双手一护,兀地坐倒在地。   怎么就恰恰刚好是要一万两银子呢?不是那贱人还是谁?竟然还用自己儿子的血写了这封绑票!   潘冬月崩溃地哑着嗓子,扯着春香的发,一字一顿:“你、给我、去到宫里……找那个淑妃,找你该死的亲娘,让她把我儿子放了!不然……别逼老娘混进宫去,逼那贱人现出原形!到时候欺君之罪,足够杀你们母女几次脑袋!”   “潘冬月你这个泼妇!我定然全力以赴救一毛…你快给我放手!”春香吃力拽回自己的头发,本来还想推开潘冬月,然而猛地却呆愣住。   淑妃?亲娘?……母女?   ……   一十六年来人生第一听及自己的身世,如何竟然会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圣上宠妃?这一刻春香只觉得她的世界一瞬间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抠鼻。。。不知道花间同学知道春香这个恶女怀了自己的花小间后,还会不会那么硬气的说不喜欢她?→→ps:某骚年下章出场,嘎嘎pps:看到点我童鞋扔滴地雷了~!么么亲爱滴,好惊喜的赶脚~\(≧▽≦)/~   ☆、第32章 恶人之相   锦泰宫里香薰袅袅,淑妃娘娘宛如梦正慵懒靠坐在美人椅上,白润的手臂轻拖着腮,脑袋里尽都是春香那一张略带苍白的小脸——那是一张承袭了自己一半姿色的脸蛋。至于另一半像谁,别人不了解,她却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这样想着,她心里头就越发不舒服起来。她想,总要想个办法将那几个累赘快快逼走,走得越远越好,否则时间长了,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踏、踏,”薄薄纱帘后忽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三殿下。”有小宫女怯怯的嗓音响起。   宛如梦蠕了蠕身子。她对赵墨是没什么特别印象的,然而也知道这位皇子不得圣上喜欢。   难道是存心想着要巴结自己嚒?哼,她才懒得管这些争权夺势的闲事。   宛如梦的行为就有些怠慢。   赵墨进来,隔着帘子行了礼:“儿臣前来看望淑妃娘娘。”他的嗓音不急不缓,声音里带着淳淳的笑意,很是恭敬。   燕皇这辈子只得了三子,大皇子赵研为人沉默内敛,很是正直,少有同后宫妃子交道;小皇子又才出生不满周岁,因而这锦泰宫里平日里可少有晚辈来访。   宛如梦模糊地扫了一眼,心里头猜度着赵墨的用意,懒懒地挑着熏香道:“免礼~~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殿下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赵墨也不恼她的怠慢,反正这些年人们的冷嘲热讽他都早已习惯了,他的世界原就是如此。便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呵呵笑着道:“时常听父皇夸淑妃体贴仁厚,这些年儿臣一直在外,也未能孝敬。听说娘娘前些日受了惊吓,儿臣便特特送来这块西域暖玉,这暖玉最是护心安神,收惊效果十分之好。”说着便将锦盒向宫女递去,微微笑着,再不言语。   宛如梦打开锦盒看了看,倒果真是一块难得的好玉,正不知他到底用意何在,然而一低头,却见盒子底下躺着一枚翡翠耳环,顿时就愣住了。   该死的,这是圣上前些日子从色目国的贡品中特特挑出来赏与自己的,不料那次去百花楼里弄丢了一只,怎的竟被他捡了去?   宛如梦暗暗有些慌乱,冲几名宫人挥挥手,让人都退出去。   又挤出笑脸道:“哟,那天逛花园时丢了,没想竟是被殿下拾去,这要怎么感谢殿下才好呢?”   赵墨洞悉清明,低头作揖,缓缓回道:“儿臣当日在百花楼,因恰恰听到娘娘与旧人交谈,不好进去打扰,遂就在门外站了一阵,正好捡了这只耳环……一点点小事不敢妄自邀功,至于怎么感谢,那就全看淑妃心意了~~”说完了,意味深长的挑着眉,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这会儿可不见他平日里的一点儿内敛,怎的却像狐狸一只?   该死的,竟然背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要挟。   宛如梦心里头又恨又恼,不过她这么多年后宫风风雨雨,却也不是那么好让人糊弄的。当下便假意听不懂里头的意思,做出一副愤愤模样:“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日日在宫里头窝着,几时出过宫了?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和本宫绕弯子。”   赵墨凑近道:“自然听到了某些不该听的。然后……想求娘娘帮着办点儿小事罢了。”   “哼,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要挟我。”淑妃冷了脸色。   “呵呵,证据肯定是有的的。儿臣说的虽无人肯信,然而若是她本人站到皇上面前,两厢一比对,娘娘你猜父皇他是信还是不信~?”   想到那见钱眼开、胸大无脑的小师妹,宛如梦心中稍宽,很不屑地叱了一声道:“若是如此,那本宫就请殿下老实收回那份心吧。她那样的人,若想要荣华富贵,这些年早寻了各种借口混进宫来了,何用等到如今半老徐娘?……不过就是想气气我,好消了这些年的怨气罢,如今既得了我的银子,自然是不会来的。殿下倒是低估我们姐妹的情义了,她再是恨我,还不是将那丫头养大?”   宛如梦这厢自圆自说着,连自己也觉得潘冬月其实构不成威胁,心中又生出些许得意。   “是嚒~?她是不愿进宫的,不过,如果连她的宝贝儿子都被娘娘你弄废了,那应该就未必了吧?”赵墨勾唇暖暖一笑,俯下-身贴近宛如梦的耳畔:“……欺君之罪是要死的,何况你顶着他人的名义妄得了父皇多年的宠爱,只怕父皇一翻脸比平时更加残酷才是~~”   俊朗的年轻皇子吐气如兰,然而宛如梦却全然无了悸动的心思,她的双颊刷的白了,双手抓着座沿:“你……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赵墨冷了声音:“还要我说得更直白些吗?他的儿子被你绑架了。”   “呸……血口喷人,栽赃陷害!你这么做到底想要做什么?”淑妃腾地站起身子,她不过只希望她们几人远远离了自己视线罢,倒并不想真的将潘冬月置于死地。   “呵呵,不做什么。儿臣这么做可是为了帮助淑妃娘娘……你想啊,皇上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没有为皇上生育一子,又这样得他的喜欢,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不是殉葬那也是要出家的……出家?你这样的人,舍得出家么?你若是舍得,当年便不会冒名欺君了。”   赵墨双眸炯炯,笑意潋滟,端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才俊。又道:“与其如此,不若如今助我得了皇位,等到来日我江山美人都已在手,我敬你是我的岳母,还可保你一世荣华……你看呢?”   那笑容明明亲和温暖,却让宛如梦害怕,赵墨说的,她又岂止想过千百回?   “我要考虑考虑……”宛如梦长吸了一口气。   “你没有考虑的余地了,那傻小子我只命人留三日,三日之后是死是活,可就全看娘娘您这儿的举动了~~卫娘娘宫里的我已着人放好,淑妃如今要做的,便只须将这一包东西放至贤妃娘娘宫中便可。”赵墨从袖中抖出一物,徐徐走到纱帘外,低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宛如梦握着桌上层层缠裹的小布条儿,不用打开都知道里头藏着的是什么——当今圣上最恨的便是巫盅邪物,既然要自己将这诅咒的小人扔进花娘娘宫里,那卫家生的小皇子怕就是性命不保了……   哼,哼哼,好个一箭三雕的狠毒招数。一气搅了两个皇子,还拉了自己下水,没想到这赵老三平日里笑容端端,却原来是个如此卑鄙之人。   宛如梦只觉得浑身虚浮,脱力瘫坐在身后的靠椅之上。   ——————————   长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花云间牵着瘦马穿梭在人群之中,想到一会儿家中三老见到自己时的模样,绷了几月的心弦难得放松许多,眉眼间也带起淡淡的笑意。   他是自小从未出过远门的,小时候身体不好,难得和书童去了郊外的一处景致,回来时就见母亲已哭得泪水连连;如今失踪了近四月,怕是一会儿见到自己,那三个老的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也许,他那严肃的老爹会立刻抓起一只扫帚,又从他的肩膀上狠狠打下来吧?然后他的花奶奶就要冲上前唠叨了,接着他的母亲又要被吓晕过去……呃,一家子闹哄哄,好生是个热闹。   为了表示对家中大人们由衷的歉意,这两日他已经豁出面子从阿佑处赊了不少银子,买了三份精贵的狐裘。当然,还有另一份象牙首饰……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送与谁。反正不是那个讨厌的恶女。   这时候的少年,俨然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修长清逸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着,步履之轻快,恼得身后的阿佑连连叨叨。   “慢点慢点,你走得这么快,莫非是想趁乱跑走,赖了银子不还?”阿佑拉着马,恼火地拍去身边一只咸猪手。   “嘁,本少爷岂是那骗女人银子不还的白脸无赖?一会儿连本带利,一分都不少还你!”花云间挑着眉,嘴上虽不屑着,却掩不住凤眸里的一缕得意。   这样的笑容……看得阿佑都有些痴了。晃了晃脑袋,那惆怅又生了出来——人家府中藏着娇气美妾,就算长得再好看,又和自己没关系。   “哼,四分的利息,少还本姑娘一厘,本姑娘都不轻饶你!”阿佑恨恨地嘟着小嘴。   花云间再懒得理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公主可不是他的菜。   正说着,已到了花府门口。   花家因着家中富贵,又有宫中的后台,门第很是之高。左右两座威武石狮,中间九个大理石台阶,徐徐往上便是漆红的大门。因着正值盛夏,府内的绿树高枝从墙内探出,好一派生机盎然。   “哇,这真的是你的家吗?”阿佑眨眨眼睛,见花云间嘴角勾起笑意,又瞥了瞥嘴假意不屑道:“不过也就是这样而已嘛,等还了我银子才信你!”   “哼,你这纯粹是嫉妒。”花云间将马扔下,诧异昔日人进人出的门前如何空无一人,心中焦急,几步走上台阶。   然而还不及他嚷着开门,俊容上的笑意却已经荡然无存——那漆红的大门前交叉着的白条是什么?   封了吗?……该死的,谁人竟敢封堂堂皇亲国戚的府邸?!   奈何桥上孟婆的话忽幽幽浮上脑海,犹记得她说过:“回去吧。你的父母和家人乃是你前世救过的乡民,原就是为了抚养你而报恩而来。你此番回去,若是有什么不同,看淡了便好。”   彼时不知其中含义,也未去细加揣摩,然而此刻心中却腾地涌起强烈不安,抬手便要去扯那晃人心弦的难看封条。   侧门处忽闪出一个守门小吏,是个五十余岁的外乡老头,抬手就将花云间双手挡住:“不可不可,公子不可。这是官府的封条,轻易撕不得!”   “呃……”阿佑跟了过来,闻言耸耸肩,好似早已经猜到似的,俨然将花云间当做一个骗子看待。   花云间却没了心思同她计较,心中震惊,双手攥紧小吏手腕:“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如何我堂堂花家却被官府上了封条?我爹娘呢?我姑母又岂回坐视不管?!”   “你、你、你……你是……”老头儿被晃得头晕,手指头对着眼前的绝色少年,好半天了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花家老小死得蹊跷,京城里但凡知道些的衙吏都不愿意前来守府,见他是个外乡来的穷老汉,无以谋生,便干脆花钱雇了他这个不吉利的差使。因被花云间问得紧了,只得断断续续将听到的小道消息徐徐讲给他听:“……就是这样了。花老爷因着少爷早逝,惹了接下来的这一桩子事儿,那熏香又正好被孕中的两位妃子用了,滑了龙胎……换作是谁,连失二子都受不了的呀,也实在怪不得皇上龙颜大怒……唉,一环扣一环的,都是命啊。若早知少爷你还活着,怕是也不会这般没落……命啊,都是命,逃不过哟。听说当日老爷太太的身子从牢里抬出来,都已经腐得不成样子了……”   老汉絮絮叨叨的,本来还要继续感叹,一抬头瞥见少年倾城容颜上那一副与年龄毫不相符的阴厉,又吓得再不敢继续说下去。   阿佑这一路与花云间同行,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亦从未见他如此刻这般周身一股森幽之气。见他双眉紧锁,双拳紧攥,心中怜惜,嘴上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难得的放低了声音道:“喂,别这样瞪着老人家看,要把人吓死啊?”   花云间这才有些醒转,凤眸冷清清地凝了阿佑一眼,语气少见的低沉:“哼,你……再借我几两银子。”伸出手,瞥过头去不肯看人。   从来倨傲的少年,谁能知他此刻心中的挣扎?这一路上即便与阿佑嬉笑打闹,更甚至厚颜问她借了高额银子,皆是因为心中有底气,来日必然能通通还回去,将自己的面子漂漂亮亮的赚回来。怎知道,方才还信誓旦旦着、万般憧憬着,此刻却已然成了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丧假之犬。   真个是人生如梦,富贵荣华只在旦夕之间。   阿佑不敢再说话,默默从怀中摸出几两银子放至少年微微颤抖的手心。又怕太少,赶紧又要再掏。   花云间却已将手收了回去,看也不看她便擦肩而过:“欠你的,过些日子定然分文不少还给你。我花云间,从来说道做到。”   从来不求人的性子,到了这时候还要支撑着他骨子里的硬气。将银子拍在老汉的胸口:“走,带我去看看他们的墓地。”   老汉颤颤地将银子接过,许是被眼前绝色少年阴鸷而又潸然的罕见表情吓着,也不及去看那分量,忙颠着老腿往城西方向走去。   花云间疾步随在后头,默默牵着马一路再未说过一句话。脑海中一忽儿是断桥前孟婆的叨叨叮嘱,一忽儿是老汉连连的叹息,短短十七年的人生一幕幕自脑海中晃过,从嗷嗷待哺的小儿、蹒跚学步的孩童,再到调皮顽劣的少年,他的每一步成长都伴随着家人们的喜怒哀乐。严谨的父亲、温润的母亲,还有刚烈随性的祖母,他们宠爱他、放任他,让他过了十七年无忧无虑的人间生活。如今他成人了,他们却去了,便果然是孟婆所说的报恩,他亦不可能不为之动情。更何况他前两世那般凄苦等待,这一世的暖暖亲情越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即便是入了死牢,除非是中了内毒,否则根本不可能由着犯人烂成腐尸了才从牢里拉出来;更何况以父亲那般公私分明的性子,又岂会容得了底下人将贡物偷换?   想到这儿,当日暗格前赵墨一脸狰狞的笑容猛地浮上眼前,他说:“所有与你有关的,我都要让他在世界上消失……”   少年的宽肩不由颤了一颤,暗暗咬紧牙关:赵墨……若果然是你,便不怪我将这三生三世的旧账一笔笔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__^*) 嘻嘻……   ☆、第33章 相见   潘冬月嘤嘤嘁嘁地说完,春香也已大概猜出了原由。从前一直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明明对自己厌恶到骨子里,怎的却还要继续将自己养在身边,此刻才知道内里原来藏着这些曲折。心里头可怜她,却又觉得她太傻,因着对别人的怨恨,倒把自己的小半生给赌气陪了进去。唉,真真是个痴人。   不过终归是欠了她十多年的养育恩惠,从前再是互相讨厌,只单凭她将自己养大成人这一点,亦看出她本质却还是纯良的,日后自己总不会置她于不顾。   只是那个传说中的母亲,春香是断然不可能去认她的。一个女人,因着贪爱荣华富贵竟然狠心到企图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用一把大火烧死,这样的女人,即便是她如今肯承认她,春香也断断没有那么伟大的心胸去叫她一声“母亲”。   想到这些日子进宫作画,宛如梦刻意与自己的几番试探,春香只觉得心里头种种膈应。凝着眉头细想,宛如梦既是那般在乎眼前的荣华,自然是巴不得她与潘冬月母子远远离了京城才是;然而若是果然要逼他们三人离开,也断然不会糊涂到去问一个赌鬼要巨额绑票……怕是潘冬月还隐瞒着什么没有同自己说呢。   春香扶了扶酸涩的腰际蹲起身来,见潘冬月兀自坐在地上揩着眼泪哭哭啼啼,哭花了刻意堆着的满脸浓妆,露出里层其实秀丽的容颜,心里头又默默叹了一口气。若是经了此番一次教训,她日后能知道收敛些,倒也是好的。   “把你怀里的银票拿出来吧,我替你还回去。我们收拾收拾,这两日就出京。”春香瞟了潘冬月一眼。   许是没料到这丫头竟然看穿她藏着的银子,潘冬月的手儿一颤,可惜顿了顿,依然继续哭。   春香就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来:“你养我这些年的花哨,我说过来日必然还你,你又何必去贪那女人的银子?你既了解她的为人,那么就该知道拿了她的东西有什么后果。况且那样的人,拿了她的银子你不嫌膈应么?这会儿不肯交出来,她若真的将一毛如何,那却怪不得我了……左右你把银子看得比骨肉重。”   ……   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是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人生头一朝啊。潘冬月揩了揩眼角,不哭了。   春香便又继续加了把火:“我知道你留在京城是舍不得穆容先生……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对他的心思。然而,他若是不爱你,你守着他又有何意?他若有心对你,即便你在天涯海角,他亦还能将你寻到;若没有心,你离得再近也是徒劳。出不出京,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了便坐在一边,再不说话。   潘冬月低着头,咬着唇很是纠结。不一会儿,便甩过来一张油黄银票:“拿去。小妖精,若让我的宝贝儿子伤了一根寒毛,你肚子里的那花家野种也别想留着,哼。”   春香接过银票,才惊叹着那巨-大的数额,听到这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谁才是妖精?什么都瞒不了她。   心里头又羞又恼,再不肯搭理潘冬月,将银票收在怀里,甩甩袖子出了门。   ——————————   这些年漠北梁国日益强盛,大燕朝因地处中原要塞,南北边境皆不能疏忽,因而燕皇早已有心同他们结交。得知梁国公主驸马已微服行至京城,便特特着人备好驿馆,又在宫中好一番布置,准备这两日宴请贵客。许多宫女太监都被派去干活,此刻长廊上倒看不见几个闲人。   春香因得了圣上特许,一路更加没人拦她,怎奈何一夜未睡,只觉得身体疲惫,走起路来软绵绵的没有声音。正拐到月牙门处准备进去,却忽听及一声:“不如干脆将那孩子杀了。”心口没来由突的一跳,忙悄悄隐在门旁的老树后。   “呵,你李老庆不是最不主张杀人的么,怎的今日却这样果断了?”回答的人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好生熟悉。顿了顿,又阴幽幽说道:“……莫非已经让他跑了,才故意说要杀了好来欺瞒本殿下吧?”   殿下?春香满心里全是赵墨那张惯常温和带笑的俊脸,万般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屏住呼吸偷瞥了一眼,顿时一股冷气从头顶蔓延到脚心——竟果然是他!……那李老庆不是花家之前的押货掌柜么,怎的他们竟然有来往?!   只觉得先前的许多疑惑即刻就要明了,任凭心口怦怦的跳着,脊背贴着墙面,再不敢出一点儿动静。   赵墨一双深潭一般的眸子带着笑意,然而那笑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子,看得李老庆两腿发软。   李老庆颤颤的打着抖,哪里还敢承认真的被那傻小子逃走了,只拼命摇着双手道:“哎哟,不敢不敢!小人一家老小性命全栓在殿下手上,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殿下!实在是那小子哭闹得厉害,小人拿捏不住,才恼火的想要杀了他。”   赵墨便不屑地叱了一声:“哼,哭闹得厉害?……那就将舌头割了罢,也省得他日后再说些什么引我阿寺起疑。左右不过是个妓-女生下的傻子,你割了他,她也只会怪罪到淑妃头上。”   嘶——,春香在树后凉凉的吸了口冷气,双手微微颤抖着,努力握成了拳。枉他平日里对一毛亲和又友善,若非亲耳听见,否则这样的话,如何想象得到竟然是出自赵墨的口中说出来!   这厢震惊愤怒着,又听赵墨道:“说过多少次,日后这点儿小事不要轻易来找我……对了,拖你弄的东西都带来了么?   李老庆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弄了弄了,这个下到水里,无色无味,一时半也死不了人,然而只须过个一晚上就准保小皇子又聋又哑了。小人之前找了条狗试过,很是管用。”说着,惴惴地将那东西递过。   赵墨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票子塞进他手里:“你办事我是信得过的。上次花家被掉包的香料我已替你脱手出去了,这是银子,拿去吧,买些酒肉吃。这些日子宫里有客,来往的人多,你就不要出现了,等我传唤。”   李老庆却不肯接,只哈巴狗般低着头:“酒、酒肉吃多了也、也无甚意思,那香粉街呆久了还是觉得家花来得香……殿、殿下,小人那婆娘和孩子近日可还懂事听话?都是些粗俗腌臜的下-贱人,殿下若是看得不、不爽利,不如告诉小人,小人将他们领回去教训则个……”   哼,上了贼船你还想着要下去么?   赵墨眼里掠过一丝精光,不过下一秒却化成了暖暖温和:“放心吧。我赵墨最是恩怨分明,你这厢替我卖着力,你的家人我岂能放任不管?自然是要全权照顾妥当的。等到他日我荣登大宝,你和你家人的福气,只怕这辈子还享之不尽呢,呵呵~~”   “呃,是是!为殿下办事,小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李老庆却还是支支吾吾赖着不走。   赵墨面上便泛起杀气,又冷了声音道:“将银子收了。这两日我不便见你,过些日子我派人先将你的小妾送回去。你好好替我办事,我总不会让你吃亏……然而,那吃里扒外的,我赵墨却也不轻易饶他。”   明明还是笑着的,怎奈何那笑却让人如同将死。那边李老庆哪里再敢说话,心里头后悔得叫苦喋喋,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油蒙了良心,一时糊涂与他联手将花家害了个家破人亡,如今被他拿捏住把柄,想不做坏事都难了。   谄着笑脸将银票接过,颠着老腿眨眼便消失在石径深处。   赵墨默默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也走了。   春香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青草地上。心里头万般纠结,原还以为是淑妃偷了孩子来要挟,那么她只要进宫去与淑妃说清厉害,大约便可将一毛平安带出来,远远离了京城。没想到却是赵墨心虚抓了人,看来花云间与花家三老的死必然也是他在暗中操纵。而且今日听他们这样密谋,只怕是小皇子的性命也危在旦夕,到时候花家娘娘与大皇子只怕又要受他栽赃陷害。   一路懵然,也不知怎么的就回了百花楼。在楼下坐了许久,终于默默下了决心:“花云间,我此番为你豁出去一回,这辈子你就别在梦里继续纠缠我了!”   ——————   花云间正在香粉街上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喝着闷酒,耳听胖子梁阿富捂着青肿的眼睛坐在他对面嗷呜着,哭得两眼泪汪汪:“大、大哥,花兄,你可、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不在,卫貌那混蛋把小弟欺负坏了,昔日的哥儿们也纷纷倒戈,整日里的一看到小弟就要罚小弟钻他们裤-裆……回去还得被玉环那只母老虎奚落,啊呸……这日子过得哟~~还不如干脆拿根面条吊死好了……”   花云间好看的薄唇便勾起一抹冷笑,哼,那些算是什么哥儿们,不过就是些酒肉朋友罢了。所谓人去茶凉,能如胖子这般忠心的兄弟世界上可真真不多。   便伸手拍了拍梁阿富的肩膀,算是安慰了他:“这笔账你先记着,等到来日爷翻了身,必然百倍十倍地让他还回来。”   一旁女扮男装的阿佑吐了吐舌头:“哦呀,看来你们中原男人都怕老婆。”   阿富觉得很丢脸,他那是疼老婆好不好?然而见阿佑满面娇贵,也不知道来路到底如何,便只得很不甘愿地向花云间问道:“大哥,这…这是你哪里捡来的妞?长得倒是好看,脾气儿怎的比阿寺那小子还要讨厌。”   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花云间脸色冷下来,斜眼瞥见阿佑瞬间羞红的脸蛋,不耐烦道:“说她做什么?不过是欠了她几千两银子,等还了她就和她没关系了。”   阿佑不高兴了,嘟着嘴再不肯说话。也不知那传说中的‘阿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一路上胖子但凡提起她,这臭小子总是这样一副别扭模样。   还以为大哥依然还是忘不了潘寺春,想到那臭小子近日里在宫中混得响亮,还与赵墨传出不少绯闻,胖子心中无比不爽,自捡了最刻薄的话道:“怪小弟嘴贱,佑姑娘这般风华绝代,如何能与他一个娘娘腔相提并论……阿呸,说反了!是他如何能与佑姑娘相比?”   掌了自己一嘴巴又道:“……大哥,你不知道那臭小子,早先的时候还在你墓前偷偷抹过三两回眼泪,然而自你家潦倒之后,转而却进宫与那赵墨暧昧起来。如今气色那是一日更比一日好,不过才几月不到的功夫,身子俨然比你在的时候丰润了一圈,啧啧……亏得大哥先前对他那般心心念念,若非玉环看管得厉害,小弟怕是早叫了一群喽啰将他胖揍几顿,也好替大哥泄泄心头之恨!”   他一边添油加醋着一边咬牙切齿,看来平日里没少在玉环那里吃春香的干醋。一抬头却瞥见花云间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凝着俊眉不说话,慌忙咧了咧嘴角不敢再言语,默默等待着花云间像从前一样,将杯子砸到自己脑门上。   久久的,花云间却将酒杯一放,倾城面容上晕起一抹冷然笑意:“呵,都过去了这般久,再提从前的事儿做什么?她若是喜欢那人,就由得她去喜欢罢;你若是想打谁,那亦是你的自由,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左右我如今成了一文不名的丧家之犬,又凭什么本事去招呼她?”   他自然不十分尽信梁阿富的话,然而想到赵墨那两面三刀的虚伪角色,春香怕是真被他迷惑了未必。心里头不痛快,一双清幽的凤眸便只是盯着暗处低头喝闷酒的李老庆,再不开口说话。   他是在黑赌坊里头寻着李老庆踪迹的,起先的时候也未见起疑,不过就是想找到他问问当初那案子的详细,后来见李老庆出手阔绰,又满目鬼祟,便一路悄悄随了过来。   可惜他这一凝眉,却见那黑漆漆的小门处迈进来一道熟悉的白褂蓝衫。那蓝衫的主人素净皮肤、瓜子脸儿,红润的小唇紧咬着,好似下了偌大的决心,将将的向自己走过来……倒真真是比从前胖了不少……该死的,胖了的她竟然比从前更要好看。   可是我这才初回京城,怎的她就能寻见踪迹?她这样大吃吃的走过来,是要向我认错了嚒?……该死,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若是趁本少爷不在的这些日子真与那赵墨勾搭成-奸,爷可轻易不饶过她。   少年倾城容颜上不自知的泛起红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心中怦怦跳得有多厉害。多少天不见了,梦里头在忘川河畔不知与她擦肩过多少回,以为重生后一颗心定然能够淡却,然而此时此刻这样面对面着,却还是忍不住悸动。   却又讨厌自己对她屡屡没有底线的宽容,便咳了咳嗓子默默持着酒杯静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周末过得好快,不过瘾啊有木有,祝亲们下周工作开心学习也开心~\\(≧▽≦)/~啦啦   ☆、第34章 口是心非   然而春香却没有走到他身边,她竟是径直的往李老庆的桌沿走了过去。   一股淡淡清芬拂过耳际,花云间眉头轻轻一挑,抬头看到梁阿富憋着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便秘模样,便端起酒杯,一语不发闷头喝了下去。   ……臭丫头,一会定要你好看。   那厢李老庆埋着脑袋,心里头琢磨着赵墨今日说话的模样,越想越觉得不安,然而京城里官官相护,他又不知官场上的党派之分,轻易可不敢叛逃别家。三四壶老酒灌下去,脾气也冒火了,空酒葫芦磕着桌面:“上酒~~给老子上酒~~!老、老子……有的是钱!”   这会儿店里可没有什么生意,店小二什么杀人放火的角色没见过,见他态度粗鄙,自己又瞌睡得不行,自然懒得搭理。   春香走到李老庆桌边,在他桌上放了一壶新酒:“给,不怕死就喝。”   李老庆头也不抬就将那壶酒猛灌下去。   春香说:“你也不怕我在这酒里下毒么?”   李老庆兀地一愣,抬起头来看了看春香:“滚!你那傻子弟弟早就跑了,老子差点没被他哭死!”   该死的,上午不是还说要杀他么,这会儿又跑了?   春香暗自恨得牙痒痒,嘴上却依旧笑道:“呵呵,你就不怕我报官么?……哦,你自是不怕的,反正你离死也不远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你替那恶人办的坏事越多,他杀你的心便越甚,此刻多喝几壶、少喝几壶还不都是一样。”说完了,也不顾李老庆杀人一般的眼神,自笑盈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李老庆原本看她不过是一个双十不满的白脸书生,此刻却听她说得含糊,不由警觉起来:“哼,你知道些什么?……信不信老子一巴掌先煽死你!”   “煽不煽死我,你也都是要死的。只怕你还未将我煽死,那人已经将你灭口了。”春香忍着酒气凑近李老庆,又故意拖长了声音小声道:   “可巧,今日你们说的那些,我和张公公在墙后不小心全听到了……呃,你也真是糊涂,那张公公可是皇上身边最忠心的红人,又自小看着大皇子长大,岂能容你们这般轻易栽赃陷害么?他若忍不住告诉了皇上,皇上自然是舍不得杀自己亲生儿子的,到时候必然要拉出一只替罪羊。那赵墨薄情薄义,你以为他能救你么?你替他做的坏事越多,他怕是杀你的日子越近才是。枉我这厢好心给你找了出路,你却这样态度……罢罢,兴许你也不心疼你那一家子性命。”   说着拂了拂袖子就要走。   一提起自己那对尚不过七八岁的老来双生子,李老庆的整颗心都割肉一般痛起来,见春香一针见血就戳到了他今日与赵墨的谈话,不由也慌张了,忙拽住春香袖子:“公子……姑娘慢走!……”   春香心中惊诧自己的身形变化,却还是一脸泰然地就势站住:“怎么?”   “你与他情义之深,如今却无缘无故要帮我,让我如何轻易相信你?”李老庆质疑道。   春香便做一副忿忿然模样,红唇勾起一抹酸涩笑容:“这就是女人的心了。不瞒你说,我已怀胎四月,他既背弃诺言要与漠北公主结缘,便不怪我破他的台子,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哼,竟妄想杀我弟弟以此来要挟……这样的人,枉我白白爱他一场,我如今这样还回去,亦还算是轻的。”   正说着,斜眼瞥见那厢老将军派来的手下已然候在店门之外,便不愿再啰嗦:“你信不信我都没有用,那官差已经来了。我只提醒你一句,如今宫里头支持大皇子的毕竟比他赵墨多,趁着现在恶果还未酿出,你先一步坦白了,圣上念你被逼无奈,就算饶不过你一条老命,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尚可以保存……否则,等到明、后日东窗事发,以赵墨那般薄凉无义的性子,第一个卖的就是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陷害皇子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   言毕,朝门外点了点头。那厢老将军派来的便衣侍卫便走了进来,左右揩起李老庆的手臂,往门外马车里悄悄拖了进去。   春香长长吁了一口气,跟着向门外走去。心中默默祈祷着自己这一注没有压错。京城里除了老将军,她再没有可信的官家,希望老将军果然是大皇子一派,此番能替花家伸张正义,她来日出京也能走得清爽些。   正思想着,身后忽擦过三道身影,领头的是个修长清伟的外族男子,看不清脸面,只觉得侧脸很是相熟。那末了的胖子一身粗壮肥肉,力道闪得她险些都要崴倒在地,不是梁阿富还能是谁。   梁阿富最恨的便是春香,回过头恶声叱道:“走路长眼睛!”   “呸。”春香白了他一眼。   那前头的背影微微顿了顿。   春香心中一悸……这样的场景如何好生熟悉?   就好似曾经书院里头那个偏偏喜欢欺凌她的倨傲少年,你越不理他,他便越发地想要寻你生事,但凡上学放学总要领着哥儿们将你踉跄撞倒,他好得了机会与你说话。只待你生气吼他,他便悠悠地转过头,摇着玉骨小扇满面的得意与促狭:“臭小子,下次走路须记得长眼睛。”   鼻翼间拂过一缕熟悉的淡淡青草香,春香抚着险些撞到的腹部,脱口试探道:“花云间……”   前方走路的男子果然顿足,然而却不回头。   春香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明明当日亲眼见到他被烧得黑焦入了棺,如何还能活着呢?况且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比他还要健硕不少。   低了头,就要离开。   那人却忽地调转过身来:“呵,是你啊?别来无恙。”   声音还是那声音,时隔了不过四月,却分明沉淀了许多。   春香步子一顿,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带笑的潋滟凤眸。那凤眸里的笑冷清清的,却又如深渊一般,藏着诸多让人看不穿的内容。还是那般的好看,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然而人却瘦了,也黑了,好似成稳了许多。   ……这样又亲切又陌生的感觉。   想到那些煎熬的日子里夜夜不断重复的梦,春香只觉得心口突突的:“你…还活着啊……”   嘴角咧了咧,人生第一次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花云间却将她的喜悦尽收眼底。若放在往常,他怕是用不上她一句多言,只单看她此刻眼里的喜悦,便立刻对她软了心肠。然而这会儿他的心却是冷的。   因他方才分明听到她说:“我已怀胎四月,他却背弃诺言要与漠北公主结缘,枉我白白爱他一场!”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她果然爱的是那混蛋,并且在自己死后立刻委身与他了么?更甚至怀上他的孩子……该死的孩子!   花云间定定凝着春香,他方才原是叮嘱过自己不回头的,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她到底用何种颜面来与自己相对。视线从她白皙的脸颊一路而至她宽松的布衣蓝衫……呵,何苦呢?上辈子被那混蛋负了两世,这辈子依然还是走了老路,怀了又不能见人,没名没分便又要面临被抛弃……傻女人,我这样对你好你却偏偏看不见。   想到上辈子自己那还未出世便被化于胎中的可怜骨头,花云间嘴角勾起一抹轻屑冷笑——他终于明白他的底线在哪里了。   上一世她与人行欢,他亦还是不计前嫌去爱她,皆因了他红尘窍未开,不知男女情爱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这一世,他可没有那般宽大的胸襟,她不爱他他可以等,她爱上别人他亦可以忽视,然而他却受不得她的身子被旁人沾染一毫,更甚至替别人怀孕生子。这便是他的底线。   “是啊,回来处理些旧事。你呢,和他近来可好?”花云间淡淡的开了口,又揽过一旁神色不明的阿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陪哥哥做场戏。”   脸上做着亲昵表情,视线却凝着春香。   春香兀自呆愣的看着他二人的亲昵动作,脑袋里好像忽然空空白白的,明明一肚子的话突然好像一句也没有了。   那尚且欢喜的笑容在脸上僵了顷刻,又耸了耸肩释然笑道:“嗯,我还好啊。你们家的事儿,我已经拜托大将军了,你这会儿正好去找他。若无事…我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低着头,从他们三人身边轻轻擦过。   收拾行李?   花云间眉头一皱,见春香垂着的小手攥得紧紧的,下意识便伸手一握:“且慢……你要去哪里……”   握住了,手心里软绵绵的,湿润一片……她也会对自己紧张么?   然而见春香抬头看来,又松开手撇过头去看别处。   “还没想好呢,等找到了一毛先出京,别的再打算了。”春香做着泰然模样。瞥见花云间身旁闷闷不悦的娇美少女,又歉然地笑了一笑。   心中了然,也是,反正自己从前也不喜欢他不是么?如今他有了爱他的人,他的人也好端端的没有死,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了。   本来还想问问他当日到底是如何逃脱大火的,因不想扰得他的红颜生出误会,便再不愿多言,这会儿却是真走了。   ……   “哼,以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不许你拿我当挡箭牌!”阿佑忍了一晚上,心里头委屈极了,那个书生模样的姑娘难道看起来就比我乖巧美貌吗?   愤愤地甩了皮鞭,踢开脚前的破椅子亦跑走了。   “大、大哥……她、她刚才说她怀孕了……嘿、嘿嘿~~”梁阿富搡了搡花云间,将他的视线从春香的背影里拉回来,他的细眉细眼里满载着欢喜,藏都藏不住——这下好了,看玉环那妞儿日后还惦记什么?   自个得意了半天,抬头见花云间两道清眉紧锁,才恍然大哥原是戴了顶绿帽子,又赶紧讪讪地捂住嘴巴。   花云间凤眸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私通逆贼……或者畏罪潜逃,这是个什么罪名?”   “大、大哥的意思是……”好半天胖子才了悟,嘴巴张得老大。   “将她看住了,左右就是不许她出京。”花云间便甩下一句,拂了袖子在前头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喵呜~~更新啦,亲们晚安(*^__^*) 嘻嘻……   ☆、第35章 侍女的报复   一毛是在傍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全身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小褂儿,眼角旁也不知是撞了还是被打了,淤青淤青着一大块,然而却也不见哭。   彼时潘冬月正用手帕拭着哭成桃子一般的眼睛,抽泣间看到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条缝儿,然后默默地探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六岁小儿,咬着小唇,那般淡定的,一进门就扑在床上卷着被子睡过去,顿时潘冬月的眼泪便如掉了线的珍珠一般再也收不住了。   春香因乍见花云间,正在里屋心绪不宁着,听到潘冬月一声“儿啊,我苦命的孩子”,忙跌跌撞撞冲出去看,便看到潘冬月将昏睡的一毛紧紧揽着,哭成个大泪人。   这是春香第一次看到潘冬月对儿子这般亲昵。   一毛许是真的累极了,睡梦中皱了皱小眉头,迷糊叫了一声“娘,救我”。春香想,这以后一毛的日子大约可以好过点了吧。   潘冬月这次也是真的想开了,一万两银票拖老太监送去宫里还了宛如梦,又变卖了不少首饰,七拼八凑的将欠赌坊与老鸨的旧债还清。原来洗尽铅华的她,风韵竟丝毫不减当年双十年华。老鸨这会儿倒是后悔了,威逼利诱了一上午却未能将她的心思劝回来。   春香默默看着,心里头也生出欢喜,因着花云间所带来的沮丧也被些微冲淡。她想,姻缘自古从来不由人定,他如今既然幸福,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挂念了。左右不过是身边多了个孩子,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将他生下来、并且养得很好。那少年时候的旧事,扔了吧,时间久了大约也就忘记了,谁没有过荒唐的年岁呢?   三人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雇了车夫准备第二日离京,直往东南富庶之地去。然而越是打算得好好的事儿,上天偏偏越喜欢生出些枝节。   赵墨来见春香,伟岸的身型伫立在香粉街口,背着双手踱着步子,看上去心情十分之好。   春香理了理情绪,平静如常的走上前去。   赵墨笑眉弯弯地将她细细打量,小心揩着她鬓间碎发宠溺道:“不是说要复了女儿装吗,怎的还是这般书生打扮?如今孩子都这样大了,穿着男装也不怕被笑话。”   他的动作很是亲昵,俨然和春香在宫中月牙门后看到的狠辣模样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春香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原来暗里头曾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春香想起昔日花云间在自己面前对赵墨所做的评价,从前还以为他是存了心的诋毁他,如今看来那少年却是真的被自己冤枉了……该死,都是没有关系的人了,又想起他做什么?   心里头不知道多想去质问赵墨,然而这会儿却不好打草惊蛇,只假意笑了笑道:“反正从小被笑话到大,早都已经习惯了。对了,殿下如何会在这里?”   “总是殿下殿下,好不生疏。”赵墨皱眉刮刮春香的鼻子,眼里头盛满欢喜:“阿寺,我知你这些年过得不易,我又何尝不是呢?老天爷这样捉弄,总让我们世世辛苦流离……然而你莫怕,那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日后谁要是再笑话你一句,我赵墨必然不得让他好活,我要这天地间再没有人敢低看你我!”   口中道着豪言,满满的胜券在握。   春香心知肚明,心里头却只觉得悲哀。一个人被压抑得久了,便能生出无数种极端,那良善的,大概从此便勤奋自立起来;那功利的,许就学会了投机取巧、苦心钻营;而那心中存着戾气的,便渐渐走到了不归路。罢罢,反正是他咎由自取。   当下抬头对赵墨一笑:“其实做个平凡人也很好啊,就比如一毛,昨日才失踪了,今日一个人跑回来,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惊慌,倒在床上便睡着了。”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便定定凝着赵墨,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赵墨却不过只是表情微微一滞,继而又复了惯常端端儒雅的假面。   春香就笑起来——这个人……真个是做戏做到了火候。心里头却越发的轻松坦然。   然而她却不知,他们这边一高一低笑眉笑面的互相凝视着,看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花云间将手中竹骨小扇合起,侧头对着一脸震惊哀怨的越女采英道:“你看到了,一个纵火烧妻害子的男人,转而却对另一对母子那般宠爱……这样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去爱?”   采英一双丹凤眼噙满了辛酸与愤恨,颗颗眼泪掉下来。她与赵墨同龄,五六岁时被派到赵墨身边做了侍女,赵墨初到越国时羸羸弱弱的,夜里头睡觉总要将她一同拖上-床,非要两个人背对背靠在一起才敢安然入睡。   十来年相依为命,他们从背对背变作面对面,她甚至不计他的尴尬身份,为他献了身子、为他生下第一子。然而他一边信誓旦旦着,怕自己不信他,甚至将私通敌国的契约堪堪留在她身边,一转身却纵火想要烧死她们母子毁尸灭迹。亏她还那般温柔体贴,以为等到他荣登大宝,便是她与儿子的荣华之时……呸,只怕是他早当她们母子赴了黄泉。   心中生出绝望,那抚在两岁小儿肩上的双手无意识地越攥越紧,俨然颤抖开来。   赵鹤痛得抬起头,然而却被昔日温柔娇弱的娘亲此刻的可怖表情吓到,小嘴儿一瘪,哀哀唤着:“娘~~我怕……”   “乖,别怕。”采英抱起小儿,贪婪地最后凝了一眼不远处赵墨宽阔的背影,默默下了决心:“我答应你,交出他的契约。不过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要进宫,去见皇上。我的儿子亦淌着他们赵氏皇族的血,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作者有话要说:JJ又抽风了,咕~~(╯﹏╰)b。。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得上,我且试一试先~~(*^__^*) 嘻嘻……ps:收到yoyo酱扔滴地雷了,谢谢亲爱滴,抱住么么o(≧v≦)o~~!!   ☆、第36章 完美结局   皇上宴请大梁国公主驸马,因大梁公主有孕在身、不喜太过张扬,便在宫外的别苑设了豪华的家宴。   夏日的花园内灯火阑珊,欢声笑语,好生是个热闹。皇上心中高兴,便着人将不满一岁的小皇子抱来赏乐,哪儿想平日里活泼伶俐的小儿今日却呆呆愣愣,任你如何逗他,亦全然听不进人语,他的脸色便渐渐阴沉起来。   圣上早些年嫔妃众多,莫名病逝的皇子公主向来就有,一园子的嫔妃宾客便逐渐噤了声,再不敢言语。   梁公主萧元秀与驸马楚天原打算将场面圆了,假意推说身体不适,早早将一场欢宴结束。然而往常谦恭识体的三皇子赵墨却一反常态,对皇弟的不闻不语提出赤果果的质疑。   当着外国皇族的面却闹出这般丢脸家世,皇上的脸色可想而知,然而事情既已挑破,即便心中恼怒赵墨不识大体,却亦只能将太医请来。   赵墨心中胜券在握,他原已下了大血本将一名老太医收买,待太医说明查不出原由,淑妃便要提议将国师请出,只稍国师说一句贤妃花娘娘宫中有邪,再由她身边小宫女栽赃一跪,把罪证搜出,即便最后不能将花娘娘与大皇子扳倒,然而名声既然已损,大皇子与梁国小公主的婚事就算是没戏了。   心中打好主意,如今采英既死,只要搅和了大皇子的婚事、顺便弄残那小的,太子之位便非自己莫属了。等自己根基稳定,再说出春香的女子身份,皇上子嗣单薄,得知春香怀孕,定然十分高兴,身份一层大约便可忽略了。到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春香肚子里的孽种弄掉,江山与女人还怕不是自己的么?   老太医抱着药箱急急忙忙跑来,把着小儿的脉搏,迟迟不说话。赵墨心中焦急,频频对他使眼色,他却只做不见。以为这老头不敢撒谎,赵墨只得道:“连老太医都查不出来病症,莫非要着人将国师请来么?”   众人大吸冷气,请国师事小,那内里的涵义才最可怕。   赵墨再用眼神示意淑妃,要挟她引出噱头,然而淑妃却只是低头装醉,看都不肯看他。   赵墨的眼神便凛冽起来,正寻思着如何形势诡异,那太医却开了口,指明小皇子原是中了旁门哑毒。然而那样的毒药,宫中却是没有的。谁人这般狠毒,众人窃窃私语。   赵墨方才咄咄逼人,此刻便不能自圆其说,一时好不尴尬。   正当时,值夜的侍卫却忽在园外与你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冲撞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园内之人听见。皇上此时心中本已盛怒,闻言便着人将他二人提了进来。那男子四十余岁年纪,乃是前日被老将军私下抓去的李老庆,李老庆一路挣扎着“我是替三殿下办事的,他买了我的东西没给银子”,进来便对着赵墨跪下,哭哭嚷嚷着讨要工钱。   赵墨一看到李老庆,杀人的心都有了,见他只是拽着自己的衣摆哭要银子,心中便生出疑念。在银子方面自己从来不曾亏过与他,便是果真需要银子,他也不可能巴巴的寻到这里来?   那厢皇上一脸狐疑与怒气,赵墨心中慌张,便一脚踢开李老庆,跪在皇上面前口口声声喊冤枉,请求父皇明察。   李老庆心想,众人果然说得没错,这赵墨最是薄情寡义,哪里值得深交?他已被老将军一番利害分析,又吃尽了自家少爷的苦头,知道自己无论在谁手里都是要死的,然而花家与老将军既答应放过自己家人,此刻干脆倒豆子一般将与赵墨的那番见不得人的勾当全说了出来,细节之详细,从如何换货,如何抓了他家人,又如何故意拖太监将那家香料送去与怀孕的妃嫔,以及在狱中将花家三老慢性毒死、给小皇子下哑药的枝节全部说了通透。   赵墨再是不肯承认,在众目睽睽之下亦终于慌乱起来,正寻思着如何解释,紧接着,采英忽然哭泣上场。她心中原已是绝望了,此刻再听李老庆这番骇然之言,越发的对赵墨冷了心肠。因花家答应过她无论如何必然保她与儿子一世平安,末了便将那卖国的契约一递,白纸红字,赵墨便彻底没了语言。   赵墨完了,一夜之间,先前所有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圣上大怒,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低调温雅的儿子,竟然堪堪要将自己的子嗣尽都害死。他心中原是对这个儿子存在愧疚的,看他如今在他国历练得很是精干,原也有心提拔他,此刻却恨不得将他一剑刺死,却终究怜自己子嗣单薄,下不去那个狠心。   然而此刻三子之中,亦只剩下最为稳重实诚的大皇子赵研了,若然不给花家冤死的性命一个交代,又有如何颜面来面对贤妃母子和花家遗孤?   因此,盛怒之下最后决定将赵墨夷为罪民,剥夺赵姓,只身发配最南的荒蛮之地。那个地方常年干旱缺水,土地干裂,饥荒蝗虫,去了基本就是没命的,这就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又罚罪民子墨跪在城外亭台负荆请罪,堪堪受下花家遗孤花云间百余长鞭,算是替花家冤死的百余性命冥了冤屈。   花家得了平反,恢复皇商身份,早先没收的所有财产亦尽都归还。又过月余,原以为结交无门的大梁忽有使者来访,小公主萧元佑与大皇子赵研顺利联姻;圣上大喜,不日便册封赵研为大燕国皇太子,入驻东宫;又将花家遗孤花云间亲封爵位。一时间花家集百般圣宠,早先得色的卫家日渐没落。那卫貌先前罚胖子阿富钻了几回裤-裆,后悉数成倍的钻了回来。   后又传出赵墨在被驱南疆之路上,因吃不消艰苦,趁人不备转而叛投了南海倭国,海上狂风大浪,他的结局生死不明。圣上心中又恨又悲,因觉心力憔悴,便禅位于太子赵研;赵研深明大义,即位后妥善安置赵墨遗子,又赐了封地让赵鹤母子前往安居。太上皇深感欣慰,于城外山庄颐养天年。   因赵墨当日出事时,将淑妃早些年欺君之事爆出,淑妃无了脸面,自请白绫刺死。太上皇虽然恨她欺骗,却终念她陪伴自己这么多年,只命她剃发出家。可怜淑妃如何经营打算,却最终逃不出空门的落寞。   太上皇因而亲自召见了潘冬月,却见她儿子都已六七岁大,俨然一个娇美妇人,二人相视笑笑,倒很有些多年未见的挚友感觉。回想当年初遇之时,她还是个纯纯的天真刁蛮丫头,一忽儿却过去了十来岁光景,感慨之余便认做义妹,荣赐了封号。   穆容见潘冬月终于洗心革面,便也不再继续对她装做嫌恶,然而他亦是个不擅表露-情-爱的严肃之人,这厢他一言不发将她默默收在身边,那厢潘冬月却又拿娇起来,二人忽合忽闹,可急煞了一毛。   不过不用担心,一毛只稍一哭,他二人便再闹腾不起来了——原来都不是彼此无心,只碍着那一层赌气不去捅开的纸,纸破了,情就明了了。   眨眼已到了初秋,梁家玉环少奶奶传出喜孕,老将军府与光禄卿府接连大办酒席,接着廖家、卫家亦有了添丁之喜,一时间京城好不热闹。   只是那幸福的人们幸福着,怄气的人儿却亦继续别扭着。   彼时久在梁国避难的前越国皇太子——楚天殿下,亦率兵从燕国边境过境,将将灭了奸臣乱党,光复了楚越。作为楚天唯一的妹妹,只待春香分娩完毕,不日也将南归。   潘冬月搬离了香粉街,原百花楼二层靠窗的那间屋子如今只剩下春香一人。春香自是不用接-客的,她的画儿如今很是值钱,银子自是不愁花。那老鸨因得了潘冬月的吩咐,明白春香的身份,将她捧得可不要太好。只是肚子已然九个多月大了,走路都很有些不便,每日的就只坐在走廊上吹着风儿,嗑嗑瓜子看看书,累了便回去趴着睡觉。   本来日子过得也算是悠哉,偏偏那花小侯爷很是碍眼,明里暗里的总要寻自己不痛快。   入夜的香粉街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脂粉浓香,春香今夜肚子一阵阵的痛得难受,那潘冬月说好了要来又不来,春香睡不着便独自坐在长廊上吹风。她如今早复了女子身份,着一件月白色对襟暗花小褂,胭脂红的宽松褶子长裙,长发在脑后用簪子松松绾做一个莲花髻,不施粉黛却自成一道清逸风景。   百花楼对面新开的翠香阁如今生意好到不行,正对着春香窗口的那一间,一名妖妖娇娇的姑娘正将手中的美酒往身旁的华服公子嘴边递去:“来呀~花小侯爷你每天晚上都来咱屋子,却从来不肯正眼看奴家,真真扰了奴家心酸~”   然而她着这厢软着骨头撒娇,那倾城公子一双凤眸却依旧定定的凝着对面长廊上的孕中小妇,两道俊美深凝着,那么出神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   姑娘看着不高兴了,对着窗口扬声道:“哟~,我说寺春公子啊,你这一忽而的从个爷们变作个孕妇可不打紧,如今肚子肿得这样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个妖猴子来,可别把我们花小侯爷的魂儿也吓没了呀,哧哧~”香粉街上的女人说话向来刻薄,吃了醋的就更刻薄了,嘴里头损着人,边说边走过去关窗子。   只那抚窗的手却被凭空扔来的筷子重重一击,痛得她“哎哟”一声叫唤。   花云间幽幽道:“本侯爷一向最是喜欢溜猴逗鸟,你替我问问她,那肚子里的小猴生出来卖是不卖,若是卖,又值多少两银子?”一双凤眸定定凝着春香,嘴角挂着戏谑,且看她又如何皱眉生气甩袖子转身回屋子关门关灯不理人。   臭小子,这会儿可没功夫同你怄气。   春香白了花云间一眼,她这会儿肚子疼得难受,两眼巴巴地向路口望着,只待潘冬月快点儿将那传说中“马到成功,一炷香功夫就弄出来”的产婆接来,自然没有心思搭理他。然而那潘冬月久久的还是不见来,春香很无语,怕是她又才刚刚与穆容先生斗完一场嘴,正拿娇着迫着人家哄她吧,该死的,这肚子怕是今晚要生了,不如自己下去命人请大夫罢……   当下扶着肚子趔趄着就要下楼。   臭丫头,说一句软话就会要了你的命么?   花云间心里头被挠得又恨又痒,这些日子他每日的来香粉街上吃着花酒,心意昭然若揭,不信她看不出来,偏这恶女就是对自己百般不理不睬,实在挠人。一边恨不得将她揉在掌心狠狠欺负,一边却又怜她如今身子不比一般,只得按捺着,等待他日百倍“补偿”。   他是早已从潘冬月处知晓了来龙去脉的,知道那个孩子原来是当日二人一场半成云雨枝下的亲生骨肉,想不到这臭丫头嘴上讨厌着自己,末了却竟然还是将他的骨肉留下。心里头早已原谅了她,却又恼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还有这两世挠心挠肺的折磨,有心将她晾上一晾。为着这辈子不再如前两世一般被她吃得死死,他宁可暗里头对她诸多照顾,明面上才不肯对她先将面子拉下。   然而瞅着春香那亦步亦趋的模样,心里头又慌张起来,心里默默数算着日子,怕是这几日该到时辰了。   见对面的门关上,灯亮了又灭,心里头没来由的“咯噔”一跳。因着前两世的坎坷,还有那还未及世便化在腹中的骨肉,怕这一世又着了老天爷的算计,那玉骨花扇将将一合,撂起下摆急急的下了楼。   百花楼前老鸨正招呼着姑娘们揽客,见着花云间来,好生热情:“哟~花小侯爷,这是哪儿的春风将您吹到了这儿,来来来,楼上请~”   “我让你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呢?你弄去了哪里?”花云间不耐烦地拍去她的鸡爪手,倾城容颜上可不见一丝笑容。   老鸨被唬得一愣,她财迷心窍,见那伺候春香的姑娘看着清秀可人,便悄悄使人下了迷药,送去了柴员外的房里。然而这话她可不敢说,只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哎哟,老身今日生意好得紧,实在也疏忽了……”一边说一边抓过花云间的手往脸上打。   “哼,回头爷再找你算账。”花云间心中焦急,便嫌恶地瞪了她一眼,蹬蹬地上了楼梯。   二楼拐角的房间果然房门紧锁着,里头光线昏暗,人来人往谈笑欢语间依稀似有痛苦-申=吟从里头渗出。   “阿寺、阿寺——,快开门——!!”花云间上前拍门。   门却是听不懂人话的,一动不动。靠得近了,里头的声音逐渐清晰,花云间凝眉细听,果然听到她在叫唤,那痛苦的声音忽高忽低,绝望极了:“啊——,好痛!花、花云间……救我,啊——”   门边儿竟似有一汩-红=液袅袅蜿蜒出来。   该死的,怕是真的要生了!   该死的,这会儿才知道唤我!   方才既然已经疼成那般,说句软话你又能如何?   “你这个恶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如何让你生不如死!”花云间一脚踹开门奔进屋中。   干净的茶色木地板上果然躺着满身血污的春香,原本红润白皙的脸颊上此刻布满颗颗豆大的汗珠,两排贝齿紧咬着下唇,好似忍受着人间最大的痛苦。   那一抹胭脂色的褶子裙下蜿蜒着带水的鲜红,看得花云间触目惊心,这样的场景,就彷如前世,他将她的骨肉化为血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记忆忘尽,只身去赴了她的新生。   这会儿哪里还记得要去晾她,一弯膝便扶起她的身子紧紧揽在怀中:“混蛋……每次都这样,让我恨不得将你碾死在掌心里。”   嘴上狠着,眼睛却湿润了,他看到那裙下蠕动起来,他知道那将要出来的就是自己与她的骨肉了……他们的骨肉,等了两世,终于等来了重见天日。   “啊——,别,别动……”春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素净的手指紧紧拽着花云间的袖子,将凌乱的发髻埋入他宽宽的胸膛:“生了……还给你,就不欠你的了……花间。”嘴角勾起一抹笑,那般虚弱却又满含着怅然与欣慰。   她叫他花间?   “你……记起来了?”花云间心口一颤,一股说不出的绝望顿时溢满了全身——他记得的,她每次叫他花间,便是将要死了。   少年绝色容颜上浮起绝望的狠戾,恶狠狠咬着牙道:“恶女,你听着……若是你此刻敢死去,我便立刻将我们的骨头溢在你怀里!你不要的,休想赖了与我!”   唉,都当了父亲的人了,还是这么冲动置气,哪里像个居家立业的男人?   春香心里头软软暖暖的,身体却累极了,徐徐闭了眼睛:“方才谁说的,让我生了小猴子便卖与他戏耍,此刻又不肯承认……算了,不与你奸商一般见识。”   门外传来噼里啪-啪脚步声,听到潘冬月那女人一路气喘吁吁仿若唱歌般欢快的声音:“春春啊……阿香……来晚了来晚了,你干爹他愣是与我吵嘴,那产婆走路又慢……哟,怎得一气生了两?”   女人有了爱情,连声音都滋润起来。   春香在梦里轻轻勾了勾嘴角,她看见哗啦啦的溪水边,有少女小袖轻绾,婷婷歌舞——“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舞姿曼妙,心里头想要跳得更好,却又怕那少年笑话自己风骚;   少年坐在石上观看,明明看得痴迷,嘴上却偏偏说道:“难看极了。日后这样的舞蹈,只能跳与我一个人看,否则看我不轻饶你。”   一转身,却用一柄玉骨花扇遮住半张倾城之颜,勾唇浅笑……呀,真是好生欠揍。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终于完结了~~~跟文的亲们辛苦啦,挨个儿抱住么么~~~ =========================================================== 本图书由(白夜、千羽)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