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文由【清@兮】收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去购买正版书籍支持作者,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二姑娘的生存之道   作者:兀兀   第1章 一、端午   永安天佑二十年,端午,在家家户户都忙着包粽子饮雄黄酒,戴荷包,系长命缕的节气里,京郊红山镇的云园却没有一丝过节的欢乐气氛。   云家老太太胡氏住的松寿堂外,仆妇们都龟缩在廊檐下如夹着嘴的河蚌不敢发出一息声响,彼此间连眼神交换都没有一个,今天府里发生了大事,谁也不会傻的这个时候往枪头上撞,去做正堂里几位主子泄火的短命货。   “祖母,妹妹一定是被人所害,咱们家的女儿您还不知道么?”一个鹅蛋脸,柳叶眉泪流满面的绯衣少女正端正的跪在正堂的青石地上,“祖母您就饶过妹妹吧~”   上座老妇人正是云家当家老太太胡氏,说是老太太,年过五旬的胡氏白皙圆润脸庞和依然浓密的乌发看上去比许多同龄老太太要年轻许多,见大孙女哭的可怜,她刚要开口安慰,就听旁边一个姜黄褙子的妇人恨恨道,“有你这么傻的丫头么?到现在了还给二丫头求情,我怎么生了那么个下流胚子来!云家的人都让她给丢尽了!”小女儿做了那样的事,可怜的大女儿还再为她求情,做为母亲的黄氏真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大嫂说的对,今儿的事可是关系着咱们整个云家女儿的名声,若是不狠狠惩治了她,以后云家的女儿还怎么出门?就是我们这些人,也无颜见人了,”接话的是云家的二太太的蒋氏,想到自己女儿会被云浓那小蹄子毁了前程,蒋氏撕了她的心都有,话说出来也不客气。   “好啦,现在哭有什么用?”胡氏嗔了一眼儿媳妇,这个时候就知道哭,还有二媳妇蒋氏,一个庶子媳妇妄想在松寿堂指手画脚,“今儿事出突然,咱们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晕迷着,谁知道终究发生了什么事?浓儿是你的亲女儿,事情没弄清楚你就忍心要她的命?”   胡氏人老成精,最初看到亲孙女云浓跟过来送节礼的大孙女云裳未来的夫婿躺在凝碧轩时,也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可冷静下来,这其中的关节哪里会看不明白?胡氏第一时间就让贴身婆子刘妈妈给孙女验了身,尚是完璧,她看着一直堂下的大孙女,“你是个好的,快起来吧,浓儿不止是你的亲妹妹,也是我的亲孙女,我怎么会让她平白被人冤枉?”   “母亲,”蒋氏要再开口,却被胡氏冷冷打断,“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老大家的,就像老二家的说的,这事儿关系着整个云家的名声,你给我将府里上下给看好喽,一丝风声都不能透出去!”胡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云家走到今天不容易,她不允许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有一点瑕疵。   “那云浓,母亲要怎么处置?”黄氏对这个二女儿并不亲近,加上今天她居然要坏自己深爱的大女儿的亲事,“媳妇将她送到乡下庄子上?”这种心高又歹毒的丫头,留着简直就是自己的耻辱,自认为出身山东大族诗礼之家的黄氏,都没有勇气面对各房妯娌和府里的下人们了。   想到自己一直看好又最知道讨自己欢心的二孙女,胡氏也是一阵心疼,但今天的事不止是云园的人知道,“也只有先将浓儿送出去避避风头了,你去备上几份礼给东边老二媳妇送去,她是个聪明的,又明事理~”   今天到云园陪胡氏一起过节的,还有云氏长房老二的妻子和女儿,只要堵了她的嘴,二孙女才十三,待明年大孙女及笄嫁进隆平侯府,这一张就算翻过了,到时候依然能给二孙女挑一个不错的人家,左右以浓儿那过人的美色,王子皇孙也能嫁得。   见胡氏扶了彩霞回了内室,云裳失望的起身,听祖母的话音,她是铁定要护着云浓那个丫头了,真真可惜了自己一番布置,云裳心里咬牙,面上却丝毫不露,颤微微的由着大丫鬟霜印将她扶起,抽泣着出了松寿堂。   “大姑娘,您慢些,再这样,您的身子可受不得,”霜印一眼看见前面蒋氏拉了大太太黄氏在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扬声道。   正在说话的蒋氏看到云裳,满目都是怜惜,她前面为侄女儿掸了掸裙上几不可见的灰迹,“可怜见儿的,大侄女儿你可千万要想开些,秦世子定然不是那种人,”管他是不是那种人,为了自己女儿将来嫁的好,云家也不能丢了隆平侯秦家这门姻亲。   一向最重仪表的云裳完全顾不上自己裙边上的浅灰和红肿的眼皮,也没有理会蒋氏的殷勤,她哀哀的看着脸色铁青的黄氏,“母亲,浓儿一定是被那无耻之徒害的,您若是这么将她送走,她这辈子就完了,与其追究浓儿,咱们应该要秦翰给个说法才是!”   什么无耻之徒?那可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好女婿,依着云家现在的家世,能将女儿订给在京城颇有美名的隆平侯世子,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何况全京城谁不知道,隆平侯世子秦翰秦应淳少年及第,被皇上钦点入东宫做了太子侍读,前程不可限量,也是因为这个,才让那个心高气傲的丫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应淳是什么样的人?谁不夸他人品方正?今天的事儿分明是那丫头摆明了欺负你好说话又一向疼她!好啦,你别管了,若不处置她,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黄氏恨恨道,想当初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生出这个二女儿,不但害的自己五六年没有身孕不说,还跟自己这个亲娘一点儿都不亲近,就知道去抱松寿堂老太太的大腿,黄氏决定磨磨云浓的性子,当然,这也全怪自己的婆婆,说什么二女儿生的好,命又好,将来必配贵人,将这个女儿惯的不知道高低轻重,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来。   “那,母亲,左右今天也晚了,大家也都累了,”见黄氏不听她的意见,云裳强笑道,“不如明天再送妹妹走吧,这大过节的,若是这个时候送妹妹出府,被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猜想呢~”   还是女儿想的周全,黄氏赞许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好啦,你也累一天了,不要多想,快回去歇着吧,秦世子那里有你爹呢~”千万不能因为今天的事让隆平侯世子对云家对云裳产生坏印象,以后云家要依仗秦家的地方多着呢,若不是当初早早的给女儿订了这门好亲事,自家老爷哪里能从河南府调进京城做礼部郎中?   “嗯,那女儿一会儿去帮妹妹收拾一下行装,她遇到这样的事,”云裳再一次泪盈于眶,“过些日子,咱们就将她接回来吧~”   她这个大女儿就是心太善了,黄氏叹息一声,大女儿太懂事,二女儿又太不懂事,不过到底一场姐妹,“你去吧,将道理跟她讲清楚,若是她知错,老实在庄子里呆上几年,娘就原谅她。”   云家大太太黄氏所住的西侧,座落着一个小小院子,坐南朝北三间正房,青瓦粉墙黑漆落地柱,红漆窗上糊了白色的桑皮纸。院中一个大大的水缸,漂着几片绿幽幽的莲叶,屋后简单的几丛修竹,清静雅致绿意盎然。   此刻云家二姑娘云浓并不知道松寿堂里对她的处置,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死命盯着浅紫烟罗帐上那细细的水草纹,被人发现跟未来姐夫躺在一起后,云浓便被人送了回来,或许是药劲儿一直示下的缘故,云浓昏昏沉沉到现在才算真正清醒过来,而让她真正清醒的是刚才睡梦中的那个噩梦!   在梦里,她一母同胞的姐姐竟然亲手烧死了她!这个认知让她无法相信,可那个梦和现实衔接的太过天衣无缝,自己被人从凝碧轩送回,之后姐姐端了她最爱吃的燕窝粥过来,之后她再次人事不知,可是却又清醒的看到夜黑无人之时,姐姐亲手在自己的屋外将浸了油的衣物点燃。   云浓也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是因为自己被凝碧轩的事刺激到了,才会有这样的延伸想法,可想到自己的来历和梦境的真实程度,她心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可以带着前生的记忆成了这永安朝五品郎中家的二姑娘,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见自家姑娘自惨叫着醒来后再无声息,守在一旁的蓝羽心里有些害怕,今天的事儿别人不清楚,做为将云浓骗到凝碧轩的主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蓝羽心里有数,从自之后,云家怕是再无云二姑娘这个人了,想到这里,蓝羽一阵黯然,云浓是个难得的主子,平时对她们极为和气,打怕的事更不会有,可是自己却~   有什么办法呢?蓝羽抹了把眼角的泪水,自己一家子都捏在大姑娘手里,怨只能怨自己服侍的这位姑娘,从来不知道讨好当家太太,成天只知道吃喝享受,乐呵着混日子,完全不像大姑娘,借着帮太太管家的便利,不但将太太哄得言听计从,还将云家牢牢捏在自己手里,“姑娘,您回回神儿,这事儿早晚都会过去的,您只要跟老爷说,都是那个姓秦的使的坏~”蓝羽按云裳之前教她的话劝云浓。   发了半天呆,云浓已经想清楚了,如今的情势,她已经是站在悬崖边儿上了,左右是被人设计,她就宁可信其有了,“扶我起来,再去给我倒杯茶过来~”   第2章 二、燕窝粥   在梦里被火烧了一场,云浓只觉喉咙干涩,连张口都十分困难,可发出的声音并不像想像中的嘶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里我被人骗到了凝碧轩,后来又被人烧死了,蓝羽,你说这梦会不会变成真的?”   蓝羽到底是心虚,她偷偷看了一眼云浓,将一碗茶捧到云浓唇边,“姑娘,您是被今天的事吓着了,您听奴婢的,老太太那么疼您,说不定明天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人比她更清楚,再多的安慰话蓝羽也说不出来。   “蓝羽,今天是不是我在凝碧轩出了什么事?”云浓倚在架子床边,就着蓝羽的手喝了几口微凉的茶水,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这个蓝羽说话爽利,自己一向很喜欢,“我记得是你跟着我过去的,后来你去帮我拿衣裳,我怎么就晕倒了呢?”   “姑娘,这事都怨那个秦世子,”蓝羽被云浓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她不由紧紧抓住云浓的手臂,泫然欲泣,“奴婢当时不放心让小丫鬟去给您挑衣服,才回咱们院子的,谁想到~,这事儿都怨那个姓秦的,都跟大姑娘订了亲了,还打您的主意!”   倒是个好丫鬟,将责任都推给了自己未来的姐夫,云浓心里冷笑,那个秦翰在京城中也算是薄有贤名的,又是少年进士,再加上因为男女有别,跟自己连个正经面都没照过几回,又怎么会糊涂到大节下的,买通云家下人,将自己诱骗到凝碧轩行那龌龊之事?再说了,哪有准备j□j别人的人,自己也晕在一边被人抓了现形?   “若真像你说的那样,秦世子又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凝碧轩换衣服呢?蓝羽?”云浓看着蓝羽发白的脸,眼中满是讥诮之色,“你也是个可怜的,出了这样的事,我是自身难保,只怕你也~”   设计她的桥段很老,小说里时常出现:自己在酒宴上被粗心的丫鬟洒湿了衣袖,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怕自己着了凉,就让她回去将衣裳换了,走到凝碧轩时,蓝羽说天太热自己不要来回跑,在凝碧轩里等她将衣服取回。在云家享受父母宠爱准备无忧无虑混吃等死的云浓万万没有想到,等待她的居然是一个陷阱~   之后出了什么事,云浓记不得了,只知道她被人浇醒时,看到祖母还有母亲那铁青的脸,若不是姐姐云裳跪下来帮自己求情,怕是自己就要当即被盛怒的父亲命人勒死了。   自家姑娘说的没错,做为主子的贴身丫鬟,却擅自离开姑娘身边,以至于让姑娘做出有辱家门的丑事,蓝羽心下凄然,这个结局,她在接受大姑娘交给她的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可是想想家中的老母和幼弟,还有被关在衙门里的舅舅,蓝羽没有别的选择,“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没有离开姑娘,也不会被那狗贼将姑娘害了去。”   看来蓝羽是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云浓心下惋惜,却也佩服设计自己之人的手段,她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在飞转:整个云氏三房老太爷现在是族长,可四房人加上其他旁枝远房包括族长三老太爷都以二房马首是瞻,而老夫人胡氏,做为开国元勋东阳伯府出来的旁支女儿,在整个家族是出身最好也同样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今天自己“犯”的这个错,偏偏是最疼爱她的胡氏的痛脚,可是自己就真的傻乎乎的连及笄都活不到便再去投胎?只是暗算自己的人,真像梦里那样,是一向处处让着自己,照顾自己的亲生姐姐?   “二姑娘,大姑娘过来看您了,”听到院门处的禀报,蓝羽一个机灵,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姑娘来了,这下可好了~”   真是想谁谁到,云浓心中一动,呼吸急促了几分,她的目光完全被云裳身后大丫鬟霜印手里的托盘吸引了,一样的绿玉荷叶盏,里面要是装着自己喜欢的燕窝还撒了桂花糖,那就与梦里的情景一样了。   “你醒了就好,”大姑娘云裳看到发生了这么大事的妹妹居然镇定的坐在床边,不哭不闹,心下鄙夷,今天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只怕已经自尽以示清白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坐到云浓床前的锦杌上柔声道,“快别多想了,今天的事儿完全是那个秦翰的诡计,我已经去求过祖母了,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姐姐要帮我讨公道?那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姐姐云裳明显是哭过一场的,脸上的脂粉也没有遮去她脸上的浮肿,听到云裳张口就要帮她讨公道,云浓心里一软,试探道,“那秦翰可是隆平侯世子,你若帮我出头,将来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我怎么会嫁给那样的人?”云裳拧眉道,“现在我恨不得立马请父亲遣人将那无耻之徒押送到侯府,再讨回我的庚贴!”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为的可就是今天,想到在大长公主偶遇的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云裳口气越发坚定。   看来自己在梦中听到的都是真的了?云裳真的是要摆脱跟隆平侯府的这门亲事了,为了能够合情合理的摆脱秦翰,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妹妹!   当初云裳跟隆平侯世子订亲时,云天和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从五品知府,云家在京城更是不值一提,若不是祖母胡氏几十年来一直着意经营与嫁入永寿大长公主府做二儿媳的堂姐的关系,使云裳得以在勋贵夫人面前露面,也不可能向那些夫人们展示她的“温良恭俭让”和丝毫不逊于世家姑娘的教养谈吐,更不可能入了隆平侯夫人白氏的眼,请大长公主府的姨祖母保媒,与秦翰订下了亲事。   现在的隆平侯府已经不复开国时的风光,但这样的亲事于云家来说,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了。云浓清楚的记得隆平侯遣媒过来提亲时,云裳脸上的娇羞欢喜还有眼中那竭力控制的得意,以这些年云浓对这位姐姐的了解,她是将祖母胡氏的梦想和信念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女人,就算是出了这样的事,只要秦家不说什么,云裳都不应该这么决绝的提出退亲,尤其是在长辈们都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   虽然梦里已经被伤过一回,可是现在云浓还是觉得被人从背后狠狠的捅了一刀,“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今天的事就是我故意做的么?为的是顶替姐姐嫁到秦家去?”   “怎么可能?我自小看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为姐还不知道?”云裳有些心不在焉,就是知道这个平时跟傻大姐一样的妹妹其实最是心高气傲,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才收买了蓝羽,迷倒了守门的婆子,骗走了秦翰的小厮,至于让妹妹替自己嫁到秦家?这样的事云裳是绝计不会让它发生的,她们姐妹怎么可以嫁给两个势必为敌的男人?   心里想着这些,云裳含笑从霜印手里端过那碗燕窝,“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燕窝粥,还撒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糖,来,吃吧,你一饿就心情不好,那些烦心的事儿自有祖母和姐姐呢,总不会叫你吃了亏去~”   梦里她也是这么笑着递给自己一碗燕窝粥,云浓嘴里发苦。她记得很清楚,母亲黄氏第一胎生了女儿后为了在云家站稳脚跟,不顾身子尚未恢复很快又怀了自己,可偏偏又是一个女儿,还因难产伤了身子,失望之余对自己难免有些冷淡,姐姐云裳却对自己极好,长姐如母用在她身上现恰当不过了,就是父亲云天和带在母亲外任的那些年,她在一直悉心的照顾自己,可现在,一处长大的亲生姐妹,为了男人,为了婚事,竟然走到这一步~   云浓看着她素白柔夷中端着的那碗燕窝,“姐,祖母可说了怎么处置我?”   “什么‘处置’不‘处置’的?自家人谁不知道你是冤枉的?”云裳将碧玉碗轻轻放在云浓手里,声音低沉,“明天你先到乡下庄子里住上几日,左右乡下比府里凉快,过些日子事情解决了,就接你回来,”云裳很清楚祖母的野心,而这个妹妹,和她一样,是祖母实现野心的一块基石,也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明白,胡氏将云浓送到庄子里去,不过是前人撒土迷后人眼,算不上什么惩罚,可自己又怎么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你放心,过些日子,姐姐去庄子上陪你~”   都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可还是要被送到庄子里,这样云裳还不满足?云浓抬眼看向云裳嫣然一笑,“姐姐,人家都说我长得像极了咱们外祖母,你说是不是?”   听云浓忽然换了话题,云裳眼中飞速滑过一丝不悦,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你真是个小孩子,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这个,舅舅不是说了么?你比母亲长的还像外祖母呢~”母亲若长的像外祖母,也不用活的这么辛苦,而自己若是能有云浓这样的容貌,祖母和父亲也不会将云浓这个又懒又馋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丫头看成掌中宝了,只是今天这丫头傻了么?说起这个来?   云浓伸手接过姐姐手里的绿玉盏,云裳眼中的不悦她留意观察自然自然够看到,耳边不由响起梦里云裳的话,“你只比我小一岁,可是却比我漂亮许多,你是父亲的第二个女儿,可是看到你的样子,父亲和祖母比得了儿子还欢喜,自你出生,什么都是最好的,犯了再大的错也能得到她们的原谅,而我,为了得到父亲和祖母的青睐,为了做个合格的嫡长女,却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辛苦~”   “快喝吧,凉了你又该肚子疼了,”见云浓迟迟不肯喝粥,云裳心里发急,亲自拿起汤勺来喂云浓,口里嗔道,“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第3章 三、走水   “姐,你真的最喜欢我么?”眼泪瞬时溢满了云浓的眼眶,那双总是含着淡淡烟波的美眸愈发动人心魄,“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时常庆幸自己有你这么一位好姐姐~”   “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云裳嗤笑一声,宠溺的看着云浓,“这个家里谁不疼你?快喝吧,喝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去跟祖母撒个娇,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云裳可从来没有为有这么个妹妹感到庆幸过。   “好吧,我喝了就睡,姐姐可莫要骗我,明天一定要帮我说好话,这都怪那个姓秦的,姐姐,那种贱人,你一定不要嫁给他!”云浓噙着一抹薄薄的笑意,将勺子举到唇边。   “你放心,那样的人,我死也不会嫁给他的,快喝吧,”   云浓仿佛没有听到云裳话里的笃定,乖乖的就着汤勺喝了一口燕窝,撇嘴道,“一点儿都不甜,姐姐我屉子里藏着桂花糖呢,你再给我放点儿~”   “还有霜印,你给我拿块湿帕子来,刚才我好哭了一场,现在眼睛难受死了~”   “你这个丫头,好,你拿上自己喝,我给你取糖去,”云裳叹了口气,一副拿亲生妹妹没有办法的无奈,   待云裳拿了云浓偷偷藏起的小小玻璃罐过来时,却发现云浓已经将那碗燕窝喝完了,失笑道,“你又诓我?!”   “嘿嘿,人家只是忽然想起来就那么点儿糖了,还要留着以后吃呢~”云浓娇俏的一笑,将碗递给霜印,“姐姐,咱们说说话~”   “好,霜印,你出去,我在这里陪陪浓儿,”看着斜歪在弹墨靠枕上的云浓,云裳扬唇一笑,“你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   “姐姐,你跟我讲一些小时候的事儿好不好?”云浓像往常一样,攀着云裳的手臂,跟她亲昵的撒娇。   云裳不着痕迹的向外挪了挪,眼睛从云浓露在鹅黄纱衣外的玉臂上滑过,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我也只比你大一岁,哪里有什么小时候的事儿讲给你听?”若不是怕这丫头起疑,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晓月轩里呆。   “你以前不是老讲的么?姐姐对我最好了,”云浓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姐姐现在很难过吧?秦世子是你一直想嫁的人,我还记得当初订亲时你欢喜的模样~”   “那样的人,不值得,”云裳冷冷的打断云浓的话,“这事儿明天自有父亲跟祖母裁决,你不必多想了。”过了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   云浓转身对着床里的纱帐,不想云裳看到她的表情,“姐,从小我就喜欢你,你什么事都替我做,好看的衣裙也是尽着我先挑,我犯了错你也总是护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被母亲打几次手板了,是啊,我其实只比你小一岁,可是在你们的眼里,我比你要小上许多,时间久了,我也是这么觉得,有姐姐真好啊~”云浓做不到像云裳那样事事求全,心细如发,所以格外佩服周到贴心的姐姐,她知道姐姐对自己的容貌在意,便将姣好的面容用厚厚的留海遮起,明明看几遍便能记住的章节,云裳未放下书前,她绝不会先将书放下,云裳琴棋书画,而她则吃喝玩乐,云裳一心经营好名声,她就处处为姐姐锦上添花.就算是每季祖母给她们选衣料,挑首饰,她会为了云裳友爱弟妹的好名声而特意选挑,可在挑选的时候一定会将云裳喜欢的留下来。在云浓的心里,她跟姐姐的追求从来都不一样,自然不会产生冲突,这一世她只要在父母和姐姐的羽翼之下,做个幸福的妹妹便好的~   是啊,自己从小就护着她,不护行么?云裳轻轻站起身看着云浓,如云的秀发墨玉一般静静偎在她的颈边,将云浓原本便粉嫩的面颊映的如娇艳的花瓣细腻的美玉,就是这一张让祖母和父亲如获至宝的脸,害得自己这个长姐这些年为了得到他们的欢心多付出了多少努力?谁会知道她每天要反复试几次衣衫打理几次妆容才敢出瑶华院的门?谁又知道为了得到夫子的嘉许她每天要苦读到半夜方敢入眠?谁能想像她要咽下多少闷气才能换来和气知礼的美名?想着这些云裳再也听不下去她这啰嗦,又听她语速渐渐迟缓,眼皮也垂了下来,“你睡吧,我叫蓝羽过来帮你值夜~”   “你叫蓝羽守在外面就是了,叫绿蚁进来陪我~”云浓已经没有张口的力气。   “大姑娘,姑娘睡了?”蓝羽看绿蚁进了内室,跟云裳交换了个眼神,“奴婢就在这里守着姑娘~”   “嗯,你是个晓事的,”云裳一指霜印带过来的彩漆碎瓷盅,“燕窝还有一些,你忙了一天,也辛苦了,留着用吧~”   “奴婢谢大姑娘的赏,”蓝羽曲膝一礼,接过霜印递过来的燕窝,这也算是她死前最后一次享受了。   “你放心,你帮了我,我又怎么会害你?”云裳自然知道蓝羽的心思,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明天让你随二姑娘到乡下庄子上去,过一年回来了,你依然是晓月轩的大丫鬟。”   ----------   半开的菱窗外细月朦胧,周围一片静谧中只闻几声浅浅的虫鸣,远远有四声更鼓传来,云浓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悄的坐起身,“绿蚁~”   “姑娘,”今天自家姑娘出了大事,绿蚁哪里真睡的着,一直瞪着眼听床上的声息,现在云浓喊她,急忙坐起身。   绿蚁是云浓乳母娄妈妈的女儿,从小与她一处长大,她不如红泥,白荻,蓝羽几个聪明伶俐,有时候还挺没眼色,但云浓思来想去,娄妈妈一家是将来要给自己当陪嫁的,就算是投了云裳也不可能混的比赵妈妈好,比起那几个,终是成天絮叨自己的娄妈妈要可信些,那碗燕窝还有云裳反常的态度,已经让云浓不敢再掉以轻心,毕竟她能再活一次可比中大奖要难的多。   “姑娘,您要出去?奴婢叫蓝羽姐姐,”绿蚁呆呆的看着自家姑娘,她知道自己嘴笨劝不了云浓,便想着要叫醒在外面睡着的蓝羽。   “不必了,你跟着我就是,但不要弄出动静来,至于蓝羽,”不论云裳有没有害自己,自己晕在凝碧轩跟蓝羽一定有直接的关系,将自己送上死路的人,云浓没有半点怜惜,“辛苦了一天,让她睡个好觉吧~”   自家姑娘对她们这些丫鬟可真没得说,绿蚁感激的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可为什么要翻窗?”   “不翻窗出去万一把蓝羽吵醒了怎么办?你老实跟着我就是了,今天月色这么好,咱们出去凉快凉快,”这个绿蚁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云浓利落的从窗子翻出去,“快来~”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跟着云浓从晓月轩墙边的洞里钻出来,绿蚁已经讶异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大半夜的,”自家姑娘一定是因为下午的事情被气坏了脑子,“您这是要去哪儿?这哪有月亮啊?”今天可是初五!   “你跟着我,别说话,”云浓拉了绿蚁躲到墙边的阴影里,看四下无人,迅速的穿过院门前的鹅卵石小径跑到晓月轩对面紫藤花墙后躲了起来,“咱们今天就守在这里了,你什么也别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噩梦还是老天向她这个胎穿的幸运儿再次示警,就看今晚了。   “可是,姑娘,这个时候了,咱们院子的大门怎么没关严?”绿蚁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云园的规矩,过了戌时各院子就要落锁的,今天守门的婆子胆子还真是大,“一会儿咱们出去,狠狠的收拾她们!”这些守门的婆子一定是以为姑娘必定会被老太太惩罚,便轻忽起差事来。   云浓根本无心听绿蚁的报怨,她的目光被小径那边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而泪水,霎时模糊了她的双眼,就算是换上了丫头们的青绸比甲,可跟她同吃同住十三年的姐姐,即使是一个侧影,她也能认得出来。   “跟我走,”看着云裳带了霜印从门缝里进去,云浓一拉绿蚁,沿着小径向外院飞奔,真要感谢这个永安朝,女子不用缠足,不然她可跑不出这速度来。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姑娘咱们的院子,”绿蚁回头看到晓月轩方向竟然起了火光,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喊人啊~”   “你给我闭嘴,不想死就跟我走!”喊人,她也想,可是这个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云浓心如刀绞,她努力不让自己去向后看,只是拖起绿蚁向外院方向跑去,草,云家的院子怎么那么大呢?以前她可不觉得,“绿蚁,你若真的跑不动,就躲起来,只是千万不要被她们发现,不然今天的火就是你放的!”   “啊,姑娘,您等等奴婢,”绿蚁从来没见过云浓这种疾言厉色的样子,加上今天晚上的经历太过诡异,她可不敢离开主子,“奴婢加劲儿跑~”   “停下,就在这儿吧,”看着到了父亲母亲住的院子,云浓从花树底下抓了把泥土几下抹到绿蚁脸上一推她道,“你放开嗓子喊,叫人救火,然后跟着我往外院跑~”   “姑娘放心,奴婢嗓门儿大着呢,”绿蚁早就想喊人了,此时对自家姑娘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老爷夫人院子里上夜的人多,要是他们听见了,一声令下派的人也多不是?   “好了,别喊了,快跟着我,”见周围几处院子都亮了灯火,云浓跑过来拉着她顺了墙根儿往外院方向跑去。   第4章 四、准姐夫   “姑娘,您这是要往哪儿去?”绿蚁这一夜又惊又吓的,实在是有些跑不动了,“咱们不赶快过去帮着救火~”那可是她们的院子,里面住着自小一处的姐妹,还有许多好东西呢~   终于看到二门了,云浓喘了口气,拉了绿蚁找了个角落藏好,“我还有别的事儿呢,绿蚁,咱俩一处长大的,你信我不信?听我话不?”   绿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云浓,“你是奴婢的姑娘,奴婢娘说了,自打奴婢跟了你,你就是奴婢的天,奴婢哪能不听你的话啊?”若是不听能跟着傻跑这么远么?“可是姑娘,红泥她们还在院子里呢,万一~”   “我知道,不过火是从外面起来的,蓝羽值夜自己不会睡的太沉,这会儿人都跑过去了,能不能出来,就看她们的命了,”云浓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蓝羽怕是活不成了,姐姐行事一向滴水不漏,又怎么会留把柄在自己掌握不了的人的手里?至于红泥和白荻还有满院子的仆妇,除了上夜的,都住在后面的下人房里,相信云裳不会将事情闹的太大。   “好了,二门开了,外院的人都过来救火了,”云浓听到外院有脚步声过来,一推绿蚁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今天咱们要是事情办不好,谁也别想活着,你什么也别问,只管跟着我!”   云浓看着拿着大小水桶水水盆的家丁向晓月轩跑去,心下略定,这古代的灭火措施做的也是很不错的,每个院子的大门后都会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水缸,里面常年是要备着水的,不过那边的事儿她是管不了了,现在她要找到秦翰!自己虽然跟秦翰衣冠不整的睡在一起,可云浓很清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所以秦翰跟自己一样,是被人设计的,没有人傻的到未婚妻家里想办法睡小姨子的。   因为外院的男仆们都被调去救火,四下显得空荡荡的,云浓领着绿蚁一路摸到客院,看到正房里有灯光透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回头对绿蚁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小心别被人发现了,不然治你个私出二门的罪名,我可保了不了你!”临走时云浓又狠狠的吓唬了绿蚁几句。   “嗯,奴婢记得了,”绿蚁已经被自家姑娘的反常举动弄的晕头转向,但她一向听话惯了,此时更是老实的缩在墙角,“奴婢保准不让人发现。”   云浓冲她挥挥手,自己拖了从二门处过来时偷的门栓向云来院走去,还不错,因为要救火,云家留在这里的下人都跑的差不多了,而守在秦翰门外的小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云浓心里一喜,将手里的门杠扔到地上,她还以为要放倒一个才能进门呢。   隆平侯世子爷秦翰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在未来岳家被人设计跟小姨子躺在了一起,只怕整个永安朝数百年来,他是头一个在岳家被暗算的男人了。   秦翰合衣躺在床上回想当时的情景,可脑子里一团乱麻,具体情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听身边长青的回话,他是听云家一个下人说自己的马似乎有些不妥,便过去查看,而另一个长随也有事被人绊住,而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出去更衣,醒来时就已经跟云家的二姑娘躺在凝碧轩被一群云家的女人围观了。   到底是什么人要设计自己?秦翰恨恨的翻了个身,在岳家出了这样的事,不论云家人怎么处置,他是不打算这么轻易了结的,不然以后因此被云家抓了把柄捏在手中,那还不任他们予取予求?   当听到外面有人喊“走水”时秦翰索性起来了,他不方便出去帮忙,便在屋里等消息,现在听到有人叩门,便亲自起身去开,“你是谁?来做什么?”   眼前的少女穿了天水碧云纹上襦,下面是一条白色百褶裙,头上挽着的双罗髻,除了绾发的穿串头绳,再无一点修饰。可饶是如此,那如画眉眼盈盈秀色,灯光下的肌肤晶莹剔透,都在昭示她的倾城之色,秦翰心头一震,他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内宅的阴私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少,这个时候居然有个漂亮女子送上门?“想来是云家二姑娘了,怎么?今天午时没有成事,姑娘不惜晚上再来一次?”没想到云家女儿能无耻到如此地步,真真让秦翰大开眼界。   对于这个岳家,秦翰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云天和官声不错,可云家老太太打的主意勋贵圈子里哪有不明白的?联姻可是世家做剩下的事情。   当然,继母白氏打的什么主意秦翰也是一清二楚,若不是他差人仔细打听了一番,知道这云裳贤惠懂事不是浪得虚名,而他又不屑娶个高门之女以期岳家助力,这门亲事早叫他搅黄了。可现在,这云家的家教只怕差了些,他本以为今天中午的事这云家二姑娘也是被人所害,她竟然半夜趁着别人救火来敲自己的门?想到这里秦翰的脸不由沉了下来。   云浓也在打量秦翰,宝蓝色的织锦暗纹长袍玉带束腰,连头上的玉冠都没有去,可见是根本没有休息,这家伙长的着实不错,长眉入鬓,凤目含威,五官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怎么满含不屑?“世子想多了,我不是红拂,你也不是李靖,”云浓回敬他一个白眼,“我住的院子失火了,现在外面正乱着呢,你快逃吧~”   “云二姑娘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竟然为了秦某连自己院子都烧了,”自己过来送个节礼就因为这丫头被扣上了个“淫贼”的帽子,现在又跑来装好人,“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劳心费神,想跟我,简单的很,只要求了你大姐,她出嫁时你陪媵,一个姨娘的身份本世子还是给得起的。”   “啊呸!!”云浓被这毒舌自大狂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看今天你不是被人下了药,还是被门夹了头吧?能让姑奶奶做妾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   当初秦家来提亲,云浓可是很替云裳高兴了一阵,这个秦翰据说人品端方,虽然贵为隆平侯世子,可依然小小年纪高中进士,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他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一点让在永安长了十几年的云浓大跌眼镜,要知道这古人可是家有三斗米,就要弄个妾的,自己老爹一妻两妾二通房,还成天自诩不好色,秦翰这样的,简直就是极品了,云浓还想着将来借了云裳的光,看看秦翰周围有没有像他一样的洁身自好男,条件差些都不问题,现在一看,尼玛,张嘴调戏小姨子,这是正经男人能做出来的?   “那你过来做什么?难不成这三晚半夜的还有什么话要说?”这女子竟敢直视自己?还脸上是什么表情?不屑?鄙夷?真真粗鄙!秦翰被云浓看的肝儿疼,“若是无事,好走不送,”说罢一甩袖子就要关门。   “你这个时候不走难道还准备明日一证自己的清白不成?我跟你一样,一个受害者罢了,你现在走了,我还能保住小命,最好大家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想到这万恶的旧社会,云浓唇边挂着一抹讥诮,伤害自己的,往往都是最亲近的人,“不然明天等大家腾手来,你的名声我的小命可全完了。”   “看来是云二姑娘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这么陷害,可是秦某在岳家被坑,难道云大人和胡老太太不打算给秦某个说法?”秦翰懒懒一抱拳,云家大姑娘德行出众,云二姑娘自幼便有殊色,有云家双璧之称,只是云家二姑娘甚少出门,秦翰跟云裳订亲之后逢年过节也到云家拜会过,倒没有看出来云浓有什么过人的美丽,今天细看,传言倒也不虚,只是这礼仪教养还真是不敢恭维,“云二姑娘这个时候要赶走秦某,想保自己的念头更多一些吧?”   有道是奸夫j□j,没有了自己这个“奸-夫”,云浓这个“淫-妇”也无从追究,今天这内院失火,说不定就是云家为了保这位天香国色的二姑娘才想出来的计策,只是自己到底是被人设计了,尤其还是在未过门的妻子家里,这口气秦翰怎么咽的下去?看云浓这长相,这性格,自己明显是被她连累了,这样的亏秦翰怎么能认下?   “世子大人真是太高看自己了,”看来这个秦翰还不想这么了结,大有讨个说法之势,云浓心下微嗤,白长了这副好模样了,蠢成这样,“你好好想想,是怎么到了凝碧轩的,难道是我家内院的丫鬟将您背过去的?小女听闻开国隆平侯智计无双,”云浓叹息的摇摇头,“今天的事,我才是被连累的那个,若是秦世子遗传了先祖的点滴智慧,自然能找出真凶来,到时候诚心道个谦,我大人大量便不计较今日所受的委屈了。”   云浓在梦里清楚的听到云裳站在自己的院外,告诉火海中的自己,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云家带到了个新的高度,只有退了跟秦家的亲事,她才能给父亲和弟弟带来更大的助力。   云浓很了解自己这个姐姐和祖母,一个女人能给娘家带来的更大的助力,那只能是勾搭上了更显赫的夫婿了,云裳为了光明正大的退亲,想出了这条毒计,不但可以理直气壮的害了秦翰一把,还能顺带除了自己这个肉中刺。   第5章 五、百态   “看来云二姑娘知道是哪个害我了?”秦翰捕捉到云浓话里的意思,一手抓了门框,眼中滑过一抹厉色,傲然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云家害秦某?还连累了云姑娘?”无端的,秦翰脑中滑过继母白氏的脸,只是将手伸到云家后宅?她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秦世子已经有些头绪么?”秦翰的神色没有瞒过云浓,她淡淡一笑,“当然,今天这事儿云家人也是脱不了干系,只是我能保证,凝碧轩的事只是个别小人所为,祖母和父亲一概不知,”说到这儿云浓面上带了一抹黯然,“只怕现在最伤心的就是他们了。”   “今天的一场大火与云家来说,最坏就是死了个没有知道的女儿,可有人要说你觊觎我的美色,意图非礼呢?我这一死,落个不堪受辱自尽而亡,说不定还能挣个烈女牌坊,你呢?前途尽毁,”云浓对秦翰骨子里那股睥睨一切的腔调很是不屑,这些高门贵胄,好像不傲就对不起他们老祖宗当年的血汗一样,“而秦世子你,还有隆平侯府,损失只怕更大吧?”   若只是想退亲,不必将自己这个妹妹的命也搭进去,一个丫头便可以给他套上个荒淫无耻的罪名,不过加上自己,一个朝廷命官女儿,这事儿才足够轰动吧?这也算是一箭数雕的好计谋了。   “云二姑娘不为外人所知?”秦翰冷冷一笑,嘴倒会说的很,“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云家出了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今天的事我看倒是像云二姑娘自己不检点得罪了人吧?”   “好了,现在彼此推卸责任有意思么?就算是我生的太美有人想要了我的命,那你走不走?你能保证明天能拿出证据证明你是被连累的?就算是云家给你个说法,也不过是打杀几个仆婢,再赔礼认错,你觉得还能得到什么?”云浓没时间做这个秦翰的思想工作,左右她能做的都做了,这个时候这家伙再不走,硬要头顶黑锅,那她只有成全他了,云浓是绝不会这么坐以待毙被亲人给了断的,“到时候我可是要说是你觊觎我的美色,买通了我身边的丫鬟行此下流之事,大不了我一辈子青灯古佛,至于秦世子你,只怕这辈子都要背上个污名,什么雄心壮志都要风流云散了~”   秦翰怔怔的看着云浓甩手离开,一时愣在那里,在他的眼里,世间女子都是温柔贤淑,需要男人去照拂和引领的,这个女子还真是少见,大概乡间垄上的村妇就是这种作派吧,他摇摇头,看了一眼同样愣在那里的长青和长安,“还不走?真准备让我明天丢人么?”   若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只怕现在侯府已经得到了消息,秦翰心里冷笑,白氏,若是让自己查出来这事跟她有关系~   等云浓和绿蚁赶到晓月轩时,火势已经被扑灭了,远远的就看见母亲黄氏哭得瘫倒在地,而姐姐云裳正在小声的安慰她,再看祖母胡氏,也倚了父亲泪流不止,“我根本没有想要罚她啊,我养大的姑娘我还不清楚么?浓儿比她大姐跳脱,可大规矩从来不错,哪里会做那种不才之事?我的浓儿哎,你可要了老婆子的命啊~”   “谁说不是呢?我就说嘛,母亲虽然重规矩,可规矩到底是死的不是?哪里会真因为这样的事就要了亲孙女的命?”一旁的老二云平的媳妇蒋氏絮絮道,“可怜这个丫头竟然这么想不开,也不好好想想,凭着你对她的宠爱,就算是再大的错儿,也不会真狠心罚她的,小小年纪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亏得老太太这么疼她,真是太不孝了!”   虽然也可惜云浓小小年纪就化做一具焦骨,但蒋氏心底还是隐隐有些快意的,整个云家谁不知道老太太胡氏喜欢孙女?这些年胡氏对云浓的宠爱让蒋氏这个也生了女儿的媳妇心里不免有些醋意,现在好了,没有了千娇百媚的云浓,胡氏就会看见自己同样娇俏可人的云瑶,然后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悉心栽培。   “二太太说的是,想来咱们二姑娘性子烈,又遇到这样的事,唉,怨只怨婢妾性子急,”云天和的姨娘赵氏用帕子掩了脸伏在云天和胳膊上哭的凄惶,“都怨婢妾啊,早知道如此,婢妾宁愿瞎了这双眼~”   赵姨娘中午时候无意经过凝碧轩撞见了云浓和秦翰的事,兴奋之下第一时间喊来了胡氏和黄氏,原想着狠狠扫了黄氏的脸,看她还有什么脸面上自己跟前摆大妇的款儿,可现在云浓死了,依老夫人和云天和对她的宠爱程度,将来必会怨怪自己,还不如自己先认了罪的好。   看着自己晓月轩前纷乱的一幕,云浓心里冷笑,蒋氏是二叔云平的妻子,云家老二云平是庶出,读书不成便帮着打理家中庶务,娶了个妻子是郊县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平日不得祖母胡氏的喜欢,云浓虽不喜欢但对她也没有多少成见,本来妾生的儿子眼着嫡母嫡兄生活就不会怎么痛快,心里多少有些意见也是难免的,可现在自己“死”了她还不疼不痒的说这样的话,外带讥讽胡氏对人一套对己一套。而父亲的姨娘赵氏,则是仗着生了长子,又生的比黄氏年轻貌美,比花姨娘出身好,事事占强,当然,这占强的目的怕还是为了她生下的那个“长子”。至于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云浓直接忽略不计了,现在她已经不打算再从她们身上寻找亲情了。   “二婶儿~~”云浓悄悄走到蒋氏身后,在她耳后轻轻吹了口气。   “啊~~~鬼啊~~”蒋氏来的晚,到时就看到云裳和黄氏在抱头痛哭了,因此笃定云浓是已经遭了难,这大半夜的被云浓这么从后面跳出来一吓,直接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浓儿,浓儿,”云天和到底是个男人,胆子壮,此时看到女儿,“你没事?”他久在官场行走,见识自非内宅女子能比,女儿从外院方向过来~   “是啊爹,”看到形容憔悴的父亲,云浓心中酸涩,怯怯的走到他跟前,“女儿晚上睡不着,便带了绿蚁到凝碧轩那边走走,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到底是谁设计来害女儿,后来听到有人喊走水了,女儿便和绿蚁往这边赶,谁知道,”她顺手一拧绿蚁,“这丫头又拐了脚,跑不快,让父亲,祖母还有母亲担心了~”说着便跪了下来。   “原来你没事?没事就好,”因为是第二个女儿,加上生云浓时黄氏伤了身了之后六七年都没有身孕,黄氏待云浓一直淡淡的,平时将精力都放在了最后生下的嫡子云世昂和乖巧懂事的头生女儿云裳身上,原本想着女儿身陷火海黄氏也心如刀绞,现在看她安然无恙,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原本抛在一边的火气又冒了出来,“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竟然跑到外面去了?!成什么体统?”   “娘~”云浓看了一眼冒着烟的晓月轩,这个时候生母没有庆幸女儿逃出生天而是责骂她不该半夜出门,“女儿知错了,”若不是云浓出生时内芯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亲身见证了自己从黄氏体内出来的一刻,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姨娘生的然后记在黄氏名下的。   “浓儿有什么错?依你的意思,她不该出来,而是应该在里面被火烧死?”胡氏对儿媳说话自然不用客气,瞪了黄氏一眼,俯身去拉云浓,“快起来,地上凉~”   “祖母,父亲,女儿真的没有,是蓝羽让我到凝碧轩去的,我到了凝碧轩时,蓝羽又说要帮我回去取衣服,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人,后来,女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云浓被泼醒时,已经被身边的男人吓了一跳,而且凝碧轩一片混乱,根本没有机会自辩,便被送回了晓月轩,现在若不再说明白,她明天就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看着一双杏眼波光盈盈,小脸苍白如雪的孙女,胡氏下午的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一把将她揽在里,“知道了,这事儿明天祖母一定查个清楚,今儿先跟我回松寿堂,”她看了一眼烧的七零八落的晓月轩,“这院子是不能住人了,派人看起来,明日再过来收拾,大丫头把你的衣服给二丫头拿过来了一些,赶明儿再给她做!”   今天这一出生离死别倒是救了自己,云浓看着一脸怔忡的云裳,她应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不在屋里吧?“姐姐,你怎么穿着丫头的衣裳?”云浓一脸狐疑。   以云裳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击不中便安分守己?云浓咬牙看着眼前的女子,从此以后,她没有姐姐了,对一心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她没必要再谦让包容。   “哦?我?”云裳呆了一呆,她跟霜印放完火,人还没到她住的瑶华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走水”的声音,很快各院都动了起来,她根本没有机会回自己的瑶华院便遇到了赶过来的父母。“我正睡着呢,听到外面的声音,心里一慌,”外面乱哄哄的云裳根本没有机会赶回院子里换衣裳,确切的说,她已经忘了自己还穿着丫鬟的比甲。   第6章 六、心虚   云天和狐疑的看了一眼大女儿才道,“好了,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吧,还有,今天内外院的下人们,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银,刘管事,你留在这里看看有多少人受伤,明天报上来,再派人将晓月轩守好了~”   他又扫了一眼瑟瑟缩在树影里的妾室花锦芳和两个通房,还有院中一干仆妇,“今天这场意外纯属晓月轩的下人没有经心所至,”云天和目光正遇上云浓那双清亮的眸子,声音一顿,语气软了下来,“大过节的就不治你们的罪了,下不为例!”   父亲云天和口气已经松动了,一会儿再找不到秦翰,这事儿只怕就会大事化了了,云浓望着神情蒙昧的云裳,想退亲,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不用自己做什么,长辈们都不会随了她的意。   “蓝羽,蓝羽,姑娘~”因惦记着几个姐妹,绿蚁在主子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悄悄跑到奴仆堆儿里找人了,“蓝羽死了,蓝羽姐姐被烧死了啊~”   云天和被突然响起的凄厉叫声吓了一跳,他皱皱眉看了黄氏一眼,女儿身边怎么还放着这么个不懂规矩的东西,“大呼小叫什么?!刘管事,将这个丫头给我扠到一边去!”   “爹,绿蚁也是吓着了,何况我院子里还烧死了人,”云浓的目光冷冷从云裳那淡漠的脸上滑过,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姐姐了,“蓝羽今天是在女儿屋外值夜的,没想到,”她快步向绿蚁走去,“白荻,红泥,娄妈妈呢?”   “姑娘,奴婢都在呢,只有蓝羽姐姐~”红泥见云浓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只是蓝羽姐姐~”蓝羽是她们几个中年纪最大的,又最得云浓重用,无形中就成了几个的领袖。   “你们都没有事?伤着了没?”真是万幸,虽然自己这个院子里棕子肯定不止蓝羽一只,但动辄要人命不是云浓的作风,“幸亏我当时没有在房里,不然就跟蓝羽一样了,早知道我就喊蓝羽陪我一起出去了~”   听到云浓的话,云天和走了过来,他淡淡的扫了扫烧的黑黢黢的房子,“走吧,有些事以后再说~”   “母亲媳妇送您回去吧,”黄氏经过这一番折腾,整个人跟散了架一样,可高堂尚在,她依然要先做足晚辈的礼数,“这次若不是救的及时,唉,过两日媳妇带了浓儿要万佛寺好好做场法事~”最好能将她留在那里,才算是替云家消了灾。   “好啊,母亲,我也觉得今天的事儿冥冥有有神佛保佑呢,”云浓感激道,“本来我喝了姐姐特意为我熬的燕窝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正睡着呢,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觉得屋里闷的不行,一刻都不想在屋子里呆,”云浓看向已经听住的胡氏,“祖母,你说这是不是有神佛在给孙女警示呢?”   竟然是这样的?胡氏抚了抚云浓被风吹乱的碎发,“好啦,就让你娘酬神去,不过今天大家都累了,浓儿先跟祖母到松寿堂住些日子,以后再选院子给你住。”   “嗯,孙女也想跟祖母多说说话呢,”云浓将头倚在胡氏肩上,“现在想想,孙女要是不出来,怕是~”自己要是不出来,真就成全了云裳了,她目光幽幽的看向云裳,“姐姐说是不是?”不待云裳回答,云浓“噗嗤”一笑,“姐姐穿这身还真是别有风味呢~”   “你这丫头,又看我笑话呢,我不是听到你院子里走水,心里一急,”听云浓又提她的衣服,云裳一脸无奈,转身向云天和和黄氏一福,“女儿送父亲母亲回去~”   “不必了,我跟你娘还要到昂哥儿那边去看看,”云家二房嫡子云世昂已经八岁了,已经搬到了外面的勉毅轩里,今天内院这么闹腾,云天和怎么能放心?   “是啊,”姨娘赵氏颤微微的过来,试泪道,“婢妾不便出二门,还请老爷遣人到大少爷哪里问问~”大少爷云仰是赵姨娘所出,现在见云天和和黄氏要去看云世昂,她怎么能不提醒云天和,还有一个大儿子?   “是啊,内院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大哥也醒了,”云裳上前一步扶了黄氏,“是女儿疏忽了~”   云天和看了一眼一身青衣的长女,心里一叹,“不必了,云仰也老大不小了,这个时候居然面都没有露,想来是睡的香,不必叫人去打扰他了,”就算不查,云天和也看出晓月轩这场火有蹊跷了,可看到大女儿扶着妻子的模样,他心就莫名软了,黄氏给他生了二女一子,云裳是他们最器重的长女,又和隆平侯世子订了亲,她是万不能出事的。   “那是大少爷下午陪着秦世子说话,太累了,晚上又要读书~”赵姨娘急忙帮儿子辩解,“要么婢妾到青柳居看一下吧,”儿子这是怎么了?内院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遣人过来问一声?赵姨娘恨恨的看着胡氏身边的何妈妈,那是二少爷云世昂的奶娘。   “不必了,这么大的动静都吵不醒他,你何必再去扰他?”云天和冷冷道,内院闹成这个样子,外院的男仆都进来救火了,青柳居竟然没有得到消息?   “绿蚁别再哭了,蓝羽的后事自然有刘管事跟娄妈妈安排,今天你和红泥跟我到松寿堂吧,白荻跟着娄妈妈安置一下晓月轩的人吧!”跟在云裳后面送走父母还有二叔二婶儿一家,云浓叫过绿蚁吩咐道。   “赵妈妈您也留下给娄妈妈帮忙吧,”云裳看着已经只剩下断墙残垣的晓月轩正堂,叹了口气道,“这院子怕是要重盖了,所幸除了蓝羽,其他人都平安,明日我跟母亲说一声,厚恤蓝羽一家吧~”   “姐姐说的是,这件事现在看来,可怜的就是蓝羽了,她向来对你这个大姑娘,比我这个正经主子还上心,”云浓扬唇一笑,压低声音幽幽道,“只可惜,终是跟我这么个主子。”这就是自己的姐姐,其实她的心机和志向,自己这些年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亏得当初她还挺欣赏她的性子和心机,想着这样的姐姐到了婆家总不会吃了亏去,可现在,首先被算计的,居然是自己!而现在,她也不忘了给自己博个美名,不过既然云裳最好“名声”自己又怎么能不成全她?   第7章 七、苦衷   微薄月色下云浓的目光蒙昧不明,云裳心里一凉,难道她看出来什么了?还是真有什么神佛相助,叫喝了加了药的燕窝粥的云浓幸免与难?“你千万莫要乱想,你也是心疼她累了一天,才没有叫她跟你一起的,她在九泉之下,定然不会怪你。”   “姐姐这么说妹妹就安心了,”自今日起,自己跟这个女人再没有姐妹之情了,云浓一脸感激的看着云裳,“虽然今天凝碧轩是那个蓝羽引我过去的,可我也没有打算跟父亲说,蓝羽到了九泉之下,自然就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算是j□j,也不会找我这个差一点也一同葬身火海的人的。”   云浓出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叫蓝羽,虽然知道蓝羽也可以成为自己的证人,但她实在懒得在一个不忠于自己的人身上浪费心思,何况就算是指证了凝碧轩的一切都是云裳所为又如何?左右自己无恙,就算是自己被烧死了,云家也不会再赔进去一个女儿,云裳是云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女,祖母和父亲也不会允许有丝毫不利于她名声的风声传出去,只怕还是要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出去的,而且自己和云裳成了死对头,除了有损云家女儿的名声,根本报不了陷害和火烧之仇。   “妹妹说的是,只是妹妹,”云裳强笑着拉了云浓的手,语重心长道,“咱们云家诗礼传家,父亲又是读圣贤书的两榜进士,那些鬼力乱神的事儿还是莫要从云家女眷的口里说出来的好。”   “可祖母跟母亲都要带着我到万佛寺做法事呢,还有永寿大长公主,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是虔诚的居士,”云浓抽出手毫不在意道,“姐姐还真是七里河的保长管的宽,难道你陪大长公主听禅时也是这样劝她老人家的?”   “我家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好心,”霜印最是护主,猛然听到云浓这样毫无顾忌的出言相讥,忍不住替云裳解释,“她只是,”   “她是什么意思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会判断,至于我的意思相信姐姐也能明白,”云浓直接打断霜印的话,看着云裳泫然欲泣,“虽然今天的事我是被人给陷害了,可有人在云家害云家的姑娘,相信姐姐一定会给妹妹讨回个公道的。”   真是棋差一步,云裳暗伤不已,口里却道,“妹妹放心,相信父亲跟祖母一定会给妹妹个公道的,”说着眼泪却不能自已的的落了下来,“我可怜的妹妹,到底是谁这么害你,你以后可要怎么办啊。”不论事情真相如何,云浓出了这样的丑事,最少也要被送到庙里,这次的事,她也算是有些收获了,而且云浓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亲手送自己亲生妹妹入火海,她也是逼不得已,现在这样,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跟秦翰的事,只能再筹谋了。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可这样的姐姐还是让云浓心如寒潭,“是啊,看来妹妹以后也只有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只是姐姐,还请姐姐念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一定要查出背后做恶的人来,我别无所求,只求那作恶的的人这一生都心愿难达。”   “姐姐,你说好不好?”云浓淡淡看着木着脸的云裳,亲热的推了推她,“不论明天父亲如何发落妹妹,妹妹都无怨言,姐姐一定能帮妹妹完成这个心愿吧?”   “啊?那当然了,可你怎么会这么想?”云裳口里发苦,月色昏暗,可妹妹的眼睛却亮如繁星,让她不敢直视。   “那我应该怎么想?能进云家内院的都是自家人,难道要我咒她全家不得好死么?”云浓冲云裳眨眨眼,“只能希望害我的人以后做什么事最终都不能成功喽,姐姐,你知道的,祖母可是说过,我可是命格极好的,这不,连老天都不忍心看着我被火烧死呢。”   一回到瑶华院,云裳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倚在榻上,冲围过来的几个丫鬟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霜印你留下。”   “姑娘,水好了,您洗了再睡,”霜印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再想想被活活烧死的蓝羽,心里不免凄惶,可一看到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姑娘此刻正无力的歪在紫竹榻上,再也没有了人前的雍容大度温婉宁和,不由怜意顿生,原本因为蓝羽的一丝不满也散在空气中,“姑娘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吧,我拿去烧了。”   “霜印,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我也不想的,她是我的亲妹妹啊。”云裳似乎没有听到霜印的话,将头埋在手臂上,可喉间的哽咽还是让霜印听出了她的悲伤,“可是我怎么办?云家怎么办?”她也不想出手对付云浓,毕竟云浓是跟她自小一处长大的一奶同胞,可今天的事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有心为家族筹谋,可能力太有限了。   “姑娘,您别这样想,这事儿不怨您,您也是为了云家还有少爷好啊,这些年,她让您受了多少委屈?”霜印心里早没有了早前的不安和忐忑,走过去轻抚云裳的肩膀,“这些年,您为了这个家忍心吞声小心周全,事事扛在自己身上,这些别人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还能看不见?这次的事儿,您也是被逼无奈,”说到这里,霜印顿了一下,脑子里显现出二姑娘云浓那张女人见了也要动心的脸,“您别怪奴婢说话难听,二姑娘早晚是个祸害,平时又行事随意,连您的半分德性都没有,还有蓝羽,一个背主的丫鬟,能得个好名儿死也算是对得起她了,您何必为这些人伤心?”   “霜印,还是你最懂我,”云裳将满是泪水的脸倚到霜印的手臂上,“我也没有办法啊,这都是为了云家,就像你说的,浓儿正是因为容貌过人,自小被祖母和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目下无尘受不得委屈,可祖母她们偏偏还想着依她的容色将她嫁入高门,可她那性子,嫁入高门岂不是给自己给家里招祸?可将她低嫁,她又岂会甘心?真闹出什么来,连累的还是云家?”   云裳从平时胡氏的意思听出来,云浓最少也会被送到宗室人家做个郡夫人,可自己是要做郡王妃的人,姐妹两人同时嫁入皇室,云家哪里会有那么大的福气?再说了,她是要做王妃的人,怎么能让嫡亲妹子给人做妾?   “真是难为姑娘了,”霜印怜惜的轻拍云裳的肩头,她的母亲赵妈妈是云裳的乳娘,而霜印自己也是六岁就进了瑶华院服侍比自己小一岁的云裳,两个人朝夕相处一起长大,这些年云裳为了做个称职的长姐背后付出了多少,霜印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尤其是晓月轩的二姑娘,自恃长的比别人漂亮,根本不将自家姑娘看在眼里,处处想压姐姐一头,也亏得云裳是个宽和大度的,念着骨肉亲情才忍让至今,“您的苦心将来老太太和老爷定能看到,待您进了王府,云家还要靠您拉扯呢。”她也跟着云裳见过广宁郡王世子梁毅清,那才是真正的贵公子,比秦翰明明一个读书人,却一脸煞气强多了。   “你说的对,”云裳抬头从霜印手中拿过帕子将眼泪试干,走这一步前,什么她都想清楚了,只是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云浓居然是个福大命大的,关键时候被她逃了出来,“你服侍我梳洗,明天且有的忙呢。”今日事败,她都不知道怎么跟梁毅清交代了,但愿他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没用,不配襄助他的大业。   第8章 八、心思   云浓被胡氏安排在她卧房西侧的碧纱橱内,其实这个地方云浓并不陌生,七岁之前,她跟云裳就是住在这里,由胡氏亲自抚养。   “姑娘,老太太说您这一天又惊又累的,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老奴服侍您先歇下吧,”胡氏身边的董妈妈过来道,“老太太有了年纪,今天这一通折腾,只怕明日还得请钱太医过来瞧瞧。”   “这都是因为我,”胡氏如今也有五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也算是老人家了,今天被自己先是一惊,后是一吓,可不是顶不住么?云浓心里惭愧,这些年祖母胡氏对她可比自己的亲娘黄氏还要关心和体贴,“董妈妈你也去歇着吧,有红泥和绿蚁呢,明天早上我再去给祖母请安。”   云浓很清楚祖母对自己格外疼爱的缘故,但这有目的的疼爱也是疼爱,让她在云家无忧无虑生活到至今,十几年下来,她跟祖母还是有深厚的感情的。   “二姑娘已经歇下了?”见董妈妈悄无声息的进来,胡氏微抬眼皮,“可有什么不妥?”   “唉,二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刚才提起您还落泪呢,”董妈妈看着云浓长大,对她也是极疼爱的,想想这一日的遭遇,哪个姑娘能受得住?“也算是老天开眼,让咱们姑娘逃过一难。”   “今天的事儿你怎么看?是谁动的手脚?”虽然一天下来没有个消停时候,可真躺下了,胡氏还是睡不着,她盯着紫檀架上的嵌宝银象驼水晶灯,以前璀璨的光今天竟觉得十分刺眼,“浓儿不是那种轻浮的孩子。”   这些胡氏冷眼看下来,大孙女最像她,懂事知轻重,心机手段一样不缺,将云家看的比什么都重,而二孙女则是个异类,聪明通透,知道藏拙,但胡氏却知道她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也是因为这个,胡氏才有信心为二孙女谋嫁高门,只有梁家人才能配得上自己这位出色的孙女。有了这样的心思,胡氏才着意将二孙女娇养起来,刻意养刁她的眼光,养傲她的性子,这样她才会顺着自己的心意配合自己的计划走上高位。   而今天的事,大家都是在内宅里走过大半辈子的人,这里头的猫腻怎么会不明白,胡氏冷冷一笑,明知道自己最喜欢云浓,却还将手伸到她的身上,这漏洞百出的计策,“你说我该怎么办?”   找出幕后主谋很容易,今天的事儿,只怕赵姨娘和蒋氏脱不了干系,还有大姑娘那一身比甲,董妈妈心里发苦,胡氏再器重她,她也是个奴婢,主子的事儿怎么敢发表意见,“这府里的事儿都由老太太作主,只怕是一个不好伤了玉瓶儿。”   黄氏和丈夫从勉毅轩出来,正遇到匆匆赶来的外院二管事董礼,“老爷太太,世子爷不见了。”   秦翰不见了?云天和心里一突,这个时候?此子倒是机智,“罢了,不见了就不见了,将守门的一人打上十板子,再罚两个月月例,”这件事与秦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能跟隆平侯府结亲,已经让云家迈进了京城世家的社交圈子,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论今天的事跟秦翰有没有关系,云天和都不会跟他计较的,而云裳,也会如约嫁进侯府。   “老爷,你说应淳会不会回去将此事告诉亲家啊,”一回明德堂黄氏也顾不上服侍云天和梳洗,直接捧了杯茶递到他的手中,人则在丈夫身边坐下,“万一那边儿动怒,咱们裳儿太冤枉了。”女儿做侯夫人,儿子再中了进士,黄氏这辈子的心愿就了了。   会不会告诉亲家?这一点云天和心里也没底,好在当时他们对秦翰很客气,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世子是个明礼的,之前对裳儿也很满意。”但愿秦翰对自己出色的大女儿有几分真心。   黄氏咬牙道,“这样吧,明天咱们就将二丫头送到庙里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了,亲家知道了也算是明白咱们的态度了。”   “这就是你的主意?浓儿也是你的骨肉,”云天和呷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蹙眉道,若是这么做,不等于承认今天的事是二女儿策划的?家里出了个无耻的女儿,于大女儿的闺誉有什么好处?   “是妾身教导无方,浓儿她,”黄氏眼眶一红,虽然她跟云浓并没不像大女儿和儿子那样亲近,但终究是她的亲骨肉,可为了保住大女儿的亲事,她不得不这么做,“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她不成器,不能再拖累了裳儿。”   看到云浓平安无虞,黄氏那点爱女之心便被她坏了大女儿亲事的恨意替代,她深恨小女儿眼皮子太浅,竟然对姐姐的夫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妾身已经查问了守在二门处的婆子,当时那婆子吃了蓝家的送过去的粽子,蓝家的则说,那粽子是蓝羽拿回去的,说是浓儿赏的。”   云天和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发妻,他一向不问内宅之事,黄氏不喜欢云浓这个女儿他也知道,只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左右这宅子里还有自己母亲看着呢,可现在,就凭下头这么一句供词就要断送了亲生女儿?若是换上云裳。   “好了,别再说了,这内宅的事从来都是你在管,下头人的嘴你要给我堵住喽,还有姓蓝的一家,给我灌了药送到庄了里去,”云天和将手中的茶碗摞到桌上,“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云裳以后别再出门儿了,好好在她院子里绣嫁妆要紧!”说罢一甩袖子出了屋门。   “老爷,为什么?”黄氏被丈夫突如其来的怒气弄的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云浓做错了事,为什么要罚云裳?   已经是后半夜了,露水上来倒有几分寒意,云天和踱了几步,左右睡不了多少时候,便直接抬脚向外书房走去,他是从知县做上来的,多少案子从他手里过,今天晓月轩的一切不用刘管事去查,他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那火明显是从屋外着起来的,而且用了助燃之物,不然这北方的青砖房哪里就那么容易烧成灰烬?何况前几日才下过雨?再想想自己和黄氏赶过去的时候,   住在瑶华院的大女儿居然已经在那里了,想起云裳那一身丫鬟才穿的比甲,蓝羽虽然是云浓的贴身丫鬟,主子可未必就真的是云浓,云天和心如刀绞,云家四房,虽然各有贫富,但弟兄之间都深知血浓与于的道理,平时更是做到守望相助,可自己的两个女儿。   第9章 九、退亲   端午之夜云家上下都没有睡好,云浓一大早起来便到胡氏的卧房跟彩云彩霞一起服侍胡氏洗漱,看着胡氏眼下的青黑,云浓心下一叹,云家的老祖宗也不好当啊,尤其是有抱负的老祖宗。   “好啦,浓儿你坐着,有她们呢,”胡氏摆摆手,她已经知道了秦翰逃跑的事,不过胡氏跟儿子的想法一样,只要还想守住这门姻亲,昨天的事就只能当没发生过。   “让孙女帮您挑衣裳,”云浓嘻嘻一笑,拉开靠墙的八扇红木衣柜,“今天祖母试试我的眼力。”   “好,就看看我孙女的眼力如何?”经过这样的事,云浓还能这么喜笑颜开,胡氏暗暗点头,“可不准将祖母打扮成老妖精。”   “祖母放心,我可是跟着您修炼出来的,”祖母对自己与往常一样,云浓也放下心来,看来自己不会被送到庙里去了。   “老太太,大太太和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王妈妈在门口就看到一身素服的云裳,心里一沉,不自觉便带到了脸上。   胡氏仿若未见一般,笑着冲云浓道,“你娘和你姐姐过来了,叫人去将昂哥儿和仰哥儿也叫过来,你们陪我一起用饭。”   “祖母,”云裳看了一眼跟在胡氏身后的云浓,也不知道昨夜她跟祖母说了什么,看祖母的神色,昨天的事只怕就要这么轻轻揭过了。   “裳儿,你这是做什么?”黄氏一早看到素衣荆钗的云裳已经心如刀割,她在明德堂也劝了女儿,只是云裳执意要见胡氏,黄氏也没有办法,“你祖母最疼你了,有什么事只管跟她说,何必。”   “好啦,你有话就直接说吧,”虽然昨天的事胡氏尚未查出确凿的证据,可这云家是她一手带到今天的,院里院外没有她听不到的声音,蓝羽一家到底为谁所用,她心里一清二楚,而收买自己妹妹身边人的云裳,也让她心寒,她教她这些,可不是为了对付自家人的。   “孙女请祖母准许跟秦家退婚,”云裳将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几下过后,额间已是一片青紫。   “裳儿!秦姑爷也是被人陷害的,”黄氏恨恨瞪了云浓一眼,“母亲,还请母亲给裳儿作主,咱们家容不下祸害手足的畜牲!”昨天就因为自己说要送这个谋害亲姐妹去庙里,丈夫就立马翻脸拂袖而去。   云浓冷冷迎上黄氏的目光,母亲一向不喜欢她,虽然不喜欢的理由在云浓看来是极其可笑兼不可理喻的,幼时她也尝试着去黄氏那里卖萌,希望能找回母爱,可是黄氏心里只记得是因为生自己才让她坏了身子,完全不想着生完一胎立马怀孕努力再生儿子是她自己的决定,根本对她的讨好视而不见,直到五岁时黄氏再次怀孕终于生下嫡子,她们的关系才算好些,只是云浓被冷掉的心再也没有真正暖回来。   而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自己去死,居然是一个母亲做出的选择,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当然,换一个角度来说,她是对另一个骨肉太信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退婚?为什么退婚?你要至于置云家于死地不成?”胡氏压根儿没有去听黄氏的话,一拍桌子指着云裳骂道。她的大孙女一向顾大局识时务,不论昨天的事与她有没有关系,只要心里想着云家,她就不应该提出这样的要求。   “秦世子品性低劣,孙女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云裳泪流满面,语气哀婉,“他觊觎妹妹容色居然敢在云家行那种龌龊之事,云家不能给妹妹讨回公道已经愧对浓儿了,我怎么还能嫁给那样的人?”   “姐姐不必这么说,昨天姐姐也看到了,秦世子跟我一样,是被人给迷晕了,两个人事不醒的人能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再说了,咱们做女儿的,父母生咱们养咱们的大恩,若是嫁给一个对家族有益的人,也算是回报了万一,”说到这里,云浓走到云裳身边一样跪下,“若真像姐姐所说,秦世子觊觎我的容色才做了那样的事,云浓愿意替姐姐嫁到秦家,相信祖母和父亲不会给儿女寻一门见不得人的亲事!”   云裳是云家精心推出的第一波利器,并且顺利的推销到了开国侯隆平侯府,若是忽然嫁到秦家的人换成自己,先不如秦家答不答应,光是云家都会被外人的口水淹死,爱面子的祖母胡氏和父亲云天和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云浓不介意让胡氏见识一下自己的“深明大义”。   “呸,你休想,”黄氏已经气得浑身哆嗦,直直的看着婆婆胡氏,“母亲,昨天的事分明就是这丫头起了坏心,想夺了她姐姐的好亲事,您看,她都这么说了。”在明德堂女儿就拼命为云浓说好话,在黄氏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云浓被人所害,而是她为了勾引姐夫,抢夺亲姐的好亲事才使出来的阴毒招术,可惜丈夫和婆婆全被这个狠心的丫头给蒙了。   胡氏根本不理会儿媳的指责,她满意的看着态度坚定的云浓,这才是她教养出的好孙女,在胡氏眼里,女儿家再娇养,也是为了给父兄铺路用的,现在她精心教养的云裳经自己的堂姐保媒定了隆平侯世子,而一直藏在深闺的二孙女又这么深明大义,怎么能不让她高兴,“浓儿起来吧,你是个好的祖母知道,昨天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是谁害的你祖母也会给你个交代,”她冷冷看着还要开口说话的黄氏,“好了,昨天的事到此为止,裳姐儿回去好好绣嫁妆,至于浓儿,以后就住在我这儿吧,她的衣裳头面都不成了,命人去将天衣坊和金翠阁的人请过来好好再给浓儿置上几套,以后出门总不能连见人的头面都没有。”   “祖母,孙女还是不住在您这儿搅扰您了,左右空院子还有,”云浓并不想跟着胡氏,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可是什么事儿也做不成,她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了,自认为投胎到了不错的人家,父母俱全,锦衣玉食,只等着嫁个看得过去的人家,当个大老婆闲着跟小妾们宅斗宅斗过完下半生,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她的宅斗生涯从昨天就开始了。   “那也行,只是那几处院子就有些偏了,”胡氏轻敲桌面,“瑶儿的玲珑居。”   “祖母,孙女觉得落虹桥那边的归田居不错,孙女就搬到那边去吧,”本来蒋氏就不待见自己,再占了她女儿的玲珑居,自己不就平白又多一个敌人,而归田居离二门近,没准儿她还能悄悄出去溜达溜达呢。   “依你,”胡氏看着乖巧的二孙女,她过了九月就满十四了,也到了出门交际的年龄。今天彩云董妈妈跟她梳头时将原本厚厚的留海拿碎珠发箍给拢了上去,此刻站在安静的站在自己面前,星眸低垂,鼻直口朱,端底是美貌无俦,看着胡氏心情大好,“过来陪祖母吃饭。”   “你也起来吧,过来跟祖母一起吃饭吧,原本还要叫昂哥儿呢,现在,唉,算了,”胡氏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云裳,“你放心,秦家咱们也是打听过许多次的,你姨祖母母跟隆平侯夫人相交多年,虽然秦家门第不是最显赫的,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这也算得上是门最好的亲事了,祖母和你娘怎么会舍得让你嫁给那种无德之人?”   第10章 十、云三姑娘   不论这次的结果查出什么来,云裳是必有要嫁到秦家去的,胡氏对这件事的看法跟儿子基本是一样的,而二孙女云浓则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她才不相信黄氏的指责,这一生胡氏最大的目标就是将云家推进京城上流圈子之中,现在儿子争气,年过三十已经做了礼部郎中,有秦翰的帮助三年之后升个侍郎应该是意料之中。   在胡氏看来一个家族若想真正强盛,只靠一姓之力是不可能的,姻亲也同样重要,所以从云裳出生开始,胡氏便下大力气为云家的崛起培养助力。若是就这样退亲,一个退了亲的女子,哪里再去找比秦家更好的亲事?   看来祖母是打定主意了,云裳心中咬牙,可王妈妈亲自来扶,她再坚持便是不识大体了,起身站到胡氏身边,“孙女给祖母布菜。”   “坐下吧,看这气色差的,你呀,就是心事重,思虑太过,”胡氏亲切的将云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样都是自己看大的孙女,哪一个她不疼?   “祖母,归田居那边且得几天收拾呢,二妹到底大了,不如就让她先住到孙女那里去吧,”一顿早饭吃完,云裳亲手为胡氏捧了杯茶,小心的建议道。   “嗯,到底是亲姊妹,还是你惦记着她,”胡氏满意的拍拍云裳的手,“你那里也不宽敞,还要绣嫁妆,就让她跟着我将就几天好了,”说罢看着云浓道,“去跟你姐姐说说话吧,昨天你可是吓着你姐姐了。”这两姐妹能互相扶持最好,不能胡氏也不强求,左右将来都是别人家的人,但面子上的和睦是必须的。   “是,我也想跟姐姐好好说说话呢,”云浓嫣然一笑,“我的衣裳都烧光了,还得跟姐姐借上几件衣裳呢。”   “我也正想着这事儿呢,咱们身量都差不多,”云裳也是一脸和气,“你看中什么只管拿就是了。”   “看着两姐妹,好的跟什么似的,”两人正说话间,就看蒋氏带了云瑶挑帘进来,向胡氏一福道,“媳妇瞅着那钟上的指针儿出的门儿,谁知道还是晚了,还请母亲莫怪。”   蒋氏来的一点儿都不晚,只是昨天云家大房谁也没真的睡着,起的比较早罢了,胡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我老婆子觉少,起的早了,又怎么会怪二太太?”   云瑶住的玲珑居离晓月轩远,她年纪又小睡的实,也是一大早才听说了昨天的事,此刻一进门眼睛便落在了云裳和云浓交握的手上,不由心下讶异,昨儿的事要是换了她,杀了云浓的心都有了,可嘴里却不敢问,冲两人一礼道,“瑶儿见过两位姐姐,两位姐姐说什么呢?”   “你大姐让你二姐到她那里去挑些衣裳,”胡氏不悦的看着木呆呆站在一边的黄氏,“老大媳妇若是无事,自管忙去吧,左右你也没有心情陪老婆子说话。”   “母亲,云浓她,”让云浓这个害人精跟着大女儿,黄氏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可抬头碰上婆婆冰冷的眸子,心里一颤,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媳妇告退了。”   “啧啧,到底是大姑娘,”蒋氏抚掌赞道,“都这样儿了还对妹妹毫无怨言。”昨天的事儿明摆着是云浓看上了隆平侯世子,借机勾搭,可现在这大房竟然装的跟没什么事儿都没发过一样,怨不得自己相公说这书读的多,心眼就越多,依她看,这脸皮也越厚才是。   “浓儿是她亲妹妹,昨天也是一场误会,裳姐儿要是连这点儿道道都看不清楚,以后还怎么主持偌大个侯府?”胡氏横了蒋氏一眼,这个媳妇年纪越大,越上不得台面,“整个云家没有定样的女儿可好几个呢,若是有什么不堪的风声传出来,吃亏的可不止一家!”   听胡氏这么说,蒋氏彻底闭了嘴,云裳已经订了亲,云浓有张好脸,也不愁嫁,自己的女儿,出身有限,又有两个出色的姐姐,若是再被连累,“母亲说的是。”   “祖母,瑶儿也想去大姐姐那里,”三姑娘云瑶怯生生的看着胡氏,蒋氏为人悭吝,每年除了公中按季给她添置的新衣外,一丝一线都不肯给云瑶多置办,因此云瑶最喜欢的事就是到云裳和云浓那里搜刮一些她们穿不上但依旧崭新的衣物,当然若是恰巧两位姐姐心情好,再给配上一两件首饰就更完美了,“孙女想跟两位姐姐说说话。”   蒋氏给了女儿一个赞许的眼神,冲云裳陪笑道,“大姑娘所是也要出阁了,依着侯府的家世,定然不会再穿咱们府上给做的,”说着将云瑶往云裳面前一推,又睨了一眼云浓,“二姑娘用的都是这府里最好的,老太太又请了天工坊专门给她做,自然也看不上那些的。”   蒋氏说的那么露骨,松寿堂内上下都不由神情尴尬,云瑶更是又羞又气,她恨恨的瞪了蒋氏一眼,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可母亲非得不顾她的面子说出来,“我玲珑居里还有事,不去了!”   “行了,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亏待瑶丫头了?”胡氏鄙夷的看着蒋氏,她当初跟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便宜儿子做下了丑事,若不是不希望庶子的岳家太强势,胡氏也不可能同意让这种货色进了云家的大门,可现在云家地位上升,这样的媳妇就真不够看了,“老大家的,难道没给瑶丫头置办夏装?”   “大嫂一向贴心,怎么会没有?”蒋氏可不敢得罪掌家的黄氏,急忙描补道,“媳妇不是想着瑶儿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再有什么出门的机会,母亲是一定会带上她的,那些好衣裳留着关键的时候穿,平时捡着穿也就是了,”她小心的看了一眼云浓,这些年蒋氏冷眼旁观,黄氏对这个二女儿怕是连隔房的云俏都不如,“原本想着二姑娘跟瑶儿年纪更近些,只是她的东西一向金贵,这次又全没了。”   云浓无语的看着蒋氏母女,谁家都要有几门极品亲戚,这二房也不例外,祖母虽然不喜欢小老婆生的云平,可对这庶出的二房也算说得过去了,尤其是云瑶,明面上跟她们并不差什么,怎么到了蒋氏眼里,自己的东西偏偏就成了最好的?她看向云裳,姐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的,才会这么恨自己?   “行了,别再啰嗦了,一会儿天工坊的师傅来了,你们每日都再做两身,”胡氏看着云瑶,这个孙女虽然不像云裳和云浓那么出色,但蒋氏的底子不错,云瑶长得修眉俊眼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楚楚之姿,细看之下倒也养眼,给高门庶子做媳妇也拿得出手。   “还不谢谢祖母,”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蒋氏不由心花怒放,她娘家也只算是小康,云平又没有个一官半职,二房基本靠长房来养活,蒋氏自然能省则省,“唉,浓儿的那些首饰也不知道刘管事都寻出来了没有,要是将就着能戴,就给我们瑶儿选几样,左右你的东西是阖府最好的,就算是经了火,也比一般的强些。”   云浓听的嘴角直抽,这些话蒋氏好意思说,她都不好意思听了,“那二婶儿可要好好去翻翻了,您去挑选,也能省刘管事许多事。”   第11章 十一、不让   虽然口里说着要回玲珑居,可云瑶终是架不住云裳的盛情想邀,跟着云裳她们到了瑶华院,当看到云裳的大丫鬟寒芳将云裳的衣柜打开时,云瑶眼睛都直了,以前就算是云裳要给她衣裳,也多是打下来不能再穿的,这次托云浓的福,云裳是将当季正穿的衣裙全都拿了出来,她压抑着眼里的惊喜,小心翼翼的冲云浓道,“二姐姐你看。”   云浓略略一打量雕刻吉祥八宝莲花蝙蝠祥云瑞兽纹的黄华梨大衣柜,云裳从小就这样,从来不忘自己是云家的嫡长女,衣着颜色力求端庄大气,好在她长的漂亮皮肤也白,加上做功和刺绣上很用了些心思,倒不算老气,也是知道这个缘故,家里每每挑布料时,那些浅的,粉嫩的云浓都自觉拿走,“今天天工坊的师傅就要来了,就这两件吧。”   一旁的霜印看到云浓挑的那两身衣裙,却再也忍不住了,“二姑娘,那两身是我家姑娘最喜欢的。”这个二姑娘还真是不客气,上手就是最漂亮的两件。   “其实这银红二姑娘穿着也沉闷了些,依奴婢说,二姑娘这么好的容貌,穿那身官绿的就很好,衬得皮肤越发的白皙,”管茶水的大丫鬟翠离含笑进来,将特意泡的茶水捧到云浓面前,“这是大长公主府上赏的银针,二姑娘尝尝。”只要府里一做新衣,晓月轩的二姑娘就会   将最漂亮的颜色最耐看的花型都挑了去,这是瑶华院四个大丫鬟的共同认知,可她们的姑娘却天生好性,从来不去跟妹妹计较这些,只要有什么好东西,一准儿让别人先挑。可是现在,勾引姐姐夫婿的妹妹,她们再也不需要隐忍谦让。   “翠离说的倒有些道理,”云浓浅浅一笑,有些事情她以前也有感觉,只是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前一世她也有姐妹,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吵过闹过,哭过打过,可那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永远都不会被记在心里,亲情也不会因为这些而淡漠,可现在,是她大意了,她忘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她的体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那我就试试这身官绿的吧。”   当云浓身着官绿苏绸立领襦衣,外罩湖水蓝撒百合花洋缎妃色滚边对襟褙子,下面系着月白暗纹立水裙,元宝髻上并插两根珍珠攒花碧玉簪出来时,整个瑶华院正西间都安静了,云浓整个人如轻云出岫,干净的如一汪透明澄澈的湖水,而那双明媚的眸子,仿佛一道朝阳照亮了每个人的眼。   “真是太漂亮了,翠离姐姐帮二姐选的衣服真好看,”云瑶上前一步,轻轻摸了摸裙间露出的丝绦,若是这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就好了,一定不会比云浓逊色。   “姐姐,霜印,你们看呢?”云浓盈盈转了个身,仿佛没有看到两人眼中的那抹思量,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可是与她云浓来说,没有她衬不起来的,可是这些人呢?只是一味的认为是她将应该属于云裳的漂亮衣衫给挑了去,“谢谢姐姐,将这么漂亮的衣裳给了我。”   “大姑娘最疼您了,怎么会不将最好的给您?”翠离神情一滞,旋即笑道,“这身衣裳可是大姑娘去永寿大长公主府小住时胡二夫人给大姑娘做的呢。”   原来还是走过红毯的,云浓心下微嗤,看向翠离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霜印是云裳乳母赵妈妈的女儿,自小跟着云裳最是忠心不过,这个翠离平时不怎么见出来,没想到还挺会说话的。   “原来是姨祖母给姐姐做的,那我可不敢要了,”云浓急忙往里间去,胡氏的堂姐因是东阳伯府的嫡女,嫁给了当今的姑姑大长公主的二儿子为妻,在胡氏的有意经营下,云家跟永寿大长公主府走的挺近。可这样的料子和款式,只怕大长公主府里挑剩下的,亏的翠离还好意思说出来炫耀。   “你听这丫头混说,你喜欢就拿了吧,”这身衣裳是胡二夫人给她挑的,料子算不上好,样式也古板,云裳穿上全无特色可言,她也只是在新制成的时候穿了一次给胡二夫人看看,回来后便再没有上过身,现在看着硬生生将一身不起眼的衣衫穿出了彩的云浓,云裳心中难掩酸意,也暗暗庆幸祖母是个有成算的,在自己出门交际的几年里,将云浓一直关在府里。   “那怎么好意思?我还是换一身吧,”云浓再次挑了一身梨花白湘绣折枝丁香对襟褙子,撒花月华裙,走向里间,这身衣裳可是云裳很喜欢的,以前云浓感觉到云裳的心病,便处处小心的保护着这个姐姐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可换来的却是恶毒的陷害,既然这样,这个脓包就直接挤出来的好,也让她清醒的看出来她跟自己的差距不是靠衣服和首饰来填补的。   有了头一身的心理准备,云浓再出来时,云裳已经能够很好的管理表情,“啧啧,这身衣裳我是再也不敢穿了,不但是我,只怕你一出门,京城女子无人再敢穿这梨花白了,”说着顺手将自己头上一支鎏金掐丝珍珠长簪插到云浓发间,后退几步端详道,“今天就穿这身,也让祖母和母亲好好看看。”   “既是这样,那这身衣裳我可要穿走了?”云浓娇俏的一笑,左右自己十几年的好意她从未领受过,那自己也不要再活的那么累了,“那身官绿的是姨祖母所赠,妹妹不敢夺姐姐所爱,就这身桃红的吧,我看姐姐很少穿。”   那身桃红的褙子不论绣工还是用料都是上上乘的,饶是云裳那种端庄的性了,上身之后人也多了一重小女儿的娇媚,寒芳和翠离都鼓励着云裳寻了机会穿出去见人,可这还没上身呢,便被云浓挑了去,“这颜色鲜嫩,我原想着要给瑶妹呢,不过你穿了也挺合适,”云裳以目光制止正要开口的翠离,抿嘴一笑道,“瑶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那桃红的褙子正是云瑶眼热的,可已经被云浓拿在了手里,她怎么敢能二姐争抢,“我什么也不懂,姐姐有什么不穿的,给我两身便是了,祖母不是还要给咱们做么?到时候我的份例还给姐姐。”   “你这个丫头,跟姐姐还这么客气?左右大姐姐要绣嫁妆以后出门的机会也少,”云浓又刺了云裳一句,依云裳谋杀亲妹的决心,她所图必然极大,一击不成定然不会就这么罢手,“来,我帮你挑,这件杏黄的就不错,还有这件藕荷色交衽襦子你穿着就不错,下身再配这条竹叶青宽摆百褶裙,活脱脱一个清丽脱俗的小美人儿。”   云浓口不停手不停的为云瑶挑选,自己这个姐姐不是爱装么?就让她装个够吧。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在瑶华院一众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遂了她们的心愿。   -------------------------   云裳没有想到父亲会在外书房见她,想到此前自己做的事,云裳心里突突直跳,她不由挺直脊背,将目光落在墙上的那幅《踏歌图》上,不去直视云天和的目光。   因为是父亲,云天和很少与女儿们亲近,这也是第一次这么打量大女儿:只见云裳穿了一身浅紫绣折枝海棠花上襦,下面是一条白色百褶裙,头上挽着的百合髻,中间簪着粉色碎花琉璃带细小碎钻流苏钗,额头光洁秀眉纤长,鹅蛋脸上一双安静的眼睛,落落大方的站在自己面前,书香之气便扑面而来,云天和暗暗点头,这个女儿虽然五官不如小女儿生的精致,可这份从容和端庄,确实如母亲胡氏说的那样,当得起任何世家的宗妇,“你妹妹可安置好了?”   “是,妹妹这几天暂时住在祖母那里,女儿已经让人去布置归田居了,”听到父亲温和的语气,云裳心里一松,身子微微一欠,答道。   “她到底是你亲妹妹,”云天和心里一叹,想到她一年之后就会成为隆平侯府的世子夫人,原先要敲打她一番的心思就此歇下,“今天为父收到消息,应淳处置了身边的一个小厮。”   应淳是秦翰的字,听他处置了身边的小厮,云裳心里微沉,看来是被他察觉了,“那秦家的意思,世子是被人陷害的了?”她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看到女儿的反应,云天和的怀疑又动摇了几分,此事未必真的与大女儿有关,“秦家送来这样的消息,世子跟咱们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这门亲事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云天和得意的一笑,“不是为父夸嘴,我的女儿,比那些世家勋贵的女儿一点都不逊色!”秦家虽然是开国元勋,可现在的秦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也就这一辈出了个秦翰能让人看得上眼,自己女儿也不算是高攀。   “父亲,那个秦世子他,”云裳鼓足勇气道,“女儿觉得不是良配,女儿。”   “昨天的事根本就是一场误会,你祖母自会查明缘故,”云天和摆摆手,不论昨天的事真相如何,他都打算这样揭过了,跟秦家退亲,女儿哪里再去寻这样的人家?   “可是父亲,现在靖王更受皇上倚重,”云裳鼓足勇气道,跟毫不出色的太子相比,李贵妃所出的第五子靖王才更得天佑帝的喜欢,云家实在没有必要攀隆平侯府这门亲事。   一个女人竟然要跟自己讨论朝堂之事?云天和面色一沉,捻着胡须道,“外面的事你不懂,也不必懂,安心跟你母亲学理家,跟着嬷嬷学规矩便是,其他的休要妄言。”   自古“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皇帝并没有对太子不满的表现,而且太子虽然表现平平,却也没有可以指摘之处,加上已逝的皇后出身定国公齐家,而李贵妃只是宫女出身,倚仗过人的美貌攀上贵妃高位,而她的娘家也因为出了个娘娘得了个承恩伯的爵位,朝中大臣们怎么可能嫡庶不分去捧李贵妃一系的臭脚?不过这些云天和觉得没必要去跟女儿细说,女人嘛,贤良淑德是最重要的,外面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第12章 十二、表忠心   没几日归田居便收拾了出来,云浓辞别了胡氏,带着自己晓月轩的一众下人浩浩荡荡的搬了进去,这归田居是当初云家老太爷养老的地方,离胡氏为中心的内宅有些距离,尤其是出门这座小桥,云浓站在门口微眯双眼,从流芳渠那边到这里来,只有这落虹桥一条路,只要看紧了,自己的这个小院儿倒也安全了。   “姑娘,”白荻从外面回来,伸手扶了云浓,“虽然已经五月了,但水边风大,您也要注意身子。”   “你去见董妈妈了?她还好吧?”云浓随了白荻往正屋走,这归田居地方不算小,一溜五间正房,两边各带一个耳房,东西另有三间厢房,院中一色的垂柳正是摇曳之时,“祖母身体可好些?”   不论自家姑娘是不是被人陷害的,可衣衫不整的跟一个男人躺在一张榻上,那是众所周知之事,白荻心里一叹,庆幸端午时来的全是云氏一族的至亲,为了家族的名誉,还有自家老爷的官声,大家也不会将此事传出去,“姑娘不要担心了,老太太连着见了几日各家奶奶,已经没事了,这两天想是太费精神,才会躺下的。”   “是啊,是我大意了,害得祖母为我费心神,”云家上下的嘴哪里是那么好堵的?必是许了不少出去,云浓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指,“大姐呢?没有去看祖母?”这几日胡氏遣人来说让她安生在归田居里做针线,云浓便哪里也没有去,专心给胡氏做亵衣中衣。   “大姑娘去见了老太太,听说之前还跟大太太闹了一场,太太好一通哭呢,”白荻压低声音,“听我姑姑说,大姑娘说要将亲事让与姑娘您,老太太不许。”   将亲事让给自己?云裳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若胡氏真的准了,自己成了什么?一个抢了姐姐亲事的无情无义的贱人?而云裳呢,这形像,简直就是永安朝的道理楷模了,当选感动永安十大人物都够格了,云浓冷哼一声,无端想起秦翰那冷傲的神情,她说换亲就换亲,秦家肯答应?真答应了,自己跟秦翰的名声只怕就臭完了,还不知道会被人编排成什么呢?“我这位姐姐还真不是一般人,守在内宅可是屈了这份人才了。”   “二姑娘,您说这大姑娘。”白荻四下看了看,才轻声道,“奴婢怎么就不懂她的心思呢?”   蓝羽死后,云浓留意观察了身边这三个大丫鬟,绿蚁实诚,忠心更是不必说,而红泥心细少言,是人牙子卖进府里的,孤身一人,平日甚少跟外院的人打交道,可是自己屋子里的大小事情却都装在心里,云浓试探了几回,没有看出异样,就让她替了白荻管了自己的小金库和衣裳首饰,反正她一月有多少月银估计云裳一清二楚,也不怕红泥偷了去。   而白荻是松寿堂董妈妈的亲侄女,一家子都在府里,自己有多受胡氏重视董妈妈更是清楚,绝不会让侄女干出出卖自己求什么富贵的事来,而白荻被红泥接了钥匙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悦来,是真的只有忠心其他什么都不计较?   “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对?”云浓浅浅一笑,仿佛对白荻的话挺感兴趣。   白荻咬了咬嘴唇,乍了胆子道,“大姑娘真的跟您亲么?”这也是她对自己主子的试探,若是主子肯跟她透露那么一两分心思,“奴婢的娘打听了,蓝羽一家子跟霜印家曾经议过亲事。”   白荻见云浓转着薄绫手绘荷花团扇沉默不语的望自己,一撩裙子跪在她的跟前,“二姑娘,奴婢绝不会做出背主求荣之事,就是红泥,奴婢也敢担保。”   作为服侍云浓三年的丫鬟,这几天云浓的变化白荻自然是感觉到了,云浓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跟她们毫无顾忌的谈笑,目光落在她和红泥身上时也多半带着审视的意味,白荻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个机会,只要抓住了,她就会像绿蚁一样成为云浓真正的心腹,而且绿蚁那种没心眼儿的,虽然是心腹,却注定是主子无法倚重的,自己就会成为云浓身边的第一人。   “起来吧,在我的心里,你们几个是一样的,蓝羽,”想到那个成天跟在自己身后的爽利的小姑娘,云浓不免黯然,“人各有志,我不可能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说到这里,云浓看着白荻,“你比绿蚁聪慧,也比红泥人头熟,以后就当我的眼睛和耳朵吧。”这个丫鬟能不能倚重她还要再看看。   “至于大姑娘那边,我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能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就不强求了,”云浓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想的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敌人来了,她也不会畏缩的。   “那您就任由她,”白荻疑惑的问道,以她对瑶华院那位姑娘的了解,她不可能就这么罢手,“奴婢不明白大姑娘为什么非要毁了好好的亲事?”   这个白荻都看出来了?云浓赞许的点点头,“是啊,多好的一门亲事,大姐怎么就想不开呢?咱们可不能让她走歪喽,”说到这儿,云浓冲白荻眨眨眼,云裳有隆平侯府的亲事当保护伞,就算是自己拿到证据证明云裳是端午事件的主谋,父亲和祖母也不会惩罚她的,那她最好的报复,就是努力“促成”这门姻缘了。   “裳儿,你可别再犯傻了,姐姐做到你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仁义过了头了,”瑶华院里黄氏拉了云裳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导,“她连那种事都做的出来,只有你还认这个妹妹,我是再不会认这个女儿了。”   黄氏抹了把眼泪,这也怪她,这些年只顾着料理家事,疏于对二女儿云浓的教导,才会让她变成一个做事不计手段毫无羞耻之心的女子,“你只管安心绣嫁妆,这门亲事只能是你的,谁要敢抢,娘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答应!”   “娘,您别再哭了,祖母不也没有答应么?”云裳被黄氏哭的心烦意乱,同时也是有苦难言,她现在根本不想嫁到秦家,可这话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难道她能告诉别人自己遇到了更合适的人选?还是要告诉祖母秦翰这世子之位不一定做的安稳?“浓儿年纪小不懂事,可父亲和祖母对她是寄于厚望的,我又怎么能不念姐妹之情?我们可是手牵手长大的啊。”   “她怎么想不起来是跟你并肩儿长大的?你别再骗我了,这些年我冷眼瞧着,她就是欺负你好性子,眼里就没有你这个姐姐,”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心太善了,“你是她的亲姐姐啊。”若不是云裳死命拦着,云天和又发了话,黄氏只怕都要闯到归田居狠狠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女儿一顿了。   “好啦,这亲事不还在嘛?您别再哭了,你要是一病,”云裳实在有些不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哪有心情在这里陪黄氏说这些车轱辘话儿?“玉兰院和绿蕉楼又该出幺蛾子了,上次昂哥儿病的事您忘了?妹妹的事算不得什么,左右有父亲和祖母在,昂哥儿才是咱们的依仗啊。”   “你说的没错,这阵子家里乱,我得看好了昂哥儿,”听到云裳提起两个姨娘,黄氏立马顾不上感慨女儿不肖了,“来人,去将二少爷身边的申嬷嬷给我叫过来,我要问她话。”   第13章 十三、赏妾   “大姑娘,”好不容易看主母黄氏带了丫鬟出了瑶华院,丫鬟露凝挑帘进来,“奴婢听老太太那边珍珠姐姐说,永寿大长公主府送来帖子,说是请老太太过府赏花呢。”   “是么?那可太好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瑞春了,”这下可好了,云裳被禁足在瑶华院,想使人出去给梁毅清送个信儿都不成,可巧大长公主府的帖子就到了。   “大姑娘,奴婢听珍珠姐姐的意思,这次老太太要带二姑娘过去,”露凝小心的看着云裳的脸色,服侍这个主子这么些年,露凝心里清楚,大姑娘最是面甜心苦,看着不吭不哈,实际上什么都记在心里,“您看。”   “啪!”云裳手里的玉梳应声而断,她淡淡一笑,“知道了,让霜印过来,”云裳起身从书案上翻出一册新装订好的锦册,让霜印给梁瑞春送个消息,她是广宁郡王的女儿,只要她发了话,祖母和父亲定然不会再拦着自己出门了。   松寿堂里,蒋氏一收到胡氏要带云浓去永寿大长公主府赏花的消息,便急匆匆的过来了,这次说什么她也要让胡氏将自己女儿也带过去,凭什么好事都是大房的?自己女儿也要嫁个像隆平侯世子那样的少年郎。何况云浓才犯了大错,不被送到庙里,竟然还带着出去赏花?她有脸见人么?   “母亲,您可不能太偏心,我家瑶儿可也是云家的女儿,她攀上一门好亲,也不是云家的助益?当年裳姐儿这个年纪的时候,您可是早早的就带着她到公主府和伯府走动了么?可我家瑶儿,都十二了,还一直闷在家里,妾身有心带她到娘家走动,可母亲又不答应,”说着便委屈的抹起泪儿来。   胡氏也是昨天才接到大长公主府的帖子,依着云家的身份,自然是轮不到进公主府的大门的,幸好胡氏有个处的极好的堂姐,事事不忘提携她,可这次她的主要目的是让二孙女云浓露脸儿,听说这次赏花会可是有大机缘的,哪里还有闲情再去招呼云瑶?“三丫头才多大?你心倒真不小,事事不是跟裳儿比,就是攀二丫头?裳儿是我云氏的嫡长女,跟我出去那是亲戚间的走动,浓儿什么时候出去过?”   “那母亲的意思,就是嫌弃我家相公是庶出,瑶儿不是您的正经孙女了?”蒋氏拍腿大哭,“可怜我家相公一心将您当亲娘一样孝顺。”云浓出没出去过,管她什么事?今天这老东西不答应,她就不走了!   “行了,别再闹了,到时候让三丫头跟着便是,这几天好好让她跟着嬷嬷将规矩学全了,”胡氏被儿媳闹的头疼,摆摆手轰她出去。   “谢谢母亲,那我可得把瑶儿去公主府的衣裳和首饰都准备好了,母亲,您也知道我们二房没有什么私产,瑶儿的首饰您还得看着给添一些,怎么也不能比二姑娘差太多不是?都是一样的云家姑娘,可不能太跌份了不是?”蒋氏可不能放过这个往自己二房搂东西的机会,拧缠着就是不肯走。   “好了,这次不但瑶儿要去,俏儿也一同去,既然都是云家的姑娘,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胡氏冷冷打断蒋氏的纠缠,“只是这嫡庶有别古来如此,你难道要让那些贵人们觉得咱们云家以庶充嫡带了女儿出去招摇撞骗?”这个蒋氏,几天不敲打就瞪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拿她没有办法了么?   “云俏也要去?她又不是咱们二房的人姑娘?”蒋氏一脸不满,那个云俏可是正当年,人也生的俏丽,万一夺了自己女儿的风头,“母亲您真是太偏心了。”   河阳云氏共分四房,眼下混的最好的就是长房长子云天赐和二房长子云天和了,云天赐现任湖州知府,一家人都随着他到任上去了。京郊的宅子里只余弟弟云天贻,云天贻娶的是邻镇明家的姑娘明氏,只因儿子云世清不成器,被送到湖州跟着大伯读书,现在家里剩下一个庶子云济和一个庶女云俏。其余的三房和四房,子孙多半庸碌,若不是三房老太爷现任云家的族长,只怕连二房的大门都进不来。听到胡氏竟然在带着自己女儿的同时还要带上长房的庶女,蒋氏立马反对。   “除非我把整个云家都交到你跟老二手里,不然我在你眼里都落不了好,这样吧,我就彻底偏心一回,三丫头年纪还小,规矩也没学好,这次就老实在家里呆着,你若是怕她闷,带她回你三河县娘家住上几天。”   看胡氏变了脸,蒋氏吓得赶紧闭嘴,自己当年可是下了大力气才勾搭上到三河县收租的云家庶子嫁进云家做了二房的少奶奶,哪里还肯将女儿再嫁回去?“媳妇只是觉得东府的俏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庶女,去了也白搭。”   “红杏,去将果儿叫进来,”王妈妈是胡氏的陪嫁丫头,嫁了人后又在胡氏院里做管事妈妈,胡氏仍以她的闺名称之。   “老太太,”果儿是松寿院的二等丫鬟,人长的袅袅婷婷颇有几分姿色,此刻被王妈妈领了进去,规规矩矩的往堂下一站,也不多话。   “嗯,是个懂事的丫头,”胡氏早就听王妈妈说过,庶子云平每每来请安,都要借机跟这个果儿闲话几句,“今儿我作主让你跟了二爷,以后过去切不可仗着是松寿院出来的便不将主母放在眼里,你家二太太要操心三姑娘的将来,无暇照顾二爷,以后二老爷就交给你了。”   “母亲,您怎么,”蒋氏被婆婆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胡氏虽然对二房从不看重,可也不是那种往儿子房里塞女人的婆婆,“媳妇看果儿姑娘确实不错,只是大哥那里还没有送呢,我们二房怎好占先?”幸亏自己也曾经想过婆婆给云平塞人她要怎么应对,这招祸水东引她可是准备了多少年了。   “老大房里光姨娘都有两个了,你大嫂素来贤惠,这些事根本不用我这个做娘的费心,”胡氏不屑的抿了口茶水,蒋氏那发青的脸色让她心情好了许多,“可是你们二房人口也太单薄了些,泽哥儿和奇哥儿年纪又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这个做母亲的最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二身边没个正经人照顾不是?”   蒋氏一口气噎在那里不上不下,她想再辩,可看到胡氏充满冷意和鄙视的目光,讷讷的不敢开口,自己两个儿子还小,嫡母又捏了女儿的前程,今天这个贱婢自己不认也能认了,“妾身听母亲的安排。”   见蒋氏服软,胡氏满意的颔首,“好啦,领了果儿回去吧,我也累了。”   第14章 十四、堂姐云俏   “娘,她怎么来了?”云瑶正坐在怡祥院等蒋氏的消息,一见到果儿便沉了脸,她可是见过这丫鬟跟自己的父亲眉来眼去,“你出去,我跟娘有话讲。”   “婢妾见过三姑娘,以后还请三姑娘多照应,”果儿丝毫不憷云瑶,款款一礼便退了出去。   “金蝶儿,去跟乔妈妈说一声,在后罩房给果儿姑娘腾个屋子,左右咱们院子不宽敞,果儿姑娘就将就着住吧,”蒋氏看着果儿那张狐媚子脸就生气,可今天果儿才到,自己若是给她下马威,只怕传到胡氏那里吃亏的还是自己女儿。   “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果儿一出去云瑶就喊了出来,“她可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你那个祖母赏给你爹的,唉,这不是你一个姑娘该管的事,”想想自己和云平夫妻多年,他身边除了自己连个通房都没有,蒋氏心里又有了底气,老婆子送来的再多,丈夫看不上,也不能怨她。   看母亲一脸笃定并不怎么将此事放在心里,云瑶心中略安,“我的事儿呢?祖母可答应了?”她一得到消息就来找母亲了,永寿大长公主的赏花会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云瑶已经向往了多少年了。   “你这个孩子,若是到了公主府也这么咋咋呼呼的还不如不要去了,”蒋氏抚着女儿白皙的面颊,眉笔带笑。   “祖母答应了?!太好了,娘,我的衣裳呢,快帮我挑挑,这次要去公主府,祖母会再给我们做几身新衣吧?”云瑶一下子跳了起来,拉了蒋氏就向外冲。   “哎哟,你这个丫头,胳膊都让你拉断了,你想挑衣裳,找你大姐去啊,我见过什么?”蒋氏被女儿拽了一个趔趄,“娘这儿还有事呢。”   说的也是,云瑶放开蒋氏,云裳可是时常出入公主府的,她对自己又像亲妹妹一样,定然会好好指点自己。“那我去啦。”   “没想到祖母居然也要我去,”归田居内云俏一脸不可置信,她已经十五了,可是嫡母还没有为她相看亲事,胡氏肯提携她,云俏自然感激,可一想到去的地方,“我去了能做什么?又有哪家夫人会看上我?”她虽然勉强算是个官宦人家的姑娘,却是父亲一事无成,自己又是姨娘生的,“去了只会叫人看不起。”   云浓跟这个堂姐处的不错,比起那两个一心要“为家族争光”的姐妹,她跟这个看得清现实从不作精的堂姐更对脾气一些,现在听云俏这么说,心里也沉沉的,若是她,也会想找个殷实的人家,嫁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可这个时代,女儿的前程哪里能够随自己的心愿?“你以为我愿意去?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是?咱们去了只专心赏花逛园子便是。”姐姐不就是在自己这个年纪谋得了隆平侯府的亲事?看来自己的亲事也被提上日程了,只怕这也是胡氏和父亲对凝碧轩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   云俏生的黛眉凤眼,加上气质柔美,平时也只是安静的守在自己的房里做针线,也就每当胡氏将她接过来小住的时候能找云浓说说话,听她讲些云里雾里戏文里都没有的故事,现在听云浓宽慰她,含笑道,“那我就当土包子进一回城,看看公主府里的花到底比咱们这种小地方美多少?你可千万要带着我。”   “那是自然,你放心,我也是头一回去那么富贵的地方,管保跟你一起发傻,不让人只笑你一个,”云浓拍了胸脯保证,引得云俏咯咯直笑。   两人笑闹了一阵儿,云俏收起脸上的嬉笑之色,幽幽的叹了口气,“不论什么样的人家,能看上我就好了。”   “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若是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能糟蹋了自己,”云俏的日子不好过,单看她已经十五却没有订下亲事便知道了,堂伯母明氏根本不打算认真给这个庶女寻什么好亲事,成天关在家里当绣女用。一年前在湖州的大堂伯倒是写了信,要将云俏许给个五十岁的同僚做填房,幸而被胡氏拦了下来,可胡氏也并不是真的为云俏的幸福考虑,而是觉得云天赐将这个侄女卖的贱了,“咱们且慢慢挑,遇不到不合心意的,死也不点头。”   自己这个一向聪明的妹妹居然说起傻话来,云俏摇摇头,抚了抚瓶中的六月雪,再美丽的花又如何,只要被主人轻轻一抚,照样飘落尘埃,“堂祖母对我不薄,我听她的。”她没有云浓的好命,自然不敢有什么“宁死不嫁”之心,甚至潜意识里,只要男方不是太过不堪,早早脱离这个云家,说不定还能活的久一些。   “你啊,就是太绵软,”云浓抚了抚堂姐有些嶙峋的腕骨,心里一叹,“既然是一起去,你这些天就在我的归田居住下吧,也能跟我做个伴儿。”云俏住在她这里,最起码可是少些活计,饮食上也好一些,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氏虐待云俏,长辈们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一个隔房妹妹,能做的太少了。   以往云俏到云园来,也是住在云浓的晓月轩里的,因此也不跟她客气,点头应下,“你给大长公主的礼物可备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这不是么?正绣着呢,”云浓将炕边的绣棚递给云俏,“你绣工可是云家第一,帮我添几针,免得我到时候出了丑。”   云浓从来没有到永寿大长公主府里去过,对这位皇帝的姑姑所知不多,若是像云裳那样绣些贴身衣物反而会显得太过巴结没有自知之明,而什么屏风之类,不节不寿的过于隆重,云浓百思之下,便自己画了套四季十二花令的样子来,依样绣了,反正她一个小女孩,用足了心思也就是了。   云俏看着云浓手上那飘逸的兰花,暗暗颔首,若论绣工,云浓拍马也追不上自己,可有些东西却不是下了苦功就能掌握的,就像这兰花,若是她绣,自然美伦美焕,可云浓却能用寥寥几针,那淡泊高雅生生透出雪缎之外,“就这样便好的很,我若添了,反而是画蛇添足了。”   “可走了,”霜印指挥着小丫鬟将屋里收拾了,扶了云裳在窗前的炕上坐下,摇头道,“真不知道咱们那位二太太是怎么教养三姑娘的,就这作派,真嫁进高门了,成天到妯娌那里要东要西么?”   “本性如此,怨得了谁?”翠离抱了已经空了大半的梳妆匣子过来,“有道是穷养小子富养女,三姑娘可是跟大姑娘二姑娘一样的份例,姑娘您瞧,连您用了一半儿的胭脂都没放过。”   “随她吧,左右我也不喜欢这些脂儿粉儿的,爱拿就拿吧。”云裳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这上头,不过几身衣服,几匣脂粉,若是云瑶能按自己的心意做事,再赔上几身她也甘愿。   “依我说,她要真是想要好东西,还是听翠离的话,到归田居转转的好,二姑娘的东西那可是头一份儿的,”霜印抿嘴一笑,她对翠离满意极了,一样的话,放在会说话的人嘴里,效果可真是不一样,这会儿子,只怕三姑娘都要到落虹桥了,想到这儿,霜印亲手斟了杯茶捧给翠离,“辛苦妹妹,快喝杯茶歇歇吧。”   除了霜印,翠离就是云裳最得力的丫鬟了,她不客气了接过霜印手里的青瓷茶碗,“霜印姐姐手上可是抹着桂花蜜呢,这茶指定甜的很,”哄云瑶那种没脑子的小姐,翠离还真是没有完全发挥功力,不就是顺着她的心意夸奖,然后再不露痕迹的挑拨,而二姑娘云浓不像自家姑娘那么大方,这云瑶到了归田居得不到她要的东西,再想着自己的话,一分不满也会成了三分恨意了。   “好啦,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三妹不论怎么样,都是我的妹妹你们的主子,被人听到了,该说我平时没有教你们规矩,”云裳嗔了霜印一眼,起身道,“走吧,咱们去见老太太,”霜印从广宁郡王回来后,云裳便知道梁瑞春被王妃禁了足,不过幸好永寿大长公主的赏花会她还是要去了,现在得了梁瑞春的信,自己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同去了,“带上我给祖母做的鞋。”   妹妹云浓么,那样的地方最好还不是要出现的好,听梁瑞春的话音儿,那天去的可不是一般人,这也跟祖母不停给云浓准备衣饰对上了,可妹妹云浓自晓月轩失火之后,虽然依然“姐姐,姐姐”的叫着,但明显跟自己疏远了,对于云浓的聪明,云裳心里是有数的,她更不可能让云浓高嫁。   第15章 十五、偷听   “姑娘,奴婢觉得您现在还是不去归田居的好,这二姑娘搬家咱们头一回去,不如先回去将大姑娘给的东西放下,然后寻些什么给二姑娘拿过去,也算是走一趟。”   云瑶身边的大丫鬟碧月紧紧跟在云瑶后面,一直在劝她。   二姑娘云浓的院子被一场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搬到归田居时几乎是空手进去的,自家姑娘若是会做人,送几样玩器是理所应当的事,可她却偏偏没想起来,现在这么跑过去,还听了那个翠离的挑拨算计归田居的东西,碧月都替自己主子不好意思。   “嘁,你刚才没听见?祖母特意请了天工坊的人过来给她做了六身新衣,是里外全新的六身,我跟大姐也不过一人才两身,加起来都没有她的多呢,也不想想,晓月轩一场火糟蹋了多少好东西?”云瑶可不像碧月那样算账,一撇嘴道,“晓月轩为什么走水?打量别人都是傻瓜呢,不烧这一场,她能这么安然的躲到归田居去?再说了,我要她点儿东西怎么了?祖母偏心,大姐都看不过眼,时不时的匀些衣裙给我,她呢?什么都是头一份儿,对大姐哪里有半点尊敬?对我也谈不上怜惜,这种没羞耻没人伦的东西,我要她的东西,也是看得起她!”   云瑶说着加快了脚步,一早她就听说云俏昨天留在了归田居,这云浓怨不得连她亲娘大太太都不喜欢她呢,一个好好的嫡女,却跟隔房庶女混在一起,再想到前天香阁送过去的几个大匣子,云瑶心里一热,跟云裳给她的那些用残了的脂粉比,当然要要云浓好些没开封的好东西了。   看自家姑娘一脸急切的样子,碧月暗暗叹气,自己怎么怎么被分给了这么个主子,胡氏爱惜名声,而黄氏又是个好名声的人,但凡分到玲珑居的东西,跟上头两位姑娘的都是一样的,可二太太蒋氏和三姑娘,就认定了那些东西一定比大姑娘和二姑娘使的差,就算是让云瑶先挑,后来会云瑶也坚信云浓事前是耍了手段将好的藏在一边了,而她是因为每次得的衣服首饰脂粉不如云浓,才没有二姑娘那么光彩照人,而这样的认知,在碧月看来,纯粹是没有自知之明。   “你们听说了么?这次老太太要带着家里所有的姑娘去大长公主府了,这次还不知道哪位姑娘能得了贵婿呢~”   才走到一丛芭蕉处,云瑶就听到一阵轻笑,因听芭蕉丛后的人提到了大长公主府和贵婿,云瑶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还用问?自然是咱们二姑娘喽,”另一个声音满是自豪道,“以前都说二姑娘漂亮,我也没在意,这次去归田居帮着打扫院了,才算是亲眼见了,啧啧,老婆子我活了四十多年,像二姑娘那样标致的人儿也是头一次见,你们想想,大姑娘都要做侯夫人了,二姑娘还不得当娘娘啊。”   “谁说不是?我听松寿堂的人说,这次大长公主府请的都是王孙公子,这次咱们二姑娘指定拔了头筹,”另一个声音笃定道,“到时候二太太那脸,嘻嘻,”说话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依我说,咱们府上几位姑娘都是好相貌,三姑娘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只不过有了二姑娘,人漂亮又会打扮,嘴也甜会讨老太太欢心,旁人就算是天仙,也别想在她跟前抢风头,这不,这次大姑娘都不去了,”说这话的似乎是个丫鬟,声音清脆,云瑶强压着好奇心不去看是谁,只听她又道,“要我是三姑娘,二姑娘去的地方我就不去,二姑娘不去我再去!”   “你算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是二姑娘去,三姑娘也不能错过,听说还要来王爷呢,若是被看中了,那可是飞上枝头了,再说了,又不是只去一家王孙公子,二姑娘拔了头筹,有她拉拔着,三姑娘说不定也能趁势寻个好人家。”   “嘁,一听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进得姑娘们的院子,阖府谁不知道二姑娘性子最独了,什么都要独一份儿才行,哪里会让三姑娘得了彩头?”那丫鬟声音中满是不屑,“二老爷又不是咱们老太太生的,你们明白?”   芭蕉丛后头的人说得起劲,碧月却将云瑶那越来越青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她刚想上前让树后的人闭嘴,却被云瑶一把拽住。   “走。”云瑶轻声道,她现在去将那些人骂一通能怎么样?可依然改变不了自己在她们眼里不如云浓的事实,原来在这些粗鄙的仆妇心里,自己再出色,也不如云浓人美嘴乖,若是自己想得一贵婿,是要靠云浓来拉扯的,若是她不愿意,那她就别想有好姻缘?   云瑶越想越气,凭什么?就因为她是胡氏的亲孙女么?难得她要看着一个勾引姐夫的贱人,爬到自己头上?!   “姑娘,您。”碧月小心翼翼的看着云瑶,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发一通脾气还可怕呢,“要不,咱们改天再到归田居去?”   “不必了,都走到落虹桥了,不去干什么呢?”云瑶阴沉着脸道,“你刚才没听见人家说么?我好好巴结这位好二姐,以后等她觅得贵婿后拉拢我呢。”刚才在瑶华院里,云裳话里话外不也是这个意思?说自己去不成,要她事事听着云浓的,凡事都不要跟云浓争抢。   “那就是下人们在浑说,”碧月心里发苦,伺候云瑶了几年,她能看不出来这位小祖宗是动了真怒?“您跟二姑娘差着两岁呢,”云浓快十四了,云瑶才还不到十三,虽说都是嫡女,可两人的父亲差得太多,这婚事上根本没有冲突可言。   “行了,你回去吧,让素云过来,”云瑶冷冷的转身,这个碧月最是聒噪,成天都是大道理。   见云瑶发了火,碧月脸一红,不敢再吭声,素云那丫头成天煽着云瑶争这要那的,碧月好不容易才将她留在玲珑居,要是将她喊来,一通挑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自家姑娘得到这个去大长公主府的机会可不容易。   第16章 十六、害人之心   “三妹来了,”云浓听到小丫鬟禀报,与云俏相视一笑,“快进来坐,”云浓自忖实在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这些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的人,真真是断了来往才好,可人家偏还要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自己也只能陪着演戏。   “大堂姐也在这儿,”云瑶瞥了一眼起身相迎的云俏,连礼都懒得施,不过是成天过来打秋风的庶姐,当不起她一弯腰,“你跟二姐真比亲姐妹还亲呢,二姐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里。”云瑶一眼就看到云俏头上的一支碧玉蜻蜓簪,心里微酸,那东西她可在云浓头上见过,暗示了几次云浓都当没听到,现在居然就戴在了云俏头上。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大姐姐呢?几天不见就想她的很,”云浓冲云俏安抚的笑笑,“我还得谢谢大姐姐愿意过来陪我呢。”   “她是惦记着要去大长公主府吧?”云瑶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其实要我说,有些人去了也是白去,也不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就不信了,那些贵人家,还能看中一个庶女?   自己真就比旁人高贵多少?倒是论起什么嫡庶来了,真是缺什么越在意什么,若是以前,云浓或许就打个岔换话题了,可这次她不打算再这么纵容云瑶,“三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话你要回去好好劝劝二婶儿才是,你才多大,可二婶儿为了让祖母带你到大长公主府去,连果儿都带回去了呢。”   蒋氏真是太过自信了,以为完全拿住了自己相公,可是没想到,连着几天,云平都歇在了果儿处,因为这个,蒋氏已经报病请了两回大夫了,听云浓拿这话刺她,云瑶登时变了脸,“二姐还真是好规矩,连长辈房里的事都要管了。”   “我只是在感叹二婶儿的一片爱女之心罢了,可不像三妹妹,连祖母决定的事都可以随意议论,”云浓装作没看见云俏给她的眼色,难得像现在这样认真的跟小丫头斗起嘴来,有些人你不理会她,她反而认为你怕了她。   “你,”云浓虽然不像云裳对自己那么好,但平时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是怎么了?居然当着云俏的面给自己难堪!她不由气得满面通红,“二姐姐经了场大火,真是烧糊涂了,居然亲疏不分起来!”   “好啦,三妹若是专门过来找不痛快,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家的好心情已经被你破坏怠尽,我跟俏姐姐准备去喂鱼,就不陪你了。”说着云浓站起身,拉了云俏就要离开。   “浓妹,”云俏也没有想到云浓忽然转了性子,当着丫鬟们就给云瑶脸色看,她尴尬的看了一眼云瑶,“三妹也去吧,前几年养在沁芳渠里的锦鲤都一尺多长了。”   云浓是云家二房的嫡女,又极得长辈的疼爱,她可以给云瑶脸色看,可是自己不能,若是得罪了云瑶,只所二婶儿的那张嘴,就能吃了她。   “哼,我们家的鱼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用你招呼我?”云瑶本是过来看云浓新制的衣裙和首饰脂粉的,结果在路上听了那么一番话,进门又看到戴了云浓首饰的云俏,压不住火气跟云浓吵了起来,搞得原本的目的也不能再张口了,她恨恨的瞪了云俏一眼,若是她不在,自己也不会跟云浓吵起来,以前云浓可是从来没有跟她吵过的。   “走吧,这种不识好歹的东西,理她作甚?”云浓也被这个四六不分的妹妹气的肝疼,也不管云瑶听没听见自己的话,率先向门外走去。   她居然说自己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云瑶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就知道云浓看不起自己,好啊,现在竟然说出来了,云瑶在袖里攥紧拳头,恨不得冲过去在云浓那自以为高贵的脸上狠狠咬一口!   红泥看着呆立在屋里不肯出屋的云瑶,担忧的跟碧月对视了一眼,这主子不走,自己实在不好开口撵人,可云瑶这副样子,红泥心里着实有些害怕。   “姑娘,要不奴婢服侍您回咱们玲珑居?大姑娘给您的衣裳奴婢回去请洪妈妈帮您改改?”碧月赔着笑想先把主子给哄回去。   “回去?凭什么要我回去?”云瑶仿佛从红泥眼中看到了不屑,凭什么连云浓的丫鬟都敢这么看自己?就因为父亲不是祖母生的?就因为母亲出身不如黄氏?她看向碧月抱着的那个暗紫弹花包袱,凭什么?自己要腆着脸去拾别的旧衣服?她哪里不如云裳云浓了?云瑶只觉心如火烧,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一样。   “我也要去看锦鲤,那些锦鲤还是我父亲从外面买回来的!”她们看不起她,她更不能退,若是退了,以后就永远别想在云浓跟前挺直脊背。   “姑娘,”碧月加紧脚步随了云瑶出去,“您想想,过几天您可是要和二姑娘一起到大长公主府去的,您是妹妹,到时候还得跟着二姑娘呢,若是给外人看出来你们姐妹不睦,说不定该胡说了。”   以胡氏对云浓的宠爱程度,今天在归田居的事,传到松寿堂一准儿还是自己姑娘没理,她们这些服侍的也要跟着倒霉,再说了,就凭二姑娘的长相性子,将来必是要大富大贵的,云瑶不知道与之交好而是处处与她别苗头,也实在是太傻了些。   说的也是,被带着水汽的清风一拂,云瑶也多少冷静了一些,若是在外面被人说她们姐妹不睦,吃亏的可是自己,这次大姐云裳不去,可不就是要云浓这个姐姐带着自己么?云瑶面上不露,可脚步却向云浓和云俏那边走去,有这么个“好姐姐”带着,自己再出色也不会被人注意到的。   云瑶走到落虹桥边时,正看到云浓和云俏在沁芳渠一侧的石凳上悄声说着什么,阳光下的云浓穿了一身天青对襟收腰罗裙,嫩白的茉莉花开满了双袖,玉色的丝绦将玲珑的腰身勾勒的不盈一握,再看那暮色中的脸庞,眉如远山胧华烟,肌如冰玉凝娇靥,三千青丝只用一支红珊瑚长簪松松反绾成髻,可那不点而朱的唇边扬起的明媚的笑容像正午的阳光刺得云瑶张不开眼睛,一个念头猛然从心头升起:如果云浓去不成,那么云家就只有自己了,若是自己入了贵人的眼,就算是胡氏,以后也不敢再为难二房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在脑海里再也挥不去了,云瑶放慢脚步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落虹桥边并没有修阑干,而云浓和云俏脚边,除了茵茵碧草根本就没有任何屏障可挡,云瑶强压心跳,只要她就这么一推,云浓绝对会落到水里,到时候她不死也要大病一场,根本不可能到公主府去,那祖母带的就只有自己和云俏了。   事后祖母和伯父问时,自己只要说是跟云浓闹着玩儿,谁知道云浓胆子小,竟然不小心落水就可以了。大不了回来之后被他们罚上一通,要是在大长公主府得了贵人的眷顾,只怕连罚的免了。   “二姐,你们在说什么呢?”云瑶想好方法,鼓足勇气猛得向云浓冲了过去,只要云浓转过身时她这么一推。   第17章 十七、落水   “啊~~~~~”   “姑娘,姑娘,”碧月眼看着自家姑娘被二姑娘云浓坐的长石凳绊了一下,翻过石凳摔到地上又滚到渠里,吓得大叫,“这是怎么回事?姑娘----”这下完了,她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云浓看着云瑶滚到渠里,这渠水并不深,而且云瑶是滚进去的,也不可能因为肺里呛水而要了命,刚才云瑶一过来她就留意她了,原以为她是要追着自己过来扳回一局的,可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跟个小钢炮一样开足马力就向自己冲了过来,居然伸出了手!!!   这才十二岁的小人儿,在现代也就个初一的女孩儿,竟然要将她推到水里去?云浓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再次被刷新,同样被刷新的也有对云瑶智商的认知,你要害人也高端一些好不好?这样公然的撞过来,难道她云浓脸上就写着好欺负么?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云家真没有人给她讨个公道么?云浓无语望天,谁能给她解释下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也幸亏她不是个土著,自小便很注意锻炼身体,不但瑜伽从小练起,连小时候跟爸爸练的军体拳也重新捡了回来,跟男人对打不敢想,对付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不叫人过来救人,”云俏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云瑶,脸色发白,拉了云浓道,“这可怎么办好?瑶妹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云浓不怕,可她这个做姐姐只怕要承担二叔二婶儿的所有怒气了,这云园她是再也不可能来了。   “好啦,那渠水不深,你站起来就没事了,绿蚁,你过去把三姑娘扶上来,白荻,过去跟二婶儿说一声,让她拿了衣服过来将三妹接回去,”云浓冷冷看着在水里吱哇乱叫的云瑶,这沁芳渠没多深,小时候她们还坐了大盆在渠里玩过呢。   “浓妹,你,”云俏听云浓这么说才想起来这沁芳渠确实没多深,不由松了口气,旋即又狐疑的看向云浓,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她听到云瑶在叫云浓,然后云浓起身,而自己因为生气云瑶对她的态度压根儿就装没听到,待转头时就看到云瑶竟然绊在了石凳上,然后就摔了出去。   不对,云俏忽然记起当时云瑶的手臂是向前伸的,若只是打招呼怎么会伸出双臂?她目光一凝,却只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毕竟这是云家二房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好说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能有什么事?三妹妹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毛手毛脚的,”云浓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她可不会说云瑶向她伸手时,她不过借力使力“拉”了她一把,既然喜欢“玩”,就玩大些好啦。   ---------   “母亲,母亲你要给瑶儿作主啊,”蒋氏披头散发的冲进归田居正堂,没想到自己女儿来归田居一趟,竟然差点丢了性命,她万不能这么放过云浓这个小贱人,“云浓这个黑心烂肚肠的,瑶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她偿命!”   “二婶儿,您这是去看过三妹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跟谁打了一架才回来呢,”云浓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向二叔云平一礼,“今儿三妹妹在我这里出了事,好在是在落虹桥边,碧月和大堂姐都在,有什么事您只管问她们吧。”   “有什么可问的,分明就是你这个丫头要害瑶儿,我家瑶儿不过是过去想跟你们一起玩,你这丫头竟然将她拉到水里,那水那么深,我的瑶儿要是有什么好歹,”蒋氏偷觑了一眼胡氏阴沉的脸,一头向黄氏扎过去,“大嫂,我要你闺女给我女儿赔命!”   “怎么?瑶儿已经咽气了?”胡氏横了云平一眼,连个媳妇都管不好的庸材,难道以为自己媳妇闹上一闹便能从她手中挣到好处么?“你放心,这次我定不叫你说我偏心,若是瑶儿有什么闪失,我定然打上浓儿几板子!”   “母亲,您,落水的也是您的孙女啊,您怎么能这么说她――”说到这里蒋氏悲从中来,掩面大哭起来,若是自己女儿没了性命,她定然会打云浓几板子?自己女儿的命才值几板子?   “我咒她还是你咒她?碧月,你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胡氏一指跪在门边的碧月道。   碧月看了一眼堂中的各位主子,今天的事,她就是想帮云瑶说话,可也实在没办法将事情推到云浓身上,索性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可能是三姑娘想跟二姑娘闹着玩跑的快了些,可是二姑娘恰好起身――”   “一派胡言!她不推瑶儿,瑶儿能摔到渠里,连腿都摔伤了?还有手臂,”女儿刚才可是亲口告诉她的,是云浓拉着她的胳膞硬甩到渠里的,想到女儿身上的伤,蒋氏心疼的眼泪直流,若是留下疤痕,以后别想再嫁到好人家儿去了?   “俏儿,你来说,”胡氏也不理会蒋氏,看向云俏。   云俏心里一紧,嗫嚅片刻道,“孙女儿没的看清楚,当时我正跟二妹在看渠里的小猫鱼儿,二妹还说那些小鱼儿傻的很,正说着呢,就听见三妹在叫,二妹起身要迎,结果。”她低下头,试泪道,“是孙女不好,没有照顾好两位妹妹。”   “你现在听清楚了?当时浓儿在石凳前面,瑶儿从她后面跑过来,你见过这么推人的么?”胡氏睨了一眼蒋氏,今天的事儿分明就是云瑶起了坏心要害云浓,反而被将计就计了,“行了,瑶儿刚才我也看了,没什么大事,你将她接回去吧,这么大群人,都呆在归田居成什么样子?”   “母亲,你这也太,”太偏心了,蒋氏哆嗦着嘴唇看向云平,期待丈夫能帮自己说句话,“瑶儿都那个样子了,您居然就这么放过二姑娘?”   “是啊娘,这浓儿也太没规矩了些,”云平嗫嚅道,“毕竟瑶儿,”瑶儿终归是他的女儿,一点说法都没有,这云园谁还看得起自己?   “要什么说法?瑶儿跟浓儿闹着玩儿,结果滚到水里,难道你要我因为瑶儿不小心而罚浓儿?”胡氏扶了董妈妈起身,“好啦,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回吧。”为庶子的女儿罚自己的亲孙女?真当自己是好性子,别说今天是云瑶要害自己的宝贝孙女,就算是云浓推的云瑶,她也只会当作没看到的。   “大嫂,你怎么说?”蒋氏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云浓,“我好端嫡的姑娘一到归田居就出这样的事,难道她的伤白受了不成?”   不论云浓如何得婆婆的宠爱,她都是自己的女儿,虽然今天的事听起来跟云浓关系不大,但黄氏依然认为做为姐姐的云浓难辞其咎,她将脸一沉道,“到底瑶儿也是在你的归田居里出的事,你做为姐姐难辞其咎,这样吧,这些日子你就呆在归田居里将孝经和女戒给我各抄一百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里?!”   “是,女儿一定会真心反省,”云浓淡淡看着黄氏,幸亏她没再指望这个母亲,“女儿以后定然足不出户,好好在归田居里抄书,只是三妹好像跟我这归田居八字不和,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   “浓儿说的有理,还有,瑶儿这伤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过几天的赏花会就不要去了,省得再出了事,难道要我去逼着大长公主罚府里的主子不成?”黄氏是云浓的母亲,胡氏也不好让她太没面子,当然,孙女吃的亏她可以从别人身上找补回来。   “这?相公。”这下蒋氏可真要哭了,胡氏就这么轻轻一句,自己好不容易为女儿争来的机会便没有了,“娘,瑶儿还小,”早知道她就不这么闹了。   胡氏已经走到了门口,“瑶儿年纪确实不大,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先把伤养好了。”   “还有平儿,这阵子家里忙,我也没顾上铺子里的事,闲了将账本送来,我过过眼,”胡氏又扔下一颗炸弹,才悠悠的拉着云浓道,“既然你娘让你抄经,你就好好的抄,刚好将你那两笔字给好好练练。”   “是,”说起自己的字,云浓颇不好意思,有道是字如其人,她也是下了大功夫在字上,可是那软溜溜的毛笔倒是用熟了,可终是没有练出让人赞叹的书法来,“孙女一定好好琢磨。”   “母亲,”云平现在完全没有了要给女儿讨说法的心思,自去年开始外头庄子上和铺子里的事嫡母胡氏已经完全交给了自己,他刚干出点意思来,这就要查账?“您等等儿子,铺子上的事儿子还想跟您细说呢。”他才赶走了个不服管教的二掌柜,怎么就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   “你好自为之吧,”看着蒋氏偃旗息鼓跟着丈夫离开,黄氏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可是瞪着眼睛看着你呢,再做出有辱家门的事,就算是有老太太撑腰,我也不会罢休!”   第18章 十八、得逞   “二妹,”云俏一脸忐忑的看着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的云浓,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半天起身道,“要么,我帮你抄女戒好了,总要在赏花会前赶出那一百遍来。”   “噗,姐姐你可真实在,”云浓掌不住笑出声来,“我的事儿我自己来便好了,只当是练字儿了,姐姐你还是专心绣给大长公主的抹额吧,”她知道,云俏还是很重视这次机会的,何况她确实绣艺不凡,若是能得一些机缘,脱离嫡母的掌握,也算是好事一桩。   “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随着大姑娘的一声怒斥,瑶华院里响起一阵碎瓷声,旋即听到霜印大声道,“露凝你个小蹄子,又砸了姑娘的花瓶!看不扣你的月钱!”   这种替自己姑娘顶锅的事瑶华院几个贴身大丫鬟都做熟的了,露凝心里并不害怕,扬声道,“霜印姐姐,奴婢错了,奴婢这就收拾,”除了老太太和黄氏那边,也就瑶华院的霜印拿着一等丫鬟的例,剩下的不论是翠离,寒芳还有归田居那三个,都和露凝一样,只是二等的份例,也因为这个,霜印是一众丫鬟中的第一人。   “好啦,她又不是有意的,叫人过来收拾了,”云裳面如寒霜的转身进了内室,为了挑起云瑶对云浓的怨恨,她可是没少力气,不但平白送了云瑶许多脂粉衣服,又让霜印寒芳一唱一和的挑拨了半天,这样她还不放心,连往归田居路上的人都安排好了,原想着心高气傲脾气暴躁的云瑶到了归田居,必定一场大闹,最好能伤了云浓让她去不成公主府,可没想到,最后受伤的反而是云瑶那蠢货,难道要自己手把手教她么?   “要不是小姐大度,一准儿饶不了你,”霜印又“骂”了露凝一句,才捧了杯凉茶进来,放在云裳榻边,“您消消气,其实二姑娘去不去得成有什么打紧,关键是您得去才成。”   若不是自己要去,她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只怪自己心太急了,云裳揉揉额头,暗中反省自己,从端午开始,一步步看似万无一失的安排,最终都功败垂成,而这次,若不是自己想借云瑶的手收拾了云浓,也不会折了云瑶进去,“唉,我是可惜瑶儿不能去了,”那个云瑶全身没有大家之气,跟她娘一样贪婪刻薄,带着她,才更显得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云浓,有她在身边,自己整个人都失了颜色。   “就像您说的那样,三姑娘就是一个蠢货,您真带了她去,没准儿到那儿见了贵人被晃花了眼,再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来,反而带累了姑娘,”霜印拿了一条冰湃的帕子给云裳小心的净面,一边轻声劝慰道,“这样也好,有二姑娘那种爱出风头的人在,您也好行事不是?”   依霜印的想法,自己姑娘手里有一门侯府的亲事,又得了郡王世子的一片痴心,真真是进退得宜,根本不必再跟云浓计较太多,她再好,还能当个王妃不成?   “三姑娘现在不知道该将二姑娘恨成什么样子呢?要依奴婢说,老太太真是太偏袒二姑娘了,三姑娘好好的在归田居落了水,二姑娘既是姐姐又是主人,怎么能没有干系?”霜印继续劝道,有云瑶在,以后云浓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她们只管看热闹就是了。   出手对付云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了那个方法,她实在想不出既能毁了秦翰,也可以顺利退亲的方法了,回想梁毅清跟她说过的话,他想要的是可以襄助他的能做大事的女人,而不只是囿于内宅,成天只看着柴米油盐的女人,而他的大事,是可以辅佐靖王殿下登上大宝,广宁郡王府可以成为亲王府邸。自己不就是可以倾听他的大志,才走进他的心吗?若是能助他除了太子的臂膀,他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可现在她失败了,秦翰安然无恙,自己也没有退掉亲事,云裳自觉无颜面对梁毅清,可她又想见他一面,不管怎么样,他应该看到自己的真心。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她是再不可能嫁给秦翰了,就算没有这样的事,心里装着梁毅清的云裳,也不可能跟另一个男人做夫妻的。   至于妹妹云浓,不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背后的作为,有这么根刺在心里,她跟云浓就再也不可能是好姐妹了,万一她得了好机缘,于自己,于梁毅清都不是好事,而对于隐患,云裳历来都是先下手为强的,“好了,你拿些上好的伤药,去看看三妹吧,”有二房的母女在,对自己只有好处,云裳并不想放弃一对母女。   “是,奴婢这就去,”看云裳消了气,霜印抿嘴一笑,退了出去,她跟云裳自小一处长大,这辈子,除了云裳,没有人值得她全心筹划。而自己姑娘,嫁到隆平侯府那样的三流勋贵之家,太委屈了,只有王妃才能配得上她的兰心蕙质。   “姑娘,”白荻打探到新消息兴冲冲的回来,挑帘正看到云俏跟云浓坐在一起抄经,“刚才董妈妈让奴婢给您去取了她刚做的牛乳杏仁糕,您尝尝。”说着冲云浓眨眨眼。   “有好吃的还不赶快拿过来?我们正饿着呢,”云浓放下笔拿了一旁的湿帕子将手擦了,冲云俏道,“姐姐快歇会儿吧,你比我这个被罚的还辛苦呢。”   “我也是闲着没事儿,”云俏淡淡一笑,“你饿了先吃吧,我还不饿,将这篇抄了再说,”若是云浓因为没抄完女戒不能去大长公主府,没准胡氏连她也不会带了。   “那好,你先抄着,我可是要吃点心去喽,”云浓随了白荻出来,坐定了从她端的盘子里捏了一块杏仁糕,“我那个大姐又做什么了?”   云瑶不喜欢她,平时刺一句酸一声,可这么大胆要将她推到水里的事还是头一次,云浓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自己那个好姐姐的功劳,那天碧月怀里抱的包袱,估计又是从瑶华院才出来。   “今天大姑娘拿了广宁王府梁小姐的信,说是想趁一同到大长公主府赏花时跟她说说话,还说那天要将大姑娘引见给彰德公主呢。”   “祖母一定是准许了?”云浓心下微嗤,什么也没有家族利益重要,云裳能认识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就算是杀了自己,胡氏也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出去。   “嗯,”白荻点点头,面上却露出不服之色,凭什么害了自己姑娘的人却活的那么风光,还要认识公主,“姑娘,到了公主府,您一定要将她的风头抢过来!”   “你啊,抢这些有意思么?你放心,你家姑娘自有妙计,”云浓见云俏进来,挥手让白荻下去。虽然在白荻面前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云浓心里并没有什么计划。她生在云家,锦衣玉食十三年,依着长辈的意思嫁给她们看中的人,原不该有什么抵触和埋怨的,可祖母和父亲真会像对待云裳那样给她挑一个可靠的男人么?   云浓静静的立于镜前,这样的容貌,父亲和祖母自然会将她派上大用场的,就算不是这次,也会有下次,她只希望祖母在算计家族利益的时候,也能考虑下子女的幸福,不要将她给人什么什么填房继室姨太太之类。   姐姐云裳到大长公主府去,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云浓反复想过多次,能让云裳见到比秦翰更有权势的男人的地方,也只有永寿大长公主府了,这次估计她也是为了去见那个男人,才特意去给梁瑞春送东西,利用她得到了出府的机会。有道是见招拆招,云浓也正好看看云裳最后的底牌在哪里,那个让她弑亲的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还有广宁郡王府的大姑娘,听说是个至今连个县主都没有捞到的庶女,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云裳跟她成为知己?   第19章 十九、公主府   永寿大长公主府坐落在皇城附近,虽然不是皇帝的嫡亲姑姑,但她是这辈中硕果仅存的一位公主了,所以不论当今还是各位皇子公主对这位长辈都表达了充分的尊重,而永寿大公主在京城的人望和人脉,也是各家侯府甚至王子皇孙们看得的力量。因此公主府的赏花会,云集的都是京城最顶级的豪门仕女和勋贵子弟,而赏花会的金贴更是万金难求。   云家怕是这公主府上家世最差的客人了,云浓心里吐槽依着她的性子,这样的地方是根本不会来的,就好一个一个中产阶级非要跻身世界前几十强的宴会,去做什么?被人踩?   “不用怕,大长公主为人再和气不过,再说还有你姨祖母呢,她没有孙女,你去了她肯定会喜欢你,”从车里下来,胡氏笑着安慰云浓,孙女眼里的震惊让她很满意。   当初云裳也是得了堂姐的欢心,才能时常出入大长公主府,得了隆平侯府的好亲事,而云浓姿色出众,有堂姐引荐,想嫁个好人家应该不难,胡氏对孙女的未来充满信心。   “是,孙女知道了,”云浓扶了胡氏坐进公主府备好的竹丝青帷小轿,她知道胡氏喜欢什么样的自己,“孙女跟着大姐便是,”说着看向身后的云裳,“大姐可要带好我啊。”她就不信了,大长公主府里,云裳真的能如鱼得水想干嘛就干嘛。   “放心,我什么时候会不管你,”云裳心里发苦,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姐姐带着认识一下各府的小姐,你也大了,除了咱们姐妹,也要有几位手帕交来往才好。”   听云裳这么说,胡氏满意的点头,虽然这阵子这个大孙女反常了些,做了些糊涂事,不过大宅子里向来是名誉利益摆在前,亲情善心靠后站,云浓也好端端的在眼前,她也就不计较了,但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整个云家,若是这点儿都拎不清,这些年自己就白教导她一场了。   “老太太,我家夫人命奴婢在这里迎迎您,”胡氏一行进了二门不久,小轿便在一处院落停下,就看到堂姐大长公主府上二夫人身边的婆子候在那里,胡氏不由心里得意,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姐姐算是将自己放在了心里。   “我也是常来常往的,劳烦顾嬷嬷了,”胡氏拍了拍顾嬷嬷的手,回头冲云浓和云俏道,“过来见过顾嬷嬷,她是你们姨祖母的身边最得力的人儿。”   “唉哟,奴婢哪里当得起,”顾嬷嬷目光一早就落在了云裳身后的女子身上,不用猜,这就是云家老太太藏着的宝贝了,“这是二姑娘吧?啧啧,真真好模样,怨不得老太太舍不得带出来呢。”   “云浓见过顾嬷嬷,”云浓甜甜一笑,冲顾嬷嬷一礼,见她竟然连避都不避,心里对胡氏在这府里的地位算是有了数。   “好啦,走吧,咱们不好让你姨祖母等着,”胡氏淡淡一笑,道。   永寿大长公主嫁得是明安伯纪家第二子,驸马已经过世多年,如今公主府已经是四世同堂,她一生只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继承公主府,与妻子吴氏带着唯一的儿子跟孙女儿住在大长公主所居荣禧堂的东侧,而二子也就是胡氏堂姐的丈夫则得了个辅国将军的恩荫,带着三个儿子住在荣禧堂以西。   “快过来吧,你们离的远,居然这么早就到了,”二夫人胡氏笑眯眯的看着堂妹胡氏进来,“坐下喝口茶歇会儿咱们一起给公主请安。”她现在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公主婆婆也早就免了儿媳们的晨昏定醒,西院儿门一关,也是自成一统。   “裳儿见过姨祖母,”云裳看胡氏坐下,含笑带了云浓和云俏给二夫人行礼,“许久未来给姨祖母请安,姨祖母身体可好?”   “好,我啊,比你祖母还硬朗呢,”纪家二房最稀罕女儿,二夫人一看到云裳顿时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嗔道,“你也知道许久没来看我了?亏我这么疼你!”   纪家二房子嗣极旺,二夫人胡氏光儿子就生了三个,偏是没有女儿,更奇的是,二房娶来的儿媳也是一个接一个生儿子,二夫人现在单孙子就有四个。   “是我不许她来的,再来,这个孙女就成你的啦,我这个亲祖母可怎么办?”胡氏与这个堂姐多年处下来,也很是亲昵,此刻故作生气道,“以后我孙女可是要在家里绣嫁妆的,万万不能再出来了。”   “所以你就将二姑娘给我带过来了?还是妹妹知道我,”二夫人冲站在一旁的云浓招手道,“是浓儿吧?过来我瞧瞧,这丫头,上次见她是还不到五岁吧?真长成大姑娘了,那又是哪个?你是来显摆自己孙女儿多的么?”美丽的姑娘总是骄傲些,二夫人可不想助长云浓的气焰,虽然心里赞叹,面上反而淡淡的。   “云浓(云俏)见过姨祖母,给姨祖母请安,”云浓跟云俏一前一后盈盈跪在脚前的锦垫上给二夫人胡氏叩头。   二夫人满意的看着眼前两个少女,几不可见的冲胡氏点点头,前面的云浓就不说了,二夫人跟在大长公主身边这么些年,宫里也是常出常入的,比她更鲜妍美丽的还算不多见,后面的那个看着年纪长些的,也颇有几份文雅之气,两个丫头神色坦然,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毫无小家之气,显见自己这个堂妹,看来在家里这几个女孩儿身上还真是下足了功夫,“起来吧,都是好的,过来祖母好好看看。”   待二夫人将一对羊脂玉镯子套在云浓腕上,又命人拿了一对簪子赏给云俏,才命她们退下。   “你的几个媳妇呢?”这个点儿不见二夫人的几个儿媳过来,胡氏有些讶异,忍不住问道。   “这不大长公主要办赏花宴,她们都过去给东边儿帮忙去了,”在娘家人面前二夫人也没有什么忌讳,撇嘴道,“东边儿那个娶了个美人儿灯似的媳妇,除了摆那儿看,一点儿用都没有,但凡府里有什么事儿,就得要她们几个过去帮衬!”   比起西院儿子嗣众多,东边长房就要可怜上许多,大夫人体弱多病,生了如今的长房嫡孙纪汝珍便再无所出,可大老爷的几个妾室也都子嗣艰难,前些年大长公主光宜生养的姑娘往府里抬了不知道多少个,生生淘空了大老爷的身体,也没有生出一儿半女来。   而纪汝珍一如他的父亲,年近而立了妻子安氏也不过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女儿纪春辉都六岁了,安氏也没有再开怀,偏纪汝珍还痴情的很,只守了安氏过日子,祖母催的狠了,便搬出纪家的家规来做借口,执意不肯纳妾生子。   “又病了?”胡氏了然的看着二夫人,这位堂姐的盘算她心里清楚,打的是长房绝嗣过继二房侄子的主意,这也是永寿大长公主府再富贵她也没有将孙女送进公主府的缘故,“那今天?”   “那对婆媳哪月不轮着病上一回?要不是被长房拖累着,公主早就让我们二房出家搬出去了,”二夫人看似一脸不甘愿,“现在我家汝璋的媳妇还管着家呢,这几天为了赏花会,连汝琏媳妇,汝琥媳妇去叫过去了。”   胡氏哪里听不出来她口中的炫耀之意,看上去大长公主府是长房的,可长房眼看就要绝嗣了,以后这一切还不是二房三兄弟的?也怨不得堂姐得意了,“能者多劳嘛,璋哥儿媳妇可是你千挑万选的,自然是事事妥当。”   自己这三个媳妇其他的不论,单生养方面,就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有纪家那样的家规在,纪氏的婆婆们从来都是昂头挑媳妇的,想到这里,二夫人更加得意,抿嘴一笑道,“可不是怎么?这不,琥哥儿媳妇又有喜了,老大家的自然更要操心一些。”   “琥哥儿媳妇有喜了?这可是大好事,”二夫人老三纪汝琥的妻子也是胡家的姑娘,胡氏也是喜形于色,“今儿婉心和婉如过不过来?”听似这话跳跃性极大,可是二夫人却一听就懂,这些年,在胡家人有意的引导和操作下,胡家姑娘会生养,已经渐渐落在各显贵之家夫人们的心里,今儿二夫人的娘家侄女又坐上了第三胎,岂不是更印证了这句话。   “自然是过来的,”二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碗,觑了一眼安静坐在云裳下首的云浓,“走吧,公主也是最喜欢小姑娘,裳儿是常见的,今儿你又给她老人家带来这么两朵鲜花,她老人家指不定怎么欢喜呢。”   第20章 二十、各为其利   “放心,大长公主最是和蔼不过,”云裳落后一步,在云俏身边小声安慰,“听姨祖母的意思,今儿东阳伯府的两位小姐也要过来,大家都是亲戚,到时候我带你与婉如认识。”   东阳伯府胡家的女儿会生养,媳妇可就不怎么样了,云浓心里一笑,这二夫人能生下这么多子嗣,说穿了还是托这纪家的家规的福气,要说这纪家还真是女儿家的福地了,可惜大长公主这一支没有可以娶自己的儿子了,明安伯府只怕自己也是高攀不上,而旁支,祖母又怎么会甘心?想到这里云浓心里一叹,冲跟自己一轿云俏浅浅一笑,“我有些心慌,姐姐莫笑。”   听一向聪慧的云浓也在心慌,云俏心里反而安定了,小声道,“我也是啊,都后悔没有装病了,这里哪里是我这样的能来的地方?我这样的人,还是粗茶淡饭,布衣荆钗安心一些,”刚才二夫人院中的气派,已经将云俏震了个眼花缭乱,现在她那点富贵心思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是云俏跟云瑶的区别了,若是云瑶今天看到大长公主府的一切,只怕挖空心思也要嫁到这样的人家里来,而云俏则心生退意,而自己?云浓自失的一笑,她的命运怕是早已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思了。   “这里也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啊,唉,就当到此一游吧,”云浓已经决定跟紧胡氏坚决不乱走动,她的容貌肯定不可能被那些给自己儿子相看媳妇的贵夫人们看中,只要不让外院的男客看到,再说她才十三岁,还是古代的算法,“到时候咱们跟着我大姐就好啦,她比咱们人熟。”   待到永寿大长公主住的荣禧堂时,胡氏发现已经有几家客人坐在那里了,她身份有限,在与大长公主行礼后,又一一与那几位夫人见礼,而后又引了三个孙女给大长公主见礼。   “快过来给我瞧瞧,”永寿大长公主已经过近七旬,身体倒是十分硬朗,被几位珠围翠绕的贵妇人围在中间,更显得贵气逼人,看到云浓和云俏便让丫鬟将自己的水晶镜子戴了,一一拉过细看,“你真是养了几个好孙女,一个赛一个标致。”   自己已经这把年纪了,什么富贵都享受过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几个儿子,富贵窝里泡大的,除了吃喝玩乐,什么本事都没有,若是在自己百年之后保他们几代富贵,也只有现在就为他们铺路了。   永寿大长公主府上没有女儿,明安伯家又太过清高,对与皇家结亲避如蛇蝎,倒是这个送上门儿的云家,权利心重自然会听她的摆布,而且女儿也颇拿得出手,永寿大长公主由二儿媳出面将云裳订给秦翰,算是走到太子一边,而云浓,若是得了靖王的眼,那自己两边都安了自己的人了。   “可不是,尤其是像我这样的,馋孙女馋得跟什么似的,我这个妹妹还时不时的来这儿显摆,这不,先头有个裳儿,又带来个浓儿,敢情好姑娘都生在她们家了,”二夫人已经从婆婆的神色里知道她是满意了,心里更喜了几分,云家是她的亲戚,完了大长公主的心思,这功劳也是要算到她头上的。   二夫人就算不这么说,其实荣禧堂中的几位夫人也都将注意力落在云浓身上了:云浓今天并没有刻意打扮,一身天水碧撒白玉兰上襦,下面是一条浅黄百褶裙,脸上未施脂粉,巴掌大的瓜子脸肌肤如玉,鸦青的长发挽着双平髻,插了一对金镶青金石流苏小钗,此刻想是感觉到大家都在注意她,有些赧然的垂下了螓首,发间的流苏碎金点点,映着如画的眉眼,夺人心魄。   看来这云家又打算用这个孙女来攀高枝儿了,同样的念头在几位夫人脑间闪过,坐在上首的丁夫人率先开口笑道,“怨不得二夫人眼馋,这云家姑娘真真如娇花般,就是咱们几位看了,也眼馋呢,云家三位姑娘往这儿一站,我家丫头都不敢带出来了,”丁氏是宁乡侯夫人,今天特意带了女儿林月娇过来,那可是有盘算的,现在这根本排不上名号的云家弄了这么一位出来,难道是自己吃不到,也要恶心别人么?   “丁夫人言重了,浓儿养在乡间怎么能跟林小姐相提并论,妾身今天也是想着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跟着诸位小姐学个眼高眼低,像林小姐那样的,才真是钟灵毓秀世家风范,”胡氏欠身一笑,宁乡侯夫人她可是得罪不起的,宁乡侯府真正起家是在天佑帝登基之时,老侯爷果断的选对了主子,而到了这一代宁乡侯,又早早的投靠了李贵妃,现在林家嫡女,可是私下里管李贵妃叫“姨母”的,跟皇帝最宠爱的彰德公主也是好友。   “裳姐姐,你可来了,”一直坐在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长房唯一的孙女纪春辉此刻从榻上跳下,一把拉了云裳的手,“我娘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是想跟你说话儿呢,咱们现在就去看她。”   听重孙女提起自己的孙媳妇,永寿大长公主也忍不住皱眉向在座的夫人们解释,“我那个孙媳妇你们也是知道的,身子一直不好,可巧老大媳妇前几天吹了风也倒下了,左右都是自己人,我就托大叫她们在自己院子里歇着了,”她自问一生最失败的就是娶了吴氏这个儿媳妇,当初看吴家时代武将,家里的女儿身体定然是好的,谁知道生了长孙后身体就坏了,更可恨的是她给自己挑的孙媳妇安氏,更是个一吹就倒的玻璃人儿,到现在连个重孙都没有生出来。   云裳与长房孙媳也就是纪春辉的母亲很是说得着话,听纪春辉这么说,嫣然笑道,“姐姐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给表婶请安,”说罢一拉云浓介绍道,“这是你的另两位姐姐,闺名云浓,云俏,一会儿我带她们去给姨祖母和表婶儿请安。”   看到云浓,纪春辉却没有对云裳那么亲热,她扫了云浓一眼,也不打招呼,将头一转拉了云裳道,“裳姐姐,咱们去那边坐去!”   云浓看着这个傲娇的小姑娘,倒也没生气,毕竟人家有傲娇的资本不是?她冲一脸为难的云裳道,“姐姐自管去,我跟俏姐姐一起就好了。”   “算你识相,”纪春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这种靠长相的女人她在自家后院见的多了,都是些贪慕虚荣的东西。   云浓垂首支耳正在装透明,就听到外面有人禀报东阳伯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到了,不由心里一喜,终于又遇到个熟人儿。   跟堂上的大长公主和诸位夫人见过礼,胡婉心带了胡婉如朝云浓这边走了过来,“没想到今儿居然能看到浓妹,怎么,姑祖母许你出来了?”   胡家人是见过云浓的,对胡氏将她关在府里也是持支持态度,胡婉心才会有此一问。   云浓无奈的一笑,“可能是觉得我年纪到了,该出来见见世面了。”   “女儿家还不都一样,没有谁会一直守在父母膝下的,”胡婉心哪里会不明白云浓笑容里的苦涩,她这样的人才,偏偏生在云家,豪门屑于求娶,门户太低的,弄这么个媳妇也是招祸,“以后这样的机会,你还是多多出门的好,过些日子我下帖子请你到府里玩儿,”这个妹妹品性不错,若是入了哪位夫人的眼,也算是一番机遇。   “那就谢谢姐姐了,”云浓心里一喜,以她对胡氏的了解,胡氏不可能只从她的幸福出发给她找一门合适的婚事的,尤其是从胡氏从小就对她和云裳区别教育中也可以看出些端倪,她现在还真是要赶在祖母将她卖出去的时候,自己想办法找个差不多的下家儿了,“我也正想出门透透气呢,”她温柔端庄一些,没准儿就有人上门提亲。   第21章 二十一、慧安往事   “禀大长公主,慧安长公主,广宁郡王妃到了,”听到外面又有客到,云浓和胡婉心起身跟着二夫人和胡氏相迎,因为是带着任务来的,云浓一直留意拉着纪春辉的云裳,自然没有放过她眼中的喜色。   “慧安也来了,”永寿大长公主看见自己这个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快过来坐,我早就说过了,你闲了就多出来走走,老守在府里有什么意思?今天要不是我请了彭驸马,只怕你还不肯出府呢!”   “我这不是一接到姑姑的帖子就过来了么?”慧安长公主淡淡一笑,自然听懂了永寿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她大概是各朝各代里活的最可悲的公主了吧,可这条路自己选了,走不走到底都已经成了笑话。   “姑姑我可是特意来看你府上的海棠王银长寿开了,这可是难得的好兆头,怎么也得让侄媳儿去沾沾喜气儿不是?”广宁郡王妃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人保养的极好,说话也爽利,在宗室内极有人缘儿,看到慧安长公主尴尬,笑着圆场。   云浓躲在胡婉心身后打量这位慧安长公主,她对这位天佑帝的亲妹妹可是如雷贯耳,慧安长公主吸引云浓注意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是皇帝的一母同胞唯一的幼妹,也不是她的美色和德性才情,而是她的驸马长兴侯彭乐达。   慧安长公主的这个驸马开了各朝各代驸马爷的先河,他除了有个长公主老婆外,还有平妻两人,妾室若干。而这些女人都跟彭乐达住在长兴侯府,只留慧安长公主这个正妻守着偌大的公主府。   当初听到胡氏给她们请来的申姑姑给她们普及豪门知识时云浓就已经傻眼了,这也太奇葩了。   在云浓的认识里,公主这种生物就是这个世上最潇洒的存在,那些束缚女子的条条框框在她们那里简直就是垃圾,就像云家的拐弯亲戚永寿大长公主,以前不过是一位宫女所出,未嫁时也不得皇帝老爹的喜欢,可明安伯纪家家规再严,她也愣是自己的大儿子四十岁之前弄了数不过来的小妾。可这位今上的亲妹妹偏偏不走寻常,愣是跟一群女人共侍一夫,这是什么样的胸怀和情操啊。   因为好奇,云浓索性也打听了一下能让慧安长公主舍弃自尊要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问之下敢情竟然是个穿越同仁。   这位驸马爷是长兴侯庶子,原本资质平平,十三岁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之后便像换了个人一般,居然成了个出口成章的大才子,后来在自己家庄子里弄出了返季蔬菜,又搞了个什么连锁酒楼,勋贵们都成了他酒楼的贵宾,将彭家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很得长兴侯的喜欢。   不仅如此这丫更神奇的居然还懂治水,愣是将时不时闹个水患的清江给治好了,后来跟是向皇帝献了个精铁的冶炼方法,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不但得到了天佑帝的青睐,更是在长兴侯嫡子遇刺以后,从众多庶子中脱颖而出,被立为世子。   云浓听到这儿,不由啧舌,这就是标准的主站穿越种马文啊,男主建功立业广纳后宫,从青楼女子到商人之女再到皇家公主无一不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比不知道这长兴侯的府内有没有女道士小寡妇和女土匪没有?   今天一见到慧安长公主本尊,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一看也是个清丽斯文甚至有些腼腆的女子,这样的女人被长兴侯那渣男冷落在长公主府里,云浓满心可惜,若是有机会,云浓倒真心看看现实版的穿越种马男,是不是真像小说里那样英明神武无所不能。   跟在广宁郡王妃身后的梁瑞春一进门就看到含笑站在宁乡侯嫡女林月娇,池阁老孙子池霜和胡婉心身后的云裳,哥哥梁毅清和云裳自在大长公主府中无意遇见后便一见倾心,之后在她的安排之下,两人又悄悄见过几次,后来就听梁毅清说已经想好办法帮云裳跟秦翰退了亲事,于梁瑞春来说,自己嫡兄娶谁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想要的是云裳跟秦翰退亲,而她就可以嫁给秦翰,让她想了多年的男人。   “裳姐姐,我真怕你不来呢,”梁瑞春亲热的在云裳身边坐下,“前些天我不怎么舒服,不然就去府上探你了。”   云浓呆呆的看着往云裳身边走时还不忘拿眼睛剜了林月娇一记的梁瑞春,自她知道云裳在永寿大长公主府与广宁郡王的女儿成为好友之后,就让人打听了一下。   广宁郡王姬妾虽多,可膝下却只有世子和梁瑞春两个子女,或许梁瑞春是歌姬所出,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一直没有得封县主,不过即使是这样,梁瑞春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威名,大家都知道她一向架子端的比郡主还要大,一般闺秀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可竟然跟云裳相交莫逆。   胡婉心注意到云浓的神情,以为她不知道梁瑞春的来历,轻声道,“梁小姐是广宁郡王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养在王妃身边,裳姐姐跟她交好,倒也难得,”都是大家规矩教出来的,谁还能看不透谁?胡婉心对云裳完全是另一种看法,依她的聪明,怎么会跟这种恶名在外的女人交往密切,胡婉心有些摸不准云裳的心思了。   “池霜,咱们到园子里逛逛去,”林月娇的父亲宁乡侯深得天佑帝的倚重,她在贵女圈儿里身份也自是不同,见梁瑞春一来就摆脸色给自己看,当然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好端端的西花厅忽然一股子浊气,让人不耐!”说话时目光则毫不避讳的瞪向梁瑞春。   云裳看梁瑞春变了脸色,急忙一拉她道,“我可许久没有见你了,咱们好好说说话。”来赴赏花会的诸位夫人都在正厅坐着,她们这里要是闹起来,谁也得不了好儿,何况广宁郡王妃也在。   “我听霜印说你身上不痛快,可好些了?”云裳含笑挽了梁瑞春的手,“我原想去看你的,只是赶上过节,怕不方便。”   “没什么,就是中了暑气,有些头疼罢了,”梁瑞春不想多谈自己的病因,转头看向胡婉心身边的云浓,“这是你妹子?果然是少有的美人儿。”   云裳在外面是从来不说人坏话的,但凡提及家中姐妹的时候也是赞许有加,因此梁瑞春对云浓和云俏印象还不错,“那个是谁?样子差些,也有些小家子气,你家亲戚?”   “是隔房堂姐,正好在过来过节,祖母便一起带来了,”云裳淡淡一笑,语气和婉。   因为心里有事,梁瑞春也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便轻声道,“怎么样?你们不是说端午就有消息了?我怎么什么信儿也没收着?”霜印过去时,她院里有王妃的人盯着,有些话也不好细问。   能怎么样?想到后来的结果,云裳一阵气苦,她小心布置的许久,最终却只落了个自己被禁足瑶华院的结局,若不是借着梁瑞春的势,只怕今天还出不来呢,不过她不可能告诉梁瑞春实话,强笑道,“这样的大事,不是我们这等女儿能谋划的,你可知。”   “唉呀,你真是,”听云裳的话音儿梁瑞春便知道事没成,顿足道,“你也知道,我与你最是相投,才这么帮你,跟你说句实话吧,今天我母妃过来,就是要帮哥哥挑世子妃的,”她用下巴点了点   林月娇,“有人跟母妃递过信儿。”   梁瑞春虽然不知道云裳和哥哥是怎么商量的,但她的目的是让云裳赶快和秦翰退了亲事,现在事情不谐,她恨不得捣着云裳的脑袋骂她蠢货了。   宁乡侯嫡女林月娇?云裳心里一沉,虽然跟梁毅清两心相许,但她并不是那种只为情爱迷住双眼,天真的以为只要得到梁毅清的心就可以嫁入宗室的女人,比起宁乡侯府,云家的家底太薄了,除了自己那点好名声,她可以依仗的太少了,“林小姐确实出挑,云裳不能比。”林月娇家世好,可那脾气,云裳心里飞快盘算着。   “唉,最烦你说这话了,好像自己真不如旁人一样,”林月娇没少拿话刺过梁瑞春,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鼻孔朝天的丫头,“就她那脾气,只怕除了公主,没有能得了她的好脸色,哼!真当我哥哥糊涂么,会看上那种搅家精?”林月娇可是连自己亲嫂子都不给面子的人。   “世子,也来了么?”听梁瑞春提起梁毅清,云裳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紧手里的帕子。   “自然是来了,一听我说你要来公主府,立马就跟着过来了,对了,今天靖王殿下还有彰德公主都要来呢,还有秦翰。”提到那个名字,梁瑞春装作捋腰间的丝绦,低下头,“我是真心替你打算,秦翰说起来是世子,可秦家早已败落了,上头还有个继母,又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要真嫁过去,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第22章 二十二、互讥   云裳绝对想不到,梁瑞春这么苦心撮和她跟自己哥哥,为的是隆平侯世子秦翰,梁瑞春时常暗怨自己年纪小,隆平侯夫人那么早就给他订了云家,分明就是为了自己儿子秦磐故意打压秦翰,若是他娶了自己,凭着自己的家世和手段,那白氏还能在侯府只手遮天?   云浓抿了口碗里的清茶,幽幽的看着倚在窗边低语的两个人,看来云裳背后的人,一定跟梁瑞春有关系了,自己这个角度,将梁瑞春眼里闪过的不屑和怨恨看了个清楚,可自己的姐姐却是一无所知。   “嘁,这大长公主府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什么人都进得来,”林月娇的寻衅没有人接招,不由有些扫兴,今天跟着母亲到这里来是有目的的,如今后位空悬,长乐宫李贵妃圣宠多年,膝下育有皇五子靖王爷和彰德公主,而她,宁乡侯嫡女林月娇,论家世讲容貌,一个靖王妃也当得的。“我过去陪母亲去,”她一甩袖子站身来,在这里干坐着,还不如去慧安长公主跟前露露脸呢,那可是皇上一母所出的妹妹,要宫里是有求必应,连李贵妃都要客气三分的人物。   “好啦,终于有人要腾地儿了,走,咱们过去坐,”梁瑞春向来跟林月娇不对付,整个京城,也只有林月娇敢在自己面前什么庶女嫡出的说长道短,“前两天我母妃还跟我说呢,要好好跟你学学,只有像你这样的,贤良端慧的女子,才堪为良配。”林月娇打的什么主意,敢情谁不知道呢,梁瑞春一撇嘴,就林月娇那德性,那长相,给她提鞋都不配,还要肖想嫁给自己哥哥做世子妃?   “真真是没羞没臊,什么‘配’不‘配’的,有人竟然挂在嘴边儿,”梁瑞春竟敢拿自己跟云裳相比,还说自己不如她?林月娇气得双颊绯红,掩口一笑强道,“霜姐姐,像咱们这些人家,嫡出贵女向来都是等人求上门来,哪里用得着一家子老小奔走算计,可算计来算计去,上不得台面还是上不得台面!”   这话除了骂梁瑞春,也扫上了云家上下,云裳已经沉下了脸,云俏也紧张的拉了拉云浓的衣袖,但看云浓却像没听懂一般,盯着手里的茶碗发呆。今天她是初来乍到,而且又有长姐在,而且林月娇虽然刻薄,但说的也没有错,云家可不是上下奔走算计,若有读书人的清高,云天和只要好好办差,而她们姐妹几个,只用各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即可。   “你说谁呢?谁上不得台面了?裳姐姐哪里惹到你了?”梁瑞春眉头一拧大声道,她虽然是庶女,但也是皇家血脉,皇家的庶出也比这些丫头高贵,“你的意思是隆平侯府上不得台面?隆平侯府可是有丹书铁券的人家,跟那种靠拍马溜须上位的自是不同!”   宁乡侯也是这些年走了李贵妃的路子,才得了皇上的意,以前的门庭还比不上隆平侯府呢,秦家的老祖宗可是随着太祖打天下时的军中诸葛。   “瑞春,”云裳被梁瑞春惊的花容失色,忙拦了梁瑞春的话头,温声道,“大家不过是闲聊,不必这么计较的,林小姐也没有旁的意思,”说到这儿,她轻轻拉了拉梁瑞春的衣角,小声道,“不要再说了,宁乡侯是朝中重臣,林家也是百年世家,你不好这样说的。”   “重臣又怎么样?重臣就更要有个重臣的样子,连个女儿都教不好,”梁瑞春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的横了一眼林月娇,“就这样还肖想不该想的位置,也不怕人笑掉大牙,以为巴结上贵人就能心想事成了?”   这么多年跟林月娇的交手中,她们是各有胜负,而作为庶女出身的梁瑞春,常常被林月娇一句贱人生的扎出内伤,今天得了拿家教说话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何况林月娇辱的又是秦翰?   “你说什么?你个贱婢生的贱货,你敢侮辱我爹爹?我巴结谁了?你给我指出来,还不是你们梁家癞蛤蟆。”林月娇被梁瑞春毫不客气的说中心事,气的柳眉倒竖。   广宁郡王妃曾经跟她母亲丁夫人透露过想娶她做儿媳的意思,但父亲和她的心思都在靖王梁崇瑞身上,当下就以年龄尚小推托了,可现在被梁瑞春这么一说,怎么就成了自己肖想广宁郡王府呢?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可能去争靖王妃?   “林小姐,瑞春言语中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林小姐看在她年纪小莫要跟她计较,”看着已经被梁瑞春气得五官扭曲的林月娇云裳心里冷笑,面上却摆出义正辞严的样子,“只是还请林小姐听云裳一言,你刚才的话是咱们女儿家该说的么?话出口前还请林小姐三思。”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脚底的泥洗干净了没?身上还带着铜臭味儿呢,也敢来我面前指手画脚?”林月娇强压怒火没有拿几上的茶碗砸花了云裳的脸,她是什么人?就连长乐宫的李贵妃和彰德公主都格外优待的世家贵女,“真以为攀了隆平侯府就成世家夫人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   “你,”云裳讲大道理行,可被人指着脸骂还是头一回,一时怔在那里,想不出去拿什么回敬过去?何况就如林月娇所说,云家的家世跟这里所有人的家世有云泥之别,祖母和她苦心经营就不是为了将这差距缩小,终有一天要和这些人并肩而立,再也没有敢拿出身来小看云氏?   可这些,能拿出来在这里说么?再说了,她挑拨梁瑞春与林月娇对上,不过是想让广宁郡王妃看到林月娇私下是个什么性子,可没有打算自己将林月娇得罪了,宁乡侯嫡女哪里是她惹得起的,“云裳没有冒犯林小姐的意思,也请林小姐莫要妄言。”   “云家虽然没有林家富贵,但也是诗礼传家,祖母数十年间建立义学,舍粥施药,邻里间薄有仁义之名,家父更是十年苦读凭才学得中两榜进士,无论在地方还是在礼部都是兢兢业业克尽职守,以尽人臣之责,云浓并不以为这样的家世有什么不能立于人前,也不认为可以被林小姐直面相讥,难道云家所做作为在林小姐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么?”再不开口,云家以后真的成了人们眼中攀附权贵的势利小人了,虽然在云浓眼里,云家确实有投机之嫌。   云浓声音甜脆,言辞清晰,透过一卷珠帘被正堂的夫人听了个清清楚楚,而原本因为云裳惹怒了林月娇而苦想如何为她转圜的胡氏,也不由挺直的脊背,自己这个孙女真是没白疼爱,生就一副玲珑心肝,“我这两个孙女没见过世面,轻狂了,还请大长公主莫要见怪。”   “不过是小女儿们斗嘴罢了,算不得什么,”永寿大长公主仿若未听到林月娇的话一般,“月娇是咱们看着长大了,什么样的性子大家都清楚,最是有口无心的,还有这最后说话的是今天才带来的浓姐儿?声音清沥沥的真是好听,闲了时常带她过来陪老婆子说说话,到了我这把年纪,就喜欢看这些花朵似的小姑娘。”   这是对自己这个孙女满意了,胡氏心里大喜,急忙欠身应下。   听大长公主这么说丁夫人尴尬的起身,她是太原丁氏的女儿,教养是极好的,奈何嫁给了靠投机翻身的宁乡侯府,不得不在丈夫的授意下跟一个宫女出身的李氏交好,而对于越来越跋扈,却深得李贵妃喜欢的女儿,丁氏往往有心无力,“今早月娇就不太舒服,妾身过去看下。”   “要不要我让府里的太医过来?这中了暑气可大可小,好好的姑娘耽误了病情再亏了身子,”胡二夫人心里冷笑,林月娇是个什么德性在座的都太清楚了,在贵人面前装的贤良温柔,其实有几家姑娘没在她手里吃过亏?这下好了,有慧安长公主在,臭名算是上达天听了,以后还想找好婆家?   第23章 二十三、撑腰   看着丁夫人沉着脸带了林月娇出去,胡婉心看着云浓笑道,“浓妹好胆色,”敢跟林娇儿叫板的,除了自恃有皇家血脉的梁瑞春,同样被养歪了的梁瑞春,京城贵女们还真没第二个。   “你啊就是初生牛犊,万一惹怒了林小姐,”云裳紧紧拉了云浓手,嗔道,“再有这样的事儿,有姐姐在呢。”   你在有什么用?在一边发呆?云浓淡淡一笑,挣脱她的手,“姐姐没听到婉心姐说我胆子大么?其实万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做为云家的女儿,我又怎么能听着被人辱及家门也无动于衷?”   “就你伶俐,”云裳叹了口气,无奈的帮云浓理了理头上的碎金流苏,“我不是担心你嘛,你刚才一通话,真是吓了我一跳呢,须知――”   “瞧你这个姐姐,吓得都教条起来,”胡婉心掩口一笑,她最不耐烦云裳在人前装腔作势,“不过是咱们女孩子之间斗个嘴罢了,哪回没有这样的事?”这个云裳,惯会踩着别人给自己脸上贴金,刚才怎么不见她出来讲大道理?   林月娇被母亲带了出去,池霜算是松了口气,她的祖父池阁老是个不倒翁,历来秉持着谁也不得罪的态度行走于朝堂之间,靠着几朝老臣的资历坐到了次辅的位置上,而池家的家教,也是让她两面不得罪,最好与两边都保持友好的关系。   池霜含笑走到梁瑞春和云裳身边,“胡小姐说的是,月娇就是人急躁些,没什么的,来时又有些不舒服,我代她向二位道个歉,还请莫要介怀。”   “想是这天儿太热了,林小姐才会心里不耐,我们怎么会介怀这个?”云裳一脸担心,“待她病愈之后,大家还要一起常来常往的。”   到现在,云浓不由佩服自己这个姐姐会做人了,真真是两面倶全,正厅坐的夫人们只怕心里都在称赞了,看看自己,从小自大,比起跟外人打交道,云浓更喜欢自己呆着想心事,看透不说透,已经是她的底限了,像云裳这样随时随地因势利导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真心做不到,也懒得去做。   左右都是各府常见的闺秀,池霜与胡婉心她们也不生疏,很自然的坐下来与她们小声聊着一路行来的风光,而云浓,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装壁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场合她都是头一回,现在最要做的不是默默记下她们话里传达的信息,而且她心里也清楚,以她的相貌,如果表现的太过高调,只怕也不能见容于这些世家贵女。   不过这样的时间没有多久,就见一个大丫鬟过来,说太子殿下,靖王爷和彰德公主到了,请她们到正厅候驾,看着池霜和胡婉心,甚至胡婉如都都隐隐发光的眼,原来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啊。   “我哥也来了呢,”梁瑞春丝毫不肯放过机会,在云裳耳边轻声道,“一会儿咱们找机会出去。”   因又怕别人注意她们说悄悄话,梁瑞春转头满脸得意道,“我跟你们讲,听说太子要选良媛了。”   这消息更劲爆,云浓明显感到胡婉心脚步顿了一顿,这东宫的家事,云浓也是有些了解的,太子梁崇纲也算是个难得,现任的东宫太子妃宫氏出身并不显赫,祖上最高出过一位阁老,父亲是卧龙书院的山长,虽然声名很盛,但家境清贫,宫氏在家时还要纺花织布来补贴家用,因此七年前她被梁崇纲无意中遇见,执意求娶成了太子妃,一时惊掉了京城上下的眼球,也伤了多少贵女的心。宫氏自嫁入东宫之后,与太子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至今东宫也只有这一位女主人。   云浓还曾经感叹,梁家人倒是出痴情种子,先是有过一位一生只有一位皇后的皇帝,现在大有再接再厉之势,可转眼就要纳良媛了?真真是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了。   见胡婉心领着一干女孩儿过来,永寿大长公主示意她们都坐了,“你们先等一会儿,太子殿下跟靖王殿下还是彰德都过来了,月娇跟着你姑祖母去迎了,只怕还要一阵子,左右都今天来的都是自家亲戚,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避忌,大家都见见,免得说起来亲戚一场,竟然谁是谁都不知道。”   今天太子亲临倒给了永寿大长公主意外之喜,她原是得了李贵妃的委托,寻个机会让皇五子靖王见见各府小姐,这次李贵妃不但要给儿子定下正妃,连侧妃和妾室都想一并定下来。正妃永寿大长公主不去想,这妾室如夫人的,云家倒不是攀不上。   云浓愕然的看着神情淡定的胡婉心,她在云家很少出门,原来这上流社会才是民风彪悍,她们好歹也都是十四五的大姑娘了,就这么毫不避忌的见面?云家可是没有这样的规矩,而梁瑞春则一脸不满的嘀咕,“她倒是得了个巧,竟然因祸得福。”   云裳对梁瑞春处处与林月娇作对有些无奈,左右梁瑞春是宗室女,又嫁不得王爷,林月娇得不得巧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想是赶上了,你这钗歪了,我帮你正正。”   谁知没有多大会儿,便有丫鬟跪下挑帘禀报太子一行到了,云浓连忙敛了心神随着众人起身,只见一个穿了团龙袍的青年率先进来,身后紧跟着一个年纪略小同样穿了团龙袍的少年人,再后面的几个人,云浓压根儿没敢细看,只是规矩的随着众人俯身向太子和靖王还有公主们一一见礼,只听永寿大长公主笑道,“没想到太子今儿居然有空,早知道我就让人将那几株晚牡丹搬出来请太子品评。”   “姑祖母是知道孤的,对这个花草一窍不通,平时也就看个热闹,您真把牡丹搬出来,孤也评不出个所以然,您还是饶过孤这一回吧,”梁崇纲的声线低沉,云浓偷眼看过,太子长相不及身边的靖王,但也称得上清俊,此刻正含着揶揄的笑容看着身边的靖王梁崇瑞,“再说了,今天姑祖母这里已经是满目繁花了,哪里还需要再搬什么牡丹?”   李贵妃打的主意太子一清二楚,不过是要通过姻亲给靖王结几门强援,不然也不会一次要一位正妃两名侧妃了甚至连侍妾都算上了,也不怕女人太多坏了名声反而适得其反。   听太子这么说,靖王心里冷笑,目光却毫不顾忌的要满堂贵女中一一扫过,真以为他不知道,太子怕母妃给他定的岳家太过显赫,已经暗中放出消息要纳一良媛一良娣了?可那又怎么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谁最得皇上的宠爱,而他也准备通过这次选妃,看清楚朝中大臣到底站在哪边。   知道了这次赏花会的用意,云浓恨不得直接缩成透明,不论是太子的小妾还是王爷的小老婆,她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正在蹙眉咬牙想办法,却隐隐感到头顶发热,云浓顺着目光瞄过去,正遇上秦翰那双满是不屑的眼,虽然云浓对胡氏带着自己往上流圈子里猛扎的行为也很难堪,可秦翰这红果果的鄙视还是让她觉得这丫太欠抽!云浓暗暗咬牙把秦翰在心里骂了个千万遍,身子却往胡婉心后面缩了缩,头也垂的更低,这个时候,她可没有胆子回瞪过去。   “听说今天姑祖母府里来了几个厉害人儿,将月娇都气哭了,本宫倒想见上一见,”彰德公主跟自己哥哥一样,继承了李贵妃的好相貌,她跟林月娇极为要好,一到荣禧堂已经迫不及待的替闺蜜出气来了。   “是啊,刚才听林小姐说跟几位小姐置了点气,不知道是哪位啊?”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生出的儿女也不指望他们懂得什么规矩教养,太子笑微微的将堂上的各府小姐扫了一遍,今天竟然半城的勋贵夫人都聚到这里了,宁乡侯,池阁老,长兴侯,华宁伯,东阳伯,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真真是济济一堂。   听妹妹一说,靖王也想起来林月娇眼泪汪汪跟他告状的样子,林月娇是他母妃除了彰德之外最喜欢的姑娘,平时也常到长乐宫给母妃解闷,自己虽然不喜欢她,但得罪了林月娇就是打他长乐宫的脸,“是啊,月娇性子软,又不长于口舌,今天的事要是让娘娘知道了,只怕会让姑祖母给个说法。”   第24章 二十四、吓破胆儿   靖王将话说的这么不客气,还不问青红皂白就要为林月娇讨公道的架势,完全没有将她这个永寿大长公主放在眼里,永寿大长公主不由皱眉,不过现在靖王正得圣宠,自己这个姑姑却隔的远了,虽然心里不悦,大长公主还是笑道,“不过是几个小丫头在玩闹,月娇恰好不舒服,便存了气,没什么的?月娇呢?”   “我在这儿,”林月娇原是打算让彰德公主出手帮自己教训了梁瑞春几人,没想到太子跟靖王到了荣禧堂第一件事便是帮自己出气,立马觉得扬眉吐气,她也不理会永寿大长公主,用手一指梁瑞春和云裳云浓道,“就是她们,哼,那个梁瑞春,不过是广宁郡王姬妾之女,居然敢指责我爹,还有这两个,不过是区区五品小吏之女,竟然攀着梁瑞春来教训我,靖王哥哥,你要为月娇出气,狠狠的罚她们!”虽然广宁郡王世子很得靖王哥哥看重,可那有什么用?不过是一条好狗罢了,她可是要做靖王妃的人,怎么能被几个贱女人当众侮辱?   “公主,不是这样的,是那个林月娇先骂的我?她成天一见我就是什么庶出上不得台面这样的话,”梁瑞春跟林月娇素来是遇见就咬的,因她们都是靖王一脉,除了小女儿的争吵斗气,倒也没有弄出大事来,可今天林月娇居然搬来的太子跟靖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出头,梁瑞春不由的慌了,“可是生我的人再怎么低贱,我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脉,难道不论父亲是谁,只要生母不是正室,见了谁都要低一头么?”梁瑞春是个遇强则弱的性子,此刻已经委屈的泪流满面,“公主,咱们也是自小在一起的,林小姐欺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今天的事更有池姐姐,马姐姐,胡姐姐她们为我作证!”   擦着眼泪梁瑞春还不忘偷眼看彰德公主发青的脸,不论李贵妃在宫中如何得宠也改变不了她不是中宫皇后的事实,严格来说,除了太子,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全是庶出,她倒要看看林月娇要怎么翻身。   “好了,本宫知道了,”彰德公主咬牙道,“大家自小一处长大,有什么事不好私下里说?偏要在姑祖母这里吵闹?再说了,你若有委屈,自管来找本宫,居然还纠结她人一起欺负月娇?”虽然心里对林月娇的话也很生气,但这次她要为林月娇撑腰到底的,如果就这么算了,她公主的威仪何在?   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啊,云浓无语问苍天,她真的只想混过今天好不好?可现在被林月娇那杀千刀的二百五给直接点了名了,而梁瑞春就更绝了,直接将自己给洗干净了,还阴了林月娇一刀,你有这智商,顺便也将她们姐妹给捞出去呗?怎么就将她们留下了?   这时候太子生出了兴趣,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心里便想着如何保了眼前这两个女子,只见她们一个端庄一个清丽,看上去都是懂规矩,便和声问道,“你们是哪家府上的?”   靖王梁崇瑞也在看眼前这两名女子,前面的还倒罢了,那个年纪小一些的,虽然还未长成,竟然颇有殊色,这样的美人盈盈跪在自己脚边,他心里的气竟消了几分,禁不住提醒道,“太子问你们话呢。”   云裳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可她是姐姐,一屋子人都看着她,这个时候万不能失了方寸,她俯身以头触地,“臣女父亲是礼部郎中云天和,今天臣女与梁小姐与林小姐不过是一时误会,还望殿下明鉴。”不论是梁瑞春还是林月娇,都不是她能攀扯的。   “云天和?”太子看了一眼身边的秦翰,秦翰在云家遇到的事并没有隐瞒太子,反而借用太子手里的暗卫将事情前后查了个底儿掉,“应淳,孤记得你未来的岳家好像就姓云?”   “回太子的话,与臣订亲就是礼部郎中云家,”秦翰看着永远都是一副贞静端庄模样的云裳,心下微嗤,不查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背后这么多的花样,“跟您回话的就是臣未来的妻子。”这妻子二字还真是让他牙疼。   “噢,起来吧,”太子梁崇纲一抬袖,他跟秦翰已经议定了,这门亲事是注定不能成的,只是现在不是收拾云家的时候,“姑祖母,您是主人,今天的事情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还请您给个决断。”现在借梁崇瑞的手收拾云家只会让秦翰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还会让人感觉自己这个太子连身边人的未婚妻子都保不住,倒不如他将人情做足,这种事由秦翰亲自动手,才能真正解气。   “太子殿下,这两个姓云的丫头跟大长公主沾着亲呢,她怎么会向着我说话?”林月娇急的跳脚,太子跟靖王不对付,又怎么会帮自己?让永寿大长公主决断,还不是要明着放她们一马?“靖王哥哥――”   原来是秦翰的岳家,那就没有这么好放过了,靖王敲着手里的扇子,“左右大家过来赏花也是消遣,今儿好好给这她们几个断断案,当是个乐子也不错,你看,月娇又要哭了,定然是十分的委屈。”   说罢他向永寿大长公主一拱手,“姑祖母,这点小事不劳您费神,让小王代您问上一问,”这两个一个是秦翰的未婚妻,一个是他小姨子,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整治一番,正好给隆平侯府点儿颜色瞧瞧。   “你们不过是五品郎中家的女儿,居然敢跟宁乡侯嫡女寻衅,胆子倒是不小,”靖王冷冷的看着脚边的云裳姐妹,“真以为攀上了隆平侯府便可以为所欲为?”   “王爷,其实今天的事原是小妹一向与林小姐不睦,你也知道瑞春那脾气,被我母亲惯的不成样子,”梁毅清自然知道靖王要做什么,可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云裳,那可是他倾心的女子,若不是出身太低,当个王妃也是足够了,“这云家两位小姐定然是被瑞春给连累了,还请王爷明鉴,将她们赶出大长公主府也就是了。”   梁毅清这个时候公然帮云家人说话?靖王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但梁毅清不但是自己堂兄,更是自己的谋士,他这么说定然是有用意的,因此他一指更为漂亮的云浓道,“你来说说,今天的事真的像世子所说,全是因瑞春所起?”   胡氏一看孙女被靖王点了名,心下发急,上前一步跪下道,“臣妾见过靖王殿下,”   “本王叫你了么?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儿去?!”靖王的调弄小美人儿的雅兴被一个老婆子打断,不由大怒。   被靖王梁崇瑞点了名的云浓仿佛被这一幕吓坏了,人已经软成一团,还未开口已经泣不成声,半天才抽抽搭搭道,“王爷饶命,臣女只是听到林小姐辱骂辱骂,呜呜――”   云浓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用手使劲儿往脸上一抹,和着脂粉,直接给自己弄了个花脸,“臣女只是听见有人辱骂臣女的父亲,再不开口,就枉为人女了。呜――王爷饶命,臣女再不敢了,以后林小姐就算是指着臣女鼻子骂,臣女也不会争辩了――”   云浓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在这些王孙公子面前露了形迹,若是被哪个看上了,只怕她那个一心往上爬的爹连个“不”字都不会说的,想到这里索性也就豁出去了,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现在这副泪水胆小怕事泪水滂沱的样子,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在众人面前擤个鼻涕了,当然,该为自己辩解的话还是要说出来,在古代,这个孝字是要牢牢抓住的。   “浓儿,你快站好,”云裳没想到妹妹会忽然来这么一出,一时也慌了手脚,急忙扯了云浓要歪倒的身子,“殿下恕罪,臣女的妹妹胆子小。”   第25章 二十五、处罚   梁崇瑞厌恶的看了一眼已经哭得钗滑鬓乱满脸花的云浓,原本那点兴趣已然无存,“好啦,就这点胆量也敢对月娇不敬?”这丫头虽然一直大哭,倒是把话说清楚了,林月娇竟然当面骂人家父亲,自己若是还要维护,只怕明天太子就会指使手下弹劾自己不讲孝道了。   “大长公主确实有了年纪,你又是刚来,今天的事儿由本宫来做个决断如何?”一直没有吭声的慧安长公主忽然开口,“彰德呢?可有异议?”   “哦,既然姑姑要裁决,崇瑞自当遵从,”慧安长公主是天佑帝的亲妹妹,靖王再桀骜也得给她几分面子,“想来今天的事姑姑一定十分清楚。”   “彰德听姑姑的,”彰德虽然骄纵可是却不敢跟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亲姑姑叫板,因为就算是闹到李贵妃那里,也也指定是她被罚。   只见慧安长公主微微一笑跟身边的一个太监低语几句,那太监向前一步向众人一礼大声道,“遵长公主旨意,宁乡侯之女林月娇言辞无状,藐视宗亲,着宁乡侯夫人丁氏即刻领回侯府,一月内不得出门,”那小太监清了清喉咙又道,“广宁郡王之女梁瑞春回府之后,罚抄女戒十遍。”   比起林月娇所受的处罚,梁瑞春这也不算什么,广宁郡王妃也乐得这个庶女受个教训,急忙起身称罪,对自己过于宠溺女儿进行了深刻的检讨,而梁瑞春也安静的退到广宁郡王妃身后,只要能让林月娇被罚,一百遍她也愿意,杀敌一万自损这三千的事她干着也乐意的很。   可这样的惩罚林月娇就受不住了,今天永寿大长公主府上来了半城的贵妇,自己顶个藐视皇亲的名声,以后还怎么翻身?让母亲即刻将自己领回,那不是等于告诉大家,今天的事儿是她错了?她一指垂道而跪的云裳和云浓,“臣女不服,为什么不罚她们?”只有狠狠的罚了云裳姐妹,才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将罪名都推到她们身上,“今天的事分明就是这二人挑起的。”   “你与瑞春争吵声,本宫只听到云大姑娘在劝阻,你言辞无礼辱及云大人,云二姑娘出声也不为错,本宫为何要罚她们?”慧安长公主性子绵软,但也是皇家公主,哪里容得一个臣下之女对自己的裁决置疑?“怎么?你若觉得本宫不配罚你,自然可以到长乐宫诉冤!彰德若是觉得本宫处置的不公,也可以去找贵妃娘娘。”   先孝贤皇后出身定国公齐家,素有贤名,而慧安长公主自幼是被皇后用规矩教养大的,最是看不过彰德公主这样恃宠而娇跋扈的性子,而且林月娇这样的成天陪在她的身边,对彰德公主的成长根本就是有害无益的事。   一向不问外事的慧安长公主忽然替云家姑娘们出头,还面斥彰德公主,宁乡侯夫人丁氏已经额间见汗,“臣妾回去定然对小女严加管教,还请长公主恕罪。”   “好啦,你们两个快起来吧,来人,带云二姑娘下去梳洗,瞧都成什么样子了?”慧安长公主看了一眼太子身后的秦翰,秦翰是自己姐姐已经出家为尼的慧淑长公主最喜欢的晚辈,也曾跟自己说过要她多多照顾,她又怎么能看着秦翰的未婚妻被辱而不出言回护?   “臣女姐妹谢长公主,”云裳将云浓扶起来,再次向慧安公主施礼,才跟了丫鬟下去梳洗,而云浓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来,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被姐姐拉着出去,看得在座的夫人们只摇头。   秦翰若有所思的看着退下去的两姐妹,云裳的表现倒是一贯的模样,举止有礼进退有度,虽然在皇权的威压下有些慌乱,但那样的出身到这一步,也算是很看的过去了。   只是这个云浓,秦翰想起她那天去外院找自己时的样子,那种扛着棒子半夜找男人的女人,会吓的瘫软在地?有意思。   长兴侯彭乐过饶有兴味的跟着看了场好戏,他是久在花丛的人,自然一眼就留意到了云家二姑娘不同凡响的美丽,怎么说呢?什么娇花软玉,花容月貌这些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仿佛庸俗了,她身上有一种世家女子没有的鲜活和灵动,而这份鲜活他那些出身寒微的红颜知己上倒能找到,可又因为少了学识和教养的支撑显得有粗俗。   这个云二姑娘倒是有趣的紧,彭乐达无声而笑,这云二姑娘哭着走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她帕子未完全遮住的扬起的唇角。   这赏花会还没开始,就闹了这么一场,永寿大长公主也有些扫兴,不过她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今天的事从另一方面来看,倒是让堂上的各府闺秀有了跟太子还有靖王更多相处的机会,“瞧瞧,将我们这些小姑娘脸都吓白了,是我这主人没当好啊。”   “大长公主莫要这么说,不过是一场玩笑罢了,”吏部尚书之女马铭兰笑道,走了个林月娇与她们来说,倒是一桩美事,何况以后这一个月中她都休想走出林府了。   “是啊,年青人们爱玩闹,”东阳伯夫人崔氏也笑着附和,“有您老在座,能闹出什么来?”   “好啦,你们在这里,我这个荣禧堂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汝珍,汝璋,请太子和靖王爷到望恩楼坐,我府上的戏班子还是当初太后娘娘赏下的,你们听听,看还有没有宫里连师傅的味儿。”大家都算是识趣,永寿大长公主颔首道。   “那孤王和五弟就去偷个半日浮生了,”太子冲永寿大长公主一抱拳,也没看其他人,跟着纪汝珍出了荣禧堂。   “怎么样?可有能入眼的?”待在望恩楼坐定,太子梁崇纲冲眉间隐见喜色的靖王笑问,“若是看中了哪家闺秀,自管说来,我让你嫂子帮你去说和。”   靖王根本不将这个庸碌的哥哥放在眼里,若不是自己母妃未主中宫,让梁崇纲占了嫡子的位置,太子之位哪里还会是他的?“那些人一年怎么不在宫有见过几回?没什么新鲜的,选哪家不还要父皇说了才算么?”靖王转着手里的白玉杯,本来以为见了个不错的,谁知道也就长了张漂亮脸蛋儿。   “你的那个小姨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彭乐达用手肘捣了捣秦翰,“本侯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倾国倾城了。”   “就她?几个贵人就吓成了一滩烂泥?还倾国倾城?”秦翰很不喜欢彭乐过那种轻浮的态度,又想到他的花名,冷冷道,“大长公主府上的杏花醇可是千金难觅,今天长公主也来的,您只管尽兴,也不怕没有人照顾。”   秦翰自小因得了慧淑长公主的青睐,连带着慧安长公主对他也颇多照顾,因此将这两位长公主当做长辈一样,而对这位欺负慧安长公主好性子公然娶平妻纳姬妾毫无世家规矩可言的长兴侯没有什么好感。   “怎么样?你打算怎么做?”几巡酒过,歌舞上来,太子将秦翰招到自己跟前,“梁毅清已经出去了。”   帮秦翰查云家的是太子的暗卫,因此云裳跟梁毅清的事他也十分清楚,只是这事儿到底算是秦翰的家事,更是丑事,除了给需要的人手支持,太子也不好给太多的意见。   “臣去更衣,”秦翰冲太子一笑,起身出了望恩楼。   第26章 二十六、粘住不放   望恩楼独占公主府一隅,是永寿大长公主出嫁之后感念皇恩寄托对先皇的思念而特意建的,十分的清幽,秦翰在合抱粗的古木下站了一会儿。   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在梁瑞春的安排下跟梁毅清私下见过多次,而今天也会再次幽会,他觉得自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梁毅清狠狠打了一记耳光,他活了十七年,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辱。   现在秦翰唯一想要的就是当场将这结狗男女给抓了,给云家和广宁郡王府一个教训是必须的,而永寿大长公主府也得跟着丢丢人才行,若不是胡二夫人跟继母勾结在一处,他也不会跟这么个贱人订亲,而且这些年永寿大长公主管的是越来越宽了,还跟李贵妃勾联起来,正好让她收敛一些。   “人在哪儿?找到了么?让人跟着些,”秦翰冲一直俯在树下的人淡淡道。   大长公主府的葳蕤阁里,云裳见云浓已经理好妆容,叹了口气道,“你今天也吓坏了,这样吧,我帮你跟大长公主告个罪,你就在这儿歇一歇吧,纪小姐刚才要我跟她去给大少奶奶请安,我也不好让她久等了。”   真的是给安氏请安?云浓心里冷笑,刚才白荻已经告诉她,梁瑞春的丫鬟来过了,“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云浓紧紧拉了云裳的衣袖,哀求道。   云裳哪里肯带云浓同去,“不是还有俏堂姐么?让她在这里陪着你吧,我看今天她也吓坏了,你们刚好做个伴儿。”   “不行,就像你说的,她也吓坏了,如何能陪我?再说了,我看姨祖母挺喜欢她的,就让她多陪姨祖母说说话吧,我就要你陪我,”左右身边都是大长公主府的丫鬟,云浓不相信云裳会不顾形像的露出真面目,她可是最贴心细心的姐姐。   “唉,好吧,你这个粘人精,”云裳气得吐血,可又不能沉着脸拒绝已经泪光盈盈的妹妹,“只是大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在病中,万不可冲撞了她们。”   “嗯,我知道了,”云浓索性将“小妹妹”装个彻底。   太子和靖王离开后,永寿大长公主就让两个年纪相对年轻的孙媳妇贾氏和小胡氏领了各府闺秀到园里赏花,自己则带了夫人们一同到临水的聆月阁听戏去了。   “妾身谢过大长公主和长公主维护之恩,”胡氏寻了机会向两位公主谢恩,宁乡侯跟靖王的关系,林月娇跟李贵妃的关系,胡氏一清二楚,今天若没有慧安长公主出言相助,只怕她的两个孙女不可能毫发无伤的躲过一劫。   “唉,今天幸亏有慧安在啊,我是老喽,”永寿大长公主也不居功,她现在的地位自己很清楚,比当年中宫皇后架子还大的李贵妃根本没有将她当做长辈尊重过,还能指望她生的儿女把自己当回事,想起自己那群病的病纨绔的纨绔的儿孙,永寿大长公主一阵黯然,若不是这样,她何必受着气还要替李贵妃奔走,给儿孙们铺路。   “姑姑莫要这么说,我也是实在看不过去才开口的,总不能让好好的孩子受委屈,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只知道攀权附贵,瑞春再不济,也是咱们梁家的女儿,岂是一个臣子之女可以看轻的?”慧安长公主实在看不上李贵妃那种轻浮浅薄的女子,奈何皇兄偏偏就喜欢她,“彰德也该有人教训教训了。”   “彰德还小,大了就懂事了,”永寿大长公主对彰德公主的作为倒是不以为意,做为皇帝的女儿,跋扈一些,张扬一些根本不为过,倒是慧安长公主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的女儿,一心向着那民间女学什么贤良淑德才更让人着急。   三人正聊着,就见云裳与云浓联袂而来,永寿大长公主有些郁卒看着拾级而上的二人,这个云浓长的是无可挑剔,只是这气度和教养,只怕比着云家大姑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就看她现在的样子,死死的拉着姐姐的袖子,这性子太怯懦了,不论送到哪家府里,只怕用不了多久,连骨头也见不着了。   “赶明儿你多带着二姑娘出来走动走动,好好的姑娘,胆子太小了些,”永寿大长公主嘱咐胡氏道,“有道是穷养小子富养女,云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姑娘太素净了不好。”   “是,大长公主您不知道,我这个二孙女性子疏懒,不怎么爱那些脂啊粉儿的,妾身想着女儿家端庄贞静是最最要紧的,太过妖娆反而会落了下乘,”今天云浓的妆扮是得到胡氏的首肯的,原想左右云浓容颜精致,简素一些反而会从各府贵女之中跳出来,取个清水出芙蓉之意。   至于今天云浓的表现,也让胡氏吃了一惊,云浓哭上一哭她倒是不反对,可也应该哭成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才是,怎么将自己弄的如乡间的蠢妇一般?想到这里,胡氏又冲大长公主一礼,“浓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大长公主和长公主莫要见怪。”   想起云浓在荣禧堂上的哭相,慧安长公主不由莞尔,“二姑娘还小呢,倒是天真烂漫,胡老太太也不必拘着她的性子,小女儿家,只要心性不坏,也就是了。”   “臣女云裳见过大长公主,长公主,”云裳跟着丫鬟来到永寿大长公主跟前,规矩的跪下,“臣女代妹妹谢过大长公主长公主援手之恩。”   “起来吧,过来我瞅瞅,”慧安长公主还是头一次见云裳,想到她是秦翰未来的妻子,加上对云裳在荣禧堂的表现也挺满意,心里亲近了几分,“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算不上什么援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支红宝侧凤钗与云裳插在发髻上,“以后闲了可以就到本宫那儿走走。”   放开云裳,慧安长公主又叫过云浓,见她怯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失笑道,“别害怕,本宫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本宫不会罚你的,只是以后啊要跟姐姐多学着些,凡事只会哭可是不行,”说着从女官手里接过一只攒珠荷包递与云浓。   云浓含笑谢过慧安长公主的赏赐,冲胡二夫人道,“姨祖母,姐姐想带我和俏姐姐过去给大夫人和大少奶奶请安,”与其在这里被各府夫人拿异样的眼神检阅,还不如去盯死云裳看她要玩什么幺蛾子。   云家跟永寿大长公主府好歹也是沾着亲的,这是应有的礼节,胡二夫人看婆婆点头,笑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去过之后也不必回来,自到园子里寻姐妹们玩去吧。”   一直跟在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纪春辉冷漠的看了云浓一眼,暗骂云浓不晓事,她根本不想带云浓去给自己祖母和母亲请什么安,这些年被用这种方式领到冷香院的漂亮女人太多了,而母亲也是因为这个身体才越来越不好,更不会因为不愿父亲再纳妾而用药强行怀孕最终弟弟没保住反而身体更差了,可二祖母已经发话了,她只得站起身,“孙女领三位姐姐一起去。”   纪春辉先领着她们到了吴大夫人住的朝华堂,因大夫人病着,并不耐烦见人,三人也只是在门外行了礼,便跟着纪春辉去了大少奶奶安氏住的冷香院,云浓甫进院门,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暗道果然应了冷香二字。   安大少奶奶确实如胡二夫人所说,是个美人儿灯,云浓一见安氏,远山眉秋水目,心道这才是我见犹怜的真绝色,也怨不得纪家大少爷强项不肯纳妾了,关键永寿大长公主得能找来比安氏更漂亮的转移了纪汝珍的视线才成。   “都坐吧,我这阵子一直病着,原本觉得天气一暖好的差不多了,谁知道早上吹了风,又躺下了,”安氏声音一如长相,低低浅浅,“倒是劳烦裳妹跑一趟,这是你妹妹吧?果然是一位美人儿,也怨不得你只要提起妹子就赞不绝口。”说着示意身边的丫鬟拿了一对儿玉佩赠与两人。   “我既来了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嫂子?”云裳心疼的看着安氏,“可请太医来瞧了?太医如何说的?”   “不过是偶感风寒,你也知道的,我这身子骨,别人身上一分的病,到了我身上就要变成十分,”安氏目光温柔的抚过自己唯一的女儿,“只可怜了辉姐儿,遇到我这么个娘,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了。”   云浓与云俏一时也接不上话,只陪坐在一侧听云裳软语安慰安氏,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见安氏已经露出疲色,知道她身子虚支持不住,云裳便起身告辞,一如之前,由纪春辉送三人出了冷香院。   第27章 二十七、赏花   梁瑞春已经在冷香院附近徘徊许久了,因关系到兄长的名声,她不敢遣丫鬟望风,现在一见云裳一行出来,含笑迎了过去,“远远的看着像你们,怎么?去给大少奶奶请安去了?你啊,最是周全,”如果云裳真的做了自己的嫂子倒也是一桩好事,出身低,跟自己关系也好,又有婚前这些事被自己拿在手里,以后广宁郡王府还不是自己为所欲为?   “大少奶奶一向对我多有关照,她身子不好,我既知道了,自是要过去看看的,”云裳看到梁瑞春的眼色,心下了然,“不知道梁小姐要到哪里去?大家一路。”   “我正要到熏然亭去看那边的芍药呢,听说大长公主府里的花匠有世代相传的绝艺,竟然能让芍药开出几种颜色来,真真是奇观,”梁瑞春一手拉了云裳,一手拉了纪春辉,“辉姐儿领我们去瞧瞧。”那三色芍药是永寿大长公主准备进上的,就算是今天开赏花会也没有拿出来让人欣赏。   “这值什么?不过熏然亭那边与外院只一径之隔,桔梗,你让个婆子过去传个话儿,就算我带几位姐姐过去,”纪春辉到底是小孩子,听人家夸自家的花好,也忍不住想展示一下,“只是动静不要太大了,毕竟是进上的。”皇上没看,她们想看,也只能私下里瞧瞧,不然就不恭了。   云裳眼底的喜色不可能瞒过一处长大的云浓,原来这就是今天她到大长公主府的目的了,梁瑞春与她格外亲密,又是个骄傲的性子,加上梁毅清不避嫌的帮她们求情,那个能让云家走上坦途,能让云裳不惜残害手足的男人呼之欲出,“原来还有三色的芍药,看来我今天可是要开眼界了。”   虽然知道了云裳的“奸夫”是谁,云浓便决定不让他们见面,左右自己的目标就是让这个用“生命”疼爱自己的姐姐心事难成,怎么可能让她跟梁毅清见面再弄出什么阴谋诡计?再说了,虽然太子驾临时梁瑞春跟她们透消息说是太子要纳良娣,可今天太子到永寿大长公主府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意外,显然这对兄妹不是知道太子跟秦翰今天也要来的,万一是秦翰已经知道了跟云裳勾结的是梁毅清的话,等在他们见面的地方来个捉奸,那倒霉可不只是云裳一个了,云家可是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云二姑娘还真是天真烂漫,”梁瑞春看着一脸欢欣的云浓心里嗤笑,真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蛋儿了,居然蠢的没有一点儿心思。   看着云浓今天这番表现,云裳的心情却好不起来,这个妹妹今天太反常了,以往的云浓虽然也是万事不经心,但并不是蠢笨,而且胆子也大,又被祖母带在身边,教养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断不该闹那种丑态,现在又在为能看个芍药就喜形于色?   “浓儿年纪小,又很少出来,瑞春莫要见笑,”既然云浓想装傻,她就让她装个够,在诸位夫人面前落个浅薄无知胆小怯懦的印象,除了给庶子挑媳,想嫁个如意郎君是不能够了,就算是知道了自己害她,也不可能有能力回击。   待有婆子过来领路,几人谈笑着穿过重重庭院游廊,听纪春辉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各处栽种的花卉,云浓也不由感叹,这永寿大长公主真是爱花之人,这应时的花卉,府内基本都种全了。   “到了,那芍药养的金贵,在花房里有专门守着呢,”纪春辉一指不远处,“不过那芍药还没有也才开了数朵,曾祖母说要等全打了苞就送到宫中去。”   “那我们可有眼福了,”云裳抿嘴一笑,眼睛却瞟向外院方向,若是猜的不错,梁毅清只怕就在不远处了,她看了一眼云浓和云俏,想着如何脱身去见情郎。   梁瑞春也是心里发急,什么三色芍药她才没有兴趣呢,左右进宫也能看到,可今天让这二人相见的机会却再不好寻,“咱们快进去吧,”进去后趁这两个土包子看花的时候,她跟云裳也好借机出去。   花房内被永寿大长公主视为珍宝的芍药只零零开了几朵,其它的仅有小小的花苞,还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不过开着的几朵也不过是深浅不同的红,重的已近紫色,当然,在云浓这个外行人的眼里是这样的,可能于花匠师傅来说,在一株上开出深浅不同的颜色已经是极大的成功。   “姐姐,你们要去哪里?”云浓大半心思放在了云裳身上,一看到梁瑞春拉了云裳转向门的方向立马道,“可是要去更衣?我也想去。”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气闷,想出去透透气,”云裳强笑道,“我看你挺喜欢花草,就没有喊你。”   “原来姐姐也觉得气闷?我原以为是我刚才吓着了,才这样的,”云浓拿帕子沾了沾额上的汗水,虽然这花房通风不错,可毕竟空间有限,“要么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好啦。”   “云二姑娘,我跟裳姐想到那边走走,你就在这里凉快吧,一会儿跟辉姐儿一起回去便是,”一出花房大门,梁瑞春便沉了脸,这样的没眼色的丫头云裳还一个劲儿夸?   “可,我害怕,”云浓胆怯的拉了云裳的衣袖,“我要跟你一起去,你答应过祖母的,要照看着我跟俏姐姐,”云浓像一只害怕被主人丢下的小狗,可怜巴巴的望着云裳,威胁道,“祖母许你出门也是要你照顾我的。”   云裳被云浓气得脑仁儿生疼,想发火又要顾忌身边的梁瑞春,“你这个丫头,都十四了,还刻也离不得姐姐怎么成?我想跟瑞春说会儿话儿,你乖乖听话,”抬眼看到纪春辉出来,云裳忙道,“你看辉姐儿,小小年纪就能替大少奶奶待客了,辉姐儿帮我带妹妹到园子里找胡姑娘可好?”   说罢手下使劲儿想将袖子从云浓手中扯出来,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这个云浓越折腾,她跟梁毅清说话的时间就越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她还要听梁毅清怎么说,虽然云裳自觉没有在秦翰面前露了痕迹,可毕竟有心病在,她绝不可能就这么听着父亲安排嫁到秦家去。   “啊。”在云裳抬手之时云浓身子一晃,就歪到了身边的白荻身上,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   “你究竟要闹什么?!”明明是云浓忽然抽的手,自己还没怎么样的,她反而要倒下了?云裳又急又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不给我老实呆着!”   “大姑娘,您不要老骂二姑娘,二姑娘她,”白荻已经得了云浓的暗示,面色焦急的扶着云浓,转身冲纪春辉道,“纪小姐,我家姑娘身体不好,刚才又惊又吓的,这会儿怕是不好了,还请纪小姐让哪位姐姐过来帮奴婢个忙,扶小姐到荫凉的地方缓一缓。”   纪春辉在云浓后面,云裳跟云浓的手脚官司她并没有看清楚,但却看到云裳呵斥云浓时面上一闪而过的狰狞,不由心里打颤,身子不由往身边大丫鬟边缩了缩,“桔梗,你去扶下云家姐姐,这里离清秋阁近,咱们过去吧,景天去让人请太医过来。”   “谢谢纪小姐,我没事儿,只是一时不慎罢了,”云浓垂下眼眸,仿佛十分委屈,“没想到云浓头次跟着祖母和姐姐出来,就出了这样的丑,姐姐你跟梁小姐去说话吧,我没事了。”   云浓都闹得要请太医了自己哪里还能走?云裳恨不得甩给这个妹妹一个大耳刮子,当初怎么就那么不走运,一场大火没有烧死了她?!“我跟瑞春也不过是想去那边看看,没什么要紧的,霜印,还不快去帮着白荻扶了二姑娘?”   第28章 二十八、失算   “怎么?没来?”秦翰看着眼前跪的一身仆妇打扮的女子,“你看清楚了?”   “是,属下一直缀着梁世子,他见过梁姑娘身边的婆子之后,便一直候在二门处的花架下,并未见人出来,后来看见原来送信儿的婆子又出来跟梁世子说了什么,梁世子就走了,奴婢让人打听了,说是云家二姑娘忽然病了,头疼胸闷的几乎要晕过去,想来是云家大姑娘抽不出身来。”   仆妇打扮的女子将头恨不得埋在地上,她接到的任务居然是跟踪面前这位爷的未婚妻子跟人私会?事情过后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下去吧,继续跟着梁毅清就是了,”秦翰挥挥手转身回到席上,太子梁崇纲一看他的神情,“怎么?猜错了?”   秦翰目光冰冷的看着已经坐在靖王身侧顺手接过身边勇威将军之子递过来的酒杯的梁毅清,他猜得一点儿没错,只不过今天错失了报仇的机会罢了,“内院出了些事,原本要来的人没有来。”   秦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的将酒杯放在矮几上,笑道,“不过今天倒是遇到了个有趣的人。”云浓病了?还头疼的要晕过去?秦翰觉得有必要要好好查查这位云家二姑娘了。   “你啊,是怎么搞的?”因为云浓“病”了,胡氏不放心,便让云浓跟她一车回去,车子一动,胡氏便忍不住嗔道,“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弄了个乱七八糟,以后想再找,可是没有了。”   原本堂姐送的消息是说要有贵人来,可胡氏并不敢想那贵人是当今的靖王爷,可不但他来了,连当朝太子都来了,一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亲眼见到了几位当朝最显贵的人物,胡氏的心还砰砰乱跳,她不过是因着云天和的缘故,得了五品孺人的诰命,这样的品级,根本连宫门都摸不着。   看着孙女儿红肿的眼睛,再想想她在荣禧堂里的表现,胡氏真恨不得打给这个孙女一巴掌,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无论入了哪位皇子的眼,云家就一步登天了,“你啊,真真是扶不上墙!”   大孙女在众位贵妇面前不卑不亢毫不怯场,而自小疼爱的小孙女却白白错失了大好机缘,胡氏心疼的都要滴血,看来自己以前想着要云浓一鸣惊人,却没料到将其关在家里眼界见识心胸只靠教养嬷嬷是教不出来的。   “以后你也要多跟着我出去走动走动,”幸好这个孙女丽色过人,永寿大长公主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完全将其放弃,胡氏心里庆幸,“你姨祖母说了过些日子接你到她那儿住些日子。”   去永寿大长公主府住着?云浓嘴里发苦,她去住人家家里算什么?特训?为将来到豪门当小老婆提前铺路?“祖母,孙女不要,孙女想在家里陪着祖母,再说了,姨祖母喜欢的是姐姐,”云浓小声嘟哝着。   “所以啊,你要好好跟你姐姐学学,为什么她就那么得那些贵人们的喜欢?还能被秦侯夫人看中订给世子,”虽然胡氏也觉得自己孙女能被白氏看中有白氏是继母不希望元配之子岳家势强的原因在,但以她对大孙女心机和手段的信心,秦翰娶了云裳,必然不会失望。   看来祖母还在幻想云裳将来做隆平侯夫人,可人家的目标是郡王妃了,云浓蹙眉道,“姐姐端庄贤淑,我怎么学的来?”   “好啦,你也渐渐大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任事不操心了,有你姐姐的婚事在先,你的亲事也只会跟着水涨船高,可那大宅门儿里,哪里会像咱们家里这样人口简单,彼此和睦?你又被祖母娇惯的是个不肯吃亏的,难道要到婆家吃了苦头再过来跟祖母哭说没有好好教导你?”   大家族的主母尚且不易,何况一个王府受宠的妾室?胡氏都可以想像孙女以后的艰难,不由放软语气苦口婆心的劝。   既然知道大家族生存不易?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硬往里塞也不怕将来天人永隔?云浓暗中翻个白眼,根本将胡氏的话当面大风刮过,今生注定她目标跟云家人的目的是背道而驰的。   “妹妹好了?”云浓扶着胡氏在云园侧门下了马车,就看到候在车旁一脸假笑的云裳,心道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如果现在只有她们两人在,估计这个姐姐非撕了自己不可,不过呢,云浓坏心的想,自己好歹身手矫健,身边也有丫鬟,云裳要是扑上来,吃亏的还真不会是自己。   “有祖母在,我自然什么病都没有了,”云浓娇娇的抱了胡氏的手臂,笑道。   “唉,你这个丫头,”云裳给了云浓一个“我就知道你是装的”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谁让你是我妹妹呢,以后不可再这样了。”无论心里怎么恨云浓,她都不会在胡氏面前对妹妹恶语相向,祖母最恨的就是一家人心不齐了。   “二姑娘,原本梁小姐是要请大姑娘去跟广宁郡王妃说话呢,您这么一闹--”霜印很是替自家姑娘委屈,忍不住道,“梁小姐说广宁郡王妃很喜欢咱们大姑娘。”   竟有这等事?胡氏原本已经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去,简直就要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当宝贝养了十几年,“你跟我回松寿堂去!”   二丫头真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了,这样不知轻重毁的可不是她一个人,要知道攀上了广宁郡王妃,于云家于云浓都有极大的益处。   “当时梁小姐并没有说要带姐姐去见郡王妃啊,她说的是要姐姐陪她到园子里转转,难道见个王妃也要瞒着人?再说了,我们可是先去的聆月居,当时郡王妃就在那里坐着呢,”云浓怎么可能让这样拙劣的谎话给套住,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云裳,“姐姐,咱们去公主府前,祖母可是交代过的,要你照顾我跟俏姐姐,既然是广宁郡王妃要见你,你怎么也要带上我跟俏姐姐啊,”说到这儿,云浓委屈的放低声音,“你都订过亲的人了――”   “哪里有啊?是霜印听错了,梁小姐确实是要我陪她去园子里,不过却是想让我帮她一起挑几枝好看的拿回去插枝奉与王妃的,”这个霜印真是太急躁了,有些话不说的那么清楚,才能收到奇效,她这一接口,看似在帮自己,其实却被云浓抓了话头。   云裳面上的尴尬怎么可能躲过胡氏的眼睛,她一甩手上了小轿,“裳儿去见你娘,浓儿跟我回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头疼病,”一是松寿堂胡氏连衣裳都没有换,直问云浓道。   虽然云裳说是霜印听错了,可胡氏还是宁可信其有,她已经感觉到了这对姐妹在背地里不会是表面上的和睦,这里胡氏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但闹到外头她绝不会允许。   “孙女确实是假装的,只是孙女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霜印和云裳的话漏洞百出,但牵扯到能不能攀上“贵人”,胡氏就宁可信其有了,云浓心里冷笑,自己这个祖母检验事物的标准就是家族利益了,若是觉得自己不但无用反而会坏事,只怕会顺着未来“隆平侯夫人”的心意,由她来对付自己了。   “噢,难道你在荣禧堂里也是装的?”胡氏不由提高了音量,若是这样,这丫头就太蠢了。   “当然不是,孙女当时是真的害怕了,那个梁瑞春只顾撇清自己,根本没有替我跟姐姐求情的意思,而且姐姐是秦世子的未婚妻,靖王怎么样也会手下留情的,只有孙女,孙女以为要承担所有的处罚,才会吓成那样,”云浓当然不能承认她是装蠢躲风头,“不过后来在花房前孙女确实是装病的。”   云浓说的也确有几分道理,胡氏心里舒服了些,“为什么?”   第29章 二十九、上眼药   “孙女虽然没有怎么出过门,但外面各府勋贵间的事,祖母却是从不瞒我的,孙女知道广宁郡王世子是靖王的伴读,而秦世子却一出仕便入了东宫,这两家,”她顿了顿,“难道祖母希望两面讨好?”   胡氏跟儿子确实打的是两面讨好的主意,可他们希望的是两个女儿各嫁一边,像她们这样的家世和云天和的官位,将来一边倒台大不了弃了女儿,牵扯也是有限的,但云裳若真像云浓说的,打算两边讨好,那只怕广宁郡王妃不会真的看重她,而秦家也会因为她跟广宁郡王府走的太近而失了秦翰的欢心,“就是因为这样你就装病?”   跟广宁郡王府究竟保持什么样的距离,这个问题云浓完全可以回来后跟自己说,因此胡氏对云浓的解释并不满意。   “祖母对京城贵女知之甚详,自然知道那梁瑞春的名声,”云浓也不着急,既然要上眼药,自己也上好啦,“其实今天在荣禧堂的事,梁小姐也不是没错的,若不是她,孙女又怎么会跟林月娇冲突?有道是物以类聚,”云浓偷觑了一眼胡氏的神色,“大长公主府的那个花房,跟外院仅一墙之隔,梁小姐引姐姐去的方向分明就是东边!”   胡氏也是时常出入大长公主府的,云浓一说东西,她就明白了,至于梁瑞春是个什么东西胡氏心里更是清楚,一个歌姬生的庶女,当然若不是因为生母出身低贱,只怕广宁郡王妃都容不得她将梁瑞春生下来,这些年广宁郡王妃对梁瑞春算得上是疼爱有加,几乎是走哪儿带哪儿,可真疼假疼怎么可能瞒得过各府夫人们的眼?单看梁瑞春养成的刁蛮跋扈不知道好歹的性子还有已经十四了还未得个县主的封诰便知道了,也是因为这个,梁瑞春虽然是郡王之女,可至今都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提亲。   “你确定她是要你姐姐往外院去?”胡氏不错眼的盯着云浓,想看清楚云浓心底的盘算,“你姐姐可是订过亲的!”云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毁了云裳的名声与这些人能有什么助益?   “孙女这就不知道了,只是今天外院除了太子跟靖王,其他各府的公子也来了,若是梁小姐想要见住又觉得一个人不方便――”云浓垂下头没有再说下去,她是担心姐姐被人利用好不好?   若真是这样,那梁瑞春就再不能结交了,胡氏攥紧袖中的双拳,云裳的婚事可是自己千辛万苦谋来的,端午的时候又出了那样的事,若真是再出个什么闪失,等于给隆平侯府递了个把柄。   “好了,今天的事我知道了,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告诉我,万不可再自作主张,既然你当时觉出不对来,为什么不直接跟你姐姐说?非要搞风搞雨的?要是落个体弱的名声可怎么好?”这丫头看似有些小聪明,可到底是嫩些,做事也不全面。   “孙女已经拉着姐姐不要她去了,祖母也知道,姐姐跟梁小姐走的极近,”云浓辩道,“有些话我又不好明说。”   胡氏不由想到云浓说的“物以类聚”的话来,她才不会相信大孙女真的跟梁瑞春那种蠢货是真原投契,不过是看上了她郡王之女又时常在宫中出入罢了,云裳这一点胡氏是极满意的,可到底还是短视了些,她心里一叹,这两个孙女都还欠火候啊。   听到云浓安然无恙的回了归田居,云裳真气得娥眉倒竖,她将手里的水晶碗高高举起想要砸到青石地上,却被霜印一把抱住了手臂,“姑娘你熄怒,这水晶碗是彩霞姐姐给送冰酪时拿来的,是老太太的爱物,要是失手砸了,只怕彩霞姐姐也不好交待。”   自己就生活在这样的家里,连个水晶碗都要被当j□j物,云裳任由霜印将水晶碗接了过去,“以后让翠离跟我出去,你守在家里。”若不是她添的那几句让胡氏起了疑心,说不定胡氏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云浓了。   听云裳这么说,霜印面上一僵,笑道,“奴婢知道了,只是后日的听禅会。”   “听禅会还是你跟我去吧,”想到临走时梁瑞春跟她的约定,云裳心里略安,看来梁瑞春是实心实意帮自己谋划了,若是这次跟梁毅清见面的说话的时间够,她就帮梁瑞春说说好话,让梁毅清帮她将县主的册封讨回来,这样自己和她在一起时,也能多一份保障。   “浓妹,你不会怪我吧?当时我也吓会了,你也知道的,我脑子笨,也不会说话,”从永寿大长公主府回来,云俏就一直忐忑不安,在荣禧堂时她没有出来帮姐妹求情,后来云浓又病了,她也是一直旁观,虽然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但依然害怕云浓会因此记恨自己不再跟她亲近。   云浓正在榻上假寐,抬眼看见云俏一脸愧疚的站在自己跟前,心里一叹,“俏姐姐说什么呢?那个时候我跟姐姐都自身难保,你再开口也只是又搭进一个。”她原就不指望谁能帮助她,何况云俏小心翼翼的活着已经很不易了。   “是啊,我的身份能到那种富贵地方已经是祖母格外开恩了,”云俏涩涩一笑,“我只是怕你误会我不念姐妹之情。”这个云园,真心对她的也只有云浓了,若是再让她对自己生了嫌隙――   “姐妹之情咱们放在心里就是了,何况那些贵人们也不会因为咱们的姐妹之情而轻易放过我们的,”在云浓看来,靖王最后轻轻放过她们,除了慧安长公主强势出手的原因之外,梁毅清求情也是一个方面,不过那个时候秦翰应该挺郁闷,自己未婚妻自己的护不住,还要旁人帮着说话,要是知道云裳暗恋着梁毅清的话,他只怕会更郁闷,云浓恶意yy着秦翰头顶的绿云,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真没想到慧安长公主会护着你们,她好像很喜欢裳妹,”跟云裳云浓一比,云俏觉得自己就像根不起眼的小草,“今天幸好有她在,不,就算没有长公主在,你跟裳妹吉人天相,也会化险为夷的。”   梁毅清不避嫌疑的为云裳求情已经出乎云浓的意料了,而慧安长公主对云裳的看重更让云浓奇怪,难道云裳真的长了一副让人一见心喜的好模样?若是这样,自己真得好好学学,也贤淑贞静起来,说不定也能寻个不上不下的人家嫁了过去,也总强似被亲生父母送给别人当玩物。   “你说今天她们在永寿大长公主府见到太子跟靖王了?”给她送消息的是扫院子的小丫鬟,云瑶想做出毫不在意的神情,可终是控制不住眼眶一红泪水就淌了下来,她们竟然见到了永安朝最尊贵的几个男人,而自己却被关在这破败的玲珑居里“养病”,听到这儿云瑶再也绷不住了,起身便往门外冲。   “瑶儿这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蒋氏正在跟身边的妈妈说话,就看到女儿泪流满面的冲了进来,急忙将她揽在怀里,“跟娘说,娘给你出气去!”   “出气?就凭你?一个庶子媳妇?”云瑶想到自己这的委屈不平,一口气顶在心头一把将蒋氏推开,“我若是大房的姑娘,今天都见着太子跟靖王了!”   “瑶儿,你居然这么跟娘说话?”蒋氏冲云瑶扬起手,可看到女儿脸上的泪水心又软了下来,颤声道,“分明是你不小心被云浓那丫头给陷害了,现在却来怨我?你就这么怨娘?还嫌弃你爹的出身?”   云瑶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现在看到母亲的眼泪心里更是后悔,急忙跪下道,“娘,是女儿错了,女儿是气不过,凭什么,凭什么咱们处处都要被大伯一房压着?要不,你眼爹说,咱们分家吧,我们搬出去,想怎么过怎么过,再不用看旁人的眼色!”   “你懂什么?还不给我闭嘴!”听女儿居然大喊着“分家”这样的话,蒋氏一下子白了脸,若真分了出去,她们二房就长彻底成了云氏的旁枝了,守着几亩薄田度日,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奴婢成群过着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但想到女儿的性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要哄着来,蒋氏又放软声音,“以后这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不分家,你还是云家的小姐,你祖母再不待见你,你的亲事都就得张罗,将来怎么着也能做个官太太,可要是分了,难道你想随便嫁个商户还是嫁个穷秀才?还有你两个弟弟,以后做官也要你大伯拉扯,”这一分家,再亲也不亲了,何况云家老太太可不是他们二房的亲娘。   第30章 三十、妙华寺   云瑶也知道蒋氏说的有理,她也并不是真心想要分家,若是从这云园里搬出去住在乡下庄子里去,只怕她会跳出来头一个反对,“娘你不知道,可今天她们――”   若是自己也有机会去大长公主府,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机缘,从此扬眉吐气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嘁,你以为去了公主府便一定能入了贵人的眼?”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蒋氏一阵冷笑,“我跟你说,今天幸好我儿没去,不然也要跟着倒霉。”   云瑶一听到小丫鬟说太子跟靖王去了永寿大长公主府就气得坐不住了,而后面大长公主府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她至今还一概不知,“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看母亲的神色,一定是了。   蒋氏索性一长一短的将听到的消息跟云瑶讲了一遍,“你说说,这云裳左右是订了亲的,可云浓,哼,现了一场大眼,还指望被贵人相中?你要是今天去了,岂不是也要跟着丢人,在贵人跟前落个好印象?”   原来如此,想到云浓在各府贵人跟前又哭又跪颜面扫地的样子,云瑶一阵畅快,小嘴一撇道,“我就说了,她一直被祖母当宝贝护着,根本及不上大姐姐一星半点儿,就算是女儿我,也比她强的多,”自己若是有云浓那样一张好脸,只怕早就入宫做了贵人了,“娘,你等着,等我将来富贵了,一定好好孝顺你和爹,再不会让咱们二房受现在的委屈!”   “好啦,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看二姐姐去,”想到云浓的狡猾模样,云瑶没能去永寿大长公主府的气也平了许多,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不去给云浓添点儿堵?   “去吧,你们小姐妹哪有隔夜的仇?记得好好安慰安慰你二姐,小姑娘都爱面子,她又是头一次出门,”蒋氏当然明白女儿的用意,反正只要女儿能开心,恶心一下云浓她也是乐意的。   “你想到妙华寺去听禅?”胡氏打量着云裳,这个孙女一直都是她最满意的,虽然不像二孙女长的那么让人惊艳,但这通身的娴静的气质和从容举止让她增色不少,想到这儿,胡氏对云裳的不满之心就淡去了许多,“怎么想起来听禅了?”   有些打算云裳跟胡氏是从来不隐瞒的,她浅浅一笑,“我也是听梁小姐说的,慧安长公主二十六那日也会去。”   “慧安长公主要去?”胡氏看向云裳的眼神中满是赞许,昨天在永寿大长公主府虽然慧安长公主对云裳很是喜爱,也说了要请她到长公主府去,可若真是因为贵人的一句话就贸然跑了去,就显得太不识趣和急切了,但能再次跟长公主“偶遇”,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是梁小姐告诉你的?她可是也要去?”   云裳对胡氏特意问梁瑞春有些不解,但还是笑道,“梁小姐应该也会去的,毕竟她跟慧安长公主更熟悉些,有她引荐也稳妥,”说到这儿,她又加了一重砝码,“听瑞春的意思,那天染尘师太也会下山。”   听到染尘师太,胡氏眸光微闪,“知道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左右这些日子我也不怎么舒坦,二十六时让你母亲带着你们姐妹给我到妙华寺求个平安符吧。”   染尘师太可不是一般的出家人,她原是南平侯梁乾的女儿,南平侯为国捐躯后,先太后便将梁家唯一的血脉接到了宫里亲自抚养,也因南平侯梁家跟皇室同姓但不同族,为了显示对南平侯一脉的重视,被先帝册封其为慧淑公主,及笄后嫁给了曾经的太子太傅宁家长子,之后宁家保曾经的秦王夺嫡事败,被灭了满门,而慧淑公主便在洛雁峰无垢庵出家为尼,法名染尘。   如果这曾经慧淑公主自出家之后再不涉足尘世,那胡氏也不会听到云裳的话就如此上心,何况染尘师太未出家前跟秦翰的生母顾氏相交莫逆,顾氏死后对她留下的独子也颇为看顾,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孙女能得到她的垂青,云家的路可要好走太多了。   要知道这前慧淑长公主现在的染尘师太跟天佑帝之间的往来在京城贵族圈儿内是个大家心知肚明却又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   染尘师太每月都会有几日到宫里给各宫娘娘们讲禅,而皇帝也会偶尔微服到落雁峰下的妙华寺静心,而且这染尘师太虽然是跳出红尘可她的公主府完好的保留着,并有专人打理,并且天佑帝一逾期就还按制给她长公主的采邑和俸禄,一切与亲妹慧安长公主并肩。   至于染尘师太在永安的份量,十年前大家就知道了,这宫中一无太后,二无皇后,最得宠的李贵妃在还是昭仪的时候曾经在天佑帝跟前说染尘师太对她不敬,直接被天佑帝冷了数月,直到她到染尘师太那里脱簪请罪,才算又得回圣心,自此之后,虽然染尘师太已跳离红尘,可京城贵妇对她比好说话的慧安长公主要尊敬的多。   “姑娘,老太太又让带上二姑娘,”霜印一出松寿堂,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去跟太太说说?”   若不是云浓在永寿大长公主府搅局,她们哪里需要再寻机会出去?   “不必了,妙华寺不是她可以胡来的地方,”胡氏还没有放弃借云浓攀权附贵之心,这次让她跟去也好,没有了胡氏的庇护,云浓彻底在两位长公主跟前丢次脸,想来也就安生了,“你让人跟三姑娘透个信儿。”有云瑶缠了云浓,自己也好脱身。   “大姐,你看我这身打扮成不?我没想到二姐姐也会来礼佛。”早知道就换上那身月霞锦的裙子了,云瑶看了一眼云浓,要不是她今天穿了鹅黄,自己怎么会临时换衣?现在看看自己这身绯红褙子,质地一点都不好,当时光想着夺目了,出来一看,穷气的很。   云浓倚在车壁上眼皮都懒得抬一眼,就像云瑶所说,她也没有想到黄氏会带她来“礼佛”,可祖母发了话,临行前又千交代万嘱咐的要自己谨言慎行,只怕今天又是一场有目的的出行,“你说的对,我本就无心向佛,只是祖母病了,做为晚辈为她求一求康健是分内之事。”   云家的马车还没有到妙华寺山门,就看到山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队,而云家只是五品官眷,只得见车就让,云浓挑帘看着一辆辆从身边过去的翠帷华盖车,回头看着云裳似笑非笑道,“姐姐还真挑了个好日子。”   做为自小被女四书喂大的大家闺秀,云裳每次私下与梁毅清见面都深觉愧疚,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云家的将来,她又有了面对所有人的勇气,“妹妹说错了,今天的日子是祖母和母亲特意挑的,祖母也是心疼咱们,看这两天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凉爽,再说三六九也是好日子嘛!”   “嗯,确实是好日子,今天梁小姐一定也来了?”这妙华寺内当真是私会的好地方啊,看云裳在自己的注视下脸越来越红,云浓才满意的转开头,又从车帘的小缝里往外偷看,毕竟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更有吸引力。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过来?”众人在山门处下车,自有知客出来迎接,黄氏忍不住轻声问道。   “回黄太太的话,”那知客僧是专门训练出来接待京城各府妇人们的,十三四岁的年纪,人白净伶俐,笑起来甚是讨喜,“太太真是佛缘深厚,今天是鄙寺主持特地请了洛阳白马寺方丈了善大师讲禅的日子,不但向佛的夫人们都过来了,连无垢庵的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都来了呢。”   原来如此,黄氏不由驻足看向身边的大女儿,“原来今天是大日子,那咱们改日再来吧?”   黄氏出身山东大姓,可最怕的就是跟这些夫人太太们打交道,这些人除了丈夫的官位,最看重的就是出身门第了,尤其是山东黄氏又是大族,族里的女儿嫁的又都是说的上名号的人家,只要稍一打听,那些她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情便会一次次被人提起。   “娘,您也听小师傅说了,咱们能这样赶上说明跟大师有缘,要是这样回去,也是对佛祖不敬不是?”云裳扶了黄氏在她耳边小声道,“咱们只管去给佛祖上了香,求佛祖保佑家宅平安祖母身体康健,然后远远的坐着听禅,若是遇到熟人,就过去打个招呼便是。”   “小师傅,不知道可否有客院?”得到了黄氏的首肯,云裳便向知客僧打听客院。   “这个,”听云裳要客院,小和尚有些为难,苦笑道,“小姐也知道,今天来的人多,客院前些日子就被订完了,要是贵府能遇到交好的人家。”   “这。”黄氏又为难了,她正不想跟那些夫人们打交道呢,转头就得去找熟人,“裳儿――”   “姐姐,”云瑶可不希望就这么回去,急忙拉了云裳的衣袖小声道,“不如咱们先去给佛祖上香,然后再各处转转,听说这妙华寺里景色极好,”转的时候跟哪家府上搭上话不就成了?   云浓眯了眼看着眼前硕大的佛字和迎壁后那缭绕的清烟,心道来的人中到底有多少是虔心向佛的居士?不过是另一处功利场罢了,至于云裳会有什么样的决定,她不猜也是知道的,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过来请她们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v三更啊,那个,臭肉渣还是有一点点的,就是不知道在不在这三章里。   第31章 三十一、染尘师太   三十一、   当云浓随着黄氏从大雄宝殿出来时,看到候在殿门前的广宁郡王府的婆子不由斜睇云裳一眼失笑,“这不,遇到熟人儿了,有姐姐在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奴婢见过黄太太,几位小姐,我家小姐听说太太跟小姐过来了,想请诸位过去一叙,”那婆子木着一张脸道。   “母亲,这是广宁郡王府的妈妈,”云裳小声跟黄氏介绍,转头又问那妈妈道,“原来瑞春也来了?倒真是巧了。”   “是啊,我们之前不知道今天有佛会,连院子都没定到呢,能遇到梁姐姐真是太好了,”云瑶已经喜形于色,广宁郡王府,她一出门就能认识广宁郡王府的小姐。   黄氏心里忐忑,可人家都上门请了,哪里还能再推脱,遂笑道,“谢谢你家小姐了,我们也正好跟王妃请安。”   “云姐姐,没想到咱们在这儿也能遇见,”云裳她们还没有进门,梁瑞春就欢喜的迎了出来,“你们没定在客院吧?我想着就是,今天来的可全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儿,客院前些日子就被各府拿着帖子定光了。”   听到梁瑞春语带炫耀的话,云裳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脸上却笑道,“可不是,我今天是跟着母亲来给祖母求个平安符,结果却遇上一场盛事,不知王妃可在,我们先去给王妃见礼。”   “我母妃不在,跟慧安长公主一起呢,你们就在这儿歇着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找位子坐了,待佛会结束再见不迟,”梁瑞春摆摆手将几人领进厢房坐了,又命人奉了茶又对略显局促的黄氏笑道,“太太不必拘礼,我跟裳姐姐极是要好,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呢。”   原来自己大姐姐真跟广宁郡王之女是手帕交,云瑶羡慕的看了云裳一眼凑趣道,“小女也听姐姐说过呢,说广宁郡王府的梁姐姐最是可亲,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仙般的人儿。”   梁瑞春对云瑶这种拙劣的马屁无感,含笑抿茶,并不接云瑶的话,只与云裳闲话家常,未几便听门外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染尘师太听说郡王府上有客来访,请过去一见。   “没想到母妃居然已经听说你们过来了,”梁瑞春站起身冲云裳笑道,“我母妃很喜欢你,还说想请姐姐到我们府上做客呢。”   “这,裳儿,”黄氏完全紧张了,她平时打交道的多是些同品级的太太们,别说什么慧安长公主、郡王妃,就是二品以上的都少见。   “没事儿的,有瑞春在啊,还有郡王妃,”云裳安抚的扶了黄氏的手臂,随着那宫女出了厢房的门,“娘咱们依足规矩便是,您不长言辞长公主也不会见怪的,”说到这儿她凑近黄氏压低声音,“长公主挺喜欢女儿,”母亲黄氏只要按规矩来,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二姐,咱们真要去见长公主?还有染尘师太?”云瑶一颗心砰砰乱跳,也顾不得看不惯云浓了,一拉她的衣袖,“你帮我看看我的妆容。”   “嗯,清秀小佳人儿一枚,”云浓也没有心思跟云瑶斗气,她对染尘师太也挺好奇的,关于她的事迹可是在圈子里悄悄流传,禁忌之恋最诱人啊,云浓真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出家为尼了还能让皇帝念念不忘。   云瑶很不满意云浓敷衍的态度,但这个时候决计不敢能云浓口角,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快走几步跟云裳身侧,不再理会云浓。   云浓一行跟着带路的宫人款款而行,一路听着梁瑞春骄傲的跟大家讲慧安长公主的脾气秉性,而云瑶则立志做一个好捧哏,两人一问一答竟然十分投契。   云裳这个时候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她确实是拿慧安长公主当引子让胡氏同意她到妙华寺来,但并不敢十分肯定能见到她,据她的了解,梁瑞春跟慧安长公主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熟悉。   一个郡王府的庶女,脾气性情才艺样样都不出色,怎么可能被皇家公主所喜?她到妙华寺来的目的是为了跟梁毅清见上一面的,当然,若是万幸得了慧安长公主的青睐,或是被染尘师太接见那就再好不过的,云裳打点精神,她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云浓还没走到慧安长公主的精舍处,就看到院外几乎站满了打扮体面的仆妇,甚至还有些贵妇也站在大门外,伸长脖子向里探望,却没人敢高声喧哗,云浓心下啧舌,这阵势绝不是冲着不问世事的慧安长公主的,估计都为的是能见上一见里面的染尘师太。   “瞧见了没?跟小丁公公说话的是工部尚书贾之节的夫人,”梁瑞春跟云裳挤挤眼,“听说贺夫人到无垢庵去过几次了,师太都没见她,依我说,生了个不长进的儿子,何必呢,早死早脱生的好,连累父母。”   梁瑞春说的无所顾忌,全然不将贺夫人投来的带着恨意的目光放在心里,径自走到小丁公公跟前傲然道,“我们是来见皇姑姑的,头前带路。”似乎是要用对这些内官的无礼来向精舍外的等候的人群彰显她与众不同的身份。   “是黄太太吧?咱家给您见礼,”那小丁公公嘻嘻一笑,也没接梁瑞春的话,一躬身先给黄氏作了个揖,才道,“咱们长公主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丁公公是慧安长公主跟前侍候的,虽然不是长公主府的管事太监,但也是慧安长公主的身边人儿,门外的求见的一众看到他对了个其貌不扬装束也不见有多华贵的妇人这么客气,都看了过来,就连云裳云浓也都有些吃惊,云浓仔细打量小丁公公,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极为客气,不见一丝敷衍,不由心生警惕,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可不会认为云家人是天生惹人喜爱的人体质。   “我说吧?我皇姑姑极好说话的,又喜欢我,”梁瑞春心里得意极了,若不是广宁郡王府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的命运顶多跟其他几个郡王府的庶女一样,扔在角落只到及笄之后寻个人家随便嫁了,可幸运的是广宁郡王只有一子一女,更幸运的是自己的嫡兄是最得皇帝宠爱的靖王的心腹,以后她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别说是县主,若是靖王荣登大宝,一个郡主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不,原本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慧安长公主现在听说自己的闺友来了,也很给面子的亲自接见,这是给自己作脸呢。   “皇姑姑您消息可真灵通,侄女儿这边刚来了几位客人,您可是遣人来请了,”梁瑞春一进为慧安长公主所备的精舍,便欢快的奔了过去,她也不是傻瓜,巴结什么样的人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心里最清楚不过。   慧安长公主对梁瑞春并不熟悉,一个郡王府的庶女根本不会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若真说观感,那就是无礼教养也差,不过她一向与人为善,不喜计较,只是浅浅一笑看向给给自己施礼的黄氏几人。   “都起来吧,本宫既然知道你们过来了,自然要见上一见的,可若是这么又叩又拜的,反而失了本宫想闲话家常的本意了,”慧安长公主看着仔细端详了一下黄氏,容貌虽不十分出众,但保养的极好,细眉凤眼看着是个好性子,或许是头一次跟她们打交道,此时显得有些局促。   黄氏实在没想到慧安长公主是这么亲切的人,完全没有想像中的傲气和凌厉,心里也安定许多,“臣妾今日真是好福气,原是给我家老太太求康健的,可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了善大师的佛会,又能叩见长公主和王妃娘娘的凤颜。”   “本宫上次在大长公主府上见了女公子,很是喜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到了,”慧安长公主招手示意云裳到自己跟前来,转头跟自己身边一个缁衣女尼道,“姐姐,这就是云家大姑娘,是个敦厚的性子,人品才情都是一等一的,配得上应淳了。”   虽然知道慧安长公主和这位染尘师太对秦翰颇为看重,但听慧安长公主开口就熟稔的说着“应淳”,跟在黄氏身后看热闹的云浓心下讶异,她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云裳,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来人家是秦翰的亲友团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广宁郡王妃笑咪咪的接话,“云家虽然出身不显,但云大人官声极好,云姑娘又品貌俱全,要不白夫人怎么会一眼就相中了呢?”   “单出身不显这一条,估计她就相得中,”一身缁衣乌发低盘的染尘师太淡淡的瞟了云裳一眼,隆平侯府若不是出了个少年及第的秦翰,又被皇上选入东宫,现在只怕连二等勋贵都算不上了,可那个白氏不但不给秦翰寻上一门好助力,反而给他订了个知府家的丫头?   可惜自己这个世侄偏生有志气的很,不想依靠什么岳家的助力,也不让她出手参与自己的婚事,不然染尘师太怎么也要把这门亲事给搅和了,不过现在看到云裳,通身没有想像中的小家子气,黄氏也不是个难缠的,“嗯,确实像皇妹所说,是个齐全人儿。”   说到这儿,她从身边一个小尼姑手里接过一只金丝楠木的匣子递给云裳,“这些东西左右我是用不着了,你是顾姐姐未来的媳妇,送给你正合适。”   从云家人一进门染尘师太的目光就一直在云裳身上了,说实在的她对云裳的相貌并不是十分满意,若不是有避忌,秦翰配个公主也足足够了。现在配不了公主,也要娶个容貌、家世、才情、品格都在永安数得上的才是。   从南平侯孤女到慧淑公主再到现在的染尘师太,能走到今天,染尘师太的性子与一般的女子并不相同,眼光也比寻常贵妇毒辣。   在她看来,出身不显却举止有度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错漏的云裳反而显得过于刻意,与黄氏身后那个对自己明显很好奇用那双大大的杏眼偷偷瞅自己的姑娘和那个紧张的手脚都不怎么要怎么放的姑娘比起来,云裳这克制功夫显得要好的太多,要知道就算是宗室之女见到自己也不过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云家将姑娘调理的不输与任何一家世家嫡女,是夹杂了很大的企图心的,而这份藏不住的野心,让染尘师太觉得反感,她可不是那种让人轻易攀附利用的人。   就单从他们日后的生活来讲,秦翰就是个极能忍又擅长隐藏心事的人,再娶个这样的妻子,两个人顶多就是个举案齐眉了,从内心讲,染尘师太还是希望秦翰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当然这个云家大姑娘是秦翰自己愿意了,她虽然心里不算太满意,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过来我看看,”放开云裳,染尘师太又朝云浓招了招手,美人她见得多了,就连自己也是个美女,可云浓还是抓住了她的双眼,原因无他,这个姑娘的眼睛太美,黑白分明,眼痕深刻,眸光清正,在偷偷打量自己时还带了些诡计得逞的狡黠还有一点点不易觉察的娇媚在里头,仿佛会说话一般,“黄太太真是生了两个好女儿――”   “云浓见过染尘师太,师太可真美。”被这样一个神仙般的女子拉在手里,云浓激动的双颊发红,没办法,谁让她是个好色之徒呢,酷爱男色与女色。这染尘师太,不说气度和风华,就光这让人忘了她年纪的美丽,就够云浓崇拜的了。   云浓一进门就被眼前这个染尘师太吸引了,这个女人有一种让人心折的魅力,她应该已经年近四十旬了,可仍如三十一般处于一个女人最盛最美的时期,可这种美一点都不张扬,如一卷水墨绘就的江南烟雨,雾霭深深细雨纷纷不经意意就沁入人心,还有那一管声音,软软柔柔,可那柔媚的声音在还有一线清冽如肉中骨一般,让你不敢因为她的娇弱而有轻视之心。   真是皇家多奇葩啊,出了个比清贵家的女儿还守礼的慧安长公主,又出了个虽然出家却跟永安最有权势的男人保持着暧昧关系的慧淑长公主。   在云浓未见过染尘师太时,一直以为定然是这师太长得太美被好色的皇帝巧取豪夺不得不屈服于其淫威之下,而她一天一见本人,云浓就明白了,故事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因为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被人左右的,她这样一个雪为肌玉做骨的女人,自幼生长在珠绕翠绕之中,如今又无亲故牵绊,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拿捏?   “云浓,莫要胡言乱语!”黄氏已经吓得脸都青了,她就知道,只要带了云浓出来就准没好事儿,“小女自幼娇养,疏于管教,以致于在贵人面前言辞无状,臣妾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训戒,还请师太莫要怪罪,”她冲云浓恨声道,“还不给我出去!莫要再这里丢脸!”   “黄太太的意思,云二姑娘夸我生的美是胡言乱语言辞无状?”染尘师太对黄氏当着自己的面就训斥女儿的做法很是不满。在她看来,云浓这种发自内心的表白才最讨人喜欢,那些词藻华丽的溢美之辞远不如这个小姑娘一句“长得美”更让人欢喜,何况这小姑娘再大一些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让染尘师太不由生出了惺惺之意。   “臣妾不敢,只是我这个二丫头自小娇养,没有规矩-”黄氏急忙辩解,这个时候,若是得罪了这位听说脾气不怎么好的师太,只怕自家老爷也要跟着受牵连。   “你这个二丫头我看着就挺好,”染尘师太睨了一眼黄氏,冷下脸,从玉腕上褪下一串紫檀木佛珠,“这是先前白马寺主持定通大师开过光的,你带着,也保个平安,”说到这儿她嫣然一笑,“我一看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未必信这些,拿着玩吧。”   “臣女少读佛经,对佛中大义不怎么了解,不过既然是定通大师开过光的,一定能保臣女平安顺遂活个一百岁,”这么淡如烟雨的女子却是个直接的性子,云浓索性也想到什么说什么,左右她也不想从这些贵人那里得到什么。而且贤良淑德什么的,眼前有个云裳站着,她临时起意的也表现不出精髓来,这些个贵人都是女人堆儿里厮杀出来的,自己弄鬼未必能逃过她们的眼睛。   “好,我看你这个小丫头精神足得很,活个一百岁肯定没问题,还能平安顺遂的,”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的女人太多了,倒是这个说话不怎么过脑子的丫头透着可爱,染尘师太也笑起来。   慧安长公主和广宁郡王妃则把目光都停留在云浓身上,这还是那个在荣禧堂吓得瘫软成一团的丫头?而云浓则坦然的接受她们的审视,形势逼人强,她对自己做过的从来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还算肥吧?   第32章 三十二、注目   “禀长公主,梁郡王世子跟秦世子到了,”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报,正拉了云裳说话的慧安长公主面上一喜,看了一眼堂下的云家诸人,“左右都是自家人,你们也不必回避什么了,”精舍内没有屏风,而她们现在出去也正好会遇上,慧安长公主也觉得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   “皇姐跟先隆平侯夫人最是要好,因此也将秦世子看作自己的子侄一般,”因黄氏是秦翰未来的岳母,慧安长公主也将她视为姻亲,并不在她面前摆长公主的架子。   “顾姐姐跟我是手帕交,她膝下只有应淳这一滴血脉,我这个做姨母的自然要多关照了,便是慧安,我顾不到时,也得替我担待着些,”染尘师太斜睨了一眼广宁郡王妃,她成天出入慧安长公主府为的是什么,不说大家都明白,只可惜了,慧安那种性子,又怎么可能掺和这种事?   原来秦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以后的前途就更稳妥了,黄氏心里一喜,寻思着回去就要将这个消息跟丈夫和婆婆说一说,还要再谢一谢永寿大长公主府的表姨,给自己女儿保了这么一桩好媒。   广宁郡王妃却没有什么好颜色了,她们郡王府摆明车马站在了靖王这边,而对天佑帝影响深厚的两个女人也自然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这也是她在慧安长公主跟前一向殷勤体贴小意巴结的原因,可万没想到,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竟将太子一脉的秦翰看做子侄一般,为了他还跟一个五品小吏的夫人平辈论交。   “长公主,师太,郡王妃,”秦翰进来与堂上的几人一一见礼,看到云裳时,不由眼光一闪,想到自己身边的梁毅清,秦翰看着云裳的目光便挂了冰,今天这样的机会,以云家的家世,未必进的来,可是她们却高坐堂上,若是其中没有梁毅清的缘故,他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黄太太,”秦翰强压心中的恼意,虽然隆平侯府不是什么显贵门阀,可秦翰也是金尊玉贵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加上自幼聪颖勤奋,小小年纪便中了进士,这在勋贵子弟之中可以称得上是头一份儿了。   现在如今,跟云家的亲事,成了燃在他胸腔里的一把火,若不将这对贱男女给生撕了,只怕无法消除他心头之恨。   “今天真可是佛助有缘人,”广宁郡王妃笑道,“没想到这两个在这儿也能碰到,”这事儿倒是可以做上些文章,若是秦翰跟这个云裳婚前闹出些乱子来,就算是定过亲事,与姓秦的名声也是有些妨碍的。   “我佛慈悲自然会助向善之人,”广宁郡王妃眼里的不怀好意的笑意瞒不过染尘师太的眼睛,“煦堂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王妃看中了那家闺秀?”   宗亲内谁不知道梁毅清自通人事房中内宠无数,偏又是个自命风流的性子,虽然是郡王世子,可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个通房一堆的男人?而且还是郡王府邸,以后想帮女儿撑腰都要掂量着来的?   听染尘师太提起自己儿子,广宁郡王妃一脸自豪,“我正看着呢,倒是相中了几家,都是好姑娘,一时难以委决,师太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女儿家出身多么显贵,只要品性好,性格温柔,身子好就成。”身子宜生养可是广宁郡王妃最在意的,广宁郡王府上子嗣太少,确切的说,是她实在不是什么能生养的。   自秦翰和梁毅清进来,云裳便安静的坐在黄氏身后,此刻听到广宁郡王妃的话,脸已经如熟透了的苹果,“品性好,性格温柔,身子好,”这些仿佛就是为她设定的,她强忍着没有看向梁毅清,只要能无恙的退了隆平侯府的婚事,自己跟他的事就会一帆风顺了,原本的王妃会看不上自己出身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   云浓心里比较着秦翰和梁毅清,这两人往处一站,倒也春花秋月各有姿色,与身材纤长人看上去文秀倜傥的梁毅清相比,秦翰更阳刚一些,皮肤也有像京城贵胄子弟那么白皙,英眉朗目轮廓深刻,凤眼微挑,顾盼之间倒也有那么一咪咪勃勃英姿,而做为郡王世子的梁毅清倒显得有些孱弱,云浓心里大摇其头,若是自己,光看外形都会挑秦翰了,那个梁毅清一双风流桃花眼,瘦得像根豆芽菜,一看也是不个长命相啊?难道云裳打的是老公早死安心当王妃的主意?   “见过黄太太,没想到云家几位姑娘也在,”梁毅清向云裳方向微微一笑,冲黄氏抱拳一礼,他对云裳的情谊是真的,但想娶她为妻就有些儿戏了,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对靖王的大业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帮助,他怎么可能许以正妻之位?   不过一想到秦翰的妻子却对自己情根深种,梁毅清就十分得意,他的目光在云浓脸上流连一瞬,此女形容尚小,月白褙子鹅黄裙,整个人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采撷,这样的女子若是送到靖王跟前,自己广宁郡王府将来自是稳如磐石。   “太子今天没来?”染尘师太似乎也不喜欢梁毅清,笑着问秦翰道。   “殿下有政事,抽身不便,”了善大师虽然声名正盛,但做为一国的储君,梁崇纲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何况他向来推崇儒家思想,对佛道一流不过是尔尔,加上东宫太子妃宫氏也因为出身之故,对这些也不感冒,当然,秦翰是不会在染尘师太面前这么说的。   “那你怎么来了?”染尘师太虽然关心秦翰,但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眼看着一个小小孩童长成朝气蓬勃的少年,染尘师太心情格外喜悦,“我记得你可是不怎么信这个的。”   秦翰对这个姨母也是分外亲切,因她的缘故,自己也没少受慧安长公主的照拂,“侄儿不是听说师太和长公主都来了么?便想着过来凑个热闹。”   太子虽然对佛道之流不感兴趣,但有些姿态还是要有的,所以他这个东宫侍读就来了,毕竟这世上相信这些虚妄东西的人很多。   “那你真是来的巧了,”在秦翰面前,染尘师太完全变成了一位和蔼的长辈,她笑着望了一眼一直垂首而坐的云裳,“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听听,看看你这个孩子有没有悟性。”   “好啊,我也正愁着来的晚了没有地方坐呢,”秦翰扬唇一笑,目光从云浓那闪动的羽睫上划过,这丫头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呢?要说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倒是可以放她一马。   瞥见秦翰那怎么看都有些恶意的笑容,云浓无端打了个寒战,他不会是连自己都恨上了吧?这事儿可不兴连坐的,她悄悄将身子向黄氏后头缩了一缩,以后她还是老实呆在归田居好了,回去就病上一场吧。   “母亲,咱们就不跟过去了吧?”听到秦翰要跟染尘师太坐到一处听经,云裳急忙悄悄向黄氏道,“想来师太和长公主都是定好的位子,咱们去了不太合适。”   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可是跟紧这两个贵人啊,不为自己不为丈夫,也为了大女儿以后的日子能多一份倚仗,“这个,咱们听长公主的意思吧,我看染尘师太挺喜欢你的,”黄氏看了一眼云浓,没想到小女儿也入了染尘师太的眼,也算是一桩好事,总比她一出来就惹事的强。   “娘,难道咱们要等人家赶人才走?多不识趣?咱们这样的身份,跟着长公主她们到了前面,不被人议论不识趣?我看咱们还是告退吧,”云裳给一直没说话的梁瑞春递了个眼神,扶了黄氏起身。   黄氏一向最听大女儿的话,听她这么说,也就没了主意,走到慧安长公主跟前一福道,“时候不早了,想来了善大师也要升座,臣妾跟孩子们就先告退了。”   慧安长公主看了染尘师太一眼,黄氏的要求也不算无理,这次佛会是男女分席的,染尘师太将秦翰带在自己身边,她跟黄氏也就罢了,都是妇人,可实在不好让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也一起坐过来,“也罢,小丁子,领黄太太先到讲坛处寻了位置坐吧。”   听到慧安长公主准了她们出去,云浓心里松了口气,她这辈子算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在一群贵人中间,真是百般不爽,恨不得直接土遁了出去,可这厢她人还没有跟着出去,那边就听到又有人报说靖王跟长兴侯还有显国公府的二公子过来了。   云浓无奈的跟着黄氏又是一通行礼,自觉的躲在黄氏身后,暗地里祈祷这些人不要看到自己,可是长兴侯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直接冲着云浓道,“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看到了云二姑娘,看来二姑娘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长兴侯想了想,不是因为她过人的颜色,而是神情,那隐藏在瑟缩之下的疏离和旁观者的姿态。   被长兴侯这么一问,靖王的也注意到云浓了,今天云浓完全没有在荣禧堂之时那幅埋汰的样子,人看上去清清亮亮,此刻显然是还在害怕自己,羞眉搭眼的不敢抬头,可越是这样,却更如一枝即将绽放的花苞,浑身氤氲着撩动人心的气息,只待你让她盛开,淹没在她甜美的香氛里,“起来吧,过去的事就算了,本王不是爱记恨的人。”   “这位是――”李建业是显国公府的二公子,平时跟靖王走的很近,他一进来就看到了云浓,心里正在回忆这是谁家的女儿,却看到长兴侯和靖王先后都开了口,不由暗叹美人魅力无穷,竟然让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靖王爷语气如此轻柔,忍不住也凑趣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更结束,下来么?一天一更吧?   第33章 三十三、迁怒   “臣妾外子是礼部郎中云天和,”黄氏肠子都悔青了,因染尘师太的垂青而对云浓生出的满意之心也是荡然无存,暗骂不该带云浓出来,“见过王爷,彭侯爷。”   自己的丈夫一进来不先跟自己说话,而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猛看,饶是慧安长公主脾气好,也不由变了脸色,可她自矜身份,到底没有发作出来,而染尘师太就没有那么好气性了,冷冷道,“还不领黄太太下去?”说罢看向靖王,“没想到靖王也对禅会有兴趣了?不如一会儿坐在我身边好好听听了善大师宣讲佛法弘义。”   靖王哪里能坐的住?今天他到妙华寺来不过是因为知道京城泰半勋贵都过来了,而且了善大师又是佛门领袖,他也乐得出来露个脸,做出姿态来,如今又看到这位云家的二姑娘,倒也算是一场艳遇,因此听到染尘师太相邀欣然道,“我正愁突然而至扰了大师,现在在师太身边,还可以向师太讨教一番,”他打心底里瞧不起染尘师太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尤其是她不但不守妇道还不以为耻,仗着父皇的宠爱在宫中横行,自己的母妃都要避其锋芒,若是自己哪天得了势,这样的女人,直接去给父皇守皇陵好了。   跟着母亲从院里出来,云浓没出息的大大舒了口气,引来黄氏狠狠的瞪视,若不是有慧安长公主身边的人在一旁,她都要怒斥女儿没有仪态了。   既然黄氏说了要自己找位置,慧安长公主也没有让丁公公特别为她们安排,了善大师讲经之地是设在妙华寺最大的禅院,为了体现佛法平等,除了拉了围帐分开男女,也就是在讲坛之下摆了一排排的蒲团,身分高贵些的也不过是坐的靠前一些罢了。   黄氏一行随了丁公公进去时,除了靠前的显然是留给贵人们的蒲团之外,靠后的座位上已经基本坐满了各家夫人和小姐。   黄氏一行人被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接见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因此她领了女儿侄女一路走一路跟相熟的夫人太太们打招呼。黄氏强笑着向前走,心里真是不胜其烦,尤其是想到自己走过去后那些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会怎么向不认识自己的人说自己,她恨不得今天根本没有来过。   最终她们在离禅院门较近的地方坐了,云浓看了一眼绿荫掩映的石径,心里暗赞云裳会选地方,只不知道梁毅清坐的那么靠前,能不能顺利出来跟她会面。   “咱们就坐在这里?有蚊子的,”云瑶显然对她们坐的角落不怎么满意,今天这趟妙华寺之行让她郁卒不已,慧安长公主除了赏了只荷包给她,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染尘师太也只注意到了云裳和云浓,根本连看都没有看自己。   再想想之后进来的几位贵公子完全被云浓那小贱人吸引了目光,云瑶更是一阵窝火,现在她们又坐在这种地方,谁能看到自己?大热天自己精心打扮了出来受罪还有什么意义?“这蒲团也太小了,裙子都脏了,咱们还是换地方吧!”   “瑶儿坐到前面来吧,”云裳微微一笑,拉了坐在自己后面的云瑶,“前面离树远一些――”   听云裳要让位置给她,云瑶又犹豫了,“这,这怎么好?”那么大的日头,自己坐在前面,连点树影都没有,晒黑了怎么办?   “无事,你过来吧,”云裳抿嘴一笑,“了善大师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再换就不好了!”她又压低声音道,“前头坐着的是钱侍郎夫人和他家的小姐,叫钱尤嘉,跟你年纪相仿,没准儿一会儿可以相谈一番呢-”   “你可给我规矩些,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能随意闹出乱子的,”黄氏根本无心去管云瑶和云裳的官司,她这一路行来的火气全撒在了云浓身上。   自己这个二女儿已经引来了太多人的目光,刚才在慧安长公主那里也是,几个男人,谁都不问,独独跟她说话,一看到云浓那张娇美无俦的脸,黄氏真恨不得立马带了她离开这种公众地方,“平时嬷嬷都是怎么教你的?没有一点规矩,东张西望像什么样子?!”   云浓已经被黄氏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惊住了,虽然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可这种不顾场合的训斥还是第一次,如果云浓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自己的亲娘是直接将她定性为一个四处招蜂引蝶的下流女子来训斥的,“母亲,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行不?周围的人都在看您呢。”   这个禅院里坐着的可是京城大数的官宦夫人,云浓可不愿意在这些人眼中留下坏印象,虽然没有想明白黄氏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但这个时候她不能反唇相讥,更不能拂袖而去,她只有用笑容来掩饰眼底的泪水,在看过来的夫人们眼中塑造一个在暴躁母亲欺压下委曲求全的乖女儿形象,而跟黄氏原本薄如蝉翼的亲情已经在黄氏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下荡然无存。   “还不是被你气的,成天不学好,”被云浓一提醒,黄氏才注意到四周夫人太太们那不着痕迹的目光,不由大为尴尬,转而又将账算在云浓身上,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风头,自己哪里会丢这个人?   “母亲跟了父亲在任上时,女儿和姐姐自小便养在祖母身边,”云浓粉唇一边挂了浅浅的无奈,冲看过来的钱侍郎夫人歉意的一笑,“母亲坐这儿吧,这里凉快些――”   只要稍一打听大家都会知道云裳和云浓是在云家老太太胡氏膝下长大的,而作为儿媳妇的黄氏公然说被祖母教养大的女儿“不学好”,这要是传出去,给黄氏定个“不敬尊长”是足够的了,而云浓在母亲的训责面前不但毫无怨怼,而是小声提醒,悉心服侍,大家对她的好感只在再加上一笔。   “妹妹莫要再说了,母亲快坐下吧,了善大师已经出来了,”见黄氏已经被云浓那恭谨的口气和出人意料的体贴态度气的浑身哆嗦,云裳急忙小声安抚,这个时候闹起来,云家的脸可就丢在全京城了。   而云浓今天的表现也让云裳诧异,这丫头看来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要知道这么多年,云浓跟黄氏的关系都是维持着表面的母女之情,尤其是做为女儿的云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小辈,对母亲要“孝”,“顺”,今天是怎么到了人前,反而摆出一副好女儿的姿态来?   听了云裳的话云浓和黄氏都没有再说话,随着众人起身向走上经坛的了善大师一礼,都坐下安静的听了善大师开讲,   了善大师讲什么云浓一句也没有听懂,她也无心去听,因为她被黄氏的态度和眼底的厌恶给气着了,云浓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了黄氏的厌,再怎么说,她也是黄氏十月怀胎生下的,而且虽说晚了几年,可黄氏也生了下云世昂这个嫡子,而且胡氏当年并没有因为黄氏没有生下嫡子而故意给黄氏难堪,反而让她随着父亲云天和到任上逍遥了许多年,再说秦翰的事,有证据证明就是她勾引了姐夫么?自己这个妈得有多相信大女儿多恨她这个小女儿啊――   若不是云浓出生时就带着前世的记忆,内芯里完全是个成人,清楚的知道当时产房的情况,也清楚的记得黄氏一听到又生了一位“小千金”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了过去,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云天和从外面抱来硬塞在黄氏名下的了。   还有自己这个母亲,黄氏是山东大族,诗礼传家,代代都有人出仕,怎么做为黄家嫡女的母亲在教养和气度上完全配不上黄家的名声呢?而且,云浓抬眼看到前面钱侍郎夫人李氏头上剌目的粉碎头簪,钱侍郎是户部侍郎,比父亲云天和早了两科,据说钱家在江南也是有些底蕴的人家,可他的妻子李氏,出身跟黄氏完全是不能比的。   为什么山东黄家将嫡女远嫁到京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中?当初黄家长辈一眼就看出才及第的云天和是可造之材前途无量么?而且母亲和娘家似乎走动的并不频繁,顶多也就是和自己的亲舅舅通通书信,而舅舅,自己也只是在五年前他上京述职时见过那么一次,至于舅母和表兄妹们,于她们姐弟来说,只是个名词罢了。   难道黄氏不是黄家的嫡女?云浓暗自摇头,她清楚的记得当年舅舅看到自己时的神情,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还亲自将一枚随身的玉佩摘下赏给自己了,说她是长得最像外祖母的,而母亲黄氏,云浓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她听到这话并不高兴,而是直接叫云裳将她领了出去――   这些年,黄氏从来没有回过山东娘家,也越来越不喜欢自己,云浓只觉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看来要回去好好捋一捋了,她不指望能唤回黄氏的舐犊之情,但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心让人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大家的支持让兀兀激动的在电脑前坐了十个小时,今天双更感谢啊,下午一点再更一章!   第34章 三十四、点醒   当云浓回头看到空空如也的蒲团时才傻了眼,自己光顾着想心事了,居然把云裳这么个大活人给丢了,因为禅院内地方有限,所以无论尊卑,各府都是将下人留在院外的,云浓也没有办法让白荻替她看着云裳,结果这种时候她却被黄氏乱了心性走神儿被云裳给跑了。   嫁入高门什么的对云浓来说都是浮云,所以她也没有打算要如何如何在人前展示自己,她长成这个样子,安静无争才是王道。这次她出来可就是为了跟着云裳的,结果,一时大意,人家在她神游的时候居然不见了,“母亲,女儿更衣去。”   “好好坐着乱跑什么?”就这个丫头事儿多,一听到云浓的声音,黄氏压抑的火气又要冒起来,她准备让云浓老实坐着,却听云浓小声道,“姐姐已经去了,有她看着我,您又什么担心的?万一女儿在妙华寺出了丑可怎么办好啊――”   “你去吧,给我记住了,若是今天在妙华寺再闹出什么事来,就算是你祖母和父亲护着你,我也是不依的,”黄氏有些不耐的摆摆手,“叫白荻跟了你去。”   “姑娘,”禅院空间有限,因此各府下人们都候在门外的树荫下,白荻看到云浓出来,急忙迎了出去,“您这是要去哪儿?”   “你可看到大姑娘了?”云浓小声问白荻,她交待过白荻要盯好霜印的。   “二姑娘随奴婢来,”白荻扶了云浓向沿着树荫向一条小径走去,“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寺里从昨个儿就净寺了,这边是女眷待的地方,听说那边门儿都封了呢,可是奴婢跟着大姑娘她们,发现她的居然绕到男客们的院子那边去了,奴婢不敢再往里跟。”   连白荻都知道不能去的地方,云裳居然晕了头跟着梁瑞春去了,云浓心里对梁毅清更加不耻:让云裳一个闺阁女子到男子出入的地方跟他私会,万一被人瞧见,云裳就成了不守妇道的跑出去找男人的淫*妇了,而梁毅清顶多也是那个被勾引的,若是他有半分为云裳考虑,就应该将见面的地方安排在女眷容易出入的地方。   “姑娘,咱们不能过去,万一,”白荻十分不赞成云浓为云裳涉险,现在云浓身边只有自己,若是在这里被人看见,不定被人怎么说呢,“咱们快回去吧。”   “你确定她们是往那边去了?”云浓并不打算去捉什么奸,可今天秦翰也在这里,云裳简直就是昏了头跑来跟梁毅清见面,只要一想到秦翰看向云裳时紧抿的双唇和眼底的寒光,云浓心里就毛毛的,“就带了霜印?你没有注意到什么人跟着她们?”   “就是往那边去了,奴婢真的看清楚了,奴婢回去的时候还遇到了个小沙弥,他说那边是男客的院子,让奴婢不要乱走,”白荻见云浓还往前面探头,急得直跳脚,伸手就拉她往回走。   云浓已经看到掩在丛丛松柏下的小门儿,显然那是个角门,她一时有些踌躇,真这样贸然进去将云裳给喊回来,以云裳那尿性,说不定就会来个杀人灭口啥的,可就这么走了,云浓又实在是不放心,要是真的来了外人,那吃亏的可不只有云裳一个了。   正无计间却听白荻颤抖着声音道,“姑娘,那边来人了,咱们怎么办?”她们两个女子在男宾的院子附近这么探头探脑的,真真跳进黄河也休想洗清了。   回头看清款步而来的一行人,云浓才真心想死,秦翰和刚才在慧安长公主的精舍前的贺夫人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若说他们只是路过,云浓就直接找块豆腐碰死去,这明显就是捉奸在房的节奏好不?还带来的第三方,“秦世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云浓心一横提步迎了过去。   “原来是云家二姑娘,怎么,你找我有事?”秦翰看到从树后转出的云浓,不由冷笑一声,“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这位是贺夫人吧?怎么――”云浓毫不相让,直直的回敬了秦翰一眼,一个大男人带着个贵妇人到这里,还敢跟她说什么“礼”不“礼”的。   “原来是云家二姑娘,姑娘误会了,是我有事想拜托秦世子,才特意请世子过来的,”贺夫人为了儿子的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因为无缘得见染尘师太,便将主意打到了秦翰的身上,幸亏这秦翰也很给面子,收到消息便出来见她,“我跟世子有话要讲,姑娘若是没有要紧的话,改日再说可好?”   她堂堂的二品大员夫人,能跟云浓解释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再说了,她身边妈妈丫头的带的齐全自己又是个四十多的老妇,有什么可被人议论的?倒是云浓,仗着美貌亲身上阵拦截自己未来的姐夫,真真是寡廉鲜耻到极致了,贺夫人看向云浓的目光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姐夫真的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么?要知道人嘴两张皮,有些事换个角度就会是另一种说法了。”若今天让他们进去,栽的可不是梁毅清和云裳两个人,她云浓还想滋润的活到寿终正寝呢。   “噢,没想到二姑娘还有这等本事,”云浓因为激动杏眼圆睁小脸微红,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白皙的鼻尖上还挂了晶莹的汗珠,饶是秦翰自认克制功夫极好,可也被云浓引得闪神,他转向贺夫人,“夫人稍等,且容秦某听一听二姑娘到底有何事找我。”   高门大户里谁家没有些烂污事儿?何况这云家好不容易攀上了秦翰这样的人才,贺夫人自认为找到了原因,虽然对云浓很看不起,但她有求于秦翰,还是知趣的笑着带了下人向后退了几步,“妾身等着世子。”   “不知道云二姑娘准备带本世子到哪里私下说?”秦翰看着那扇小小的角门,轻声嗤笑。   云浓被秦翰毫无顾忌的轻视和轻薄气得银牙暗咬,心道有一天老天开眼让你落到我手里,“世子打的什么主意瞒别人可以,但做为同样的受害者,我自然一清二楚,当然,我不可能傻的再被人害一次了,这次你若是领了贺夫人进去,到时候我为了自保这张嘴会说出什么话来,就由不得世子了。”   一点点儿大的丫头竟然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秦翰忽然对眼前这女子产生了兴趣,他扫了一眼紧闭的院门,那扇房只要自己轻轻一推,自会有人将它打开,而云家已经定了亲的姑娘跟广宁郡王世子私会的消息也会由贾家上下亲眼见证,云裳,他讥讽的一笑,只怕到时候想做个侧夫人都不可能了,而云家,自诩门风清正的云家,到时候连红山镇都无脸再住了。   “不知道二姑娘准备怎么说?像在荣禧堂一样又哭又闹?”秦翰叹息着摇摇头,似乎对云浓当时的表演十分遗憾,“这次二姑娘可千万要哭的美一些,这样才能博取更多的同情。”   我要是哭的美,还不被抬进靖王府了?云浓懒得跟秦翰这种根本不将旁人的生死看到眼里的人废话,“世子放心,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我自然会哭,而且会哭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冷冷一笑,“至于秦世子最终会落个什么样的名声,那云浓就不敢保证了。”   “你要做什么?”见云浓说的笃定,再想到自己两次见她时她的所作所为,秦翰有些不敢肯定了,“以秦某对姑娘的了解,姑娘应该不是那种不计前嫌的人吧?难道姑娘已经忘记了端午之耻?”   端午之耻?这名字叫的,云浓忍不住噗嗤一笑,“世子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个记仇的人,但我还没有傻到报仇时将自己搭进去的地步,今天世子领着贺夫人一脚踏进去,我们云家姑娘们的名声就全完了,当然,得罪了世子这样的大人物,云家只赔上一个女儿如何能消世子之气?只有将云家女儿全毁了,断了云家人上进之路,才能让世子有些许快慰。”   虽然一早就知道云浓的真面目,但还是被一个未出阁女子的口齿给惊到了,口齿伶俐的女子肯定有,但像云浓这样毫无顾忌对一个男人讽刺挖苦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难道二姑娘觉得云家出了这种贱人,还脸面立于世间?”   今天秦翰一身宝蓝竹纹直裰,乌发玉冠身姿笔直,云浓心里暗叹,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相貌了,“其实依云浓的意见,您不若就直接订了婚期将我姐姐给娶进家门,左右成了你们秦家人,你想怎么折腾都行,这样多好?一举两得,也省得一会儿我在这里又哭又闹说姐姐是您身边的小厮给叫到这里来的,然后没看到您,却发现同样被您骗到这里的广宁郡王世子,啧啧,相信屋里那两位,一会配合我的说法的,再说了,加上院子里的人,我那位大姐也不能算什么与人私会了。”   云浓估摸着梁瑞春应该不会走远,算上自己和白荻霜印,说梁毅清跟一群女人私会,这罪名未免有些牵强了。   “还有,云浓没想到,世子这样的人物,竟然做出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蠢事,”云浓满脸不屑,“难道亲眼看到未婚妻跟人幽会的男人很光荣么?啧啧,事情传开了,大家会怎么看世子大人您呢?”   云浓肆无忌惮的看着秦翰的头顶,笑的灿烂如花,好像那里已经碧草茵茵,“大家肯定心里都会想,秦应淳到底哪里比不上梁毅清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一了,大家好好工作啊~   第35章 三十五、露馅   秦翰自端午从云家回来之后,心里就没有平静过,在他看来,婚姻只是自己人生的很小一部分,娶个妻子回来,不过是为他打理内宅,生儿育女,可没想到的是,自己就在这种小事上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他满心想的就是如何毁了云裳毁了云家,甚至有朝一日致梁毅清于死地!可是今天被云浓这么一通讽刺挖苦,他才悚然而惊,自己真是中了心魔,只想着快意恩仇,却忘了为了这两个贱人搭上自己的名声是多么的不值得,“是秦某鲁莽了,谢过姑娘提醒,”秦翰一礼到地,原来他恨云浓坏他好事,现在他反而要感谢她在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作为了。   这小子还算是受教,云浓坦然的受了秦翰一礼,大度的原谅了他对自己的屡次不恭,不过是十七八的小孩子,若是隔在自己前世,就是高中生,发现自己女朋友劈腿杀人的事都能做出来,“算了,你不用这么客气,快想想怎么把贺夫人请走吧――”   “依你的意思,今天的事就这么完了?”就这么放过院内那两人,秦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刚才说什么让我娶了云裳回家慢慢收拾,那是绝对不行的,这样的女人,怎么可以冠上秦姓!”   “你打算如何退亲我管不着,但不许搭上我和云家其他人,整个云家上下对世子有多满意,有多期待你成为云家的女婿,世子心里应该很清楚,凭什么因为被一个品性不端的女人背叛而殃及无辜?”云浓自己也知道她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了,毕竟教养出云裳那样女儿的是云家,但她不会跟秦翰论这些,云裳害了她一回,再连累她一回,那怎么可以?   “家姐之所以能跟梁世子搭上话,跟梁小姐推波助澜脱不了关系,”云浓顺着秦翰的目光看向绿意荣荣的院落,算起来,那里面的人不但欠秦翰的,也欠她的,她仰脸冲秦翰促狭的一笑,“若是今天小院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呢?您说说,她在等谁呢?”这些人,收拾一个算一个。   看着云浓满眼的不怀好意,秦翰一口气堵在胸口,“姑娘这借刀杀人使得挺好,”按云浓说的并不难,可自己就摘不清了。   “世子英明神武,吸引个别怀春少女的,不过是一桩风流逸事,难道您对梁瑞春就没有一丝怨言?我那个姐姐可是最贤良淑德的,怎么可能跟梁世子拉扯上?”云裳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梁瑞春这个帮凶自然也不能幸免,当然还有梁毅清,云浓可不相信秦翰会放过他,一个隆平侯世子,一个广宁郡王世子,斗一斗她也是喜闻乐见。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丫头了,秦翰微微一笑,她倒是给自己了点儿灵感,他几不可见的挥了挥手,“姑娘随了长青去接云大姑娘吧,想来她很乐意看到你。”   “我想她并不乐意见到长青吧?秦世子不觉得现在摊牌有些太早了?”虽然云浓知道自己搓和云裳跟秦翰是不可能的事,虽然也想自己报仇,可是在胡氏掌控下的云家,云裳只要一天是秦翰的未婚妻,云浓就甭想真正动她,“您要退亲,也要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先?”   “你这个丫头,真让人刮目相看,云家养出的都是歪才,”秦翰不由失笑,转头对长青道,“你听二姑娘安排。”   什么歪才?把自己跟云裳算一起了,云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个秦翰不恶心自己一下心里就不舒坦,“不敢当,秦世子真是得了开国隆平老侯爷的真传,智计无双啊――”居然计划将顶绿油油的帽子戴在头上向京城上下展示一圈儿,真是好智商。   这个女人,就没有一句吃过亏!秦翰暗中咬牙,安慰自己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左右以后跟云家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就大度不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了。   “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云浓看着从假山后钻出来的云裳,俏声道,“难不成姐姐在这里更衣?”说着便掩鼻向后退了一步,“霜印也是的,难道没找到净房?”   云裳跟着梁瑞春到了梁毅清一早准备好的小院,好不容易等到了梁毅清,两人急忙互诉了衷情,云裳便向梁毅清大概说了端午的事,当然,即使自己是按照梁毅清的提醒去算计的秦翰和云浓,在她的描述里,只是没想到秦翰是个禽兽不如的小人,竟然觊觎自己的妹妹,幸而家里人发现的及时才没有被秦翰毁了妹妹的清誉,这样的人她宁愿出家为尼也是不会嫁的。   “委屈你了,”云裳没有成事,梁毅清心里原是十分不满的,但看到云裳白皙的鹅蛋脸上满是懊悔,大大的凤眼中蕴着浅浅的泪水,心便软了,“算了,这样的人,以后老天也会收拾他,有我在呢-”   秦翰在云家的事要不要放出消息出去?梁毅清看着云裳的芙蓉面,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是我们?”见梁毅清怔怔出神,云裳心头一凉。   退不了这门亲事,自己就不可能和眼前的人在一起,云裳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就算是她跟祖母说梁毅清才是自己心之所系,爱面子的云家人只怕不敢也不会想办法退了秦家的婚事的,“云裳这次冒险来见世子,只是不想世子对云裳有什么误会,既然话已经说明,云裳实在不宜在此地久留,告辞,”她一曲膝便要转身离去。   “裳儿,”好不容易见到云裳梁毅清哪里舍得就这么放她离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你莫生气,我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嫁与别人为妻?你放心,我必能想出办法来。”怀里少女身上那融融的馨香让梁毅清心神一荡,双臂不由加得了力度,想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嗯,清郎。”云裳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不由羞红了双颊,想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她将头倚在梁毅清肩上,羞声道,“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云裳在自己耳边的娇喘让梁毅清分外享受,他身边漂亮的女人不少,但像云裳这样的官宦女子却可以任自己近身轻薄的却不多,尤其她还是对头秦翰未来的妻子,单这个身份就让这其中的刺激和乐趣无形放大的十倍百倍,让秦翰的妻子成为自己的姬妾,将来无论什么时候带出来,都够秦翰那厮好看的。   想到这里,梁毅清腹下一热,手便抚到了云裳的胸上,“裳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终日思卿难见卿,那天在大长公主府我等你了好久――”   胸上那只大手就像一块烙铁一样熨的云裳浑身酥软,可她终究还留着一份清明,努力把要将她压到大圈椅上的梁毅清推开,“不要,清郎,难道你将我当做那种可以随意对待的女子不成?”   梁毅清虽然风流,但也不是莽撞粗鲁之人,一被云裳拒绝,也就不再纠缠,忙柔柔的拉了云裳细细劝慰陪礼,直到换得了佳人的笑脸方才做罢,只是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再计议两人的未来之路,便听到梁瑞春在外面砰砰的拍门,言说有人过来了,外面送信儿让云裳赶快出去!   云裳听到有人来了,哪里还有功夫再跟梁毅清倾诉什么衷肠,畅想什么未来,左右梁毅清已经跟她再三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让摆秦翰一道,让云家可以借机退亲,然后自己会亲自到云园提亲,   她立马跟了霜印匆匆收拾了沿路回去,谁知道人才从假山缝隙里钻出来,却看到云浓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可是男宾呆的地方,”云裳下意识的去拉衣襟,霜印喊的急,她连衣裙都没有顾得上整理。   “原来姐姐也知道这里是男宾们歇息之处?那姐姐去那假山后面做什么呢?”云浓做势要往假山后面去,“姐姐还真找的好地方,跑到这里方便来了?”   “二姑娘你,”霜印最受不了自己的主子被人轻视,忍不住开口准备反击。   “你什么你?我倒要问问你,没事带你家姑娘跑到男客呆的地方做什么来了?这件事我回去定然会跟祖母好好说说的,霜印姐姐,你可想清楚怎么解释才行,”霜印是云裳的左膀右臂,早些除了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坏处。   “二妹,”云裳彻底吓坏了,她急忙拉了转身要走的云浓,“我们只是嫌禅院里太热了,便想着出来走走透透气,结果就迷了路,二妹来的正好,这里既然是男客位歇息之处,咱们也不好在这里久留,快回去吧,母亲也该担心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稳住云浓赶快离开这里,不然她坏起心乱喊起来,自己可就没法儿活了。   “是啊,姐姐出来了这么久,连我这个妹妹都担心了呢,我看用不了几时,母亲也会找过来的,”云浓悠悠的看着急匆匆往回走的云裳,“姐姐快将裙子整整吧,这里坐哪里了,啧啧,好好的雾绫,都起了褶子了,裙角的泥可怎么跟母亲解释好呢。”   “哎哟,”云浓话音未落,便见云裳一个趔趄摔到了路边的草地上,“霜印――”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摔着了?”霜印暗叹自家姑娘聪明,摔了一跤回去,什么都容易解释了,何况太太又最心疼大姑娘,知道伤了,哪里还有心情去追究其他?   “唉,姐姐怎么摔到这儿了?你要我怎么跟人解释说你摔在男客住的院子附近?不过姐姐这一摔倒是帮妹妹了,”云浓嘴里说着脚步也没闲着,跑到云裳将努力去搀扶她,声音也比刚才大了许多,“姐姐你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摔着了,这可怎么办啊。”   云裳狐惑的抬起头,却再次瘫倒在草地上,不远的月亮门处,一行人正姗姗而来,打头的正是广宁郡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一更了啊,不好意思,工作忙,孩子小,只能做到尽量不断更。   第36章 三十六、反应   “王妃娘娘问这里出了什么事?”还没有等云裳想出来怎么解释,只见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人还未到,尖细的声音已经传来。   “这位公公,请您帮个忙,我姐姐摔倒好像是受了伤,”云浓一脸急切,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她其实心里也急,这些人应该是秦翰弄过来的,可惜来的太快,她们还没有走呢,也不知道那边院子里到底怎么样了?这个秦翰,真真是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自己太高看他了!   “哎呀,云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太监们是最精明会看眼色的存在,刚才已经发现了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对这对姐妹格外看重,因此人也越发殷勤,“奴婢力气大,让奴婢扶您。”   自发现云裳暗算自己起,云浓就在虐云裳的道路上狂奔,现在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谢谢小公公了,家姐可能是伤了足踝,我跟丫鬟确实搀扶不动。”说着便后退一步,由着小太监抱了云裳的手臂。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广宁郡王妃一收到儿子在客院出了事的消息,便急忙带了人往这边赶了,现在看到云裳姐妹居然出现在这里,满心的不悦,“云家姑娘不好好在禅院听经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回娘娘的话,臣女跟家姐也是听到这边有响动,便好奇过来看看,谁知道,”云浓一脸为难的看着云裳,“姐姐走的太急,滑倒了。”   闺阁女子最讲贞静,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大家风范,这位云大姑娘可倒好,为了看热闹,居然摔了一跤,跟在几位贵人后的各府夫人看向云裳的目光中便多了些不同的意味。   黄氏自云浓从禅院中出去便没有心情再听经了,又看大女儿也是久去不回,心里更似油煎一般真怕小女儿又惹了什么是非连累到了云裳,恰逢有人过来请广宁郡王妃,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都起了身,了善大师收了声言道更衣,黄氏便迫不及待的赶了出来。   一出禅院大门云家的下人便告诉她看到两位姑娘先后往这边来了,黄氏心里叫苦只得随了郡王妃和长公主她们往这边来,谁知道才转过月亮门儿就看到这一幕,她登时就热血上涌,冲过来道,“你这个丫头,又在生事了,裳儿好好的怎么就摔了?是不是你?”   “娘。我没有――”云浓仿佛怕极了黄氏,委屈的向后退了几步,哀哀的看着云裳,“姐姐,你跟娘说-”   “太太,二姑娘离大姑娘好几步远呢,是大姑娘走的太急,”白荻也要被黄氏的偏心给气死了,忍不住委屈地替云浓辩解,“当时霜印姐姐跟着大姑娘呢,你跟太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不关妹妹的事,是我走路不小心,被道边的青苔给滑了,”这个时候云裳可是万不敢得罪云浓的,这丫头现在是铁了心跟自己做对到底了,若是她不管不顾的乱说话,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总之她就不是个省心的,”周围夫人们的目光像刀一样落在黄氏身上,扎的她浑身难受,她慌忙解释道,“我这个二丫头可不像她姐姐。”   “好啦,谁有空听你啰嗦这些?”染尘师太原本对黄氏的些许好感已经荡然无存,秦翰弄了这个么个脑子不清楚的岳母,“快走吧,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染尘师太眼利,在有人来给广宁郡王妃报信时她瞟到秦翰的小厮在门外,因此便跟着过来了,秦翰跟广宁郡王世子背后之人可是势同水火,万一今天的事儿跟他有牵扯,自己和慧安在,也可以帮他一帮。   “还不快领路,”贺夫人派来的人说话吞吞吐吐,只说在男客的院子里见到了梁瑞春跟世子,请她过去,可来的人不但神情慌张,说话还是个大嗓门,搞得她想悄悄过来都不行。   看着广宁郡王妃带着大队人马往那边院子里去,云裳也有些慌了手脚,她一方面庆幸自己跑的及时,一方面又担心梁毅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听经的广宁郡王妃也引来了。   “母亲,要不咱们也过去瞧瞧?”云裳看黄氏要走,急忙拉住她,她不过去看看,终究是放心不下。   “还是别去了吧,贵人们的事咱们还是别参与的好,”黄氏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出了大丑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赶快回家去,哪里还肯再往那些贵妇人跟前凑?   “母亲,女儿以后还要跟那些人来往的,有些事还是多知道一些的好,咱们就跟在后面,左右也不会有人注意咱们,”云裳不遗余力的游说着黄氏。   “那,好吧,”黄氏还是抵不过女儿的意愿,“咱们去看看,”说罢又看向云浓,想不让她去,但又觉得不好做的太明显,再者这种不省心的女儿,放在眼前更安心一些,“你也跟着来吧,记住不许说话!”   等云浓她们到小院正门时,发现随着过来的夫人们都神情各异的守在外面,偶尔也有相熟的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云裳望了一眼紧紧关闭着的院门,静下心她似乎还能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难道自己离开之后还出了什么事?云裳整颗心被提了起来,她开始后悔到这里来了,万一有人胡说什么?   “娘,看来王妃不许外人进去,不如咱们回去吧。”回头碰上云浓似笑非笑的眼,云裳再也站不住了。   “云家大姑娘可在?”云裳刚要扶了黄氏离开,就看到紧闭着的大门一下子开了,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裳儿。”黄氏一把抓了女儿的手臂,“请问这位公公,可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看都没看黄氏,看向已经面色苍白的云裳,“云大姑娘,请跟咱家进来一趟吧。”   “这位公公,”云浓跟秦翰说好的计划里,可没有云裳什么事,难道秦翰这家伙最终还是选择了毁了云家以泄私愤?云浓可不能允许自己被这么拉下水,她扶了云裳的手臂道,“家姐刚才摔了一跤,不良于行,能不能让我陪着家姐进去回娘娘的话?”   “嗯,那你们一起来吧,让长公主和娘娘等得久了,可是咱们的罪过!”小太监一甩拂尘傲然率先进了院门。   刚才清郎还和自己在这间屋子里柔情蜜意,可转眼之间,这里竟然坐满了京城里有名号的贵妇人,当云裳看到站在染尘师太身边的秦翰时,眼前一黑若不是被云浓在后面托了一下,只怕当时就软倒在地。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因为秦翰的缘故,染尘师太对云裳的关注更多一些,云裳迟滞的脚步,惨白的面色还有惊恐的眼神都让她生疑,若她没有看错,这丫头在发抖!   “回师太的话,臣女,臣女,”想到自己跟梁毅清的事就要被在众人面前揭开,云裳恨不得立马冲出去。   “师太,家姐刚才不小心跌倒,想是伤的重了,”云浓小心的扶了云裳,若是梁毅清跟云裳的事被秦翰揭开了,只怕现在广宁郡王妃都冲过来打云裳耳光了,不可能跟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坐在那里发呆。   她看向秦翰,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来,却仅仅换来那贱男一个冷眼,当然,她没有从他的神情中看到悲愤,一个被当众戴了绿帽的人不应该是这种看好戏的神态才对。   “来人,给云大姑娘看座,”慧安长公主心软,听云浓这么说,再看云裳也确实是一副痛苦难当的神情,急忙让她坐下。   “云大姑娘,王妃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听瑞春说是跟你一起出来的,后来你们怎么分开了呢?”慧安长公主一想到自己进来时看到的情景,心里一阵反胃,她万没想到出来听个禅会,也会被搅到这种肮脏事里。   “我,臣女。”云裳身体哆嗦的更厉害了,她没有看到梁毅清和梁瑞春,难道今天的一切都要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么?   “长公主殿下,姐姐这样子恐难坚持,还是由臣女来答殿下的回话吧,”云浓从袖里狠狠拧了云裳一把,示意她装的再弱一些,“姐姐原本出来更衣,谁知刚巧碰上了梁小姐,结果她们出来之时就走散了,臣女在禅院门外遇到姐姐时,她正准备回去继续听经呢,只是臣女不耐久坐,又从没来过妙华寺,便央着姐姐再陪臣女出来了,至于梁小姐,她原就不跟臣女们坐在一起,姐姐以为她一早就回禅院了。”   “真是这样?”染尘师太赞许的看着云浓,这个小丫头倒是个真聪明的,尤其是在这种气氛之下还能一板一眼讲事情说个滴水不漏,“云大姑娘,你跟梁瑞春是在那里走散的?她没跟你说准备到哪里去?还有,刚才我跟慧安过来时,就看到你们姐俩儿在通往这院子的路上,看样子你们是刚从这边出来吧?”   “臣女跟梁小姐先后进的拂埃院,待臣女跟丫鬟一起出来时,就没有看到梁小姐了,”听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都将关注对象放在梁瑞春身上,云裳心里松了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慌了,顺着云浓搭的桥往下说,“臣女以为她已经回去了,便带了丫鬟也回去了。”   “刚才因为姐姐摔倒在地臣女忙着去扶,场面有些乱才让师太误会了,我们当时是准备往这边来,”云浓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是小女太过好奇――”云浓现在是个十足十的护姐的好妹妹。   “不管你的事,”慧安长公主看向云浓的目光中满是赞许,刚才她们过来时已经听的清清楚楚,分明是云裳往这边来的,而且是跑的太快才跌倒的,现在云浓却将过错担到自己身上,“王妃还有什么要问的?”   第37章 三十七、“乱伦”   “没有了,你们回去吧,”见问不出什么来,广宁郡王妃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挥挥手让人带了云裳和云浓出去。   自己的儿子跟庶女在妙华寺私通,还被隆平侯世子和贺夫人撞个正着,广宁郡王妃碰死的心都有了,她喊云裳过来,不过是还抱着一线希望,从云裳那里能证明梁瑞春是被人设计,那样儿子也可以脱身,“今天的事定然是有人故意设计,以毁我皇家声名,毅清是什么样的孩子,长公主和师太又怎么会不清楚?”   “王妃,妾身-”贺夫人完全没了以前高贵温雅的气度,尴尬的走到广宁郡王妃跟前,“您放心,今天的事完全是一场误会,臣妾绝对不会走漏一丝风声出去。”   为了儿子她是豁出去了,有这样的把柄在手里,广宁郡王府不可能不帮她给儿子脱罪,左右儿子打死的是柳瑗,父亲也是靖王一系的,只要靖王出面按下柳家,自己儿子的命就保住了。至于梁瑞春,想到刚才在慧安长公主精舍外她的冷言冷语,今天遭这样的报应,贺夫人心里的气也算是平了。   工部尚书贾之节是个左右逢源的滑头,本来这次靖王准备用他儿子打死柳瑷的事来捏住他,让听彻底听命于靖王一系,没想到现在反而被人家抓了把柄,不过些广宁郡王妃已经顾不得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看热闹等消息的人,今天的事万一走漏一丝风声出去,整个郡王府都无颜在京城立足了,儿子的前程也算是毁尽了,想到这里,广宁郡王妃膝盖一软,冲着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跪了下来,“今天犬子被奸人所害闹出这么一场事来,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还请两位妹妹顾念一片骨肉亲情-”   这两个人可是时常被天佑帝召见的,万一让皇上得了消息,儿子的前程算是完了,广宁郡王妃只得跪地相求她们高抬贵手了。   “慧安,咱们走,本来过来这么一趟就是多余,”染尘师太本就对广宁郡王妃没有什么好印象,一来又看了这么一场臭事,“应淳,你也跟我们走-”既然跟秦翰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也懒得理会这些人。   秦翰点头称是,顺便对广宁郡王妃抱了抱拳,便跟了染尘师太往外走,谁知却在门口遇到了匆匆赶了过来的靖王,“怎么回事?煦堂呢?”   “殿下――”广宁郡王妃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把抓住靖王哭道,“煦堂被人陷害,您可一定要给他做主啊-”   不论靖王以后怎么描补,梁毅清算是完了,有这么场事在这里,他以后休想在出现在台前为靖王奔走。已经走到院门处的秦翰觉得屋内的哭声分外的悦耳。   再看到伫立在道边默然陪着黄氏和云裳的那个云家二姑娘,秦翰的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跟她相比,自己确实太冲动了,只想着将那对贱男女粉身碎骨,却完全忘记了为他们毁了自己一点儿都不值得,谁知最后提醒自己的居然是这个丫头。   “今天这一场折腾,云家大姑娘又伤了足踝,你去将她们送回去吧,”看到秦翰愉悦的神情,染尘师太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平顺了许多,虽然她并不太中意云裳,可秦翰神情似乎还挺满意,“左右我还不准备走,彭驸马今天也在,你去吧。”   云家住在城外,妙华寺又出了这种事,这个时候秦翰实在不好拒绝染尘师太的提议,他沉着脸走到黄氏跟前道,“黄太太若不嫌弃,就由秦某送几位回去吧~”   “好,好,有劳世子了,”见秦翰要亲自送她们回去,黄氏已经心花怒放,但看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云浓,不由沉了脸斥道,“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上去?”这个时候她可不愿意云浓在秦翰面前晃悠.   见云浓向来时的车上走去,黄氏心里一沉,扬声道,”瑶儿照顾你大姐,二丫头过来跟我坐吧,”这个不省心的女儿,自己还是亲自看着的好。   “唉呀累死我了,”一回到自己的归田居,云浓便一头扎到床上,“白荻也去歇着吧,让绿蚁和红泥陪着我就好了。”   “是,不过,姑娘,这是刚才有人塞到奴婢手里的,”白荻走到云浓床边,将一个小小的字条递给云浓,“奴婢都没有看清楚是谁。”   云浓打开那个小小的纸片――“聚麀”,《幼学琼林》里道“父子同牝,谓之聚麀”,”这分明就是告诉自己,梁毅清和梁瑞春“**”啊!   云浓不由仰天大笑,这男人出手跟女人到底不一样,这下别说梁瑞春,就算是梁毅清也无脸见人了,怨不得广宁郡王妃那脸都歪了,也不知道云裳知道了这个“内幕”是该哭还是要笑呢。   “二姑娘,三姑娘来了,”红泥沉了脸进来禀道,“奴婢跟她说了,姑娘累了,可是三姑娘硬要见您。”   “请她进来吧,”云浓从床上坐起身,她身体很疲劳,但精神却因刚才的劲爆消息极度兴奋,跟云瑶打打屁也不错。   “二姐,你竟然歇下了?今天在妙华寺究竟出了什么事?”云瑶晕头晕脑的跟着黄氏回来,一回来黄氏跟云裳便去了松寿院跟胡氏关了门说话,她可是有一肚子疑问的,可大家都走了,她不敢强留在那里,只得寻了这个二姐过来打探一二。   “出事?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大姐不小心伤了足踝,这阵子只怕祖母已经命人给她请大夫了,”云浓轻描淡写道,“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对?”   见云浓愿意跟自己讨论,云瑶得意的眨眨眼,“回来的时候我跟大姐一车,她可不像伤了脚的人,”说着她指指自己的额头,“我怎么觉得大姐受了惊吓?我才不相信她没跟那个梁瑞春一路呢?”   当她傻子不成?就老大跟老二的关系,还有老大对梁瑞春的巴结劲儿,会离了梁瑞春跟老二凑一块儿了?“二姐,你扶了大姐见的长公主和王妃娘娘,她们说什么了?”   这个丫头还挺有眼力呢,云浓抿嘴一笑,“问什么?就像你想的一样,问大姐跟梁小姐是什么时候分开的,我们就实话实说了,”说罢她帮作神秘道,“依我看,只怕是梁小姐出了什么事,郡王妃那脸色可不好呢。”   她就不信,今天这样的事能瞒得住,真不知道秦翰是怎么做到的,当然,他既然做了,也断然不会让广宁郡王府将此事捂严的。   “姐姐说是梁小姐出事了?”云瑶眸光微闪,她第一次出门便跟梁瑞春聊的投契,心里得意正寻思找机会撺掇云裳到广宁郡王府去做客,现在却云浓这里听到这么个消息,无疑是当头一棒,“出了什么事?可是身子不舒服?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这个,你知道的,梁小姐根本看不上我,”云浓一脸的为难,现在去看梁瑞春,纯粹是送上门找抽好不好?何况她被秦翰摆了这么一道,能不能保住性命还真不一定了,“要么你去跟大姐商量商量?她跟梁小姐最是要好。”   说的也是,自己都比云浓跟梁瑞春关系好,云瑶颔首道,“我看大姐姐身体不舒服,只怕要过两天了,唉,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不相信云浓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谁知道呢,我根本没见到梁小姐,其实我到月亮门儿那儿时,就看到大姐了,”云浓说的半遮半掩,“唉,算了,左右这些都跟咱们没关系。”   “姑娘,三姑娘又往瑶华院去了,奴婢听说大姑娘在松寿堂呆了好久,后来老爷回来也去了,刚才董妈妈来说,让姑娘好好歇着,不必过去请安了。”红泥送走云瑶回来跟云浓禀道。   “知道了,我没有什么胃口,厨上若是送饭过来,你们就分了吧,”她要好好想想今天的事了,下来云裳会怎么做?她又该怎么做?   “你这个媳妇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松寿堂里的人都散去,胡氏叹了口气跟儿子云天和道,什么山东大族,诗礼传家,自己怎么就信了媒人的话给自己订了这么个媳妇回来?怪不得人家说“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黄氏真真是应了这句话了。虽然管家理事不错,可这心胸气量待人接物的手段,差的太远了。   媳妇不好也是母亲亲自给自己的订的,云天和又能说什么?也随着叹了口气,“以后内宅尤其是浓儿还有三丫头的事还要母亲劳心了,世昂和世泽世奇有儿子呢。”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说完儿媳妇,胡氏步入正题,“裳儿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啊――”   云裳不肯跟自己交心,这一点是最让胡氏失望的,端午的事毕竟没有伤到云浓,她也就不计较了,今天去妙华寺可是云裳亲自来跟自己的说的,再想想云浓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广宁郡王府那边你想办法打听打听,今天的事,那么多人在场,不会没有一点儿风声出来。”   第38章 三十八、又生一计   “应淳没说什么?”云天和蹙眉道,他在京城为官也没有几年,云家在上层里又没有什么根基,去打探消息的事还真不好办。   秦翰只将黄氏她们送到云园门口,根本连府门都没有进,更别提来给自己见礼了,这也是最让胡氏忧心的,“你说那天的事,世子是不是放在心里去了?这种事我思谋着不能跟隆平侯夫人说,你那边没见见世子?”   “我给应淳下了几次帖子,都说忙,”听母亲问这个,云天和也挺丧气,一拍身旁的案几,“他根本没将我这个未来的岳父放在眼里!”   这种气也只能在家里关了门撒一撒罢了,有道是抬头嫁女儿,可门不当户不对的,这头云家着实抬不起来,胡氏抿着茶等云天和气消了才道,“既是这样,你也别再去吃闭门羹了,左右这门亲事是你表姨保的媒,秦家怎么也要卖永寿大长公主一份面子,待裳儿嫁进去,也就好了。”   她就不信,秦翰还敢拧着继母硬是将定了好几年的婚事给退了?那可是要跟云家还有永寿大长公主府结仇的。   “母亲说的是,”云天和好歹也是两榜进士,之前云家虽然出仕的子弟不多,但也是乡下良田千倾,城里铺面百间的大族,不然也不可能娶到东阳伯府的姑娘,现在被秦翰的几次闭门羹给激出了怒气,可一想到秦翰身后的太子,再大的怒气他也只能含笑咽下,“只是裳儿那里,能不出去就不要再出去了,专心绣嫁妆吧。”   让丫鬟送了儿子出门,与无人时胡氏才重重叹了口气,今天她不放心,让身边的王妈妈以上香为名也跟了去,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孙女,却一个两个的跟自己不一心,尤其是云裳,在她没有顺利的嫁到隆平侯府之前,真的是不能再这么宽纵她了。   “你带苹儿到裳儿那里去,就是霜印跟着姑娘出门竟然让主子伤了脚,看来也不是个得力的,我给她添个人,瑶华院正忙着绣嫁妆呢,人多些省得转不过来,”胡氏叫过王妈妈道,苹儿是王妈妈的孙女儿,跟在王妈妈身边在松寿堂当了个三等丫鬟,“将苹儿升做二等,省得到了那里让人欺负了。”   “谢老太太,”一听让孙女儿到瑶华院去,王妈妈真是喜出望外,大姑娘可是要做世子夫人的,孙女将来陪嫁过去,那可是前程大好的事,“奴婢这就唤苹儿过来给您磕头。”   “不必了,我没精神见人,只是你跟我了几十年了,我的意思不说你也应该清楚,让苹儿机灵一些,瑶华院里再出什么事,不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王妈妈的小心思胡氏怎么会看不出来,冷冷的敲打道,“这个家谁说了算红杏你是最明白不过的。”   “大姑娘,太太来了,”翠离引了黄氏过来,一边对黄氏解释道,“我家姑娘从一回来就躺下了,着实撑不住了,”在最疼爱自家姑娘的太太跟前,翠离也不藏着掖着。   “我就是不放心,才过来看看她,大夫可来了?裳儿的腿怎么样?”黄氏在自己的明德堂里坐不住,见云天和并没有跟着回来,就知道他又留在松寿堂了,便扶了琥珀到瑶华院来看女儿。   “娘来了,”云裳一回到瑶华院便狠狠的砸了一通东西,心火下了一半面色倒比以前好了许多,听翠离说黄氏来了,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   “唉,咱们娘俩儿哪里那么多规矩?快躺下,大夫怎么还没有来?”黄氏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眉头微拧,“霜印呢?到哪里躲懒儿去了?我的话竟然不管用了?这个时候大夫居然还没有了请过来?”   “娘,霜印是女儿遣去歇着的,这里不还有寒芳和翠离么?大夫是我不让她们去请的,”云裳将头倚在黄氏腿上,“女儿其实并没有伤了腿,不过是妹妹那么说罢了,”想到云浓在假山前等着自己时眼中的了然和鄙夷,云裳便如芒在背,这个丫头就像一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刀,实在是不能留了。   “我就知道,”黄氏一拍巴掌,“你可是申姑姑教出来的,怎么会好好走个道就摔倒了?一定是那个死丫头,我找她去,”让大女儿在长公主和王妃面前丢了大脸,自己怎么可能饶了云浓?   自己这个娘亲,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云裳强压心头的愤恨,可怜兮兮的拉了黄氏的衣袖,“妹妹并不是有意的,再说,这次也多靠妹妹在长公主那里转圜,”她想到云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这个时候黄氏若是过去找茬,谁知道云浓会说出什么来?   “倒是娘您,妹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教训她在家里便可,像妙华寺那样,实在容易让外人误会您的苦心,妹妹觉得委屈时的那副小模样,谁看着不心疼?”   被云裳这么一说,黄氏不由想起自己说云浓时她那副懵懂无辜的样子,心里狠狠啐了一口,“你说的对,是中大意中了那丫头的计了。”云浓在外人面前玩那一套,旁人还不知道怎么想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呢。   “娘您也是,到底妹妹跟我一样都是您的骨肉,您多怜惜她一些,她也不会跟您这么生分,”云裳不动声色的给云浓上眼药,当然黄氏在妙华寺那么失去控制不顾身份的去斥责云浓,也让云裳十分不满。   还是大女儿跟自己一心,时时为自己着想啊,黄氏喟然一叹,“看到她的样子,又是在寺里,我想到了你外祖母。”   “娘。”自己外祖母方氏的事云裳是知道一些的,在云裳看来,那也是个可怜人,“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妹妹跟外祖母不一样的。”   黄氏出身山东大族,而她的母亲方氏也是当地方家的嫡女,嫁给黄家嫡子做了正妻,并生下一子一女,夫妻和睦,曾经也算是山东当地的美谈,只是在黄氏五岁的时候,方氏带了她到寺里上香,因为过人的容貌被当时陪母亲同去上香的泰安知府之子看到,出言调戏并动手动脚,虽然这件事在方氏下人亮明黄家身份后算做一场误会了解,可是没久便传出方氏不守妇道的风言风语来。   也就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方氏为表清白一根白绫了解了自己,而黄氏也成了没有了娘的孩子,而且因为有一个失贞的母亲,黄氏虽然是山东黄家的嫡出女儿,婚事上却一再蹉跎,最终嫁到了京城云家。   每到夜深人静云天和去了绿蕉楼或是玉兰阁的时候她就会想,如果母亲方氏没有弄出丑事来,自己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也会像其他的姐妹一样,嫁给家乡的大族,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夫君,不用跟一群出身下贱的女人去争夺夫君的宠爱,在外面与人交际时,也可以高仰着头说自己是山东黄家的嫡女,舅家是哪一家,引来大家艳羡的目光。   如果没有那样一个母亲,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大家之女,却被家族远嫁,有个亲兄长也不怎么来往,也是因为有个见不得光的母亲,她在婆家也抬不起头来,两个女儿都被婆婆带到身边教养,更因为这个见不得光的母亲,她甚至连自己出身山东黄氏都不敢提,怕人家问起她是哪一房的,父亲是何人,母亲又出自哪家?   “她跟你外祖母是不一样,可是再这么由着她轻狂下去,终会使云家蒙羞,”黄氏咬牙道,“你跟世昂可不能被她毁了。”   “其实妹妹也不小了,女儿这个时候,祖母都给都给女儿相看亲事了,”云裳似乎想到了让她害羞的事,抿嘴一笑道,能将这个妹妹早早打发出去,也算是还了她今日的人情了。   “唉,都这功夫了,你还是事事为她着想,”黄氏怜惜的替女儿捋捋垂下来的碎发,“你跟昂儿是我这辈子的希望了,你们好了,做娘的就算是立时死了也是开心的。”女儿这一提醒黄氏也有了主意,自己到底是云浓的亲娘,若是给她订下了亲事,婆婆就算是再不愿意,也没有什么话说。   黄氏有了主意,对云浓影响自己一对儿女的担心也放了下来,“今天郡王妃请你进去,就只是问问梁小姐的事?你可看得出来梁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啊,女儿也担心着呢,早知道后面会出这样的事,女儿当初就留霜印在外面守着了,起码知道瑞春去了哪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头苍蝇一般,”见黄氏问她,云裳也是一脸的担忧,不过她的担忧可不是这个,如果梁瑞春出了什么事的话,那梁毅清,云裳猛然想起秦翰看向她时眼中的轻蔑,当时她以为是她看错了,现在想来――   “裳儿?快别多想了,你歇着吧,”见女儿一味楞想,黄氏以为她是累了,转头吩咐寒芳和翠离好好照顾云裳,自携了琥珀回她的明德堂,云浓的亲事,她倒是可以好好的挑一挑了,好在黄氏的娘家人口众多,想看个年纪相仿的也不算是难事。   第39章 三十九、姑妈来了   虽然云浓也差人小心打听了,可她一个闺阁女子所以探听到了太过有限,而白荻从瑶华院得到的消息,则是云裳几次差人给梁瑞春送东西,人都没有进得了郡王府,梁瑞春这次是真的“病了”。   病了,云浓看着落虹桥上婢女们飞扬的裙裾,忍不住轻笑,出了那样的事,只怕用不了就得“病逝”吧?不知道云裳听到梁瑞春病重的消息,会是个什么表情。   “二姑娘,姑太太来了,正在松寿堂跟老太太说话呢,”绿蚁站在桥头就看到了自家姑娘架在柳树之间的软兜,还有躲在树荫下纳凉的自家姑娘,“您快起来啊,姑太太想见您呢。”   “我看你是皮子又紧了,这么大喊大叫的,”红泥站在院门口狠狠瞪了绿蚁一眼,“太太不是罚了咱们姑娘抄经么?姑娘怎么好出去?你鼻子底下那东西除了会吃还会干什么?”   “我会干的多着呢,你以为我真是那锯了嘴的葫芦?”绿蚁一脸得意,冲红泥挤挤眼道,“我听说姑太太回来了,立马到到二门处找我姐姐去了,这不,姑太太一进松寿堂就要找咱们姑娘呢。”这云家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的老闺女最讨厌的人黄氏排第二的,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而她又偏偏最喜欢的是二侄女云浓。   “算你聪明,快进去吧,姑娘叫给你留着瓜呢,”红泥满意的一笑,姑太太回来了,自家姑娘就不必再禁足了。   云浓人还没有到松寿堂,就听到里面的笑语欢声,她微一驻足,就听到母亲黄氏说话的声音,听着声儿似乎心情还很不错,要知道每次姑姑回娘家母亲黄氏可都借口家务事太忙,躲在明德堂里的。   “浓儿来了,还不快进来?”,配上大大的眼睛和唇边的笑靥,让人观之则喜,“你再不来,姑姑的东西可都给她们分完了,”云敏仪嫁得是皇商霍家的第二子霍以良,霍家祖籍江南,专做丝绸生意的,而京城的铺面则有二房打理。   云浓跟这个会说话能来事儿的姑姑从小就很亲近,“姑姑好久没回来了,也不想祖母跟浓儿。”   胡氏膝下只有云天和和云敏仪一双儿女,云敏仪在十五岁时偶遇霍家二子霍以良,与之一见钟情,硬拧着脖子嫁进了霍家,当时也是把一心将女儿再留几年高嫁的胡氏气个够呛,不过母女没有隔夜仇,这些年下来,云敏仪夫妻恩爱,又生下一对儿女,而且女婿霍以良又孝顺能干,将霍家在京城的家业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胡氏原来的气也消的一干二净。   “前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云敏仪最喜欢的就是娘家这一对侄女了,见云浓进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让姑姑看看,可伤着哪里了?”   说着又从腰间丝绦上解下一枚当做压裙的荷叶玉佩来,“这个给你带了压压惊,”没想到自己几个月没回娘家,居然闹出这么些事来,“人都常说先苦后甜,你经次大难,以后福气都在后头呢。”   “可不是怎么的,浓儿可是经了次大难了,”蒋氏贪婪的看着云浓手里的那枚玉佩,这些年她也长了许多见识,那枚玉佩温透纯净,一看就是个好玩意儿,当然,这些年云敏仪手里出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好的?“只是大妹妹的消息太晚了,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要说最可怜的还是我家瑶儿,竟然跌到了沁芳渠里,病了好些日子呢。”   云瑶跌到了渠里跟她有什么关系?云敏仪淡淡一笑,眼皮都不抬的道,“那二嫂子可要好好教教瑶姐儿规矩了,好好的姑娘家,连个路都走不好,还那么淘气!”说着她伸手抚了抚胡氏怀里的小女儿霍苗珍,“咱们珍儿可不能跟你三表姐学,太吓人了!”   “根本不怨我家瑶儿,”蒋氏被云敏仪顶的肝儿疼,想要辩解却被胡氏打断了,“浓儿快过去看看吧,你姑姑可给你们又带了不少好东西呢。”   云浓一进松寿堂就看到屋边那一抬丝绸了,幸亏霍家有的是钱,不然一般人家真招架不住云敏仪这么往娘家搂东西,“这是今年新出的花样?真漂亮,我可得好好谢谢姑丈。”   “明明是我拿回来的,你谢他做什么?”见云浓知道念谁的好,云敏仪心里格外舒服,笑着嗔道,“那几样可是专门儿等你来了才许她们挑的,免得你怨我这个姑姑偏心――”   “姑姑又开玩笑了,我喜欢什么您还不清楚么?只管挑了最好的悄悄叫慧儿送到我院里,我一准儿不跟大姐和三妹说-”云浓也顺着云敏仪的话玩笑下去,跟这个姑姑在一起最轻松,大家随意玩笑自在无忌,她又向偎在胡氏身边的霍妙珍招招手,“珍儿快过来,想姐姐了没有?”   “想,想姐姐做的棒棒糖,”霍妙珍不过四岁年纪,见自己最喜欢的表姐叫她,急忙迈着小短腿扎到云浓怀里,“珍儿这次要吃桔子味儿的,还有用各种果子串成的糖葫芦小人儿,这次珍儿要带回去给她们都瞧瞧,我说我吃过,没人信呢――”   “你个吃货,都不看胖成个球了,”云敏仪爱怜的在女儿小屁股上拍一巴掌,冲云浓道,“可莫要再给她做了,小心坏了牙,小姑娘家家的,嘴里成天噙着个棒棒,像什么样子?还不领你姐姐去看看新花样子怎么样?”   云敏仪见云浓并不往丝绸那边去,便亲自起身领了她过去,让人将那几样绸缎一匹匹摊开了,“怎么样?还不错吧?”她这次可是特意将这些带回来的,为的就是给云浓看看。   “我哪里懂这些?不过是闲了无事画着玩儿罢了,还是姑姑慧眼,才能将它们织在这料子上,”云浓纤长的手指在那匹匹不同花色的丝绸上滑过,她不过是闲着无聊画了几样永安朝没有的花卉的样子,将这些花样设计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并织成一匹匹美丽的丝绸,靠的是霍家匠人的手艺了。   “你看这匹,单这金合欢的名字就很得人心了,”云敏仪将一匹正红的杭绸往自己身上一披,“看看多喜庆,又不过于艳丽,”她瞅了一眼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云裳,“最适合新妇穿了,这料子一送过来我就立马给裳儿拿过来了,连店里都没送呢。”   “确实不错,样子也新,”胡氏和黄氏都看住了,“你这个丫头,有好东西刚才怎么不给裳儿,偏偏这个时候显摆?”   “娘您不知道了吧?女儿留在这边的料子上的花样子可都是浓儿画的,现在织好了,哪里能不拿来让浓儿看看?”要知道现在天下富足,寻常人家穿个绫罗也不算是太难的事了,何况富贵人家?因此苏杭一带各大织坊的竞争也空前的激烈,大家各显其能,都在图案和色彩上下足了功夫,而云浓这套见所未见的花样,可是给霍家人帮了大忙了,何况每种样子云浓都有明确的花名和代表的意思,店家推荐起来,也有个花头引人注意。   “噢?怪道呢,”胡氏一听就明白了,招招手让女儿将那匹正红料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道,“不错,正适合年轻人穿,”比起牡丹什么的,这叫不上名字的小花还挺俏丽。   黄氏颇有深意的看着站在一处的姑侄嘀嘀咕咕的两人,想着袖中的那封信,这个女儿还是早点订了人家老实在家里绣嫁妆的好,成天跟着云敏仪这种轻浮之人,能学到什么好的来?   “侄女儿谢过姑姑了,”云裳示意翠离接过彩霞捧过来的正红杭绸,她现在哪里有心都研究这些?何况什么金合欢,花朵那么小,怎么有牡丹的富丽堂皇来的大气端庄?她以后若是做了世子妃,怎么好穿这样的衣裙出去?   “姑姑给大姐这匹金合欢可真漂亮,还夹了金线呢,”看着云裳云浓手里手抱着的绸缎,云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云敏仪也给她了,但哪一匹在云瑶看来都不如云裳和云浓的好,尤其是云浓的,全是见都没见过的新花样,这要是做成衣裳穿出去,都吸引多少人的眼光啊,“二姐姐,你哪一匹是什么?妹妹竟然没有见过,颜色好鲜亮。”   “这叫郁金香,我也很喜欢这个颜色,”云浓淡淡一笑,仿佛没有听明白云瑶话里的意思,转而向云敏仪道,“过阵子我就让人将这匹裁了做身新裙子穿出去。”   云敏仪也同样没有心思理会云瑶,她看着同是看着长大的侄女,想当初黄氏跟着云天和在任上时,留下三岁的云裳就住在自己的丝雨阁,可是现在却对自己如此的客气疏离,谁知道好好的女儿家,竟然没黄氏教成了这幅样子,“都是自家人,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估摸着你明年也要出阁了,虽然万事有你娘跟你祖母可我这个做姑姑的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听云敏仪话说到这里,黄氏自觉得了好机会,含笑道,“今儿赶巧了,我也有一桩喜事想跟母亲说呢,没成想妹妹就回来了,还送了这么多的好衣料,真真是应了我要说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一点加一更,双节庆祝~   有情人的情人节快乐,没情人的元宵节快乐。   第40章 四十、亲事   除了不耻云敏仪无媒无证就跟一个商户之子私定终身之外,黄氏也不喜欢云敏仪每次回娘家都是一副暴发户的姿态,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过的好似的,可过得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个见人就低头的商户。因此今天有她在这里比着,黄氏对自己的盘算更有信心了,她虽然要将云浓远嫁,可挑选的人家比霍家强的太多了。   “祖母,姑姑,我还有些绣活没有做完呢,”云裳适时的站了起来,下面的话,可不是她们这些女儿家能听的,“我竟不知道二妹妹有这么多好看的花样子,过去给姐姐参详参详?”   “好啊,只要姐姐不嫌我想出来的样子不够雍容华贵,妹妹自是极愿意的,等姐姐做了世子夫人,拿出来的绣品上都是我想的花样子,妹妹也与有荣焉--”云浓似乎觉得自己的幻想十分的美妙,笑得春花灿烂。   云裳被云浓这个“世子夫人”膈应的直皱眉,但云瑶却从云浓的话里找到了灵感,殷切的抱了云裳的手臂,“大姐,我也要去,我也能想出许多好花样呢。”   “说吧,有什么好事?”让乳母领了霍妙珍下去吃点心,胡氏淡淡问道。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媳妇收到娘家哥哥的信,我嫂子想替她娘家侄子求娶咱们浓儿,媳妇觉得这是桩好亲事,就应了下来,这不,今儿才收到山东的信,说是过两天古家便会派人过来,这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谁给你的权力竟敢私自做主浓儿的亲事?”胡氏已经被眼前这个不能让她省一点儿心的儿媳妇气得眼冒金星,“你给我跪下!!!”   “娘您消消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就像黄氏看上不云敏仪一样,云敏仪对这个假道学成天端着什么大族之女的架子的嫂子也很不耐烦,“您再病了,外人还想着是大哥不孝顺呢。”   “大嫂在娘家时,竟没有人教过你吗?高堂尚在,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私自给浓儿订下亲事?谁给你这要样的权力?你眼里到底有没有长辈和我哥哥?”云浓是云敏仪最喜欢的娘家小辈了,怎么能任由黄氏就这么先斩后奏将她随意订了人家。   “我,”云敏仪说的这些黄氏哪里会不懂得?若真是不懂,她也不会在古家人过来前两天跟胡氏说了,直接自己交换了庚贴木已成舟谁还能把她怎么样?   “我是浓儿的亲娘,难道连她的亲事也做不得主?何况我又怎么会害她?古家在山东也是名门大户,我亲嫂子就出自山东古氏,而古家当家太太也是个忠厚和善之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浓儿嫁过去怎么会有亏吃?”   “浓儿年纪还小,我还要留她陪我这个老婆子几年呢,你趁早收了你的腌臜心思,”胡氏根本不听黄氏啰嗦,什么山东大族,名门大户,只要自己的孙女嫁入勋贵之家,自己的儿子仕途顺遂,孙子将来再中个进士,云家也照样不比那些人家差,“你惹的烂摊子你自己想办法收拾,来人,传我的话,若是什么古家旧家的有人来,一律不准给我放进来。”   “母亲,您这样还要媳妇如何出去见人?我好歹也是云家的主母,得罪了古家,我嫂子还有什么面目回娘家?”自己兄妹因为母亲的关系,不被家族重视,甚至影响到了哥哥的仕途,要不是有古家照拂,只怕兄长这一房的日子更难过。   “好,那我就代母亲问问你,那古家小子到底有哪里好,让嫂子狠心将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黄氏不疼云浓是云家上下皆知的,疼女儿的人家谁不是想着将女儿在家里多留几年,黄氏这么突然张口,云敏仪可不相信她给云裳找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人家,“还是将浓儿嫁到了古家,对我哥哥对昂哥儿有什么好处?”   听云敏仪这么问,黄氏松了口气,古家的孩子她也没有见过,但嫂子在信上说的很清楚了,云浓若真是嫁到黄家,只怕因着早去的婆婆的缘故,也不会寻到各房优秀的子弟,倒不如她的娘家侄儿,虽然是庶出,但因为古家太太无出,庶长子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将来也会继承家业,而且古家公子人品相貌才学都没得挑,已经中了秀才,中举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你,你个孽障,竟然,竟然,”还没听黄氏说完,胡氏气得又要厥过去,“那个古家是给了你吃还是给了你穿?竟然那自己亲生的丫头给人家的庶子为妻?”什么山东古家,我呸,胡氏听都没有听过,在她眼里,世家除了江南大族之外,山东她就知道个姓孔的,可是黄氏能将女儿嫁进孔家吗?显然是不能的。   “古公子是记在古家嫂子名下的,也算是嫡子,而且已经中了举,要媳妇说,浓儿坏就坏在容貌过人上,言行骄纵,嫁到规矩大的人家,也有人可以好好管管她,”黄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膝行到胡氏跟前,“还请母亲看在媳妇这些年在云家生下一儿两女,服侍公婆,兢兢业业操持家务的份上就听媳妇一句吧,为了云家的将来,那个丫头还是嫁的越远越好!”   “你,你给我滚出去,不,不对,你给我跪到外头去,不许起来!”若不是自小的教养在,胡氏一个大嘴巴子都要抽到黄氏脸上了,“你哪里有一儿两女?你只有一儿一女,在你眼里,浓儿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把女儿当做祸水赶出去,这哪里是当娘的能做的出来的事?   “母亲,您就听媳妇一句话吧,云浓她,”黄氏还想再说什么,被赶过来的王妈妈和董妈妈一把夹住往外敬,董妈妈嘴里不住的劝,“我的好太太,您就少说两句吧,若中老太太气的狠了,还不是你们做小辈的罪过?”   “娘,您莫要再跟那种人置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听到外面安静下来,云敏仪坐到胡氏身旁宽慰道,“幸好大嫂还有几分孝道,现在就跟您提了,”若是私下换了庚贴,可就麻烦了。   “哼,她这是跟我叫板呢,我就不知道了,浓儿哪里对不起她了,好歹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竟然一心想将她赶的远远的,”胡氏这次被气的不轻,咬着牙道,“也不想想,浓儿将来嫁的好了,于裳儿昂哥儿有什么坏处?”   “嫂子也是不想丢了黄家这门姻亲,黄家老爷毕竟是她的亲兄长,”虽然不喜欢黄氏,但云敏仪还是努力宽慰母亲,毕竟以后这个家还要黄氏来主持。   “那怎么不给浓儿在黄家选一门好亲?”胡氏可不是随意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冷冷道,“好啦,你不必劝我,去看看浓儿吧,”孙女若是得了消息,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要是因此生了怨怼之心就不好了,“你跟她说,有祖母在呢,她的亲事任谁说了也不算。”   “好,我也正想跟浓儿说说体己话儿呢,娘也不许再气了,为那么个糊涂人气坏了自己太亏了,”云敏仪站起身。   “这是你姑丈特意命人给你打的,看看喜欢不?”云敏仪将一匣子首饰打开,归田居登时宝光璀璨。   “这些也太多了,”整整一匣子的金银珠宝,饶是云家有些家底,云浓也被照的睁不开眼,“姑姑,我其实不过是随手画着玩的,”这些首饰用的也是她画的花样子:康乃馨,郁金香,火绒草,三色堇这些在永安罕有的花卉被霍以良织成了绸缎,自然也可以打成首饰,而拿这些首饰酬谢自己,倒也恰当。   “这值什么?咱们巧汇坊是新铺子,正在打名声立招牌的时候,你这些东西可算是帮了大忙了,”云敏仪不以为然道,“这些新样子,宫中的老师傅也没见过,就像你那次跟我说的,咱们这次弄的几款轻巧便宜的,肯定能流行起来-”   “姑姑,”云浓啧啧嘴,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是不提一提又有些不死心,“您说我在外面弄间小铺子玩玩怎么样?”穿越女不做生意,都对不起穿越大神了。而且有了自己的私房,她做什么事也方便不是?还有钱防身。   云浓将那匣子往云敏仪那里推了一推,“这些要是换成银子,再加上我的私房,不知道够不够买一间小店面,不必在京城里,就咱们镇子上就成。”   见侄女一脸殷切的望着自己,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恳求,云敏仪心一软差点就答应下来,怨不得母亲和哥哥对这个侄女寄于厚望的,就这小模样,谁见了不心疼啊,“你这个丫头,你要了铺子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云浓被云敏仪问的一愣,她也是看机会来了才这么一问,前十三年的无忧日子让她根本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筹谋,“我先买了铺子,不行的话租给别人,也是一份产业,”若是说做绸缎生意,明显就是从霍家碗里挟肉,做饮食,凭自己吃过的那几道菜就想弄个大酒楼出来也不太可能,“待以后有了主意再收回来自己做就是了。”   “你啊,”见侄女一脸茫然,云敏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云浓额前柔软的留海儿,“咱们永安的女子未嫁前是不能有私产的,姑姑就算是帮你买了铺子也不能落在你的名下,”或许是端午的事将她吓怕了吧,云敏仪心底一叹,“你放心,有你父亲和祖母在,谁也不能委屈你,还有姑姑呢。”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老公没有情人的人,在家等老公回来吃元宵。   第41章 四十一、宴无好宴   云家让云浓真心喜欢的也就这个姑姑了,云敏仪出嫁的时候她还很小,但因为身体内是个成年人,云敏仪当初执意要嫁一个商户之子的事情云浓可是看了整个过程的,要知道云家虽然不比霍家富有,但已经出了两个进士了,也算的上是耕读人家,尤其胡氏还抱了要上云家更上一层楼的心,怎么可能愿意将女儿嫁到一个商户之家?外人非骂云家在卖女儿不可。   但云敏仪还是嫁成了,除了云敏仪铁心坚持之外,也跟霍以良的诚意求娶有直接的关系,像云家这样的新兴之家,根基浅薄没有成什么气候,与霍家的帮助并不大,可霍以良硬是跪在胡氏跟前承诺一生只有云敏仪一个女人,就算是云敏仪无出也不会纳妾,这样的承诺哪个女人不动容?而能让霍以良做出这样决定的云敏仪,更是让云浓佩服的五体投地。   “姑姑,我只是想着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找些事来做做罢了,”云浓将头倚在云敏仪肩上,“你一说,我才知道自己想歪了,”原来还有未出嫁的女子没有私产这么一说,云浓无语望天,自己高堂俱在,将户口分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黄氏的偏心让云敏仪齿寒,云浓这个年纪,正常家里都开始带着理家事了,也怨不得云浓想自己弄个铺子练练手了,因此心中怜意更甚,但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也是一种历练,云敏仪还是一长一短的将松寿堂的事跟云浓说了,可又怕她一时想不开,郁结于心,再三保证有胡氏跟她在,都不会让云浓嫁到千里之外才起身离开。   “你跟她都说了?”云敏仪从归田居回来,胡氏正搂着珍姐儿教她下棋,“浓儿怎么说?”   “娘您想听浓儿说什么?”遇到那样的娘,除了伤心,做小辈还能怎样?想想云敏仪就替侄女儿委屈,“不过您真的打算…”   “浓儿的姿色你也看到了,就这么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岂不可惜?”胡氏招手示意彩霞过来带外孙女出去玩,“朝廷之上派系林立,你大哥一步步走的艰难,还有你天赐哥,这些年一直在外任上盘桓,想进一步都难于青天,可这些,都只是贵人一句话的事罢了,”说到这儿胡氏自嘲的一笑,“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娘心狠,可娘问心无愧,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云家好。”   就连女儿云敏仪,胡氏当初肯点头,除了看女儿已经铁了心之外,霍家虽是商户,却沾着个“皇”字,而且也是屹立百年的大族,人脉消息都不是云家能比的,现在来看。这步棋她是走对了,不但女儿跟女婿伉俪情深,就连自己的那些私房,在霍以良的操持下,已经媲美整个云家二房的产业了。   “女儿知道,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一下子显贵起来?”云敏仪虽是商人妇,可心里那杆枰却拎的极准,云家出了个未来的隆平侯夫人,真的还能再出一位不成?   “哼,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打算,”看到贴心的女儿,胡氏不由想起了另一个不省心的丫头,她已经接到永寿大长公主府堂姐的消息,也知道了梁瑞春在妙华寺出了什么事,那样一个贱人,云裳竟然与她往来密切!再想想那天云裳回来时的表现,胡氏哪里会不起疑,“现在我想的就是快快将裳儿的婚事给了了,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说到云裳,云敏仪来了精神,“怎么秦家过来定日子了?”云裳的年纪不着急出嫁,但秦家那位世子可眼看不小了,“定的哪天”   胡氏嗔了女儿一眼,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居然还这么心急,“若是定来了我能不告诉你么?我已经跟你姨母说了,让她跟白夫人商量商量,”虽然不知道广宁郡王府的事云裳有没有参与,但她还是越早嫁的越好。   施粉黛,贴花黄,云浓看着镜中那千娇百媚的女人,心里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也怨不得胡氏他们要将她嫁入高门,以自己的容貌,寻常人家娶了也是招灾,可以她的出身,高门勋贵又怎么可能求娶为妻?   其实在云浓眼里,黄氏给她找的什么古家的庶长子还是不错的,起码古家不穷,古家公子也上进,跟被送给某位大佬做妾的强。可惜胡氏她们不会这么想,云浓叹一口气将手中的螺黛丢到桌上,难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就是涂成这种样子困在一座宅院里跟一群女人争斗?   “广宁郡王府咱们都不熟,好在你们姨祖母也要过去,”胡氏冷冷的看着云裳,从妙华寺之事后,胡氏对两个孙女的看法掉了个儿,云浓看似百无禁忌的性子,可是却在关键时候护住了姐姐,而云裳,她的目光落在大孙女身上,“你跟应淳的婚期就要定下了,这次原不必带你去的,只是郡王妃特意命人来请,说是梁小姐病重,想请你见上一面,郡王府门第高贵,你当事事小心。”   梁瑞春出了那样不耻的事还敢请云裳过去探望?胡氏原不想让孙女儿过去,奈何广宁郡王妃派了身边的管事嬷嬷拿了帖子来请,胡氏想拒绝又没有胆子,只得应了下来,但对孙女的提点还是要交代清楚的,“见了梁家小姐,左右她病重了你转一圈儿尽了礼数就是了,免得再过了病气。”   “是,孙女明白了,”从妙华寺回来之后,云裳再也没有收到梁毅清的丁点儿消息,就是梁瑞春,几次去信也没有收到只字片语的回复,有时候她都感到绝望,午夜梦回,时常会想广宁郡王世子梁毅清是不是只是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前天从来跟云家没有联络的广宁郡王府居然送来帖子请她们去赏桂花!这让云裳已经浸到冰湖里的心再次沸腾起来,她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梁毅清为了见自己而想的办法,而广宁郡王妃给云家下帖子,一定是听了清郎的话想好好看看自己,而秦翰,以云裳对胡氏和云天和的了解,只要广宁郡王府这边事情能议定,父亲一定会想办法退了秦家的婚事的。   她已经打算好了,只要今天见到了梁毅清,她回来便和祖母摊牌,那些劳什子嫁妆,她再也不要绣了,她要等着礼部风风光光的将备好的世子妃聘礼送进红山镇,送到云园。她要整个永安的闺秀们都仰望她,她要整个云家都以她为骄傲!   “浓儿也要当心了,郡王府里规矩与寻常府邸大不相同,连姐姐也是头一次去呢,你万不可再随着自己性子胡来,免得我也保不住你,”云裳走到一身湖兰软缎褙子的云浓身边,似乎对她的衣裳很不满意,“姑姑不是送了许多新料子么?怎么不做了新衣来穿?”   “全家人都知道今儿王妃是特意请姐姐的,我穿成什么有什么关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啊,云浓暗自摇头,换作是她,经了妙华寺的事,除非亲眼见了梁瑞春无事出来交际,不然装病也不会到广宁郡王府去的,“姐姐今天的衣裳好漂亮,人也显得富贵端庄。”   云裳今天穿的是新制的银红底织牡丹纹的收腰窄袖苏缎长褙子,浅白苏绣缠枝牡丹月华裙,露出各缀着米粒珠串成的牡丹花的朱粉绣鞋。头发梳成堕马髻,赤金的侧凤钗流光溢彩,映着一张粉面谁看到了都要暗赞一声好一位佳人!   “你是去探病的,何必打扮成这副模样?”胡氏面露不悦,到底不好当着人前发作她,转头冲云浓道,“你去换身衣裳再来,正是打扮的年纪,太简素了会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今儿天又热起来了,穿成姐姐这样我一准儿出汗,”云浓擦擦额间的薄汗,又指了指头上的钗环,“孙女儿就这样就好,您看,我戴了新打的首饰呢,”她才不要到广宁郡王府去出什么风头呢,这个时候广宁郡王妃还有心情请客,只怕也是宴无好宴。   广宁郡王府的规制气派比永寿大长公主府不遑多让,只是胡氏一行心里都存着事,也无暇观赏,低头随了引路的嬷嬷往内院走。胡氏有心打听一下今天赴会的都有哪些人家,可看那嬷嬷一脸木然,到底没敢开口。   及至广宁郡王妃的晖瑞堂,待丫鬟挑帘,胡氏硬着头皮领了两个孙女进去给上座的郡王妃见礼,只到一眼望见坐在一旁的堂姐胡二夫人,才算是松了口气,“没想到姐姐早就到了。”   “胡老太太,您这边请,”胡氏刚想走过去跟胡二夫人打招呼,只见身边一个丫鬟向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您跟两位姑娘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请随奴婢过去-”   胡氏被那丫鬟眼睛里的倨傲刺得一口血要喷出来,可她到底也是有身份的人,跟一个丫鬟斗口实在不值当,开口训斥,可堂上的夫人们,哪一个都比她的品阶高,她更加不能在这里失礼,但在一众勋贵夫人面前被一个小丫鬟如此轻视,胡氏的脸可算是被踩在地上了。   第42章 四十二、相请   “祖母,既然郡王府的规矩是见了亲戚也不用过去请安见礼的话,我们也只能入乡随俗了,”云浓微微一笑,上前扶了胡氏的手臂,“姨祖母也是时常到郡王府来的,这里的规矩想来她老人家也是明白的,定然不会怨咱们无礼的。”   云浓原本要忍的,可不巧让她瞥见了正位上坐着的广宁郡王妃眼里的冷意和轻蔑,看来这丫鬟敢这么做,一定是有人授意的,敢在广宁郡王妃面前办客人难堪,这授意者是谁不言而喻了,如果广宁郡王妃请她们来的目的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打脸给别人看,想让云浓装孙子陪她们玩那是万万不能的。   云浓声音清柔悦耳,陪坐与广宁郡王身旁的各府夫人们都听了个清楚,她们虽然不好公然说什么,但看向云浓的目光却充满了兴味,待看清云浓的长相时,俱都情不自禁的交换了个眼色,可又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到了陌生,“这是谁家的丫头啊,真真一副好模样,跟仙女儿一样~”   坐在上首的明安伯府老夫人廖氏赞道,明安伯府是老牌勋贵,跟永寿大长公主府夫家原属一枝,廖老夫人人老辈份高,根本就不看广宁郡王妃的面色,她完全被堂下站着的小姑娘吸引了,多少年没见这么鲜妍的姑娘了,关键是这姑娘眼神清正,完全没有被这晖瑞堂的金碧辉煌所迷惑更没有一点胆怯。   “这是我堂妹膝下的小孙女,在家里娇养惯了,说话太直,让老夫人和郡王妃见笑了,”不论这个丫鬟是奉这谁的命来寻事的,但都扫了胡二夫人的脸面,何况现在广宁郡王府的名声也臭的差不多了,没见今天来赴桂花宴的都是各府夫人太太,姑娘小姐压根儿没来几个?而且估计在梁毅清成亲之前,这广宁郡王妃宴客,是不会有人带姑娘过来了。   嘴里跟明安伯老夫人解释着,胡二夫人起身向胡氏道,“妹妹过来见过老夫人,都是自家亲戚,哪有见面不相识的?”   “嗯,是两个好姑娘,”廖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水晶镜片,冲胡氏颔首道,“你养了两个好孙女。”   “谢老夫人夸奖,”胡二夫人凑到廖老夫人跟前一指云裳道,“这个大丫头定给了隆平侯府的秦世子,过完年春上就完婚~”   “是啊,云大姑娘素有贤名,跟秦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广宁郡王妃含笑看着云裳插言道,“胡太太确实养了个好孙女――”   广宁郡王妃这话插的突兀,但终究是好话,胡氏虽然心里并不舒服,依然含笑应了,又在胡二夫人的介绍下跟周围的几位夫人闲话几句,便带了云裳和云浓告退随着新换上来的丫鬟到她们这些品阶略低的太太们坐的偏厅去了。   “今天是怎么了?王妃这客请的,”胡氏一落府便遇上了刑部顾侍郎的夫人田氏,云天和在地方上曾经是上下级关系,因此在京城的两家人也常有来往,因为顾侍郎跟广宁郡王府也没有多少交情,胡氏也知道忍不住跟田氏嘀咕,这广宁郡王妃不是极高傲的人么?怎么今天请来了这么多不起眼的人家?   “不瞒您说,我也是被族姐带来的,”田氏显然也不太清楚今天是怎么回事,低声解释道,“族姐接广宁郡王妃的帖子的时候,刚巧我也在,就说要一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身边精心打扮的女儿,“这不,她姨母说要带她过来见见世面,便叫这丫头也跟着来了-”   “噢,”胡氏看着田氏身边的顾小姐,了然的一笑,这位显然是没有收到关于广宁郡王府的闲话,不然也不会带女儿到这里来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收到了那些话,才会带女儿过来,“凝倩是越来越出挑了。”顾侍郎虽然出身不显,但田夫人却出自直隶大族,顾家的女儿容貌也算出众,未必没有机会,如今的梁毅清声名全无,顾家也未必没有机会。   田夫人确实对这些不知情,因此族姐留下自己的女儿一力要带她和女儿过来时,她就满心感激的跟着来了,她扫了一眼坐在云裳身旁发呆的云浓,以为胡氏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掩下心底的酸意道,“哪里及贵府二小姐出挑——”   难道广宁郡王妃真的如族姐所说,选儿媳不怎么看出身门第?连云家这些的都敢带着女儿上门儿了?   “夫人不知道,我家裳儿跟王府大小姐交好,梁小姐才特意请了我这两个孙女过来一叙罢了,若不是这样,我家裳儿都订了亲的人,怎么好随意出来?”胡氏淡淡一笑,梁毅清不论是不是真的被人陷害的,名声这几年是休想再挽回了,当然,如果梁家真心求娶她的二孙女做世子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的。   “哎呀我正发愁呢,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说是赏桂花,可来的都是些夫人太太们,小姑娘居然没几个?搞得倩姐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有没,”田夫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正愁没有机会与广宁郡王府套上交情,“一会儿就让她跟着大姑娘吧。”   “都是年轻姑娘,而且原就认识,自然要一处多说说话,”见田夫人开口拜托自己,胡氏心里也挺舒服,她正要吩咐云裳好好照顾顾凝倩,却看到一个穿了墨绿绸衣的嬷嬷过来,说是梁小姐请云家二位姑娘到她的怜星阁一叙。   “还真是巧了,咱们正愁姑娘们没有地方去呢,”胡氏冲田夫人一笑转头吩咐云裳道,“既然梁小姐相请,你就去吧,让凝倩与你们一道儿,梁小姐闷在院子里养病,正好多几个小姐妹陪她聊天,就算是病了也会尽快康复的。”   “谢谢胡太太的好意了,只是我家小姐病着心情不好,不耐烦见陌生人,”那嬷嬷鼻孔朝天,一脸的不情愿,“她吩咐了,只让我带云家两位姑娘过去。”   这嬷嬷云浓有印象,却不是在梁瑞春身边,而是跟着广宁郡王妃的,她亲自过来请?   梁家兄妹出了那样的事,广宁郡王妃怎么会不查清楚?看来云裳和梁毅清的事是包不住了,想到这里,云浓迅速做出害怕的模样,小声道,“祖母,梁小姐病了,想来确如这位嬷嬷所说,不耐烦见陌生人,我还是不去了吧,左右孙女也只见过梁小姐一面。”   “我家这个小丫头,唉,年纪小些,”胡氏见云浓直往自己身后缩,心里奇怪,面上并不带出来,只是笑着跟田夫人解释。   “祖母,还是孙女过去一趟吧,咱们不好让瑞春久等的,”听到梁瑞春遣人来请她,云裳强压心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像一把火每天都在灼烧她的心,只要见了梁瑞春,一切都可以弄清楚了,因此也没有去细想梁瑞春为什么派个了陌生的嬷嬷过来。   “可是,我家小姐吩咐了,要请二姑娘也过去,”那嬷嬷犹不甘心,不由拉下脸来,“二姑娘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这位嬷嬷对不住了,今天出来的时候云浓不小心崴了脚,实在不方便行动,还请嬷嬷代我向梁小姐致谦,”今天打死她她也不会离开胡氏一步的,她就不相信她执意不去,广宁郡王妃还能派人来将她硬拉走不成?   “是啊,刚才我家小妹下马车的时候急了些,”云裳也不愿意云浓跟着,每次这丫头出现,一准儿坏事,“咱们还是赶快去看看瑞春吧,莫要叫她等急了。”   “那好吧,云大姑娘,请~”那嬷嬷虽然不甘心但终究不敢用强,只得带了云裳往怜星阁而去。   自己女儿被直接拒绝,而云浓根本不去巴结梁瑞春,田夫人对她添了几分好感,待云裳跟着来人走了之后,便将云浓叫到自己跟前与她闲话,两人对答之间,云浓竟将田氏哄得十分开心,田氏见她言辞乖巧逗趣,对长辈更是态度恭敬,心里高兴便褪下腕上的玉镯送与云浓,“怨不得老太太您一点儿都不显老呢,原来家里藏了这么一颗开心果儿。”   除了刚才,胡氏对云浓的表现也很满意,只是她心里悬着云裳,强笑道,“小孩子言语无忌,夫人莫要太抬举她了,小心忘了形状。”   云裳一路随了绿绸衣的嬷嬷往前走,不时与她搭话询问梁瑞春的病情,可那嬷嬷只顾垂首疾走,根本不理会她,渐渐的云裳也有些无趣,便闭了嘴扶了翠离紧跟前面的嬷嬷,生怕迷了路。   “到了,云大姑娘请进吧,我家王妃等着姑娘呢,”待走到怜星阁门前时,云裳已经气喘微微,她还没有缓过气来,就被绿衣嬷嬷狠狠一推,一头栽进了怜星阁的院子里。   “怎么只有她一个?云家二丫头呢?”广宁郡王妃冷冷的扫了一眼摔到自己脚边的云裳,问道。   “回娘娘的话,那个二姑娘实在是滑不溜手,她执意不来,奴婢也不好强逼,再引人注意就不好了,”那嬷嬷知道自己的差使没有办完美,急忙跪下回禀。   自从梁毅清和梁瑞春所谓的“丑事”被人撞破,梁毅清也被人泼醒了过来,不用广宁郡王妃逼问,立马将自己跟云裳的事情跟母亲交代了个一清二楚,三人也明白了妙华寺的事是被人给设计了。可事情已经落入了贺夫人的眼睛,连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也知道了,再解释又有谁会信他们?   而且做为一个被皇帝器重前途正好的宗室子弟,如果被人知道跟已经定了亲的女子有染,而且还是秦翰的妻子,说出去梁毅清也同样没脸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过完了吧?再放假要到好久之后啊。   第43章 四十三、挣扎   虽然梁毅清并没有责怪云裳的意思,但广宁郡王妃却不一样,在她看来,云裳那样的出身攀上了隆平侯府犹不知道,竟然还肖想自己的儿子,真真是恬不知耻,死不足惜,而梁瑞春在中间为两人牵线搭桥也是没安好心,现在自己的儿子被两个贱女人给毁了,她怎能不气?   要知道妙华寺的事情虽然明面上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来,可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梁毅清一口咬定是秦翰弄的鬼,可是没有证据广宁郡王府又能如何?   只要一想到自己儿子原本已经相看好的亲事飞了,广宁郡王妃眼前就一阵发黑,这两个月那些三天两头带了女儿到她府里作客的人是越来越少,为的是什么,她不用也知道,而这一切,都是拜云家那个贱人所赐!而这个女人又是秦翰的未婚妻,若是放过她,那还不如要自己去死!   至于梁瑞春很简单,她对于广宁郡王妃来说,完全就是个给自己博美名,兼带逗乐的玩意儿,现在坑了自己的儿子,那只有是死路一条,当然,她不会让她马上死,毕竟那天的事看到的人太多,如果梁瑞春暴毙,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所以广宁郡王妃隐忍了两个月,才弄了这么个桂花宴出来。   至于广宁郡王妃要同时对付云浓,则是迁怒的成分更多一些,她可忘不了妙华寺里云浓处处帮云裳圆场的情景,这丫头明显也是个知情的,协同姐姐勾引自己的儿子,云浓也不会是什么好鸟,这样的女人怎么死都是应当的,不过今天没有将她诓过来,广宁郡王妃也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毕竟梁毅清已经明确跟她说过,云浓是靖王看上的人,她原也没打算要置她于死地,但云裳就不同了,一个郎中家的女儿,还是死敌的未婚妻,她可不会那么客气了。   “臣女见过郡王妃娘娘,娘娘金安,”云裳心里暗道不好,可现在这种情势她已经没有回圜的余地,唯一的希望就是梁毅清不知道这件事,“臣女不知道娘娘也在这里,”她强压心里的颤抖,努力想从地上站起身。   “给我跪好喽!!!”   云裳还未起身,就被身后一个婆子一脚踹在后背上,再次摔到了地方,“不知道臣女到底犯了什么罪竟劳娘娘对臣女动用私刑?”   这个时候了还敢跟自己瞪眼睛装无辜?可惜,这样的女人自己见得多了,广宁郡王妃懒得跟云裳废话,一扬手将手里的热茶泼到了云裳脸上,“私刑?!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打死勿论!”   “住手,你们凭什么打我?”云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挨了身边婆子几耳光,她绝望的看着珠帘重重的内室,“瑞春呢?我祖母和妹妹都在前面等着呢,若是见不到我,该找过来了。”梁瑞春与她交好,不可能看着她被辱而不出面救她。   “瑞春?她是什么阿物儿,还敢过来救你?”广宁郡王妃恨不得将这个祸害了自己儿子的女人给撕了,她伸出穿了珠履的脚狠狠的踩要云裳扬起的脸上,“你觉得我今天整死你,梁瑞春敢出来护你?还是云天和会来找我要人?”若是连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她这个堂堂的郡王妃那可真是白做了。   “会的,我祖母就在外面,我姨祖母是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二夫人,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她们一定会向王妃要个说法的,娘娘不敢叫瑞春出来么?还是瑞春已经被你害死了?”生死关头云裳已经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直着脖子大喊道。   “来啊,将咱们郡王府的大小姐给我请出来,”既然她不见黄河心不死,广宁郡王妃索性成全她,“我倒要看看谁能救得了这个贱人!?”   “女儿见过母亲,”梁瑞春低着头进来,乖乖的跪在广宁郡王妃跟前,连头都不也抬一下,短短两个月,她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明艳嚣张,整个人消瘦苍白,如同挂了件破衣服的假人一般,没有半分生气。   “瑞春,你怎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云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梁瑞春是庶出,可做为广宁郡王唯一的女儿,她也是艳丽逼人骄傲跋扈的,到底自己走后出了什么事,才将一个贵女生生就成这副样子?能让一向有贤惠之名的广宁郡王妃这么搓磨庶女?   “母亲,就是她,就是她勾引哥哥的,”梁瑞春一把甩开扑过来的云裳愤然一指,大声道,“是这贱人贪慕富贵,嫌秦家不如咱们王府有权有势,便哄了女儿帮她给哥哥递信儿,”说到这里梁瑞春眼中满是恨意,她自诩聪明,以为云裳尽在她的掌握之中,没想到反而被人算计了,若不是哥哥帮自己求情,只怕现在她这条命早就不在了。   云裳惊恐的睁大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女子,自己贪图梁毅清的权势?借机勾引于他?“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是你,”在一众婆子鄙视的眼光中她再也说不下去,就算是梁瑞春设计的又如何?她做为了个幼承闺训的官宦女子,竟然就动了心不成?   “瑞春,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怨你,你只要告诉到底出了什么事?”梁瑞春的态度让云裳万念俱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梁瑞春才成了这副样子,那梁毅清呢?   “我很好,”梁瑞春胆怯的望了一眼广宁郡王妃,可还是憋不住心底的火气,恨恨道,“这一切都是你害得,若不是你,我跟哥哥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哥哥的名声毁了,可他是男人,还是未来的广宁郡王,用不了多少日子,一切便会烟消云散,而自己呢?一个跟兄长“**”的女子,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想到这里,梁瑞春悲从中来,扑上去冲着云裳就是一通撕打,“都是你,都怨你,若不是你不守妇道勾引我哥哥,我怎么会落以如此田地,我打死你,打死你――”   广宁郡王妃也不去拦,任由梁瑞春痛打云裳,狗咬狗的好戏她看着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娘娘,”云裳毫不躲避的任由梁瑞春撕打自己,她的心神完全被妙华寺到底出了什么事占据了,待梁瑞春打累停了手,她强撑着跪在广宁郡王妃面前,“还请娘娘让臣女死个明白。”   “死个明白?凭什么?”广宁郡王妃对云裳是百般看不顺眼,怎么可能让她遂心?“来人,将她给我扔到漱玉湖去。”   广宁郡王妃竟然对自己起了杀意?云裳有些慌了,梁瑞春这么恨她,梁毅清肯定也误会她了,“娘娘,娘娘我是隆平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若是我在王府出了事,只怕秦家那边不好交代啊,隆平侯府虽然不能跟王府比,但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家――”   显然这些话并没有吓着广宁郡王妃,她依然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果决挟起来,不由吓得心胆俱裂,“娘娘饶命,我再不敢了,我再也不和清郎来往了!”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女人了,可怜我的毅儿竟然毁在你这种贱人手上,”广宁郡王妃一阵冷笑,“你真的以为秦翰是个傻瓜?你做下的那些丑事只怕他比谁都清楚!还不快将她给我拖出去!”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凭女人的直觉,广宁郡王妃已经认定了这事是秦翰干的,而云裳就是儿子声名尽毁的罪魁祸首。   今天的事是广宁郡王妃一早就谋划好的,云家大姑娘在桂花宴时失足落水而亡,谅云家也不敢跟郡王府叫板,顶多就是几两银子打发的事,而隆平侯府,广宁郡王妃目光阴沉,她终会让秦翰付出代价。   “胡老太太,不好了,您家大姑娘落入漱玉湖了,”及至中午胡氏也不见云裳回来,心里已经有些急切,原要遣人去问,可还没等她叫人呢,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只觉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地上。   “祖母,”因为心里有怀疑,从云裳跟着绿绸衣嬷嬷离开,云浓的心就没放下过,现在听来人一进门就说了这么个消息,而祖母又直接倒下了,一颗心反倒是落了地,“绿蚁你快去正厅跟姨祖母说一声,”说罢她看向进来禀报的丫鬟,“人怎么样了?救起来了没有?”   进来报信儿的丫鬟被云浓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已经救起来了,在,在飞霜阁停着呢,你们快去看看吧,”说着就要离开。   “你往哪里跑?还不快带我去飞霜阁,”云浓一下喝住那丫鬟,转头冲田夫人一礼道,“小女祖母晕了,还请田夫人帮着照料一二――”   “唉,你快些去吧,”田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也不知道请了太医没有?”   “不必了,浓儿,扶着我,咱们走,还有,请你姨祖母过来,”胡氏也只是急火攻心,此刻已经回缓过来,她心里惦着云裳,哪里能歇的住,“咱们快去。”   “孙女已经让白荻去请姨祖母了,祖母您慢着些,”云浓扶了胡氏冲那丫鬟道,“还不头前带路!”   第44章 四十四、撇清   因为绿蚁素来嗓门大,待云浓扶了胡氏走到院门处时,胡二夫人和广宁郡王妃也已经出来了,“怎么好好的就落了水?”   “刚才有位嬷嬷过来,说是梁小姐请姐姐过去说话,谁知道,”云浓说话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早知道这样,我便陪着姐姐一起去了。”   “不怨你,”胡氏已经冷静下来,自己大孙女是个什么性子怎么可能忽然就落了水?只怕这里面还有蹊跷,“姐姐,还请姐姐陪妹妹过去一趟。”   胡二夫人已经读懂了胡氏眼中的含意,颔首道,“走吧,不看看我怎么放心?”   “怎么回事?”落在后面的广宁郡王妃冷着脸问赶过来的婆子,“连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她下的命令可是要云裳的命的,若是被那丫头醒过来乱说话,“使人看着她了没?”   “奴婢也没有想到,怎么世子恰好经过,”那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怯意,“看到就救了起来。”   “你说什么?谁救的?”这到那婆子的话广宁郡王妃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谁让他去哪里的?”   “娘娘说什么?是谁救了我姐姐?”云浓扶着胡氏,速度再快也有限度,她又一直留意后面的广宁郡王妃,听到她的话,立马转头问道。   “噢,我也正在问呢,这个婆子真是老迈不堪用了,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广宁郡王妃闪烁道,“咱们快走吧,到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待几人赶到飞霜阁时,就看到梁毅清候在门外,云浓心下诧异,难道自己想错了,广宁郡王妃这是要成全二人的节奏?直接来个水中救人肌肤相亲?   “见过胡二夫人,胡老太太,”看到她们梁毅清面上滑过一抹尴尬之色,“云大姑娘在水中时间久了,一直没有醒来,不过府里的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   听到梁毅清说孙女没有生命危险,胡氏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她也顾不得跟梁毅清见礼,率先向室内冲去。   “裳儿,”看到无声无息躺在床上面色青白的云裳,胡氏泪如雨下,若是孙女有个不测,云家的希望就断了一半了,“裳儿,你醒来看看祖母,我的乖女,到底出了什么事?”   “祖母,大夫已经说了,姐姐只是一时醒不过来,调养一阵子就会没事的,到时候她自然能告诉咱们到底出了什么事?”看着床上的云裳云浓也是一阵黯然,为了自己所谓的富贵情爱,值得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到漱玉湖去了?还碰上云家大姑娘?”广宁郡王妃关心的可不是云裳的生死,她恨恨的盯着梁毅清,儿子身上的衣服还是早上给她请安时穿的那身,也没有水渍,这让她很是松了口气,“还有,是谁跟着云大姑娘的?”   “是啊,裳儿身边的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躲到哪里去了?”胡二夫人自然看得出其中的端倪,她可不奢望外甥女能够嫁到广宁郡王府,因此跟他们的关系能撇多清就要撇多清才好。   “儿子也是无意中从漱玉湖边经过,看到有人落水,便叫小江子去救了,”梁毅清也知道母亲的担心,虽然他跟云裳暗中来往,但从未有娶她为正妃的心思,虽然得了消息知道她遇难赶过去救,但却不可能再为这个女人给自己惹上麻烦,“所幸小江子水性好,未酿出什么祸事来。”   “既然胡老太太和二夫人已经过来了,那毅清就告辞了,”云家二姑娘的带着讥诮不屑的目光像刀一样扎的他一刻也站不住,只想走的越远越好。   梁毅清的感觉没有错,云浓确实站在门边毫不避讳的盯着梁毅清,她想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有几分真情在,虽然不喜欢云裳,但云浓还是希望她赌上自己名誉,妹妹的生命的爱情是真实的,可是刚才梁毅清表现却明白告诉了她,云裳所有的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她拿一切去证明自己不过是一个傻瓜。   梁毅清但凡对云裳有一丝真情,都不会冷静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水里挣扎,而只是让身边的小太监去救。从梁毅清干干净净的青丝袍上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走近云裳。   再看梁毅清跟广宁郡王妃解释撇清的态度,想来他跟广宁郡王妃已经达到了默契,最起码,郡王府根本无意求娶云裳的。不论云浓恨不恨云裳,她都是自己的一奶同胞,自己的姐妹,现在她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云浓怎能不恨?   见儿子分说的清楚,广宁郡王妃整颗心放进了肚里,脸上也见了笑容,“原是王府招待不周,才致大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她叹了口气道,“现在云大姑娘的样子怕是也不能移动,还请胡老太太在这飞霜阁里住上一天,待大姑娘无恙了本王妃也可以安心。”   “娘娘,”见广宁郡王妃说完就要走,云浓上前一步道,“还请娘娘派人将家姐的丫鬟找来,臣女怕她也遇到了什么不测。”   “回二姑娘的话,刚才过去的丫鬟没跟说清楚,云大姑娘的丫鬟为大姑娘当时就跳到了水里,待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墨绿绸衣的嬷嬷一脸哀戚的站出来道,“我当时也吓住了,又不会水――”   今天跟云裳出来的是霜印和翠离,而陪云裳到怜星阁的是翠离,没想到早上还鲜活的生命,一霎之间就化为冤魂。   胡二夫人见那嬷嬷回答的合情合理,而云裳一直未醒,便知道问不出什么实话来,向广宁郡王妃道,“外头还有许多客人呢,我们就不耽搁王妃了。”   “也好,杜嬷嬷你在这里候着,胡二夫人和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不必问我只管去办,毕竟大姑娘在咱们王府出了事,咱们也难辞其咎,”广宁郡王妃冲那绿绸衣嬷嬷道,虽然她不在这里,但飞霜阁也是要盯紧了的,谁知道云裳醒来会说什么呢?不过现在广宁郡王妃倒也不担心了,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敢跟自己家人说出她的丑事,就算说了,云家也不敢喊出来。   云浓坐在一直昏迷未醒的云裳身边,看着跪坐在脚榻上抹泪的霜印,“霜印,你觉得你家姑娘醒来会后悔么?”   “二姑娘,您什么意思?大姑娘只是失足落了水,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霜印悚然一惊,这段日子二姑娘一直被大太太禁足,安静的她几乎忘了她对自家大姑娘的事是一清二楚的,可顾忌到外面都是广宁郡王府的人,霜印不敢大声质问,小声敷衍道。   “你放心,绿蚁和白荻在外面,没人听见我的话,”不得不承认,霜印真是个好奴才,云浓淡淡一笑,“今天梁毅清的表现你也看明白了,依你的聪明还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只怕云裳她在水里挣扎的时候什么都想明白了吧?”   听云浓直接说出了梁毅清的名字,霜印惊恐的从脚踏上退下来跪在云浓脚边,重重的叩首道,“我家姑娘经此大难,已经够可怜了,还请二姑娘高抬贵手,她毕竟是您的亲姐姐――”   “原来你们还记得我们是亲姐妹,霜印,端午的时候她在那碗燕窝粥里放蒙汗药时,她在晓月轩里放火的时候,你可曾提醒过她?你只怕还在鼓掌叫好赞叹自家姑娘好决断吧?”   云浓盯着云裳那张苍白的脸,想来是在水里泡的久了,到现在还一点血色都没有,想到这是跟自己同吃同住十几年的亲姐姐,云浓心头一软,将头转向一边,希望这次她能够醒悟。   原来云浓她什么都清楚,霜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如同见了鬼一般,“二,二姑娘,您,您怎――”   “好了,好好服侍你家姑娘吧,”云浓站起身,“下来的路只怕更难走了,我会好好看着我的好姐姐的――”   不待霜印答话云浓又道,“你们真以为大姐帮着母亲管了两年家便可以在云家只手遮天了么?其实这些事祖母跟父亲都清楚的很,不追究你们的原因,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能在自己提醒下迅速做出调整并制造了妙华寺丑闻的人,云浓可不相信今天的事能瞒得过秦翰,说不定今天云裳的落水还有秦翰的手笔在里面呢,他又怎么可能弄个绿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没有了隆平侯府的亲事当保护伞,云裳还想在云家过着舒心的日子?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儿,还有多少价值可以利用?   “不,不会的,刚才是梁世子将我家姑娘救起来了!”现在云浓在霜印的眼里,再也不是那个依仗过人相貌横行无忌从不管人感受的跋扈的二姑娘了,一股惧意从心底泛起,可她却无法相信云浓的话,强辩道,“世子爷救了我家姑娘,将来必会到府里来提亲的。”   云浓无语望天,她真怀疑霜印也是穿过来的,而且穿来之前宅斗文一定看了好多,不过她也懒得跟霜印废话,“好啦,你既然这么相信,就等着陪你家姑娘嫁进这广宁郡王府吧。”   云浓觉得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了,云裳因为贪念毁了原本美好的前程,也失去了自以为坚贞的爱情。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已经是致命的了。   第45章 四十五、后续   外间相对愁坐的胡氏和胡二夫人却在讨论云裳的未来,她们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云裳的身体,而是今天的事情是瞒不了人的,隆平侯府会是个什么态度才是最关紧的。   云裳被人从水中救起,虽然救她的人只是小太监,j□j已去,但终究是个男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那么湿漉漉的给从水中抱出来,秦家若真要退亲,云家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唉,”胡二夫人走进内室看了一眼还没有醒过来的云裳,叹了口气跟胡氏道,“既然王妃已经说了让你们留在王府,你们就行留下吧,让顾嬷嬷留下给你帮帮忙,”她上面还有公主婆婆,实在不宜在外久留,“裳儿醒了,记得立马给我递消息,至于白夫人那边,有我呢,相信她不是不通情达理的,这毕竟是一场意外。”   “浓儿随你姨祖母回去吧,也给你母亲送个信儿,”云裳落水很是蹊跷,可胡氏却没有底气跟王府理论,但一个孙女毁了,另一个万不能再出事了,“还要劳烦姐姐差人送送浓儿了。”   “祖母,姨祖母,孙女有话说,”云浓迟疑了一下,引了胡氏她们到云裳的床前,有些事她们没顾得上,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的,至于要怎么拿主意,就不是她的事了。   “你们看姐姐的脸,好像并不是因为落水才造成的,”云裳用过药后,身子已经渐渐回暖,可脸上那斑驳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发清晰。   这明明就是掌印!胡氏眼眶一红倒在彩霞身上,“我可怜的孙女,哪里是失足落水啊――”   秦翰正站在奉化大街一侧的广味楼二楼的窗边,而他的一旁,长兴侯彭乐达逍遥的倚在一个歌女怀里,正就着歌女那纤纤玉手喝着广味楼里最地道的梅鹿液,这酒入口甜绵,酒香浓郁是前世彭乐达的最爱,这一世他建着广味楼时,便主推了这种广东才有的美酒。   来了,秦翰略一凝目,看向楼下宽阔的大道上碌碌而来的翠帷车,随着一阵轻风,暗红的锦帘猛然扬起,秦翰正看到斜靠在车壁上的云浓,只这一瞬,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秦翰忍不住扬唇一笑,他很不喜欢云浓在他面前一副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的样子,好像自己有多蠢一样,从妙华寺到今天的广宁郡王府,哪一桩不是自己的手笔?那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又做了些什么?就会抱着名声闺誉的不撒手,对待害自己的人一点作为都没有。   他得给她找点事儿添点堵才对,就这么轻易的让她得了便宜,可不是秦翰的作风。   “原来应淳在等美人一顾啊,”彭乐达甚是机敏,凑到秦翰身边笑道,“这不是云家二姑娘么?这是从哪儿回来啊?前头走的不是大长公主府的车驾吗?”秦翰忽然来到自己的广味楼里包了这间临街的雅间,就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小姨子?有意思――   不过让彭乐达更觉有意思的是,他应该是在这永安遇到老乡了,他来永安二十多年了,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会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的,这个云浓估计也没有想到会被人偷窥,才失了防备。   想到有个漂亮的老乡,彭乐达抿了口杯中的酒,这事儿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长兴侯彭乐达能从一个庶子走到长兴侯,驸马这一步,也不是个庸碌之辈,他自娶了慧安长公主之后,便从朝堂退了下来,对于男人来说,最大的享受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失去了权柄的并不甘心,他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代接班人身上,相信有了拥立之功,便是朝廷有旧规在,相信谁也阻挡不了他了。   不过现在皇上身体虽然并不太好,但毕竟还未到五旬,就算是靠宫里的百年老山参养着,最少也能再活个七八十来年,为了自己下辈子逍遥自在,来自泱泱大国的他知道站队的重要性,现在太子占了名分,又有个老牌勋贵的外家,而靖王占了宠爱,因为母亲李贵妃的缘故,李家的三亲四戚又被皇上频频提拔,将来到底哪边会胜利还真不好说,所以彭乐达决定先和两边都搞好关系,到时候站到哪边都不会显的太过突兀和功利。   “什么美人儿?我怎么没看见?长兴侯的眼光就是毒,”秦翰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列车队拐过街角,他对这个驸马爷完全没有好感,若不是这奉化大街上一般人开不得酒楼,他连这广味楼的门儿都不会进的,怎么,现在又准备给自己套上一顶觊觎姨妹的帽子?   真以为自己的是傻子么?我可比你多活着好几十年呢,彭乐达看的清楚,若不是经过那辆翠帷车的布衣秀士扬了扬衣袖,云浓的车帘能掀起来么?为了看个美女,连高手都用上了,还跟自己装纯情,“那世子可真真是错过了一饱眼福的机会,啧啧,要说这云家可真会生女儿,一个赛一个漂亮,哈哈,我忘了,云家大姑娘是世子未来的夫人――”   秦翰极不喜欢彭乐达轻佻的语气,皱眉道,“既然驸马无事,便再坐会儿吧,我出来的时间长了,该回去了,”下来,他可是要赶在白氏之前,将婚事给退了,没有功夫在这里跟彭乐达扯闲篇儿。   待云浓被胡二夫人派的人送到云园时,府里上下已经收到了消息,黄氏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她一听到说胡氏要她去广宁郡王府,也顾不得理会云浓直奔王府而去,倒让云浓很是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回来再跟黄氏这个心都偏到咯吱窝的女人浪费口舌。   “姑娘,您喝杯茶,”红泥并没有跟着云浓出去,现在见她回来,领了小丫鬟拧帕子捧茶好一通忙乎。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云裳的结局已经注定了,隆平侯府和广宁郡王府她是都进不去了,自己不必找落水狗她的际遇也能猜出来,可即使这样,对这个姐姐云浓依然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希望破灭的云裳会怎么对自己?   还有那个秦翰,在车帘扬起的霎那,云浓正看到他站在一家酒楼的窗口冲自己微笑,这个时候他就在广宁郡王府附近,无形就是在告诉自己,广宁郡王府的事情跟他有关系了,云浓也没有想到这厮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做了坏事,还要跟特意过来跟自己分享一下。   不过这些都会像这暑热的天气,云浓将整个人浸在大大的浴桶中,只要一场秋风刮过,便什么都不会留下,而秦翰,随着跟云裳婚事的告吹,再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但失去了秦家婚事的祖母和父亲,只怕更不会放过自己,这才是以后自己面对的最大难题了,看来以后自己也要向着贞静贤淑上发展一下,没准儿会像云裳一样给订个什么二三流的勋贵。   云浓已经不指望胡氏和云天和给她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去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现在她唯一的希望是嫁为正妻,哪怕是跟一群女人争一把牙刷呢,她也得有跳出来不用的资格不是?   胡氏领了黄氏和云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云浓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云裳,据说是一下车便被送回瑶华院静养去了,松寿堂里只余下眼泪不断的黄氏还有沉默不语的胡氏母子。   “浓儿扶了你母亲回去歇歇吧,”胡氏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关切的云浓,眼眶一红,“你若是得闲,便多去陪陪你姐姐,”云裳自醒来以后,一直没有开过口了,现在秦家还没有反应,胡氏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是,”云浓走到黄氏跟前,“母亲您也累了女儿扶您回去歇歇吧,姐姐离不得您,若是您再倒下了――”   “娘,老爷――”一回到自己家里,黄氏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她扑到胡氏脚边,“你们就这么眼眼睁的看着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连个公道都不为她讨么?”   黄氏一进飞霜阁就发现了云裳脸上的伤,她掌家近二十年,落水的人是什么样的自然是见过的,而女儿面上的伤分明就是被人掌掴的,是什么样的人敢嚣张的公然殴打官家小姐?黄氏当时就炸了,要去找广宁郡王妃讨个说法,可是却被胡氏给拦住了,毕竟发生了什么事,要问过云裳这个当事人她们才好开口。   后来在给云裳换从家里带去的衣物时,霜印又发现了云裳身上的血痕,这下连胡氏都不淡定了,立马让人给云天和送了消息,可待云裳醒过来,却除了流泪对身上伤痕来历闭口不谈。   云裳的表现等于告诉了胡氏和云天和,这里面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让他们也没有了去跟广宁郡王府要说法的底气。倒是黄氏忍耐不住,质问过来服侍的婆子,女儿脸上是怎么回事,却被那婆子倨傲的告知,是小太监救人时情急不甚弄伤的,若是云家要追究女儿的救命恩人,她们立即去打那个小太监的板子。   第46章 四十六、懂事   黄氏分明是在指责自己和母亲胆小怕事看着女儿被人□也不敢吭声,云天和心里也觉冤枉,尤其是这背后分明就有见不得人的隐情,自己那个女儿只怕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我倒是想给她讨,可也要你女儿自己争气才行,你去问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是谁将她弄伤的?”   “我说过多少遍了,老大已经定过亲了,老实在家里绣嫁妆就好,为什么三天两头往外跑?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想到这些年家中对云裳的悉心栽培,想到处心得到的侯府亲事,想到自己的前程,云天和更是怒火中烧,“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去,以后孩子的事,不许你再插手!!”   “老他怎么开始怪妾身了?!明明是广宁郡王府的人看咱们裳儿太出众,暗算裳儿,”云裳是黄氏最自豪的女儿,又定了个才貌双全身世不错的夫婿,从云裳落水到现在,黄氏翻来覆去的想,得到的结果就是:大女儿一定是被广宁郡王府的人害了,可因为怕得罪王府,女儿只能选择隐忍不说!   “啊,我苦命的裳儿啊――”,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可云家没有一个人想要为她申冤,黄氏心中悲愤交加,她抬头正看到站在下首的云浓,心中的恨意一下子便找到了发泄口,都怨这个女儿,平时一点姐妹之情都没有,明明脚没有受伤,却撒谎不肯跟着大女儿一起去,不然心爱的女儿哪里会遇到这种事?   想到这里黄氏一把抓了云浓狠命的摇晃,“怎么不是你?掉水里的怎么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跟你姐姐一起去?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又招惹了什么是非,人家才会把气撒在你姐姐身上!”   “母亲――”对黄氏的偏心云浓现在已经完全无感了,她也料定了黄氏回来一定会怨自己,就算是她想不到,云裳也会想办法让她将错推到自己身上的,因此在黄氏推搡自己的时候她根本不费力抵抗,而是顺势倒在地上,俯地大哭道,“女儿也恨自己为什么会拐了脚,也恨为什么不是自己掉在水里,可是,姐姐是梁小姐请过去的,女儿也曾跟姐姐说过,广宁郡王府家的小姐风评不好,最是仗势欺人的,这次的事未必就不是她做下的。”   “我看你是疯了,这跟浓儿有什么关系?那个梁瑞春,但凡长耳朵的,都知道那不是个好的,偏偏大丫头一门心思跟她往来,”胡氏被黄氏突然爆发惊了一跳,又看她一见到云浓便胡搅蛮缠,气得一拍桌子道,“来人,将大太太送回明德堂,无事不得出来!”   彩云眼快,急忙过去将云浓扶了起来,胡氏怜惜的将她揽在怀里,“祖母知道你是个孝悌的,你娘被你姐姐的事吓坏了,你不要跟她计较――”   我要是跟她计较,早就气疯了,“孙女知道,姐姐遭此大难,孙女做妹妹的都恨不得以身相代,祖母,父亲还有母亲的伤痛,只会比孙女强烈百倍,”说着眼泪便顺颊而下,“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想来静心调养数日便会无碍的,还请祖母和父亲放宽心。”   还好自己的小女儿如此懂事,云天和满眼怜惜和满意,“你去吧,多陪你姐姐说说话,你是个晓事的,跟裳儿自小就亲近,你的话兴许她能听得进去。”   对云裳落水之事胡氏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现在云家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云浓了。   “二姐,”云浓一出松寿堂,便看到弟弟云世昂正站在屋外,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昂哥儿怎么来了?先生知道么?”云天和特别注重对两个儿子的教育,特意为他们请了老举人在外院给他们上课,这会儿还没到散学的时候,云世昂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先生听说家里出了事,便让我跟大哥早些散学了,”云世昂一看到云浓,眼眶又红了,“母亲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怨你呢?真的是有人要害大姐么?”在云世昂眼里,云裳就如母亲一般,而二姐云浓,则是他最贴心的姐姐跟玩伴,手心手背,哪一边儿都一样疼。   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就让他听到这些,看着弟弟小脸上的泪水,云浓心都疼了,她疾步走过去将云世昂搂在自己怀里,“根本不是那样的,母亲也是一时生气,人气急了不就会说错话么?再说了,这次的事,若是二姐当时也跟着去了,说不定大姐就不会落水了。”   “这怎么能怨二姐,”云世昂已经八岁了,有了自己的判断力,“翠离眼着也出了事,可是二姐,广宁郡王府的湖边都没有人在么?”   这里面的事情云浓怎么告诉弟弟呢?她只能拉了云世昂往外走,“现在家里太乱了,大姐又病着,咱们去看了大姐你就回勉毅轩好不好?这些事有父亲跟祖母呢,你只管将书读好了,待中了秀才,到那时候,有什么事情,爹爹一准儿先跟你商量了,姐姐要是在外面受了气,你也可能帮我们出气去。”   看姐姐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云世昂登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嗯,二姐放心,待我中了科举,再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姐姐就等着那一天了,”云浓笑眯眯的拉着云世昂往瑶华院走,“现在咱们先去看看大姐,要真有人欺负她了,咱们就先记在账上,以后帮大姐出气!”   “好,以后二姐要是被人欺负了,也一定要告诉我,”云世昂一下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为两个姐姐撑腰,“就算现在不能,将来我也给姐姐找回来。”   “二姐,昂哥儿你们来了可就好了,”云瑶一看到云浓过来,像见了救星一样,“你们快去看看大姐跟大伯母吧,”她一听说云裳回来了,便赶着过来探望,谁知道却被霜印拦在了门外,这种表现姐妹情深兼打听八卦的机会云瑶怎么舍得放过?即使黄氏过来了,她也一直在瑶华院外流连不去。   “见过三少爷,二姑娘,”露凝被云裳安排在瑶华院外为的就是这些她不想见的人,“我家姑娘病着,怕过了病气――”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奶同胞,姐姐遭此大难,还怕什么病气?”云世昂不高兴了,姐姐体谅自己,但他们要是因为这个转身就走,那就太无情了,“去跟大姐说我们看她来了。”   “露凝进去说一声吧,我看母亲也在里面,”云浓也想知道云裳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是啊,亲姐姐病了,我们这些做弟妹的不见见怎么能安心?”云瑶抹了把眼泪道,“露凝姐姐,你就体谅一下吧。”   露凝被云瑶的话给恶心着了,她这话一出口,好像自己这个恶奴拦着不让她们进瑶华院一样,但自己的身份又哪里敢给主子犟嘴,只得一福进了瑶华院替她们通报。   瑶华院里云裳正呆呆的躺在床上,身边母亲黄氏的哀泣就像一把锯子在狠狠的撕拉她的心,可是,云裳心底叹了口气,黄氏是这个家里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了。   自从醒来,她就是反复的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广宁郡王府?为什么经了妙华寺的事,还没警醒,广宁郡王妃给一个五品郎中府上下帖子,她竟然想都不想欣然赴约?   可是问再多为什么又有什么用呢?能改变今天的处境么?云裳长长一叹,或许梁毅清就是自己前生的冤孽,她竟然信了他的海誓山盟。   “娘,您别哭了,秦家来人了么?”她落水已经两日了,想来秦家已经得到了消息,应该遣人来探才是,云裳知道,自己所有的希望就只有隆平侯府了。   见女儿肯说话了,还问起隆平侯府,黄氏泪才算止住,“兴许没有听着信儿呢,依我说,前儿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家都当不知道才是,只有那些不入流的人家,才会议论旁人是非。”   从知道女儿落水被个小太监救起之后,黄氏的眼泪就没断过,她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和她过不去,母亲因为失贞自戕,也没有挽回失去的名声,而女儿,又遇到这样的事,若是云浓,为着大女儿和儿子,不论谁拦着,她都会一根白绫了解了她,可是现在落水的是自己精心教养一向行为端正的大女儿,她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唯一的希望就是秦家根本没有听说这个消息,最好广宁郡王府将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全京城都不知道才好。   “你放心,这京城的规矩没有山东那么严苛,何况这事儿也不怨你,”黄氏絮絮安慰道,“你只是走路没当心,再说了,你在广宁郡王府出的事,难道他们的人看到了,不出手救么?”   “山东的规矩?娘你说什么呢?”云裳有些不明白黄氏的意思,皱眉道,“我落了水跟山东有什么关系?”   “唉,你别想这么多了,左右你妹妹跟古家的亲事也黄了,大不了咱们跟那边不来往了,只要秦家不说什么,你祖母和你爹那么疼爱你,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幼时的记忆已经深刻在黄氏心里,女儿一出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果父亲和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样?   同时她也很庆幸自己嫁到了京城,不然的话,女儿这条命是注定保不住了。现在好了,只要古家人过来时自己将他们打发了,事情就不会传到山东去。   “娘――你,”原来母亲居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云裳只觉意冷心灰,当初听说外祖母是被人调戏才自尽的,她还觉得外祖母太傻,要死应该当时就在寺院里撞柱,还能挣个烈女的名声,省得后来丢了命也连累舅舅和母亲,可现在这样的事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没想到,黄氏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女儿,我不是,主要是女儿家的名声毁了就完了,”黄氏急忙辩解,“你们的名声好了,昂哥儿以后的路也好走不是?”虽然不想去想,但女儿确实是被一个小太监从水里抱了出来,旁边还站着广宁郡王世子,黄氏觉得若是自己,只怕早就一根绳子了解自己了。   第47章 四十七神逻辑   “大太太,大姑娘,三少爷来了,”寒芳在外间也听出云裳是生气了,急忙进来道,“三少爷惦记着大姑娘的身体,不肯走――”   “还不让他进来?外头日头那么毒,再晒着了,”黄氏一脸不悦,她再疼爱云裳,儿子也是她一生最大的依靠,只可惜丈夫对儿子期望太高,早早就将他搬到外院去了,除了晨昏定醒,她想见一面也不容易。   “大姐,你怎么样?大夫怎么说?”云世昂一进来就奔向云裳的床边,“我跟二姐三姐都来看你了。”   “你今天怎么没上课?小心先生骂你,”长姐如母,云裳如同黄氏一样,对这个弟弟也是寄予厚望的,见他这个时候跑到瑶华院来,忍不住轻声责备,“今天的书都背会了?帖子临完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当知道读书是最要紧的,不能寻着机会就往外跑,若是伤了先生的心――”   云世昂满腔的关切被云裳几句话浇了个干净,他郁闷的看了云浓一眼,“我只是听说姐姐落了水,便担心姐姐来着,”可是一来就被问功课,“姐姐若是被人欺负了,只管跟我说,等以后――”   “昂儿莫要胡说,谁也没有欺负你大姐,”黄氏厉声打断了云世昂的话,她瞪了一眼跟在云世昂身后的申嬷嬷,“这是谁跟三少爷胡说的?你大姐只是无意中失足落水,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你快回去给我念书去!”   广宁郡王府是什么地方?儿子怎能对他们生出怨怼之心?若是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你大姐落水的事也不许再提!”   儿子现在还小不懂事,待大些知道大姐落水被太监救起,怕只会觉得羞耻,万一中了举被同年知道有个不贞的姐姐,也会遭人嘲笑,她柔声对一脸被自己训得一脸委屈的儿子道,“男儿家不要过问内宅的事,有娘呢,就像你大姐说的,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将来中个状元,好好给娘争一口气。”   “大伯母说的是,昂哥儿可要好好念书,这个时候我们泽哥儿和奇哥儿都还在温书呢,小心明天先生问起,你又什么都不会,”云瑶觉得自己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这大房显然是出了大事了,落水值得这么讳莫如深么?而且还有云裳脸上那遮也遮不住的伤痕,分明就是在广宁郡王府吃了大亏的,这得罪了王府,云裳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在云瑶这个有心人眼里,大姐云裳从来都没有这么苍白和狼狈过,从小云瑶就知道,云家大姑娘天生就是贵人命,德言容功无一不备,永远都是她仰望和模仿的存在,在她面前,她连嫉妒之心都不会有的,可今天是怎么了?她居然发现云裳在偷看云浓?而且明显面有惧色。   “二妹妹留下陪我说说话吧,”见云浓跟着黄氏要出去,云裳淡淡道,“咱们姐妹也许久没说过话了。”   “好,好,”难得大女儿想开口了,黄氏一推云浓,“快去陪陪你大姐。”   “不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呢?我若是你,只怕现在要想想一会儿霜印回来后,你怎么跟祖母解释了,”胡氏一回府就命人将霜印叫了去至今未回,难得云裳还躺得住。   “你以为我是你?连自己身边的人心都拢不住?”云裳倒不担心这个,强扯青肿的唇角道,“若是连她都信不过,我还何以在云家立足?只是妹妹,对我今天的下场,你无话可说么?”   云浓毫不退缩的迎上云裳阴冷仇恨的目光,轻笑道,“姐姐想听什么呢?我想说的话都眼霜印说过了,她那么忠心,相信已经原封不动的禀报过你了。”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那么恨我,也没有想到我的亲妹妹居然害我,”云裳深深的叹了口气,若不是身体太虚起不了身,她现在撕了云浓的心都有,“妙华寺的事是你告诉王妃娘娘的吧?我坏了事,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从醒来之后云裳就在反复的想,若她猜得不错,在妙华寺时云浓就想报复自己了,所以暗中派人跟踪自己,并请来了广宁郡王妃和慧安长公主等人过来抓自己和梁毅清,万幸的是被自己先一步跑了出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云浓会出现在那里。   没有抓到自己和梁毅清,云浓当然不甘心了,肯定是她怂恿广宁郡王妃对付自己的,当然,想想广宁郡王妃和梁毅清的态度,云裳也知道自己嫁给梁毅清的路是堵死了,而造成今天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亲妹妹。   “我嫁的好了,于你,于昂哥儿都有莫大的益处,没想到你居然短视至此,”云裳叹了口气,“可谁叫你是我的亲生妹妹,从小我便带着你――”   “行了,大姑娘有什么事直说吧,我没空跟你在这儿绕弯子,再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说那么多话,脸不疼么?”云浓实在被云裳这假仁假义的嘴脸给恶心着了,这样的人竟然跟自己是一个妈生的?   “我只是想说,没有了广宁郡王府,我依然是隆平侯府秦世子的未婚妻,这一点希望你不要忘了,”云裳十分大度的不去计较云浓的恶劣态度,“还有,不论你再怎么自负美貌,没有了云家,你什么都不是!”   云浓直接被云裳这神逻辑给气笑了,她走到云裳床前上下打量了云裳一番,颔首道,“我看你成天偷鸡摸狗的腌臜事想多了,脑子坏掉了吧?还是被救上来后脑袋里进的水没控干净?我原以为以你平日对人对己的要求,如今贤良贞静的面具被人揭穿,只怕要羞怯而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活下来的理由。”   说到这里,云浓给了云裳一个了然的笑容,“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为了云家的兴旺才算计未婚夫和亲生妹妹的,现在呢?是不是为了云家的兴旺,你打算忍辱负重独自承担内心深深的羞耻感好好的活着以维持秦云两家的姻亲关系了?”   “你,你给我滚出去,”云裳还真是这么想的,从广宁郡王妃那鄙夷轻蔑的目光中,她恍然明白以为凭着祖母苦心营造的美名便奢望嫁入宗室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或许是自小到大她听到的都是赞美之声,或许是她的亲事来的太容易,让云裳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儿的女儿。   而现在,云浓一脸鄙夷的说中了她心里的打算,这让自诩心智优于寻常女子的云裳觉得比被她直接甩了耳光还难堪,如果身体允许,云裳会进来亲手撕碎云浓那张刻薄的嘴!   “如果将责任都推在别人身上可以换来你的平静的话,你就想着是我唆使你去跟梁毅清私会的好了,未来的隆平侯世子夫人,您好好歇着,快些将伤养好了,免得秦家派人来探病时您顶着这张脸没办法跟人解释啊――”云裳显然没有想到下面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她,云浓也不介意让她再多做两日美梦。   说罢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云裳,和闻声站在门口处却不敢进来的露凝和寒芳,径自而去。   云浓还未回到归田居,便被胡氏又叫了去,才短短的两天,胡氏看起来已经憔悴了许多,见云浓过来,也不要她行礼,一指自己身边的锦杌道,“到祖母这里来坐。”   “是,”云浓乖顺的倚着胡氏坐了,“大姐已经无事了,祖母也要万事想开些才好,毕竟人是最重要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听着心爱的小孙女贴心的话,胡氏眼泪制不住落了下来,她已经亲自拷问了霜印,可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是个硬骨头,十几鞭子抽下去,还威胁说要将她全家卖了,愣是没有撬开她的口,可越是这样,胡氏心里越怕,她知道,云裳隐瞒自己的必然是大事。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话想问你,你可要跟祖母说实话,”胡氏轻抚二孙女的手掌,“咱们云家,说不定危在旦夕了――”   要说胡氏说的也不算夸张,如果云裳的事爆出来,云天和被参个教女无方是铁定的,只怕整个云家的女儿都无脸见人了,“祖母您问吧,孙女知道什么,自然不会隐瞒祖母您的。”   “你告诉祖母,你姐姐在妙华寺到底出了什么事?”胡氏定定的看着云浓,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是真的只是摔伤了脚?”   云浓并不打算替云裳隐瞒什么,可是有些事她必须把自己给摘清楚了,不然胡氏和云天和定然会迁怒自己,因此便选择性的将自己如何去寻找姐姐,却发现她从一座假山后面钻出来的事讲了,因为她觉得事情蹊跷,又见广宁郡王妃一行赶到,云裳又那么慌乱,便为她遮掩的事一长一短的说了,当然,除了揭发云裳之外,自己是如何机智如何懂得维护云家的声誉,这也是云浓重点描述的部分。   “委屈你了,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听云浓说完,广宁郡王妃在去的院了里可有梁毅清和梁瑞春,再想想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胡氏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今天你跟祖母说的事,万不可再对旁人说起。”   “孙女儿知道,只是那天秦世子也在,孙女担心,”胡氏确实存利用她为儿孙谋福利的心,但这些年她对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不然有那个视自己如厌物的黄氏在,她只怕早就被扔到乡下庄子里去了,所以云浓还是想提醒祖母一下。   “唉,现在唯有听天由命了,”秦翰出身隆平侯府,又是太子侍读,身后又有慧安长公主的支持,只怕这些很难瞒他,“若是秦家真要是挑你大姐的错儿,也只能送她到乡下庄子里养养身子了。”   事到如今,胡氏唯一希望的就是云裳的事能掩得住,不要耽误了云浓的前程,“待事情平息了,你到你姨祖母那里去玩两天吧。”去大长公主府?自己这位老奶奶还真是临危不乱心理承受能力杠杠滴,这边大孙女还没弄清楚呢,那边就准备另一条路了,云浓心里咬牙,口中却道,“家里这么多事,姐姐身体又不好,这个时候孙女哪能离开?还是再过些日子,待一切有了着落,孙女离开祖母身边也能安心啊!”   第48章 四十八退亲   因着地位太过悬殊,梁秦两家与云家来说无疑是两棵大树,不论这两棵树是否已经老迈都不是他们可以与之一拼的,因此除了到永寿大长公主府请胡二夫人探听秦府的动静外,胡氏和云天和都没有什么动作,整个云园一片安静。   胡氏又将云俏又接到云园来小住,云浓也乐得享受这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每天跟云俏除了到胡氏膝下承欢,便扎在一起研究新的针法,于刺绣一道,云浓觉得自己且有得学呢。   “二姐这里临着水,比我的玲珑居凉快多了,还有俏姐姐也在这里,每天有说有笑的,我最乐意过来了,”云瑶拿了几种深浅不同的绿色丝线在自己的绣棚上比较着,完全忘了她曾经想将云浓推到水里的事情。   “我也没想到三妹居然这么喜欢绣活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抚琴的么?”这个云瑶还真是嗅觉灵敏,虽然每天像她们一样到瑶华院转上那么一圈儿表现下云家的手足情深,但却再不像以前恨不得住在那里陪着云裳了,而是每天都找借口到自己这里来说长道短跟自己玩什么“姐妹情深”。   只可惜云浓跟云瑶自小一处长大,她什么尿性云浓再清楚不过,哪里会被她撒个娇几句漂亮话就骗过的?倒是云俏,因为云瑶忽然好转的性子着实松了口气,倒愿意教她些简单的针法。   “琴当然要练,不过绣活儿也不能丢下,娘说我也大了,女儿家该会的都要好好学学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了,”说到这儿云瑶脸一红,诚恳的看向云浓,“二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时常顶撞姐姐,还望姐姐看在我年纪小的份儿上不要跟妹妹计较了。”   “啊?呵呵,”云浓干笑两声,从小到大的那些龉龃她可以当是年纪小性格不投,可是要推自己到沁芳渠里,这个好像不能以不懂事来解释吧?“妹妹明白了就好―”   “俏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不好了,”几个正在闲聊,就看到远远的落虹桥是绿蚁连跑带颠儿的冲了过来,口里还在不住的高喊,“出大事了,大姑娘上吊了――”   “你浑说什么?小心我叫妈妈掌你的嘴,”云瑶扔了手里的绣棚就向门口冲,一指还未到归田居门口的绿蚁厉声喝道,“到底是谁上吊了?”   她娘蒋氏跟她偷偷嘀咕过好几回,都估模着云裳在广宁郡王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大房上下嘴都夹的严严的,她们一直都打听不到消息,这个时候云裳自尽了,云瑶无法不激动。   “你说清楚,大姑娘怎么样了?”云裳不是那种脆弱的人,云浓无法相信她会寻死,尤其是在出了事都五六天的时候,“府里可来了什么人?”   “啊?姑娘您怎么知道?奴婢原本就是听说大长公主府的二夫人来了,去看热闹的,”绿蚁讶异的看着自家姑娘,从端午之后,自家姑娘都成了活神仙了。   原来如此,云浓淡淡一笑,心下了然,胡二夫人是秦云两家婚事的大媒,她今天来了,只怕就是来退婚的,“除了二夫人,应该还有人来吧?可是翰林院冯翰林的夫人?”冯翰林夫人李氏是秦家的大媒。   “嗯嗯,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绿蚁满眼都是小星星的看着云浓,她家姑娘真是神了,“您赶快去看看吧,奴婢一听到消息就赶着过来了,瑶华院正乱着呢。”   “知道了,俏姐姐,三妹,咱们赶快过去吧,”云浓才不会相信云裳会真的寻死呢,这吊估计也是上给秦家人看的,只可惜,没有哪个男人会娶一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还曾经设计陷害自己的女人。   待云浓她们赶到瑶华院时,除了胡氏,胡二夫人和李夫人也都在,李夫人正在好言开解已经哭倒在自己脚边的黄氏,但黄氏似乎已经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了,一味的哭求李夫人放过自己的女儿,给云裳一条活路。   “来人,将大太太扶下去,”见李夫人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胡氏便知道秦家并没有将事实告诉她,或许,连秦家也不知道真相也不一定,胡氏心里一动,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起身向李夫人一礼,“还请夫人看在二夫人的面上再跑一趟,我家裳儿虽然落水被人救起,但救她的人只是个小太监,再说了,梁世子也不能眼看着有人落水不顾而去不是?这实在意外之灾,与裳儿品性全无关系啊,可秦家若是就这么退了亲,我家裳儿以后可要怎么活啊――”   哪怕是一线渺小的希望,胡氏也不想放过,秦家退亲可是要打乱她全盘计划的。   “是啊,李夫人,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况被退婚的还是女家,以后我这个表孙女再难见人了,”胡二夫人对云裳的伤势已经心中存疑,也遣了心腹婆子过来问了,胡氏说是救人时无意中被弄伤了,可胡二夫人终究是不怎么相信的,劝的时候无形中便给自己留了些余地。   “唉,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李夫人被内室里的哀泣声弄的有些坐不住,她都开始后悔当初接了这么桩事了,原来看着是大好姻缘,现在却成了烫手的山芋,“只是秦家世子爷态度坚决,而且侯爷也是这个意思。”   “侯爷也发话了?”胡氏的心彻底都凉了,冲到屋里抱着流泪不止的云裳哭延,“这是要我孙女儿的命啊!”   云裳做了这样的事情,真真是打死了都不值得可怜,胡氏哭的是她这十几年的心血,在这个孙女身上,她花了多少心思啊,结果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当时怎么不淹死你大家干净呢?何苦活过来被人这么折辱?”胡氏一拳拳打在云裳身上,这个死丫头的轻薄生生毁了云家的前程。   勋贵之家马上打天下,规矩多不像清贵之家那么严谨和讲究,加上白氏那么喜欢云裳,若不是云浓跟梁毅清的丑事被秦翰知道了,只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幸而秦翰还是个君子,这些天悉心打听下来,顶多就是什么广宁郡王府兄妹之间的丑事,倒没有听到关于孙女什么不好的话,现在胡氏的打算只有打悲情牌了,起码引起人们的同情心,不去追究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送走了答应再去跟秦家商量商量的李夫人,整个云园都死气沉沉的,云天和也收到了消息,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冲到瑶华院里给大女儿了一个耳光,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再也没有出来。   “我不是说了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永寿大长公主府虽然不比广宁郡王府跟皇上亲近,大长公主是宗室里辈份最高的,说出话来就算是郡王爷也要给几分面子的,”到这个时候了,胡氏还死咬着没事,不肯跟自己说实话,胡二夫人心里恼怒,一甩袖子站了起身道,“这门亲事我当初花了多大力气才给裳儿寻来的,就这么飞了,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这些年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是如何照拂秦翰的?若不是自己跟娘家嫂子不怎么对付,这样的好事早给娘家亲侄孙女儿留着了,现在可好,白瞎了这么好个机会。   胡氏被堂姐训的讷讷无语,要她说什么呢?难道要告诉自己精心教养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女居然跟人闹出了丑事?这让她以后怎么有脸再到大长公主府去?以后云浓的亲事还要仰仗这位堂姐帮忙的。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家裳儿也是受了池鱼之灾,广宁郡王妃请裳儿过去,是打算灭口的,”胡氏一狠心,小声道,“裳儿在妙华寺,看到了他们府上的丑事,当时浓儿帮着她混过去了,可没想到郡王妃事后知道了,就要拿我家裳儿灭口啊―”   “你是说――”胡二夫人眉头一皱,广宁郡王府兄妹之间不清不楚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私密,她原以为跟自家没有什么关系呢,谁想到竟然连累了云裳,“那天是大嫂去的,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哪里敢掺乎这些事里去?可是终究还是躲不过,”胡氏一脸黯然,抽泣道,“现在可好,裳儿好好的亲事没了,你让她怎么见人啊,这丫头又是个烈性子―”   反正这里头都是烂账,料想广宁郡王妃也不敢过来跟自己对质,胡氏狠狠给广宁郡王府和梁毅清头上扣了个屎盆子。   ”唉,我再去跟白夫人说说吧,毕竟这婚事也是父母之命,若是白夫人执意看中了裳儿,或许还有转圆的余地,”胡二夫人很喜欢懂事贴心的云裳,叹了口气道,”你也好好仟解开解那丫头,左右她年纪也不大,以后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她呢一”依胡二夫人对隆平侯的了解结亲了,不过该做的努力帮的忙,若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关节,只怕更不会愿意跟云家,她还是会去。   第49章 四十九周六加更   瑶华院云裳的卧室里黑沉沉的,若不是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吸之声,只怕外面的人都会以为屋里没有人在,云裳只觉得的脑子里电闪雷鸣没有一刻安静,原来如此,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解的真相,这就是广宁郡王妃和梁瑞春那么恨自己的缘故:兄妹通奸?   有了天佑帝和染尘师太的先例在,这样的传闻想来大家都会轻易相信,云裳呆呆的靠在雕花床柱上,原来如此,梁毅清现在恨死自己了吧?可他还是看不得自己就这么淹死在他的眼前,最终还是让小江子将自己救了起来,还有秦翰,自己真是小看了他,没想到自己一计不成,反而被他反噬,毁了自己和清郎两个人。   “你可听清楚我的话了?”养只猫猫狗狗还能养出亲情呢,何差是自己从三岁就带在身边的孙女,可是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做的事,胡氏就觉得将这个把自己的心血和脸面狠狠践踏的孙女死不足惜,“你现在就求着广宁郡王府那边能就此罢手,还有秦世子大人大量能消了气,不然的话,只怕连乡下庄子也容不得你。”   其实胡氏和云天和都很清楚,现在最聪明的作法就是让这个女儿“病故”了,这样才有可能消了广宁郡王妃之气,可是真要亲手结束了自小养大的亲骨肉,胡氏还真是下不了决心,心里还存了那些点侥幸,万一能躲过去呢?   云裳木然的转过头,她看不清炕上端坐的祖母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心里却很清楚,从父亲过来给了她一耳光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他们自豪的嫡长女了,现在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云家的耻辱,若不是暴毙太过突兀会引人注目,自己是躲过不过一条白绫的命运的。   “孙女知道了,可是以秦翰睚眦必报的性子,会愿意咱们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么?祖母小心做的太过了,被他揭出孙女儿的丑事来,”事已致此,云裳也不再做什么贤淑温婉的模样,索性将事情全部摊开了告诉胡氏。   “那你准备怎么办?”若事情真像云裳所说,一切都是秦翰的施为,云家哪里会能扛过王府和侯府的打击?“你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裳儿,算祖母对不起你了,”这个孙女是留不得了。   “祖母,祖母听孙女儿说,”见胡氏要走,云裳从床上扑下来一把拉了她的裙摆,若是现在让胡氏走了,等着自己的只有一死了,“孙女自知犯了大错,无颜再面对父母长辈,还请祖母同意女儿到无垢庵出家为尼,远离红尘以赎罪愆。”   “你要到无垢庵出家?”胡氏转过身,看着地上黑乎乎的影子,自己这个孙女还真是个聪明人,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寻找机会,“青灯古佛几十年,这其中苦楚你能受得?”   “孙女在妙华寺时深得染尘师太的看重,她也说过想让我时常过去陪她,想来有师太照拂,”云裳如同一只哀犬俯在胡氏脚下,娓娓道,“孙女儿也知道祖母几十年辛苦操劳一切都是为了云家,”云裳的声音如泣如诉,“可是孙女也跟祖母是一样的,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的是云家人,孙女承认受了那梁毅清和梁瑞春的诱骗,才同意与梁毅清见面,可是祖母,孙女当时想的若是能嫁到郡王府邸,于父亲于云家都要比秦家更有助益啊!”   “唉,你还是太年轻了,事情哪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既然你心意已定,祖母就如了你的愿,待你身体好了,就到无垢庵去住些日子吧,至于出家,要看你的佛缘如何了,”听云裳提起染尘师太,胡氏心里松动了许多,“那个染尘师太听说并不好相与,而且她与秦翰素来亲厚…”   云裳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才给自己找的生机,她不这样说,如何能保得性命?至于秦翰和染尘师太,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她活着,才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啊。   “虽然外面传闻师太甚是看重秦世子,但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师太独居无垢庵,山中女尼多出身贫寒,能与师太说上话想来有限,孙女若徐徐图之,定能在她身边占一席之地,”说到这里云裳已经泪失衣衫,“孙女犯下大错,唯一希望的便是尽力做些事情,对得起祖母您这些年的教养。”   “你既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再拦你,明日找个机会,我让人送你过去,”胡氏一叹,将家里最看重的女送入空门,对广宁郡王府和隆平侯府也算是有个交代了,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还要赞一声节烈呢。   “世子爷,侯爷让您一回府就到韶纯堂去,”秦翰才在侯府门前下马,就有小厮跑了过来,“小的觑着侯爷今儿走的挺急。”   “父亲几时回的府?今儿有谁来过?”秦翰眉头微蹙将马鞭扔给长青,问道。   “今儿李夫人还有胡二夫人都来过,”那小厮凑近秦翰道,“后来咱们夫人就让人去都督府请侯爷了。”   秦翰已经想到父亲叫他是什么事儿,扬唇一笑示意长青赏了那小厮一块碎银,自去自己的院子里换了衣裳,才施施然的向现任隆平侯夫人白氏所住的正院韶纯院而去。   “见过父亲,母亲,不知父亲叫儿子来有何吩咐?”秦翰冲坐在韶纯堂正堂太师椅上的父亲隆平侯秦简庭一礼,含笑问道。   “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难道你不应该过来给你母亲请安?”秦简庭年不到四旬年纪,五短身材,人保养的极好,四方白面上蓄了精致的小胡髭,他显然到韶纯堂也并不久,连官袍都未换下,此刻看到长的高大健壮完全不像秦家人这种五短身材的儿子,气已经消了几分,但嘴上的责骂并没有停下。   “都是自家人,应淳又忙的很,”白氏连忙接话,慈爱的看向秦翰,“午饭在东宫用的还是在翰林用的?一定没有吃好,快来用些点心,一会儿陪你父亲用饭。”   “嗯,我确实有些饿了,”秦翰也不理会父亲的那色厉内荏的瞪视,径自走到下首的高背椅前坐下,刚捏了块芙蓉糕就听到白氏装模作样的在斥责自己的儿子秦磐没有规矩,大哥来了也不见礼?   秦翰根本没理会白氏的表演,只专心品味韶纯堂里的点心,她既然喜欢表现,随她显个够好了。   “行了,啰嗦什么?老三回去读书去,”秦简庭不耐烦白氏没事找事一点儿小事就唠叨不休,又撵了一直赖在白氏这里不肯走的小儿子秦磐,才回归主题,“老大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同意你让李夫人到云家退亲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禀报父母一声?”   “这门亲事可是儿子听从父母之命应下的,”秦翰将手中的糕点扔到碟子里,懒懒道,“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他看白氏想要说话,又道,“我知道母亲您喜欢云家大姑娘,可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这些年您还没看清楚?若不是他们没事爱往高门里凑,又怎么会发生落水的事?”   “云家姑娘不过是被广宁郡王妃请过去的,”在秦翰意味不明的笑容中白氏的辩解有些无力,“其实落水原也算不得大事,咱们这么贸然退了亲事,叫云家姑娘如何活啊,今天胡二夫人一来,我都没脸见她了。”   “云家大姑娘在广宁郡王府落水与秦家有什么关系?母亲有什么没脸的?做错事的又不是秦家?难道您愿意看着儿子以后被人嘲笑?”秦翰有些不耐烦,抬眸道,“难道胡二夫人一说情,母亲就要同意?儿子的脸面在您眼里抵不上胡二夫人几句话?另外,儿子实在不明白,那个云家大姑娘,出身有限,相貌一般,性情么?就看她能好端端的在别人府上落水也不会是个安静的,母亲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执意要帮儿子求娶?”   “咳,不要这么跟你母亲说话,她也是为你好,你这么一退亲,人家该觉得咱们秦家太过挑剔,以后你的亲事就难说了,”秦简庭历来耳根就软,刚才听了白氏的委屈哭诉,觉得儿子太过鲁莽,现在又被秦翰的一番话打动了,“其实吧,我当初也觉得云家的门楣低了些,于应淳的前程没有什么帮助,反而还要咱们应淳提携。”   “侯爷是在怪妾身没有尽心给应淳挑媳妇?当初这门亲事妾身可是跟您和应淳都商量过的?”一听丈夫没有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白氏的声音立马提高了,“不就是落个水么?姑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值得庆幸了,何必去追究那些细枝末节?”她寻个云裳这样的姑娘给秦翰容易么?   “是啊,云大姑娘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想来也不会因为这点儿事想不开,毕竟跟性命相比,其他都不足为道,”秦翰懒得跟这位继母磨嘴皮子,她那点儿小心思完全不够看,“左右儿子已经请李夫人去说过了,现在又说不退了,外人怎么看我们隆平侯府?父亲您说呢?”   “是啊,就按应淳说的办吧,这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呢?不然以后应淳如何在朝堂上行走?”在嫡长子和继室之间,大事儿秦简庭还是知道该站在哪边的,何况云家的门第他当初也不是很满意,之所以答应下来是因为妻子坚持而儿子也没有强烈反对的缘故。   “你也别气了,应淳没提前跟你说是他的不对,你也知道这孩子从小性子就急,好了,你将庚贴找出来给胡二夫人送过去,以前下的小定,咱们也不要了,你好好跟二夫人说一说,你们也是多年的姐妹了,这点儿事她还能不担待?”秦简庭觉得今天的事解决起来挺容易,想不通白氏为什么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遣人将自己从衙门里请回来。   “你,”白氏已经被秦简庭这种和稀泥拉偏架的态度气个倒仰,“云家姑娘当初你也夸过好的,应淳也是点头的,现在这么点事,就退亲,你们就不怕人家议论咱们秦家太过无情?以后谁还敢再跟咱家议亲?”   “这?”说的也是,秦简庭无奈的看着比自己高了近一头的儿子,“应淳,你怎么说?你可要十八了,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父亲不必为儿子的亲事担心,大丈夫何患无妻,您放心,这件事了了,自然有的是人家想跟咱家结亲,”他看着低泣的白氏冷笑道,”只要母亲这次别只囿于自己的小圈子,只从自己旁门亲戚里物色,儿子的亲事就不难挑。"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周六尽量加更啊   第50章 五十秦翰的亲事   “行了,你也别委屈了,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给应淳都挑的什么人家儿?”待儿子走了,秦简庭过来哄白氏,“这个家以后早晚都是老大的,你给他挑个好媳妇,于磐儿以后也有好处,那些小家子出来的,以后会善待兄弟么?”   “小家出身就不通情达理了?你的意思我不通情达理?”白氏这下更怒了,睁大泪眼瞪着秦简庭。   白氏是前隆平侯夫人顾氏的远房表妹,秦家到了秦简庭父亲已经退出了朝堂,若不是秦家依靠老亲戚的照顾秦简庭也娶不到陇西大族顾家的嫡幼女,而顾氏死前,为了有可靠的人照顾幼子,便从远亲中挑选了白氏做为秦简庭的继室。   白氏的娘家算起来只能是顾氏的远亲,因为白氏生母早丧白氏自幼被顾氏的祖母接到了府里抚养,白氏人又乖巧听话顾氏在娘家时就挺喜欢这个小表妹,因此便选中了她做了隆平侯的继夫人。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怎么能算小家出来的?”秦简庭无辜的看着妻子,仿佛自己说的是真的一般,“现在舅兄可是千户大人,正宗的御前红人儿,白家现在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隆平侯有老婆福,人虽然庸碌,但娶了顾氏,托顾家的照拂得了五军都督府的差使,虽然不是什么肥缺,到底算是官面上的人了,现在白家舅兄因缘际会得了在陇西平乱时立下了战功被调进了京城镇抚司任了千户,现在在五军都督府大家见到秦简庭客气的多了。   “你的意思我们白氏陪你们隆平侯府是门当户对了?”听丈夫这么说,白氏心顺了,转而又一个主意出来,“那我娘家侄女侯爷觉得怎么样?那可是个美人儿,年纪跟应淳也不差什么,明天我就将她接过来小住,那可是个可人儿。”   秦翰不愿意娶她们白家的姑娘,她还偏不遂他的意,看他又能奈自己如何?而且侄女儿进了侯府,有她跟自己联手,这个家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想到自己堂堂的秦侯夫人,一家主母,竟然有地方是自己插不进手,指使不动的,白氏就觉得尊严被继子践踏。   白家的姑娘?秦简庭不由口里发苦,白氏的教养礼仪是顾家一手教出来的,但白家其他的姑娘,从陇西小镇出来的教养实在是不敢恭维,“呵,这个先不必急,咱们这边才退亲,那边儿就赶着选儿媳妇云家那边不也不好看么?”   “云家现在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管他们死活?”当初她就想选自己侄女儿当儿媳了,可秦翰不肯,秦简庭话里也透出白家根基太浅的意思,现在好了,秦翰是个退过亲的,年纪又大了,而且哥哥的官位又越坐越稳,“先说好了,这次你可不许再拦着我了,明天我就派人去将茹惠茹兰接过来。”   “你那两个侄女儿年纪还那么小,应淳过年可就十八了,不好再等,”想到白家的那对能赶上五百只鸭子的姐妹花,秦简庭头有些发晕,“再说了,如今舅兄身居要职,已非昔日可比,没准儿不愿意呢,咱们可不能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这么粗俗,你不是说刚退亲不好立马说亲事么?咱们这次就悄悄的将孩子们的亲事定了,待明年茹惠满了十五,就将亲事给他们一办,”白氏见秦简庭起身想走,一把拉了他,“你说行不行?不给我个准话儿不许走!”   虽然没有养在白家,白氏跟唯一的兄长白永忠的感情却是极好的,对自己娘家的侄子侄女儿更是当做自己的儿女一般,虽然现在白永忠得了机缘调入京城,但白家家底太薄,现在连住的府邸还是秦家一处闲置的宅子,若是侄女儿可以嫁进秦家,也算是一步登天日后过上好日子了。   “你快放开,丫鬟们看着呢,成什么样子?”秦简庭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妻子没有一点儿办法,连声道,“好好好,我答应了,只要应淳肯点头,你想娶谁当儿媳妇都行,”若是娶了白家的女儿当儿媳能让妻子跟长子亲近起来,也算是一桩好事。   “这可是侯爷你说的?那我可去跟我嫂子说去了?”见丈夫投降了,白氏喜笑颜开道,“我也好久没有到哥哥府上去过了。”   从白氏的纠缠里好不容易抽出身,秦简庭第一时间到了儿子秦翰住的沐贤院里,虽然他对白氏的提议也挺动心,但儿子的主他自知是做不了的,还不如先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如果秦翰不同意,就让他自己跟白氏撕捋去,左右他是秦翰娶谁都无所谓。   “父亲您的意思呢?你是来帮母亲当说客的?”秦翰看着秦简庭乐呵呵的脸,心里一阵烦躁,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成天活得浑浑噩噩万事不操心的父亲,“怎么?您还嫌母亲一个人往娘家搬咱们秦家的产业速度太慢,再给她找个帮手来?”   “瞧你这孩子,她虽然是继母,但到底也是你的长辈,若从你娘那边论起来,她本来就是你的表姨不是?虽然她不能跟你娘相比,但到底也是你娘的表妹,又是你娘当年亲自选的,白家家世不济我好歹也是女婿,能帮上忙的也就是银子了,再说了,你有你娘的嫁妆,还跟你母亲计较这些?”秦简庭苦口婆心的调和秦翰跟白氏的关系,老婆和儿子互不顺眼,他这个做一家之主的两面受气不是?   又来了,这些车轱辘话父亲已经跟自己说了多少次了,如果自己这个表姨没有在生下自己的儿子之后便存了将自己养废的心,还想打自己娘亲留下的嫁妆的主意,自己何至于跟她生分?“父亲您不要说了,您既然做了儿子婚事的主,这事您就不要插手了,我自有主张,至于您想帮白家银子的事,您是隆平侯,侯府的一切都是您的,您爱给谁就给谁,只要母亲觉得对得起三弟便好。”   “唉,你母亲也只是跟你舅舅太亲舍不得看他们一家日子难过罢了,你看看,现在你舅舅不是时来运转了么?现在在外头我还沾了他的光得人高看呢,”秦简庭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一家人哪里要分的那么清楚?要说不满,他对秦翰还真的有些不满意,知道隆平侯府不过只剩下些功业田和乡下的几处田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还牢牢的握着顾氏留下的嫁妆不肯拿出来帮衬一下家里,却来指责是白氏将秦家的银子搬到了娘家?她就是搬,也得有才行啊?   “你啊,还是太年轻,待你成了亲,这侯府交到你媳妇手上,你们就知道锅是铁打的了,”说到这儿秦简庭叹了口气,从内心上,他对自己这个继室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心眼儿小些,爱计较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又比自己年轻许多,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要让上一让了。   而儿子秦翰,确实如过世的老侯爷所说,是秦家这几辈中难得的人才,也是隆平侯府中兴的希望,甚至临死前还交代他凡事要多跟儿子商量,听听儿子的主意,“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我去看看磐儿,”自己两边都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看父亲蹒跚着离去,秦翰再也静不下心来看书,父亲就这么墙头草一般的活着,装作对自己跟白氏的矛盾一无所知,装作不明白继母的贪心和对世子之位的觊觎,每天就这么得过且过,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来人,备马,”秦翰再也不愿在侯府呆下去,如果真的遂了白氏的心愿自己娶了她们白家的女儿为妻,自己就算真成了隆平侯,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云园这边松寿堂时蒋氏正喋喋不休的跟胡氏说着家里的琐事和她的应对之策,听得过来看望母亲的云敏仪不胜其烦。   “好啦,既然是亲戚来了,二嫂现在你管着家,只管往客院安排便是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你要是觉得家事太累忙不过来,浓儿也大了,既然大嫂身体不好,就交给浓儿来管便是,左右有娘看着呢,还有乱到哪里去?”   这个小姑子从来就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过,蒋氏被她教训的满面通红,委屈的看着婆婆胡氏,“娘,您看三妹,虽然姑娘是娇客,可媳妇好歹是她的嫂子,这长幼也要讲讲的,再说了,如今媳妇管着家,让下人知道了,哪还会对媳妇有尊重之心?”   自从云裳被云天和掌掴,秦家又来人退婚,黄氏便彻底垮了,她现在谁也不见,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明德堂中,胡氏无奈之下只得将家事交给了二媳妇蒋氏料理,又派了自己身边的王妈妈协同,几日下来,初尝权力的蒋氏走路带风,自觉地位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好啦,你不是喊着事多么?若不想办,就按敏仪说的,浓儿也大了,该学学理事了,”胡氏心里正烦着,脸一沉就赶蒋氏出去。   “那媳妇就去忙去了,”想到云园上下十几个管事媳妇都在自己院子里等着自己,蒋氏便什么委屈都没有了,起身走到云敏仪身边道,“三妹若是没事,就到裳儿那边去看看她吧,这丫头唉,病成那样还成天喊着要出家呢――”   “二嫂放心,裳儿是我的亲侄女儿,我自然会去看她,”云敏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一惊,她就是得知云裳被秦家退亲才特意赶回来的,可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但她是什么人?怎么看不出蒋氏眼里的幸灾乐祸?“裳儿自幼便颇有贤名,人也长的标致,又有是咱们云家的嫡长女,还有个前程正好的父亲,没了隆平侯府,自然会有更好的姻缘在等着她,二嫂你说是不是?”   蒋氏被云敏仪刺的口里发干,“可不么?我也是这么劝她的,三妹好好陪母亲说话,我那边还一脑门子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多没涨收藏,订阅也直线往下掉啊。   一看到处都是的盗版,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啊~唉,看到大家的留言,真心周日想加一更的说。   第51章 五十一周日加更   “娘的意思就这么算了?咱们好好的姑娘就这么青灯古佛过一辈子?”蒋氏一走胡氏便将自己心里的“真相”讲给了女儿听,而云敏仪完全相信了胡氏的说辞,侄女儿是因为无意撞见广宁郡王府的丑事才先被灭口,大难不死之后被秦家退亲,“这口气您咽的下?”   “不咽又能怎么样?哪一家是咱们得罪的起的?前两天听说你大伯被人弹劾了,”胡氏语气沉重,“他是外任,这种事可大可小的,就看上头有没有人愿意帮咱们了。”说到这里,胡氏长叹一声,“云家根基太浅了啊――”   若是她娘家东阳伯胡氏一族,这样的事儿根本就不可能闹到部里,更不会都闹到部里了云天和才收到消息开始上下奔波,“幸好应淳还念着这些年的姻亲的亲分,帮着在太子面前递了话,上头已经让你大伯父上折子自辩了。”   秦翰递的这句话,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云家不但要乖乖的退亲,还因此赔上了京郊一处出息极好的五百亩农庄和好几箱前朝的古玩,可秦翰反而落了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算了,自己孙女毕竟做了对不起秦翰的事,这些只当是弥补给秦家了,胡氏每每想起,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能就这么算了,”云敏仪好强惯了,“这件事娘你不必再管,女儿自有办法为云家出气,”商贾也有商贾的好处,霍家商铺遍天下,传个把桃色新闻,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她要让整个永安都知道广宁郡王府出了一对畜牲。   “老太太,老爷命奴婢领古家大少爷过来给您请安,”胡氏娘儿俩个正头挨头说体己话,就听门外有婆子过来禀报。   “哥哥让带来的?他什么意思?”云敏仪狐惑的看了胡氏一眼,刚才她听到蒋氏说古家来人她就想问了,但碍于蒋氏在眼前,后来又因为云裳的事儿更连心,才暂时放在了脑后,“娘您不是让嫂子将亲事推了么?她竟然敢不听您的吩咐?!”   “这个老大家的,真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估计是准备玩先斩后秦的把戏,”以为人来了,事情闹大了,为了两家的面子,自己就得就范,胡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既然你哥哥让带进来,必有他的道理,咱们先见见再说。”   古家大少爷名灿文,长得倒是仪表堂堂,胡氏见他礼数周全态度不卑不亢,心里倒多了些好感,“你来的不巧了,我家老大媳妇正病着,灿文且住些日子,过些时候再去请安也不迟。”   古灿文到京城两个目的,一是想亲眼见见这云家的二姑娘,他虽然是姨娘生的,但也是因为嫡母无出,古家特意挑选了书香之家的女儿抬进来做了贵妾,他这个庶长子在古家也是如眼珠一般宝贝着长大的,自然不会愿意被外人操纵自己的亲事,二来么,他这次也是奉了父亲之命准备拜到翰林院张学士门下读书的。   “既然大太太病着,那晚辈就不去打扰了,”古灿文也没有想到这么不巧正赶上黄氏病了,不过他到京城最少要也留个一年半载,有的是机会,“贸然过来讨扰是晚辈失礼了。”   胡氏现在已经大概猜出了云天和的用意,面上更加和蔼,“都是自家亲戚,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你只管安心住着,跟自己家里一样,虽然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年纪小些,但家学的先生也是中过举的老儒,你若无事,也可过去跟他议论学问。”   古灿文虽然现在只是个秀才,但古家肯千里迢迢送他到张学士门下,除了对这个他期望很高外,也说明了他的学问底子应该是很不错的。以古家和黄家的人脉,将来只要一举能中,日后的前程自不会差,自己虽然舍不得云浓,但家里不是还有个云瑶么?就算是结不成亲,善待古灿文跟古家结个善缘也是不错的。   有了这些想法,胡氏话就多了,细问了古家的各种情况,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才放他离开。   “娘,您准备――”母女连心,云敏仪看着一直盯着门口出神的母亲,这些年她真的老了好多,而这两鬓的华发,为的都是这个云家,“其实家里的事,有大哥在呢,您不必这么操劳。”   “唉,不操心行么?这个家我但凡松松手,就要出大事的,”胡氏叹息一声,疲惫的倚靠在大迎枕上,“裳儿要出家我们也不能拦着,先出去避一避也是好的,”若不是云裳忽然病了,早几天她就叫人将她送到无垢庵了,现在也只能放出消息孙女病重的消息,让梁家人先歇了对付云家的心思。   “那浓儿呢?娘有什么打算?”大侄女固然可怜,可这世道对女子历来严苛,如今这风头上,出去避避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但风声过去了,大不了自己陪着她到江南去,亲自为她挑选一个好人家,可是二侄女只怕将来的路就更难走了,没有了云裳,云家时下的希望都要寄托在她的婚事上。   “过几天家里消停了,就送她到你姨妈那里住上些日子,”胡氏揉了揉额角,二孙女似乎对去永寿大长公主府有些不情愿,有些事也要孙女自己甘愿才成,不然再闹出个什么来,云家可经不起折腾了,“我也累了,你去看看你大嫂吧,还有浓儿,她自小就与你亲近,好好陪她说说话,对了,俏儿也在归田居,你要是认识好的,就给俏儿留意一下。”   霍家这些年可没少资助那些有才学的学子,若是在里面给云俏物色可以造就的人才,也是一桩美事,因此云敏仪也就爽快的应了下来,她现在是霍家的当家主母,每日的事情多如牛毛,回娘家一趟时间自然要抓的紧些,因此也不跟亲娘客气,服侍她躺下歇息,便带了丫鬟到明德堂去了。   “姑娘,你还好吧?”霜印见露凝送云敏仪出去,急忙扶了小丫鬟进来,她被胡氏抽了几十鞭子,便硬撑着下了床,每日过来陪着云裳。   “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霜印小心的看着云裳,自家姑娘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了,为了能晚些去无垢庵云裳不惜再次将自己泡了冷水里,但这样对身子的损伤实在是太大了,霜印没办法不心疼。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副样子了?咱们说话还用这么畏首畏尾的?”云裳一身素衣坐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麒麟佩,远嫁江南?从此京城再不会跟她云裳有任何关系,她怎么甘心?   霜印听云裳这么说,鼻子一酸,“奴婢以前就听太太说过古家在山东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世家,那个古灿文前程也好,虽然他是庶出,但古家就这么一棵独苗,嫡庶什么的有什么区别?姑娘若是,”见自家姑娘还放不下手里的玉佩,霜印心如刀绞,“姑娘,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古家公子争气,你照样是诰命夫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嫁个姨娘生的庶子?一个只得了秀才功名的男人?”云裳哑然失笑,若不是霜印,她一个巴掌都甩出去了,“如果要远嫁,我宁愿出家为尼。”染尘师太一个尼姑,不也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了去?!   不论是在庵堂了结余生还是远嫁,对于云裳来说都不是心希望的结果,她这样的女子生在这样的家里,从小听的看的受到的,都是如何成为高门媳,现在告诉她她要推倒之前所学,人生重新开始,云裳觉得比就这么结束了生命还痛苦,何况她还没有完全山穷水尽不是么?   “只是你这么想,我就怕其他人也生了这样的心思,”将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甚至还会令家族蒙羞的女儿远嫁,与山东古家联姻,也算是让自己发挥最后一点余热了,云裳还真怕父亲和祖母看到古灿文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若是早知道古灿文会在这个时候到京城,云裳一定不会让自己生病留在家里,她原来是觉得在这风头上到无垢庵去未免太过引人注目,在她的印象里,染尘师太对她还不如对云浓来的友善,万一被染尘师太看透心思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待事情淡下去时再悄悄去,同时自己的瘦弱和憔悴也可以充分昭示自己这段日子是如何的心力交瘁。   自端午之后云裳的人生就没有顺遂过,而在广宁郡王府又遭遇了她人生最黑暗恐惧的一段,云裳现在已如惊弓之鸟,每天都睡不着觉,即使是闭上眼,都会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一想再想,看看哪里有什么疏漏。   霜印艰难的站在自己面前,扶了桌角的手还在隐隐颤抖,云裳心中一痛,起身扶了她坐下,“你自管将自己的伤养好便是,其他的不必多想,咱们不是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么?”   天无绝人之路云浓给钻了空子,更快,云裳不相信自己就真的是无路可这次再不会了。言走了,以前是她太过大意,才被情或更新作者有话要说:想想还是加一更吧,这阵子码字码的挺爽,就是没时间修改了。错别字多了见谅哈。   第52章 五十二适用男   “奴婢没事,奴婢只是担心姑娘,”霜印心里只有云裳,于她来说,家人被卖也抵不上云裳的安危重要,“以后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去,”在广宁郡王府若是云裳带的是她,霜印觉得自己拼死也不会让自家姑娘受这样的罪,“姑娘也别再为翠离伤心了,只要姑娘平安,翠离在泉下也是开心的。”   “斯人已逝,再说又有何用?”云裳对翠离的死没有太多的伤感,做为自己一心要提拔的大丫鬟,翠离空有一张好利口,关键时候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还没到怜星阁就被制住了,“听姑姑的意思,过几日祖母便会送二妹到大长公主府去――”   自己去的是偏远的无垢庵,而云浓去的是永寿大长公主府,这其中的差别何止千里?可现在自己连自身都难保了,“母亲不肯见人,想来也不会知道古家公子来了,我知道你跟她身边的珍珠很要好,能不能将今天姑姑说的事给母亲送个消息过去?古家人丁其他几房人丁兴旺,仕途也都顺遂,将来与昂哥儿也是助益。”   想到云浓看自己的眼神,云裳觉得将她嫁给古灿文都是厚道了,可她现在是待罪之身,连院子里都被胡氏派人盯着了,再出手对付云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古家少爷到了,母亲不见一见,将来传到山东那边,不又该说黄氏的女儿没礼数了?”   “女儿,快梳妆了跟娘到明德堂去,”蒋氏一收到黄氏在明德堂见古灿文的消息,立马赶到玲珑居来,“碧月,还不帮你们姑娘更衣,”她也不待丫鬟们动手,直接向云瑶的大衣柜冲去,“让娘来挑挑看有什么可穿的。”   “大伯母在明德堂见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又没有差人来唤我?”云瑶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的琴谱,从云裳出事之后,大伯母黄氏跟疯了一样,她才不要去明德堂呢。   “你懂什么?她要见的可是娘家亲戚,娘听说那古家也是百年世家,虽然赶不上京城的世家那么位高权重,但在山东也是叫的上名号的,这古少爷又是家中的长子,古家老爷特意让他进京拜在张学士门下读书的,以后的前程自不必说,”蒋氏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跟女儿分享,“你不知道,这古家可是你大伯母特意帮你二姐挑的。”   “嘁,大伯母对二姐什么样你还不清楚?”云瑶将头偏到一边不让蒋氏给她插钗,“她给二姐选的能好到哪儿去?我看是想将她打发的远远的才是真的。”   蒋氏也承认女儿说的有道理,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计较,“你大伯母到底是亲娘,虽然想将云浓打发的远远的,但也要顾着面子不是?那古家跟她们黄家是姻亲,能差到哪里去?何况那古家小哥儿生的也不差,将来又有偌大的家业要承继,”女儿若是得了这门亲事,也不算差了。   “你是我的亲娘么?忍心让我嫁到那么大老远的穷山沟去?还是一个庶子?这些年你跟父亲受了多少气难道还想让我再受一遍?”云瑶一把将碧月捧上的衣裙扔到床上,“现在也不过是个秀才,万一这辈子都是个秀才呢?”   女儿向来对她说话就冲,蒋氏也习惯了,手上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指挥着满屋子丫鬟帮云瑶收拾,“你大伯母病愈了,你这个做小辈的不应该去看看?再说了,古家少爷要在京城读书,以后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还不是要留在京城么?”   “庶出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庶出,”蒋氏将一件水红的跟一件天青的在女儿身上比着,“娘这些日子管着事,都打听清楚了,古少爷的娘是良妾,出身还不错的,进门就生下了庶长子,记在嫡母名下了,现在古家这一房,就古少爷一个独子,以后嫡母都要靠他奉养,哪里敢搓磨儿媳?”   哪像她嫁了个不成器的男人,每天除了会算几笔账,一事无成,害得她们母子成天在嫡母婆婆跟前陪小心,她都嫁过来十五六年了,才头一次尝到了管家的味道,“娘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你就去看看,你祖母和大伯都将古家少爷留下了,那还不是看上他了么?”   蒋氏自然有她的盘算,虽然也想将女儿像云裳那样定个高门做夫人,可二房到底几斤几两蒋氏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再说了,有云裳现在退居瑶华院的例子在那里摆着,蒋氏那点儿攀龙附凤的小心思也吓回去了,眼前这古灿文倒成了不错的选择。   “你能不能有点儿志气?!”云瑶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蒋氏,“你没听说么?云浓都要到永寿大长公主府去了,当初大姐不就是在公主府才得了门好亲事么?你现在管着家,都没想过帮帮女儿?我要是得了好亲,于你们有什么坏处?”   “你小声些,娘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可高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蒋氏挥手让丫鬟们出去,亲自帮女儿梳头,“你看看你大姐?落个什么下场?内里咱们虽然不知道,但一准儿是在广宁郡王府出了什么事,可你再想想,若是咱们不是洪山镇云家,而东阳伯府,广宁郡王府敢这么随便对待伯府的嫡小姐么?”   “是啊,所以我才要嫁的好,让我的儿女以后再不受人欺负,”云瑶眼中一片坚定之色,云裳的事不过是个意外,她做不到的事,未必自己就做不到。自己就算长的不如云浓,难道还比不过云裳了?   “知道了,你说的都对,好啦,再涂点口脂,咱们快去吧,我花骨朵一样的女儿,还能怕见人?”蒋氏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当然,云浓去大长公主府的事,她也要帮着思量思量,不能好事儿全让大房的人占了去。   蒋氏她们去的倒挺是时候,明德堂里的气氛正一片尴尬。   饶是古灿文出身大家,族里姐妹众多,丫鬟仆妇无数,他也不得不承认,像云家二姑娘这样的丽人还是头一次得见,什么巫山神女洛水宓妃,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她一身浅紫纱衣站在母亲身边,双肩瘦削,蛮腰婉约,丹唇娥眉,容颜如玉,这些美丽的词汇都能从她身上一一验证。   一想到这将是他未来的妻子,古灿文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他的心神完全被云浓吸引过去了,可自小的教养又告诫他,不能盯着人家姑娘看,即使那是他未来的妻子。   黄氏也对古灿文很满意,给二女儿找这样一个夫婿,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尤其是知道丈夫将古灿文留在了云家,她就更坚定了这个心思,原来阴暗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便留了古灿文耐心的询问自己娘家的情况。   古灿文与黄家并不熟悉,也只是因为听说了嫡母有意跟京城云家说亲,才留意了一下,因此回答的并不怎么详细,但这些泛泛的消息也让黄氏很满意了,“你正是上进的时候,要好好跟着张学士读书,若有什么疑难,只管找你世伯请教去,他也是一篇篇文章做出来的,当不会误了你,若是闲了,就过来跟我说说话,有什么要求只管跟伯母说,万不可太外气,这亲戚历来都是越走越亲的,当年我未出阁时,嫂子对我也是极好的。”   “是,小侄记下了,”古灿文起身应了,他看了一眼一直垂首不语的云浓,想说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嗫嚅一下,还是算了,也学了她的样子垂首盯着手里的杯子发呆。   “大太太,二太太跟三姑娘来了,”门外琥珀挑开珠帘。   “我一听说嫂子今天大好都能见客了,便赶紧过来了,”蒋氏嘴上说着,眼睛却看向已经起身的古灿文,“这是古少爷吧?快坐,我给你安排的住处还满意吧?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下人们不听话,只管遣人来告诉我,婶子一定罚他们。”   黄氏被蒋氏的反客为主弄的很是不喜,她回头看了一眼木然站在自己身后的云浓,不喜之意更甚了,她自恃身份教养,不喜与这个妯娌斗口,每每蒋氏有所冒犯的时候,大女儿总会适时出来替自己说话,可现在,二女儿是指望不上了,   “托她二婶儿的福,我好了许多了,倒是这些日子劳累二婶帮我管家了,”黄氏皱眉冲云浓道,“若不是你二婶帮忙,哪里有你们的自在悠闲?浓儿替我谢谢你二婶儿――”   “哎哟,可不敢当,咱们都是一家人,高堂尚在,这些不也是我这个做弟妹的分内事么?”蒋氏掩口一笑,一拉安静站于自己身边的云瑶,‘瑶儿,还不快见过你古家哥哥――’   这古灿文今天一见,锦袍玉带,倒也不比京城子弟差到哪里去?蒋氏心里便更喜欢了几分,将云瑶往古灿文跟前一推,示意她给古灿文见礼,口中道,“我这个女儿啊平日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绣花抚琴的,不知道古公子可擅琴艺?”   话音才落不待古灿文回答,又笑道,“看我问的真是多余,像古公子这样的世家子弟,自然是六艺皆精的,我这个女儿,最是擅琴,你若得闲,可以指导她一二,对了,古公子今年要不要下场啊?要是你学业太忙,累的时候就让瑶儿给你抚上一曲,也算是换换脑子。”   云浓被蒋氏这外行话问的都替她脸红了,乡试三年一次,去年才结束,他今年想考朝廷也不许啊?何况你让你女儿给一个外男抚琴换什么脑子?人家要是身体累了你还附送马杀鸡?“晚辈要到后年才会回去参加乡试,”古灿文腼腆的一笑,”至于琴艺,不怕二太太笑话,灿文于此道一窍不通。”他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制艺了,哪里还有功夫抚什么琴?   第53章 五十三   蒋氏那辣的目光云浓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她装作无聊的将头转向一边,不让对面的古灿文看到她面上控制不住的笑容,左右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她的亲人,她也犯不着因她们丢脸而有什么难堪。   “要到后年?那太好了,”一听古灿文要到后年才回山东去,蒋氏脱口道,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太合适,忙描补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京城潜心读书,到时候一举得中,正好光宗耀祖。”   古灿文一直忍不住拿眼角去看云浓,自然不也没有错过美人轻笑,他头一次知道女儿家还能这样笑的,螓首微抬,美好的菱唇轻扬,可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不屑跟疏离让她跟这明德堂一众脂粉那么的格格不入,古灿文不由闪神,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美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的女子笑容里地透出些些心酸?   “嘁,娘您这是何必?您将古少爷当亲戚,人家哪里会看得上咱们家?”虽然没有打算下嫁古灿文,可云瑶一进门还是偷偷留意了古灿文,可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云浓身上,到底意难平,“您关心太多,只会讨人嫌。”   古灿文被这突然的女声吓了一跳,才注意到原来蒋氏身后还跟着一个水红衣裙的女子,他不敢细看,只向蒋氏一礼道,“晚辈并无此意,只是科举之事除了九分学识,还要一分天意,晚辈在京城这两年,定会潜心向学,以期来日光耀门楣,报父母养育之恩。”   “好啦,你来的时候也不短了,”黄氏扫了一眼云瑶,压下心里的不悦,她这么贸然插言,只会让古灿文觉得云家的女儿缺少教养,“去吧,好好读书,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找二太太,这个家有她帮着操持,我养病也安心了。”   “我这儿不用人服侍,你们都回去吧,”古灿文一走,明德堂众人都没了精神,黄氏直接端茶道。   云浓也是被叫来了,才知道黄氏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今天一看,这个古灿文她还是基本满意的,家世不错,年龄相当,今天一看相貌也过得去,人虽然不是很机灵,但也算得上忠厚了,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上头虽然有两重婆婆,可比起这些来,山东这些世家都鲜少纳妾的规矩更让人神往,只是一想到胡氏跟云天和对自己的厚望,云浓不由意兴阑珊。   “怎么?看不上?”云瑶回头冲沉默不语的云浓冷冷道,“这可是大伯母精心为二姐姐准备的。”   这丫头,就是个精分,才跟自己和谐了几天又来刺了,“我就听不明白了,准备了什么?我喝着母亲屋里的茶还是以前的六安啊?”云浓一扶自己头上的琉璃簪,“这发簪也是以前的,并不是母亲新赏的,叫妹妹失望了。”   看着摇曳而去的云浓,云瑶气得在后面真跺脚,准备什么?跟自己装糊涂,谁不知道这古灿文是黄氏相中的,“呸,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一个要订亲的女人,谁会要你?”   “原来是三姑娘来了,”露凝诧异的看着站在院门外的云瑶,陪笑道,“三姑娘快请,我家姑娘这两天还在念叨着姑娘怎么不过来了,”这个云瑶最是随风倒,自从瑶华院放出云裳要出家的消息,云瑶便鲜少出现在瑶华院了。   “三妹妹来啦,快坐,”云裳像没有意识到云瑶已经多日未来一样,招呼道,“今天没练琴?”   “哪有功夫?”云瑶一脸晦气的坐在云裳身旁,“母亲说大伯母身体好了,便带了我过去给大伯母请安――”   “娘病好了?她的气色怎么样?”听到云瑶说黄氏病好了,云裳一脸关切,旋即又黯然道,“可惜我不能去看她――”自从云裳的事被母亲黄氏知道之后,她便再不肯见云裳。   “我看大伯母气色不错,只怕是已经想开了,正等着姐姐你去呢,”云瑶跟母亲一直没弄明白一向最偏爱云裳的黄氏是发什么疯,就算是因为秦家退婚也不该记恨到女儿身上,“姐姐去看看她吧,秦家的事不能怨大姐,大伯母一定会想明白的。”   “嗯,一会儿我便过去,”自己现在去找母亲,只怕也只是自取其辱,云裳抿了口茶道,“怎么了?看你不怎么高兴?”   “没有啊?”云瑶无辜的抚了抚自己的脸,“想是昨夜太热没有睡好吧,姐姐,闲着也是闲着,你跟我仔细说说姨祖母和大长公主的喜爱吧?”   云瑶已经打算好了:就看云裳现在连瑶华院都不出的情势,只怕是已经废了,而云浓,黄氏已经给她看好了亲事,而且今天看古灿文的意思,只怕是满意极了,那么云家想攀上高门,适龄的女儿只有她了。   “唉,我也许久没有给几位长辈请安了,这些年姨祖母真的没少照拂我,”听云瑶一提,云裳不由一脸愧疚,“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若你能到大长公主府去,就代我向几位长辈请安吧,”遂事无巨细的一一给云瑶讲起来。   “好啦,你不必说了,瑶儿既然想去,就让她一起说吧,”胡氏摆手打断蒋氏的喋喋不休,左右她已经不能再指望云裳了,只一个云浓未免太势单力薄了些,想到这里,胡氏不由怀念起来曾经带云裳出去的情景,那个时候因为家里还藏着个国色天香的云浓,她总是分外的有底气。   “真的?谢谢娘,”蒋氏也没有想到这次居然这这么顺利便达到目的了,喜极而泣,“娘您放心,瑶儿一定会给您争气。”   “我不需要她争什么气,你告诉她,要她好好的守好本分,老实跟着浓儿便是,谨言慎行,”说到里里胡氏也有些忐忑,“那里可是大长公主府,真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她,还有,她年纪还小,这次跟着出去见识见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媳妇明白,娘您放心,一荣俱荣的道理媳妇还是懂得的,这次咱们要先看看能不能给二丫头说上好亲事,以后才是瑶儿,”蒋氏连连点头,“媳妇这就下去给瑶儿准备。”   “这次你也跟着去吧,替我将两个姑娘看好喽,”看着蒋氏小跑着出去,胡氏掩下心里的鄙夷,叫过董妈妈道,“尤其是二丫头,万不能让她在出什么事!”   “奴婢明白,”永寿大长公主府里全是爷儿们,二姑娘又长了副千娇百媚的好模样,董妈妈自然知道胡氏的担忧,现在云家可就剩云浓这一张好牌了,怎么打要好好考虑一二。   “二姑娘,大长公主府的顾嬷嬷来了,在松寿堂呢,”绿蚁腿快,一收到消息便冲了进来,见云俏也在,急忙向她行礼,“奴婢见过俏姑娘。”   “这是来接你了,”云俏自然知道顾嬷嬷过来是为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什么给我带的,闲着做了些小物件儿,你拿着,到时候好赏人。”   “好,你也知道我是最懒了,有绣荷包的功夫,宁愿看几本闲书,”云浓已经知道云敏仪在为云俏物色亲事,心里很替云俏高兴,“既然祖母没发话,姐姐就安心在归田居住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绿蚁去做,这府里她人头熟,说话管用。”   绿蚁冒失且心眼实在,这次出门云浓带了白荻和红泥,留着她在归田居掌总。   “知道了,我在归田居等你回来,”云俏握着云浓的手略略用了用力,她知道,云浓在堂姑姑跟前没有少说她的好话,为的就是能帮她找一门如愿的亲事,“大长公主府不同别家,你也要事事小心―”   “你到了那里,要事事听你姨祖母的,她让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真要让二孙女离开自己,胡氏还真有些舍不得跟不放心,“有什么事就让彩云送消息回来。”   “母亲,您真的要送浓儿到公主府去?”黄氏一听到消息立马扶了小丫鬟过来,“您不是――”   自己珍爱的大女儿已经完了,她不能眼睁睁再看着二女儿也毁了,“媳妇这阵子身体不好,想留浓儿在身边侍奉―”   云裳的事情告诉黄氏高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大女儿那样的人品心性都被富贵迷晕了眼,何况一向轻浮跳脱的云浓?还不如就依着自己的意思,远远的嫁了,于云浓于云家都是一桩好事。   ”我看你不是已经好了么?前儿还见古公子了,”一看到黄氏胡氏不由面如冰霜,跟着自己时大孙女是再好也没有了,叫黄氏带了几年,生生被弄坏了性子,现在云浓的事她还想插手?”难道她姨祖母想浓儿了想接过去住几日你也拦着?黄氏教你的‘孝顺‘呢?"说罢她又看了一眼跟在黄氏后面的丫鬓,”你既病着,这么大的风谁让你出来的?来人,将唬拍、翡翠、琉璃、珍珠一人打上十板子,轮着打,两个伤好了,再打另外两个,免得大太太没有贴心人伺候。vv,,苗拓苗他、”   第54章 五十四千风院   “母亲,”黄氏有些不解的望着面沉若水的胡氏,“媳妇只是想着身体好了,出来给母亲请个安―”   “你身体这么快可又好了?哼,不论你是真病还是假病,希望你不要忘了,云浓是我云家的女儿,她不姓黄!”胡氏连看一眼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心情都没有,“老二家的,还不让人送大太太回她的明德堂?”   “大嫂你看你,母亲安排好的事你怎么能随意否了呢?浓儿跟瑶儿能得了她姨祖母的青眼,特意让顾嬷嬷过来接,也是她们的福气不是?”蒋氏立马换了笑脸过去扶了黄氏,“您就算离不开二姑娘,也不能阻了她的好前程不是?家里不是还有大姑娘么?大姑娘可是最最孝顺的。”   “让你见笑了,”胡氏看着两个媳妇的作派,苦笑着跟顾嬷嬷解释,“咱们也算是从小一处长的,我也不怕你笑话,唉,到了公主府,还请老姐姐多照应照应我这两上不成器的孙女儿。”   胡氏只是东阳伯府远枝的姑娘,只不过自小聪明乖觉,极为讨当时东阳伯府嫡小姐,现在的胡二夫人的喜欢,那个时候两人便常来常往,而顾嬷嬷,当时还是胡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胡氏对她客气,已经成了习惯。   “老太太您说的哪里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奴婢说句打嘴的话,您当初的几位姐妹,如今可是数老太太过的最舒心,”这些年胡家的嫡小姐,庶小姐,以及远枝叫的上名号的小姐们,顾嬷嬷心里可是有一本账呢。   “你说的没错,”听顾嬷嬷这么说,胡氏脊背陡然一直,自己不敢跟那些东阳伯府嫡出的姐妹们比,可是那些嫡枝庶出的小姐们有好些都没有自己过的好呢,她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层层庭院,而自己,是这个家族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再不也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没想到到了今日,我还能得青黛你的指点。”   说着从董妈妈手里拿过一只雕花匣子,“听说你小女儿要出嫁了,这个给她添妆吧。”   “那奴婢就替我那丫头谢谢老太太了,待她成亲了,我让女婿带了她过来给老太太磕头,”那匣子上可是明晃晃的刻着霍家珠宝铺子的徽记,霍家巧汇楼虽然不像金翠阁是百年老字号,可这些年在京城也算是打出了些名号,尤其是这一年新出了好几款连勋贵之家都没见过的式样,现在闺阁女子都以有一两件巧汇楼的首饰为荣了。   因为有胡氏的格外嘱托,顾嬷嬷对云浓的态度极好,一路上嘴没停的跟云浓普及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人物关系,她是府里人,说的自然跟胡氏角度不同,也更详尽,待她们的马车进了奉化大街,云浓已经弄清楚纪家几个奶奶的脾性和喜恶,还有东院大夫人和大少奶奶安氏的各种忌讳,总结下来就是:只要老实的跟着胡二夫人的指挥,对三位奶奶要尊敬,对东院的两位主子要疏远也就是了。   “二丫头来了,快进来,你三位婶子都等你半天了,”看到顾嬷嬷身后的云浓,胡二夫人含笑将她拉到身边,不也让她行礼,指着下首坐着的几个华丽的妇人道,“她们是你三个婶子,你有什么事只管找你四婶,她帮你二婶管着家呢,你二婶太忙,你找她就好。”   因为东院大夫人吴氏常年抱病,而大奶奶安氏身体也不好,现在整个大长公主府其实是西院老大媳妇二奶奶章氏在管家,四奶奶小胡氏帮衬着,小胡氏也是胡家的女儿,说起来跟云浓也算是沾了亲的自己人,听姑姑兼婆婆这么说,忙起身笑道,“娘你放心吧,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侄女儿,我一准儿天天带在身边,就算是轩哥儿和远哥儿也要给我靠后站去。”   小胡氏已经如愿为公主府又添一丁,生了两个儿子的她在妯娌中说话也格外硬气,笑容也格外灿烂,在婆婆面前也最不拘礼,一手一个拉了云浓和云瑶给二奶奶章氏和三奶奶郭氏见礼,还不忘品评一下两位嫂子给她们的赠礼。   “瞧弟妹高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娘家侄女儿过来了呢,对了,那次你娘家那个婉心过来,我也没看你这么高兴过,”三奶奶郭氏从小胡氏手里将自己送给一枚玉蝴蝶压裙一把扯过来塞到云浓手里,“等你再住些日子就知道了,我们三房在这公主府是最不得脸的,婶子娘家又不显贵,拿不出好的来,你要是看不上我的东西,出门扔了就是。”   “嫂子又来了,咱们都是亲妯娌哪有什么得不得脸?三个爷可都是爹娘的亲骨肉,都是一样疼的,”小胡氏显然对郭氏的态度习以为常,笑着接过话头,“我看到浓儿自然高兴,婉心可是我自小看大的,见多了不稀罕,再说了,娘,你可别怪我不给咱们胡家长脸,说句大实话,胡家可没有浓儿这样的漂亮精致的姑娘。”   “四婶谬赞了,婉心姐姐可不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出来的能比的,”云浓可不敢接受小胡氏这种夸张的称赞,不说堂上这两位,胡家还是她祖母的娘家,“以后云浓和三妹还要婶子们多提点呢,”说着便冲三位奶奶再次一礼,能多温婉她就多温婉。   “好啦,你们刚来也累了,佩婷领你两个侄女儿到她们住的院子看看去,”胡二夫人对郭氏这种不看场合就说酸话的作派很不满意,挥手示意四奶奶带了云浓和云瑶出去,才冲郭氏道,“你也回去吧,没事别成天盯着别人的事瞎琢磨,好好劝劝汝琏,成天闷在园子里摆弄他那些破树根有意思么?”   “媳妇说了他能听么?媳妇也是多少天见不到他一面,”听婆婆又拿这个教训她,郭氏一肚子不满,纪汝琏连自己老娘的话都当耳旁风,自己这个妻子才要往后站呢,再想想这些年三房为了那些破树根子将家产都快折腾尽了,郭氏更是连嫁妆都赔进去许多,心里就更是委屈,“夫为妻天,我能怎么样?”   “你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胡二夫人恨恨的看着一脸委屈的郭氏,儿子的性子她也很清楚,迷那些破树根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生计之事是一概不知,而这个媳妇又是个执拗性子,一点儿都不懂的温存体贴,除了到处放酸没一点本事,“你们大哥以后会继承咱们二房的爵位,汝琥又是个好交际的性子,朋友也多,可汝琏呢?难道一辈子靠着兄弟?”   听婆婆夸小叔,郭氏心里十分不耐,自己老爷成天闷在家里,也比老四成天在外面斗狗游鸡走马章台,二房一半的家业都快被他糟蹋了,在婆婆眼里竟然成了擅长交际朋友多的长处了?可心里再不服气,反驳婆婆的胆子她是没有的,“我家老爷根本就不愿意出门啊,妾身倒愿意让他跟着小叔出去见见世面。”   “这样吧,”胡氏瞪了郭氏一眼,当初给二儿子订下这个媳妇,原因也是自家儿子实在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长处,相貌也一般,才选了门第不高但家底丰厚的郭家女儿,图的就是她嫁妆丰厚,“你将我这儿的凤仙、美兰带走给他放在屋里,但愿能移移性子。”   “母亲,这,”胡二夫人的安排让郭氏心里咬牙,“这不好吧?”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凤仙是自己公公惦记许久的人,现在她领回去,不是给她们三房种雷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又没让你抬她们当妾,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丫鬟,玩意儿一样的东西,记得将药给她们灌了,”胡二夫人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纪家不许纳妾,可没有说不许在房里放通房丫鬟,这些年永寿大长公主府卖出去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根本不算事儿。   云浓和云瑶被安排在永寿大长公主府靠南的一处僻静的院子里,虽然离几位主子的院落较远,但好在地方敞亮,屋舍也多。   “看看满不满意?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合意的只管跟四婶儿说,我叫人给自己换!”小胡氏笑容可掬,婆婆接云家二姑娘过府小住的用意她倒是很赞成,可这云浓长成这副样子,她又不免有些担心,所以才将这两位给搁的远远的。   “婶子说笑了,我们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的院子侄女还是头一次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云瑶凑到小胡氏身边抱了她的手臂娇声道。   且不说一路行来云瑶看到的都是雕梁画栋,玉阁金台,再看这千风院里的摆设,一色的酸枝木家具,及顶的填漆戗金事事如意博古架上玉器古玩不一而足,云瑶偷眼向东暖阁望去,层层珠帘下一架六幅紫苏绣簪花仕女图落地云母屏风后隐约可见一张紫檀拔步床和靠窗的妆台,一床一榻,一案一架都是她在云园里看不到用不上的。   “你们喜欢就好,这正堂五间,刚好你们一人一边儿,”小胡氏不着痕迹的从云瑶怀里抽出手来,一指两侧的暖阁,“你们小姐妹自己安排吧,左右都是一样的,”她抬手叫进来两个眉目清秀十五六岁的丫鬟,“她们是紫英,紫芸,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们去做。”   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过来给她们见了礼,小胡氏又嘱咐了几句“都是一家人,不要生分”之类的话才领了丫鬟婆子姗姗而去。   小胡氏一走,云瑶立马活泼起来,她先将东西暖阁都看了一圈儿,发现没有多少差别,心下满意,才拉了云浓让她先选,云浓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琐事上面,随手让白荻将行李给搬到东暖阁,让云瑶也去安置,自己则斜歪在窗前的大炕上想心事。   “姐姐,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云瑶哪里歇得住,没一会儿功夫便又跑了过来,想鼓动云浓跟她一起到园子里看景致。   “云瑶你坐下,”云瑶是什么样的算计云浓心里很清楚,但她的那些小算计不能影响到自己,“咱们今天才到大长公主府,连大长公主都没去拜见呢,你这么贸然的跑出去,若是撞见外人,人家会怎么看我们?”   “咱们不是见过姨祖母了么?再说我又不准备走的太远,”云瑶知道云浓说的没错,可想想刚才一路来的风光,她真的很想出去看看熟悉环境,“就在周围走走?我看这地方挺偏的,哪里会有人过来?”地方太偏是云瑶对千风院唯一不满之处。   这丫头怎么说不听呢?云浓不由冷了脸,将云瑶拉到内室低声道,“你千方百计跟着过来是为了什么不说我也明白,既然你这么‘胸有大志’,怎么一点气都沉不住?若是乱闯让人觉得轻浮没有规矩,看谁还愿意助你?!”   对云瑶这种目的明确的丫头云浓懒得跟她说什么大道理,不如开门见山来的直接有效,“既然今天咱们说到这儿了,我就跟你明说了,你打什么主意我不会管,真捅了娄子也别指望我替你遮掩,反正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好姐姐’!”   “姐姐既然都这么说了,妹妹还有什么好说的?”云瑶也不再玩什么“姐妹情深”,坦然道,“只是姐姐不要因为长得比旁人强些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永安的高门世家又不是只有一两家,咱们姐妹联手各取所需不好吗?”   看着神色坦然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辞的云瑶,云浓哑然失笑,这姑娘得脑洞多大啊?还“姐妹联手,各取所需”?真当豪门世家出来的夫人公子都是自己手里的玩偶?“我竟不知道姑姑想的这么长远?可惜姐姐我胆子小的很,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到云园,妹妹若是有什么打算,就不要跟我提了。”   只用脚后跟想问题冲动鲁莽的云瑶还能说出这样的打算,不说她跟云瑶根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是她需要帮助那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云浓才不相信没人教她,也不敢拜托这丫头好呢不作者有话要说:我尽自己所能肥一些啊,虽然兀兀正在减肥中。   第55章 五十五纪汝琥   云瑶来之前确实是得了云裳的提点,她原本对云裳的话还不怎么服气,可今天一到永寿大长公主府,便知道云裳的话是没错的,自己年纪小,姿色有限,若想得到贵人的垂青,借助云浓才是上上之策,可惜这死贱人竟然不上钩?!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好啦,我也累了,回去歇着了,姐姐也好自为之,像大姐那样的尚且退居无垢庵,二姐以为能比大姐强多少?”得不到云浓的承诺,云瑶到底心有不甘,忍不住嘴里酸上几句。   在永寿大长公主府的第二日,如云浓所想,她们在胡二夫人的带领下去拜见了永寿大长公主和吴大夫人以及冷香院的大奶奶安氏。   “我竟没想到大婶娘竟然如此年青?”一出冷香院云瑶便忍不住啧舌,跟安氏一比,做为弟媳的西院三位奶奶可都显老了。   “姑娘不知道,”素云见云浓不吭声,便小声对云瑶道,“奴婢昨天跟着紫芸姐姐去领饭时已经打听了,这安大奶奶竟比二奶奶和三奶奶还年轻呢,这府里的大爷当年非绝色不娶,熬到二十好几才得了咱们这位大奶奶,那个,视如珍宝――”   “竟是这样的?怪不得呢,”云瑶瞥了一眼木着脸前行的云浓,“要说咱们这位大婶娘可真当得起绝色,听说家世也是极好的,是安学士家的掌珠,跟有些人往一起一站,真真谁是珍珠谁是鱼目大家都看清楚了。”   不过美人虽然是美人,一把年纪了就生了个姑娘,现在身子能那样,能活几年还真不好说。   云浓根本懒得跟这个不着调的妹子斗口,但也不去阻止她,如果因此让公主府的人觉得云家的姑娘除了云裳都粗鄙难以调教,那她还得谢谢云瑶呢。   云浓现在的心思还在永寿大长公主的话上,没想到这次来是要对她进行“精英教育”,居然什么琴棋书画先生准备了个一应俱全,还有教舞蹈的。   据她所知,跳舞在永安可不是正经人家女儿要学的东西,可是永寿大长公主竟然给她们安排了?   看来自云裳一败涂地之后,胡氏母子彻底看清了跟勋贵世家的差距,他们似乎不再打算让自己再复制云裳曾经的胜利,而是选择了更直接更快捷的方式,就是将自己当做媚上的工具献给权贵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这两位妹妹?”云浓正在想心事,就听到头顶有个声音响起。   “奴婢见过四爷,”紫英一看到来人,急忙一拉云浓,“这两位是云家二姑娘和三姑娘,今天是二夫人带她们给老祖宗请过安才要回千风院呢。”   纪汝琥已经被眼前的女子给勾了魂儿去,怔了半天才道,“原来是云家妹妹,没想到能见这里见着妹妹,我今天真是回来的值了。”   “原来是四叔,侄女儿云浓有礼了,”云浓被纪汝琥这油腻的跟老肥肉一般的声音恶心的想吐,却还是一福给他见礼,然后迅速退回到董妈妈身后。   “什么叔不叔的都将我叫老了,”纪汝琥是胡二夫人的老年子,年纪也不过二十,哪里愿意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美儿管自己叫叔叔?“你叫我四哥就好-”   “那怎么成?这长幼尊卑云浓自小便深刻于心,怎么敢不讲人伦亲情?”看纪汝琥凑过来,云浓小脸一沉,正色道,“四叔事忙,请先行,”说着便拉了云瑶让到路旁。   “咱们这位四爷自小便最得老祖宗和二夫人的疼爱,人又平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姑娘莫要介意,”紫芸待纪汝琥一走,急忙向云浓解释。   “我觉得也是,四叔一看就是个好性子的人,”云瑶咯咯一笑,“倒是姐姐,你何必板着脸呢?一家的亲戚姐姐这样说话,四叔成什么人了?”   “四叔是什么人府中上下比咱们要清楚的多,做晚辈怎么可以随意议论长辈?”云浓根本不给云瑶看脸色看,径自带了白荻和红泥回自己的东暖阁。   “董妈妈,您说大长公主和姨祖母是什么意思?她们安排舞师教导我们,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么?”云浓衣服也不换,直接将董妈妈叫到了自己房里,是不是胡氏的意思,她要确认一次,“云浓无知,竟不知道女儿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功课?”   艺多不压身,若是在现代有人请最好的舞蹈老师给她,感谢还来不及呢,但在这里,擅舞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若是那天被人在什么赏花会、中秋宴上叫破说要她出来献舞一曲,她要怎么拒绝?就算是拒绝了,私下里练舞的名声传出去,人家会怎么想她这个云家二姑娘?   “这个,二姑娘,”董妈妈在云浓清亮的眸光盯的有些不安,“老太太临来时就交代了让您一切都听公主府的安排,奴婢想,给您安排舞师,大长公主也有她的用意吧,”说到这儿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足尖儿不敢与云浓对视。   “董妈妈,白荻是你的侄女儿,从她进了云园,就一直跟着我,若没有什么意外,只怕将来也会跟我一辈子的,”云浓叹了口气,“你是聪明人,也是跟了祖母一辈子的人,对我,祖母是个什么章程就算没跟你说过,想来你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只是董妈妈,我若与人为妾为婢,白荻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白荻是董妈妈唯一的侄女儿,自小看着她长大,董妈妈又怎么不希望她有个好前程?“二姑娘,二姑娘是个聪慧的,这女子在家从父,您又有什么办法呢?白荻,奴婢也只能怨她命不好了。”云家还没有人能忤逆胡老太太的心意呢。   “你是她亲姑姑能看着她跟着我去任人轻贱,我却不能,这样吧,明天你让人将白荻和红泥都送回去,就说这两个丫头我用着不顺手,让祖母再给我换两个来吧,算了,叫祖母也不必再派人来了,估计大长公主会乐意送两个丫鬟给我的。”   “姑娘,姑娘不要赶奴婢回去,奴婢自小就是您的人,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也愿意陪您一处的,”云浓与董妈妈的谈话并没有避着白荻,此刻一听云浓要让她跟红泥回去,白荻如何肯听,一下跪倒在云浓脚边,“姑娘也不要想的太糟,兴许老太太没有别的意思呢?”   “祖母是什么意思看看董妈妈还不明白?董妈妈,当初姐姐在大长公主府时,可曾有人教导她舞技?自然不会有,因为大姐是嫡长女准备做高门正妻的人,而我,既然长了张漂亮的脸,自然要去跟人争宠才不会枉费了这模样,”云浓的笑容中带了些许凄然,“就像董妈妈说的,都是命!”   “姑姑,姑姑救救我家姑娘,她怎么能去给人做妾啊?姑娘,老太太一定不知道大长公主让您学什么呢?奴婢这就回去跟老太太说,让她接您回去就是了,”白荻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却被董妈妈一把拦住,“你给我站住!难道要闹得整个大长公主府都知道么?”   “二姑娘,说句托大的话,您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知道您是那种愿意自轻自贱的人,更不是别人可以随意拿捏的,”董妈妈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白荻,心就更软了,以云浓的容貌,将来进了什么劳什子王府,得宠是一定的,但被人忌恨也是一定的,而做为云浓最贴身的丫鬟,白荻首当其冲会承受那些因云浓带来的怒火和算计。   “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想来姑娘比奴婢更清楚,要怎么做您千万想好了,奴婢年纪大了,有时候看不清也听不清的,就求能过个安稳日子,”董妈妈向云浓一礼道,有选择的给胡氏通风报信,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了,“白荻也常跟奴婢说您是个好主子,这个侄女儿奴婢就交给您了。”   “谢谢董妈妈,”这是董妈妈向她投诚了,云浓眼眶一红,起身向董妈妈一礼,“妈妈,祖母和父亲对云浓的期望我心里很清楚,但云浓自幼读圣贤书,知道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道理,若是遵从大长公主的意思一顶粉轿将我抬进某家府邸,叫父亲如何在朝中昂首?”   “千风院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长进?”荣禧堂里永寿大长公主调弄着新得的八哥儿问身边的胡二夫人,“你冷眼瞧着,比那个云裳怎么样?”想想云裳被退婚永寿大长公主就一阵心疼,现在她想再给秦翰保媒,白氏直接就已经有了相中的人家,好好的一条路就这么没了。   “唉,媳妇也正发愁呢,那个云浓,”胡二夫人如同嚼了枚苦橄榄,摇头道,“到底是一个娘生的,怎么行为处事那么像呢?”   ”你说云浓像云裳?“永寿大长公主将手里的馏金珐琅小罐递给身边的养乌丫鬓,转过身道,”我记得那丫头是个怯懦的性子,就怕她担不了事,你竟说她像她那个姐姐?”她要的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这次想训出一个既有大家风范又要有小家珠玉的娇俏婉转更要有青楼红粉的风情手段的绝色,难道这次又要失手么?胡二夫人见婆婆变了脸色,心里也是一突,可又不敢洲地有所隐瞒,苦笑道,”这个丫头像极了我那个外甥媳妇,长口闭口都是规矩,死板的很,教她们规矩的李魄魄和马魄魄倒是交口称赞,可是教琴艺的明侧沽就跟媳妇说了好几次了,说云浓她材套债屯公,+女不m甘巫不典梦‘夕含日一牛1却丈物右首亘五乍女右己解7”十佣耽食丫三l不   第56章 五十六惊闻   胡二夫人原先并不相信云浓那样的天姿国色会不通音律四肢僵硬,可亲自去看了一次才发现,这云浓在舞技方面简直就是蠢笨如牛,在旁边服侍的小丫鬟都学会了,她还是手脚不分时不时给你来的一溜顺儿让人哭笑不得,催逼的紧了,竟还闪了腰,搞得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什么课都要停下来。   “你觉得她是真的学不会?”永寿大长公主回想着云浓走路时的模样,心里不怎么相信。   “媳妇也问了,教琴的明姑姑也说,这人啊,天生对音律没有感知的话,学跳舞也根踩不到点儿上,媳妇听她身边的妈妈说,那丫头怕被云瑶比下去,还偷偷练来着,可就是不行,因为这个她时常被那个妹妹笑话,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了。”胡二夫人也是做了一番调查的,将云浓的情况一一跟婆婆说了,“但这丫头针黹却是极好的,听说账也算的极快,连算盘都不用打。”   “会做针线也倒罢了,会算账有什么用?”永寿大长公主一阵烦躁,她又不要什么当家夫人,规矩礼仪学的再好,账算的再快,有什么用处?她敲着指上的水晶护甲道,“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要说这丫头什么也不会,只要有那张脸,一般女人也别想跟她争什么。”   “母亲说的是,只是她那个性子,”胡二夫人想想云浓成天端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就牙疼,若是在靖王面前也那样,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厌弃,“太端正了,媳妇冷眼看着,那丫头脾气还是有些直了。”   “脾气直不过是自恃相貌骄人胎里带傲气罢了,”永寿大长公主描的黑黑的眉毛一扬,自觉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云浓想来也是胡氏娇养大的,又不舍得带出来见人,自然养的无法无天眼里看不见别人,什么规矩礼仪的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罢了,骄傲自大才是这丫头内里的本质,再想想她头一次在自己跟前的表现,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再给她几次厉害尝尝,便知道什么委曲求全做低伏小了。   “你这几日看看有什么人家请客,带着她出去走动走动,女孩子嘛啊,光闷在家里也不是事,眼界越关越小,心眼儿也越关越小,”永寿大长公主迅速做出决定,像云浓这样的,出去叫那些贵女们折腾几回,便知道自己是什么阿物儿了,也会懂得权利身份的重要。   “姑娘,您忍着点儿,奴婢可是要使劲儿了,”红泥将药酒在自己手里搓热了运了口气狠狠的搓在云浓腰上,上下推拿了起来。   “哎哟,你也轻点儿啊,我被你这一天几折腾,都伤上加伤了,”云浓可不希望自己就这么好起来,她可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自残当了回病号,要是还没躺个三五天呢就好了,不又得去被那个兰姑娘折腾么?   红泥也明白云浓的顾忌,心里心疼希望自家姑娘能快些好,可手上还是放轻了力道,“咱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么?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哪有去学那种歪门三道的东西的?您要真不学要家去,她们还能捆了你?”红泥小声嘟哝着。   如果不听祖母和父亲的安排,自己会怎么样?云浓不敢想,会成为他们眼中的不孝之女那是一定的,如果不能心甘情愿的被利用,只怕他们原本的慈爱也会化为无情,连挣扎逃离的机会都不会再给自己,就直接将自己送了人,以谋求眼前的私利。   “三姑娘呢?又去兰榭亭了?”云浓看白荻端了汤药进来,随口问道,每天这个时候,西边都静悄悄的。   “咱们三姑娘学的可下功夫了,”白荻撇撇嘴,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怎么三姑娘跟二姑娘一点儿都不一样呢?“恨不得成天长在那里,尤其是这个点儿。”   “你没跟碧月说?让她劝着点儿?”云浓真心佩服古代女孩子的早熟,云瑶还不到十四呢,就知道每天去去“偶遇”纪汝琥,这让做为姐姐的云浓既觉得丢人又感到担心,要知道以小胡氏的心机手段,怎么会让别人将手伸到自己丈夫身上?   白荻试了试汤药的温度,才将青瓷小碗递与云浓,“可三姑娘现在根本听不进碧月的劝,每天都留了她在屋里只带了素云那死蹄子出去,好在那个紫英也跟着呢,只是她是四奶奶指的人,只怕-”   有紫英在,小胡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兰榭亭的勾当?云浓咬牙将那碗药一口干了,用苦意压下心中的烦躁,“四奶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的,云瑶不论得什么教训都是她活该,咱们不要管了,”既然自己已经提醒过她了,又使白荻跟碧月说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不作死不会死,再多她也是无能为力了。   看到挥着折扇向自己这边走来的纪汝琥,云瑶暗叫晦气,直接收了水袖冲素云道,“素云,收拾东西,咱们该回去了。”   “可三姑娘,”素云冲纪汝琥的方向努努嘴,“四爷过来了,您不见礼就这么走了,”纪汝琥这样的年轻贵公子素云也是来了大长公主府才头一回得见,魂儿早就被勾了去,现在哪里还迈的动腿?   云瑶每天守在这里苦练舞艺可不是为了纪汝琥,但都到了这会儿了人还没有过来,注定她又是白等了,她可不想跟纪汝琥在这里说长论短,左右那家伙也是想借自己的口中知道云浓的事,自己傻了才如他的愿呢。   待云瑶甩开纪汝琥回到千风院时正看到三奶奶郭氏正在东暖阁跟云浓闲话,云瑶来了这些日子,知道纪家三房在永寿大长公主府里是最没地位的一房,也懒得费力讨好,草草的过来行了礼,便推说练舞累了,自回去休息。   郭氏也是穷极无聊找乐子去看云浓跳舞被她诡异的舞姿给狠狠震惊了,当场不顾形象狂笑了一把,笑后犹不尽意过去挖苦云浓,结果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搭上了话,郭氏便时不时的过来跟这个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姑娘聊上几句。   “哼,我看你这个妹妹也是个眼空心大的,将来不知道谁家倒霉呢,”郭氏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也知道云瑶心里瞧不起自己,忍不住冷笑。   云浓苦笑一声,“没办法,人啊,有时候非要吃了亏才能学乖,我竟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两天我正考虑要不要让人回去给祖母送个信儿呢,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下人都是瞎的?云瑶成天见纪汝琥的事只怕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了,可是小胡氏迟迟不动,胡氏也只当没看见,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郭氏捋了捋手里的帕子,半天才道,“按理你小姑娘家家的我真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她到底是你的妹妹,而且这个丫头这些天我忖着,就凭你劝我的那些话,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有些事知道了总比被蒙在鼓里强些。”   郭氏这个虽然嘴巴毒些,但话都说在明处,有脾气也放在脸上,倒比那些一个意思要拐几个弯儿才肯让你理解清楚的女人更对云浓的脾气,两人聊了几次,渐渐的都对彼此放下心防。   郭氏便将自己对丈夫的不满将云浓吐露了一二,可是却在云浓这里得到了不同的答案,与其逼着丈夫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两人渐行渐远,还不如停下自己的脚步,拐个弯儿去看看纪汝琏都在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像自己认为的那样没有一点意思?   其实据郭氏的描述,云浓觉得纪家就是出了个艺术家,一个沉迷于根雕艺术的艺术家,要云浓说,纪家又不是养不起,郭氏也不是没有嫁妆,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生计与二人来说根本就不会成为困难,郭氏完全没有必要非得从婆婆的手中接过将纪汝琏引上所谓“正途”的担子,反而应该去了解丈夫的所好所想,跟他经营好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不比一个成天闷在自己的园子里独对满园子树根绞尽脑汁,一个苦守空房成天怨天怨地将自己折磨成一个人人生厌的黄脸婆要强么?   而云浓的这些提议被郭氏听了进去,目前虽然没有取得太大的效果,但想想云浓所说,纪汝琏成天对着一堆树根真的要比其他两个兄弟成天走马灯似的换通房丫鬟要来的省心的多,想想那些个丫鬟看到纪汝璋和纪汝琥都避如蛇蝎的样子,郭氏就一阵冷笑,这就是婆婆心中的好儿子。   而且她细细一想,丈夫也确实像云浓所说,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这些年从来不曾骗过自己,只是自己抱怨越来越多之后,他再也不愿意多跟自己说话,面自己也确实像云浓说的那样,他不理会自己,自己的抱怨也就越多,每次只要一看到他,怨气便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直到将人逼走为止。   ”好婶子,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咱们不说云瑶做错了事会有什么下场,您也不能看着我这个侄女儿被一头猪给连累了不是?”云浓见郭氏一副等着她来问的样子,自然满足她的要求,拉了郭氏的衣袖撒娇道,”婶子可要救小的一命一””你啊,真真是,”郭氏弹下云浓光洁的额头,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一长一短的跟云浓说了,”你想想她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反正我觉得要是我,肯定要这么算,傻子才跟那个纪汝唬呢,难道当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通房丫头么?"   第57章 五十七醉翁之意   云瑶醉翁之意竟然在长房长孙纪汝珍身上?云浓骇然,先不说什么亲情伦理,估计那两样这丫头就没有,“云瑶真的在打这个主意?”云浓有些不敢相信,倒不是不相信云瑶会做出勾引男人的事,而是她勾引人时能不能有点儿头脑也挑挑食儿啊?   即使有大长公主府的玉粒金波养成,纪汝珍看起来挺年轻,可实际年龄比云天和年轻不到哪里去,只怕比二叔云平还要年长些,云瑶缺乏父爱么?“三婶儿,这事可不能乱说,三妹并没有见过珍表叔几面。”   “所以我才说你这个妹妹心大着呢,你以为她真的是看上了那个老菜梆子?”郭氏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咱们东院大奶奶那身子骨,只怕也撑不了几年了,东院至今也就辉姐儿一个,你那个妹妹看准的可是冷香院-”   被这么个大八卦一冲击,云浓的腰也不疼了,若不是有郭氏在,她都要直接冲到西暖阁去问问云瑶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西院二房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胡二夫人各种名医珍贵药材往冷香院里送着可不是因为喜欢这个侄媳妇,而是因为这个侄媳妇身体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想生嫡子可能性几乎为零,而她要是死了,纪汝珍再娶个年幼貌美身强体壮的回来,那西院过继给东院长房儿子以承继长房香火的事不就成了镜花水月?   云瑶现在自以为聪明的想将手伸到东院纪汝珍身上,对于将她接到永寿大长公主府的胡二夫人来说,不止是打脸,更是背叛!   “这事儿若是真的,我都没脸留在府里的,”云浓以手掩面,哀叹道,“三婶是知道我的,这日子过得本就是一种煎熬,现在妹妹又这样-”   到底是个小姑娘,性子再沉稳心思也是有限的,郭氏倒是很乐意点拨云浓,“这事儿要真是成了,你觉得她们会怎么对待你?”郭氏冲云浓眨眨眼,她嫁妆不菲,身边也只有一个儿子傍身,也不可能将自己儿子送人,所以东院产业再多,爵位再高,跟她们三房半分银子关系也没有。   郭氏的意思云浓明白,如果云瑶真成了东院的继室,自己也不可能再作由云家和永寿大长公主送出去为妾,可是郭氏性子直想法也太过简单,先不说云瑶手段如何,就是永寿大长公主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发生,纪家也不可能娶一个气死发妻的女子做继室,而且两家也算是粘着亲,叔叔娶了侄女儿的事,嫡支明安伯府也不会坐视!   说不定真到了那天,云瑶就只有暴毙这一条路了,而自己,因为有一个不守妇道的妹妹,被退了亲的姐姐,就算是低嫁,也没有什么正经人家敢娶自己了。   “三婶你不知道,我那个妹妹才不过十三,为人处事上还差些,只怕是考虑不周才被人浑说,她一定不是有意的,”云浓斟酌着用词,“如果我家二婶儿知道了公主府会有这样的传闻,一定会将她接回去的。”   “唉,你这个丫头,就是太心善了,”郭氏也跟着叹了口气,“就像你姐姐,看着也是个懂事的,竟然会碰上那种事,你生了一副好相貌,性情也好,以后无论去哪里可都要小心了,”说到这儿郭氏压低声音,“我听婆婆跟四弟妹的话音儿,说是要带你出门儿呢。”   带自己出门儿?郭氏这个消息真是太有用了,云浓娥眉微蹙,“可我这身体?三婶儿可知道去的是哪家?”   “这个还真不好说,这天一入秋各府赏花品花的聚会就多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咱们府上都能收到许多帖子,”郭氏思忖道,“前一阵子祖母受了李娘娘所托,帮着靖王物色王妃呢,这不,陆续有好几家闺秀都被李娘娘请到了长乐宫呢。”   靖王要娶谁为王妃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当然也不能说全无关系,若真的自己被塞进靖王府,哦,还是不要想这些的好,云浓甩甩头,告诉自己这样的事她不会让它发生,真没办法,只能一走了之了。   顺着这个话题云浓又听郭氏聊了一会儿京城都有哪些人家够资格嫁女入皇家,和这些人家对跟李贵妃结亲的态度,这些内里的姻亲关系真真是复杂的让人啧舌,虽然祖母也专门给她们讲过,可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的自然是角度不同的版本,倒也让云浓开了眼界。   “白荻,你请董妈妈过来,”郭氏一走,云浓便立马叫白荻去请董妈妈,她没有心情再去给云瑶上课了,云浓没有弄明白胡二夫人和小胡氏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同,但对于云家来讲,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云瑶给弄回去,让一切都不要发生。   “姐姐,你听说了么?祖母派人接咱们来了,说是大姐要到无垢庵出家去,叫咱们一起送一送呢,”云瑶一阵儿风一样冲了进来,一把夺了云浓手中的书道。   没想到祖母还真是神速,自己昨天才叫董妈妈想办法送消息回去,今天可遣人来接了,“是么?姐姐真要出家了?好歹咱们是骨肉至亲,自然要去劝劝了,”云浓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红泥,过来帮我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儿去给老祖宗辞行。”   云瑶瞪了云浓一眼,这个时候装什么姐妹情深?谁不知道你们那个关系?“可是二姐,你身子这样不宜行动,怎么能回去呢?还是跟王妈妈说一声不要回去的好,要是腰伤再重了越发不能练舞了,”如果云浓托病不回,她就可以以照顾云浓的名义留在公主府不必再回到云家那个穷院子里去。   “我哪里学过跳舞?那兰姑娘分明就是姨祖母给你请的,你不必拿我说嘴,”云浓可不愿落个学过舞蹈的名声,她一脸为难的道,“大姐姐是我的亲姐姐,只叫妹妹回去劝她怕不好吧?”   虽然她是让胡氏将云瑶给弄回去,但不代表她不想回去,现在大好的机会来了,不走才是傻子呢。不过云瑶那点儿小心思表现的太过直白,不逗逗她自己就太善良了。   “我也是担心姐姐的身体,再说了你身边哪里离的开人?”云瑶干笑着去扶云浓,却被云浓躲了过去,她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离不离的开人,我是都要回去的,大姐待我们至厚,又遇到这样的事,若真的就此长伴青灯,我这个做妹妹就算身居绮罗之中也不能安心,我要回去劝劝她-”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咱们待姨祖母来叫时,就去跟她老人家辞行吧,”一想到自己不过见着纪汝珍两次,云瑶就一阵后悔,但又想回去劝云裳顶多一两天功夫,自己就又回来了,心里又欢喜起来,“左右咱们还要回来的,随便带两身衣裳便是,其他的收不收拾都一样的。”   纪汝琥自从见到云浓之后便惦记上了,可惜这个云浓成天闷在千风院里不露头,自己想借机跟她在园中偶遇也做不到,因此只能每天让人探了云浓到胡二夫人这里请安的时间踩着点儿过来,为的就是能跟云浓说上几句话,谁知道还没有遇到几回,云浓又跳舞闪了腰,直接连请安都不必来了,真真急得他抓耳挠腮百法难寻。   这次一收他买通的千风院的丫头送到的云浓扶了丫鬟到胡二夫人这里辞行的消息,纪汝琥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浓儿,你身子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敢坐马车颠簸?我看还是别回去了,就叫她自己回去就是了,”纪汝琥一指云瑶,大声道。   “侄女儿见过四叔,谢谢四叔关心,只是大姐是侄女儿的亲姐姐,她现在想不开要到无垢庵去,做妹妹怎么可以安然高卧,”处处留心的云浓自然看到了小胡氏发青的脸,哪里敢跟纪汝琥多话。   “唉,我可怜的裳丫头,”胡二夫人拿帕子沾了沾发涩的眼角,“你也知道我有多稀罕女孩儿,裳丫头我可是当亲孙女一样待的,结果――”   “姨祖母莫要再伤心了,让您伤神已经是我姐姐的罪过了,”云浓也试了试颊边的泪水,“孙女回去一定会好好劝劝姐姐的,待她想通了,就让她到公主府给您请安。”   “就像浓儿说的,她回去好好劝劝裳丫头,一定会没事的,”郭氏也难道开口去劝胡二夫人,“这天儿也不早了,既然大长公主不让她们过去了,就让媳妇送她们出去吧,也省得天晚了路上不好走。”   纪汝琥哪里会放过这个亲近佳人的机会,急忙道,“是啊,再不走回去时都要掌灯了,这样吧,让儿子骑马送她们回洪山吧,儿子还没去过那边呢。”   “你不是晚上要跟显国公家的李三少喝酒去吗?去了洪山怎么能赶得回来?”自己家男人打的什么主意小胡氏会不清楚?急忙找了个理由出来阻止。   “李三儿的酒我经常喝,少去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两个侄女正是花样年华,出门没个男人跟着怎么行?要是就让几个仆妇跟着,回去姨妈不该怪咱们眼里没人了么?”纪汝琥说的头头是道。   “既是这样,我去跟你三哥说让他跑一趟吧,洪山那边他以前寻木头时也去过的,这样也不耽误四弟你的事,”郭氏也不等婆婆点头直接叫过身边的丫鬟,让她去请纪汝琏。   ”就这样吧,让老三跑一趟也省得他成天闷在园子里,”胡二夫人不等纪汝唬反对直接冲小胡氏道,”老四既然晚上要出门,你还不给他准备准备去?还有干风院,左右浓儿和瑶儿也回去不了几天,你让人天天打扫着,不可疏忽了。"作者有话要说:又一周完了,周末快乐~   第58章 五十八回家   “这是谁拿过来的?”云浓一上车就看到座位上那个硕大的烟灰紫色团花缂丝软垫,这分明不是马车上会有的东西。   “是府里四爷叫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靠着,省得马车不稳姑娘伤再重了,”红泥一脸嫌弃的瞪着那个靠垫,“那人扔下就跑了,奴婢又不敢大声喊-”   云浓正想让红泥将那垫子扔到地上去,可看到云瑶那双自以为了然的笑眼,只得道,“你也知道我腰疼不能再往后面垫这些劳什子了,还接四婶儿东西?你拿出去让白荻收到她的车上,待咱们再回来时,给四婶儿送回去吧。”   两个孙女一出现在松寿堂,胡氏便满意的连连点头,心道居移气,养移体,没想到短短不到十日光景,不说云浓一派温婉大家气象,就连云瑶也沉稳了许多,人也靓丽了,“好好,都快起来,听说浓儿伤了腰?彩云还不快将二姑娘扶起来?”   “孙女儿伤的不重,再说年轻,没有大碍的,”云浓是打算让她这“腰伤”缠绵个半年,彻底断了学舞这条路才行,因此嘴上说着,行动却越发艰难起来,“孙女儿在大长公主府也一直惦记着祖母呢。”   “二姐说的是,我一听说您派人过来接我们,恨不得插了翅膀就飞回来呢,”云瑶怎么可能让云浓将好话说尽,急忙插言道,“祖母,您看看我现在怎么样?大长公主府的先生们都夸孙女聪慧呢,我可没有给咱们云家丢脸,”说着她不屑的瞟了云浓一眼,“可不像有些人,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先生们看到就叹气。”   云瑶自小就跟云浓不对付,但敢这么当面说出来,只怕是也是有一点可信性的,胡氏不由皱眉,但考虑到二孙女的面子,也不没有再问她。   她看着短短几天便如经了露水的花朵一样,显然小女儿的风姿来的云瑶,再想想董妈妈送过来的消息,不由心里一抖,不动声色道,“浓儿你去吧,瑶儿留下陪我说说话儿。”   云浓去给黄氏请安时古灿文正好在那里,他看到廊下被人从软兜上被两个丫鬟小心扶下来的云浓,按捺不住从屋里出来相迎。   “好好的出门做个客都能将自己扭伤了,”在古灿文面前,黄氏忍着没有责骂这个女儿,可语气里的责怪还是显露了出来,“你既回来了,就好好在归田居养着吧,别再出门乱走动了,闲暇时就多做些针线,”说着看向古灿文笑道,“记得咱们山东那边的姑娘,个个是持家的一把好手,有心灵手巧的,一夜能纺二两花呢。”   “母亲说的是,”云浓恭顺的听完黄氏的教导,才从白荻手里接过一个包袱,“这是女儿给母亲做的鞋,母亲试试合不合脚,”她是决定在“温良恭俭让”的大路上狂奔的,这些面子工程又怎么会不做?何况现在古灿文又在这里,云浓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   虽然大女儿对黄氏的打击是致命的,但黄氏并没有因此生出对云浓好一些的想法,只是有古灿文在场,她还是接过云浓递过来的姜面缎面绣芙蓉花软底鞋看了看道,“嗯,手艺长进了不少,不过针脚还是不够匀称,这样的东西在自己家里看看也就罢了,拿出去只会惹人笑话,明天我让人过去好好指点指点你,你也一日大一日了,该在什么地方用心,自己心里也要有个计较。”   “母亲说的是,我去姨祖母那里之前,正跟着俏姐姐练绣工呢,”好像跟黄氏一直感情极好一般,云浓含笑道,“改日女儿再将在姨祖母那里做的绣活拿过来给母亲瞧瞧。”   古灿文对什么“二两花”没有概念,眼前云浓拖着病躯过来给黄氏请安并奉上新做的鞋子他却是记在心里了,不由对云浓的孝心另眼相看,有道是娶妻娶德,云浓除了外貌,性情品格更是无可挑剔,“我竟不知道二姑娘受了伤,不知道现在恢复的如何了?我从家里过来时,母亲怕有什么意外,特意为我准备了些伤药,一会儿我让人给姑娘送过来。”   云浓似乎在得了黄氏的允许才斟酌着开口谢道,“古公子的一片心意小女原不该拒,只是在大长公主府姨祖母已经赐下伤药,刚才祖母又赏了,药太多了也怕冲了药性,就不麻烦古公子了。”   说着又艰难的想要站起身向古灿文行礼,直慌的古灿文恨不得伸手去扶,“些许小物,不值姑娘起身,你有伤呢-”   见女儿在外人跟前礼节周到言辞温婉,黄氏算是基本满意,“好啦,你伤着就不必再到我这里请安了,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养伤吧,还有,既然伤了,以后你姨祖母那里就不要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姑娘家还是养在深闺的好。”   这话你最好去跟你婆婆大人说啊?云浓心里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不想到永寿大长公主府去,她至于装腰疼装的那么辛苦还弄了一身顶风就能熏的人睁不开眼的膏药味?“母亲说的是,女儿也是这么想的,这次回来就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跟着申嬷嬷学规矩。”   因为“病”着,又是在自己家里,云浓索性也不装了,到瑶华院外打了个磨旋儿,得到云裳需要静心不见客的答复,一脸哀凄的试了试眼角的泪水,又嘱咐了露凝两句,才由粗使婆子抬了回到她久违的归田居。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出门儿回来竟然成了这副模样?”云俏在松寿堂没机会跟云浓好好说话,现在一边帮着白荻安置云浓,一边问道。   “唉,没什么,总之是时运不济,练舞时一不小心闪了腰,”云浓怕云俏担心,嘻嘻一笑道,“放心没想的那么严重,我还能自己洗澡呢。”她装机器人真真是装出了一身臭汗,现在最想的就是泡个澡换上干爽的衣裳,“绿蚁呢?还不过来扶我去梳洗?”   绿蚁心眼儿实白荻跟红泥不敢告诉她真相,因此小妮子正躲在一边抹眼泪呢,听到云浓叫她,那眼泪更是喷薄而出,“姑娘,姑娘您可受苦了,早知道奴婢就跟您去了,白荻跟红泥成天臭美不吃饭瘦的跟小鸡子似的,若是奴婢在,你摔的时候奴婢冲过去垫在下头,怎么会叫您受了这么重的伤?!”   “好啦,被你这么一哭,我哪里也不疼了,还不快过来扶我?你都歇了这么多天了,还想躲懒儿?”云浓看白荻和红泥被绿蚁给嚎得满脸通红,冲她们道,“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都下去歇着吧,让我看看咱们绿蚁是怎么服侍我的?”   “是,”白荻一拉红泥,冲绿蚁笑道,“那就有劳姐姐啦――”   她们几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彼此心性再熟悉不过,而且云浓私底下对她们的要求也是有话当面直说,直说是发表不同意见,但背后再说主是搬弄是非,被她查出来是定撵不饶的,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冲绿蚁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出去了。   “你刚才说是练舞的时候弄伤的?”云俏听到云浓受伤的原因时差点没有晕过去,她实在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可不问清楚还是有些不安心,便一直等到云浓换了衣裳出来,摒退了左右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说错话了?小心让有心人听到了坏名声的。”   “我是练舞的时候受的伤,你不必惊讶,送我去那里为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么?”云浓淡淡一笑,“幸亏我这硬胳膊硬腿儿的,实在不是那块料,这不?没两天呢,就倒下了,”看到云俏受惊的样子,云浓尽量说的轻描淡写。   “她们竟然,竟然,”云俏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让官宦子女行那下贱之事,“你跟祖母讲过么?”   云浓不以为然的笑了,“你觉得祖母会不知道?就算是祖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幸亏你受伤了,不然,”云俏眼眶一红,又不放心的交代道,“只是你学舞的事万不可再跟别人提起,咱们就当没有这样的事儿,只是,云瑶那边-”   “你放心,她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跟人说的,”学跳舞的是云浓,结果受惊吓的是云俏,搞得她精疲力竭了还要安慰这位姐姐,“我左右也没有去两天,我不认谁知道?”   虽然云浓也很学个什么霓裳、绿腰的,但现实在残酷,她还是歇了追求艺术的心,“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了,这些天你见到大姐了么?”   “裳妹成天不出屋,我去探望了几次,她不想见人,”云俏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沉声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好乱走动的,每天就是在归田居里做些针线,就这也是托了你的福了。”若是在自己家里,还不知道嫡母又想出什么法子折腾她呢。   “咱们姐妹说这个做什么?反正你年纪也不大,只等着姑姑帮你找个如意郎君做新娘就是了,”见云俏又要掉泪,云浓急忙转换话题。   “你去见过碧月了?”看王妈妈进来,胡氏沉着脸问道。云瑶在这里跟她说了半天大长公主府的情形,那丫头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她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碧月那丫头先前儿还不肯说,奴婢吓唬了几句,她也是个知道厉害的,半吞半吐的说了,”王妈妈沉吟道,“三姑娘确实是每天都到那个兰榭亭去,至于见过谁,因为三姑娘没带她,碧月也只是听素云说的,但说只要是见着了纪大爷,回来一准儿很高兴。”   “这个没脸没皮的,跟她娘一个德性,”胡氏气得重重的一拍桌子,“真以为大长公主府是她们乡下地方呢?也不想想,若是惹怒了堂姐,我还有脸回娘家么?”   ”老太太您息怒,这不是咱们消息得的早么?您不让她出门儿,随她有多少能耐也使不出来不是?”王妈妈忙着安慰胡氏。”行了,红棠说的你怎么看?浓丫头真的就不堪调“教?”胡氏的心思还是在云浓身上,她听了董妈妈回来描述云浓学舞的情景,也觉得十分灰心,而且让云浓学舞只是为了将来她争宠时多一技之长,这理由实在没法宣诸于口,更不能公然的往家里给孙女请师傅教导,”罢了,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原也不指望用这些引人注曰   第59章 五十九出家   相对于云园其他地方的其乐融融,瑶华院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露凝和寒芳都跪在云裳跟前,求云裳也带自己到无垢庵去。   “姑娘不是说了么?那里不能带那么多的下人,”霜印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此刻正板着脸教训另外两个,“你们一看看瑶华院都到什么地步儿了,还给姑娘添乱?”   露凝对霜印的说法很是不满,难道只有她才是忠仆不成?“姑娘已经吩咐下来了,奴婢原不敢不听,只是奴婢跟寒芳商量着,无垢庵地方偏远又在山上,姑娘身边只有你和苹儿两个,到底不方便,我们也愿意出家为尼,去服侍姑娘。”   瑶华院里别的丫鬟还好说,露凝和寒芳到底是做了云裳许多年大丫鬟的,云裳出了家,她们的将来只怕也就是被草草嫁了了事,何况现在当家的还是二房的蒋氏?与其被蒋氏搓磨倒不如跟着云裳到了山上。   以露凝对云裳的了解,再看她跟霜印并没有多少悲凄的神情,露凝觉得跟着云裳出家兴许还有活路可走,就算是真的要一辈子青灯古佛,也能落个清静。   “没想到我没有好姐妹,最后倒是落了几个好丫鬟,”云裳对露凝的表白很是动容,“只是我现在若是仆婢成群的过去,外人会怎么想我?再说了,这个瑶华院也得有人在不是?”   云裳起身将露凝和寒芳扶起来,又道,“我的亲人都在云园,她们日子过的如何,也要有个信得过的人跟我说啊?若是以后我在无垢庵站稳了脚跟,需要人手时,你们再过来也不迟,”有了忠心的露凝和寒芳,在外面也可以替她办一些霜印没办法去办的事。   “二夫人你还真有意思,这京城方圆百里庵堂怕不止无垢庵这一家吧?云裳要出家,何必偏偏要到我的无垢庵来?”染尘师太瞟了一眼满脸陪笑的胡二夫人和一脸愁苦之像的胡氏,漫不经心道。   “唉,自从妾身孙女出了事之后,她都寻死了好几回了,口口声声说没脸再苟活于世,”胡氏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可是裳儿到底是妾身一手带大的,叫妾身这把年纪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要妾身的命么?裳儿也是一片孝心,听了妾身的劝,答应妾身要好好话着。”   这些都是来时想好了的,所以胡氏说的声情并茂,“其他的庵堂也是有的,只是无垢庵离妾身家距离近一些,而且有师太您在这里,寻常人家不得上来,裳儿也能守得一份清静。”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染尘师太点点头,因为并不知道妙华寺里事情的真相,她也只是以为秦翰退亲是因为云裳在广宁郡王府落水的缘故。   虽然觉得秦翰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他心走到那里了,染尘师太理所当然的无条件支持,至于云裳,既然找到自己门上,照顾一二替秦翰消消罪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你让令孙女进来吧,待我一会儿去跟主持师太说。”   云裳已经洗去铅华,虽然没有换上缁衣,但也是一身灰布长衫,长发只用青色的头绳系了,想来这些日子她也是饱受煎熬,以前圆润的脸颊已经瘦成了窄窄一条,面色苍白如缟素,紧抿的薄唇看不到一丝血色,若不是一双大眼依然清亮,染尘师太都要以为看到了个活死人了。   “你这是何必呢?以你的人才和风评,就算没有应淳,也自会有好人家来求娶,这副样子出来是给谁看?”只因为一门亲事不谐,就将自己折磨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染尘师太看着就生气,当年她若就这心性,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因为秦翰而对云裳生出的愧疚之心也减了不少。   染尘师太的态度完全出乎云裳的意料之外,她苦心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为的不过是博取同为女人的染尘师太的同情,让她以后的路也顺利一些,“师太误会了,云裳只是落水之后不小心染了风寒,一直缠绵病榻十数日,并不是刻意要折磨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向世人昭示什么。”   “既是这样,那你还做什么寻死觅活?现在又要闹着出家?可见你是天底下最无情最不孝的人,”染尘师太哪里会被云裳几句话就给骗了,不动声色道,“我看你还是回去让云天和给你请上个好大夫,悉心调理好身子,再寻上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就是。”   “师太,”云裳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告诉自己染尘师太能走到今天绝不是一般的女人,自己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来的,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着急,她缓缓的将头触在冰凉的青石地上,“云裳承认甫一听闻侯府退亲,激愤之下心生死意,但被母亲和祖母救回之后,看到慈母高堂,也深悔自己的不孝和无知。”   见染尘师太一直没有吭声,云裳暗道自己找对了路子,想到染尘师太跟秦翰的关系,又道,“虽然侯府遣人要回了庚贴,但落水之事确实是云裳的疏忽所至,侯府退亲于理没有半分不该,云裳也不敢有丝毫怨怼之心,只是云家不只云裳一个女儿,还有族中一众姐妹,云裳做为云家的女儿,怎么能因为自己一味苟活而连累到她们?家慈自幼便教导云裳女子要‘贞静节烈’,因此云裳愿意皈依我佛,为家里长辈企求平安康健。”   “为了自己的姐妹?”染尘师太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一生幸福的人呢?她看向站在门口处的云浓,“云二姑娘,你姐姐要出家,做为妹妹你怎么想?”   这丫头看上去倒也是一脸伤心的模样,可染尘师太还是留意到了她眼中一抹不以为然,这倒叫她产生了兴趣,看来这对姐妹的感情并不怎么好啊?   对于云裳的出家秀,云浓没有多少兴趣,但云裳出家的事相信喜欢八卦关注隆平侯府的人还是会留心的,她也乐意过来表演一把“姐妹情深”的把戏给自己加上几分,所以就拖了“病体”亲自随了胡氏到无垢庵来了,名义么,自然是不愿意看着亲姐姐孤苦终身,要在她出家前做最后的努力,好好再“劝劝”她。   从云裳一进染尘师太待客的坐忘斋,云浓便一直留意着染尘师太的神色,毕竟云裳能不能留在无垢庵,决定权在染尘师太手里,而云裳能不能翻身,这取决于染尘师太的态度。而云浓,则是希望她出家的,倒不是她心狠,而是云裳这样的,与其留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添个乱,还不如到寺庙里聆听佛音,说不定还能帮她净化思想歇歇她一心攀高枝儿的心思。   “回师太的话,臣女并不赞同姐姐这么做,这次过来也是希望能劝住姐姐不要落发,”听到染尘师太垂问,云浓上前一步答道。   “噢?你不赞同?你不怕家里出了个被退婚的姐姐,从而影响你的亲事?”染尘师太对云浓的回答并不相信,冷笑一声道,“以你的姿色,怎么甘心嫁入寻常百姓之家?若你姐姐是隆平侯夫人,你想嫁个好人家应该不是难事,可现在她被退亲,你呢?会怎么样?只怕你心里攀着她遁如空门从此被人们遗忘吧?这样也不会拖累你!”   这人得多自信才会将自己的臆想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还一副早就看透你了的样子,云浓心里吐槽,人却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臣女的婚事自有父母作主,嫁什么人,什么时候嫁都有家中长辈决定,至于姐姐,被人退亲的理由也有很多种,而家姐这种,纯粹意外与品性无关,若是因为这个就对云家女儿的操行有怕怀疑,这样的人家没有了也不是云家的损失。”   染尘师太这回真的被云浓理直气壮的姿态勾起了兴趣,她饶有兴致的冲云浓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近前来,“你的意思是,你姐姐根本不必出家,只管再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就是,而你们这些未嫁的姐妹,无论嫁的好坏,都不会责怪你大姐?要知道她可是云家的嫡长,这嫡长女若是低嫁了,以后你们姐妹想高嫁,就难喽-”   “是,臣女从来不认为臣女嫁的好坏跟姐姐有多大的关系,同样,姐姐未来的路,也不需要替臣女姐妹考虑过多,”云浓最看不惯云裳成天一副家国天下的嘴脸行着鸡鸣狗盗之事的作派,出个家为的是她自己的前程,却拿她们姐妹的未来当挡箭牌,给自己脸上贴金,“臣女以后的路,如何走才能走的好取决于自己,如果是要用姐妹的一生来换,臣女就算得到了也不会快乐,不能快乐也自然无法体会姐姐牺牲的真意。”   这回答有意思,直接就不领情么,染尘师太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云裳越来越青的脸,一指云瑶,“小姑娘,你觉得哪个姐姐说的对?”   “我?”云瑶被问愣了,依她的心思,大老远的跑到落雁峰,还不如在家里练舞呢,可是云浓都强撑着来了,她不来不就成了不念手足之情?可刚才染尘师太的话她是句句听到了耳中,心里暗骂云浓爱装,她就不信云浓能愿意被云裳拖累?“姐姐何去何从自有长辈安排,臣女年纪尚小,不知道这些的。”   “你看到了?并不是每个姐妹都像你这么想的,”云瑶的表现是染尘师太意料之中的事,她得意的看了一眼云浓,“照你的意思,若是出事的是你,你就要安然的呆在云家,不考虑家中的姐妹?”   “臣女只是不愿意为别人的错误付出代价罢了,而且整件事来看,姐姐何辜?却要来承担所有的罪过?”云浓看向云裳,眼中俱是无奈,“只是人和人的性格不同,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臣女身上,若真是发生了,臣女也不是一味委屈退让的人。”   “你这两个孙女儿还真是各有千秋,”染尘师太更满意云浓的回答,她这一生就不是愿意退让的人,想让她退让,必要付出代价才行,“都是要强的性子,只是你这个二孙女更投我的性子。”   云浓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染尘师太称赞了,现在染尘师太直接说云浓投了她的性子更让胡氏喜出望外,也不去细想云浓答染尘师太的话了,陪笑道,“能入了师太的眼,是浓儿的福气,只是妾身这个孙女性子鲁直了些,师太莫要见笑,”看来自己这个二孙女倒是员副将。   染尘师太不在意的摆摆手,转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云裳,”怎么样?你想好了?真的要出家?"作者有话要说:中午继续加更   第60章 六十周日加更   这跟云裳的计划太不一样了,在她的想像里,云浓势必会表现一番姐妹情深的,苦苦挽留她一番,而胡氏自然也会依依不舍,染尘师太自然也会觉得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遁入空门太过残忍,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半推半就的先要求在无垢庵跟着染尘师太参禅,只待祖母改变的主意就恳请主持师太为自己落发。   那么她就可以俗家弟子的身份随侍在染尘师太左右,渐渐得到她的信任和欢心。利用她的权势和地位,不但能躲过广宁郡王妃的迫害,最好再为自己谋求一份好的亲事,照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云浓倒是说了一番话,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搞得好像是自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死钻牛角尖一定要出家,倒给姐妹们造成了负担。如果自己依然坚持出家,那么就成为了染尘师太眼中一点风雨都经不起的怯懦的女子,可要是就这么回去,那她这些日子所有的盘算,就又成了一场笑话,何况京城还有广宁郡王妃,云裳心里一阵发苦。   “你想好了么?是回去调理好身子继续做你的云家大姑娘呢,还是遁入无垢庵,从此潜心向佛再不问红尘之事?”染尘师太觉得眼前的云裳踌躇不绝反复算计的样子十分好笑,她转头看向准备开口的胡氏,“其实这次的事,大家都知道云姑娘有委屈,我也不介意帮着她再择一良婿,也算还了应淳对云家的谦意。”   “是啊,妾身也是这么说,可是妾身这个孙女执拗的很,在家里劝了多少回了,她姑姑连带她到江南老宅散心的打算都有了,可是这孩子心眼实,唉,若能皈依我佛,也比她在家里一日日憔悴下去的好,”胡氏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她真是前生不修,才养出了这么个孙女来。   若真是外面所说的那样,自己的孙女只是无辜被牵连,那染尘师太的话对云家来说可是天下掉下的大红包,可是自家的事的哪里经得起人家推敲?若真是云裳托了染尘师太的福找了个好人家,只所广宁郡王府也是不许的。到时候过去的事再被翻出来,首先不会放过云家的就会是性格乖张的染尘师太了。   “裳儿,就像师太说的,你还跟祖母回去吧,”胡氏殷切的望着云裳,“过去后儿想来时间一久,不会再有人计较的。”   云裳自然听懂了胡氏话里的意思,而且广宁郡王妃那张狰狞的脸和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眼神还时常出现在睡梦中,她迅速做出了抉择,“云裳谢过师太的教诲,云裳跟妹妹自小性子就不一样,”她凄然一笑,“云裳不怨任何人,更不想成为至亲的负累,至于姐妹们如何想我,云裳已经无力顾忌,还望师太能成全云裳的心意。”   “好,你既然心意已决,我又何苦做坏人呢?来人,带了云家大姑娘到悟尘师姐那里去,请她为云家大姑娘剃度,从此世上再无云裳这个人了,”染尘师太也算仁至义尽了,既然人家觉得出家是好事,自己也不再去做恶人。   云裳似乎对染尘师太能应允她的请求很惊喜,重重的给她磕了个头,“云裳谢师太成全,”说完又冲胡氏和胡二夫人再次叩首,“孙女儿别过两位祖母。”   还未等胡氏她们答话,云裳又将身子转向云浓,她并没有起身,依然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浓儿,姐姐去后,你便是云家的长女了,祖母年事已高,母亲身体也不好,弟弟年纪尚幼,以后你身上的担子就重了,姐姐在这里谢谢你。”   “姐姐快起来,孝顺亲长本就是我的本分,当不得姐姐大礼,”云浓打起十二分精神,想看看云裳下来准备玩什么幺蛾子,因此虽然她“急忙”去扶云裳,奈何她腰上有伤,走路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只见云裳颤微微的起身时一个摇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来是打着“病倒”在无垢庵一时不能离开的主意啊,云浓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她配合着云裳向前一扑,仿佛是要去将姐姐救起来,只听得“哎呀”一声,云浓也摔倒在地上,好了,自己这顺水推舟使的也不错,二姑娘再次伤了腰,回去且得好好再养几个月。   当然,云裳要的结果也有了,她因为身子太弱眩晕而重重的摔在地上,再次昏迷不醒,染尘师太只得一边让人请御医,一边让人布置禅房将云裳移过去养伤。   “我这苦命的孙女就有劳师太了,”见染尘师太愿意安置孙女儿,胡氏的一颗心也落了地,她冲染尘师太深深一福,“今日事出突然,劳烦师太了,妾身明日便带了轿子过来接裳儿回去。”   “我看这大姑娘的病只怕一时也好不了,随意挪动再加重了病情就是我这出家人没有慈悲心肠了,这样吧,就让她在庵里好好将养将养吧,待好了你再过来将人接回,”染尘师太已经面沉如水,她冷冷一笑,真以为住进无垢庵就会有什么好造化?   “云二姑娘也留下吧,我身边的灵珀一手好推拿,倒可以帮云二姑娘看看,”见云浓扶了绿蚁努力向门外“挪”,染尘师太冷冷的开口,“至于你们,趁着天气尚早,赶快下山去吧。”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非得弄清楚不可。   嘎?自己这算不算无心插柳?云浓强压心喜,若是傍上染尘师太,她发句话,自己应该可以避免被送给什么王爷了吧?   “祖母,不如让孙女留下来照顾两位姐姐吧?”这样的好机会云瑶哪里肯放过,她冲染尘师太一福道,“臣女的两个姐姐都受了伤,臣女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下山,还请师太准许。”   “不必了,几个伺候的人无垢庵还找的出来,”云瑶这种恃着有几分小聪明就想顺竿爬的女子染尘师太见的太多了,扔下一句话也不再送胡二夫人几个,直接一指云浓冲身边的一个小尼姑道,“你去安置云二姑娘,顺便给她拿药酒过去。”   胡二夫人原本想直接将云浓给带回大长公主府的,但她终究没有胆子跟染尘师太抢人,一出无垢庵的大门,不由叹道,“没想到浓儿还有这等机缘,倒真是一桩好事。”   “谁说不是呢?”出了无垢庵的大门胡氏早卸去了脸上的苦痛面具,想到孙女儿入了染尘师太的眼会给云家带来的好处,禁不住心花怒放,但嘴上还是要承胡二夫人的情的,“还是谢谢姐姐你给我们搭了这条路子,将来天和有了好机缘,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姨母呢。”   若不是大长公主府里的几个男人除了挂个空头爵位连一份正经差事都没有,而云家出了云天赐和云天和两个颇有前程的儿子,以后真的能起来一个,于大长公主府也算是多一份臂助,自己哪里有功夫这么跋山涉水的来给云裳找出路?“咱们自小一处长大,跟亲姐妹一样,说那种客套话做什么?没得让人听了外道。”   “姨祖母说的是,祖母您不知道,我跟二姐姐在姨祖母那里时,她老人家对我们像亲孙女儿一样,”云瑶娇俏的抱胡二夫人的胳膊扶她上车,真如她的亲孙女一般,“姨祖母,您什么时候再让瑶儿过去陪您啊?几日没有去,瑶儿都想几位婶婶了。”   胡氏被孙女这副不顾脸的作派一下子坏了心情,再想想她那点儿腌臜心思,冷笑道,“你姨祖母府上一大摊子事儿呢,你快跟我回去,明日跟我过来给你大姐二姐送些衣物,”两个孙女在无垢庵,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将这条路跑熟了。   听胡氏还要再带她到无垢庵来,云瑶哪有不应之理,忙点头道,“孙女听祖母的,等到了家里,孙女儿立马去帮二姐收拾东西。”   一上马车胡氏就忍不住跟胡二夫人诉苦,“我这个三孙女不懂事,唉,不怕你笑话,人都说一门好媳妇,三代好儿孙,我这辈子算是没有媳妇命了,”一个蒋氏一个黄氏,她到底做了什么孽才娶进来这么两个。   想想黄氏的生母,再看看蒋氏那提都提不起的出身,胡二夫人心里舒服了许多,她虽然三个儿子都不怎么成器,好在她生了双慧眼,三个儿媳都不错,人品相貌,持家理事,嫁妆家世,都很拿得出手,“唉,你也看开一些,只要下头的昂哥儿争气,仰哥儿最好也能考出个出身来,给他兄弟当个好帮手,以后还愁没有兴旺的日子?”   “姐姐说的是,若不是为这个,我也挺不住啊,万幸老天还给了我一个好孙女儿,”胡氏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裳儿,”若是云裳没有做下丑事,秦家退亲之时,她倒可以让云浓替了她姐姐,续上跟隆平侯府的姻亲。   ”也都是命啊,怨不得谁没有人敢领女儿到他们家去,是我干方百计给裳儿谋来的,出什么好姑娘?",你看着吧,广宁郡王府不会有好下场的,到现在,就”胡二夫人拍了拍胡氏的手安慰道,”隆平侯府的亲事我能不心疼么?不过那个秦翰也没什么好下场,白家能作者有话要说:为昆明无辜死难者默哀。   第61章 六十一八卦   “白家?白夫人准备给秦世子订她的娘家侄女儿?”胡氏一脸不可思议,这继母心,黄蜂尾上针,白氏让继子娶自己的侄女儿,能安好心?   “白氏那人,就那么点儿气量,心眼儿又小,”提起自己这个闺蜜,胡二夫人撇撇嘴,“其实裳儿不嫁给秦翰也好,隆平侯府早些年就是个空架子了,全靠先头的顾夫人会经营,嫁妆又丰厚,现在到了白氏手里,她恨不得将整个秦家都搬到娘家去,要说她也是在顾家长大的,倒是跟自己那个哥哥亲的很,现在白家住的宅子,都是秦家的,你说说,上头有这么个婆婆,那家闺秀愿意嫁过去?”   左右秦家跟云家已经没有关系了,秦翰娶的不好,胡氏才开心呢,“以前知道顾夫人的嫁妆早早都交到了秦世子手里,现在看来,白氏是连那一份也不放过了,”若是娶了自己的孙女儿,怎么也会帮姓秦的保住他的家业,现在好了,等着都姓白吧。   “表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秦翰一进二门正看到白茹惠正候在自己回沐贤院的路上,心里十分厌恶,立马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一早就看到她的白茹惠抓了个正着,“姑姑让我来请你过去用晚膻呢。”   “不必了,我回自己院子里吃,”秦翰对白茹惠从来没有好脸色,快步身自己院子走去。   白茹惠自小跟着父母在陇西小城长大,她出生时白家还没有现在发达,父亲白永忠更是将她当儿子一般教养,待白永忠得了上司重用,日子越过越好妻子林氏也从其他太太奶奶那里知道要请人专门教养女儿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白茹惠已经成了时不时将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按在地上教训的野小子。   之后白家一家人随了白永忠进京,过上了姑姑信里描绘的富贵日子,跟京城的官宦女子找了几回交道,白茹惠从她们鄙夷的眼神中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回到家里她也跟着姑姑给她请的教养嬷嬷学规矩,学礼仪,学琴棋书画,可是那些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想立马改过来,太难太难。单纯的模仿更是将她弄得四不像。   “表哥,姑姑说了要请你过去一起用膻,三弟都过去了,你不去?”书里不说是孝字大过天么?为什么秦翰对自己的姑姑从来不假辞色?白茹惠有些想不明白,“你快跟我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你放手,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些没有人教过你?”秦翰一把甩开白茹惠伸过来的魔爪,这样连基本规矩都不通晓,敢向青年男子随便伸手拉扯的女子居然是白氏想推给自己的?秦翰恨不得立马过去掀了韶纯堂的檀木桌子。   “我,我没有,不,我只是忘了,”白茹惠被秦翰厌恶的表情给狠狠刺了一下,她喜欢秦翰,从头一次进隆平侯府的大门,遇到正要出门的他时她就喜欢上他了。   白茹惠清楚的记得他穿了什么样的丝袍,拿了什么样的折扇,甚至腰间挂了什么样的玉佩,她也头一次知道了戏文里说的翩翩美少年是什么样子的,确切的说,她是活了十二年,才知道原来戏文里演的公子世上还真的,而且比戏文里戏子们扮的还好看。   再后来,她知道他不肯娶自己,她没有怪他,她跟在姑姑身后见到了他未来的妻子,那个端庄美丽,被各位夫人赞口不绝的云家大姑娘,她连她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从永寿大长公主府回来之后,她再也不找理由偷懒,下死命的跟着嬷嬷学规矩,学习成为大家闺秀的一切。   终于,她落水,他退婚,而姑姑则告诉她,会让她做自己的儿媳,他的妻子,她也自信自己的改变会让他点头,这次她能如愿的成为思慕多年的男人的妻子,可是自己等来的却依然是厌恶?   “行了,”秦翰抬头看到二弟秦砚也从外面回来,扬手道,“老二,过来,跟我一起到韶纯堂吃饭去。”   若说白氏最讨厌的是秦翰,因为有秦翰,她生的儿子便没有希望坐上隆平侯的位子上,那秦砚就是白氏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秦砚的姨娘冯氏是秦翰母亲顾氏生前的丫鬟,被顾氏开脸抬了姨娘,而且还先于白氏生下了儿子。   “这,我还是不去了,”秦砚腼腆的一笑,他比白氏生的秦磐要大一岁,今年已经十四岁的,跟秦翰一样,都是像生母多一些。   “干什么不去?既然母亲在韶纯堂设宴,咱们做儿子的哪能不捧场?”秦翰一拉秦砚,“这不,母亲都让表妹过来请咱们了,不去不恭啊。”   白茹惠哪里是来请他?秦砚苦笑一下,在这个隆平侯府,从侯爷到表亲,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见他,就算是秦翰,若不是想借自己摆脱白茹惠,也不会跟自己这么亲热。   “既然大哥说了,那小弟就去给母亲请安吧,”白氏对秦翰的厌恶不敢表露出来,但对秦砚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不但吃穿用度是府上主子里最差的,就连请安也直接免了,省得他在眼前碍眼。   “听说你准备再下场?”秦翰对这个这平日话不多的弟弟也鲜少关注,今天既然走到一起了,不由问起他的学业来。   秦砚白皙的脸庞不自觉的一红,“屡考不中,叫大哥见笑了,”秦翰像他这个年纪,都中了举人了,可自己,依然还是白身,如果父亲肯像对待嫡子那样给自己延请名师就好了。   “老三无心向学,家塾里的先生根本就是个摆设,这样吧,明日我给你写张帖子,你到武安侯府的家学里附学吧,罗家是曾经的后族,家里教养严格,塾师名声虽然不显,却是有真才实学的。”   弟弟上进,做哥哥的自然支持,“这些年我光忙自己的事了,对你疏忽了些,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寻我,”秦翰看了一眼秦砚身上洗的发白的长袍,都这个季节了,秦砚竟然还穿着夏衣。   “怎么回事?她又克扣你跟冯姨娘的用度了?”秦翰驻足问道,隆平侯府难道连个庶子都养不起?白氏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秦家还要脸面呢?   “没,没有,我畏热,”秦砚连连摆手,这个祖宗是发妻嫡长,继母又受过顾家的恩惠,得了顾氏钦点才有机会嫁入侯府,在嫡长子秦翰跟前从来没有挺直过腰子,他跟姨娘就不一样了,嫡母整治那是信手拈来,“大哥不用担心,我跟姨娘过的都好着呢。”   见弟弟不肯说实话,秦翰心里一叹,也怨自己这些年一心功名仕途,家里的事从来没有过问过,“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这样吧,你也大了,也开始在外行走,读书也是要开销的,以后每月我叫长安给你送过去三十两银子,算做给你添置笔墨,咱们秦家现在的情势你渐渐大了也该看明白了,想要过上好日子,只有自己奋发才行。”   秦翰一路上絮絮说了什么秦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耳边响得只有“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如果不是努力控制自己,他都要开心的大喊起来,他有钱了,他跟姨娘再也不用受冻挨饿了。   “姑姑,大表哥来了,”韶纯堂侧间的饭厅内已经杯盘罗列,而白氏正领着二侄女儿白茹贞和亲生儿子秦磐在暖阁里闲话,听到丫鬟禀报说秦翰来了,白茹贞急忙迎了出去。   白茹贞是白氏大哥的第二个女儿,比白茹惠小了三岁,现在已经十三岁了,与姐姐的高大健美不同,白茹贞更像姑姑,长的小巧玲珑,今天穿了新制的大红苏缎绣白玉兰的对襟褙子,下着碧绿的十二幅马面裙,俏生生喜洋洋,灯下一看煞是动人。   “茹贞见过大表哥,姑姑已经念叨了好一会儿了,”白茹贞看到跟在秦翰后面的秦砚,有些吃惊,但还是含笑给他见礼,方道,“两位表哥没有看到我姐姐么?她怕姑姑等的急了,就出去迎你们去了。”   白茹惠的一片痴心做为妹妹的白茹贞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她对姐姐急不可耐的作法鄙弃至极,左右有白氏在,父亲又做了千户,秦翰再是什么世子也是退过婚的,她就不信没有白氏出面,秦翰能自己出去找个世子夫人回来?何必把自己搞得贱兮兮的一文不值?   “看见了,我们走的快些,她大概在后面呢,”秦翰对这个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浑身透着算计的二表妹也没有多少好感,撩袍进了暖阁,冲白氏一礼道,“给母亲请安。”   “来啦,我还怕你今儿东宫事忙回不来呢,”白氏关切的打量着秦翰,“瞧瞧,成天在外面忙什么呢?人都瘦了,你呀,早该有个人管着你了,我虽然是做娘的,但每天一睁开眼,千头成绪都在等着我,着实顾不过来。”   又开始了,秦翰招手叫过一直偎在白氏身边的秦磐,“你过来,先生留的课业都完成了?今儿学的什么?可都背会了?明日我就跟秦先生说,你再逃学不去,就叫他直接打你板子!”   长兄为父,秦磐又在白氏的溺爱下不求上进,秦翰想找事教训他那是一拿一个准儿,连着问了几篇文章秦磐皆说不出个一二来,只知道唯唯的往白氏身边靠。   ”好啦,他还小呢,以后慢慢学就行啦,”白氏看儿子被秦翰训得抬不起头上急忙出声圆场丫鬓们上菜。”人都来了,你父亲外头有事,已经说了不回来了,咱们快坐吧,让"”你也过来,”秦翰看秦砚曝懦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是隆平侯府的二公子,看不起你,也是看不起隆平侯府。   第62章 六十二心迹   云浓爬在铺了厚厚锦褥的贵妃榻上让灵珀给她按摩,一边默默的打量着这间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厢房。与云裳被安置的住处不同,云浓所处的这间厢房就在染尘师太所居的坐忘斋一角,跟她的正堂遥遥相望。   看到四面皆是难得的西洋玻璃窗,雪白墙壁上嵌装的紫檀木架,上置古铜小香炉中徐徐升起的旃檀香味,云浓不由心里感叹,这个染尘师太还真是不肯亏待自己。这哪有一点点跳出红尘远离繁华的气象?   “好了,其实云姑娘伤的并不重,”灵珀轻轻将云浓的看中衣拉下来,从一旁一个黄衣小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擦了的道,“若是想躺就歇着,想起来走动也没有什么大事儿,不要成天老想着自己伤了腰不敢动就好了。”   自己跟姑娘的把戏被人含蓄的揭穿,红泥已经红了脸,“我家姑娘自小就怕疼,自上次摔了之后,每夜姑娘一翻身就疼醒过来。”   “是啊,我这个人敏感的很,又受不得疼,”云浓顺着红泥的话往下编,其实对于每天都要打打拳练练瑜伽的她来说,别说她摔的有技巧,就算是实打实的摔上一下,年轻轻的养了这么久,早好的欢蹦乱跳了,可是她不是有困难嘛?   灵珀似乎对云浓的解释很相信,颔首道,“人跟人皆不相同,姑娘自小锦衣玉食,不耐疼也是有的,若是明儿觉得不好,就再叫贫尼过来,”说罢一礼而去。   “这个灵珀师太倒比那个师太像个出家人,”看灵珀出去,绿蚁的嘴便管不住了,她是头一次见染尘师太,那样作派的尼姑真心让她稀罕的不行。   “这里什么地方?师太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云浓嗔了绿蚁一眼,“小心我掌你的嘴!”   “奴婢只是觉得那个公主师太太漂亮了,这世上竟然有跟姑娘您长的一样漂亮的人,不是看着稀罕么?”绿蚁才不怕云浓真掌她的嘴呢,她跟云浓七八年了,就没见她下令责打过谁?   这理由?云浓不由愕然,但考虑到染尘师太那喜怒不定的性子,还是嘱咐道,“这里不比家里,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了,你做错了事,丢了我的脸不说,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啊。”   “奴婢知道了,”绿蚁向来听云浓的话,见她着意嘱咐自己,点头称是,旋即又道,“那奴婢过去看看大姑娘吧?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了没有?”   “你去吧,就算我行动不方便,缓一缓能动了再去看她,对了,以后你要是跟大姐身边的人打交道,不尽量找苹儿说话,”绿蚁那个实心眼,跟霜印打交道,非被卖了不可。   “云家大姑娘怎么样了?”染尘师太从莲花池中缓缓探起身子,便有两个清秀的小丫鬟过来用雪白的浴巾细细的为她探试身体,而灵珀则从另一个小丫鬟手里拿过一支玻璃瓶子,准备为她按摩身体。   “奴婢从云二姑娘那里出来,就到云大姑娘那边去看过了,御医说没有大碍,慢慢用些细粥调理好身子就是了,”灵珀将瓶子里淡红色的液体倒在自己手中,轻轻揉搓之后为染尘师太涂在身上,“奴婢已经吩咐了厨上,给云大姑娘准备了怀药小米粥,待她醒过来,让身边的丫鬟服侍着用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嗯,”染尘师太唇边扬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那云二姑娘呢?我看她来时似乎行动就不怎么利索。”   听染尘师太提起云浓,灵珀手下微停,灵珀自染尘师太曾经的南平侯嫡女梁姿琳被接进宫受封慧淑公主时就开始跟着她了,这些年风云变幻,皇宫、公主府,再到这落雁峰,她随着自己的主子一路走过来,自忖经历比许多过了一辈子勋贵夫人宫中贵主还要丰富,可她愣是看不明白这云家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二姑娘其实伤的并不重,听她身边的丫鬟说不久前她曾经摔了一跤伤了腰,可奴婢看那伤也远没有说的重,”灵珀斟酌着自己的言辞,这人但凡有些钱,有些权,心思就比旁人多了许多,云家虽然在京城数不上名号,但看云家的两个姑娘,这里面的缘故,兴许就不像云浓说的那么简单。   “噢?那今天呢?”今天的事儿单从表面看来,不过是云家姐妹情深,在妹妹看到姐姐将要晕倒的时候,不顾自己腰伤,尽力去扶,可若是她腰上根本没伤呢?“今天这云浓摔的可重?”   灵珀跟了染尘师太半辈子了,自然能感觉到自己主子是起了疑心,“今天摔的那一下也不重,就是手臂上有些淤青,云二姑娘也说没事了,奴婢看着她倒真是极疼的样子,汗都出来了,奴婢看那二姑娘肌肤如雪,娇嫩的如同婴儿一般,想来也是娇养大的,想来那受不得罪也是有的。”   真的是因为太娇嫩了才疼成那种样子?染尘师太禾眉微凝,她许久没有见过这么让她费神的小姑娘了。   打眼一瞅,染尘师太就能猜出云裳的心思,不过是想借自己的宠爱来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女人,而云浓呢?她也是云家养出来的女儿,真的会纯白如纸,对自己毫无所求?她装伤也是为了留在无垢庵?可听灵珀的话,这伤是一早就有了,那她一直装着身上有伤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罢了,左右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弄什么鬼呢,也是个乐儿不是?”染尘师太懒得多想,日子长着呢,不论什么样的妖精,在她面前她都能让她显了原形。   因为自己是女子,大长公主府的大夫没办法给自己细查,所谓腰伤也只是凭着闻和切来判断的,但在无垢庵就不同了,在成了精的染尘师太面前,云浓打算做最透明的自己,左右在风华绝代的染尘师太跟前,自己也就是个没长成的青柿子,根本没有多少看头儿,想引起人家的嫉妒,只怕也要再等些年。   所以云浓便听从灵珀的建议,睡了一夜之后,便带了红泥来给染尘师太请安。   “你倒是挺早,”染尘师太一身缁衣的从小佛堂里出来,她每日也是要去诵经的,只是不随无垢庵的其他女尼一起罢了,“进来吧,陪我用斋。”   “是,”云浓又被一身缁衣的染尘师太给晃了神儿,这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儿啊,原本灰扑扑的衣裳到了她的身上就跟会发光一样。   “你觉得我很漂亮?而且很羡慕?”一落座,染尘师太就含笑问道,“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更漂亮?像我一样?”   “啊?”云浓正在偷偷打量饭桌上的几样早点呢,没成想就被染尘师太这么一问,您老也太直接了,“没,没有。”   染尘师太被云浓吓着的样子逗乐了,“你的意思是我不美?你以前还称赞过我的?怎么?今天看我穿成这个样子,就觉得不漂亮了?”   大姐,我是个女人没错,但不是蕾丝边的,你冲我飞媚眼发嗲是打算做什么啊?可是,这位阿姨还真是够美够媚,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声音,就像在耳边细诉一样,云浓心里打了个颤儿,“臣女在师太跟前从来不说假话的,师太是云浓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最平常的衣裙,穿到师太身上都跟镀金似的。”   “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还当真有有趣,染尘师太失声大笑,可她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云浓,“那你想不想变的跟我一样?”   这个么?云浓心里发苦,不论哪个时代,只要是男女没有真正的平等,女人太漂亮的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像眼前的染尘师太,曾经的公主,活的再恣意又如何?得到了皇帝的真爱,可是却只能无名无分的退居无垢庵,当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小蜜?宫里不照样有个生儿育女耀武扬威的李贵妃?   “师太的美如沧海明月,云浓哪里能及,也从来不敢想要能跟师太一样,”云浓垂眸浅浅一笑,目光诚恳的看着染尘师太,“臣女对师太的美只是怀着仰望和赞美的心情,像师太这般,臣女从不敢想。”   染尘师太禾眉轻蹙,将手中的乌木包银筷随手扔到桌上,“是不敢?还是不想?我的事想来你也听说过,恐怕在心里根本就没有看起我吧?真以为我是你几句漂亮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原本玉颜含笑如春花般的美人儿忽然发火摔了筷子,屋内的气氛立时降到了冰点,云浓心内一突,连忙离座跪下。   “臣女不敢,臣女从来不会瞧不起任何人,从臣女知道师太生平那日起,就对师太生出了敬仰之心,想着能有一天,一睹师太风华,”这绝对是云浓的心里话,染尘师太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一个传奇女子了,一个命运多舛的弱女子,活到现在这个份儿上,有多不容易,活过一世的云浓想像的出来。   染尘师太冷冷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云浓便知她说的全是实话,心里的气不觉消了或"见她目光平静,脊背挺直,粉唇轻”起来吧,陪我吃饭。云浓算是松了口气,美人喜怒无常是可以原谅滴,当然,她也没有胆子跟人家计是?”谢师太。”,情不抿言较   第63章 六十三志向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以你的家世出身,如果得了我的喜爱,便可一步登天,”有人陪自己说话,眼前的斋菜也比往常引人食欲,染尘师太夹起一个豆腐皮儿包子咬了一口,“不然你姐姐也不会出个家非得是我无垢庵了。”   云裳到无垢庵出家的目的云浓倒不觉得有什么,说句老实话,对于亲事已毁穷途末路的云裳犹自努力的再给自己争取最好的出路的作法,其实云浓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这种打不残的精神还是值得云浓学习滴,再说她这种行为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姐姐有她的想法,臣女有自己的想法,”在永安活了十四年,云浓已经习惯了食不言,这么边吃边聊还真有些不适应了,“臣女真的没有什么一步登天,飞上枝头的想法,像臣女这种小家雀儿,飞那么高不是等着被弹弓打么?”   “你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麻雀?这话假了些吧?在我这里你不必说些昧心之言,”染尘师太不解的看着云浓,看来这丫头是真心的,可越是真心,她就越不解了,“女子想嫁的好点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我愿意,帮你物色一门不输于隆平侯府的亲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的?师太愿意帮我?”云浓也想嫁的好,但是“嫁”的好,不是被“送”的好,“什么侯府王府的臣女从不奢望,您能帮你选一家就像,”云浓歪头想了想从自己的资料库里选出一家来,“就像老明安伯府那样的,子弟上进,家风清正,哦,云家门第太低,明安伯府的旁枝也行,只要家规一样就成。”   “噗,”不但染尘师太,连守在她身边伺候的灵珀都笑了。   “你说的是纪家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染尘师太笑不可支,“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嫉妒可是七出之一。”   云浓也是觉得机会难得,她身体好的很,也不打算出家,在无垢庵的日子也是有限的,如果今天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跟染尘师太聊到这些?   “这些倒是次要的,臣女不是觉得师太出手,必然能行旁人不能行之事,才漫天要价来着,其实臣女的情况和长辈的打算臣女心里有数,”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不怕师太笑话,以臣女的容色,能躲过被哪家贵戚强纳为小星已经是烧高香了,什么比侯府更显贵的人家,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   难得丫头没有因为拥有过人的姿色而不知天高地厚,染尘师太看向云浓的目光也充满了欣赏,这世上不缺美人,但聪明冷静的美人就万中难寻了,“你真的这么想?你要知道,就算是小星,也要看是谁的小星,宫里的娘娘们可是那些世家夫人们见了也要跪拜的。”   “让她们跪拜的不是那些娘娘,而是娘娘背后的男人,是权力,”见染尘师太愿意跟她谈下去,云浓也大胆起来,“而且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必然也多,云浓是个小气的人,只想过上一份平静安稳的日子,光宗耀祖那是儿子考虑的事,女儿么,不给娘家拖后腿,到婆家相夫教子就好。”   “哈哈,”染尘师太再次被云浓的理论逗笑了,确实,只要是疼爱女儿的人家,必定会这般想,可是,她怜惜的看了一眼云浓,她没有遇到真正疼爱她的父母,“其实你的要求也不算太高,若是小心谋划并不难实现。”   “师太的意思,您愿意帮我?”云浓“腾”的站了起来,染尘师太的话对徘徊无助艰难寻路的她来说,简直就是纶语佛音,让她怎么能不激动?“臣女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被随便送人做什么姬妾就好。”   什么豪门宅斗宫斗的她前世也看了不少,而且家里云天和也现摆着两个姨娘,还有蒋氏成天跟果儿打鸡撵狗就没消停过,这样的日子,“若是不成,就请师太收我做弟子,”她宁愿跑到无垢庵里躲清静。   “看,我这儿真成了宝地了,”染尘师太咯咯笑道,“我要是收了你,估计永寿大长公主都得跟我急。”   “师太,您,您都知道?”云浓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永寿大长公主就如一块巨石压的她寝室寝食难安,如果云天和跟胡氏她还可以努力用亲情打动,永寿大长公主那种跟自己地位悬殊的存在,她只有被宰割的份了,就算是胡氏心生悔意,只怕也只能按照她的心思来。   “好啦,有什么好哭的?有多少姑娘想被人惦记都求不来呢,你祖母那点儿小心思谁看不明白?”见云浓一只失怙的幼鸟一般哀哀的望着自己,染尘师太心头一软,蓦然想起自幼就跟自己分离的麟儿,这么多年没有自己在身边照拂,每遇到困难时,他又能去向谁求助?   “臣女没有哭,臣女是高兴,师太,你说话算数不?我没有什么高的要求,年纪相当,家里人口简单,明媒正娶就行,有钱没钱,上不上进都无所谓的,”左右她也会有嫁妆的,仔细打理了,日子照样过,如果是渣男,那就趁着自己貌美时生个儿子,然后就自己守了儿子用着嫁妆过也不错。   “云二姑娘您还真敢说,”灵珀再也忍不住了,她也是活了三十几岁的人了,这样的丫头还真是头一回见,人口简单,年纪相当,这样的条件倒是不难找,关键云家能答应么?“你的亲事上头有胡老太太遗跟云大人做主,师太怎么好插手?”   染尘师太不好插手?云浓才不相信呢,这永安还有染尘师太不敢插手的事?宫里天佑帝的事她都敢下手,单看秦翰还有靖王对她的尊重,只要染尘师太出面给自己做个媒,给云天和两个胆子,再不情愿也得笑着答应啊,不过,自己凭什么要人家帮自己呢?   “师太,云浓自知地位卑微,能力有限,但师太若有差遣,云浓定竭尽全力,”云浓再次在染尘师太面前跪下,这个抱大粗腿的机会她坚决不能放过。   “是么?你愿意听我的差遣?不论我让你做什么?”染尘师太俯□子,纤指将云裳尖俏的下巴轻轻挑起,“你可想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以后你发现自己吃亏了可不能怨我。”   “啊?”云浓张口结舌,她也没有想出来自己可以帮染尘师太什么,但如果能换到自己的婚姻自由,为染尘师太做些事也是等价交换,可要是超越了她的道德底线呢?“师太要我做什么呢?算计个人啥的我行,可要是动手,”杀人越货的事,她真的不行,也没有被培养成特工间谍的资质和胆识啊。   染尘师太再次被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傻乎乎的丫头给逗乐了,她捣了捣云浓的额头,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胡想什么呢?快起来陪我吃饭,被你这一折腾,我也饿了,灵珀,去给我们换上热粥。”   云浓恨不得写份合同让染尘师太给签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今天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就算染尘师太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只要她肯见自己,跟自己说话,当自己遇急时只要她有那么一丝心软,对于自己,兴许就可以改变命运,想到这里,云浓浑身充满了力量,眼前的各式素点也格外的香气诱人,“那臣女可不客气了,”说着拿起一只素包子,一口就咬了下去。   “怎么?师太不肯见我?”云裳从昨天到现在已经缓过劲儿来,而且也依她的心思留在了无垢庵里,因此一大早她喝了小尼姑送上的稀粥,打起精神来给染尘师太请安,可是得到的却是染尘师太正在用斋饭,没功夫见她的消息。   “这位师姐请留步,”云裳担忧的向坐忘斋望了一眼,“听说我二妹昨天摔伤了也留在庵里,师姐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我想去看看她。”   那守门的小尼姑慢吞吞的抬了抬眼皮,“师太早上从不见人,你说的是妹妹是云二姑娘吧?她没事了,跟陪着师太用斋饭呢,等一会儿贫尼就跟她说,让她去找你。”   听到云浓正在陪染尘师太用斋饭,云裳只觉心头被人重重一击,强笑道,“看来她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我妹妹住在哪里?要不我去她的住处等她,也是一样的。”   “噢,”那小尼姑回头一指花树掩映下的一处厢房,“二姑娘就住在那里,只是我们坐忘斋没有师太的吩咐,外人是不许进的,你还是先回去吧,待得了空闲,贫尼跟云二姑娘说一声。”   云裳在小尼姑的佛号里强撑着转身离开,可是胸口的压抑上她无法透过气来,她真的想大喊为什么?真冲进坐望斋抓着云浓问一问,她到底要妨碍她到什么时候?难道她害她害的还不够么?现在连自己唯一的生路都要掐断?!   “姑娘,姑娘,要不您先坐这儿缓缓,”霜印看着面色苍白的云裳,心疼的眼泪不由落了下来,她心里清楚云裳为什么会成这副样子,可现在这里是无垢庵,云裳还没有得到染尘师太的认可,万不能失了仪态,“您先坐下,奴婢这就求师太给您再请御医。”   ”不必了,我这身子只怕也就这样了,”云裳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而她前面,只有悬崖绝壁,”走吧,咱们回去吧,等染尘师太宣咱们再过去吧。"苹儿偷眼看着木然前行的云裳,心下忐忑,她可是得了自己祖母的嘱咐,要好好看着大姑娘的,而且还要时不时的跟二姑娘通通消息,从今儿这事儿来看,显见是二姑娘比大姑娘更得染尘师太的欢心啊。   第64章 六十四表忠心   “姑娘,您快起躺下吧,其实今天的事您根本不必往心里去,”一回到禅房霜印便指使苹儿去再去找昨天来照看她们的灵珊师太,说云裳病重,请她们再派大夫过来瞧瞧,自己则坐在云裳身边小声宽慰她。   “二姑娘的前程已经定了,永寿大长公主将她接过去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太不会让她在无垢庵住久的,”霜印小心的帮云裳揉搓着冰冷的手掌,“这地方太过清苦,依二姑娘的性子只怕也不愿意长住,您只管放心将身子养好了,咱们守着无垢庵呢,染尘师太早晚能见不是?”   “是啊,她呆不了几天的,”一行清泪从云裳颊上缓缓滑落,老天没有站在她这边又如何?难道就要她束手待毙不成?   陪染尘师太用过素斋云浓便识趣的告退,甫一出门便看到红泥跟苹儿在大门处小声说话。   “奴婢见过二姑娘,二姑娘身子好了,奴婢也就放心了,”苹儿一见云浓走过来,急忙丢开红泥迎了过来,“奴婢有事回二姑娘知道。”   “你进来吧,”云浓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灵珀,见她冲自己点头,便领了苹儿回自己住的厢房。   “怎么了?是不是姐姐出了什么事?”云浓看着目光呆滞的苹儿不悦的问道,这丫头在家里看着还好,到了这里怎么看着傻不愣登的?   苹儿则是被云浓屋里的摆设给惊呆了,这两位姑娘住的地方真是天差地别啊,她的态度就更恭敬了,弯腰小声将早晨的事一一给云浓讲了,“这不是霜印姐姐又派了奴婢过来,说是想再给大姑娘请个大夫瞧瞧?”   云浓抿了一口茶碗中的绿花,抬眸道,“是霜印叫你来找我的?”   “不是,是奴婢想着,这事儿不还得跟二姑娘说一声?再说了,大姑娘病着,您是妹妹,怎么也要过去看看,便先来跟姑娘说一声,要是您亲自去求了师太再请个御医过来,大姑娘也不得念您的人情?”苹儿偷眼看了看含笑不语的云浓,又谏言道,“而且您为大姑娘的病势奔波,这满庵的人都看着呢-”   “你是王妈妈的孙女儿吧?我记得是祖母将你指到瑶华院跟了大姐的?”云浓似乎听进去了,歪着头打量苹儿,“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以后姐姐身边的事儿,还劳苹儿姐姐多操心了。”   “姑娘真是折了奴婢的寿数,”被云浓这么夸赞,苹儿激动的满脸通红,要知道归田居可是还少了一个大丫鬟的缺儿,“奴婢一定听二姑娘的吩咐,好好照顾大姑娘。”   “好啦,你去吧,只是霜印已经叫你去禀明灵珊师太了,我这边猛得跑了过去,不等于是把你卖了?这样吧,你赶快去跟灵珊师太说,我随后就到,”云浓笑微微的从红泥手中接过一小锭银子,“这些给你买脂粉吧,无垢庵太过清苦,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这块银子足有二两,苹儿小心的将它攥在手里,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绿蚁最看不起背主的,待苹儿一出门立刻开骂,“那种人您何必理她?直接打出去,不行,咱们回去就跟老太太说,这样的人撵出去才是。”   “咱们绿蚁真是是非分明,”云浓才不担心云裳的身体,又不是得了绝症,故意饿了些天将自己弄的格外憔悴罢了,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的,倒不如趁这功夫教教自己的丫鬟,“我若像你说的直接将人赶出去?无垢庵里的人会怎么想?”   “哦,那就是家丑外扬了,”绿蚁点点头,“那奴婢让人往府里送个信儿?”   “你刚才能忍住等她走了才开腔已经比以前聪明多了,只是她是祖母指给大姐的,她这么做,你怎么知道不是祖母吩咐的?”云浓看着一脸懵懂的绿蚁,继续道。   “我若是直接告诉祖母,祖母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而且,苹儿是王妈妈的孙女儿,咱们为什么要得罪王妈妈呢?”   红泥已经听不下去了,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要跟绿蚁掰扯这么多,自家姑娘真是太好性子了,“你啊,她过来给咱们送消息,对咱们有什么坏处?你把她撵走了,再来个像霜印那样的你就高兴了?再说了,姑娘是咱们的主子,主子的话只管照做就是,哪有像你这样问东问西的?我看啊,要撵头一个撵的就是你!”   绿蚁被红泥一通骂不由讪然,小声的嘟哝道,“你急什么?姑娘还没急呢,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敢来教训我,我是想提醒姑娘,这种人靠不住,咱们也要离得远些,她能背主一回,就能背两回,这样的人咱们不稀罕!”   “你们说的都对,没想到绿蚁姑娘还知道提醒变着法儿提醒我了,你说的我还真是得小心着些,你们两个以后她说什么你们只管来回我,咱们归田居的事一句也莫要漏出去就是,”云浓对绿蚁连声肯定。   绿蚁是对自己最忠心的丫鬟,粗线条,心思单纯,跟白荻和红泥的智商情商都不在一条线上,但她最让云浓满意的就是心宽不计较,从来没想过跟白荻和红泥攀比什么,每每被她们教训了也不会觉得落面子或者自己这个主子偏心,而且有了她在这么个大度能容的在,白荻和红泥也十分的融洽,从不在口舌上争是非。   “好啦,咱们去看看大姑娘吧,”跟两个丫鬟聊完,云浓慢悠悠的起身,起码目前在染尘师太这里,她是最不需要伪装的,而她跟云裳的关系,想来染尘师太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您要去跟染尘师太说么?”红泥利索的将暗银色绣遍地苏秀茉莉披风给云浓系上,“咱们也是客人-”   云浓捋了捋腰间的丝绦,“咱们也是客人,无垢庵又是头一次来,去看大姐自然要跟灵珀师太说一声了。”云裳又病了的消息,估计灵珀那里已经得了消息了。   灵珀师太听说云浓要过去看云裳,也没有阻拦,叫过一个小尼姑头前领路,由她们自去。   “你来了,我早上去看你,结果没有见到,”云裳看着气色红润的云浓心里一阵焦躁,忍不住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看她。   “我已经听说了,只是咱们都得照无垢庵的规矩来不是?”云浓闲闲的找了个竹凳坐下来,随手接过小尼姑奉上的清茶,转头看向霜印,“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想起大夫的话,霜印尴尬的一笑,“大夫说大姑娘身子太虚,平时要多进补,郁结于心,多出去走动走动跟人说说话,疏散疏散就好了,”说到这儿霜印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二姑娘有空就多来陪姑娘说说话吧,大姑娘这阵子苦啊-”   又在做给旁人看呢,云浓唇角噙了一抹冷笑,“若论起亲密来,只怕我跟三妹加一块儿,也比不了霜印姑娘,”说着她站起身,“既然姐姐这病只需进补跟散步就能好,那我也不必担心了,我腰上也有伤,实在不耐久坐,姐姐你安心养着吧,至于落发的事,你既然心意已决,想来主持师太也能体会到你的决心,会有安排的,到时候妹妹一定过来观礼。”   云裳怔怔看着云浓姗姗而去的背影,只觉一口热血堵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噎得她面色青白眼中含泪,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姑娘,姑娘,”霜印被云裳的样子吓的慌了神儿,急忙扶了云裳的身子帮她顺气,“您这是何苦呢?你只管养好身子,一切有奴婢呢-”   “霜印,我没事儿,”一串泪水从云裳的眼眶中滑下,“我只是不知道我们姐妹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她竟然连一点姐妹之情都不念,她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不会让她成为姑娘的拦路石,霜印在袖底攥紧拳头,将云裳揽在怀里,现在姑娘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了,但只要有她在,就不许任何人踩在自家姑娘头上。   “云二姑娘,我家师太请您过去,”中午在自己房里用过素斋,云浓歪在榻上看绿蚁打络子,这丫头在串珠子打络子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配出来的颜色总比旁人别致一些。   “小师姐可知道师太有什么吩咐?”红泥抓了把果子塞到那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尼姑手里,“小师姐坐下来暖和会儿。”   那小尼姑也不跟红泥客气,接过果子道,“是慧安长公主过来了,灵珀姑姑说师太请二姑娘过去见见呢。”   慧安长公主来了?云浓狐疑的看着红泥,她就住在坐忘斋里,竟然不知道庵里来了位长公主?“既然师太见召,我马上过去,红泥过来帮我换衣裳。”   永安最潇洒的驸马爷彭乐达有自己的侯府和满府的红粉知己要应酬,平日到慧安长公主府的时候并不多,而内向不好交际的慧安长公主来的最多的就是姐姐的无垢庵了,她昨天一听说云裳要在无垢庵出家的消息,今天就轻车简从的赶了过来,在慧安长公主的认知里,秦翰终究是有负于云裳的。而她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帮云裳,结果却从染尘师太这里听到了云裳执意出家的消息。   “唉,我还想着,在宗亲里帮她寻上一门亲事,”慧安长公主叹了口气,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有女子像她一样要守着冷寂的空房等待黎明。   ”旁人的事你顾得过来么?我这无垢庵有什么不好?她在我这儿出家哪里委屈了她?”染尘师太最看不惯慧安长公主成天悲天悯人的模样,她可是看着这个妹妹长大的,深宫里能养成这么纯善的人而且还是自己亲眼看着的,这是最让她匪夷所思的。作者有话要说:弄了好久才好。   第65章 六十五不约而至   “还有你,你看看你这打扮,换个样子不成么?”染尘师太捻了捻慧安长公主身上的大红缂丝缀八宝苏绣孔雀袍,外罩着红玉璎珞垂珠织就凤凰牡丹披帛,一丝不苟的牡丹髻上插了金累丝点翠嵌东珠正风钗,鬓边并簪着嵌花镶碧玺翠珠长簪,“你就算不穿成这样,大家也都认你这个永安最尊贵的长公主。”   慧安长公主永远都是端庄有余灵俏不足,这万年不变的样子,男人看久了能不厌么?   “我不习惯,从小就这样了,”让自小被先孝慈皇后用规矩圈大的慧安长公主放下架子她还真的没法接受,“以前你不也让我试过么?那些衣裳我穿上身上空荡荡的,跟没穿一样,手脚都不会放了,”为了赢回彭乐达的心,慧安长公主也曾经尝试过,反而被彭乐达笑了一通,以后她再也没有勇气穿那些轻浮艳丽的衣裙。   见妹妹这么固执,染尘师太恨不得拧她两把,“长兴侯是个什么性子这些年你还没有看出来?就算是他不在乎,你也得为自己考虑生个嫡子吧?难道你准备将长公主府送给那几个小娘生的?”想到这些染尘师太就更来气,长兴侯彭乐达庶子都生了三个了,而且还说什么不论嫡庶搞什么英才教育,以后侯府的爵位能者居之,这分明是不将慧安长公主这个嫡妻放在眼里,可偏偏这个妹妹贤惠的过了头,随着长兴侯胡来。   听染尘师太说这个,慧安长公主笑着摇摇头,“姐姐也知道的,长兴侯府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我的一切都是父皇和皇兄赐与的,怎么可能经易许人?我已经跟他说了,若是我不能生养,这长公主府及公主府的一切,都要交还皇家的。”   “算你还不糊涂,只是女子若没有个自己的骨肉,老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难道你想像我一样?”染尘师太拍了拍妹妹单薄的肩膀,劝道,“依我说,你就硬起来,直接将彭乐达给拘在府里,我看谁敢上你公主府要人?待你生下嫡子,随他们彼闹去,他彭家一个长了毛的长兴侯,留不留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   到时候长兴侯的爵位,长公主府的一切,看谁敢跟皇家的血脉争?   慧安长公主被染尘师太说的红了脸,讷讷道,“那怎么行?京城里的人都看着呢,再说了,我也管不了他的,当初我答应过的-”   当初也是自己亲口答应留着彭乐达的那些红粉知己,他才肯尚主做了驸马,也是因为娶了自己,才让他再也不能立于朝堂之上,想到这些,慧安长公主就满心愧疚,对彭乐达冷落自己的怨气少了许多,“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有没让你将那些女人都赶出去?嫡子未出庶子庶女都一大群了,长兴侯府真的好规矩!当初你就该听我的话,先去给那些贱人都灌了绝子汤,”染尘师太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狠声道,“没有了儿子,她们敢闹腾么?”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惹得姐姐不开心,”慧安长公主摇摇头,将心中的不快挥散,如今她跟彭乐达已经结缡九载,对彭乐达太了解了,也不再有任何的指望,“你不是说很喜欢云家那个二姑娘么?可来了?”   云浓已经在偏厅候了许久了,只是灵珀看染尘师太正跟长公主说体己话,便没有立时让人禀报,现在听慧安长公主见问,忙笑道,“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奴婢请她进来?”   “你也是的,怎么能让小姑娘一直等着?”慧安长公主嗔了灵珀一眼,“快去请人进来,还有云家大姑娘,我派去探病的人可回来了?怎么没个回话儿?”   灵珀是一早得了染尘师太指示的,笑道,“能得长公主赐见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了,至于云家大姑娘,探病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没有大碍,只是今儿起了风,奴婢便做主不让她过来给您请安了。”   慧安长公主对云裳的印象还算不错,听灵珀这么说,颔首道,“你说的有理,免得病上加病,反而失了我的本意。”   跟高傲且喜怒莫测的染尘师太相比,慧安长公主就是一只纯良的小白兔,云浓跟她说话便变得格外轻松,听她问云裳的情况,就详细的将云裳这些天的心路跟打算说了,引得慧安长公主一阵唏嘘,忙命身边的宫人回府选些雪蛤燕窝给云裳送去,又连连嘱咐云浓这个妹妹要好好陪着姐姐,云浓自是谢恩不及。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长兴侯到了,不但慧安长公主,连染尘师太都难掩惊奇,“哎哟,今儿是怎么了?你跟她说要到我这小庵来了?”   听说丈夫来了,慧安长公主心里也是欢喜无限,赧然的摇头道,“并不曾,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情要找姐姐?”   染尘师太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彭乐达在自己这儿除了找骂还能找到什么?也跟私下来见她?“快请吧,咱们听彭侯爷怎么说不就知道了?”   彭乐达一进正堂就看到了云浓,不由心里给自己竖了个拇指,他可是一得到云裳云浓姐妹到无垢庵的消息就想着怎么来一趟了,还好自己的公主老婆跟自己有些莫契,竟然第二天就到无垢庵来了,“见过染尘师太,见过长公主。”   “彭侯爷百忙之中莅临小庵,还真是稀客,不知有何贵干呢?”染尘师太随意挥挥袖子,在她眼里,长兴侯彭乐达就是个吃软饭的,可惜还偏偏没有小白脸儿的自觉,从头到脚就是三个字:“欠收拾”!   奈何有妹妹慧安护着,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不论自己还是皇上,都不太好责他太过,偶尔敲打几句,人家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愣是给你来个听不懂!想想染尘师太就来气。   “我早上去找琳琳,结果下头人说到师太这儿来了,我就打马到落雁峰来了,想着可以接琳琳一路回去。”   彭乐达看向慧安长公主的目光软的能滴出水来,也看得旁边的云浓心里嗤笑,暗骂这彭乐达果然够渣,要知道过犹不及,云浓也是活了一世的人了,一对结婚十年的正常夫妻,再甜蜜也不可能在人前跟刚好上的小情人儿似的。   可是慧安长公主似乎很听彭乐达的话,已经笑着起身,“我来的也有一会儿了,既然云家大姑娘已经没事了,又有姐姐照顾,那我就回去了。”   见妹妹要走,且染尘师太又不喜欢彭乐达,便也没有拦着,起身送慧安长公主出去。   “前几日皇上赏我了一架苏州绣女莫氏的十二扇山水屏风,姑祖母说想看看,我准备过日在府里备下小宴,请亲戚们都过来聚一聚,到时候姐姐也去吧,我可不再给姐姐下帖子了,”慧安长公主临走时嘱咐染尘师太,“姐姐也知道我的,其实最不耐这些,你可一定要去啊。”若不是永寿大长公主开了口,她不好拒绝,才不会下帖子请人。   “长公主要请客?是好事儿,听着有份儿,”彭乐达在一旁笑着对云浓道,“到时候云二姑娘也来吧,反正你们这些女孩子都喜欢绣品,苏州莫绣女可是有神针之称,她的绣品千金难求,这十二幅屏风可称得上是稀世之珍了,你去看看,或有进益也不一定。”   云浓愕然的看着彭乐达,我跟你有那么熟么?劳您请口相请?再说这是女人们的聚会,跟你有哪门子关系啊?   “侯爷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我明日让人给云家送帖子过去,二姑娘到时候也过去吧,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慧安长公主自然不会驳了丈夫的面子,笑着携了云浓的手道。   云浓尴尬的望着染尘师太,长公主的宴请,去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可想而知,她去凑什么热闹啊?可看见染尘师太微微颔首,只得咬了牙笑道,“谢长公主,臣女到时候一定过去。”   “你啊,慧安长公主亲自相请,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的,你用得得着咬牙切齿的么?”二人一走,染尘师太掩袖笑道,“你就真的没想过凭着过人的容貌飞上枝头?要知道你这好模样若是用得好了,可是能让你的人生一片坦途,得到她人苦求不得的一切。”   染尘师太最不明白的就是云浓说要找一门什么“门风清正,人口简单,男人上不进上进”都行的亲事了,就这人口简单这一条,京城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那个不是百年大族旁枝众多?人多势才会众,也是家族兴旺的象征,“要知道你这样的容貌,普通人家哪里敢要?”   红颜祸水这词可不是白来的,普通人家娶这么个丫头还不是领进门了个灾星?   “可云浓这样的家世,能护得住云浓的人家,会看得上云浓么?”云浓黯然道,这世道就是如此,难道她还能抛头露面跑出去寻找“真爱”?“师太莫怪云浓说话直,云浓这样的样貌,就算是嫁进大家族,只怕照样会引来族内宵小的觊觎。”   就看看在永寿大长公主府里的经历,自己称之为姨祖父的纪家二老爷还有纪汝唬看到自己时那贪婪的目光,云浓就恶心的不忍回首,”有道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除非云浓躲到皇宫里,”可叫自己去陪个比自己爹年纪还大的老头子,云浓就不寒而栗,”所幸云浓现在名声不显,只要少出入人多的场合,以后嫁了人也老实呆在家里,想来不会祸从天降吧?"”你都想到这一步了,看来是铁了心了?”见云浓红了眼眶,染尘师太叹了口气,云浓的话也不是没有她的道理,自己贵为公主又如何?心爱的人少年而夭瀚纯盖俩一士龄冷女田那左曰肤感甲盖孤此要化片首拍岸鱿的十室健甲,夫家里次介   第66章 六十六前路难   记得曾有个女人说过,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现在云浓是深有同感了,其实她所说的家世不显,云天和的官职,如果不是对自己期望太高,云浓嫁个官宦之家还是能保证的,只是就像染尘师太所说,一般的官吏能保得住自己么?云浓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可她心里的那份不甘却让她无法随波逐流任人摆布,“师太说的是,可是凡事不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试了就有成功的可能,不试那就一定会输。”   云浓柔柔的话语中透着坚定,她从来都认为只要你在努力,就永远不会输,“若是终究争不过天意,那云浓输而无怨了。”   云浓也分析过自己躲过祖母安排的可能性,<在要求女子“三从”的古代,想逃脱长辈的安排,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她告诉过自己,如果现在不努力,留给将来的只有后悔,如果努力了,失败了,她再寻其它路时,起码也不会去为过去浪费时间。   云浓的想法很好,可惜太不现实了,染尘师太微微摇头,以云家的家世,若讲门当户对,云家二女儿撑死也就是嫁到一个二品之家当个小儿媳妇,可这样的结局能满足云家母子的野心么?   虽然对云浓的想法有所保留,但染尘师太还是从心里佩服云浓,这年月,像云裳那样为了嫁入高门机关算计绞尽脑汁的女子如过江之鲫,而像云浓这样甘于贫贱没有被富贵迷了眼甚至对唾手可得的机会都识而不见的女子太少了。   染尘师太不由想起当初的自己,虽然贵为慧淑公主,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平安美满的生活,可是因为一张强于旁人的脸,她的愿望就成了镜花水月,而眼前的云浓,真的就能过上她梦想中的生活?“你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么?就算是有我护着你,可是我也有护不住你的时候?到时候你怎么办?”   “有时候,你不要一样东西,比你想得到一样东西还难,”染尘师太绝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怅惘,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自己情绪,又恢复成疏离清远的样子,淡淡道,“就像今天你能得到长公主府的请帖,是因为长兴侯特意向慧安提起的,”就算是藏在佛门,男人也会像长了翅膀的苍蝇,闻风而动。   彭乐达的觊觎不正说明了云浓的想法太过简单?何况这些年凡是彭乐达看上的女子,从公主到宗室贵女,还是久经风尘的青楼头牌,哪一个逃得脱他的手掌?云浓再与寻常女儿家不同,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话说的再漂亮,再通明练达,可一旦被臭男人迷住了心窍,那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的,“长兴侯不但有世袭的爵位,听闻还极善经营,人说他的财富能买下半个京城,你虽在闺中,想来也是听过她的名头的。”   见染尘师太说的这么直接,云浓不由额间见汗,“侯爷也只是客气一句,再说给云浓下帖子的是长公主,云浓也只用感谢长公主殿下给我了这么个机会,”这样的机会她是真想不想要好不?而且像彭乐达这样的,根本不算什么好不?   见染尘师太不置可否,云浓索性心一横迎上染尘师太的目光,<“师太,若是那天云浓巧身子不舒服,不能前去,想来长公主慈和,应该不会在意的哦?”   一个五品部曹之女都有决心要摆脱命运,她伸伸手又有什么?染尘师太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了,她自失的一笑,“慧安当然不会在意,但是我会生气,你要怎么做呢?”   染尘师太看着云浓离去时那袅娜的背影,不由想到彭乐达看向她时的神气,笑容变得意味不明起来,这丫头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到了慧安长公主府就知道了,而且,她摆明车马跟永寿大长公主抢人,想想那老婆子的一张臭脸,倒也挺开心。   慧安长公主的速度还真是没得说,未过两日,云家便派了人来接云浓回去。   两天的功夫,染尘师太已经跟云浓十分熟稔了,笑道,“看来慧安的帖子是已经下到了,”她促狭的冲云浓挤挤眼,“你这腰经过我无垢庵的灵药,也好的差不多了。”   云浓为什么装腰伤的缘故她已经尽数告诉染尘师太了,此刻她也不避讳,“嗯,托师太的福,行动自如,就是,唉,扭腰踢腿的臣女是真的做不来。”   “你也是个痴的,好啦,我既然应了你,断然不会让你被人轻贱了去,”若是寻常姑娘,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随波逐流任长辈搓圆揉扁了,只着云浓,不吭不哈,面上无比温顺,私下里的小动作是一点儿都不见少。   “这个你拿去吧,”染尘师太从身边案几上拿起一只匣子,“我以前的东西,放着也是招灰,给你戴着玩吧。”   云浓打开那只金丝楠木刻花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套梅兰竹菊白玉梳,这四把玉梳的造型古朴毫不花俏,玉色温润氲氤生辉,一看就是多年的老物,“这太珍贵了,臣女不敢收。”   穿过来这些年,云家也不算穷人家,云浓多少还是有些眼光的,这套玉梳单从雕工和设计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加上用的羊脂玉莹白剔透,看不出一点点杂质和瑕疵,这样一套东西,市面上根本不可能见着,叫她如何敢戴出去。   “给你了你就收着,”染尘师太看向那玉梳的目光中满是回忆,“这还是我及笄那年收到的礼物,一晃这么多年了,给了你,也算是给她寻了一个好主人,也只有你,才不会委屈了它。”   待云浓再次谢过收下,染尘师太又一指灵珀身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道,“这个丫头叫虹霓,是灵珀小姐妹的女儿,给你使唤吧。”   染尘师太安排人在自己的身边?云浓连忙道,“灵珀师太的侄女儿,来臣女这里,太逾矩了。”   “云二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虹霓也是宫奴,只不过我念她小小年纪便没有了亲人,带在身边罢了,如今师太将她送与姑娘,也是她的造化,”灵珀含笑叫过虹霓,“快去给二姑娘磕头。”   话都说到这儿了,云浓也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拒绝的,不论染尘师太是出于什么心态,现在她要含笑谢过才是,她连忙扶起给自己磕头的虹霓,“姐姐是宫里出来的,规矩自然比云浓要通晓的多,以后云浓还劳姐姐多指点指点呢。”   染尘师太见云浓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安排,而且迅速给虹霓找到了她最适合的位置,满意的点头,“这丫头时常跟在灵珀身边,京里认识她的还不少,以后跟着你出门吧。”   从染尘师太答应帮助自己起,云浓就反复想过,到目前为止,她想不出染尘师太可以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最坏的结果,是染尘师太也看中了她的相貌,想将她送与某人的话,其实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从狼窝逃到虎穴罢了,而且以她对染尘师太的了解,这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同时也是极其高傲的,欺骗一个小女孩的事她还不屑于去做。云浓赌的就是染尘师太的那份骄傲。   “云浓谢过师太,”云浓再次曲膝,这次她谢的更加真诚,让虹霓跟自己出门,无疑是给自己挂上了染尘师太的招牌,那些想动自己的人,只怕也要好好想想了,“臣女就跟定师太做只小狐狸了。”   “说的好,”染尘师太越来越喜欢云浓,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虚伪掩饰的人,所以云浓在她面前的直白自如正对了她的脾气,而且云浓的话也是在告诉她,她了解自己的善意,也愿意听从她的安排,“你放心,你这只小狐狸我还是护的住的。”   辞别染尘师太,又去跟云裳打了招呼,云浓便带了三个丫头坐上了云家派来的马车,慧安长公主府的邀请实在跟她的计划相悖,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形势比人强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低头了,不过这次落雁峰之行她的收获也是极大的,入了染尘师太的眼,也算是给她头上撑了把保护伞,以后行事多少也会有些底气。   “姐姐,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咱们收到慧安长公主派人送的帖子了呢,”云瑶一看到云浓,就得意的炫耀道,“瞧我,姐姐一定是得了消息了,不然又怎么会回来?”   “我当然是得到消息了,”云浓懒得理会云瑶,直接进了松寿堂向胡氏请安。   “你的伤没事吧?”胡氏还真怕云浓伤没有复原,见她步履轻松的进来,才算是松了口气,“长公主亲自叫人送了帖子来叫你过去,你好了就好,不然岂不是拂了长公主的美意。”   “孙女儿得了染尘师太赐药,她身边的灵珀师太又有一手好推拿,给孙女揉了几次,现在虽然不能走的太快,但正常行动是不受影响了,”云浓乖巧的扶了胡氏在她身边坐下,“还有姐姐,有灵珊师太照顾,已经好了不少了,现在每日都到禅堂跟着小师太们颂经,听说悟尘师太还称赞她字写的好呢。”   ”那就好,”现在云裳对于云家来说无异是一枚弃子,她的安危胡氏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她携了云浓的手道,”这不,一收到长公主府的帖子,不但我,连你姨祖母那边,都送了料子来,说是给你制新衣,我怕咱们府上针线房手艺不行,特意又请了天工坊的师傅过来,你快让她们给你量身,这衣裙且得做两天呢。"去慧安长公主府赴宴制新衣是必须的,云浓也不推辞,又将染尘师太送的玉梳拿出来给胡氏看了,两人说好就做两身素雅的衣裙来配这套玉梳,之后云浓又让虹霓过班抢含日阵mll妻荃”介.1部但剪l远尘l俩士加.怜壹理荟n妻雷含日阵佑做丢剪17干穷州.性   第67章 六十七周六加更   在松寿堂跟天工坊的师傅们定好新衣的样式,云浓才疲惫的回到归田居,却没有看到云俏的身影。   “大堂姐呢?回去了?”云浓一边换衣服一面对白荻,“可是出了什么事?”   “哪有,俏姑娘有喜事呢,不好意思见您,”白荻一脸促狭,“奴婢跟您讲,一会儿您过去羞她。”   “俏姐姐有消息了?姑姑来说的?”云浓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说?”   ”州象是无锡的丁举子,现在就住在江浙会馆里,咱们侧仍奶说,学问人品都是极好的,以后高中是必然的,就是家里穷一些,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文里出现的”<”符号,给大家造成不便的话,包涵,这是听说了防盗新方法,我小小尝试一下哈。言情还望多多或   第68章 六十八贵女们   被堂上的贵夫人们看够了,云浓才被长公主府的婢女领到一旁的清猗阁去“瞻仰”摆在那里的莫神针绣的屏风。   穿到古代,云浓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古人的绣艺,以前她可是扣子掉了都不会缝的,现在却知道一根细细的丝线,若是想绣出细微的变化,就要劈成若干根儿更比头发丝儿还要细的线出来,尤其是那牛毛一样的银针,前世近视的她每每看到自己将细不可见的彩线熟练的穿进绣花针,都要心里给自己点无数个赞。   今天被慧安长公主请过来的,都是京城中有名有号人家的姑娘,加上李贵妃为了给靖王选妃动作频频,今天这宴会就显得意义不同了。在座的每位小姐都是精心修饰努力在隐形的对手面前表现的最好完美,最好自己往那儿一坐,其他闺秀都歇了嫁入皇家的心思才好。   甫一出现的云浓,毫无意外的引来了各府小姐的敌视,“哟,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云家二姑娘?听说你姐姐被人退了亲,你不在家哭还有胆子跑到长公主府?”林月娇按捺不住,率先发难,   “云家二姑娘?云家是哪一家?”林月娇身边一个暗绿绣银褙子的小姐失声道,“林姐姐还认识云家?可是林家贵戚?”   “钱姐姐怎么说话呢?睢安侯府跟我们宁乡侯府可是连着亲的,难道你家有这样的亲戚?”林月娇不乐意了,细眉一扬做出一副被侮辱的样子,这个姓钱的可没少在李贵妃面前跟自己争宠,仗着有一张好面皮就敢来刺自己?   不过是一群倚仗家世的官n代罢了,羞辱自己难道就能变漂亮了?云浓只向她们浅浅一笑,仿佛她们说的不是自己一般,谢过领她们进来的婢女,走到那十二扇山水屏风前细看。要说这莫神针还真当得起神针之名,单一幅绣作上就依着原画的不同笔法运用了不下十种针法,而且配合的天衣无缝,云浓心里称奇,暗道回去也要找上幅来亲手试试。   “瞧瞧,人家一进来就被这莫绣女的屏风给迷住了,压根儿看不到咱们呢,”林月娇身边另一个小姐低声道,“真不知道是太爱绣艺还是没有规矩。”   “二姐,她们,”云瑶从一进长公主府就被眼前的一切给打懵了,如果永寿大长公主府在她眼里就是富贵之极的象征,那慧安长公主府就是人家仙境了,那些诗词里才有的江南山水,竟然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进了澹宁院之后,座上贵妇人们的言谈举止,穿衣打扮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现在一来清猗阁,看到满屋子里的小姐们个个珠光宝气华贵逼人,云瑶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原来侯府世家的女儿都是这个样子的,自己在她们面前是多么的粗鄙和寒酸,她早就消了上去打招呼攀交情的心思,只想着老实的跟在云浓身后,快快将今天熬过去就好。   “怎么了?你不是这些日子正在学绣么?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如此直观的欣赏还不赶快看看,”云浓自然知道云瑶的意思,也听到了那几个丫头片子的话,但人家不直接骂到自己脸前,她做什么要捡骂?   至于林月娇的话她也只当犬吠了,难道要她过去问问林月娇的女戒可曾抄完了?   池霜看够了戏,这时候才缓缓起身向云浓道,“没想到云姑娘也来了,这位是?”   “池小姐好久不见,这是我家三妹,小字瑶儿,”云浓含笑与池霜见礼,“云浓也是偶得机缘,收到了长公主的帖子,才得见莫神针的绝技,没想到竟然遇到池小姐。”   “你是随胡二夫人一起过来的吧?唉,我以为可以见着婉心呢,可惜她没有来,”池霜随意与云浓闲聊着,拉了她的手,“不过婉心姐姐没来,就让我代她帮你引荐吧。”   云浓吃惊于池霜的热情,但别人的好意她是不会拒绝的,点头谢过随着她一一与在座的各府小姐打招呼,当然,收到的真心回馈并不多,不过这些人也都是规矩里头长大的,神情再冷漠,但礼数却是不会短少的。   “宁乡侯家的林小姐你是见过的,”及至林月娇跟前,池霜掩唇而笑,“不过过去的事情都是误会罢了,大家相逢一笑可好?”   原来这两位有仇?睢安侯府钱小姐和另一位锦平伯家的小姐都来了兴趣,只听钱小姐道,“刚才林小姐跟你打招呼你没理会,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的,不知道林姐姐是在哪里见过这位云姑娘的?”   见林月娇已经变了脸色,云浓淡淡一笑,“以前在永寿大长公主府见过林小姐一回,当时有些误会,不提也罢,至于刚才,我并没有听到林小姐跟我打招呼。”   “行了,你下去吧,你这种人本小姐哪里会记得住?自然也没有跟你打招呼,”林月娇不屑的摆摆手,冲池霜道,“池姐姐也是,就是滥好心,有些人你管她做甚?”   “看来慧安长公主的责罚还是没有让林小姐长记性啊,还是林家的规矩算来如此?”云浓从来没害怕守林月娇,这种脑袋里除了草别的没有人,反而是最好对付的,而且李贵妃要是真选了她当靖王妃,也只能说明靖王这辈子都难成什么大气候,“至于钱小姐想知道我跟林小姐到底有什么样的误会,闲了可以让林小姐好好跟钱小姐说道说道。”   “呸,好哭鬼,真觉得自己长的有几分姿色就可以飞上枝头了?也不看看什么出身,”林月娇被云浓的态度气得够呛,可终究这里是慧安长公主府,她想发飙也有所顾忌,只能小声嘟哝着发泄心中怒火。   “林小姐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可否大声一些?”云浓上前一步,认真道。   “好啦,什么也没有说,快别站在我这儿了,那边,那边秦家来人了,到底亲戚一场,你不过去打个招呼,”云浓美丽的令人发指的容颜加上可恶的笑容,气的林月娇肝儿疼,她一指清猗阁一角大声道。   “我竟不知道云家跟秦家还沾着亲了,”云浓掩唇而笑,临了还不忘冲林月娇眨眨眼,“旁人家的事没有林小姐不知道的吧?”   几经交手,林月娇就没占这便宜,想骂人又囿于环境,只得将头扭在一边不再理会云浓。   坐在清猗阁一角的白茹惠白茹贞姐妹也在偷偷打量云浓,她们的身份原是没资格到慧安长公主府的,只是慧安长公主看着秦翰的面子,每每会照顾白氏一二,给隆平侯府下了帖子,白氏自然不会放过提拔侄女儿的好机会,将两个侄女盛装了带到公主府来。   白茹惠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她不但美丽而且比那些鼻孔朝天一进门就将她们姐妹羞辱一番的世家小姐还骄傲,跟最嚣张的林月娇针锋相对而且还赢了。再想想当初的云裳,白茹惠忍不住低下了头,她要怎么努力,才能赶得上那对姐妹?   白茹贞也在打量云浓,漂亮又如何,这京城她早就看透了,没有显赫的家世,一切都是笑话。如果云裳是侯府的女儿,落了水又如何,秦翰指定不会退亲。看着姐姐低垂下的头,白茹贞心里骂她不争气,自己将头高高昂起,自己的父亲如今也是正五品了,白家丝毫不比云家差到哪里去,用得着在他家女儿面前小心翼翼么?   而云浓也没有跟秦家这两个表亲打招呼的想法,只是略略扫了她们一眼,拉了池霜轻声问道,“池小姐可知道婉心姐姐为什么没来?可是有什么事?”这样的场合,按道理东阳伯府是不会错过的,怎么会一个女儿都没有来?而池霜刚才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缘故,甚至眼睛里还藏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原来你还不知道呢?”池霜有些不好意思的随了云浓坐下,轻声道,“听说东阳伯帮婉心定了亲事,”她略顿了一顿道,“是广宁郡王府呢,说是要下小定了。”广宁郡王世子跟妹妹的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但又当不知道,而池霜自知是要做靖王妃的人,跟胡婉心以后是要保持良好关系的,她心里虽然有些可怜胡婉心,却也觉得胡婉心嫁到那里也挺好的。   胡婉心要跟梁毅清订婚了,云浓强掩心中的讶异,“我竟不知道-”   东阳伯府在勋贵世家中勉强算得上二流,现在以梁毅清的名声,能找到胡婉心也算是难得了,可东阳伯居然将嫡女嫁一个臭名昭著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父女之情,“怪不得婉心姐姐没有过来呢,怎么婉如姐姐也没有来?”   “婉心病了,想来婉如在照顾她呢,”池霜的回答颇为意味深长,“咱们做女儿的,一切都要听长辈的安排,凡事看开些日子才能好过,我也是这样开解她的,婉心什么都好,就是心太窄了些,我看你跟她挺能说的着,有空就去劝劝她,”因为自己是内定了的靖王妃,池霜说话间不由自主的带了吩咐的口气。   敢情要嫁梁毅清的不是你?胡婉心都病了,云浓对她的那点儿好感一下子成了负值,,可池霜摆出好姐妹的样子说着这样的”这几天猛的冷了,想来婉心姐姐身子受不住,病了也是常事,”这个池霜也不怕隔墙有耳,让谁听到了传出去,便话弱婉心看不上梁毅清因为亲事病了男人,云浓心情跟着落到谷底。快,可是想想胡婉心要嫁给一个风流无情且坏了名是胡声的更新更多裸,壬,!妃bfb子燎世灿的待府沈王一一郡神宁}豆广不,雪”是这个理,你们到底是姐妹,闲了你过去看看她吧,bl击丈班的吞了名冬重名冬此问土如一下南层熟亩当的”瀚   第69章 六十九长兴侯的小姨子   见池霜走了,云浓也不多在清猗阁走动,和云瑶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自顾自饮茶。而云瑶显然没有从池霜带来的消息中走出来,“二姐,原来东阳伯府的大表姐要做世子妃了?”她眼中满是艳羡,“真不知道是怎么攀上这样的亲事的?”   “怎么攀上的咱们没有关系,而且,你没听到婉心姐姐身体不舒服么?”云浓冷冷的横一云瑶一眼,“再说了,婉心姐姐哪里不好?她嫁给谁都配得上。”   “这里又没有胡家的人,你用得着这么说么?”云瑶小心嘟哝,在清猗阁坐了一会儿,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自卑中走了出来,眼前这些贵女们,也就是出身比自己好,穿的用的戴的比自己好,如果自己生在侯府,比她们还高贵呢,至于胡婉心,长的真是不怎么样,要不是生在伯府,哪里能做世子妃?   “既然婉心姐姐要嫁到王府,那姐姐跟祖母说说咱们过去跟她道贺吧?”云瑶眼珠一转又是一个主意,她觉得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四处走动走动,“顺便也探探病,池小姐不都这么说了,咱们要是不去,也显得跟伯府不亲近。”   “她怎么说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些年伯府那边有什么事哪里需要咱们过去?而且婉心姐姐亲事又没有正式的消息出来,你急吼吼的过去算自筹以回事?”祖母胡氏只是东阳伯府的旁枝,哪里有那么亲近?而且这个时候去看胡婉心,分明就是刺她的心。   两人正小声说的热闹,就看一个红裙丽人扶了小丫鬟进来,云浓正抬眸细看,就听身边的虹霓轻声道,“她怎么来了?”   “这是哪家小姐?”云瑶看那女子年纪在十七八岁之间,秀眉星眼容色秾丽,忍不住问道。   “呃,这个么?她是洛公府的三小姐,闺名余蓉,可是她怎么到这儿来了?”怕二人不晣虹霓小声解释,“洛公府大小姐是长兴侯的小星,现掌着长兴侯府的中馈。”   明白了,敢情这丫头是长兴侯的平妻梁丽蓉的妹妹,要是细扒云浓只能说又是好大一盆狗血,她要再次对慧安长公主致以崇高的敬意。   “怪不得这么大了还出来呢,可是长公主竟然能让她进门?”云瑶也是受过这些教育的,不由啧舌,虽然洛公府也是宗室,可将女儿嫁给驸马这样的事也不是一般胆子能干出来的,现在妾室的妹子还公然跑到大老婆这里做客了,云瑶可算长了见识了。   云浓也无语凝咽,洛国公府前几代还是郡王府邸,只是曾经跟错过主子,好像当时的新帝大人大量,只将洛郡王府降到国公,这几代也没有出什么撑得起门户的人才,直到洛公府的大姑娘与长兴侯一见钟情之后,现在的公府世子爷才在长兴侯的拉扯下立了些功劳,不过在云浓看来,所谓的立功,也不过是跟着穿越男当小弟,彭乐达给了他一些甜头罢了。   而这梁余蓉也确实像云瑶所说的这么大了还出来走动,按她的年纪都该是孩子的妈了,可是因为有个当人平妻的姐姐,曾经门当户对的人家哪里会要这个妾室的妹妹当妻子?可娶国公府的嫡女做妾,也不是一般人家敢照着长兴侯的先例再干一回的,梁余蓉仗着姿色不俗,心也挺高,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十八,成了老姑娘。   “今儿是怎么了?咱们来错了地方么?”睢安侯府钱小姐一脸不满,她们可是因为得过李贵妃宴请的闺秀,这次到慧安长公主府里来,为的也是想交好这位皇上的嫡亲妹子,给入主靖王府加分,可这再一再二的都来了些什么人?   池霜心思更细一些,既然梁余蓉能进慧安长公主府,肯定有她的原因,她又是一惯和气待人的,因此见梁余蓉过来搭话,也含笑敷衍,并不冷落。   “二姐,她过来了,”云瑶看到向她们走来的梁余蓉,立马紧张的拉了云浓的衣袖,“怎么办?”虽然梁余蓉是洛国公府的小姐,可她也不想跟她走的太近。   “这位是云二小姐吧?”梁余蓉自来熟的坐到云浓旁边,“一进屋我就看见你了,真真跟传闻中一样,是个美人儿。”梁余蓉自负容貌是姐姐也比不上的,可现在看到了云浓,才知道姐夫念念不忘为的哪般?   “不敢当,没想到梁小姐竟然听说过云浓,”云浓眉头一动,在永安,“小姐”也不是随便喊的,梁余蓉称呼出身比自己低的她为“小姐”,明显是在示好了,可她又从哪里听说自己的呢?云浓眼见闪出彭乐达的脸。   “唉,这京城中的消息传的快着呢,何况是云二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梁余蓉的目光从云浓发髻上飘过,心里想着姐夫给自己的任务,这样真的对姐姐好么?   “你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见梁余蓉竟然要拉开阵势跟自己长谈,云浓不由头疼,不论梁余蓉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打算跟洛国公府的人做朋友,虽然梁丽蓉可以说是永安朝最成功的小三,“也没有什么,就是女儿家做的事呗?”   “我跟你说,以前我时常到慧安长公主府里来的,这里我挺熟的,这长公主府早前是宁王的府邸,后来宁王坏了事,这宅子就一直封着了,也就是慧安长公主,才能得赐亲王府邸,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这里漂亮着呢。”   你也知道慧安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你姐姐敢跟得赐亲王府邸的长公主抢老公,这胆子也不是一般的肥啊,不过云浓倒真对梁丽蓉有些好奇了,有机会见见这位奇女子才好。   “怕不方便吧?长公主府我们怎么敢乱走动,”云浓蹙眉道,“再说了,梁小姐也是跟着国公夫人来的吧?若是找不到你-”   “在长公主府里能有什么事?”梁余蓉见云浓拒绝自己心里十分不悦,小嘴一撅道,“你是不是也想她们那样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洛国公府?”   “梁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云浓是什么样的身份,能被长公主赏见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哪里敢瞧不起宗亲?”云浓似乎被吓到了,急忙起身,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见散坐在清猗阁各处的小姐们都纷纷看过来,梁余蓉也暗暗叫苦,忙笑道,“我不过是一时说说,瞧你吓的,什么宗亲不宗亲的,哪里会有人真的将我们洛国公府当宗室来尊敬?”梁余蓉似乎被触动了情肠,眼眶微微发红。   那是你们家不自重好不?天佑帝不把洛国公府降成侯府或者直接夺爵,已经是很念亲戚情分了,虽然你们亲戚关系已经远的可以通婚了,“梁小姐说的哪里话,你可千万别在这里伤感,今天可是长公主请客的日子,听说一会儿宫里的戏班子还来捧场呢。”   “各位小姐,染尘师太到了,长公主请大家出去见礼,”   染尘师太来了,云浓松了口气,忙整整衣衫跟着领跟的丫鬟出去,这地方,有染尘师太在,她多少也有些底气。   “刚才我进来时,听说彭驸马在外头宴客?今天还来了男宾?”染尘师太携了慧安长公主的手进了澹宁院,慧安长公主一向不耐烦这些应酬,没想到这次倒搞的挺隆重,倒叫染尘师太吃了一惊。   “是啊,侯爷说是人多也热闹些,我这里又难得请一次客,他这些天都呆在府里帮着布置呢,”慧安长公主面露喜色,“我索性将太子还有靖王他们都请来了,本来太子妃也说来的,可惜霁宁病了,她出不来。”   “霁宁病了?可严重?御医怎么说?”听说东宫霁宁郡主病了,染尘师太也关心起来,“早知道我过去看看了。”   “只是晚上玩的晚了,着了凉,没什么大碍,我已经派人过去看了,”慧安长公主笑着解释,“这不太子都出来了,”都知道太子最疼这个长女,若是病的狠了,自不会出来喝酒。   “那就好,一会儿回去我也叫人过去看看,”染尘师太算是放了心,“那屏风在哪里?既然是过来给大家品鉴莫神针的技艺,少了这一道可不成。”   “在清猗阁摆着呢,那地方离这儿近,又敞亮,”慧安长公主知道染尘师太的性子,不喜欢跟京城的贵妇们周旋,而大家也不会跟她计较,“咱们过去看看?我看到你将那玉梳送给云家二姑娘了?刚才高老夫人也将那个指环送给她了,要说这丫头还真是挺有福缘。”   听到慧安长公主说高老夫人的指环,染尘师太不由脚步一顿,旋即无所谓的笑笑,“可不是,能放我的眼的小姑娘,全京城也没有几个,怎么样?没给我丢人吧?”   听染尘师太问的好像云浓是她家的姑娘一般,慧安长公主无奈的一笑,“怎么样你还想不到?京城好些年没有出过如此鲜妍的姑娘了,礼数规矩上显见云家也是下了功夫的,只是可惜了她那个姐姐。”   “就你好心,难不成要应淳受委屈?”染尘师太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你且瞧着吧,谁好谁坏要慢慢看呢。”   第70章 七十纠缠   “臣女见过慧安长公主,见过染尘师太,”林月娇一行还未到澹宁院就看到慧安长公主跟染尘师太携手过来,忙避到路边给她们见礼。   “噢,都来了?”染尘师太目光那这群花团锦簇的姑娘身上扫过,“起来吧,我这个方外之人受不起。”   “染尘师太就算是化外之人,但也是臣女们的长辈,若是见到长辈不行礼,岂不是我们这些人不懂礼数了,”池霜笑盈盈的接口,“师太可是要到清猗阁去?刚才臣女们还在说,能有幸一睹莫绣女的神针绝技,是臣女们的神气呢。”   “是么?那我倒真要好好去看看了,”染尘师太正准备叫人堆儿里的云浓过来,却冷不丁的瞧见梁余蓉,当即拉了脸道,纤手微指,“你怎么在这儿?谁准你过来的?这里也是你们洛国公府能来的地方?”   “我,是我母亲接到长公主遣人送来的帖子,家母不好推却长公主的盛情,才带了我过来的,”因为姐姐梁丽蓉曾被染尘师太掌掴,因此梁余蓉看到染尘师太也心里发憷,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慧安长公主身上,希望她能出言为自己证明。   这事儿不用问染尘师太也能猜到一定是彭乐达的手笔,心里恨不得将他给生吃了,可看到慧安长公主哀求的目光,实在不忍在众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只得一甩袖子径直向前走。   见两位长公主走了,留下的贵女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跟着再过去看一回还是各找各妈,直到前头的宫人过来传话,说让她们各自散了到园中观赏景致,众人才算松了口气,可看向梁余蓉的目光个个不善,尤其是有机会成为靖王妃的几位,原本好好在两位长公主跟前表现的大好时机,就这么被梁余蓉给糟蹋了。   “唉,我都不知道该跟她们怎么解释了,”梁余蓉走到云浓跟前,一脸无奈道,“其实染尘师太误会我姐姐了,整个京城都误会她了,她从来都没想过跟长公主争什么,真的!”   这是要跟自己携手长谈?云浓心里叫苦,干笑道,“这些陈年旧事咱们不提也罢,梁小姐不去找洛国公夫人么?”想来她也不会被人怎么待见,还不如你们母女一起做个伴儿呢。   “云二小姐也跟她们一样,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么?”梁余蓉心里发急,忍不住掉下泪来,“难道你也看不起我姐姐?她真心不是故意的。”   “呵呵,”每个小三都说她不是“故意”的啊,云浓无奈的看了云瑶一眼,这次她真的想要妹妹救命了,“我跟瑶儿还要去找姨祖母呢,这次我们是跟姨祖母来的,不见我们回去,要着急的。”   “是么?云二小姐我难得跟你一见如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改日到我府上一聚?”梁余蓉说的情真意切,“其实不瞒你说,我真的没多少朋友的。”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只要将她骗到自己府里,还不是任由姐夫施为?   你有个甘心做什么“平妻”的姐姐,贵女们能跟你做朋友才怪呢,云浓心里吐槽,口里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成天被祖母拘在家里学规矩,空闲的时候还真不多,而且国公府也不是我们这等人家可以踏足的地方。”   云瑶看着几欲落荒而逃的云浓,心里忽然一阵快意,原来云浓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如果这个时候坐实了她跟梁余蓉交好的消息,只怕染尘师太也会要她好看,想到这儿,云瑶含笑道,“既然梁三小姐这么喜欢姐姐,姐姐就陪着梁三小姐说说话好了,姨祖母那里有我呢,我这就去跟姨祖母说一声,让她知道你去了哪里,”说着冲梁余蓉一欠身,领了自己的丫鬟径自走了。   这个死丫头,云浓心里大骂,可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梁余蓉像林月娇一样对她,她还可以翻脸走人,可人家一副一见倾心相见恨晚的模样,如果甩手就走,周围看热闹的小姐们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她呢。   “池姐姐,咱们到那边去看看吧,”见池霜似乎要帮云浓解围,一个小姐将她一拉,“难得梁小姐找到知音,咱们何必讨人嫌呢?”   池霜内心里对梁余蓉一来就缠上了云浓也是很满意的,她已经被内定了是未来的靖王妃了,对有可能成为靖王侧妃和姬妾的女人也关注起来,而这个云浓,分明就是永寿大长公主为靖王准备的姬妾人选,不,以她的姿色和现在染尘师太对她的器重,只怕要一个侧妃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池霜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这种劲敌自然是越早清除了越好,还好,今天来了个梁余蓉,她可不相信梁家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看梁余蓉打算怎么对付这个云浓了。   “梁三小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见周围的人都散了,云浓甩开梁余蓉紧抓着的她的手,“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是真的跟我一个郎中之女一见如故?”   “云二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梁余蓉见被她识破,也不再装模作样,昂首道,“那你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呢?”   云浓失笑,“跟你去?我傻啊?好啦,不跟你玩了,走了。”   梁余蓉还真是失算了,若依一般贵女的性子,或许会被她激将,可现在,看着转身而去的云浓,她可着了急,“你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听你说你姐姐如何放着洛国公府的嫡长女不做,跑去给人做妾,让全家人都被人看不起的苦衷?对不起,我对别人家的事没有兴趣,”云浓也不再跟她客套。   “你,你们云家不也一样?真以为别人不知道永寿大长公主带你来是做什么的?”梁余蓉反唇相讥,左右也是个奴几,仗着比旁人长的好一些,就敢在自己跟前摆出一副高贵的模样?!   “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竟然连旁人家的打算都打听的那么清楚,怎么,咱们一起到永寿大长公主那里去问一问,看看你说的可对?我们云家世代清白,家父更是寒窗十年的两榜进士,那种卖女求荣的事是不会做的,梁三小姐切莫以己度人,”斗口云浓会输给个小丫头?   “好啦,懒得跟你废话,你好好再找个人说知心话吧。”看着梁余蓉越来越青的脸,云浓心下微嗤,真不明白这年头喜欢不走正常路的人怎么这么多?   当初彭乐达让她办这桩事时,她还没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个小吏之女,见到自己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儿,谁知道这么难对付,可她答应姐夫的事若是办不到,只怕姐姐也要跟着倒霉。长兴侯里虎视眈眈成天给姐姐添堵的女人可不是一两个,想到这里,她强压心里的怒火,也不敢再跟云浓呛声,软语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想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有人想要见你。”   “谁要见我?长兴侯彭乐达?”云浓唇边闪过一抹讥诮,鄙夷的上下打量梁余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做这种事,洛国公府果然与众不同,怨不得出了令姐那样的人物。”   从梁余蓉一直要跟自己单独说话时起,云浓已经猜到背后指使她的人是彭乐达了,首先慧安长公主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真的给洛国公府下帖子,不说感情,她受的教育也不可能将一个妾室的娘家当座上宾,那能让人以长公主府的名义往洛国公府下帖子请来梁余蓉的,就只有彭乐达了。   彭乐达冒着惹公主老婆生气的风险也要将梁余蓉弄进来,必有所图,而梁余蓉进了清猗阁之后就直奔自己而来,三番五次跟自己套近乎,显然她的任务目标就是自己了,可是,这天下就那种马穿越男是聪明人么?要不是男女有别加上地位悬殊,云浓都要一口啐到他脸上让他一边儿清醒清醒去。   这些年姐姐为了洛国公府付出了多少,因为给彭乐达做了平妻,自己的大哥才得以在朝庭里谋个差事,二哥才可以帮着彭乐达开酒楼,办票号,让洛国公府再不是那个任人轻贱的空架子国公府,现在又为了讨好姐夫,亲自跟自己说让她帮了姐夫来约云浓,可发现云浓并不像她们想像的那样好对付时,梁余蓉只觉骑虎难下,一时怔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姐夫要见你?难道你跟他早就说好了?不,不是,”想想云浓跟自己说话的态度,梁余蓉又打消这个念头,“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家里过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有姐夫,”梁余蓉拿帕子试了试眼角的泪水,“姐夫对我姐姐很好的-”   “好啦,我知道你姐姐卖得其所,走吧,彭乐达在哪儿,带我去见他,”谁家没有一本血泪史?可是发家致富改写人生不是以出卖自己,出卖自尊,甚至伤害他人为代价的,云浓对彭乐达跟梁丽蓉的“爱情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她倒是愿意见一见彭乐达的,一早让他死了心,也省得给自己添乱。   第71章 七十一桃林   这下梁余蓉直接懵了,她以为云浓肯定要拉了她去见染尘师太,也做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可她?竟然要跟自己去见姐夫?原来,梁余蓉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大声道,“呸,原来你也是个小妖精,我告诉你,我姐姐才是长兴侯夫人,你休想越过她去。”   能给彭乐达做平妻,并用主持长兴侯府,想来那个梁丽蓉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怎么就有这么个妹妹?云浓默默摇头,“你走不走?我这回真走了啊,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跟你姐夫交代,小心连累了你那个高风亮节的好姐姐。”   随着不停在自己耳边叨咕彭乐达对自己姐姐有多真心的梁余蓉兜兜转转好几个来回,她们在一处粉墙下停下,穿过宝瓶门,云浓只觉眼前一亮,瞬间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   款步向前,云浓只觉得自己走入了一幅画里,再次穿越到三月桃花烂漫之时,眼前的团团簇簇盛开的桃花引人心醉,她随着若有似无淡淡的幽香默默向前走,脚边鹅卵石小径两侧俱是绒绒碧草,依稀似能听见浅浅虫鸣。   云浓抬眼前往,只见桃林深处一座小小的竹亭矗立其间,玉槛碧栏,精巧可爱,亭上匾额上书“芊丝”二字。   亭边雪涛股股,穿林而过,让人忍不住想过去坐在栏边,脱了脚上的珠履将脚伸入亭边那雾气蔼蔼的清波间。   从云浓走过来,彭乐达就在看着她了,漫天粉红掩映之中,浅浅粉雾之上,云浓一身浅紫绣暗银长枝玉兰褙子,那玉兰花型别致,缠绵整个衣襟,行动之间仿佛有了生命,随风摇曳,她下面是一条白色百褶裙,一袭静雅的雪青色披风松松的系在颈间,远远望着,如一个玉人儿踏云而来。   待走近时只见云浓今天只简单的挽着的新月髻,发间斜插竹纹玉梳,鬓边簪了一支紫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可饶是如此,那精致到毫无瑕疵的五官,那雪肤樱唇羽眉长睫都让彭乐过心神轻漾,尤其是一想到她同自己一样,来自未来的时代,彭乐达就要双手合什感谢老天,送了个绝世美人给他。   “怎么样?我这里?”同为穿越人士,在云浓面前,彭乐达完全没有了在其他女人跟前的优越感,他觉得自己忐忑的如同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他尽量让自己保持优雅的笑容和举止,含笑从亭中走出。   “很美,如同走进了仙境,”云浓的目光在层层叠叠的粉色中流连,可惜,她的神志并没有被这所谓的浪漫给迷惑,“不过,这里不是长公主府么?”   “呃,这里也是我的家啊,”彭乐达尴尬的低咳一声,转身一指亭间青玉小桌上的玻璃瓶子,“过来尝尝我自己酿的葡萄酒?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你懂得品它了。”   “这是什么?葡萄酒?侯爷还真是有雅兴,竟然会用葡萄做酒,”云浓一脸狐疑的看向那造型熟悉的玻璃瓶,还有旁边的两只高脚杯。   “从你进来看向那杯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是一样的,”彭乐达声音低沉,他知道自己这样说话是最迷人的,“这里只有我,而且我已向你敞开了心扉,放心,没有人会知道咱们的秘密,更不会有人用这个私密来伤害你。”   今天的彭乐达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月白锦袍,头上是一顶小玉冠,唇边的小胡子也修的有型有款。   如果这里的风俗允许,云浓相信他会白衣飘飘握着支玉笛或是扛把长剑出来,而现在他正深情的望着自己,若不是她要继续装土著,她一定会抱着肚子大笑一场。   “侯爷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云浓无辜的环视四周,“梁三小姐说带我到一个地方看看,她到哪儿去了?”   “我已经让她走了,云浓,是我叫她请你来的,”彭乐达张开双臂,“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你不喜欢?”   “为我准备的?为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侯爷在长公主的府邸为我准备这些做什么?炫耀您娶了永安最尊贵的女人?得到了别的男人奋斗一生也追求不到的荣华富贵?可是这些您应该找个从小的对手展示给他不才有成就感么?”云浓心里已经将这贱人骂了千万遍了,她都想问问这货是从哪个国度穿过来的,真心丢人。   “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从我到了这个地方,陪伴我的便是挥之不去的孤独,”彭乐达仿佛没有听到云浓的嘲讽,他走到玉桌边拿起玻璃瓶往高脚杯内倒酒,他不相信云浓没有这样的感觉,“纵然倚红偎翠,可心里的那份刻骨的寒冷,却如影随形。”   云浓摇摇头并没有去接彭乐达递过来的杯子,上辈子她就不喝这些,“侯爷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些?不过我跟侯爷好像没有什么共通之处吧?您的孤独寒冷,云浓真的听不明白。”   还说跟自己没有共通之处,彭乐达轻摇酒杯,低头抿了一口,这么强的戒心和警惕性,古代的女孩儿哪里有?她们这个时候,早被自己的与众不同迷的晕头转向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自从在永寿大长公主府,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为什么?不是因为你长得比别人漂亮,你要知道,咱们那个地方,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彭乐达娓娓低语,“认出你,凭的就是于人无处,你眼中有着和我同样的孤独,就像离了群的孤雁,与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你就做诗吧,云浓拿手里的帕子沾了沾唇,掩饰着控制不住想要抽搐的唇角,可能是她太老了,这些风花雪月的氛围一点儿都打动不了她,而且彭乐达那偶像剧里出来的作派也十分的搞笑,虽然彭乐达有些话是对的,她确实对这个时空充满了戒备和警惕,尤其是在端午之后,可这跟彭乐达有什么关系?   想自己这样的美女他经常见?云浓可不这么认为,像她跟染尘师太这样纯天然无公害顶级美人现代也不好寻吧?当初看清楚自己这张脸时,云浓可是得意了好久,当然,现在这张脸也给她带了无尽的麻烦。   这货能不装么?云浓正要开口再次相讥,她过来可是想灭了彭乐达那点子龌龊心思的。却无意中看到脚下的静静的溪流中似有碎影闪动,云浓心头一动,连忙抬眸看向远处的虹霓,因为不能确定彭乐达人说什么,她没有让虹霓跟进芊丝亭,只是远远的立于桃花树下,既能看了见自己,也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云浓之所以敢毫不在意的跟着梁余蓉过来,是算准了在永安战无不利攻无不克的彭乐达,是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的,那样,就跌了他穿越人士的份了。身边美女如云,娶了公主又让国公府嫡女甘心为妾,甚至府里还有什么大贾之女,青楼才女的彭乐达,征服自己,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此刻的虹霓正一脸紧张的向自己这边张望,想来也是发现有人来了,云浓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慌张,虹霓脸上的惊恐和情不自禁抖动的裙角已经告诉了她来人是谁了。   在这府里,只有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才能让虹霓这么惊惧,而虹霓看到她们,也才会条件反射的想要跪拜。   对于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的出现,云浓一点儿也不意外,这里毕竟是慧安长公主府,堂堂的皇家公主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不是真的傻,只是她还对这个男人抱了一线希望,不想聪明起来罢了。   想到这里,云浓迅速做出了个决定,微微一笑,拿过桌上的高脚杯,放在鼻尖下轻轻嗅着,半天才道,“侯爷请我来到底是想说什么呢?说您跟是我缘定三生的情侣?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相聚?”   见云浓肯跟自己正经说话了,彭乐达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他在云浓一侧坐下,“难道你觉得不是?一定是老天可怜我们这对儿孤独的人,才让我在人群中找到你,”做为穿越男,彭乐达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何况他有着千年的积累,跟云浓可以说的话太多,这些都不是那些除了四书五经什么都不懂的土著们能比的。   “唉,”云浓似乎也放松了下来,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舒服的展了展身子,“这个时候桃花能开?是你出的主意吧?怎么?当初就是用这桃林打动长公主的?”   “雕虫小技罢了,”彭乐达不以为意的一笑,“这里的女人有多傻,你都想不到,”他清楚的记得当自己将慧安长公主梁琳嘉带到这里时,她眼中的惊喜和泪水,“这种小玩意儿我多的是。”   “我就奇怪了,你有了长公主,何必再去招惹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我跟你说,你可不要以为我能接受这些啊,”似乎为了向彭乐达说明自己的决心,云浓提高了声音,“你要真的想娶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全不能有。”   第72章 七十二真相   “那是当然,你放心,以后啊,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彭乐达被美人星眸闪亮粉唇微翘的样子晃的眼花,“跟你一比,那些女人都是粪土,除了满足皮肉之欲,排遣内心的空虚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我向你保证,有你之后,什么女人在我眼里都是浮云,我再不也会沾她们一指头,绝对做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彭乐达向天发誓。   如果不是顾忌外面偷听的人,云浓都要爆脏话了,她完全不相信彭乐达所说的话,“你就哄我吧,其他的女人咱们就不说了,就说你的公主老婆,你为了她,可是远离了朝堂,权力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你当我不懂?还有那个洛国公府的大小姐,我听梁余蓉说的,她可是长兴侯夫人,你们的儿子可是要承爵的,我呢?我算什么?”   因为有着跟云浓共同的秘密,彭乐达自认为云浓不可能揭穿自己,加上这芊丝亭是他一手所建,在自己的地盘上彭乐达对云浓完全没有心防,他甚至十分享受云浓似嗔还喜的质问,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说起来我的公主老婆,你想想,永安朝的嫡出公主,皇上的亲妹妹,谁不想上?娶到她你就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我能不动心么?”   “当然,你说的为了她远离朝堂,其实这也是我失算的地方,我以为她那么爱我,会为我破例向皇上求情呢,结果,”彭乐达无奈的耸耸肩,“你也看到了,我从朝堂新贵变成了逍遥侯爷,好在我会的不止一两样,这不,我做生意,照样可以富可敌国,”现代女人有几个不功利的?所以彭乐达将话说的很坦白。   “那梁丽蓉呢?你打算怎么安排她?人家可是给你生了可以承爵的儿子,”云浓偏着头冲彭乐达眨眨眼,“我可不想成天面对你那一帮子小妾,不是每个女人都像长公主一样,你快乐所以她快乐。”   彭乐达伸出手想去握云浓放在桌上的柔荑,却被云浓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当然,他并不着急,太急色了只会显得自己粗俗,何况他们现在条件还没有谈妥,他相信,以云浓现在的处境,到自己这里来,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你也说了,是小妾,有什么难打发的?这些年洛国公府跟着我可没少捞,我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回去我就给她们银子和产业,帮她们找好后路都打发了就是了。”左右那些女人,时间久了,已经都成了鱼眼珠子,没有一点意思,倒不如放她们自由再找个男人过日子去。   但想起一向善解人意的梁丽蓉,彭乐达还真有些不舍,当初他们可是先于慧安长公主认识的,可为了他的前程富贵,她委屈自己甘心做妾,因此他跳过梁丽蓉,“至于长公主,其实她这个人也挺好哄,左右我不来她也不找我的,咱们就当尊佛供着就是了,这公主府,她说将来要还给皇上,随她还好了,我也不差这点儿银子,你喜欢这样的,咱们寻个离京城近的山头买下来,建个更漂亮的。”   见云浓仍不为所动,彭乐达狠狠心下重砝码,现代女孩儿多现实啊,没有真金白银哪里哄得了她们,这个是前世彭乐达被甩n次的锥心之谈,“云浓,我知道,想要娶你为妻,仅仅靠这些诚意是不够的,只要你肯嫁给我,我所有的生意你都可以插手,长兴侯府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再次入朝,什么爵位,诰命都只会是你的!”   说到这儿彭乐达从袖中拿出一枝发簪,“这是你设计的吧?我当时一看,就想到是你了,既然你懂这些,咱们就开个永安最大的珠宝铺子。”   云浓从彭乐达手中将那枝林奈花倒垂小银簪,不以为然的笑道,“好了,我都听明白了,唉,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再不回去姨祖母可要找我了,”说罢她冲彭乐达一福,提裙出了芊丝亭。   “哎,你就这么走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你?”从头至尾,彭乐达都没有从云浓嘴里得到一句磁实话,“难道还要我下跪求婚?”   “你把你自己的事情撕掳干净了,下面咱们再谈,”云浓晃晃手里的发簪,随手将它扔到桃花树下,“我可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是你说娶就能娶的?”如果慧安长公主听了这些还执迷不悟,她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帮她清理清理长兴侯府了。   “二姑娘,您怎么,长公主和师太都听见,”虹霓看到云浓过来,气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若不是记得自己已经是云浓的丫鬟了,她当时就过去将亭中那两个有说有笑的人搅散了,“师太的脾气您不知道,最恨-”   跟彭乐达周旋了那么久,云浓也有些累了,她摆摆手,“师太的脾气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也不怕我跟长兴侯的话被她听见,不过你肯提醒我,我要谢谢你,但你既然跟了我,我不求你忠于我,但希望你相信我。”   云浓也是在赌,她赌的是染尘师太跟自己一样,早就对这桩婚事看不下去,会顺势而为劝慧安长公主休了彭乐达,永安有没有休了驸马的公主云浓不知道,但历史上这样的公主应该是有的,同时她也是想给彭乐达一点教训,这样的渣男不出手教训一下,真真是天理不容了。   “我扶你过去坐坐,”见彭乐达走远了,染尘师太才道,“这里也没有别人,若是想哭,你只管哭出来就是。”   “臣去找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过来,”秦翰心里已经将云浓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这丫头怎么哪里都有她呢?而且还敢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跟彭乐达私会?跟彭乐达,一想到彭乐达的花名,秦翰又将云浓暗骂了一通,真真是瞎了狗眼了。   “应淳别去,不要找她们,”慧安长公主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她颓然倒在染尘师太身上,“我只要静静就好。”   “好了,知道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染尘师太看了一眼垂着头的秦翰,觉得将他搅到这些事里终是不好,“应淳你去跟彭乐达就说长公主累了,让他领着人送客吧,再跟那个云浓说,让她等着我!还有太子那里,你出来的时候长了,想想回去怎么解释,今天的事,最好莫要叫人知道了。”   “是,臣这就去,”秦翰冲染尘师太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秦翰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太子听说染尘师太来了,便叫他过来代他向染尘师太请个安,结果好巧不巧的正赶上下头的人向慧安长公主禀报芊丝亭的事,慧安长公主当时就被气着了,染尘师太却不相信云浓敢跟自己花花样,硬拉了慧安长公主过来,而秦翰,也被她一并叫了同来。   秦翰一出桃林便招手叫过内院附近的小丫鬟,让她去找云浓身边的虹霓,至于外院,想来彭乐达出来了这么久,也不可能一回去就散了宴席。   终于外人都走了,慧安长公主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片桃林是新婚时秦翰背着自己督造的,说是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慧安长公主清楚的记得那天他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这么多年,每当自己心灰意冷时,都会情不自禁的走到那里去,回忆他们的幸福时光,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可是今天,彭乐达却在那片属于他们的桃林里,在特地为自己建造的芊丝亭中,跟另外一个女人说娶自己只是为了证明他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他甚至为娶了自己而远离朝堂而后悔!   彭乐达今天所做的一切,残忍的将慧安长公主九年来为自己造的梦彻底打碎了,慧安长公主宁愿自己今天根本没有到芊丝亭来过,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而这些年她的隐忍,也只是在宣告她有多么的愚蠢!   “好了,哭也哭过了,现在事实就在眼前,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守着个空落落的公主府度过余生?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待慧安长公主的哭声渐落,染尘师太才柔声道,   “我?姐姐,我一片血心待他,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就因为那些女人更年轻更漂亮?”慧安长公主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他但凡念一点旧情,都不能这么对我啊!”   “哼,什么更年轻更漂亮?不过是欺你太傻,”染尘师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男女之间,谁付出的更多,谁就输了,“好了,起来,我带你去梳洗,左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收拾一个长兴侯,不过是你抬抬手的事儿?你堂堂当朝长公主,再这样下去,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痛快哭过一场,慧安长公主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又听到染尘师太提到皇家,想想自己的兄长,心里也难掩愧疚,“这些年叫皇兄为了我伤神了。”   “你也知道?不过他就你这么个亲人了,为你操些心也是应该的,”染尘师太见慧安长公主能打起些精神了,略感放心道,“我还是那意思,只要你不心疼,有的是办法收拾彭乐达,只要我一出手,管保他乖乖的守着你。”   以前染尘师太跟她说这个的时候,慧安长公主承认自己心动过,也想着用公主的权利将彭乐达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她摇摇头,“不必了,我这样就挺好,”强行将他留在身边又如何?不过是反复提醒自己,他娶她,只为了她是永安最尊贵的女人,她的亲哥哥是皇帝。   “你呀,唉,就是太犟,”染尘师太叹了口气,因为本来就不喜欢彭乐达,让她再劝妹妹跟那种臭男人在一起也委实违心了些,“你好好想想吧,左右有皇上,有我,不会叫你吃了亏去。”   见妹妹只是垂首不语,染尘师太又道“我的意思你清楚的很,他无情你不义,再简单不过的事,什么侯不侯的,不过是条狗罢了,他不愿意进你的门,你以后就不许他再进,你这长公主府多少人等着进都进不来呢,至于旁人的眼光,眼睛长在他们身上与我等何干?我要是你,成天想这个想那个,只怕早死多少回了。”   彭乐达不是自恃生意遍天下吗?她就叫他尝尝没银子的滋味。   第73章 七十三质问   自己虽然是皇家公主,但女子出嫁从夫,她就是彭家妇,有些事就算许多人都做过,慧安长公主依然是做不来的,譬如养什么面首,那样她会觉得自己更加不堪,在被自己皇兄养在宫外的染尘师太面前,她怎么说的出口?   “那个云浓,也你不必去苛责她,小姑娘罢了,”慧安长公主换了话题,她没有责怪云浓的意思,这些年彭乐达抬进府里的女人还少么?“被长兴侯哄了去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一个五品部曹的女儿,值得我费心么?”染尘师太从旁观开始,就没弄明白云浓打的什么主意,若真是看上了彭乐达,她口气也太大了一点儿,而且那个彭乐达好歹也是脂粉堆儿里打滚儿的人物,怎么就对云浓那么的俯首帖耳?   这边云浓可不知道她走之后发生的事,她到澹宁院西花厅时就看到云瑶正乖巧的坐在胡二夫人身边,不时帮她端花递水,比胡二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还殷勤,就这还能顾上不时接个话,逗其他几位夫人开心,也算是八面玲珑了。   “过来坐我这儿,省得去碍人的眼,”郭氏看到云浓,向她招了招手,“瞧瞧你那个三妹妹,我们这些做儿媳的都靠边站了。”郭氏也是因着出身的皆有,与席间的太太奶奶们并不如小胡氏那么熟络,她又是个不愿向人低头的,索性自己做到一边喝茶去了,“刚才你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听三姑娘说你跟梁余蓉相交甚好?”郭氏用手肘捣了捣云浓,“小心你那个妹子,要是搁我在家里的时候,早就将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我们家向来将女儿养的娇,”云浓扫了扫努力在诸位夫人面前表现的云瑶,云家儿子们还小,而且功名上的事胡氏又插不上手,在她眼里,为做的就是将几个孙女的价值最大化,长的还有几分姿色的云瑶,自然也要好好利用,怎么会轻易收拾她?就连已经前程尽毁的云裳都舍不得放弃还配合着送到无垢庵去,也算是心得废物利用的真谛了。   云浓正陪着郭氏八卦,就看到虹霓过来,说是染尘师太请她过去。   看来是腾出手来问她了,云浓心中微跳,笑着跟郭氏说了一声,便向胡二夫人那边走去。   云瑶看到云浓过来,还一直冲她冷笑,心就慌了,“姐姐回来啦?梁三小姐呢?没跟你一块过来?”   在人前云浓不想跟云瑶冲突,含笑轻声道,“你也是的,梁三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你怕成那样子做什么?扭头就跑的,害得我在人家面前帮你解释了半天,你啊,大家初次见面,该有的礼仪一定要有,不然会被人笑的,可记住了?”   云浓的声音不大不小,尽得云裳的精髓,悄悄话说的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恰如其分的向大家展示了一个苦心为妹妹失礼描补的好姐姐形像,一旁的夫人们早对殷勤的过了头的云瑶不耐烦了,此时看向云浓的目光都带了赞许。   胡二夫人对云浓的表现也很满意,亲切的笑道,“过来陪我坐着,你觉得莫神针的屏风怎么样?可有心得?”   “神乎其技,孙女万不能及,”云浓的脸上满是神往,要是自己可以弄一扇放屋里就好了,“孙女想着回去找幅小画试一试呢。”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府里不是养了成群的绣娘?其实依我说,这女红对小女儿家也是另一番修炼罢了,万不可太过沉迷,”一旁与胡二夫人交好的一位夫人笑道,“当心小小年纪就弄坏了眼睛。”   “可听到华夫人的话了?她可是为你好,”胡二夫人拍拍云浓的手又回头向邻座的夫人们夸赞道,“我这个孙女啊最是心灵手巧,别看年纪不大,绣品已经极见心思。”既然云浓已经得了染尘师太的青眼,胡二夫人觉得自己可以帮她经营些名声出来,就算是当不得靖王侧妃,一个郡夫人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她将来的地位越高,自然越会感念大长公主府的恩情。   “叫夫人们见笑了,不过是取巧之作,”见胡二夫人拿了自己的帕子给身边几位传看,云浓也乐得给自己博个好些的名声,态度越发的谨慎,赫然道,“也就是姨祖母疼我-”   华夫人细看了云浓帕子上的那丛翠竹,颔首道,“看似了了数针,倒颇有些水墨之意在里头,也难怪你喜欢莫绣女的绣屏了,”说罢又冲其他几位道,“咱们这些疼她的,看了这得说好。”   又陪几位夫人玩笑几句,云浓才悄声跟胡二夫人禀了染尘师太寻她的事。   染尘师太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在座的夫人听到了也多不计较,胡二夫人只嘱咐的一句,便让她跟着虹霓出去。   “你这个孙女倒真是挺有福缘,”睢安侯夫人用帕子沾了沾微丰的嘴唇,“要说染尘师太今年也不小了吧?”她做出认真回忆的样子,“我记得她的及笄礼我跟着母亲还有幸参加了呢,是那一年的事来看?”   “有那么难算么?”京城里的各位夫人虽然面上对染尘师太恭谨有加,其实没有一个真正看得起她的,华夫人冷笑一声道,“她比你小三岁,今年都三十六了,看看人家,还跟个神仙似的,哪像我们,”说罢又压低声音,“这女人不生养,就是老的慢些?”   “什么生养不生养的,小心亵渎佛祖,”胡二夫人嗔了她们一眼,心里却咯噔一声,染尘师太眼看要四十的人了,这四十的人就算是神仙也要走下坡路了,可皇上尚在壮年,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胡二夫人似乎猜到了染尘师太打的什么主意,这可不行,云浓可是她们寻来的。   见胡二夫人面色微变,华夫人又小声道,“你这个孙女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你要小心些,莫要叫人教坏了。”   “怎么是你?虹霓你,”云浓一看到秦翰,立马变了脸,狠狠的瞪了一眼垂首而立的虹霓,这丫头,才刚说过她,就敢骗自己出来。   “你不用怪她,是师太让我来见你的,”秦翰挥手让虹霓退下,“师太让你一会儿留下等着她。”   “这话你只用告诉虹霓就好,没必要亲自过来吧?这瓜田李下的,”云浓不知道秦翰为什么拿大眼珠子使劲瞪自己,不过才跟渣男斗完心眼儿,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再跟秦翰过招,“告辞。”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跟你那个姐姐一样,成天就想着攀权附贵?”刚才在芊丝亭还眉眼乱飞的,现在怎么见到自己就恶狠狠的?自己竟不比那个彭乐达了?   “我想什么跟秦世子没有多少关系吧?你没必要过来‘关心’前准小姨子吧?”云浓被秦翰劈面而来的质问弄得心头火起,左右他们都以最坏的面目见过了,谁也不必再装什么绅士淑女,“好狗不当道,借过-”   云浓使劲一推挡在自己面前的秦翰,她可没有闲功夫跟这喜欢把人往坏处臆想的男人。再说自己刚见过彭乐达,跟秦翰单独见面让染尘师太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想自己呢,彭乐达她倒是可以解释,秦翰算怎么说?   秦翰压根儿没想到这个女人敢跟自己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被云浓推了一个趔趄,“你这个疯丫头,怎么敢动手动脚的?”自己跟云家退亲真是做的太对了,瞧云家丫头的教养?   “哎呀,实在对不起,要不是秦世子那么宽的地方不站,偏偏跑人脸前面来,我能推你吗?啧啧,秦世子原来只是看着强壮啊,我没使多大劲儿,咯咯,放心,要是出去说你被一个姑娘差点推倒了,果断没人会信!”云浓打开毒舌模式,挖苦起秦翰来毫无压力。   “你这个丫头,”秦翰抬抬手,最终还是颓然放下,打女人的事,他还真是做不出来,“我也没功夫理你,只是警告你,有些人是你不能想也不能动了,免得最后下场比你姐姐还惨。”   “你知道了?消息还挺快,”秦翰把话都说到这儿了,云浓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想到他居然还过来提醒自己,缓颊道,“谢谢你啊,不过以后还是希望你别动不动就拿云裳往我身上套,不然我会以为你被我姐姐不能忘情。”   自己对云裳,还不能忘情?秦翰脸再次青了,“我是懒得跟隆平侯夫人计较,才任由她左右我的亲事,娶谁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好不好?!”说自己对云裳不能忘情?简直就是侮辱,若不是发现云裳不守妇道,他对那个女人一点儿关注都不会有。   “噢,原来你对谁会跟你共度一生一点儿都不在意,”云浓点点头,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她也算是长姿势了,“至于我跟彭乐达之间的事,跟你就更挂不着边儿了,世子就不必再费心来问,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因为前有端午放跑自己之事,后有妙华寺的提醒,云浓于秦翰来说,多了份跟旁人没有的亲近和隐隐的信赖,在他眼里,云家二姑娘与其他的庸俗女子是不同的,可是现在云浓却做出了那样的事,秦翰心底满是失望,他怔怔的望了云浓半天,可看到的仍是她决绝的脸,“罢了,你好自为之。”   看秦翰走了,云浓也算是松了口气,寻了张椅子坐下稳了稳心神,才重新打点起精神去见胡二夫人。   第74章 七十四惩罚   听说染尘师太要留云浓一同走,胡二夫人更确定的心中的猜想,她惋惜的抚了抚云浓垂在额边的流苏,“要说这也是你难得的机缘,只是,唉,”胡二夫人一脸为难,“算了,你也大了,凡事心里要有自己的主意,处处都要留些心眼儿,外头的地方,不比咱们自己家里。”   “是,浓儿记着姨祖母的话了,”云浓乖巧的点点头,“孙女扶您上车,您不用担心,还有董妈妈跟白荻跟着我呢,或许师太也就是留我说句话,就算真是要我去无垢庵,不正好可以看看大姐么?”   云浓的话让分明跟自己还是很亲近的,胡二夫人微微放心了些,“我带瑶儿走,留辆马车给你,这样我也放心。”   云浓看着载着永寿大长公主和胡二夫人的轿车向大门处驶去,心里松了口气,下来就是面对染尘师太的质问了,不知道一向特立独行的师太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解释。   “云二姑娘,师太说了,您不必进去了,”见云浓准备进二门,一个小青衣小婢向前一步拦住了她,“请您随奴婢来,师太让奴婢带您过去。”   随着青衣小婢越走,云浓越觉得不对头,这分明是向外院的路,“你站下,到底带我到哪里去?”   “二姑娘不必慌张,奴婢确实是奉了师太之命的,”那婢女坦然一笑,“师太说了,到了您就明白了。”   见这丫鬟面无惧然,而且这一路也时有仆妇走动,云浓淡淡点了点头,跟着她依然向前走,“虹霓,长公主府你来过么?这是去哪儿?”   慧安长公主府虹霓自然是来过的,也知道这是去哪儿,可越是因为这样,她的心就越往下沉,“姑娘,您赶快去跟师太认错吧,这里是去外院悦宾门的路。”   见云浓放慢脚步,虹霓急忙凑近小声道,“悦宾门是男客们出入之道,就是说,外院的人客人走的时候都要打那里过,师太叫您过去-”   云浓这下也愣住了,她实在猜不透染尘师太打什么主意,正待要想办法不过去,就看不远处灵珀师太缓缓走来,云浓急忙迎了过去,“云浓见过灵珀师太,不知道师太可曾听说染尘师太叫我过去的事?”   “师太确实是那么吩咐的,我也是看云二姑娘久久不至,才过来看看,”灵珀师太也是一脸无奈,“我家师太说了,云二姑娘可千万别扭伤了腰摔伤了腿,不然就让贫尼带轿子过来将你抬过去!”   复述完染尘师太的话,灵珀师太嗔了云浓一眼,“到底怎么了?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你哪里惹着师太了,刚才我帮你求情,师太愣是没有理会。”   这是把路都给自己堵死了,云浓不由绞紧了帕子,“不知道染尘师太愿不愿意见我?我有话对师太讲。”   “唉,我家师太说了,你就站在悦宾门那一柱香的功夫,站完了,她自会见你,”灵珀师太叹了口气,“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挺喜欢云浓的,不仅是因为云浓机灵乖巧,说话讨喜,更是因为这么多年,除了隆平侯世子秦翰之外,自家师太难得遇到了个喜欢的晚辈,可这才几天,云浓就惹了师太不开心。   “啊?染尘师太叫我在悦宾门处站一柱香的时间?”这处罚真是,云浓鼻子都给气歪了,若搁现代,别说在悦宾门那儿站一会儿,就算是站一天,也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在这是永安,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站在男宾们进出的地方做什么?仅供参观?   “姑娘,这可不行,您怎么能到那里去呢,”一向稳重的白荻也不干了,一拉云浓道,“咱们家去。”   回家?如果现在回家,只怕接踵而来的就是染尘师太的报复了,她有能力躲过么?可是就那么站在悦宾门处,这个点儿?只怕自己被来往的客人看一遍了,以后哪里还能谋求什么清白亲事?云浓的脑子飞速转了起来,拼命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躲过染尘师太变态的惩罚。   因为芊丝亭的事,秦翰一刻都不愿意在长公主招待男宾的浩恩楼里呆下去,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拳头砸在彭乐达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上。幸好太子看出来他心神不宁,便让他出来走走。   秦翰不好拂了太子的好意,胡乱在浩恩楼周围转了几圈,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太子也该摆驾回东宫,便准备上楼提醒,却看到云浓跟灵珀师太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不知道正说什么,秦翰踱步过去,“师太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跟师太在这里说说话,”云浓心里骂娘,自己只怕又要被这毒舌给侮辱了,“秦世子赶快去忙吧。”   “师太,究竟何事?可是染尘师太有什么吩咐?”秦翰看也没看云浓,冲灵珀师太抱拳道,“秦某愿意效劳。”   “这个?”灵珀师太为难的看着云浓,“二姑娘,其实也瞒不了秦世子,要么让秦世子帮你向师太求求情?”   啥?叫他替自己求情?那不是求他落井下石么?“不必了,染尘师太既然吩咐了,我照做就是,”云浓闷声道,这个秦翰来的真不是时候,本来她还想着游说灵珀师太帮自己一把,想个什么理由由灵珀师太出面将彭乐达请出来,自己呢,装作随行在旁边站上一会儿,也算是完了任务,现在好了,被这家伙撞见了,怎么会叫灵珀师太帮自己?   见云浓不理会自己径直向外院走去,秦翰脸又青了,“你往哪儿去?知不知道这里哪里?”这丫头到底是谁教的规矩?   “我去悦宾门,染尘师太叫我到那儿站一柱香的功夫,”不知为何,云浓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她连忙低下头,不想被秦翰看见再遭他耻笑。   “叫你站在悦宾门?你就这么去了?”秦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浓的背影,回头问灵珀师太道,“染尘师太真的是这么吩咐的?”   “是啊,贫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灵珀师太也觉得染尘师太这命令太难为人了,可染尘师太那个脾气,“贫尼也劝了,但师太在气头上,”染尘师太生气的时候,她一个奴婢,如何能阻止?   “你还真的去!?你以前的聪明劲儿呢?你还要脸不要了?”秦翰一指云浓,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   “那我能怎么样?我知道自己惹怒了师太,让师太也很生气,可是我是有理由的,如果师太必须要气消了才肯听说解释的话,我也只能这么做了,”云浓想想都委屈,她只是路见不平拔了拔刀,就要被这么折辱?   夕阳下云浓的身姿瘦削单薄,因为激动,她瞪着秦翰的时候双颊绯红,大大的杏眼中含着莹莹泪光,惯常挂在唇瓣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秦翰的心蓦的一抖,脱口道,“你别去了,我去找染尘师太帮你求情,你放心,我的话她一准儿听的。”   这些年,秦翰在染尘师太那里还从未吃过闭门羹,“你真的是有原因才对彭乐达那么说的?”   “嘁,你不会以为我脑袋被驴踢了会看上那种人吧?”云浓吸吸鼻子,秦翰的提议她很动心,可是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染尘师太更加不喜欢她?认为她到处勾引男人?“谢谢你的好意了,师太已经发话了,我要是不听,恐怕不好。”   “师太只是说让云二姑娘站在悦宾门一柱香的功夫,其他的没说?”秦翰看向灵珀师太。   “是,只说站上一会儿,”灵珀师太颔首道,“莫不是世子您有什么办法?”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人前抛头露面,灵珀师太也觉得有些过于了。   “这样,”秦翰微微一笑,伸手招过领云浓过来的青衣小婢,小声吩咐了一句,就看那丫鬟飞也似的跑走了。   “待我回了浩恩楼,你们就到悦宾门去,香烧完了赶快走就是了,”秦翰冲灵珀师太点点头,待看向云浓时,叹了口气道,“这算我还你两次人情,还有,”他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刚才见云浓时她死臭犟的样子,也懒得再说,“你去好好跟师太说清楚吧,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看来秦翰是打算进去帮自己拖延时间了,待自己站完了一柱香,再让楼里宴饮的男人们下来,云浓想说声谢谢,可两人见面就对喷,忽然郑重致谢云浓有些拉不下面子,待她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时,秦翰已经时了浩恩楼了。算了,这次她算是欠了秦翰一份人情了。   当云浓看到那小丫鬟拿来的香时,真的笑了,“真亏他想得到,”秦翰竟然让人拿来了特制的百合香?这种香只有手指长短,又细的很,平时也就是女儿家自己制着玩,现在可倒好,救了自己。   云浓跟着灵珀师太从悦宾门回来时,看到浩恩楼上还没有人下来,云浓捏了捏手里剩下的那一小根香,以前觉得这香味太过馥郁,其实闻的久了,倒也可以忍受。   第75章 七十五理由   “倒有几分小聪明,难得应淳也出手帮你,”见云浓跟了灵珀过来,染尘师太冷哼一声,“只是这人要是聪明太过,尤其是将别人都当成傻瓜,那就是作死!”   “师太跟长公主一到芊丝亭,臣女就知道了,”云浓撅着粉唇委屈的看着染尘师太,她不相信以染尘师太的头脑,会认为自己真的被彭乐达迷了心窍?如果到现在她就对自己那么点儿认知,也太小看她了,而且,就算是对自己有所怀疑,有必要用那种方法折辱自己么?   染尘师太扬唇一笑,冷若寒梅的脸上满是不屑,“你的意思你是故意的?”如果知道自己在,还说出那样的话来慧安的心,不论云裳的出发点是什么,染尘师太都不能允许!   云浓知道染尘师太的不屑来自哪里,染尘师太的一生都生活在金字塔顶尖,不论是官宦之家还是黎庶小民在她眼里都如蝼蛄一般,根本不配跟她玩什么心眼,“梁余蓉想骗我到芊丝亭去的时候,我已经猜到是长兴侯在那里了,我之所以想去,就是想看看那个男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如果今天长公主没有发现,以后有了机会,臣女也想拆散他们。”   现在冷静下来,云浓也觉得自己管的宽了些,毕竟慧安长公主心甘情愿的话,自己这个八百扁担打不着的外人,实在不应该出来指手画脚,可一想到彭乐达渣的理直气壮的贱样子,云浓的头就再次高昂。   “噢,你要拆散她们?为什么?”染尘师太身子微微前倾,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变的?这样的话自己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虽然她想拆散他们很久了。   “师太不觉得长公主很可怜么?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善待,可是,却要被一个除了利用对她没有一点怜惜的男人耽误一生?师太不心疼?”云浓身姿笔直,左右事情她已经做了,最好能争取到染尘师太的支持,直接让自己的心愿达成才是最高境界。   “心疼,我怎么会不心疼,琳嘉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个时候太后身体不好,皇上还正处在关键之时,”染尘师太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怅惘,半晌才道,“看她守着一座空落落的公主府,一点点磨灭了青春,我的心都要碎了,可这条路是她选的,她不说苦,我们这些亲人又有什么办法?”   男人的心,不是靠权力和威逼能得到的,就算是自己甚至天佑帝出手,照样不能使妹妹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是因为慧安长公主还对长兴侯抱着一线希望,”云浓浅浅一笑,“臣女听长兴侯说,那芊丝亭是他特意为长公主建的,而且臣女跟长兴侯一番交谈下来,他对女人,确实是有些手腕的,”搞些后世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小浪漫,再写上几句前世剽窃来的三百首,注重才名的永安闺秀,不上钩才怪呢。   “是啊,也正是因为这样,皇妹才执意不顾他的风流名声和庶子出身要下嫁于他,甚至后来出了梁丽蓉的事,她都忍下了,”染尘师太看向云浓的目光中透着殷切,“你觉得这次琳嘉能醒悟?”   “只有忍下刮骨之痛,才能获得新生,长公主还年轻,可以再找珍惜她的男人,生下延续她血脉的孩子,”云浓的声音里满是蛊惑,“难道师太不愿意看到这一切?看到长公主儿女绕膝,以后有人叫她母亲,叫她祖母?”   想,怎么不想?染尘师太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云浓想的根本跟自己不一样,“你的意思是让琳嘉和离再嫁?”   “是啊?染尘师太想的是什么?”云浓疑惑的睁大眼睛,不和离再嫁难道重婚?养面首?生个面首的儿子?   “琳嘉不会答应的,”染尘师太摇摇头,“我以前劝她放开些,像以前的公主们一样,她都不肯。”不知不觉间,染尘师太已经开始认真的跟云浓讨论起来。   “可长公主更不会同意师太的建议,”慧安长公主也算是公主里的异类了,比那些清流世家的闺秀还讲规矩,让她养面首什么的还真不如让她和离再嫁来的容易,“哀莫大于心死,如果长公主看清楚了她这些年为之牺牲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师太再劝,就会容易很多。”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帮给云浓找事儿做呢,她倒自己揽了一桩,染尘师太扬眉一笑,她真是太死心眼儿了,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养个面首自己乐呵妹妹不会那么做,和离,只怕她不会答应的,要是彭乐达死了呢?“你倒是提醒我了,其实就是要慧安摆脱彭乐达么,要说也不算难事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师太,您准备干什么?”云浓急忙问道,“您不是想让长公主她-守寡吧?”   “小姑娘家家的管得倒是宽的很,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今天的事你做的不错,”染尘师太摆摆手,现在慧安长公主对彭乐达凉了心,真的做了寡妇也不会伤心到哪里去,到时候再让皇上给她选个驸马就是了。   “师太,慧安长公主的性子您最了解不过,要是她打定了主意为驸马守节呢?想来皇上也不会拦着吧?”皇家出了个愿意为夫守节的公主,那可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多长脸的事儿啊,到时候皇帝为了政治形象,牺牲个公主的幸福,估计会毫不心软的。   守节的事在公主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但到慧安身上就不一定了,染尘师太颓然的倒在暗绿弹花引枕上,这个妹妹还真是让她既心疼又头疼,“那和离呢?和离她就会再嫁?”   “和离总不能一直守着吧?如果为了个和离了的男人守身,皇家的脸还不让长公主给丢光了?”云浓说的理直气壮,“为了皇室的颜面,长公主也要活的更好才是,当然,长兴侯自然越挫越好。”   说的是,和离的人家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而且确实没有和离的姑娘一直住娘家终身不嫁的道理,不然之后祭祀都是问题,染尘师太饶有兴味的看着云浓,这丫头还真是给了她个惊喜。   “而且,长公主必然不能到庵堂里去,那岂不是昭告天下说咱们永安的长公主做错了事?”云浓抿嘴一笑,收拾了彭乐达,解放了慧安长公主,顺便还帮染尘师太了结了一桩心事,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   “和离,理由呢?”染尘师太索性看看云浓到底还能盘算到哪一步。   “理由?现成的啊?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言官是做什么的?”云浓睁着黑白分明的水杏眼,“梁余蓉刚才还跟我说她姐姐是长兴侯夫人,生的长子将来是要承爵的。”   “我倒是小瞧你了,好了,这个情我领了,”解决了多年堵在心头的大石,染尘师太如总是蒙了层烟雨的脸上顿时明媚起来,以前是投鼠忌器,心里再恨彭乐达,她都没有动过毁了他的心思,也没有想着要毁了慧安长公主的婚事,现在好了,如果真能如云浓所说,不破不立,那自己欠云浓的人情可就大了。   “让师太见笑了,想是云浓还太年轻,看到不顺眼的事就忍不住要搅和搅和,下来再也不会了,不过下来云浓可能还会见长兴侯几次,起码得让他真的遣散姬妾啊?不过名义么,是为了他心爱的长兴侯夫人梁丽蓉。”   彭乐达越这么做,慧安长公主便会越伤心,将来自己劝的时候也越容易,染尘师太抬眸一笑,“难为你了,你只管放手去做,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好了,放心,我必不负你。”   “臣女身无所长,能帮师太解忧是臣女的福分,只是,”这个时候自己要诉诉委屈了,云浓红了眼眶,“师太再不要用那样的法子对待臣女了,如果今天不是灵珀师太帮了臣女,臣女只能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染尘师太心时也承认自己是一时激愤想挫挫云浓的锐气,让她不要以为长得比旁人漂亮几分便可以恣意妄为,现在想想确实冲动了,可口里是万万不会承认的,“你不是没事么?要是真的要罚你,我怎么会叫灵珀过去?再说了,应淳不也帮了你么?”   灵珀是你叫过去看着我的好不好?秦翰那是我人品好刚巧遇上了行不行?被你这么一说,还都是你的缘故了?云浓瞪着染尘师太傲娇的背影心时气得吐血,可这个时候跟她争辩这些太过不智,她能做的,也就一个忍字了。   “还不快跟我过来?”染尘师太走了几步没听到云浓的脚步时不由回头,却看到云浓一脸憋屈的小模样,不由放软了语气,“你跟我回无垢庵,我那里还有许多小玩意儿呢,你去瞧瞧喜不喜欢。”   这还差不多,染尘师太口里的小玩意儿可不是寻常人能见的,这也算是变相给自己道歉了,云浓的心情立马明朗起来,“那您可不许又笑话我没见识,”上次在无垢庵,她的眼光和品味可是染尘师太毫不留情的笑话过好多回。   这丫头还挺记仇,染尘师太微微一笑,举步之间,正看到云浓头上的玉梳,漫不经心道,“只说高老夫人赏了你一枚指环?”   “是,”云浓从身边的荷包里取出那只玉指环,“高老夫人执意要送,云浓不好推拒。”   第76章 七十六打脸   染尘师太并没有去接那枚指环,她轻轻叹了口气,缓步向前,“早几代时的定国公府齐老公爷得了块上好的籽料,给当时的国公夫人制了一套玉梳,剩下的一点玉料碾了这只指环,没想到最终落到你手里了,倒也是缘法。”   当年那个送自己玉梳的少年,却再也回不来了,染尘师太心中一恸,却不愿被人看出,遂将目光落在云浓整齐留海下的那双杏眼上,云浓真是长了双好眼,黑白分明目光澄澈如孩童,让人忍不住想怜惜,“你跟应淳原就有来往么?我倒没有想到他会帮你来敷衍我。”   云浓不愿细说跟秦翰的恩恩怨怨,赧然一笑道,“以前因着家姐的缘故,过节时跟秦世子见过几面,这次也是世子碰巧经过,听灵珀师太说了,才出手相助的,”云浓一路观察下来,染尘师太对这个侄子可是疼爱有加,寄予厚望更是一定的,她可不会愿意自己跟秦翰有什么牵扯,被染尘师太再给误会了。   “禀师太,靖王殿下听说长公主身体不适,特意过来请安,”染尘师太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有丫鬟禀报。   “请靖王殿下进来吧,”染尘师太几不可见的皱眉道,她对平民出身仗着有皇上宠爱就横行后宫,将那些出身显赫的妃嫔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李贵妃十分不感冒,连带着,她生下的一对儿女,染尘师太也没有多少好感。   “小王见过师太,”靖王对这个便宜姑姑,父皇的私宠也没有什么好感,就像现在,明明自己贵为亲王,可是还要向染尘师太这个假尼姑弯腰,这就让他满心不情愿。   “王爷不必客气,你慧安皇姑身子不适实在不宜见客,贫尼才等在这里替她跟王爷解释一下,”染尘师太看着一旁的彭乐达,“好在有长兴侯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招呼不周的事情发生。”   彭乐达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染尘师太身边的云浓身上,做为男人,他也感受到了靖王对云浓的关注,想到自己抢先一步得到美人的承诺,彭乐达就满心得意,皇子皇孙又如何?他们想要的,自己偏偏就轻易得到了,下来只用回去赶快把家里的事料理干净了,等着去云家下聘就是,在彭乐达眼里,这世上再好也没有银子好,他虽然没有权力,可有的是钱,就算是砸也能砸的云家点了头。   “长兴侯在自然不缺乐子,”长兴侯会玩这里京城勋贵会都晓得的,靖王也不过十五岁,自然也是彭乐达那些时新玩意儿的拥趸,听染尘师太一说自然是赞口不绝,“本王还准备好好请教请教长兴侯牌技呢。”   说罢他的目光瞟向云浓,算算他数月未见云浓了,这些日子李贵妃没少叫他见各府闺秀,可是那些女人里,容色能及云浓一半的都不多,两下对比,每每叫靖王意兴阑珊,不过好在永寿大长公主已经露了意思给他,待云浓及笄云家就会将她献给自己,“听闻长兴侯说现在纸牌许多闺阁女子也开始玩了,不知道云二姑娘可否精通。”   精通,还没有我不精通的牌呢,云浓心里冷笑,这彭乐达的目的不会只是娱乐大众吧?能让靖王如此兴奋,说不定扑克牌已经被搬上了赌桌,给彭乐达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回王爷的话,臣女长在深闺,并没有听说什么‘纸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玩法。”   “噢,”靖王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原来你不会,其实跟你们成天抹的骨牌一样,都是玩乐之物,不如我-”   “王爷,时候已经不早了,贫尼还要回落雁峰,就不留王爷了,”染尘师太端起桌上的细瓷盖碗,太子都能理事了,这梁崇瑞还是一派天真,就这李贵妃还敢肖想储位?“劳长兴侯送送王爷。”   “这是自然,小侯也送染尘师太出去,”长兴侯很反感染尘师太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主人的模样,自己不常住长公主府,那是因为他不愿意,但他永远都是慧安长公主的驸马,是这个长公主府的男主人,哪里用得着外人支使自己?   “行了,这府里我比你来的回数还多呢,不用你送,你招呼好靖王殿下就是了,”染尘师太根本对长兴侯宣示主权的作派恍若未闻,转头冲云浓道,“走吧,你跟我到无垢庵住上几日。”   云浓要跟染尘师太去无垢庵?那自己想见她可不好寻机会,彭乐达心里发急,这时候没有手机,网络,无垢庵里外又守得铁桶一般,“若是二姑娘想回洪山,小侯可以派府里的侍卫护送。”   “谢长兴侯美意,只是侯爷贵人事忙,云浓还是跟染尘师太去无垢庵好了,顺便可以看看姐姐,”云浓仿佛不认识长兴侯一般,多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看染尘师太带了云浓径直而去,靖王也拧紧了眉毛,他的姬妾可不能跟染尘师太走的太近,这事儿回去要给永寿大长公主送个消息,想两面讨好,那是万万不能的。   秦翰陪了太子从长公主府出来,却看到侯府的车驾还在大门外停着,脸不由就沉了下来,当他看清楚车边站着的白茹惠姐妹时,脸直接就黑了,这是什么地方,出未阁的千金小姐,公然这么不带帷帽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姐姐你去不去?太子也在那里呢,”白茹贞看向秦翰的目光满是热切,若是以前她对嫁给秦翰还有些游移不定,但现在看到太子跟秦翰携手出来,白茹贞一颗心就定下来了,她是十分看不上秦磐的,只知道围着母亲裙子转的男人有什么出息?现在看到太子对秦翰如此器重,只怕姑姑想让秦磐取而代之也只能是白日做梦罢了。只要自己抓住了秦翰,当了隆平侯的世子夫人,照样能保住白家的富贵。   “太子在呢,我怎么敢过去,”白茹惠嗫嚅着嘴唇,自己这个样子出现在太子面前,只会丢表哥的脸,“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左右表哥也是要回府的。”   就这点出息连人前都不敢站,还指望做侯夫人?白茹贞微微一笑,理了理头上的孔雀衔珠钗,“那我去帮你将表哥叫过来,替姑姑传个话嘛,有什么的?”   太子梁崇纲瞥了一眼扶着个丫鬟向他们走来的女子,皱眉道,“孤也累了,你不必再到东宫去了,回去吧。”   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秦翰什么都好,就是隆平侯府里乱了一些,“你也老大小了,自己的事还要操些心,被女人拖了后腿就不好了。”临上辂车,太子忍不住提醒道,秦翰是他以后想大用的人,若是连这点儿事都料理不好,也枉费自己的一片栽培之心了。   “是,臣恭送太子殿下,”秦翰也看见了摇曳而来的白茹贞,自然知道太子指的是什么,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亲戚已经成了跗骨之蛆,吸住着秦家原不丰厚的血肉。   原本秦翰对这些人是选择无视的,他的沐贤院跟隆平侯府完全是就两个世界,可是现在秦翰觉得再不能这么放纵他们了,隆平侯府早晚是他的,自己若是任由它被那些蛀虫给吞净了,将来妻子进门非笑话他不可。   想到自己的妻子,秦翰无端想起云浓满是嘲讽的目光,在她眼里,好像自己从不考虑未来妻子是什么样的,是一件很蠢的事,秦翰决定要好好想想了,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跟自己共度一生?   待白茹贞赶过来时,太子的辂车已经快转过街角了,她心有有些失落,但还是仰起清秀的小脸,笑道,“表哥,姑姑没走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呢,咱们快过去吧。”   “你们姐妹好歹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可一个赛一个的喜欢做下人的事,”秦翰从鼻子里冷了一声,直接从白茹贞跟前走了过去。   “我是想着到底咱们是一起来的,没理由不等你就回去了,”白氏挑起车帘一角,笑着跟秦翰解释,“这天儿又冷,你骑马不是受罪么?要么让茹贞过来跟我坐,你同茹惠坐一辆车吧。”   为了将侄女儿塞给自己,白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秦翰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母亲,您真是顾家教养出来的么?这里可不是陇西小镇,如果我今天进去了,只怕明天表妹就得上吊,”说罢秦翰抖了抖手里的马鞭,“我却觉得这夕阳无限好,正是纵马踏秋的好时机。”   说罢也不理会脸色铁青的白氏,大笑着翻身而去。   “姑姑,我,”看着秦翰越走越远的身影,白茹惠忍不住泪洒当场,“您就不应该出这种主意!半天,她才抱怨了一句,跑向后面的马车。   “你说,我也不是好意么?我们茹惠哪里不好了?不比云家那丫头强的多?你儿子也是个有眼无珠的,当初就是宁愿要云家的丫头也不答应跟白家亲上加亲,现在又将我们扔在长公主府门口自己走了,这叫我这个做娘的脸往哪搁?”一回到侯府,白氏就叫人将隆平侯秦简庭请到自己的韶纯院,开始哭诉。   “唉,两个侄女儿是从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你也在京城这么多年了,这种事儿也干的出来?这样就算是将他们搓和到一处,以后的名声好听喽?”秦简庭除了摇头叹气,真不知道该怎么着了,他也没想到白氏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我怎么了?他们是嫡嫡亲的表兄妹,我心疼应淳大冷的天儿还要骑马,才想着让他到茹惠车里坐坐有什么?你当我不想再给应淳弄辆车么?可咱们有么?说的好听,什么开国侯,世代簪缨,其实呢?家里的老底儿都快当尽了!”   说到隆平侯府的开销,白氏更是一肚子怨言,“有些话我要是说了,你又该说我惦记姐姐的东西了,可是我不说,别人就不说了么?我说了多少次了,姐姐的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惦记,如果没有姐姐,我还到不了京城当了不侯夫人呢,我对姐姐只有感激的,”白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是应淳呢?他不到三岁我就带着他了,一直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可他回报我的是什么?成天给我脸子看就不说了,如果他心里有你,有侯府,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府里连发个月钱都困难他却守着姐姐偌大的产业连忙都不帮一下?姐姐的产业咱们不动,难道每年的出息拿出来一些帮衬府里也不能么?”   起初白氏对顾氏表姐还真是满心感激,可是时日渐长,侯夫人的日子越过有觉得理所当然之后,白氏觉得自己原本就应该坐在这位位置上,而顾氏留下的嫁妆顾家人不肯交到她手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不分明是不相信自己么?   而且每每想到那些嫁妆每年的收益,白氏更是肝儿疼,顾氏是陇西大族,名下的田地多的能跑死马,而这些,跟自己,跟自己的儿子没有半分银子的关系,以后自己和儿子要靠秦翰手指缝里的施舍,自己还罢了,同样做为隆平侯嫡子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唉,应淳一个男人,从来不理生计的,顾氏的产业都是原先顾家的老人在打理,那些人不说,他懂得什么?”秦简庭挠挠头,这些话听多了,他也渐渐觉得白氏也有她的道理,秦翰是他的儿子,儿子拿些银子孝敬孝敬父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吧,我去跟他提一提,只是像今天这种事,万不要再做了,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们白家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小心嫂子听说了怨你。”   “她?她懂什么?”见秦简庭终于答应跟秦翰提银子的事,白氏什么气都消了,“如果不是念在她为白家生了两儿两女的份上,我哥早休了她了,也不看看什么出身,能当诰命太太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再说了,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侄女儿?”   第77章 七十七贴补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每年从母亲的嫁妆里拿出一些贴补家里?”秦翰不由想起了以前乳娘跟自己说的有后娘就有后爹的话,当初如果不是母亲苦心经营几年,只怕秦家连现在的家底都没有,“没想到现在家里已经这么艰难了?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父亲还跟儿子说过,虽然咱们侯府已经没落了,但守着祖业比那些破落户要好不知多少倍的。”   秦简庭被儿子的话弄得有些尴尬,可不是么?当初顾氏嫁进来后,他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他们夫妻当时时常一起商量家里的营生,侯府虽然没有多少家底,但秦家是跟着太祖打下江山才发的家,老辈儿早就没有什么亲族了,所以人口简单,日子过的倒也滋润,可是现在,“现在不是家里人口多了么?主子一多,下头服侍的人就多了不少,这一举一动都是嚼用。”   “儿子明白了,只是父亲您也知道,母亲的嫁妆是顾家过来的老人儿在打理,每两年舅舅他们还要遣人来盘账,这每年出银子怎么出,出多少的,咱们还要商量个章程,不然舅舅问起,父亲您面子上要过得去,”秦翰思忖道。   见儿子不但不反对还在为自己考虑,秦简庭一颗心放了下来,“你说的是,要说你那两个舅舅也是,你都这么大了,也已经出仕,你母亲的东西,早就该会交给你了,难道将来叫你媳妇跟他们要不成?”   如果不是舅舅们看着,只怕自己小的时候都被白氏给榨净了,秦翰微微一笑也不接秦简庭的话茬,“这样吧,您跟母亲说说,让她大概列个单子,每年咱们府上的开支是多少,府里那些产业的收益又是多少,算一算一年下来窟窿有多大,我也好有个数,跟掌柜们商量,如果能直接将账做平了,也不必再跟舅舅们提了。”   “好好,还是我儿子,”听秦翰愿意帮他做假账贴补侯府,秦简庭高兴的无可无不可,“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就让你母亲好好算一算,刚好我也看看,这些年我成天忙衙门的事,家里还真是没有怎么问过,记得以前我跟你也一样,什么生计账目的一窍不通,只是缺钱人就从府里支就是了,后来你母亲进了门,叫着我一起看账,我才知道生计艰难,那个时候,我还跟你母亲一起学着打算盘呢。”   想起顾氏,秦简庭不由唏嘘,可惜妻子走的太早,不然自己何必过这种两头赔笑的日子?   “你也别再挑了,快些定上门亲事安定下来吧,这个家由你们当着,我跟你母亲也能享享清福了,”侯府由儿媳接手,以后妻子也不会再跟自己叨叨着开销什么的,都是他们小俩口的事儿了。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还请母亲帮儿子再辛苦辛苦了,不过我想着,我的亲事,还是跟舅舅们通通气,他们没有什么意见,皆大欢喜不是?”自己舅舅贵为陇西将军,怎么会看上白家女儿的。   “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解决的侯府的燃眉之急,秦简庭心里一宽,头脑也敏捷起来,有顾家舅兄挡在前面,谅白氏也不敢把她那两个不着调的侄女儿弄到侯府来,就算是冲着以后的滋润日子,秦简庭也不愿意弄个精穷还要到侯府打秋风的亲家。   云浓随了染尘师太到无垢庵时,正赶上庵里的师太们下晚课,因为染尘师太喜欢清静,无垢庵里的尼姑并不多,所谓晚课在云浓看来其实也就是几个尼姑聚在一起念念经。现在染尘师太回来了,这些人自然都避到路边,向染尘师太行礼。   云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的云裳和霜印。这对主仆都换上了缁衣,虽然没有落发,但云裳平静无波的面上倒颇有几分静谧的神气,只是云裳这阵子瘦的太多,原本丰润的两颊已经陷了下去,再也没有了曾经被人称赞的福相。   “姐姐这两天气色好多了,祖母年纪大了,不然也过来看姐姐了,”云浓走到云裳身边含笑道,“只是无垢庵到底远离尘世,姐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云裳平静的看着神采奕奕的云浓,这几日白天颂经晚上抄经,她已经没有精力去跟云浓斗心眼儿了,“我这几日好多了,妹妹不必担心,回去告诉祖母和母亲我在庵里很好,叫她们莫要过来了。就像妹妹说的,这远离尘世之地,才最适合我此时的心境,我在这里呆的极安逸。”   “嗯,既然姐姐铁了心,我回去就这么跟她们说,”云浓点点头,“只是姐姐身体还没有复元,还是先以休养为主吧,”她看了看无垢庵清冷的院落,“毕竟姐姐是打算在这里长留的,何必急于一时?”   “妹妹说的是,”云裳浅浅一笑,抬眸看着云浓,“妹妹出去了一天,想来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想来染尘师太在慧安长公主府也折腾累了,回去之后并没有再叫云浓,云浓也是精疲力竭,早早的梳洗了,倒在床上一觉到天明,才刚起床,就听虹霓来说,云家遣人来接她了。   “知道了,”云浓懒懒一笑,接过白荻捧过来的衣裙径自到屏风后换了,“你跟王妈妈说,我跟师太回禀一声,便跟她回去。”   听说云家人来接,染尘师太倒也没有多留她,只嘱咐云浓无事不要乱走动,若是有事她会叫人过去接她,便叫灵珀送云浓出去。同时跟着云浓出去的,还有灵珀师太身后两个抬了只黑漆小木箱的丫鬟。   “这里面都是先前师太未出家时的一些头面,今儿一大早师太就起来好一通挑呢,”灵珀师太见云浓的目光落在那只小箱了上,笑咪咪的解释,“我在一边看着,都是合适你戴的,以后有功夫时就戴过来叫师太看看,”灵珀服侍了染尘师太这么多年,她难得像今天这样兴致勃勃的做一件事情了,不但抱了自己以前的首饰匣子一件件细选,还要跟自己讨论是不是合适云浓戴,配什么样的衣裙才好看?   这么大一箱子?那里面可都是首饰?云浓愕然的看着灵珀师太,“这,师太,这也太-”太有诚意了吧?   灵珀师太对云浓的讶异挺满意,笑道,“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的,二姑娘只管拿去玩就是。”   回到云园依例去见胡氏,胡氏对二孙女得了染尘师太的欢心很满意,又问了她在慧安长公主府的情景,方道,“听瑶儿说你跟洛国公府的三小姐走的很近?你可得长点心眼儿,洛国公府虽然是宗室,可他家小姐们的名声,”说到这儿胡氏鄙夷的摇摇头,“咱们还是莫沾惹的好。”   梁余蓉上头还有一个庶姐,据说被嫁给了一个江南大贾,无论是勋贵还是清流,这都是不可理解的,当然,胡氏在鄙夷洛国公随意嫁女儿的时候,根本不想自己也将女儿嫁到了霍家。   “三妹说我跟梁三小姐交好?”云浓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抓住了,这死丫头,将自己扔在那里不说,还过来再补一刀,“这孩子,叫我怎么说她好!再这样下去,被人笑话的不是咱们云家么?”   听云浓这么说,胡氏便知道这里头指定又有故事,待云浓说完,也气得脸色铁青,要知道云浓现在是云家最大的希望了,若是被坏了名声,云家哪里还有进阶之途?“来人,将三丫头给我叫过来!”   “祖母,这阵子天冷了,我也不耐烦出去,依我看,三妹是被人教左了心性,不如您将申嬷嬷给了三妹,趁着这个冬天,好好给她磨磨性子,待明年她也大了,出门时也能换个样子,”敢当面阴自己,只找申嬷嬷收拾收拾她云浓都觉得自己太善良了。   “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是跟着她那个娘学坏了,”胡氏颔首道,“到底是咱们云家的姑娘,就算是出身有限,我也不能看着她长歪了,”想到她在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作为,胡氏更坚定了好好调-教云瑶的决定,“来人,去请申嬷嬷过来。”   云瑶跪在地上看着端坐在胡氏身边的云浓,“祖母,难道二姐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孙女只是看着那梁家小姐跟二姐十分投契,拉着二姐说东说西的,而孙女又惦记着姨祖母身边没有人服侍,便先走了一步,怎么到二姐嘴里,就成了我坑她?”   “行了,你姐姐没有这个意思,我只问你,你们出门时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姨祖母身边还缺人服侍?”胡氏打断云瑶的话,“你那点儿小心思趁早给我都收起来,”胡氏十分想不明白云瑶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云浓嫁的好了,对她有什么坏处?   胡氏看着垂着头却满脸不服气的孙女,左右不是自己的血脉,她也不耐烦再跟云瑶多废话,“以后你只管跟着申嬷嬷好好学学规矩,以前你不是老抱怨说申嬷嬷只顾着你二姐不肯好好教你么?从今天起,申嬷嬷就住到你玲珑居去,替你管着玲珑居。”   “你,你哪有半点做姐姐的样子?我不过是害怕那个梁余蓉才想着赶紧走的,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一出松寿堂云瑶就冲云浓委屈的大喊。   “行了,你的用意你自己最清楚,不必跟我解释什么,”云浓懒得再跟云瑶装下去,紧了紧斗篷道,“我没有做姐姐的样子你就不要把我当姐姐好了,跟我争是你的乐趣,我也拦不住不是?你随便吧。”   第78章 七十八相劝   “听说你昨天留在无垢庵了?”黄氏见云浓过来,冷冷道,“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年纪大了不要出去走动,你就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女儿到慧安长公主府去是奉了祖母之命,陪染尘师太到无垢庵也是姨祖母点了头的,母亲反复教导过我,女儿家要讲求‘恭顺’,我自认为还是听了母亲的话的,”在马车上晃了一个时辰,又陪胡氏说了半天话,云浓已经没有力气再跟黄氏浪费口水了,“母亲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女儿回自己院子了。”   “你这个丫头,我说叫你走了么?”黄氏被云浓的目中无人气个倒仰,厉声道,“我知道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母亲,成天就会拿你祖母来压我!”   我搬出祖母是因为这招管用,你有本事倒是去跟婆婆叫板啊?云浓其实对古代的有些规矩还是挺满意的,用的好了也是很好的武器和挡箭牌,“母亲,女儿昨天在无垢庵住了一晚,您就不想知道姐姐的情况么?她身体恢复了没?吃住可习惯?有没有想家人?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她既然狠心抛下父母,我还问她做什么?”听云浓提起大女儿云裳黄氏就一阵烦躁,她现在宁愿没有这个女儿,被她视若掌珠和骄傲的大女儿做出了那等丑事,黄氏自觉无脸站于丈夫和婆婆面前,现在云裳到无垢庵出家算是给了家族一个交代,可她再也赢不回丈夫的尊重了。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虽然自认为已经看透了黄氏本质的云浓还是寒意彻骨,再怎么说云裳也是黄氏最爱的女儿,父母不应该无条件站在自己子女一边么?“我以为母亲一向只有姐姐这么一个女儿,她去了那种清寒之地,母亲会担心才是。”   “这些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好了,你回去吧,”黄氏不想跟云浓说这些,最不喜欢的女儿风光的站在眼前,黄氏只觉得刺目,“你也好自为之,不要因为得了永寿大长公主的垂爱就自以为是,若是给家里招惹什么是非,不说你,就算是你祖母也不会饶你!”   每次见到自己就是这些话,云浓对黄氏的执着很无力,“这些不劳您提醒,我回去了。”   古灿文还没有走到明德堂就看到云浓从里面出来,不由加快了脚步,“二姑娘,原来二姑娘过来给大太太请安啊。”   看到古灿文那憨憨的努力跟自己找话说的样子,云浓忍不住一笑,心情也无端好了许多,“是啊,我刚从外头回来,照例是要向母亲请安的,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古公子。”   古灿文求学于翰林院张学士门下,张学士府上离洪山并不近,古灿文路上要耗费许多时间,但他还是执意留在了云家,为的就是到黄氏这里请安时能偶然遇到云浓一次,只要见一面,他就能回味许多天,今天也是如此,知道今天云浓会回来,为了能见到云浓,他早早的就往云园赶了。   这样单纯的孩子,可惜不会属于自己,云浓心里一叹,含笑道,“是啊,我刚从无垢庵回来,过来给母亲请安,古公子课业不忙么?”   “今天,今天张学士有事,叫我们早些散了,”古灿文脸一红,垂头道,“我是想着许久没有来给大太太请安,便过来问候一声。”   云浓是活过一世的人了,古灿文的心思哪里地不明白,也知道他所谓的张学士叫早些散学只是个借口罢了,“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只是希望古公子不要误会才好。”   云浓有话跟自己说?古灿文的心忽然砰砰直跳,“云二姑娘请讲。”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而且城里张学士府离洪山距离也不近,我觉得古公子这样两头跑,大好的时光都耽误在路上了,而且时间久了,身子也受不住啊,我觉得张学士既然开堂授业,应该有地方安置食宿的吧?”云浓有些忐忑的看了古灿文一眼,“古公子莫要误会,云家没有赶客人的意思,只是你以后还要下场,时间对学子来说,比什么都珍贵,若是就这么蹉跎了,就又是三年啊~”   古灿文被云浓说的额间见汗,面如火烧,他向云浓深施一礼道,“姑娘的好意古某明白,原本我也是想着天气冷了往来不方便想搬到张学士那里去的,我这就去跟大太太辞行。”   “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真的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见古灿文这么爽快,云浓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觉得天越来越冷,你早上向城里赶,起的太早了,”当年自己上学那会儿,最痛苦的莫过于五点多起来上早读了。   古灿文第一次真正的凝望着云浓,涩涩一笑道,“怎么会呢?我知道姑娘的好意,”说到这儿他的脸又红了,“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也不是那种好坏不分的人,你放心,搬过去后我一定跟着张学士好好读书制艺,定不叫你失望。”   云浓知道古灿文是误会自己了,不过她不打算去解释什么,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他向上动力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待他中了举人,有了阅历,对自己的心事自然也会放下来,“古公子身上肩负着族中长辈们的希望,自然会刻苦攻读的,时候不早了,公子还要到母亲那里去,我告辞了。”   古灿文看着云浓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亮门后,才敛容向明德堂走去,当年黄家的事在山东不是秘密,而现在,云家大姑娘又因为落水远遁庵堂,严格的说,这样的姑娘,从外祖到同辈都是有瑕疵的,如果云裳的事传到山东,只怕云家这门亲事古家是不会再考虑的。   可是云浓,古灿文回想着几次跟云浓的照面,她跟云家的其他两位姑娘是完全不一样的,也不得黄氏的欢心,只是这些日子古灿文冷眼看着,云家另两位长辈对这个女儿还有其他的打算,不然也不会自己已经住进云家还带着云浓四处走动。   幸亏云浓还未及笄,如果自己如果中了举人,想来云家的心思也可以定下来吧?古灿文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   云浓的“安静过冬”的心愿并没有实现,才守着归田居安生没有几日,东阳伯府大姑娘胡婉心跟广宁郡王府世子梁毅清订亲的消息就正式传开了,云浓到松寿堂时,正看到胡氏在那儿抹眼泪。   “祖母这是怎么了?”云浓从王妈妈手中接过热帕子帮胡氏净面,“您一流泪晚上又该休息不好了。”   胡氏最初听到东阳伯府下人过来报喜的时候,一想到因为梁毅清自己白白折了个孙女儿,现在胡家还要再跟广宁郡王府联姻,就气得眼泪直流,虽然云家的委屈无法任何人提起,可是在胡氏心里,广宁郡王府还是离的越远越好,最好能立马得了报应才能平了心头之恨。   但哭过一场之后,胡氏的头脑冷静下来,东阳伯在这种风头上还将女儿嫁给广宁郡王世子,只能说明他们是摆明了车马要站在靖王一边了,朝堂上的事她懂的并不多,可自己娘家胡氏一族可是自开国到现在繁衍百年的世家了,如果大伯敢站在靖王一边,那不正说明他们猜到了什么?那云家是不是也要早早的选边站好?   “没事,你也听说你婉心姐姐的事了?选个日子过去给她道喜去吧,你跟她要好一场,”胡氏迅速做出决定,左右自己也是想将云浓献给靖王的,现在多来往一二没什么坏处。   “前几天在长公主府,我听池小姐说婉心姐姐病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这个时候去道喜,”不是往胡婉心伤口上撒盐么?   “婉心病了?那就更应该去看看了,”胡氏打量着云浓,颇为惊喜道,“你跟池小姐也说得上话?那就好,我听说池阁老府上家教甚严,他家的小姐自然是不会错的,有机会就多多来往来往,”跟胡婉心订亲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皇上下旨钦定池阁老的孙女池霜为靖王妃的消息。   “孙女跟池小姐也不过见过两次罢了,若不是因为婉心姐也不说不什么话的,”云浓浅浅一笑,小声解释道。   “不熟不要紧,以后多见见自然就能熟悉了,刚才我才得了消息,皇帝下旨将池小姐赐婚给靖王,明年春上就行大礼了,”胡氏没有见过池霜,“你跟我说说池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和气?”   如果事情顺利,以后池霜就会是自己孙女的主母,如果能早些与她交好,以后在王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原来如此,云浓心里冷笑,难道自己现在就要讨好大老婆?胡氏也真是脑子坏掉了,就算是亲姐妹,只怕也会亲情放两边男人摆中间了,何况自己跟池霜非亲非故,如果她知道了云家的打算,手狠些的,不等云家将自己送进王府都会先将自己解决掉了。   “池小姐能被皇上钦点为靖王妃,自然是第一等的,孙女与她并不熟悉,具体的也说不上来什么,”云浓茫然道,“只是池小姐为人挺和气的,气势也足,一看就是王妃的样子。”   这跟没说一样,胡氏不满的嗔了云浓一眼,“你这个万事不过心的性子可得改改了,不然以后有你的亏吃!”   左右孙女及笄还要一年多的功夫,待她进王府,只怕池家小姐连嫡子都生了,孙女对她的威胁并不大,胡氏打量着云浓那精致的眉眼,池家小姐再一等一,相信容貌上也赛不过自己的孙女,只要孙女进了王府,想得到靖王的心应该不是难事。   “好了,明日你跟我去东阳伯府道喜吧,顺便也陪你表姐说说话,”胡氏一向秉行“亲戚越走越亲”的宗旨,不论东阳伯府待她是否热情,她跟东阳伯府向来走动的很频繁,“要说婉心能嫁到郡王府也是她天大的福气,咱们可要好好贺上一贺。”   以东阳伯府今时今日是的地位,能嫁女儿进郡王府,说穿了还得感激梁毅清坏了名声呢。   第79章 七十九春来楼   “姑娘,让奴婢来吧,这水太冷了,”霜印想将云裳跟前硕大的木盆拉到自己身边,已经进十月了,山里的水格外冰冷,自小养尊处优的云裳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小心再伤了身子。”   “没事,你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么?凡事都有个开始,现在我再不是云家的大姑娘了,”云裳按住面前的木盆,“我既然决心到无垢庵来了,就要守着庵里的规矩不是?”   木盆里冰冷的山泉水才能让她的头脑冷静下来,她以为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梁毅清,可当他订亲的消息传来时,云裳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他照样做他的世子爷,要娶伯府的小姐,而自己,却要枯守在无垢庵,成日抄经诵经,跟庵里的小尼姑抢着做杂役,连染尘师太的面都见不着。   见自家姑娘努力捶打着盆里灰扑扑的粗布袈裟,霜印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从一旁的铜壶里倒了一些热水在木盆里,小声劝道,“姑娘且忍忍,时间久了,师太自然知道您的心的。”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求了,”云裳仰头凄然一笑,眼泪已经滑过面颊,“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霜印,你告诉我为什么?”午夜梦回,云裳都会想起站在漱玉湖边上的梁毅清,他怎么可以就那么看着自己在水里挣扎,“我成了今天这样,他知道么?难道梁毅清连一点儿真心都没有?”   “姑娘,我今天去领斋饭的时候,听坐忘斋的人说,染尘师太赏了二姑娘许多头面,足有一大箱子呢。”见云裳自顾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霜印换了个话题。   “那又怎么样?我那个妹妹你还不知道么?最会讨人欢心,”云裳不屑的一笑,“染尘师太是个好相与的么?她觉得真的能在染尘师太身上占便宜?”   “可姑娘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当初您才是各府夫人眼中最贤德淑女,”霜印不愿意看着云裳一天天被无聊的经文磨灭心志,“二姑娘所凭不过一张好脸罢了,日子久了,染尘师太自然会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也会看明白您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您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这无垢庵时不时就会有夫人太太们过来听悟尘师太讲禅的。”   见云裳低头拨弄着盆里的衣物只不说话,霜印又道,“您忘了您来无垢庵的目的了?就算是您想问问梁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您,也得能见到他人才行啊!”   听着霜印的话,云裳狠狠的拿棒槌打敲打着洗衣板上的袈裟,仿佛要将她的不甘,愤懑都砸进去。   云浓到了东阳伯府,见过东阳伯夫人,胡氏留在那里跟伯夫人说话,自有丫鬟领了她到胡婉心住的灵粹院。   “妹妹来了?”胡婉心比之前瘦了许多,见到云浓,强笑着起来招呼。   “姐姐可好些了?”云浓觉得这个时候胡婉心应该谁也不想见,可是有祖母逼着,她不来都不行,“搅扰姐姐了。”   胡婉心面上没有一丝订亲女儿家该有的喜色和赧然,苦笑道,“什么搅扰不搅扰的,左右我也习惯了,成天没个清静的时候,看见你,总比听那些人虚伪的唠叨强些。”   两家的亲事已成事实,云浓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说,恭喜胡婉心?对听到梁毅清传言的胡婉心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同情胡婉心?自己又没有那个资格,沉默半天方道,“其实有些传言并不一定是真的,三人成虎不就是说的那样么?”   “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梁瑞春上个月已经病死了,”听云浓毫不避忌的跟自己直言,胡婉心反而舒服一些,唇边挂了一抹讥笑,“你不必安慰我了,女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个过,只要祖父和父亲觉得满意就成。咱们这些做女儿的,应该为能给家族出力感到荣耀才是。”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呢?云浓傻傻一笑,“姐姐能这么想就好,”说着从白荻手里接过一只匣子来,“听说你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一定很忙乱的,我就不过来了,这只簪是我自己画的样子叫姑父铺子里的师傅打了,姐姐戴着玩吧。”   胡婉心接过来看了看,勉强道,“很好看,我也很喜欢,让妹妹费心了。”   “你怎么不在婉心那里多坐一会儿?”一出东阳伯府上了自家的马车,胡氏嗔道,“你们小姐妹的,多说说话多好。”   看着胡婉心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云浓只觉得分外难受,因为出身的悬殊,她跟胡婉心算不得知己,只不过年节时偶尔见上一见,印象里是个端庄敦厚的姑娘,也很照顾自己。   虽然云浓很清楚梁毅清并不是什么*的禽兽,可看着一个花样女子嫁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云浓也觉得分外悲哀,可偏偏还要努力找一些宽慰她的话去讲。这其中的尴尬和怪异让云浓实在坐不下去,何况由人度己,云浓实在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躲不过父亲的安排,被打包好送给靖王做小妾,是不是能像胡婉心这样,坐在那儿接受姐妹样的恭喜和祝福?   “婉心姐姐身子还没有恢复呢,想来这阵子过来贺喜的人又多,她看上去乏的很,孙女不忍多坐,”跟胡婉心相对枯坐云浓只觉得如坐针毡,幸而胡婉心体贴人意早早的端了茶,云浓才算是从那无边的压抑中逃了出来。   “唉,这丫头也是想不开,广宁郡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现在梁世子又得了靖王的吩咐到江南去了,以后可是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呢,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亲事,”说到这儿胡氏心中也满是惋惜,可惜云裳道行不够,又背着自己行事,不然云家未必争不来这个世子妃的位置。   广宁郡王世子梁毅清毁了你最心疼的大孙女,可现在却成了求也求不来的好人家,云浓都无力吐槽了,只能恹恹的靠在车壁上装死狗,不去理会胡氏的喋喋不休。   正神游间,云浓忽然觉得自己坐的马车咯噔一声停了下来,未几便有婆子过来说车轴拔了缝实在不宜再行,请示胡氏要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胡氏听着街上熙来攘往的声音,脸已经沉了下来,这种地方车坏在当路,叫她们这些官家太太小姐如何安置?“还不派人回去换车?看看有什么地方让我们落脚?”   “民妇李氏是春来楼的掌柜,给太太请安,”胡氏正蹙眉安排,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没想到太太的车驾停在了我家茶楼前面,若是太太您不嫌弃,就到楼上歇息片刻喝杯茶?”   听外头这么说,胡氏挑帘看向车外,只见一个穿蓝底白兰花棉比甲的妇人含笑站在车前,弯眼大眼人看上去极是精明能干又不惹人讨厌,胡氏仰头看了一眼“春来楼”硕大的金字招牌,依稀记得京城似乎有这么一家字号,颔首道,“那我们就下去喝一杯茶吧,有劳了。”   “老太太不必客气,”那李氏亲自上前扶了胡氏下来,陪笑道,“说句打嘴的话,老太太这也是运气好呢,这整条街也就我们春来楼为了女客专门在二楼设了雅间,我们东家的规矩,就算是平时再空没有生意,也不许男人踏进一步呢,”   听李氏这么说,胡氏也颇有讶异,“那就好,若只是我这个老婆子的话就也罢了,只是我有个未出阁的孙女,所以才格外小心,”想到云浓过人的样貌,胡氏没有随李氏离开,而是站在车边见白荻给云浓将披上斗篷又将帷帽戴好,才满意的示意白荻和虹霓扶她下车。   “姑娘是娇客啊,万不能被人冲撞了,老太太您跟姑娘随小妇人来,咱们有专门的楼梯,跟那些男客不在一路呢,”李氏一挥手,只见几个利落的小丫鬟过来,将云浓几个围了,才伸手请了胡氏随到进了一旁的侧门。   “你们东家倒挺有魄力,”胡氏走在前面,看这楼梯虽然窄了一些,但一溜儿的红木镶饰,雪白的粉墙上错落有致的挂了花鸟字画,而转角处的木窗都是封死的,心下更是满意,“这地方来的女客多么?”   那李氏小心在在头前领着路,一面回道,“不瞒老太太说,我们这茶楼生意好着呢,这周围几条街,胭脂铺,首饰铺,丝绸铺子最多,女客们总得有落脚的地方吧?虽说那些大铺子里也有歇息的地方,可哪里比得上我们这里的茶点新鲜样式多?什么天工坊,巧汇斋的,给客人上的茶点还是从我们这里出的。”   “噢?”胡氏的兴致被提上来了,她也是手里的铺子的人,于经营上也多少有些心得,可一路看来,这春来楼的经营之道倒是独树一帜,“不知道你们的东家是哪位?是谁家夫人的私产?”   “这个,”李氏抿嘴一笑,亲自开了一扇雕花门道,“老太太您请,其实我们春来楼在京城也算是数得着名号的了,这背后的东家么,还真叫老太太您猜对了,”她压低声音道,“我们春来楼是长兴侯夫人的嫁妆,小的原先是侯府伺候的,特意被放出来照管这春来楼的。”   “长兴侯府?长兴侯夫人?”胡氏一脸讶异的打量着李氏,幸亏她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心里的狐疑还是咽在了口边。   云浓缓缓的摘下帷帽,笑道,“李掌柜说的想来是长兴侯府的梁夫人吧?原来这里是她的私产,规模倒是不小。”   “啊?是,姑娘说的是,”李氏显然是被乍一摘下帷帽的云浓给惊着了,怔了一下才福身道,“瞧小妇人这没见识的,以为天下的仙女儿下凡了呢,叫老太太笑话了,姑娘说的没错,可不就是我们梁夫人么?”   胡氏跟云浓交换了个眼神,原来是那个所谓的“平妻”,“好啦,你给我们上一壶银针就好,点心么,拣你们拿手的上几样就是。”   待那李氏出去,胡氏不由撇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从长兴侯这儿学了个什么‘平妻’,真真是长见识了,不过也怨不得有人愿意当平妻呢,就这德化街的一处铺子,就不是他们国公府陪的出来的。”   太祖建永安已经近二百年,早先那些开国勋贵剩下的也是有数的,不争气的远枝宗室沦为贩夫走卒的也比比皆是,曾经得罪过当初景皇帝的洛郡王府更是如此,几代里连个顶门户的男人都没有,孩子倒是越生越多,曾经的祖产被瓜分的不剩下什么,加上曾经站错过队,也就是顶着个国公府的名头苟延残喘罢了,哪里会有这样的铺子在手上?就算是,也不可能拿出来给女儿做陪嫁。   云浓浅浅一笑,李氏是国公府的下人,奉梁丽蓉为主?那今天自家马车的意外就有些可疑了,“不是说这长兴侯是极能干的?想来挣出这些家业不是难事。”   第80章 八十我的决心   待李氏领了几个青衣小丫鬟过来上茶点,云浓真的是笑了,这春来楼里,不但服务照着现代的来,连点心也是蛋糕曲奇之类的,她顺着李氏的意思捻了一小块放在嘴里,不得不说,这奶油曲奇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姑娘,您要不要更衣,”虹霓见云浓放下茶杯,轻声道。   “祖母要不是四处看看?”云浓看向胡氏,她正饶有兴味的听李氏扒生意经,见她摇头拒绝,云浓起身随了虹霓出去。   “云姑娘随奴婢来,”一出雅间的门,便有一个清秀的丫鬟迎了过来,冲云浓一曲膝轻声道,“我家侯爷有请。”   原来是彭乐达,云浓微微一笑,颔首道,“走吧。”   彭乐达没有想到云浓来的这么快,他强压怦怦狂跳的心脏,柔声道,“我以为还在等你一会儿呢。”   云浓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找了个离彭乐达远一些的位置坐了,仰头道,“怎么?你的承诺都兑现了?”   从慧安长公主府回去之后,回想在芊丝亭的一切,彭乐达觉得一切来的太顺利了,顺利的反而有些不真实,虽然自己可以给云浓花不完的银子和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她如果想要权力呢?如果跟着靖王,当皇后,做太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就算再差,也可以成为王爷的侧妃,这些是他不能给她的。   “我正一步步进行着呢,哪里会那么快?我不是想见见你么?在芊丝亭时,我觉得咱们没有把话说透,确切的说,我告诉了你的想法,可是却不知道你的想法,云浓,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想知道。”彭乐达深情款款的望着云浓,这一世彭乐达最满意的是有个漂亮的姨娘,给了他一副好相貌,加上后天他的精心保养,彭乐达觉得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男人的巅峰,相貌出众,身材健硕,加上有钱有地位,他就不信现在的他对云浓没有一点吸引力,现代的小萝莉们可都是大叔控的。   “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很简单,你也看到了,我出生在一个五品官宦之家,将来么,被送给权贵为父兄铺路的可能性最大,”云浓也不能彭乐达打马虎眼,“可是你觉得我会甘心过这样的日子么?给人做妾,小三儿?给另一个女人磕头敬茶?彭乐达,你好像也是姨娘生的,你觉得她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我想过的日子其实很简单,自己当家作主,丈夫挣到的银子不论我插不插手,都有一半儿是我的,将来家产是我儿子的,”云浓给了彭乐达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其实换个地方,我的要求很合理吧?”   说到这儿云浓喟然一叹,“可惜我这小小的要求,在这里竟然是天方夜谭,谁能帮我实现呢?”   云浓的要求在自己曾经的时代太正常不过了,婚前工资卡要交给女朋友,婚后的一切女人奉行的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家产自然是两人的子女的,这些对彭乐达来说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可对于永安的男人,无疑就是个笑话,对于这里的男人来说,女人,包括她们的财产都是丈夫的,至于将来会给哪个儿子,还不是男人说了算?   这下彭乐达心里有底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说的没错,有些咱们看来很正常的事,换个地主,就是大逆不道的思想,我保证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虽然我无力改变大环境,可是在长兴侯府,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哼,长兴侯不要说的太肯定,”云浓懒懒一笑,不以为然道,“听说这春来楼是长兴侯夫人的私产,长兴侯夫人?这名头真心稀罕,原来长兴侯府已经有了一位夫人在了?长兴侯府还有多少人呢?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我已经开始着手给那些人找出路了,既然我答应过你的事,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怎么能够要求你嫁给我?”彭乐达痴痴的看着斜倚在玫瑰圈椅上的云浓,现在的云浓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尚稚,可是脸色沉稳慵懒的神态和唇边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跟她稚嫩的容颜幻化出一种奇异的魔力,惑人心魄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那你的长兴侯夫人呢?”云浓冲彭乐达勾唇一笑,“这么大的春来楼,还有专房独宠,满京城的女子没有不羡慕的啊!”   “根本没有的事,我也不瞒你,我府里的那些,正经出身的不多,幸亏有丽蓉在,帮我打理内务,不然还不乱成一团麻?”彭乐达急忙解释,“你别生气,我已经想好了,她到底是平妻,又给我生了一儿一女,相信你也不希望我太过绝情不是?这样吧,我在府里给她辟出一处院子,我发誓以后再不到她那里去,从此之后,咱们一生一世一双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行不?”   云浓含笑看着一脸正经的彭乐达,“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哄我呢?算了,那个梁丽蓉你准备怎么打发咱们以后再说,先叫我看你准备怎么打发其他的一群莺莺燕燕。”   其他的女人,与彭乐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听云浓不逼他处理了梁丽蓉已经大舒了一口气,毕竟现在梁家兄弟几个都在帮他办事,让曾经的龙子凤孙给自己当小弟,那满足感可不是用一般人能比拟的。   “你放心,我回去就立马开始行动,”彭乐达只差没有写血书表衷心了,“从今之后,我心里只放你一个人,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向西走。”   “行了,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再不回去祖母都叫人出来寻我了,”云浓站起身,抚了抚腰间的络子,“说的再好听是没有用的,说一百句不如向前走一步,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我可是个急性子,如果不耐烦了,不定就后悔了呢,其实人吧,只要想开了,照样能活的挺开心,尤其是我这样的,你说是吧?长兴侯?”   “唉,你这么说我还真是伤心,我也不跟再辩解说我根本不是那种好色的人,只是来到这里太过孤独,而且老是遇到需要我帮助的可怜女子,才将她们一个个养在府里,你就等着看吧,”两次都没有从云浓那里听到痛快话,彭乐达反而安心了,他嘻嘻一笑,“我不送你了,你就等着看我的决心吧。”   “不过,彭乐达,”到门口时云浓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你清理干净长兴侯府之前,我可根本没有见过你,”说着她冲彭乐达一挑唇,拿手指轻敲自己的面颊,“要知道,有些事我不承认,谁也拿我没办法不是?”   “知道,知道,我来这里比你年头还久呢,知道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最讲什么名声,你就放心吧,我发誓,凡是对你不好的事情我就一丝一线都不会做的,我保证,”在前世彭乐达也曾暗恋过追求过什么校班花之类,可是人家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这个*丝男,现在好了,穿越一回的彭乐达,不但娶了公主,还即将将一个倾城之色揽入怀中,想到这里,彭乐达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圆满。   云浓压根儿就没有再理会彭乐达,你发誓?我呸,你就等着染尘师太的表现吧。相信她会给你一个惊喜。   待云浓回去时,看到胡氏跟那个李掌柜聊的正投机,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听两个说着京城的趣闻,直到云家的马车修好,才结了账扶了胡氏再次上车。   从东阳伯府回来后云浓便彻底当了缩头乌龟,左右她怕冷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京城却不像云园那么安静,先是东阳伯府嫡女胡婉心高调的嫁入了广宁郡王府,后又闹出御史弹劾长兴侯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甚至藐视皇家的风波来。   云浓呷着自制的奶茶听绿蚁叽叽喳喳的八卦,胡婉心成亲的时候她称病未去,胡氏虽然有些不满,但云浓这半年来一直表现的出乎她意料的好,而且待云浓及笄之后是要进靖王府的,名声太盛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就准了她留在家里躲清静。   “姑娘,你说东阳伯府嫁女儿到王府,怎么才六十六台嫁妆?广宁郡王府可是光礼金就送了一万两呢。”绿蚁睁着无知的大眼睛,只差手里没有抱个瓜子盘子了。   广宁郡王府世子梁毅清出了那样的事情,这风光的婚事与其说是尊重胡家,还不如说是做给整个京城看的,而且胡家女儿这些年出了名的会生养,但凡向胡家求亲的哪个不是下了重礼的?云浓私下里盘算,光这些年胡家几代女儿的聘金,给胡家所有的儿子娶亲都还有富裕。   “你没听祖母说么?胡家家规如此,婚礼讲求的是个‘礼’字,不许过于浮华的,这还是婉心姐姐要嫁到王府去,其他的姐妹,嫁妆都才三十六抬,”东阳伯府的规矩,嫡女嫁妆五千两一大关,庶女是两千,胡婉心已经是很大方了。   “当初大太太给大姑娘准备的嫁妆,都照着七十二抬来呢,”绿蚁撇撇嘴。   听绿蚁说这个,云浓不由哑然,云裳去了无垢庵,瑶华院里的一切便都封存了起来,结果蒋氏就提出左右那些东西都用不着了,不如直接一分为二,给云裳下头的两个妹妹,还能省许多开销。   蒋氏的主意打的很精,她们二房是庶出,云瑶除非逆天嫁到侯府伯府的,不然云瑶的嫁妆多则三十六,少的二十四,如果蒋氏不满,就得自己再添了。而蒋氏惦记的那些东西里,许多都是黄氏拿了自己的私房添进去的,是蒋氏那种小地主家的女儿见到没见过的,如果真二一添做五,二房不但什么都不用出,女儿还能嫁的风风光光。   第81章 八十一大丑闻发动   不过胡氏是什么人?蒋氏那点儿小心思根本就不够她看的,说声你提醒的好,直接将云裳的嫁妆叫人挑拣了,大件家具直接入库,其他的细软则全进了松寿堂的小库房,姐姐省下的她不会贪,自然要留给云裳的亲弟妹云浓和云仰云世昂兄弟。   蒋氏被婆婆的无情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开,还没有想出来如何报仇,就被胡氏发现账目出了问题,训斥一通之后,提了大房生了长子的赵姨娘出来,帮着蒋氏管家,赵氏娘家是郑州的大商户,自幼便学得一手好算盘,如果有了展才的机会,自然极力巴结,有她看着,蒋氏连几文钱的出入都不敢有,真真是出力不落好成日苦不堪言。   说到长兴侯彭乐达,就更精彩了,虽然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但彭家的事传的太广,还颇有教育意义,所以各府议论起来就都没有避忌了。   先是某日小雪初霁,一排绿鬓粉面的年轻女子跪在慧安长公主府前苦苦哀求,言道请府中长史通传一声,她们来叩见主母,以期长公主主母可怜她们无处可去,给她们一个遮风蔽雨的地方。   带头的女子伶牙俐齿,加上跪着的一众皆年轻漂亮姿色不俗,都不用人宣传,到慧安长公主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压断了街,最后还是五城兵马司出动,才堪堪将人驱散。   可是京城上下都知道了,原来永安最尊贵的长公主日子过的活赛个寡妇,驸马长兴侯另外有一个家,不但另有一个长兴侯夫人,还有一干年轻漂亮的小妾,而且这些小妾,在长兴侯府时,是要奉国公府出来的梁夫人为主母的,每日晨昏定省一点错漏都不敢有,长兴侯府上下只知有梁夫人不知道有慧安长公主。   而逼得这些妾室走投无路不得不到慧安长公主府,找她们真正的主母寻求庇护的原因,则是因为长兴侯对这位梁夫人日益爱重,决定为她遣散姬妾,而这些追随服侍长兴侯多年的女子,被赠以金银,叫她们各回各家,再寻幸福去。   彭乐达这次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做出一番动静给云浓看看他的真心的,除了给长兴侯生育过子女的妾室被送到别院荣养外,其余的他都送了丰厚的遣散费,可保那些跟过他的女子一生衣食无忧,可是他没有想到的,这些女子里,青楼出来的,无家可归,拿着银子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何况出身原就不好,又给人做过妾,再嫁哪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这世上哪里再去寻像长兴侯这样浪漫温柔风流多金的男人?   那些因为跟彭乐达有生意来往而送女儿巩固关系的,就更没脸回去了,虽然彭乐达再三保证跟她们娘家的生意保持原状,可女儿都送回去了,哪里来的保障?   还有什么豆腐西施,江湖卖艺女子,甚至梁丽蓉的陪嫁丫鬟,这些人过惯了主子的日子,如何还能回到过去?   这些人一旦出了侯府,那可只有死路一条了,因此大家—商量,心一横牙一咬,都跑到慧安长公主这里,希望能过来服侍这边的主母。   云浓听白荻跟她扒京城的大丑闻时,心里不由对染尘师太点三十二个赞,云浓的原意只是当慧安长公主看到彭乐达为了其他女子做了她心里渴望却连提都不能提的事情时,会彻底的死了心,听得进去染尘师太的劝告跟彭乐达和离。   没想到染尘师太将事情闹的这么大,连御史都惊动了,这可是从家事变成了国事的节奏啊!现在就算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慧安长公主也不可能再装无感了,现在慧安长公主能忍,天佑帝也不可能任由一个臣子将皇家的脸扔到地上再踩上几脚,他可是有好几个女儿的人。   彭乐达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女人不都是因为太爱自己才甘受委屈陪在自己身边?怜卿薄命甘做妾,在他身边时,他对她们体贴入微,不忍她们受一点委屈,   现在他大手一挥,送她们大笔银子让她们寻找自己的新生活去,他的这些妾室个个长的如花似玉,连三十都没有呢,手里又有钱,还怕找不到好男人?直到他接到宫里余太监送来的弹劾他宠妾灭妾嫡庶不分的折子时,他都没有弄明白,这些女人是怎么了,分明都答应的好好的,说不给自己添麻烦,怎么转头就跪到了慧安长公主府?   彭乐达也几次到慧安长公主那里想去解释,只要她出来说句话,或是将那些女人都弄进长公主府,那满天云彩都散了,谁还伸手管他们的家事不成?可是几天下来,他愣是没有进得了长公主府的大门儿,后来更是听说老婆跟着染尘师太到无垢庵祈福去了。   听到了这样的回话,彭乐达再傻也知道是慧安长公主不想见他了,也是,自己那边闹了这么大的乱子,梁琳嘉那样爱面子的人,能高兴么?再加上那个染尘师太,就没有待见过自己,这个时候只所不会给自己添一句好话,彭乐达不由头大,如果慧安长公主就在自己身边,他有信心将她哄好进中去帮自己分说,可现在见不到人,还真让他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彭乐达想到了太子梁崇纲。因为储位之争尚不明朗,彭乐达小心的保持着跟太子还有靖王之间的关系,因为太子已经领了差使,彭乐达就时常弄些前世的经验拿给太子,以期在他心中留下有“有治国之才”的印象。而他那些关于军备,税务的意见,虽然可行性有待商榷,但确实开拓了太子的思路,因此虽然太子对彭乐达私德上有异议,但还是和他保持了十分友好的往来。   而靖王梁崇瑞那里,他们的暗中合作就多了,李贵妃出身太低,没有强势的家族支持。而皇帝的赏赐又不能换成钱财,靖王所图又大,没有财力支持怎么可能成功,因此彭乐达便在他私下开的赌坊里给靖王配了干股,相信他的商业大船有了靖王这张大帆,一日千里也是毫无问题。   彭乐达想了想,决定到东宫走一趟,毕竟太子是君,又是慧安长公主的亲侄子,如果他愿意出面劝和,就算是染尘师太也要给几分面子的,而且自己将家事闹到了太子东宫,也只会向世人昭示他的诚意。   如彭乐达所愿,太子在自己的书房召见了他,待听完他的诉说,梁崇纲半天没说话。他现在对一个嫡庶不分,后院之乱能闹到大街上,闹到天下百姓面前的臣子的能力十分怀疑,再想想染尘师太跟他说的话,梁崇纲已经有了决定。   “你的事孤已经听说了,父皇生气是必然的,你也是,一个什么‘平妻’就敢在侯府称夫人?还敢以侯夫人的身份到外面交际?”太了翻了半天书,又请教了东宫鸿儒,也没弄明白这个“平妻”是个什么由来。   “当初长公主可是答应过臣的,说是不干涉臣的私生活,臣才同意迎娶公主,”听太子这么说,彭乐达也一肚子委屈,这不是出出尔反尔么?他可是为了娶梁琳嘉放弃了大好的前程,不然自己入阁也是早晚的事。   姑姑答应过他?太子怪异的看着彭乐达,再次告诉自己,不论这人有多大本事,都不可用,自古君臣有别,皇家降公主与臣子,是莫大的荣耀,不论是否心甘情愿,都要欢天喜地的叩谢皇恩,可是这彭乐达,居然敢跟皇家讲条件?简直就是目无君臣大逆不道。   “行了,你的意思孤已经知道了,皇姑这次到无垢庵已经有了决断,她已经给父皇上了折子,要跟你和离了,”太子淡淡道。   “和离?你说琳嘉要跟我和离?为什么?”彭乐达有些摸不着头脑,慧安长公主对他有多么迷恋,彭乐达可是心中有数,这样一个被自己左右了十年的女人,竟然要更自己离婚?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真的是长公主的意思?”   这古代的女人不都是习惯了一夫多妻么?当初他也很不适应,可是见惯了父亲长兴侯和几个兄长的作派,再看那些努力爬床为妾女人,包括自己年逾三十还想尽办法争宠的姨娘,彭乐达也就淡定了。既然女人都不以为然,那他做男人何乐而不为?   “难道孤还是骗你不成?”太子冷下了脸,“皇上自就有旨意下来,长兴侯回去等着接旨吧,”说着便端了茶。   刚听说皇姑要和离的时候,太子并不乐意,皇家公主虽然生活的比寻常女子恣意,但一个正常的家庭和该有的儿女还是要有的,再怎么荒唐了私下里的事,可拿到明面上闹和离,在太子看来还不如荒唐一些呢。可今天一跟彭乐达说话,太子反而赞同染尘师太的意见了,这么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现在不剔除出去,将来闹出事来,自己碍着皇姑的面子又不好下手了。   彭乐达晕腾腾的从东宫出来,梁琳嘉要跟自己和离?这是什么节奏?她竟然要跟自己离婚?!离也是他提出好不好?她凭什么?除了个长公主的身份还有什么?想到这里,彭乐达就更气了,当初自己可是跟她说清楚了,在外面公干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红粉知己,一心跟着自己,梁琳嘉可是说没什么的,自己身边也不能有没有照顾,   再说梁丽蓉,当初也是慧安长公主亲自点了头他才娶的,本就是他们相识在先,可因为梁琳嘉,她不但甘心为妾,还过来跟梁琳嘉磕头敬茶了呢,当时她不也没有反对还喝了梁丽蓉奉上的茶?现在怎么了?跑出来闹着要和离?   彭乐达越想越觉得委屈,也后悔当年自己为了点儿虚荣心就答应娶了梁琳嘉,结果婚后发生皇家的姑娘也就是个金光闪闪的招牌,什么用也没有,反而让他从长兴侯变成了慧安长公主的驸马。失去了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   虽然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要跟自己和离的人毕竟是长公主,彭乐达轻敲车窗吩咐马车往靖王府去。   靖王的反应跟太子则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也不赞成彭乐达这么慢待自己的姑姑,不过他跟慧安长公主没有多深的感情,而且在靖王看来,一个女人拢不住男人的心,怎么可以怨男人?不过彭乐达也是,连几个妾室也管不住,到底是成不了大事的,但靖王现在正用得着彭乐达,所以劝道,“你不用着急,估计长公主也只是吓唬吓唬你,毕竟那么多女人堵了公主府的大门,任谁也要发火不是?”   “唉,她答应过我不管我长兴侯府的事的,”彭乐达摇摇头,一脸无奈道,“我遣散姬妾于她来说也是好事嘛,那些女人还真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好好的,转头就冲到长公主府去了。”   “你就放心吧,皇家还没有出过和离的公主呢,父皇不会同意的,改天待姑姑气消了,你过去陪个礼,将事情跟她讲明白,御史不是参你宠妾灭妻么?那个梁丽蓉,不过是洛国公府的女儿,区区一个国公府,理她做甚,你只管拿出手段来整治了她,也算是全了皇姑的面子,御史们也没有话说了,”靖王才没有功夫管彭乐达的家事呢,随便给他出了主意,   这可提醒彭乐达了,靖王这主意,不但可以哄回慧安长公主,而且可以顺势冷落了梁丽蓉,给云浓将来腾地方,“王爷您这么一说,我也算是安心了,只是还请王爷能帮帮我找个机会能见长公主一面就好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马上就要过年了,皇姑怎么也不会在无垢庵住的太久,”靖王摆摆手,“你等着吧,我找机会让你们见面。”   说完这个,靖王便开始问彭乐达自己的正事了,如今他掺股彭乐达的赌坊,可以说的上是日进斗金,人有了钱追求就多了,现在他寻思着这银子要来的越多越快才行。   “虽说朝廷明令禁赌,但王爷您也看见了,吃喝嫖赌哪里是能禁的住的?”有了靖王这棵大树,彭乐达对自己的赌场生意信心满满,前世那些暗中的赌场,哪个没有强势的后台撑着?现在他也算是攀上了永安最硬的后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将银勾赌场开到京畿之外的地方?”如果真的像彭乐达说的扩大规模,那他再不用像现在一样拉拢个朝臣都捉襟见肘,底气不足了。   “就看王爷的意思了,这事儿吧,其实咱们都不用出面,各派一个得力的管事就成,将来真有个意外,”彭乐达冲靖王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明面上你觉得我还要再做些什么生意,毕竟这银子来的太快容易被人怀疑,”靖王也不是真傻,思索道。   “这个王爷放心,您开府不是有许多产业么?账目做漂亮也就是了,”虽然跟靖王一起做生意,但彭乐达也只是存了互相利用的心思,他可不愿意自己给靖王提供“竞选资金”的事摆到明面上来,毕竟虽然靖王得宠,但天佑帝目前身体挺好,靖王且有得争呢。   跟靖王把酒言欢畅谈了一会儿以后的美好前景,彭乐达的心情好了许多,才摇摇晃晃的从靖王府出来,想到慧安长公主去了无垢庵,虽然她回不回来彭乐达真心无所谓,但这姿态是一定要做满足,便叫车夫直接赶车往无垢庵而去。   第82章 八十二给你个建议   无垢庵中染尘师太正跟秦翰在一棵老梅树下对坐小酌,染尘师太看着树上的白雪红蕊,心情格外的舒畅,“我说叫琳嘉一起来,她死活不肯出来,唉,为了个男人值得么?”   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对秦翰来说,都是可亲可敬的长辈,他试了试小炉上的水温,“殿下心情不好,这个时候饮了酒也只会积在心里,对身子没什么好处,就连师太,这么冷的天还是少出来的好。”   “我可是自幼打熬的好筋骨,这点儿子寒气算不得什么,”染尘师太不以为意的捻起一片落在绿玉案上的梅瓣,“难得你这个时候能过来跟我说说话,这快过年了,你是隆平侯府的世子,会越来越忙的,我却为些心血来潮的小事叫你奔波,辛苦你了。”   一入冬染尘师太就拿出了自己名下采邑的收益让秦翰帮着采买米面冬衣,在京城外的空地上支起了大锅,进了三九这后便每天舍粥,因是染尘师太交待的事情,秦翰不肯随意交给手下的管事去办,可他自己也是头一次亲自操办这样的事,直忙了几天,才算是将一切程序捋顺了,今天特意过来跟染尘师太汇报舍粥的情况。   “侯府有父亲和母亲在呢,哪里用得着我忙,不过师太怎么想起来今天开粥棚了?”自天佑帝登基以来天时都不错,就算有些天灾*的也多发生在地方,京城上下民生安定,这粥棚多少年都没有人开了,除了有些富户给长辈做寿祈福的时候,“而且您就算开粥棚,为什么不直接开在落雁峰下?”   “要说彭乐达这个人么,品性虽然坏,但才学还是不错的,他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可记得?”染尘师太接过秦翰递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道。   长兴侯彭乐达确实是百年不出的才子,当年他一首《将进酒》引得多少人为之疯狂,就算是之后头天朝政的许多条陈也是颇有见地,“师太原来是被长兴侯的诗词所感,想到了开粥棚。”   染尘师太扬唇一笑,就彭乐达?“那倒不是,只不过有一天有个小姑娘跟我说,什么踏雪寻梅,围炉赏雪都是需要资本的,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只会希望冬天不来才好,应淳,你这次去舍粥,那些升斗小民真的就那么穷么?”   “哦,虽然我皇英明,但总有圣德无法惠及之处,”秦翰也是侯门贵公子,对最底层的认知仅限于随太子微服的几回,“师太这次将舍粥的事交给臣,臣还真的要感谢师太,”因为时不时的去施粥的地方看看,秦翰也算是亲眼目睹了底层百姓的生活,原来国泰民安府库充盈之下,照样有百姓卖儿卖女流离失所。   秦翰将自己看到的情景跟染尘师太细说了,才道,“以后我想我们侯府也年年舍粥算了,有那一碗粥,兴许便可活一家性命,只是师太为何不以无垢庵的名义去做?也可弘扬佛法无边。”   “我弄这个纯粹是,闲的,”有秦翰在自己身边讲述外面的世界,染尘师太眼眉间俱是笑意,她不过是寻了个借口给秦翰找点儿事做,也可以将他叫到自己身边多看几眼,哪里会想到秦翰居然上了心,“隆平侯府现在还不是你当家,以后我这里每年都舍粥,以你追思亡母为顾姐姐祈福的名义去做,这样秦简庭也不能插手太多,银子咱们一起出就是了。”   自己追念亡母怎么可以让染尘师太出银子,秦翰自是不肯,可染尘师太又道自己受过顾氏的大恩,每年为她祈福也是应尽的心事,不能让她将遗憾带于地下,何况她一个出家人,手里的银子再多,也只是个数字,倒不如做一些善事,最终两下商定从水染尘师太的产业中每年抽出一份银子,秦翰也从顾氏的嫁妆收益中拿出一部分,不论是舍粥不是送药,每年总寻些善事来做。   “就像师太刚才说的,弄个什么慈善基金专门用来济危扶困这主意着实不错,不如咱们将这事交给太子妃?”染尘师太跟秦翰聊的兴起,不免话就多了,将从云浓那里听来的什么做慈善的事也说了,没想到反而提醒了秦翰,这样的善事交给太子妃宫氏来做,既能帮了百姓,又可以为太子赢得好名声,一举两得。   “算了,我怕麻烦,而且这种事里面很容易出漏子的,云浓说了,若是监管不力,就会被人钻空子将银子给贪了去,到时候出力不讨好,反而肥了某些人,”染尘师太最怕麻烦了,若不是想找些事给秦翰做,她才懒得弄这些呢,要是真像云浓所说的,让贵夫人们捐了首饰,最终被某些人吞了去,那走叫没事找事呢。   “云浓说的?云家二姑娘?”秦翰眉头一动,“她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就是她啊,那小丫头还真跟旁人不一样,”染尘师太瞟了一眼秦翰,见他神情专注,淡淡道,“那天在芊丝亭你也看了听了,我怎么觉得她说话行事都透着蹊跷呢?”世家贵女还是官宦闺秀,染尘师太几十年见得不少,可是没一个像云浓那样的,“你说云家将姑娘调理成那种样子,到底是做什么?”   云浓跟别的女子都不一样?秦翰倒没有觉得,就是长的漂亮一些,脾气臭一些,嘴巴毒一些,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吧?心地还是挺好的,可他终是不能在染尘师太面前替云浓辩护,笑道,“师太你也知道,我不懂这些,蹊不蹊跷的我也不知道,也没有注意这些。”云浓那样不是有原因的么,虽然这个原因并不能让秦翰称赞。   这孩子不知道像谁了,别家儿郎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是不成亲,通房也好几个了,他可倒好,没有贴身丫鬟染尘师太倒是赞同的,免得小小年纪被移了性子毁了身子,可现年纪越来越大,不但从不去什么青楼楚馆,连心仪的姑娘都没有,自己身边这些丫鬟们,哪一个不是清秀佳人,可秦翰愣是没有往这些小姑娘身上多看过一眼。   好不容易见他出手帮云浓解围,染尘师太私下还以为秦翰看中了云浓的美色,可他又来了个没注意,“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亲事白夫人怎么说?我可是听说她要给你订她的娘家侄女,风声都出去了。”   听染尘师太提起自己的亲事,秦翰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他现在连隆平侯府都不想回了,每天不是偶遇白茹惠,就是不小心撞上白茹贞,这两个姐妹让他不胜其烦。   “这次我不打算由着她胡来了,”秦翰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只是有些情还得长辈出面才行,师太,我舅母们都远在陇西,秦家这边人口简单,我父亲倒是准备将姑祖母接过来,可她那人,您也知道的,最是刻板,”秦翰沉吟了一下,方道,“虽然师太是方外之人,但小侄还是肯请师太看在亡母的面上,能帮小侄劳心过问一下。”   染尘师太虽然平时对秦翰多有照料,但终究不是亲戚,名分上站不住脚,像说亲这样的事,白氏就逄再用心不良,也是秦翰的继母,染尘师太再不满意,也没有立场对秦家指手画脚,可现在秦翰竟然越过自己的父母将亲事托给了她,染尘师太激动了,如今她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秦翰能娶妻生子日子过的幸福如意。   “你的意思,你的亲事要由我做主?”染尘师太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好,好你放心,我一定挑个全京城最好的女子给你,就算是老秦氏想插手,不过我着一关,她也成不了事!”秦简庭的姑姑初嫁便守了寡,之后又矢志不嫁,深得夫家的敬仰,只是顾氏在时,两人不不对付,当然,像染尘师太这样的,自然也不会入了她的眼。   秦翰疑惑的看了一眼已经眼泛泪光的染尘师太,闹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激动,讷讷道,“若是师太觉得不方便,我-”   “哪有什么不方便?这京城有我这个出家人不能出入的地方么?”染尘师太已经迅速在脑海里将京城叫的上名号的姑娘给过了一遍,发现意解地面有自己看得上眼的,深悔自己成天拘在无垢庵里太少出门,“你放心,过两天我就开个赏梅会,我要好好请回客。”   有了新的人生目标,染尘师太便不再多留秦翰,兴冲冲的到坐忘斋找慧安长公主商量请客名单去了。   彭乐达到无垢庵时正遇上下山的秦翰,想到他可以随意出入无垢庵,彭乐达心里难免酸溜溜的,难道这染尘师太就喜欢小鲜肉?也不怕皇上吃味?   秦翰也不耐烦看到彭乐达,可两人车驾撞到一起,招呼还是要打的,一番契阔之后,彭乐达关切的问起了慧安长公主的身子,“应淳你是自己人,长公主待你像子侄一般,我也不怕你笑话,这次我也没成想那些女人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来,唉,我这些年太过荒唐,所以才想着静一静府,唉――”   秦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彭乐达,从慧安长公主嫁给彭乐达开始,他就没看明白这厮到底哪里好了,成天不求上进周旋在女人堆儿里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弄进府里,还过的挺得意。除了不满意云浓一个闺阁女子□彭乐达之外,对于她跟染尘师太计议着拆散慧安长公主和彭乐达的事秦翰还是乐见其成的,而且私下里也在御史们弹劾长兴侯推波助澜了一把。   秦翰已经从染尘师太那里大概知道了要慧安长公主和离是云浓出的主意了,现在看看彭乐达无辜的让人厌恶的样子,秦翰倒是觉得云浓的主意不错,这样的人不但要和离,而且和离之后将他打落云端去体味一下民间疾苦才对。   “长兴侯来的不是时候,我刚才下山的时候去跟长公主辞行,听闻长公主已经休息了,这阵子没有人比她更辛苦了,我来的时候宫里的太医才刚离去,长公主积郁成疾,怕是见不了人了,”秦翰眉头紧皱,“染尘师太似乎心情也不大好,”彭乐达害怕染尘师太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妻子病了,染尘师太又正在气头上,彭乐达不由头大,强笑道,“我说怎么几次到长公主府去都见不着人呢,不过这无垢庵到底是在山里,比京城要冷的多,又缺医少药的,长公主还是让我接回去好生养病,别再将身子耽误了。”   秦翰才不会相信彭乐达的假情假义,他含笑看着彭乐达,凤眸中尽是戏谑的光,“彭侯真的那么关心长公主,只怕你们也走不到今天这步田地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翰,秦应淳,这些年长公主可没亏待你,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这么对我说话?”彭乐达哪里听不出秦翰话里的讥讽,他的自尊心再次被伤害了,为什么满京城都觉得他不对?谁又知道自己的苦衷?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说的是不是实话长兴侯自己心里清楚,而且,同为男人,你的苦恼我也能体味,这也是我今天说这番话的目的,”秦翰决定帮慧安长公主一把,那天在桃林中,他已经听到了彭乐达的不甘和雄心,对症下药的事于他是手到擒来。   彭乐达没有想到秦翰竟然这么说,一时摸不到头脑,但想到自己从来与其不睦,因此对他的话也持保留态度,“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不过是看我跟长公主闹了点别扭,就都跳出来看笑话,但你们应该清楚长公主对我的感情,好歹我们也做了近十年的夫妻,你觉得长公主会真的记恨我?”   “长公主会不会真的记恨你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这是你长兴侯的一次机会,”秦翰信步走向小径一侧,一指山下道,“彭侯,站在这里你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看到整个京城,落雁峰还真是好地方,尽揽京城风光,”彭乐达不知道秦翰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不以为然道,“秦世子想说什么只管直说就是。”   “我看的只有巍巍紫禁城,看到宫路上的紫服鱼带,想着他们如何在朝堂上一展抱负,这些人或许出身,才华还不及我们,可是他们已经站在那里了,我,用不了多久也会成为其中一个?你呢?长兴侯?你‘看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呢?真要一辈子当个驸马爷,搂着平妻美妾消磨一生?”   没想到最讨厌自己的秦翰居然了解自己的心事?让他彭乐达一辈子耽于美色,他怎么会甘心?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才是穿越男最终的结局好不好?“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不对,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长兴侯少年成名,如果不是尚了公主,只怕早已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了吧?”秦翰并不直接回答彭乐达,仍然指着远远的皇城道,“疏黄,治水,税务,甚至军事,你都有涉猎,拿出的条陈更是让皇上击节称赞,可现在你又成了什么样子?人家都说长兴侯富可敌国,”秦翰鄙夷的一笑,“豪富又如何?不过一商贾耳!”   “秦翰,你站住,”彭乐达见秦翰骂了自己一通之后直接要走,急忙将他拦下,“你到底什么意思?跟我说清楚!”他怎么能不怀念当初提点江山,在京城贵介子弟间一杯酒一首诗的日子,那个时候他真正体会了什么叫万众瞩目,什么叫众星捧月!   而在自己的嫡兄死后,皇帝更是钦点了他做了长兴侯世子,“难道这些话是长公主让你说的?还是染尘师太?不对,她们不可能,她们从来都认为我能有今天,不过是拜女人所赐,”彭乐达摇摇头,“没有人再记得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只记得我是那个尚了公主犹不知足,成天流连在女人之中的风流侯爷。”   “可我已经娶了她了,我能怎么办?你以为我不后悔?”如果没有人提醒,彭乐达或许还在得意自己今天取得的成功:pk掉了嫡兄做了长兴侯,攒下无数家产,娶了长公主为妻,侯府里姬妾成群个个绝色,可是他最想要的,却失去了。   秦翰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根本控制不住情绪的男人,他得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才敢自己面前大吐苦水?这样的人亏得太子还私下里夸过有治国之才?“我只听说,皇上因为你向长公主求亲还很是惋惜了一阵儿呢,毕竟国有国法,永安历代驸马都不能参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彭乐达呆呆的看着秦翰消潇洒远去的身影,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那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已经三十岁了,还能再等多少年?回望自己的前半生,慧安长公主不过是在自己的长兴侯的招牌上镶了道金边儿,其实与他自身来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如果没有娶她,凭着当初皇上对自己的器重,一方大吏是轻松的吧?自古来有权就有钱,哪里还用自己这么苦心经营?   如果自己真的顺水推舟跟慧安长公主和离了呢?会有什么后果?彭乐达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原先他还担心皇帝会因为慧安长公主要跟自己和离而收拾自己,现在看来,人只要有才,有能力,对皇帝有用处,估计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将来大不了梁琳嘉再找个听话的男人不就行了?古代公主再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一边是自己的抱负,云浓,自己的千秋功业,一边是面子和世人的诋毁,他要何去何从?   无论外面怎么的八卦四起风云变化,云浓的归田居中倒是迎来的难得的安静天地,离年关越近,家里的事情越多,连已经将家事交给儿媳的胡氏也开始收拢账目清算收益了,自然也无暇过问云浓,而云瑶因为要跟着申嬷嬷学规矩,等闲出不得玲珑居,云浓的耳根儿也算是彻底清静了。每日就是读读书,练上一练怎么练都没有进步的臭字,再绣绣花,跟绿蚁逗个趣儿,云浓过的算是安逸从容。   直到这天云家已经出阁的大姑娘云敏仪过来送年礼,松寿堂才难得有了片刻的轻闲。只是云浓听到消息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胡氏脸上的怒容。   “怎么了?姑姑,”云浓小心翼翼的问坐在一旁的云敏仪,“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今儿怎么不见妙珍过来?”   “没什么,其实跟咱们也没有多少关系,”云敏仪拍拍云浓的手臂,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天儿太冷了,我忖着又要落雪,便叫珍儿呆在家里了,跟我老大的不高兴呢,出门都没有送我,”说到女儿,云敏仪脸上带出了笑容,“我承当她过了三月三就带你们一起去踏青,才算是好了。”   “妙珍儿还真好说话,三月三,现在才几儿啊?要等到什么时候?”云浓掩袖一笑,小孩子还真是好打发,云浓偷觑了一眼胡氏的神色,见她已经收敛了情绪,忙起身帮她换了杯热茶,嬉笑道,“祖母是在气姑姑回来的次数太少么?您狠狠的骂她,叫她以后一月最少回来看您两次,不,三次才行!”   “你个小丫头,她都成了亲做娘的人了,哪里还能随意的回娘家?还一月三次,你不是等着让京城的人戳我这个娘家母亲的脊梁骨么?”嘴上怪着,可是看到云浓,胡氏的气到底是消了不少,随口跟云浓解释道,“也不是什么怕你听的话,我是在气你那个伯母,竟然,唉,俏丫头怎么也是咱们云家的姑娘,做事太糊涂了!”   “娘跟她置气有什么用?俏姐儿好不好,就像她说的,是她的姑娘,咱们这外人操什么心?没得叫人以为使坏呢,”云敏仪回头又对云浓道,“你跟俏丫头好,想来也听说了我给她看了门亲事,唉,没想到你那个伯母,嫌人家丁举人穷,竟然上门将人狠狠挖苦了一番,这算什么事啊,你姑父都没脸见那丁举人了。”   “那俏姐姐的亲事岂不是?”云浓不由抚额,这个明氏还真够浑不吝的,你不同意,过来跟祖母说一声不就完了?这是摆明了不让云家二房再管她们那边事情的节奏啊。   “云俏一个丫头的亲事算什么?她这么一闹,若是传出去,我们云家嫌贫爱富的名声是坐定了,”胡氏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一拍桌子道,“不让客咱们就不管,有她来求我的时候!”   什么云家女儿的名声,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云敏仪的意思是,云俏和丁举人的事算是完了,这件事情最可恨的后果是,没有了胡氏和云敏仪的帮助,云俏想再找这样一门亲事就更困难了,“那怎么办?俏姐姐怎么办?”   胡氏看了云浓一眼,这个丫头聪明就尽够了的,就是心太善,“能怎么样?向来子女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这些隔房的亲戚能插上什么话?怨只怨她没生在一个好人家!”   “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怨二堂嫂,当年云俏她姨娘风光的时候,也没少给堂嫂苦头吃,不然她能恨成那样?可惜苦的都是孩子,”做为正室,云敏仪的看法更客观一些,她转头冲云浓道,“这阵子你也别去找你俏姐姐了,省得火上浇油,让你二伯母更生气。”   自己这位二伯父已经去世多年了,云俏姨娘风光的时候云俏没能跟着享多少福,后遗症却全落在她身上了,云浓暗里叹息,想想姑姑说的也是道理,自己这个时候去看云俏,只会叫二伯母以为云园的人都跟一个庶女站在一起,只能加重她的怒火,待以后她的气消了自己再徐徐图之吧,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叫绿蚁给云俏送些东西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兀兀准备尝试一下新的更新方式,就是两天一更,一章六到七千字。不知道大家有意见没?   第83章 八十三   “就因为俏姐姐的事?祖母气成这样?”云家在京城名声不显,一个隔房庶女的亲事在京城只怕连丝涟漪都激不起来,又有云敏仪帮忙压着,胡氏生气顶多也只是气明氏不顺她的心意,可现在骂都骂了,威胁的话也放过了,胡氏怎么还黑着一张脸?   云敏仪赞许的睇了云浓一眼,这丫头还真成了母亲肚里的虫子,“这也怪我,前两天我叫人去无垢庵看你姐姐,正赶上染尘师太在无垢庵请各府夫人们赏梅,我多嘴就跟你祖母说了,这不?生气了。”   染尘师太请客胡氏生哪门子气?云家不在被邀之列是明摆的事,云浓才相信云敏仪的解释呢,笑道,“姑娘别卖关子了,您一口气说完不好么?可是染尘师太请客时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下头的人听说染尘师太请客是为了给隆平侯府的世子相看,”云敏仪小声道,“你祖母能不生气么?咱们裳丫头还在无垢庵呢。”庵里住着个前任未婚妻,竟然公然再给秦翰相亲,换谁家也会生气的。   可惜染尘师太不是一般人,她才不会顾忌别人的看法呢,知道了缘故,云浓笑着过去帮胡氏轻轻揉着肩膀,“姐姐已经跳出红尘之外,外面的杂事跟她有什么关系?秦家跟咱们云家也成了路人,一个路人要如何行事,咱们管他做甚?祖母只管准备好了红包过年好好给我们发压岁银子就行了,我可是听说昂哥儿这半年书读的越来越好了,先生都夸了好几回了,祖母可一点表示都没有呢,是不是准备攒到一起给昂哥儿一份大礼?”   “哼,算你聪明,不过到时候你见到我把好东西都给孙子了,就过来跟我哭鼻子啊,”云家式微,人家就算在你门口摆擂台招亲,你又能如何?这些道理胡氏明白,可心里犹是不甘,恨恨道,“我倒要看看那个骚尼姑能帮姓秦的小子选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出来,那个白氏会是好相与的?有得搅和!”   想到秦翰的亲事,云浓也禁不住为之摇头,那天白家姐妹她是看到了,容貌么?比云裳可差的远了,举止仪态,更是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如果秦翰闹腾半天最终娶这么个媳妇回来,非怄死不可。可交给染尘师太?这毕竟师出无名,京城讲究一些的人家未必愿意掺和进来,这家伙只怕也只能拖成大龄男青年了。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云浓垂下头专心给胡工揉起肩来,云敏仪跟胡氏的声音也渐渐抛在脑后,她到一年之后就要及笄了,只要想想这个,云浓心里就一阵发急,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秦翰的亲事是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自己呢?能不能赶在及笄之前找到一门妥帖的亲事,在祖母和永寿大长公主动手之前,将自己的亲事定下来?并且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自从闹出了长兴侯府姬妾堵门的事情之后,慧安长公主就对彭乐达彻底死了心,正如姐姐染尘师太所说,一个能将曾经的红粉知己弃如敝履的男人,一个看到美人就将发妻抛在一边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付出和等待,以前是她太傻了。   若是以慧安长公主的性子,顶多就是将自己关在长公主府里当个活死人,不看不听不想长兴侯的一切,可是她不但是一个女人,更是皇家的长公主,她的周围还有一干姐妹,她的身后还有一众侄女,如果就这么任由长兴侯胡为,那就是她将生她养她的母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被一个臣子踩了。   经过染尘师太每天软硬兼施挖苦感化反复洗脑,看清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慧安长公主知道自己再不能骗人骗己的缩在长公主府了,索性心一横亲自递了和离的折子。   真走到了这一步,慧安长公主才发现一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就像今天,过来跟自己请安的夫人们照样恭恭敬敬,她们就算在心里鄙夷又能怎么样呢?以前自己不怒不争,只怕也没有记得什么赞美,就像皇兄接下自己请旨休夫的折子之后,只是含笑告诉她,她是永安最尊贵的女人,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让她受一丝委屈。   她跟彭乐达的事从外面看来,因为彭乐达的沉默而渐渐平息了下来,其实只有几个局中人才知道,这平静不过是因为临近年关,皇帝不愿族中闹出不合时宜的消息才有意将此事拖了下来。   “你倒是说话呀?哑巴了?我问你池家小女儿池雪和马阁老家的大小姐马书涵哪个好一些?我看啊,应淳要是娶了这两家的女儿,宫里的李娘娘脸都要黑了,”李贵妃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才说动皇帝将池阁老的嫡长孙女指给了自己儿子,想来是为了拉拢池家。   “还有宫灵瑶,是太子妃的堂妹,”染尘师太给了慧安长公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我看着也不错,颇有太子妃的品格儿。”   因为想回到长公主府孤身一人触景生情,慧安长公主索性就长住在无垢庵了,左右她现在的心境,跟出家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跟染尘师太做伴,两个人还能相互陪伴,说说话儿。   “这三家小姐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姐姐,应淳只是你故人之子,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要知道应淳再好,可终究是太年轻了一些,加上隆平侯府的底子摆在那里,上头又有那样一个婆婆,你觉得那几家能同意?”秦翰是东宫的人,想要被重用,待等到太子登上大宝之后,而这其中的变数又太多,染尘师太说的这几家,就算不嫁女儿嫁给秦翰,将来也照样能荣宠依旧。   虽然知道慧安长公主说的是实情,可有人当面说秦翰的不好,染尘师太还是老大的不痛快,横了慧安长公主一眼道,“前前后后都叫你说到了,你也不糊涂么?怎么傻乎乎就扎到长兴侯身上了?”   “你拿话刺我?小心我,”慧安长公主被染尘师太噎的红了眼眶,甩了袖子就要起身,被染尘师太一把摁在了椅上,笑道,“我不是夸你的么?你现在只问你哪家姑娘好,你管她们能不能看得上应淳?再说了,不是有你皇兄么?他一道圣旨下来,我看谁敢说不?”   “你不问问应淳的意思?毕竟是他娶妻,怎么也得他点了头,还有姑娘那边,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慧安长公主不想打击染尘师太的积极性,可秦翰再好,家世在那里放着,又是退过亲的,而染尘师太看上的那三家,都是响当当的清贵世家,宫家更是士林领袖,让他们同意把家中正当年的嫡女嫁给秦翰,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瞧你,净长他人志气,应淳怎么了?哪一点不如人了?年纪轻但前程似锦,隆平侯府看似不怎么样,可也是开国功勋之家,当初秦侯爷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池家马家在哪里?”染尘师太越听越不乐意,撇嘴道,“也就是秦家现在乱一些,等应淳做了隆平侯,管它什么妖魔鬼怪,一律打出去就是了。”   “我说不过你,你且试试吧,”慧安长公主最不擅与人争执,染尘师太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最终唯有摇头,但还是提醒道,“还有白氏,那样一个婆婆,在她手下立规矩,可不是易事。”   正如慧安长公主所说,在白氏手下做媳妇不是易事,同样能够淡定生活在隆平侯府也不是一定易事,现在秦翰就冷眼看着再一次拦了他的路,并一副急切模样的白茹惠一脸的无奈,“你又要做什么?这眼看要过年了,表姑娘不用家去么?”   白茹惠早上听姑姑跟姑父争执声说什么染尘师太居然越俎代庖替替秦翰相看人家,就一直心如油煎,这样的消息实在让她不能接受,而且她同姑姑一样,觉得染尘师太实在不应该插手别人的家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跑到二门处等着秦翰了,可真见到了秦翰,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冰冷与不奈,白茹惠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我没有什么事,表哥你回来了,”白茹惠讷讷的将路让开,垂头道,“表哥不去韶纯院么?”   “正好你在,就烦你代我跟母亲说一声,我一会儿还有事出去,就不过去了,”秦翰看看天色,随口道。   “人家都说染尘师太要替你保媒?这事可是真的?”见秦翰又要走,白茹惠上前一步仰头道,“家里父母尚在,表哥的亲事怎么能假手他人?”   “我的亲事什么时候连一个外姓女都可以过问了?”秦翰冷笑道,“母亲是侯夫人,她请谁来做客我原不该置喙,可是客人应该有个客人的样子,对了,不知道你们姐妹俩帮着母亲把侯府的账理顺了没有?我还等着从我娘的嫁妆里帮着贴补呢。”   “我,我们,”秦翰的话无疑是打了白茹惠一耳光,白茹惠窘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   因为秦翰答应要每年帮补侯府的开支,前提是先要看看侯府每年的开销都出在哪里,以便弄清楚他每年贴补多少合适,可当白氏将账本送到秦翰手里后,只消一夜功夫,秦翰就将其中的出入错漏给挑了个一清二楚,并且直接送到了秦简庭书房,言道家里的管事要换一换了,竟然联手欺瞒主子,私吞府里的银子。   当看到每年秦府的开销有一半都说不出去向时,秦简庭立时怒了,查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自白家进京之后,秦家不但提供了住处,而且白氏自己对外宣称那处院落秦简庭已经发话送给了自己的舅兄,更有甚着,这些年白府所有的生活开销,下人月银,都由秦家来结算!   因为喜欢自己这个小妻子,加上白家原本根基浅,京城消耗又大,白氏帮补娘家一二秦简庭是默许了的,可帮衬的这么彻底,以至于秦家自己都入不敷出,还理直气壮的跟自己说应该叫儿子拿过顾氏的嫁妆来贴补,秦简庭就接受无能了。   盛怒之下的秦简庭当即从韶纯院搬到了外书房,还叫人去直隶吴家请了自己守寡的姑姑老秦氏过来要帮着白氏管家。   一直躲在不远处听动静的白茹贞见白茹惠依然没有得到秦翰的好脸,心里暗笑,面上却带了急切之色向二人走去。   “姐,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表哥,对不住,我姐姐她糊涂了,”白茹贞冲秦翰尴尬的一颔首便拉了白茹惠往回走,口里还小声教训她,“不是说了叫你莫要再搅扰表哥了?他是在外面做大事的人,你何必给表哥添些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这种话是大家小姐能说的么?表哥的事怎么可能叫别人指手画脚?”   秦翰负手站在石径上,看着远去的白氏两姐妹,跟冲动缺少教养的姐姐相比,这个贞表妹才更耐人寻味,每次白茹惠做下不符规矩的事情,她总是适时的出现,不但帮着圆场,事后还拿出一番大道理来教育姐姐,两相对比,是人都会觉得妹妹比姐姐有分寸,懂规矩,知进退。   可这样聪慧有礼且跟姐姐感情极好的妹妹,为什么不在白茹惠给自己送荷包,送汤水之前就拦了她呢?反而跑到自己跟前一番做作?   韶纯堂内白氏眼睛红肿的瞪着大侄女儿白茹惠,这丫头还真是不争气,她将她接进隆平侯府好几个月,处处给她机会,可这笨蛋愣是成不了事,而今天秦简庭竟然公然跟自己说,娶白家的姑娘顾家一准儿不会答应的,叫自己死了这条心,想想偌大的隆平侯府,和顾氏留下的大笔嫁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落到别的女人手里,白氏哪里会甘心?   “姑姑,你别怨姐姐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该做的事都做了,可表哥就是无动于衷,她也没有办法,想来就如姑丈所说,咱们白家攀不上侯府的,”白茹贞偷觑着白氏的脸色,怯生生道。   “白家配不上侯府?你放屁,那我呢?我不是隆平侯夫人?我就知道,你们心里都瞧不上我,瞧不上我这个给人做继室的,”白氏一把将桌上的甜白瓷茶具给扫到地上,恨恨的盯着白茹惠,“还不是你笨,跟你那个上不得台盘的娘一样,粗鄙无知,哪有男人能看上你?”   “姑姑,你怎么可以,”白茹惠不可置信的望着白氏,可被她那狰狞的面孔吓着了,又看向妹妹,可看到的却是妹妹低垂的头,不由心中大恸,“不论我娘再怎么不好,她都是我的母亲,你的嫂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姑姑骂自己,她不辩解,因为确实是自己不争气,得不到表哥的青眼,可是当面辱骂自己的母亲,白茹惠如何听得下去。   现在还敢跟自己直着脖子顶嘴?白氏一指大门大骂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劳心劳力的为了谁?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都以为我被侯爷罚了,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这完全是在迁怒,白茹贞看着姐姐哭着跑了出去,并没有去拦,她小心翼翼蹲在地上去捡地上的碎瓷,“姑姑您别生气了,贞儿虽然年纪小,但这些年跟在姑姑身边看的清清楚楚,您对秦家,还有对白家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姐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冲的很,其实她也是无心的。”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现在你们要被侯爷送回去了,家里又要来尊大佛,咱们谁也没有好日子过,”白氏气咻咻道,“侯府再不好,比强过你们白家!”   “是啊,侄女当然知道姑姑的好,家里的情况侄女儿不说姑姑也清楚,我爹爹这些年买田置地的,全都是为了我那两个哥哥,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和姐姐,若不是姑姑还想着我们,只怕爹爹早就将我们姐俩儿卖了。”说到这儿白茹贞不由试泪,她可不要像姑姑这样给人做什么填房继室,一辈子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你也不要这么说你爹,以后白家靠得就是你那两个哥哥,白家不是底子薄么?唉,所以我才想着将你姐姐说给你大表哥,将来你有个当侯夫人的姐姐,再让她帮你出些嫁妆,以后你也能嫁的好些,”白氏长叹一声,“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还有更隐秘的心思不能对侄女儿说出来,可惜大侄女儿太蠢,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姑姑有些话侄女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白茹贞沉吟片刻,低声道,“姑姑也知道,以前侄女儿跟着我娘都是在小地方长大的,街头巷议的也听了些不该听的,侄女儿跟姑姑讲讲?”   白氏的心思白茹贞心知肚明,不过在她眼里,白氏也是个蠢的,明明是秦家的媳妇,却成天顾着娘家,现在还打算叫姐姐跟她一样?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刚好可以利用这两个蠢货完成自己的心愿,她要成为这个侯府的女主了!   新年刚过,衙门里甫一开印,云天和就带回来了个大消息:皇上恩准慧安长公主休夫!!   不但如此,还以藐视皇家的罪名夺了长兴侯彭乐达的爵位,收回了长兴侯府传承百年的功业田,而彭乐达则被彭氏一族以不忠不孝的名义开祠堂从祖谱上除名,彻底成了无家无根之人。   “唉,好好的一份基业,就这么败在一个庶子之手,”胡氏长叹一声,冲云天和道,“你看着吧,没有了彭氏庇护的彭乐达,蹦跶不了多久,他那万贯家产,只怕也保不住喽!”   这世上向来是墙倒众人推,皇帝的鄙弃给了大家落井下石的勇气,再说一个没有了爵位,没有了宗族的人,却拥有让人觊觎的财产,恰如三岁小儿抱金砖于闹世,这家破人亡是必然的事了。   “可不是么?彭家族长带了人堵了长兴侯府的大门,要求彭乐达交出家产呢,儿子回来时特意绕到长兴侯府门前看了看,那边正闹的热闹,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真真是家门不幸,”彭乐达拥有他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优势,可是却这么不知珍惜,让云天和也是摇头不已,“连长公主都敢冷待,真是目无君父,皇上已经够仁厚的了。”   看似风光的长兴侯,就这么说倒就倒了,云浓心下微诧,她有些不敢相信彭乐达就这么倒了?“那长兴侯就这么由着他们闹?”   云天和微微摇头,“后面的事还真不好说,依为父看长兴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哪里会那么轻易的任人鱼肉?”   当年长兴侯府才多少底子?老长兴侯姬妾如云庶子庶女一大堆,而且长兴侯俨然京城勋贵的首富之家,那些银子是老一辈儿留下的?除了那些彭氏族人,没有人会相信。   “黄氏虽然有些糊涂了,好歹也给你生了一儿两女,就冲着孩子的脸面,你也莫要太冷待了她,”胡氏对彭家的乱事没有兴趣,由彼及己她想的是云家的兴衰。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因着这次的事,儿子听说御史还弹劾了好几家呢,”云天和忙点头应下,他欣赏的看了一眼安静的陪坐在胡氏身边的云浓,“浓儿明年就要及笄了,规矩可学全了?”   “浓儿你不用操心,是这乖顺的孩子,”胡氏笑着接过云天和的问话,“我现在啊,也就是看见浓儿和昂哥儿,才觉得这么些年没白辛苦。”   听母亲提及自己的一对子女,云天和也很欣慰,“可不是么?父母为了子女什么事都愿意做啊,我成天奔波,为的也是将来浓儿到了夫家有所依仗,世昂以后的前途能更顺遂啊!”   云浓不是三岁儿童,云天和这番作态她完全不会相信。云天和成日奔波,为的不过是名利二字,为了自己到夫家有所依仗?他们是打算将自己与人为妾好不好?在靖王面前,你敢挺腰子帮女儿出气?   第84章 八十四   云浓料的一点儿没错,她甫一告退,胡氏便轻声对云天和道,“浓儿的事你不用管了,过年的时候我听永寿大长公主说靖王还跟她问起过咱们浓儿呢,想来是已经放在心上了,不过开春王爷就要迎娶池王妃了,不是好时机,而且浓儿年纪也不够,待她及笄了,大长公主就提的,现在啊,我就是想着,能像云裳当年一样,给浓儿扬一扬贤名,看能不能给浓儿争上个侧妃的名分。”   “嗯,母亲说的是,儿子在部里还听他们议论,说是十五的时候皇上想给太子殿下赐良娣,被太子给拒了,因此皇上还老大不痛快呢,您说这东宫无嗣,”云天和跟胡氏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东宫太子妃宫氏迟迟无子,又不肯纳侧妃,这摆明了就是不贤,若是靖王成亲之后顺利诞下龙孙,这皇上心中的天平歪向哪头,就不好说了。   因为亲王大婚便可参政领差事,因此选定池霜之后,李贵妃便紧催着钦天监为儿子选了最近的吉日,三月十二这天,云浓也被胡二夫人带着,到靖王府共襄盛事。   “今儿京城里该来的都来了,你也别闲着,趁这个机会多认些人,”胡二夫人跟在永寿大长公主后头,嘴里不忘小声嘱咐云浓,“我记得你跟池王妃也是认识的,一会儿王妃进了洞房,你也去见见。”   我去见什么?提前拜见主母?还是去给人家新媳妇添堵?云浓心里不以为然,但口里却含笑称是,笑看对郭氏道,“一会儿三婶儿可要带着我啊。”   胡二夫人看云浓跟郭氏亲近,心里自然愿意,有自己媳妇跟着云浓,她也放心些,“今天咱们纯是来贺禧的,前头人多你也不必去了,跟着你嫂子逛逛去吧。”   “唉,真不知道姨祖母叫我过来做什么?”看胡二夫人并小胡氏跟着永寿大长公主一走,云浓忍不住蹙眉道,“婶子,你说这全京城的人是不是都挤到靖王府来了?”   “那可不是?今天可是靖王大婚,也就当初太子娶太子妃的时候比这强些,上面的二个王爷,跟这回的不能比呢,大长公主特意叫你过来开眼界,你还不高兴?”郭氏笑着打趣道,“走吧,你不耐烦多逛咱们找个桌子坐下,单等着尝尝这王爷府里的喜酒!”   “好吧,幸好三婶儿你人缘不好,”云浓冲郭氏挤挤眼,看着路上三三两两的夫人小姐们,“我也省了许多麻烦。”   “呸,轮着你这个小蹄子笑话我了,你婶子哪里是人缘不好?我在娘家的时候朋友多着呢。”郭氏啐了云浓一口,冷笑道,“不过是家世不如人,没有愿意搭理罢了。”   云浓知道郭氏是个要强的个性,偏偏嫁了不问世事的纪汝琏,虽然现在夫妻关系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到了这钟鸣富贵之地,难免心里的不甘又会泛上来,遂扶了郭氏的手臂道,“我可是正高兴没有人来搭理咱们呢,谁耐烦理会那些眼珠子只朝上看的小人?咱们一边儿逛逛去,腾空了肚子好尝尝这王府的山珍海味,若是我吃多了,您可得帮我遮掩着些。”   郭氏也不是个不听劝的,何况过来喝人喜酒也犯不着自己找气生,两人携手边走边看,郭氏到底做了十几年大长公主府的媳妇,见识比云浓要多许多,又跟着丈夫耳濡目染,一路来指着那些假山奇石的讲的头头是道。   “我说是谁呢,说话声这么大,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有见识了,原来是大长公主府里的啊,”郭氏说话风趣诙谐,云浓正听得高兴,就看斜刺里走出一行人,打头的正是无论走到哪儿都以嚣张来刷存在感的林月娇。   见林月娇一脸不善,郭氏不由皱眉,暗道晦气,“我说谁说话这么冲呢,原来是林家月娇小姐啊,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见林小姐,一会儿我们准备去看新娘子,不知道林小姐有没有兴致?”   郭氏是个强项的,又仗着辈分比林月娇要高,因此说话也不客气。   林月娇喜欢靖王,一心要做靖王妃在京城里公开的私密,可在李贵妃看来,锦乡侯林家已经是靖王一系坚定的盟友,实在没必要浪费一个王妃的名位,倒不如将林月娇嫁与旁人还可以再结一门姻亲,因此靖王妃之位最终花落池家。   这些理由在一心爱慕靖王的林月娇眼里,全是狗屁,她只知道自己再也无缘王妃之位,成了京城的笑柄,若不是今天母亲硬打她出来,她哪里有心情到靖王府贺喜?现在又被郭氏这么一刺,浑身的刺立马乍了起来。   “我跟池小姐日日能见,新不新娘的,没什么稀罕的,倒是云家二姑娘,可是要好好去拜见一番,如果池小姐能喝了你倒的茶,倒是好事一桩,”林月娇将面上的讥诮做的分外明显,还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女子,“你们说是不是?有些人啊,可是为了能攀龙附凤,什么事都做的出的,咱们可得离她远一些儿。”   对林月娇这种无风就起浪,非要寻人生事才会觉得自己比人高一等的小孩子云浓真心头痛,尤其是这丫头只要看到自己就要过来掐一掐,“既然林小姐说了要跟我们远一些,那就请便吧,刚巧我跟三婶儿也想自己走走,看看这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识过的荣华富贵。”   说罢也不再看林月娇,自顾自的拉了郭氏向前走,“三婶儿您接着给我讲吧,现在听听也省得将来出去露了怯被人笑话。”   “你给我站住!”林月娇被云浓的态度彻底给激怒了,想到自己不可能跟心上人在一起,而眼前这个贱人却会成为靖王的姬妾,林月娇恨不得立时撕了云浓那张狐媚的脸,看她拿什么在自己面前张扬,“来人,给我拦着她们!”   “啧啧啧,林小姐好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靖王府的女主人呢,”郭氏可不怕林月娇,再怎么说,她也长了林月娇一辈儿,而且跟靖王也沾着亲戚,“怎么?你是心事不成准备拿我这个靖王殿下的表婶子撒撒气?唉,今天一看,咱们皇上和贵妃娘娘还真是慧眼独具,什么样的人能做王妃,那是一看一个准儿,要是弄了那等眼里连个亲长都没有的人进来,宗室可都有的罪受喽~”   “呸,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府里出来的最是不要脸,成天就干些保媒拉纤儿的事,”林月娇也不憷郭氏,她狠狠的冲自己身边的丫鬟道,“干什么呢?听不见我的吩咐?小心我将你们都给充军去!”   “你们要做什么?”虹霓见主子受辱,立时挡在了云浓前面,“姑娘您别怕,奴婢不会叫这些人伤了您。”   云浓根本不将捋着袖子向自己冲来的两个丫头放在眼里,想着她这些年拳是白练的?“没事,我不害怕,看来你也是练过的?一会儿记得配合我啊。”   她既要不挨打,还要整死这个林月娇,弄个林月娇不愤靖王他娶,大闹靖王婚宴的头条出来,“婶子您让让,小心她们伤了您,林小姐想来是存了气要寻人撒火,长公主府不如锦乡侯府位高权重,咱们只有认了吧,”说话声,云浓凄厉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和无奈。   “都给我住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由着性子太呼小叫,林家的脸面都都不要了么?”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冷冷传来,云浓一看,原来是胡婉心,心道来的真不是时候,可人却捂了脸向胡婉心冲过去,“婉心姐姐,快救救我,林家小姐要打我跟三婶儿呢!”   今天的胡婉心穿了一身浅枣红织银凤纹褙子,头戴五凤衔珠正钗,低调又不失庄重,她一把将云浓揽在怀里,“别怕,我看谁敢动你半根指头?!”   “嘁,不过是个世子妃,有什么可得意的,也不看看了个什么东西?”林月娇不屑的撇嘴,到底是不敢再叫丫鬟跟胡婉心动手,“咱们走!”   “林小姐真是好礼数,见了我竟然连行礼都忘了?”胡婉心最恨别人提这个茬,听见林月娇敢当面直刺她的痛处,心里大恨,也顾不得林月娇是谁的女儿,“来人,将林小姐押了送到锦乡侯夫人那里,就说我说的,林小姐在靖王府跟客人动粗,若是毁了王爷的婚宴罪过就大了,请林侯夫人好好看住自己的女儿,莫要再闹出贻笑京城的丑事!”   “胡婉心,你敢动我?!”如果自己被送到母亲那里,倾刻间全京城都会知道,林月娇哪里肯?“让开,本小姐要走我看谁敢拦着?”   “你们两个跟着林小姐,免得她再发疯伤了客人,”胡婉心嫁的是郡王府,别的女眷出门带的是丫鬟婆子,而她身边除了丫鬟还带了两个小太监,“明霞,你伶俐,到前头请林侯夫人过来。”   “你们滚开,”林月娇一脚踢到一个小太监身上,可那小太监也不躲避,生生挨了一脚,依然垂头跟在林月娇身后,挤得原本跟林月娇一道的两位小姐躲得远远的,“胡婉心,你要做什么?小心我告诉贵妃娘娘!”   “告诉娘娘又如何?让娘娘知道你在王爷的婚宴上闹事?”胡婉心鄙夷的看了一眼色厉内荏的林月娇,“我领了皇命帮着几位老王妃张罗王爷的亲事,难道看到疯子还坐视不理?”   “胡婉心,世子妃,你给我回来,你回来!”林月娇看着胡婉心携了郭氏和云浓的手拐另一条小道,想跟过去,可偏偏被两个小太监挡着,她一个千金小姐,又不能拿手去推,也不能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最终只能眼睁睁的胡婉心连影子都不留给自己,却无可奈何。   “好久没见三婶儿了,不知道我姑祖母可曾来了?我刚才去厨上巡视,竟没顾上去跟姑祖母见礼,”耳边消停了,胡婉心笑着跟郭氏和云浓寒暄。   “回世子妃的话,母亲和四弟妹都来了,今儿王爷的亲事最大,母亲怎么会怪您?”短短不过数月,一向看着淳厚的胡婉心竟然有这样的手段,叫郭氏不由不刮目相看,言行中不自觉也带了恭敬出来。   “能见着三婶儿和二妹也是极好的,”胡婉心笑道,“你们准备往哪里去?带我一个去躲躲懒儿?”   胡婉心嫁为人妇不过数月,人看上去比也先前丰满了许多,可云浓却无端觉得她少了做女儿时的精气神儿,此刻她就是微笑着,可眼底也是冰凉一片,云浓不由一叹,笑道,“我正听三婶儿讲王府这些石头的来历和讲究呢,世子妃要不要听听?”   “说起这个,三叔可是大家,我也正好听婶子讲讲,”胡婉心实在不愿意跟那些宗室长辈们虚与委蛇,听她们讲什么为妇之道,对着那样一个丈夫,她用得着讲什么“妇德”?   胡婉心一进门,广宁郡王妃已经跟她说了外面的传言全是有心人故意陷害,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可是亲兄妹两个能被骗在一起,还让人撞见并生出误会,也真够蠢的,何况如果真像广宁郡王妃所说,那梁瑞春为什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郭氏却不像胡婉心和云浓那么轻松,胡婉心虽然是世子妃,但锦乡侯可不比平常人家,今天让林月娇出了大丑,日后告到贵妃那里,不但胡婉心,只怕连永寿大长公主也跟着吃挂落,“您就那样将林月娇丢在那里,没事么?”   “能有什么事?三婶儿放心,林侯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今天的事儿明摆着错在林月娇,而锦乡侯,他若有真的会养女儿,林月娇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而李贵妃,今天可是靖王成亲的好日子,谁敢胡闹,她第一个不会放过,”胡婉心笑的云淡风轻,她嫁给梁毅清,已经算是还了胡家的生养之恩,至于其他,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得罪了林月娇还是得罪了锦乡侯,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林月娇也真有意思的,年纪也不小了,将来可怎么嫁人啊,”见胡婉心不担心,郭氏也放下心来。   “她是锦乡侯的嫡女,贵妃娘娘的义女,什么样的嫁不了?”林月娇骄傲也好,嚣张也好,人家有恣意的资本啊,就算名声再臭,也照样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听说娘娘还说要给她请封郡主呢。”胡婉心幽幽道,这也是她看到林月娇就生气的原因之一,自己这些年守着规矩,步步慎行,可最终呢?   “锦衣侯就那么得皇上的信任?”云浓蹙眉道,林月娇这种性子还被李贵妃认为义女,这明显是看父敬子嘛,她可不相信李贵妃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林家大小姐的名声,去年她可就被慧安长公主罚过的。   “前些天刚掌了五城兵马司,”胡婉心冷哼一声,自己祖父蝇营狗苟,为的不是就是五城兵马司么?结果却只是成了林家麾下一个前门指挥使。   原来如此,云浓暗自点头,这等于是全京城的治安现在都交到锦乡侯手里了,“怨不得呢,不过像林小姐这样的性子,敢娶她的人家也很值得敬佩!”   “噗,你这个促狭的丫头,”郭氏捧着绢子乐不可支,“我跟你说,这娶妻娶贤,她啊,撑死也是嫁个次子或幼子,嫡长是休想了,除非谁家显自个儿太兴旺了,要找个搅家精来,就跟秦家似的,弄个白氏那种乡巴佬当了侯夫人,闹出了丑事还得自己掖着。”   秦家?白氏?这不是在说秦翰家么?难道他真的跟自己那个白表妹订了亲?云浓跟秦翰同一条战壕过,忍不住关心起来,“婶子快讲来听听?秦翰闹出了丑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秦家三子,就是白夫人所出的小儿子,跟她家的二侄女儿订亲了,说是待秦世子成亲之后,但完婚,”胡婉心淡淡道,“只是白夫人闹出了这样的事,秦世子的亲事只怕更艰难了,宫家那边估计是不会点头的。”   “这宫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虽然做出丑事的是秦家老三,可做为长兄,秦世子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因着云裳的事,郭氏对秦翰没有什么好感,恨恨道,“哼,老大悔婚,老三小小年纪就做出了丑事,隆平侯府真真好家教!”   秦家老三跟自己表妹做出丑事?自古像样些的人家,没有姐妹同嫁兄弟的,如果白家二姑娘订给了秦翰的弟弟,那么白家大姑娘势必不能再说给秦翰了,无端的,云浓松了口气,虽然秦翰那家伙对娶谁根本无所谓,可云浓还是不希望他弄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回来。   “你们的意思,原来秦家要跟宫家姑娘订亲?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宫家的小姐出来?”宫家应该就是太子岳家了,秦翰差点就跟太子成了连襟,现在亲事黄了,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宫家的家教跟咱们不同,女子几乎都是足不出户的,跟她们一比,咱们这些人‘小姐’‘姑娘’们都成了没有规矩的野人了。”胡婉心笑着跟云浓解释,“宫家算来最重名声,秦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是万万不会跟秦家结亲的,倒叫染尘师太白忙了一场。”   胡婉心清楚的记得当秦翰跟宫家联姻失败的消息传来时,丈夫梁毅清竟然喝了个酩酊大醉,又哭又笑了半天,胡婉心也从那个时候知道了,广宁郡王府和秦家并不仅仅是所属不同,还藏着不能说的恩怨。   “彭某见过胡世子妃,”三人正沿着柳岸闲步,没想到从合抱粗的柳树后转出一个人来,云浓凝神一看,禁不住吓了一跳,彭乐达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彭先生,有礼了,只是这里不是女客们呆的地方么?彭先生怎么在这里?”彭乐达现在经常出入广宁郡王府,胡婉心也见过他几次。   彭乐达贪婪的看了云浓几眼,数月不见,她又长高了许多,身上小孩子的娇憨之气尽已褪去,俨然成了个含苞初绽的大姑娘,可他却,彭乐达心下黯然,“彭某原是想到那边春音院看看几天外头请来的南音班子都准备的怎么样了,一时偷懒抄了条近路,若有冲撞之处,还望世子妃和纪太太云二姑娘恕罪。”   听胡婉心叫彭乐达“彭先生”,云浓掩不住的讶异,她疑惑的望着胡婉心,想着一会儿一定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刚巧碰见的是我们,好歹以前也是熟人,不妨的,只是这府里今天来的人多,女眷更多,彭先生还是小心些的好,现在毕竟不比以前了,”胡婉心对彭乐达没有多少好印象,但他现在是靖王的门下,自己也不好太过无礼,“你去忙吧,只是回来的时候不要再走这条路了。”   “是,彭某知道了,”从靖王府有客人登门开始,彭乐达就一直在留意了,当他听说胡二夫人确实带了个姑娘过来时,便知道是云浓到了,彭乐达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没有爵位,财产也全献给了靖王,云浓是不可能再嫁给他了,但他还是想再见一见云浓,告诉她,他是打不败的,就算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有一天,也照样东山再起,成就辉煌。   “其实世子妃不必提醒彭某,彭某为奸人所乘,以致身败名裂,不过这些对彭某来说,都不过是暂时的,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些吃了我的,拿了我的的人,都要一一给我吐出来!”彭乐达定定的望着云浓,“我相信我做的到!”   他虽然一无所有,但也不希望被云浓看轻,再说云浓将来是要进靖王府的,如果两人合作,那就是两利的好事。   这是做什么?吓唬我?云浓不由掀起唇角,“原来彭先生现在托庇于靖王府,倒真叫人吃惊,没想到彭侯还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倒叫小女子敬佩不已,”打虎不死必留后患,看来自己要跟染尘师太再说一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兀兀几年都没有这么疯狂过,更新。   第85章 八十五   彭乐达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云浓竟然不顾外人的目光跟自己说话?他强压心中的巨浪,冲云浓深施一礼,“不敢劳云二姑娘夸奖,彭某也算是经过常人不可想之事,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被算计了,也不是我彭乐达了,”为怕伤了伊人的名声,他只将目光落在胡婉心身上,好像这些话他是冲着胡婉心说的一样。   “这人是怎么了?被夺了爵之后糊涂了?”彭乐达一走,郭氏就忍不住嘟哝,“世子妃,您说,他巴拉巴拉一大通,到底是想说什么?他是不是被奸人害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干嘛要说这些给我们听?”   被奸人所害?胡婉心却是心中一动,当初梁毅清也跟自己说过,外面的传言全是无稽之谈,他是被奸人所害,而且这仇他是一定要报的,现在彭乐达也这么说,“是啊,平日看着还好,今天可能是赶上王爷大婚,原来他也该是座上客的,现在却为了府里的清客相公,心里怎么可能好受,看到咱们这些原本认识的人,发几句牢骚罢了。”   说到这儿胡婉心看向有些愣怔的云浓,“怎么了?你可是吓着了?他也是疯迷了,只是你原也不该接他的话头,不值当的。”   “是云浓鲁莽了,我只是惊讶于长兴侯的变化,一时好奇,而且他的爵位是皇上下圣旨夺的,王爷怎么?”云浓没想到彭乐达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不但没有退出历史的大舞台,反而投身到了靖王门下,他口口声声的要报仇,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全然无恨,难道他要害染尘师太?   “唉,当初彭氏族人不地道,不但将彭乐达除了族,还不准他带走名下的产业,幸好有靖王出面,大家才知道彭乐达的许多产业都是帮着靖王经营的,这样一来,那些人哪里还敢再啰嗦,后来,也是长公主仁善,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皇上已经罚了他了,就不要再追究了,王爷看他极善理财,而且王爷才开府,正是用人之时,便奏准了皇上,将他留在王府了。”胡婉心耐心的跟两人解释,   靖王这笔生意做的真好,京城上下都知道彭乐达极擅经营,甚至有人说他是天上的仙童下凡,家里有个聚宝盆,现在怎么这些财产都成了靖王暗中叫彭乐达替他打理的?李贵妃娘家不过一介平民,直到李氏生下皇子得封贵妃时才得了个伯爵的虚衔,现在竟然冒出了这么大笔产业?   爵位没了,万贯家产也没有了,还从王爷的姑父变成了门下的清客,云浓都不得不佩服彭乐达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当然,她也可以想像彭乐达现在的滔天恨意了,换了她,也会跟害她一无所有的不死不休的,不行,她得提醒下染尘师太才行。   “最绝的还是那个洛国公府呢,我看啊,他家的姑娘,只怕比林家的还难嫁呢,”郭氏对彭乐达不关心,她更喜欢八卦女人们的事儿,“想当初长兴侯一夺爵,梁家那边就翻了脸,硬说梁丽蓉两个哥哥管着的生意都是梁家自己的,连梁丽蓉手里的产业都成了梁家当初的嫁妆,要连嫁妆带女儿一并接回呢。”   天啊,还有这样的事?云浓吃惊的瞪大眼,她今天来的太值得了,“那后来呢?梁丽蓉走了没?”他们不是号称真爱么?彭乐达再说着遣散姬妾,都没有将这个梁夫人算进去。   “那倒没有,梁丽蓉又不傻,她可是给彭乐达生了一儿一女的,再说了,洛国公府那样的破落户,哪里真是心疼女儿,将来女儿接回,一个暴毙就挂撇清关系了,还落能将梁丽蓉手里的产业据为己有,”郭氏撇撇嘴,给了胡婉心一个“我说的没错吧”的眼神,“梁丽蓉自然不肯回去的,现在也被梁家给除了名,也好一通闹呢,”彭梁两家的事,极大丰富了春节期间京城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   老天还算是对彭乐达不薄,若是这个时候连梁丽蓉都跑了,估计彭乐达真得报复社会了,云浓心里吐槽,“想来那洛国公府也没拿到姓彭的那些产业吧?”   “那是自然,彭乐达是什么人?哪里能叫那些人占了便宜?”虽然不待见彭乐达,但郭氏也同样不耻洛国公认的所作所为,“现在好啦,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东西没占着,名声也彻底坏了,他们嫁到江南去的那个庶女,也被婆家送回来了,这样的人家,谁敢跟他们做亲家?”   三个人信口聊着,就听到外头鼓乐喧天,胡婉心看了一眼云浓道,“想是池王妃鸾驾到了,我得过去看看了,三婶儿跟妹妹要不要一同过去?”   “我们还是不了,喜堂里估计都是人,我们这身份也挤不到前头去,将来有的是见面的机会,”郭氏连忙摆手,“世子妃快去吧,省得郡王妃找您。”   “好,待一会儿坐席时我还过来找婶子和妹妹说话,”就算是讲八卦,也要找对了可心的人,跟郭氏和云浓这么一通八卦,胡婉心长期郁结的心多少松动了一些,又冲云浓嘱咐道,“这里太乱了,许多服侍的人都是内务府临时调来的,谁是谁都认不清,你只管跟着三婶儿,莫要落了单。”   看到胡婉心眼中的忧虑,云浓唯有无语,她现在的这种样子,在女人眼中估计真是灾难了,“我知道了,我跟着三婶儿就是。”   自见了彭乐达,云浓便有些神思不属了,可惜今天是靖王成亲的日子,无论是出家的染尘师太还是和离的慧安长公主都不适合出席,云浓想见她们只能到无垢庵去了。   “姑娘,我家大长公主叫您跟老奴过去,”云浓正在神游,却看到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下云浓,见她妆不花发不乱,颔首道,“你跟老奴过去吧。”   云浓其实非常不喜欢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这几位老嬷嬷,嘴里说是“老奴”,其实头仰的比世家夫人还高,神色口气更像是个祖宗,“不知道大长公主叫我过去有什么事情?前头都是贵人们――”   见云浓没有立马跟自己走,那嬷嬷神色间闪过一抹不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什么事哪里是们这些做奴婢的敢问的?云二姑娘,还是莫要叫大长公主等急了。”   “是啊,快去吧,莫要叫嬷嬷难做,”郭工轻轻捅了捅云浓,小声道。   去了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叫一众夫人们参观一下,让大家知道她大长公主发掘了一位美人,云浓心里吐槽,却不得不站起身来,什么时候她才能结束被人随意拔弄的命运啊。   “这个丫头啊,自小我就喜欢,乖巧伶俐自不必说,最可人的就是孝顺,”永寿大长公主在周围的夫人人围观过云浓之后,才一脸得意的笑道,“你们瞧瞧我这抹额,这针脚这绣工,从这丫头拿是学女红,我身上的贴身衣裳就全交给她做了,我也是老了老了,才算知道家里有女儿的福气。”   一旁的通政使夫人乔氏历是王妃池霜的姨母,虽是随自家老爷来的,但也被请到了正席主坐,她看到永寿大长公主一力向大家卖弄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丫头的各种好处,再想想姐姐说的话,靖王除了自家外甥女之外,还要再纳两位侧妃和几个姬妾,便猜到了永寿大长公主打的主意了,忍不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位姑娘过来我瞧瞧,啧啧,你小小年纪竟然连一家人的活儿都做了,这小手,唉,可怜见儿的。”   云浓被乔氏这通明褒暗贬弄得哭笑不得,永寿大长公主说的也太夸张了些,抹额,袜子什么的她确实是做了,但做的最多的还是给自己的祖母胡氏,这次永寿大长公主戴的还是前些日子胡氏特意嘱咐她做的,被永寿大长公主拿出来当模范讲她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结果还被乔氏当做绣女一样,连自己家里都被捎带上了。可在场的众人个个虎视眈眈的,她只有含笑沉默了。   “云家的姑娘?是礼部那个云侍郎?”胡二夫人身旁一个瘦长脸的夫人大声问道?“哎哟我才想起来,那天到无垢庵听悟尘师太讲经,在她身旁服侍的不是说是云家大姑娘么?”   “董夫人见着我那大孙女了?”胡二夫人一脸惊喜,旋即又是满脸神伤,“那丫头心太实-”   “要我说也是,”董夫人一抚掌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家教养出的女儿真是顶顶好的,”她看周围的夫人们都停住了议论安静听她说话,继续道,“这云家大姑娘到了寺里,每日跟着一群小尼姑一样背水洗衣,晚上还抄经到半夜,连悟尘师太都夸她有慧根呢,这不,我们去的时候,还特意叫她出来拜见,说是难得看到这么有佛缘的孩子。”   “悟尘师太真的这么说?这可太好了,”胡二夫人喜的双掌合什念了声佛。   原来云裳到了无垢庵还有这么份机缘?永寿大长公主也挺意外,便笑着向身边的老夫人们解释,“我们纪家儿子不少,孙女也就春辉一个,我啊自从见了云家这两个丫头便喜欢上了,”她一指云浓道,“说起来她大姐,我也带出来过的,这姐俩儿啊,一个守礼,一个乖巧,她姐姐好端端的出了那样的事,唉,到无垢庵听听佛音,也算是消了前世的罪愆吧。”   云裳竟然得了悟尘师太的青睐,在染尘师太的眼皮底下?这真是神转折啊,云浓也是一阵愕然,不过她迅速做出欢喜的表情,向董夫人道,“夫人说的是真的?年前我到无垢庵去的时候,也劝姐姐回家的,可是她执意不肯,”说到这儿云浓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若是家中长辈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年前祖母去过几次,姐姐言说既已远离红尘,俗世亲人还是莫要见的好,祖母回来之后,好几日都吃不下睡不好的。”   “唉,你姐姐也是-”胡二夫人可以说是看着云裳长大的,跟她的感情不是寻常可比的,她自然愿意看到这个表外孙女有个好的结果,云浓的话虽然于云裳来说,不算是什么好话,可她实在也挑不出什么理来,毕竟做为晚辈,维护长辈是必须的。   “姨祖母莫要责怪姐姐,她自小就是这样的,做什么事都务求尽善尽美,”云浓连忙帮云裳解释,“姐姐既然一心向佛,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求我佛大道了。”   “既然是到了悟尘师太那里,姿琳又在,你姐姐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现在又得了主持大师的青眼,也算是她的缘法,你们就不必担心了,想来那丫头以后也会有她的一番际遇,”一旁一直沉默没有开口的定国公高老夫人接口道,“倒是这丫头,数月没见,长高了许多,看着这些姑娘们一茬茬的长起来,个个成亲生子,唉,咱们都老喽,只管安心保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哪里还能管那么许多?”   “老夫人说的是,我哪里比得了老夫人,膝下儿孙成群,个顶个的有出息,”永寿大长公主自然听懂了高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告诫她莫要多管闲事,可是现在的永寿大长公主府和定国公府能比么?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开了就好,”高老夫人长长的寿眉微微垂着,满是细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咱们现在这把年纪,能不给孩子们添乱就是他们的福气了。”   因为说的儿孙事,在座的夫人们话都多起来,而且云浓身份太低,也引不起她们太多的兴趣,纷纷将话题转了过来,跟高老夫人身边的定国公夫人讨论起儿女经来,云浓偷偷吁了口气,却听见胡二夫人小声道,“你回去后,跟你祖母说一声,让她跟你母亲到无垢庵看一下你姐姐,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里就真不管了?”   “是,我回去就跟祖母说,”云裳连忙应下,她也正好想去看看染尘师太呢。   “算了,叫董妈妈回去跟你祖母说一声吧,你这次跟我回大长公主府吧,”胡二夫人想了想又道,“你住在我那里,说出去是在大长公主府里养大的,比在自己家里强些,你懂的我的苦心么?”想到染尘师太同样也看重云浓,胡二夫人觉得还是将她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些,另外也更能培养感情。   叫自己再住到永寿大长公主府去?被当做瘦马那样教养?云浓内伤不已,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欣喜状,“是,那我叫虹霓也跟着回去好了,帮我整理一下行装,不过姐姐那边我不过去探望一下,怕不太好,到底是我们是亲姐妹,我好久没见她了。”   “你是个好的,就让虹霓回去吧,你姐姐那里一次半次不去也没有什么的,再说了,她说不定过阵子就回来了,”胡二夫人语气中充满笃定,云裳是她和胡氏最完美的作品,就这么扔了,胡氏舍得,她可舍不得。   云裳这次避祸无垢庵实在是迫不得已,现在广宁郡王府已经娶了世子妃,广宁郡王世子依然得到靖王的重用,如果云浓将来再得到靖王的宠爱,这一切也算是揭过了,到时候再给云裳寻上一门不错的亲事,应该也不算是难事。   从靖王府回来,云浓不得不跟着胡二夫人回到了千风院,看着一尘不染的家具摆设,云浓不由抚额,自己想摆脱纪家还真是不容易。但愿虹霓给力一些,能快些将自己解救出去。   隆平侯府的慈恒院里现在住着隆平侯府的亲姑姑,她是秦简庭特意从其夫家直隶吴氏老宅请来的,名义上是感念老秦氏当年教养之恩,想将其接回奉养些时日,以尽子侄的孝心,其实呢,是因为秦简庭被白氏帮补娘家力度给吓着了,特意请来了个镇山大神。   “侯爷回来了,正好,也省得我叫人去请你,”老秦氏其实也不过五旬,但长年孤身住在庵堂内念经礼佛,看上一般的妇人要老上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这是今天你媳妇送来的聘礼单子,你瞧瞧,若是觉得合适,就叫人置办吧。”   老秦氏未嫁时时常将唯一的侄子带在身边,同样秦简庭对她也是十分了解的,他觑了一眼姑姑的脸色,便知道这份聘礼应该是出了问题,再一细看,忍不住额间见汗,“幸亏姑姑给我拿过来了,这个白氏,还真是!”   虽然这门亲事定的不十分光彩,可是白氏对独生子的亲事还是十分看重的,因此礼单满满当当写了一大摞,当秦简庭颤抖着双手将礼单看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来人,去将夫人给我叫过来。”   “我自小看你长大,你这个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可是这成守得也太叫人失望了。这些年你侯府的收益和你的俸禄竟没有置下半点家业么?”老秦氏来的时候秦简庭就将家里的事跟她说了个大概,虽然对秦翰守着母亲的嫁妆不肯帮补侯府也有不满,但当老秦氏对隆平侯府的现状有了充分的了解之后,只能说,幸亏侄孙还守住了母亲的嫁妆。   秦简庭被姑姑问的老脸通红,半天才道,“其实,其实以前顾氏在时,不是这样的,这个白氏,不及顾氏万一。”   “哼,你倒是现在还惦着那个顾氏,当初你若是不听她的,弄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回来,哪里有今天的事?吴家的女儿随便挑上一个都比白氏强上许多!”老秦氏冷哼一声,因当年秦简庭跟顾氏才成婚时,上头只有命已垂危的老侯爷,老秦氏不放心这对小儿女,便对侯府的事情过问的多了一些,引得将门出身的顾氏的反感,几回冲突,秦简庭又太过护妻伤了姑姑的心,老秦氏一怒之下回到夫家鲜少再与侄子这边来往。   后来顾氏病重,再为秦简庭挑选续弦时,又抢在老秦氏的前面订了自己的远房表妹白氏,顾氏去后老秦氏提出让侄子续娶婆家的女儿时,秦简庭以顾氏的遗愿为由,再次拒绝了。这些恩怨是注定要被老秦氏带到坟墓里的,因此她看白氏也不怎么顺眼。   “现在不说这些,这次白氏真的是太过分了,这份聘礼只怕没有万把两银子办不下来,她真是疯迷了,”秦简庭被洒金贴上那娟秀的小字晃的眼花,里面许多东西都是侯府库房里的珍藏,这个白氏,是要将秦家都搬到白家去么?   “你,你这个贱人,”一看到白氏扶了丫鬟进来,秦简庭也顾不上给她留什么侯夫人的体面,直接将手中的帖子扔到白氏脸上,“这些都是什么?那对琉璃瓶原是前朝古物,我母亲的嫁妆,你都要搬到你娘家去么?”   白氏也被盛怒的秦简庭吓了一跳,“侯爷这是做什么?妾身哪里又做错了?”她看了一眼稳坐在堂上的老秦氏,泪水不由落了下来,“姑母您有什么只管找侄媳说,干嘛要告到侯爷那里去?难道非要搅得秦家上下不宁才安心么?”   老秦氏半截子都要入土的人了,根本不把白氏这些小伎俩看在眼里,冷冷道,“侯爷是你男人,他怎么对你,你做为妻子的都要含笑受着,这些你在娘家没有教导过你?也是,你娘去的早,你是在顾家长大的,没人教导也是常事。”   “你,你们,”白氏最恨人家提起自己的身世,现在却被老秦氏直接打脸,这回倒真是眼泪长流,“既然你们都瞧不起我,那好,我走。”说着便向门外冲去。   “简庭,莫要拦她,”老秦氏看到秦简庭居然伸手要拦,心里直骂侄子不争气,一回两回的叫媳妇拿捏住,“她若真要走,你直管去写休书,还有,磐儿跟白家二姑娘的亲事也就此做罢,这样人家教养的女儿咱们秦家不敢要,我倒要看看白家敢不敢找上门儿来跟咱们理论!”   第86章 八十六   白氏被老秦氏这坚决的声音彻底吓住了,再也不敢向前迈一步,她就势扑到秦简庭身上大哭,“侯爷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不成么?妾身兢兢业业服侍侯爷近二十年,平时哪里敢有半分违逆?侯爷这是要妾身一家的命啊。”   秦简庭最顶不住的就是女人哭,此刻见白氏哭的凄惶,不由看向老秦氏,“姑姑,这?”   他刚想为白氏求情,便被老秦氏严厉的目光给制止了,“你哭也没有用,我问你,谁许你拿一万两银子的东西给白家下聘的?你当秦家是王府不成?!”   见秦简庭不说休自己的事,白氏也缓了过来,抽泣着道,“侯爷也知道我们白家底子薄,妾身只是打算拿出来给磐儿做做面子,将来茹贞嫁进来后,再还到库里便是了,咱们儿子亲事办的风光些,侯爷不也有面子么?”   见侄子面色松动似有听进去的意思,老秦氏不由暗骂侄子耳根儿太软,接口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女儿出嫁时的嫁妆不但双方媒人各执一份,还要到官府备案的,将来你说还到库里,难道等着以后应淳媳妇跟磐哥儿媳妇打官司么?再说了,咱们一个侯府,聘礼比肩王府,你想叫御史参简庭么?”   姑姑说的没错,这个败家玩和,差点儿害死自己,秦简庭一把将白氏推开,“差点儿叫你这贱人给骗了去,做什么面子?拿我秦家的东西给你们白家做脸?要不是,呸,那种不检点的女人,我怎么肯给磐儿娶为正妻?!”   老秦氏初到隆平侯府,白氏异常热情的张罗着给姑姑洗尘,当晚白茹惠去给喝了酒的秦翰送醒酒汤,可是久去未归,白氏不放心便带人去寻,结果在秦翰的书房里看到赤-身-裸-体滚在一起的儿子和二侄女白茹贞,而书房的主人秦翰,竟然不在府中。   这样的丑事出来,老秦氏二话不说,直接要叫人将白家二位姑娘送回去,白家自然不干,说如果不给个说法,便到大理寺去告隆平侯府仗势欺人强-奸官宦人家的女儿,几番较量之下,最终的结局是两人定亲,待秦翰成亲之后,便为二人完婚。   在秦白两家谈妥之后,秦翰才踏着晨露从外面回来,说是原本他邀了秦砚和秦磐到他那里再喝两杯,结果东宫来人叫他连夜过去,他就走了,至于为什么白茹贞会跟秦磐睡在自己的书房,他就不得而知了。   老秦氏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事其中有蹊跷,但白茹贞和秦磐做下丑事已成事实,揭出来更多的内幕丢人的只能是秦家,何况白茹贞大半夜跑到表哥的书房说是寻一直好好睡在自己房内的姐姐,再看白茹惠当时的表情,只能说白家不但没有底蕴,更是连一点家教都没有。这样的人,嫁给小儿子,要比进门当宗妇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白家跟白氏去折腾了。   可世上的事偏偏它就是祸不单行,这刚过完年,就传来白茹贞有了身孕的消息,原本老秦氏的意思是一碗落胎药直接免了以后的麻烦,奈何秦简庭和白氏都舍不得头大孙子,提出要马上成亲,老秦氏最终双拳再抵四手,只得同意让秦磐先于长兄成亲。   见丈夫已经回过神儿来,白氏便知道自己打的如意算盘是不能成了,可要是再闹,侄女儿的肚子等不得,早结成亲还能弄个七月生子,再晚些时日,六个月便生就解释不过去了,因此期期艾艾道,“那侯爷说怎么办?磐儿可也是你的儿子,他的亲事办的太难看,咱们都丢人不是?”   “行了,别再说了,”老秦氏最看不惯的就是白氏成天在侄子面前扭捏做态,装出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如果你想这门亲事照样进行,秦家的轿子准时到白家,不,是咱们那处宅子前接人,就得按以前定好的规矩来,我跟你说,这世家自有世家的规矩,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那都是有定数的,当然,你要是觉得太寒碜,自己嫁妆里添多少,那是你的事,我跟侯爷不会干涉,但你若是为了贴补娘家而坏了我们百年侯侯的规矩,也行,先自请下堂。”   “姑姑的说是,聘礼我已经叫秦管事去办了,至于白家那边我也知道他们时间短来不急,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压箱银给够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秦简庭懦弱些,但不傻,东西留给儿子,那就是他们秦家的,若是经了媳妇的手,那就只能算是从白家带来的,若是儿媳妇也跟老婆一个德性,岂不是又填到了白家?   “可,那点儿子东西叫他们两个怎么活啊,”见争取无望,白氏彻底崩溃,“以后这个侯府都是老大的,难道我的儿子和媳妇要吃风屙沫不成?他们可是马上就要给咱们添孙子了。”   秦简庭被白氏的说法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要跟应淳分家?你个搅家精!”要不是从来没跟人动过手,秦简庭现在就能一脚踹死这娘们儿!   老秦氏见秦简庭没有领会白氏话里的意思,皱眉打断了他的质问,“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自己生的儿子分不到多少家业,将来生活无着,”真真是小家子出来的,这点事儿都看不明白,“应淳是隆平侯府的世子这个侯府自然是他的,他是出仕的人,你还怕他会不敬你这个侯夫人,不管自己下头的兄弟么?若是那样,只怕御史们都不会放过他!”   秦简庭听到老秦氏的话,才算是明白了白氏的意思,不由愕然的看着妻子,“你,你真是个愚妇,亏得你顾姐姐还一直说你心思纯良,又是顾家一手养大的,必不会亏待她的儿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听秦简庭说起顾氏,老秦氏满心的不舒服,再想想自己的三个侄孙:   老大秦翰跟他那个娘一个德性,性子高傲又有主意,对自己不过是面上的恭谨,老二秦砚是个庶出,将来给些产业分出去便是,倒是老三,不但生得像秦家人,连性子也像极了秦简庭,这样的孩子跟秦翰又不是一母,亲娘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端底是可怜了些。   “有些话我原不打算现在说的,既然你担心磐儿日后的生活,这样吧,我左右无子,将来嫁妆归还娘家也说的过去,”老秦氏顿了一下,看着一脸怔忡和侄子和满眼殷切的白氏,“我的嫁妆也是有据可查的,那些田产左右吴家奉养我这么多年,就留到吴家,当年你们祖母给我了三处铺子,这些年下来,收益还是不错有,挑两间给磐儿吧。”   “姑姑,您这话可当真?”听到老秦氏要留产业给自己的儿子,白氏一下子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哭了,“你说的是你在鸣玉街上的铺子?”鸣玉街上的那两处铺面是连在一起,白氏私下打听过,一年收个千把两是松松的,她也想过等老秦氏百年之后,就叫秦简庭出面向吴家讨要嫁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得到了。   “就是那两间,怎么?要我现在拿房契你才安心?”老秦氏鄙夷的看了一眼胭脂糊了一脸的白氏,“那铺子是我留给磐哥儿和他的子孙的,除了姓秦的,谁也不许动!”   “是,姑姑说的是,”白氏这么一折腾,从姑姑那里得了两处铺面,秦简庭心里也挺高兴,冲白氏一瞪眼道,“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下去梳洗了,眼看就要做婆婆的人了,难道要媳妇有样学样?”   “是,妾身这就去看看磐儿的院子准备的怎么样了?一会儿过来服侍姑姑用膻,”平白得了两间大铺子,白氏什么怨言都没有了,破涕为笑道,“待磐哥儿回来,妾身就叫他过来给姑奶奶磕头。”   不论秦简庭怎么对待自己,在无子的老秦氏眼里,亲自抚养过的侄子与自己的孩子无异,虽然十分看不起白氏的作派,可同样也可怜侄子没有个好内助,现在看着秦简庭一脸尴尬的笑意,老秦氏心又软了,索性将人情做大些,“磐儿到底也是嫡子,婚事太不成话也不好看,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千两银子,你也好周转。”   秦家这些年外有秦简庭,内有白氏,已经让折腾的山穷水尽,秦磐的亲事秦简庭也不过是准备了四千两银子的例,三千做面子当了聘礼,一千用在侯府修房子摆酒席已经颇为捉襟见肘,现在老秦氏又拿了一千给他,对于秦简庭来说无异于及时雨,喜得他一揖到地,“谢谢姑姑。”   看白氏摇曳而去,老秦氏忍不住又提点自己的侄子,“白氏心太大,不过这也是你惯的她忘了身份,若不是顾氏执意,白氏哪里能够一步登天嫁进秦家?可现在她竟然打起了家产的主意,虽然应淳性子不好,但却是你的嫡长子,又是皇上定的世子,这里面轻重你心里要有数,就像今天,库里那些东西若都叫白氏搬空了,将来应淳成亲,秦家岂不成了京城的笑话?”   说到这儿老秦氏又来了气,瘦削的脸越发的阴冷,“这次的事原就是白氏连累了应淳,大家不提就当咱们真不知道她原先打的什么主意?真想着白家能再出一位侯夫人?”   秦简庭为人迟钝,可过了两三个月,该想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唉,若不是白大舅现在做了千户,白茹贞又是白氏的亲侄女,我就叫她给磐儿做妾了,现在好了,应淳多好的一门亲事,又黄了。”   老秦氏虽然看不上染尘师太,但对她这次保的媒还是说不出半个“不”字,宫家不说是什么太子岳父,以后未来的国丈,就宫家在士林的名声,肯下嫁女儿给秦家,那也是天大的喜事了,原本这门亲事双方已经有了莫契,可就因为出了秦磐忽然订亲的事,那边直接让人递话,说自家女儿年纪尚小,不急于说亲,此事只得没有发生过。   失去了宫家这么好的姻亲,于侯府,于秦翰,都是极大的损失,想到这些老秦氏就忍不住肝火上升,这些年吃斋念佛养的和缓了些的脾气又冒了上来,“应淳的亲事是万不能再拖了,这个家必须有个当家主妇,唉,可惜这些年我久不在京中,白氏眼界又不行,真不行的话,吴家倒有几个姑娘年龄相当,我请她们过来你借机见见?”   直隶吴家并不是什么显赫的大族,现在族中更无一人为官,他家的姑娘不论是否贤惠,于儿子的仕途可是并没有一点儿帮助,秦简庭不太愿意跟吴家结样,但姑姑刚帮了他一千两银子,反对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得道,“也行,不过姑姑万不可将目的透出去,咱们应淳是男子无事,没得坏了姑娘们的清誉。”   “我心里有数,”见侄子听自己的意见,老秦氏心下满意,“你也回去吧,这些日子有你忙的,小心自己的身子。”   那边回了云园的虹霓果然没有叫云浓失望,云浓只在永寿大长公主府住了一夜,胡氏便派人过来接了,理由么,很简单,黄氏身子不适,这个时候云浓不在身边不太好。永寿大长公主再不愿意,也不能拦着姑娘尽孝,只能沉着脸答应了,回头却问胡二夫人,云家是不是觉得可以甩开公主府自作主张了?   胡二夫人对胡氏的性子也很了解了,知道她是因为孙女儿得了染尘师太的眼法,心思有些活络了,看来自己有必要给她紧紧弦了。   云园里胡氏可不知道堂姐的想法,一日不见,她正拉了云浓的手问长问短,待问清了在靖王府时董夫人说的话,才欣慰的道,“你想的很对,裳儿到底是你的亲姐姐,哪有姐姐在落雁峰上受苦你这个做妹妹的反而在大长公主府里高卧的?”   “孙女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听到董夫人说姐姐得了悟尘师太的垂爱也是欢喜不禁,这样的话,姐姐以为就可以回家来了。”   “这个要看你姐姐的意思了,咱们明天过去,只是看看她身体如何了,其他的先不必着急着说,”胡氏可不这么想,云裳就算是回来了,要么远嫁,要么低嫁,于云家都没有太大的帮助,可若是直接拜入悟尘师太门下做了她的弟子,左右染尘师太也不管事,没准以后能做无垢庵的主持师太也不一定,要知道无垢庵可以说是皇家庵堂,进入的都是权贵人家,云裳若是以出家人的身份与她们来往,要比她随便嫁为人妇对云家的帮助大的多。   “嗯,孙女听祖母的话,这次孙女只虔心为母亲祈福,求佛祖保佑母亲早日康复就是,”云浓从善如流道。   “为你娘祈福是一方面,但你多日未给染尘师太请安了,到了那里怎么能不去拜见一下?听说慧安长公主也一直在那里呢,她们都挺喜欢你,咱们可不能短了礼数,”胡氏最喜欢的就是云浓遇事听话,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自己的心思。   “孙女担心染尘师太她太忙,而且慧安长公主心情未必好,万一不肯见我,”为了将来不引起胡氏的怀疑,云浓在她面前,从不表现的对见染尘师太太过热切。   “你这么想就错了,”胡氏怜爱的捏捏孙女娇嫩的小脸,“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喜欢我家姑娘的人,染尘师太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除了秦家那小子,能入了她的眼的,也就我孙女了,而这,就是你最大的福缘。”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就算是云浓将来借永寿大长公主的引荐进了靖王府,可她身后若是有了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这两尊大佛,那靖王妃也不敢太为难她不是?   因为太过“思念”孙女,第二天一大早,胡氏便带了云浓登上往落雁峰去的马车。   时已三月,往落雁峰的一路春意盎然,鸟语花香,一出城门,云浓便掀起车帘一角,兴奋的向外张望,更是对身边策马而过的骑士们羡慕不已。   “瞧你,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吧?唉,要女儿家的,最可怜的就是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门,”胡氏含笑看着孙女的小动作,口里忍不住提醒她小心弄乱了头发。   “所以还是嫁人的好啊,可以随便出门。我要是嫁了人,一个月出来上两回香,而且每次换一间寺院,把全永安的寺院给走一遍,”云浓对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点了个赞,如果自己嫁了个不喜欢的老公,倒是可以如此这般。   “你这个孩子,净说些傻话,你姑姑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玩么?回去后我就叫人问她,看看咱们的东家娘子什么时候有空,”胡氏心情极好,对孙女就格外的宽容,也愿意满足她小小的愿望,“只是以后什么嫁不嫁人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更不能说成天跑出去上香,女儿家还是贞静些的好。”   因为出门的早,待胡氏跟云浓到无垢庵时,庵里才下了早课,听说是云裳的家人,小尼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她们领到了云裳住的禅房。   “看到你过的还不错,祖母不放心了,”见云裳的气色比在家里时好了许多,人看上去也精神了,胡氏对董夫人的话便深信不疑,“咱们要不要去拜见一下悟尘师太?”   云裳看了一眼静立于一旁的云浓,现在她可再也不会小瞧这个妹妹了,悟尘师太是她花了许多心思才感化了的,万一再被云浓几句话给拉拢了过去,“无妨的,刚才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叫苹儿去禀报师太了,现在没有人过来请您,估计是师太还要参禅,不见外客。”   “那就算了,浓儿不是要去给染尘师太请安么?裳儿你过去跟染尘师太那边禀报一声?”因云裳得了悟尘师太的看重,胡氏猜着以孙女儿的手腕,入了染尘师太的眼也不是难事。   听胡氏这么说,云裳的脸色难看起来,强笑道,“妹妹不比旁人,她去染尘师太一准儿会见的,倒是我,寻常见不到师太的人,”说到这儿声音不免低了许多,“染尘师太和悟尘师太平时来往的并不频密。”   “噢,”胡氏微微颔首,“那浓儿自己去吧,想来染尘师太那样的,想来师太那样的人也不会有空见我,你帮我向师太致意就是了,我留下来陪你姐姐说说话。”   看云浓带了虹霓和白荻出了自己的禅房,云裳才冷冷道,“有那个虹霓在身边,她也一定能见着师太的,只不过这阵子师太心情不好,能不能落着好儿,就看她的本事了。”   “你这个孩子,染尘师太心情不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你妹妹?”胡氏嗔了云裳一眼,“真不知道你妹妹到底哪里惹你了,都是些冤家!”   哪里惹我了?云裳笑的云淡风轻,“祖母说什么呢?我不是才想起来么?祖母你不必着急,师太对妹妹是怎么样的您看不出来?哪里会舍得将气撒到她身上?”   要说也是,想到云浓带回来的那一箱子首饰,胡氏不觉又有了底气,那可不是在赏人,分明就是给疼爱的子侄添家私,而且还添的大气豪爽。   “我一听说你的消息,便赶着过来了,你这个孩子,一直是最让我放心的,唉,”书归正传,胡氏开始跟云裳商量她后面的路,“你能得了悟尘师太的青眼,是天大的好事,下来准备怎么办?”   云裳看着胡氏,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祖母觉得呢?孙女应该怎么办?”   “以我说,能得到悟尘师太的看重不容易,不若你跟着她,将来,”胡氏环顾了一眼云裳住的禅房,“这无垢庵最得有人打理不是?我可听说不但勋贵人家,连宗亲们都喜欢听她讲禅,你若得了她的真传,将来随便在那些人跟前递句话――”   “祖母的意思是,让我就此出家为尼,寻机会继承悟尘师太的衣钵,做这无垢庵的主持,”云裳唇角含笑,静静的看着胡氏,再次求证胡氏的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佩服那些日日更五六千的神人们。   第87章 八十七换府   胡氏倒没有注意孙女儿面色的变化,欣慰的拍了拍云裳的手背,“你想想,就算你在无垢庵里传了贤名善名,可前头有秦家的事,差不多的人家儿怎么可能再上门提亲?与其嫁到那些不入流的人家,倒不如在这佛门圣地来的痛快。”   云裳从小便是被胡氏当做世家宗妇来教养的,为了养出她的大家气派和眼界,胡二夫人更是将她接到永寿大长公主府经常一住就是半年,可以说是按公主府里的小姐一样养的,在云裳的心里,她也是将自己当做那个圈子里的人来看的,她的人生,就是要嫁入世家高门,做主持中馈的侯伯夫人,相夫教子,荣华一生。   可现在胡氏竟然叫她了结俗缘,就此落发为尼,云裳只觉心上再次被狠狠插了一刀,她到了无垢庵后,胡氏和黄氏都没有来看过她,虽然她知道胡氏对她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可这近半年将她完全遗忘了的态度,让云裳寒了心。更可笑的是,一听到自己得了悟尘师太的器重,根本不问自己在这几个月里到底付出了多少,受过多少苦,才能经营到这一步。   祖母胡氏想的只是让自己直接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身后也无后人祭祀,为的就是能更好的为云家出力?   “你就按我说的办,悟尘师太也一把年纪了,身边哪里离得了人?以后你就将她当做亲祖母一样孝敬,平时也要多研读经文,有什么不解的就去问她,没有人不喜欢孝顺好学的孩子,”胡氏拉了云裳谆谆教导,生怕她有哪点儿做的不周到,再失了悟尘师太的心,“你可记着了?”   “嗯,孙女记住了,”云裳垂下头,不让胡氏瞧见她唇边的讥诮。   “我跟你说,这不靖王殿下已经大婚了,永寿大长公主已经说了,待你妹妹及笄后,就送她到靖王府去,若是你能请动悟尘师太帮她批个命什么的,加上你妹妹的容貌,说不准能博个侧妃的位置呢,到时候你们两姐妹一里一外互相照应,”胡氏仿佛已经看到了云家的灿烂明天。   “好,孙女一定跟师太说,其实就算不批,京城能比妹妹命好的姑娘怕是不多了,”云裳抬起头,这一年来的磨难让她比以前更加沉静,也更善于掩饰感情。   染尘师太这边正如云裳所说,确实心情十分不好,眼看着自己千挑万选给秦翰说下的媳妇就这么黄了,她都恨不得直接冲到隆平侯府问问秦简庭是怎么教儿子的,弄了那么个不成器,拖累兄弟的玩意儿出来?!   不过看到一身艳粉薄缎褙子,下配浅绿立水裙盈盈站在自己眼前的云浓,染尘师太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快来我瞧瞧,这种粉艳艳的颜色啊,最是挑人。以前宫里也就我敢穿,旁人学着穿,没有一个不穿成老憨儿的,琳嘉记不记了?先皇那个刘嫔,穿着去见先皇,正赶上先皇在气头上,直接骂一顿,说不会穿衣裳就不要出门,给禁足了半月呢。”   “可不是么?因为这件事,你可是见了她就臊她,说她丑人多作怪,”慧安长公主似乎也想起了刘嫔当年的样子,不由莞尔。   “哼,我笑她,你还说我刻薄来着,现在看看,云浓穿了我怎么不骂?这颜色是谁能压得住的么?”染尘师太笑着打量云浓,“你不错,像我当年。”   “师太谬赞了,臣女也只是看着天气好,忍不住将平时不敢穿的衣衫拿出来穿上一次,”这衣服是云浓特意选的,算的就是染尘师太因为秦翰的事指定情绪不好,加上无垢庵里到处灰扑扑的,自己穿的鲜亮些,也能改善她的心情。   “既然云家二姑娘来了,你们聊吧,我回去了,”慧安长公主虽然对云浓谈不上恨,但若要像以前那样和善的对待云浓,就是强她所难了。   “她这阵子才算缓过来,不过不想看见你也是在所难免,”目送慧安长公主出了房门,染尘师太才慢悠悠道,“想来你也有所预料。”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算是慧安长公主离婚的导火索了,云浓怎么也不会傻得希望慧安长公主拉了她的手说“谢谢”,真那样的话她就该害怕了,“臣女明白,臣女只是最终长公主殿下不要恨我就好。”   “是啊,我最怕的就是她将来会恨我们,”染尘师太听懂了云浓话里的意思,“我正劝着她回去呢,可真回去了,又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染尘师太的想法云浓自然是赞成的,若想慧安长公主最终不恨她必须让她得到幸福才行,可是长住在无垢庵,万一想不开头发一绞,那自己可就罪过大了,染尘师太非恨死她不可,“不如师太陪长公主出去走走?”   “今儿来时臣女跟祖母还说呢,想拜尽永安的大小庙宇,”云浓冲染尘师太眨眨眼,没有比出去旅游散心更好忘记伤痛的方法了,可惜这两个女人地位太尊,又是古代,不可能来个自助游什么的,说不定还能饶上几段艳遇,回来时管保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拜尽天下庙宇?还不是想四处玩去?染尘师太失声一笑,旋即禾眉再次蹙起,“若是换个时间,你的主意还真是不错,可惜应淳的亲事一天不定下来,我一天也不能安心,哪里有心思出京?”   染尘师太对秦翰绝壁是真爱啊,云浓腹内啧舌,亲娘也不过如此了,要不是两人年纪差的太多,染尘师太又是皇帝的禁娈,她非想多不可,“秦世子出身好,前程也好,想来他的亲事应该很快就能落定的。”   “哼,你就哄我吧,我不信你秦家的事你没有听说?可怜应淳了,被两个下贱的蠢货给耽误了,”云浓的聪明和通透不是一般小女儿可以比的,染尘师太也不将她当做寻常闺阁女子看待,“现在可好了,跟宫家的事不少人家都是知晓的。”   染尘师太深悔自己当初太高调,尤其是得到宫家的默许之后,恨不得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翰要娶宫家的小姐,现在好了,这门眼看就要落定的婚事没了下文,过失又是出在秦家,这京城里跟宫家比肩的人家,谁也不会将女儿许给宫家不要的男人,   “世子是男人,耽误些时日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慢慢寻总有合适的,再说了,就算是家世稍差些,只要姑娘人品好,不也行么?”云浓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跟染尘师太讨论起秦翰的婚事了,心里暗笑自己现在可是干的秦翰阿姨的活儿。   “男人,男人也有年纪的,往低门里寻,门第低姑娘就好了?你姐姐当年可是贤名满京城的,我这阵子冷眼瞧着,哼,幸亏应淳退了亲!”染尘师太狠狠剜了云浓一眼,嘴里的话却极不客气,在她眼里,秦翰可配天下最好的女子,怎么可能往低里去寻?   “谁说门第低人就一定不好了?我很差么?师太你把那些高门闺秀捋一捋,有几个比我强的?”真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出身低是错么?为什么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高门哪里好了?给你个林月娇,你要不?”   “哟,小姑娘生气了,”染尘师太被云浓发火的样子逗的俯身大笑,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你就不错?云丫头,你不是要找个小门小户清静人家嫁了的么?什么时候又看上我家应淳了?”   “我,我哪里有?”云浓被染尘师太的调侃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师太你可不要胡说,我只是在说,姑娘好坏跟出身有绝对的关系么?你们这些出身比旁人强的,就爱搞这种岐视。”   “噢,原来是你觉得我看不起你们了,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秦应淳呢,”染尘师太觉得云浓现在这个样子非常好玩,秦翰那么优秀,小小年纪高中进士,未加冠便得了皇上赐字,这些都是勋贵子弟中头一份儿的,云浓看上也是应当的,谁年轻的时候还不爱慕几个少年俊彦?“你说实话,你真的看上他了,说不定我会成全你呢,不过么,他家里确实乱了一些,家风可实在不怎么样,就不知道云二姑娘能不能委屈一点儿喽!”   侧间里两个女子的声音一个清脆一个软糯,而在禅房门外的秦翰只觉的心如鼓敲面如火烧,原本他是打算待染尘师太和云浓说完话再叫小尼姑禀报的,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话!   “师太少拿臣女开玩笑了,我虽然像师太说的那样,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可是脑子还是够用的,知道什么能想什么不能想,自取其辱的事不会想,也不会做,再说了,”云浓声音低了些,“在您眼里,秦世子是个宝,天下间哪个女子配他都是高攀了,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在云浓看来,一路顺风顺水的秦翰还是个典型的毛头小子,青果子谁爱啃啊?   染尘师太目光幽幽的望着云浓,不敢想也不会想,这个丫头最让人可心的就是劳记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能争,什么不能争,可惜了,她的出身,还是差了一些,只要不是秦翰,她都愿意勉力去成全她。   “禀师太,秦世子到了,”灵珀在屋外也跟着听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再叫她们谈下去,苦着脸进来小声跟染尘师太禀道。   “哈哈哈哈,看来不能背后说人,快叫他进来,”染尘师太从榻上起身,一边跟云浓解释道,“我让他帮着重修以前的慧淑长公主府,准备叫琳嘉住过去,估计是拿堪舆图给我看的。”   云浓都快尴尬死了,可她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女孩儿,捂着脸跑出去的事还真是做不来,只能僵了张脸向进门的秦翰福了一福,便要告退。   “你先别走,也过来看看,唉,我都多少年没回过公主府了,里面的许多的景致都想不起来了,”染尘师太招手叫云浓过来,“应淳你去看过了?怎么样?需要修缮的地方多么?当年你母亲可是常到我那里去的,看到没,就是这九俪院,午后她就歇在这里。”   这修缮公主府本来是礼部,宗人府外加工部的事,因事涉的两位长公主,一位向来脾气就不好,一位近来脾气猜着就不会好,却又都是荣宠有加的人物,各部自然是慎之又慎,刚巧染尘师太提出叫秦翰出来总领,礼部和工部也不说什么越权不越权,一个东宫侍读手伸的太长是不是狗拿耗子,都纷纷称好,直接将跟这两位打交道差使交给了秦翰,他们当幕后英雄就很开心了。   “臣这两天去看了,因为长公主府里的老家人都在,宗人府每年也都会派人过去巡视,每年都有工部的人过去修缮,咱们也就是粉粉屋子,修修天棚,再看慧安长公主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倒不需要大动干戈。”秦翰将手中的图纸缓缓展开铺在长案上,为染尘师太一一指明需要维修的地方。   云浓呆呆的看着那摞厚厚的图纸,除了一张全景图,每个院落景致都还有它们各自的图纸,真是多数的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啊,这得值多少钱啊?一个人就弄了个公园住着了。   “怎么了?吓着啦?”染尘师太见云浓盯着堪舆图一味发呆,失笑道,“瞧你那点儿小出息?!云园怕也不小吧?”   云浓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讷讷道,“其实臣女觉得真是挺浪费,就像臣女家里,才多少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其实好多地方都是空着的,”她可是从数万元一平米的现代来的,就一个慧安长公主占了数百亩的园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外面还有许多人流离失所好不好?   “公主府大小屋舍都是有规矩的,太小了有损皇家威仪,”秦翰小声为云浓解释,“再说怎么会住不完呢?你看看永寿大长公主府?只怕现在都觉得挤了,还有那么多仆妇。”   “说的也是,”云浓暗骂自己都穿过来当了十几年封建官僚家的小姐了,思想还转不过弯来,“是我见识太少了,只是慧安长公主住在染尘师太的旧居,那原来的长公主府呢?”   “那里?先扔在那边吧,将来琳嘉想回去了,大不了扒了再重修就是,”染尘师太不以为然道。   “再重修?那里已经那么漂亮了,”云浓忍不住啧舌,你们重修用的全是民脂民膏啊亲!不过她又不是户部的,管不了天下钱粮,还是闭嘴的好。   秦翰却将云浓的反应看在眼里,冷哼一声道,“怎么了?你还舍不得芊丝亭了?那里确实很漂亮,冬天开出桃花来,算是京城一景了。”   这家伙,一会儿不抽就着急么?云浓学着他的样子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才道,“腊月里梅花开不稀罕,开桃花自然很稀奇了,那地方那么美,谁看了不是心醉神迷?”她看秦翰欲再开口,直接道,“我知道世子要说什么?可我觉得,错的是人,人心歪了,跟景物有什么关系呢?世子以为然否?”   云浓毫无顾忌的在染尘师太面前跟秦翰顶牛,除了看到他就又想刺上两句的冲动之外,就是这样对他不客气,也可以借机打消染尘师太对自己的怀疑,她可不想让染尘师太对自己有所误会。   “这丫头说话带带着禅味儿了,”染尘师太掀眸一笑,云浓的态度不奇怪,自己这个侄子的态度就稀奇了,他什么时候是听女人挖苦的人?“好啦,我带应淳去见见长公主,你一会儿过来陪我用过素斋再走。”   送染尘师太和秦翰出去,云浓便跟灵珀师太聊天儿去了,从她那里她大概了解了云裳这段的动向,左不过是些老桥段,总结下来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唉,你这个姐姐也是个心性坚毅的,一般姑娘哪里受得住庵堂里的苦楚?我看啊,这次你跟胡老太太好好劝劝她,回家去吧,这庵堂,若是有半分商量,谁愿意来呢?何况云大姑娘年纪尚轻,将来未必没有好归宿,”灵珀叹息道。   对于外人的感叹,云浓唯有苦笑了,人家云裳是胸有大志的,普通人哪里能明白呢?“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可惜姐姐似乎有心长留悟尘师太身边了,不知道染尘师太是个什么意思?还有悟尘师太那里,又是怎么想的?”   “我们师太不管那边院儿里的事,如果悟尘师太有心收留她,我们师太也不好多说什么的,其实,”灵珀师太沉吟片刻道,“悟尘师太那里,还是少去为宜,”说到这儿灵珀师太一脸为难,毕竟有些话跟一个小姑娘不好说,“你把话捎给你祖母吧,最好能把云家大姑娘接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云浓星眸闪闪的盯着灵珀师太的脸,只看的她双颊微红,“左右你听我的,将云大姑娘接回去的好!”   磨镜?百合?蕾丝?唉呀呀,云浓心头划过无数道天雷,这个怎么办?“是,我一定把话带到。”   秦翰在慧安长公主那里待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抱了那摞堪舆图回去,紧接着染尘师太便叫人传斋饭,她见云浓有些神思不属,扔了筷子道,“怎么了?我这里粗茶淡饭不合云姑娘的胃口?”   “呃,很好吃啊,”云浓愣怔了片刻,暗喷这贵人真是难伺候,指定是刚才在慧安长公主那里受了气,朝自己撒火呢,“又有什么事惹您不高兴啦?”   “你傻一些会死啊?”染尘师太更生气了,“我地位比你高,年纪比你长,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怕我呢?”   唉,咱们实际年龄,我比你还大啊,“那是师太对臣女太好了嘛,您又亲切又漂亮,还通情达理,臣女就算是想害怕也害怕不起来啊,”云浓极其无辜的睁大眼睛,“现在要臣女跪下么?臣女可还没吃饱呢。”   染尘师太被云浓一番话说的完全没了脾气,“算了,吃你的吧,一个两个都是些不省心的!”刚才在慧安长公主那里,染尘师太又提起了秦翰的亲事,可这次秦翰却一反常态,说他婚事上波折太多,让染尘师太不必着急,且等等再说。   等等再说,也不看看他都多大了,何况秦家那个连十五都不到的老三都要成亲了,染尘师太越想越生气,直把白氏骂了又骂,心里寻思着怎么给白氏添点堵才行。   可再修理白氏,也解决不了秦翰的婚姻问题,可现在叫染尘师太再四处帮他去寻,京城里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呢,“要不人家怎么都说,这儿女就是当娘的债呢?这辈子还都还不完了!”   “咣”!云浓只觉一道闪电劈在头顶上,染尘师太这话可太有听头了,秦翰是她生的?那秦简庭?染尘师太的丈夫,还有皇帝,真真是一团乱麻。   染尘师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看云浓似乎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只在专心对付一块素鸡,撇撇嘴道,“有那么饿么?跟头狼似的,哪有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   我这不是怕您灭口装没听见么?云浓仰头冲染尘师太苦笑,“刚才您说臣女不吃,现在又嫌臣女吃的多,臣女可是早上赶着过来,吃喝了碗豆浆,能不饿么?”   见云浓没听清自己说什么,染尘师太松了口气,也不好再冲她发牢骚,“那你多吃些,你这年纪,还能再长些个子呢,个子高些,将来也好生养。”   “咳,”云浓果断被噎着了,我说师太,您能不能弯不要拐这么大?   吃饱喝足,云浓看染尘师太也倦了,“你先回去吧,跟你祖母说,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新的慧安长公主府,你老实在家里呆着就是。”   这是今天云浓听到的最可心的一句话了,有了染尘师太给的这个借口,云浓就不必到永寿大长公主府去了,左右来回跑着也麻烦不是?   从坐望斋悠悠然出来,云浓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待慧安长公主的事情了结了,她就可以磨着染尘师太帮自己物色个好下家了吧?“小师太不必送了,这里的路我也熟了,自己去那边院子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改到下午两点之后,谢谢   第88章 八十八劲爆消息   现在春光正好,无垢庵正是山花烂漫之时,云浓正好饭后百步走,领略下午后暖洋洋的阳光。   见四周无人,云浓索性不端什么淑女的架子了,直接将肩膀耷拉了下来,一边揉着肚子道,“好饱,这顿饭还真是难消化。”   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劲爆消息,虽然云浓是八卦的爱好者,可也禁不住这么炸啊!那个悟尘师太她还没有闹明白呢好不好?又来个秦翰是染尘师太还不完的债?!   啊!啊!啊!她怎么没有好好看看秦翰到底长的像谁呢?隆平侯府的世子爷竟然是公主生的?公主夫家姓宁,相好的姓梁好不好?不对,貌似定国公夫人那个老太君看到自己的玉梳时那神色也不怎么对啊?云浓无语望天,啊~这天空真是万里无云没有一丝云彩,老天爷,您端了一大盆狗血躲在哪嘎达呢?   “姑娘,您注意仪态,不能这么走,”跟在云浓身后的白荻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虹霓,忍不住轻轻捅了捅云浓的腰眼,“小心叫人笑话!”   “笑话?谁啊?你?还是她?”云浓冲白荻翻了个白眼,顺便挺直了腰,要说架子端习惯了,想懒散一下反而不舒服,真弯腰驼背的站着,她更累,“白荻姐姐,这里除了咱们三个,连个人毛都没有啊。”   “噗,”一旁装木头的虹霓被云浓那句“人毛”给逗乐了,“姑娘说的是,您想怎样就怎样,奴婢们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的。”   “听到了没有?这就叫素质,”云浓冲脸色有些臭的白荻一呲牙,“当然,白荻姐姐也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唉,奴婢不是担心叫人瞧见了,会乱说么?”云浓平日对身边的几个丫鬟基本不端什么主子架子,白荻又是个心细的,加上自己和姑姑的身家全交给了云浓,不由就管的多了,“您放心,您的事儿我们做奴婢的从来不会向外面说半个字儿的。”   秦翰站在迎春花丛后面静静的看着石径上的主仆三人,午后的阳光融融的照在姑娘如玉的脸庞上,原本就明丽的五官晕上了动人的金光,越发的摄人心魄,秦翰原本是听到了云浓在坐望斋里的话,一时郁闷,就等着云浓出来跟她理论的,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巴巴的躲在树后一个时辰,就为了跟一个姑娘家斗嘴皮子?   不是,是因为他想见她!秦翰忽然想起来云浓说自己的话,他根本对谁跟他共渡一生无所谓。可现在,他很想跟云浓说,她误会了,他怎么会无所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共渡一生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现在正冲着两个丫鬟毫无仪态的笑着,秦翰头一次觉得,原来女人自由自在竟然这么可爱,她没有像旁的女人那样笑不露齿,那粉色的唇瓣,雪白的贝齿,秦翰忽然生出一种渴望,希望她能过来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像以前那样讽刺挖苦跟自己吵一吵也好,甚至,找上几拳就更好了。   “谁?谁在那边?”虹霓多少会些拳脚,耳目比一般女子敏锐,当她们几个走到道边的蔷薇花丛附近时,她分明感觉到了有人在那里。   “你在这儿干嘛?”云浓自然也感觉到了,直接跳上石阶跑到花丛之后,可看到的却是脸色微 红的秦翰,也颇为讶异?“你怎么在这儿?”云浓看看地上,生怕自己踩到恶心的水迹,“这里虽是庵堂,不会连男客们更衣的地方都没有吧?”   “你这个丫头,浑说什么?”秦翰这次脸是彻底红了,狠狠瞪了云浓一眼,“这种话是女儿家该说的么?成什么体统?”他确实想跟她说话,但这丫头怎么一开口就让人生气呢?   又来了,他俩儿就没有对盘过,云浓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家里长辈自然会教,不劳秦世子操心,还有,秦世子不是从染尘师太那里出来了很久了么?为什么躲在这里?你一个大男人,在庵堂内藏头藏尾,久留不去?安的什么心?”说到这儿云浓眼珠一转,不怀好意的望着秦翰,“难道你看上了哪位小师太?”   要是这个,估计秦翰只要说一声,染尘师太就会将人给送到他床上。   “你!”秦翰现在对自己刚刚的发现很是后悔,一定是自己被太阳晒久了才会有那样的错觉,自己怎么会想跟这么个可恶的丫头过一生?啊,呸!   “我问你,你刚才在染尘师太跟前说什么?‘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秦翰想起自己久候云浓的初衷,质问道。   “啥?”云浓被秦翰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瞪着秦翰,“我说秦世子,你干坏事叫我逮着了,不求我别大声嚷嚷,还反咬一口?你是逼我喊人呐,我们可是三个人啊,你想灭口可不容易。”   “你少胡搅蛮缠,我问的是,你凭什么说‘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本来秦翰生气的是云浓竟敢小看他,可现在,在别人眼里他是什么样子的秦翰一点儿都不在乎了,他就想知道,云浓是不是真的觉得他不好?那个“别人”是不是说的就是她自己?   “我说过么?”见秦翰急得耳朵尖儿都红了,云浓觉得自己肯定说过这么一句,但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说她可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世子能说的详细一点儿吗?是咱们一起看堪舆图的时候?难道我说了不满意你的安排的话了?”   要不是头上绾了个元宝髻,云浓都要挠头了,就算自己说了句“在别人眼里可不一定”,那又如何?用得着等一个时辰来找自己理论?亏她还对这人改观了呢。   “你们两个往后站,”秦翰要被云浓给气死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都快爬到蔷薇花丛里的虹霓和白荻,挥手斥道,“我只是跟你家姑娘说句话!”   见云浓依然一副懵懂的模样,秦翰深吸一口气,让他将自己偷听的话再复述一遍,他还真没这勇气,“算了,你走吧,我只是想告诉你,能不能配上天下最好的女子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可是,你不许小看我,永远都不许!”   “你,你听见我跟师太说话啦?你个小人,听壁角的贼,哎,你给我回来,你还听到什么了?”云浓被秦翰气的跳脚,一把拽住转身就要跳下石阶的秦翰,“你有毛病是吧?偷听人说话,还敢跑来质问我?”   “你,你快放手,成,成什么样子,”秦翰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素手,纤长细白的手指如白玉雕成的一般,他想甩开她,偏偏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连抬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云浓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暗骂自己怎么一遇到这家伙就忘了身份了,“不好意思哈,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啊,”云浓连忙撒开手,这家伙指定又觉得她太轻浮了。   “没,没什么,都怨我,你叫我,我还走,”秦翰局促的低下头,正看到云浓柔软的留海和留海下卷翘的羽睫,还有小小的鼻尖儿,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描的唇线……   “你要干嘛?”云浓低头认错却半天听不到秦翰说话,抬头正碰上秦翰那双凤眸,如果她没有出现幻觉的话,此时他应该正凝视着她,目不转睛的,云浓甚至可以在他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你看什么呢?”   云浓还是头一次跟一个男人离的这么近,或许是天气太热?抑或是两人离的太近?云浓觉得自己都能感觉到秦翰身上的体温还有他那颇不均匀的呼吸,云浓忙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人也悄悄的向后挪,尼玛,你可不要兽性大发,“我走了,祖母还等着我呢。”   “你别害怕,我就是想问你一句话,”秦翰还是第一次看到云浓害怕他,心里一颤,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我今天只是想问你句话的,哦,其实那话我现在也不想问了,”秦翰有些尴尬,脸也红了,期期艾艾道,“我现在就想问,你真的很讨厌我么?”   这是在向自己表白么?云浓心中略定,她用余光扫了扫周围,“你快走吧,万一叫人看见,我还活不活了?”自己活的够憋屈了,可不想再找麻烦。   “哦,”秦翰迅速看了看四周,其实他也很紧张好不好,“这会儿没有人出来的,不是还有你那两个丫鬟么?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很讨厌我就行了?”   “当然不是,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了,虽然,唉,算了,你在长公主府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要是还讨厌你,成什么人了?”云浓被秦翰的执着急的跳脚,“我走了啊,你要是再拦我,我可要讨厌你了。”   云浓娇嗔的威胁听到秦翰耳里如仙乐一般,不由道,“其实你跟我发火我也挺喜欢的,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跟你作对的,就是有些时候看到你就生气,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谢谢啦,就让咱们和睦相处做对好朋友吧,”云浓盯着石阶下虹霓的背影,若是这丫头将今天的事汇报给染尘师太,自己只怕现在就会被她打包给靖王送去,“我都要被你害死了,我看你不止是讨厌我了,你还恨我呢!”   “好朋友?咱们?”哪有男女做什么“好朋友”的?这丫头又开始说浑话了,不过现在秦翰不会再跟她抬杠了,他顺着云浓的目光看了虹霓一眼,轻声道,“放心,我制得了她,管叫她不敢乱说话,还有,那天你说我对找谁共度一生无所谓,其实不是,我只是想不出来要找什么样的,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知道要找谁了,你自管等着我就行了。”   说到这儿,秦翰手臂一抬,貌似要拉云浓的手。   “你,”云浓的脸腾的红了,想闪躲,可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来,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秦说了什么,她全听到了,可又好像听不是太懂,现在又见秦翰想拉自己的手,吓得忙往后缩,“别-”   秦翰的手指停在云浓手中的帕子上,“你喜欢竹子?其实我也觉得翠竹最像你,都是宁折不弯的,”说到这儿,他略一使劲儿,便将那帕子扯到自己手中,“这个我留着了,我等你及笄。”   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云浓只是垂着头不说话,秦翰心里有些发急,可是手心中那团柔软又像在向他昭示什么,秦翰心里略安,他微微一笑从石阶上跳下来走到虹霓和白荻身旁,“你们是贴身服侍云二姑娘的?”   “是,奴婢虹霓,”   “奴婢白荻,”白荻和虹霓没有完全听清他们说什么,可也半听半猜的知道了个大概,见秦翰过来,都忐忑不安的向秦翰行礼。   “虹霓,你以前是跟着灵珀师太的?”秦翰将重点放在虹霓身上,含笑道。   “回世子的话,是,”虹霓强压心中的恐惧,她在坐忘斋几年,太清楚这位世子爷在染尘师太眼中的份量,如果他要自己命,只怕没有人敢出来帮自己说话。   “我刚才好像听你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倒是个懂得伺候的好奴才,”秦翰的声音从虹霓的头顶传来,“如果一个奴才想活的长久,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你说是不是?白荻?”   “世子说的是,奴婢心里从来就只有我家姑娘一个,”今儿的事白荻可是烂到肚子里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但虹霓是她最大的担心,现在好了,有秦翰出面,谅她也不敢乱说话。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虹霓在秦翰的目压下不敢抬头,“师太将奴婢赏了我家姑娘,从此虹霓便只有姑娘一个主子。”   待云浓缓过神儿的时候,眼前只留下了个宝蓝色的背影。她想叫他,终是没有张开口。   “姑娘,二姑娘,咱们走吧,再晚老太太该等着急了,”白荻看着揪着蔷薇花枝在那儿较劲的云浓,小心翼翼道。   “啊,好,”云浓有些不好意思的扶了白荻的手下了石阶,小声道,“今儿的事完全是个意外,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好。”   待两个丫鬟都郑重点了头,云浓才算舒了口气,“其实今天就是我跟师太的玩笑话被他听了去,一时不愤来找我理论罢了,没有什么的。”   云浓跟染尘师太说话的时候白荻和虹霓并没有在跟前伺候,也不知道秦翰到底偷听到了什么,不过她们听到的可不像云浓说的那么简单,当然,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儿,她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主子说什么,自然就信什么,“姑娘说的是,奴婢看秦世子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他讲不讲理云浓完全不关心了,云浓现在的心神还完全被秦翰的话给震住了,若是秦翰喜欢自己,想想也不奇怪,毕竟长成这副妖孽样子,吸引个把小青年儿实属正常,可万一他发了犟劲儿真要娶自己可怎么办?退了姐姐改娶妹妹,不说染尘师太和云家是否愿意,舆论也能将他喷死!   再说自己喜欢他么?云浓摇摇头,她现在的情况,能从永寿大长公主的魔爪下安然脱身已是不易,哪里还敢肖想什么侯府世子?这分明是作死的节奏啊。   想到这里,云浓下定决心,找个机会跟秦翰说清楚,叫他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儿,有些事,对男人来说,不过是风流韵事,对女人,却是致命的。她赌不起。   云浓到时胡氏刚歇晌起来,正跟云裳低声说话,看云浓过来含笑将她叫到身边,细问了在坐忘斋的点滴,听云浓说染尘师太过几日要带她到自己先前的公主府去逛逛,不由笑道,“我们二丫头真是好福气,这阵子高门大户可没少去,再回来看咱们府里,只怕都成了土窑了。”   “祖母说的哪里话,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孙女看哪里啊,都不如咱们云园呆着舒服,姐姐说是不是?”云浓语气诚恳。   “是啊,我虽然在庵里呆着师太们待的也极好,可梦里依然会想念家里,”云裳神色黯然,“想念我的瑶华院。”   “你们虽然都是女儿,但也不能太短视了,这里虽然苦一些,可跟你将来能得到的前程比起来,受些苦又何妨?”胡氏让云裳拜悟尘师太门下的想法很坚定,自然不愿意听云裳说什么想家想回去的话,“你难道不想让那些小看了你的人都高看你一眼?”   云浓已经大概猜出了胡氏的意思,她对胡氏和云天和一心想拿女儿攀权附贵从来没关心孩子的幸福的做法十分不耻,虽然她跟云裳早已势成水火,可想到灵珀师太的话,云浓觉得还是要提醒胡氏一下,“祖母,不如咱们接姐姐回去吧,左右外面都在传秦翰亲事又黄的事,姐姐被退亲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好的话。”   “姐姐你呢?可愿意回去?我见过悟尘师太一次,似乎是个严苛的人,”云浓小心的观察云裳的神情,不论她对自己做过什么,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可都不包括被一个面目丑陋的老太太猥*亵。   -   见云浓目光热忱的看着自己,仿佛十分期待自己回去,云裳心下生疑,她可不相信云浓这么好心希望自己回去,不会又有什么诡计等着她的吧?“我都说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悟尘师太对我也好,时常叫我过去给我讲经,现在要是回去了,岂不是辜负了师太对我的期望?也叫人怀疑我的决心,反而不美。”   “说的是,”胡氏欣慰的抚了抚大孙女的衣领,“你在这里,我跟你父亲怎么会不心疼,可是你的情况与旁人不同,还是再留在庵里一些时日的好。”   见两人意见一致,云浓只能乖乖的闭上嘴,这里人多口杂的,灵珀师太跟自己说的话,实在不能现在说出来。   从无垢庵出来,一上马车,胡氏便开始教导云浓,“你姐姐的事有我在呢,你不用操那么多心,若是别人问起来,你只管说你姐姐一心侍佛,无心再问红尘事就是了。”   “祖母,今天我在坐望斋跟灵珀师太闲聊时她说,叫我们最好将姐姐接回去,”云浓的良知还是让她决定要跟胡氏提一提灵珀师太的话,“我总觉得师太不是多话的人,她那么郑重的跟孙女说这个,必是事出有因,所以才特意问问姐姐的意思,万一她有什么苦衷不好说,咱们接她,她也好顺水推舟跟着回来。”   “灵珀师太就是跟在染尘师太身边的那个?她特意跟你说的?”胡氏不由沉吟起来,染尘师太身边的必不是一般的人物,她特意跟孙女说这个?   “是啊,灵珀师太和灵珊师太都是染尘师太从宫里带出来的旧人,最得师太的信任,而且灵珀师太一向待孙女很好,”云浓跟胡氏解释。   “可能是灵珀师太可怜你姐姐年纪轻轻就遁入空门不忍心才这么说的吧,你不也听你姐姐说了,她在无垢庵里很好,大家对她都挺好,好啦,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回去之后叫针线房再给你做几身春裳,这阵子你又长个儿了,新衣得再制几身了,还有首饰,你翻翻过去不爱戴的,都找出来,叫你姑姑送到巧汇斋去给你改成新样子。”   胡氏反复权衡,还是觉得云裳留在无垢庵对云家的益处大些,就看现在,她小小年纪因为被退亲便去了庵堂,以前是个“贤”,现在就是个“烈”了,现在又得到了悟尘师太的青睐,大家又都说她有佛缘,家里出了这样的女儿,与整个云氏一族都大有裨益,侄子云天赐过年送节礼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侄女云裳,说她是族中女儿的表率,是家族之幸,以后无垢庵里的供奉,大房也要出一半。   自己把话都说到这儿了,可胡氏依然不为所动,云浓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以后这对祖孙要走到哪一步,实在不是她能干涉的了,云浓自问也没有左右胡氏改变她跟父亲一心求“上进”的心思,而且如果想要他们对自己惟命是从,只怕得等她成了靖王宠妃才可以,这牺牲太大,云浓自认很自私,不会拿自己一生的幸福报效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家有空的话能不能点下我文案上的那个私密告白?那是我的作者专栏,您能动动小手过去收藏一下作者么?这样我下本小说出来时,好像有些帮助。   罗圈儿揖~~~~   第89章 八十九端倪   秦翰脚步轻快的进了慈恒堂,就看到白氏又跟姑祖母老秦氏坐在一起,正头顶头的看一幅绣品,见秦翰进来,白氏急忙起身笑道,“应淳回来啦,快坐,你现在接手了那么一大摊子事,累不累?我叫厨上炖了补品,待会儿送到你院里去。”   白氏这段时间表现的特别真诚和周到,虽然秦翰任能从她目光里看到言不由衷,但白氏的行为却是无可挑剔的,“母亲要忙三弟的事,我那边您就不必操心了,有乐妈妈呢,三弟的有婚事,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跟我说,外头我熟些。”   “都是些小事,还有你父亲呢,你用心办好差事就是了,”白氏哪里敢叫秦翰经手,因为儿子坏了他那么好一门亲事,万一他怀恨在心使坏怎么办?   自从老秦氏送了秦磐两处收益极好的铺面,又拿出一千两银子贴补秦磐的亲事之后,白氏对这个有钱又舍得花钱的姑姑彻底改观了,再也不觉得老秦氏看不起她,针对她了,而是拿出早年讨好秦简庭的力气来,每日到老秦氏嘘寒问暖,对老秦氏的唠叨在她耳中也成了京城最有名的角儿在唱南音。   而老秦氏未出嫁前是家中的小女儿,在家中说一不二,满挂子的持家本事,但到了吴家之后,夫婿没两个月就去世了,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留下,想当家理事就更不可能了,老秦氏大把的管家才能硬是憋了几十年才能得以发挥,自然是想法满满手段多多。对白氏也是成日的耳提面命,教导不断,好在白氏已经摆明的立场要唯老秦氏之命是从,两人倒也*相处的无限和谐。   “乐妈妈?听说乐妈妈还有福妈妈都是先前慧淑长公主府里的?”老秦氏一早就听白氏嘀咕过沐贤院里的下人们来头太大,她这个当家主母根本就不敢过问秦翰的事,现在得了机会,她自然要替侄媳妇出面提点下侄孙了。   “我就奇怪了,应淳以前的乳母都哪里去了?还有,这么大了,怎么屋里连个服侍人儿都没有?”老秦氏嗔了白氏一眼,“你好歹也是个当娘的,传出去都成什么话?”   “姑祖母莫要错怪了母亲,福乐两位妈妈虽然以前是长公主府里的,但也我母亲亲自给我安排的,屋里人么,我不习惯弄一院子女人,事儿多的很,便没有叫母亲安排,”当初他为了名正言顺的清除白氏安插进来的那些妖妖调调的女人,并顺便绝了她再往自己院子里塞女人的盘算,还着实花了些心思。   “那些男人们哪里及得上丫鬟们细心?汤汤水水做个针线也方便些,”老秦氏看着眼前这个侄孙,他完全继承了顾家人健硕高挑的身材,玉面凤眸,鼻直口方,顾盼之间更有一段天然的威仪,在自己面前更是家教良好礼仪周全的世子贵公子作派,饶是老秦氏自诩眼睛里从无错看,也挑不出这个侄孙的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但她还是不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抑或是因为他的长相?更因为他的态度?   “咱们隆平侯府再不济也是开国名臣之后,若是较起真儿来,像咱们老祖宗跟着太祖身边的人家现在还有几户?而你是侯府世子,该有的规矩一点儿都不能费,再说了,你那边倒是省事了,叫下头的兄弟们可怎么办?难道要人家说侯府没有规矩还是苛待嫡长?”   老秦氏这帽子扣的就大了,白氏暗暗叫好,心道又学了一着,“姑母别怪应淳,他也是觉得家里不宽裕,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心,”说到这儿白氏眼眶一红,“正好这次忙磐儿的亲事,咱们府里也要添人,我看就挑几个丫头放到沐贤院吧。”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秦翰起身受教,“就依姑祖母和母亲所说,我院子里就按咱们府上的老规矩来吧。”待老三的婚事一了,自己得想个办法送走姑祖母这尊大佛,秦翰可不认为云浓会受得了一个任事都管的老太太。   见秦翰听自己的话,老秦氏的面色好看了几分,“你放心,姑祖母知道你是个上进的孩子,又在东宫服侍太子,必会给你挑些家世清白可靠的丫头放在院子里。”   “应淳,我来的晚有些事不太知道,又不好问,你可知道你乳母后来到哪里去了?”白氏仿佛才想起来,“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小门小户的,乳母也是要荣养的,若是有个奶兄之类的,还能成你的臂膀,还有表姐以前身边的人,好像都不在了啊。”   老秦氏也没有在意过这个,听白氏一说,转头看向秦翰,“应淳可知道?那些毕竟都是你娘跟前的人,放到你身边正合适。”   “乐妈妈和福妈妈就在沐贤院里伺候,以前母亲身边的丫鬟,除了冯姨娘,其他的都嫁给外头的管事了,至于乳母,好像说是回故乡了,”秦翰有些不解的看着白氏,白氏忽然提起自己母亲身边的人,必是有所图的,她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年的事你太小不知道,我听侯爷说,你出生时好像生的不顺,表姐一怒之下,将身边的人全打发了,后来你一断奶,表姐又直接将乳母送走了,这样一来,你身边竟然连一个老人儿都没有了,”白氏一脸迷茫的看向老秦氏,“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乐妈妈她们这些年没有出过什么大错漏,对应淳也是忠心耿耿。”   顾氏生产之后将院子里的人全换了?还在自己身体已经行的时候送走了儿子的乳母?老秦氏眸光一闪,她是什么人?这些年阴私事儿没见过也听过不少,这里面哪有白氏说的那么简单?可是现在秦翰已经长大成人,再翻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来是你顾姐姐真的动了气,才会做出如此安排,算了,人已经仙去多年,她照顾不到的,你多操些心就是了。”   “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白氏幽幽看着秦翰,“给应淳院子里添人的事,还请姑姑给掌掌眼。”   “你来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广宁郡王世子梁毅清见彭乐达推门进门,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么沉不住气,怨不得被秦翰那臭小子摆了一道,彭乐达心里暗骂,口中却道,“我出面世子只管放心,要说还是世子有办法,查出了这条线,不然咱们还真不好下手呢。”   梁毅清对彭乐达的恭维欣然接受,口里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平白叫那竖子算计了?还陪上了瑞春一条性命?”   虽然找不到秦翰暗算自己的证据,但梁毅清心里认定将秦翰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为了报仇,这一年来他让人时时盯着秦翰和隆平侯府的动静,希望能拿住秦家的纰漏,可惜隆平侯虽然无能了些,但有自知之明,从来就不惹是生非,秦家老二秦砚又是个老实疙瘩,每日埋头书卷,从不闻窗外之事,而老三秦磐,倒是个纨绔荒唐的角色,年纪却有太小,闹不出太大的祸事,而且跟秦翰又不一母,自己要真是收拾了秦磐,只怕反而遂了秦翰的心。   幸而彭乐达投到了靖王门下,两人又因为有同一个仇人趣味格外相投,在彭乐达的提醒之下,梁毅清将秦家世仆买通了几个,让他们将秦家近二十年的事儿一件件细讲,甚至陇西顾家,他们也派了人过去,如果能扳倒了秦家,秦翰便再不是什么侯府世子,这于他来说,恐怕不亚于要了他的性命。   后来彭乐达在翻看那些下人的供述里发现,在秦翰出生之时,秦家顾夫人身边曾经大换血,一院的仆妇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几乎个个犯了不同的错处,然后一个个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秦家对外宣称这些人凡是秦家的下人,都被打发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而顾家的陪嫁则被顾氏遣回了娘家,唯一留在京城的两个陪嫁丫鬟,嫁的又都是顾家出身的管事,现管着顾氏留下的嫁妆,   查到这一步,彭乐达敏锐的感觉到,这里面必有猫腻。但他遣人跟踪了那两个丫鬟的男人,发现他们都颇为秦翰倚重,生下的儿子也做了秦翰身边的小厮,想来这样的人家,想撬开他们的嘴并不容易。   见梁毅清已经现出不耐之色,彭乐达也不再卖关子,他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才道,“我派出去的人送消息回来了”近处不好求,彭乐达便舍近求远,左右他手下的生意遍天下,打听个事情还是容易的。   “怎么说?”现在的彭乐达不过是靖王手下的一条狗,就像这广味楼,不就成了靖王的?梁毅清很不喜欢他跟自己卖关子的样子,脸上带出不悦来,“少在这儿咕故弄玄虚了。”   彭乐达很厌恶梁毅清这种眼高手低还在自己跟前端主子架子的作派,可现在形势比人强,“我在陇西那边的掌柜送回来的消息,说顾家根本没有那些人,这边的人也查了,那些曾经在顾氏身边服侍的老仆,也都不在了,不过么,倒是叫我找了一个当年往秦家送菜的,他跟顾氏身边一个媳妇子里相好。”   “一次说完,”梁毅清也听出味儿来,他拿扇子轻磕桌面,催促彭乐达往下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且三千字哈,不好意思,真心码不出来了。   第90章 九十春游去   彭乐达叫人审问了那个送菜的,现在他已经是个垂垂老叟了,当年他跟顾氏院子里厨上的一个寡妇看对了眼,原想着攒够了钱帮那妇人赎身,可是当他再到隆平侯府时,却被告知那妇人犯了错被赶到乡下庄子上去了,但这一寻就是十几年,再也没有那妇人的影子。   彭乐达细问送菜的他的相好可曾跟他说过什么,结果却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那妇人说,顾氏从怀孕时好伺候的很,反应并不怎么强烈,而且,有次她往正院送点心,看到顾氏正在练拳。   “按那老家伙回忆的日子,顾氏当时还不到三个月,当时她对外说是要安胎,在自己院子里静养,可是在安胎的人却在偷偷练拳,”彭乐达目光灼灼的盯着梁毅清,他的大小老婆可是给他生过三四个孩子了,哪一个怀孕的时候不是把自己当宝贝,就算是自己告诉她们要适当的运动运动,都被嗔为男人不懂女人怀孕的事儿,这个顾氏头次怀着隆平侯府的嫡子,就这么大意?   “你的意思是,她根本没有怀孕?那秦翰?”梁毅清不由抚掌大笑,“不过一李代桃僵的庶子,竟敢当做嫡长来养?好,叫人参他隆平侯府!”   “世子听我说完,”参他以庶充嫡?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彭乐达微微一笑,“我还查了,当初顾侯身边除了才开脸的冯姨娘,并没有其他的女人,而且,秦府也没有其他女人怀孕。”   “你的意思秦翰不是秦简庭的孩子?”梁毅清兴奋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停在屋里踱步,“哈哈,哈哈,秦翰竟然是从外面抱来的野种?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咱们没有证据的话,秦简庭能相信?”彭乐达更相信秦翰不是秦简庭的儿子,那样的无能爹,能生出秦翰那种儿子?“要知道秦翰可是两榜进士,永安建朝以来,也没有勋贵人家出过进士的。”   “那你说怎么办?”梁毅清恨恨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在彭乐达眼里,广宁郡王世子梁毅清也就是个废物,他冷冷一笑,“世子不必着急,要收拾他,有的是办法,咱们等着看秦翰被逐出秦家吧。”   来永安这些年,嫡位,家产之争有多惨烈,彭乐达见也也亲身体会过,对付一个野种,只需要白氏便足够了,“这件事是秦家的家务事,咱们只管看好戏就行了。”   胡氏果然说话算话,回到云园之后便叫人给女儿送去了消息,没过几日,云敏仪就遣人来报说是在上阳湖中包了只画舫,要请娘家人游湖。   云浓在永安活了十四年,还是头一次出门儿春游去,饶是她活了两世,仍然激动的头天晚上在床了辗转反侧,第二天天色微亮便起了身。   “姑娘,您这也太,”绿蚁难得见云浓兴奋成这种样子,“小心二太太又嘀咕您。”   “你这种一月要回家一趟的人,哪里了解我这深闺姑娘的烦恼,”云浓冲绿蚁做了个鬼脸儿,“外面是什么样的,我可是只在马车里看到过啊,至于二太太,她什么时候看我顺眼过?再说了,今儿云瑶也跟着去呢,她哪里会顾得上我?”   待云浓带了四个丫鬟到了松寿堂,已经听到里面笑语喧哗了,绿蚁忍不住小声道,“又是二太太,合着全家就她长了嘴。”   “你哪里那么多的怪话,”云浓被绿蚁的比喻逗笑了,“你小心她再找你的错处,收拾你。”   “嘁,我怕她?也不看看我是谁身边儿的,”绿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将头一昂,冲白荻和红泥道,“你们说说,现在整个云园,谁敢给咱们气受?”   “好啦,你就小声些吧,”红泥无奈的冲虹霓笑了笑,“绿蚁平时不这样的,这是今儿姑娘带她出去玩,高兴的疯迷了。”她们三个在一起多少年了,有什么彼此都会担待些,但虹霓是才来的,而且又是染尘师太赏下的宫婢,身份不一样,叫人笑话她们没规矩就不好了。   虹霓来了几个月,对其他三个的脾性已经很了解了,因着她来处不同,虽然这三位对她多少有些距离,但她却清楚自己未来的三个搭档都是好相处的,对云浓也很是忠心,因此也存了融入她们的心思,现在听红泥跟她解释,笑道,“绿蚁姐姐就是有口无心的,我也最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大家只管劲儿往一处使伺候好咱们姑娘。”   听虹霓说咱们姑娘,红绿白三个交换了个眼神,绿蚁跳过去抱了虹霓的手臂,冲红沁一呲牙,“看看,我就知道,谁会不喜欢我?”   蒋氏一看到带着四个大丫鬟进了松寿堂的云浓,撇撇嘴就要开口,凭什么自己女儿就碧月和素云两个,而云浓就要四个?可是身边的云瑶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二丫头快过来我看看,”胡氏将云浓招到身边细瞧,今天云浓穿了玉兰色纱缎绣整幅晚香玉褙子,整个图案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用的茜红夹银线疏疏绣了,面积虽大,但并不乍眼也不招摇,更有别于通常女人们常用的那种遍地撒花和折枝花卉图案,显得清新而不俗,匠心独运。   而孙女羊脂玉一般柔玉晶莹的面容上,一对杏眸黑白分明熠熠生辉,点缀着整张精致鲜妍的容颜,丝毫不会叫人觉得轻浮俗艳,而她举步之间,步履安然,身如翠竹,腰间翡色的轻纱宫绦上系着的压裙蜻蜓碧玉佩裙静伏在裙褶间,带出一种世家贵女才有的风仪和雍容,   “祖母晚间歇的可好?我一想到今天要游上阳湖,一夜都没睡着呢,您看我这黑眼圈儿,拿粉都遮不住,”云浓福身向胡氏请过早安后,才缓缓起身走到她的跟前。   “你以为我是你?出趟门儿比过年还高兴?”这样出色的孙女连胡氏都忍不住得意起来,“好啦,快过来坐下,咱们吃点东西再去,这会儿太阳才出来,湖上风凉的很。”   “瑶儿见过二姐,许久没有见到二姐了,还怪想的,”云瑶暗吸一口气,脸上现出得体的微笑,向云浓行礼。   云浓也在打量着云瑶,小半年儿没见了,云瑶长高了许多,原本圆圆的脸庞也瘦了许多,眼睛也显得大了,配上尖尖的小下巴,颇有几分楚楚之姿,“是啊,妹妹跟着申嬷嬷这几个月,不但规矩学的好了,人也漂亮了。”   “姐姐过奖了,哪里敢跟姐姐比,”云瑶回想云裳给她的信,暗中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现在她不过是一个庶子生的女儿,在云家什么都不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力量跟祖母的心头爱云浓叫板,“这次出门儿,瑶儿就跟着姐姐了。”   “不是还有祖母、姑姑和二婶儿么了?咱们跟着她们就是,”云浓可不相信一向跟自己争强斗狠的云瑶半年不到就转了性子,“快来吃早点吧,莫叫姑姑等急了。”   待胡氏一行到上阳湖时,云敏仪领了女儿已经候在那里了,“这阵子天儿好的很,出来游玩的人多,这画舫啊,你女婿早几日便订了,现在才轮着咱们,依我说,叫江南那边造一只运过来,咱们想什么时候逛就什么时候来!”   “姑姑真是腰里有铜啊,”云浓嘻嘻一笑,也就是霍家这样的大贾,云敏仪才敢说出自己造船游湖的话来,“姑姑这想法不错,有艘画舫,姑父请客做人情的,也方便啊。”   “都口气大的很,你当是这画舫千把两银子能行?”胡氏横了女儿一眼,“你跟姑爷到底在外头,小心叫人说你们奢靡,有道是众口烁金,莫要叫族里人拿了把柄去。”   云敏仪刚才不过是玩话,可现在听云浓一说,还真是有些动心,不论是春日还是秋天,到上阳湖游玩的人都不少,如果自家能有一艘画舫,不说做生意,就算是拿着做人情,也大有益处,那些当官眷们比起租人画舫来玩,更愿意用私人的呀。   “娘您放心,我们若真要弄,肯定也要公爹那边点头,”云敏仪微微一笑,扶了胡氏走到渡口,“不过浓儿说的也没错,我们这样的行商人家,只要能跟官家攀上些交情,是什么本儿都舍得下的,你跟您说,前些日子,妙珍他大伯,还将自己的嫡生女送给了江南布政使为妾呢。”   “这,这样的事也做的?”胡氏不由摇头,江南布政使是二品大员,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只怕没有六十也要四五岁了,可为了拉关系,江南霍家就能将嫡女送给一个老头子为妾,“唉,你们也不易啊。”   “可不是么?我收到消息时,也一夜没睡着呢,”云敏仪目光悲凄,“有道是狗死狐悲,妙珍也五岁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这也是云敏仪愿意帮胡氏的一个原因,如果侄女儿得了靖王的宠爱,有了侧妃的表姐,就算是霍家人想拿女儿送人,也得掂量着办。   “都是为人父母的,哪里会真的忍心,你别怕,有你哥哥在呢,如何会叫自己的亲外甥女嫁给到不好的人家?”胡氏小声安慰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九十一探听   一行人依次上了画舫,蒋氏已经被船上的富贵景象迷了眼,可脚下晃悠悠的让她又有些害怕,忙拉了云瑶道,“小心些,莫要掉下去了,娘以前也跟着你群姥娘来过,当时热闹的啊。”   “姥娘也带你坐画舫了?”云裳信里的话越难听,云瑶就越恨蒋氏,如果不是她傻的要嫁一个庶子,自己哪里会受这么些的委屈?她甩开蒋氏的手,“你还不快过去陪着祖母?”   蒋氏被女儿当众下脸弄的老脸一红,讷讷道,“我不是看你祖母跟姑姑说悄悄话的嘛?你要去哪儿?”   云瑶竖起两步跟上云浓和霍妙珍,就像云裳所说,云浓有心机有手段也有运气,自己若想过得好,只能先跟牢了她,再寻找自己的机会。   云浓此刻正拉了霍妙珍的小手听她讲自己爹爹是如何租到这条“大船”的,小姑娘今年五岁了,今天穿了水红襦裙烟绿裙子,头上挽着两个圆圆的蝴蝶鬏鬏,鬏鬏上还用缀了红宝石珠子的金丝发带细细缠了,脖子上戴了长命百岁赤金璎珞红宝项圈,雪白可爱跟画里的小玉女儿似的,叫云浓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捏她的小脸。   “姐姐莫要再捏我啦,把人家脸上的胭脂都拧掉了,”霍妙珍躲开云浓的魔爪,叫自己的小丫头锁儿拿小镜子给她。   “你才多大点儿的小人儿,就知道臭美啦?还抹胭脂?”云浓被霍妙珍照镜子叫小锁儿给她补妆的样子逗乐了,“小姑娘家还是本色些才漂亮,你看姐姐我,从来都不耐烦抹那些东西的。”   “那是因为你长的好呗?过年的时候我跟爹娘回苏州过年,家里的姐妹们都抹的,她们还自己制胭脂呢,姐姐你瞧这个,香不?是我大姐姐亲手制的,”霍妙珍将自己手中的玉盒捧到云浓面前,“还有玉簪花和茉莉花做的粉呢,连我娘都爱用呢,姐姐要不要?我给你两盒。”   “算啦,姐姐不喜欢用那些,”云浓连连摆手,虽然小女孩儿心智要比男孩儿早熟一些,这个年龄知道爱美也是正常的事儿,可是才五岁就开始调朱弄粉还是早一些,云浓将胭脂盒子递给小锁儿,拉了霍妙珍道,“姐姐小时候除了涂些润肤的珍珠膏,从来就不往脸上抹这些,这些东西,用的太早了,说不定就将肌肤弄坏了。”   在没有污染的古代,又是成天养在家里的千金小姐,哪里就需要这个霜那个粉儿的开始抹了?到了永安,让云浓觉得省心的一件事,就是她和那些面膜,隔离,粉底的算是告别了,不用每日睁开眼就捣弄那些,虽然霍妙珍用的据说都是手工自制纯天然的,但她毕竟年纪还小,这些东西还是晚用一些的好。   “姐姐的说是真的?你小时候从来就不用?”霍妙珍有些不相信,她看向云浓身边的绿蚁,“绿蚁姐姐,我姐姐说的是真的么?她就不擦这些?”   “可不是么、表姑娘,我家姑娘何止小时候不用,现在都不愿意用呢,就连奴婢们,她都不许我们抹这些,说是弄得到处都是香气熏人的很,”绿蚁出来力证。   “那三姐姐呢?你也不用么?”霍妙珍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可是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细细在脸上描画的,老家的姐妹们,也是成天把自己画的漂漂亮亮的。   “我?我小时候也是不用的,不过现在每天都要用了,毕竟‘容’也是女子四德之一,再说了,像二姐这种绝色,哪里还需要用脂粉?”云瑶浅浅一笑,俯身对霍妙珍道。   “是啊,三姐姐说的对,你不用是你本来长的就美,我们哪里能比,”说到这儿霍妙珍委屈的垂下头,嘟哝道,“我娘还跟我爹说,姐姐你将来是要做王妃的。”   “我?做王妃,一定是你这小丫头听错了,”云浓心中一凛,强笑着捏捏霍妙珍头上的小鬏鬏,“那边那个小岛上好像有许多鸟,咱们过去看看?”   见云瑶和霍妙珍凑在一起说的开心,云浓慢慢的退到一边,连云敏仪也知道云家要将自己送到靖王府去了,她原以为姑姑不会赞成的,可她居然已经跟姑父说起了,只怕赞同的成分多些了,云浓心里苦笑,向目光投向远方的柳林,无端的,她眼前浮现出秦翰的脸,等着他,自己真的能等得起么?   胡氏在舱里正跟云敏仪说着悄悄话,“你可打听清楚了?今天靖王真带了王妃出来?”   “嗯,娘你放心吧,你女婿办事儿哪会出错,他特意跟靖王府管采买的管事攀了交情,你不知道,原先长兴侯府的画舫,现在不成了靖王府的么?”说到这儿,云敏仪撇撇嘴,长兴侯彭乐达做生意的手段连自己公公都是赞不绝口的,长兴侯手上有多少生意也就他们这些跟彭乐达有生意来往的人家清楚,自己积攒了十几年的家业一下子成了旁人的裹中物,也亏彭乐达还心甘情愿的为靖王鞍前马后。   “听你女婿说靖王成亲后就领了差使,说是要到京郊大营跟着岳将军练兵呢,”云敏仪道,“这不,王爷心里高兴,便带了池王妃,又请了宁乡侯和广宁郡王一家,出来游湖呢。”   “广宁郡王妃也来了?”胡氏脸色有些难看,这可糟了,有她在,哪有自家的好儿?   “没有,郡王和王妃都没来,”提到广宁郡王一家,云敏仪也不痛快,“真不知道胡家好好的姑娘偏要送到那样的人家去!”   “伯府的事咱们管不着,伯爷自有他的打算,”胡氏心思全没在这上头,“你不是说王妃还请了几户人家的姑娘?都是什么来头?可探听清楚了?”   因为侄女儿有希望进王府,丈夫霍以良自然高兴,一早就四处叫人打听,他们是商家,又经营着最好的南绸铺子,谁家有什么喜事,打听起来倒是方便的很,因此云敏仪跟母亲说起来,也算是如数家珍,“听说今天王妃请了朱侍郎家的女儿,还有马阁老家的两个孙女,朱家的是嫡女,马家的倒是一嫡一庶,不过看年纪,那个嫡女年纪太小,估计就是过来做陪的,还有武安侯罗家的女儿,通政使姜家的姑娘。”   胡氏越听越愁,这些人家出身都比自家要强,“还真不少,我就听说工部有个姓朱的,他家的姑娘王妃也请了?”   “那朱家听说跟岳将军沾着亲呢,”云敏仪自己说着都有些底气不足了,云浓是她最疼爱的侄女儿,给靖王做侧妃,她还能接受,若是只能进府做个上不了玉碟的姬妾,云敏仪有一种罪恶感,“要不咱们就算了,浓儿也是咱们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何必去受那样的委屈,再说那池王妃,这成亲不过月余,就能请各府女儿做客,恐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浓儿的性子――”   “浓儿看着乖巧可心里最有成算,容貌举止哪一样输人?你忍心她随便寻个举子嫁了?那才叫委屈呢,”胡氏不以为然道,“这男人啊,什么家世才情的,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长相,王府里又没有长辈,只要咱们浓儿拿住了王爷的心,王妃又如何?她不是大度么?那正好,咱们浓儿只要不逾矩,王妃又能如何?不怕坏了她贤良的名头?”   “好啦,你别再说了,现在说这些都是空话,浓儿还有一年才及笄呢,想来王爷纳侧妃怎么也要等个半年之后,咱们还有机会,”胡氏坚信,只要能拿住靖王的心,孙女就有出头的机会,若是再生下儿子,将来一个郡王总是能够的。   云敏仪自知自己说服不了母亲,何况自家夫君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很积极,什么都安排好了,现在箭在弦上,也不可能向后退了,“我这就去问问,看行到哪里?”   她们的计划,是在这上阳湖跟靖王府的船偶遇的,毕竟永寿大长公主说跟靖王已经有了莫契,可池王妃游湖却没有请云家,这叫云家上下有些不安。   靖王今天心情很好,当池霜说要到上阳湖一游时他便答应了下来,这次王府准备了两条画舫,他带了梁毅清,显国公府的李建业还有自己的两位皇兄:皇三子福王梁崇秀,皇四子寿王梁崇芳,一起坐在前面的一条船上,一路吟诗听曲好不快活。   池王妃则和福王妃余氏,寿王妃韩氏坐在一起,相陪的还有胡婉心及宁乡侯夫人丁氏,下首则坐着云敏仪打探来的那几家夫人。而她们的女儿则聚在船尾的花厅里或抚琴或做画,或倚舷远望,并肩闲聊,倒都没有闲着。   “你也太贤惠了些,这才大婚多久,便忙着帮王爷张罗这些?怎么要也到自己有了身子再说,”福王妃仗着自己的嫂子,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客气。   “弟妹自有她的打算,咱们这些粗人哪里会懂?”寿王妃韩氏急忙打岔,她们的身份,哪里能管人家靖王府的事?就像自家王爷所说,这个五弟是胸有大志的,他们只管躲到一边看热闹就是,将来无论谁赢了,都跑不了个王爷当当,浑水是绝计不趟的。   福王寿王都是宫婢所出,现在生母也没有升到妃位,根本无法跟皇后所出的太子和贵妃所出的靖王相提并论,就连封王,也是因为靖王开府封王,他们才得了福王寿王的封号,而这两位王妃也是在福王寿王做皇子时娶的,因此门第并不是太高。   “皇嫂别这么说,我年纪轻,顾着偌大的王府实在是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余力服侍王爷?便想着再寻几位妹妹添些助力,”池霜笑的云淡风轻,说的仿佛是真的一般,“嫂子们都是过来人,帮我看看今儿来的这几位小姐,哪个更好些?”   第92章 九十二在水一方   李建业是显国公府的老三,曾经是靖王的陪读,此时他正趴在船舷上拿了千里眼去瞄斜后方池王妃画舫内的诸位小姐,边看边小声跟靖王品评。   “殿下,今儿彭乐达没来还真是少了许多乐子,想当年彭侯爷可是做过长兴十二钗群芳谱的人,女人经他一评,才出味儿呢,不过他给的这个千里眼还真好用,那几个丫头就跟站在我眼前儿似的,连嘴边的痣都能看清楚嗨。”   “行啦,你可是要看马家和罗家的小姐我才叫你看的啊,别太过分,”那里面的女人,可是有要成为自己侧妃的,这么被李建来肆无忌惮的看着,靖王颇不舒服。   “成,我不看了,王爷您自己看看,要说罗家马家的那两个我都见过的,罗家嫡女模样倒是不差,可惜他家有向来傲气的紧,真娶了罗家的闺女,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马阁老家的,丑了些,”像武安侯府,马阁老府这样的人家,嫡女是不会送到靖王府做侧妃的,但这两股力量李贵妃又舍不得放手,便想到了靖王选一家的庶女做侧妃,而另一家的嫡女便叫李建业娶为正妻。   靖王并没有去接李建业手中的千里眼,漫说京城的贵女们,宫里的妃嫔他也见多了,还不都是一个样?个个长的不差便也强不到哪儿去,“有什么可看的,个个都像一个嬷嬷教出来的,没一点儿意思,真心多事!”   李建业嘿嘿一笑,也不去接靖王的话,再次举起千里眼四处乱扫,对于李贵妃来说,美丑根本不是关键,她要的是这些女人背后父兄们的势力。   “呀呀呀,王爷,王爷,我看到了个美人,啧啧,果然小家碧玉才有味道,这是谁家的船,快叫人打听一下,”李建业的目光忽然盯在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可惜了,她们不能到这边儿来。”   这上阳湖也是有规矩的,有些地方属于禁地,平头百姓的船是不可能行到的。   “看你那点儿出息,也像大家公子?小家碧玉,你们国公府的丫鬟都比她们强些,怎么?你若好这一口儿,我叫王妃挑几个给你送过去,”靖王对李建业的审美很是不屑。   “唉,王爷真是吃惯了鲍参翅肚,不知道这清粥小菜儿的滋味儿啊,府里的丫鬟那是奴才,跟小家碧玉怎么是一回事,慢着,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您快来,看我看见谁了?啧啧,今天真是来值了,这个仙女儿也下凡来啦,”李建业忽然停住了自己的女人经,一边喊着靖王,一边探出半个身子,举着千里眼努力的张望。   李建业自小就爱在女人堆儿里打转,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能让他忽然忘形的人倒是引起了靖王的兴趣,“拿来我瞧瞧,要是个丑丫头,小心我将你扔下去喂鱼。”   “别,再叫我看一会儿,这人你见过的,我一说王爷就知道,不必看了,”李建业哪里舍得将手里的千里眼给靖王,一边躲着一边道,“就是那次咱们在妙华寺遇到的,那个云家的姑娘,那个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玉捏的。”   “你说云家二姑娘?”靖王一把将千里眼抢到手中,“她怎么在这儿?”   镜中的云浓似乎不怎么高兴,一个人倚在窗边发呆,玉兰色镶银边的袖口露出纤细白皙的指尖正轻轻托着她白如玉簪的下巴,另一只手握着一叶轻罗菱扇懒懒的伸出窗外,扇柄上的水蓝色流苏柔软的荡在空中,而云浓整个人,如一朵开在午夜的优昙,说不尽的妩媚婉娈,美好风流。   “来人,去看看那边船上是谁家出游?”靖王招手叫过侍卫,吩咐道。   “王爷,王妃那边好像有人下去了,”李建业眼亮,一指从后面画舫边驶出的小船道,“看,好像就是往那边去的。”   自己这位王妃倒也善解人意,靖王微微一笑,“咱们喝酒去,等一会儿到王妃船上坐坐。”   看到那边画舫有船驶来,胡氏跟云敏仪相视一笑俱都舒了口气,云敏仪安排的人一发现靖王的船就过去向池王妃请安,她们搏的就是画舫上的广宁郡王世子妃胡婉心是自家的亲戚,当着众人池霜不会不给她面子。   “走吧,去叫浓儿和瑶儿过来,咱们过去给王妃请安,”胡氏强压激动的心情,淡淡的吩咐道。   蒋氏被胡氏的话吓了一跳,她一直见婆婆跟小姑在一起嘀嘀咕咕,往前凑了一回却被赶到了一边,现在竟然说要去给王妃请安?“母亲?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妃?哎呀,我这打扮儿――”   “你就留在船上不必去了,叫瑶儿跟着我们就好,”这种上不得台盘儿的媳妇,若不是黄氏一直病着,赵氏又是个姨娘,自己怎么可能带出来,“咱们去见的是靖王妃殿下。”   “娘,您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就将瑶儿好好打扮打扮了,见这样的贵人,瑶儿这也太寒碜了,”听到是见最尊贵的靖王妃,蒋氏蓦地想起丈夫含含糊糊跟自己说的,云浓是要进王府的话,不由急的跳脚,也不再理会胡氏,直接冲出船舱找自己女儿去了。   “快来,你祖母要带你去见王妃娘娘呢,我跟你说,是靖王妃殿下,”蒋氏一把将云瑶拉到舱内,从自己头上拔了金钗就往她头上插,“真真是的,我就不信你祖母那样的人会不知道今儿出来做什么?瞧瞧云浓打扮的?也不跟咱们说一声,这心都偏到月亮地儿里去了。”   “娘,你浑说什么?祖母怎么可能知道靖王何时出府?这钗我不戴,我这样就挺好的,”云瑶偷觑了胡氏一眼,出言制止蒋氏,她也相信今天的事是胡氏和云敏仪安排的,但自己最好的选择是装傻,然后跟着去,万一母亲惹怒了胡氏,自己去不成,那才有得哭呢。   “祖母,要么我就不去了,我怕到时候有什么不妥之处再,”云瑶推开蒋氏缓缓的走到胡氏面前,一脸为难道,“孙女也好久没出过门儿了,怕应付不来。”   若只带一个孙女过去,未免意图太明显了,胡氏又端详了云瑶片刻,看来这回玲珑居关的值,这个小孙女儿已经收起了身上的戾气,人看上去也安静了许多,倒不是拿不出手,“你只管跟着我便是了,一家子出来的,哪里能丢下你一个?”   “二丫头快过来,”云敏仪抬头看到云浓正牵着女儿的手站在舱口静静的望着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外面日头出来了,热了吧?快坐下来喝口茶。”   “茶还是不喝了,免得到了王妃的船上不方便,”云浓淡淡一笑,将霍妙珍交到姑姑手里,在一角坐下,低头玩着手里的帕子。   “怎么了?听说你见过池王妃几次,她人怎么样?可和善?”云敏仪坐到云浓身边,轻声道。   “咱们可是要乘王妃派来的小船过去?”云浓含笑站起身,看向胡氏。   对于自己的父亲和祖母,从云浓渐渐露出惊人的美色开始,便知道他们安的什么样的心思,心灰意冷外加鄙视之余,她也麻木了,每日想的都是怎么逃出这两人给自己设定的命运,而对云敏仪,自己从小就亲近的姑姑,尤其是这个姑姑还靠自己争取到了想要的幸福,她以为即使整个云氏一族都不理解她,而她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会帮自己争取幸福,可没想到,她会一边满脸疼爱的对自己笑着,一边准备了今天的一切。   “这不,人上来了,咱们快过去吧,莫叫王府的人觉得咱们架子大,”头次见池王妃,还抱了那样的心思,胡氏难免也有些紧张,云瑶眼明手快,抢先过去扶住了她,“祖母,这船悠来晃去的,您可要慢着些。”   “走吧,浓儿,你扶好你姑姑,还有妙珍,你们看好她喽,”胡氏提提气,款款的走在前面。   “浓儿,你,”云敏仪跟云浓是姑侄也像是朋友一样,加上她对云浓本来心里就有愧,自然感觉得到云浓眼中的疏离,“我听说靖王不但人品贵重,长的更是俊俏,而且,”   “而且还是个王爷,最重要的,就是,他是王爷,”云浓接过云敏仪的话头,笑道,“我就奇怪了,男人们的雄心壮志,为什么非要通过女人来实现呢?自己拼来的不更有成就感么?”   若要摸着良心,云浓的话云敏仪打心眼里儿赞同,就像她不愿意看到公公将嫡亲的孙女送给一个跟他年纪仿佛的老头为妾,就像她绝对不会答应自己女儿将来也是同样的命运一样,可是云浓不同,她只是云浓的姑姑,做这个决定的人是她的母亲和兄长,她有什么立场反对?“靖王毕竟不是寻常的人家儿,跟你又年貌相当,以你的容貌品性,将来必会受宠。”   “受宠?”听到这两个字,云浓只有“呵呵”了,“想必姑姑也很得姑丈的宠爱才会说出这样的的话?”夫妻是敌体,在后院里,也只有正妻才会被丈夫所尊重,而自己,要的就是那份尊重,“好啦,咱们快走吧,你看祖母都上了小船了。”   云浓不想再跟云敏仪说这些,每个人都有她们的立场和追求,立场不同所求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她也相信如果礼部设个靖王妾室招聘点,非被永安上下的女子们挤爆不可,只可惜,她的追求里从来就没有沦为权贵玩物这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要结束了,四月快乐,都出去走走哈。   第93章 九十三漠视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姑祖母,”甫一上船,胡氏一行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胡婉心起身迎了过去。   “臣妇也是,浓儿闹着说天儿想出来动动,世子妃您是晓得的,她姑姑自小就疼爱,便租了条船带我们游湖,谁想到竟然遇到了世子妃,臣妾想着,不过来打个招呼有些没规矩,若是扰了世子妃的雅兴,世子妃莫要见怪,”胡氏冲胡婉心一礼,同样都是胡家的女儿,因为嫁的男人不同,身份就会别如云泥。   “我也是托了靖王妃娘娘的福,得空出来走动走动,”胡婉心一手托住胡氏,不叫她将礼行下去,“快过来给三位王妃见礼。”   “臣妇云胡氏见过福王妃,寿王妃,靖王妃娘娘,”胡氏也不敢主位上三位珠围翠绕的女人,忙提裙下跪给她们行大礼。   “婉心说的还真是,没想到游个湖都能遇到熟人,”池霜微微一笑,看向跪在最后面的云浓和云瑶,云家想献美给靖王,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去?不过她可不想能自己找回一个劝敌,“若不是婉心说起,本宫竟不知道东阳伯府跟云郎中府上还沾着亲。”   “可不是么?我兄长也是在礼部,我竟然也不知道呢,”寿王妃娘家也是曾经出过尚书的人家,虽然已经没落了,但任有兄弟在朝堂任职,当然,她现在接口则是猜出了云家的目的,也看出了池王妃的不喜,故意帮着池霜将云家一众晾久一些。   “臣妇出身东阳伯旁枝,”胡氏好像听不出寿王妃话中的意思,将姿态放的更低,恭声答道。   “胡老太太快起来吧,您年纪大了,这么跪着不是折我们的寿么?来人,快将胡老太太扶起来,”池霜眼角划过一抹寒意,笑着示意身边的小太监。   待胡氏起身,云敏仪领着云浓几个小辈再次向几位王妃和在座的夫人们一一行礼,因为云敏仪是商人妇,而且池王妃对这几位的态度明显不怎么热络,在座的都是惯看看风向的,因此都冷冷的,淡淡的应了一声,转头跟身边人继续先头的话题。   胡婉心看着胡氏她们被冷落,想出声打个圆场,可到底她是池霜请来的客人,同为女人对池霜的心思也猜的出来,池霜可以装贤良给丈夫弄几个女人进府,但会威胁到她地位的女人,是断然不会留的。   后舱花厅里玩乐的几位小姐也注意到了前头的气氛,应该说,从云浓一上船她们就注意到了,武安侯府和马姜家的嫡小姐倒还不怎么在意,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依然垂头低语,而其他几位庶出的姑娘明显感觉到了威胁,交头接耳间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了。   “来的是哪一家啊?怎么现在才来?”朱家小姐朱琼英满脸不耐的放下手中的画笔,“低声”问身边的马家庶女马红钿,   朱琼英对这次的侧妃之位最为热切,才上船时她想跟罗家马家姜家三位嫡女扎堆儿人家不理她,跟几位庶女一道儿吧,又觉得掉身分,便索性叫人铺上画案画湖边的美景,也算是向池王妃展才。   “朱妹妹误会了,这些人不是王妃请来的,刚才我听外头人说好像是游湖时碰上了,特意过来给王妃请安的,”马红钿声音清脆。   这下朱琼英就更不高兴了,她探身向透过镂空的红木隔断打量了云家人几眼,撇撇嘴道,“这偌大的上阳湖也能碰到?碰过了遥遥行个礼也就是了,难得王妃是那等不知体恤下人的?船接舟送的也不怕给王妃添麻烦。”   “谁说不是呢?大概啊,人家是想过来一近娘娘凤颜,想着没准儿规矩足些,能落着好儿呢,”马红钿对自己的猜测十分得意,忍不住掩口娇笑。   前舱的众人都听到了两个小姑娘的话,朱郎中夫人李氏不由心下忐忑,正想起身过去叫女儿慎言,身边的宁乡侯夫人又悄悄拉了她的衣角,冲她含笑颔首,李氏连顺了她的目光偷眼看池王妃面上并无不悦之色,长舒口气,用目光向丁夫人致谢。   胡氏自然也听到了后舱的言论,她无比尴尬的看了胡婉心一眼,却发现胡婉心正在跟马阁老家的大儿媳孙氏说话。   胡氏寻思着云浓跟池霜见过几次,还听她说过在慧安长公主府池霜曾帮她引荐过各府的小姐,便想暗示叫云浓开口找个话题,可是偏偏云浓正垂头拉了外孙女专心在听她说着什么,压根儿就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胡氏心里发急,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云敏仪现在却是真的后悔了,她终于明白了云浓为什么不愿意进靖王府了,人家不打你不骂你,连个嘲讽的眼神都欠奉,直接将你往边儿上一晾,就能让你羞死,她也是被胡氏娇养大的,又是低嫁到商人之家,从来都是被霍家人敬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由小声道,“要么,咱们告退吧?”   云浓虽然看似在在照顾霍妙珍,其实并没有放过画舫内的点滴声音,她一点儿也不怪池霜,换做自己,只怕做的更狠,至于后舱那两个女孩儿的话,她更没有往心里去,如果今天的上阳湖之行能叫胡氏头脑清醒一些,就最好不过了。   胡婉心将云家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唯有叹息,胡氏不愧是胡家的女儿,连走的路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子都跟自己的祖父相同,可惜,她的心太大的,若是只是当个姬妾送进靖王府,胡婉心相信池霜会替靖王笑纳,但是胡氏现在奔的是侧妃之位,是上了玉碟连王妃都不能随意处置的侧妃,池霜怎么可能给自己树一个劲敌?   胡氏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挺不下去了,不得不起身强笑道,“臣妇呆的时候不短了-”   “姑祖母要走?”胡婉心适时的笑着起身,扶了胡氏道,“咱们跟王妃辞行,我送你们下船。”   胡婉心的态度叫胡氏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她原以为就算是事先不跟这个表侄孙女通气,想着一荣俱荣,胡婉心也会乐意帮自己帮云浓的,可谁想到,她比旁人更希望自己快走,“浓儿过来,跟我一起去向王妃道别,要说以前王妃未嫁时就时常照拂你,你还没有道谢呢。”   胡氏都大声说了这样的话,云浓也只能顶着上首几位讥诮的目光款步上前,“云浓见过靖王妃娘娘,”她冲众人微微一笑,“娘娘以前做女儿时就是个惜贫怜弱的,自然不会看着臣女一人独立而不伸援手。”   池霜抿了口杯中的银针,浅浅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个性子,看不得别人的可怜样儿,好啦,你们既然要走,我也不徒留了,上下船时慢着些儿,”这个云浓,如果不是所图太大,老老实实进到王府做个姬妾,倒可以打造成自己的一把好刀。   “禀王妃,王爷那边发话儿,说叫两船并拢,他跟另两位王爷要过来,”胡氏一行才走到舱口,就听到有人向池霜禀报,而脚下的画舫也开始慢慢向前方的画舫靠近,不由心中大喜。   云浓则完全没有好心情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靖王,她不由哀叹自己视力太好,靖王的一双眼睛完全都盯在她的身上。   “唉,早知道咱们早走一步了,现在这?”胡氏一脸的无奈的向胡婉心道,“王爷怕是已经看到臣妇几个了,若是这样直接走了,怕是不恭。”   “是啊,”胡婉心看了一眼神情木然的云浓,心下微叹,走过去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咱们先到一旁候着吧,待船停稳了,王妃也该出迎了。”   “真没想到咱们竟有这般福气,有幸能拜见三位王爷,”胡氏也注意到了不远处几位王爷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孙女身上,此时只觉目的达到,跟着胡婉心避到了一边。   未几池王妃也带了舱里的一众女眷出来了,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云家众人,心下冷笑,真以为长的美就能成事么?   “没想到今儿孤到是来对了,”福王跟福王妃完全是两个性子,此时一登船看到满地跪着的莺莺燕燕,拿扇子敲了靖王一记,“五弟娶了个贤妃啊。”   福王妃跟池霜被福王的一句话说的同时红了脸,福王妃将眼一瞪道,“王爷且等着,明儿臣妾就学着五弟妹的样子办个赏花宴。”   “行啦,你们就别拿人家小夫妻开玩笑了,”寿王心里对池霜新婚方一月,就想着为丈夫纳新宠的行为十分不耻,“都起来吧,今儿来的都是客人,没得咱们来了,叫客人都跪着的道理。”   靖王甫一上船,心神已经被站在人群后面的云浓给摄了去。明媚的阳光下云浓的肤如新雪,干净澄澈,将身边一众女子衬的面色如土,面上脂粉尤其显得腌臜粘腻,让人忍直视。   “王爷,外边儿日头太大,咱们进去吧,”池霜自然也发现了靖王的异样,上前一步笑道。   “噢,好,都进去吧,”如果可以,靖王更愿意穿过层层人障,过去牵了云浓的手,“这才四月,就热成这样,小心你身子不受。”   三位王爷都落了座,胡婉心并宁乡侯夫人又领了几位夫人过来给他们几个见礼,之后罗家小姐,马家小姐,姜家及朱小姐也都依次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终于完了,激动人心的月份啊。   第94章 九十四小诗   朱琼英因为身分所限,还是头一次见到靖王,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有可能做靖王侧妃的,一颗心激动的突突直跳,努力跟着母亲向靖王行过礼后,朱琼英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头,可这一抬头不要紧,朱琼英整个心神便被靖王牢牢抓住了。   只见他真如外面传说的那样相貌出众,加上身上的蟒袍玉带蟠龙冠,愈发显得风神俊朗英气逼人,现在,他正静静的望着自己,姿态慵懒,笑容暧昧,朱琼英不由痴了,一双秀足如同粘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开半步。   “嗤,”福王妃再也忍不住,这就是池霜给靖王找来的侧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好意思带到人前,“朱姑娘看到什么了?也是,谁叫我们五王爷生的太好,女儿家看到了迈不到脚步也是有的。”真弄这么个东西进了王府,以后才有乐子看呢。   “还不跟我下去,”李氏已经满脸涨红,有刚才这一下,自己女儿算是再难入靖王的眼了。   看到靖王,云浓已经迅速有了主意,池霜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根本不愿意自己进王府,而靖王呢?就看他看自己的眼神,云浓也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心里迅速有了决断,左右已经是躲不过了,她现在也只能是将计就计,努力为自己寻找到最有利的立足点。   “臣女见过三位王爷,”云浓跟在胡氏身后盈盈向主位上的靖王行礼,现在,她将自己想像成那朵水莲,要叫这个毛还没长全的小男人见识下什么叫“一低头的温柔”。   “哦,快平身,”靖王的目光直接透过胡氏和云敏仪,落在云浓身上,她此时螓首微垂,灿如星石的黑瞳被薄薄的眼皮遮去,只看见弧度美好的重痕和轻颤的长睫,她只静静的站在那边,便凝聚了所有的光辉,“云二姑娘好久不见了。”   靖王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生怕将眼前这位素来胆怯的娇人儿给吓着了。   云浓似乎被靖王单独点名给吓着了,她抬眸望了靖王一眼便如受惊般的低下头,并不敢答话,红了脸向自己祖母身边又靠了靠。   “是啊,臣妾也没有想到在上阳湖也能遇到云家妹妹,”池霜已经调整好心情,笑着接口道,“便邀她过来坐坐,王爷不知道,臣妾未出阁时,便与云妹妹极为投契,”说着她向胡氏笑道,“胡老太太莫要站着了,快请坐。”   听闻王妃跟云浓是闺中旧友,靖王的目光越发柔和,成婚月余,靖王对池霜的贤良大度和持家手段都很满意,尤其是她甫一入府,母妃便催促池霜为自己张罗纳侧妃的事,妻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积极的为自己操办,这份心胸,足可称得上一个“贤”字了。   听池霜说的热络,云浓也只是浅浅一笑,眼风微微扫过靖王,便扶了胡氏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池霜自然也没有放过云浓的眼风,她强压心里的不悦笑道,“王爷来之前,我们正在听罗小姐吹箫,和着这湖面的风,还真是挺有滋味儿,不知道王爷要不要听一曲?”   从靖王现在的处境来看,池霜觉得世守辽东的罗家比马阁老的作用要大,何况池家已是阁老,实在没有必要再弄个马阁老家的姑娘出来跟自己打擂台。   “是么?”靖王下意识的点点头,“就请罗二小姐再奏一曲如何?”   罗家二小姐是庶出,被池霜点了名,不由玉面微红,她看了一眼嫡母的面色,见她颔首,便起身屈身向众人一礼,拿起自己的玉箫走到不远处的雕花鼓凳上坐下来。   “禀娘娘,刚才臣女的画还没有完成,不知可否应着罗二小姐的箫声将它画完,”朱琼英自知刚才失态在靖王和王妃的心里留下了坏印象,可一想到靖王这样的夫君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遇见,心下生出了搏上一搏的勇气,也不跟母亲商量,径直起身道。   真真是愚不可及,池霜心里暗骂,就算是靖王府再看中岳将军的助力,可是勉强弄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进府,意图就太过明显,“嗯,你去吧。”   “听闻姜小姐琴艺无双,干脆与罗二小姐来了琴箫合奏如何?”宁乡侯夫人却更看好通政使家的小姐,要知道通政使虽然品阶不高,可却是皇帝眼前的人儿,如果靖王能得到姜家的支持,助益颇大,左右侧妃的位份是两个,倒不如趁着靖王正在用人之际,而且新婚就纳侧妃对自己倒底有所歉疚之时,依着自己的意思将人给他排满了,也省得以后还出什么不能控制的情势。   姜家小姐单名一个荃字,虽然她无心与朱琼英合奏,奈何池王妃开了口,推辞显得不敬,只得含笑应下,走到后花厅中的琴案前坐下。   不得不承认,这罗家二小姐的箫技果然了得,可是云浓的思想早被二十一世纪的网络给养歪了,她只要一瞟见罗二小姐那微鼓的红唇,就有些把持不住的想笑。   靖王与其说是在听姜罗二人合奏,还不如说是一直借着饮茶偷眼打量云浓,漂亮女人他见过的并不少,可那些女人再美也仿佛都一个面孔,而云浓,每次给他的认识都是全新的,从最初那个哭的满面花的胆小丫头,到后来默然立于人后并不向自己多望一眼的仕家淑女,还有刚才他千里眼中那个倚窗出神恍若云端的洛神,而现在,他分明看到了她那双宝瞳中的点点情意。   “怎么,可是罗姜两位小姐的合奏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己新婚的丈夫眼里只看到一个女人,还不是自己,饶是池霜自诩大度,也不由怒从心头起,她一直忍到两人曲落,才看向云浓,“云妹妹想来是此中高人,定是听出了我们未曾发觉的疏漏。”   “王妃莫要取笑臣妇这个小孙女了,她啊,看着伶俐,其实不怕大家笑话,与音律一道完全就是门外汉,”池霜对云家人的不友好胡氏是心知肚明的,现在听她点名叫云浓说出姜罗二人曲中的错处,不是叫孙女在人前丢脸么?   “原来云二姑娘不懂音律?我竟不知道这个,”池霜一脸憾意,有些赧然的向靖王一笑,“臣妾以为像云妹妹这样的神仙人物,这些不过雕虫小技,谁知道,臣妾是看云妹妹一直在笑,”池霜还在低声跟靖王解释。   “原来不通音律?唉,云郎中虽然只是五品,但请个教习嬷嬷还是可以的吧?”这梁家三个男人,自从进了船舱,靖王看的是肆无忌惮,其他两个也是时不时的眼睛就往云浓那边溜,福王妃早就忍不下去了,听到胡氏这么说,不由冷笑,“这家教真真是。”   “回王妃娘娘的话,我们姐妹都是从三岁时祖母就为我们请了先生教导了,只是云浓更喜女红,而三妹云瑶苦练琴艺,”云浓缓缓的站起身,向福王妃福了一福,才道,“云浓之所以笑不过是听到了好笑的事,一时没有忍住,”她羞涩的看了一眼池霜,“没想到就叫王妃娘娘看见了。”   这是在说自己时刻盯着她?池霜勉强笑道,“可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大家听听?”   永安朝自来重才女,所以有女儿的人家但凡有能力,均为女儿延请先生和教习嬷嬷来教导女儿们琴棋书画,而云浓上一世小的时候为了闯过那条木桥将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工作后又为了工作日夜奔波,直到积劳成疾,哪里有时间学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来陶冶情操?   所以这一世有了大好的时光来学这个,云浓暗中也是下了苦功的,只是她学这些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不是为了取悦某些人,所以胡氏对云浓的认知只停留在孙女喜欢女红,字还写的其烂的程度。   不过现在云浓并不打算过去拂上一曲以展其才,她的目光在姜罗二人身上停留片刻,方看向池霜道,“王妃一早就认识臣女了,也知道臣女是个莽撞的性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所以还请王妃就饶过臣女这一遭,别说臣女说了吧?”   刚才姜罗二人的合奏并不算十分完美,舱里懂行的人不少,自然也听出来了,可是大家谁会说出来?池霜微微一笑,如果是别人,她估计就顺水推舟算了,可是云浓,她是一早就叫人查清楚的,知道她在音律上是一窍不通,至今连个完整的曲子都弹不出来,因此还被妹妹讥笑手比脚笨,她不相信云浓耳力那么好,能听出两人的错漏来,“你这个丫头,惯会卖关子,有什么只管说就是,有本宫在这儿,谁还是忌恨你不成?”   “这个,”云浓有些为难的扫了三位王爷一眼,“不太好吧?其实臣女脑子里忽然冒出了首小诗,呃,有些不好意思。”   “作诗?那就更有意思了,云二姑娘只管念来听听?来人,给云二姑娘铺纸,让云二姑娘写下来,”池霜心里冷笑,云家教女儿手段有限,老大一个五品小吏之女,成天学她们这些世家女的作派,老二则仗着生了张比人强些的脸,便以为可以飞上枝头,而老三,轻浮浅薄,手段心智无一。   “娘娘,臣女的字实在是,”云浓小脸微红,粉唇轻咬,泪水刹时盈满了眼眶,透过晶莹的泪水,她看向池霜的眼神满是不信,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池霜会在众人面前办她的难堪,你不是一向待我极好的池姐姐么?为什么会如此对我?云浓用满眼的不可置信向众人控诉。   “算了,你得了什么诗念来听听就是了,若是不想念就算了,”靖王不满的瞪了池霜一眼,刚才还觉得这个妻子很大度很贤良,现在看来,嘴上说的再漂亮,可没有一个女人是真心不计较的。   “这?可是王妃娘娘,”云浓有些为难地看着池霜,似乎她只会听王妃的决定。   “叫你念你只管念,放心,没人会笑你,”靖王不悦的嗔了云浓一眼,自己还替她撑不了腰了?   “是,这首小诗是臣女听琴时偶得,还请两位小姐莫要见怪,”靖王的话好像给了云浓无尽的勇气,她冲姜罗二人嫣然一笑,张口颂道,“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玉郎顾,时时误拂弦”   这是李端的《听筝》,云浓刚才听到姜罗两位合奏时,脑子里就闪过这首诗,姜家小姐还好,弹的中规中矩,罗家小姐么,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时不时的就错个音儿。   “哈哈哈哈,好好,云二姑娘好才思,”不待舱里的女眷们回过味儿来,福王已经抚掌大笑,“形容的好,没想到云二姑娘有捷才啊!”   “王爷说的是,臣女也没有想到云二姑娘如此才思敏捷,真叫吾辈汗颜,”姜荃微微一笑,左右刚才老是出错的又不是她,罗家二小姐时不时的错音搞得她为了弥补也是一头的汗,现在好了,虽然诗里说“时时误拂弦,”可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该明白的都听的明白。   “姜姑娘过奖了,你莫要生气便好,”云浓将白莲花扮了个彻底,此刻她已经被福王笑的靥生红晕,“我本不想念出来的,可是,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要是忍住不笑就好了。”   “这怎么能怨你?”靖王已经将云浓看做了自己的女人,见她还一个通政使的女儿殷殷致谦,心里颇为怜惜,想着回头便寻个机会帮着云天和提一提官职,也免得出来走动时老被人欺负,何况她还是个爱哭的软性子。   第95章 九十五说好话   “好啦,曲子和诗都听过了,咱们再来看看朱家小姐的画吧,”寿王妃轻声笑道,“说不定还有惊喜等着大家呢。”   从朱琼英献上自己的画作,到大家一起品评,云浓始终躲在胡氏身后再未发过一言,而靖王似乎也将她忘了,云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悄悄拉了胡氏的衣袖,示意她该告辞了。   今天云浓一首小诗在三位王爷面前得了大彩头,只怕用不了多久“才”名便会渐渐传扬开来,而且胡氏暗观靖王的神色,知道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乐得提前离开,因此待众人回到原座,便起身向池王妃告辞。   听到胡氏说要走,靖王也站起身来,冲两位兄长道,“咱们在这里时间也不短了,没有我在,李三儿在那边估计都玩疯了,咱们也过去吧。”   福寿两王也不是傻瓜,自然明白靖王的真实意图,也都含笑起身,因为这船上都是女客,池霜也不好多留他们,只得起身相送。   既然两拔人都要下船,福王索性做了个好人,叫胡氏一行直接跟他们一起上了来时的轻舟,待他们回到自己的画舫后,再送胡氏一行回自己的画舫,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胡氏自然欣然应允,向着福王福身称谢,而云浓,刚安静的随了云敏仪站在最后,跟随在三位王爷身后上了小舟。   站在画舫一侧一直目送靖王一行离开的池霜此时却便体生寒,因为她看到了云浓在向她最后行礼时的微笑,她清楚的看到了那笑容里的挑衅和不屑,现在,她清楚的看到云浓含笑走向靖王,而自己的丈夫,池霜看不到靖王脸上的表情,却清楚的看到,当云浓直向他时,靖王是快步迎了上去。这位高傲到目空一切的亲王,就算是自己这个王妃,也都是要走到他的身边,行过礼后才会跟自己说话。   “臣女见过王爷,”云浓完美的诠释着一个白莲花应有的形象,款款向靖王行礼,却不敢跟他对视。   云浓洁白精致的下颌如一块完美绝伦的玉,在蓝天白云艳阳微风中盈盈生光,靖王的心再次被颤动了,他怜惜的看着云浓,她什么都好,尤其是还有过人的才思,只可惜太过柔弱了,“以后在旁人跟前也不必如此小心,孤王保证,有孤王在,不会叫你再看人脸色。”   “是,臣女只是本性如此,毕竟,”云浓赧然一笑,并不再往下解释,“臣女过来是有话想跟王爷说,还请王爷莫怪臣女多事。”   有美在前,无论听到什么,对靖王来说对是无比的享受,“你只管说就是了,我保证不会怪你,”这样美好的女子,又怎么会说出什么让人反感的话?   似乎靖王的承诺给了云浓莫大的勇气,她螓首微仰冲靖王抿嘴一笑,“臣女只是希望王爷莫要责怪王妃娘娘,娘娘以前对臣女颇多照顾,刚才也是希望臣女能在众人面前露脸才那么做的,并不是故意叫臣女难堪,”说到这儿云浓又垂下了头,手指不停的缠着腰间的丝绦,“臣女不擅音律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字也写的不好,叫王爷见笑了。”   “刚才孤王上船时,你们好像在舱外站着?”真是个傻丫头,到这个时候还帮池霜说话,靖王的心更软了。   “啊?那是,那是,”云浓勉强一笑,“当时臣女跟着祖母正要下船,正巧遇到三位王爷过来,没什么的。”   舱里分明歌舞升平,而口口声声很喜欢,未出阁时交情极好的云浓却提前告退?靖王唇角掀起一抹冷笑,亏得云浓还跟自己说没什么,专门过来解释,怕自己误解了池霜,再想想今天池霜请来的几家闺秀,罗家马家的嫡小姐架子足姿态高,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其他几个要色无色要德无德,才艺也不出奇,他真是找了个“贤德大度”的好王妃。   云浓自然没有放过靖王变幻的神色,其实她也并不想坑池霜,可人在江湖,而且从池霜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也是将她当作对手的,“王爷,您生气了?可是臣女说错了什么?其实真的是祖母要离开的,毕竟那舱里都是,”云浓似乎笑的很努力,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叫一个男人心疼自己,她还是做的到的,“也怨臣女,是臣女不想多呆的。”   “行了,孤王心里都清楚,你呀,还真是,”靖王不由摇头,这云家是怎么养女儿的?生生将块璞玉养的心思单纯谨小慎微,“孤王走了,你且等着就是。”   云浓待靖王一行都上了画舫,才直起身,而身边的胡氏已经按捺不住了,“浓儿,你刚才跟王爷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谢谢王妃娘娘对咱们的照顾,”云浓瞟了一眼一直沉默不发一声的云瑶,“三妹呢?今天玩的怎么样?”   “挺好,见了好些个贵人,”云瑶的心已经跟着靖王远去,她终于明白了云裳为什么叫她敛起性子,只管跟在云浓后面,就像今天,如果不是云浓,胡氏跟姑姑定然不会处心积虑的安排游湖,更不会踏进王妃的画舫,还有靖王,如果不是因为云浓,自己只怕一生也不可能见到这样的贵人,虽然靖王没有看过她一眼,但是云瑶相信,只要给自己机会,云浓能做到的,她同样也可以,甚至会做的更好,不就是装羞涩,装温顺么?一向桀骜的云浓都行,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还有,她还要谢谢云浓了,教她知道靖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云瑶冲云浓微微一笑,“今天托姐姐的福,妹妹长了许多见识。”   “是么?那就好,”云浓报以同样的微笑,她一点儿都不怕这个妹妹心大,若是心再大些,闹出什么事才好呢,自己也好趁乱寻找机会。   “浓儿,你,”云敏仪一进舱里就将云浓拉到一边,“你到底要做什么?”今天的云裳太反常了,云敏仪也是看着云浓长大的,刚才的一切可不是侄女儿的作派。   “我?女人的雕虫小技罢了,不过天下的男人似乎都挺吃这套的?怎么?姑姑觉得不好?”云浓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走到胡氏跟前,“祖母您喝口茶缓缓吧,天热,您身子受不住。”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孙女,最是贴心,胡氏就着云浓的手喝了口温热的茶水,“今天确实累了,咱们也不在这里多呆了,这就回去吧,”这画舫是租来的,人多眼杂的,有些事没有办法在这里多问,胡氏现在最想念的就是她的松寿堂。   “那我叫厨上简单弄些吃食,都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云敏仪叹了口气道,“待咱们用完午饭,估计船也到岸了。”   因为云浓在画舫时面色就一直不好,所以直到进了松寿堂她吩咐云瑶回去,才将云浓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你到底是个怎么打算?”   自己这个孙女她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看似聪慧通透,可怎么今天将事情做的这么明显?这人还没有进门呢就得罪了王妃,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祖母知道那靖王长的好,人品贵重,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儿郎,只是你太急切了些,反而落了下乘。”   自己已经快十五了,不能再叫胡氏以为她是可以任意揉扁搓圆的了,云浓浅浅一笑,“我以为,当时在王妃船上时,祖母就应该明白,咱们是绝计讨好不了池霜的。”   “这个我知道,但你只有表现的温顺无害,王妃才会愿意让你进王府,”胡氏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的看法却跟云浓不同,“现在可好,若是她反对怎么办?”   我要的是就池霜反对好不好?不过云浓不会这么跟胡氏说,“孙女以为只要王爷心里有了我,至于其他,都不重要,而且,我要的也不是做个寻常的姬妾,若是那样,不等色衰爱弛,只怕王爷出一趟城,回来就只看见我的尸体了,祖母可曾见过因责罚姬妾而被休弃的正室?尤其是上了皇家玉碟的王妃?”   这个,胡氏像被打了一拳,孙女说的是,若是池霜有心对付云浓,一个是王妃,一个是无名无分姬妾,结果可想而知,“那怎么办?侧妃-你今天也见到画舫里的那几位了,咱们都没法比,”想到这里,胡氏有些泄气,可叫她这么放弃一生的盘算,胡氏又怎么会甘心,“我看那个池王妃挺在意名声的,应该不会吧?”   这就是自己的亲祖母,为了连自己都没有信心的说法,就叫自己的孙女拿命去搏那点儿子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不过对自己这个祖母,云浓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会不会的,祖母也是做了几十年当家主母的人,想来心里也是有个估量的,单看今天池王妃这游湖没有给咱们云家下帖子,这其中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么?”   “今天那几位,只是侧妃的人选,咱们,”胡氏原本那点儿给孙女争取侧妃的心思已经在画舫上被众人的漠视给打击的一干二净,她不由责怪起云浓来,“你就是太沉不住气,我跟你说,如果你表现的乖顺些,将来进了王府老实跟在王妃后头,听她的吩咐-”   “说不定王妃以后高兴了,开恩叫我生个一男半女,若是能被王妃抱去养,那前程就更好了,”云浓含笑接过胡氏的话头,“祖母以为呢?”   “这,”胡氏头一回见孙女跟自己这样说话,一时有些不适应,不由沉下脸道,“那你的打算要如何?”   我打算你们在乎么?云浓心里冷笑,“云家也是书香门第,断然没有将女儿轻易送人的,何况我又是您跟父亲最钟爱的掌珠?所以,没有侧妃之位,由礼部依礼来聘,云家是不会点头的。”   胡氏被云浓的口气惊的睁大了眼睛,“你确定?若是不行呢?”那边可是皇家!   “不行?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一顶粉轿抬进王府,做个随时都会被池王妃扣上个罪名的姬妾,可是要成功了呢?”云浓目光安静,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一样。   “今天靖王可曾跟你说了么?”胡氏被云浓说的心动,可是在靖王跟前拿乔,她真怕儿子被迁怒,“你真的有把握?”   “左右都是赌,祖母何不赌大些?就算是咱们不争不抢,池王妃现在也已经恨上我了吧?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将关系放在明面上,她为了自己的贤名只会对我这个出身不好,只凭一副好相貌就目空一切的侧妃格外照顾,祖母说是不是?”   今天云浓在靖王面前示弱,就是让他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温柔善良没有心机”的小白花,如果落到王妃还有那些出身高贵的侧妃手里,日子会有多艰难,而且,貌似自己现在是那个小王爷的“真爱”啊,如此一来,为了完成:“有我在,就不会叫人随便欺负你”的承诺,加上云家表现的清高强硬一些,靖王势必会为自己争取侧妃之位,而这一点,恰恰是池霜不能接受的,云浓要的是这其中的较量,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第96章 九十六志向   “你说的对,祖母真是小看你了,”胡氏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孙女,左右都是要进靖王府的,当然孙女的位份越高,对云家的助益越大,做了侧妃,就算以后失宠,也不会被弃之一旁,而且,将来生育之事,池霜这个王妃想插手也是不能够的,“咱们云家这样的人家,你又是祖母心尖尖儿上的人,怎么可以让我儿委委屈屈的出阁?”   见祖母听从了自己的安排,云浓不由嫣然一笑,“祖母放心,靖王殿下那里,孙女就算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是六七分总是有的,贵妃娘娘到底是王爷的亲娘,难道儿子想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在身边,也忍心诸多阻拦?”   见云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胡氏仿佛看到了云家灿烂的明天,她欣慰握紧孙女儿的手,“看着你长大了,祖母心里真是很高兴,这世上还真没有争得过孩子的父母,再说了,咱们要的也不是个侧妃之位,又不是要做靖王妃?”现在想想今天在靖王妃画舫里那些贵妇们对自家的态度,不就是因为云家底子薄么?如果真能像孙女说的那样争得侧妃之位,将来再生出个一儿半女出来,看谁还敢小瞧云家?   从松寿堂出来,云浓长长的舒了口气,今天还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可是她离及笄越近,以后的日子怕更是难过。   “二姐,你才回来,”云瑶看到云浓进了归田居,急忙迎了出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浓没好气道,“你怎么在我院子里?有什么事?”   云瑶也不着恼,依然笑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对,目光太过短浅,没有弄明白咱们是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对姐姐多有得罪,还请姐姐念在我年纪小不懂是的份儿上就原谅妹妹这一回,”说着就曲膝向云浓行大礼。   “好了好了,你快起来吧,这是做什么呢?你干脆站桥上跪我府里上下看的才清楚了,”云浓一把拉住云瑶,“虹霓,过来送三姑娘回去,我累了,没功夫跟人闲磨牙。”   “是我不对,只想着早些过来给姐姐赔礼,没考虑到姐姐这一天奔波也实在是累了,”云瑶的态度出奇的好,也不再多啰嗦,款款向云浓一礼,便带了碧月走了。   “这丫头哪个筋搭错了?”云浓接过绿蚁递上的茶,喝了一口问道,“可是她什么把柄叫咱们拿住了?”   “奴婢也稀罕呢,以前三姑娘,看见奴婢,”绿蚁向头仰的高高的,有白眼珠看着红泥,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说呢,是谁家的丫鬟这么没规矩,原来是归田居的啊?”   “噗,”云浓被绿蚁逗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一指绿蚁冲白荻和红泥笑道,“我竟没想到咱们绿蚁姑娘有这强项呢,学的还真像!”以前的云瑶可不就是爱在丫鬟婆子们跟前摆她大小姐的款儿么?   “嘿嘿,不是奴婢学的像,是三姑娘这样子奴婢见的回数太多了,谁知道今儿是哪块云彩不对了,三姑娘看见奴婢,竟然叫‘绿蚁姐姐’,我的娘啊,三姑娘敢叫,奴婢也不敢应啊,”绿蚁挤眉弄眼道,“姑娘,三姑娘今儿出去可是撞了什么邪了?”   “撞什么邪?”云浓冷笑道,不过是某人改变策略罢了,“好啦,快帮我备水,我要洗个澡好好歇会儿。”小白花可不是那样容易演的,装模作样了半天,她自己都恶心的一身汗。   没想到第二天,云园就迎来了永寿大长公主府来接她的下人,胡氏因为胡二夫人曾经跟她说过永寿大长公主为帮云浓争取侧妃的位分,结果最终云家并没有接到池霜的请贴对大长公主府心里挺不满意,“唉,你家夫人说的没错,这丫头还就是个命好的,这不,游个湖都能撞见王爷和娘娘,不过昨天湖上风大,浓儿身子弱,回来就躺倒了,刚才归田居的丫鬟才过来说,喝了药正在捂汗呢。”   这是不叫跟自己走了?顾嬷嬷的脸也拉了下来,“原来是病了,那老奴可要过去看看了,我家大长公主这几天也正念叨这孩子呢,原说过几天慧安长公主要迁府,大长公主准备带了二姑娘过去贺喜呢。”   “慧安长公主要迁府?呃,”胡氏想起来了,云浓曾跟她说了,染尘师太叫人将自己原来的公主府修缮一新,准备送给慧安长公主住,“听说是染尘师太原先的旧居?”   原来胡氏连这个都知道了?顾嬷嬷心下吃惊但脸上却没有带出来,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京城里的人啊,就是爱传个闲话,这才多久,都已经满城皆知了。”   “那倒不是,只是有次浓儿跟我说过,染尘师太要带她到自己曾经的公主府去看看,两人说起来,才知道原来染尘师太是打算将自己的公主给慧安长公主来住,说是怕慧安长公主再住在原来的长公主府内,会触景生情,”胡氏的口气更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京城内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还真没在意,不过听你说大长公主想带浓儿去贺喜,看来这府邸是修好了,没准儿过两天染尘师太就会来人叫她过去呢,唉,这孩子可不能这么病着,我得请个好大夫再给她瞧瞧。”   看来胡氏自认为孙女攀上了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昨个儿又入了靖王的眼,便有恃无恐了?顾嬷嬷微微一笑,“老太太说的是,染尘师太到底不是一般人,又是时常出入宫廷的,若是她肯开口,定然能给二姑娘求个好名分。”   胡氏却没有听出顾嬷嬷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在威胁自己没有永寿大长公主的帮助,自己孙女就争不得个侧妃的名位,可是云浓给她的建议更让胡氏喜欢,谁不爱个好名声?给自己孙女争名分,一是体现了云家人的风骨和对子女的看重,若是真的争到了,便是一举数得的事情,最不济有靖王惦记着,以后想送进王府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非要弄的求爷爷告奶奶,欠人多大人情再不一定办成事儿?   何况胡氏觉得顾嬷嬷说的也没错,染尘师太对自己孙女那可不是一般的疼爱,若是知道了靖王看上云浓的事儿,只要孙女几滴眼泪,只怕会亲自求到皇上那里也要给云浓讨个名分的。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胡氏还是很给顾嬷嬷面子的,亲自陪了她到归田居探望了卧病在床的云浓,待送走顾嬷嬷,胡氏马上转了回来,她看了一眼晕头晕脑躺在床上的孙女,心里一阵发急,“刚才顾嬷嬷过来,是说大长公主想带你到慧安长公主的新府邸去,你不是说染尘师太也要带你去么?”   “慧安长公主要回长公主府了?”这没有多少日子啊,那么大个园子,就算是打扫个卫生也要好几天吧?怎么说修就修好了?云浓暗骂秦翰手脚太过利索,自己病了去不了可怎么好?   “可不是么?你轻易不病的,怎么就?”胡氏恨不得以身相代了,不由双手合什求老天保佑自己孙女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云浓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见染尘师太的机会,既然永寿大长公主第二天就听说了上阳湖的事,那染尘师太就算晚一些,这两天也该听说了,她那个人那么多疑,没准儿又把自己往哪儿想呢,云浓可要找她解释解释才行。   “祖母莫要担心,我算来身体就好,不过是小小的热伤风,喝了药躺上一天就好了,”云浓嗡声嗡气道,“没准明天一早起来,就都好了呢。”   “但愿吧,”胡氏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到时候叫人跟师太解释一下,她那么疼你,待你病好了再去请个安就是了。”   没等胡氏说完,云浓已经睡了过去,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来跟胡氏一来我往了,现在对她来说,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她们希望的那样发展,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云园的门口,来人说是染尘师太要接云姑娘出去转转,   “这,这可怎么办?”胡氏看着云浓有气无力的倚在妆台前让红泥帮她梳头,“你这个样子,再失了礼。”   “没事的,我能撑得住,”云浓在镜子里冲胡氏一笑,这点儿小病,搁以前她可是班照上活照干的,“注是流点鼻涕,没事的,祖母不用担心。”   “那好吧,红泥帮你家姑娘擦点胭脂,不然这样的脸色出去,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不愿意出来呢,”胡氏亲自起身帮云浓挑选头面,“我记得你有一枝点翠的簪子,是染尘师太赏的,这次戴着吧,师太看见了,也知道咱们念着她的好呢。”   “嗯,”云浓由着胡氏将她打扮了,才带了董妈妈并虹霓跟白荻出了二门乘了小轿往大门处去。   “你,你怎么在这里?”云浓扶了虹霓挑帘刚要上车,就看到秦翰坐在车里,不由吓了一跳。   “你先进来,”秦翰伸手拉了云浓一把,“外头那两个小师太不知道我在里面呢,叫她们守着车门儿,”秦翰小声吩咐。   虹霓机灵,立马跳下马车冲车边的一位小师太道,“了凡师姐好久不见了,我家姑娘刚巧病了,不耐烦太多人挤在一辆车里,咱们到后面车上坐了说说话可好?”   第97章 九十七相信你   虹霓里无垢庵出来的,了凡和了缘跟她都是极熟识的,听虹霓这么说,也都没有怀疑,一笑随了虹霓往后面的车上去,而白荻则紧张的坐在车厢口一手拉紧了车帘,生怕一阵风起被人发现了车中的端倪。   “你来做什么、”这叫什么事儿?搞得跟大白天偷情似的,云浓忍不住瞪了秦翰一眼,可惜她正在病中,这一眼瞪的也毫无威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你病了?可曾找大夫看过?”见云浓眼中含泪,鼻头红红的,说话声音也有些沙哑,秦翰忍不住抱怨道,“你直接说自己病了不来不就好了?难道师太还会因为这个怪罪你?”   虽然秦翰臭着一张脸,但已经知道了他心意的云浓再不会听见他说什么都敏感的往坏处想了,真真是换个想法,换个角度,同样的语气她听出的就是满满的关怀了,云浓不由脸一红,“要你管?你先说你为什么来了?万一叫外头人知道,我还活不活了?秦先生,您做事能不能那么恣意?替别人想想不好么?”   怎么还是这样?一说话就挑自己毛病?秦翰张口想回击,可看到她红眼睛红鼻子的模样,心又软了,“你放心,本来是灵珀师太要过来接你的,我想了点办法将她调开了,因此只派了两个小师太过来,”说到这儿,他靠近云浓压低声音道,“赶车的我早就收买了,指定不会往外说的――”   染尘师太的马车再豪华,也只是马车,空间有限,何况还是三个人,云浓不自觉的向后躲了躲,“你离我远着些!成什么样子?!”   秦翰被云浓说的脸也红了,他没有要占云浓便宜的意思,只是有些话声音不好太大,现在被云浓一瞪,立马身体向后缩了缩,“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在意,我是听说前天的事,想着过来看看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前天的事?你消息倒够快的,”云浓一讪,却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说实话,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被一个男人这么*辣的看着,关键,还坐了一个努力将自己缩成影子但却根本不能成功的白荻,云浓觉得今天的脸是丢大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其实,其实从那天起,我就叫人盯着云园了,”秦翰知道云浓聪明且敏感,便不打算拿假话哄她,“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也能早些知道。”   “那你知道前天的事了?”云浓抬起头,他今天是怎么了?没有骂她什么贪慕虚荣,攀权富贵之类的话?“我们不但去给池王妃请了安,还见到了靖王。”   “嗯,我知道,”云浓这么老实的跟自己汇报,秦翰心喜莫名,不由掀唇一笑,“那又如何?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见云浓呆呆的看着自己,水汪汪的杏眸中满是惊讶,秦翰不由想起自己以前的态度,心下发虚生怕云浓生自己的气,忙描补道,“真的,你是什么人我现在清楚的很,”也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喜爱,“你放心,以后你不论做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   若论俊美,秦翰的五官不及靖王那样完美细腻,不过他倒是有一双和靖王很像的凤眸,只是秦翰的眼中少了些风流潋滟,多了份沉稳和锐利,他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跟自己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云浓的心不可遏制的狂跳起来――   “你今天倒是仔细打扮了才来的?穿的这么花俏?”实在是太尴尬了,而且,云浓也不愿意让秦翰看出她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悸动,连忙换了个话题。   今日秦翰头束玉冠,穿着深绯色团花圆领纱袍,足踏青丝云履,腰间挂着和田碧玉带沁巧雕镂空厚实大藕路路佩,比起平日的严肃来,多了几分俊俏写意,此刻他被云浓调侃的有些不自然,事实上他昨天一听说云浓在上阳湖见到了靖王,便跑到无垢庵请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到新修好的公主府里去,并且将所有的安排都提前到了今天,当然,身上的衣裳也是叫小厮帮着选了又选的,“我其实平时也这么穿的,就是你没看见。”   云浓被秦翰羞涩的样子逗的一乐,车厢里的尴尬气氛瞬间化解了许多,“你既然知道我去了上阳湖,想来为什么去,去做什么也瞒不住你,”云浓自嘲的一笑,“有些事不是单凭自己的心意便可为所欲为的。”   “你真的这么想?是谁说的要找个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男人窝囊些也无妨的?”秦翰听到染尘师太将云浓的奇思怪想当笑话跟自己讲的时候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世上最不能为所欲为的就是女子了吧?”   “是啊,我确实是在行最不可行之事,”云浓目光坚定,“让别人将自己当做祭品或是货物送人,即便那人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也不可以,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争一争了。”   “你争的好,放心,靖王并不可怕,”秦翰忍不住伸手将云浓挡在额头前的留海儿拂开,可指间的温度却叫他面色微沉,“你在发烧?还跑出来?”   额头上停着的那只手凉凉的,很舒服,云浓都可以感觉到他指腹上的粗粝,她的脸更红了,将身子微微向车壁靠了靠,“我身子好着呢,挺得住,”今天她可是一定要见到染尘师太的。   “我有话跟师太说的,今天必须见她,”云浓真怕秦翰脑子一抽直接叫马车回去,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跟你说,我其实悄悄的在练拳呢,这点儿小病不算什么。”   “一定要见师太?其实,靖王,”秦翰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毕竟朝堂上的事他不好直接跟女人说,再者,说了她也不一定懂这些,“你只管放心好了,没人能强迫你,你只咬定不嫁便是,”待弟弟秦磐的婚事完了,他就跟父亲说叫他遣人到云家提亲。   “我知道,我并不是害怕他,”听到秦翰的话,云浓更加确定的心中的猜测。   好歹前一世云浓也是上过历史课,读过上下五千年,听过百家讲坛,看过无数小说的人,综合她的认知,她都觉得天佑帝现在的作为不像是要换太子的节奏。   就看看现在那个风头正键从来都不知道收敛的李贵妃娘娘,那个皇帝会希望将来出一个嚣张跋扈任用私人的太后?还有王妃,太子妃宫氏出身士林领袖的宫家,在读书人心中,池家和宫家就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存在,而且,宫家更高在全族都热衷教育事业,育人无数可家中子孙无一人在朝堂之上,这是多完美的皇后人选啊,反观池霜,从曾祖到兄弟,都是政坛里混着的,弄不好将来就来个尾大不掉给你看看。   再说靖王跟太子相比,太子是皇后生的,那是嫡子,靖王是宠妃生的,就一庶出,在讲究嫡庶的老臣心里,绝壁就是两个概念,何况皇后出身绥远侯府,虽然现在绥远侯府两位舅舅都还远在边关,朝里并没有能给他撑腰的人,但是亲,在边关可都是掌着兵的,如果皇帝想换太子,不得先将这两个正牌小舅子给解决了么?   说完出身说能力,太子已经年过二十五,从成亲之后便开始跟着天佑帝实习,虽然没有大的政绩,可人家也没有什么过失不是?云浓私以为这也是太子的聪明之处,你要是什么都比皇帝强,那还要皇帝做什么?而靖王,今年才十六,跟人家差了十年,现在再追,这场马拉松可有得跑了,何况裁判也不是真心向着他的。   再看周边关系,别人云浓不知道,但慧安长公主可是天佑帝唯一的妹妹,如果天佑帝有心提拔小儿子,怎么可能看着妹子跟李贵妃和靖王疏远跟终将倒台的太子走的那么亲近?至于染尘师太就不必说了,她可是皇帝的枕边人,从南平侯遗孤,到宁府长媳,再到染尘师太,一个经历这么许多的女人,连这个政治敏锐度都没有?将疑似亲生的秦翰弄去给东宫做侍读?   因此,云浓对靖王并不真的有多么的畏惧,如果靖王一系低调些,像福寿两王一样,安心做个王爷,或许她还会有所担心,毕竟自己一个五品官之女,没有能力跟一个王爷叫板,违逆他的意思,可靖王?再由着李贵妃折腾下去,真心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就凭这一条,云浓也不能一头扎进去,不但自己,连自己将来的孩子都跟着成了炮灰。   而现在,她只要抢在靖王来迎娶自己之前将自己嫁了,相信这位对自己的将来有“野心”的青年,不会做出强推人妻这种坏名声的事。要是等他登基之后还想着自己?咳,先要他登基再说吧。   “你不怕他?他可是王爷,就连长公主和师太现在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秦翰对云浓的淡定有些吃惊,“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只怕――”目前他可还是靖王,秦翰就怕云浓头脑发热将情绪带到人上,像对自己一样直接给靖王脸子看。   这家伙又开始瞧不起自己了,确切的说,他瞧不起女人,以为有些事只有男人们才懂,云浓有些不满,“他又什么可怕的?若是老实低调一些,以后还可以当个安乐王爷,若是,只怕求一生安稳都未必可以。”   “你?是不是云大人告诉你的?”秦翰不由冷了脸,朝廷的事也可以在家里女人面前胡说?   第九十八肥章   云浓伸出手指挑开车帘向外张望了一下,又拿了帕子沾了沾鼻子,在一个男人面前擤鼻涕她实在有些做不出来,“你真以为女人们都没长脑子?琴棋书画哪一样是容易学的?可永安的贵女们哪一个没有两把刷子?她们不懂这些,要么是关注点不在外面,要么是她们不能表现出对这些事情的关注,你以为人家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得?当然,这也有你们这些男人的劣根性在,生怕女人比你们强了,恨不得捂了她们的眼耳口将她们养成傻子,才会老老实实的守在内宅为你们这些男人生儿育女,奉夫为天。”   秦翰已经被云浓这奇谈怪论给弄傻了,“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什么男人女人生儿育女的你怎么大张口就出来了?”   瞧瞧?云浓给了秦翰个白眼,当她傻呀,在别人面前说,不过为什么可以在秦翰面前说?因为知道他喜欢自己?还是因为他刚才说相信自己?   车帘缝隙中透过的晨光将秦翰黑曜石般的凤眸照的熠熠生辉,云浓有些晕,晃晃头不去与他对视,“我这不是在跟你说么?”她瞟了一眼一直垂着头装背景墙的白荻,“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要是有什么事,她也跑不了。”   “这些我都是自己想的,其实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儿,偏偏有些人身在局中,确切的说是被贪念迷了心智,在他们眼里,”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秦翰面前一晃道,“这位是个没娘孩儿,舅舅又离的远,老婆还不会生,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作为,哪里及得上另一个年纪小,长的好,娘又正当红?噢,现在还多了个当权的老岳丈?”   “行了,我知道你有多聪明了,快别再说了,”秦翰心里一叹,这丫头的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成天脑子里想的跟旁人不一样?用她刚才的话来讲,就是跟别人的关注点不一样?“今天的话到我这儿就完了,再不要跟旁人说起,妄议朝政,还是储位的事,是死罪。”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敢跟你讲一讲,”免得你会以为我对靖王有什么想法,就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讲,而且讲了也未必有人相信,所以她才挣扎的这么累,就像自己刚才所说,想攀附靖王的人,看到的自然是太了的短板和靖王的长处,哪里会相信一个女子所说的话?   如果将这此话告诉祖母和像样,以自己一向在他们眼中的印象,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反而会引起胡氏的怀疑,直接将她困在府里满十五就送出去。   只是跟他才讲?秦翰心里砰砰直跳,到底自己在她眼里是不一样的,他看了白荻一眼,“咱们的事我会先跟师太说的,将来有她帮着,谁也拦不住咱们的!”   “啥?可别,”云浓直接被秦翰的话吓的头也不晕了,连堵着的鼻子也通了,“你可别胡来啊,师太可是准备给你在高门里再寻个贵女呢,要是知道你的打算,我成什么了?再说了,你也知道我的打算了,咱们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   “你说什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宁愿找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也不想跟我?”秦翰头一次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只因为眼前人的一句话,风眸一瞪,“你不许我告诉师太,是怕坏了你的好事吧?”   不论云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要的都不是自己这样的人,云浓直着脖子叫自己别胡来的神色,已经清楚告诉了秦翰,她并不是在说假话,这认知让秦翰如坠冰窟,“你就那么讨厌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能再叫他再陷下去了,云浓轻咳一声,“我的性子你也了解,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世家的宗妇么?尤其是那些宅门里的争斗,想想就烦,而且我也没有想找个穷小子,左右云家也是有些家底的,我再低嫁也不可能寻个市井平民,男人么,只要没有什么野心,就不会做出卖妻求荣的事,这样平安清静的过一生不好么?”   “其实侯府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我爹是个好性子却没有什么大主意的人,至于夫人跟三弟,以你的性子,也未必镇不住,秦家外头也没有什么亲戚,”云浓肯跟他解释自己的想法,秦翰觉得自己好像能喘过气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明白的,自问还是可以护住妻儿的,而且,你这样的容貌,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护得住的。”   有那么一刻,云浓差点儿说“好,我等你来娶我,”可是,她自失的一笑,她从来不是将命运交付在一个男人手上的人,何况,秦翰跟染尘师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叫染尘师太点头,无异是与虎谋皮,她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车外有人轻扣车壁。   “好了,马上就要拐弯儿了,我也该下车了,这些事你都不必考虑,我自有分寸,”秦翰的目光在云浓略带苍白的脸颊上流连片刻,一咬牙道,“我走了,你病了,见了师太也不必强撑着,今天左右师太是另有目的,你只管请她安置你去歇着便是。”   车外轻扣声再次响起,秦翰一掀帘跳了出去,只留下沉默不语的云浓和一脸怔忡的白荻。   “姑娘,您要不要歪一歪?”半晌,白荻缓过神儿来,轻声道。   “算了,我估摸着也快到了,再弄乱了头发,”云浓摆摆手,“白荻,你说,秦应淳这人-”   秦翰说的是,以自己的长相,就算是没有靖王,也未必没有其他的人,寻一个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容易,寻一个家世清白口简单且能护住自己的,就不太容易了,难道自己真的就如小说里写的,成天自污其面不敢以真面目视人?   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云浓颓然的靠在车壁上,一度她确实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是,当秦翰出现,云浓发现自己居然被他打动了,确实如他所说,在秦翰这个东宫太子的近臣的羽翼之下,想来可以获到一份平安,尤其是,秦翰在永安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好男人,而且对自己还清深一片。   可是,问题又来了,秦翰是自己的前准姐夫,退了婚后再订妹妹,她都可以想像外面会演绎出什么样的话本儿来,还有染尘师太,那个一心认为秦翰可以配得天下最好女子的女人,就能接受她?没准儿还会认为自己勾引了她的宝贝儿呢。   “其实奴婢觉得秦世子挺好的,对姑娘也真心,若是他来提亲,老太太一准儿答应,”白荻可是记得当年秦家来向云裳提亲,胡氏高兴的赏了全府下人们两个月的月银,若是这门儿亲事又回来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哼,一个靖王,一个隆平侯世子,傻子都能猜到胡氏和云天和会怎么选,云浓看着白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老太太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所以秦应淳的事跟谁都不能提,就算是红泥和绿蚁。”   “是,奴婢记下了,”见云浓一脸郑重,白荻也不敢玩笑了,狠狠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病了,何必硬撑着过来?”果然如云浓料想的一样,染尘师太看到她并没有好声气,前儿个不是还听说你去了上阳湖,怎么?累病了?   “可不是么?真真是累人又累心,这不,回来就热伤风,还严重的很,”云浓对付染尘师太的方式就是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生气,装作听不懂就行了,“可是跟师太到长公主府里来是一早就定好的,臣女自然不能失约。”   “你倒还有点儿记性,”听云浓这么说,染尘师太脸上才有了些笑意,“你跟着我吧,一会儿外头还有许多人来,有好事儿给你,到时候眼亮着些儿。”   “啊?有好事?师太快告诉臣女,”染尘师太的笑容里分明带份促狭,云浓紧走两步,“师太告诉了臣女,臣女才知道要看什么嘛。”   “嘁,你问我就跟你说啊?”染尘师太一甩袖子率先上了已经候在门口的凉轿,根本不理会云浓的追问。   好吧,左右等一会儿自己也是会知道的,云浓也跟着上了另一抬小轿。   “我这里怎么样?比慧安长公主府和靖王府如何?”因为是要赏景,所以二人在大门处就乘上了一早就备好的二人抬的小凉轿,两轿并行,也不影响互相交流。   “各有千秋,靖王府磅礴大气,慧安长公主府颇有江南园林的格致,师太您这里,处处显出异国风情来,这里竟然还有竹楼?这不是云南那边的么?”云浓惊奇的从小轿里探出身子,这照壁,门墙还有窗户上的雕刻,串角飞檐,斗拱重叠,分明就不是中原的风格,“原来师太喜欢这样的?”   “我是南平侯嫡女,九岁之前都是住在云南侯府的,”染尘师太没好气的嗔了云浓一眼,“怎么?看着不像?”   “嗯,师太就像是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水墨美人,浓妆淡抹总相宜,”云浓满眼艳羡的侧头看着染尘师太连一点儿细纹都不见的脸,“您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没有之一。”   “嘁,你这小嘴,病了也还那么会说话,你当我不知道,永寿大长公主府的那个安氏,也是朵难得一见的娇花,纪汝珍苦等五年才等到她及笄,现在更为了她不顾纪家会不会断子绝孙。”   “安大奶奶?她也很美,只是这人要是病久了,就没有什么精气神儿了,”云浓摇摇头,在那么重的心理压力之下,正常人也会病,何况这个安氏身体又算来不好,现在人虽美,也终是一朵纸花。   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染尘师太不由颔首,“她就是想不开,生生将自己磨成了那副样子。”   这一点云浓也赞成,只是安大奶奶怎么也算是她的长辈,再多的评论她也不好说,何况是人家的生活方式。   “师太,您还没有跟臣女说到底是什么事儿呢?慧安长公主不过来么?”待到了正院,云浓先下了轿过去扶了染尘师太下来。   “你看看,”染尘师太一指正院门楣那空荡荡的匾额,“这里原来叫朝华院,不过既然是给了琳嘉,我便叫人将这里所有的匾额都撤了,给她换新的。”   “师太?您不是准备叫臣女跟您一起将这长公主府的所有院子都起一遍名字吧?”就算是她能记起来《红楼梦》里大部分院子的名字,可也未必就应景啊,这里走的可是民族风。   “呸,就你那两把刷子?真以为写了个‘为得玉郎顾,时时误拂弦’就真的成了才女了?”染尘师太被云浓的脸皮给惊着了,不由啐了她一口,“我有胆用,你有胆写么?”   “你用胆用没用啊,关键是慧安长公主能受得住不?”云浓对染尘师太的挖苦不以为意,“哪咱们今天?”   “一会儿琳嘉就从宫里过来了,而这牌匾自在大才们来题,”染尘师太淡淡一笑,扶了云浓的手迈步进了正院的大门,眼前熟悉的景象叫她心里忍不住唏嘘,也就是怕自己会触景生情,染尘师太才特意叫了云浓过来,“这次我叫太子以东宫的名义遍请京城才学出众之士,过来帮我题写匾额,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有权真好,想当年宁国公府也不过是弄了些清客相公来干这些事儿,师太您则是“遍请京城才华出众之士”?这手笔,云浓除了感慨也只有感慨了,“那臣女可是要好好长长学问了,这些人想出的名字定然是极好的。”   “今天来的人能不能想出好名字是次要的,”染尘师太得意的一笑,“关键是他们都是三旬左右且没有家室。”   “啊?您是要给长公主相亲?”云浓有些吃惊,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慧安长公主离婚才两个月有没有?“长公主知道么?”她真的肯来?云浓深表怀疑。   “我又不是叫他们立时就拜堂,大概先看一看,今天这事儿可是连皇上都点了头的,咱们只管放眼去挑!”   尼玛,这才是公主好不好?染尘师太话语间的轻松写意,仿佛立时要在大把美男间指点江山的风范差点儿叫云浓惊掉下巴,“可那些人都年过三旬的话,还没有妻子?”   要当驸马,家世清白自不必说,而且也不能是平头百姓,再加上慧安长公主是和离之人,已经快三十岁了,想找门第相当,相貌堂堂,身体健康的未婚男青年可不是件易事,云浓真心拜倒在染尘师太的行动力之下了,“今天来的人多么?”   “嗯,不少,而且这事儿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不是?今儿就当是应淳将长公主府修缮的事情做个最后的了结,奉了东宫的旨意请了饱读之士过来给题个匾,顺便呢,他再请些朋友一起过来看看,”染尘师太计划的特周详,“刚巧,我跟琳嘉也来了,他们过来拜见不也正常么?若是琳嘉心情好,一起在园子里走动走动,对那些人想出的院名现场品评一番也不错嘛。”   “呃,”主意倒是不错,云浓啧啧嘴,“那,师太,臣女呢?臣女来做什么?”她拖着病体跑到染尘师太面前,然后呢?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一群大老爷们儿逛花园?   见染尘师太只不吭声,云浓耐不住又问道,“您既然听说臣女前天去了上阳湖,就没有话问臣女?”在云浓的认知里,染尘师太最少也会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这来了这么半天,人家愣是提也不提,叫她反而不安了,总有等着另一只未落地的鞋子的揪心感。   “问你?问你什么?你要真是想给靖王做小老婆,我也拦不住啊,我算你什么人?一不是你爹娘,二不是你祖母,轮得着我管么?”染尘师太悠悠的抿了口杯中的茶,慢条斯理的说,“现在啊,大家可都知道半路杀出来的云家二姑娘独得靖王的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喽,我呢,不也上赶着来巴结下我们未来的靖王侧妃?”   好了,有染尘师太这些话,云浓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师太臣女长辈打什么主意臣女无法左右,但是臣女的心思可是一直未变,您可不能不管臣女!”她最怕的就是染尘师太一生气撒手不管她,让她再次落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前天上阳湖的事染尘师太已经打听的一清二楚了,靖王年纪轻生的好,加上还有个“贤德大度”的王妃,是像云浓这样女子最好的归宿只怕就是靖王府了,若是她改变了主意,染尘师太也不拦着,只是她们的缘分到今天也尽了。   但现在听见云浓这么说,染尘师太是真的对云浓刮目相看了,在画舫中一首诗暗讥罗家二小姐,给池霜挖坑,引得三位王爷侧目的云浓,竟然真是个视富贵如浮云的性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放心,今儿来的人里,也有跟你年纪合适的,你要不要看看?”   “啊?师太,您这是?”云浓这回是彻底蒙了,敢情要相亲的还不只慧安长公主一个?“你帮臣女找到合适的了?”现在可不是她羞涩的时候。   “嗯,家世么今天来的这几个,家世么,配你们云家足够了,人才也都不错,都是世家旁枝,在京城也算得上有名有户的,家境还算富裕,我也叫应淳打听了,风评也都很好,”染尘师太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很是得意。   家世清白,人才出众,没有不良嗜好,还有家族的庇佑,将来云浓到了这样的家里,顶多就是亲戚多些,可能会受些气,大麻烦倒是不会有,染尘师太对自己挑选的这几个人的资料基本满意,今天就看看人长的如何,云浓看中哪一个了。   “师太,您是叫秦世子打听的?他也知道您找这些做什么?”云浓骇然,秦翰帮自己找对象?这是叫他捏死自己的节奏么?还有,自己怎么对面对那几个秦翰经手挑出来的男人?   “是啊,我哪里认识你要的人?”染尘师太理所当然道,“好在这应淳办事是越来越老到了,跟他说一声,什么都帮我办好了。”   “哈哈,是,”云浓干笑一声,这个秦翰,一个东宫侍读不好好为太子服务,成天干着修房造屋保媒拉纤儿的活,也不觉得寒碜?   “今儿的事不能在琳嘉跟前走漏一丝风声,她那个人,如果知道今天我叫她来是做这个,非生气不可,”说到这儿染尘师太冲云浓眨眨眼,“咱们先替她看看,然后再从长计议。”   咱们?染尘师太现在是完全不拿她当晚辈的节奏啊,现在她都可以和长公主一起,为另一个长公主挑选夫婿了,这是不是自己地位提高的节奏?还有,慧安长公主相亲不能告诉她,我呢?您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未出阁的大姑娘啊?   “那个,师太,您怎么就直接跟臣女说了呢?”难道我脸皮比较厚?尤其是,您干嘛告诉我秦翰还经手了这件事?   染尘师太给了云浓你个“你懂的”的眼神,“怎么?这可是你托我的,不喜欢?那算了,左右你也病着,我叫人送你回去。”   “唉,别,我不还没有参观长公主府么、怎么着来了也得看看哈,只是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秦世了将人领来?”这种体能还真是奇特,唉,要是秦翰不知道,就完美了。   染尘师太自认对云浓有几分了解,也很喜欢她私下里真实不做假的性格,但这么“奔放”的姑娘,梁家也不多吧?“你不用急,一会儿琳嘉来了,咱们到揽翠楼去,那楼极高,眼线也开阔。”   “这主意好,咱们躲在帘子后面,看到合心意的就叫秦世子将他们领上来,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就悄悄跟秦世子说,这些人诗词不行,让他闲了再找一批来,”   “呸,以当我永安的男人是田里的菜,割了一茬再长一茬?”慧安长公主的夫婿且不说了,不好挑是正常的,云浓这丫头的要求,也不好看啊,染尘师太可没本事再去弄这么一批年貌家世相当的来了。   “你可给我瞧好喽,就这一回!”染尘师太冲云浓一瞪眼,眼中却满是笑意。   第99章 九十九旁听   “臣女年纪还小,不算太急,咱们先紧着慧安长公主,”云浓猛然发现染尘师太瞪她的时候跟秦翰的神情真的很像,忍不住心里一抖,口气就有些不肯定了,“今天的事儿秦世子都知道?也知道我的事儿?”   听云浓问这种傻话,染尘师太忍不住伸指捣了捣云浓光洁的额头,“怎么说这种傻话?你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这种寻亲的事,我哪里会告诉别人?”   是么?云浓都要送染尘师太一枚大白眼了,不告诉别人,秦翰怎么知道自己对亲事的要求了?当然,这句话她现在只能理解是今天的事她没有告诉秦翰!   两人又闲扯几句,慧安长公主的鸾驾便到了,这次看到云浓,她的神色淡定多了,淡淡的受了她的礼,挥手便让云浓坐了。   “姐姐这里当年我就极喜欢,”慧安长公主对染尘师太这处宅子满意极了,尤其是那一园子绿孔雀还有小巧可爱的懒猴,现在慧安长公主更愿意与这些生灵们打交道,“我刚才还问过皇兄,他说这些日子就从御花园里将姐姐以前养的猴子都送过来。”   “那你可要替我好好打赏那帮奴才了,这还以为那些东西早不在了,”染尘师太神情一黯,将脸别到一旁起身道,“走吧,咱们出去逛逛,看应淳将这宅子收拾的怎么样?”   虽然曾经的慧淑长公主府充满了异国风情,云浓却无法静心领略,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翰要是知道了他奉命带来的小青年是做什么用的,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自己呢?跑来讽刺挖苦自己一顿?甚至骂上一通?抑或直接告诉染尘师太他的打算?想到这里,云浓不由绞紧手里的帕子,她现在这种情势,可禁不起秦翰闹腾。   “唉,这宅子一修整,宫人都齐备了,倒也有了些人气儿,”染尘师太不由感叹,不由想起她搬出这府邸时的情景,现在好了,有慧安长公主住在这里,将来再寻上一门好夫婿,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宫人再多,也不是家人啊,慧安长公主心里一叹,她不论住在哪里,都不会有什么人气,再美的景致在她眼里也只有萧瑟,寂寥,可是姐姐跟皇上的好意她又不能不领,“是啊,以后这园子里再养些鹿和小羊,各色的雀儿也养一些,自然就热闹了。”   云浓有些无奈的看了染尘师太一眼,这慧安长公主要是打定了主意以为就开动物园可怎么办?寄情于山水花鸟之中?   “这才几月?天儿都热的站不住人?”染尘师太毕竟是出家人,不好像慧安长公主和云浓那样手里握着个团扇,“走吧,咱们去揽翠楼坐坐去,这公主府已经是你的了,以后慢慢看也不迟,浓丫头也病着,再走该虚脱了。”   云浓配合的向染尘师太一福,“臣女还真是有些累了。”   揽翠楼不负揽翠之名,楼高三丈,站在二楼阑干处便可将四周的景致一揽无余,云浓看着眼前的满目苍翠,只觉晕沉沉的头脑头脑都清醒了许多。   染尘师太知道云浓病着,也不多去兜搭她,只和慧安长公主连饮茶边说是过往的趣事,云浓则倚栏倾听,因为她们正在讲陇西将军顾家的事,确切的说,是在说秦翰外祖好边,原来,这次秦磐成亲,连陇西那边都遣人来了。   “姐姐说这话就不对了,到底白氏也是顾家出去的姑娘,顾家遣人过来,也是礼数,”慧安长公主从来都是将人往好处想的,听染尘师太说顾家太给白氏和秦家脸面,劝慰道,“应淳早晚是要接掌秦家的,他们过来也是给应淳面子。”   “你以为我不懂这些道理?我就是一想起来应淳的亲事坏在秦三儿身上,就恨不得砸了他们的礼堂!”染尘师太恨恨道,可现在顾家过派了将军夫人俞氏和顾家二爷顾襄过来观礼,染尘师太能不憋气?   “算了,虽然你跟顾姐姐要好,但终不是顾家的人,有些事咱们也不好过多插手,至于应淳的亲事,现在俞夫人到京了,正好出来走动时,可以再帮着相看相看,而且,我听说顾家这次带了两个女儿一起上京,未必就没有联姻的意思,”慧安长公主对染尘师太到遇到秦翰的问题就过分敏感十分不解,但想到她一向为所欲为的性子,除了劝慰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她。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嘛?”染尘师太撇了慧安长公主一眼,当然,慧安长公主愿意听外头的消息倒是一件好事,“不过顾家那两个姑娘长在陇西那种穷乡僻壤,到底怎么样我可得见见才行。”   有道是娘亲舅大,人家亲娘舅来了,真要把女儿嫁给秦翰,有你一个出家人什么事儿啊?师太啊师太,您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和理直气壮?云浓心里默默吐槽,她现在对染尘师太是秦翰的亲娘这一点是越来越肯定了,可你将儿子弄到顾家名下,不就是不愿意暴露的缘故么?那就低调些行不?这简直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嘛!   “顾家能养出顾姐姐那样的人来,两个女儿定然也是不错的,何况陇西将军这样的门第也不错了,还是顾姐姐的娘家人,比白氏更硬气,我看这门亲事不错,就算是顾家没有这意思,咱们也可以跟俞夫人提提,”慧安长公主比染尘师太要冷静的多。   原来秦翰又有两个表妹进门了啊,这回还是正牌的千金小姐,不知道怎地,云浓忽然觉得的心里酸酸的,鼻子又不通了,硬硬的顶的人难受,原来男人还真的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她就不信顾家千里迢迢带着年貌相当的女儿到京城没有这个意思,她更不信秦翰不知道顾家的打算!   “行,你就听你,过两日是秦家亲事了了,我就下帖子请俞夫人到我那里坐坐,算了,我那里是庵堂,你不是要迁府么?给顾家在京城的宅子下帖子,请俞夫人带了女儿过来,咱们好好瞧瞧,”反正秦翰是男家,看人家闺女也不吃亏,染尘师太宽袖一挥,直接替慧安长公主将客人给订下了。   慧安长公主对这些向来是无可无不可的,何况在宫里时刚被亲哥哥劝导了一番,也知道为了皇家的颜面不好太过消沉下去,“知道了,一会儿我叫长史去办。”   “还有,秦老三成亲,你不许送贺礼,我可是放过话出去了,看谁敢送?!”染尘师太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面软的很,没准儿会觉得跟隆平侯府也常来常往,白氏一送帖子,她便送贺礼过去,“秦家送来的帖子我都给摞出去了。”   “你这人。你不是叫应淳难堪么?”慧安长公主吃惊的瞪大眼睛,“好歹中间还夹着应淳呢,你不给他做脸?”确如染尘师太所料,慧安长公主一收到白氏亲自送来的帖子,就叫人将贺礼备下了,“我已经将礼送过去了,你怎么不早说?”   还真是自己一句提醒不到就不成,染尘师太嗔了慧安长公主一眼,“送去就送去吧,也不能再去追回来了,我看趁着这次迁府,你府里的长史直接换人做吧,一点眼力架都没有,”自己直接将白氏送到的喜帖扔出去的事京城上下都听说了,她不信慧安长公主府的长史不知道?竟然不跟自己主子提醒一句?   “姐姐,应淳知道么?若是白氏再叫应淳给您送帖子怎么办?”有时候慧安长公主也挺不理解自己这位姐姐的,或许是因为跟自己性格差的太多,所以她自小就对这位姐姐格外的佩服,也愿意亲近她,听她的话,除了嫁给彭乐达这件事外,不过事实也证明,她的选择是错的。   “我跟应淳说了,叫他跟白氏说我要闭关坐禅,没有功夫料理这些俗务,”染尘师太一个出家人是不会出席京城勋贵间的婚宴的,但她终究还是南平侯的女儿,有些老辈子就往来的人家,该有的应酬,她是一直坚持着的。   “你不用这副模样,等到应淳成亲时,咱们给他风光大办,叫那姓白的贱人看看看清楚,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没有跟宫家联姻,于染尘师太来说,几乎成了心中永远的痛,每每想起来,她都恨不得撕了白氏!   云浓看似抱了只珐琅杯子在品茶,其实她的心神完全凝在了不远处珠帘后的两个女人身上,听染尘师太的话,云浓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秦翰是皇帝的私生子!   不论秦翰亲爹是谁,他头上顶着的都是隆平侯府世子的招牌,他都是姓秦的。而一个已经没落的侯府之子,染尘师太却从来不担心他的前程,甚至毫不在乎的踩上秦家几脚,而不担心对秦翰的未来有什么影响,这只能说明,秦翰自身压根儿不需要这个隆平侯府来添光加彩。   自云浓从无垢庵回去后也悄悄打听了,染尘师太的夫家宁家可是在天佑帝夺位时站错了队犯了大错的人家,如果秦翰是宁家的骨血,只怕要低调再低调,才能保全吧?可是染尘师太哪里有一丝一毫低调的意思?而她的高调背后,是因为有永安最大的靠山在啊!   至于染尘师太的娃是如何变成了秦家的嫡长子,估计秦老爹自己也蒙在鼓里呢,但看染尘师太每每提及顾氏时的态度,应该是这两个女人偷偷办的大事儿。   如果云浓口里强硬里心还是对秦翰有那么些些幻想的话,那这个结论彻底让她清醒了,皇帝的私生子?若有一天成了还珠王爷呢?自己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第100章 一百相看   “灵珀,你叫人下去看看,那边是做什么呢?乱哄哄的,”染尘师太远远的看到秦翰那绯色的身影,招手叫过灵珀师太,“他们不知道今天我们要来?”   看灵珀下去了,染尘师太又冲慧安长公主和云浓道,“你们也看看,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看着应淳也在里头。”   “是,”云浓拿团扇遮了半边脸向不远处的小径上望去,却正撞上秦翰望过来的视线,她忙掩饰般的向秦翰周围的男子们看去,虽然不可能一个个看清楚眉眼,但打眼望去,倒都衣着得体相貌干净。   “这是应淳请了朋友们来游园子?”慧安长公主不由皱眉,“看样子也不像是他的同年啊?”   染尘师太也在端详朝这边越走越近的一群人,可惜,人跟名字她现在对不上,“一会儿将应淳叫过来一回就知道了,应淳这孩子历来有分寸,不会妄为,一会儿上来了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云浓的注意力则落在人群中相对年青的几个上了,大模样么,远远瞅着倒都能看得过去,家世染尘师太也替自己把过关了,现在唯一要看的,就是人品了。   “见过长公主,师太,”秦翰跟染尘师太倒是挺有默契,“没想到今天长公主也过来了?是臣考虑不周。”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染尘师太看了一眼楼下的那群人,几不可见的冲秦翰点点头,最起码,从模样儿上,倒个个过关。   “噢,臣想着这府邸已经重修过了,以前的匾额也要换换,但到底是才学有限,就请了京城中颇有才名之士,过来帮着想一些,没想到遇到长公主过来,并没有冒犯鸾驾之意,还请长公主莫怪,”秦翰对自己现在担当的角色也很无奈,有心不管,可不说染尘师太待他如母,便是慧安长公主这些年对他也颇多照顾,现在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出家人,一个刚刚和离,她们的差遣,叫秦翰无法拒绝。   “我也不过是一问,既然都是过来帮忙的,原也没有什么,”慧安长公主与人为善惯了,见秦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忙笑道,“既然都是饱学之士,你只管好好招待他们,我们也只是闲来无事,过来转转,不必在意我们。”   “既然是过来题写匾额的,我看你们是从东边一路行来的,可有所得?拿来我看看,”染尘师太自然不会就这么叫秦翰领了人走了,接口道。   “呃,倒是颇有所得,只是长公主府太大了,这样走完,怕得几日功夫,”说着秦翰将手中的一卷白纸捧到染尘师太面前,“请长公主和师太过目,若是觉得哪几位的特别入眼,臣就专请他们过来,在府里多走动几日,将各处景致一并拟了。”   “嗯,这主意不错,”染尘师太毫不客气的接过秦翰奉上的宣纸,“这园子太大,又那么大帮子人,一直拘着他们也不好,留几个合心意的好好题了,将来咱们重谢便是。”   秦翰瞟了一眼一直掩在珠帘后的云浓,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乖了,躲在珠帘后面,叫自己想看看她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不舒服,也不能成,“师太说的是,臣也是这么想的,今天臣请来的多是太子殿□边几位先生推荐来的世家子弟,不但才华出众,也多是品性高洁之士,不知道长公主要不要见一见?”   见,自然要见,染尘师太也不待慧安长公主说话,“既然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又是太子跟前人推荐的,哪能不见见呢?何况人都到楼下了?灵姗,你跟应淳一起去请,咱们永安最重读书人了,饱学之士自当礼敬。”东宫推荐的人,那就更靠谱了。   “那,云二姑娘,”秦翰透过珠帘看了云浓一眼,“会不会不太方便。”想到一会儿要忽拉拉上来一帮子男人,秦翰恨不得直接叫人将云浓给藏起来。   “她就待在屋里不出来就是了,”染尘师太不以为然道,她打的主意可是若是有不错的,就叫云浓露那么一小面儿呢,凭这丫头的相貌,不论她看上了哪个男人,想来都没有不应的。   “可这连个屏风都没有,怕是于礼不合,”秦翰都有些恨这万恶的初夏了,若是寒冬,一道厚厚的棉门帘什么也挡住了,可现在,这隔了道水晶帘子,帘后的美人反而多了份神秘感,更引人遐想。   “行啦,年纪轻轻的倒迂腐的很,以前先祖们马上夺天下时,还出过女将军呢,哪里就像现在这么讲究礼数?我们滇南,女儿们可是可以随意跟心上人见面的,”染尘师太一撇嘴,抖了抖手里的宣纸,“你快去请下头的人都上来吧,这些我们自己先看看。”   “其实应淳说的没错,要不叫云二姑娘避到隔壁屋子吧?”慧安长公主见秦翰下楼,小声道,“免得她尴尬。”   “哪有那么多规矩?你快看看这楹联写的如何?”染尘师太捻起一张宣纸递到慧安长公主面前,“你先看看,有哪些合心意的?得会儿看看写它的人长什么样儿?”说着便招手叫云浓出来与她们一同欣赏那些题词。   云浓也出来陪着染尘师太她们看了一会儿,她对那些华词丽藻没有多少兴趣,反正她也写不来,倒是慧安长公主看得兴致勃勃,不时将自己觉得不错的挑出来放在一边,这真是个良好的开端,毕竟女人嘛,最容易被有些才华的男人所迷倒,但愿写出这些诗句的男人,长的也不那么寒碜才好。   “禀长公主,师太,秦世子到了,”有小丫鬟来报,云浓忙起身走到珠帘后面,只见秦翰领了约*个男人鱼贯而入,透过珠帘,个个生得都不错。   似乎觉察到了云浓在偷窥,秦翰直接站到靠近珠帘的一侧,用身子挡得了云浓的视线,口里则一一向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介绍他请来的客人。   染尘师太一边含笑受礼里,一边向诗词中的留名和眼前的人印证,发现慧安长公主称赞的人居然相貌礼仪都不错,更难得的是目光清正不卑不亢,心里欢喜莫名,“原来贺公子是先头如意伯家的后人,倒是失敬了。”   那贺公子名峰,是如意伯贺家的人,如意伯在景帝年间得了爵位,第一代如意伯更是掌了五城兵马司的皇帝的心腹之人,只是这些年一代新人换旧人,如意伯府不复往昔的风光,但到底勋贵的牌子还在,染尘师太更是满意了,“不知道贺公子是贺家哪一房的?现在在哪里供职?”   “臣是贺家长二房的三子,”贺峰被染尘师太忽然变得殷切的目光看着有些不自然,拱身一礼回道,“如今只是在国子监担了个闲差。”   “呃,原来如此,”这个无论相貌还是出身,都是不错的选择,染尘师太微微一笑,与秦翰交换了个眼神,转头又看向后头的几个人。   虽然公主们不像其他的世家女那样对男女之防那么严苛,但终究还是男女有别,不好留他们太久,也不过是一巡茶后,秦翰便领了一干人告辞,染尘师太自然没有多留,将已经分好的那摞宣纸又交到秦翰手里,便叫灵珀送他们下去。   “好啦,你出来吧,怎么样?可有看中的?”染尘师太招手叫云浓出来,直接问道。   “师太,您真是,”云浓看了一眼慧安长公主,不由红了脸。   “长公主跟我是姐妹,自然也是你的长辈,有什么的?”染尘师太对云浓的羞涩很是不以为然,“可看清楚了?你的要求可实在是不好寻,就这几家的子弟,我看着还成,以为花些银子走恩荫也能弄个一官半职,倒饿不死。”   “快过来坐吧,都是自己人用不着不好意思,”慧安长公主难得对云浓露出了笑脸,亲切的拍拍自己身边的锦杌,她是真的对云浓有了改观,也相信了云浓对彭乐达所做的一切确实没有一点儿私心,这样一个安贫乐道的姑娘,叫人如何不喜欢?   “谢长公主,”云浓心里讶异慧安长公主的态度,依言乖顺的坐到她的身边,“叫长公主笑话了,”她含羞嗔了染尘师太一眼,“师太您真是的,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吧?”   “你跟姐姐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对自己的好的没话说,哪里舍得叫你受委屈?只是今天来的几个少年,家世听着不错,可内里如何咱们得打听打听,”慧安长公主完全没想到她才是今天这出大戏的主角,还以为是染尘师太借了她的地儿帮云浓挑女婿呢。   “人家说了,不挑家世,也不挑人才,”左右无人,染尘师太起身进到室内歪到金丝楠木美人榻上,斜觑着云浓道,“为了弄这么几个人又不能叫应淳知道是叫他替我做什么,我可是费了老大劲了,怎么样?你瞧着?”染尘师太这话真真假假,哄慧安长公主还是足足够了。   问我?关键我什么也没瞧着啊?云浓想起秦翰那道高大的身影,气得心里挠墙,那人就堵在门口,她又不能叫他挪挪地方,自己才多高?又不能将身子探出帘外,等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事先又没个男方资料啥的,只知道来了许多男人,可哪几个是自己需要留意的,她完全一无所知,“师太,臣女一个也没看着,要不您跟慧安长公主看着办吧?”   “没看到?那你做什么了?”染尘师太一把夺过身后小丫鬟摇着的扇子,拿扇柄遥点云浓,“你要气死我啊?”   “到底是小姑娘,可能太过害羞了,不然的话我迁府那天,咱们再帮着给挑一挑,”女人有两大天性,是不教自会的:一曰生孩子,一曰做媒,慧安长公主倒是挺愿意帮云浓这种品性良好的小姑娘寻一门可心的亲事。   “她害羞?她也会害羞?”染尘师太觉得自己都比云浓知道不好意思,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不上班就是爽啊~   第101章 一百零一拒绝   “秦世子站的那个位置刚巧将外面的景致挡的严严的,臣女又不好出声叫他往一边儿站些,”云浓也很委屈,她简直怀疑秦翰是故意坏自己好事了。   这下两个人都无语了,染尘师太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局,“这次来了三家,一个是姜家小子,姜家前几代时出过个娘娘,得过奉恩伯的爵位,但是已经没了,不过因为曾经有过个陕南龙家的伯夫人,家境倒也殷实,今天一看,人才也不错,憨厚有余。”   “我看那姜仪广有些太,”听染尘师太这么介绍,慧安长公主有些不忍心,那孩子说是憨厚有余,还不如说过于木讷呢,配云浓,实在是,“不过倒是家中的嫡长。”   “还有翰林冯家,刚才琳嘉也看到了,端底是好相貌,”其实冯家来了到对叔侄,叔叔冯抒勤和侄子冯东鹏这两个人往那儿一站,直接将其余几位都给比了下去,当然,在染尘师太眼里,秦翰不算,“冯家清贵家风又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穷一些。”   也是因为冯家叔侄长的不凡,这次染尘师太特意将他们拟写的匾额放在了前几张里,“想来穷富于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冯翰林与你父亲也是拜在一位房师名下,只是当年冯翰林是钦点的探花郎,要不是没有年龄相当的公主,只怕都尚了主呢。”穷富与慧安长公主来说,那就更没有关系了。   “瞧姐姐说的,冯翰林是有大才的人,尚主岂不是埋没了?”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慧安长公主想的要比以前多了些,“其实细究起来,今天来的宋家公子,倒更合适一些。”   宋家?京城里好像没有这一号人家?可是慧安长公主说更合适?云浓疑惑的看向染尘师太,等着她跟自己细说,唉,姐姐哎,您要是提前这么跟我说一说,我不也好有目的的听一听这几个人的声音么?   “宋家是江南大族,噢,家里有一条你最喜欢的规矩,”染尘师太笑的像只狐狸,也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的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宋家跟明安伯府世代姻亲,又是江南数得上名号的人家,子孙又争气,现在就怕人家挑你。”   明安伯府在京城就犹如江湖中的一个传说,历来低调无争,可是代代却人才辈出,每一辈都会出一个家族的领军人物,一个能扛得起家族大旗的灵魂人物在一个家族有多么的重要只要是传承数代的人家都知道,而这个纪家,愣是做到了代代不出废物,虽然出了个尚永寿大长公主的儿子,可如今永寿大长公主府和明安伯纪家在世人眼里俨然是两家,人家明安伯府照样跟他们将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而宋家,可是跟纪家代代联姻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自己攀得上么?云浓有些不敢确定,可是远嫁江南,到一个家风清正,男人不可以随便纳妾的人家去,这条件太诱人了,“师太,这事儿把握大么?宋公子这次来京城所为何事?”   “这个?我倒没问,唉,你别着急,大不了这次寻个机会叫琳嘉带你到明安伯夫人眼前儿转转,只要那姓宋的不是过来求娶纪家女儿的,咱们就有办法。” 见云浓一脸担忧,染尘师太便知道云浓对这桩亲事是满意的,又见她神情可怜,心里便暗下决定要帮云浓争取这门亲事。   其实为着云浓的脸面,染尘师太并没特意交代秦翰去帮着挑选云浓所求的人家,只是跟秦翰说了为了不让慧安长公主起疑,要他在给慧安长公主择取的人选中,搭上几个年轻些,才学不错,家境略差些也行的,而秦翰则将其领悟为:皇家不介意为慧安长公主选一位年纪小些的驸马爷,因此便请了贺家和冯家两位年纪略小但未成亲的。   至于宋家,秦翰完全是为了替太子积累人脉,刻意与之交好的,今天请宋家公子过来,也过是寻个借口希望跟与他走动的多些。哪里知道这三个女人打的是不同的算盘?   “姐姐的主意不错,待我设宴时给纪家也下帖子便是了,再叫人去打听一下,这次宋家来人所为何事,家里有没有长辈跟着,到时候一起请了来,”慧安长公主也觉得宋家不错,便想着怎么搓和他们成就了这桩好事。   “那若是我祖母和父亲不同意呢?”凭良心说,这三家哪一家云浓也愿意嫁,起码,能入了秦翰眼的人,品性应该是可靠的,门第么,不高不低,与云家也算是登对,而且像姜家,冯家宋家这样的人家,当不至于连自家的媳妇也护不住,至于美丑,根本就不在云浓的考虑范围之内。   “哈哈,瞧这丫头,面皮得多厚啊,你还未及笄呢,就赶着要嫁人了?”染尘师太被云浓急切的态度给逗得乐不可支。   “师太知道臣女家中的情势,如果可以,谁不想呆在家里做个娇娇女?”云家人想借女儿铺路只怕京城无人不知道了,云浓也不避讳,   “行了,我知道了,我既然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被人左右命运的苦楚染尘师太体味的不可谓不深,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看重的女孩儿一生不幸。   从新的慧安长公主府出来,云浓长舒一口气,疲倦的倚在车壁上,今天一行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看到了染尘师太对自己的心意,也意外的跟慧安长公主缓和了关系,再想想她为自己挑选的三户人家,云浓揉揉额头,染尘师太到底是出家人,许多事情不好仔细打听,她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实属难能,只是宋家,只怕可能性不太大,就如慧安长公主所说,宋纪两是老亲,这个时候叫一个正当娶亲之年的儿子进京,估计为了还是跟纪家女儿联姻吧?   “可是累了?”秦翰钻进车里时正看到云浓满面愁容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竟然连自己这么个大活人进来都没有发现,还以为她是病情加重了,不由伸手去她的额间欲试温度。   “唉呀,吓死我了!,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云浓已经朦朦胧胧要睡着了,忽然被面前的手吓了一跳,忍不住怒道,“你怎么又来了?”   秦翰被云浓的态度给弄了个愣怔,讪讪的收回手,“我是担心你,想着过来看看,你别生气。”   自从跟自己表明心迹之后,秦翰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叫云浓颇有些不忍心,“我没事,刚才出了点儿汗,身子轻了不少,倒是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那些人呢?你不用陪他们?”   “要不要我请个太医过去给你诊治诊治?就说是师太的恩典?”云浓虽然神情已经和缓了,但面色依然有些苍白,秦翰不免担忧,“万一再拖成大病-”   “我哪里那么娇弱了?回去安生歇两天什么事都不会有,”秦翰眼中真切的关怀叫云浓心里一暖,神情不自觉间柔和了下来,“你不必担心,还有,你总是这个样子跑来,是要叫我死么?”   “这不是想见你一次不愿意么?”秦翰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他也是打算趁云浓上车的功夫看她一眼就行了,可终是按捺不住,再次跳上了马车,“那些人为什么过来你心里也有数,我按照师太的吩咐邀请了冯家,贺家几位这几日再过府,将人送走便没有什么事了,倒是你,想跟师太说什么?可说了?”   “今天来的都是你特意请的?那我怎么听着还有年少公子?”面对秦翰真挚的目光,云浓不由心虚,她下意识的将头转到一边。   “噢,那也是师太吩咐的,说是只请那些人的话太过显眼了,你也知道,公主这样的身份地位,其实并不好嫁,门第高些,才华出众些的,并不愿意一生蹉跎,加上长公主毕竟是再嫁,所以寻这些人我还真是费些了心思,至于同来的人,身份太高也不好,”见云浓听的专注,秦翰解释的越发耐心。   温热的光照进车厢,光中的微尘起伏如雾,而光雾中的男子发如浓墨,颜如斧削,瞳如暗夜,尤其是那双乌瞳里满含的情意,如一团火烧着云浓的心,引得她一阵神思恍惚。   可情意再真再纯,终是抵不过现实,云浓涩涩一笑,,对秦翰的一腔热忱她真的是无颜以对,更无法回馈,“早上来时,我就跟你说了,其实世子会有更好的选择,实在不必在云浓身上浪费时间,我怕会负了世子的心意。”   “你说过不讨厌我的?”秦翰头一次对一位姑娘动心,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得她的欢心,尤其这个姑娘还是云浓,可是他在云浓这里,同一天听到的却是两次明确的拒绝,这让心高气傲的他无法接受,更不知怎么面对才好,而云浓曾经说的“不讨厌他”成了他支撑自己的唯一理由。   云浓被秦翰看得鼻子一酸,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对他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如果硬要找个理由的话,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不讨厌并不代表什么,你是个好人,其他的,我实在-”她给不起,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也不敢做。   “好了,你必不再说了,我明白了,”只见车帘一闪,车里便没有了秦翰的身影。   第102章 一百零二乔迁宴   “姑娘,您,世子他,”见云浓半晌没有说话,白荻心里也吓的不轻,小心翼翼的递上帕子。   “噢,我这伤风是越来越厉害了,眼泪都出来了,”看到面前的素绢,云浓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流下了眼泪,她不由讪然一笑,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这鼻子跟眼睛其实是有鼻泪管通着的,结果这鼻子一堵,眼泪就只能从外出出来了。”   “姑娘,其实世子只要肯想办法,也未必没有可能,”云浓越是表现的平静,白荻越觉得自家姑娘可怜,“叫他去求求师太跟长公主,那两位也很喜欢您的,如果长公主能出面求皇上赐婚,谁也拦不住的。”   “赐婚?哈哈,小丫头,你是戏文看多了,”云浓不由失笑,为一个五品小吏的女儿和没落侯府的儿子赐婚?皇上闲的蛋-疼才会做这种事,如果知道秦翰是他儿子,只怕就更不会了,“好啦,有些人你永远不必想。”   此时的云浓,是青春正好心已老,太明白如果心存不切实际的奢望,将来受伤的只会是自己的道理。   “回来了?你身子怎么样了?在染尘师太那里可有失礼?”胡氏惦记孙女的身体,也怕她没有精神的样子再惹染尘师太不喜,一天都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现在一听到云浓回来了,立马拉了她仔细打量。   云浓现在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归田居去,既没心情也没有力气跟祖母应酬,勉强一笑道,“叫祖母担心了,孙女挺好的,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慧安长公主乔迁那日,还请祖母您过去呢,说是明天就送帖子过来。”   “是么?长公主要请我过去?”胡氏高兴的满脸放光,这于她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更说明了孙女不但得了染尘师太的眼,在慧安长公主跟前也挺讨喜,有这两位的支持,将来侧妃之位怕是跑不了的,“辛苦你了,快回去歇着吧。”、   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便有太医说是奉了染尘师太之命过来给云浓看诊,像云家这样的品阶,哪里能请动太医?这不更说明了染尘师太对孙女的看重?而知道这是秦翰的安排云浓,心里除了苦涩,再难有其他。   “原先我虽然嘴上应了浓儿,心里还真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今儿一看,浓儿的话似乎没错,”待云天和送走了太医,胡氏一脸欣慰的冲儿子道。   “是啊,儿子也是这么想,只要染尘师太愿意帮忙,就算是贵妃娘娘也要给几分薄面的,”云天和想的比母亲要深一些。   明面上看,是云浓得到了染尘师太的青睐,如果事情倒过来看呢?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入了靖王的眼,染尘师太才格外向女儿示好呢?毕竟她一个孤女,现在自恃美貌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是皇上百年之后呢?一个没有依仗的女人如果还想保持现在的荣华,不寻找新的靠山是不行的,而自己绝色的女儿,便是染尘师太挑中的目标,不过,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云天和当然不会反对。   六日之后慧安长公主的乔迁宴上云浓并没有看到秦翰,原因无它,因为慧安长公主设宴的日子跟秦家三子秦磐成亲放在了一天,看着新慧安长公主府里满院的衣香鬓影,云浓默默的在心里给隆平侯府点了支蜡烛,皇帝最疼爱的亲妹妹设宴,所有的皇亲国戚都到了,聪明人都敢不过来捧个场?   “怎么会弄成这种样子?你们的帖子都送到了?”老秦氏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气得两眼发黑,“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这场婚宴,只怕会再次叫隆平侯府沦为京城的笑柄。   秦简庭也是一头的汗,“唉,我也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跟长公主的乔迁宴撞上,可能是人都去了长公主府了。”   一头珠翠等着做婆婆的白氏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一指秦翰道,“你弟弟今儿成亲难道长公主不知道么?为什么要将请客的日子定在今日?这分明就是跟咱们侯府过不去?亏你还成天出入长公主府,竟然连这点面子也要不来?!”   其实秦翰对染尘师太宁将乔迁宴定在这一天也很无奈,还含蓄的劝过,毕竟隆平侯府给嫡子办亲事,连个正经的客人都请不到,实在是有失颜面,而他这个隆平侯世子面上也不好看,可惜染尘师太的固执和任性不是他可以左右的。直接告诉秦翰她是故意而为,为的就是帮秦翰报毁亲之仇。   对于这位思想异于常人长辈秦翰也很无奈,而且慧安长公主那边已经按着染尘师太的意思将帖子都撒出去了,他也不好再去阻止,好在隆平侯府也不靠秦磐来振家声,如果说他需要兄弟帮助,秦翰也会选择更靠谱一些的秦砚,而秦磐,养着便是。   “还请母亲慎言,儿子不过是奉了皇命帮着修缮长公主府,何曾时常出入了?再有,长公主是君,侯府是臣,还请母勿忘上下尊卑,您的话若是传出去,父亲会被御史弹劾的。”秦翰一脸正色,“而且,儿子一向认为三弟成亲的事太过仓促,他跟白家二姑娘年纪都还小,再等上三两年也来得及,可是母亲偏偏不听儿子的建议,硬要叫他们小小年纪便成亲。”   “这男人哪个不是先成家再立业的?何况磐儿的亲事是你父亲跟你舅舅定下的,我就知道,你心里根本就容不得你弟弟,”白氏被秦翰戳中伤疤,恨的眼里喷火,“我看长公主设宴的事就是你在搞鬼!”   “母亲这是何意?”秦翰诧异于白氏给他扣的罪名,更让他警惕的是白氏眼中恨意,“母亲觉得我这个七品侍读竟能左右长公主?”   “你快去忙你的吧,也不是没有客人来,将来的招待好了,”听妻子这么一说,秦简庭对儿子也挺不满,心里怪他连这点儿面子都要不来,可是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应淳你随我招待外头的客人去吧。”   “应淳,”老秦氏静静的看着秦翰,这个侄孙高高在上的样子叫她十分不喜,在老秦氏看来,就算白氏亏待过秦翰,可秦翰也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做了世子,白家人联手设计过秦翰,结果却并没有成功,做为长子长兄,秦翰应该以家族为重,而不是借慧安长公主的手来给秦家上下添堵,“今天是你亲弟弟的大日子,而你则是侯府的世子,我希望你牢记这一点,任何损害侯府的事情,归到底,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是不是?”   看来家里人都认定今天的事情跟他有关了,秦翰也很无奈,可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性子,再说了,解释再多,白氏和姑祖母也未必相信,因此他只是淡淡一笑,冲老秦氏一礼,便随了秦简庭出去,怪这个怪那个有什么用呢?如果隆平侯府门庭显赫,那么嫡子成亲请上个三天客是正常现象,就算是跟别的人家冲突了,想错开时间也不是什么难事,而现在的秦家,已经渐渐淡出了京城世家圈子,就算没有长公主的事,只怕能过来捧场的客人也是有限。   “姑姑,您看应淳,我虽然不是他的亲娘,可是这些年也没有亏待过他一分一毫,磐儿更是他的亲弟弟,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可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一辈子的事就这么毁了,连吭都不吭一声,”白氏一脸委屈的向老秦氏道,若不是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不能流泪,她此刻指定要泪流满面了。   “哼,谁叫他是未来的侯爷呢?”老秦氏现在已经完全站在白氏那一边了,何况她只要一看到秦翰便想到当年顾氏那高傲的样子,“真真像透了他那个短命的娘!”   今天到慧安长公主府赴宴的客人极多,胡氏居然在偏厅遇到了好几位跟自己儿子品阶相同人家的太太,这也让她原本怕落了单会被贵夫人嘲笑而悬着心落到了实处,欣然加入她们聊了起来,而孙女儿云浓,自然也吸引了满厅夫人太太的目光,只是胡氏并不打算在这些人家里帮自己孙女挑选夫婿,介绍的时候神色间便带了矜持,但凡有人问起,也只是说年纪还小,要再留上几年。   云浓跟在胡氏身边心里一阵发急,她刚才跟着染尘师太的时候已经见过了明安伯夫人宋氏和与她一起来的宋家夫人王氏,虽然两人待自己都很和善,但云浓明显能感觉到她们目光中的疏离,再看跟着宋家夫人来的那个姑娘,纤细柔弱,身姿如柳,加上浅淡的眉眼和身上浓浓的书卷气息,云浓便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了,她自负也读了不少书,可书卷气这种气质,好像在她天然明媚鲜妍的脸上根本找不到!   而染尘师太似乎感觉到了,便没有再叫云浓在明安伯夫人眼前多留,与她来说,云浓便如她的小辈一般,自己可以教训,旁人可是连个白眼不能给的,现在被这么轻视,她也犯不着巴结,不是还是冯家和姜家么?她就不信了,这两家那里还能出什么问题?   而翰林冯家那边看到染尘师太,就热情的多了,原因么,是因为皇上已经委婉的向冯翰林透露了想叫他弟弟冯抒勤尚主的意思来。   于冯家来说,家中没有出仕的弟弟能够尚主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冯家老三冯抒勤继承了冯家人的好相貌和聪明的头脑,但人性格疏淡,对仕途并不上心,两年前妻子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何况这位慧安长公主不但是皇帝的亲妹,而且性格绵软,为人忠厚,光看看她跟曾经的长兴侯将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就知道是个好相处的。   因此冯翰林夫人虽然跟染尘师太谈的十分热络,但心思也完全没有放在帮自己儿子冯东鹏相看媳妇身上,除了拉着云浓的手夸了几句之外,就是“不停的”“含蓄的”向染尘师太表达对皇家的忠心和对慧安长公主遭遇的不平。   人家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儿子的婚事的,自己也不好舔着脸向往凑啊?而且听染尘师太询问到冯东鹏的情况时,冯翰林夫人眉眼中更是难掩自豪,分明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寄予厚望的,而且冯东鹏已经年近二十了坚持考不中进士便不娶妻的理想,也充分说明了冯家人是存了待儿子提高身价之后再寻良配的心思的,自己凭什么要求人家娶自己?云家又能给冯家带来多大的助益?难道要对冯家人说,初夏清凉价,大酬宾娶一送一?娶个弟媳送个儿媳?   作者有话要说:最羡慕古代女人的就是不用上班。   第103章 一百零三撞见   而姜家,因为身份不够,此刻就坐在她们落座的偏厅里,但云家跟姜家素无往来,胡氏也没有过去跟姜家夫人说话,云浓也不好过去套近乎,叫她知道京城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存在,可以做为儿媳妇的后备人选,不过偷眼看姜家夫人,看上去倒是个和气的人,不免想起染尘师太对姜仪广的评价“憨厚有余”,这样的婆婆应该不难相处吧?就是不知道敢不敢娶自己做儿媳?   “二姑娘,师太请您过去,”云浓正思谋着如何引起姜家夫人的注意,只见一个青衣小丫鬟过来,轻声道。   “师太?”云浓看了一眼眼前的丫鬟,没有什么印象,转念一想,或许是慧安长公主里的新人,便起身向胡氏禀报了一声,说是要到前厅去,胡氏自然乐意向身边的几位太太炫耀自家不一般的背景,满口应承,又殷殷的嘱咐了几句,挥手叫云浓自去。   “云二姑娘,您快点儿,莫要叫师太等急了,”前头领路的小丫鬟见云浓停下了脚步,心里发急,回身催道,   “你真的要带我到师太那里去?”云浓打量着四周的情景,亏得她来过这长公主府一次,对地形还算是熟悉,这小丫鬟越走越偏,染尘师太这个时候哪里会到这种地方来?“你先告诉我,染尘师太现在在哪里?”   “在,就在,就在前头的楼里,”那小丫鬟显然对这里也不十分熟悉,被云浓盯着,已经额间见汗,她抡圆了胳膊虚指一圈儿,“你快跟我走吧,免得去晚了师太不高兴,咱们师太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虹霓,你听到这丫头刚才说的话了么?”那小丫鬟指的方向分明就是染尘师太当年养孔雀喂猴子的南苑,叫自己过去做什么?准备好人手将自己摁进去?“我认识师太这么久了,从来都觉得师太态度慈爱和煦是极好的长辈,怎么她身边的丫鬟竟然背着她出来饶舌?”   “姑娘说的是,奴婢从小跟着师太,没想到才出无垢庵没几个月,就蹦出这么个妖精出来,”说到这儿虹霓直接上去伸手便反拧了她的胳膊,一脚踢到那小丫鬟的膝盖窝处,“敢背后编排主子,只要拔舌的,奴婢这就将她送到府里管事妈妈那里去,待师太将她带回无垢庵才慢慢处置。”   “大胆,我是慧安长公主府的,你们敢拿我?”那小丫鬟心理素质倒是不错,一边拧着身子想摆脱虹霓的桎梏,一边冲云浓喊道。   “长公主府的?那就更奇怪了,这府里我也来过一次,竟然没见过你?再说了,你若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师太跟长公主的关系,替长公主处置个把奴才,还不是伸伸手的事?”云浓鄙夷的一笑,“老实说吧,你是哪家小姐身边的?准备骗我到哪里去?我可告诉你,不论你是哪一家的,敢在长公主的乔迁宴上惹事,只怕你的主子也要跟着吃挂落!”   “我,我,”那丫鬟被虹霓拧的呲牙咧嘴,“我就是长公主府的,再不放开我,有你们好看的,我可喊人了!”   “姑娘,长公主府里用的人都是宫里出来的,她既然说自己是长公主府里的,奴婢只管找来管事的公公将这丫头送到慎刑司直接敲光了她的牙,拔了她的舌头,省得她出来乱说话!”虹霓恶狠狠道。   “不,我是我是宁乡侯府的,我家小姐是宁乡侯府的大小姐,”那丫鬟被虹霓给吓住了,实话秃噜着就出来了。   “呃,原来是宁乡侯府的小姐想见我?”云浓正要再张口,却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你们,做什么哪?快过去,我家娘娘要见你们!”   “原来是云家二姑娘,我说是谁呢,敢在长公主府里横行?”池霜看到云浓,不由向身边的福王妃笑道,“嫂嫂可还记得她?”   “自然记得,这样的美人就算是想忘也难啊,”福王妃掩袖一笑,“没想到这丫头跟咱们还挺有缘分的,走哪儿都能遇见。”   池霜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浓和那两个丫鬟,心道真是老天长眼将这贱人送到了自己眼前。她环视了一眼四周,现在这个位置不错,四面被堆粉叠翠的山茶围了,不过,本该出现在南苑的云浓,竟然好命的留在这里?池霜心里暗骂林月娇那个蠢货,什么事儿都办不好。   林月娇要在长公府收拾云浓的事池霜一早就收到消息了,将云浓跟一个戏子困在一处,这个池霜是极为乐见的,只要云浓被坏了名声,别说侧妃,就算是靖王府的寻常姬妾也是不可能的了,而且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当然,为了怕林月娇不能将事情办的圆满,池霜特意带了福寿两位王妃过来看山茶,为的就是这个地方离南苑不远,一会儿也好“听到”那边的动静“赶”过去。   可看现在的情景,只怕是林月娇身边的丫鬟被这个云浓发现了形迹,池霜不动声色的抖了抖月锦缎织就的王妃常服,冲身边的两位嫂子一伸手,“刚巧咱们累了,且坐这儿歇歇脚,听听究竟出了什么事吧?”   左右林月娇那边的事是不成的了,可就这么放过云浓?那就太便宜她了。   池霜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云浓浅浅一笑,“云姑娘,这里到底是长公主府,又是长公主乔迁的好日子,你闹这么一出,将长公主置于何地?听说她对你可是多有照拂。”   得,这一下就将自己的罪名给定死了,敢情是自己不懂事,或者是狗仗人势在长公主府里欺负人了,云浓瞥了一眼来时的路,她一感觉那小丫鬟领的路不对时就悄悄叫白荻去寻染尘师太了,估计再过一会儿,人也该来了,“回王妃娘娘的话,臣女能得长公主殿下垂青已是荣幸之至,哪里敢再这样的场合做出不妥之事?”   说到这儿云浓一指那青衣丫鬟道,“只是这位姑娘,口称自己是染尘师太身边的人,要带臣女去见师太,可是臣女跟着她越走越不对劲儿,一问之下,她又说自己是长公主府的丫鬟,臣女见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心里生疑,才叫自己的丫鬟将她拿下的,正准备送她去见长公主府的管事公公,查问清楚,免得有人趁着府里宴客再生出事端。”   “娘娘,不是这样的,是这位姑娘在陷害奴婢,”那小丫鬟出自宁乡侯府也是有些见识的,此刻一把争脱虹霓的手,向前爬了两步,“奴婢是宁乡侯府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刚才奴婢正打此处路过,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这位姑娘身边服侍的姐姐,她们就,她们就大声谩骂奴婢,还要打奴婢,奴婢已经跟她们说明了奴婢是宁乡侯府的了,求她们看在我家小姐的面上饶过奴婢,可是这位姑娘依然不依不饶,要罚奴婢。”   “是么?我竟不知道云二姑娘还有这一面?若不是今天遇到,我还真是想不到呢,”池霜看了那青衣丫鬟一眼,“你确实是跟着月娇的,我见过你,起来吧。”   “这世上的人啊,向来都是千般模样的,要不怎么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说呢?”福王妃撇撇嘴道,虽然她对靖王一家也不感冒,但同为正妻,又是一家子妯娌,该帮谁她还是分的清的。   “今儿叫我遇上了,算是你运气不好,要知道女儿家以贞静为要,随意动粗,哪可是市井妇人们才会做的事,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就算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要顾忌一下父母长辈的脸面,”池霜很感谢老天给她这个机会,刚好趁这个机会将云浓仗势欺人的名声传出去,看她还凭什么想进王府做侧妃?   “两位嫂嫂,你们看今儿这事儿咱们怎么处置为好?到底是在皇姑姑这里,这云家二姑娘闹出这等事,坏了姑姑一天的好心情,咱们这些做晚辈的也看不过去,”池霜希望对云浓的处置最好由福寿两位王妃中一位做出,免得她背上坏名声,再叫靖王想歪了。   “呃,这个么?我刚才只顾跟我听三嫂说话呢,没听清楚是什么事,还真不好说什么,”寿王妃心里微嗤,这个池霜的心眼儿还真是不少,但这恶人她可不做做,“还是你们看着办吧,”说到这儿,她不着痕迹的在背后捻了一下福王妃,福寿两王际遇相同,犯不着给老五家的当枪使。   福王妃当然领会了寿王妃的意思,也跟着颔首道,“四妹说的是,这规矩道理啊,我们哪里有五弟妹通达?就算想罚云家这位姑娘,也寻不出什么章程来,既然五弟妹已经问清楚了,还是你来吧。”   “这样啊?”自己画好的道道两个嫂子竟然不照着走?池霜心里暗恨,面上却丝毫不露,她上下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云浓,半晌才道,“今天是皇姑姑的好日子,在这里喊打喊杀的终是不好,不能我教导你反而再犯了你的错处,这样吧,左右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就罚你在这里跪够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直接跟着胡老太太回去吧。”   “我竟不知道靖王妃竟然在长公主府里当起主人罚我请的客人来了,”染尘师太赶到时,正听到靖王妃做出的决定,忍不住出声相斥,尤其是看到一直笔直的跪在青石地上的云浓,更是满眼心疼,“快扶云二姑娘起来,看看可伤着了没有?”   “妾身见过师太,见过皇姑姑,”池霜一看到几乎是跑过来的染尘师太,不由暗暗喊糟,忙赔笑施礼。   “来人,对请靖王还有福寿两位王爷,贫尼倒要问问,这皇家什么时候改规矩了,小辈儿们都跑到长辈府里称王称霸来了,这皇上还在呢,若是皇上不在了,我们这些人可要不要活了?!”敢在她的地盘儿上打她的人?染尘师太能让今天的事儿就这么轻轻揭过了,她就不是梁姿琳了。   第104章 一百零四惩处   “臣女见过师太,见过长公主,”云浓并没有从地上起身,左右她也跪了这么半天了,池霜既然已经开战,自己不迎战那可是不尊重对手的表现,“刚才池王妃已经罚了臣女,不过臣女有一事不明,想问问池王妃,还请王妃明示。”   “你起来慢慢说,我跟长公主都听着呢,咱们也想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竟然被罚跪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一个时辰,”染尘师太幽幽的盯着池霜,她跟李贵妃可是有前仇可寻的,因此对她生下的种还有挑的儿媳妇,本能的没有好感。   云浓颤悠悠的由白荻扶了起来,慢慢的转向池霜,唇角微扬间眼波流转,“三位王妃过来时,正看到臣女的丫鬟虹霓押着那个丫头,”她纤手微抬向已经面色如土的青衣丫鬟遥遥一指,“当时臣女已经跟王妃禀明了实情,这个丫鬟冒充染尘师太身边人将臣女骗至此处,而臣女识破之后便要虹霓将她拿下,准备送到长公主府的管事公公那里去,王妃娘娘,臣女说的没错吧?”   她不待池霜答话,又道,“而这个丫鬟则跟王妃娘娘告状说是因为无意中碰到了臣女的丫鬟虹霓,而且在表明是宁乡侯府大小姐身边丫鬟的情况下,臣女跟丫鬟仍然不依不饶开口谩骂撕打,”说到这称,云浓一脸懵懂的看向池霜,“臣女听闻王妃娘娘在闺中时便有‘才女’之称,刚才教训臣女规矩的时候也是头头是道,可为什么您宁愿相信一个奴婢的话也不相信臣女呢?”   今天是慧安长公主的乔迁宴,为了庆祝长公主重获新生,染尘师太将能看得上眼的人家都一一遣人送了帖子过去,因此,京城勋贵圈里但凡能从床上爬起来的,今天是都来了,而因为慧安长公主是和离之妇,府里没有男主人,靖王便抢了招待男宾的差使,既可顺势跟帮自己拉拢关系,又能借机跟这位颇得皇上疼爱的姑姑走的近些。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前院正忙的如鱼得水,按彭乐达事先安排的向宗亲和世家展现自己的谦恭,诚孝,平易近人,池霜却在后院给他捅了篓子!   靖王赶到时正看到云浓质问自己王妃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奴婢而不相信她的话?不等池霜回答,他已经怒从胆边生,来的路上小太监已经将大致的事情跟他说了,现在云浓有此一问,答案还用再寻?分明是池霜妒忌心起,趁无人之机要惩治云浓,先不说云浓是自己心上之人,她这么做分明就是跟自己拧着来,就说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在长公主府寻事,只怕父皇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侄儿见过两位姑姑,”靖王狠狠的瞪了池霜一眼,含笑向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行礼,“今儿王妃她身子不舒服,若是言语上有所得罪,还望两位姑姑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她又是小辈,原谅则个.”   虽然心里对讨好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有些不以为然,但彭乐达的话靖王还是听进去了,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六亲不认,只有自己表现的重视亲情,善待血亲,将来父皇百年之后,才会放心将江山交给自己。   “这不,我们也是才来,正听云家二姑娘回话呢,”染尘师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靖王难得在她面前这么恭谨,她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子,“怎么样?王爷替我们这两个老人家问问?”   “你怎么说?”靖王转头间正看到云浓月白色裙裾上那明显的灰迹,一想到池霜在无人处居然如此折辱自己的心上人,靖王看向池霜的眼中怒意尽显,“本王要听听你的解释。”   池霜也没想到自己一着不慎反被蛇咬,“妾身跟两位嫂嫂也是想欣赏一下皇姑姑府内的美景,才无意走到这里来的,正看到云姑娘的丫鬟正在扭打月娇身边的丫鬟,便叫人将她们带过来问了,只是,”对于云浓的指控她无言以对,不由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福寿两位王妃,却只看到她们垂下的头。   “不是妾身不相信云姑娘,只是她跟月娇也见过几次的,这丫鬟是月娇身边的,妾身想着她糊也要有些印象,”得不到两人的帮助,池霜索性也不刻意描补了,这时候怕云浓,只会跌了她王妃的面子,她倒要看看靖王做为自己的丈夫,能将她怎么样?“而且当时云姑娘的丫鬟凶神恶煞的样子妾身看得是真真切切,便没有相信云姑娘的说辞。”   “王妃娘娘真是好眼力,”云浓还之一笑,“隔了重重山茶还能看清虹霓低着头时脸上的表情,”她不是侦探,也不打算在池霜到底有没有看到上面纠缠,所以不待池霜回答又道,“以前臣女一直认为王妃是最最睿智细心的人,真可惜,您只要叫人到前头问问不就知道了?到底是谁在说假话?”   “是啊,是我性子太急了,妹妹你也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欢你,刚才看到你那个样子,心疼失望之下,只想着帮你了结快些了结了此事,毕竟,这丫头是月娇身边的丫鬟,”池霜被在场众人的目光看的心头火起,可这个时候她只能强压性子含笑解释。   “呵,什么时候梁家人开始巴结讨好姓林的了?还是林家的一个奴才?”染尘师太鄙夷的看着靖王,“贤侄可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啊,这叫什么?礼贤下士?打一个五品朝臣的脸去巴结侯府府里的丫鬟?啧啧啧,皇上要是知道了,定然会很欣慰,”众人脚下的石板路一为防滑一为取个自然之意,打磨的并不平整,这样的天气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长时间跪在那里,染尘师太已经出离愤怒了,言语间自然也不会客气。   “妾身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月娇的性子师太也是知道的,最是不饶人的,云妹妹又天生胆怯,所以妾身才出此下策,”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任谁也顶不住。   “其实到底是臣女说了假话还是林家丫鬟在撒谎,王妃您只需叫身边人看一眼便能明白了,只可惜您太爱惜臣女了,才宁愿臣女蒙受不白之冤,如果今天不是长公主和师太及时赶到,臣女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不论林小姐会不会消气,臣女和臣女的家人,在京城都无法立足了,”云浓凄然一笑,原本潋滟的眼眸中溢满莹莹的水光。   云浓已经遥遥看到不远处有一行人迤逦而来,打头的看头上的七凤正钗,便知道是今天的主客太子妃宫氏,而此刻,染尘师太她们也都站了起来。   “我们在前头久候皇姑姑不回,高老夫人心里惦记,我这个做小辈的便过来看看,”宫氏笑着拦下给她行礼的染尘师太,正如外头的传闻一样,是个端庄温婉的女人,而且她的端庄和温婉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跟她一比,出身书香的池霜的大家风度便如一层奇怪的皮一样虚虚的浮在表面,让人觉得苍白。   “也没有什么事,刚才这丫头遣人来跟慧安禀报,说是发现有来历不明的人冒充长公主府的人,太子妃也知道,今儿是长公主迁府的大喜日子,万一出了什么事,皇上也不会高兴,所以她便喊了我亲自过来看看,没想到,”染尘师太瞥了立于一旁一脸委屈的池霜,笑道,“正看到咱们靖王妃娘娘在罚人呢,”说着她一指站在自己身侧的云浓,“就是这个丫头,硬叫在这石板地上跪一个时辰长记性呢。”   宫氏顺着染尘师太的目光打量起云浓,云家二姑娘的名头她是听说过的,今儿一见,果然如传闻那样,国色天香世难匹敌,“弟妹最是通情达礼,既然做出如此的惩罚,想来是这姑娘做了什么违背规矩的事情。”   “唉,其实是一场误会罢了,云姑娘原没有什么错,今天的事是靖王妃的性子急了些,现在说清楚了,也就罢了,”慧安长公主生怕宫氏不了解情况为了维护皇家的面子再误会了云浓,连忙出声帮她辩解,“就是这个丫头发现有人冒充我府里的下人的,也是因为要将冒充之人抓住,才被靖王妃误会。”   “既然皇姑姑都这么说了,自当是这样的,”聪明如宫氏,自然听出了慧安长公主语气里的亲疏,亲侄媳一口一个靖王妃,而云浓则是“这丫头”,她再看看一脸怒意的靖王,轻轻一笑道,“云姑娘,虽然靖王妃罚了你,但用意总是好的,如果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请云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臣女谨遵太子妃娘娘的教诲,”云浓含笑向太子妃福了福身,迈步走到靖王妃跟前。   宫氏跟慧安长公主说话的功夫,云浓已经在太子妃身后的人群里,看到了明安伯夫人,冯翰林夫人,以及姜家夫人,当然,还有一脸急切的自己的祖母,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样子来,才能引得这几家夫人的注意。   “臣女谢过靖王妃娘娘教诲,”说到这儿,她抿唇一笑看向跪在一角的那个青衣丫鬟,“娘娘维护臣女的一番苦心臣女铭记于心,也请王妃娘娘不要计较刚才臣女一时义愤口无遮拦,冒犯之处还请娘娘大人大量。”在这些世家夫人面前,她不能表现的怯懦,也不能表现的锋芒太露,外圆内方才是她们希望的儿媳模样。   “好啦,这事本不怪你,哪里用得着你赔罪,”靖王被一群女人围着,心里一阵烦躁,尤其是今天池霜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愚蠢小气之事,“来人,将那个冒充长公主府下人的贱婢给我拉出去打上四十板子,本王倒要看看谁敢不服?”   “既然靖王已经做出了裁决,就都散了罢,我看这里的茶花开的正好,大家趁势观赏观赏,也是一桩赏心乐事,”宫氏缓缓的站起身来,有些事情弄得太清楚,大家面上都难看,何况池霜到底是皇家的媳妇,将她逼得太狠,反而显得她这个嫂子不恤弟妹。   “长公主,长公主,”众人还未散去,就看到远处有个小太监满面是汗的跑过来,想来也是吃惊于居然看到了太子妃还有靖王,人还未到便先跪下了行礼,结果成了连滚带爬的过来。   靖王因为池霜正憋了一肚子气,看到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将那小太监踹出去一丈远,“你个贱奴,没规没矩的成什么样子?!”   “靖王,这里是皇姑姑的府邸,还请你自重,”见靖王动粗,宫氏不由沉下脸来。   “算了,他年纪还小,”慧安长公主忙接过话,她最不愿意看到家里人起争执,“将小全子叫过来,本宫问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在场的夫人太太们都屏住了呼吸,今天是什么场合?一个宫里出来的小太监竟然乱了方寸,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长公主的话,刚才师太叫奴婢跟了您身边的余嬷嬷到了南苑,谁知道,”那太监也不啰嗦,爬过来冲周围转圈儿磕了一遍头,直奔主题便将看到的一切讲了出来。   “你,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还没有听那小太监说完,一旁的宁乡侯夫人丁氏已经疯了一样的冲过来要抽他耳光,“你给我闭嘴!”   染尘师太怜悯的看了一眼丁氏,“来人,将丁夫人拦下来,”嫁错了男人,还生了个不省心的女儿,也是个可怜人啊。   “你是说余嬷嬷在南苑拿住了个戏子?”慧安长公主已经气得浑身哆嗦,她和离之后,便生了厌世之心,自觉跟守寡一般了,可是有人竟然敢在自己府里藏个戏子,这分明就是公然往她身上泼脏水,“姐姐-”   “稍安勿躁,有太子妃娘娘和靖王在这里,谁也别想往皇家面上抹黑!”染尘师太怜惜的拍了拍摇摇欲坠的慧安长公主,转头看向那个小太监。   第105章 一百零五事发   “你说余嬷嬷还抓了林月娇和武安侯府的罗二姑娘?”染尘师太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宁乡侯府,她向宫氏递了个眼神儿,示意她跟自己一起来唱这场戏,“这两位姑娘家家的跟一个戏子躲在南苑做什么?”大家都是梁家人,又都看宁乡侯不顺眼,现在自然是他的女儿不守妇道跟一个戏子借着到长公主府做客的机会混在了一起,难道还是长公主府里真进了戏子不成?   做什么?云浓已经猜出来了,林月娇是旧恨,而罗家二姑娘是新仇,两人勾搭在一起,不过是想将自己骗到南苑,然后跟那个准备好的戏子弄在一起,她们再来的不小时撞破,想到这里,她目光幽幽的望向池霜,她面上的神情并不讶异,想来也是掺了一脚的,这些人要的,就是自己身败名裂被世人所弃。   一旁已经有聪明人将目光从已经瘫倒在地的青衣丫鬟身上移到云浓身上,不过看到云浓淡然的神色,原本的怀疑又动摇了,如果是今天的事冲的就是这位过于引人注目的姑娘,她不应该这么平静如局外人?   “你去叫余嬷嬷将那她们都给我带过来,真真是一群伤风败俗的东西,”染尘师太并不打算细审这桩公案,要知道不问,才能给人更多的猜测和想像,何况将人叫过来问清楚了,势必会牵扯到云浓,现在云浓可是最她得心的女孩子,伤她一根头发染尘师太都会心疼的,可是面上却做出一定要追查到底的样子。   “今天的事儿大家就只当没有发生过吧,说起来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转圈儿都是亲戚,”宫氏适时的出声道,“或许是她们不小心碰到一起了,抑或是小姑娘贪玩儿,跑去南苑看师太先前养的雀鸟?至于那个戏子,竟敢私闯长公主府邸,来人,直接杖毙了扔出去便是。”   “既然太子妃都这么说了,那贫尼还能说什么?”染尘师太似乎很不甘心,碍着太子妃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的样子,横了靖王妃一眼道,“倒是有些人,连个亲疏都弄不清楚,连别人的丫鬟在她眼里都是值钱的,对了,将那个在长公主府内随意乱跑的贱婢也给我扔到林月娇跟前儿去,丫鬟都教不好,怎么做主子的?”   不论怎么样,今儿林月娇算是完了,原本李贵妃已经给她选了一门亲事,想借着姻亲关系拉拢定西侯府呢,现在好啦,没有哪家敢再娶这么个东西了,至于靖王妃,经过今天的事,哪里还有贤名在?“浓丫头过来,你今儿受了大委屈了,一会儿叫长公主府里的太医给你瞅瞅,看看用不用敷些药。”   见染尘师太是真的很喜欢云浓,宫氏也顺势招手将云浓叫到自己身边,端详了下她略显苍白的脸,“可怜见儿的,我看是吓着了,”说着她从手上褪下一对玉镯,与云浓套在腕上,“这对玉镯有年头了,给你压惊。”   云浓微微扫了一眼染尘师太,便大大方方的冲宫氏一福,谢过她的赏赐,而宫氏见云浓面对自己也能做到不卑不亢恬然淡定,心里倒是更喜欢了几分。难得有姑娘相貌过人而无骄色,在一众宗室权贵之前而毫无怯色,也没有谄媚巴结之意。索性拉了她的手叫她走在自己身边,细细问起平日所学。   胡氏又惊又喜的跟在众人身后向回走,一边敷衍着身边太太的恭维之语,自己这个孙女真是云家的福星,先是靖王,染尘师太,慧安长公主,现在居然连太子妃都高看了她一眼,只怕不出两天,孙女儿的名声就会传遍京城,侧妃之位?胡氏透过人群看着池霜的背影心里冷笑,经过今天的事,只怕靖王对他的这位王妃心里已生芥蒂,只要自己孙女儿进了王府,这王府便只会是姓云的的天下!   一天的闹剧就这么平淡的开始,诡异的结束,一回云园,云浓便借口今天受了惊吓,躲过了情绪激动的胡氏的喋喋不休的追问,确切的说,她现在的情绪也挺激动,可她们两人激动的原因不一样,所依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云浓还不如自己泡在大浴桶里想自己的心事呢。   临走前太子妃的垂青无疑给云浓周身上下镀上了一层金光,虽然上层勋贵们对云家想献女儿给靖王的事心知肚明,可是相对品阶低一些的人家,跟勋贵们来往的少一些,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就更少了,因此对云浓本人便表现出了格外的兴趣,不论胡氏愿不愿意,有不少太太在云浓回到胡氏身边之后,都将她叫到自己身边说了会儿话,其中也包括姜家太太!   云浓默默的回想着自己今天的表现,她今天刻意在妆扮的时候,刻意将艳色掩去了几分,人也往端庄大气上打扮,好在她内芯里原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在着意扮嫩之后,气质上倒也多了些沉稳,再加上她再次到正厅的时候是跟在太子妃的身边,有了这么一尊大神在,而且一早就认识她的高老夫人又将她叫到自己身边问问了情况。   而这些举动成功引起了跟明安伯夫人同来的王氏的注意,而且最让云浓满意的一点便是,她在跟与王氏同来的宋家姑娘宋莉语的交谈中隐约猜到,这次王夫人过来,为的是女儿跟纪家的亲事,而且,更让云浓惊喜的是,纪家现在并没有适龄的女儿要出嫁!   这是今天她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在自己的刻意经营之下,宋莉语已经将云浓引为知己,她们甚至约好了过几日云浓便下帖子请宋莉语云园来作客!   如果循着这个良好的开端走下去,云浓相信自己会获得一份如愿的婚事,纪家一向行事低调,自然不会想着去追求什么高门娶妻,而宋家跟纪家世代姻亲,作风应该大同小异,而且远在江南,就算是靖王有所不甘,自己只要远远一嫁,他也是鞭长莫及。   今天是隆平侯三子秦磐成亲的第四日,三日回门之后,白茹贞便正式成了秦家的三儿媳,不论心里有多么的不甘愿,她都得含笑接受这个事实,不过现在么?一身大穿凤穿牡丹纹褙子的她含羞从祠堂里出来,装作无意的瞟了一眼坐在正堂上陪着顾家来人说话的秦翰,她现在最庆幸的就是没有傻傻乎乎的将自己给了这个男人,不然的话,只怕今天被逐出府的就是她了。   秦翰一边陪着自己的大舅母俞氏和二舅顾威说话,一边看着进门的这几位,打头的父亲早就忘了自己这个三儿媳是如何进门的,一副老怀大慰的神情,而白氏,或许是因为紧张,脸色有些发怕,与其说是被儿媳白茹贞扶着进来,还不如说是她正紧紧的攥着侄女儿的胳膊,要论城府,自己这个继母不及弟媳多矣。   也就是因为这个,秦翰才决定由着白氏上蹿下跳的安排,玩弄她自以为是的计谋,待过了今天,白氏就会以谋害世子,混淆秦家血脉的被赶到乡下庄子里去,而白茹贞,没有了姑姑婆婆的支持,又怀了身孕,在秦家想掀起什么风浪是不可能的了,如此一来,秦家就会暂时由老秦氏来打理,直到自己将云浓迎娶回来。   想到云浓,秦翰心底一阵柔软,前两天慧安长公主府乔迁宴的事他已经听说了,庆幸云浓细心的同时,秦翰也深恨当时自己不在,让她平白受了池霜的气,不过从目前京城里传播的闲言碎语来看,那些没有亲临现场的人,在听说云浓在游园的时候因发现了冒充长公主的下人而得到了慧安长公主和太子妃的赞许和赏赐,都对这位有勇有谋的姑娘赞不绝口。   而那些深知其中蹊跷的人家,对云浓抱持的则是同情加赞许的态度,一个五品人家出来的姑娘,不但能识破林月娇的设计,还能抵挡的住靖王妃的责难,在太子妃面前进退有度,还能讨得她的欢心,这样的姑娘可不是简单人儿。   她说跟自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想来也是因为顾忌自己出身侯门而云家根基太浅,可是自己不曾经跟云裳订过亲么?而且现在云浓的名声也不比当初云裳的名声差,秦家可以因为云裳的贤名而不计较她的出身,这一次照样可以。   至于云浓喜欢的人口简单之类的,秦家本来就没有多少亲戚,就个继婆婆白氏,虽然肯定不是云浓的对手,但秦翰还是决定就先帮她清理干净了,保证她将来一进门就舒舒服服的当她的世子夫人,免得她将来一进门还要费心思。   还有她要求的家风清正的,秦翰也觉得秦家之所以一代代的走下坡路,跟没有好的家风有莫大的关系,这个么?待他娶了她回来,再跟她一起教养子女,将来他们的儿孙一代比一代出息,京城谁还敢说隆平侯府家风不好?   想着这些,秦翰反而要感谢白氏了,今天她即将做的一切,等于是送给自己了一个重新整肃隆平侯府,将隆平侯府真正接管到自己手里的机会。   “唉,你这个孩子,舅母跟你说话呢,”俞氏嗔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外甥,“那么羡慕人家小夫妻,自己还不紧着些?我跟你说这次来时,你舅舅可是交代我的,一定要将你的亲事定下我才能回去。”   “呃,是,”被人正说中心事,秦翰脸一红有些不安的在椅子上动了动,“那有劳舅母了。”他下来得寻了机会先叫大舅母见一见云浓,然后才能跟大舅母开口叫她出面帮自己提亲,没有了白氏搅和,大舅母俞氏便是最有资格帮自己出面的人了。   “噗,你这孩子,慧安长公主府的辞行宴我要来这边,没有过去,”俞氏被秦翰难得的憨厚样子逗乐了,“不过我已经收到染尘师太的帖子了,过几日我就去拜见她,听听师太的意思。”   “嫂子说的是,这些年应淳多亏有师太的照顾,就算她不下帖子,论理咱们来了,也要去拜见一下的,”顾家老二顾威放下手中的茶碗,“还有飞雪和迎春,她们也是初次到京城来,您也一并带去给师太瞧瞧。”   俞氏自然听得出小叔话里的意思,含笑道,“那两个丫头,跟她姑姑是一个性子,咱们京城的宅子根本就关住她们,成天带了人四处乱逛,都玩疯了,”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秦翰解释道,“你两个妹妹都叫你舅舅宠坏了,不像京城的闺秀们那么文弱。”   “两位妹妹都是活泼的性子,女儿家嘛,在家里还能留几年?自然要尽着她们逍遥,”秦翰仿佛不是顾飞雪和顾迎春的表兄而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将话说的满含慈爱。   “叫哥哥和嫂子久等了,”白氏看着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三个人,心里冷笑,真以为是你们的亲外甥呢?她一把拉过秦磐和白茹贞,“快过去给你们大舅母和二舅舅见礼。”   “白夫人可不要说的这么亲,人家亲舅舅在那边坐着呢,”俞氏见到白氏根本没有好话,当年若不是小姑说这个白氏头脑简单生不出大事来,哪里轮的到她嫁到京城?现在这小夫妻拜祠堂上祖谱,将顾家人和白家人都请到慈恒堂里坐着的事,也给有白氏能够想出来。   “我就奇怪了,这京城的规矩想是跟咱们陇西不同,还有将娘家人请到府里来认亲的,”俞氏皮笑肉不笑坐在上首的老秦氏道,“我还以为侯夫人会带了秦三公子跟三少奶奶到我们那去呢,”她们过来,是给秦翰面子,可不是敬着秦家,这得分清楚喽。   老秦氏被俞氏说的面色一僵,就算是京城规矩,白氏也是应该领了儿子跟新媳妇到顾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去拜见的,而不是直接派人将娘家人请过来。   “大表嫂误会了,今天请您跟二表哥过来,还有我娘家哥哥,并不是为的认亲,”白氏掩袖道,“实在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你们禀报,因为这事儿太大了,又事关先头表姐,我才做主将大家请到一起来。”   “事关你娘?”俞氏一脸狐惑的看着秦翰,碰上的却是他沉静的目光,心里略安道,“既是如此,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白氏为了今天可是精心准备了好久,在彭乐达的帮助下更是一桩桩一件件,证人,疑点一应俱全,待她干净利索的将事情讲完,秦简庭已经面色如土,“你,你这贱妇,竟然弄出这样的事来诬陷吟薇!”   “妹夫稍安勿躁,我这个妹子虽然没有过人的心智,人也甚不伶俐,但这种诬陷嫡长的事情清还是不敢做的,”白氏的兄长白永忠事先也是知情的,也很清楚今天的事情一旦揭开,隆平侯府的世子之位定会易人,他看向面色铁青的顾家人,“大表嫂,二表哥,想来出了这样的事你们也一定很吃惊,其实做为亲戚,我刚听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表妹会做出这种乱人血脉的事情,唉!”   秦翰看着白家人拙劣的表演,心里冷笑,“人证,物证?哼,这些父亲也相信?十九年前的事情,夫人一个内宅妇人,真是好手段,竟然从陇西到宛平,查个一清二楚?”   “那你说,为什么顾姐姐要将她院子里的人全换了?你们说,是什么道理?”今天的事情做了,她跟秦翰便是你死我亡的结局,为了自己的儿子,白氏可以豁出性命,“还有这个送菜的,他的话又怎么说?   “我娘是隆平侯夫人,主掌侯府中馈,她要怎么处置下人,自有她的决断,难道还要向你一一交代?”秦翰看向一直讷讷无言的秦简庭,“父亲当年是个什么情况,您应该最清楚,我记得夫人也是一年后才进的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我?你娘当初生你的时候就挺险,后来那些婆子们照顾你又不精心,害你大病了一场,当时你娘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一怒之下就将人全赶了出去,”被白氏口灿莲花的一说,秦简庭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看自己的左侧沉着脸的俞氏和顾威,再看看一脸笃定的白永忠,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由望向老秦氏,“姑姑,这事儿-”   老秦氏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此刻她正死盯着秦翰的眉眼,哪里有一丝秦家人的模样?再看看冷着脸坐在一旁的顾家人,秦翰居然跟他这个二舅长的也不像?难道白氏说的是真的?秦翰根本就是外头抱来的孩子?   “顾二爷怎么说?”老秦氏沉着脸看向顾威,这个时候,秦家万不能乱了方寸,此事若是真的,顾氏可是犯了大错的,秦家就这么善罢干休,只会被人笑话无能。   “我妹妹三六媒六证十里红妆嫁进侯府,七年未到留下稚子便撒手西去,顾家人还没有问过秦侯为什么?因为有应淳在,一直将隆平侯府视为姻亲,可是现在,有人将生生将污水泼在顾秦两家身上!”顾威鄙夷的看了一眼白着脸傻站在一旁的秦简庭,当初也是他们两个做哥哥的想将妹妹嫁到京城,妹妹也不会嫁了这么个窝囊的东西!   “秦侯怎么说?按理说,我妹妹嫁进秦家便是秦家的人,可是现在有人要让逝者不安,往已故的人身上泼脏水,秦侯竟然能坦然的坐着?可是我们顾家却万不能忍,”顾威目光如刀在白家诸人身上一一扫过,“白家出身陇西,这么多年顾家对你们也颇多帮扶,就连白氏你这继室之位也是拜顾家所赐,可是现在你们却来做什么?坑害她唯一的血脉?”   白氏自小养跟顾家时只是偶尔见过顾家的男人们,如今的陇西将军顾武还有这个没有出仕的顾威,都是顾家嫡子,跟去世的顾氏为一母所生,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个人都是说一不二随时定人生死的存在,尤其是还留在陇西讨生活的白家人。   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明明是隆平侯府唯一的嫡子,明明可以是侯爷的儿子,却要一辈子仰一个野种鼻息,她就不害怕了,一挺脊背迎上了顾威的目光,“二表哥不用吓唬妾身,妾身如今是隆平侯夫人,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自然要以秦家为重,妾身不能看着秦家的血脉被混淆,轮为京城的笑柄,不能看着秦家先辈的基业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给占据,这样的话,妾身死也没脸进秦家的祖茔!”   说到这儿,她含着泪水的眼睛满是柔情的看向秦简庭,“就算是为了侯爷,妾身也不能不这么做?侯爷这些年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怎么能明知侯爷被人蒙在鼓里而不发一声?”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送菜的话,就可以断清侯府的血脉?还有那几个下人,哪一个是真的在母亲身边伺候的?”秦翰冷冷的打断白氏做作的表演,“你到底要怎么样?直接说就好了。”   “我能怎么样?我今天冒着被侯爷厌弃的风险揭出这件事,只是为了让侯爷要不被一个外人给蒙骗了,至于你,自有侯爷来处置,”白氏看着顾威和一直拧着帕子没有说话的俞氏,心里一阵畅意,只要逐出秦翰,那么顾氏的罪名也就落定了,这样的女人,哪里还配做隆平侯夫人?就算已经死了,照样也要被秦简庭休弃的,那么,她就不再是秦简庭的填房继室,而是堂堂正正的原配嫡妻了,何况被休弃的女人,是不能拉加回嫁妆的,这样一来,顾氏那压断街的一百零八抬嫁妆,便成了自己儿子的东西了。   “侯爷,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您倒是发话啊,到这个时候了顾家人还敢跟咱们侯府叫板,分明是没有将隆平侯府看在眼里,”白氏一推秦简庭的胳膊,大声道,“还有这个野种,这些年冒充嫡长,在侯府不可一世,根本不将我这个夫人看在眼里,现在报应来了,赶快将他逐出府去,我倒要看看他这个两榜进士,东宫侍读还做不做得了?!”   第106章 一百零六滴血认亲   “没想到顾家这么多年,竟然养出了一条蛇,”顾威转头看向一直神色平静的秦翰,心里奇怪外甥听到这样的消息也能这么平静,“应淳,你?”   “父亲您怎么说?相信夫人的一派胡言?”虽然知道白氏下来要做什么,秦翰还是要等她自己提出才好。   秦简庭从来没有想过顾氏会背叛他,他的目光从白氏,白永忠,还有秦磐和白茹贞的脸上一一看过,最后定格在秦翰脸上,怎么可能?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从外面抱来的?顾氏待他那么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行了,我看你是失心疯了,连先夫人都敢编排!早先你就不满世子之位是应淳的,成天搅东搅西,现在竟然弄出这样的事来,真真是丧心病狂,来人,将夫人送回房里,都散了吧,散了吧,”说罢秦简庭也顾不得跟顾威和白永忠打招呼,自己率先冲出正堂,这个地方,他一会儿都不想多留了。   “侯爷,侯爷您等等,您听妾身说,”白氏哪里能让秦简庭就这么将事情揭过,“侯爷,咱们滴血认亲,看看秦翰是不是您的儿子,若是妾身说错了,妾身愿自请下堂,跟着哥哥回白家!”   “娘,您别再闹了,”原来秦磐来时被白氏和白茹贞都嘱咐过了,让他只看别说话,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出离了他的承受范围,若不是一直被白茹贞狠狠拽着,他早就出来说话了,“世子本来就是哥哥的,他也比我有出息,您别再争了,没用的。”   “你给我闭嘴,我不争,我为什么不争?为什么明明你才是隆平侯府的嫡子,却要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抱来的野种压在头上?”白氏转身一指秦翰道,“秦应淳,你敢么?你敢滴血认亲么?”   “真是个疯妇,”俞氏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起身道,“亏我妹妹还说什么秦家是忠厚之家,没想到这样的忠厚之家传承百年的侯府居然乱成这种样子,应淳,你是堂堂的世子,凭什么叫一个疯妇任意诋毁,跟舅母走!”   秦翰安抚的拍拍舅母的示意她坐下,“就像舅母所说,我是堂堂侯府嫡子,我母亲是隆平侯府三媒六证求来的妻子,为什么要叫一个疯妇随意侮辱?”他看着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白氏,“你想滴血认亲?好啊,想来这也是你早就准备好的,水呢?端上来吧。”   秦翰的镇定反而叫已经觉得十拿九稳的白氏觉得心里发慌,“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可别怨我。”   “应淳,我没有不信你,不信你娘,”秦简庭讷讷的看着已经长的比他高上一头的儿子,“你这是何必,传出去也不好听。”   “是啊,这样的事传出去你跟秦侯还要不要做人了?堂堂侯府被一个继室拨来弄去?”顾威眉头紧皱道,“要是有心人再搬弄出会什么是非来,太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顾二爷说的哪里话,我妹子也是听到了许多飞短流长,才会生出查证之心,既然外头已经有了传闻,还不如就此查个清楚,将来再有人浑说什么,大家心里有底,也不会再生嫌隙不是?”白永忠接过话头,他现在好歹是五品千户,而顾威不过是因为顾家的缘故恩荫了个散秩,何况这里还是京城,白永忠自觉有在顾威面前说话的底气。   “舅舅,就听夫人的吧,既然白家人都这么决定的,也省得再给‘有心之人’传播飞短流长的机会,”秦翰扬眉冲白永忠一笑,眸底闪过的冰凉白永忠后背升起一阵寒意,不过想到秦翰马上就不是隆平侯府的世子,甚至连京城也再难立足,白永忠又挺直的腰杆。   “姑姑,劳烦您身边的张嬷嬷去准备碗清水过来,”白氏理理凌乱的鬓发,向老秦氏一礼。   这是向大家表明她没有弄鬼,老秦氏知道自己应该就此将事情揭过的,可白氏的笃定又叫她心里的怀疑将着了魔般的冒起来,到底事关秦家的血脉,老秦氏还是颔首示意张嬷嬷照办。   未几张嬷嬷便端了一碗清水进来,白氏上前接过了,一手端起让大家看了看,才又放到张嬷嬷手里端着的红木条盘上,冲秦简庭道,“侯爷,是您还是应淳先来?”   “自然是我先,”秦翰向前一步,拿过条盘上放着的长针直接向自己指尖一刺,将瞬间溢出的血珠滴到碗里。   “罢了,就叫你们死了害我儿的心,”秦简庭长叹一声,也拿过长针一刺。如果今天陪白氏折腾一番能死了她帮自己儿子争位的心,以后一家人能够和睦的过日子,哪里事后自己再向顾家人跟长子赔礼,秦简庭也觉得是值得的。   整个慈恒堂都安静了下来,连老秦氏也从上首的座位上走了过来,大家屏息看着碗里的两滴血珠,生怕发出声音吓着了它们。   “没有,没有融到一起,哈哈哈,我就说嘛,秦翰根本就不是秦家的孩子,他分明就是个野种!”看着那两滴静静悬浮在清水中却不往一处融合的血珠,白氏激动的仰天大笑,“侯爷,姑姑,你们看到了吧?我早就说了,他是野种是个野种!!!”   “哈哈哈哈,夫人真是好计谋,”秦翰也随着一阵大笑,笑罢凤眸一张,冷冷的看着白氏,一把将她旁边的秦磐拉了过来,“既然都验了,那三弟也别光看着,大家都来验验如何?”   说罢也不待白氏开口,直接抓了秦磐的手拿过长针在他手上一刺,向碗一挤,只见一滴鲜血落到水中,起伏数下之后秦磐的那滴血也像先前两滴一样,静静的悬于水中,再也没有动静。   “这,这是怎么回事?”秦简庭抬头正看到秦翰唇边的讥诮,“应淳,爹就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指已经瘫坐在地的白氏,“你这个贱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您能告诉父亲跟姑祖母您为了证明我不是秦家的血脉在刚才那碗水里加了什么么?呃,您可千万别说你真的是无辜的,您什么也没有做过?而我跟三弟都跟父亲没有半分关系!”秦翰拿起碗轻轻摇着,只见那三滴血渐渐散成一团血雾,可是却仍然各不相干。   “咏莲,到底怎么回事?”白永忠也被弄懵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现在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家的脚了,“唉呀妹夫,我这个妹子怕是失心疯了,才弄出这么一出来,”不论真相如何,白永忠都必须叫白氏将弄鬼的事认下来,不然秦翰是不是秦家的儿子不重要,秦磐也要跟着背亏了。   “妾身,侯爷,妾身可能刚才端碗时不小心将指甲泡到手里了,我昨天才染的凤仙花汁,里面加了明矾的,想来是明矾的缘故,”白氏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个方法还是彭乐达教她用滴血认亲之法时告诉她的,用了这个法子,就算秦翰真的是秦简庭的儿子,也能叫他不是了。   可白氏万万没想到秦翰居然这么精明,将秦磐的血也滴到了水中!现在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不得不认下弄鬼的事实。   “娘,你究竟要做什么?!”秦磐难以置信的望着白氏,她的这种解释连自己都哄不住!“还不快跟爹和大哥赔礼!”   “相公您浑说什么?我们女人家染指甲的花汁中向来都是要加明矾的,母亲刚才从张嬷嬷那边接的水,不小心指甲浸在水里也是常事,无心之失罢了,”白茹贞一捏秦磐,示意他不要随便开口。   “行了,”俞氏并不想在这些事上过多纠缠,她起身甩了甩袖子冲老秦氏道,“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家也都累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了,至于以后么?”她淡淡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氏,“现在白家才是隆平侯府的亲家,我们姓顾的还真不好多插言,给不给顾家交代的,还要看侯爷您的心情了。”   “大舅母,二舅,我送你们出去,”秦翰听俞氏要走,也不再多留,“你们放心,我母亲一生清白,做儿子的定然不会叫她泉下难安。”   “大嫂,二哥,叫你们看笑话了,这都是我的错,”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没有管教好,竟然闹出了公然在顾家人面前诬陷秦翰不是自己所出的事,秦简庭羞愧的无地自容,“我定然会给顾家一个说法的,这种蠢妇,秦家不会再要了。”   “简庭说的是,亲家夫人,今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秦家的错,我保证,定会给顾家一个说法,”老秦氏现在撕了白氏的心都有了,有了这么一出,秦家人在顾家跟前这辈子都休想再翻身了,而且继妻为了世子之位设计家中嫡长,公然声称其不是家中血脉的老秦氏还是头一次见,她现在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真不应该以为白氏不敢拿这种事弄鬼,由着她胡闹,这要是传了出去,隆平侯府真的就成了京城的笑柄了。   “白咏莲到底是隆平侯府的侯夫人,贵府如何处置她是你们的家事,我们顾家管不着,不过应淳却也是我们顾家的血脉,谁要是委屈了他,哼,家兄在朝堂上还是说得上话的,这官司就算是打到御前,顾家也不会皱下眉头的。”顾威根本不理会秦简庭和老秦氏的道歉,“只是一个填房继室竟然血口喷人明目张胆的谋害发妻留下的嫡长,我今天真算是开了眼界了,想想应淳这些年在这样的毒妇手下讨生活,何其可怜!”   秦简庭被顾威几句话臊的无地自容,他一向自问一碗水端平,对发妻留下的孩子关爱有加,可是白氏今天的所作所为,叫他真是百口莫辩,“舅兄责的是,这样的毒妇,秦某一定不会再叫她留在侯府了,刚才她也说了,若是她说错了,便自请下堂,”秦简庭转头看着呆呆的跌坐在地上的白氏,满心厌恶道,“我一定会叫她兑现刚才的话,左右白舅兄也在,一会儿请直接将令妹领回去吧。”   “你要休了我?”白氏不可置信的望着秦简庭,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竟然说出这种话,尤其是自己现在儿媳妇都有了,如果有个被休的娘,儿子以后怎么办?她确实是说过自请下堂的话,可那是为了逼秦翰滴血认亲,她哪里是真的要离开秦家?   “父亲,夫人毕竟生了三弟,如果猛然将其逐回,于侯府也无甚颜面,”秦翰看向白氏的目光冷如骨髓,秦简庭一把年纪闹休妻,隆平侯府也不好看,倒不如直接送到乡下庄子上叫人看了,也省得休了她再娶进来一个,将来云浓还在面对个继婆婆。   “哼,哼哼,不用你帮我求情,”白氏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的盯着秦翰,“我承认刚才是我动了手脚,”她轻抚自己长长的指甲,这个也是彭乐达告诉她的,没想到被秦翰识破,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还不如一搏,“你敢再试一次么?”   “再试?为什么?”秦翰想不明白为什么白氏不肯死心,“你干脆告诉大家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和底气?叫你向我动手的?”他幽幽的看向白永忠,“想来白千户跟此事有莫大的关系了,毕竟三弟不但是你的外甥,更是你的女婿,只有除了秦某人,你的女儿才能当上世子夫人,秦家才可以像以前一样,供养着你们这群吸血虫。”   “秦翰你少拉扯我兄长,今天的事儿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我只知道一句话,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氏真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我呸,那是因为侯爷对她太过轻信,信了她七月产子,信了她之后为了灭口编造的种种谎言!”白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氏的事她查了也有数月了,外头还有彭乐达帮着,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不会错的,刚才她不过是为了保险,可没想到却被秦翰反咬了。   “够了,来人,将白氏给我带下去,”老秦氏大喝一声打断了白氏,“给我将她押到祠堂前向祖宗忏悔去!”   作者有话要说:向大神致敬哈,不过到我这里不是这么用的啊,   第107章 一百零七以死相逼   “你押我?凭什么?你不过是个民妇,我可是堂堂的侯夫人,我身上是有诰命的,”白氏傲然一笑,她转头看向秦翰跟顾家人,“你们不敢了?怕当年做下的丑事被人知道?拿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儿到京城骗婚,传出去只怕整个顾家的女儿都休想再嫁人了。”   “你在威胁我们?”顾威浓眉一扬,笑容阴冷,“今后若是有什么不利于顾家的传闻出来,那么白家人,都不要活了。”   “咏莲,别再闹了,”顾家人这些年就是陇西王,而能做到这一步,也说明了皇帝对顾家的恩宠和信赖,如果今天的事是真的,为了白家的富贵,白永忠还敢给妹妹撑腰,可现在事实证明自己也被蠢妹妹给骗了,他哪里还敢再跟顾家人叫板?即使现在白家在京城,可白家的老根还在陇西,白家宗族都在陇西。   “我没有闹,”白氏一把从头上拔出一支长簪抵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左右都是个死,秦应淳,你敢担逼死继母的罪名么?”   “你,你个贱人,真真是家门不幸,”秦简庭被白氏的无赖行径气的跳脚,“来,来人,将她给我带下去,疯了,真真是疯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么个疯妇!”   “是啊,我这样的疯妇,可是你那个贤良的发妻特意选给你的,”白氏将手中的发簪抵的更紧了,“我看谁敢过来?”她一用力将发簪扎进肉里,“左右是个死,我敢拿命赌,秦应淳你敢不敢?!”   “咏莲,你,你别胡来,快来人,来人,”秦简庭见白氏已经疯了,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你放手,我们验,再验。”这要是真传出去说自己逼死正妻,他的官儿也算是做到头了。   白氏真打的一手好算盘,秦翰凤眸微凝,目光灼亮直逼白氏,“好,再验,只是若是您再错了,要怎么办?”   “我立时死在这里,”白氏转头看向秦磐,“只求你们能善待磐儿。”   “你现在的作为,在有规矩的人家也就是个死了,可你居然还拿这个逼迫夫君和世子?真是什么便宜都叫你占尽了,”俞氏一拉秦翰,“这种疯子没必要跟她废话,要死要活是她自己的事!”   “大伯,这里原没有妾身一个新妇说话的地方,可是既进了秦家门,妾身便是秦家的人了,哪里能看到家里乱成这种样子,其实大伯,不过是一滴血的事,就算是为了孝道,大伯成全母亲又如何?”白茹真跟白氏是一样的心思,何况她什么都不用付出?   俞氏毫不掩饰面上的鄙薄之色了,说话也尖刻起来,“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了,哎呀三少奶奶,你一个新妇,一进门就要操心婆家的事情,还跟着我们站了这么久,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儿来,岂不又成了顾家的罪过?”   “你一边儿站着去,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儿?”老秦氏老脸一红,瞪了白茹真一眼,“没规矩!”   是这婆媳两个跟自己杠上了,看来她们是真信了彭乐达的话了,秦翰安抚的拍拍俞氏的手臂,转身看向老秦氏,“麻烦姑祖母去取一碗清水来。”   “唉,应淳,”老秦氏叹息一声,虽然不喜欢秦翰,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孙有将之风,也跟懂得顾及家族的名声,“我亲自去。”   两滴血再次落入水中,只是这次大家都没有当初的紧张情绪,秦翰怎么可能不是秦简庭的儿子?顾家人可都在这儿站着呢,堂上的仆妇们更关心的就是以后白氏倒了,世子又没有成亲,这秦家会是谁的天下?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他根本就不是秦家的骨肉,根本不是,”白氏看着碗里那两滴同样格格不入的血,再次仰天大笑,“怎么?你们还不相信?这次我可是连摸都没摸,难道连姑姑都要害他不成?”   “这?”秦翰也被碗中的情景震惊了,他抬头看向秦磐,“你过来!”   随着秦磐的血滴入碗中,整个慈恒堂再次安静下来,渐渐的,有两滴血融在了一起,而秦翰的心也恍如碗中的那滴孤零零的血珠,被弃于冷月孤峰间,脚下只余万丈深渊,再难行一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他查清楚彭乐达和白氏的算计后,特意委婉的问过俞氏自己出生时的事,并玩笑似的说起听来的传闻,得到俞氏的笑骂才算安了心的,可现在?   秦简庭的咆哮,白氏得意的狂笑,老秦氏的惊呼质问,秦翰仿佛都充耳未闻,只是怔怔的盯着那碗已经浑浊的血水,半晌才抬起头看向俞氏,“怎么回事?”   “是啊,顾二爷眼我们家侯爷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白氏一招得中,瞬时来了精神,咯咯笑道,“我们秦家人都等着呢!”   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揭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揭开它的人竟然是白氏?不过这件事揭开了,顾威反而轻松了,他拍拍秦翰的肩膀,回头看着有些迷怔的秦简庭,“秦侯爷,正如你看到的,应淳并不是你的骨血,不过他却是你一手抚养大的,侯爷打算怎么办?”   如果秦简庭有些头脑,念及他跟秦翰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这件事未必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不过顾威看着此是一脸得意的白永忠兄妹,并不乐观。   “什么怎么办?”用命拼的翻盘的白氏浑身充满了斗志,抢先道,“听你的意思,分明顾家就知道这桩事,你们是骗婚,现在,顾吟薇要被休了,她不配呆在秦家的祠堂里!”   “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原来秦顾两家的事居然一个小小的填房继室都可以出来发话了,”事已至此,俞氏也不怕跟秦家撕破脸,“应淳,咱们走,”她走到老秦氏跟前,“如果秦家真觉得我们顾家骗亲了,自管告去,顾家从来不出鼠辈,还有,我妹妹生产当日我就在一旁,虽然应淳不是她亲生之子,可是你们谁能证明吟薇一早知晓之件事?”   做为女人,顾家的宗妇,俞氏想的要比顾威更深一层,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顾吟薇是知情的,不然的话,乱人血脉的罪名就够被休了,而且顾家女儿的名声就全完了。   “你,顾大夫人!”老秦氏被俞氏的话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儿撅了过去,“无耻,太无耻了!”   “哼,我告诉你,顾吟薇不能生养便是犯了七出之一,后来还想混淆秦家的血脉,简直就是秦家的仇人,”白氏一扯秦简庭,“侯爷,您倒是说话啊,这样的女人,弄个野种骗了您二十年,若是不将她从祠堂里扔出去,怎么能对得起我们秦家的列祖列宗?!”   “来人,快来人,不,磐哥儿,以后你就是隆平侯府的世子爷了,快带人将顾氏的灵牌从祠堂里扔出来,还有,过几天你带人回老坟去将顾氏的棺木也给起出来,这种贱人不配埋在秦家,”白氏如打了鸡血一般,除了顾氏,整个秦家才能真正落到她的手里,她一推呆立在一旁的秦简庭,“侯爷,快啊,快去写休书。”   “你要休了我母亲?在她故去十五年之后?”秦翰定定的盯着秦简庭,看着脸色青灰已经站立不稳的秦简庭他一阵心酸,这些年父亲虽然懦弱些,可是确实是一腔真心的对待自己,为了自己能跟白氏和平相处,也是竭尽所能,公平的来讲,将自己带进秦家当做嫡长来养,是母亲对不住他,“您时常跟我提起母亲,说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您相信她真的如白氏所说,是有意欺瞒您?”   不论心中如何巨浪滔天,秦翰都告诉自己他不能乱,何况顾家人的表现说明一件事,就是自己不是秦家嫡子这件事顾家人是知道的,而他的母亲顾氏,虽然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是养恩似天的,如果没有她,自己说不定早就饥寒而死,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为她争取最后的尊严。不能叫白氏的阴谋得逞。   “我,吟薇她,”今天受到冲击最大的人应该就是秦简庭了,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要看到眼前这些人,而秦翰跟他提起自己的妻子,秦简庭不由攥紧了双拳,他转头盯着俞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嫂子也在,你跟我说实话。”   “我妹妹当年有喜侯爷也是在的,难道她腹内到底有没有坐胎侯爷您也不知晓?”俞氏神色一黯,“只是到后来,小妹的月份越大,身子渐渐就吃不消了,结果就提前生了,而那个时候,侯爷正跟着先帝去了西山游猎,”说到这儿俞氏拿绢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看着身边的秦翰,“应淳原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弃婴,原本是见他生的好,想自己留着养大,谁知这不巧了么?那个时候我小妹的身子已经不济,如何再承受失子之痛?我便做主将应淳给她抱了去,至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   听俞氏说的头头是道,秦简庭心里一松,比之秦翰不是自己的亲生子,顾氏的欺骗更让他伤心,“我知道的,吟薇起先怀相很好,连吐都不曾,三个月之后还坚持自己管家,是我太大意了,”当初他也是想在先帝跟前表现,才争得了个随扈的缺,又想着左右有俞氏在身边照顾,便扔下七个月的妻子出了门儿,谁知道待他回来,儿子已经生了出来。   “可你们,也不能这么骗我,”秦简庭对顾氏的气已经消了,想到她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早夭,秦简庭心里反而略感安慰,“隆平侯再不济也传承百年,如何能让一个外姓人占了世子之位?”   “当年妹妹不在后,我跟我家将军过来奔丧,当时就说过要带应淳回去的,可是侯爷你不同意,”俞氏也是一脸无奈。   自己不但不让他们将儿子带走,还直接上书请先皇恩准自己立长子为世子,秦简庭摇摇头,有些不舍的看着秦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己曾经当他是秦家兴盛的希望,可现在,侯府再不能留他了。   “侯爷,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他们可是坑了咱们侯府,”白氏不甘心的看着秦简庭,这就是自己嫁的男人,蠢的叫人几句话就哄了去,“我不相信顾吟薇不知道这件事,分明就是她跟顾家人串通好了来坑害秦家的,”见秦简庭不说话,白氏求助般的望着老秦氏,“姑姑,您说句话啊,就这么放过他们,人家还以为秦家好欺负呢。”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老秦氏厌恶的一甩袖子,挣开白氏的手,俞氏的话哄哄自己那个傻侄子还行,哪里会哄的住她?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又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就凭白氏的那些疑点和证人,真能扳倒顾家?就算扳倒了,秦家不照样是京城中的笑柄?如果白氏真的聪明人,就应该悄悄的将这件事告诉她,由她来查,再私下里将顾家人请来,顾家人理亏自然会满足秦家人的要求,至于秦翰,虽然他不可能再成为世子,但秦家给他个身份,叫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他自然会感激涕零,忠心耿耿的辅助秦磐,现在好了,这下将秦翰得罪死了,顾家又将妹妹的罪名推的一干二净,俞氏倒是都担了,可秦家能拿一个将军夫人怎么样?   “娘,您别忘了,”白茹贞对顾氏会不会被移出祠堂根本无所谓,现在秦翰的身份被揭开了,世子之位只会是自己丈夫的,她现在关心的只有另一件事,“嫁妆,”她有口形无声的提醒白氏。   “对,”白氏被侄女儿一提醒,才想起来还有大事没说呢,“顾氏无出,又犯了混淆秦家血脉的大罪,秦翰,你将顾氏的嫁妆交出来,你一个野种,根本没有资格拿那些,那些东西,都是侯府的。”确切的说,以后都是自己儿子的。   第108章 一百零八一场空   因为白氏是父亲的继室,秦翰虽然心里以她的粗俗很是不耐,但该有的礼数是从来不错的,可他万没想到白氏竟然丝毫不顾秦家人的体面,张口就要顾氏的嫁妆,真当顾家无人了么?可现在他的身世揭出,无论是秦家,还是顾家,都没有他立身之地,秦翰一阵茫然,想走,却被俞氏牢牢的攥着手臂。   “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吟薇看你可怜,顾家哪里有你容身之处?真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打起了吟薇嫁妆的主意,”顾威一声冷笑,满目鄙夷的看向秦简庭,“还是隆平侯府已经穷的没米下锅了?”   “你给我闭嘴,来人,将白氏给我带出去,”老秦氏被顾威臊的满面通红,就算是要求顾家对秦家有所弥补,不一定就要立马体现在钱财上,顾家若是肯帮扶秦磐,不比银子更好?“简庭,今天的事儿你要有个决断。”   “不行,我不能走,我是秦家的侯夫人,这种事凭什么不让我知道?”白氏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她一把将儿子秦磐推到众人跟前,“我儿子是秦家唯一的嫡子,怎么?也要瞒着他?!”白氏现在自恃生了秦家唯一的嫡子,根本不把堂上的人放在眼里。   “让亲家见笑了,真真是家门不幸,”对上泼妇,老秦氏也束手无策,再者白氏有一点还是说对了,秦磐现在就是秦家唯一的嫡子,这个秦家,将来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如果对白氏太过苛责,扫了秦磐的脸面,老秦氏看着畏首畏尾站在一边的秦磐,心里一叹,这个样子,如何担得起秦家来?   秦简庭的心思完全就不在慈恒堂上,白氏的哭闹他也是充耳不闻,怔了半天,才看向顾威道,“二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左右当年是我对不起吟薇,”若是当初她生产时自己在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就算是俞氏拿外头的孩子来安慰妻子,他之后也不会上折子为一个外来的血脉请封世子。   “当年的事顾家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原本想着,有了应淳安慰妹妹失子之痛,以后来日方长,慢慢将实情告诉她,可谁知道她的身子越来越差,实在是顶不住,”提起妹妹,顾威一脸悲戚,“应淳这些年也是靠了秦家的抚育,才能走到今天,这一点我们都承认,”顾威叹了口气,“只是我妹妹无出,照规矩嫁妆是要拉回娘家的,万没有留在秦家交到白家人手里的道理。”   说到这儿,顾威一脸嫌弃的看着白氏母子,“秦家养了如今的侯夫人一场,可曾看到她有半分感激之心?若是再将妹妹偌大一份家业交到仇人手时,只怕她在泉下也难以安心。”   “哼,顾二爷打的好算盘,顾氏不但没有半分过错,你们顾家还平白得了一大份家业,要知道,这些年顾氏的嫁妆足足翻一番,”居然就这么将东西拿回去?哪有那么容易,白氏将头一昂,“没有隆平侯府照看着,怎么可能办到?”   “白夫人这话还真是可笑了,若有说有照顾,照顾的人也是慧安长公主和东宫,不然的话,为什么隆平侯府自己的产业到了夫人手里,不但没有翻番,反而越做越小,甚至有些都贱卖了呢?”秦翰看了一眼老秦氏,淡淡道,“这些秦老太太应该心里有数。”   “你说的没错,顾氏的嫁妆原就是顾家给的,后来也一直是你和顾家人在照看,本来就与秦家没有干系,是赔是赚都是顾家的,秦家还没有穷到贪图媳妇嫁妆的份儿上,”老秦氏怎么会叫一个来路不明的弃儿给小看了,“不过你说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们秦家不要,也轮不上你一个捡来的!”   “这个不劳秦老太太操心,不论是先夫人的嫁妆还是沐贤院的人手,从哪儿来我都会还到哪儿去,”秦翰丝毫没有迟疑,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放开的时候并不留恋。   “不行,我不答应,顾氏犯了大错,不休了她就便宜她了,还要拿回嫁妆?侯爷,侯爷你说句话啊,磐儿,跟你爹说,这事儿不能答应,”白氏听老秦氏跟秦翰一问一答便将事情说定了,根本没人将她的话听到心里,可最终顾氏没有被休,嫁妆还要被带走,那她今天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将我妹妹的嫁妆留在秦家做什么?叫你挖到白家去么?你不过一个填房,这里有你什么事?!”俞氏冷冷一笑,从身边丫鬟的手中接过一本账册,交给老秦氏,“白氏进门时应淳才四岁,从那个时候起,白氏就断了沐贤院的月例,若是没有我们顾家的掌柜看着,只怕饿也将沐贤院上下饿死了,那个时候,应淳可还是秦家的嫡长,还有,这账册上清清楚楚记着这些年你往白家贴的钱物,”这本账册还是秦翰拿过来的,原本秦翰给白氏定的罪证之一,现在还是发挥了些用场。   说到这儿俞氏看着白永忠一笑闲闲道,“没想到白千户进京这许多年,居然穷的吃住全靠妹夫一家接济,相信这本账册拿出去,你京中的同袍定然会对白千户另眼相看,若是上峰知道了,定然会因为白千户两袖清风而对您另眼相看的。”   “这,俞夫人不要期人太甚,”白永忠的脸一下子青了,他在京中混的并不好,一个千户不过是芝麻大的官儿,又是从地方上调上来的,如果再传出这样的丑闻,以后他休想在衙门里行走了,“顾家的意思白某知道了,我这就走,顾秦两家的事,原本跟白家就没有干系。”   说罢白永忠再不看白氏,冲秦简庭和老秦氏一抱拳,头也不回的出了慈恒堂。   白氏愕然的看着不顾而去的兄长,没有了哥哥在,她原本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可又想到虽然自己当年悄悄的将沐贤院的开销挪出去当了私房,但秦翰现在已经不是秦家的嫡长,自己的罪名也没有什么,不由又挺直了腰身,“他一个野种,我有他一口饭吃,一间房住就够意思了,你们准备怎么样?”   “准备怎么样?轮不着跟你一个填房说,”俞氏含笑看着秦简庭,“侯爷,二叔刚才说了,你好歹抚育了应淳一场,终不好叫你们秦家吃了亏去,这样吧,顾家从我妹妹的嫁妆里拿出一万两来,也算是替他还了这一二十年的米钱和笔墨钱,侯爷以为如何?”   “我?”秦简庭看着沉默不语的秦翰,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从今以后跟自己便成了路人,心中大恸,“应淳,其实,你不必走的,咱们就说你是你娘抱养在身边的丫鬟之子就是了。”   这就是他挽留自己的方法?自己成了婢生子他可以不介意,但母亲呢?因为自己反而被扣上以庶充嫡的罪名?虽然感激秦简庭这份心意,但这样的心意秦翰是无法接受的,“谢过侯爷了,您的好意恕我不能领受。”   俞氏也暗骂秦简庭太蠢,当然,若不是他这么蠢,当年她们的计划也不可能顺利实施并且让秦翰以隆平侯世子的身份生活了近二十年,“应淳就由顾家领回,至于以后的事,跟秦家再无关系,明天我就叫人将银票给秦侯送过来。”   “应淳,给侯爷磕头,以后但凡侯爷用到你的地方,念着这么多年的养恩,该帮手时一定不能推诿,”俞氏看着秦翰吩咐道。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家人都走完了,只余下了秦家上下,秦简庭觉得今天的一切像做了一场梦,可怜兮兮的望着老秦氏,希望她能叫醒自己,告诉他刚才不过是噩梦,只要醒来秦家还是原来的样子。   老秦氏目光幽冷的看着堂下的白氏三口,“怎么回事?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夫人了,现在好了,秦家终于成了白家人的天下了,”她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今天顾家人的强势并没有叫她生气,只叫到感到害怕,是什么样的底气才能叫顾家人理直气壮至此?   “分明是顾家人不对,我就不信秦翰的事顾氏不知道!”白氏犹自不服,“一万两银子,侯爷居然也答应了,秦翰可是咱们当世子养大的,又供他读书他才成了进士,若不是有秦家在,染尘师太会看上他?他还能入了东宫太子的眼?”   “嗬,你也知道他是两榜进士?东宫太子的身边人?”老秦氏恨得眼里出火,顾家人为什么这么维护秦翰,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又为什么独独对秦翰百般照顾?要知道,顾氏当年也是进京之后才跟染尘师太交好的,短短几年,两人能有多少交情?“行了,我明天就走,秦家,你们随便折腾吧。”   “姑姑,您可千万不能走,您要是走了,”现在老秦氏才是秦简庭的主心骨,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被逐出府的是眼前这三个人,“咱们秦家就真的完了,”秦简庭直接跪在了老秦氏跟前,“就算侄儿求您了,你就看在侄儿父亲的份上,再帮侄儿一把。”   “侯爷,您还有我们呢,”白氏不甘心的喊道,明天顾家会送来一万两银子,老秦氏再一走,自己可是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有了。   老秦氏厌恶的看着一脸贪婪的白氏,“顾氏最大的错,是看错了你,叫简庭娶你做了填房,”她到底是秦家的女儿,眼睁睁看着祖宗的基业被这个女人毁了的事实在是做不出来,“你既然说了,我这个做姑姑的也算是最后帮你一把,一会儿老三媳妇将你婆婆送回韶纯院,她疯迷了,以后你就好好的服侍你婆婆,外面的事不要再管。”   “至于磐儿,以后这隆平侯府就要看你了,男人么,成了家之后就要立业了,你以后搬到外院去,每天跟着夫子好好上课,无事不要出门,”今天的事从秦翰跟着顾家人走出去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捂得住了,不论怎么样,秦家的脸算是丢尽了,“简庭也到衙门里请个假吧,估计今天的事,且得热闹一阵子呢。”   “为什么要关我娘?我娘不过是将那个外来的野种给揪了出来,她有什么错?”听到老秦氏要将自己亲娘关起来,秦磐不干了,“分明是你一直看不惯我娘,才会想办法害她。”   “我看不惯你娘?”这些日子我对待你们如何,你们心知肚明,“现在我告诉你你娘到底错在何处?”   在老秦氏看来,秦翰的事就算要处置,寻个“不孝忤逆”的错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或是出族,手狠一些的一个“暴毙”,都是隆平侯府的“家事”,顾家还有脸上门来追究不成?世子之位自然就是秦磐的了,秦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而现在,弄的慈恒堂里上下皆知,尤其是白氏一个内宅妇人可以查的如此详细,肯定是外头有人授意,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只关起来都算是秦家仁厚了。   “你觉得我说错了?我倒要问问你,外头借你的手在秦家兴风作浪的人是谁?你枉为隆平侯夫人了,竟然勾结外人坑害自己家人!”老秦氏跟秦磐说完其中利害,转头直问白氏。   白氏现在也明白了过来,她只是听了彭乐达的话,想着叫秦翰身败名裂,万没想到这事儿还可以有另一种处理的方法,现在听老秦氏一说,她也后悔起来,当初她是怕秦简庭护着秦翰,才听信了彭乐达的挑拨,将事情闹开了,秦翰在京城便再无立足之地,“是彭乐达,他叫我这么做的,那些人也是他帮我找来的。”   “原先的长兴侯彭乐达?”秦简庭刹时回魂,忍不住上去一脚踹在白氏身上,生生将她跺倒在地,“你这个搅家精,这种事都敢做?他的话你也信?”彭乐达现在是靖王的门客,他要对付的人只会是秦翰,为的也是秦翰头上的太子,这种事哪里是他们小小的隆平侯府敢参与的?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以后你只管称病就是了,”老秦氏颓然的摆摆手,“现在好了,秦翰已经跟秦家没有关系了,外头再乱想来也找不以秦家头上,以后的日子,都安生些吧。至于那笔银子,如果顾家真送来了,你直管收了,”老秦氏冷眼看着白氏母子脸上的欣喜,“只是银票拿到后且不要动,咱们过上一年看看秦翰到底是龙是虫-”   “姑姑您的意思?是要将那笔银子给应淳?”秦简庭侧身听着老秦氏的吩咐,可为什么要等上一年?“应淳就这么出去了,无家无业的,最可怜的就是他了,也不知道太子那边会怎么对待他。”   哥哥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材?老秦氏无语望天,“一年之后咱们再看,若是秦翰熬过来了,你就将这笔银子给他,秦家这些年对他的抚育之恩,你跟他的父子之情,不是一万两银子就可以打发的,若是他就此倒了下去,这笔银子就算是咱们跟顾家了了账。”   老秦氏到隆平侯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以她对秦翰的观察,此子不是池中之物,而顾家和染尘师太对他的偏爱又太过蹊跷,在一切没有下定论的时候,秦家还是观望一二,若真的被自己估算对了,那么隆平侯府跟秦翰这段香火情怎么也不能断了。   第109章 一百零九   一出秦家的大门,秦翰便站住了脚步,冲顾威和俞氏一礼道,“今天的事是我拖累了两位,只是有一事我还想问明白,你们真的不知道我的来历么?”   这些年虽然顾家一直在陇西,但对他的照顾却是无时不在的,甚至到了紧要顾家人不惜自毁名声也要护住自己,秦翰不相信顾家只是为了顾氏,“还请俞夫人见告。”   “唉,你且跟我们回去,”俞氏看了顾威一眼,“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当年俞氏接到小姑有了身孕的消息时,因考虑到秦家没有长辈,顾家便叫俞氏进京探望小姑,也就是在她千里迢迢到达之后,才发现小姑已经落了胎。   更让俞氏心惊的是,落胎之后的顾吟薇并没有告诉秦简庭,而是继续做出身怀六甲的样子,而俞氏得到的原因是,当时的慧淑长公主,如今的染尘师太想借她的肚子生下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俞氏不得不佩服小姑的心智了,当时正是几位皇子争斗最关紧的时候,小姑居然就敢私下站在了染尘师太这边,接纳她悄悄生下的孩子,可同样做为顾家人,俞氏也唯有默默的帮着小姑安排这一切。   “您的意思是,我是染尘师太的儿子?”秦翰听俞氏说完,再想想这么些年染尘师太对自己的照顾,不由红了眼眶,“我这就去找她。”   “你找到师太要做什么?问她为什么不认回你?”顾威一把拽住秦翰,“还是问你的父亲是谁?”   秦翰被顾威一问,也僵在那里,问自己的父亲?如果自己的宁家的遗孤,这身份叫染尘师太如何说出口?说出来便是欺君的大罪。   “顾二爷的意思,”秦翰眸光一闪,他不是傻瓜,顾家拿身家性命保全自己,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是宁家之后,自己出生的那一年,顾家老大顾武正式接掌的陇西将军。   “不论外间怎么说,你都是我妹妹的儿子,顾家永远都是你的外家,”顾威看秦翰的神情,便知道秦翰已经想明白了,“我跟你大舅母左右在京城也没有几日,这宅子你只管住下来,你娘留下的东西和人手,依然是你的,至于姓氏,若是染尘师太那边不介意,我回去便跟你大舅商量,就是你是他曾经的袍泽之后,认你为义子正式开祠堂将你写在顾氏族谱之上。”   虽然这样一来,原本打算将顾家女儿嫁与秦翰的计划,只能搁置,不过由女婿变成自家人,于顾家来说并无多大的损失,想到这里,顾威不禁要感谢当初妹妹的眼光和决断,只可惜没有嫁个得力的女婿,应该说,秦简庭是生生将秦家的富贵给送出去了。   从秦翰被逐出隆平侯府的消息传出,云浓的心情就没有一刻平静过,确切的说,她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安眠了,外面的消息越传越邪乎,说什么的都有,她也装作天真的跟父亲和祖母问起,得到的也是八-九不离十的答复,那就是:秦翰不是秦家的儿子,而且已经被逐出了秦家!至于秦翰本人,谁也没有在京城里见过他了。   “唉,真是福祸无常啊,现在想想,裳儿没有嫁给秦翰,倒真真是万幸了,”胡氏不由双手合什,喃喃的感谢上天,不么的话,云家岂不成了京城的笑话?而自己下面的孙子孙女想嫁得好也难了,谁家愿意跟一个无名无姓的人做连襟?   “儿子却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云天和到底比胡氏看得长远一些,先是顾家的强势,不但不独善其身撇清干系,而且直接将秦翰接到自己在京城的宅子里,而且还对外宣称秦翰是顾家的子弟。   再有就是皇上跟东宫,没有一个对此事表达看法的,东宫对外也只是说是秦翰病了,准他在家养病,皇上对这等以乱人血脉的事情也未置一辞,甚至听说那些弹劾秦翰的折子也都被留中了,虽然顾家向来得皇上的倚重,可是偏心至此,真真令人遐想。   “算了,这些都是旁人家的事,跟咱们云家没有多少干系,倒是浓儿,你这个时候想去看看染尘师太,也算是你的一片孝心,只是在师太面前,说话一定要小心了,免得再适得其反,惹她生气,”云天和不忘提醒女儿。   “是,女儿省得了,女儿也是想着,虽然秦顾两家的事情跟云家无关,但到底跟太子沾了些干系,有事情,清楚一些,总比蒙在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说错了话的强,”云浓起身应道。   “嗯,你说的是,”云天和满意的看着女儿,靖王跟太子一边早晚要对上,想得到靖王的欢心,了解敌人也算是一条蹊径,“你要小心一些。”   “怎么样?都照着做了?可有什么人特意问你么?”一到归田居,云浓招过绿蚁问道。   “没有啊,奴婢只是照着您的吩咐将您想到无垢庵的事说了,大张旗鼓的叫马车房的人安排车辆,刚才奴婢又去特意交代了一番,连门上的人奴婢也提到了,说咱们明天要出门,”绿蚁不知道云浓要做什么,但只要是云浓吩咐的,她都会仔细的办好。   “好了,你去歇着吧,”云浓颔首道,“我想自己静静。”   秦翰曾经说过在自己家周围安排了人,时刻关注着自己,云浓现在希望的就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那天的拒绝而将人撤走,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没有见过秦翰了,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   云浓承认自己在担心他,而且是自己想都没有想到的担心,如果他永远都生活在阳光之下,就那么以隆平侯府世子的身份,在染尘师太的照拂下顺风顺水的活着,云浓觉得自己可以平静的嫁给自己努力谋划来的男人,远走他乡或是平淡生活。   可是现在,只要想到那个前二十年都生活在众人仰望的目光中,一直是勋贵子弟中佼佼者,未加冠便得到了皇上赐字“应淳,”并被钦点入了东宫的少年英材天之骄子,就这么成了世人鄙弃的无家无族的野种,云浓不知道高傲的秦翰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如果就此一蹶不振,那他的一生就彻底的被人给毁了。   云浓将脸埋在芙蓉簟上,她发现自己分外怀念秦翰斜着眼睛一脸嫌弃的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如果可以,就当自己就是他眼里那个贪慕虚荣,嘴贱心黑的粗俗女人好了,只要他能像以前一样,依然生活在阳光下,生活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   只要一想到秦翰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独自承受突如其来的一切,云浓心里就钝钝的疼,她将身边的丝被轻轻抱在怀里,仿佛秦翰就在自己的身边,她愿意就这样抱着他,告诉他这些根本不算什么,还有她,在他身边。   从云园到无垢庵的路上,云浓一直警惕的盯着车帘,希望下一刻,就看到秦翰挑帘进来,可惜,到无垢庵山门前,云浓也没有等到秦翰的身影。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天对秦翰的拒绝了,如果知道有这么一日,地会接受秦翰的表白,告诉他她会等着他,这样的话,现在的秦翰应该会想见自己一面吧?   “你来了?快进来坐,”正如云浓预料的一样,染尘师太有气无力的倚在竹榻上,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精神,“难为你还想着过来看我,”因为秦翰的事,染尘师太也没少听到风凉话,虽然人们并不敢当她的面说。   “臣女见过师太,许久没有过来给师太请安了,不过师太似乎身子不舒服?”云浓给染尘师太见完礼,才在她的身边坐下。   “唉,没什么,苦夏罢了,”染尘师太一指桌上的白瓷碗,“刚巧灵珀送来的酸梅汤,你用些,下下汗。”   “灵珀师太做的?”云浓端起瓷碗送到染尘师太面前,“师太也用一些吧,越是这个时候,师太才越要保重。”   “这个时候?”染尘师太永远似蒙了层雾的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我竟不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师太,”云浓将不畏惧染尘师太的逼问,“秦世子的事臣女已经听说了,莫说师太这样从小将世子看到大的长辈,就算是臣女,也不免为世子担心。”   “你是个有良心的,可惜,世人不这么想啊,”想到京城的流言蜚语,染尘师太的更加的怒不可遏,“应淳那么好个孩子,就因为挡了他们的路,彭乐达就敢下黑手对付他,真当我是死的么?”   果然是彭乐达啊,云浓现在只恨当初整他整的轻了,“现在京城里各种流言甚嚣尘上,只怕跟彭乐达也脱不了关系吧?还有广宁郡王府,梁毅清似乎也跟秦世子关系不洽,”这个时候云浓宁愿被染尘师太怀疑,也得将自己的猜测提醒到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梁毅清跟秦翰的仇怨了,何况现在的彭乐达跟梁毅清都是靖王手下的狗,狼狈为奸是一定的。   “你说的是,应淳是太子心腹,长乐宫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他?”染尘师太倒没有注意到云浓的提醒有什么不妥,“那个贱人,早晚叫她知道死字怎么写!”   只要天佑帝不打算换太子,李贵妃就一准儿没有好下场,可这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帮秦翰渡过难关,最起码,现在秦翰的身份就是一个问题,还有他的职务,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撤了差使?太子会不会被这些流言影响而不再重用他?   在云浓看来,于男人来说,事业也是最好的疗伤剂,如果这个时候再没有前程,那她就要做好跟着秦翰浪迹天涯的准备了,只是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秦翰会甘心么?   “那秦世子以后有什么打算?朝廷可会因为这个取消了他的进士身份?还有东宫的差使,太子那边,”云浓问得小心翼翼,“我听父亲说皇上一直没有表态。”虽然知道天佑帝是亲爹,可皇上这种生物历来是最难捉摸的,云浓还真怕他万一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直接牺牲了秦翰。   “应淳的进士?那是他凭真本身考出来的,”听云浓问起这个,染尘师太一拍身边的竹几,“我就知道,那些所谓的高门世家,没几个出息的子弟,自然将应淳视为眼中钉了,我看谁敢动他的功名?!”   事涉自己的骨肉,染尘师太瞬间化身母狮,“我这就进宫见驾,给应淳讨个说法!”   “师太,”云浓发现跟一个愤怒的母亲实在不好沟通,一拉她的衣袖道,“您别怪臣女多事,现在秦世子的身份着实尴尬了些,就像这姓氏,臣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的好?是人都要有个来历,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立于人世间,才能绝了那些借此生事之人的心思。”   虽然顾家也说了要收秦翰为义子,可是这仅仅是传言,而且染尘师太是不是真的想让秦翰姓顾?云浓心里觉得秦翰之所以不愿意出来面对大家,也跟这个有一定的关系,他要如何面对大家的质问呢?一个连自己姓名都不知道的人?   “有什么不知道怎么称呼的?我呸,不就是个隆平侯府么?什么好姓儿真以为别人想用呢,”染尘师太从鼻子里冷嗤道,“我们南平侯府到我这儿辈儿就绝嗣了,大不了我去请旨,叫秦翰入继我们南平侯府,照样给他要个侯爷当当。”   “我们梁家先祖当年可是正经跟着太祖南征北战屡立大功才得的爵位,要不是因为年纪轻,一个国公也是应得的,哪里像隆平侯,最是会卖乖,成天就会躲在大帐里,马都骑不好,”想到秦简庭敢将自己的儿子赶出府,染尘师太气就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秦简庭好歹也是顾吟薇的丈夫,她就早发作了。   云浓有些无奈的听染尘师太将隆平侯的老祖宗恶心了一番,当年秦侯爷可是被太祖奉为军师的人,在染尘师太嘴里,竟然成了连马都不会骑的废物,不过云浓对染尘师太的异想天开还是不怎么感冒,曾经的南平侯可是统率整个西南守军的西南王,说句不好听的话,南平侯一脉绝嗣,只怕先帝和今上偷偷乐了好多回,现在整个西南驻军都被朝廷派的几位大将分掌了,就算是天佑帝不介意重新还给儿子,可太子愿意么?   不过云浓不会叫染尘师太看出自己对她想法的不以为然,而是做出十分认同的样子认真的问道,“可是您不是守灶女,现在再惦继子可以么?而且要是秦世子真的承嗣,只怕还得到云南去,那个地方他能住的惯么?”   “还有,秦翰变成‘梁翰’,听着跟宗室子弟似的,”云浓小声补充,如果秦翰真的成了“梁翰”,稍微聪明点儿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与天佑帝来说,现在跟染尘师太暗通款曲,不过是桩风流韵事,若是叫人知道秦翰是他的种,那只能说明他在做皇子的时候就跟已为宁家长媳的染尘师太勾勾搭搭,那可不是简单的私德问题了,君占臣妻?可是昏君才能干出来的事,天佑帝能答应才怪呢。   云浓小声嘟哝染尘师太哪里会听不见?就是为了跟天佑帝撇清关系,染尘师太在顾氏病逝之后也不敢将秦翰认回了,“现在最可怜的就是应淳了,那孩子什么错儿也没有,又那么出息,偏偏出了这种事,”说到这儿染尘师太不由红了眼眶,“难道我要这么干看着什么也帮不了他么?”   第110章 一百一十回头   待染尘师太拿绢子试去了眼角的泪水,云浓才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师太可曾见过世子么?”   “见跟没见都是一样,”想到秦翰现在的模样,染尘师太眼睛又红了,“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待着,云浓,你向来聪明,你说我该怎么办?皇上和太子那里,我可以想办法,可流言杀人,一想到应淳将来要面对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听染尘师太说起秦翰的情况眼自己预想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云浓心中略安,“世子成日跟在太子身边,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相信过些时日,他就能看得开了。”   “至于您说的用什么办法来帮世子,以我看,那些流言不过是有人故意在里面推波助澜,这京城的人不就是这样么,成日闲得也就剩论人是非了,过几日有新八卦出来,这个就自然忘记了,就像以前的长兴侯,还有广宁郡王府,哪一个是干净的?”云浓不动声色的给染尘师太出主意,“臣女觉得现在世子不出面,而顾家还有您都不开口不解释是最好的了,谁还会成天记得这件事?如果太子肯帮助,派世子个外差,回来之后什么事也没有了。”   “你说的有理,只要他出去立了功,照样衣锦还乡,”染尘师太被云浓听似大胆的话说的心头一动,就像云浓所说,那些人哪一个是干净的?只要京城出了其他的大新闻,还有谁记得秦翰的事?“这些我都能做到,只可惜,”想到至今谁也不见的秦翰,染尘师太原本已经放晴的脸又阴了下来,“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些,只要应淳能够想开,不再像现在一样躲起来不见人,我就知足了。”   看着染尘师太落寞的眼神,云浓想见秦翰的心就更急切了,可惜她在无垢庵盘桓了半天,终是没有等到秦翰,再看染尘师太也确实没有什么精神,便告辞出来,一路上虽然她吩咐马车要行的慢些,可是到远远看到洪山镇,她也没有等到秦翰的影子。   “虹霓,跟车夫说拐回去,去无垢庵!”云浓一咬牙,大声吩咐道。   “姑娘,您这是,”白荻讶异的看着云浓,“这会儿天儿已经有些晚了,再拐回去,只怕赶不回来。”   “你叫人回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有东西落到无垢庵了,要回去取,若是不行,今天晚上我就在无垢庵歇下了,”云浓咬牙道,今天就算自己疯一回吧,看到秦翰无恙,以后她就老实的呆在云家。   跟云浓聊了半日染尘师太心里舒服多了,刚要准备叫人给宫里送信儿说自己要见天佑帝,便听到下头禀报说是云家二姑娘求见,不由满心讶异,但想到她不是个鲁莽的孩子,便命人请云浓进来。   “这是怎么了?你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又拐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云浓也不啰嗦,直接提裙跪在染尘师太面前,“臣女求师太跟叫臣女见秦翰一面。”   “见他?为什么?”染尘师太看着一脸郑重的云浓,挥手叫身边的人全下去方道,“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喜欢他?”   “是,臣女喜欢秦翰,而且,他也喜欢我,”没有染尘师太的帮助,想等秦翰来找自己,怕是不可能的了,云浓将心一横,仰头对上染尘师太探询的目光,“臣女并没有攀附世子的想法,只求师太能告诉臣女他在哪里,叫臣女见他一面,说上几句话,有道是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世子平日的性子,臣女怕他一时难以转过弯儿来,若是他自己不肯走出来,师太您就算是做再多努力不也是徒然么?”   “你起来吧,”染尘师太半天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交自己的亲事交给我,要找什么样的人家也是说清楚的。”   “是,臣女并没有忘,这跟臣女要见秦翰没有半分关系,臣女只要看到他好好儿的,并无其他要求,”云浓在染尘师太审视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退缩,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只要是对自己儿子有利的建议,相信她都会接受。   这个时候整个京城对秦翰都是避之不及的,只有云浓还在惦记着他是否安好,染尘师太心里一酸,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你想见他,到顾家就是了,为什么要来找我?”   “如果臣女贸然跑到顾家求见,只怕又会是京城的一桩新闻了,这个时候,臣女不想再雪上加霜,”云浓明白染尘师太问话背后的意思,她现在要让染尘师太相信,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染尘师太跟秦翰的关系,“臣女只是希望能借师太的金面见一见他,毕竟这些年师太您一直对他关爱有加,以您的性子,这个时候也不会弃他不顾。”   “你说的对,顾姐姐临终之时将应淳交托于我,不论他是谁的儿子,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染尘师太站起身,“走吧,我知道他在哪里。”不论云浓跟秦翰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现在对染尘师太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能劝得秦翰肯出来见人,一切都好商量。   “现在应淳已经不名一文,也算得上是‘人口简单’了。你可想过嫁给他?”上了马车,染尘师太看着云浓问道。   “师太说笑了,当初臣女曾跟他说过,我们从来就不一条道儿上的人,他是隆平侯世子,还曾跟我的姐姐订过亲,”云浓淡淡一笑,将头转上一边,“现在,他在我的眼里也不并不是不名一文,虽然没有了隆平侯世子的身份,可仍然是两榜进士,东宫侍读,而云家,却看不到这些的,”说到这儿云浓垂下头,“叫师太见笑了。”   其实染尘师太的问话叫云浓心头微动,她甚至动了求染尘师太成全自己和秦翰的念头,可这毕竟也只是一刹的想法,不论秦翰日后如何,他在染尘师太眼中都是最好的那个,自己哪里能能够配得上?如果想着挟恩求报,只会引来染尘师太的反感。   “你倒是清楚的很,可是怎么就做出托我找应淳的事来?这于你半点好处也没有,”染尘师太好像对云浓的想法很好奇。   “师太对我对他都是最慈爱的长辈,我相信师太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而且,若是我能劝得他想开一些,也是师太乐见之事,”说到这儿云浓红了眼眶,忙强笑着用绢子试去滑到颊边的泪水,“师太就当臣女是为了将来师太能帮臣女寻上一门好亲事,提前向师太邀功好了。”   这么直接的姑娘染尘师太还是头一次见,在她的认知里,云浓既然已经向她表明了对秦翰的心迹,自然可以顺势要求若是她可以劝回秦翰便成全他们,毕竟现在的秦翰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而且将理由说的直白,云家人是不会知道将女儿嫁给一个给云家带不来利益的男人的,“好,我会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能让应淳重新出来见人。”   马车摇摇晃晃又行了一段,便在一处山林前停了下来,“他就是不远处的俯天崖,前面没路了,你得自己走过去,”染尘师太向远处一指道,“穿过这处林子就是了,我在这里等着你,记住,带他出来见我,你就是大功一件。”   “没想到他居然就在雁来峰?”难道是因为这里离染尘师太近一些?云浓心里蓦的一酸。   染尘师太想的却跟云浓完全不一样,“俯天崖对面就是妙华寺了,”她最怕的就是秦翰一个想不开就遁入空门,“他说想听这暮鼓晨钟。”   “臣女知道了,”云浓心中一凛,遁世倒也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好法子。   穿过山林云浓一眼就看到了倚石而坐的秦翰,不过月余,他看上去落拓了许多,再也不是曾经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云浓略站了片刻,见他好像并没有听到有人来了,只是专注的盯着面前大石上的棋盘上的残局,便深吸一口气,轻轻的走了过去。   “我一直想办法联系你,可是都联系不上,没办法,便去求了染尘师太,”云浓在秦翰身边坐下,看着他面前的残局,“没想到你在这里参棋,只是一个人下棋有意思么?”   秦翰虽然憔悴,可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身上也没有酒味,更没有想像中的颓丧之气,反见沉稳,云浓心中略安,只是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一心沉浸在面前的棋局当中,又让云浓心中忐忑,“你还好么?”   “嗯,挺好,”秦翰依然没有抬头,只埋头思忖手里的黑子要放在哪里?   “你,”云浓没想到秦翰会是这样的态度,心里有些没底,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开口劝他,现在的秦翰完全像个避世的高人,哪里有一点儿清衫落拓饱经折磨的样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秦翰放下手里的棋子,看了下四周的山色,“这里不好么?安静。”   “那个,我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东西出来,要不,咱们一起走吧?”云浓清咳一声,道。   “走?走哪里?”秦翰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云浓,眼中暮色深深,看不出情绪。   “去哪里都可以,咱们一起走,现在就走,等我家里知道时,估计就只能说我是得了急症了,”现在秦翰的状态更叫云浓揪心,“你不是说想娶我么?我现在跟你走,天大地大的,我又有钱,咱们想去哪儿都行!”   “染尘师太虽然在外面,但咱们要走,想来她也不会拦着的,至于太子那里,他一向待你不薄,应该也能体谅一二,”见秦翰只是望着自己不语,云浓心一横,轻轻握了他的手,“无论塞外还是江南,要不买艘船出海,听说海那边还有一个跟咱们这儿不一样的世界,咱们一起去看看?”   山巅暮色霞光淡扫,风声和鸟鸣和着树叶轻响,整个俯天崖越发的寂静幽深,而眼前的女子身形轻软风致无双,如果秦翰此刻心中尚存不甘的话,也已经在她纯净如玉的眼眸中化为乌有,“我现在身无长物,无家无族,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还敢跟我走?”   “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重要的?换个名字就不是你了?难道你当初说喜欢我是看上了云家的家世?如果我现在被逐出家门你会弃我于不顾?”见秦翰肯跟自己说话,云浓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只要能听进去自己说话,他的心结,自己慢慢开解便好。   “那怎么一样?你是女子,只要嫁了人,冠上夫家的姓氏便是,而我,怎么一样?”秦翰扬唇一笑,如果说这一个月有什么收获的话,云浓的到来应该是最大的惊喜,“我没想到你回来。”   “你又来了,男女有什么不一样?没有家族姓氏,可是你还存在啊,只要有还在,就会有家,有家就会有儿女,就会有家族,至于姓氏,”云浓不屑的一笑,“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们,许多都是路边乞儿出身,哪里来的姓氏?可当他们被供奉在良辅殿时,谁敢出来说他们是无族无家?”   见秦翰兀自不语,云浓又道,“就像你,不论是秦翰,张翰还是王翰,与你中进士有关系么?难道主考官是偷偷撕了糊名排过家世才出的榜?如果是那样,状元郎每科都要被那几个国公府给拿下了!还有,太子是因为你是隆平侯府的世子才用你的?如果是那样,他直接将武安侯府,定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些人家的世子都弄进东宫好啦!”   “还有,染尘师太仅仅是因为你是顾夫人所出才对你百般关照的?不是你这个人讨人喜欢?要知道照顾也分很多种的,染尘师太为了你可是花尽心思,还有,我呢?也是看上了你姓秦名翰字应淳?那些因为你用你身世打击你的人,其实是害怕你,因为除了这一点,他们实在找出不可以攻击的地方,再说了,太子身边谋士不少,为什么人家单单害你?”云浓问的理直气壮,她要用自己坚决态度来告诉秦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优秀,跟什么出身家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从云浓进到无垢庵,秦翰已经收到消息了,她私下里跟染尘师太说的话,也已经传到了秦翰的耳中,这个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跑向自己的女人,秦翰无法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任何想法,“我躲到这里来,并不是害怕了他们。”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谈心   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身世的事情被气死之后又被哪个现代人附身了吧?这里可是永安啊,是古代,孝字大过天的古代,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云浓愕然的盯着秦翰,“你,你已经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了?”   “是,那天我就知道了,所以我不会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秦翰已经习惯了云浓的聪慧,反正跟聪明的女人说起话来更省心,“我到这儿来其实是别有用意的。”   “那师太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么?还有,”云浓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他知道么?”   “想来顾家已经告诉过师太了,至于那位,”秦翰垂头一笑,“我想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顾家和师太应该都不会告诉他。”   “你这个,你这个,”亏自己揪心扯肺一个月,最终傻不拉几的去求染尘师太,舔着脸过来跟他表白,只差没有就地以身相许了,搞了半天,人家不过是在这儿玩苦肉计?!   云浓已经气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直接抓了石桌上的云子,批头盖脸的向秦翰砸去,“好,你有种,算你狠,玩我很有意思是吧?你很得意是吧?以前拒绝过你的女人,现在巴巴的跑过来要跟你私奔,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是吧?你怎么不去城墙上坐着呢?这儿连个观众都没有,多没成就感啊?我砸死你丫的!”   “唉,我那可是前朝的古物,好玩意儿,”云浓的厉害秦翰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你别撒泼啊,我不是立马跟你说明白了,什么虚荣心成就感的,那是什么东西?我哪儿有?”   “我呸,前朝的古物?”云浓将手里的云子举起来看了看,一撇嘴将桌上剩下的那些全都搓了直接扔到山崖底下,“舍不得你下去一个个捡回来好了,刚好还可以叫心疼的你的那些人看看,你都被气的精分了。”   “好了,我错了,早知道你会这么担心,我应该使人给你送个信儿的,不过,这样其实挺好,”秦翰一手拉了云浓坐下,一手抖开扇子帮她扇风,“你消消气。”   “我消气?你知道为了能见你我去跟师太说什么了?”想到自己跟染尘师太说的话,云浓懊悔的跳起来朝着秦翰的腿上踹了几脚,“我以后哪里还有脸去见师太?还有,我还等着师太给我介绍好人家儿呢,要是不是你的事,我跟宋家姑娘都勾搭上了!”   “你不是要跟我私奔么?怎么?宋家?哪个宋家?”秦翰的好心情被云浓的几句话弄的消失殆尽,也顾不得小腿上的疼了,“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告诉我,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马车里什么也没有,也没有想过跟你浪迹什么天涯,”云浓色厉内荏道,“什么宋家,自然是好人家,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我不可能嫁给你。”   “可你还是来了,因为担心我,就算你刚才的话都是在骗我,可也是为了我好,如果我连你份心意都体会不到,就真的成傻瓜了,”秦翰慢慢靠近云浓,声音低沉,“而且刚才你的那番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你还想再去找别人?你不怕我去给你搅和喽?”   “你一边儿站着去,热死了,”自己的头都快倚到秦翰胸前了,云浓脸一红,伸手想将他推远些,这荒山野岭的,又只有自己跟秦翰两个人在,“你料到我会来?不可能吧?我看你等的人可不会是我。”   秦翰等的当然不是云浓,所以说她才是他最大的惊喜,他轻轻按住云浓的纤手停在自己胸前,“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来,但我真的很高兴你会来,以后什么宋家不宋家的你不用再想了,待我出去之后,自然会想办法将你娶回家,像你这样根本不在乎是我是不是路边乞儿的女人,我可不能错过了。”   云浓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下秦翰有力的心跳,仿佛有道电流随着这强有力的心跳在她全身蔓延,击的她面如火烧心如鼓敲浑身无力,她想将手抽回,试了试却做不到,而秦翰却伸手将她揽在自己胸前,“你不必为今天做的一切害羞,师太是谁你也知道了,她又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成全你痴恋我的一番心意?”   “你这个家伙,谁恋谁啊?”这家伙怎么就不会说句好听话呢?云浓那点儿旖旎心思被秦翰最后一句话气得荡然无存,“行了,我走了,既然是我‘痴恋’于你,你就老实待在这俯天崖等着我嫁你吧!”   “我说什么了你这么生气?我说‘师太不可能不成全我痴恋你的一番心意’,这个也错了么?”秦翰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走云浓,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搂得更紧,脸上一副无辜的神气。   “你放开,快放开,叫人看见可怎么得了,”云浓被秦翰抱个满怀,想挣扎又不十分敢,只得努力向外推他,“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就是个臭流氓,快放手啊。”   “我本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这个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再说了,我又没有抱别的女人,你早晚是我媳妇,我提前抱下又怎么了?”云浓在秦翰怀里又羞又急的娇模样实在是太过诱人,既然已经“臭”了,也不怕再多臭一会儿,想到这儿,秦翰俯身便在云浓挺俏的鼻尖儿上亲了一下,“这里哪里会有人来?”   “啊,你干什么?疼死了,滚一边儿去!”云浓冷不防被秦翰一下咬在鼻子上,只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秦翰,你跟我有仇啊?你干脆把我扔到这崖下好啦,疼死了,你咬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亲你一下,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多好看,”秦翰也没有想到云浓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有些无措,“是我太用力,亲疼你了?”   云浓捂着鼻子目光呆滞的看着秦翰,这家伙不会纯情的连女人都没有亲过吧?那哪儿是亲啊,直接上牙咬了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了,“你头一次亲别人啊?你没有通房丫鬟么?”   秦翰被云浓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的心里发毛,心道定是自己哪里错了,嘴里自然是不会承认,“你个大姑娘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我没有通房,嫌烦,也不会亲别的女人,嫌脏。”   “那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不烦不脏,你想亲近?”不自觉间,云浓的声音软的都能滴出蜜来,她慢慢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塞到秦翰的大手里,“你的想法很对,果然跟那些俗人不一样,我没有看错你。”   “我也没有看错你,”云浓的肯定叫秦翰心里满满的,他轻轻牵了云浓的手,“这次也怪我,事情来的太突然,没有叫人知会你,对不起叫你为我担心。”   “你刚听说的时候一定很吃惊吧?以后准备怎么办?”秦翰现在这处苦肉计自然是演给天佑帝看的,希望因此博得这位从来没有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的愧疚之心,可就算是有皇帝保驾护航,后面的路也要他一步步走下去。   “自然是欠账还账了,我历来奉行的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秦翰微微一笑,“你给师太出的主意挺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秦家和顾家呢?你准备姓顾么?”云浓侧头看着跟自己携手并立于山巅的男人,风霜并没有将他压垮,反而将他淬练的如一把重剑,敛去锋芒,却能杀人于无形,而这种去尽浮华的内敛,最是让云浓心动,她轻轻的将头倚在他的手臂上,“还有染尘师太,你要怎么办?”   想到慈恒堂里的那场纷乱,秦翰叹息一声,“也怪我大意了,才会落到今天这种被动的局面,不过也好,有些事早晚都会发生,只是处理的方式不同而已,其实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秦侯了,可白氏一家其罪难恕。”   “其实我觉得顾家出面说你是顾家的人,这个借口难以服众啊,舆论上于顾家也不利,”顾家这个时候跳出来认下秦翰将他认在顾家名下,外人会怎么看?既然顾家可以认下养大的孩子为什么要占了人家隆平侯府的世子之位?   云浓承认自己太刻薄了,但顾家在这桩事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投机者和受益者,如果当初天佑帝夺位失败,若干年后秦翰的身份被揭出,被牵连的也只是个已经出嫁且已经故去多年的女儿,顾家可以推的干干净净,而受到损害最大的最是将秦翰当嫡子养大的隆平侯秦简庭,而现在,顾家出来做好人,将秦翰认到自家名下,既能再次向皇帝卖好,又可将这个无名王爷绑在了顾家人的利益链上。   “顾家这些年待我也不薄,虽然,”秦翰自失的一笑,曾经让他感动的亲情,其实说穿了,也不过尔尔,“待我下山了,便会去见秦侯,由他出面说我是他养在府里的故交之子,比顾家在名正言顺些。”说到这儿,秦翰忍不住再次俯下头在云浓额间啄了一下,“有些事,心里清楚即可。”   “那师太呢?你不要恨她,她也是个可怜人,只怕一辈子也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亲生儿子在眼前,也不能相认,”一想到染尘师太,云浓就会想到自己,“这个世道,女人想生存,并不容易。”   听云浓问起染尘师太,秦翰心里一沉,将目光投向远方苍茫的山林间,一时无话。   “你不会是身份变了,对师太的看法也变了吧?她也有自己的无奈,”见秦翰不说话,云浓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正色道,“我跟你说,不论是谁,都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何况,师太的一生,未必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以己度人,云浓更明白染尘师太这一生的艰辛跟酸楚,“这些年,她虽然没有在你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但我觉得她做的比许多母亲做的都多。”   秦翰本事再大,如果没有染尘师太为他在背后铺路,凭秦简庭的能力和人脉,秦翰能走的这么顺遂?虽然云浓在开解秦翰的时候拼命拔高他的个人能力,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学子穷其一生,也难以走到他现在的位置。云浓不希望他被世俗的眼光所囿,对染尘师太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虽然并没有像云浓想的那样,对染尘师太有不好的看法,但秦翰还真是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染尘师太,毕竟这十几年,在他的心里,自己的母亲都是已经故去的隆平侯夫人顾氏,可染尘师太的为他做的点点滴滴,甚至连自己生活的沐贤院里的人事,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这份慈母之心秦翰也能够体会,“那你以后可要对她孝顺一些,侍奉公婆可是为人媳的职责。”   啊呸,我跟你什么关系?任务都派上了?云浓头一次发现秦翰无赖无耻的一面,“你这家伙经过这桩事好像有头脑多了,口才也渐长啊?”今天他俩抬杠,一直是秦翰占上风,这不科学啊。   “浓儿,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是妇德还是要讲一讲的,我到底是你的夫君,就算为夫不求你以夫为天,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难道你以为打算叫咱们的儿媳也像一样你对待咱们的咱们的儿子?”   “什么浓儿不浓儿的,肉麻死了,我不跟你说了,”吵不过我就动脚好啦,云浓又一脚踢到秦翰小腿上,然后理理衣衫,“既然你都计划好了,那我也不多操心了,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当然,要是你没办法娶我,就提前跟我说一声,别等到我都被塞进靖王府的花轿了,你才跑过来说对不起我!”说到这儿云浓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冲秦翰挥挥拳头,“真有那一天,我就出主意叫靖王弄死你!!”   “哈哈哈哈,”从云浓出现在自己面前,秦翰的心情就被整个照亮了,现在见她冲自己张牙舞爪的威胁,心情更是好的无以复加,“小的记住了,虽然我确实如某位仰慕者说的那样,才能出众,可是也惹不起靖王殿下啊!”   第一百一十二肥章 又来了   愿意在女人面前示弱服软的男人,云浓特别喜欢,虽然嘛,这个少年目前还略青涩,可贵在根正苗好一直未被养歪,而且学习能力似乎也强,调-教一下相信会有惊喜给自己,“我可真走了,你再心情不好,饭还是要吃的,还有,做什么事儿的时候悠着些,”云浓从秦翰怀里挣扎出来,再次理了理仪容,“这儿风大,你换个地方呆着。”   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殷殷叮嘱,秦翰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水,乖乖的应道,“我晓得了,你放心,我晚上不在这儿的,而且现在都是七月天了,哪里会冷,倒是你,天晚了就在无垢庵住一夜再走,要么,”秦翰轻轻勾了云浓的手指,“晚上我去找你?”   “啥?”这也进展太快了,何况还是在庵堂里?云浓一把甩开秦翰的手,“你胡说什么呢?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秦翰被云浓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旋即回过味儿来,失笑道,“我只是觉得咱们难得见上一次,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想跟你说说话,你想着我去要做什么?真把我当成登徒子了?”   “呃,我也没有说什么啊,我只是想提醒你无垢庵那样的地方,守卫必定十分严谨,怎么可能叫你一个大男人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小心露了形迹坏了你的事,”云浓发现自己在秦翰面前真是越来越难占上风,也不再跟秦翰啰嗦,直接一甩袖子就往林子里去,我说不过总躲得过吧?   重新走回林子里时,云浓的心情才算是渐渐平复,她再次检查了下仪容,才提裙出了林子向一直站在马车边的染尘师太走去,“师太怎么不在车里等着?”   “在哪里不是等?”染尘师太仔细打量着云浓的神色,“怎么样?应淳怎么说?唉,你不知道,我也去见过他,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想想当时的情景,染尘师太的眼眶又红了。   “染尘师太放心,臣女已经看了,秦公子人虽然瘦了,精神却还不错,臣女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儿下棋呢,”这才是亲娘啊,自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染尘师太居然就这么一直站着,“臣女先扶您上马歇歇脚,咱们慢慢说。”   “呃,好,”染尘师太这才意识自己两腿已经僵硬了,强笑一下,“到底是年纪不如人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竟然顶不住了,我记得小时候我跟皇子们打架,还被罚跪在坤宁宫呢,直跪了一个时辰,要不是皇上请来太后帮我求情,非残了不可,”染尘师太倚着云浓慢慢挪动着双腿,一边跟她讲过去的旧事。   “您先慢慢活动活动,待到了车上臣女帮您按一按,”原来染尘师太当年在宫里活的并不容易,上一代的事情云浓多少也知道一些,天佑帝做为皇六子却跟皇后生的大皇子争皇位,如果染尘师太跟他走的近,能不被皇后收拾么?   “好啦,有灵珀呢,这不算什么,你快跟我说说应淳怎么样了?可瘦得厉害?”甫一坐稳身子,染尘师太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公子身子自小习武,打熬的好身子,就是心情差一些,话也少,”云浓脸一红,骗人家亲娘她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他可对你说什么时候想见见我?”染尘师太想见儿子的心十分迫切。   云浓并不打算叫染尘师太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秦翰是她儿子的事,因此做出不解的神情道,“臣女也跟秦公子说了,师太您很担心他,可他听到臣女提到师太,似乎有些难过,但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要见您,”   听到云浓这么说,染尘师太颓然向车壁上一倒,“不怨他,是我不好。”若是自己可以将他养在身边,染尘师太下意识的摇摇头,自己当时是宁家的长媳,难道要让儿子背上逆臣之后的名声么?就算是保的住性命,也不会比现在强到哪里去。   回到无垢庵,云浓草草洗漱了,便又被染尘师太叫进了坐忘斋,云浓便挑挑捡捡的将自己能说的情景跟染尘师太说了一遍,又回答了染尘师太车轱辘一般的问题,才被染尘师太放开。   “看来他一时半会儿还是不愿意回来啊,”听完云浓的汇报,染尘师太长叹一声,方又看向云浓,不过目光却慈爱了许多,“这次我还真是欠你了一份人情。”   “师太莫要这么说,应该是臣女感谢师太才是,您肯带臣女去见他,臣女便是感激不尽,”云浓一脸羞涩,垂头小声道。   “不是这样的,起初顾家的人,还有我都去看过他了,他只是谁也不理睬,顾家二爷说要将他认到顾家名下,他也不肯,”想想明明有着最尊贵身份的儿子,却要成为一个父母不详的弃儿,染尘师太就一阵心疼,“现在他愿意跟你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知道秦翰安好,染尘师太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也有了再次打量云浓的心情。她一直以为儿子是个不近美色的木头,原来是看上了这个丫头,看着云浓因为害羞而微红的娇颜,那迫人的美色随着她年龄渐长越发的遮挡不住,染尘师太不由哑然,自己的儿子确实是个不寻常的,就这宁吃鲜桃半个不要烂杏一筐的性子,就随了她。   “你真的要跟他浪迹天涯?要知道聘者为妻奔为妾,从来私出家门的女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是不被族中寻回沉塘,也要担心会被情郎始乱终弃,”染尘师太声音中透着阴沉,“你真的愿意跟他走?”   我愿意你也不愿意啊,还有秦翰,他更不会愿意,云浓浅浅一笑,“他不是那样的人,与其留在家中被祖母送人为妾,臣女宁愿跟着他,走到哪里算哪里,臣女相信他,也不会后悔的。”   “但愿你的话他能听进去,”染尘师太拍拍云浓的手轻声道,“累了一天,你下去歇着吧,”   从染尘师太那里出来,云浓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左右心事已经放下,而秦翰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懒得再去多想,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刚醒,就听虹霓说昨天晚上云裳遣人过来看她,问她有没有时间跟自己见上一面,她想问问家中亲人是否安好。   “安不安好的,自己叫霜印回去看看不就是了?”云浓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的道,“你是怎么回她的?”   “大姑娘遣人来时姑娘您已经歇下了,奴婢跟苹儿说待您醒了便去看大姑娘,”虹霓将衣裙捧给云浓,笑道,“其实姑娘说的没错,昨儿从云园过来的人已经去拜见过大姑娘了,想来大姑娘是想见见二姑娘您。”   “是啊,看我过的如何,才是她的目的,”这个云裳,恐怕在无垢庵再听一百年的经文也不可能做到四大皆空,“好吧,咱们去给师太请过安就去看大姐。”   “姑娘,奴婢昨天出去打听了一下,大姑娘如今甚得悟尘师太的宠爱,虽然她没有剃度,可是悟尘师太已经放话要收她做亲传弟子呢,”虹霓将自己听到了消息告诉云浓。   悟尘师太要收了云裳?关键这事儿云裳能愿意么?她的终极目标可是做世家宗妇,怎么可能舍身就佛?云浓淡淡一笑,“是么?那可是好事啊,一会儿我可要好好恭喜恭喜大姐了,”不论哪条路,都是云裳自己选的,云浓觉得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顾念骨肉亲情了,再说她现在也没有打听她好坏的心思。   “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快过来,看看今天的斋菜你可爱吃?我记得上次你很喜欢吃我这里的豆腐皮儿包子,今儿一早我就特意叫厨上又蒸了,快过来趁热吃。”   “呃,谢谢师太,”云浓被染尘师太一夜之间增长数倍的热情弄得一愣,“师太看上去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您也多吃些,身子最要紧。”   “可不是么?连灵珀都说,你一来啊,我立马就有了精气神儿,刚才我已经跟云家来的人说了,我想再留你多住些日子,左右这山里也比下头凉快,过几天我再带你出去走动走动,”染尘师太将云浓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亲手挟了只包子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吃吧,看你吃东西,我都有胃口了。”   这是做什么?染尘师太在云浓眼里无论是高贵出尘,还是犀利如刀,那都是只可远望的存在,忽然变身成了隔壁阿姨,还真是叫她有些不适应,“师太,您这是?”   “是什么?快吃吧,什么也不是,是你这个丫头对了我的心,”染尘师太爱惜的抚了抚云浓耳边的碎发,“我孤苦了这么多年,也就你跟应淳两个孩子入了我的眼,现在他大了,我也不好再多管他,能陪在我身边的,也只就你了,若是我想叫你多陪陪我,你可愿意?”   “臣女自然是愿意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抱紧染尘师太的大腿是云浓一贯的宗旨,何况她还是秦翰的亲娘,讨好婆婆可是古代女人的必修课,“就怕师太嫌臣女蠢笨,不会讨您欢心。”   “你可是蠢笨,这世上就没有聪明姑娘了,”云浓聪明无争知进退,也是染尘师太最喜欢她的地方,何况现在,想引得儿子出来,只怕云浓比其他招术要有用的多,染尘师太太清楚男人若是陷进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会变成什么模样,“以后别再什么臣女臣女的了,我已经出家了,不再是皇家的公主,咱们也没有什么君臣之分,你只管将我当做家里的长辈便是。”   “是,云浓记下了,”云浓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如果我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师太也只管像教导自己女儿那样教训我便是,您也知道的,我这个说话冲,还没有什么眼色,一出门儿就得罪人,以后师太可得像以前一样,给我撑着腰。”   染尘师太被云浓自然亲切的态度逗的满心欢喜,她昨夜辗转许久,虽然云浓出身不高,可是细想一下,她也就是出身上弱了一些,无论容貌才情还是心地头脑,都要比那些所谓的贵女强上太多,尤其是她跟秦翰两情相悦。   染尘师太活了半生,最清楚两情相悦有多么难得,如果连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肯成全,那么儿子在这个世上还会有什么称心的事?因此她暗暗决定要抬举云浓,不就是身份差些么?缺什么自己给她什么便是。   陪染尘师太用过斋饭,云浓便将自己想去看看云裳的事儿跟染尘师太说了,虽然不喜欢云裳,但毕竟她跟云浓是亲姐妹,染尘师太也不好阻拦,只嘱咐云浓午前回来陪自己用饭,便放她去了。   “灵珀,你觉得我做的对么?”眼看着云浓出了院门,染尘师太才淡淡问身边的灵珀。   “云二姑娘是个好姑娘,更难得的是公子喜欢,”灵珀小声道。   “应淳喜欢?你怎么知道的?可是看见过?”染尘师太面色一沉,“怎么不回我知道?”秦翰跟云浓早就在一起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那倒没有,公子跟云二姑娘都是守礼的人,以前在慧安长公主府时师太不是要罚云二姑娘么?奴婢还是头一回看见世子为哪个姑娘前后奔波想主意呢,”说到这儿灵珀掩口一笑,“如今想来,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再般配也没有的了,像二姑娘这样的绝色,除了公子,配给谁都是个糟蹋。”   说的也是,也就自己儿子才配拥有天下绝色,染尘师太抿嘴一笑,“应淳历来挑剔的很,不够好他哪里会看得上?”   云浓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云裳了,这次一见,她还像以前那么瘦,只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而脸上曾经和婉的笑容在云浓看来也凉嗖嗖的。   “好些日子没见妹妹了,这一晃眼,妹妹长大了不少,”看见云浓,云裳扬唇一笑,“坐吧。”   云浓悠悠将云裳的禅房看了一遍,看来云裳在无垢庵混的还是不错的,这小小禅房里的摆设也全都鸟枪换炮,一色的精品,“是啊,看来姐姐在这里过的也挺如意的,这浑身上下都冒仙气儿了。”   “妹妹说笑了,”云裳端起桌上的青瓷盖碗抿了一口茶道,“这隆平侯世子一出事,我料着妹妹早晚得到无垢庵里来,这不,特意备上了好茶,妹妹果然没有叫姐姐等太久。”   “我一来就听说悟尘师太要收你做亲传弟子,原来是教你算卦啊?”云浓同样一笑,端起茶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怨不得姐姐死活都不肯回去呢,啧,这里确实比家里好。”   “二姑娘,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霜印在一旁已然被云浓气得忍不住道,“这里佛家宝地,你怎么可以?”   “我跟姐姐怎么说话用不着你一个丫鬟出来教我?唉,可见这佛家讲究什么众生平等的也不怎么好,瞧瞧,这霜印一定是佛经听多了,才会忘记了上下尊卑,我不过说了一句你料事如神,又顺带夸了夸无垢庵里善待修佛信众,又哪里错了?”云浓扬眉道,“这样奴才我看留在姐姐身边早晚是个祸害,不若这次就叫妹妹带回去交给母亲发落,再给你换好的来。”   “霜印一向都很好的,今儿个也是好久没有看到二妹,一时激动说话才随意了些,你忘啦,以前你们在我瑶华院时,也常常姐姐妹妹的亲的不行,”云裳嗔了霜印一眼,“还不快过来给二姑娘赔礼?”   “算了,既然姐姐都不见怪,还记得跟霜印的姐妹情分,我这个当妹妹的还能说什么?左右是你的人,你用着顺手就是了,”云浓根本不理会过来给她磕头的霜印,“既然姐姐这里一切安好,妹妹就回去了,左右我还要在庵里呆两天,有的是机会跟姐姐说话。”   “妹妹果然是有孝心,好好陪着师太吧,这个时候,她身边自然最需要人安慰,听说昨天一来,妹妹就陪着师太出去散心了,”云裳意有所指道,这几个月云裳并没有闲着,首先叫她讶异的就是秦翰跟染尘师太的感情了,常住无垢庵后,她发现以前只是听说染尘师太对秦翰颇为照顾,现在才发现两人的关系可比外面传说要亲密的多。   这次秦翰出事,云裳除了心里畅意之外,也时刻注意着坐望斋里的动静,不出她所料,染尘师太就算是拖了病体,也频频出庵,只是她手里人手有限,不好查探染尘师太在外面都忙活些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染尘师太并没有因为秦翰被秦家逐出府而对秦翰不管不顾。   还有云浓,虽然云裳没有证据,也没有发现什么,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云浓跟秦翰之间的不同寻常,就如昨天,明明已经走了多时的云浓忽然回转,又跟着染尘师太再次出去,这里面的蹊跷太叫云裳好奇了。   “姐姐说的没错,师太确实待我如家人一般,我孝顺她也是应该的,”云浓仿佛听不出来云裳话里的讥讽之意,转身道,“既然姐姐都叫我好好孝顺师太了,那我就去啦,你也好好孝顺孝顺悟尘师太,说不定日后你能得悟尘师太的衣钵呢。”   “这个不劳妹妹操心,能不能继承悟尘师太的衣钵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云裳掩袖一笑,“世事无常,看看今日的秦翰,妹妹也要多珍重才是。”   “姐姐说的是,确实是世事无常,两年前,咱们怎么不会想到你会到这里来啊,”云浓满是不屑的一笑,“好啦,既然知道世事无常,咱们也不必笑话落难之人,谁知道谁会笑到最后呢?”   “妹妹说的是,哪咱们就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人吧,”云裳毫不避让的迎上云浓的目光,真以为攀上了染尘师太便可以万事大吉了么?   “姑娘,”云浓一出门,霜印便跪在云裳面前,“是奴婢性子急了。”她心里清楚这些日子因为姑娘心里不好受,时不时的会对她发火,而自己,又太想在云裳面前表现,重拾云裳当初对她的依赖和亲密。   云裳阴阴的盯着霜印半晌,方道,“性子急了?算了,既然你已经知错了,我也就不罚你了,去吧,想办法盯着云浓,看看她这几日会到哪儿去?”   中午陪着染尘师太用过素斋,便听染尘师太道,“我备了些素点,你跑一趟给应淳送去吧,一个月了,都不知道他都吃过些什么?现在他身边连个正经伺候人都没有了,唉!”   “是,我这就去,不过师太,他呆的那个地方这庵里的人知道么?”想到云裳意有所指的话,云浓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染尘师太一下,“咱们出入时是不是要小心着些?万一有什么不利于他的流言出来,再被人所乘-”   “你说的是,我这脑子一乱,就没想过这些,唉,”染尘师太这阵子叹的气比一生的都多,“那你出入时小心一些,最好再劝劝应淳,早些出来,也省得叫大家为他担心。”   辗转小半个时辰,云浓从车上下来,才到林边,就看到秦翰倚在一棵古柏边含笑望着她,不由脸一红,“你怎么跑到这儿了?小心叫人看见。”   看云浓一脸紧张的样子,秦翰不由失笑,“我又不是逃犯,谁敢管我?何况这里一般人根本过不来,拿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师太担心你吃不好,特意叫我送来的,”云浓将手里的食盒塞到秦翰手里,又从虹霓手里接过一只瓷壶,“进去吧,你把这些东西吃了,我就走。”   “好,带你去看看我的茅屋,”秦翰牵了云浓的手往林子里去,见无人跟来,才小声俯到她耳边道,“你昨天一走,我可是一夜都没睡好,想又找你,又怕吓着你。”   “你再这样,我一会儿就下山,有本事你半夜跑云园找我去?”云浓给了秦翰一个白眼,真跟自己比脸皮厚了,“今晚你就去啊,我等着你!”   “呃,今夜?明天吧?”秦翰唇边含笑,跟云浓斗嘴,“你搬到哪里了?记得你以前的院子烧了,又重盖了么?其实现在想想,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咱们就应该认了,”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说不定现在儿子都有了。”   “儿子?秦应淳,我还没有及笄好不好?”现在才看清楚这个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云浓自然不愿意输给他,“原来你对幼女有兴趣啊?外面的好名声是因为这个才得来的?啧啧白夫人真是失算了,不然,”她满眼不怀好意的打量了秦翰一眼,下面的话就不说了,让他自己领会去。   秦翰被云浓恶心的猜测弄了个红脸,心里又怕她真这么想,连忙解释道,“我又不是禽兽,刚才我不是开玩笑么?你千万莫当真,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不是我怎么知道?从昨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看错你了,好了,这些东西你快吃完我好跟师太交差,至于咱们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云浓看着秦翰的脸一点点变白,心里一阵畅意,叫你气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知道我现在日更四千又多辛苦么?一把辛酸泪啊,所以,东西粗糙一些,就原谅我吧,尤其是在这个净网的时期。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茅屋   秦翰被云浓严肃的表情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心里暗骂自己荒唐了,不该跟一个小姑娘胡言乱语,“浓儿,我错了,我就是跟你玩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气。”   “嘁,害怕了?不敢啦?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要是翻了脸,你说什么我可都是不认的,”云浓扬眉一笑,得意的横了秦翰一眼,“走吧,叫我看看你住的地方,回去也好跟师太说说。”   “你不认我,我认你不就是了,”见云浓笑了,秦翰心里一松,小心的再次牵了云浓的手,“我那里很简陋,刚巧我有封信想叫你帮我给师太带过去,你来的正好。”   “这里还真够简陋的,”秦翰住的小屋就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不过方寸之地,里面也就一张竹榻并一张长竹几,再无别物,云浓将素点一一摆好,“你多少用一些吧,山里凉,放得住东西,剩下的,你慢慢吃,还有燕窝粥,你将它喝了。”   “嗯,这一个月成天窝头咸菜的,起初还好,后来真是,你看,我嘴里都烂了,”秦翰拿过一个素包子咬了一口,不由叹息一声,“都说无垢庵的素斋出名,以前不觉得,今天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饿的,别说是无垢庵的素点,就算是我做的,你也会觉得好吃,”云浓不以为然道,“现在这你也算是吃的苦中苦了,过了这个坎儿以后就好了。”   “你会做饭?手艺很好?”秦翰又拿起一个包子,有些不相信。   “厨上的事嬷嬷也有教好吧?我呢,理论知识有,动手能力不足,家常菜倒也可以做两样,”云浓可不敢让秦翰对她的手艺抱太大希望,免得将来会失望,“你有什么信叫我带给师太的?还有,你大概还会在这里呆上几日?”   秦翰拍拍自己那张窄窄的竹榻,示意云浓在自己身边的坐下,“本来我是想亲自去见秦侯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由师太出面更稳妥些,最好能连隆平侯的秦老太太一并见了,那府里,也就她一个清楚人儿了。”   “我明白了,可是你给的条件呢?既然想叫秦家出面,你准备给他们什么呢?”云浓侧头看着秦翰,这家伙想事情的时候真心可爱。   “我出府的第二天,秦侯便递了折子说是要改立秦磐为世子,可是一直被皇上留中了,前些日子,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皇上觉得秦侯治家不力,在任上又无寸功,隆平侯府早日要被夺爵,”秦翰悠然一笑,“如果在秦侯这一代被夺爵,你说他如何去见秦家的列祖列宗?”   “这是你的手段?传这样的消息?”云浓将燕窝粥捧给秦翰,这招够狠,彭乐达一被夺爵,彭家就将他出族了,虽然秦家没有那么多亲戚,可秦简庭也难在京城立足了,“可你要是出面了,难道真要将世子之位给姓白生的儿子?”   “自然不会,”秦翰几口将碗里的粥喝了,接过云浓递过来的帕子,“秦家又不是只有秦磐一个儿子,还有秦砚呢,虽然他心性不见得就十分纯良,可是比秦磐那个蠢货要强太多了,而且武安侯府的先生也说过,秦砚读书十分用功,将来谋个功名也不是难事。”   见秦翰不吃了,云浓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幽幽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想好了,刚巧师太说要带我出去走动走动,巧遇秦家的人也是难免的。”   秦翰被云浓前一句话吸引,“你说师太要带你出去?做什么?师太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又来了,一边儿坐着去,”两人挤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再加上秦翰目光里那灼人的光芒,她可以吓唬秦翰叫他不要跟自己言语轻浮,可却不能捂了他的眸子,“咱们好好说话,你再这样,我真的不来了。”   “我?我没有做什么啊?而且,这榻这么小,我没地儿再挪了,要不?我站到外头去?可是日头又那么毒,虽然山里比外头清凉,可这时辰也热着呢,”秦翰委屈的看着云浓,一副你存心整我的神情,“咱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仰着头说谁也不舒服不是?”   “你把脸转过去,我再跟你说话,”云浓在竹榻上寻了靠门的一角坐了,将身子背到一边,“师太说以后将我当自己的子侄一般对待,”说到这儿她回头冲秦翰一笑,“我总算是被师太接受了,以前啊,我就盼着有这一天,师太这个人性子强些,但极护短,她肯把我当自己人,最起码这几年,我可是背靠大树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害怕哪天哪句话惹了师太不痛快,她不再喜欢我了,不管我,到那个时候,我真的要被家人洗干净了打包献给靖王呢。”   “你是不是又该笑我功利了?可是没办法啊,我不想被家里人送出去,可是旁的法子又实在想不出来,实际上有时候我挺恨云裳的,明明有那么好的出路,却偏偏不知足,”云浓摇摇头,她对云裳的野心一直不怎么理解,人啊,天下已经掉了个馅饼给她,可她却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大的,“不然她现在都嫁给你了,哪里用得着躲在无垢庵里成天巴结那个悟尘师太?”   “哎,你说话啊,没听见我说什么?”云浓见自己说了半天心事却未听到秦翰片语回应,不免有些郁闷,回身捣了捣秦翰的额头,“想什么呢?”   “呃,想了些事儿,算了,说出来你又该生气了,你刚才说什么?我笑你?怎么会?我不是说了么,以后我都会信你,再不会像以前一样,你做什么我都往坏处想了,”云浓说话的时候,秦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心爱的女人正含笑坐在自己面前,不过一臂的距离,只要自己伸伸手,想到这里,秦翰越发不敢看云浓,可云浓身上的香气却如挥不去的网将他牢牢缠住,紧的他无法呼吸,秦翰猛得站起身,“我出去走走,还有,就像你说的那样,师太肯将你当做家人,便会护住你,有她在,谁也休想随意左右你的未来。”、   “你,你去哪儿?”这家伙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犯抽?   因为走的太过突然,云浓还来不及起身给他让路,秦翰就绊在云浓腿上,透过薄薄的纱裙,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小腿上的温度,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两腿在微微发抖,“我,我只是想出去,碰着你了,疼不疼,”秦翰只觉的喉咙发干,再也迈不动步子,任由自己的小腿紧贴在云浓的腿上,而他只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已经张开,在贪婪的汲取云浓身上传来的温香。   “我,我给你让路,你让我起来,”秦翰就站在云浓面前,云浓身子微微后仰,尽量不让自己的头碰到他的胸膛,她努力想将腿从秦翰腿边挪出来,“这屋子地方也太小了,谁弄了这么个地方,既然盖了也不盖的大些,难道这里地皮很贵啊。”   “啊,你别,”云浓正在自说自话努力缓解尴尬的气氛,可是身子却被秦翰一把捞了起来,直接被他抵在门上,“你要做什么?你别胡来,”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颈边,云浓已经紧张的浑身发抖,“秦翰,秦应淳,你别这样-”   “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想死你了,昨天晚上根本就睡不着,可你今天又来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秦翰恨不得将怀里玲珑的身躯嵌进自己的肉里,还有那紧抿的唇,他重重了咽了口口水,想尝尝那两片轻红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想到云浓刚来时的话,又有些不敢冒犯,最终长舒了一口气狠狠亲在她小巧的耳坠上,亲了一下尤觉不够,忍不住又在那白玉扣似的耳瓣上亲了一下。   “秦翰,秦翰,你别这样,真的不敢这样,”云浓被他亲的浑身发软,站立不住,无奈之下伸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我生气啦,真的生气啦-”   耳边佳人似泣似诉的话叫秦翰越发难以自恃,可心中的那一丝清明还在,秦翰努力叫自己清醒起来,他留恋的松开口,伸手抚了云浓布满红晕的面颊,又在她已经无法跟自己对视的杏眸上亲了一下,“你别怕,我只是想抱抱你,抱一会儿就好了-”   “嗯,那你说话算话,”云浓在秦翰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任他就那么一直抱着,一边用手轻拍他的后背帮他安抚情绪,“昨天师太还说,你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服侍,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用几个小厮么?都还给顾家了?”   听云浓问起正事,秦翰也慢慢从刚刚的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只是就这么放开云浓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忍不住又将手臂紧了两下,才撒开手道,“我出去洗个脸,再跟你说。   秦翰身边原本有四个长随,长青、长白、长安、长平,平时跟着他出门的是长青和长白,长安和长平一个负责收集消息,一个则盯着先头顾氏的嫁妆,负责跟那边的掌柜们打交道。   “那现在呢?他们还跟着你么?”云浓接过秦翰递过来的凉茶,呷了一口问道。   秦翰则没有云浓那么斯文,直接一仰头将茶碗里的凉茶一口饮茶,觉得心里的燥意消了一些才摇摇头道,“当年端午的事,我打死了一个,撵了一个,这四个是这两年又挑上来的,他们都是我自幼便养的孤儿,当初收进府时,为的是这些人无亲无故,不易被亲情羁绊,我又叫人教他们读书认字和府里的规矩,忠心自不必说。”   “你不用这么看我,端午那桩事并不是那两个有意要出卖我,而是云裳手下的丫鬟打着未来世子夫人的名义,说是关心我,才套出了我的事,又将长青骗了出去,”见云浓眼里满是不信,秦翰解释道,“从此之后,沐贤院里的人就只认我这一个主子了。”   “那他们现在呢?你将他们安排到哪里了?”这样的人谁家接手也不好办吧?   “长青他们还帮着我办事,至于福妈妈她们,原本是师太赏的,可师太现在在京城没有府邸了,我叫她们到我乡下一处庄子上先呆着了,那庄子是我以前置办的,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在顾夫人的嫁妆内,所以顾家二爷并没有收,”秦翰有些无奈道,“我太大意了,当初只是随口问了俞夫人一句,她说不是,我就轻易的相信了,那些东西还回去,将来你跟着我,日子会苦一些。”   “傻瓜,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不要便是,你没有俸禄么?还能饿死我?”听秦翰为这个担心,云浓心一软,想过去抱他,终是忍了下来,只轻轻的握了他的手道,“我若是嫁给你,只怕嫁妆也不会有多少,咱们半斤八两,谁也不笑话谁,大不了吃素菜穿布衣便是了。”   云浓听说自己身无恒产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秦翰觉得自己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就是得到云浓的真心,“你放心,我怎么会叫你吃苦?这次事情解决了,我在京城也不会待的太久,咱们亲事一了,我就谋个外任,带你到任上去,你想去哪里?”   事情了结,再跟自己成亲,只怕一年也办不妥,云浓莞尔一笑,“那个以后再说,你既然知道我给染尘师太出了什么主意,那你觉得呢?出去之后还是先找个差事做了,以后咱们的亲事才好打算啊,”毕竟自己是云天和的亲女儿,没有云家人点头,除非是皇帝下旨赐婚,先不说此事的难度,就算是可以,也太过招摇,反而会生出许多流言。   “可我怕夜长梦多,”秦翰禁不住握紧了云浓的手,“留你一个人在京城我也不放心,万一有什么事,我鞭长莫及。”   “不是有师太在么?我这阵子尽量都留在无垢庵,再说了,我明年初才及笄呢,”云浓倒不担心这些,“我只要小心些,出入还了虹霓在呢,倒是你,这阵子真的要小心了,”有些话云浓不好出说口,但是现在若是彭乐达和梁毅清手狠一些,趁乱叫人杀了秦翰,她们可有冤也无处诉去,难道天佑帝还会为了已经死了的儿子再杀个儿子?   “你放心,一来这地方偏远,寻常人找不到,二来顾二爷那边也派了顾家的人在外面,我倒是想着有人过来一下呢,”秦翰眉头一挑,忍不住在云浓指间上亲了一下,“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幸亏你看上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响应号召,糙了点,大家将就下哈。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认亲   “你要做什么?哎,以身犯险的事儿咱可不能做,”云浓一把打开秦翰的手,冲人横眉道,“善游者溺于水,你小心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你们当皇帝是傻的?再叫他查出来,你这些天可就白饿了。”   “你家相公我也不是傻的,难道还会自己雇了杀手来杀自己?”秦翰嘻嘻一笑,反手又将云浓的纤指捏在手里轻轻搓着,“这天儿也越来越热了,你以后莫要再来了,还有我托师太的事,你跟她说请她赶紧着些,这样我也好早些出去,你放心,待你及笄,我便请人提亲去。”   “知道了,我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师太估计也等急了,”云浓看向秦翰的目光中满是不舍,虽然这厮老是动手动脚的,可云浓心里却满满都是欢喜,她望向远处的苍翠,“这地方其实挺好的,隐居倒是不错。”   见云浓要走,秦翰也有些舍不得,他伸手帮云浓提了食盒,“你喜欢这里,将来咱们想办法将这里买下来,天热的时候就来这里住上几日,我跟你说,那边山涧里有一眼好泉,妙华寺和无垢庵泡茶的水都是在那里打的,可惜现在不方便,不然我带你去看看,泉里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鱼,听说最大的也就尺许长,肉质极为鲜美,要么我叫人捕几条你带走尝尝?”   “好啦,现在哪里有那个心情?你只管记住欠了我的,将来,”云浓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将来有机会了,记得自己抓来给我。”   “回来了?应淳怎么样了?”染尘师太一见云浓回来,急忙招手将她叫到自己身边,“点心可曾吃了?”   “他吃了几个包子,剩下的那些说是晚上再吃,喝了两碗粥,”云浓笑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灵珀师太,从荷包里将那封信递给染尘师太,“秦公子说有事求师太帮忙。”   染尘师太有些漫不经心的接过云浓递来的素笺,目光却落在云浓耳垂上,“你耳朵是怎么了?看着又红又肿的?”   “啊?是么?”云浓下意识的去捂耳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更是将秦翰骂了个千万遍,“没,没什么,可能是叫山里的蚊虫咬了。”   染尘师太是过来人,看到云浓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一笑,抖了抖手里的信纸,“快去叫灵珀找些药膏帮你擦了,这是什么蚊虫啊,都能叮出牙印儿来?”   直逼得云浓落荒而逃,染尘师太才拿信纸掩面而笑,既笑儿子终于开了窍,又笑儿子太过蠢笨,眼看二十的人了还是个呆瓜,连怎么亲热都不会,将来云浓真跟了他,可有得罪受了。   “姑娘,灵珀师太来了,”白荻引了灵珀进来,正看到云浓坐在妆镜前去头上的首饰,忙走过去,“叫奴婢来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云浓脸一红,叫白荻来,耳朵岂不是又要叫她看到了,“师太有什么事么?”   “师太吩咐我过来给云姑娘送些药,”灵珀师太将一只白瓷瓶递给白荻,轻轻一笑没多说什么,径自去了。   “姑娘,您哪里受伤了?叫奴婢看看,”白荻一听染尘师太叫灵珀师太给云浓送伤药,有些慌神儿,忙拉了云浓要查看伤势,“您怎么不跟奴婢说一声呢?”   “哎呀,你别说灵珀师太说的,我没什么事,就是叫蚊子给叮了一口,”云浓将药瓶从白荻手里抢过来,“你去准备洗澡水,我洗一洗就好啦。”这个秦翰,下次见了他,非再狠踢他几脚才好,一见到自己整个就化身为狼了,也不管自己怎么出来见人!   “你回来了?可看清楚她们到哪里去了?”见霜印进来,云裳放下手里的经文,淡淡道。   “没,那马车跑的太快了,奴婢紧跟着还是没有跟上,”霜印现在对云裳有些莫名的惧意,躬身答道。   这个成事不足的东西,云裳拿起面前的经文狠狠摔在桌上,“你就不能跑的快些?山路这么难走,我就不信你还追不上了?你说你到底能办成什么事?!”   “奴婢怕被她们发现了,才不敢过快,”霜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过奴婢赶到山下去问过了,并没有庵里的马车下山,所以奴婢想着,二姑娘她们还是在山上。”   “还算你有些脑子,”听到霜印这么说,云裳扬扬手道,“你起来吧,下去梳洗梳洗,这么热的天儿辛苦你了。”   “是,”霜印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云裳,“姑娘,您准备再去见靖王妃?”   “是啊,明天师太要到靖王府里去讲经,王妃特意嘱咐了要叫我一起去的,”云裳自然明白霜印的意思,“怎么?你觉得我可以抗旨?”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这阵子云裳的性情变了许多,对霜印也鲜少好脸色,霜印再不敢像以前那样跟云裳毫无顾忌的说话。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不妥有用么?”云裳从竹榻上站起身,慢慢走到霜印面前,“霜印姐姐,你自小就跟着我,咱们是吃一个娘的奶长大的,可你又能帮得了我什么?叫你跟着云浓看她往哪儿去了,你都办不成,”云裳轻轻拍了拍霜印的肩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啊,除了自己还真是谁也靠不住,这一点,云浓比我明白的早。”   “姑娘,奴婢并没有,”霜印想解释,可是对于一个成事不足的下人来说,一切解释都是无用的。   “我知道,我身边你是最忠心的那个,至于苹儿么?不过是个墙头草,你看着,没准儿寻个空子就跑坐忘斋去了。”云裳拿起案头的一只水墨山水半透明纨扇,轻轻摇了几下,“这是今年苏州新贡到御前的,可是却到了我手里,你说为什么呢?”   “可是靖王妃的话,能信么?”霜印终是对池霜有些保留,“她真的能将您荐到贵妃娘娘跟前?”   池霜的话?云裳轻抚纨扇玉制手柄上垂着的丝绦,自己哪里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她?不论两人的目的有什么不同,但要达到的目标却是一致的:池霜不愿意看到云浓成为靖王侧妃,而自己,自然也不愿意,至于自己是不是愿意嫁给靖王?   云裳悠悠的摇着扇子,走到菱窗前,那里正对着悟尘师太的禅室,她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厉色,还有什么比将践踏自己的人踩在脚下更能抚平这一年来自己所受的伤痛的事?云裳唇边滑过一抹冷冷的笑意,就像池霜打算的那样,一个李代桃僵之局,自己就能成了靖王侧妃,她要的是一个并不会得宠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云家女儿,而云浓,这阵子巴染尘师太巴的这么紧,为的也不过是个侧妃之位。   还有秦翰,云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想想自己这个妹妹还真不简单,这边引着靖王为了她到现在也不肯定下侧妃的人选,那边居然还跟秦翰勾搭在一起了,若是再摆他们一局,只怕这对狗男女在京城中再无立足之地,而自己,才算真正报仇血恨了。   “好啦,你不用再说了,只管盯着云浓便是了,看她还出不出门儿了,我听她的意思,一时半会儿染尘师太不会放她离开,那她估计还是要出去几回的,”现在池霜跟自己提的事还没有议定,倒不好叫人将他们擒了,毕竟云浓坏了名声,她想进靖王府就难了。   云裳手里的纨扇在窗棂上磕出“笃笃”的声音,而她的脑子也安静不下来,借着悟尘师太给池王妃讲经的机会,云裳再次见了靖王,因为这次抱了别样的目的,她看靖王便有了不同的意味,跟自己曾经倾心的梁毅清比起来,靖王才是真正的龙章凤表,尊贵无匹,至于能不能得到靖王的青睐,云裳倒不担心这个,左右她求的也不是这些。   染尘师太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便带了云浓出门儿去了,她们先到襄亲王府上拜会了老王妃,又到明威将军府见了将军夫人,用罢午膻,才悠悠的出来。   跟着染尘师太走了两家,云浓算是又一次长了见识,居然跟着染尘师太见到了传说中的襄亲王!   现在的襄亲王算起来还是天佑帝的叔祖,年纪倒也不算太在在,只是历代襄亲王都不过问政事,如今的襄亲王成天养花遛鸟捧戏子,寻常场合是见不着他人的,而今天,居然破例的见了自己,这一点就叫云浓够稀奇的了,尤其是不但见了自己,还赏了自己一套自己烧制的茶具,这就更叫云浓纳罕,可是她不敢问,更不也打听染尘师太跟老亲王妃还有襄亲王说了些什么。   待后来到了明威将军府时,听了染尘师太的介绍,云浓才算知道原来京城之中还有明威将军号人物,不过染尘师太带她过来是走亲戚的,如何的明威将军夫人姓仝,居然是染尘师太的远房表姐,不过看仝氏在染尘师太跟前毕恭毕敬的态度,全无一点姐妹的模样,倒叫云浓心下生疑。   “其实当初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坐上马车,染尘师太轻声道,“当初我父亲战死疆场,母亲以身相殉,而梁家数代为皇家守卫滇南,儿郎没有活过三十的,仝姐姐的娘我母亲是远房姐妹,后来她娘走了,父亲再娶,我母亲便将她接到侯府跟我做伴儿,后来,她又跟我来了京城。”   原来如此,不过从来没有听说过染尘师太有这个亲戚,按理说,做为染尘师太唯一的亲人,两个人应该时常来往才是,不过云浓只将这些疑问藏在心里,“那师太今天带我过来?”   “到底也是亲戚一场,不管以后来不来往,若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见着了,总是你的长辈不是?”染尘师太挥挥手,淡淡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她,真见着了礼数到了就是了,左右她也不爱出门儿。”   “嗯,我知道了,只是师太,咱们现在要到儿哪儿去?”云浓看看天色,难道今天染尘师太不让她给秦翰送点心了?   “怎么?你着急回去?”染尘师太笑眯眯的看着云浓,“我是想着叫你陪我看看今年有没有什么时新的料子,咱们也在外头逛上一逛。”   云浓被染尘师太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赧然道,“我只是想着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并没有什么意思,师太想逛逛,我怎么会不愿意陪您?”什么时候也没见出家人逛街啊,自己想不知道也很正常不是?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啊?只是以为你累了,想回去了呢,”看到云浓在自己面前一副小女儿的羞态,染尘师太多日沉郁的心情也舒散了不少,“你看前面那家香罗阁了没有?咱们今儿就到那儿去看看。”   “香罗阁?倒没有听过一家的字号,”云浓低头回忆,印象里却没有这家店的名号。   “不是什么大字号,而且你洪山又远,你怎么没有听说过,”马车已经在香罗阁前停下,染尘师太扶了云浓的手下了马车,“这是先头隆平侯府顾夫人到了京城后开的。”   “是顾夫人的产业?师太您今天,”云浓抬头打量着门楹上的金字牌匾,看店面倒也不小,似乎是楼上楼下两层,不过京城中像这样的绸缎庄并不鲜见,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别看顾姐姐是陇西的,见识并不比京城贵女们差,她一来便盘下了这间店面,专营蜀锦,”说到这儿染尘师太浅浅一笑,“你不知道,二十年前京城里的女子,一般都穿云锦,着蜀锦的人并不多,当时她跟我也不过数面之缘,居然到我府里递帖子要见我,还送了几身蜀锦的宫装给我。”   “想来顾夫人也有她的过人之处,起码找您这一招一般商家没有这份气魄,”直接找了身份高贵且美冠群芳的慧淑公主做模特,顾夫人也算是有些头脑的,云浓心里确实对这个顾氏有几分佩服,会做生意还且罢了,单看这政治投资,就帮顾家大赚一笔啊。   “是啊,她确实比一般女子有胆识,”染尘师太看着迎出来的掌柜挥身叫他起身,“我们上去坐会儿,你挑几匹料子送上来我看看。”   其实今天染尘师太的心思也没有在选什么料子上,而云浓对这些东西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两人对掌柜送上来的新样子也就随意看了看,捡了几样留了下来。   “师太,侯爷过来了,”   云浓听到掌柜的进来禀报,自觉的站起身道,“我还是随着掌柜到下头店里再看看吧?”没想到染尘师太居然挑了顾氏的店铺来见隆平侯,倒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不必了,你见一见也没有什么,毕竟是养大应淳的人,”染尘师太摆摆手,并不叫云浓离开。   那好吧,反正今天来的除了秦简庭之外,应该还有老秦氏,如果秦翰还要跟秦家来往的话,自己早些认识一下秦家的人也不算什么坏事,想到这儿云浓脸一红,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开始要为未来的生活准备了?   “不知道今天师太请我们到这儿来有什么话要说?”见过礼后,老秦氏也不跟染尘师太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听说秦家如今也有秦老太太一个清楚人,今天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染尘师太淡淡一笑,看了一眼秦简庭,“隆平侯许久不见了,想当年但凡顾姐姐到我府上来,回去的时候总是侯爷亲自上门来接,鹣鲽情深真真是羡煞旁人。”   如果叫云浓来说这件事,她可不会认为顾氏对秦简庭有多么深的感情,先不如顾氏那样的心智会不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就说秦翰的事,顾氏也未必为秦家想过多少,不然只要将实情告诉秦痢庭,也不会生出白氏的事,而且秦简庭也会认真抚育秦翰,并从中获得些利处。而不是像现在像个小丑一样成为京城的笑柄,出力也没能在皇上那里落着好儿来。   如此想来,顾氏跟白氏倒真是姐妹一场,最爱的都是自己的娘家,最可怜的倒是真心对待顾氏的秦简庭了。   短短一月,秦简庭老了近十岁,两鬓已经显出雪色,他听染尘师太提到顾氏,神色木然道,“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楚?师太说是,或许是吧。”   见秦简庭无意与自己叙旧,染尘师太也不多费口舌,“我听说你月前就上了换世子的折子?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老秦氏在见到染尘师太的时候,心里便对自己原先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如果秦翰只是路边捡来的弃婴,顾氏一族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为他撑腰,而染尘师太更不会到了今天还出来帮秦翰说话,“师太,大家都是明白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她看了一眼给自己见过礼后并没有离开的云浓,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要留在这里。   “那我就直说吧,侯爷的折子只怕永远都会留中不发,”染尘师太冲秦简庭一笑,闲闲的抿了口杯中的茶水,“这茶味还不错,看来应淳接手之后,倒是用了心思的。”   “用了心思又如何?最终也不会是他的东西,”老秦氏已经染尘师太的气得胸口直疼,冷冷的呛了染尘师太一句,“老身就不信了,皇上还能不辨是非?”   “皇上是圣君,自然会明辨是非,只是这是非就看从哪面儿讲了,”染尘师太扬眉冷冷一笑,“一个小小的隆平侯府,这么多年来于朝廷无一丝助益,难道你们就不觉得有负皇恩?”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去跟皇上说的?”秦简庭被“永远留中”给惊着了,不由站起身来,“你说清楚。”   “是我,而且还不止是我,”染尘师太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秦简庭,“我跟你说,不论应淳是什么出身,顾姐姐当初交托到我手中的就是他,而你们秦府,先是坏了他一门好亲事,你们夺了他世子之位我不说什么,可是却要他身败名裂,别跟我说这一切都是白氏所为跟你们没关系,”染尘师太一指秦简庭的鼻尖,“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就是你的错!!!”   说的好,云浓都要击节而赞了,这男人不给力,女人才会无法无天,尤其是像白氏这样的老婆,云浓不相信秦简庭不知道自己过了一二十年的老婆是个什么德性,说白了,放纵也是一种罪过。   “那,那你就要坏了我们秦家的爵位?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毒妇!”秦简庭本来就讷于言辞,又经些打击,几近崩溃的边缘,听到染尘师太说要夺他祖宗留下的爵位说的理直气壮,他冲到染尘师太面前举手要打。   “师太小心,”云浓在秦简庭暴怒的时候已经冲了过来,抬手架住了秦简庭高兴的右臂,“侯爷,小女觉得,您要是有气,也应该回去冲着侯夫人发才是,再说了,打女的算什么本事?”   “你,你放开,”秦简庭被云浓满是不屑的目光瞧的有些抬不起头,“成何体统?!”   “浓儿放开他,啧啧,活了几十年我还是头一次知道隆平侯这么威风呢,”染尘师太也被秦简庭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早知道您这么厉害,真该叫皇上送您到辽东领军了。”   秦简庭的血性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儿,被云浓这么一挡,想再提起勇气是不可能的了,现在更是被染尘师太讥讽的面红耳赤,“你非要逼死我么?”   “侯爷,如果师太想对秦府不利,何必会请侯爷出来相见呢?还请侯爷稍安勿燥,听听师太怎么说?”云浓放开秦简庭,退到一旁。   “刚才是我鲁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只管说吧,”秦简庭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头道。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世子之位   染尘师太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秦简庭要将请封秦翰为世子的事情认下,并对外宣传秦翰是故人遗孤,秦简庭为了报恩才将其收养在府中,并当做嫡长来养,当然,做为回报,隆平侯府为继续存在,只是隆平侯世子不会是白氏生的秦磐,只能是冯姨娘生的秦砚。   “这,隆平侯府开府百年,还没有庶出的侯爷呢,”对于将秦翰认为义子的事秦简庭倒不排斥,可是不立秦磐改立秦砚,这一点叫他难以接受。   “虽然嫡庶有别,但那是在别家府中,你们隆平侯府么?我看,秦砚只怕比那个秦磐还出息一些,”染尘师太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秦氏,话说的极不客气,“秦老太太,您觉得呢?秦家三少奶奶未婚先孕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难道隆平侯府要出一个不守妇德的侯夫人?”   “秦砚是庶出不错,可顾氏无子,认在她的名下承继香火也没有什么不妥,这样以来,他是原配嫡出,又占个长字,不就得了?”染尘师太轻描淡写道,“以后你有一个出息的义子,还有一个聪明知道上进的世子,估计历代隆平侯爷们也只会夸你孝顺。”   不管秦简庭是什么想法,老秦氏已经被染尘师太的提议打动了,先不说她对秦翰的真实身份已经生疑,根本没有往下追究的胆量,就说现在秦家这两个侄孙,虽然秦砚是庶出不得她的待见,可秦磐那孩子讨个人欢心的本事是有,可要他撑起隆平侯府,只怕有些勉强,何况秦磐还有个白氏的娘小白氏的媳妇?这些都不说,就像染尘师太所说的,单小白氏未及笄嫁人,八月产子就够人想入非非了,若是染尘师太再推波助澜一下,秦家的人算是丢到全京城了。   “师太这话可算数?”老秦氏权衡之后道,“我原本就觉得老三做世子不合适,可是砚儿到底出身有限,你能保证朝廷给批了为他请封的折子?”现在最关键的是隆平侯府的爵位不能在秦简庭这一代丢了,只要爵位在,秦家最能出一位撑得起门庭的子孙,但是爵位不在了,子孙就算是再出息,想被封爵都无疑于登天。   “如果秦老太太不放心,自可先跟顾家人商量一下,毕竟这是给吟薇认子,也要听听顾家人的意见,”秦翰的意思染尘师太已经传达过了,也懒得再跟秦家人费话,随手便端了茶。   “师太,咱们还没有跟顾家人通气呢,”看秦简庭扶了老秦氏出去,云浓有些啼笑皆非,这真是个强权的社会,这里到底也是顾氏的产业,论起来秦家人在这里呆着也比染尘师太理直气壮,可是现在,走的却是秦家人,看着出去的两人略显佝偻的背影,云浓唯有叹息。   “聪明人说话听音儿,哪里需要通什么气?你觉得顾家会不同意?”染尘师太拉过云浓的手臂,“你个傻孩子,怎么可以自己替我去挡秦简庭的巴掌!?万一伤着了怎么办?来人,去请太医过来给浓儿瞧瞧。”   “师太放心吧,我没事的,”云浓卷起袖子送到染尘师太面前,“您看,手也没事胳膊也好好的,我只跟您说啊,我可是练过的,”她一指守在门外的虹霓,“就那个丫头,真动起手来,未必能打的过我。”   “她打不过你有什么可得意的?那丫头不过是跟着以前我身边一个老嬷嬷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招式,顶多就是力气大些,跑的快些,跟人动手根本不行,”染尘师太虽然不会武艺,可她出身武将之家,见识还是有的,“你呢?云家连武艺教习都给你请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以前家里有个洒扫的妈妈会些拳脚,我自幼又是个好动的性子,便偷偷跟着学了一些,称不上什么功夫,就像师太说的,强身健体而已,”云浓赧然一笑,“不过就算是不会,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跟你动手啊?就算是您以后扒了秦侯爷的皮,可是亏已经吃了,退不回去了。”   “你这个孩子,还真是实心眼,”染尘师太怜惜的拍了拍云浓的面颊,今天她又发现了云浓两个优点: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好,而且,身体也好。   “走吧,叫人带了咱们挑好的料子,回庵里去吧,”完成了儿子交代的事,染尘师太心情不错,携了云浓向外走去。   “臣妾见过王爷,”   “臣女见过靖王殿下,”   靖王才进内院,就看到王妃池霜正和一个灰衣姑娘向这边走来,“怎么?已经听完经文了?王妃可有什么收获?”   “臣妾愚钝,又不像云家大姑娘这么有佛缘,这才听悟尘师太讲过几次经,尚在门外呢,”池霜仿佛没有意识到靖王脸上的冷漠,面上带着和婉的微笑。   听池霜说是云家大姑娘,靖王心里一动,侧过头去看她,这个女子自己似乎见过不止一面,此刻细瞧,相貌虽不及云浓,但略带着些苍白鹅蛋脸上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格外明亮,“呃,原来是云家大姑娘?你怎么这身儿打扮儿?”   见靖王对云裳留了心,池霜心头微冷,面上却丝毫不露,“瞧王爷这记性,云家大姑娘现在跟在悟尘师太身边参禅,”说到这儿,她上前一步,微微向靖王身上靠了靠,小声道,“云家大姑娘曾和秦翰订过亲-”   经池霜提醒,靖王彻底想起来了,有道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看向云裳的目光多了些和善,“云家大姑娘既然跟王妃投契,无事便常来王府走动走动,对了,云姑娘常住在无垢庵么?家里人怎么办?”   听靖王问起家里人,云裳柔柔一笑,低头道,“其实家里人也时常到庵里来看臣女的,前天臣女的二妹就来了。”   “是啊臣妾原本听说云家二姑娘也在就想请她一同过来呢,可惜她要陪师太出门去了,倒是可惜,”池霜接过云裳的话头,含笑道,“王爷这会儿回来,可要换身儿衣裳再到外书房去?”   “哼,”靖王冷笑一声,因有外人在跟前,他不好落池霜面子,“是啊,我过来换身衣裳便出去,彭乐达还外头等着我呢。”   “王爷,臣妾有话禀王爷知晓,”池霜一拉靖王的衣袖,轻声道。   “你是说秦翰躲在落雁峰?”听池霜说完,靖王的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面色阴沉如水,“我竟不知道师太居然护他至此?三天两头到宫里找父皇为那厮求情也就罢了,还敢收留他?”   “毕竟也护了那么多年了,就算是养个猫狗也养出情谊了,何况是人呢,”见靖王发怒,池霜小声宽慰道,“虽然臣妾不好过闻外间的事,可是这个秦翰却是东宫的心腹,按理说现在他被隆平侯府逐出,这种父不详之人东宫那种讲规矩的地方,自然应该撇清干系才是,可是东宫那边却迟迟未有态度出来,前些日子臣妾进宫给母妃请安时见过太子妃,闲谈时也说起这桩新闻,太子妃言谈之间也颇耐人寻味。”   靖王不耐烦听池霜啰嗦,“有什么可寻味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在那儿放着呢,”靖王不耐烦听池霜成天文绉绉的说话,一甩袖子道,“我走了,你慢慢逛吧。”真真是妇人见识,秦翰明摆着就像如今的彭乐达一样,为东宫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然一个小小的侍读,凭什么得到梁崇纲的信任?   池霜被靖王的态度气的内伤不已,可面上却还要强撑着笑意,恭身送了靖王离去,才向云裳道,“王爷外头事情忙,不喜欢在内院久留,咱们再转一会儿就回去吧,估计悟尘大师也要歇好了。”   什么喜欢留在内宅,云裳心里暗笑池霜无宠,心里却对进靖王府多了份自信,一个无宠的王妃,本事再大也是有限的,这也正说明了池霜究竟有多害怕云浓进府了,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这次机会。   “听说你跟靖王妃出去的时候,遇到靖王殿下了?”讲完经,悟尘师太也不在王府多呆,自带了云裳告辞而去。   “是,王妃叫我陪她到园子里转转,说池子里的莲花开的正好,没想到路上遇到王爷回府,”云裳并不打算瞒悟尘师太,左右她身边除了霜印,跟着的小尼姑也是悟尘师太的人。   “怎么?可是被王府的繁华迷了眼?”悟尘师太一把捏了云裳的手臂,下垂的眼皮挡住了半昏的目光中所有的情绪,可是云裳还是从她巨大的力道中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忙笑道,“师太你慢着些,其实王府里也没有什么,倒是听王妃的意思,想向王爷推荐您到宫里讲经呢。”   “靖王妃真的这么说?跟王爷说的?”同为无垢庵的师太,染尘那小妖精因为爬得上龙榻便可以皇宫大内横行无忌,而自己,自幼出家,精研佛法几十载却只要以勋贵之家中出入,这叫悟尘师太如何甘心?因此听云裳这么说,她立马将刚才的话题抛到一边,详细的问起来。   “我离的远,倒没怎么听清楚,”云裳心里松了口气,不露痕迹的将手臂从悟尘师太枯瘦的手中抽了出来,“您也知道,王爷和王妃说话,我不好在凑到跟前,只是听王妃说您佛法高深,她才听了几次,便颇有启悟,说要多请您过来几次,”云裳半真半假道。   “算她识货,”悟尘师太觉得云裳说的有理,满意的拍拍她的胳膊,“走吧,咱们回去,你将我今天讲的经文好好抄上一遍,下回咱们来时,献给王妃。”   “是,我记下了,”云裳边走边悄悄向四下打量,待出了二门,她们就要上轿子了,只怕没有机会跟靖王搭上话了。   “师太请留步,”正在云裳着急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冲悟尘师太一礼道,“王爷请师太过去说话。”   “王爷要见我?”悟尘师太心里一喜,“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哎呀师太,您老人家就跟小的走吧,到了不就知道了?”   待到跟着那小太监到了外院,悟尘师太才知道是靖王身边的清客想跟自己谈佛法,虽然心里不怎么愿意,但悟尘师太还指望能以自己精深的佛法来感悟靖王,以期被他引荐到李贵妃那里去,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只是云裳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没有真正的跳出红尘,便留在一间厢房内等她。   “臣女见过王爷,”云裳可不认为靖王是真的想叫悟尘师太过来宣扬佛法,虽然枯坐房中,她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等的就是靖王的出现。   “呃,平身吧,”靖王随意的摆摆手,径自在上首坐了,“你是云浓的姐姐?她这几日都在无垢庵?”   “回王爷的话,云浓是臣女的胞妹,自幼一处长大的,昨天她还跟臣女一块说话呢,”云裳仿佛没有听出来靖王话里的无礼之处,垂首道。   靖王又细看了云裳一回,“是亲姐妹?居然不怎么像,你和她可是一个肖父一个肖母?”   “是,臣女肖父,二妹更像过世的外祖母,听母亲说过,外祖母曾经也是一位美人,”云裳浅浅一笑,“妹妹自小便常被人夸赞是天下的玉女投胎到了云家来。”   “说的不错,尤其她还是那么个良善的性子,”靖王含笑颔首,“我听说你被秦翰退了亲?现在姓秦的就是个落水狗,大家都等着他一冒头就痛打呢,所以过去的事情你也不必介怀了,无事的时候多来王府走动走动,以后未必寻不到更好的人家。”   “王爷,您,”云裳蓦的被一个青年男子谈论起婚事,似乎十分羞涩,不由玉面飞红,但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面露愠色,而是大方的向靖王一礼道,“臣女谢王爷吉言,”可她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低头之时一滴珠泪跌落衣襟,“二妹也时常跟臣女这么说。”   “她也是这么说的?”原来自己跟云浓还有相似之处,想到云裳是心爱女人的妹妹,靖王没来由的觉得这个未来的姨姐十分的亲切,“你坐下说话,在我这里不必拘礼的,依我说,无垢庵到底是座庵堂,清苦是一定的,你跟云浓都应该早些家去,那种清冷的地方实在不是女孩子应该呆的。”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欢心   虽然自己最终还是要靠云浓才能博得靖王的侧目,但云裳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高傲,利用云浓又如何,过程如何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要的是最终的胜利,“王爷说的是,只是染尘师太似乎很喜欢二妹,这几天一直将她带身边,出来走动时,也喜欢叫她陪伴,王爷也知道,二妹的性子最是讨喜,不像我,太过木讷。”   “哪有的事?看到你们姐妹,才知道什么原来宫里老嬷嬷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什么意思,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木讷是什么样子呢,”靖王连忙安慰道,“你是长姐,有你这样的姐姐护着,她才会生成那种天真纯善的性子,有时候连个好坏人都不会分,明明是害她的,她还念着人家好呢。”   如果不是在靖王面前,云裳都要仰天大笑了,“天真纯善”?“明明是害她的人,她还念着人家的好”?这说的是自己那个刁钻狠毒的妹妹么?“王爷说的是,二妹是家中的宝贝,自小最讨长辈喜欢,大家都愿意护着她,结果就成了这种不防人的性子了,胆子还小的很。”   “没错,你说她胆子小,我想起来了,最初在永寿大长公主府见到她时,瞧瞧一个林月娇将她吓成什么样子了?就知道个哭啊,”靖王越想当时的情景越觉得可笑,“后来又见了几次,才知道她就是那个样子,这样的女子,合该大家都护着的。”   云裳被靖王毫不掩饰的赞扬和爱惜噎的呕血,可是面上却在摆出深以为然的样子来讨靖王欢心,“王爷说的可不是,家里长辈就是太过怜惜她,才一直娇养在家时,轻易不让出门儿呢。”   “不过人长大了还是要出来见见世面的,这样吧,过几日我叫王妃在府里设宴,你们姐妹都过来坐坐,”两人的话题就只有云浓,也因为这个话题,靖王发现自己分外的想念她,也更加肯定了要纳她为侧妃的想法,正如云裳所说,云家人都将云浓视为掌珠,怎么舍得轻易与人为妾?若不是差个出身,云浓这样良善的姑娘,便是王妃也当得。   “王爷,这个?怕得听听王妃的意思了?”见靖王面露不虞,云裳忙笑着解释,“这设宴的事可不得王妃亲自操持么?再说了,请女客,也得王妃下帖子啊。”   “你说的没错,”靖王从善如流道,“到时候我叫王妃往云家下帖子,我看这样吧,你也就势回到家里去吧,好好的姑娘家,这么被蹉跎了年华,佛祖知道了也会觉得是罪过的。”   “王爷,”云裳似乎被靖王体贴的话语触动了心事,躬身福礼时再也撑不住,不由俯地低泣,“臣女谢王爷。”   “哎,你这是,”靖王还没有见过女人这样哭呢,跟云浓毫无仪态的大哭不同,云浓的哭声隐忍中似乎深藏着无尽的哀伤,饶是靖王这样的从来只有欺负人的主儿也动了恻隐之心,何况哭倒在自己面前的还是心上人的姐姐,“不过是一场宴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等云浓进了王府,叫她常常设宴请你过来便是,不值什么!”   “叫王爷见笑了,臣女不该在王爷面前失态的,”云裳从地上款款起身,拿绢子试了试颊边的泪水,强笑道,“既叫王爷看见了,臣女也不瞒王爷,自被秦家退亲之后,臣女便知道这一世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虽然心里委屈,可世情如此,臣女也别无所怨,可是今天,听到王爷这么跟臣女说话,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体谅到臣女心中的悲苦,因而一时忘情,”说到这里,她理了理衣裙郑重向靖王一礼道,“不论王爷是出于什么原因跟臣女说这些话的,臣女都记得王爷的恩情。”   靖王自小被人众星捧月一样的养大,从宫里到宫外,他被人们怕着,也被人们敬着,可头一回,他觉得自己是被人真心敬重,感谢,而原因,不是因为自己赏了眼前人金银,也不是因为给了她官职,只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且说这话的目的还是为了见另一个女子,“你别这样说,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放心,以后有本王护着,没有谁敢小看你,至于秦翰那厮,以后叫你看见他的下场!”   “臣女知道王爷因着二妹的缘故体恤臣女的不平之处,不过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哪里需要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思,”云裳淡然一笑,摇头道,“臣女常听人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王爷容臣女放肆一哭,便是有万千不平也尽放下了,王爷不必再为臣女挂怀,”说到这儿她又冲靖王深深一福,“其实今日能跟王爷畅谈,臣女心里很是高兴。”   见靖王面露疑色,云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听祖母说王爷想纳臣女的二妹为侧妃,原本臣女还在担心二妹的性子不能适应皇家的生活,现在见过王爷,臣女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有王爷爱护,二妹以后的日子定然会过得适意。”   靖王简直都要附和云裳的话说自己也很高兴跟云裳见面了,不过他心里确实对云家人十分的满意,妹妹人美心善,姐姐通情达理,能养出这样女儿的人家,必有不凡之处,“云浓的未来你不必担心,本王还是能护住喜欢的女人的,不但是她,就连你们云家,本王也护得住。”   “王妃,悟尘师太她们走了,”   “走啦?哼,走了好啊,”池霜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散进了池中,接过小丫鬟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冷笑道,“没想到王爷竟然能跟她说这么久的话,我倒是小瞧了这个云裳了。”   听自家王妃这么说,池霜身边的陪嫁乳母王氏叹了口气,“依奴婢的小想头,娘娘这招走的险,万一前门驱虎后门引狼可怎么好?那个云裳模样不怎么样,可也不是个善茬。”   “不善又怎么样?就像妈妈说的,云裳模样并不出众,我现在算是看透了,这男人啊,只要是人长的漂亮,什么贤不贤都是哄人的话,他们从来爱的就是美人,”所以池霜并不担心云裳在自己跟前玩什么幺蛾子,左右自己也正要借她的手绝了云浓进门的路就是了,至于云裳嘛,好用就留着,若是敢跟自己斗心眼儿,哼,一个梁毅清可是还活的好好的呢!   “你看什么呢?”马车行到半山,染尘师太就见云浓眼睛往车外溜,忍不住笑道,“怎么?我这里的风光越来越有看头了?”   “哈,我不过是觉得车里热,想着要不要趁着山路上无人,将车帘挑开一些,”云浓被染尘师太笑的有些心虚,现在都这个点儿了,想来染尘师太也不会再叫她给秦翰送点心了,唉,也不知道今天秦翰在做什么?难道今天的事儿染尘师太不用叫人去给秦翰说一声么?   染尘师太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云浓现在的心思?正是看出了云浓的心思,她反而更加喜欢云浓,最起码,她的这份真心是最可贵的,这种一日不见便牵肠挂肚的小女儿情态,是装也装不出来的,不过么,正因为两人都是年纪正好的小男小女,染尘师太才决定再不能叫云浓到秦翰那边去了,万一做出什么错事来,于两人的将来没有一丝益处。   “这是咱们出来久了,原本的冰盆已经化没了,你且忍一会儿,过了一个斜坡,前面儿就凉快了,”染尘师太随手拿过一把团扇,轻轻帮云浓扇风。   云浓跟着染尘师太回到无垢庵后,也没有再被派去给秦翰送过任何东西,而一直跟着悟尘师太的云裳,倒是请她过去过几次,虽然云浓跟这个满眼都是算计的姐姐没有什么好说的,可人家派了霜印大张旗鼓的过来,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不予理会也不好看相,只得勉为其难的过去捧她的场。   “听说父亲要升侍郎了,而且会转到户部去,”云裳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云浓,又甩出一个话题,“妹妹可知道?”   “呃?这事儿我还真不晓得,姐姐虽然身处山中,消息倒是灵通的很,”云天和跟祖母胡氏只怕要高兴疯了,不过这云裳看来也没有消停过啊,耳朵伸的够长的。   云裳对云浓审视的目光完全不以为意,“这也是昨天我跟悟尘师太到吏部尚书府上讲经时,听他家夫人提及的,是好事情,人家自然愿意跟我说一声,虽然知道父亲应该一早就得了消息了,不过我还是叫人回去给家里的长辈送了个信儿。”   “姐姐向来细心,”云浓不理会云裳的卖弄,这些与她有什么干系?更何况了,难道云裳将送回去,胡氏便会认为是她在父亲升官一事上出了力了?“现在看来,祖母将姐姐留在庵里倒是留对了,不然怎么可能比旁人都早一步知道消息?”   “妹妹真是越大,口齿越发伶俐了,”云裳目光幽幽的看着云浓,“苹儿回来时说,好像靖王妃往咱们府上送帖子了,竟然要请咱们姐妹一同赴宴,你说稀奇不?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嘁,惺惺作态,云浓心里暗骂,嘴里也不轻易饶过她,“贵人么,向来不是这样的?只要她们想到了就没有什么稀奇的,我么?父亲吩咐我好好陪着染尘师太,除非是师太也去了,不然这王妃娘娘的宴会我只怕去不成,”说到这儿云浓冲云裳甜甜一笑,她就不信,自己若是不去,云裳去得成?   “姐姐到时候只管陪着祖母过去吧,想来你消息灵通,自然也知道慧安长公主府的事情了,咱们是亲姐妹我跟你说,王妃不怎么待见,我可不去触她的霉头,”说到这儿云浓轻笑起身,“我出来的功夫不短了,明儿师太还说要带我出去走动走动,我得早些回去准备准备了。”   这个云浓倒真没说假话,染尘师太这些天净带着她出门儿溜达了,听灵珀师太的意思,以前京城有但凡有什么聚会,大家顶多也是往无垢庵送一份帖子意思意思,左右身份不够的染尘师太是不会出现的,现在可好,染尘师太直接将这阵子收到的帖子都捋了一遍,捡了几张准备带了云浓逐一留面。   这是要捧红自己的节奏啊,云浓相信染尘师太所做的一切没有什么恶意,可却还还是有些不明白,私下里倒是也问了,得到的是她要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她看中的人。   得到这个答案云浓窘的泪两行啊,这算什么事儿,告诉大家云家二姑娘是染尘师太罩着的?这样自己就可以顺利嫁给秦翰了?就因为自己跟秦翰都是染尘师太在年青一辈中最喜欢的人?云浓在心里对手指,仿佛不怎么靠谱儿吧?   “昨天我刚收到靖王府送来的帖子,说是要请咱们到府里赏莲花,”一回到坐忘斋,染尘师太一指手边的一套全新衣裙,“这是给你新制的,明天就穿这一身儿好啦,还有头面,就戴我之前给你的那套点翠的。”   现在染尘师太还多了一个爱好,就是将自己当做娃娃来倒饬,一套套的给自己做新衣服,打新头面,有时候云浓都在想,自己现在的家底拉出来晒晒,只怕比一般的伯府侯府小姐也不在下了。   “到靖王府去?刚才在大姐那儿我正好听她说了,可是师太,咱们不去成么?”云浓可怜兮兮的凑到染尘师太跟前,她可不想再跟池霜过招了,实在没意思的很。   “怎么?你还怕了她不成?”染尘师太眉头一扬,“别怕,有我呢,还有你慧安姨母,她明天也去。”   姨母?这叫的,云浓只有呵呵了,“是,我是不耐烦跟人吵架,倒不是担心吵不过,就是麻烦的很。”   “你这个丫头,”染尘师太被云浓愁眉苦脸的样子逗笑了,“吵不过你不是会哭么?到时候好好给我哭一个。”   啊?人家请客自己跑去哭什么?云浓有些摸不着头脑,“您是说真的?要叫我去哭?”   “对啊,我现在一个出家人,要权无权,要银子没银子,也没有子女福,被人欺负是势必的,还有你,出身不如人,偏偏生的比人强,被人欺负不也是正常么?”染尘师太往贵妃榻上一靠,似蒙了层烟雨般的眸子中尽是委屈和无奈,“这不?为了能叫靖王帮着应淳说上句好话,我也只有捏着鼻子大热天儿的去赴什么赏荷宴了,可这京城,谁人不知道我不喜欢荷花?”   明白了,师太啊,装那啥您真是好样的,就您这楚楚可怜满心委屈却又无处可诉的模样,别说是男人了就算是女人我也受不了啊,云浓呲牙一笑,“我懂了,咱们是去求人的,姿态当然是越低越好,到时候我一定一句话都不多说,王妃要打我左脸,我将右脸都送上去!”   “那也不能叫她真的打着了,”染尘师太横了云浓一眼,“你个鬼丫头!不过到时候你还是要留个心眼儿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染尘师太说的郑重,云浓也敛了面上的嘻笑,点头称是,毕竟自己要去的是靖王爷,有一个想将她纳进府当小老婆的王爷,还有一个视她如仇敌的王妃。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赏荷   靖王府的正院里,池霜正将一件一身正红的展凤华服套在身上,华丽的缎料在阳光下如同一袭红云刺的人难以睁眼,她在水银镜前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坐到妆台前由着身边的小丫鬟在高高的发髻上插了支象征王妃身份的七凤滴珠正钗,又在额间贴了红色的牡丹花钿,才悠悠的出声道,“人都来了?”   “是,不过这大姑娘跟二姑娘没一起来,”王妈妈俯身道,“云家二姑娘是跟着染尘师太来的,她们倒是在大门处遇着了。”   “我猜着就是这样,所以才特意往无垢庵下了帖子,”不论云裳怎么说她跟云浓的关系,可是只要细心些的人都知道,这对姐妹可没那么和睦,“我交代的人带来了没有?”   “在外头候着呢,奴婢这就叫她进来,”王妈妈知道自己奶大的姑娘是个主意大的,忙到门口招手叫进一个小丫鬟。   “交给你办的事办妥了?她知道那地方是做什么的么?”池霜接过身边丫鬟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都没有在脚边的小丫鬟身上多留。   “回娘娘的话,云家大姑娘已经信了奴婢的话了,奴婢跟她说那边地界是往王爷外书房去的一条近道儿,有时候王爷走的急,就从那边过,只是娘娘您嫌那地方太过奢华,所以才空着没有用,”那小丫鬟是王妈妈精心挑选的,伶俐自不必说,一跪头将从怀里掏出一只金簪并一只玉镯,“这是云大姑娘赏奴婢的。”   “出手倒也阔绰,你留着玩吧,王妈妈,这丫头若是差使办的好了,你就给她挪个地方,提二等吧,”池霜起起身,“走吧,时候不早了,怎么说师太也是我们的长辈,要迎迎的。”   云浓一见到云裳今天的这身打扮儿,心里的弦儿就绷紧了,原因无他,因为她们这对姐妹竟然穿了几乎一样的衣裳,若是跟旁人撞衫也就罢了,跟云裳?那这里头的文章可就大了。   今天云家姐妹都穿了淡烟柳色细锦长袖褙子,配着月白撒花罗裙,领口和衣襟处都缀了米粒珠攒成的茉莉花盘扣,甚至连头面都是同一色的点翠钗子,唯一的区别只是云裳的褙子上绣的是莲瓣,而云浓的褙子上则是浅浅的玉兰花瓣。   “师太,这是怎么回事?”云浓与胡氏见过礼后,便回到染尘师太身边轻声问道。   “噢,给你制新衣的时候,我想着左右料子咱们有的是,云大姑娘又是你的姐姐,还一直住在无垢庵里,便叫人也帮她制几身,这不,刚巧就用上了,”说到这儿染尘师太看着云裳云浓两姐妹啧啧称叹,“真真是姐妹俩儿,连选衣裳的眼光也一样,都挑了一样的来穿。”   “哟,原来真是亲姐妹,我说呢,”一旁在大门处遇到的牛尚书夫人接口道,“这我一进门儿,就被这师太身边的姐妹花给引的挪不开眼了,师太快告诉妾身,这是谁家这么好的两个姑娘?”   “这不?是云侍郎家的姑娘,就是即将到任的户部侍郎,”染尘师太笑容可掬的将胡氏给牛夫人引荐,又叫云裳跟云浓给牛夫人见礼,“这是户部新任牛尚书的夫人,以后你们会常见的,不过今儿能在这儿遇着就是缘分,咱们一道儿进去。”   这还没进靖王府呢就能遇到儿子的上宪夫人,真是运气太好了,胡氏一张老脸灿烂如怒放的菊花,冲牛尚书夫人再次福身道,“能在这儿遇到牛夫人真是妾身的福气,也是托了师太的福气,两位若是不嫌老婆子托大,那妾身跟两个孙女儿就觍颜跟着了。”   “老太太您说笑了,老实说,这王府我也不常来,咱们啊,都跟着师太便是,”牛夫人在染尘师太跟前并不敢托大,何况她一进门就看到染尘师太一直牵着的那个姑娘,染尘师太能对云家的姑娘这么亲热,自然跟云家的关系也不一般,怨不得云天和不过四年的功夫,就从礼部郎中升到户部侍郎的位子上了。   想到这儿,牛夫人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两个孙女牛玉芳牛玉菲道,“你们虽然今天都是初次见面,可年龄相仿,以后要常来常往才是。”   “祖母说的是,如此漂亮的两位姐姐孙女儿也正想亲近亲近呢,一会儿我们去玩的时候,您可不能不点头,”牛玉菲是小妹,想来在家中也是个得宠的,扶了牛夫人的手臂嘻笑道。   “瞧我家这个没规矩的丫头,叫她这么一说,好像我是个严厉祖母,成天不叫她们出去玩似的,”牛夫人笑着点点孙女的额头,“那你也莫要再抱着我的胳膊了,快去跟新认的两个姐姐玩去吧。”   云浓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含笑不语,她倒也想交朋友,可今天明显气氛不对,所幸在待人接物方面云裳是经过特训的,比她做的到位,她也乐得做个羞怯不爱多言的妹妹,只跟在几位长辈后面,听云裳跟两位牛小姐小声说话。   及至二门,远远的就看到池霜那一身红衣,云浓打起精神,静静的跟在染尘师太后面,待她们寒暄过后,便随了云裳和两位牛小姐一起,向池霜见礼。   “没想到今儿竟然能见到你们两姐妹,”池霜笑容亲切的牵了云裳和云浓的手,左右端详了一番,看向云裳的眼中满是赞许,“快起来吧,外头日头毒。”也难为这个云裳了,竟然能叫云浓跟她穿一样的衣裳出门儿。   “是娘娘抬爱了,”云裳微不可见的扫了一眼胡氏面上的表情,如愿看到了她眼中的满意,“臣女还要谢过王妃愿意请我们姐妹到府里来呢。”   “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投契,自然要多多来往了,难道我现在嫁为人妇,就不见昔日的姐妹了?”池霜亲切的拍了拍云裳的手,又拉了云浓在自己身边坐下,一指早一步说到的胡婉心道,“你问问婉心,可是做了郡王世子妃,便不认你们了?”   “王妃可不这么说妾身,我在闺中时便最喜欢跟浓妹妹说话,浓儿,过来到我这边坐,那天在贺夫人府上,师太看得紧,咱们都没好好说说话呢,”胡婉心已经从池霜那里知道了云裳跟梁毅清的往事,自然对云裳没有什么好感,至于池霜要怎么对付她,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只不过,她不愿意云浓牵扯进去。   “师太,祖母,我,”云浓并没有立即往胡婉心那里去,而是先征求祖母和染尘师太的意见。   “你跟婉心最是相得,去吧,一会儿慧安长公主来了记得过来见礼就是了,”染尘师太根本不等胡氏开口,张口嘱咐道。   “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就挺得师太的欢心,可也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啊?难道是因为那个秦翰?”胡婉心将云浓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   虽然胡婉心嫁给了梁毅清,可是但凡与她碰面,她总是向自己散发出最大的善意,云浓自然不会无视她的好意,也小声道,“师太这不更喜欢我了么?不过你怎么提那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云浓倒是愿意跟人提一提秦翰的,哪怕是最隐晦的,状若无意的,像谈别人是非一样的,只要能提到他,让她可以公然的将他宣诸于口,心脑口里都有他。   “噢,我觉得是秦翰失踪了,师太身边不就剩你了么?不过这也好,她那么喜欢你,”胡婉心往池霜那边撇了一眼,“自然不会看着你跳进火坑。”   听胡婉心将靖王府比为火坑,云浓真是大有知己之感,“但愿吧,师太待我向来很好,又是个硬脾气,想来不会坐视的。”   “对了,今儿你大姐怎么来了?还穿成那个样子?”胡婉心打量着坐在靖王妃身边,正含笑跟她身边的夫人们答话的云裳。   “这阵子她不老陪着悟尘师太讲经嘛?”云浓给胡婉心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至于衣裳,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就穿成一样的了,不过今儿姐姐穿成这样,确实漂亮多了。”   云裳自从以先前瘦了之后,姿色倒是见长,看来走端庄路线并不怎么适合她,倒真不如现在这种风中芦花般的脆弱更招人眼呢。   “那你可要小心些,”胡婉心对一向心思深沉的池霜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只是身份所限,不得不跟这些人虚与委蛇,“我可觉得不太对,什么时候那两个人这么好了?”   “你放心,我省得的,倒是你,今儿广宁郡王妃也来了,你跟我走的太近,小心她不高兴,”云浓忍不住轻声提醒,“我先过去好啦,一会儿咱们寻着机会再聊。”   “不妨的,我啊,现在于郡王府来说,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胡婉心幽幽一笑,“不招她待见正好,顶多就是听她唠叨几句,又长不到身上,回我自己的院子里一切就清静了。”   “婉心姐姐,你,”胡婉心话中的清冷云浓哪里会听不出来,她现在摆明了是不把广宁郡王府当做自己的家,可见与梁毅清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其实日子都要靠人过的。”   “好啦,你就算要开导我,现在也不是时候不是?大长公主和慧安长公主来了,咱们快过去迎迎,”胡婉心拍拍云浓的手臂,“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想的到,我心里有数。”日子是靠人过的,可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她付出,胡婉心目光从云裳身上凉凉的划过,有些人,只有撕开他们的画皮,才会知道内里有多丑陋肮脏。   永寿大长公主辈份高,慧安长公主则身份尊贵,这两尊大佛一来,整个正厅都动了起来,光依次上来见礼,就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慧安长公主因为已经知道了染尘师太的打算,因此对云浓的态度更是亲切了几分。   见云浓不但得了染尘师太的垂爱,连慧安长公主的欢心都讨得到,永寿大长公主自然不甘落后,招手将她叫到自己身边,拉了手嗔道,“你这个丫头,先头是被你祖母关在府里学规矩,现在又成天跑到无垢庵去躲清凉,把我这个看着你长大的老婆子都给忘了。”   “大长公主又打趣臣女呢,臣女哪里敢忘了您老,这不,听到您来了,臣女便赶着过来给您磕头来了,”云浓嘻嘻一笑,装亲热谁不会啊,反正跟几代公主咱关系都好。   “你这个丫头,若是我不到这里来,你就不去给我磕头了?”永寿大长公主笑着点了点云浓的额头,并没有就此放她下去,“听说今儿王府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过来,你陪我听一会儿。”   “好,臣女求之不得呢,”云浓笑嘻嘻的从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手里拿过一柄团扇,“臣女给老祖宗扇扇,您老也消消火,莫再怪臣女了,”说到这儿她一指已经退到胡氏身边的云裳道,“您看那边是谁?我大姐也来了呢,她才是真的好久没有给您请安了。”   永寿大长公主还真没注意到云裳,她一过来便看到了云浓,而靖王一心要纳云浓为侧妃的事她也从李贵妃那里听说了,心里清楚虽然这李贵妃对云浓的出身并不十分满意,可终究是扛不住儿子的哀求的,而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之女居然可以叫一个亲王如此相待,永寿大长公主对云浓的手段也算有了新的认识,因此她也坚定了要从染尘师太那里将云浓夺过来的想法。   “你姐姐也来了?她不是?”永寿大长公主向云裳招招手,待她上前便一把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可苦了你了,”秦翰成了父不详的弃儿,于云家来说倒是好事一桩,再看云裳,在庵堂里躲了一年,反而更耐看了,“来到我这里坐下,唉,我一想到你啊,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姑母还真是菩萨心肠,最爱怜贫惜弱,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领,也是,府里的几位表侄儿成天都忙的很,能陪姑母说话的人确实不多,”广宁郡王妃一看到云裳,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若不是要给池霜留几分面子,她都要拂袖而去了,怎么能看得下去永寿大长公主在这里拉着云家姐妹装亲热?   听广宁郡王妃言辞刻薄,不说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胡二夫人已经变了脸色,什么叫表兄弟们忙的很?不是在笑话纪家的男人没用而且不孝么?“郡王妃说的是,我们府上那几个,除了老三爱在家里摆弄他的那些破木根外,那几个确实不喜欢待在家里,没办法啊,他们都是散漫的性应酬太多,不像贵府世子,除了帮着王爷办差,平日是哪儿都不去,郡王妃跟大家说说,是怎么叫世子不爱出门儿的?”   一般人听了胡二夫人的话,是不会觉得哪里有差错的,可是广宁郡王妃是有心病的人,而且这个时候,胡二夫人怎么可能不是意有所指?她直气的满面通红,得要再还口,却被胡婉心一杯茶递到面前,“母亲您喝些凉茶,这厅里人一多,自然会热一些,一会儿咱们到了湖上就好了。”   “哼,放下吧,”被胡婉心这么一打断,广宁郡王妃也冷静下来,自己是什么身份,胡二夫人才是个什么身份?而且今天是在靖王府,自然怎么也要给池霜几分面子才是。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   胡婉心这么一打岔,广宁郡王妃住了口,云裳就势被永寿大长公主留在了身边,而云浓也就不用再在永寿大长公主跟前卖乖,安静的向后退了一步,给她扇风,至于周围人审视的目光,于她何干?反正她现在是有主儿的人了,只等着那个男人向自己跑来便是。   “快别扇了,再扇下去旁人会说我这老婆子明着说疼你,其实是想找人使唤呢,”自己跟慧安长公主过来了,靖王肯定是要过来请安的,永寿大长公主想让他看到的是自己将云浓当做自己的孙女儿一样看待,而不是叫靖王心爱的女人当劳力。   “臣女能服侍在大长公主身边,是臣女莫大的福气,您就叫臣女孝顺您一会儿吧,”云浓话说的乖巧,手里却已经将扇子还给了那小丫鬟,不过人没有走得成,再次被永寿大长公主叫到身边嘘寒问暖。   堂中人正各自契阔,就听有人报说靖王过来给永寿大长公主和慧安长公主请安,大家忙都收了声,起身相迎。只见今天靖王穿了身湖兰袖口绣着金色的蟠龙纹细锦袍,头戴镶珠冠,银盘脸上漂亮的眉毛傲然的扬起,一双狭眼斜斜往上挑起,行动之间意态翩然,颇有些风流华贵之气。   靖王走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陪坐在上首的云家两姐妹,一样的淡烟柳细纱褙子,姐姐如一株易折的纤柳,而妹妹则如一块水头极足的冰种翡翠,只安静的坐在那里,偶一扬唇,叫人满目逢春,无人可夺了她的光华去。   “小王见过姑祖母,姑姑,师太,两位皇嫂,”靖王快步上前,一一像堂中的长辈们见礼,又见陪座都俱都起身,忙一摆手道,“今天你们都是王妃请来的客人,不必如此见外,这拜来拜去的显得生分不是?”   靖王自得了彭乐达之后,对他是言听计从,加之在听了他的什么“形象设计”之后,现在他是坚定的走起了“贤王”的路线,对人讲求个亲切宽容。确实得到了皇上更多的称赞,连朝臣们见到他态度都真诚了许多。   “小王爷真是长大了,这自从领了差使我听说也是上下一片称颂,”永寿大长公主看向靖王的目光满是欣慰和怜爱,她冲慧安长公主一笑,“皇上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姑母说的是,皇兄也时常夸奖靖王自成亲之后收了心,不但课业不没有放松,连朝事也应心了许多,倒是个可堪造就的。”慧安长公主淡淡一笑,看向靖王的目光也多了分满意,她心思单纯,虽然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可是靖王同样也是皇上的儿子,虽然对李贵妃的行事有些不赞同,但对靖王,她还是当子侄一般看待的。   躬身听完慧安长公主转述的皇上的话,靖王激动的一个颗砰砰直跳,“可堪造就”这句知含义就大了,靖王恨不得立时跑到外院找彭乐达过来商量,“叫父皇谬赞了,如今侄儿已经成家立业,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妄为,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   “你说的没错,”慧安长公主颔首道,“不过今天你府里宴客,外头还有男客需你照应,且去吧,这儿有王妃在呢。”   听慧安长公主如此说,靖王便是想留也不好留了,不得不冲在座的诸位夫人们一拱手,自往外院而去。   自靖王去后,正厅里的夫人太太也都松了口气,靖王妃请客是以赏荷为由头的,大家自然要到湖边去溜达一圈儿,才能圆了这赏荷会的名儿。   与上次的游湖一样,这次姜家小姐也到了,马家两位小姐也在,看来另一位侧妃要在这三位中诞生了,云浓扶了胡氏走在人后,心里却没有放松警惕,这种场合,一出事就会将脸面名声丢到全京城去的。   “我听说这几日师太带你到处走动?都去了哪几家?”胡氏扶了云浓轻声问道,她对云浓这些日子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云裳叫苹儿给她送信,可是消息再灵通又如何,没有云浓这个未来的靖王侧妃,哪里会有今日的云天和升迁之事?   “噢,这几日师太不耐在庵中枯坐,但有帖子,便都带着孙女过去了,”云浓也不隐瞒,一一将自己都去过的人家跟胡氏说了。   “师太带你去了襄亲王府上?襄王爷还见了你?”胡氏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襄亲王府上,“太好了,以后你可是要好好给师太磕几个头,不,待寻了机会,连我也要去好好拜谢师太一番,”胡氏高兴的拍着云浓的手道,“师太对你,真真是恩同再造啊。”   云浓没想到胡氏居然这么激动,忙一拉胡氏的衣襟,“祖母,许多人看着呢。”   “哎,瞧我,唉呀,师太可是真心疼你,”胡氏怕孙女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压低声音跟她解释,“历代襄亲王可都管着皇家宗亲事务,师太带你去见他老人家,你想想,谁敢再说随便将你抬进靖王府?以后啊,指定你是要上玉碟的侧妃娘娘,”说到这儿胡氏已经开心的恨不得大笑,“你一出生,我就跟你父亲说,指定是个有福的,且你自己也是个有脑子的,万事心里有数,以后云家有你照看,我算是可以安心闭眼了。”   “祖母,大好的日子您又浑说什么呢?”云浓现在也不得不佩服这古代女人的奉献精神,尤其是胡氏真真是嫁夫从夫的典范啊,一片丹心全为了夫家和自己的子孙,当然,不包括孙女。   “好好,不说了,”咯咯一笑,怜惜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女,自己将她从一个小小的婴孩养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还有你大姐,我竟不知道她如何得了靖王妃的眼,唉,这丫头的主意正,”她瞭了一眼正跟牛家两位小姐说话的大孙女,“不过也算是个有城府的,有道是弟兄同心,其利断金,以前的事儿咱们不再提了,她在无垢庵也算是收了性子,以后啊,还指着你们帮扶昂哥儿呢。”   云浓可不敢应下胡氏的话,当年端午的事两位长辈分明心知肚明,可是因为云裳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就那么压下去了,现在还叫她这个被害人跟加害人“同心同德”?这也太诡异了,这种连亲姐妹都可以牺牲的人,自己跟她联手,联手做什么?送自己上断头台?而云家人这种“物尽其用”榨干子女最后一分利用价值的作法她也十分看不上,“姐姐倒是变了许多,不过还是那么周到,我看牛家两位小姐很喜欢她呢。”   可不是么?自己这个大孙女在拢络人心还是很的手腕的,“你姐姐也是个可怜的,好在秦翰已经被逐出族了,你姐姐也算是熬到了出头之日。”   云浓对胡氏的无耻真心无语,云裳“无出头之日”是因为秦翰么?这才过去多久,自家孙女做了什么样的事,胡氏已经先择性遗忘了,“祖母说的是,不过刚才在厅中听广宁郡王妃的话头,对云家还是有些在意的。”   “你不懂了,只要你嫁进王府,广宁郡王府又如何?还不是得听王爷的?他们若是聪明,这桩事大家就此揭过,若揪着不放,人嘴两张皮,光他们说,咱们没长嘴啊?我就不信王爷是信梁毅清还是信你?”胡氏对两个孙女的未来充满希望,“待明年你的事了了,我再帮你姐姐寻上一门好亲,也是你的一份助力不是?”   你们的美梦就再做两天好啦,云浓看到染尘师太冲她招手,忙跟胡氏禀报了,往染尘师太那边去了,而胡氏则凑到牛夫人跟前,与她搭话。   “一会儿你只管跟着我,哪儿也不要去,谁叫也不许去,”染尘师太拉了云浓到身边轻声嘱咐道。   虽然知道今天必有事情发生,可染尘师太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又再一次强调,这事儿只怕不会小喽,“师太?”   “没事,你随我到那边凉亭里坐坐,我最不耐烦赏什么荷花,好像不喜欢荷花,品性就不高洁了一样,”染尘师太撇撇嘴,要不是今天她得在这儿把戏做足了,她才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呢。   “原来师太跟云二姑娘到这里来了,”池霜远远的看到染尘师太,便领了姜仪和马红钿过来,“师太真是会选地方,这儿地势高,湖中美景一览无遗。”   “我不过是图这儿凉快,景致么,荷花长在哪里都一模样,没什么稀奇的,”染尘师太一伸手示意池霜坐了,“听闻王妃是个爱荷的,当初建王府时,靖王殿下特意叫人弄了这一池荷花来,没想到今年就开的如此繁茂。”   “靖王殿下对这种高洁之花也是十分钟爱的,”池霜赧然一笑,“所以才会特意从宫里的未央湖里移出了一些。”   “原来如此,”染尘师太眯眼看着湖里的小舟,“叫些渔女轻声一曲倒也不错。”   “妾身恰有准备,”池霜冲身边的丫鬟点点头,又对染尘师太笑道,“听闻师太自幼擅棋,不知妾身能否有幸跟师太手谈一局?”   “既然王妃相邀,敢不奉陪?”今天染尘师太难得的好兴致好心情,欣然应约,见云浓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身旁,“你要不是耐烦看我们下棋,自去逛去,只是不可落了单,免得王府太大再迷了路。”   这已经是染尘师太第三次提醒自己了,云浓怎么会不放在心上?“我不太懂棋,也不想扰了王妃跟师太的雅兴,就在附近转转吧。”   “你们也去吧,都是小姑娘家家,一起说说话也好,”靖王妃也冲姜仪和马红钿挥挥手,“三个人一道儿,莫要走丢了。”   云浓可不想跟这两个人同游,尤其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马红钿目光中的敌意,万一一个弄不好,自己落了水或是她落了水,又是一场是非,“两位小姐,我不想再走了,这亭外柳荫正好,湖上的风还算凉爽,你们自去玩吧。”   姜仪压根儿不愿意跟马红钿多来往,虽然她一直将自己归成一派,“云二姑娘倒跟我想到一处了,我也是看中了这青石凳想歇歇呢,”说着也不等云浓招呼,自去云浓身边另一个鼓凳上坐了。   这两位都坐了,自己一个人还转什么?尤其是姜仪宁愿跟云浓同坐也不愿意跟自己一道儿就更让她生气了,在她看来,靖王侧妃就是自己和姜仪一人一个,谁知道凭空冒出个云浓,弄得原本可以定来事的,却拖成了僵局,一想到姜仪比自己出身好,而云浓比自己容貌美,马红钿就恨不得将云浓一脚踢下水去。   当然她自然不会这么做,如果那样,自己的名声也就跟着毁了,“那我也在这儿坐坐吧,其实云二姑娘寻的这个地方比凉亭里也不差,这柳荫如盖,下设青石桌凳,更多了分自然之趣,咱们不如就坐在这儿听着渔歌品着清茶,坐等师太和王妃的胜负。”   你硬要挤过来,我也不好赶你走,云浓微微一笑,“马小姐倒是会享受的很。”   “云二姑娘好像不喜欢这湖中的荷花?”半天无人出声,马红钿耐不住先开了口。   “啊?哪有?”云浓正兀自出神,不想却被马红钿点了名。   “我看云二姑娘一直不出声,脸上也没有欢愉之色,想想也是,听闻云二姑娘平日不在自己府里呆着,就爱往无垢庵里跑,对了,还不止是云二姑娘呢,好像云大姑娘一年前还说要出家呢,今儿在王府一见,我竟生生吓了一跳,”马红钿掩袖笑道,“其实要我说,好好的姑娘家,成天呆在庵堂里,哪里会不暮气沉沉?”   “其实要我说,马小姐可以去五城兵马司谋个差使了,云家跟马家好像没有什么来往吧?似乎也不沾亲?可我们家的事儿,连我跟我姐姐平日在哪里呆着,马小姐都清清楚楚,真不是去五城兵马司查案都可惜了,”云浓似乎对马红钿的才华被埋没很是可惜,摇头叹道。   马红钿被云浓认真的“挖苦”气得满脸通红,一拍石桌就要发火,却听姜仪幽幽道,“这桌子是石头做的,马小姐小心伤了手,再说了,这里可是靖王府,若是吵了起来,云二姑娘或许无事,马小姐可就不一定了。”   “我,姜仪,你到底帮谁?”马红钿听到姜仪开了腔,反而更生气了,“别以为踩了我,就轮着你了,事情没有最后一天,什么都不一定呢。”   “是啊,马小姐说的是,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啊,大家都稍安勿躁,坐下来吹吹风消消火,”虽然她跟染尘师太的目标是示弱,可是要是被这么个丫头激的哭一场,她云浓也太不济事了。   姜仪讶然的看着云浓,她万没想到云浓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靖王已经到云家下了定,正常些的女孩儿也不会这么说出来了,出来拿亲事炫耀的事,实在不像云浓这样的女子会做出来的,除非?她看向云浓的目光多了丝探询,甚至还有分惺惺相惜,“你也?”姜仪忍不住开口试探。   “对,我也,”云浓冲姜仪眨眨眼,抿跟笑道,“怎么?你也?”   “是啊,我也,”姜仪叹了口气,亲手提壶帮云浓续了杯茶,“只可惜,做为闺中女儿,万事做不得主。”   马红钿见才几句话的功夫,姜仪就跟云浓凑到一起开始嘀嘀咕咕,完全将她撇到一边,正准备再生是非,忽然却听到凉亭里有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求作收求作收,打滚儿求大家点了甜蜜告白去收藏作者。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事发   “靖王妃,你莫要欺人太甚!虽然我现在是出家之人,可到底也曾是御封的慧淑公主,你辱我之时可曾想过先帝?”染尘师太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软糯,看来是气坏了。   还没等马红钿反应过来叫丫鬟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发现云浓已经健步如飞的冲到了凉亭里,不由傻傻的看向姜仪,“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有世家的小姐那样跑的?可她不但跑了,而且速度还那么快?   “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左右都已经听到了,不过去不好,”姜仪悠悠起身,理了理衣裙向凉亭走去。   “我们梁家虽然不是皇家,但为了永安世守滇南,家父更是为了朝廷战死疆场,我不知道我们梁家历代忠烈哪里不如人了,竟要被靖王妃如此鄙薄?!”云浓赶在的时候,正听到染尘师太在慷慨陈词,而与之对弈的池霜则一脸讶异,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云浓心道,看来是染尘师太主动挑起了战争。   “王妃娘娘,恕臣女无状,虽然您身份高贵可是师太到底也是您的长辈,怎么好出言相讥呢?”云浓一捏染尘师太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哭,”复又回头一脸悲愤的看向池霜,“您是王妃,可是南平侯府世代忠心为国,十几代人血洒边关,您做为王妃,怎么可以辱及他们,您刚才的话若是传出去,不说已逝的英魂难安,叫现在为了永安太平而守卫边疆的将士情何以堪?”   “我,你们,”她不过是以棋论棋说了染尘师太的棋艺是不是跟已近的南平侯学的,没想到会引起她这么激烈的反应,池霜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被染尘师太摆了一道,那就真是个傻瓜了,她看着纷纷向这边走来的客人,心里发急,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忙强笑着向染尘师太一福,“是妾身言语无状了,还请师太莫要跟晚辈一般见识。”   “算了,”染尘师太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似乎十分疲惫,“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我不该开口求你,得罪了,其实我一个出家人也不应该到这种场合来,我这就走。”   “师太!”如果这个时候染尘师太走了,自己真是百口莫辩,好不容易哄转回来的梁崇瑞不知道要恨自己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池霜心里跟自己说着“她是长辈,又是皇上的爱宠”一边提裙就要给染尘师太跪下,“还请师太莫要跟小辈计较。”   “师太,靖王妃,”云浓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池霜,她的膝盖可不能碰到地上,不然染尘师太的戏就白演了,“王妃也知道的,师太向来脾气急,听不得对南平老侯爷不敬的话,”说罢云浓又轻拉染尘师太的衣袖,“师太,娘娘是您的晚辈,从亲戚上论,是您的侄媳妇,您这个姑姑要是因为王妃的几句话就不肯原谅她,以后看哪位王妃还敢到您跟前尽孝?”   染尘师太对云浓叫她不要哭的话有些不解,可云浓现在的劝阻还是合她心意的,顺势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出家人,哪里敢叫王妃陪礼?还尽孝?出家人六根清净,哪里来的亲人晚辈?”   “师太,您若是这么走了,岂不是辜负了王妃娘娘的一片盛情?而且,您一向大人大量不爱跟人计较,现在这么一走,叫旁人怎么想呢?”看着慢慢聚过来的夫人们,云浓劝解的“不遗余力”。   染尘师太似乎也注意到了凉亭周围人越来越多,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忙吧,叫云浓陪我在这里坐坐。”   见染尘师太没有说要走,池霜松了口气,敢在靖王府里拂袖的也只有几位长公主了,可偏偏最难伺候的就是这位比长公主还尊贵还麻烦的“出家人”了,“妾身这就叫丫鬟换新茶过来,今天府里还特意请来江南来的师傅,制的点心是一绝,妾身叫人送来给师太尝尝,全是素油制的,并没有什么忌讳。”   “好啦,难为你了,你去忙吧,”染尘师太摆摆手,像听了云浓的劝,并不十分敢跟靖王妃计较的样子。   看池霜落荒而逃,云浓才在染尘师太身边坐下来,挥手叫服侍的丫鬟都退出了亭外,才小声道,“咱们现在不应该顺势走了么?”靖王妃在自己的赏花宴上“逼走”了染尘师太,难道要的不是这个效果?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叫我‘不要哭’?”染尘师太拿起桌上的荷花茶抿了一口,嫌弃的撇撇嘴,直接泼到了地上,“怎么,觉得我哭的不如你好看?”   你都多大啦还跟我比容貌?云浓有些无语,“只是您平日的性子,若是一个池霜就能叫你哭出来,反而令人生疑不是?”哭您也得到宫里跟皇上哭啊,那个时候的梨花带雨才有感染力不是?   “嘁,原来我在你眼里跟男人没两样了?”染尘师太从鼻子里冷了一声,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云浓说的对,若是自己被池霜气得当众落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皇上能相信才怪呢。   “那,师太,咱们为什么不走?现在一走不就好啦?”云浓真心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怎么了?这儿哪里不好了?咱们怎么也得赴过宴后再走啊,”染尘师太幽幽一笑,“大戏还没有开始呢,咱们怎么能走?”如果现在走了,将来传出来什么不好的话,云浓不在场,反而容易被人以讹传讹,毁了名声。   看来是真有事啊,云浓立马跟打了鸡血一般,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身子微微凑到染尘师太跟前,“到底是什么事?师太跟我透露一下呗?”   染尘师太被云浓好奇的样子逗的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道,“我只告诉你,今天府内还有咱们落雁峰都会有大事发生,且都跟你有关系,你可要稳住了,别给我丢人就行。”   “落雁峰?”王府内会出的事跟自己有关,肯定就是云裳那傻x要行动了,自己只要跟着染尘师太,应该可以躲的过去,可是落雁峰跟自己有关系的?“师太,”云浓霍然起身,“是秦翰他?”一定是那家伙又搞什么是非了,云浓颓然的跌坐在圆凳上,“干嘛要冒险?”   儿子冒险染尘师太的心也同样悬在半空,“男人在外面做大事的,我们女人只管守在家里便是了,他们的事咱们不能插手的。”   “师太您知道他要做什么吗?”虽然云浓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可是还是不愿意相信,“是不是很危险?”   这里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地方,染尘师太拍拍云浓的手安抚道,“你放心,他都安排好了,东宫那边也不会叫他出纰漏的,”见云浓兀自垂首不语,染尘师太继续道,“这次也是东宫的一个好机会,这阵子,靖王动作频频,那个彭乐达,我们真是小看他了。”   所以就拿秦翰去犯险?虽然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云浓心里明白,甚至她当初都想到了这个办法,可是,想到不代表可以做到,“所以靖王才会在今天宴客?为的就是向世人表明落雁峰的事眼他没关系?靖王背后的实力你们了解么?”   “你放心,你真以为东宫这些年就是个摆设?”染尘师太冲云浓眨眨眼,这云浓忽然婆婆妈妈起来着实可爱,尤其是她对儿子这份心意更叫染尘师太满心熨帖,“应淳不会出事的,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自己这一生,也就秦翰这一滴骨血,就算是有危险,也会是自己,而不是儿子,“当年南平侯府护送我进京的侍卫还在呢,我已经叫他们守在应淳身边了,那些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靖王那点子人,不足为虑。”   原来染尘师太身边还有高人呢,不过,“师太,当年护送你的侍卫,会不会太老了?”云浓还是有些不放心,“刀剑无眼,要不,咱们现在回去?”待秦翰平安了,自己还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厮,什么样的富贵跟性命比起来,都是浮云,只要有自己在一天,再不许这样的事,当然,云浓心里也在暗骂自己,嘴真是太快,出什么馊主意,成天光想着显摆自己能耐了。   云浓这种事无巨细患得患失的模样引得染尘师太怜爱的一笑,“咱们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会给他们添麻烦,那几个人年纪大了功夫并没有丢,你放心吧,再说了,这里咱们也不能离开,池霜打了手好算盘呢,这次栽进去的是云裳,你要不要救?”   “云裳?我想着她这次就不会安生,”云浓这个时候哪里还闲心去管云裳?“不作死不会死,由她去吧!”   云裳的事虽然有靖王妃的设计,但自己也在里头推波助澜了,染尘师太还真怕云浓一个善心,叫自己停手呢,“这丫头到现在都没有吸取教训,怨不得别人了。”这种成天上蹿下跳   从染尘师太告诉云浓落雁峰会有行动之后,云浓便再没有心情领略什么王府风光了,恹恹的跟着染尘师太走赴午宴,这次靖王妃是做足了功夫,连客人们午后宴息的地方都准备好了,染尘师太将云浓看得紧,没有叫她到胡氏身边去,而是跟着自己和慧安长公主一起到了靖王妃给她们准备的西风阁里。   “师太,云二姑娘,”她们进了西风阁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个小丫鬟匆匆进来,“奴婢看到好像是靖王妃领了人往外院去了。”   “知道了,咱们这就过去,”染尘师太示意灵珀赏了那丫头一锭银子,冲云浓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了。”   今天不过出来赏个荷花,怎么也不顺遂?慧安长公主有些不耐,“唉,乱死了,早知道我今天叫你们到我那儿去了,来这里没个消停时候。”   “走吧,一起去看看,你可是长辈,不过去看看怎么行?”染尘师太一拉慧安长公主,道。有些事,还是需要这个忠厚有余的妹妹跟皇帝讲,才更有说服力。   “怎么样?成了么?”池霜撇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广宁郡王妃还有永寿大长公主一行人,做出着急的样子加快脚步跟她们拉开距离,一边小声问身边的王妈妈。   “奴婢看着她进去的,后来王爷也过去了,”帮着自己小姐算计王爷,王妈妈心里直突突,“娘娘,这事儿――”若是叫王爷知道了是自己小姐的手笔,只怕夫妻都没得做了。   “你不必害怕,今天的事全是云裳不好,竟然想着勾引王爷,盈墨楼可是王爷平时读书歇息的地方,王府里谁不知道?又在外院,”分明是云裳不守妇道为了攀龙附凤廉耻都不要了,跟自家王爷哪有半分干系?“小小一个郎中的女儿,竟然将主意打到王爷头上,做下这种寡廉鲜耻之事,这云家的门风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妈妈讷讷的附和一声,这才是自家王妃要的结果,那云家二姑娘算是再也休想进靖王府的门了,别说是侧妃,就算是姬妾,都不可能了,“那云家大姑娘呢?怎么处置?”   “有什么怎么处置的?待会儿云家老太太来了,只管将人交给她带走便是,我就不信云天和也是个读书人,还会叫她活着?”靖王妃冷冷一笑,曾经她也动了叫云裳进府的心,可今天看云裳对进靖王府费尽了心机,自己反而不能成全她了。免得真像自己乳母说的,前门拒虎后门引狼,最终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盈墨楼里靖王怔忡的看着一脸泪痕呆坐在榻上的云裳,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和云裳到一处的了,只记得身边的小太监扶自己回盈墨楼来醒酒,而云浓却迎了出来,帮自己净面宽衣…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想到这里是自己在外院的歇息之处,靖王不由沉了脸。   听到靖王问她,云裳木然的转过头,目光空洞的看着门外,她想伸手去拿过榻边散挂的衣裙,可是拿到手一看却已经烂似破布,不由失声痛哭,完全没有心情去回答靖王的问题。   看云裳哭得可怜,完全没有以前爬床宫女得逞之后便想借机要求自己给名分的作派,靖王心里反生愧疚,柔声道,“你莫要哭了,是我喝多了唐突了你,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叫人发现了,于你我都没有好处。”现在最好的是赶快将云裳弄走,真不成的话,大不了将云裳云浓姐妹一并收了便是,想想云浓那样良善的性子,有个事事周全的姐姐护着,也是一桩美事。   云裳怔怔的抬头望着靖王,眼泪却止不住落了下来,“臣女并不知道如何到这里的,臣女只求王爷能查清是谁要害臣女,还臣女一个公道!”说着将那几件已经破碎的衣衫往身上套,“臣女这就走。”这个时候,以退为进才会真正得到靖王的信任,“臣女一年前就要在无垢庵出家的,原就不该应了妹妹的求恳和她一起到王府里来,”她抹了一把滂沱的泪水,“王爷您放心,今天的事儿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臣女回去后,誓不再出庵堂一步!”   “我先叫人送你出去,你且等着我,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还你一个公道,”靖王心里对云裳最后一丝怀疑也荡然无存了,他扬声道,“来人,田培安,”自己被人设计,做为身边的大太监,这个时候居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王爷这是要找谁?”紧闭的隔扇门被人一把推开,池霜面沉如水的进来,“田培安原本在前院伺候,可是有人跟他说他在外头的哥子伤了人被抓进了顺天府,他跟您禀报过的,”若不是自己先调开了靖王身边的大太监,云裳哪里会这么容易成事?   本来做了失德的事,靖王对池霜心里也有愧疚的,可是看到池霜一脸怒意的进来,还带了一帮子人过来看他的热闹,不由心头大怒,一把拉过榻上的凉衾将云裳盖了,“你做什么?滚出去!”   “王爷稍安勿躁,妾身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也是不想王爷被这贱人所骗,背上□□大臣之女的恶名,”池霜冲王妈妈点了点头道,“盈墨楼的小太监都给我提来,问一问这为什么一个大活人进了盈墨楼居然没人知道?!”   “王妃?”如果现在再不知道池霜改变了主意,云裳就真成了傻瓜了,“您这是准备过河拆桥么?”   当初池霜的意思很清楚,比起弄进云浓那样的劲敌来,还不如让她云裳进府,而且,自己也不像云浓那么贪心,要什么侧妃的名份,而且今天的事,她也会为自己善后,直接将罪名推到靖王现在最宠爱的一个姨娘身上,自己也是相信了她的一石二鸟之计,才会为她所用的。   “什么过河拆桥?你的意思是本王妃叫你过来的?我是王爷正妻,夫妻本是一体,本王妃为什么要往王爷身上泼脏水?而且,就算是我这么做了,你一个礼部郎中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在京城中也颇有贤名,就听我的安排了?”池霜鄙夷的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赶到的广宁郡王妃等人,“这里是王爷平日休息的地方,云姑娘好快的腿脚,竟然摸到这里来了!”   听池霜一通话下来,靖王看向云裳的目光已经满是惊诧,他转到到屏风后穿好衣服,“来人,将云家大姑娘带下去审了,看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池霜提醒的对,今天的事闹出来,不论云家和云裳打的什么主意,自己都是被人设计的那一个,并不是自己酒后失德,想到这儿,他停在临窗的紫檀木条几前,一指沉香已尽的青铜博山炉道,“将这香灰拿去验了。”   “王爷!”云裳哆嗦的站起身,惊恐的看着已经变了面孔的靖王,“臣女并无所图,只求王爷相信臣女是被人所害,”说着便向靠墙的及顶填漆戗金四君子博古架一头撞去!现在唯有一死,可以一证自己的清白了。   “快拦下她!”如果云裳死在了靖王府,那自己就真的是满盘皆输了,池霜大喝道。   胡氏这些品阶不高的命妇被安排在离外院稍近些的客院中,因此比云浓她们先到,待云浓随了染尘师太到盈墨楼的时候,只看到头破血流晕在地上的云裳,还有跪在她身边的战战兢兢的胡氏,还有一地的狼藉。   “祖母,大姐,”现在云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心里鄙弃云裳无耻,可是到底是姐妹,该有的姐妹之情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还是要表现一下的,“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靖王一看到云浓进来,只觉得无地自容,如果不是将云裳当成云浓,他也不会犯下这样的疏忽,再看与云浓同来的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靖王就更紧张了,今天的事情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传到皇上耳中,再误会了自己,“小王见过姑姑,师太,唉,王妃,你来说吧。”   见该来的人都齐了,池霜面沉如水的向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福了一福,“姑姑,师太,咱们还是到下面偏厅里坐吧,有些事情,还是大家当面说清楚的好,”说到这儿她试了试腮边的泪水,“也怪妾身太过大意才叫人得了机会,只是我家王爷真真是百口莫辩啊。”   “王妃娘娘,还请娘娘请个大夫过来,就算是要定我姐姐什么罪名,也要人活着才可以定吧?不然会叫人以为有人要‘死无对证’呢!”云浓站起身定定的瞪着池霜,她不相信池霜是真心喜欢云裳才三番五次将悟尘师太请到王府讲经的,也不相信没有池霜的纵容云裳有本事自己摸到盈墨楼里来!   第120章 一百二十反将   “二姑娘说的是,是我一时慌乱,竟然忘了这个,来人,先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池霜冷冷的看着对自己态度无礼的云浓,并不与她计较,她对云浓现在的态度很满意,她再不装娇弱了,也正好叫靖王看清楚这丫头真正的性子。   “胡老太太也到楼下坐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靖王看了一眼依然瘫坐在地上的胡氏,示意小太监将她拖起来。   待众人在楼下偏厅中坐定,王妈妈也已经回来了,还带了守盈墨楼的小太监和一个穿碎花比甲的丫鬟。   事情很快就清楚了,云裳买通了那个小丫鬟打听到靖王平时多在盈墨楼休息,而且也问清楚了如何到盈墨楼的路。至于云裳是怎么潜进盈墨楼的,则有小太监出来,说是看到有个丫鬟在楼外徘徊,说是寻不着回去的路,他看那丫鬟的穿戴应该是跟着客人来的,所以就送了那丫鬟一程,给她指了往内院去的路,至于云裳又是怎么摸到靖王室内的,那些小太监们便都不知道了。   “王妃,”王妈妈看着堂中的诸位宗亲夫人,一脸难色,“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既然王爷说了要查个水落石出,有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了,不须隐瞒什么,左右这里坐的都是自家的亲戚,”看着一切照着自己的安排发展,池霜心中不免得意。   “奴婢奉王爷的旨意将香灰叫人看了,说是,说是那香里掺了催情助兴的东西,”王妈妈将那包香灰奉到池霜面前。   “搁那儿吧,”池霜厌恶的看着那个灰布小包,转头看向慧安长公主和永寿大长公主,“在座的都是妾身的长辈,今天的事儿,你们看-”   “有什么难处置的?这种成天想着靠爬床攀龙附凤的贱丫头,咱们这样的人家见得少么?”广宁郡王妃心里痛快,说话越发刻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小门小户能养出什么好种子来?!”   慧安长公主对云浓也十分失望,可她到底是云浓的姐姐,而且广宁郡王妃这话听着又粗俗不堪,不由皱眉道,“这到底是王府的私事,唉,我们也不好多插手,只是到底是一条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   永寿大长公主现在恨不得撕了云裳,如今她弄出这样的丑事出来,当然,这事儿到底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还是像刚才她说的那样被人害的,这个污名云家是背定了,而且还连累到云浓,她一时也拿不出主意,毕竟无论是靖王还是靖王妃,她都得罪不得,因此只装作被惊着气着了,软软的倚在胡二夫人身上,垂首不语。   “胡老太太,你怎么说?到底你也是有诰命的人,云郎中又是朝廷命官,今天的事,虽然事涉皇家,可我们也不好草菅人命不是,”池霜长叹一声,望着胡氏的目光却带着浓浓的不忍,“我也是看她因为婚事不谐,年纪轻轻的姑娘就避居无垢庵,才对她多有怜惜,没想到却看错了人。”   胡氏已经被看到的,听到的给震懵了,前一刻她还在客院里接受品阶相仿的夫人太太们关于儿子即将升任户部侍郎的恭喜,有知道内情的也顺带将她的两个孙女夸了又夸,可一瞬之间,她便从天堂跌进了十八层地狱,云家的嫡长女在到靖王府作客的时候爬床,甚至为了达到目的在房里点了香料来迷惑靖王殿下!   “王爷,王妃娘娘,是妾身教女无方,才叫她做出这种悔对祖宗的事情来,”现在胡氏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知道云裳跟梁毅清的事情的时候,就应该一碗药送她见阎王,而不是心慈手软留她活到现在,闯出这样的大祸来,“妾身的孙女但凭王爷处置,只求王爷看在臣妾二孙女儿的面上-”   “你个老虔婆胡说什么呢?你大孙女品性不端没教好是你当长辈的过错,扯云浓做什么?”见胡氏居然无耻的要拿云浓出来求情,染尘师太不干了,粉面一沉就开了腔,“云浓这姑娘再好不过了,这一年又是跟在我的身边,你们是怎么教云大姑娘的我不知道,但云浓跟这件事没有半分关系,你毁了一个大孙女儿还不甘心,非要连二孙女都饶上不成?!”   “师太莫要生气,胡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池霜淡淡一笑,这个时候染尘师太还护着云浓那贱人,倒真是对她上了心,自己已经跟云家撕破了脸,自然不会叫云浓借了染尘师太的势进了王府与自己为敌,“胡老太太,你是什么意思?怎么?连你家二姑娘也想进王府不成?”   “王妃娘娘请慎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今天的事若是就这么了了,自己有这么个姐姐,名声不坏也坏了,“臣女倒是有些疑虑,不知道娘娘能不能叫臣女也说上几句话?”   “浓丫头,”胡氏被染尘师太开口斥责时就醒过味儿来,再想想初来时人家称儿子“云侍郎”,现在则一口一个“云郎中”,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叫胡氏悔不当初,而这个时候云浓已经是云家唯一的希望了,万不能再叫她有什么闪失,因此看到云浓站出来,不由去拉她的衣襟儿,示意她不要开口。   池霜曾经跟自己说过云浓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柔弱,今天才是她的真实模样?想到这些女人无论美丑,真面目是什么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靖王不由心灰意冷,“你想说什么?本王倒要听听,你究竟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王府哪个院子当差?”云浓走到那碎花比甲的小丫鬟跟前,她并不想帮云裳洗涮什么冤屈,何况她也没有什么冤屈可叫人洗涮,但是池霜公然算计云家人,云浓不给她添些堵就不是她的性子了。   “奴婢叫青玲,是水姨娘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丫鬟,”说到这儿,青玲从荷包里掏出云裳当初打赏她的镯子和发钗,捧到云浓跟前,“这是当时云大姑娘赏奴婢的。”   “王府真的好规矩,就这么着,你就将主子给卖了?”云浓叹了口气,似乎很替靖王府惋惜,不过她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又走向那小太监,“这位小公公,不知道贵府盈墨楼里平时有多少人服侍?”   她不待那小太监回答,自顾自道,“我姐姐又不会遁地术,那么大个人进来,如果盈墨楼里一众居然都没有发现?”说着摇摇头,“我们云家那样的上门小户,这样的事也是断然没有的,真是不可想象啊-”   听云浓的自言自语,在座的宗亲夫人们哪里会不明白,别说是靖王府,就是她们府里,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因此众人看向靖王妃的目光便多了份不明的意味。   “云二姑娘真是好口才,为了帮自己姐姐辩白,什么伎俩都使上了,行了,我们王爷是最仁善的,云郎中又是朝廷上得用的人,此事王府并没有打算深究,你也不必这么苦心孤诣的想措辞了。”池霜哪里还敢叫云浓才这么白话下去?内宅的事儿,男人好糊弄,女人们可是都听得出,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宗亲里行走?   听池霜这么说,云浓只是静静的看向靖王,“王爷,您刚才说了想听臣女如何说,可是池王妃却不许臣女再说下去,臣女却还有好多话没有讲出来,您说,我是听哪位的?”说到这儿,她环视四周,“今天的事情家姐其罪难恕,可是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内情?我们云家耕读传家,为了老父幼弟,云浓就算是闹到大理寺去,也要将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了。”   “你,”靖王的视线再次落在云浓的面上,她大大的杏眸中看起来澄澈纯净,乌黝黝的瞳仁里面蕴含的却是不容人置疑的坚定,就算立于一众王妃公主之中毫无怯色,沉静又从容,“你敢威胁本王?”   云浓自然听出了靖王语气里的松动,浅浅一笑道,“臣女从来没有想过要威胁任何人,可臣女是个执拗性子,没有被人打上家门捏了咽喉还不反抗的道理,王爷您英明睿智,待听完臣女的话,自然会判断出是非来,也会明白到底是不是有人想将您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接着说吧,我倒要听听你到底能讲出什么道理来,”靖王被云浓笑的晃神儿,想想也是,再柔弱的人,被人逼上了门,名声不保的时候,再一味哭泣就太过无能了,想开了,靖王刚才的失望也就化为乌有。   “是,”云浓向靖王福了福身,方道,“不知道靖王妃是怎么知道盈墨楼出事了的?臣女记得跟着长公主和师太去西风阁时,王妃还跟大长公主和广宁郡王妃一起说话呢。”   靖王已经允许云浓接着问下去了,池霜若是不配合,反而显得心虚,“是我身边的妈妈过来跟我禀报的,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做女主人的,装不知道么?”   见池霜说话时目光扫向身边的妈妈,云浓走到王妈妈面前,“这位妈妈,不知道您是在哪个院子服侍的?为什么会到盈墨楼来?”   这一路自家小姐都安排妥当了,王妈妈自忖没有什么破绽,一挺胸膛道,“我家王妃怕王爷喝多了酒,便叫奴婢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撞到这样的事情,奴婢不敢做主,便赶快去请王妃了。”   “是王爷叫你去禀报王妃娘娘的?”   “自然不是,”王妈妈是盯着盈墨楼里靖王跟云裳发动了,才跑回去的,靖王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其实有人盯着。   “妈妈既然是在王妃身边服侍的,怎么没有见过姐姐?如果看到姐姐对靖王呃,欲行不轨,做为王府的下人,不应该出声阻止么?”说到这儿云浓也一脸无奈的望靖王,“臣女真不知道靖王府的奴才是怎么当的。”   “噗,”一边儿乐呵呵看热闹的福王妃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怨不得池霜用尽手段也不让云浓进府内,这丫头看着娇滴滴的,可不是个善茬。   “不是,奴婢哪里敢看,就是听到动静不对,便赶快去报王妃了,”王妈妈急忙描补道。   “原来是这样,”云浓似乎有些羞涩,转头向辈份最长的永寿大长公主深深一福道,“做为闺中女儿,有些话别说说出来,想都不可以想的,只是这件事关乎整个云氏一族的声誉,臣女就算是拼着事后出家为尼,也要问个清楚,大长公主一向体恤晚辈,又是宗亲里最公道的,不知道可否为臣女解惑?”   永寿大长公主人老成精,已经从靖王的神情中看出他对云浓并没有厌恶,心道池霜是失算了,“你是我自小看大的,品性怎样我还不知道么?当初有人辱及你的父亲,就算是拼着被太子殿下责罚你也是要替父分辨的,何况现在这种情势?有什么话,你只管问吧。”   见永寿大长公主帮自己说话,云浓脸一红,声音小了几分,“其实臣女是对这位妈妈的话有些不解,王爷是王府的主子,他在外院做什么,王妃身边的人要立马报与王妃知道么?”说到这儿她又扫了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声嘟哝道,“还带了这么些人-”这是赤果果的打男主人的脸啊,有木有?!   “够了!”靖王现在已经恨死池霜了,如果云浓说到这般地步,他还品出不其中的蹊跷来,就真成了云浓口中的“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他看向呆呆站于一旁的胡氏,“云大姑娘如今昏迷不醒,就先留在王府养伤吧,待她醒了,一切便都清楚了。”   “这,”胡氏现在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云浓,“浓儿,你说呢?”   “还是不要了,虽然姐姐现在不宜挪动,但是她一个出未出阁的姑娘留在王府终究不相宜,再说了,”云浓看了一眼一直木着脸没有说话的池霜,“万一姐姐醒来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怕伤势会加重也说不定。”   “唉,听了半天,今儿我才算是开了眼界,”广宁郡王妃最看不得云家人这副嚣张的模样,若是出了这种事还叫云裳逃过了,那就太没天理了,“敢情云家大姑娘是被人绑了来扔到王爷面前的?叫你这么一说,以后我们皇家哪里还敢请客?弄不好就被倒打一耙,岂不是冤死了?”   “是啊,臣女现在真心觉得这王府那王府下的帖子跟催命符一样,”云浓颔首道,“记得去年郡王妃也不知是怎么了,就给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下帖子,结果,”她一脸痛惜,“姐姐落了水,被秦家退亲,连身边贴身丫鬟都溺水而亡,”说到这儿她仿佛才想起来,“霜印呢?霜印是姐姐最得力的丫鬟,怎么不见了?”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车祸   广宁郡王妃是有心病的人,如今听云浓毫不避讳的提起云裳在广宁郡王府落水的事,她反而害怕了,左右云裳是死定了,若是最后还带累了自己的儿子,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就算是有心帮池霜,她也不敢再出头跟云浓对呛。   现在再查下去,吃亏的就是靖王府了,池霜不由求助的看向寿王妃,希望这个机灵的四嫂能帮自己找个台阶,为了叫靖王相信,她将整件事都安排的很周密了,连云裳也只能认栽,只能狗急跳墙玩什么“一死以证清白”的把戏。   可她万万没想到,云浓直接认了云裳不贞,也不打算为她求情,却对王府的规矩百般挑剔,竟生生将事情的过错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现在她真是骑虎难下了,查下去,霜印已经死了,就更说明这件事里有猫腻,不查?就显得自己心虚了,“来人,去找找云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将她带过来。”   “不必了,刚巧我的人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有个丫鬟从王府的假山上跌下来,”染尘师太放下手中的茶盏,“今天的事儿就到这儿吧,多说无益,”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永寿大长公主和慧安长公主,“你们觉得呢?我的意思还是遵从本家的意见,叫胡老太太将人带回,至于王府么,人家主仆两人在你们府里出了事,咱们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不然以后王妃请客谁还敢来?派人妥善送一送吧。”   “姐姐说的是,今天的事儿,还是不要再问下去了,”慧安长公主已经被这两家子弄的头大,听完之后,这两边儿居然没一个好的,她率先起了身,“姐姐咱们先走一步吧,我最不耐听这些。”   “浓儿你到底是个出未阁的姑娘,这些事自有家里长辈料理,走吧,跟我先回无垢庵,”染尘师太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云浓不放的胡氏,“胡老太太先将人弄回去吧,后头的事,还是男人做主不是?”   胡氏心里想的是想叫云浓跟她一起回去,可被染尘师太这么一说,哪里还敢犯犟?只得抹了把眼泪讷讷称是。   这个时候,云浓其实更应该跟着胡氏照顾着云裳回去才是,可是她今天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实在不想再纠缠在云裳的烂事儿里,何况落雁峰上还有个秦翰在揪着她的心,那边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她不过去看看还真不放心。因此云浓待王府的里的人将云裳移上了送她跟胡氏回去的马车,又小声安慰了胡氏两句,才跟着染尘师太踏上了回无垢庵的马车。   待两人上了马车,染尘师太方道,“云裳落到如此下场,你可怪我?”   染尘师太一早跟云浓说了,靖王府的事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是怎么掺和的云浓还没有想的太明白,“师太叫人跟着霜印了?她要被人灭口?”   “是啊,原本想着云裳虽然心大些,老实呆着无垢庵也不是容不下她,可她偏生就跟池霜拉扯上了,还连累到你,真以为靠上悟尘那个老尼姑便可以在无垢庵当家作主了?没的我命令,谁敢听她的话帮她奔走?”染尘师太冷笑一声,“这对贱人,不收拾了我怎么能睡得好。”   想到今天两人同样的衣裙,看来也是染尘师太有意为之了,云浓心头一动,“那香料-”   染尘师太不以为然道,“她想要,我就叫人给她了,”今天靖王府和落雁峰是双管齐下,所以,这边的事儿也要闹大才好。   这一切都是云裳咎由自取,不但毁了自己,连整个云家也基本玩完,不过她倒再不用担心会被送进靖王府了,云家现在有脸送,只怕靖王也没脸要了,至于云裳,完全是自作的,云浓也不打算为她惋惜什么,“人的路是自己选的,她敢那么做,就要想到有这么一天。”   “走吧,也时辰落雁峰那边估计也有结果了,”染尘师太挑帘向外看了看,靖王府这边已经落幕,落雁峰的事一了结,她就立马进宫去。   虽然染尘师太跟她再三保证,秦翰不会有什么闪失,可是没有看到他的人,云浓始终放不下心来,此刻,她恨不得插翅飞到俯天崖去,可是如果她们赶的太急,又容易被人怀疑,只得任由马车悠悠的向无垢庵晃动。   “咄!”   “师太,”云浓还没有醒过神儿来,就听到一声马嘶,整个马车险些翻了过来,“怎么回事?”   “我们遇到强人了,快保护师太,”   听说遇到了强人,云浓一拉染尘师太将她护在自己身下,一面问道,“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假的?   “我故意叫人放了几只落网之鱼出来,他们袭击我,就说明落雁峰那边无事,”染尘师太刚才也被掀的一头撞在车壁上,“没事,你不用害怕,一会儿就好了。”   “我怎么看着一点儿也不好,咱们的马好像惊了,”云浓一手抓紧车壁努力向外看,赶车的车夫已经不知道去向,而拉着她们的马正疯了一样拉着她们在山路上狂奔,臀上鲜血淋淋,“师太,这次您真是玩大了,弄不好咱们都得交待在这里。”   “那怎么办?我也没有想会这样,那些人是做什么的?没用的东西,”染尘师太已经被颠的七荤八素,透过飞扬的车帘也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势,“这死畜牲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云浓紧张的盯着前面的路,“师太,前面是一片树林,马车撞到大树上,兴许就停下来了,只是咱们会撞成什么样子,这个可不好说,但比这疯马一直向山上冲要保险,”再这么跑下去,上头就是山崖了,她可不想跟一匹马死在一起。   “可是,”染尘师太还没有想明白,就看到云浓努力的爬出车外,一手抓了车辕,一手努力去够被马拖的乱飞的缰绳,不由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会掉下去的。”   “怕我掉下去,你就拽紧我的裙子,我来试试能不能叫这畜牲停下来,就算不停,也得叫它转个方向,”云浓冲染尘师太大喊,一边紧紧抱了车辕向前爬。   “好啦,我抓住了,师太,你快抱了我的腿拉我回去,”云浓不顾手臂的疼痛,紧紧的将缰绳缠到自己手腕上,她真怕那马一使劲儿将她从车边扔出去。   “哦,我抱着呢,”生死攸关之际,染尘师太也没有以往的娇弱,用脚蹬了车门竭尽全力帮着云浓往后来。   “好啦,它歪过来了,”虽然是两个女人,但两个舍出全身力气的女人还是有点儿用的,那马头终于被她们来的一偏,连速度也慢了些许。   “好啦,进了林子咱们就听天由命吧,”云浓瘫倒在车厢里冲染尘师太笑道,“希望前头就有大树。”   当云浓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安然的躺在了坐望斋自己的床上了,她想翻个身,可是全身的疼痛叫她再也不敢将动作继续下去。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浓原本还有些迷乎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你,秦翰?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你别乱动,”秦翰看云浓想起身,立马将她按住,“那边的事已经了了,待太医看过了,我再跟你细说。”   “姑娘,姑娘你醒了,”白荻也一直守在云浓身边,可是一边是自家昏迷不醒的姑娘,一边脸沉得快掉到地上的秦翰,她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现在云浓醒来了,白荻恨不得叩谢天地,“奴婢去叫太医。”   “师太呢?”云浓缓缓舒了口气,慢慢回想起,自己是在一声巨响中倒霉的被扔出了车外,下来就什么不知道了,染尘师太比她年纪大,如果也这么一摔?   “师太已经醒过来了,太医说并没有伤筋动骨,就是受了惊吓,好好休养一阵儿就好了,”秦翰心疼的看着半边脸都肿的不能看的云浓,“都怨我不好,若是我小心一些不叫那两个人逃脱了,你也不会受这种苦。”   这个还真不能怨秦翰,他也不猜不到自己那个胆大的娘会觉得戏码不够震撼自己偷偷加戏,结果弄的两个人差点儿都交代了。   “啊-”云浓轻轻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左半边脸木木的,连张嘴都有些不利索,“当然怨你,我不是说了么?不让你以身涉险?敢情你都当耳旁风了。”   听着云浓含糊不清的话,秦翰除了低头认错,再不敢惹她生气,“是,是我太轻率了,以后再不会了,这次连累你跟师太都受了伤,”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不知道,看到你的样子,我真恨不得,恨不得以身相替。”   甜言蜜语虽然多是空话,可是听起来还是十分入耳的,云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伤的如何了?我怎么觉得左边脸没什么感觉?是不是毁容了?你快拿个镜子我看!”   现在云浓这个样子确实跟毁容没什么分别,不但嘴唇肿的老高,连一边眼睛都成一条缝儿了,秦翰知道容貌出色的女子比一般人更爱惜自己的容颜,自然不会叫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有那么严重,你的伤不在脸上。”   “你快点去拿,”云浓又不是个傻瓜,自己说话都费事,脸上会没事?“毁了容其实更好,没有了这张脸,以后日子就轻松了,”没有了这张脸,他还会喜欢怎么么?想到这儿云浓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摆脱了靖王,明明可以看到希望了,却出了这种事,连木木的左脸也开始生疼起来,她想抬手去摸,可是左手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完全不能动?   “我这是怎么回事?”云浓忙伸了右手过去,万幸,胳膊还在,“我左手为什么不能动了?”   听着云浓都快哭出来了,秦翰连忙安慰道,“没事,你昏迷的时候,太医已经过来看了,左臂脱臼了,还有肋骨裂了,暂时不宜挪动,养些日子就能痊愈的。”秦翰拿起床头矮几上的白瓷碗,“你先喝点水。”   “我脸现在是不是很难看?你干嘛不直接回答我?”胳膊没事那就剩下脸了,云浓的注意力又转到容貌上,“你不把镜子拿过来,我就不喝水。”   云浓左半边脸青肿未消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是右半边脸上却因为急切微微发红,尤其是因为紧张而娥眉未凝,羽睫轻颤,秦翰心中微动,轻轻俯到云浓耳边,“我说你不信,这样信不信?”   秦翰说话时气息清醇,带着松柏的香气温温的拂在云浓耳侧,云浓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可没待她反应过来,就感到有羽毛在自己左颊边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到唇边,云浓只觉有片湿热在唇上漫过,就听秦翰笑道,“好香!”   “你,你做什么?!”自己还受着伤呢,还被这登徒子轻薄,云浓又羞又气,“小心我好了踢死你!”   “哼哼,”听着心上人色厉内荏的威胁之语,秦翰忍不住将头轻埋在佳人的颈间闷笑,又在她耳畔轻吻了下才道,“那我岂不是得在你未好时多干些招人踢的事儿,到时才不吃亏!”   “我脸真没事儿么?你给我句实在话呗?”云浓想冲秦翰做个“可怜”的表情,奈何肿着的半边脸不给力,只得加重了鼻音道,“我只想知道烂了没?现在可是有些疼。”   秦翰的手指在云浓的左颊上轻轻划过,笑着安慰道,“这边破了层皮,唇角也摔烂了,肿的也挺厉害,不过么?应该没有大碍,擦上宫里的玉颜膏,想来不会比过去差多少,嗯,还能要!”   “给我水喝!待我好了,看谁不要谁?!”云浓那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秦翰。   “是是是,请云二姑娘喝水,看在小的服侍的殷勤的份上,您好了之后可千万不能不要我,”秦翰一边嬉笑,一边拿了银匙小心的给云浓喂水,“要说你这丫头胆子还真是不小,这次我可是欠了你两条命了,你就算是不要我,我也会赖着你的。”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受伤   “两条命?为什么?”云浓想翻个身,却发现左边身边尤其的疼,“太医怎么还不来?叫他给我开些止疼的药来喝!”   受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可不疼?云浓的表现已经叫秦翰刮目相看了,他也尽量跟云浓扯些闲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今天可是救了我母亲和我夫人两条命,二姑娘的大恩大德秦某无以为报,”说到这儿他再次凑近云浓的耳边,“唯有以身相许-”   “啊,呸呸呸!”云浓心里暗恨自己怎么就不能动了?不然定要叫这臭流氓好看!“我问你,你以前在我面前都是装的么?原来你是这种油嘴滑舌的人?师太知道么?太子殿下知道么?还有,点你中进士的房师知道么?”   “你啊,脸都肿成这样了,话还这么多,竟然一句都不能输给我,”秦翰无奈的拿起枕边的帕子帮云浓轻轻沾了沾唇角的水珠,“小心再这么说下去,脸真的好不了。”   “还不是你要说么?好啦,我累着呢,一会儿大夫该来了,你快走吧,”自己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他就这么直接坐在自己的床边,“万一叫人看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精神想这些?心太细小心变老了,”秦翰轻轻抚了抚云浓散在枕边的长发,轻声道,“吴太医是皇上亲自派来的,也是宫里专职给师太还有慧安长公主瞧病的,自己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皇上?”因为染尘师太?云浓心里撇嘴,闹不明白天佑帝对染尘师太的感情到底算是哪一种。   “嗯,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昨天晚上就过来了,还来看了看你,只是你一直昏迷,不知道罢了,”秦翰见云浓一脸惊讶,不由好笑,“没错,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幸好醒了。”   原来快一天了,怪不得呢,“我浑身都疼,不想说话了,你把昨天的事给我讲讲吧,”云浓实在疼的坚持不住了,不由皱眉道,“还不如再昏过去,到好了再醒过来。”   “胡说什么呢?先请吴太医帮你看了,虹霓也好熬药,我再跟你说好不好?还有,一会儿估计还要帮你将胳膊接上,你可得忍着些,”秦翰的目光从云浓青肿的左手上划过,心里一疼,可是又担心她疼不敢去碰触,“是我不好,才会叫你跟师太受这么大的罪,”若是这两个女人有个什么闪失,他活着也不再有意义。   “知道了,一会儿我接骨的时候你出去啊,”云浓太了解自己了,没有人在身边,什么疼都能扛的住,如果有秦翰在身边,估计她会娇气的连扎一针都承受不住的。   秦翰想拒绝,可是遇上云浓恳求的眼神还是投降,恰巧吴太医也随着白荻到了,在吴太医抚了脉之后,问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她醒了,你怎么不陪着,跑我这儿来了?”染尘师太半躺在床上看着秦翰,“她这次可是搭了半条命进去,你该代我谢谢那丫头。”   “吴太医帮她正骨,她不让我在那儿,连屋外都不行,”秦翰挠挠头在染尘师太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来,“都是自己人,她救你是应该的,有什么可谢的。”   “嘁,好厚的脸皮,”染尘师太掩口一笑,“我什么时候跟云家二姑娘是自己人了?她凭什么就应该救我?”   秦翰被染尘师太笑的红了脸,嘴上兀自犟道,“师太您心里明白!在我看来,她就是自己人!”在秦翰心里,云浓是他认定的妻子,他对云浓自然是满心感激,发誓会用余生来对她好,可是在染尘师太面前,却不好意思承认。   “这次是我连累了她,”染尘师太喟然一叹,她的计划是:要造成靖王派人刺杀秦翰和自己的现场,是想着帮太子一次将靖王给打落尘埃,叫李贵妃一系再也不敢生出作乱的心,可是没想到百密一疏,没有料到来人竟然冲出来先砍了拉车的马匹。   “您不该将身边的人全调到我那里去,”染尘师太的一片慈母之心秦翰自能体悟,可是这样的冒险他却再不希望有下一次,“您要是有个闪失,叫我如何立于人世?”   “是我错了,再不会了,”看到儿子动情的脸,染尘师太心里一软,虽然他们不能公然相认,可儿子的态度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我听说秦简庭已经上了折子了?估计这两天就会过来看你,你趁势回去吧,云浓这里,有我看着呢,放心,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   见秦翰不语,染尘师太又道,“原本你等的是东宫,现在这一计出来,虽然我跟云浓受了伤,可是皇上来了,东宫那边也不会落后,想来这两天也会过来,”想到满天云彩都要散去,虽然受了伤,染尘师太也觉得十分值得。   秦翰却不这么认为,他有些生气的瞪了染尘师太一眼,“原本我做的事,东宫那边心里也有数,这次事成,打击了靖王,东宫自然会出来表个态,至于皇上的态度其实一直都在,哪里需要您拿命去拼?您这么做?东宫那边会如何看我?”   “这不是我算计不周出了些意外么?我向来做事,就一次做绝了,免得长乐宫那边一哭一闹又逃了过去,”被儿子教训,染尘师太一点儿也不生气,承认错误的态度也诚恳,“好啦,事情都过去了,结果也不错,你何必再斤斤计较?去吧,我算着那边吴太医也忙完了,你代我去看看她,省得在我这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一个笑模样!”   “我,”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算是这女人是自己的亲娘,不讲道理也是一样,秦翰无奈的一甩袖子,“我去看她,您也早些歇着吧,一身的伤-”   待秦翰到了云浓那里,云浓却已经喝了药睡着了,虹霓小心翼翼的跟秦翰解释,“我家姑娘因为太疼了,吴太医给开了剂止疼的汤药,喝了之后便睡着了,公子-”   “没事,我就是看下她是不是安好,既然睡了,就叫她睡吧,”秦翰留恋的看了一眼微阖的屋门,“我还有事要忙,闲了再过来。”   从云浓和染尘师太被找到,到现在,秦翰都一直守在她们身边,现在云浓也已经转危为安,他也该去整理后续的事情了。   秦翰回到俯天崖茅屋时,秦简庭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一看到秦翰回来,不由眼眶一红,急忙向前走了几步,拉了他的手臂细看,“我一听说你被人刺杀,便赶着过来了,都怨我,要是早些过来接你回去就好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论心里怎么气,再不舒服,可是秦翰都是秦简庭一手带大的儿子,近二十年的感情,近半生的希望,都凝结在他的身上,哪里是说扔就能扔掉的,这不,原本听着老秦氏的意思,又上了份折子给皇上,可是心里却一直纠结要怎么见秦翰的秦简庭,一听说秦翰出了事,直接就冲到落雁峰来了。   “侯爷莫这么说,是我给侯府添麻烦了,”秦简庭一来就真情流露,秦翰心里也很安慰,不由凤眸泛红,“昨天不过是几个宵小,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凶险。”   秦简庭在秦翰住的茅屋里转了一圈儿,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这一个多月你就住在这里?这地方哪里能住人啊?都怨我,一直转不过弯儿来,不管你是谁家孩子,我跟你娘都是将你当亲生的来养的,哪能因为不是亲的就将你撵走的?以前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父亲,”听秦简庭这么说,秦翰再也控制不住,直接跪倒在秦简庭面前,“是孩儿不孝,孩儿不应该因为您撵我,就将二十年的养恩抛在一边,还请父亲莫要怪我太过轻率。”   秦简庭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可这样的局面却是他心里最乐意看到的,跟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剑拔弩张,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你过来坐,唉,这么小的屋子,就我这身量,一个人就占满了,走,咱们到那边石头那儿坐去,你可有受伤?不要瞒着我。”   “儿子没事,我不是说了么?几个宵小罢了,不足为惧,”秦翰扶了秦简庭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坐了,又在他身边转了几圈儿给他看了,“没事。”   “几个宵小,唉,你们都把我当傻瓜吧,几个宵小就叫染尘师太受了重伤?我可是听说连皇上都惊动了,会是小事?”   秦简庭见秦翰又要辩解,摆摆手道,“你在外面的事,我不清楚,也想不来,可是彭乐达现在是谁的人全京城都知道,他能勾结白氏对付你,这后头的事只怕跟那边也有脱不开的关系,”落雁峰下是妙华寺,山腰是无垢庵,敢在这里动手的人能简单的了?   “今天我来,便是想着将你接回去,想来你也知道了,我又向皇上上了份折子,就是按你教的写的,说你是头前我一个好友的儿子,以后,你还是我秦简庭的义子,”说到这儿,他又抹了一把眼泪,“这一个多月,家里少了你这么一个人,我心里空落落的,根本不敢出门,连点底气也没有了。”   以往不论秦简庭再怎么无能,没有人敢小瞧了他去,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可现在,剩在眼前的两个儿子,一个根本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成天跟自己哭闹着要他将白氏放出来,一个跟个木头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秦简庭越发的怀念秦翰了,现在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不应该给白氏机会,叫她将这件事给揭了出来,不然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有个引以为傲的好儿子。   “是,”秦翰的眼泪也下来了,以前他一直没有觉得自己的家只是沐贤院那一亩三分地儿,跟正院的人毫不关系,可是经过这次的事,他赫然发现,在他心里,对那个养育了他近二十年的隆平侯府也是无比想念的,“不过现在刺杀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且师太也受了伤,儿子想过几日待事情都了结了再回去。”   听秦翰说起染尘师太,秦简庭心头一动,想起老秦氏跟他说的话,在现在这种情势下,染尘师太还肯为秦翰奔波,断然不会只是跟顾氏那几年情谊可以做到的,老秦氏也曾经做过大胆的猜测,而现在,因为染尘师太有伤在身,秦翰便不肯跟他回去,秦简庭更觉得老秦氏说的话有道理,何况,以秦翰的人材相貌和头脑,哪里会是路边的弃儿?   “你说的也有道理,师太这些年待你不薄,我先回去将你的院子收拾出来,我也不瞒你,你走了之后,白氏被我关了起来,可是那个女人,居然还教唆着老三,叫他们两口子往你院子里搬呢,虽然已经被我拦下了,可是你的院子也叫他们翻了个乱七八糟,”说到这儿,秦简庭无奈的摇摇头,“其实你的意思是对的,老三真还不如老二懂事呢。”   “沐贤院是侯府世子才能住的院子,我现在再住就不合适了,您寻个进出方便的院子给我就是了,还有,以后我要是成亲了,还是想分出去的,”自己一个义子的身份,怎么可以叫云浓跟着自己在隆平侯府看人脸色?   “成亲?”秦简庭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老三母亲确实是对不起你,当初若不是他们,你跟宫家的亲事又怎么会黄?现在可好,对了,你姑祖母曾经说过要在郑家给你挑一个女儿,现在想想,也是一条路。”   “儿子的亲事父亲不必太过操心,”自己的亲事万不能叫老秦氏再插手,“师太这边已经帮我相看了一家,这阵子事情一多,便没有顾得上。”   “师太选的自然是好的,可是现在?人家会不会嫌咱们?”秦简庭从袖子里掏出一只信封,“这是前些日子顾家送的庄票,我没动,都给你拿着,咱们将来聘礼重些,也能娶得上好姑娘。”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云园   “父亲,”这银子秦翰如何能接?“这些是顾家给您的,您就拿着吧,左右府里的情况大家心里有数,将来二弟被封了世子,亲事也烦难,”秦砚就算是认到顾氏名下,可也抹杀不了他婢生子的事实,讲究些的人家,自不会乐意跟秦家结亲,“幸好二弟年纪尚小,过些日子,您将他送到张学士门下,好好读上几年书,若是能考个出身来,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是,你说的是,”有了秦翰在身边,秦简庭觉得以后的日子一下子就有了方向,“我这就回去跟老二说,不过将他记下你母亲的名下,你不会不高兴吧?你放心,虽然我那天一气之下将你赶出去了,还写了那么份折子,其实我根本没有开祠堂将你的名字除去,你还在你母亲的名下呢。”   看秦简庭又恢复了以前事事听自己意见的样子,秦翰鼻子微酸,虽然在慈恒堂上他的表现叫自己有些失望,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了不是?你就算是叫他重来,他也只能是那样说,那么做,可冷静之后,他对自己的疼爱其实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而减少,“我怎么会介意呢?其实夫人太小看我了,虽然隆平侯是世袭的侯爵,可是不是我的东西,只要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我又怎么会厚颜占着不放?”   “说的是嘛,如果白氏肯悄悄的解决,秦家何至于此?”秦简庭也是懊悔不已,“亏我这些年对她多有容让,可是她终究没有将秦家当做自己的家,太叫人寒心了。”   秦简庭算是说了句明白话,如果白氏将秦家当帮自己的家,而不是谋夺利益的工具,她又怎么舍得在隆平侯府面上抹黑?“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我还会照常到东宫去,二弟的学业我也会想办法,不论怎么样,侯府都不会倒。”不论自己是不是世子,为了二十年的养恩,隆平侯府都是秦翰身上的责任。   云浓这次是被疼醒的,摸着身上的缠得厚厚的布带,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尤其还是这么热的天气,“白荻,白荻。”   “姑娘,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白荻半倚在床边的脚蹋上,听到云浓喊她,立马直起身子,“瞧您头上的汗,奴婢端盆水帮您擦一擦。”   “能叫我洗个澡才好呢,我何止脸上有汗,浑身都是汗啊,快把窗户给我开大些,”八月天里自己受伤,伤势不要命,也能把自己热死,“我身边都缠的是什么?帮我剪了去,热死了!”   听着云浓嘟嘟哝哝的抱怨,白荻眼一红,落下泪来,“奴婢帮您轻轻擦一擦,窗户一直都开着的,只是您现在起不了身,哪里能洗澡啊?您肋骨裂了,太医说怕长不好,才叫缠着了,等天亮了,奴婢就去师太那里再要些冰盆子来。”   “你别哭,我又不会死,”云浓听到白荻的抽泣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么大了,还玩小孩儿脾气,为难人家小姑娘,“我就是热的很,你帮我擦擦就行了,还有,明天叫人给家里送信儿,叫红泥和绿蚁都过来吧,光你跟虹霓,非累病不可。”   “师太已经叫人给府里送消息了,想来是太过突然,老太太给吓着了,等天亮了就会来了,”白荻以为云浓相信家里的亲人了,忙安慰道,“您现在这个样子,老太太看到了一准儿伤心。”   现在云家只怕还在商量云裳的事,云浓心里叹气,自己也算是伤得其时了,起码能躲一阵子清静。   “你去看了师太没有?她现在怎么样了?”白荻帮自己擦擦,到底是舒服了些,也没有了困意。   “师太当时在车里,所以伤势不像姑娘您的严重,都是些皮肉伤,但师太到底是有些年纪了,现在也还起不了床,”白荻在水里绞着帕子,听染尘师太身边的人讲,当时自家姑娘挡在车门处,所以才会被摔出车外,而染尘师太有自家姑娘挡着,才算是没有大碍,想想姑娘这两年为了摆脱不堪的处境所做的一切,白荻眼泪就止住。   “师太没事就行,她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么摔,”听说染尘师太只是皮外伤,云浓心中略安,“白荻,这两天庵里有什么不同的?你说来听听?”   “有什么可说的?姑娘哪里会猜不到?”白荻坐到脚踏上,“姑娘,你帮您再涂些玉颜膏吧,多涂几回好的快些。”   听白荻提起玉颜膏,云浓也觉得脸上不像昨天那么肿了,说话也利索了些,忙叫白荻将镜子给她拿过来,待看清楚脸上的伤,云浓也不由失笑,自己这副“青面獠牙”的样子,也亏得他下得去嘴,“白荻,你说,我脸上这青紫什么时候能消了?这破皮的地方,会不会留疤?”   “有宫里赏下的药,您就放心吧,就连您身上的擦伤,师太都吩咐了叫一一抹到呢,说是药用完了只管找她去拿,”白荻拿了灯过来仔细端详了云浓片刻,“奴婢瞧着比昨个儿好了许多呢,用不了几天,定会没事的,倒是你身上的伤,怕是且得养呢!”   “那就慢慢养着吧,要是冬天就好了,躺在热炕上,再请个女先生来喝个曲子,”多惬意啊,还能躲过祖母和父亲的算计。老天,叫她养伤到秦翰来提亲吧!!!   云浓在无垢庵养伤,而自胡氏带了云裳回去之后,云园就是一片愁云惨雾。   胡氏一回到松寿院就倒下了,而被困明德堂的黄氏也被云天和放了出来,毕竟家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长房的丑事,云天和实在没脸将云裳交给蒋氏。   黄氏看着头上血迹未干的云裳忍不住失声痛哭,昨天大女儿才从无垢庵回来,今天不过就去了趟靖王府,眼见又要了半条命去,“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闭嘴,命苦的该是我们云家才是!”云天和已经头大如斗,“也就你黄家,才能生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东西来!”   “老爷,咱们先请大夫过来,”黄氏看女儿面如金纸气息恹恹,也顾不上去理会云天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还有母亲,不也病倒了,得请大夫啊。”   “大夫我已经叫老二去了,至于这个贱人,”云天和厌恶的看了一眼榻上的大女儿,“看不看的都是个死!”说罢也不跟黄氏多话,直接甩袖出了瑶华院。   “母亲,您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天和一见胡氏醒了过来,也顾不得问她感觉如何,“浓儿呢?浓儿可好?”   回想起今天在靖王府的一切,胡氏禁不住热泪长流,“天和,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云家,完啦,全完啦――”   事情大概的情景云天和已经从随着胡氏去的董妈妈那里知道了个大概,如今看到胡氏的情态,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拍案道,“真真是家门不幸,才养出这么个贱人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关键看下来怎么办了?那个云裳,你打算怎么办?”胡氏疲惫的摆摆手,垂泪道,“都怨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了她-”原以为留着她还能派上些用场,现在可好,生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儿子看她的伤势,想救过来也是不易,”这样的女儿就算是靖王府肯要,也是云家身上永远的耻辱,倒不如就这么去了,反而干净。   云天和是父亲,他这么决定了,胡氏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还有那个霜印,连自己的主子都服侍不好,就随她去了算了,还有瑶华院里其他的人,都打发到乡下庄子里算。”   “母亲的安排很妥当,只是浓儿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如今一个女儿没教好,云家的大好前程就这么完了,想想云天和就要扼腕长叹。   “唉,明天我就叫人去将她接回来,那个孩子倒是有心气有主意的,可惜被个不争气的姐姐生生拖累了,”想到自己儿子眼看要登上的侍郎之位就这么没了,胡氏潸然泪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儿子说这个消息,“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云天和还不知道自己的升迁之路也有了变化,皱眉道,“儿子以前见过靖王几次,言谈中对儿子甚是客气,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浓儿跟靖王的亲事只怕又要有波折了。”得想办法叫女儿见上靖王一面才行。   “唉,虽说这次京察中你报了卓异,可是一年中报卓异的不胜枚举,能顺利升侍郎的又有几个?咱们又没有多少人脉?若不是有靖王相助,咱们怎么可能强申厚德一头?他可是东宫的人,”胡氏心里抽着疼,可是还得硬着头皮将即将发生的事告诉云天和,叫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只可惜,就这么没了。”   “母亲,您的意思?今天我还听马阁老跟我提了一句,”云天和仿佛被雷击中,一时怔在那里,“儿子怎么听不懂您的话?”   “唉,”看到儿子瞬间就灰了的脸,胡氏也是心疼不已,强笑道,“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要说你在礼部这三年兢兢业业,克尽职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再说,还有浓儿在呢,我想着,寻着由头叫浓儿见上靖王一面,只要靖王能明白大丫头就是被她那个不贤的王妃给害了,不跟咱们计较,浓儿进了王府,什么都好说了。”   云天和已经没有心思再听胡氏说下去了,他抹了一把脸,勉强道,“母亲您安排吧,我回去了。”从选官起,他一步步从县丞到今天的礼中郎中,别人看着一帆风顺,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没有根基没有人脉的学子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辛苦,眼看就要再进一步时,有人告诉只是一天,原本的囊中物就这么化为乌有,云天和一时无法接受。   瑶华院里的云裳被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吵醒,她想开口叫人,可是咽喉干疼,只发出轻微的呓语。   “大姑娘,姑娘,”寒芳耳朵灵,听到床上的动静,急忙坐起身道,“您要不要喝点水?”   “寒芳?霜印呢?”云裳痛苦的睁开眼睛,“这是哪里?”   看到云裳昏昏沉沉连自己的屋子都不认得的模样,再想想她从守门妈妈那儿得到的消息,寒芳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这是您的瑶华院啊,霜印姐姐她,”   “霜印已经没了,大姑娘不必再问她了,”露凝在寒芳身后大声道,“不但是霜印,还有我们,待姑娘没了,整个瑶华院里的人都会被送到乡下庄子里自生自灭,连我们的爹娘,也跑不了!”   说到这儿,露凝失声痛哭,“霜印姐姐一家,已经被送走了,大姑娘,好歹奴婢们都服侍您了一场,您做事之前什么都不考虑一□边这一群的性命么?”   “露凝你闭嘴,姑娘是主子,主子做什么事还用得着问咱们这些奴才的意思么?”寒芳打断露凝的话,“如今姑娘都这个样子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去将粥给姑娘端来!”   云裳现在这个样子,府里既不给请大夫,也不给抓药,连亲生母亲大太太也是来了一圈儿就匆匆走了,这分明就是打算叫她自生自灭啊,可是这样的结局,寒芳不忍心告诉云裳,她擦了擦颊边的泪水,“姑娘您且讲究着用一些,现在天黑了,守门的妈妈都歇下了,待明天一早,奴婢再叫她们送些饭食来。”   “霜印,霜印没了?”云裳强天眩地转,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哪里做的到?眼一黑又倒在床上,“那,父亲呢?还有我娘,祖母,她们呢?可有来看过我?”只要能见到她们,自己就有把握说服她们,左右自己跟靖王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靖王为了名声也不能置她于不顾。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死心   “老太太没来,大太太来了一次,后来又病了,”寒芳怜悯的看着兀自挣扎的云裳,“大姑娘,您喝口粥,再睡会儿吧。”   “粥?大夫呢?大夫怎么说?还有,王府那边有人来了没?”云裳觉得有热热的东西顺着鼻腔流了出来,想伸手去摸可居然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你去,出去喊,就说我要绝食,要寻死!”这是家里要拖死自己?云裳一阵齿寒,自己还没有完呢,他们就要放弃她了。   “姑娘,您别再闹了,”寒芳也发现云裳在流鼻血,忙拿了帕子帮她擦试,“老爷没有叫请大夫,您且好好养着吧。”   寒芳的眼泪落到云裳耳边,将她的心也打的冰凉,“没叫人给我请大夫?祖母没来看我?不行,你去请老太太,就说我有话跟她讲,跟她说我也是被人害的,不过我现在是王爷的人了,王爷说过要给我个公道的,”   “姑娘,您醒醒吧,王府的人将老太太和您送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想想自己未来的命运,寒芳也意兴阑珊,她将手里的帕了扔到水盆里,“到了现在,姑娘还执迷不悟么?就算是奴婢这样没有见识的,也知道靖王府的态度了,何况,老爷是两榜进士,怎么可以叫家里出一个不贞的女儿?!当年二姑娘被人害的时候,大太太都说要将她送到庄子里,也亏得有姑娘您苦苦哀求,加上事情也没有传出去,才算是逃到一难,可是现在,”寒芳的声音低了些,“听说前天的事儿,已经传遍了。”   “姑娘她哪里会想这些?当初她为二姑娘求情的时候大太太是怎么说的?若不是老太太跟老爷不糊涂,只怕二姑娘坟头上的草都长多高了,”做为云裳身边的大丫鬟之一,虽然没有纠缠在过去的事情里面,但露凝对云裳和霜印她们当年对云浓所做的一切还是心里有数的,现在害人者落了这么个下场真真是现世报,不过她跟寒芳无辜受累,真真有是冤无处诉去。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无论在场的宗亲们心里是怎么想?现在外头都传云家大姑娘受不了无垢庵的清苦日子,不顾脸面在靖王府的赏荷宴上勾引了靖王殿下,寒芳叹了口气,“大姑娘也不想的,露凝你还是少说些吧,姑娘现在伤这么重。”   “传遍了?”一行清泪从云裳的脸颊上滑下来,“寒芳,你能不能叫人往无垢庵送个信儿去?跟浓儿说我想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奴婢们都被关在了院子里,老爷吩咐了,这瑶华院,只许进不许出,就算是一根儿线也不许外外带了,”这个时候想起来二姑娘了,露凝听她还叫寒芳帮她往外送信,生怕寒芳再心软答应下来,“姑娘您就放过我们吧,就算是到了乡下庄子里被配给粗汉土里刨食儿,也有一条命在,听您话的丫鬟们,先是翠离,后是霜印,哪个活着呢?”   “露凝,你就少说两句吧,”寒芳瞪了露凝一眼,却没有反驳她的话,冲云裳一福道,“姑娘还是好生养着吧,你的事二姑娘也是知道的,想来也会惦着您的伤势,奴婢们终究是云家的下人,老爷的话不敢不听。”   “你们下去吧,她会来看我的,到时候我会跟她说明白,”云裳强忍头上的巨疼不叫自己昏过去,只要云浓来了,她就好好的求云浓,跟她承认之前犯下的错,求她看在这么多年一场姐妹的份儿,帮帮自己,云浓自小就心软的,只要自己好好求一求她,再表一表忠心,而且这次她也应该可以看清楚池霜的手段,这样一来,她应该愿意自己做为陪媵随她去靖王府的,云裳现在再不敢期望将谁踩在脚下,只要能求得云浓一丝怜悯,保得她的性命,才是眼前最紧要的。   云裳的美梦并没有成真,躺在松寿堂的胡氏又遭了重重一击,“你说,浓儿在落雁峰遇袭?哎哟,是这要要了我的老命啊!”说罢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松寿堂里一阵忙乱之后,胡氏才悠悠醒来,她看到坐在自己床头的云天和,“天和,这个时辰你怎么在这里?”   “呃,儿子部里没什么事,便早些回来了,”胡氏已经这样了,云天和不愿意再拿外头的事来剩徒增母亲的烦恼,强笑道,“母亲感觉可好些了?”   “刚才,”胡氏猛然想起无垢庵送来的消息,霍然起身,“你,你快到无垢庵看看,浓儿出事了!”   “儿子昨天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想到浓儿跟染尘师太都遇上了,”云天和也暗叹今年云家流年不利,“师太派来的人说,浓儿伤了手臂和肋骨,现在不宜挪动,要在庵里养上一阵儿呢,母亲现在身子不便宜,要不然叫弟妹带了三丫头过去看看她?”   现在云家能指望的也就这个孙女了,没有了靖王府,起码还有染尘师太这边,胡氏心里想着挣扎着就要起身,“叫她们去管什么用?你去叫黄氏过来,我们一起去,女儿受了伤,当娘的能不去看看?”   “可黄氏,”提起妻子,云天和着实有些犹豫。   “你跟她说,如果这次到无垢庵敢胡言乱语,云家就出妇!”胡氏强打精神道,“老大丫头可是她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好好的一个姑娘,生生被她当娘的给毁了!”   “是,儿子也惦记二丫头,左右在家里心也不静,我送你们过去好了,”云天和想了想道,“若是伤的不重,就叫二丫头回来算了。”如今云家就剩云浓这一着好棋了,可不能再下废了。   听着儿子要一起去,胡氏也很赞同,在她眼里,云浓是最孝顺的,看到他们一起去,必定能体会到长辈们的用心。   “你们来了,都先坐吧,灵珀,去看看云浓醒了没有,可服了药,若是醒了,就过来跟我说一声,”染尘师太看到胡氏和黄氏,示意她们坐了,“我这不方便起身还请二位不要介怀。”   “师太说的哪里话,您伤着妾身还过来搅扰,实属无礼,只是听说浓丫头也受了伤,妾身跟她娘一刻也呆不住,就想着过来看看她,”胡氏对染尘师太在靖王府出言相帮也很是感激,忙起身再次行礼。   “唉,这次要是没有浓儿在,我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说起来,云浓是我的大恩人啊,也难得我一见她就打心眼儿里喜欢,”染尘师太这话倒是发自肺腑,这次若不是云浓果决,拼了命去拉的那匹疯马,自己就算能保住命,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然的跟人说话。   “能得师太的青眼,是她的福气,师太,不知道我那孙女儿伤势如何了,”虽然很愿意在这里跟染尘师太拉家常,可是胡氏更担心云浓的伤势,从马车里摔出来,“听说是伤了胳膊,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毛病?”   “胡老太太请放心,宫里来的太医已经帮她正了骨,没有大碍的,就是行动不能自由,尤其是伤了胸骨,要一直躺着不能乱动,”见胡氏一脸担忧,染尘师太轻声宽慰道,“不是不叫你们现在过去看,只是我听浓儿身边的丫头说,夜里浓儿疼的睡不安生,我便想着若是她睡着了,便叫她多睡一会儿,老太太也莫要急着回去,我无垢庵里的禅房尽够住的,你跟黄大太太只管住下来,多久都行。”   染尘师太给人的印象一向是高不可攀,谁要是惹了她,那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角色,可现在却对自己这么的和颜悦色,叫胡氏受宠若惊,“还是师太细心体贴,我那个孙女儿能得师太的垂爱,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胡氏拿手肘轻轻捣了捣黄氏,希望她也配合着说上几句感觉的话,可是黄氏完全没有感觉到,从知道了云裳为何从靖王府受伤回来后,她整个人再次崩溃了,而现在,二女儿又得到一个名声败坏的尼姑的青睐,这都是什么世道?她想大笑,想大声质问婆婆,问她为什么当初要留下云裳的性命,问她为什么不肯听自己的安排将云浓远远的嫁了而是要将云浓送到染尘师太这里,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如果真的被休了回去,不但自己,就连兄嫂,还有娘家的侄女侄女们,都无法在世间立足了。   见染尘师太拿眼睛看她,胡氏就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她发现了,忙陪笑解释道,“我这个媳妇,自听说浓儿受了伤,就浑浑噩噩的,师太莫怪。”   “只怕不单是为了云浓吧?我还没有顾上问呢,大姑娘如何了?大夫怎么说?”染尘师太闲闲道。   “这,”一听染尘师太问起云裳,胡氏的汗就下来了,老脸通红道,“家门不幸,叫师太见笑了,不瞒师太说,我宁愿没有这个孙女,当初看着好好的姑娘,不知道竟中了什么魔?”说着拿绢子掩了面泪流不止。   一切按着自己预料的在走,这一点染尘师太很满意,“那胡老太太可想过下来怎么办么?不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云家都没有跟靖王府一争长短之力,说句实在话,您出去说是被人陷害了,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何况你那个孙女根本也是自找的。   “那师太的意思?”胡氏殷切的望着染尘师太,既然她主动提及此事,想来是有什么对策要跟自己讲,“妾身见识鄙薄,还请师太救云家于水火,”说着胡氏一拉黄氏,起身就要向染尘师太跪下,“我那儿子也是寒窗十载才读出的功名,下头还有没有今年就要下场的孙子,出了这样的事,毁了他们的前程,妾身真的是无颜去见云家的列祖列宗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做小辈的但凡能体会一丝半毫,就不会自以为聪明的去做傻事了,”染尘师太仿佛深有体会,也陪着叹了口气,“男人其实都好说,云大人大不了出去几年,在地方上建了功业再回来就是了,家里的几个孙子,只要学问好,谁还会因为这个断了他们的前程,倒是云浓,亲姐姐出了这样的事,以后的路只怕就难走了,想想她,我就心疼。”   左右就凭云天和一心卖女求荣的人品,也成不了大气候,只要他当不了尚书进不内阁,女儿教养问题就不算是致命伤,染尘师太乐得给胡氏勾勒一个美好的前景。   儿子放外任几年?胡氏抬头看着染尘师太,“师太,地方上原也没什么坏处,可是妾身年纪大了,实在舍不得儿子再远行-”   “如果是去两淮巡盐御史呢?”染尘师太浅浅一笑,历朝历代,盐务都是肥之又肥的差使,她就不信云家不动心,如果真那么清高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想着将女儿送人做妾了。   “两淮巡盐御史?”胡氏的眼睛一下亮了,永安在全国产盐产设置了六个都转运盐使司,七个盐课提举司,虽然都是肥差,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得去的,可是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都是地方官,六品上下,而巡盐御史却是代表朝廷巡视地方盐务的,权力可不是那些那些地方官吏能比的,而且,是巡盐,就没有去了不回的道理,待儿子回来时,孙女闯的祸事估计早就烟消云散了,而云家也会因为儿子掌了两淮盐务,再上层楼。   “怎么样?胡老太太可以去跟云大人商议商议,听听他怎么说?”染尘师太漫不经心的一笑,对于有所图的人,诱之以利,就不怕他们不答应,“我这一受伤,过来探望的人也多,消息倒是比以前还灵通了,听说这几日已经有御史要弹劾云大人教女不严,门风败坏呢,说句老实话,要想帮云大人谋这个位子,只怕我还得想办法帮他摆平了那些御史,你是知道了,本朝历来是‘风闻奏事’没有的也能叫他们写出事来,何况那天的事儿,宗亲里都传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劳大家久等了哈,带儿子出去玩了。可惜回来时在自己家门口吃饭,却吃的全家人拉肚子,唉,手足无力啊,根本坐不到电脑前。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说服   云裳的事一出来,靖王为了自己的清白,也会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云家身上的,池霜之所以敢带人冲到盈墨楼“捉-奸”也就是因为这个。跟自己的名声比起来,别人的性命都是无关紧要的,何况云浓现在卧病在床,也不可能去见靖王,胡氏将心一横,“师太这么帮着云家,妾身多感五内,可是云家于师太没有半分助益,妾身不明白师太为何要这么帮云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染尘师太微微一笑,“胡老太太是明白人,我呢,最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所图的,刚才我也说了,云浓这丫头对我的脾气,我是越看越喜欢,就想着能长久留她在身边,可是她到底是有父有母的人,我怎么能不问问云家的意见?”   长久留在身边?胡氏看着染尘师太的一身缁衣,叫自己如花似玉的孙女出家为尼?“师太,浓儿她还没有及笄,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这也太-”   虽然不耻云家以女儿搏功名的做法,但看到胡氏对云浓还有几分真情,染尘师太眼里也带上了真诚的笑意,“怎么?胡老太太舍不得?我,”   “愿意,臣妾愿意,”   染尘师太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黄氏突然起身,跪在她的面前,“臣妾是云浓的母亲,没有教养好女儿是臣妾的罪过,臣妾愿意叫女儿到无垢庵陪伴师太,时时聆听佛音,修身养性,以求早日得成大道。”   黄氏说的大义凛然,与丈夫和儿子比起来,女儿根本不算什么,何况还是自小就不得她喜欢,成天惹是生非的女儿?一个云裳已经叫云家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而长了一张祸水脸的云浓早就应该舍进庙里,这样才能保云家上下平安顺遂,现在染尘师太看上了她,既能将她送进庵堂再不出来招惹是非,还能换得丈夫的锦绣前程,何乐而不为?   “你?”染尘师太诧异的看着黄氏,这是亲娘么?“你的意思是,愿意叫女儿遁入空门从此长伴青灯过着只有黑白的日子?”   “臣妾愿意,师太韶华之年不也出家了么?师太能做到的事情,臣妾的女儿自然也可以,送她过来陪伴师太,也是臣妾一家的福气,”黄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只求师太能够兑现承诺,臣妾愿意将女儿送入无垢庵!”   “胡老太太怎么说?”虽然心寒黄氏的作为,也明白了云浓为什么甚少提起母亲,但云家并不是黄氏在作主,她最关心的还是胡氏的态度。   “这个,”自己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孙女儿眼看就要及笄了,平白送给旁人,尤其还是遁入空门,胡氏实在有些不甘心,陪笑道,“师太喜欢浓儿,是妾身孙女儿的福分,左右她年纪还小,师太喜欢她,尽可叫她过来陪着您。”   “唉,我原想着,南平侯府只有我一个孤女,而宁家也死的死抄的抄,不如收个女儿在身边,旁人过年的时候,我身边也有个人过来磕个头请个安,将来看着女儿一家红红火火,自己也能闻个人气儿,没想到胡老太太竟然不肯成全我这点儿小心思,”染尘师太幽幽长叹,似乎很是婉惜,“罢了,左右这京城中伶俐的女孩儿也多的是,我再寻便是。”   竟然不是将孙女收为义女?而是打着过继的主意?胡氏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在心里搅来翻去,过继可不是随便叫姑娘认个干娘,那是要立文书到官府宗族备案的,一旦契书立了,云浓便再不是云家的人了,她也再没有云浓这个孙女!   但这也是天大的好机会,云浓就算是认了染尘师太当娘,可自己的孙女也不是三生两岁的娃娃,身上流着云家的血,心里跟谁亲还不是明摆着?哪会真跟本生父母生分的?再想想染尘师太一句话,就可以给儿子弄个两淮巡盐御史当当,以后有云浓在她身边,自家有什么要求,只管叫孙女开口提就是。   “原来师太是这个意思?”张口就要云家最好的女儿,胡氏觉得染尘师太开的筹码还是有些低了,一脸为难道,“师太也知道浓儿是妾身一手带大的,师太若是想收个女儿在身边尽孝,看上了浓儿,那妾身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凭这一年来师太对浓儿的百般照顾,云家也没有资格拒绝您的一番好意,”说到这儿她似乎触动情肠,试泪道,“如今云家因为一个云裳已经风雨飘摇,云浓若是可以不被她那个不争气的姐姐影响,将来有个好下场,师太便是云家的大恩人了!”   说着胡氏又落下泪来,“可是过继是宗族大事,妾身一个如何做得了主?”   “师太,云二姑娘醒了,”灵珀笑微微的进来,冲胡氏跟黄氏一稽首道,“两位太太请。”   “快去吧,浓儿肯定想你们了,”这个胡氏还想漫天要价,染尘师太心里鄙弃,面上不动声色道,“那丫头醒来后念叨了好多回了,这不,大清早的我就赶快遣人去请你们了。”   听染尘师太这么说,胡氏心里又笃定了几分,孙女如此恋家,年纪又这么大了,就算是送给染尘师太,她也养不熟,说到底还是云家的孩子。何况过继给染尘师太,虽然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慧淑长公主,可是皇上并没有收回她的封邑和嫁妆,这些以后可都是自己孙女儿的-   云浓看到胡氏身后的黄氏,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这种时候,云家万没有不叫亲娘过来看看的理,“祖母,母亲,云浓不便起身-”   “你这个孩子,自家骨肉哪里来的这些规矩?”胡氏率先进了内室,看到孙女虽然半边脸青肿,可是却没有明显的伤口,一颗心算是落了了,“听说你伤了手臂和胸骨?怎么了?太医怎么说?”也幸亏在无垢庵,若是在云家,哪里够得着请太医过来?   “胳膊只是脱臼了,已经给接上了,没什么事,”云浓举起左手叫胡氏看了看,“只就肋骨裂了,现在还生疼呢,吴太医又叫人捆的牢牢的,祖母,我连喘口气儿都累的慌,还生疼-”云浓边说边做痛苦装,“您接我回去吧,我想回归田居。”   “你这孩子,快莫说傻话了,归田居哪里比得上这里?山里还是比咱们云园凉快,”胡氏轻轻抚了抚云浓身上缠着的布带,“再说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可以随意挪动?洪山的大夫会有吴太医的好手法?”   “那好吧,”云浓虽不情愿,也只得作罢,“孙女儿听祖母的。”   “你肯听祖母的就好,还有一件事,你母亲要与你说,”胡氏看了一眼如坐针毡的黄氏,微微一嗤道。   “是这样的,刚才染尘师太跟我和你祖母说,想叫我将你过继给她做女儿,我们已经同意了,从今往后,你只管老实呆在无垢庵里好好陪着师太便是,”将这个女儿送给染尘师太,从此再与云家没有半分关系,黄氏只觉满天云彩都散了,从云裳在广宁郡王府出事开始,黄氏就认为自己这两个女儿还是隔辈传了她们外祖母的不安于室的贱品性,不然自己一手带大的云裳也不会做出那种丑事,何况现在,一个送到庵堂里的女儿居然还能给家族抹黑,可不正应了自己的看法?   至于云浓,小小年纪只要出现便能引得众人侧目,就算是看得再紧,只怕将来也是个惹祸的根苗,现在染尘师太愿意要她,还是过继,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样既可断了跟云家的关系,还能帮自己丈夫和儿子谋得好前程,也算是自己没有白生她一回。   “过继?”云浓有些搞不懂这里面的意思?“是要叫我认染尘师太做干娘么?”这个不错,认了染尘师太当干娘,自己也算是彻底抱上大腿了,何况有秦翰在,染尘师太也是自己的样婆婆,可她转眼看到白荻刷白的脸和胡氏眼中的讪然之色,觉得事情怕跟自己想的不那么一样。   “你可不能叫师太干娘,只要过继文书一立,以后你就是她的女儿了,从此跟云家再无关系,就是你是她梁家的女儿,呃,不宁家?也不算是,左右你就是染尘师太的女儿,她叫你姓什么都随她,”黄氏觉得自己终于甩出去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云裳已经将她吓怕了,这个云浓,还早些送出去的好。   敢情这就是过继?不像自己以前知道的认个干爹干娘,平时就是多门亲戚,这个是直接就成了人家的孩子,跟现代的收养一个道理了,云浓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胡氏,“祖母也答应了?可是师太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胡氏一直将自己当作秘密武器来养着,能这么轻易的将自己送了人?   “对云家有没有好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胡氏不愿做恶人来告诉云浓这样的消息,但这个孙女太过聪明,她生怕黄氏这蠢货再说错了话,连忙接口道,“你也知道现在云家的情势,出了那么个姐姐,不单是你,所有云家的女孩儿想嫁个好人家儿都难,别人家咱们不说,你三妹呢,将来叫你姑姑留意个上进的举子也可以,你呢?你这样的姿容品性,随便嫁了祖母哪里会安心?”   说到这儿胡氏试了试微红的眼眶,又道,“可是你认了染尘师太做母亲,有她提携着,什么样的人家寻不来?你别怪祖母狠心,祖母是真心实意为你好啊!”   虽然云浓很想摆脱云家的算计,也一直在抱染尘师太的大腿,可现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并不如想像的那么如释重负,尤其是云家这种爽利的态度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还拿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见云浓兀自垂首不语,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黄氏心里起急,想想以后丈夫的仕途,若是云浓有半点为家里着想的心,别说是给人做女儿,就是算为奴为妾也应当甘之如饴才对,“母亲您别再跟她多说了,媳妇早就看透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了!我跟你说,你父亲现在在朝中被有弹劾,师太承当给他谋个两淮巡盐使的缺出京几年,你就忍心挡他的道儿?”   黄氏的理直气壮真真是燃尽了云浓最后一丝香火情,“呵呵,原来如此,”最终还是将自己卖了,云浓咯咯一笑,“原来在母亲眼里,女儿不肯认她人为母,不舍生养自己的家,是不孝?”活了两世,黄氏这样的极品真叫云浓长见识了,而这极品还是自己的亲妈!   “你,你放肆,”黄氏被云浓激的霍然起身,“我是你的母亲,你竟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说是我要将你送人,便是要你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您还记得您是我的母亲?可是除了生下我,您还做过什么?”云浓冷冷道,“都说是‘父慈子孝’,母亲想想这些年,您可当得个‘慈’字?还有,云家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可山东黄氏不是,您做为山东大族的女儿,居然将女儿送人,若是叫舅舅知道了,会怎么想?”   黄氏还真被云浓的质问给吓住了,虽然她不喜欢云浓,可是娘家大哥对云浓印象很好,每年送节礼的时候,都特别为云浓另备上一份儿,如果知道自己要将亲生女儿送给一个风评甚差的尼姑做义女,只怕会跟自己翻脸,“女儿家‘恭顺’为要,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敢来质问我?”   “女儿家除了讲求的东西只怕还有不少吧?母亲当初是如何教养大姐的?”既然要将自己送人了,云浓索性将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撕下来大家痛快,她不介意也不怕跟黄氏斗嘴,云浓的话其实是在说给胡氏听,叫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明白,以后再拿什么亲情恩义来为云家谋福利时也掂量一下,免得染尘师太帮了自己,却因自己招来一群跗骨之蛆。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   这个黄氏,原本孙女已经愿意听众家里的安排了,偏这黄氏一开口就不招人喜欢,这个时候正是温情笼络的时候,怎么可以张口就出嫌弃之语?现在好了,气的孙女儿犯了左性,到染尘师太那里再说不出愿意的话来,岂不是要错失大好机会?   “行了,你别再说下去了,不知道浓儿乍听这样的消息伤心么?”胡氏狠狠的嗔了黄氏一眼,语重心长的拉了云浓的手,“你娘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最不会说话一个人,又听了染尘师太想要你做女儿,她能不心疼么?这心里一疼,就乱了方寸,你莫怪她。”   真真是,云浓看着胡氏“慈善”的脸,真想转过头去,“那祖母呢?娘不喜欢我孙女从小就知道,祖母却是最疼爱孙女的,您一定不会答应师太的提议,其实,师太想做个女儿,孙女认了她当干娘就是了,何必弄什么过继?”   听孙女如此眷恋自己,胡氏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额角,又扫了一眼内室,示意白荻出去,“你出去看着点儿,我跟二姑娘有话说。”   待白荻出去了,胡氏才小声道,“你可知道,南平侯府已经绝嗣,只有师太一个孤女?你过继在她的名下,咱们不说承继南平侯的爵位,可是当初南平侯府在京城中的家业,还有师太做长公主时的产业,都不是小数,若她不找个人,难道百年之后都上交给朝廷?”   “可是孙女不在乎这些,”听胡氏这么亲昵的跟自己算计染尘师太的财产,云浓未免齿冷,“咱们云家也不缺银子。”   “是,云家是不缺银子,可云家缺的是根基和地位,原本这些,你只要做了靖王侧妃,都可以慢慢累积,可是现在,”胡氏惋惜的摇摇头,“都完了,连你父亲也要跟着吃挂落,师太说的一点儿都不错,那些起子闲着没事干的御史怎么会放过这件事?”何况云家再不缺银子,可能给女儿陪嫁也是有数的,而云浓跟了染尘师太就不同了,以后染尘师太手里那份庞大的产业可都是自己孙女和她生的儿女们了。   “所以咱们现在只能靠师太了?师太真的帮父亲谋了个好差使?孙女虽然不懂外头的事,但也听姑姑说过,盐道是最肥的,还说霍家也想插一脚,可是根本插不进去,”既然是这自己的价钱,那就摆到明处来说好了。   “呃,这个,其实师太那么喜欢你,帮你父亲又是举手之劳,盐务听着肥,却最是繁琐,”胡氏尴尬的一笑,这种事她并不愿意云浓知道,免得将来如果在染尘师太手里受了气,再对云家生出了怨怼之心,“你别听你娘浑说,她根本不懂这些。”   “既是如此,左右师太也想认我为女,您就跟师太说不要父亲到什么两淮去,直接帮父亲讨个其他的差使做做,祖母,我跟您讲啊,”云浓拉了拉胡氏,示意她俯下头来,“虽然孙女一直卧床,可是外头事也瞒不了我,皇上来过了!”   “嘘,这话是咱们能说的么?”胡氏心里一惊,也压低了音量,染尘师太受个伤,连皇帝都亲临了,可见其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自己孙女就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了,“师太愿意出手帮你父亲已经实属不易,咱们万不可太过贪心,虽然你是过继给她做女儿,可是你这么大了,哪里会忘了本生父母?祖母想着师太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待你成了亲,以后时常来看祖母就是,父亲还是你的父亲,昂哥儿也还是你的兄弟,姓什么,是谁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真真是好算计啊,莫说古代人重血脉,就算是搁前世,将女儿送给人家之后,跟女儿说,你吃着养父母家里的饭,花着他们的钱,待你长大了出息了,再带了他们的家产回来给我们养老,这样的父母也会遭人唾弃吧?可是自己的祖母就能一副为自己打算的面目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孙女儿明白了,只是师太的身份京城里没有人不想巴结的,就怕师太只是因为这次的事就那么一说,没准儿过了今日,又有了新主意呢,毕竟这么些年了,师太从来没有过继儿女的想法,再说了,师太如今青春正盛,万一抱从宗族里抱一个年纪小,什么也不懂的男孩儿怎么办?”染尘师太为了自己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自己也不能掉链子,该“提醒”的,该煽的风自然都要走到。   “你说的没错,还是你啊,想的比谁都周到,”胡氏欣慰的拍拍云浓的肩头,“我这就跟去你父亲商量,这是好事,想来族里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浓儿,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论你做了谁的女儿,生你养你的都是云家,云家才是你的根本,”有道是富贵迷人眼,胡氏还个孙女一旦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再不被云家所用。   “云浓永远都不会忘记祖母和父亲的生养之恩,”云浓静静的看着胡氏,眼泪忍不住顺颊而下,只是报恩的方法,却不一定是帮你们升官发财,“若是昂哥散了学得了空的话,叫他也过来看看我。”   秦翰进来时,正看到云浓怔怔的盯着帐顶的缠枝西番莲发呆,再想到进来的时候虹霓说的,从胡氏她们走后,云浓除了服药外,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不由心里一叹,含笑走了过去,“看什么呢?可是觉得这纱帐上的花绣的不错?我记得以前听说你有一手好针线?”   说着他捻起云浓还未消肿的手指,打趣道,“这么粗的指头还会绣花?我竟不信。”   知道秦翰这是特意在逗自己开心,可是云浓却没有心情跟他说笑,“你说,我拼命想摆脱他们,可是这一天真的要来了,我却高兴不起来,是不是特别矫情?”   秦翰轻叹一声,被亲人舍弃的滋味,他也深有体味,“你就想着这是求仁得仁,大家两相便宜,以后都可以过想要的生活。”   是啊,云天和如愿的得到了大家艳羡的官位,而自己,再也不会担心被人卖了,可是新的生活就真能如自己所愿么?比起以前的日子,虽然要操心自己的将来,可一切都是熟悉的,日复一日的,可以说在自己掌握之中,而现在,面对未知的一切,云浓心里满是忐忑,“你也知道师太要认我做女儿的事了?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染尘师太刚摆了个乌龙吓了大家一跳,但秦翰还是得承认将云浓认做自己的女儿这条路染尘师太走的再高明不过,这样一来,云浓有了高贵的身份,再不会被人轻易左右命运,那些觊觎她的男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而云家,为的就是长官发财,无论是将女儿送人做女儿,还是送人做妾室,左右目的也已经达到了,皆大欢喜。   “其实我真得过去好好给师太磕几个头,”秦翰起身帮云浓兑了杯温水,又拿了小勺慢慢喂她,“你心里不舒服,也要想想自己是有伤的人,怎么可以不吃东西?腹内只有药汤,能舒服了?”   “没心情,也不想动,不过你送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喝上两口吧,”云浓冲秦翰得意的一笑,有个帅哥成天嘘寒问暖的,日子不要太惬意,“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要给师太磕头?难道这个主意不是你出的?”   “不是,你莫要小瞧了师太,她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想到自己生母这一生,秦翰一阵黯然,“你别看她活的挺恣意,谁的脸色也不看,可是若不是这样,她心里的苦又怎么发泄?”秦翰生怕云浓对染尘师太有不好的想法,“她用这种办法,也是想叫你彻底脱了与那边的关系,你要知道,我现在只是隆平侯府世子的身份,云家怎么会看上我?”   “你的意思师太就是为了给你铺路,才救我于水火?那我岂不是得好好谢谢公子?”云浓给了他一记白眼,这家伙从来自我感觉都好的冒泡,当初还以为自己夜奔呢。   秦翰的回答很是干脆,“难道不是么?你觉得师太成天闲着没事做了,到处看哪家女儿日子过的不好,就出手帮一把?”   这倒是,染尘师太的性子可是最怕麻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见人就帮?不过云浓嘴上怎么会承认?跟秦翰每天磨嘴皮子都成了日常消遣了,“你的意思是,师太能掐会算,看到我的时候,便知道将来有一天,你会非我不娶?所以才一直对我格外照顾?”   “你这个丫头,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羞,”秦翰被云浓理所当然的“非我不娶”给雷了一下,可转念一想云浓又没有说错,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别太得意。”   “我得意什么?左右喜欢我的也不只你一个,就我这长相,嗯?出去一站,嚷嚷着非我不娶的估计能从落雁峰排到俯天崖,”云浓觉得要给秦翰紧紧弦儿,自己一天没有嫁给他,他就得打起一天的精神,不要觉得自己认给了染尘师太就是他盘里的菜了。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秦翰可不爱听这话,直接在云浓得意的脸上轻轻扭了一下,“长得比旁人强些,就自豪成这样?再漂亮又如何?也是小爷的人!”   长得比旁人强些?云浓真想查查秦翰是不是视力有问题?自己是强一些么?她又给了秦翰一颗白眼儿,“你真的以为我嫁给你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要知道我以后可是慧淑长公主的女儿,你呢?就像你自己说的,隆平侯府的义子,我哪只眼睛瞧得上你?”   “是是是,姑娘能瞧得上小生,已经是小生三生的福气了,小生知道姑娘人品高洁,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一般,自然不会富贵之后做出背弃糟糠之事,”秦翰被云浓这小性儿使得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若不是顾忌她的伤势,早就一把捞了抱在怀里。   云浓被秦翰这番作态给逗乐了,也不再跟他贫,抬头认真道,“我说是真的,下来的事情怎么安排的?难道要赐婚么?”   这个么?秦翰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当然,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染尘师太自己跟云浓的婚事她老人家是怎么安排的,毕竟云浓还没有及笄,“师太认你做女儿,若是想南平侯一门不绝香火的话,只怕你得找个赘婿才成,我么,无根无家的,倒是挺合适。”   “这?这怎么可能?”上门女婿从古自今都不被人尊重,染尘师太怎么可能叫儿子做上门女婿?“你浑说什么呢?师太也不会答应。”   “那倒未必,一来师太不是那种注重名声的人,二来,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保住侯府的一切,”什么赘婿不赘婿的,不过是外人的目光,秦翰现在根本不会去在乎这些,这个世道,只有无权无势的人才会被人任意指摘。   如果真像祖母说的那样,染尘师太手里还有南平侯府的家产,再加上当长公主时的封邑,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如果自己不坐地招夫,那么这笔家产顶多有一半儿到秦翰手里,而且,封邑也不可能由公主传给女儿当嫁妆吧?云浓脑子一时算不过来,半天才悻悻道,“随便你们好啦,我承认没有你们聪明,累死我了,你也快回去吧。”   “我今儿来还有一件正事儿没跟你说呢,你且醒醒,”秦翰被云浓这说睡就睡的作风搞得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今儿太子带了刑部的人到了俯天崖,明天我就要回侯府去了。”   “噢,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不能常来无垢庵了呗,”云浓垂下眼皮,轻轻握了秦翰的手,“后面的事我是一点儿也帮不上忙,你自个儿要小心些,我跟师太都离不得你。”   秦翰被云浓这么直抒胸臆弄的心里一软,他轻轻吻了吻云浓和额角轻声道,“你放心,护住自己的亲人的能力我还是有的。”经过这次的事,秦翰深切体会到了家人的重要性,有了她们,自己所做的一切才会有意义。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   云浓的养伤生活过的十分舒心,云家以后还要用得着她,所以并没有克扣云浓什么,反而是衣服箱笼摆设的送来一大堆。   “祖母这是恨不得把归田居都给我帮到无垢庵啊,”云浓轻轻一叹,看着脸上泪水未干的昂哥儿,“你都快十岁的人了,难道在学里遇到事儿了就一味哭?”   “才不是呢,”听姐姐如此说,云世昂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大姐姐走了,你也走了,呜,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云裳已经没了,若不是昂哥儿跟自己说,云家也没有人告诉自己,云浓眼眶一红,任泪水落了下来,活着的时候再恨再怨也好,可是死了,无端的她的好也想了起来,毕竟在端午之前,云裳都是一位护着弟妹的好姐姐。   “记得大姐在广宁郡王府落水那日,二姐姐还跟我说,以后要好好读书,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也能护住你们,可是我还没读出来,两个姐姐就都没有了,呜-”   “你这个孩子,有什么可哭的?依我说,高兴才是,大姐姐受伤去了是她命不好,可是咱们不还有二姐么?二姐以后可是贵人了,你且放心,有二姐在,你读不读书都能做官的,怕什么?”云裳一死,云浓出继,云家便只剩云瑶这一个女儿了,因此云瑶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说话也不再像前阵儿那样低眉顺眼,居然连长房嫡子都敢拿话教训了。   “我们大姐刚走,他哭两声是姐弟情深,就连我,乍一听闻心里也难过的很,”云浓冷冷的看着云瑶,“不像三妹,明明家里有丧,还这么花枝招展的出来,你不晓事,难道二婶也不懂?还不快将头上的花都给我摘了!”   见云瑶沉了脸不说话,云浓娥眉一扬,“怎么?我还没有出继呢,就说不动你了?你个不孝不悌的东西,长姐出了事,就算是父亲和祖母面上不显,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能舒服得了?再说长姐在世时,最疼爱的是谁?是谁成天往她瑶华院里跑,大包小包的搬东西?现在好了,竟敢戴了粉芙蓉出来,你是想叫全京城人都看咱们云家人薄情?”   “二姐,我,是家里不许提大姐的事的,”云瑶扁扁嘴被云浓骂的想哭,心里也不服气,真觉得自己是贵人了?若不是祖母拦着,这个姐姐又背地里下蛆叫自己出不了门,好事儿哪里会件件落到她头上?“姐姐真是脾气涨了,好歹伯父也是两淮巡盐使,你也给我留些体面,在无垢庵逞威风小气师太听见了觉得你脾气太大,又不悌手足-”   听云瑶不服的兀自嘟哝,再看云世昂一脸懵懂又带了些怯意,看得云浓心里一软,如今黄氏根本不顶事,胡氏年纪又大了,云天和再外放出京,只有十岁的云世昂万一碍了谁的眼,她轻轻拍了拍弟弟示意他不必害怕,转头向云瑶道,“我竟不知道原来我父亲做了巡盐使,你这个侄女儿竟然高贵起来了?居然开始教训我这个做姐姐的如何做人了,看来申嬷嬷这些日子懒了些,才将你放了出来,既是如此,那云三姑娘请回吧,我这里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绿蚁,你先送三姑娘回去,将今儿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祖母,再跟她说,我说的,原以为就算是我这个孙女儿出继,云家也会念着曾经的骨肉亲情,谁知道竟然翻脸的这么快,文书还没落定,云家人就不认我了,”云浓盯着云瑶青红莫辨的脸,一字一句道。   “你!”云瑶没想到云浓竟然这么不给她脸面,气得浑身哆嗦,“云浓你!”   “我怎么?不要以为大太太病着,我也不在云家了,云园便是你们二房的天下,回去多看看书,查查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的意思,”云浓最看不起二房这群人,吃你的住你的,结果还要理直气壮的谋算你,不过这些都跟她这个即将出继的女儿没关系了,   “姐姐,”在云世昂的印象里,自己的二姐姐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忽然这么变脸,他还是有头一次,因此看云瑶被绿蚁给弄了出去,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三姐她?”   云浓拉了要起身的云世坐下,“你留下陪姐姐说说话儿,一会儿叫庵里的马车送你回去,”屋里内剩亲姐弟两个,云浓侧头仔细打量着云世昂,如今十岁的云世昂瘦瘦弱弱的,小小年纪便顶着一对青眼窝,“你每天熬夜?”   “先生教的书我背不会,父亲说背不会就不能睡,”云世昂脸一红,有些紧张道。   “今天背不会就明天背,若是熬坏了身子,以后想背都没机会了,”云浓怜惜的捏了捏云世昂的小脸,这个年纪,包子脸才是王道,“大太太一直病着,想来也无暇照看你,你也一天天大了,得学会照顾自己了,姐姐以后又不在府里,”说到这儿云浓鼻子一酸,那个家里若有不舍,便是这个每天散了馆就偷偷往归田居里跑的昂哥儿了。   “可是祖母和父亲说了,昂哥儿是大孩子了,要读书上进求功名,重振云家家声,靠得就是我跟大哥了,今年父亲就要叫大哥下场了,”云世昂一是不知道到底谁说的对,一时茫然起来,“以前姐姐不是说过,叫我好好读书以后可以保护你们么?可是我还没有读出功名来,大姐没了,你又要离开云家-”   云浓被弟弟说的心酸,她想将云世昂揽在怀里,可是身上的伤又做不到,她又拉了云世昂的手道,“以前姐姐跟你说的也不全对,你读书不是为任何人,也不是为了保护谁不被人欺负,咱们读圣贤书,为的就是学圣贤怎么做人,如何学圣贤做人,就非得读圣贤书不可了,父亲叫你读书,就是要学做人的道理,古语有云‘智者兼顾天下,达者独善其身’,姐姐并不求你兼顾天下,盛世咱们只要做到独善其身就好。”   见昂哥儿并不太明白她的话,云浓揉了揉弟弟的手,“父亲想叫你走科举之路是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儿也只能走这条路了,不过姐姐却觉得凡事不可强求,你只要尽力了,就算是不成,也不用太在意,你是家里的嫡子,以后还要奉养父母,撑起整个云家,所以啊,姐姐觉得做个明白人比读书还要重要。”   云浓实在是觉得胡氏和云天和本末倒置了,如果家里的男孩子都立不起来,难道要一辈辈的靠献祭女儿来谋求富贵?   什么“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为官做宰蝇营狗苟,云浓压根儿就不希望弟弟将其做为一生的追求,如果真是书读的好,又想为善一方的话,倒也无妨,可是像云天和那样,就太下作了,云浓可不希望看到弟弟也变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秦翰,不行的话,等秦翰闲了,帮着给昂哥儿找个好些的书院,跟着品性端方的夫子学学,才是正道。   送走昂哥儿,云浓便扶了红泥慢慢在屋里走动,她只是肋骨摔伤了,并没有断,年轻人养了十几天,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不想起身见云瑶她们,只是懒得叫云家人知道自己伤好了,“外头有什么消息么?”   染尘师太并有禁云浓屋里的丫鬟们打听消息,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叫灵珀过来跟云浓闲聊,也省得云浓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红泥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了,秦公子身边的长青过来送消息说秦公子在隆平侯认一切都好,也开始到东宫当差了,跟以前一样,再就是师太那边好像人来人往的,不过师太不叫搅姑娘清静,有人说要来看姑娘的,也都拦着了。”   “现在师太可有空?你去禀一声,看有没有功夫见我?”染尘师太一能下床就过来看过云浓了,但因为云浓的伤,就算可以下床了,染尘师太也不叫她走的太远,所以至今云浓也没有去给染尘师太请过安。   红泥听云浓吩咐,忙叫过一个小丫鬟过来扶了云浓,自去禀报不提。   “怎么样?吴太医说你能下床了?”染尘师太看到云浓过来,亲自到门口扶了她,仔细端详了一下方道,“瞧瞧,瘦了,你正长身体,又伤了骨头,这么跟我住在庵里不行,咱们过些日子就搬出去。”   “搬出去?”云浓一愣,跟着师太住在庵里,茹素是自然的,可是叫染尘师太为了她搬家,这个不太好吧?何况一个女尼再搬也是庵堂吧、难道为了她染尘师太要还俗?   看云浓一脸愕然,染尘师太抿嘴一笑,“我的长公主府不是给了你慧安姨母么?可咱们得有地方住吧?我跟皇上说了,再帮咱们选一处好宅邸,这无垢庵我也懒得再呆了,”以后就打算守着儿子跟媳妇过日子了。   云浓知道这些日子皇帝可没少来,虽然是布衣潜行,可是阵仗在那里,无垢庵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原来染尘师太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师太可看好了?”以染尘师太的性子,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着实委屈了,若是皇帝许她下山以享天伦,自然是在好了不过了。   “其实我瞧着靖王府挺好,”染尘师太一撇嘴,“那地儿多宽敞,可惜被长乐宫那贱人抢先了一步,”现在就算是靖王被斥,只要他不被贬,自己跟儿子就住不进去。   “靖王那边什么结果?”云浓更关心这个,可是秦翰这几日没见,虹霓她们又不外打听外头的事,因此云浓虽然悬心,可是还没有听到官方的消息。   “有什么结果?”染尘师太扬唇一笑,就像云浓说的,自己可不能在那些有面前哭,不过这次虽然自伤了八百(纯属意外),可是也撸下来靖王一层皮,“靖王被降了靖郡王,池王妃,不,池霜王妃被禁了足,”一个王妃被公公下旨禁足,永安朝池霜也算是头一份儿了,别说靖王那小子当了不皇帝,就算是能当,这池霜德行有亏,将来也是个被换的主儿!   想想染尘师太就觉得解气的很,“还有广宁郡王府,到这一辈可是完喽,被降为镇国将军,梁毅清也被免了差使,皇上叫他好好在家里读几年书。”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染尘师太还是比较满意的,也不枉她山里山外的忙活一番,“你伤了没过来,这几日连福王寿王都叫王妃过来了,一个个都是属猫的,哪儿有腥气儿往哪儿钻!”   原来福王妃寿王妃来过了?云浓不由哑然,这两位也是,当初跟靖王妃跟的挺紧,现在跑过来探望染尘师太来了,“那宫里会愿意么?毕竟郡王跟亲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了,而且这次靖王一系也算是遭了重创。   “愿不愿意是她说的算的么?”染尘师太轻嗤一声,“不过是一个宫人出身的贱人!这次为了保靖王,她可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梁毅清身上了,哼,广宁郡王府成了镇国将军府,只怕这会儿郡王爷恨死这个儿子了。”   敢情靖王是把刺杀秦翰的事都推给梁毅清了,当然,这样的事情肯定上是“小弟”张罗着办的,云浓微微一笑,扶着白荻坐到染尘师太身边,“他是活该!靖郡王若是就此老实了,以后升为亲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这镇国将军想重回郡王,只怕是难于登天了。真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染尘师太被云浓的比喻给逗笑了,可不是么?明面上是梁毅清因为私怨出手刺杀秦翰,其实还不是靖王看中了东宫那个位置?   “我还没有谢谢师太帮了云家,”云浓起身向染尘师太一礼,这次就算是皇上认为云裳是被人唆使的,可是云家也已经声名扫地了,云天和还能谋个巡盐使,绝对是染尘师太使了劲儿的结果,这份好意她不能不领情。   “你不必谢过,我也不是白做好人的,我要将你过继到自己名下的事她们可跟你说了,”现在云浓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有些事就要提到日程上来,“你可愿意?”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选宅   “师太待我比我娘还好,能给你做女儿是云浓的福气,”说到这儿云浓自嘲的一笑,“何况还能报答云家的生养之恩,云浓还要谢谢师太救了云浓,”如果没有染尘师太,这次的事云天和不只是被弹劾那么简单了,就算皇上不罢了他的官职,靖王还有现在的镇国将军府,都不会放过云家,而走投无路的云家未必不会继续做卖女求荣的买卖,自己的未来只会更惨。   “自家娘儿们说这些做什么,”染尘师太将云浓拉到自己身边,“从一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你这个丫头满肚子的心眼儿,可是在我面前却从不弄假,单凭这一点儿,你就入了我的眼。”   云浓被染尘师太说的脸一红,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垂首不语。   “现在更好了,你跟应淳又对彼此有意,倒是省了我的事了,”染尘师太以这个既是女儿又是儿媳的姑娘真是越看越满意,“来,灵珀将那几个府邸的堪舆图拿来,咱们选个宅子。”   染尘师太手里的,是几家罪臣抄家后充公的府邸,看了半天,不用云浓表态,她自己都不怎么满意,“这些都太小了,哪里够住?以后人口一多,想一家子聚到一起都不成,”染尘师太想的长远,已经考虑到以后自己儿孙满堂后的院子分配问题了。   染尘师太的意思云浓听得明白,可是她实在不好接口,现在说起来她是染尘师太的女儿,还不如说她是她未过门儿的儿媳妇,这房子的问题,她实在不好发表意见,而且染尘师太拿出来的房子,那座对她来说都是豪宅,真是起点不一样,眼界就不一样,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染尘师太口里的那些毛病?   “师太,秦公子来了,”秦翰一进坐望斋就听说云浓在染尘师太这里,心里一喜,直接就跑了进来。   “应淳来了,正好,帮我看看这几处宅子,地段都好,可是最大的才五进,小了些,”染尘师太将秦翰也叫到自己身边坐了,叫灵珀将图纸再次摊开,“这刘家,郭家,你也知道的,都是坏事没多久的,房子好不好且不说,我都嫌晦气,可是若再选其他的,离皇城又有些远了,早知道,我就不跟慧安换地方了。”   “其实慧安长公主的府邸就不错,”秦翰帮染尘师太修缮过公主府,慧安长公主原先的府邸也是常去,“就是逾制了,我听工部的人说,慧安长公主府准备分成三份,将来赏人用的,”倒不如染尘师去选上一处,什么都有了。   “长公主府要分开赏人?”云浓对慧安长公主府那片桃林可是印象深刻,“不知道芊丝亭会落到哪家手里,若说彭乐达,还真是有几分能耐,光他弄的那个自来水,就很是方便,”要说男人跟女人还真是不一样,这穿越男过来还能弄个地暖,自来水,下水道的,她这个穿越女,就只有看着眼气的份儿了。   “那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找了图纸咱们自己也弄个,”染尘师太心里也承认慧安长公主府洗澡和马桶都比旁的地方方便,嘴上却不以为然,“咱们又不是花起那钱。”   “不过,你们都喜欢慧安长公主府?”染尘师太见这两个都提起慧安长公主府,“怎么?你们都喜欢那里?”   “谁喜欢了?我不过看您在挑宅子,随口一提,没想到有人就上了心,”秦翰听到云浓提芊丝亭,心里老大不乐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几处都是极好的宅子,随便选哪处都行,我看就这一处吧,才翻新过的。”   嘿,竟然当着染尘师太的面儿就给自己脸色看?云浓也不干了,“这一处我觉得挺好的,离慧安长公主府也近,而且咱们也不用再费事,直接拉了箱笼就是,不过刚才师太不是说这家才抄的家么?若是不讲究的话,也没什么。”   还是有什么嘛,这家儿不但抄了,男的充军女的全卖了,染尘师太觉得看身边这两个小人儿斗气比选房子有意思多了,“你说的也是,咱们两个女人,本来就阴气重,再住到这种宅子里,不安稳。”   “那这家,也不错,虽然旧些,叫工部营缮司过来翻修就是了,这处宅子原是先皇赏给高尚书了,现在高家举家回乡,将宅子交还了,”秦翰拿出一张堪舆图来,“地方也挺大,尽够你们住了。”   “地方越大,修缮时需要的时间越长,不过没事,师太,咱们在无垢庵里多住些时日,想来今冬可以搬进去,”云浓扒着染尘师太的胳膊笑语吟吟。   今年冬天再搬?那怎么成?云浓现在正长身体呢成天跟着师太不见一点荤腥会伤身子的,秦翰瞪了一眼,却发现云浓压根儿不看他,讷讷道,“那你说哪一家好?”   “行了,哪一家我已经决定了,不需你们操心,”染尘师太一拍炕几道,“应淳不要走了,陪我们一起用饭。”   虽然讲究寝不言食不语,但是染尘师太难得见秦翰一次,问不完的问题哪里等得了改日?两人边吃边聊,云浓托了有伤的福,只坐着相陪,倒不用在染尘师太身边服侍,只静静听两人一问一答便好。   “待我们迁府之后,我便下帖子请你舅舅跟大舅母过来坐坐,难得他们对你不离不弃,这份恩情咱们不能忘,”染尘师太边帮秦翰布菜一边嘱咐道,“这阵子乱糟糟的,一时也没有顾上去致谢,待我挑个正日子请她们,也顺便叫浓儿见见你大舅母。”   “是,”秦翰含笑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染尘师太一侧的云浓,心里无比满足,“义父那边给我准备的院子我也没有怎么收拾,原来沐贤院的人只叫富妈妈过来了,师太那里若是缺人手,我叫乐妈妈带着剩下的人先到您那边儿去。”   这是就没打算在秦家长住,染尘师太抿嘴一笑,“怎么样?秦家还是那个样子?你这个二弟为人如何?我不求他以后能给你帮什么忙,别拖后腿就烧高香了。”   “秦砚开蒙的晚,学业也有些吃力,但是个明白人,这不我一回去,义父就开了祠堂将他写到了母亲名下,当时冯姨娘就说要到乡下庄子里去,姑祖母没答应,毕竟母亲也不在了,义父身边还是要有个服侍的人。”说起隆平侯的家事,秦翰也有些赧然。   “那你呢?也改了?”染尘师太声音发虚,毕竟她没能给儿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叫你受苦了。”   听染尘师太这么说,秦翰安慰的一笑,“瞧师太说的,我哪里苦了,虽然没有了隆平侯世子的身份,可是我现在衣食无忧,又有功名在身,前程正好,”说到这儿他照着云浓死死盯了一眼,“就差一房娇妻了。”   云浓被秦翰这“一房娇妻”震的猛然抬头,却看到染尘师太正捂着嘴乐不可支,不由俏脸通红,将筷子一放道起身道,“师太,我吃好了。”   “吃好啦,那你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好,坐的时间久了肯定受不了,叫白荻扶你回去歇歇,”染尘师太现在爱死了逗这对小儿女,也不顾秦翰那几乎要沾到云浓身上的眼珠,“应淳再吃点儿,我这里的东西没什么油水,不顶饱,你一会儿还要骑马跑上十几里地呢。”   “呃,”自己到坐望斋这会儿了,还没赶上跟云浓说几句话呢,秦翰心不在焉的低头扒饭,脑子里想着得找个什么理由赶快离开到云浓的屋里去探个病,问问这几日太医是怎么说的,汤药她可按时服了没?   “怎么,这么早就走?再陪我聊一会儿,你说高尚书的宅子我得怎么翻修好?”见秦翰停了箸,染尘师太也放下筷子,接过小丫鬟递上的帕子。   “这个么?其实您要是准备到京城里住着,慧安长公主原先的府邸挑上一块儿也不算违制,”想到云浓说喜欢慧安长公主府里的东西,虽然秦翰不怎么舒服,可终究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心意。   “我觉得也是,前院儿我就不考虑了,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后面从悦宾门到西大街,我准备先要上一半儿,把大门开在西大街,那里也清静,”染尘师太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待你和浓儿生下长子,我便请旨叫他袭了南平侯的爵位,”左右自己也跟皇上说了,不能叫南平侯绝嗣,什么皇家供奉,她才不稀罕呢,倒不如趁着皇上对她们正有所愧疚之时,将想要的都要到手里。   “这个?皇上能答应?毕竟,”有些事情男人看的要比女人清楚,皇上原就没打算再留什么南平侯在世上,怎么可能再封南平侯?“其实这样已经挺好了。”有母亲,有云浓,秦翰觉得这一生别无所求。   “我又不是叫他再将以前的梁家军交回来?只是南平侯是世袭罔替爵位,现在哪里还有?再封也是流爵,”不给儿子争,也要给孙子争一个,儿子亲王郡王都没有了,孙子怎么不能要个南平侯当当?“左右我都想好了,将来那半边宅子就做南平侯府,当初南平侯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都交上去了,梁家对永安朝是有大功的,可是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你看看现在的武安侯府,就因为出过皇后,不照样掌了辽东军?梁家凭什么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就算是断了,自己也要给他续上!   只是一个空头爵爷,皇上应该会答应,何况还能彰显朝廷不忘忠臣,想了想秦翰也不再反对,“说到这儿,太子准备叫我到辽东劳军呢,”武安侯罗家其实出了位皇后,那也是好几代的事了,时间久了,还有什么亲情和信任?这不,皇上想不到的,太子可不都想到了?   “你要去辽东?”要说这个时节,辽东也不算太冷,染尘师太颔首道,“去一趟也行,你是男人,成天闷在京城也不是个事,”尤其是像秦翰这样的身份,难道要以翰林入阁么?就算是太子愿意,自己也舍不得儿子成天泡在朝政里,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劳心劳力未到暮年便已白头。   “我帮云浓求的恩典估计这些天也就该下来了,明个儿我再进宫一趟,将府邸的事儿也定住了,不过,”染尘师太压低声音,“皇上这阵子似乎身子不太好,因为靖王的事,也气得够呛,”自己的一个儿子谋害另一个儿子,任哪个父亲也会生气。   “皇上身体不好?”秦翰悚然一惊,“太医院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如果皇上病了,太医院怎么可能风平浪静?   “病倒没有,”染尘师太叹了口气,她跟天佑帝自小一处长大,他经历的风雨她没有陪在其身侧也是亲眼看着的,从幼时便是殚精竭虑,登基后也是个勤政的好皇帝,可也是这个缘故,再好的身子也有熬尽的那天,“皇上太累了-”   自进了二甲之后,秦翰在翰林院呆了不到一年时间便被钦点进了东宫,因此见到皇上的时候并不多,可是听话听音儿,染尘师太语气里的哀伤还有皇上居然允了她过继女儿并从无垢庵里搬出来,都是给她做颐养天年的准备,“我知道了。”   从坐望斋出来,秦翰抬脚便要进云浓所住的厢房的门儿,不想却被虹霓拦了下来,“禀秦公子,我家姑娘在后院乘凉呢。”   “你不是累了么?怎么不在屋里躺着,跑到后头来了?”秦翰转到屋后,就看到云浓半倚在竹榻上手里拿了柄团扇轻摇着正看着远方的红霞出神。   “这时候热气还没下呢,你坐在这儿干什么?”秦翰打开自己手里的折扇帮云浓扇着,“还不如放着冰盆的屋子里凉快。”   自己这不是没办法么?云浓白了秦翰一眼,当初是因为自己伤着,他探个病什么的,跑到床头来了,可现在,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就算是坐望斋里全是心腹,也不好还那么随便了,自己也得给身边的丫鬟们做个好榜样不是?“没什么,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风,你呢?这阵子忙么?”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   听云浓问自己,秦翰扬唇一笑,“我才回东宫,多少眼睛盯着呢,过些日子,太子会推荐我去辽东劳军,”虽然有秦简庭上了折子,可是京城里的人都精出圈儿了,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看向秦翰的眼神也都带了别样的色彩,不过这些秦翰并不在意,这个世道原本就是这样的,当你站到一定的高度时,就算是别人心里再怎么嘀咕,可面对你时,照样得是一副笑脸。   “辽东?那里现在打仗了?”辽东对于消息闭塞的云浓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一来一回得多久?”   “就是因为这些年辽东都是一番太平景象,太子才想着派人过去看看,”秦翰看云浓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由一笑,“好像你听得懂一样,点什么头啊。”   “这有什么难懂的?你们这些男人,最喜欢看的就浊女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为什么呢?’”云浓对此嗤之以鼻,睁上了水汪汪杏眸歪了头看着秦翰,“是不是这个样子?”   “哈哈,我没这爱好,不过你这个样子确实很漂亮,”秦翰被云浓搞怪的样子逗的朗声大笑,“成天你们男人,你们男人的,跟你见过多少男人一样。”   我见过的男人还真心比你见过的女人多,当然,这个可不能叫他知道,云浓抿跟一笑,“见微知著什么意思懂不懂?太子想叫你去辽东,不过是想告诉辽东的守军,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且也想对辽东如今的真正情况,也得有个自己的心腹去看个究竟。”   “叫你说对了,”秦翰的声音低了下来,“时移世易,人心易变,太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我只要确定你能高高兴兴离京去,平平安安回京来就成,其他的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女人再聪明也没有参政权,自己还是混吃等死的好,现在彻底摆脱了被长辈送人的命运,又找了个称心如意的未婚夫,云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谈谈恋爱,过了十五,结个婚,下来么,跟自己喜欢的男人生儿育女,生同衾生同椁。   “你能这么想最好,”橙红的晚霞里秦翰的眸光明灭,眼底情意缱绻,连绚丽的霞光都被他的眸光逼退了几分,“以后你身份不一样了,想欺负你也得掂量着来,你只管安心的跟着师太做几日舒服日子,将个头再养的高些,等我回来娶你。”   原本听着秦翰温柔的嘱咐云浓心里还甜甜的,可这最后一句“长得再高些”直接又给她气坏了,这一世自己的小个头估摸着也就勉强探到一米六,每每照镜子时云浓都神伤不已,可再暗自神伤,也是她自己的事,现在公然被秦翰笑话了,云浓可就不乐意了,“我看我这个头儿是没得长了,公子若是嫌弃,还来得及,哦,对了,宁乡侯府那个林月娇倒是个傻大个儿,你俩挺般配。”   “般配?她如何配得上我?我可是要娶郡主为妻的人,”跟云浓在这里耍花腔,秦翰惬意的都不想离开,“一个侯府的女儿,我哪只眼看得上?!公主娶不到,怎么着也得娶个郡主不是?”   “你要娶郡主?你是说我?”云浓有些反应不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要当郡主?”尼玛,敢情自己这身份也水涨船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师太跟你说的?”   “师太没说,不过我知道,待旨意下来,你就是永昌郡主,”秦翰拿扇柄轻点云浓的额头,“傻啦?瞧这点儿出息!”   “永昌郡主?连封号都有了,”确实有点儿傻了,“皇上这手笔也太大了,”这绝壁是真爱啊,染尘师太到天佑帝那里还真是无往而不利。   “师太没了慧淑长公主的封号,你再没有个郡主的身份的话,出去岂不是要被那些贵女们欺负?”秦翰轻声道,“永昌是云南永昌府,也是南平侯梁家宗祠所在之地,以前是慧淑长公主的封邑,现在给了你。”染尘师太出家后,名下的采邑并没有交还,朝里也有“正义之士”叫嚣不合礼制,现在直接给了永昌郡主,也就是左手交右手的事儿。   “原来永昌是这个来头,”这也算是天佑帝对这对母子的又一项补偿吧,“永昌府在哪里,我竟没有听过,那我用不用到永昌去拜祭梁家的历代祖先?”做为染尘师太的女儿,过去磕个头应该是情理之中吧?   “这个,看师太怎么安排吧,不过云南山高水长,来回一趟实属不易,”去不去永昌,秦翰心里也没有底,“待我从辽东回来,找了机会陪你们回去一趟叫师太再看看家乡的山水也是不错。”   “南平侯是什么样的人?想来十分骁勇善战?”云浓仔细端详秦翰,“也不知道你跟他长的像不像,”她目前还装着不知道染尘师太跟秦翰实际的关系呢,这样的问题自然也不好问她,不过看染尘师太生成那样,秦翰长的么?真心不错,这梁铨想来也是个英武的男人。   “南平侯梁铨,十五岁继南平侯,宁乐十年率部平交趾,二十年奉命赴茶利讨平黎利。梁铨独率军与思任发战于上江。遇象阵,策马突阵而死。谥忠毅。祠于永昌,”秦翰的声音低缓,徐徐为云浓讲述梁铨也就是他外祖的生平,他也只是在良辅殿中见过梁铨的画像,现在这段短短的生平实在不足以刻画梁铨的一生,“咱们找机会去趟云南吧,梁家十几代男儿都将尸骨埋在了疆场,可以说是满门英烈,在云南当地声望极高,估计云南的百姓也想看到师太回去。”   “好,我跟师太说,”云南可是个好地方,更重要的是,染尘师太离开云南几十年,怎么可能不想念生她养她的家乡?何况是回乡祭祖?“那刚才师太可定好了郡主府用哪家的?”   想到秦翰因为个住处跟自己较真儿,云浓便有些愤愤不平,“多大个人,因为个芊丝亭还跟人家置气?”   这个小丫头,分明是她跟自己记仇,还说是自己置气,秦翰拿扇柄敲了下云浓头上的珠花,“怎么?不应该?你要真是喜欢那样的地方,我们再建一座便是,为什么要用他彭乐达建的?”   “搞了半天,你还在意彭乐达啊?”个没出息的,云浓撇撇嘴,“你要是不喜欢那亭子,咱们推了便是,我是舍不得那几亩桃花,而且,只叫冬天开花,地下的工程估计也不小,扔了可惜了,咱们留了,就算不用地下的管子,每年春天看到满院桃花,也赏心悦目不是?”   “你真那么喜欢桃花?”秦翰看着云浓说话时一脸神往,不由想起了当初看到她站在桃林时的样子,“当时你真像桃花仙子一般-”   被秦翰这么直抒胸臆的夸奖,云浓脸一红,“你不觉得很美么?咱们要是再种,还得再等个几年,不如看现成的,还有桃子吃。”   秦翰被云浓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心里一软,忍不住跟她透了底,将染尘师太的打算告诉了云浓,听染尘师太的安排,要将自己跟秦翰的长子过继给南平侯府,云浓倒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左右两边都姓梁,而且将来儿子还是自己养。   而隆平侯府并不像秦翰所说的那般风平浪静,对于一心想做世子夫人的白茹贞来说,姑母被拘,秦砚上位,简直就是要杀了她,所以她不是三天两头闹肚子疼,便是撺掇着丈夫秦磐找秦简庭去闹,几番下来,除了闹得老秦氏直接命人将她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安胎”之外,连丈夫都跟白茹贞生分了。   虽然白氏也成天跟自己嘟浓着他也是嫡子为什么就做不了世子,可秦翰却从来没敢想过跟秦翰争什么?单十几岁中进士,与他来说就难于登天,现在秦翰倒了,自己可以争争时,秦翰又回来了,秦简庭还听着他的话将二哥写到了顾氏的名下,不过秦简庭倒是跟他保证了,将来除了功业田,其他的财产跟秦砚平分,还会帮他置处宅子,想想手里有银子还能过着不受人管制的日子,秦磐也就安生了,因为白茹贞太闹腾,秦磐索性直接以跟着二哥读书为由,直接搬到了外院去,眼不见为净。   “你说过几日要去辽东?”老秦氏微微颔首,秦翰才从俯天崖上下来几日,便这么快就接到差使,老秦氏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这个时候,对秦翰自然是笼络为要,“现在府里没个正经管事儿的,你的行李还是劳烦福妈妈帮着料理吧,只是顾家那边,虽然给老二记名的时候给他们磕了头,但是你领着过去致个谢也是应当应份的。”   “是,过几日我便带了二弟过去,还有二弟的学业,我也已经跟张学士说了,二弟这些年一直勤学不缀,张学士应了先考一考二弟,若是可以便正式收下他,”秦翰知道老秦氏如今最看重什么,秦家如今也确实要靠老秦氏这尊大佛坐镇。   “还有一事,我年纪也大了,就算是想操心府里的事情,说实在的,也力有不逮,侯府的事还是要交给正经儿媳打理的,可你也看到了,老三媳妇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比白氏还在上,我哪里敢将家事交给她?何况她现在身子越来越重?”说到这儿老秦氏长叹一声,“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是怎么打算的?还有砚儿,我的意思是,现在娶妻,就算是世子,可是生母的身份着实不高,想订个门当户对的只怕也不容易,不若等他考取了功名,反而能提一提了。”   “我的亲事想来这几日便会有消息了,倒是二弟的亲事,就如姑祖母所说,咱们不好挑人,”说到这儿秦翰沉吟片刻,向老秦氏一拱手道,“若是姑祖母不嫌秦家如今势微,能不能从吴家帮二弟选一位好姑娘?”   老秦氏无子,于她来说,秦家比夫家更亲一些,自然不会选品性不良的姑娘给秦砚,而且秦砚现在的身份,想找身份再高些的,也着实不易,何况吴家这些年虽然没有人出仕,但门风清正耕读传家,对无子守节的老秦氏照顾有加,侍奉周到,吴家的姑娘想来教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有了吴家姑娘在,老秦氏教导起来也能方便。   “这?”老秦氏不由佩服自己这个侄孙好算计了,而且这主意又不由她不动心,如果隆平侯府没有认回秦翰,她回去跟族里说亲只怕心里也虚,可是只要有秦翰在,他还姓秦,隆平侯府再保几十年安稳是一定的,吴家虽然现在没有人出仕,可是族里会读书的子孙可是不少,这些年族长也是憋着劲儿要养出几个一鸣心惊人的好子弟来,待那些人出了头,只怕还得靠东宫提携,“好,我这几日便送信儿回去,左右我身子也不好,叫几个孙女儿过来服侍也是应当的。”   “不过你的亲事?是染尘师太那边已经有了定夺?还是顾家?”顾家可是带着两个闺女进京的,其中打算老秦氏不猜也明白。秦翰真娶了陇西将军的女儿,老秦氏也是支持的。   见老秦氏这么直接的问起,秦翰脸一红,“是,过几日应该有旨意下来,”再过几日,自己跟云浓的婚事便会板上钉钉。   “噢?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只怕旨意下来后,也要忙着操办了吧?我这就叫人将你那边的院子给再改改,”看秦翰的神色,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引得老秦氏也不由好奇起来,染尘师太看中的,可不会是一般门楣的女儿,自己这个认回来的侄孙,可真是好福气。   左右云浓被封郡主的事情也就在这几天,秦翰也没必要再在老秦氏跟前故弄玄虚,赧然道,“师太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认了原先礼部郎中云天和的女儿来义女,过几日皇上便会为我们赐婚。”   “云家的女儿?哪个云家?你以前不是跟云家,”老秦氏稀疏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云家这门风可实在是-”靖王府的事已经成了京中的旧闻,老秦氏自然也听了满耳朵八卦,染尘师太给秦翰相了云家的姑娘?这也太,还不如她们吴家的姑娘来的清白呢。   对云家的家风秦翰有是腹诽不已,“云家不过是京郊农人起家,根基太浅,也不讲究,当初也是白夫人替我相中的,”虽然秦翰对当初自己对婚事不在意才给了白氏可乘之机,但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认识的了云浓,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不过云家二姑娘跟云家的那些人不一样,这两年更是一直被师太带在自己身边,这几天,她会正式被师太过继到自己膝下,与云家再无半点关系。”   这样?老秦氏没有见过云浓,已经开始对她的印象不大好了,这种攀权附贵,宁愿不要本生父母的女人,实在不讨人喜欢,可是染尘师太似乎很喜欢,还请旨赐婚给自己的儿子,自己还能发表什么意见?“师太喜欢就好,改日叫我也见一见她,”若是不成,自己再给他想办法吧。   第130章 一百三十   有些时候,云浓真心替那个长乐宫里的李贵妃智商着急,就看染尘师太进个宫跟进自己家灶火门儿一样的节奏,谁才是皇上心头那颗朱砂痣还不是明摆着?这不染尘师太宫里一日游,回来便告诉她,府邸搞定了,慧安长公主府分三份,她们占了最好的那一份儿,那片桃林就在其中。   “我就不明白了,你竟然还敢要那片林子?也不怕应淳心里不舒坦?”虽然遂了云浓的心意,可染尘师太还有觉得云浓有些冒失了,要知道男女之事,小细节上不注意,时间久了积在心里,蚁穴也是可以溃堤的。   “其实桃林有什么错?只不过有人在那林子里说了不该说的话罢了,再说了,那片林子也不只是桃花开的好,好好叫匠人养着,还有好桃子吃呢,师太不必担心,这个我已经跟他说了,”云浓对这些根本不在意,就像那些情人堤情人塔之类的,有人在上面海誓山盟,有人在上面缘尽分手,“比起桃林,我更喜欢的是长公主府里的那些设施,用起来方便的很,估计当初建造时也不少费银子,扔在那里浪费了,他也答应了。”   秦翰说的倒是不错,又过了几日,云浓的伤已经基本好利索了,便有大太监带了圣旨和御赐之物浩浩荡荡的到无垢庵来,在跪听天使拖着长腔宣读完冗长的四六骈文之后,云浓终于等到了戏肉,确如秦翰所说,她被封为“永昌郡主”,正式过继给染尘师太做女儿,采邑便是南平侯梁氏一族的宗祠所在地云南永昌府,而且也如染尘师太要求的那样,慧安长公主府确实被分出了三分之一给云浓做了永昌郡主府,而且最后,还天佑帝还直接给她和秦翰二人赐了婚!   “师太,您掐我一下,这是真的么?”云浓捧着手里的圣旨,一时回不过味来,虽然秦翰跟染尘师太都跟她说过了,可是这顶“郡主”的帽子真的落到头上,她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做好准备。   “瞧你那点儿出息?你是不相信自己做了郡主呢还是不相信皇上将你赐婚给应淳?”染尘师太捏了捏云浓如玉的脸庞,“快过来,这是皇上身边的钱公公。”   “哎呀,怨不得师太一定要选了云姑娘做女儿呢,啧啧,就这容貌,真真儿跟师太年轻时一样的,”钱公公嘴甜,不待云浓跟他行礼便向一揖到地,“奴婢给永昌郡主请安。”   “钱公公真是折煞小女了,”云浓连忙侧身避过,一福道,“您是皇上身边的得力人,小女受不得您的礼,”说着示意虹霓将一只小匣子送了过去,“听闻钱公公喜欢嗅个鼻烟提神,这套鼻烟壶并不是什么古物,可是却是小女自己画的图样,取个新意,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钱公公跟着天佑帝几十年,对染尘师太跟皇上的事最清楚不过,现在又看云浓如此会讨人欢心,心里也很喜欢,立马打开匣子仔细看,却发现是一套十二生肖的鼻烟壶,十二生肖不稀罕,稀罕的是这十二生肖都画的极其可爱,寥寥数笔却惟妙惟肖,不由冲染尘师太笑道,“师太先前只说云家姑娘乖巧温顺又与您投缘,遇到强人时更是奋不顾身的去救您,今儿个老奴一看,云姑娘的好处可不止这些,就凭这画工也当得‘才女’二字了。”   听钱公公夸奖云浓,染尘师太也一副与有荣焉的笑容,“可不是?我这个女儿虽然品性好那是一定的,就算是才情也不输人,写诗做画样样来得。”   钱公公哪里听不出染尘师太对云浓的爱重,自然也不吝称赞又将云浓夸了一番,才带了一众小太监离开了。   “云大人既然圣旨已经下,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祠堂?”染尘师太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天和,“这事儿早些了了,你也好尽快到两淮去。”   自己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说送人便送人了,云天和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是现在圣旨都接了,再舍不得又能如何?何况出了大女儿云裳的事,他这辈子也休想在士林中被人尊重,卖女求荣这条路是不走也得走了,“师太你看,要么明日我便带了浓儿回去,跟族长说一声,开祠堂。”   “今天吧,虽然时间紧一些,不过嘛,又不是儿子,想来云氏族里也不会阻拦,再说,这件事你应该一早也知会过族里了,”染尘师太哪里还有闲功夫跟他商量这些,“明天我还要带着浓儿进宫谢恩呢。”   “今天就今天,不过师太,浓儿毕竟在云家长了十四年,别说妾身,就是家里的兄弟姐妹也舍不得她离开,不如就叫浓儿在家里过上一夜,明日再送到回来,”胡氏小心翼翼的觑着染尘师太的脸色,现在她对染尘师太的能力才算是有了清醒的认知,自己的孙女就这么成了“永昌郡主”?还赐住公主府邸?“还有,赐婚的事-”将孙女赐婚给秦翰,又是胡氏不愿意接受的,这算什么事?秦翰算个什么东西?叫自己做了郡主的孙女嫁给他?   “怎么了?你对皇上的旨意有什么不满?”染尘师太不屑的瞪着胡氏,“是不是觉得云浓做了郡主,便可以再为云家谋更大的利益?”   “没,没有,妾身哪里敢,只是师在也知道的,毕竟秦公子跟妾身的大孙女有过婚约,这样,”胡氏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否了这门亲事,秦翰再得染尘师太的欢心,可一个东宫侍读六品官儿,想往上爬,没有二十年做不到阁老的位置上,自己孙女如今可是郡主,难不成还要孙女提携他不成?   “如今被皇上赐婚的是隆平侯义子秦翰和我的女儿,永昌郡主梁浓,跟你的大孙女儿有什么干系?胡老太太莫要弄错了,从明天开始,世上再无云浓,永昌郡主是姓梁的,”染尘师太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胡氏被染尘师太顶的心里一慌,连忙福身道,“师太说的是,妾身记住了,”看来想明面上,她不跟孙女走的太近,免得惹了染尘师太的厌。   跟着云天和从云氏的宗祠回来,云园里已经坐满了人,胡氏看到云浓一脸讶异的进来,忙笑着解释道,“毕竟大家都是骨肉至亲,总要送送你。”   “嗯,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大伯母她们了,今儿要好好敬她们几杯,谢过这些年对云浓的照拂之情,”云浓望着跟在明氏身后的云俏,这些日子云俏被明氏拘在家里,云浓想见一面都不成,现在一看,生生吓了一跳,“俏姐姐怎么瘦成这副样子?可是病了?”   这是公然说自己苛待庶女么?明氏满心不痛快,接口道,“郡主若要误会了,民妇哪里是那种蛇蝎心肠的人?是有人成天装病不吃不喝的想着给我下蛆呢。”   “我,我没有,”云俏哪里还敢跟嫡母犯犟,强笑跟云浓解释道,“我还好呢,只是有些畏夏,天一热便会瘦些,无妨的。”   “明二嫂子可看清楚了,今儿咱们来贺的可不再是咱们的云家二姑娘,而是御封的‘永昌郡主’了,你这么说话可不成,小心郡主再降罪于你,”一个隔房的妇人呲着牙道,“要说这二房还真不了得,出了个两榜进士还算,还出了个郡主,可是你们将好事占尽了,谁来可怜我们这些隔房的亲戚?我们可是被你们给害苦了。”   “她六婶儿,你慎言,今儿是二房的好日子,你胡沁些什么?”族长是三房老太爷,因此三房老太太滑氏坐在上首,听四房一个庶子媳妇说话难听,忙出声制止。   “二伯娘,难道媳妇说错了?她们二房有个好姑娘,攀上了高枝做了什么‘郡主’我们不羡慕,左右过继了再不是姓云家的姑娘了,要是愿意拉拔本生父母呢,自然是二房跟着沾光,要是不愿意呢,三婶子也没得怨,可是我们呢?就因为她们二房出了个不要脸的贱人,我姑娘生生被毁了亲事,这账要怎么算?”说到这儿四房媳妇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难道只她家的女儿是娇养的,我们的孩子就活该被带累么?”   “二姐,这,这怎么办呢?”云瑶轻轻扯了扯云浓的衣袖,见她不语,扬声道,“六婶儿我姐姐做了郡主怎么会忘了云家上下?她日后自然会拉拔族中姐妹的,定然会给湖姐姐找一门好亲事。”   原本云浓不打算接这个腔,可是却躲过不旁人给她找事儿,“刚才三爷爷跟父亲亲自开了祠堂将我的名字家谱里去掉了,按道理,我已经不再是云家的女儿,也不好再称呼您,”云浓含笑看向四房的老六媳妇,虽然跟她见得少,可这位马氏的威名也是有所耳闻的,最是泼辣彪悍的一位,说白了就中四房老太太帮庶子娶的乡下农女,“你家里的女儿被云家二房连累了,这个自然有三老太爷帮你做主,要不?你到外院去求见三老太爷?今儿其实是祖母帮我设的饯行宴,原想着最后见上大家一面,这个时候断官司,只怕不妥吧?”   “断什么官司?你的意思,你现在不是二房的人了?”马氏其实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指望叫当了郡主娘娘的堂侄女儿给自己女儿找个好出路,没想到人家竟然一推二五六,“大侄女儿,你虽然已经不在云家家谱上了,可咱们还是血亲不是?你富贵了难道就不能拉拔你姐姐一把?”   “我的富贵并不是云家所赐,”云浓转头看向胡氏,冷冷一笑,目光如凝寒冰,“如果云家有人看不得我富贵,这也简单,明天我左右是要进宫去的,直接向贵妃娘娘说清楚家中不舍之意,这个永昌郡主不做也罢!也省得人还没走呢,有要拉拔这个拉拔那个,敢情云家将我过继出去,是为了给族里的女儿们说亲的!”   说罢直接放了茶碗起身道,“这天儿还早着呢,虹霓,叫外头备车,咱们回庵里去!”马氏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话,分明就是胡氏纵容的结果,为的就是试探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如果今天自己应了,以后只怕云家的七姑子八大姨会不断找上门来。   “浓儿,快坐下,你那个六婶儿本来就是个不懂事的,也是湖姐儿婚事被人退了,她着急了才口无遮拦,你别介意,今儿是你在云园最后一夜了,莫要搞得大家不痛快,”胡氏连忙起来打圆场,云浓这个时候走了,只怕会跟云家真的生分。   “祖母,湖姐姐为什么会被退亲?祖母说给浓儿听听?”云浓浅浅一笑,云裳有今天,云家会被云裳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累难道就不是胡氏跟云天和纵容的结果?她为什么要为云裳的过失负责?“您也知道,这阵子我一直在无垢庵,又受了伤,家里的事还真没有听说。”   “这,”胡氏被云浓问的老脸一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云家出了个不贞的女儿云裳?“唉!”   “瞧郡主娘娘问的,还不是因为你那个不争气的大姐?连累的我家湖姐儿一门上好的亲事没了,浓姐儿,虽然你现在做了郡主,可也不能不管族里的事吧?我瞧着你那郡主府里一定很宽敞,你湖姐儿为了退亲的事,成天哭个没完,要么叫她跟你到郡主府里住些日子?”马氏要不管那些,依然喋喋不休道,“湖姐儿,快出来,坐到你浓妹妹身边去。”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们郡主说话?”虹霓已经听不下去了,奈何云浓现在身边没有女官,上前一步道,“我家郡主在跟胡老太太说话,哪有你个民妇擅自插口的道理?!还有,想到郡主府里去,先将身契拿过来!”   “你,你这个丫头,”马氏不依没有见过虹霓,被她一吼心生怯意,“我们是你郡主的亲戚,你这是什么规矩?”   “我家郡主是染尘师太的女儿,南平老侯爷的外孙女,亲戚倒是不少,但都是姓梁的,不知道您是哪有一位?”虹霓见云浓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心里有了数,声音就更大了,“你这民妇,只是乱跟皇族攀情么?”   “行了,老六媳妇,你给我老实坐着,”三老太太见不可见的中胡氏交换了个眼神,笑道,“这位小大姐,老身在云园甚少见你,瞧着是师太身边的?”   “回老太太的话,我是染尘师太身边的丫鬟,因自小在宫里当差,师太便将我赏给了郡主做丫鬟,”三老太太不过一介民妇,虹霓不必在她面前称什么“奴婢”,“既然老太太见问,我也有句话想提醒一下,自云家老爷立下契书那一日起,郡主便是南平侯府的人,以后是要承继南平侯一脉香火的,如果云家这边还这么夹缠不清,我回去还真不好跟师太回话儿。”   “虹霓,”云浓对虹霓感激的一笑,转头看向胡氏,“祖母,云家生我养我,这么乍一远离,云浓心里已经很是不舍,原想着今天能跟族里一叙离情,可没想到,”说到这儿她为难的笑笑,“有些事族里不清楚,祖母也是明白的,云浓已经好久没有回归田居了,恕我先退席,明日一早师太还要来接呢。”   她现在已经是梁云浓,再不是云浓呢,云家人想两头得利,这样的好事哪里有?而且今天但凡她犹豫一点儿,这群云家人便会像饿狼一样扑过来。   看着云浓带着自己的丫鬟姗姗而去,松寿堂的一众都面面相觑,“这,老太太,您这孙女就这么走了?”   “嘁,人家现在可不是老太太的孙女儿了,是永昌郡主,无垢庵里那个师太的女儿,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些土包子?老六媳妇心倒是不小,还想将湖丫头送到郡主府,去做什么?给将来的仪宾爷做小?对了,听说皇上还给她赐婚了呢,居然是以前跟云裳订婚的那位-”   看着厅里乱糟糟的局面和耳边族里媳妇们的窃窃私语,胡氏万分后悔今天叫这些人过来,原以为云浓面嫩会应承关照本生家族,没想到这丫头嘴这么死,还直接拂袖而去!?   “行了,浓儿因为救染尘师太受过伤,直在床上养到现在,今天又忙着接旨,回洪山,这会儿只怕已经支持不住了,”胡氏将脸一沉,“都这会儿了,上菜吧,彩云,你叫厨上捡浓儿爱吃的做几样给她送过去,嗯,俏丫头,你去送。”   云俏奉了胡氏之命到归田居的时候,云浓已经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坐在大炕上喝茶,看她过来,忙起身相迎。   “郡主快莫起来,折煞民女了,”云俏抿嘴一笑,就看那坐像还是原来那个人前端静,人后随意的堂妹,“发了通火,饿了吧?老太太叫我给你送饭呢!”说罢便指挥着身后的小丫鬟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到桌上,“天热你累了一天,也未必有胃口,我看着她们弄了几样你平时喜欢的,多少吃些,明天还有一天忙呢。”   “还是姐姐疼我,”看到桌上一水的凉拌素炒,云浓多少有了些兴趣,“姐姐快坐吧,咱们一起用些,估计你在前面也轮不着吃什么?”   见云浓请她坐下,云俏也没有再客气,依言坐到她的对面,接过自己丫鬟秋容递过的乱甜白瓷小汤碗道,“云苓黄精生蚝汤,我特意叫厨上熬的,你先喝些,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明天可是要进宫的,万一没精神再有了疏漏,反而不美。”   “姐姐说的是,”云浓接过小碗深吸了口气道,“无垢庵里什么都好,就是不得肉味,师太为了我的身子,倒是叫人悄悄熬骨头汤给我,可那里终究是庵堂,不是我一个人,哪里能因我乱了规矩?对佛祖也不敬不是?”   “是我没想到,早想到你馋肉了,我应该叫人给你上红烧肉才是,”云俏见云浓面色回晴,也笑道,“只是你久未食荤腥了,可是要悠着点儿来。”   “不吃肉的好处也是有的,你看,我如今这身材,瘦了好多吧?有没有风中杨柳的感觉?”云浓冲云俏眨眨眼,“不过姐姐你也瘦了许多,再这么下去,只怕稍微大些的风,都能将你吹了去。”   “我么?畏夏,天一热就这样了,”云俏抚了抚自己苍白的脸颊,强笑道,“快吃吧,一会儿说不定人散了,老太太还要见你呢。”   胡氏要见自己会说什么,云浓用鼻子都能想出来,可她却根本不想见胡氏,云氏一族,除了长房出了云天赐外,二房也就是云天和,其余几房根本就是依这两房而活,若是没有胡氏的默许,那个马氏根本连松寿堂都进不来,哪儿敢公然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胡氏变相对自己的一种试探罢了,而这种试探在云浓眼里,就是云家人的贪得无厌,“这么热的天儿,老太太也跟着折腾一天了,我也不好再去叨扰她,姐姐回去之后,就说我身子未愈,已经歇下了吧。”   “恩,我就这么跟老太太说,只是你再累,今儿的饭菜还是要吃完才行,”云俏帮着云浓布菜,“这些可都厨上胡嬷嬷亲自做的,听说你要走了,也跟着抹泪儿呢,说是再也给你做不了吃的了。”   胡嬷嬷是胡氏的陪嫁丫鬟,一直管着胡氏的小厨房,而做为胡氏最心爱孙女儿的云浓自然也没少吃她做的佳肴,想到跟这些朝夕相处的人就要分离,云浓心里也一阵黯然,“一会儿我叫白荻过去替我谢谢胡嬷嬷。”   “姐姐也吃些吧,别光看着我,瞧你那瘦成什么样了?”见云俏只顾给她布菜,自己几乎不动,云浓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像姐姐说的,身子是自己的,若是你自己不心疼,再不会有人心疼了,明天我跟祖母说说,左右这家里冷清了,叫她接你过来住些日子。”   “这些事儿莫别管了,刚才你都没理会那些人,如何再为我的事跟老太太开口?”云俏摆摆手凄然一笑,“我也就这样了,活一天是一天,那天站不起来了,这一生也就完了。”   “姐姐怎么能说这种厌世的话?就算是不为自己,还有你姨娘呢,”云浓被云俏眼中的悲凉弄得再无心思吃饭,“你还年轻着呢,以后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你,且熬过这阵儿-”   “知道啦,快吃吧,”云俏似乎不愿意跟她说这些,含笑将筷子塞到云浓手里,“快吃吧,你一向吃饭香的很,看你吃,我都饱了。”   “姐姐也吃,我这吃相啊,不论谁见了,都要多跟着吃两碗饭的,”虽然口里跟云俏玩笑说如风中柳,实际上云浓从来没有想过刻意保持什么身材,左右她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吃也不怕营养过剩。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快乐,大家玩儿好。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底限   云俏扫了一眼窗边平头案上摆着的灿若彩霞的大红孔雀纹翟衣,流云绣的霞帔和半开的紫檀匣子里那只五凤衔珠正钗,笑道,“我虽然没什么见识,可是也听闻宫里的那位娘娘不好相与,你明儿个可得打起精神来,再落了师太的面子就不好了。”   “嗯,你放心吧,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有师太在呢,我好歹也是个郡主了不是?”看来李贵妃真是“威名”在外了,“等我回来后,跟你讲啊。”   “好,叫我这京城都没进过的人也听听新鲜儿,”云俏微微一笑,语气里俱是欢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嗯,我跟师太从宫里回来便直接要搬到郡主府了,”说到这儿,云浓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染尘师太的,自己真有些不劳而获的感觉,“待一切稳定了,我叫人接你过去住两日。”   “这,这不好吧?我跟你说,这次裳妹的事闹的这么大,连族里的姑娘都受了牵连,可是进二叔却做了两淮巡盐御史,”云俏放下手里的筷子道,“这跟你没有关系?”这些年她时常出入云园,有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明白。   “你既已经过继给了染尘师太,便是梁家的女儿,跟本生父母不能走的太近的,不然如何对得起师太于你的一片苦心?”云俏怕云浓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由谆谆叮咛,“咱们洪山,就是咱们云家,出继的事也不是没有,一旦将自己的儿子与人做了继子,是不许再跟本生来往的,就算是师太不说什么,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什么接我过去住的话,再不要说了。”   “师太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也这么大了,若是真不许我跟本家来往,今天也不会叫我跟着祖母过来,不过姐姐的意思我也明白,”说的难听些,云家已经明码标价将自己卖了,哪里还有叫染尘师太再分期付回款的道理?“只是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知交好友,叫姐姐过去说说话儿想来师太也不会太过在意,你且放心。”   “二侄女儿还吃着哪?唉,我说我过来,你祖母非要叫俏丫头过来,害得我就算是坐席也不能安心,”蒋氏在松寿堂陪坐了一会儿,寻了空儿便过来归田居找云浓来了。   “二太太,您留步,我家郡主正用饭呢,再说了,甭说现在郡主身份不同,就算是以前,您也不能就这么直闯我们归田居啊,”绿蚁看到蒋氏提裙要往屋里冲,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的,“奴婢们在无垢庵已经跟着宫里的嬷嬷狠学了阵儿规矩了,要不,叫奴婢也跟二太太练练?”   “哟,我们绿蚁现在身份也不一样了啊,说话都开始带着刺儿了,”蒋氏也不生气,笑着拍了拍绿蚁的肩膀,“好啦,算你说的有理,烦请绿蚁姑娘去跟郡主通禀一声吧,就说民妇蒋氏求见,咯咯咯,自己自小看大的亲侄女儿成了郡主,见个面儿还得通报,还挺有意思。”   “是二婶子来啦,想是有话要跟你说,我走了,一会儿自有人来收拾,”云浓端坐不动,云俏可不敢,忙起身告辞。   “那姐姐回去吧,”云浓看着云俏瘦削的肩头心里一酸,有心贴补她,可想到明氏,便是给云俏再多的东西,也落不到她的手里,“那我叫红泥送送你。”   “唉,我原想着这归田居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了,特意叫瑶丫头给你腾屋子呢,结果你祖母不许,”蒋氏一脸的无奈,“说是叫你再住一晚自己的屋子,我说啊,那郡主府一定是玉瓦金栏,满眼的富贵,叫你再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没得寒碜。”   敢情住在自己的屋子里寒碜,住她女儿的玲珑居倒不寒碜了?云浓懒得跟蒋氏这种没智商的扯废话,“二婶儿过来有什么事?”   “哎,我就说嘛,我家浓丫头就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哪里会攀上高枝就不认自己亲人了?”   “唉,这不听说你受了伤,我这心里啊,跟油煎了似的,”蒋氏拿帕子抹了把眼泪,抬头却看到云浓正抱着杯茶小口的品,压根儿没有在听她的话,讪然解释道,“你别不信,以前在一个家里,二婶儿可能没多关心你,那不是有你祖母还有大嫂她们么?我这个嫡亲的婶子也要靠边站,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了,我这心里啊,”蒋氏说着又落了泪。   “既然二太太舍不得我,就叫二叔跟祖母说说,叫我回来便是,”云浓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茶碗放下,“二太太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这一天也累了,想早些歇了。”   这个死丫头,身份一变,就抖起来了,蒋氏心里暗骂,面上却堆了笑,“我也是听你二叔说了当郡主是什么样的,这不,年纪大些,考虑的事情自然就多了,你又是我嫡嫡的侄女儿,”蒋氏一脸慈爱,“我听说染尘师太虽然出家了,可是手里还有以前的嫁妆和南平侯府在京中的产业?唉,咱们就不说你做了郡主皇上赏下的封邑,听说你的封邑不只是一个永昌府?还有永昌府辖下的州县?那得多大的地方儿啊?都听你的?那儿的官儿归你管不?”   “二太太莫要浑说,您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不打紧,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儿去,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云家呢,我也是蒙皇上圣恩,赐了永昌府为采邑,得享一府的供奉,可是官吏任命是朝廷的事,哪里是我一个女人家能置喙的?”云浓直接将蒋氏给顶了回去,“若是再叫我听见这样的话,休怪云浓不计亲戚情分将你送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云浓端出了郡主的架子,蒋氏心里还真是有些害怕,那可不是亲婆婆,“瞧你,我不是不懂才问问么?其实我今儿来跟你也不是跟你说这些的,”帮自己丈夫谋个官儿当当看来是不成了,因为事先云平已经否了她的提议,蒋氏心里有准备也不在这方面过多计较,“婶子是在想,师太是个出家人,每天忙着念经呢,哪里管的了那许多的事?而你,娇养着长大,只怕麦苗韭菜都分不清,那些俗务岂不是污了你的眼?”   “那二太太的意思呢?”云浓啼笑皆非,没想到这个二婶儿倒是帮自己什么都想到了。   “唉,我跟你说,外头那些事烦难着呢,成天庄头掌柜的,净是些臭男人,按理说,有你嫡亲的叔叔在,哪里会叫你受这委屈?”蒋氏见云浓愿意听她的话,心里一喜,继续“诚心”帮云浓打算,“可是你也知道,如今你祖母年纪大了,说是要看外头的账目可外头的事哪里真的管过?还不是都靠你叔叔?再加上你父亲又要赴外任了,家里撑头的男人就只剩你叔叔了,想帮你也走不开啊。”   “那可怎么办呢?”云浓继续给蒋氏递梯子。   “所以啊,我就想,我娘家几个兄弟,就是你那些表叔们,个个都是能干的,家里家外一把手,不论是做生意,还是管庄子,没有拿不起来的,”说到自己的娘家兄弟,蒋氏也是一脸得色,“你也知道的,婶子家里也不是小户人家,好几十倾地呢,前几年又在镇上置办了几个铺面,个个都是赚钱的买卖。”   见云浓不搭话里,蒋氏也有些无趣,但该说的话她是一定要说完的,“所以我想着,不如叫你的几个表叔过去帮衬帮衬?还有你那个郡主府,偌大的府邸,没个自己人怎么行?那些人从宫里出来的人最是势力,你到底是过继的,她们哪里会服你管束?不如叫你那几个表婶过去帮你料理着内务,这有自家人帮你看着,就算是成亲,整个郡主府也在咱们手里。”   “是啊,若是叫二太太几个娘家亲戚过去帮我看着,整个郡主府可不就是在你们手里?”云浓面上挂着讥诮的笑,“你这么好的主意跟老太太说了么?云家的产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单二老爷管着多累啊,不如跟老太太说了,叫你的娘家哥哥们到云家帮忙算了。”   “你,”蒋氏被云浓一句话噎的老脸通红“我也是替你着想,真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也没有说什么啊?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你连我这个出继出去的侄女儿都想到了,云家怎么能不想想呢?有这种人才怎么也要请到云家不是?至于我的郡主府,自然有师太和朝廷来安排,还真是不敢用蒋家的人,”云浓也不待蒋氏再分说什么,“绿蚁,送客,我要歇了,任谁再来,都给我挡了。”   “呸,她也真敢说,”绿蚁送完蒋氏回来,走到门边又往外啐了一口,才愤愤的进来,“这云园论脸皮厚,她称第二,没人称第一了!”   “她这才算什么?跟有些人比起来还小儿科了,”别人不说,就说云平,蒋氏过来他能不知道?左右来的是女人,男人躲在后面,万一有什么事,出来说句管教不力,女人家见识浅,就可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第二天一大早,染尘师太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云园门外,胡氏拉了云浓的手依依不舍的送了又送,终是不敢耽误云浓进宫的时间,放了她离开。   “你昨天到归田居了?怎么样?你提的事儿浓儿可答应了?”看云浓的翠帷华盖的渐渐远去,胡氏转头看着扶着她的蒋氏。   蒋氏没想到胡氏对她昨天的动向一清二楚,脸上一滞,忙解释道,“母亲,我只是想着二侄女儿孤身一个人,没个体己人帮着她,那么大的家业-”   “所以你就想到叫你娘家几个兄弟帮她了?”胡氏冷嗤一声,“那浓儿可答应了?”   听胡氏这么问,蒋氏更是委屈,“没有,现在人家是郡主了,哪里看得起咱们这些人?您不看看昨天她在松寿堂连多坐一会儿都不肯?这鸟儿一放飞了,只怕想叫回来,就难了。”   “所以,咱们就不能叫她飞的太远了,”胡氏看了一眼蒋氏身后的云瑶,“浓儿可是就剩瑶丫头一个妹子了,以后寻了机会,还是要多来往来往,如今咱们家的姑娘想高嫁,亲姐姐怎么能不帮帮忙?”   “母亲,您真是,”听胡氏这么说,蒋氏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她顾上不去试脸上的泪水,“我就知道,您心里也是疼瑶儿的,过几天我就带了瑶儿去看她姐姐去。”   “你真真是,笨死了,现在浓儿刚过继出去,咱们姓云的就扒着不放算怎么回事?左右也要等她在府里站稳了脚跟,我寻了机会跟她见上了,才能说后面的事,我跟你说,这半年都给我老实着些,但凡叫我知道谁敢背着我去给浓儿添麻烦,家法伺候!”从马氏到蒋氏,云浓嘴很紧,一点儿便宜都不肯叫她们占,当然,凭胡氏对自己这个孙女的了解,这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而且孙女未必对自己跟儿子拿她换官位就没有怨言,怎么也要待这气儿消了,在郡主府日子过的滋润了,她才会想起来这风光的日子是谁给她的?   云浓的马车甫一到宫门处,就看到了染尘师太的马车,云浓忙扶了虹霓下车,“出门时耽误了些时候,师太等急了吧?”   “嘁,还叫我师太呢?怎么,不想认我这个母亲?”染尘师太仔细的打量了云浓一眼,看她气色不错,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今天正式从家里出来了,不舍是正常的,我不会怪你,以后有空了请你那边的亲戚到府里来小住,也不是不可以。”   叫染尘师太母亲,云浓还真有些开不了口,不过想到她对自己的体贴照顾,到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着想,心头一热,鼓足勇气轻声道,“母亲-”   一声母亲叫的染尘师太眼泪夺眶而出,她也是个母亲,二十年来却无法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也没有听过谁喊她母亲,从跟云家说明要过继云浓之后,她心里就想让云浓叫她母亲了,可如同云浓不好开口一样,这个要求在她喉间转了几圈,终是没有出口。   之后圣旨下了,她也想顺势叫云浓改了称呼,可是云家人在那里,想到云浓是胡氏一手拉扯大的,她又有些不忍心,直到今天,到了皇宫外面,她才再次提到改称呼的事,“其实你要是叫不惯,回去之后不叫也罢,只是到了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小心一些,也省得被人抓了把柄去。”   “是,女儿知道了,”云浓冲有些赧然的染尘师太甜甜一笑,“母亲,咱们要走着进去么?还是坐轿?”   “不必,我有自己的辇舆,咱们就这么风风光光的进去,”染尘师太展颜色一笑,“其实今天应淳也来了,不过是去皇上那里谢恩,没准儿出来的时候咱们能遇上他。”   现在秦翰成了她光明正大的未婚夫,想见却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他现在好吗?不知道在秦家习不习惯?”   “噗,”染尘师太再也忍不住掩口失笑,“他自小就长在秦家,你还怕她不习惯?倒是你,可想过成亲之后,跟他住到秦家?”   “啊?还要住到秦家去?”云浓骇然的望着染尘师太,如果秦翰是亲生的还罢了,这一个义子和义子媳妇,跟秦家那群极品住一起多别扭啊,“唉,嫁夫随夫,住哪里我也得过去啊-”   “真是女不在中留啊,你还没及笄呢,就想着嫁夫啦?”染尘师太被云浓委屈的小模样逗得心情大好,“你放心,不过是个过场,应淳已经跟隆平侯说了,待成亲之后,就分家出来,你们还搬回郡主府来,就算是住也不会住几天的。”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   听染尘师太这么说,云浓才算松了口气,嫁鸡随鸡,若是秦翰不愿意住郡主府,她还真是不能强求,毕竟郡主不是公主,“慧安长公主还好么?有阵子没见她了,我这伤好了,还没有过去给她请安呢。”   “她是我的妹妹,你以后要叫姨母,叫长公主她听了可是要生气的,”纠正完云浓的称呼,染尘师太抿嘴一笑,“这不有好事儿来了么?过几日咱们就去扰她去,还真是多亏了你了,她的事情也有了着落了。”   “慧安姨母?因为我?”云浓也顺势跟着染尘师太改了称呼,就逄染尘师太笑时的样子,云浓已经预感到什么事情了,“她的事情成了?”这个太好了,有一段新的感情,慧安长公主才能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嗯,是宋家,那个江南宋家,”染尘师太悠然坐在辇舆上,看着重重宫墙,“真羡慕她,以后可以到江南一行了。”   “宋家?那个明安伯府的亲家?”云浓讶异的看着染尘师太,宋家那个公子?“那个宋初闻不是不到二十么?”慧安长公主会不会太重口?宋家也会同意?   “嗤,你想到哪儿去了?宋家就一个宋初闻?你不想想宋家千里迢迢从江南跑到京城来,没个得力的人照顾着怎么可能?我说的是宋家小二房的宋深秀,这次长房几位便是他陪着进京的,这不,也是有缘,跟慧安就遇上了。”   敢情还是自由恋爱?云浓也顾不得一会儿要见李贵妃紧不紧张了,凑到染尘师太身边,“母亲给女儿讲讲呗?这亲事可是已经落定了?”   “嘁,瞧你那着急的小样儿,这事儿也不过刚有个影儿,我估摸着过几日宋家大夫人就该给咱们递拜贴了,”染尘师太对这个女儿十分的满意,就连爱八卦这一条也很对她的脾气。   原来慧安长公主去无垢庵探视了染尘师太的伤势之后,回来的路上马车竟然拔了缝,若是她摆了全套的公主仪仗还好些,偏她喜欢轻车简从,这下车坏了之后,连个可换的都没有!又不能堂堂一个长公主去坐丫鬟婆子的车里坐着,恰好宋家的马车给遇上了,宋夫人王氏是见过长公主的,这个时候自然会伸出援手,慧安长公主也是这个时候遇到了宋深秀。   “这就一见钟情了?慧安姨母应该不会吧?”慧安长公主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贸然对一个陌生男子动了心?   “自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染尘师太给云浓了个白眼儿,难道方谁都跟这些小儿女一样,见了几面就对了眼儿?“你慧安姨母最听皇上的话了,被他念叨了几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嫁的话。”主要是对彭乐达彻底死了心。   “然后呢?慧安姨母挑的宋家的那个?当初您不是看中了冯家和贺家么?”宋家到底在江南,若是慧安长公主真嫁了过去,被人欺负死京城敢未必知道,“宋家愿意留在京城?”   “这事儿啊,还多亏了永寿大长公主,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就是见缝插针的一个人,”染尘师太唇边滑过一抹无奈,也怨不得自己这位姑姑,明安伯府已经跟纪家二房渐行渐远,而永寿大长公主看着儿孙众多,偏没一个能撑起门庭的人,硬叫一个古稀老人不能颐养天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就知道了皇上要叫你慧安姨母再嫁的消息,便推荐了宋家三郎。而宋家那边,因为见了你慧安姨母,也是愿意的。”   这个永寿大长公主,真是哪里都有她,不过,自己认了染尘师太为母,这辈分好像跟着长了,“母亲觉得呢?靠谱不?”   “这个宋深秀今年三十出头了,年纪嘛,倒也合适,五年前妻子去了,膝下只留了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十岁了,”染尘师太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云浓,“房里也算干净,只有一个丫头服侍,连个姨娘也是没有的,品性也不错,现在宋家小二房的生意全是他在打理,身上还有个举人的功名,若不是这样,永寿大长公主也不敢过来提。”   “那母亲觉得呢?还有慧安姨母,您跟她说了么?还有宋家,这到底是宋家的意思还是永寿大长公主的意思?慧安姨母的车坏的挺巧,”一句话,云浓对永寿大长公主没有多少好感,“还有,宋家虽然说是什么江南大族,可是好像没听过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难道一家子都是做生意的?”   染尘师太自然听得出来云浓是因为对慧安长公主关心,才会想的多些,“你这个丫头,想对长公主的车驾动手脚,他宋家还没有那个胆子,那次倒真是无意中碰上的,而且听大长公主的意思,那宋深秀倒是对你慧安姨母动了心,至于江南宋家,他们不出仕是家规,算了,多少年的事儿了,真是没有孝忠朝廷的心思,也不会跟明安伯府拉的这么近了。”   云浓这算是听明白了,家规不出仕,只是怕前朝旧臣玩什么一仆不侍二主吧?可这永安建朝也一百多年了,皇帝都换了七八个了,宋家的思想哪里能不与时俱进?   再说慧安长公主相貌并不差,品性更是好,他宋深秀了个举人,若不是出生的宋家,这门亲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就是不知道这姓宋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也是看上了长公主的身份,又能比彭乐达强多少?   “你也别想多了,什么宋深秀对你姨母一见倾心的,估计你大长公主自己说的,目的是为了促成这桩姻缘,不过单从我打听的来看,这宋三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跟宋家一比,贺家根基到底浅些,冯家又有些急功近利,失了本心。”比起以前挑的那两家,染尘师太更喜欢跟明安伯府世代为亲的宋家,能叫明安伯府看上的人家,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宋家只要家风好,有规矩看着,他还能反了天去?”   长辈的亲事云浓也就是跟着听个热闹,见染尘师太已经有了定论,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左右只要是个头脑清醒的男人,都不会也不敢亏待慧安长公主,相敬如宾还是应该可以做到的,想来慧安长公主经过了彭乐达,也不会再傻傻的去相信什么甜言蜜语了。   “师太,鸾玉宫到了,”   染尘师太的辇舆还没有停稳,云浓便看到鸾鸣宫大门内已经有宫女太监奔了出来。   “光顾着说别的了,宫里的事儿却忘了告诉你,长乐宫那位被禁了足,现在宫里掌事的是鸾玉宫的周惠妃,这是个聪明人儿,不会为难你,”染尘师太扶着云浓下了辇舆,轻声道。   周惠妃?云浓压根没有听说过宫里有这号人物,可不但染尘师太忘了,连秦翰还有祖母胡氏都从未跟她提起过,就充分说明了这周惠妃有多透明了,“是,女儿知道了,既然现在惠妃娘娘是这宫里最大的主子,女儿恭谨些就是。”   “师太,我家娘娘一早就候着师太了,”一个姜黄比甲的嬷嬷躬身向染尘师太一礼,陪笑道,“大伙儿可都等着看师太新认的女儿呢,听说可是位不亚于师太的大美人儿,我家娘娘昨天可是忙到半夜,将库里的私藏都翻了出来,就怕选出来的东西配不上郡主呢,”说着到儿,那嬷嬷不着痕迹的看量了下染尘师太身边的云浓,心里暗暗赞叹,怪道染尘师太这个年纪了忽然想起来认女儿了。   “噢,那我倒要看看惠妃忙了大半夜挑了件什么好物儿,”染尘师太含笑道,看来跟这周惠妃关系还不错。   待云浓跟着染尘师太到了正殿,赫然发现这里早已是济济一堂,上首已经站起身的端庄女子想来就是周惠妃了,已经是有些年纪的人了,样貌并不出众,圆脸细眉,看上去很和气的样子,而下首坐的一位却将云浓的目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挨着周惠妃下坐的女儿穿了一袭绯色束腰抹胸宫装,露出白皙迷人的玉项,耳边的红珊瑚坠子甚是耀眼,腰间系着正红的镶珠锦带,宽袖长袍,鲜红的织金长裙拖在身后,葳蕤出一道刺目的红云。宫装精致的剪裁也很好的衬托了这女子玲珑丰满的身材,真真是前凸后翘啊,云浓心里暗暗啧舌,这是宫里哪位妃子,这身材真是好的爆,跟她一比,染尘师太就有些瘦削了,自己更是完全没有发育完全的小丫头啦。   再看她的长相,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巴掌大的芙蓉面,深邃修长的桃花眼,就这一双含情目就已经将满殿的女子比了下去,云浓强压心底的狐疑,这样艳冠后宫的女子,居然坐在周惠妃的下首?可看她的穿着打扮,似乎也不是个含蓄低调的人儿。   “师太来了,快坐,这一大早的进宫,累了吧?春喜,快给师太上茶,”周惠妃对染尘师太与其说是客气,不如说是巴结,亲自迎了染尘师太到自己身边坐下。   “李娘娘不是被禁足长乐宫了么?怎么?皇上又许你出来了?”染尘师太看到李贵妃,面上便没有了好颜色,尤其是她居然坐在周惠妃下首,就更让她奇怪了,“今儿是怎么了?咱们李娘娘这么知道进退?”   “师太可能没得消息,皇上昨天已经准了李妃娘娘出长乐宫了,只是,”周惠妃似乎不太好开口,半天才小声道,“降了娘娘的位分。”   “噢,竟有这好事儿?”染尘师太从来不避讳跟曾经的李贵妃现在的李妃的过节,“这可是我今儿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李妃看着眉飞色舞的染尘师太,恨得银牙咬碎,“皇上肯原谅了本宫,许本宫出来自然是好消息,至于位分什么的,于本宫来说算的了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要皇上还肯见本宫,莫说是妃位,就算是如几位妹妹,做个才人,贵人的,本宫也是满心欢喜。”   “咯咯,这许久不见,李妃娘娘这口才见长,”染尘师太从来没有将李妃放在眼里过,“不过你刚才那句话说的确实没错,当初的静妃就是没有想清楚这个道理,才早早的就去了,”李妃没被皇上看中时,是静妃身边的丫鬟,后来她宫女爬床成功,生生气死了静妃,这段黑历史了,除了宫中的老人,如今知道的并不多。   “师太说的确实没错,静妃就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将怨急撒在本宫身上也就罢了,还对皇上心生不满,这样的人本就是死有余辜。”虽然被降了位份,但皇上对李妃的态度不错,昨天还留在了她的宫里,再环视鸾玉宫的了了几位妃嫔,不是太老就是太丑,能跟自己比肩的根本没有,就算是这个染尘师太,要不是占了“妾不如偷”,且出身比自己高些,自己哪里会处处被她占了上峰?   “你说什么?”早逝的静妃在天佑帝龙潜时便服侍在他身边的旧人,最是清高出尘的一个,最后却生生被李墨莲给气死了,这也是染尘师太跟李妃无法和平相处的原因之一,“李墨莲你个忘本的贱人!”   “师太,本宫不叫什么墨莲,本宫被皇上御封为贵人时,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名字,”李妃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那段她当宫女的往事,可这染尘师太,偏偏次次揭她伤疤。   “好啦,好啦,师太您消消气,李妃也不要动怒,今天是师太带了新得的女儿进宫谢恩的大喜日子,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在郡主面前这么剑拔弩张的,不怕吓着小姑娘?”周惠妃心里暗暗叫苦,真不知道皇上将这李妃给放出来做什么?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才不会带浓儿进来呢,”染尘师太也不愿意叫女儿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冷哼一声,不再跟李妃对峙,招手叫过已经目瞪口呆的云浓,“过来见过惠妃娘娘。”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   云浓也确实是被染尘师太跟李妃给震了一把,她原以为这宫斗嘛,大家要笑眯眯的捅刀子,可这么两大美女公然吵了起来,真真是刷下限啊,“臣女见过惠妃娘娘,娘娘金安。”   “哟,快起来吧,我哪里当得起你的礼?”惠妃不过二品,而永安制郡主及公侯伯夫人同一品,惠妃自然也不好受她的大礼,连忙亲自将她扶了,向染尘师太道,“怨不得师太要收女儿呢,这样出色的姑娘,就算是本宫看了心里了欢喜,生生将宫里的几个丫头给比了下去。”   左右宫里的三个公主没有一个是她生的,惠妃夸起云浓来也没有什么顾忌。拉了云浓左右端详,又拿了只楠木匣子递给云浓,“我昨个儿挑了半天,没什么好东西,郡主戴着玩吧。”   “来,瞧瞧惠妃娘娘都赏我了女儿什么好物件儿,”染尘师太似乎跟惠妃很熟,毫不客气的接过匣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对金镶红玛瑙珠花,一支红宝石镶嵌出来的风头钗,一挂指肚大小圆润的南珠串,一双老坑冰种翡翠碧玉钏,一只吉祥如意络着的白玉五凤佩,还有几对玉雕嵌珍珠的八宝耳坠,整个匣子宝光四溢晃花了人眼,“这是做什么?你要嫁女儿么?这么大手笔?”   云浓也被周惠妃给震了一把,宫里的女人都是银子多的没处花么?见面礼够给的够大方,她看到染尘师太冲她点头,便也没有推辞,笑着冲惠妃一福,“谢娘娘赏赐。”说罢将匣子递给身后的虹霓,又过去给李妃见礼。   “惠妃娘娘还真是大方,你这一打赏,只怕老底儿都搬空了吧?也是,左右你也没有一儿半女的,与其将来交到宫里,还不如赏人落个人情呢,”李妃最看不过周惠妃成天对着染尘师太巴结讨好的样子,尤其是现在这个几个月见不到皇上一面儿的死女人还坐在了自己的上首。   “李妃说的是,我这无儿无女的留着这些东西还真是没什么用场,不像娘娘你,不但要想着靖郡王,还要惦着彰德公主,成天劳心劳力的,呃对了,现在还多了靖郡王妃,”周惠妃说的极为诚恳,似乎也很为李妃以后的生活担心,“怨不得人家说儿女都是做娘的前世的债,这阵子也真是辛苦你了。”   真真是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啊,这红果果的是在笑话靖王这个儿子给李妃拖了后腿,云浓满眼赞同的看向李妃,仿佛也在为她担心。   “有债也比没债的强不是?”李妃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拿自己儿子说事儿,只要自己恩宠在,儿子还能讨了皇上欢心,什么郡王亲王的,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别说是亲王,就算是太子,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心里想着,她的目光落在云浓身上,就连她这个一向自恃极高,连染尘师太也不放在眼里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云浓是个美人儿,不过她的目光可不像周惠妃那样充满善意,原因无它,这个女人就是害的自己儿子夫妻不和,甚至被降为郡王的罪魁祸首!   想想这半年,儿子一心扑在政事上,凡事亲力亲为,还给皇上上了那么多的好条陈,连皇上每每提起儿子来,都欣慰的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可就是最后一步,儿子的大好前程就生生被眼前这个贱人给毁了。   虽然李妃知道自己那个儿媳太过自作聪明,但如果没有云浓一个贱人勾引在前,池霜又怎么会乱了方寸做下蠢事?现在好了,儿子被降了爵,自己也被禁了足,原本已经议好的侧妃人选,姜家居然宁愿给女儿报了恶疾也不肯应下亲事,这些,都是这个小贱人的错!   “师太真是好家教,怎么?见到本宫连个全礼都不行么?”李妃挑剔的望着云浓,“怎么称呼你好呢?云姑娘?还是梁姑娘?还是永昌郡主?”   看染尘师太要开腔,云浓几不可见向前一步,就李妃这智商,寻衅连找个聪明些的切入点都不会,也值得师太出手?   现在云浓对天佑帝的审美真是很有看法,当然,她必须承认,天佑帝确实有艳福,宫里宫外都有绝色相伴,可他似乎更张扬甚至嚣张的女人,从骨子里往外透着骄傲的染尘师太是这样的,这个李娘娘么?一看就是个有胸无脑的,有这样的娘,靖王还争个p啊?   “永昌见过李妃娘娘,娘娘叫我永昌也成,叫我云浓也成,”云浓微微一笑,现在论品级这个李妃还不如自己呢,不过从私里算,这是算是自己舅舅的小老婆?“随娘娘乐意,只是云姑娘还是不要了,毕竟皇上亲自下的御旨将我过继到母亲名下,娘娘也不好不敬皇上不是?”   “咯咯咯,”李妃不由掩唇失笑,“怨不得师太要认你做女儿呢,就这张小嘴,也能讨得她的欢心,罢了,我不过就是一问,”说到这儿她从腕上褪下一串鸽血红碧玺手串,“这个给你吧,就像惠妃所说,像你这种的大美人儿,差些的东西还真不配不上你,我这串小东西,还是当初咱们永安的将士打下交趾国,那个什么国王后来进贡的呢,”李妃言辞词难掩得色,“当初也就这么一串,皇上说我肤色白,我戴着才不埋没了好东西,赏你吧,左右我也带絮了。”   “谢娘娘,”云浓哪里会听不出来李妃话里的炫耀之意?将唯一的,送给了她,可那又如何?想跟人证明皇上“只”爱自己的女人才是傻瓜,自己反正是落了串好东西。这种罕见的珠宝,自己不戴卖了也能换一大笔钱呢。   除了周惠妃还有李妃,剩下的陪座的只是三个嫔位的宫妃,她们对云浓很是客气,连半礼都是侧身避了,倒没有人敢为难她。   待李妃走了,鸾玉宫只剩下染尘师太母女,周惠妃叹了口气劝道,“你也莫生气,跟那种人不值得,咱们且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染尘师太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笑脸,恨恨道,“我不是气她,我是气那个让她有底气在我面前嚣张的人!来人,去跟皇上说,我要见他。”   见云浓一脸狐疑,周惠妃笑着给她解释,“刚才李妃赏你的手串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东西师太手里也不会少喽,主要是当年打下交趾国的是你外祖先南平侯。”   云浓无奈的笑笑,她能说天佑帝是个渣吗?不对,在她眼里,天佑帝从来都是个渣,“母亲,听说这御花园里有一片桂花林,母亲带女儿过去看看可好?”惠妃留她们用膻,可是这么困坐在鸾玉宫也没什么趣味,还不如她们母亲出去透透气说说体己话儿呢。   “是啊,这时候桂花开的正好,你们过去看看,我么,”周惠妃一拍手边的账本,无奈的笑道,“你看我这儿还有一大摊的事儿,唉,这主持宫务,实在不是我这种人干得来的,每天少歇好几个时辰。”   “咱们这位惠妃娘娘,比我还像个出家人呢,成天就爱守着小佛堂念经,”染尘师太嗔了周惠妃一眼,起身道,“成,我带着浓儿出去走走,待晌午再过来。”   “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待上了辇舆,染尘师太沉着脸问道。   看来李妃成功的惹自己这位新认的娘不痛快了,云浓嘻嘻一笑,倚在染尘师太身上道,“母亲,您沉着脸可是不如笑的时候好看,我猜那李妃一定也知道这个道理,才故意叫您不高兴。”   “哼,我脸再沉也比她好看,”虽然嘴里不服,但染尘师太的神气到底是和缓了一些。   “当初交趾国进贡的时候都进了什么宝贝?只有这一串手串?那未免也太小气了,”云浓抬起手将腕上的碧玺珠串迎了阳光细看,这品相,万中无一啊,可她手上却有大小相同的九颗。   “哪儿啊,他们得敢呢,这东西不过是其中一样,姓李的贱人先抢了去,”云浓问这个,染尘师太才想起来,当初因为李贵妃抢了自己看上的东西,皇上可是又赔了她好几样自己内库里的好玩意儿,而且还同意以后但凡交趾那边进上的东西,都由她看了再入国库,“不过也好,现在归了我女儿,”现在她的心情好多了。   看染尘师太脸上露出了笑意,云浓算是松了口气,将腕上的碧玺撸下来,“不过么,她戴过的东西再好咱也不稀罕,留着将来有一天,谁家小姑娘讨了我喜欢,我就拿这个赏了她。”   “等你赏别人?那我得老成什么样儿了?”染尘师太想像着云浓赏人时的样子,噗嗤一乐,那个时候,只怕她已经做了祖母了。   “是不是快到了?我都闻到香味儿了?”云浓远远的就闻到一阵馥郁的芬芳,急忙道,“咱们下来走着去吧?这一路景致也好,”皇宫大内,她可是头一次来,不好好看看多亏啊。   她们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浓密的桂林,时下正是金桂飘香之时,微风吹过,片片桂瓣纷纷落下,馥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石径小路,染尘师太也被这美景迷住了,虽然她自幼住在宫中,这片桂林也是常来之地,可如今物是人非,赏景的心情也大不相同,“怎么,你很喜欢?一会儿叫人去捡新鲜的桂花采些来,我给你做桂花糕吃。”   “母亲还会下厨?”云浓这回是真的惊了,美的跟幅画儿似的染尘师太,真心想像不到她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味道的,“您不是开玩笑吧?”   染尘师太被云浓这完全不相信的模样给激得满心斗志,“灵珊,去叫人采些桂花来,回去我给浓儿做糕点,还有,多采些,咱们也酿些桂花酒。”   “是,”灵珊也难得看到自家主子有心情做这种琐事,脆声应了,“奴婢亲自带人去摘。”   “母亲,您看,这条小道儿都被掉下来的花瓣铺满了,真漂亮啊,人在这里站久一些,只怕出去了浑身也是香的,”云浓对桂花没有多少好恶,只是这样的的桂花林她还是头一次见,满目的金黄叫她如入画中,只是可惜,没有相机,不然可得好好拍几张照片。   染尘师太也被云浓欣喜的笑声感染了,学着她的样子踩在已经有了厚度的桂花小路上,“说的不错,这才是真正的罗袜生香呢。”   靖郡王梁崇瑞看到云浓时,她正轻提罗裙在林间小路上恣意的踱步,金黄的花瓣星星点点落在她乌黑的发间,落在洁白的额头,玉做的鼻尖,淡粉的唇边。他呆呆的看着远处的人儿,连呼吸都放轻了,多日来的阴郁被化在眼前仙子的笑靥里。   “那是谁?胆子倒是大的很,敢在宫里这么放肆?!来人,”彰德公主自然注意到了哥哥的失神,冷冷的开口道,“去将那个不顾宫规的贱人给本宫带过来!”敢在宫里做此姿态,又是在自己兄长面前,分明是图谋不轨。   “公主,那姑娘咱们虽然不认得,但那边站的好像是染尘师太,”陪在彰德公主身边的是她的两位异母姐姐,已经出嫁了的宣宁公主,和还未有定下驸马的乐陵公主,现在小声提醒她的就是宫里张嫔之女乐陵公主。   “是啊,三妹没看到么?那姑娘身上穿的可郡主的常服,只怕就是今儿进宫谢恩的那位永昌郡主了,”宣宁公主的生母是以前的宁妃,只是她生母在时就不怎么得宠,后来又死的早,累的她在李贵妃手下讨生活也很是艰难,现在又被李贵妃做主嫁到了丰城侯李家,想想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封邑,再看看眼前那位所谓郡主的永昌府,心里不酸是假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新封的郡主,”彰德公主冷冷一笑,“既然看到师太了,咱们不过去见个礼怎么成?免得人家一发火,父皇便怪咱们不懂规矩。”   “过去给师太见礼是应有的规矩,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靖郡王瞪了妹妹一眼,抬腿率先向云浓她们走去。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   看到姗姗而来的几个人,染尘师太暗叫晦气,抬手叫她们平身,又叫过云浓给几人一一见礼。   “郡主不必多礼,以后都是自家人了,还没有恭喜师太得了个女儿呢,”靖郡王看着眼前的姑娘,想到她再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女人,心里一阵黯然,如果不是自己棋差一着,哪里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皇兄说的是什么话?永昌郡主承嗣的是南平侯府,跟咱们皇家如何算的是一家?”彰德公主跟云浓可是有前仇的,若不是她从中捣鬼,自己的好姐妹林月娇又如何会被送回老家?想回京怕是再不可能了。   “彰德说是对,浓儿是我们南平侯府的人,也是我的女儿,自然不敢高攀郡王和公主,”说到这儿染尘师太看了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回鸾玉宫呢,就不多打扰了。”   看着染尘师太携了云浓越走越远,彰德沉声道,“皇兄甘心么?”   “不甘心又如何?她已经成了师太的女儿,御封的郡主,”难道还能给自己做侧妃不成?   这个没出息的,彰德这回连脸都沉下来了,她问的是梁崇瑞被降为郡王甘心么?问的是梁崇瑞被秦翰摆了一道甘心么?可这人却给了自己这样的答案?!   “若不是姓云的,瑞春姐姐也不会就那么没了,月娇姐姐也不会被送到乡下再也回不来,还有那个秦翰,如果不是他,你跟梁毅清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这些仇就这么算了?什么郡主,不过是跟她那个干娘一样的贱人罢了,”彰德公主愤愤道。   真真是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李妃再美也改不了她平民出身,什么“贱人贱人”的哪里是堂堂公主口里能出来的话?宣宁公主自出嫁后,交际也开阔了,见的世家女儿多了,再对比在宫里称霸的李贵妃,便看出了她的粗鄙来,可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自己的夫家还要靠着巴结这个宠妃出头呢。   “你放心,这些账我自然会一样样跟他们算,但是云浓跟这些没有关系,不准你对付她,”妹妹是个什么性子靖郡王太清楚了,不由语气加重了几分,“你给我记住了。”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个女人,就能将他勾成这副模样,彰德公主心里微嗤,要是自己是个男儿身,哪里轮着着他?不过云浓她是不打算放过的,秦翰送给靖郡王一个好色无能的帽子,自己怎么着也要帮着哥哥给摘下来,彰德公主微微一笑,“过几天师太不是要在郡主府大宴宾客么?宣宁姐姐,咱们去捧捧场如何?”   从宫里回来,云浓便随染尘师太直接回了自己的郡主府,忽然有了自己的地盘儿,而且还这么大,云浓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不进去?”染尘师太看着站在大门处怔忡不前的云浓,心里好笑,“这儿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啦,永昌郡主府。”   “母亲,”云浓鼻子一酸,她的家?“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您,女儿何德何能?”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现在的女儿,将来的儿媳,于染尘师太来说,都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我还要谢谢你呢,”   如果没有云浓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有和亲生儿子生活在一起的一天?说到这儿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袈裟,“走吧,咱们去看了院子,明天我就将这劳什子给换了,成天灰扑扑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自己一身出家人的打扮,也晦气的很。   “嗯,叫天工坊的人过来给母亲做最时新的款,”染尘师太连四十岁的都没呢,正是女人年华最好的时候,虽说再嫁是不可能的了,可也不耽误她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好,明天我就叫灵珊去喊了她们过来,以前我的衣裳都是宫里制的,以后咱们府上得养上针线房,”想想,现在的郡主府真是一张白纸,就等着她们母女大展拳脚,染尘师太不由跃跃欲试,“以前在宫里,什么都有太后身边的嬷嬷打理,嫁到了宁家,公主府里也有长史,和太后赐的嬷嬷,什么都不用我操心,现在好了,就咱们娘儿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云浓扶了兴致勃勃的染尘师太上了青丝小轿,看来自己这个母亲这二三十年被困在笼里太久了,早就静极思动了,“好,女儿就听母亲的,您想怎么来,咱们就怎么来,左右我什么也不懂,还要跟着母亲好好学学呢。”   “你真要跟我学?我可跟你说,别以为我成天呆在庵里什么也不懂,”染尘师太自得的一笑,“先去看看我给你挑的院子,工部的速度还算快,没几天就按我说的改好了,我一早就叫灵珀先过来了,这会儿只怕都收拾齐整了。”   这个云浓已经料到了,从秦翰跟她说染尘师太挑好了地方开始,她就发现坐望斋里的人忽然就少了一大半儿,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被染尘师太派到山下来了,要说染尘师太对皇上的心理把握的很到位,充分利用了他的愧疚心理,左右也不会危及到他的皇权,这种小打小闹的折腾下来,倒是予取予求,在天佑帝那里就没有吃过闭门羹。   这永昌郡主府大概有六十亩上下,想想就住自己跟染尘师太两个,算上一年后秦翰搬二进来,也够恐怖的,云浓在郡主府的正堂“绵恩堂”前下了轿,就听染尘师太笑道,“这地方你看看如何,左右咱们也不住,轩敞大气也就足够了。”   做为郡主府邸,府里的正堂不能像王府那样称“殿”了,但功能还是一样的,是郡主府内举行礼节性活动的场所,云浓受封郡主时的册宝就存放于绵恩堂之中。“册”指皇帝册封的文书,“宝”即印。举行庆典时,正堂里摆放仪式所需的一应物品,但大多数时间,绵恩堂的大门都是紧闭的,并不使用。   云浓看了一眼高高的五间正房,和嵌了御宝的金字匾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她刘姥姥也罢,到现在,她仍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依然觉得不很真实。   “好啦,不要再看了,左右家家都是这种摆设,一些虚张声势的东西摆上一大堆,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府里深受皇恩,”染尘师太抿嘴一笑,咱们去看看那边的书房,我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染尘师太“下了大功夫”的葆光堂就座落在郡主府东路,是一处穿堂客厅,一溜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中间有抄手游廊相连。   正堂当中悬着一幅《柳堤春晓图》,又有一副对联,先不说对的如何,就看落款也没有人敢说一般了,原因无它,太子的墨宝。   西次间临窗设了个大炕,左右是小几,铺了深蓝福纹的毡毯,左右各四把太师椅,被布置成了一个宴息处。梢间临窗是黄花梨夹头榫开光透雕双螭纹翘头案,左厅是及顶的黄花梨板条书架,屋后通着的耳房还有个小小的暖阁,一张小小的架子床放在屋子一角,   “怎么样?可还满意?你要是想添置什么,只管跟灵珀说,”因为这外书房是给秦翰准备的,所以只是简单了摆了几样家具,看上去颇为冷清,染尘师太多少有些不满意。   “以后待用上了再说吧,”云浓脸一红,她可不清楚秦翰究竟是个什么品味,也不打算提前准备这些,毕竟外书房是属于男人的天地,自己若是手伸的太长,染尘师太未必真心喜欢。   “好,就留到用的时候再说吧,走,咱们到你院子去看看,”染尘师太携了云浓再次上了小轿向二门而去,“外院还是有几个院子,留着将来做客院,不过一时也用不上,我就叫灵珀将着紧着内院收拾。”   染尘师太住在第二进院子的正院里,院名恬达,也是一溜的五间正房,两侧各三间带耳房的厢房,院子里一色的镜面青砖铺地,院中没有照壁,只用太湖石叠成的一座假山,院墙处则是满墙的紫藤,虽不是花期,但满眼绿意让人心怡。   染尘师太的屋子并不像在坐望斋时那些柔靡,正中堂屋正面有三尺见方的神龛,供着一幅观世音跌坐像,像前一尊小小的三足古铜香炉。香炉之前并排两张楠木刻花太师椅,下首同样相对八张楠木福纹扶手椅,皆搭了玉色织锦弹墨椅袄,   西侧则是用十二扇酸枝木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隔成的西侧间,染尘师太拉了云浓在侧间的大炕上坐了,“怎么样?我这里?”   黑漆落地柱,玻璃大窗,落地的纱帘,还有次间透过水墨山水屏见依稀可见的拔步大床,以及榻上,椅上和炕几上姜黄刺绣的软垫,处处的透着恬淡安逸,“很舒服,看到了就想躺一躺。”   “那咱们就在这儿躺上一会儿,用些点心茶水再往你那边去,”染尘师太也有些累了,拉了只暗绿弹墨大引枕垫在颈下斜躺在炕上,“你的院子在后面,名字我还没有取呢,留着给你想,这地儿不小,后面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院子呢,你喜欢那片桃林,我把那块儿圈进来后,院子就不好再多占了。”   “这些尽够了,”光染尘师太这处院子,隔她前世生活的地方,隔开了挤挤,能住上小百十号人了,七八个院了,有些院了可是还有小跨院儿呢,得多少人才能装满啊?“地方太大,空着就荒了,小小的紧凑。”   “我也是这么想,待咱们安顿好了,我就下帖子请客,就搁在前头的蘅芳楼,再请班子小戏过来,”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染尘师太说起什么来,都是兴致盎然,“还有四时楼的厨子,我得一早叫人去定好了,叫那里的大师傅过来掌勺。”   “好,女儿也想尝尝四时楼的菜肴呢,听说是百十年的老字号了,”听染尘师太说美食,云浓也来了精神,“里面的清汤火方,樱桃肉,干炸响铃最是出名了。”   “听说?那咱们这次就好好尝尝,叫你这么一说,我都饿了,中午光听周惠妃在那吐若水了,我都没吃好,”染尘师太招手叫过身边的丫鬟蝉衣,叫她去厨上看看有什么点心。   看蝉衣出去,染尘师太方道,“我这儿还是用坐望斋的老人儿,以前跟着我的,大部分也都是因为要服侍我才一起去的无垢庵,现在我回来了,自然不能叫她们再跟着我空耗青春,以后啊,你得操心着给她们都挑个好人家儿。”   染尘师太身边除了灵珊和灵珀,还有四个大丫鬟,丹砂、乌茜、蝉衣、荷蒂,并六个小丫鬟,丹砂她们也不过是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叫她们一辈子守在无垢庵也是挺残忍的事,现在好了,师太回家做了居士,她们到了年龄,自然就可以嫁人了,“那灵珀姑姑跟灵珊姑姑呢?您是怎么打算的?”   “你啊,真真是人小鬼大,”染尘师太嗔了云浓一眼,“她们两个若是想嫁人,自然是最好的,左右都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是下山时我也问了,都是不肯的,我也劝了,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倔,劝的狠了还说要自梳呢,我也只得作罢,随她们吧。”提起自己这两个忠心的丫鬟,染尘师太也是一叹,她怎么不希望她们有个好未来?   “可能是两位姑姑已经习惯了庵里的生活,待过上些日子,兴许想法会变也不一定,”云浓看蝉衣领了小丫鬟进来,忙扶了染尘师太起身,“咱们先尝尝这府里厨房的手艺如何。”   “这管厨房的是当年跟着从长公主府出来的老人儿了,姓韩,我去了无垢庵就叫韩妈妈一家去了乡下庄子上,这不,咱们一定住地方,我立马叫人去将她全家都接进来了。”   这些人大概都是给秦翰将来留的吧,云浓想到秦翰说过自己曾经住的沐贤院里用服侍人全是染尘师太陆续给的,不由再次感念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又捻了一块杏仁糕来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不错,甜而不腻,我口味轻,太甜太咸都不喜欢,这个刚好。”   “早就知道了,”染尘师太又给云浓递了一块,你受伤的时候,我已经叫韩嬷嬷到无垢庵伺候了,专门给你做膻食。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   小歇片刻之后,染尘师太便带着云浓去了她在第三进院子里的正院,“我不擅这些诗啊词啊的,你不是才女么?自己想吧,你以前在云家的院子叫什么?归田居?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可不能再想着归田了,”染尘师太含笑看着一脸欣喜的云浓,看来她对自己的院子还是很满意的。   “归田居是以前长辈养老时的院子,我以前住的地方叫晓月轩,后来烧没了,”云浓率先进了自己的院子,四下打量起来。   自己这处院子跟染尘师太的恬达院一样,都是都是五间带耳房的正房,抄手游廊连着东西厢房,院子里也铺着青砖十字甬路,不过染尘师太的恬达院不同的是,这里只是在西北角摆了几块太湖石,院门处照壁之后便是极为开阔的一处空地,云浓乐颤颤的在中间转了个圈儿,这地方好,还可以让她锻炼个身体。   “这儿我只留着以前的几树冬青,想种什么花草依你的意思来,”染尘师太方方面面都为云浓考虑到了,“要么一会儿叫管花卉的妈妈过来,你跟她说吧。”   云浓看了一眼房前的大树,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绿盖亭亭挡了半片屋顶,院角松柏俱有,屋后还种了芭蕉,“不用了,花草太多容易生蚊虫,院里这些尽够了。”   待进了正屋,云浓还是吓了一跳,光滑如镜的金砖上铺着梅花纹样的平绒毡毯,人走上去声息不闻,正堂是一张紫檀长案,中堂上是一幅美人春困图,长案正中供着一柄御赐羊脂玉如意,左边摆着个尺高的紫檀木座上面稳稳当当放着个田黄石的江湖春色摆件,右边供着个青白玉凤首梁卣。   同样是西次间做了宴息处,紫檀木十二扇槅扇四扇中开,四季花开的落地罩,挂了樱草色的绣帷,一样的靠窗大炕上铺了猩红的毡毯,炕桌上小小的祭红苹果尊里插了几枝开的正好的粉芙蓉。映着大炕上浅草绿的蜀锦大引枕,叫人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   靠墙的多宝格摆着什么五彩五兽八卦碗,青花龙纹甘露瓶,嵌宝驼珊瑚银鹿等等不一而足。   “过来看看你的卧房,”看云浓的神色,染尘师太便知道她对自己院子的布置是很满意的,又拉了她过去东侧间看卧房,“这张拔步床是先头我在宫里时用的,这次我一早就叫人移了过来,留给你用,”说到这儿染尘师太抿嘴一笑道,“至于你的嫁妆,我已经叫人安排了最好的匠人开始动工了。”   “母亲,”云浓被染尘师太这神展开弄了个大红脸,这间卧房,拔步床,水银镜,一色簇新的紫檀妆如和十二扇的紫檀衣柜,在云浓看来,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直接当婚房都足足够了,哪里想到染尘师太竟然还要再来一遍?“这些已经很好了,你那里反而太简素了。”   “你现在不只是我的女儿,还是御封的永昌郡主,这些算什么?再说了你这个年纪,越是花团锦簇才越好呢,”染尘师太一拂落地罩上垂下的琉璃珠帘,转身到了正堂。   “你来时只带了一个娄妈妈,她是你的乳母,忠心自不必说,只是咱们府里的规矩跟云家自不一样,所以我又叫了温嬷嬷过来你院子掌总,还有你那几个丫鬟,人都伶俐,规矩也不差,就是见识还少些,顺便叫温嬷嬷帮着带带,我再给你几个小丫鬟,粗使就是了,都是从庄子里调上来的,且先将就着,左右忠心是有的。”   “嗯,母亲安排就是了,”见染尘师太这么事无巨细的帮她考虑到了,云浓心里一暖,“有母亲在,我只用做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就是了。”   “嘁,也就这一年,我看你做了人家媳妇,可还能无忧无虑不?到时候我就等着人孝敬了,”染尘师太嘴里轻嗤,“现在最是享父母福的时候,待成了家,服侍公婆,照顾夫婿,抚育子女,女人这一辈子就算是这样了。”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公婆和夫婿,”云浓嘿嘿一笑,从云家出来,算是她人生的一个大转折,有了染尘师太这样的婆婆,秦翰那样的夫婿,别人所要烦恼的事情她根本不用担心,当然,染尘师太并没有告诉过她秦翰跟她的真实关系,云浓也不能直接恭维说自己这个准婆婆就是妈。   “好了,你先收拾啊,其他的院子咱们闲了再去看,左右也跑不了,”从无垢庵到宫里,又在郡主府里走了半天,染尘师太也累了,扶了灵珀起身道,“有什么事跟温嬷嬷说,或是叫小丫鬟到前头报一声。”   送走染尘师太,云浓再次将自己的院子转了个遍,真是越看越满意,这种过亿的四合院没想到自己也住上了。   “奴婢见过郡主,您要不要先梳洗梳洗换身衣裳?”温嬷嬷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原是跟着侄子回乡养老,如今又被染尘师太请回来服侍云浓,因为是头一回见面,虽然刚才已经给云浓磕过头了,但对这位新主子的喜好和作风不太了解,因此说话时难免带了些小心。   “温嬷嬷请坐,”她是染尘师太赏下的人,云浓自然要尊重几分,趁着说话的机会,她也在仔细打量这位温嬷嬷。   温嬷嬷不过五旬之间,长圆脸,细眉大眼,嘴唇微厚,人看上去极为和气,一身靛蓝比甲浆洗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圆髻上只插了一支亮银簪,虽然相貌并出众,可通身的安静从容的气度却不是一般人家儿有的。   “听母亲说您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儿,规矩和经验自然都不缺,母亲将您放到我院子里,自然是相信您的能力,以后这院子里事情就由温嬷嬷您掌总儿了,不论是下头绿蚁她们,还是我,有什么不当之处,温嬷嬷只管说就是了。”   虽然不了解云浓,但温嬷嬷也从先来的灵珊那里对这位主子有了大概的认识,更明白染尘师太对她的爱重,温嬷嬷也没有想过在云浓面前摆什么宫里人的姿态,躬身道,“郡主您客气了,您是主,奴婢是仆,有事您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温嬷嬷将姿态摆的很正,并不会因为云浓是过继的女儿而有所怠慢,她看云浓没在说话,又陪笑道,“奴婢已经叫人将咱们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都带来了,郡主要不要过过目?若是不合眼缘,奴婢就再去换来。”   温嬷嬷带来的四个小丫鬟都在总角之年,个个看上去清秀干净,站在云浓面前虽然难掩紧张,但敢没有太出格的举动,更不会左顾右盼,一看就是经过调教了的,白荻现在是云浓四个大丫鬟的首领,过去一一问了姓名,年龄,心里也挺满意,至于那几个粗使婆子,看着去也是手脚麻利的主儿,云浓叫白荻一人打赏了她们一吊钱,便挥手叫人退下了。   待云浓梳洗之后,便将自己从归田居带的几个心腹叫到一起,想来她们跟自己一样,都是初来乍到,心里同样也会忐忑,一番安慰鼓励之后,绿蚁有些迟疑道,“姑娘,那我娘以后呢?也要听温嬷嬷的?”   “你这个丫头,郡主已经说了,咱们院子里是温嬷嬷掌总,我自然要听她的,”娄妈妈忙打断了绿蚁的话问话,“还有,以后不准再叫姑娘,要叫郡主!”   说完之后又看向云浓道,“郡主您放心,今儿奴婢跟着到郡主府一看,这里简直就是福窝,而且那温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说话的声气儿都不是奴婢这种小家小户的能比的,有她帮着您,奴婢也放心了,以后啊,奴婢就连守着您的屋子,将这屋子给您照看好喽就行。”   娄妈妈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加上从小带大的姑娘面上和气从不跟下人起高腔,可心里却是个主意极正的,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在云浓跟前摆乳母的款儿,不论是晓月轩还是归田居,从来都是云浓说了算,她只管着云浓吃好穿暖身体没病就算是达到目的。   “妈妈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就像妈妈说的,温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听说以前是先太后宫里的大宫人,见识和手腕肯定比咱们要强,有她在大家也省了不少心不是?还有绿蚁她们,趁这个机会多跟温嬷嬷学些东西,以后也能派上用场不是?”   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前的四个丫鬟,“院子里有了温嬷嬷,你们谁也不许跟她摆什么旧仆的架子,好好跟嬷嬷学着点,以前我是云家二姑娘,你们顶多嫁个管事,现在我是永昌郡主,你们以后脱籍做个小户人家的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啊,现在可得跟温嬷嬷把全挂子本事学齐了,省得将来出去给我丢人。”   虽然没有跟温嬷嬷说几句话,她的形容举止云浓已经看在了眼里,心里欣赏,自然也愿意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后也能仿效成为这样的女人,即使年纪大了,身份低微,也照样叫人不敢轻视。   “郡主您放心吧,奴婢以后成天就跟着温嬷嬷了,一定变成她那种样子,”绿蚁立马表决心,身子已经像温嬷嬷那样站好,双手放在小腹间,唇间挂了淡淡的笑意。   “噗,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端着,我看着都累了,”云浓被绿蚁的样子逗的一笑,其实自己这几个丫鬟也是申姑姑调教过的,只是不像云家的正牌姑娘,受的是申姑姑的系统教育,“你要变成温嬷嬷的样子,先跟大家说说,温嬷嬷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奴婢可说不来,就觉得吧,说句大不敬的话,妈妈觉得温嬷嬷比老太太还贵气呢,”绿蚁拧着手里的帕子,考虑着措辞,“奴婢觉得吧,温嬷嬷要是换身衣裳,跟外头的太太夫人们没甚区别,反正奴婢是要跟她学的,”绿蚁看到温嬷嬷,简直就像遇到了偶像和人生的方向,“以后也要像温嬷嬷一样,给郡主做院子里的掌总嬷嬷。”   “瞧你那点儿志气,听了半天,敢情你就想做个掌总的嬷嬷?”云浓简直就要怒其不争了,现在自己有了能力,可不想再叫自己身边的人为奴为婢了,将来嫁个良民,以后子女也可以摆脱了被人操纵生死的命运,“算了,你年纪还小,以后再说吧,你既然想像温嬷嬷那样,闲了可以问问她,可曾读过书,识不识字?”   “还得读书?”绿蚁的脑袋立刻低了下去,字她认得几个,还是被自家姑娘摁着学的,书嘛,她再怎么念也不明白里面的意思,“那还是算了吧,我以后就当个像虹霓那样的丫鬟吧。”   “好啊,你做我这样的,我要做温嬷嬷那样的,而且,我以后可是要出去当老太太的,到时候我不会跟人家说我认识你,”虹霓一本正经道。   “啊?那你岂不是还是要比我强?”绿蚁这下挠头了,旋即又道,“我管你呢,左右我是要跟着我家姑娘。”   其实这也是自己身边的丫鬟们向自己委婉的表明自己以后的打算,毕竟她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陪嫁丫鬟的问题也是要提到眼前的,云浓又看向一直不语的红泥和白荻,“你们呢?是想像绿蚁还是想学虹霓?”   “奴婢还是跟着郡主,以后就当温嬷嬷那样的管事嬷嬷,”白荻已经想的十分清楚了,她家几代都是云家的奴婢,就算是自己脱了籍,也不可能摆脱奴婢女儿的身份,若是因为自己便要求自家姑娘放了她们一家,要求过分不说,难道要连亲戚们也放了?“丞相门房还七品官儿呢,奴婢觉得跟着郡主挺好。”   “奴婢还没想过,”轮到红泥了,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左右奴婢年纪是最小的,离十八还有五六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嘿,你这小蹄子,可真会说话,叫你这么一说,你是最忠心服侍郡主的我们都成了成天不安生想东想西的了,”绿蚁不干了,她们几个,离十八可也有好几年呢,“你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在郡主跟前卖乖倒是第一名。”   “嘻,绿蚁姐姐,妹妹只是说了心里话,咱们在主子面前不能扯谎不是?至于没有考虑到姐姐,实在是妹妹的罪过,不过你刚才确实是你最先挑的头儿啊,嚷嚷着要做管事嬷嬷,我就不知道了,这不嫁人,哪里有嬷嬷做?”红泥知道绿蚁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成天喳喳的最响,却是最不存心事的一个,因此也不怕她,直接火上浇油。   绿蚁被红泥一句“嫁人”说的红了脸,直接冲上去要撕她的嘴,“你这小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怎么收拾你。”   娄妈妈苦笑着看两个丫头蹦跳着出去,“唉,就像郡主说的,咱们这些人还真得温嬷嬷那样的好好教导教导,要是出去还这个样子,非丢了郡主府的人不成。”   “妈妈不必操心,她们也就在自己屋里这样,跟我出去的时候,一个个警醒着呢,并不要我费心,就像刚才母亲说的,女儿家的好日子也就这几年了,待嫁了人,想这么玩闹都不成了。”   听云浓说“母亲”,娄妈妈心里一叹,虽然她是个下人,可是这些年黄氏对云浓什么样也看得清清楚楚,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半天道,“大太太是被大姑娘的事气的迷了本性,其实心里还是疼你的,就像老太太跟老爷,将你过继给染尘师太,也是为了你好,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亲骨肉的?”   “妈妈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我这儿有白荻和虹霓帮着收拾就成了,”有些事做为乳母的娄氏是不可能看的明白的,云浓也不愿意跟她说的太多叫她平白伤心,遂亲自起身扶了她,“你们的屋子可都安排好了?就叫绿蚁跟你住一屋吧,也好照顾你。”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   接下来几天云浓跟染尘师太都过的忙忙碌碌,转完了所有的院子,也见过了郡主里全部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定好了宴客当天的菜单,云浓可怜兮兮的望着染尘师太,“母亲,这些我也都要看一遍么?”你不是说要我在婚前过上一年幸福的小女儿生活么?怎么转头就忘啦?   “嗯,都要看,送礼过来的各府你都要做到心里有数,咱们郡主府新开,各种规矩未定,虽然宗室里自有一套定规,但要是全搬过来用还不把人给累死?就像是这回咱们开府,但凡挂的上号的都送了贺礼来,咱们趁势将规矩顺一顺,以后再有往来,也能照着来不是?你一边看,叫灵珀一边儿给你讲讲这些人家儿,你的几个丫鬟也都听着,以后也好提点你,”染尘师太看了看云浓身边的白荻,这个丫鬟跟着云浓出来的回数最多,她留心看了,心细口紧,还忠心,其他的几个,品性怎么样还要多瞧几天。   “您将灵珀姑姑送我怎么样?这些都交给她,顶多我叫白荻帮个忙,”云浓捧着那摞厚厚的礼单,“要是光收不回多省心。”   染尘师太对云浓这种思想嗤之以鼻,光收不送?皇帝也不能这么干,“行了,我回去了,以后这两宜阁就是你问事的地方,好好听灵珀给你讲,待这次宴完客,咱们再看看我的那些产业,那些庄头还有管事,你得了空也要认认人的,这府里的家底儿,你怎么也要清楚不是?”   “母亲,你哄我,前两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云浓看着染尘师太姗姗而去的背影大声控诉,“再说了,那些产业是你的好不好?你都管了这么多年了,哪里用得着我这个新丁?赔了怎么办?”   “唉,前两天我确实想着叫你好好玩一年,可是后来一想啊,这些东西早晚都得交到你手上,早了早了,再说了,我都管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有了女儿,还不该歇歇?”染尘师太优雅的回过身,纤指遥点云浓,笑的却像只狐狸,“你本就是个哄死人不偿命的,如今还相信别人的话?啧啧,我到底是个居士,得回去参禅去了。”   起初没下山时,染尘师太倒是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想像着要如何打理家业,可是这些东西真捧到她的面前,就自己手里的产业屋契的就将她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些都有长公主府的长史和灵珀帮着打理,因为觉得日子没有什么奔头,她也是听之任之,问都懒得问一声的,现在可好了,自己想摆出个主持中馈的榜样来容易,可真要全部拿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思来想去,染尘师太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个金钢钻儿,再想想云浓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倒不如直接赖给了她,反正这些东西也都是她们小夫妻的,早交晚交不都是个交不是?   “姑姑-”染尘师太走的影儿都没有了,云浓唯有含泪凝咽,“你相信母亲是去参禅了么?这些我都不会啊-”   现在她要扳着宗室的规矩条例(不能越了王府的界),还参照其他郡主府的例,别听灵珀讲解那些送礼人家跟染尘师太的关系和在京城的地位,顺便从中揣度出是不是站在太子一系,对秦翰将来有没有用处,然后根据人家送礼的多寡,定下自己府上的回礼,连着几天,云浓估计自己都在忙活这些事了。   灵珀也觉得陡然叫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做这些有些为难她了,可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上,有些责任就必须担起来,“师太她这些年不闻尘事,这些也实在做不来,再者说,她接手一年,不还得交到您的手里?咱们郡主府初立,琐事自然多些,等以后规矩定好,有外院管事看着,您也能轻松些了,”   “好吧,姑姑可要多帮着我些,”自己享清福叫染尘师太忙活也确实不大好,云浓哀哀的瞥了一眼白荻和红泥,“你们两个也好好跟姑姑学着些,我将来可是要靠你们两个了。”   “其实师太这些年的产业,外头的铺子和乡下的庄子,每年也就是庄头们交上了些出息,奴婢看不太出格也就罢了,师太左右又不在意这些,但是郡主接手就不同了,这些将来可是要往下传的,您得自己心里清楚不是?”有了云浓这永昌郡主的封邑,染尘师太也很高姿态的将自己手里的原先的封邑都还给了朝廷,左右她拿这些东西,历来是理直气壮的,永安梁家欠她们南平侯府的哪里是些身外之物可以补偿了的?   “灵珀姑姑的意思?”云浓心里一凛,染尘师太不问外事,从小又是珠翠堆中长大的,想蒙她其实也容易的很。   灵珀看云浓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一松,“郡主也知道,奴婢虽然管着那些账目,但常年跟师太住在落雁峰,外面的事知道的也不太清楚,什么丰年灾年的,还有损耗这些,掌柜们说了,咱们也只能听着,而且那里毕竟是庵堂,也不好太过频繁的叫外头的掌柜,而且师太自己也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了,不过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左右那些人也跑不了,”现在郡主府才开,一切还没有就绪,何况染尘师太手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家底儿,云浓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也要摸排清楚了才好制定对策。   带了两个丫鬟跟灵珀在两宜阁里捋着京城宗亲勋贵圈子的层层关系,这不看不知道,原来像自己这样的郡主县主还真有几位,亲王郡王倒是没剩几个了,看来对于姐妹皇家到底是要比对兄弟宽容许多。   “郡主,外头胡二夫人来了,还有郭三奶奶,师太请您过去呢,”染尘师太身边的荷蒂含笑过来请云浓。   “胡二夫人?”现在云浓认了染尘师太为母,这辈分便跟着上去了,胡二夫人再不是她的姨祖母,而成了她的表舅母,虽然这“表”没有三千也快八百里,“你跟母亲说,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胡二夫人坐在恬达院西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染尘师太说话,现在的染尘师太,比起从前那成天吊着脸摆出一副谪仙模样的时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美还是那么美,却多了烟火之气,面上的颜色也能好了,两只总是蒙了层雾叫人看不清想法的媚眼如今是熠熠生辉,“这么多久未见,师太竟然换了个人儿一般,瞧这气色,想来身上的伤是全好了。”   “我的伤本来就没有浓儿的重,只是到底有年纪了,才躺下了,倒是浓儿,我现在还叫厨上天天给补着呢,”提起自己这个女儿,染尘师太一脸的笑意,“不过这不我们这府里,如今也算是百废待兴,我又不谙俗务,府里的事全靠她了,现在正跟带着灵珀弄礼单子呢。”   听染尘师太这么说,胡二夫人更笃定了自己婆婆永寿大长公主的猜测,秦翰不是什么没来历的野种,而是染尘师太跟皇帝的儿子!而现在染尘师太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再为她认回儿子铺路罢了,先弄个聪慧漂亮又家世不显的云浓在手里,还给她讨了个郡主的名头,这样一来,秦翰便没有了因为身份问题攀不上贵亲的烦恼,而儿媳妇连个正经娘家都没有了,又受了染尘师太的大恩,只会牢牢被她捏在手里,什么郡主府,不过是染尘师太已经出家,再拿不回慧淑长公主的封号,变相在为自己的儿子谋好处罢了。   这永昌郡主府的一切,因染尘师太而得,云浓哪里有资格在染尘师太跟前摆谱?染尘师太这算盘倒是打的啪啪响。胡二夫人瞬间肯定了婆婆了想法,也就坚决的选择了站在秦翰那边,至于云浓,出了继的女儿跟胡氏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又不是染尘师太亲生的,明里是女儿,暗里是媳妇罢了,怎么选她自然分的清楚。   “浓儿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养在我那堂妹身边的时候,太娇了些,什么苦也没舍得她受过,管家理事的本事只怕还没有学成,也就是师太您,认了女儿就当亲生的在养,好心叫她学能耐呢,若是这点儿她都捻不清,就是自己不晓事了,”胡二夫人远远看到云浓进来,并没有停住话头。   “永昌见过胡二夫人,”云浓进了恬达院的门,就隐隐听到胡二夫人的说话声,待走近了,她说的意思自己也听明白了,虽然胡二夫人话里的意思也不算错,可听着怎么那么叫人不舒服呢?   “快起来吧,我可当不得你行礼,”胡二夫人待云浓福□子,才连忙一把将她拉住,冲染尘师太笑道,“现在我倒成了她的表舅母了,这倒是更亲了。”   “妾身郭氏见过郡主,”郭氏与云浓感情极好,也知道她的苦处,现在云浓能有这样的结局,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这礼也行的心甘情愿。   “三奶奶快平身,”云浓看到郭氏也很高兴,亲自将她送到座位上,又向染尘师太向了一礼,才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胡二夫人也是惦着你的身子,没等咱们下帖子,就着急着过来看你了,”染尘师太一向看不上永寿大长公主府里的人,也不怎么欢迎她们过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了儿媳,拉了一车的礼物过来,你也不能不见不是?   “谢谢夫人惦记,”云浓再次起身半福,“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现在能走能跳的。”   “好了就成,我也放心了,”胡二夫人欣慰的看着云浓,“这阵子京城着实乱了一阵子,我虽然心里惦着你的伤势,可是□乏术,不过知道你在无垢庵里养伤,也就安心了。”   胡二夫人也没将自己当外人,细问了府里的情况,又实实在在的将染尘师太夸了一回,嘱咐云浓要好好孝敬她,这也是云浓心里的想法,自然是无有不应,几人又将京城的新闻扒了一遍,将秦翰夸了又夸,后来又说起明安伯府的事情,再又说了宋家,又跟染尘师太说了宋家夫人想过来拜见染尘师太,染尘师太自然知道宋家的用意,自然也满口答应下来。   胡二夫人又刻意说了宋家的家风和族里子弟的品性,染尘师太倒也没有厌烦,认真的听了,又不经意的提了冯翰林家,与胡二夫人交换了个彼此了然的眼神儿,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何况是皇家的女儿?宋家再好,也远在江南,家风再好,也未必不会出一个不肖子弟,原本染尘师太对明安伯府和宋家感观都不错,奈何永寿大长公主一殷勤,就叫人心里腻味。   说完这个,胡二夫人又从郭氏手时接过一只匣子,“咱们也算是至亲了,这是母亲叫我带过来的,你们刚开府,人手不好寻,这几户都是大长公主府里用了几辈子的人了,大长公主特意叫我带了来,省得你们临时采买的让人不能放心。”   除了送东西,还送下人?云浓迟疑的看了染尘师太一眼,见她面带微笑,便起身将那匣子接了,口中称谢,“昨个儿我跟母亲还在说府里太空了,没什么人气儿呢,大长公主就替小辈儿们想到了,二夫人替我谢过大长公主的赏赐。”   见染尘师太和云浓毫不迟疑的接过自己送来的了人手,胡二夫人已经乐了心花怒放,原本她们走的是两边都亲香不论谁登基纪家都不受牵连的路,现在靖郡王明显被皇上嫌弃,李贵妃还被降了位分,这个时候再不向太子一系示好就是傻子了。   来时胡二夫人最担心的倒不是云浓,而是这个目下无尘的风流尼姑,要知道她一向对她们纪家都是不咸不淡的,胡二夫人还生怕她误会自己是想往她身边安插人手而陡然翻脸呢,没想到就这么爽快的接了,她示意身边的顾嬷嬷,去将人带过来叫师太和郡主过过目。   因为是在内宅,来的六房下人里男人都没有进来,云浓看着眼前的跪着的一群人,从心里再次感谢老天没叫她生在这些人里,而是穿成了官宦小姐。   “大长公主真是用心了,灵珊,你将人带下去交给田嬷嬷,叫她给她们讲规矩派差使,至于外头那些男人,就交给田管事,”染尘师太懒懒从阶前跪着的那群人身上扫过,挥挥手叫她们下去。   146一百三十七、   “浓儿再瞧瞧这几个丫头?这是大长公主特意给你挑的,想着你以后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贴身丫鬟都是自小调教的,外头买的哪里能用?便先从你几位嫂子房里帮你挑了几个,你先使着,到底比外面的强。”   “大长公主还真是细心,”云浓刚才一入眼便看到人群当间这四们丫鬟了,能力是眼睛看不出来的,但长相可就明明白白顶在脖子上呢,啧啧,一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大长公主挑的,自然是个顶个儿的伶俐,”将自己身边的四个可是妥妥的给比了下去。   只是云浓有些闹不明白永寿大长公主这又是哪一招儿,现在不该跟自己搞好关系吗?弄几个漂亮姑娘送给两个更漂亮的女人是什么意思?要是怕她们寂寞,送也应该送几个漂亮的小厮才对,对不住,她邪恶了。   郭氏被婆婆一瞪,只得硬了头皮上前,指了四个丫鬟一一介绍道,“这是凤仙,丁香,腊梅,海棠,都是四奶奶亲自调教的,”郭氏不着痕迹的在“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四奶奶小胡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云浓心里应该有数,这些丫鬟要怎么安置她自会有分寸的。   “原来是四奶奶身边的人?我说呢,四位姐姐个顶个的漂亮,”云浓冲郭氏一笑,给了她个放心的眼神,虽然她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小胡氏给自己选几个漂亮的,且年纪比自己还大的丫鬟,这个时候,不应该给自己准备几个年纪小一些,以后可以多用几年的么?   “奴婢见过师太,见过郡主,”四朵花谁也没有抬头,齐刷刷的给染尘师太和云浓再次磕头。   “行了,虹霓,你带她们先下去吧,交给温嬷嬷看看怎么安置,”染尘师太摆摆手,叫几个人都退了下去。   “母亲,这永寿大长公主想做什么?我又不是个男的,弄这么漂亮四个丫鬟做什么?”送走胡二夫人,云浓就按捺不住了,“还有,我不认识她们,可不要她们贴身服侍。”   “哼,怨不得人家说‘老而不死谓之贼,’真真是一点儿也没错,”染尘师太冷冷一笑,秦翰是她生的,她也没打算刻意再去隐瞒,大家心照便是,可永寿大长公主弄这么一出来,真是太小瞧她了,将她梁梓琳当什么样的人了?“你放心,那些妖妖调调的东西,进不了你的院子。”   “不过大长公主还真是大方,直接将身契都送来了,啧啧,好厚的一摞子,”云浓打开匣子,翻弄着那些身契,“也不知道这几个是不是这六家里的女儿?伺候了几辈人的老下人,谁家没有几门亲戚?”靠这些身契就能绑住他们?云浓可不相信。   “你心里明白就好,左右咱们这府邸也大,确实人手吃紧,叫田嬷嬷先捡不关紧的地方给将这些人安置了,慢慢看吧,老人儿也有老人儿的好处,震慑住了,比生手好用,”染尘师太拍了拍云浓的手,“陪了她们一天,你也累了,去歇着吧,后天才是重头戏呢,我们的永昌郡主可是要宴客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虹霓就过来禀报那四朵花的去处。   “温嬷嬷将她们都打发到针线上去了,说是府里针线上正好缺人手,左右她们是大长公主特意给郡主您挑的,以后您的衣裳就有她们四个负责了,”虹霓一脸不屑,“那个叫凤仙的,话说的客气不过底气倒是足的很,说自己是大长公主赐下给郡主的贴身丫鬟,要留在您身边呢。”   好大的口气,云浓心里呸了一声,刚才染尘师太面上的不悦她已经看在眼里了,转头一个可能从心底冒了出来,虽然这样的念头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想想永寿大长公主的为人,若是猜到了秦翰的真实身份,只怕这种事还真做的出来,“温嬷嬷是怎么说的?”   “温嬷嬷说了,郡主身边有多少服侍的人虽然有规制,但有师太这位母亲在,郡主您又自来孝顺,怎么越过师太的例去?又说我们几个是您用惯了的,而早莺新燕她们又是师太赏的,自然也不能因为她们而被赶出去,所以,就不能留她们在身边服侍了?不过若是她们不嫌弃,替下院子里的粗使婆子也是可以的。”   “我看就没一个好东西,”绿蚁等虹霓说完,总结性陈词,直接就盖棺论定,“长的好就了不起了么?什么叫大长公主听说您以前的那些丫鬟年纪小又没有人仔细教过宗室内的规矩,怕您用着费心,不懂奴婢们不会学么?”绿蚁被凤仙的话给气的够呛。   “这都是那个凤仙说的?其他人呢?没吭声?”看着绿蚁像只炸了毛的猫,云浓反而不生气了,若是被几个自以为是的丫鬟气着,那她的心眼儿也只剩针鼻儿大了。   “不是,有个叫海棠的,出来说她不太擅长针线,她娘原是大长公主府里厨的妈妈,她最擅汤品,所以愿意到郡主的小厨房里去帮忙,专给郡主熬汤。”虹霓也是一脸无奈,想那四个一比,她们几个还真是不够看的,“她这么一说,凤仙说她最会泡茶,腊梅说她擅推拿,还有那个丁香,倒不是家生子儿,说是家里以前也是当小姐养的,琴棋书画还会算账。”   “个个比我强啊,”云浓“噗嗤”一笑,完全被永寿大长公主给打败了,自己还没有嫁人呢,她就替秦翰把小老婆都准备好了,而且还一人一套绝活儿,直接送到未婚妻身边早早埋伏下来,就算是将来自己嫁到秦家不带她们几个,可之后他们两个还是要回到郡主府住着的,终究躲不过。   “郡主?她们不过是几个奴婢,哪里能比您强?您可千万不要听说她们会伺候就叫那几个过来,奴婢怎么瞧着跟云园绿蕉楼里住的是一个德性呢?”绿蚁狠狠的瞪了虹霓一眼,怪她将后头的话说出来。跟那四朵花一比,她除了嗓门儿大,忠心之外,还真是一样也拿不出手。   “行了,你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赶快来个‘自查自纠’,提高一下业务水平,”云浓背着手过去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一脸懵懂的绿蚁,“我去歇会儿,那几个么,就交给温嬷嬷,针线不好,就叫个妈妈好好教一教,那么难的才艺都学的会,绣个花自然不在话下。”   到了永昌郡主府宴客这一日,云浓卯正就起身,由着红泥新燕帮着梳妆了,到恬达院给染尘师太请安。   因为府里只有染尘师太跟她两个主子,染尘师太又是最不重规矩的,从她们开府的头一天起,就跟云浓说过了,辰末时请安陪自己用早饭即可,要是那天困的很了,就直接叫丫鬟过来说一声,她们娘儿们没有那么的规矩,云浓知道这是染尘师太的真心话,也就每每到天光大亮才到恬达院去。   “那些人只怕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到呢,咱们先吃了早饭,”染尘师太今天没有穿袈裟,但衣裙还是选了暗灰色,只是褙子和裙子上都用亮银线绣了朵朵优昙,“母亲今天可真漂亮,也就您敢穿这颜色,真跟神仙似的。”   染尘师太被女儿夸的心情大好,原先还有些担心自己骤然换了衣裳会被人看不习惯或是觉得难看,现在被云浓肯定了,“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原本我还想穿身大红呢,后来一想,今儿咱们请客,还是别吓她们了。”   “您那不叫‘吓’,叫惊艳,”云浓接过丹砂奉上的粥,“母亲您说,咱们两个往那儿一站,她们还敢不敢来了?”   “噗,”云浓这么自夸,连服侍染尘师太的乌茜也忍不住了,转过头偷笑。   “也亏得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然咱们娘俩儿还不被人笑死,”笑了一场染尘师太的胃口也开了,抿了一口乌茜盛的鲜奶豆腐道,“今儿来的人多,你多吃些,一会儿有得忙呢。”   想想染尘师太说的确实,她们府里因为只有两个女子,因此有些人家她们只是回了礼并没有下帖子去请,但请帖写完一捋才发现,要来的人还真心不少,再加上这些夫人太太们带来的丫鬟下人,一二百号人是要有的吧?“女儿是头一次张罗这种事,还真是有些怕。”   “有什么可怕的?这里头值得你费神的也没有几家,其他的不过是过来露个脸儿,再说了,你的身份在那儿呢,又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什么疏失大家也不会计较,何况不是还有我的么?你慧安姨母也会过来,”染尘师太笑着安慰云浓,像云浓的这样的小姑娘,顶多也是招待一下同龄的小姐们,现在却要当门顶户的出来招待客人,心里没底也是自然的。   “就算是来的人身份高一些,你也不必在意,有我呢,”看云浓还是眉头紧蹙的样子,染尘师太给她鼓气,“这京城勋贵世家,错综复杂,往上查查,都是亲连着亲,关键时候,大家不说守望相助,彼此通个声气还是可以的,可惜咱们南平侯梁家根基原就不在京城,现在连个正经亲戚也没有,我又是个不爱应酬的,”染尘师太现在都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多交际了,现在能留给儿子的实在太少,“以后的路还要靠你们了。”   这个么,圈子大些亲戚朋友多些有它的好处在,可同样也有坏处,一个“朋党”就够当臣子的喝一壶了,云浓不懂外头的事,但是染尘师太说了,她便含笑点头,“女儿知道了,以后会留心交些朋友,其实咱们也不算孤独,有慧安姨母呢,”朋友贵精不贵多。   两人这边早饭才撤,那边就有人通报说是顾家大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到了,云浓虽然贵为郡主,可俞夫人身上也有二品的诰命,加之秦翰还写在顾氏的名下,俞夫人就是云浓未来的婆家舅母,娘亲舅大,这舅母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的角色。   俞氏并不敢真受云浓的全礼,一边侧身避了,一边向染尘师太笑道,“这么些年,我家应淳托了师太庇护才能有今天的前程,现在师太又将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下嫁,臣妾一会儿得好好敬师太几杯才成。”   “俞夫人客气了,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呢,”染尘师太对顾家的感激是肯定的,“这次也多亏了你和顾二爷,”如果没有顾家的强势支持,秦翰的路只会更难走,而且这种支持于秦翰来说,也是雪中送炭。   “既然师太都说了,大家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俞氏亲昵的拉了云浓的手,将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插到云浓发间,“头回见面,郡主别怪我托大,也别嫌弃西北的东西手工粗糙。”   “夫人说的哪里话,您是秦公子的长辈,”云浓脸一红,向俞氏再次一福退到染尘师太身后。   虽然未能像来时的打算那样,将顾家的女儿嫁与秦翰,不过俞氏并不遗憾,毕竟秦翰的真实身份不能放到台面上,他就只是个父不详的野种,陇西顾家再不济拿嫡女嫁这样的人,也会被人耻笑的,到时候叫他们怎么跟人解释?顾家下头的女儿怎么说亲?何况云浓的相貌,现在还背着个郡主有身份,于秦翰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一番寒暄之后,俞氏又叫过顾飞雪和顾迎春过来给染尘师太和云浓见礼,顾飞雪是顾二爷的嫡女,而顾迎春则是俞氏的小女儿,两个人挨肩儿长大,飞雪温婉,迎春娇憨,礼数上也是一丝不苟,染尘师太看了自然也很喜欢,各拿了一对翡翠镯子赏了,又拉着问了在京城里习不习惯之类的话,才放她们坐回俞氏身边。   “这么好的两个孩子,进了京城,只怕见过的都舍不得叫她们走了,”染尘师太意有所指道。   “唉,不瞒师太,妾身这次带她们过来,给隆平侯府贺喜是一方面,也是想着叫这两个丫头长长见识,成天窝在乡下不成了井底蛙了?至于回不回去的,您也知道,顾家在陇西也近百年了,虽说是故土难离,但也不能囿于一隅不是?我家老爷说了,他啊就是皇上手里的刀,皇上挥到哪儿,他就冲到哪儿,顾家也不是非在陇西不可。”   久占为王,但占的久也根基太深,又怎么会不遭忌讳?当初顾武为什么迟迟袭不了陇西将军?若不是妹妹顾氏行这一招,顾武投了还是王爷的今上,只怕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掌了陇西。而且只要顾家圣宠犹在,陇西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憾动,在哪里当官又有什么关系?   “顾将军一心为国,不但皇上,连太子也心里有数,”说到这儿染尘师太看着正跟云浓私语的顾氏姐妹,看来顾家是准备在京城铺路了,这两个女儿便是探路石,“夫人若不嫌弃,这两个小丫头就多过来走动走动,也给浓儿做个伴儿。”   陇西将军虽然也是边关大将,可顾家到了京城,基本也是两眼一抹黑了,何况早年顾家学的也是南平侯伯路子要做孤臣的,如今策略改变容易,真想打进上流圈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染尘师太愿意帮着牵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报说隆平侯府秦老太太来了,云浓看了染尘师太一眼,再次起身亲自去迎。   “民妇哪里敢劳郡主大芳驾亲迎,”看到恬达院门处站的一身银红玫瑰鸾纹褙子的永昌郡主,老秦氏心下十分熨帖,她虽然没有诰命,到底也是秦翰的姑祖母,永昌郡主亲自相迎,也是在给隆平侯府面子,“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我家应淳真是好福气。”虽然云家不怎么样,可是云浓已经过继到染尘师太名下,还是个郡主,将来秦家的事儿染尘师太也不能袖手。   “母亲已经在堂里候着老太太了,”云浓浅浅一笑,仿佛没有注意到老秦氏的打量,领了老秦氏往正堂里走。   老秦氏跟顾家人经过秦砚的事已经达成了谅解,见了面也自有一番寒暄,之后又叫了身后的三位姑娘过来给染尘师太,云浓还有俞氏见礼。   “这个大的叫尔妍,是吴家三房的大丫头,这个叫尔雅,是长二房她是最小的,自幼被吴家老太太养在身边,这个是五房的,叫尔娴,这三个里她年纪最小,却也是个稳当的孩子。”老秦氏身边的这三个,就是以后秦砚的未婚妻人选,说的再白一些,就是以后的隆平侯夫人人选。   秦砚现在是顾家的外甥,顾氏又没了,他的妻室顾家也是可以发表意见的,何况自秦简庭将秦砚记到顾氏名下之后,顾威直接做主将顾氏的嫁妆一分为二,直接秦翰和秦砚一人一半,对于秦氏来说,虽然嫡庶有别,可是秦砚也是秦家正经的血脉,平白多了一大注产业,心里自然对顾家的豪爽感激不尽,所以吴家三个女儿谁更合适秦砚,她是打算由顾家来决定了。   云浓跟染尘师太自然也明白老秦氏的用意,她今天赶个大早过来,只怕也是存了心的,想借这个机会将人聚齐了一次性解决问题,因此染尘师太在三位吴姑娘给她见礼后赏了一人一只玉佩,便静观俞氏跟她们拉家常。   云浓现在对染尘师太真是万分感激,一个郡主的封号,好处真是无处不在,就像现在,秦翰是秦家的义子,可她却跟未来的世子夫人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她只用抱了茶做看客,而不是去担心自己如何跟妯娌相处的问题。   再看顾家的两个女儿,倒是都安安静静的,只是那个顾迎春,似乎更活泼一些,面上跟姐姐一样温柔娴静,可云浓从她闪动的睫毛上就能猜到她是用了嬷嬷教的绝技,在不露痕迹的悄悄打量自己,忍不住冲她抿嘴一笑,现在她是主人,一会儿还有宗亲要来,也不好带这两个小姑娘出去玩,只得叫这迎春小姑娘再枯坐一会儿了。   未几,门外便报永寿大长公主到了门外了,染尘师太起身向俞氏和老秦氏笑道,“这是我们族里的长辈了,咱们都过去接接吧。”   永寿大长公主看到云浓一如既往的亲热,云浓的注意力却被她身后的另一个年轻媳妇给吸引了,“这位不知怎么称呼?”   “这是你珍大嫂子,”永寿大长公主一指那年轻媳妇,“娘家姓曲。”   “见过珍大嫂子,”云浓敛衽一礼,请了永寿大长公主上座,“今儿二夫人没跟您过来?”上半年时安氏殁了,这曲氏是纪汝珍的继室,听说家在湖南,祖父袭了个昭武将军的爵,父亲领了个长沙佥事的差使,一家人都不在京城,不过以纪汝珍的情况,一把年纪身体不好还能娶这么个青春少艾,亏的也是人家曲氏。   “妾身当不得郡主的礼,”曲氏忙红着脸侧身避过了。   “今儿姑姑怎么只带了小辈儿们过来?”染尘师太看着给她行礼的郭氏和曲氏,心下倒有几分奇怪,胡二夫人跟小胡氏平日就跟永寿大长公主身边的哼哈二将一样,怎么怎么都缺席了?   “东阳伯府的老夫人,前几日受了些风寒,昨儿送了消息过来,说是不好了,胡氏领着她侄女儿都回去了,”永寿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哪能舒服?   东阳伯府因为广宁郡王世子的事,也算是受了重创了,白瞎了一个嫡长女不说,摊了这么个姻亲,在皇上跟前的印象还能好得了?“你说说,季汉那样的人,怎么就养了那么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下作也就算了,还拖累家里,”永寿大长公主摇头叹道,“你们这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还好,你是越来越好了,待以后见到你父亲,我也能给他带个好消息了。”   染尘师太才不会吃永寿大长公主这套呢,见到自己父亲?说的好像跟多有交情似的,“辅国将军数十年来于国无寸功,又养子不肖,怨得了谁?那个梁毅清,人品才干俱无,若不是姓梁,哼!”   这就够了,从染尘师太的话里永寿大长公主已经听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回头看着郭氏道,“你也别闲坐着,师太留在这儿陪我跟顾家夫人说话,你陪着浓儿去前面迎客吧,她到底是个女儿家,你多提点着些。”   “那就谢谢大长公主了,我正愁着没个人帮我呢,”永寿大长公主总算是做了点实事儿,云浓冲染尘师太和永寿大长公主一曲膝,便邀了郭氏往外去。   第137章 一百三十八开府宴   “唉,你这里也艰难啊,若是其他人家,哪里用你一个姑娘出来迎客?”看云浓并不在自己面前摆什么郡主的架子,郭氏也放松下来,携了云浓的手叹道,“今天你就当叫我出出风头,在后面跟着就好了,有带女儿来的人家,你就招呼招呼。”   其实云浓并不担心什么亲自迎客这些,什么害羞胆怯之类,根本不在她的字典里,她现在揪心的只是郡主府头次搞这么大规模的活动,虽然流程她已经看了几遍了,可是到底没有实战过,最怕是出了什么大纰漏,“那就谢谢嫂子了,我就知道,你是最可靠的,”郭氏心里其实是带了几分侠气的,只是这么些年被压在大长公主府里,什么事都插不上手给磨的太过消沉罢了。   一拔拔人送进正堂,郭氏抽空还能和云浓聊个天儿,“啧啧,这新贵到底是不同啊,今天来的这么些人,只怕大长公主请客也未必肯捧场呢,我今儿可是跟着你沾了光了,在贵人面前也算是挂了号了。”   “嫂子你真是越来越俏皮了,什么新贵旧贵的,不过是宗族里给母亲几分面子,你还用挂什么号啊?谁不知道永寿大长公主府里的三奶奶最贤惠?”云浓掩袖笑道,今天来的人,确实如郭氏所说,都是些大牌,福寿两位王妃,慧敏长公主,宜阳郡主,甚至襄亲王府都派了世子妃连氏过来。   “对了,那四只花你扔哪儿去了?我跟你说,那四个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你可不能大意了,”郭氏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唉,我也不怕你笑话,这大长公主府,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郭氏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云浓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她感激的握了郭氏的手道,“我都明白,那四个我也问了,真真是全挂子本事呢,四奶奶也舍得,我叫她们到针线房好生学本事了去了,什么时候出师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个不错,那几个人都是小胡氏精心挑选的,说白了,就是按大同姨娘的道道调教的,什么都会,就是正经女人该会的不教,“你省得我的就放心了,将来找个借口打发的远远的才好,不过那个秦应淳倒是个可以叫人放心的,这么些年了我竟没听过他一点儿风言风语,你也知道我家那个老四,最是五毒俱全的,外头的消息也最是灵通。”   虽然心里清楚秦翰是什么样的人,可听到别人这么夸自己的爱人,云浓心里甜甜的不觉就红了脸,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虹霓进来道,“郡主,外头说宣宁公主,乐陵公主还有彰德公主到了叫人去迎呢。”   “她们?也来啦?快,快去正堂报一声,”郭氏有些意外的看着云浓,“你也给她们下帖子了?”   云浓苦笑道摇头,“宣宁公主府倒是去了一张,至于另二位,养在深宫,我跟母亲怎么可能因为开个府去请她们出宫嘛?”   不论请没请,人来了还是压轴出场,自然要迎接了,云浓跟郭氏从偏厅出来时,已经看到正堂里品阶低些的夫人们已经依次出来。   “见过三位公主,没想到宣宁公主竟然将乐陵公主和彰德公主一并请来了,真叫永昌受宠若惊,”云浓给公主鸾驾上下来的三位丽人见礼,“外头太热,还请三位公主先到正堂喝杯茶。”   “嗯,原来你们占了慧安公主府西半边啊,还把门开在这儿了,”彰德公主驻足打量了片刻,幽幽向身后的乐陵公主道,“我原本还想着跟父皇说说,求他将皇姑姑这府邸赐给你做公主府呢,结果却被人抢了先,不过剩下的也不算小了。”   乐陵公主愕然的抬起头,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彰德公主有这样的打算?不过还是迅速的明白了过来,不过是又拿她做由头跟染尘师太打擂台罢了,乐陵公主生母出身低微,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嫔位,不敢不接彰德公主的话,讷讷道,“我还小呢!”   “你也不小了,彰德妹妹说的不错,要论位置和景致,能跟皇姑姑这处宅子比的还真不多,以前这里是亲王府邸来着,”宣宁公主的夫家也是李家这条线上的,因为牵绊太深,早就没有下船的可能,“如今给了永昌郡主一块儿,剩下的地方也不算小,你向父皇求了来,跟师太做个邻居也是不错,”她的宣宁公主府是新建的,哪里像现在的永昌郡主府,离皇城这么近?   云浓不动声色的跟在三位公主身后,对她们聊的内容根本不在意也不担心,随便她们折腾,有本事把自己赶走整个长公主府全给了乐陵好好看呢。   到了正堂,看到满座的大长公主,长公主还有王妃们,饶是彰德公主,也得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又受了命妇们的礼,才在寿王妃身边坐下。   “难得你也出宫了,我就说嘛,趁着天气好,你们这些小姑娘也出来走动走动,咱们又不是那些深闺小姐,成天闷在家里读什么女德女戒的,”福王妃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的三位公主,李妃因着秦翰成了李妃,她可不相信彰德公主今天是特意过来捧场的,踢场子还差不多。   彰德公主看着正跟定国公府高老夫人说话的云浓,转头向染尘师太道,“今天是永昌郡主开府的日子,虽然我跟永昌郡主不怎么熟悉,但师太府上的好事,还是要过来道贺的,”说罢她又看向云浓,笑道,“那天在宫里看见,本宫想了好久,才陡然想起来,以前我们在姑祖母那里见过的,好像是赏花会,你在大家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叫人拉走了,现在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啊,才不到两年功夫,你竟从一个连大世面都没有见过的乡下姑娘成了染尘师太的女儿,皇家的永昌郡主,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若不是见着了真人,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相信呢。”   “谁说不是呢,姑祖母您不知道,那天彰德回去跟我们讲,我跟东陵还笑了好一阵儿呢,心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么出不了场面,后来一打听,原来是一个郎中家的女儿,”宣宁笑着附和,看向云浓的目光毫无善意。   “公主一说,永昌也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是我以前的祖母带了我到永寿大长公主府里赴宴,后来没想到居然听到宁乡侯府上的林小姐对永昌的本生父亲言辞侮辱,”云浓根本不惧这些寻衅,淡淡一笑道,“我想在座的各位没有哪个可以听着自己的生父被人攻击而沉默不语的?不过后来的事也确实叫永昌吓了一跳,有道是皇权至上,公主和靖王一来就要为林小姐撑腰治我的罪,我当时连十三都不到叱,能不害怕么?”   说到这儿云浓依然还是一副心悸的样子,感激的看向慧安长公主,“若不是慧安姨母出言制止,又罚了林小姐,只怕我也没有承受皇恩被封为永昌郡主这一天了。”   永寿大长公主府里赏花宴恬达堂里许多人都没有去,也不太清楚当天的情况,原本彰德公主公主的话,不过是想向大家揭开云浓的真实出身和上不得台面的过去,没想到云浓根本不在乎,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而且直接给靖王和彰德公主扣了个帮亲不帮理,拿权利压人的名声,气得公主直接青了脸,“没想到云二姑娘还像以前一样,好刚口啊。”   “公主殿下,我已经不是云家二姑娘了,云家已经将我出继给了染尘师太,也从家谱中将我的名字移出了,现在我是皇上御封的永昌郡主,”云浓似乎对彰德公主的寻衅十分的无奈,可碍于身份的悬殊,不得不耐心解释,“您要是再叫我云二姑娘,怕外头还以为你不将皇上的圣旨放在眼里呢,”这丫头跟她娘一个调性,强不到哪里去。   “真不知道师太看上你哪里了,一味就逞口舌之能,”彰德公主不以为然的扫了染尘师太一眼,“除了会巴结权贵,还有什么本事,梁家没人了么?过继你?”   “我为什么要过继浓儿为女,已经跟皇上禀明了,公主要是心有不服,直接去问皇上好了,梁家的人多的是,怎么?我不认云浓,改认你为女儿如何?”染尘师太冷冷打断彰德公主的话,“你的话还真多,虽然皇家公主不必学什么女戒之类的,但就算是皇家女儿,口舌是非也是少一些的好。”   染尘师太要是听不出彰德公主要嚼什么蛆就枉活一世了,直接就给她定了性,说罢也不再理会彰德,向永寿大长公主和慧安长公主道,“这儿原先是慧安的府邸,皇上给浓儿划了一块儿,我们搬的仓促,也没有做什么太大的修整,不过慧安的府邸向来是京城一景,不若叫小姑娘们过去转转,也省得枯坐在这儿听咱们讲古。”   “你是主人家,客随主便,浓儿自管带了小姐妹们出去玩吧,不必在这里陪我闪,”永寿大长公主含笑道,“慧安以前的这地儿我可是常来的,最知道,这里一年四时景不同,春夏秋冬可是各有各的好,你们都去吧,一个个坐在这里有甚意思?”   招呼了堂里的小姐们出来,云浓也算是松了口气,今天过来的各府小姐并不多,除了吴家三人,顾家二人,还有宋家的宋莉语,她的旧交,还有襄亲王府上跟了世子妃过来的梁陌烟,以及慧敏长公主的孙女范笑儿。   “这会儿日头上来了,湖面上的风也不算太冷,大家要不要过去坐坐?”云浓招呼几位姑娘,“那里离蘅芳楼也紧,咱们到时候也方便过去。”   “好啊,我还是头一次进京呢,不论到哪儿家,都觉得很是新鲜,景致也各有不同,不过郡主府上颇有些我们江南的风情,”宋莉语跟云浓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虽然当初她只是云家二姑娘,现在却成了永昌郡主。   “那你想家的时候就多到我这里来坐坐,要不我拔间院子给你,你住过来好啦,”虽然跟宋莉语也不是什么莫逆之交,但云浓还是挺喜欢这个看上去弱质纤纤,实则心地单纯的姑娘。   范笑儿跟梁陌烟是早就认识的,一个是长公主府的千金,一个是亲王府的贵女,内心里对在场的几位,包括新封的郡主都没有什么好感,“陌烟,咱们到那边凉亭里坐坐吧,我记得那里有几块奇石还有些看头,”范笑儿一拉梁陌烟,小声问道,“老王爷怎么还没有帮你们请封?咱们这样的跟在一个外路子身后,像什么样子?”   范笑儿觉得自己好歹也是长公主的亲孙女,结果人家一个外路子孤女做了公主还罢了,认个女儿还封个郡主,而自己,连个县主都没捞到,祖母求了几次,都礼部都直接给否了,看着云浓得意,她如何心服?可自己是外姓女,说话气不粗,便想着挑唆梁陌烟去跟云浓呛一呛。   梁陌烟到底不傻,怎么会被人一煽动就去得罪么?她的祖父是宗人令,年纪也大了,待父亲袭了亲王爵。这郡主也是题中之事,求不求有什么区别?不求反而显得王府于这些身外之物看得不重,“表姐快莫说这些了,外路子内路子的,圣心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咱们眼气不来。”   “嘁,呸,”慧敏长公主跟皇上不是一母,当年也没有多少情分,圣心这玩意儿自然是没有了,范笑儿心里不服,可又无可奈何,除了腹诽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见范笑儿和梁陌烟不跟她们去,云浓反而改了主意,“不如大家到我那里去坐坐吧,”除了宋莉语,剩下的都是亲戚,就连宋莉语,若是慧安长公主跟宋家的事成了,也就是亲戚了。   “好啊,我正想说呢,如今湖上只余残荷,这大晴天的也没什么意思,”宋莉语对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云浓天生就有一分好奇在。   这成么?吴家三姐妹交换了个眼神,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肯定,吴尔雅便笑道,“那民女就不客气了,刚巧也想找个地方安心吃杯茶,不怕你们笑话,头次到这样的地方,我们姐妹都紧张的手脚都没有地方放呢。”   吴尔妍看了妹妹一眼,她们本身身份就是最低了,何苦再这么踩自己?“瞧你,什么话都说,也不怕人笑话。”   “这有什么笑话的?我也正想找个地儿舒散舒散呢,梁姐姐我跟你说,我最不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赏花会,还不如咱们去骑马打球呢,梁姐姐你府里有没有马场?”顾迎春从恬达院一出来,直接就换了个人,走路都恨不得蹦着走。   “叫郡主见笑了,迎春是伯母膝下最小的姑娘,也是我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小的,大家难免就溺爱了些,”顾飞雪看着已经完全没有大家闺秀模样的妹妹,有些无奈,“不过她也是在自己人面前才会这样的,平日也是极懂事的。”   “其实我最喜欢像迎春这样不做假的姑娘,”云浓看着顾迎春,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好不好,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她已经想不起来初中生该是什么模样了,“看到她,觉得花都开了。”   “郡主院子怎么没有题名?”宋莉语仰头道,“可是没有想到好名字?”   “但是正堂的名字取好了,”顾迎春一马当先已经冲了进去,左右云浓以后也是她的表嫂,她也没有多少可以顾忌。   云浓给自己的正堂取了“知源”二字,可是正院一直没有想好,“是啊,母亲交给我自己起,我读书太少,一时也没有想好就扔到那里了。”   吴家三姐妹已经被云浓屋里的摆设给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与吴尔雅毫不掩饰的赞叹和吴尔娴眼中的小小艳羡不同,吴尔妍劳记自己代表的是隆平侯府,一举一动都不能叫堂中的贵女小瞧了去,她眉头微蹙的嗔了吴尔雅一眼,“快坐着吧,叫心叫人笑话,”说罢又向云浓一笑道,“郡主屋里的小丫鬟倒是一手好茶艺。”   “嗯,确实,比我强多了,”顾迎春已经跟宋莉语迅速打成一片,她再次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莉语妹妹,你们江南出名茶,你尝着如何?”   “郡主这里哪有不好的东西?这碧罗春只怕是今年新贡的,一年江南贡上的也不过数斤,别看我长在江南,这样的好茶也难得一尝,”宋莉语抿嘴一笑,“以后啊,我得多来几回。”   “我跟你说,明天我请你到我家去,我带你看看我的小马,”顾迎春急不可待的向自己的新朋友炫耀自己的私藏。   “马?你的?”宋莉语不可置信的看着顾迎春,女子竟然还养马?“你会骑么?”   吴尔妍偷眼打量顾家这两姐妹,她们三姐妹被接到京城的用意来时自己母亲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当年直隶吴家也是一方大户,不然也不会求得侯府女儿下嫁,而现在,得了这个堂祖母的便利,吴家又要出一位侯夫人了,虽然隆平侯府在京城算不得什么,可是那也有丹书铁券世袭罔替的侯门,如果自己嫁给了秦砚,那么,不但自己娘家在吴家诸房之中的地位可以往上升,便是家里的兄弟都能跟着得利,而且,将来自己生的孩子也能坐上侯爷的位置。   因为对这个位置的渴求,她格外关注顾家两个姐妹,毕竟现在顾家算是秦砚的外家,而且老秦氏也明确说了,选她们哪个,要由顾家大夫人俞氏来决定,“原来顾四小姐喜欢骑马,我还没有见过真的马呢!”   连马都没有见过?顾迎春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飞雪,又转头去问宋莉语,“你也没见过?你们不坐马车?”   云浓被顾迎春萌的破颜一笑,“吴家小姐说的没见过,不是拉车的马,是你自己养的马,要么改天你请她们一起到府里去,都亲眼见见你养的小马好啦。”   这个主意不错,“我明天就写帖子请你们过去。”顾迎春是个想到就做的主儿,“你们谁要想学,到时候我还可以教你们骑。”   吴尔妍听到云浓帮她解释时脸已经红了,她不敢看云浓那双眼睛,秦翰是个什么样的人,从老秦氏那里已经听过一些,而跟这位郡主娘娘成为妯娌,吴尔妍没来由的觉得后背出汗,仿佛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已经被她看了个清楚,因些当她听到吴尔雅笑着应了宋莉语的邀请还说要跟顾迎春学骑马时没有再出声阻拦,只是垂首细品杯中的热茶。   “莉语你们要不要回江南过年?”云浓端详着宋莉语的一举一动,现在她想探的可是宋深秀的情况了。   见云浓问她的去向,宋莉语脸一红,看来云浓还不知道自己要跟纪家公子订亲的事情,“是啊,我祖母在京城还有些事,待办好了,我们就回去了,郡主,回了江南我使人送信给你。”   “嗯,好,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到江南找你去,”云浓的注意力被王夫人未办完的事给吸引了,“这次你们都要回江南么?我原记得你家兄长是要留在京城备考的,就你跟王夫人回去,明安伯府只怕要派人护送吧?”   宋莉语没有想到云浓话里有话,含笑道,“我哥哥是要进国子监的,郡主可能不知道,这次除了家兄同来的还有我的隔房堂叔,他这次应该会同我们一起回去,所以就不麻烦姑祖母了。”   “你家同来的还有个堂叔呢?有次看到宋公子年纪轻轻的,当时还在想,这么年轻便能提起护送祖母幼妹的责任,水路旱路的还真是不简单,原来还是长辈同行的,”云浓一副怪不得的模样,“以前只听说过江南宋家,但因为你们都不怎么到京城来,就算是明安伯夫人,我也很少见过,这次能见过这么多的宋家人,还真是缘分,哎,我觉得江南许多风俗跟京城都不一样,你们宋家呢,跟其他的江南大族又有什么不同么?”   听云浓对江南宋氏这么好奇,宋莉语只以为是江南宋家名声太好,心里高兴,一长一短的跟云浓说了些她们江南的风俗规矩和江南宋家的一些家规,云浓听的是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再扔些问题出去,两个人倒是聊了许久。   第138章 一百三十九   宋莉语的说话行事,言谈举止,柔而不媚,外圆内方,而且还带了水乡女子从骨子里透出的灵气,倒真是挺合她对自己家里的描述,至于宋家的男人,听宋莉语的讲述,宋家的族长和族老们还是比较明理处事也公平,对族中子弟要求也很严苛,至于送宋莉语进京的堂叔,宋莉语的评价显然也是很不错的,而且似乎跟宋深秀的小女儿宋茗语感情也挺好。   吴尔妍边同顾家姐妹拉家常,一边留神听云浓跟宋家小姐聊天,她有些不明白云浓为什么跟宋莉语有那么多的话说,而不是去跟顾家姐妹周旋,毕竟顾家才是秦翰的外家,如果当初没有顾家替秦翰出头,他早就被赶出秦家了,何况秦翰还拿了顾氏一半的嫁妆?   云浓自然也注意到了吴尔妍的窥视,就今天短短接触下来,比起宋顾两家,吴家的教养可以说是最差的,吴尔雅胜在心地单纯,想来娇养的小女儿虽然说话随意一些,但不像姐姐尔妍心机重,也不像妹妹尔娴怯懦。可惜选媳妇的不是她,而且选媳妇也不是交朋友,侧重点也不一样,云浓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只怕未来的世子夫人自己的弟媳会是这个吴尔妍了。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便有小丫鬟过来道蘅芳楼已经开席了,师太请她们过去,云浓几个也不多做耽搁,相携往蘅芳楼而去。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去湖上了,还准备叫人去喊呢,原来是去了郡主的院子,”范笑儿远远看到云浓她们过来,冷笑道,将自己跟梁陌烟骗到一旁,她们几个倒是扎堆儿了,真真是物以类聚。   “不是范小姐说要带梁小姐去看奇石么?我们原是打算去湖上的,后来又改变主意了,”云浓浅浅一笑,并没有停下脚步,“咱们快些到蘅芳楼去吧,免得长辈们等急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来自范笑儿的敌意,不过并不害怕,论起来,范笑儿比她低了一辈儿呢,自己就大度不计较好啦。   “你这个女儿选的不错,聪明伶俐知进退,心也平,”高老夫人将染尘师太叫到自己跟前,扶了她在前头走着,她们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同行了,从高老夫人的小儿子齐储战死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   “她的好处还不止您说的,我喜欢她那股子执拗劲,明知不可为也要迎头而上,不到最后一步誓不罢休的决心,”染尘师太想着云浓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帮她。”提起自己的这个女儿,染尘师太一脸满意,让她更满意的是,儿子跟云浓相互间的一片真心。   “过些日子,我想将老三家的老二,大名叫戊荣的,过继到叔厚名下,总不能叫他连份香火都受不上,”高老夫人轻叹一声,小儿子齐储是她心里永远的疼,当年如果不是她嫌梁梓琳是无父无母五服死绝,而自己的儿子年少有为,将来必定是个有大出息的,如果尚主的话太过委屈,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严格来说,染尘师太这一生走到这一步,与她也有脱不开的干系,“我知道对不起你跟叔厚-”   齐储齐叔厚,这个名字于染尘师太来说,真是太过久远了,远的她似乎都记不清他的模样,只记得头次见到他时,他穿了件大红色的锦袍,腰上系着石青色的缠金腰带,头上带了小银冠,当他看向她时,眼中好像有两团小小的火苗在跳跃不停。染尘师太心中一恸,转过头掩下眼底的泪意,“都过了多久了,老夫人还提这个做什么?”   “是啊,都过去了,”高老夫人拍了拍染尘师太的手,再没有说话。   宴罢云浓又招呼了诸位夫人到已经安排好的精舍里休息,不想歇着的,自有小戏预备着,相好的可以听听戏,唠唠嗑儿。   云浓自是不敢休息的,张罗着几位小姐们各自歇下了,自己则去府里的戏楼浮生阁陪着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说话。   “郡主,我家公主说想在园子里转转,请郡主做陪,”一个青衣宫人过来一礼道。   “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云浓扫了一眼浮生阁,乐陵公主老老实实的坐着,只不见了宣宁和彰德两位。   “是我家彰德公主,公主说了,想请郡主做个向导,”那宫人也坦然道。   人家公然来叫了,自己也不能推托不是?云浓跟染尘师太打了个招呼,却看到范笑儿正悄悄往她这边儿张望,要说这丫头也是,小姑娘不喜欢听戏是人之常情,人家都姐姐妹妹的午休去了,你偏跑到人家高老夫人跟前装贤惠,云浓忽然冲范笑儿一笑,“范小姐要不要也一起去转转?人多也热闹一些。”   “是啊,小姑娘家家的正是爱玩闹的时候,不要坐在这儿陪我们这些老人家忆往昔了,去吧,跟彰德她们玩玩去,”高老夫人挥挥手,叫范笑儿跟云浓一起去。   范笑儿坐到高老夫人身边可不是没有目的的,定国公府里可是还有几正当年的小公子,慧敏长公主不得宠,安阳范氏在京城名号并不显要,而心高气傲的范笑儿可不愿意随随便便将自己的嫁了。但现在永昌郡主点了名,高老夫人也开了口,她也不好硬挺着不去,只得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那我跟郡主过去转转。”   “难得永昌郡主想起我来了,”出了浮生阁,范笑儿没好气道。   “我不是看我一走,阁里就剩你一个小姑娘了,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还不如跟着我一起到外面透透气呢,”云浓说的极是体贴,“再说了,我猜宣宁公主也在那儿呢,我看你跟她关系也挺好的,说不定公主看到你也很高兴呢,”她不知道彰德公主要干什么,不过人多些,总不会有坏处。   她们没走几步,云浓便看见彰德公主在小径上等她,“永昌见过两位公主,不知道公主想往哪里转转?”虽然已经十月了,可午后的阳光依然灼人好不好?这个时候不吹着小风听音乐,或是软榻高卧你转个什么劲儿啊,云浓腹诽。   “笑儿也来了?我记得皇姑姑这里有片桃林,小时候来过,还没有什么了?”彰德公主没想到云浓还带了个人来,不过人越多对她越有益,尤其是这个喜好打听是非的范笑儿。   “那片桃林我也挺喜欢的,所以就留下了,只是现在这时节,也只能看到一片绿林罢了,”云浓跟在彰德公主身后,这哪里是叫自己带她过去,就看走路这架势,目的性很强嘛。   “啧,这里还真没有当时的景象了,永昌你或许不知道,我到慧安姑姑这里来的时候,她才下嫁长兴侯不久,听说这里还是长兴侯特意为皇姑姑建的呢,你想想,直接移了会开花的桃树过来,还这么一大片,在京城可是传为美谈了,连我母妃听说了,都感慨了好久呢,”彰德公主说起来时神色间满是神往。   “可不是么,那个时候,哪家女儿不想嫁个像长兴侯那样的儿郎?我比你们大些,记得清清楚楚,宫里都议论了许久呢,”宣宁公主掩口笑道,“可是这才多少年啊?当年的佳偶居然走到了这一天,到底该怪谁呢?”   “怪谁?慧安长公主和离的事都快一年了吧?宣宁公主居然在问怪谁?皇上不是做出裁决了?难道您觉得皇上没弄清事实的真相?”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公主意欲何为,但云浓的直觉告诉她,她们叫自己到这里来,没什么好事儿,好在自己府里用的都是慧淑长公主时的旧人,虽然人手少些,但想对自己下手还不是那么容易。   “咦,我记得这里有座亭子的,叫什么芊丝亭,怎么不在了?”彰德公主似乎有些奇怪,“坐在这亭子中赏赏景聊聊天,应该很不错的。”   “那个亭子?我嫌样子太难看,就叫人推了?准备弄个茅草亭,”云浓若有所指的看着彰德公主,“原来公主时常到这里来?知道这里是个赏景聊天儿的好地方?”在云浓心底,已经有一个猜想浮了出来,不过,这个没有录音机摄像机的时代,别说彰德公主了,就算是彭乐达跑出去,她云姑奶奶一个不认账,谁奈她何?   “我也是听人说的,噢,那个人兴许你也认识,听说你们交情还不错呢,梁余蓉,”彰德公主笑的意味深长,这种算手段玩心机的贱女人,她要将她打回原形,不对,她要叫她死的比她那些贱人姐姐还惨十倍!   “梁余蓉?”原来如此,云浓恍然大悟,“没想到公主竟然跟那样的女人搅在一起,我也是以前到这里来时见过她一回,当时就奇怪呢,为什么身为宗室女,居然走到哪里都人嫌狗厌的,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国公府出了个给人做妾的嫡长女,”说到这儿云浓也是一脸痛心,看着自己身边的范笑儿和梁陌烟,“宗室内出了这个的人,你们也一定挺难过的,那个辅国公也是的,这种卖女求荣的事也做的出。”   “可不是么?送自己女儿给人做妾,要不是长公主出面,宗室也不会答应,”范笑儿最喜欢这些八卦了,忍不住接口道,“郡主居然在慧安长公主府上看到了梁余蓉?什么时候?”范笑儿满眼都是好奇,要不是自己祖母跟慧安长公主不睦,她也可以自由出入慧安长公主府了,就不会错过这样的事情了。   “一年多前吧,大概,当时她一出现把许多人都吓了一跳呢,可能那个梁余蓉以为我本生父亲官职低微所以不敢像池王妃还有林家小姐一样冷落她,一直要凑到我跟前跟我说话呢,”云浓一脸的不屑,继续道,“可我当初就算是出身再低,云家也没有出过与人为妾的女儿,身份越是高贵,做出这样的事越叫人不耻,真不知道辅国公是怎么相的,但凡有一星半点儿为皇家脸面着想,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家啊,不要脸也不是头一回了,听说祖上做郡王的时候,就纳了当时通政使家的嫡女为妾,”范笑儿撇撇嘴,脸上的不屑更浓,“永昌郡主您做的对,那种不要脸面的人,咱们这些人自然要离她远些,真真是的,慧安长公主府她家人居然敢来?!若是我在,大耳巴子都招呼上了。”   “你是慧敏长公主的孙女,自然敢这么说,当时我哪里敢啊,好不容易才跟妹妹将她摆脱了,还跟我说自己姐姐也有苦衷呢,真真是那嘴脸,”云浓笑微微的瞥了彰德公主越来越青的脸,怎么,先是芊丝亭,后是梁余蓉的,云浓倒要看看彰德公主怎么把梁余蓉给引出来,说她们关系好么?那就当着范笑儿还有范家的丫鬟说说看?   “那是,”范笑儿深有同感,“好歹她也是宗室女儿,唉,要是我家里出这么个姐姐,都没脸出来见人了,还敢到长公主府里来?!”   “谁说不是呢?我也奇怪的很,”云浓连声附和。   “本宫听来的怎么不是这样的?听说你那个时候跟梁余蓉相谈甚欢,好的很呢,后来还跟她一起不知道跑出去了,”彰德公主冷冷的看着云浓,直接要拆穿她的假话。   “不知道公主是从哪里听来的?我跟梁余蓉相谈甚欢?”云浓似乎有些生气了,彰德公主这样说简直就是在侮辱她,“还请公主将那个人请出来,跟大家讲讲我是如何跟梁余蓉交好的?”说到这儿,云浓忽然恍然大悟道,“可是池王妃?当时她一直在我身边,帮我引荐各府的小姐,想想那个时候,我还真是挺感激王妃呢。”   范笑儿原本还对彰德公主说的话有些相信,可听云浓说到这里,立马明白了,云家跟靖王妃的事,都成了勋贵圈子里的笑柄了,比起一个五品郎中,靖王妃被大家议论的更久,因为在她们眼里,池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还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   “根本就不是皇嫂跟我说的,是梁余蓉,我听她说她引你到芊丝亭来跟彭乐达幽会,怎么?郡主想不承认?”彰德公主现在也不敢小看云浓了,看来是个聪明人,索性她也不跟云浓绕弯子,直接将重磅炸弹抛了出来。   “彰德公主您确定?是梁余蓉跟您这么说的?”云浓已经气的满脸通红,她向在一边看热闹的宣宁公主一礼道,“请宣宁公主和范小姐做个见证,刚才彰德公主都说了什么话,姑且不说彰德公主如何见着的梁余蓉,就她今天公然向我泼污水意图致永昌于死地,永昌就算是打御前官司,也要让彰德公主给永昌个说法来!”   “哎,你要去哪里?彰德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怎么可以当真?”宣宁公主可是知道染尘师太的脾气,彰德公主有李妃撑腰,她可没有,而且她又是长姐,将来闹出了什么事,吃亏的还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的好平淡是不?没办法啊,有个过渡嘛,换地图了,好多故事要埋伏笔了,也要想结局了。   第139章 一百四十   原先彰德公主跟宣宁公主讲这个的时候,宣宁公主也是深信不疑,想想那个云浓,现在的什么永昌郡主梁云浓,若是个老实的,又如何会得到染尘师太的青睐,还弄了个郡主当?何况她那个姐姐能做出那样的丑事,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真以为傍上了染尘师太当靠山,便飞上枝头了?可是现在看到云浓坚决撒手,宣宁公主又不确定了,这样的事,就算是没有,传出去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一般女子谁敢闹大?可云浓却一副要闹大的样子。   “随口说说便要定人生死?两位公主,你们是公主,可我也不是无名无分的平头小民,就算是平头小民,只要是永安的百姓,那也是皇上的子民,不可以随意侮辱的,”云浓看着彰德公主面沉如水朗声道,“还请公主将事情说清楚,那个在你面前污我清白的梁余蓉,还请公主一并交出来,我永昌郡主府虽然只有两个女人,但也不是旁人可以随意侮辱的!”   说到这儿云浓一甩袖子就要往浮生阁去,“左右今天族里的长辈都在,我倒要请她们评评理。”   “笑儿快拦住郡主,”宣宁公主自恃身份不好直接去拉云浓,“郡主,彰德年纪小,性子也急,她是被人蛊惑了,才想着向你求证,既然大家都说开了,何必要闹到长辈那里?今天可是郡主你开府的大好日子,”云浓越坚决,宣宁公主就越信她,连忙示意范笑儿去拦云浓。   “说开了?那我倒要问问了,彰德公主这些话真的是梁余蓉告诉你的?真是奇了,那种连我们这些人都不屑于理会的女人,公主似乎与她交情极好,”云浓将彰德公主的话全数奉还,“噢,我想起来了,彭乐达现在效力于靖郡王,梁丽蓉虽然已经跟国公府断决了关系,没准儿私下里还是有来往的,也是,彭乐达那样的人,最擅攀龙附凤,公主跟他们一家交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笑儿你说是不是?”   “确实是,那辅国公府没有一个好东西,连皇家的公主都敢欺负,现在势败了,想再攀上彰德公主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那个梁丽蓉也是的,都被赶出国公府了,还帮着娘家呢,也不想想当初自己娘家都做了些什么?!”范笑儿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彭乐达是靖郡王的人,跟辅国公府又是姻亲,这两家还不是都绑在了靖郡王一系上?而云家可以说是跟靖郡王和郡王妃有大仇的人,彰德公主祭出梁余蓉来毁了云浓的名声,真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两位公主,连笑儿小姐都看得清楚的事,难道你们真的不明白?”云浓感激的握了握范笑儿的手,今天带她过来真是太对了,“我现在好歹也是姓梁的,难道你们看着旁人往梁家人身上倒脏水,不但不阻止,还要助纣为虐?这样于二位何益?”   宣宁公主被云浓骂的脸上一红,深悔自己没劝住这个没脑子的妹妹,如果梁余蓉说的是真,那也简单,再寻个机会安排彭乐达和云浓相见便是,两人见了面,言语之中必然会有破绽出来,到时候带了人撞破,不比这么打草惊蛇的强?看来彰德公主口里的事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甚至是她为了自己哥哥报仇才臆想出来了,“本宫代妹妹向郡主致歉,就像郡主说的,大家都是姓梁的,一家人闹出去,着实不好看相,也叫长辈们跟着生气,今天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给自己道歉却用了“本宫”?这诚意也足不到哪里去,云浓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走到彰德公主面前,“公主,您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什么话该信,什么话该说,还是要思量思量的,好在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家亲人,如果您这些话叫外头的人听到了,你想想她们会怎么说?那个梁余蓉姐姐能给人做妾,噢,她现在好像是扶正了,这以妾扶正,好像也只有那些没有规矩的人家才能做出来,”云浓劝导起彰德公主来那真是苦口婆心,“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又能强到哪里去?这些道理刚才笑儿都说的很清楚了,我也不再赘述了,还望公主能亲君子远小人,老跟那些人来往,外人又会怎么想公主您呢?”   说罢她又向宣宁公主一礼,“宣宁公主,永昌说句逾越的话,有道是忠言逆耳,还请公主莫怪,您是长姐,有道是长姐如母,这宫里没了皇后娘娘,您就应该担起教导妹妹的责任,这‘口舌’是非可是要坏女儿家名声的,虽然公主是天之骄女不在乎这个,可是大家做为皇家的女儿,出去代表的可是皇家的脸面,做为一国的公主,既然享受万民的供奉,不应该为他们做出好的表率么?”   “郡主,以前笑儿还觉得你根本不配被师太认为女儿,现在才知道,师太喜欢你真是有她的道理在,瞧你刚才的话,说的多好,太有气势了,我一定要回去跟祖母好好讲讲,”从桃花林出来,范笑儿已经对云浓佩服的五体投地,敢跟两位公主叫板的女人,云浓真是头一个了,“没想到彰德公主背地里是那样的人,以前光觉得她刁蛮无礼,仗着有个做贵妃的娘,谁也不放在眼里,现在才知道,这人品性一差,什么事都敢干了。”   “唉,笑儿,你真是个小孩子,你没意识到今天我有多危险么?如果不争,公主那一大盆脏水泼到我身上,我焉有命在?彭乐达是什么样的人?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她们也敢拿出来栽赃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有个傻姐姐,被人害了性命还要提上所有的罪责?也因为我只是曾经长公主认下的女儿,”云浓眼眶一红,连忙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水试了,“你也不用佩服我,如果是你的话,她们也不敢这么对你。”   这还真是,范笑儿听了个大八卦,又看到云浓在自己面前如此示弱,心里越发觉得云浓可怜,忙拉了她的手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我都看着呢,谁要敢乱说你什么,我一定会帮你出来作证,”说着她又一指自己身边带着的两个丫鬟,“她们也都听见了。”   到了晚上,云裳便将桃林里的事跟染尘师太讲了,“没想到以前的事居然被彰德公主给翻了出来,幸亏我警醒,根本没有承认。”   染尘师太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女儿是个人物了,这样的事,如果摊到一般姑娘身上,就算是没有,也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除了哭只怕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可她倒好,明明是做了,可还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你当初真是太轻慢了,如果不是慧安长公主府是规矩严,彭乐达在长公主府里做事也小心,没有留什么把柄,我看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一个抵死不认便是,如果当初我真的跟那个彭乐达有什么不妥当的,又被仆妇们看到了,她们为什么当初不敢直接跳出来或是去跟慧安长公主禀报?现在出来说自己看见了,我还看见是她了呢,”光凭嘴说?只要慧安长公主,染尘师太还有秦翰不出来做证,就算是彭乐达出来,她也不会承认的,这点儿心理素质云浓如果没有,那就白活两世了。   “哼,你想的太简单了,当初我们也是接到了下人的禀报,才过去的,”染尘师太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后头的事你不必管了,但以后也要长些记性了,不是你一个不认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要知道,如果彰德公主不是直接问你,而是叫人出去散布这些流言呢?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别忘了你上头有个坏了名声的姐姐!”   “是,女儿错了,再也不会了,当初我只是一时好奇,”云浓当时只是对彭乐达这个穿越男太过好奇,想亲眼认证一下同乡是个什么样子的,现在想想,确实是草率了,“还好我当时叫范笑儿跟我一起去了,宣宁公主又替彰德公主陪了礼,也算是有了见证。”   “能想到这点儿,你还不算傻,那个慧敏以前是皇后的人,跟皇上和慧安都不怎么和睦,这些年一直被冷待,嫁的也不算好,行了,明天我叫灵珀带了礼物过去一趟,权当谢谢她们,”染尘师太瞪了云浓一眼,“好啦,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快睡去吧。”   “女儿只怕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今天看彰德公主的性子,可不是善罢干休的人,只怕一招不成,她们还会有下一招,”像彰德公主这种标准的公主,这次被自己狠狠的落了面子,只会更恨自己,想办法报复回来,绝不会被自己小小一“劝”,就翻然悔悟跟她化干戈为玉帛。   “那你以为出入小心一些,我也给应淳送个信儿,叫他派人盯着些靖郡王府,”染尘师太蹙眉道,“没事,你不必太过担心,左右你已经是永昌郡主了,她们能奈你何?撤了你郡主的封号?”   彰德公主闹这么一出,今天在自己这里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不过叫云浓就这么算了,那就太不是她的风格了,可惜她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手,有些人还真的不太好办,看来有必要发展自己的队伍了。   “皇妹你今天太莽撞了,梁余蓉的话能信?”因为要和彰德公主说话,宣宁公主直接上了她的鸾车。   “你以为我是骗你的?那梁余蓉敢骗我?”彰德公主有些生气宣宁公主替她赔礼的事,“就算是没有的事,我说了她又能如何?就算是闹到前头去,又能如何?谁还敢把我怎么样?”她可是天佑帝最宠爱的女儿,“我回去就跟父皇说去,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怎么配当郡主?”   “你且缓缓吧,你就算是要去告,也得有证据吧?李娘娘已经被降了位了,你还要再连累她?”宣宁公主心里对这个嚣张的妹妹也是不喜,可是她确实是最得皇上心的那一个,现在嫁了人,知晓了男女之事,可宣宁公主仍是想不通,为什么宫里有那么温柔良善的美人,自己的父皇却偏好那种嚣张跋扈的,养个女儿也要宠成这副德性。   “我今天应该带了梁余蓉跟她对质,我不信梁余蓉敢骗我,”彰德公主恨恨道,“没想到那个贱人脸皮这么厚,说起谎话来连眼都不眨?!”   到底是谁在说谎话那个真不一定,宣宁公主心里冷笑,“且不说辅国公府里的女儿最就没有闺誉可言,以梁余蓉的身份,现在进的了郡主府么?你既然相信她的话,还不如直接去问彭乐达呢,唉,算了,就算是彭乐达说是又能怎么着?他那个坏名声,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没得还连累了你,虽然你贵为公主,但有夫婿的敬重跟没有夫婿的敬重,还是不一样的。”   彰德公主才不会担心这个呢,她是天佑帝最疼爱的女儿,人长的也美,还愁嫁不了好人家得不到驸马的疼爱,“你说这样的话还不够丢咱们公主的脸呢,不敬重?他们也得敢呢?你真以为个个都跟慧安长公主一样?”   “我哪里敢跟你比?有宠的公主跟无宠的公主能差多少,看看慧安姑姑和慧敏姑姑就知道了,慧敏长公主还是咱们的大皇姑呢,”宣宁公主叹了口气,就像云浓所说,她是长姐,有教导弟妹的责任,现在她也算是尽了责任了,人家不听,那就不管她的事了。   这话彰德公主爱听,这永安朝,有哪个公主能跟她比肩?就算是慧安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又如何?自己可是父皇从小抱大的亲女儿,“所以说你少管我的事,以后有我什么事叫你办,你接着就是了,至于云浓,真以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哼,本宫办法多着呢。”   第140章 一百四十一   宴会之后,云浓和染尘师太都狠狠的歇了几天,这日云浓到染尘师太那里请安,将一摞素笺递给染尘师太,“母亲看看这个。”   “凤求凰?这是什么?”既然是女儿特意给她的,必有她的深意,染尘师太垂首细看,半天方道,“故事挺有意思的,不过你这两笔字,可真是不怎么样,我得请个先生来给你校校笔锋。”   云浓知道自己就没有写字的天赋,就算是染尘师太将太子太师给自己请过来,只怕也是无能为力,“母亲先别说这个,您也觉得这故事不错?”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云浓的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落第秀才得了宰相女儿的垂青,借了岳父的势平步青去,可又看上了一个大富商家的财,便背弃了当年和妻子的山盟海誓,背地里偷偷纳了那富商的女儿为妾,后来被妻子知道后怒斥并和离的故事,而这个秀才最后也落了个人财官位全成浮云的下场。   “女儿自己写的,当然这只是个大概,女儿想叫懂戏的先生给写成戏本子,送到戏班里去演,”云浓嘻嘻一笑,“母亲觉得怎么样?”   “你要做什么?要对付彭乐达?”染尘师太放下手里的故事,扬眉道,这故事里的男人为了得到富商家的财产,给妻子下药使其不孕,转头与富商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谁。   “是啊,既然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不做些什么岂不是不尊重对手?彭乐达的名声坏的再彻底一些,以后他就算出来说什么?又有几个会相信?”云浓并不隐瞒她的打算,“彭乐达现在效力于靖郡王,一个毫无信义可言的小人,用他的主子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人们会不会相信他是个君子?商人其实更讲诚信的,他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大家又怎么敢跟他做生意?”   看染尘师太兀自不语,云浓又道,“这戏文嘛,宣扬真善美,抨击假丑恶,以利教化啊,我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劝人向善,母亲您倒是说句话啊。”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鬼主意,行了,这事儿交给应淳算了,我叫人给他送去,外头的事他比咱们熟,应该能找到写戏的先生,不过你这字可真得练练啊,连我的都不如,以后每天临上几章字帖拿来给我,”染尘师太抖了抖手中的素笺,“我先叫人誊了再送出去。”   “母亲,我真的是苦练过了,奈何就少了这根筋,人无完人嘛,”云浓也想写一手好字,有道是字如其人,可她从小苦练,愣是没成什么气候,“我这字虽然不能跟那些才女们比,也见得人啊。”   “可我女儿确实是一位才女啊,绘画音律的造诣都不低,好像还会些拳脚,怎么能字写的这么丑呢?”看到云浓的苦相,染尘师太心里发笑,“我就不信了,咱们只要下足了功夫,还能练不出来?”   “母亲,我每天很忙的,管家理事一府的吃喝拉撒,全得找我来,每天早上都不敢睁眼,”还要再下足功夫?娘啊,她可是真的下过功夫的,早知道这东西写好,叫个字好的人先抄一遍了。   “我又没叫你一口吃个胖子,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还是可以的,”染尘师太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云浓,“这几天忙过了,你练起来吧,我帮你寻几本古贴来,你好好跟着练。”   兴致勃勃的出去,垂头丧气的回来,云浓看着双宜院里等着她回事的仆妇,一点儿好脸色也提不起来,   “郡主您谢谢吧,其实这几天收尾的事情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账也算出来了,家什器皿也都入了库,你要是想谢谢,叫白荻姑娘跟奴婢一起过来就是了,”   “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儿,就像姑姑说的,只要形成了规矩,一切照规矩来,也没有什么累的,咱府府里人少事情也少,”云浓浅浅一笑,起身道,这点儿活儿相对于前世,成天加班的云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懒了这么些年,突然管了一群人,有些不适应倒是真。   “郡主,外头有人求见,这是名贴,”繁花挑帘进来,将一张大红帖子奉到云浓面前,小声道,“听外头的妈妈说,是以前您本生那边的亲戚。”   云浓打开名帖,原来是云敏仪来了,这个时候?“请她进来吧,浅草你到恬达院里跟母亲说一声吧,看她要不要见?”   染尘师太对云家的人没多少好感,浅草片刻回来传话只说叫云浓自己招待,想想自己跟这位姑姑一向感情很好,虽然在上阳湖时有那么些心病,但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她再计较这些,就等于是将这些年云敏仪对她的照拂都抹杀了。   “果然是不一样了,你能有今天,我也放心了,”云敏仪今天并没有带女儿过来,她不顾云浓的阻止认认真真的给她行了礼,才坐下与云浓说话。   “家里还好么?苗珍呢?怎么不带她过来,”云浓看到云敏仪微红的眼眶,心里也是一酸,“我也没想到姑姑会过来看我。”   听云浓依然叫她姑姑,云敏仪脸一红,依她的本心,她并不想这个时候过来看云浓,如果真的为云浓好,云家人离的越远越好,奈何她有个精明算计的夫婿,还有一个得了利益仍不肯撒手的母亲,“原本是不该来的,但是又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云敏仪觑了一眼屋内,见云浓身边伺候的人仍是以前归田居的,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起码这郡主府,还真是云浓能做主的。   “我家那口子说,你被封了郡主是大喜事,到底是亲人,应该来贺贺,”云敏仪将一张单子放到云浓面前的炕几上,“你别推辞,就当是咱们姑侄一场,你乍到新地方,我给你的体己,再说了,你以前帮我们画的花样子,不论是布料还是首饰都卖的极好。”   “那就谢谢姑姑了,不知道姑姑可曾回云园了,老太太身体可好?云大人已经赴任了吧?我也没有机会去送送,”霍家豪富,这些东西根本算不得什么,云浓便也没有推辞,又问云敏仪家里的情况。   听云浓不再叫祖母,云敏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道,“老太太和大嫂挺好的,哥哥这次赴任带了花姨娘去了,不过也将昂哥儿带走了,说是要在任上亲自教他读书,家里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云天和将云世昂带走了,这主意倒是不错的,母亲不靠谱,有父亲亲自教着,身边也只是没有生育的花姨娘,倒比蒋氏管家的云园还安全呢,云浓颔首道,“这样就好,只怕三年后再见昂哥儿,他长的一定比我高了。”   又跟云浓闲谈了一会儿,云敏仪鼓足勇气道,“以前的事儿,你莫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自小跟我就亲,连我也那么做,确实是伤了你的心,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实在不想珍儿像她姐姐那样,被送给哪位达官贵人为妾啊,”说到这儿,云敏仪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霍家的姑娘就没有出过正室么?长大后一定是给人做妾的?姑姑害怕十几年后自己的女儿与人为妾,现在就将侄女儿给人做妾?然后希望借了侄女儿的势救自己女儿于水火?”既然云敏仪提起来了,云浓也索性将事情揭开,大家说清楚了,以后再好来往。   “也不是,是我糊涂了,”云敏仪被云浓问的哑口无言,“你不知道商人重利,为了生意,什么事情都可以舍得,我真怕珍儿也有那么一天,可是浓儿,虽然有这个原因在,但我真是打听了靖王,听说他前程正好,人也生的好,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出个侧妃是也是天大的喜事了,我以为你会愿意的。”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万幸的事母亲救了我,没叫我落到那样的人家,”云浓递了条帕子给云敏仪,“姑姑也别再哭了,你一向对我怎么样,我会不清楚么?就算是有意,我也只当你是护犊情深,有空了就带苗珍过来给我瞧瞧吧,许久不见,我还挺想她的。”   “是,那次从无垢庵看你回来,小丫头一直哭呢,说是替你疼的慌,”听云浓这么说,云敏仪破涕为笑,“只是今天我没敢带她过来,你也知道,霍家规矩不像这里那么严谨。”   “她才多大?现在就拿规矩来箍她,活的多累啊,苗珍那么聪明,晚几年学规矩也来的及,姑姑再来的时候一定将她带来了,这府里人少,我也闷的很,”云浓还真是想自己这个小表妹了,反复交待道。   女儿可以时常出入郡主府,于她来说也是大福气了,云敏仪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姑姑,还有一事,我想请姑父帮忙,”看到云敏仪,云浓不由灵机一动,招手叫过白荻嘱咐了几句,“我跟你实说,母亲手里原先有些陪嫁庄子,是当初宫里置办的,这些年母亲一直住在无垢庵不问世事,也没有怎么问这些产业的营生到底如何,姑父在京城里又年头了,又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想请他帮着看看,大概知道个底细,毕竟我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说话听音儿,何况云敏仪这种商人妇,不待云浓说完,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笑道,“这有何难?我叫你姑父亲自帮你打听,定能查个清清楚楚,不叫你做糊涂东家,想来师太名下应该也有庄子,你也只管交给我,这些都是小事。”   帮自己亲侄女儿的忙,云敏仪哪里会推脱,何况她心里也清楚,云浓早晚是要嫁人的,以后有了夫主,与其靠亲情来维持这层关系,倒不如为郡主府效力来的长远,毕竟霍家的生意是想做到子子孙孙的,而且有了郡主府这座靠山,于霍家来说没有半点害处。   送走云敏仪,云浓便去了恬达院,将她找云敏仪帮忙的事跟染尘师太说了一遍。   “你能想到这些,说明我确实没有看错你,”家里最怕有个糊涂主母了,这些天冷眼看着,云浓当家理事虽不出挑,但也是规规矩矩,寻不到错处,“我的那些嫁妆当年都是内务府置办的,掌管的人也是宫里安排的,后来我换了一些,又提了几个宁家的旧人,只是人心易变,这么多年了,我又不管事,你查查也好,起码心里有数,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换了就是了。”   “噗,母亲,您准备好的人手么?”云浓嘻嘻一笑,“若是咱们手里没有得用的人,那些人换了,底下不就乱了?”   染尘师太被女儿笑的脸一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哪里想过这些?把大掌柜换了提上来二掌柜就是了,我就不信当老二的不想升成老大?”   “唉,母亲想的太容易了,若是他们已经沆瀣一气了呢?虽然我不太懂这个,但这几天翻了翻旧帐,尤其是近几年的,说白了,他们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跟咱们做了,明显的漏洞都一大堆,后来我又问了姑姑像城南大街上店铺一年的收益,”云浓冷笑一声,“母亲,那些人是打了您的名头在做自家的生意啊。”   眼见染尘师太就要暴怒,云浓忙拉了她坐下,“左右他们已经无法无天了,咱们倒不用急于一时,只是这些人除了之后,后续的人手接不上才是大问题,”外聘的掌柜,翻翻家业,家生的奴才,连罪名都不用定,直接剥的只剩内衣扔出去,这些于郡主府来说,根本不是大事,云浓现在担心的,一是他们听到风声转移产业,二是没有接班人。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做?”染尘师太被云浓一拉,也冷静了下来,既然自己将一切都交给女儿了,就要真的放手,“依着我的性子,直接将这些奴才的家给抄了,剩下内务府派来的,就直接捆了扔到宫门口去。”   云浓现在真心相信染尘师太是武将之家出来的女儿了,长的再纤弱,也有一种随时横刀立马的豪气,“女儿有个想法,母亲听听?”   云浓知道秦翰手底下是有些人手的,这些人不是顾家的也不是秦家的,而是属于他秦翰的人手,原本这些人在帮他打理顾氏留下来的产业,可是以秦翰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再要那另一半儿嫁妆了,而这些人,可以先过来接管郡主府的生意,只是不知道秦翰手下这样的人有多少?   第141章 一百四十二   听云浓说完自己的想法,染尘师太拍了拍她的手,笑容里满是安慰,“顾氏当年的嫁妆,这些年经营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而且应淳不再是隆平侯府的世子,这聘礼跟原来可是要差上许多,兴许还不如秦家老三娶亲的时候,可他若是有了这笔嫁妆,便可以自己往聘礼再添一些。”   染尘师太话里的未竟之意云浓是明白的,秦翰这个身份,隆平侯府随便出些银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可是自己偏偏是个郡主,要风光要体面,那秦翰就得往里添,可没有了顾氏的嫁妆,就算是秦翰手里还有体己,也不好公然拿出来,这样一来,聘礼显得太寒酸,岂不是显得诚意不足也落了女家的面子。   “咱们外头人怎么想呢?自己日子过好就成,秦家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按我的意思,秦家的东西能不沾最好不沾,难道咱们还图他秦家的那几两银子?我也不信没有秦家的聘礼,他养不起我,”以秦翰的能力,没有秦家,没有染尘师太,他们两个人也不会饿死。而且以秦翰的性格,只怕连手里的积蓄都会一并还给顾家,毕竟那些银两都是因着顾氏的嫁妆才会有的。   “你放心,到时候我照样叫你十里红妆,羡煞京城贵女,”就算是没有聘礼,染尘师太也要为儿子和媳妇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还有,你说的铺面和庄子上的事咱们也不能松手,以后要用人的时候多着呢,省得关键时候这些人拖后腿。”   两人人商量着今后的生活,那边没过几天老秦氏果然亲自陪了媒人上门来提亲,虽然秦翰跟云浓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是三媒六证却是一样也不能少的。   出来的时候老秦氏是反复告诉过自己,秦家的这两千两聘礼对一个义子来说已经很可观了,毕竟当初秦磐也不过五千之数,但当她看到染尘师太平静的表情,老秦氏反而有些不安了,笑着解释道,“这两年府里有些艰难,原是顾家舅爷要再添些,妾身也想着给应淳添些,可这孩子执拗,不肯要,就要按规矩来-”   “成了,不必说了,两千已经很不少了,好儿不吃分家饭,谁还指着聘材过日子不成?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到头里的,我家女儿养的娇,她要住的院子可不能敷衍了。”染尘师太直接打断了老秦氏的解释,将单子放到桌上,“我女儿的嫁妆单子过些日子给你们送过去,该量屋子的时候,我们府上自会派人过去、”   没想到一向挑剔的染尘师太这次这么好说话,老秦氏都有些不淡定了,嗫嚅了片刻又道,“现在府上也没有个正经当家理事的,妾身毕竟不是正主儿,因此想着先将老二媳妇迎回来,免得将来连个张罗的人都没有-”   染尘师太也懒得再跟老秦氏掰扯什么规矩了,左右老三儿子都生了,而秦翰的婚期挑的吉时又在明年八月,左右秦翰的婚事已经耽误了,也不差这再等几个月,秦家想先娶世子夫人,就随他们去吧,“姑娘定的是哪个?”   见染尘师太没有反对,老秦氏再次松了口气,“是尔妍,尔雅跟尔娴年纪小了些,秦家这么大个摊子,太年轻的也撑不起来,尔妍从小就跟着母亲理事了,娶了她,我也好早些松了身上的担子。”   自己女儿说的还真不错,像老秦氏这样的人,自然更喜欢吴尔妍那种成天端着一派正经的女人了,不过染尘师太对这些并不关心,“是个雅致安静的姑娘,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送帖子,我一定去致贺。”   见自己说什么染尘师太都没有反对之意,老秦氏心里就有了些底气,陪着礼部尚书夫人出去之后,片刻又转了回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只是方夫人在,妾身不好说话,”老秦氏再次一礼,在染尘师太下首坐下。   “妾身是想着,应淳也过了二十了,身边一直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以前白氏给他也送去过,”老秦氏无奈的一笑,“想来都不合应淳的心意,原本这些事,待郡主过门儿了,自然由她来料理,只是师太您也知道,应淳过些日子就要到辽东去了,身边没个服侍的也不成,再说他也快是眼看就要成亲的人了,没个人教导人事也不成,”见染尘师太一直不语,老秦氏招手叫过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她们两个自小在家里长大,最是老实可靠,妾身想着放在应淳身边。”   老秦氏敢这么干,不过是因为心里清楚秦翰才是染尘师太的骨肉,而以后的隆平侯府需要依靠秦翰的地方还很多,现在最关紧的就是将他牢牢的跟秦家绑在一起,就算是有一天他忘了秦家对他的恩惠,也要有个人提醒他。   染尘师太冷冷看着给自己磕头的两个丫头,都在十七八之间,相貌也不算出众,至多算得上个清秀,看上去规矩也还不错,不过染尘师太真没想到老秦氏敢跟自己玩这一招儿?“老太太是在直隶呆久了,忘了京城的规矩?你们直隶的婆家在婚前都是带了通房丫鬟过来给亲家母相看?”   “妾身只是担心应淳身边没有人服侍,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看染尘师太变了脸,老秦氏心里直突突,她以为实际上是婆婆的染尘师太只会以自己儿子的利益为先,并不会反对自己备人照顾秦翰的提议,“待郡主进门儿前,妾身将她们打发了就是,”老秦氏立马改变了主意,笑道。   “就像你所说,这么些年应淳身边就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他不也过来了么?而且也成了才,这两个丫头看着就是好生养的,人也本分,老太太就带回去给世子用吧,”做为母亲,如果秦翰自己看中了哪个丫鬟想收到房中,她是不会反对的,而且几年前她也尝试过给秦翰准备丫鬟,可是儿子不愿意却要被人硬塞,尤其还想借了她的名头去塞,这老秦氏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其实隆平侯照顾了应淳那么多年,旁人看着都替他辛苦,前两天慧安长公主还说要送给应淳一处宅子呢,不如趁他去辽东之前,府上将家分了,这样也省得您这么为他操劳,连房里的事都要虑着。”   打发走满脸是汗的老秦氏,染尘师太抬脚就去了云浓的院子,将聘礼单子往她面前一甩,“这也太欺负人了,要不是你早有话,我非把那姓秦的给骂出去不可,”她可以接受少,但少这么多就太过分了,怎么也得四千吧?两千?恶心谁呢?   “两千两银子可是能办大事呢,母亲您是天上的人,自然不知道民间的疾苦,这两千两,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还带买田置地的,就算是一般官宦人家,嫡子成亲也就是这个数了,何况隆平侯府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又都明白,”云浓扶了染尘师太坐下,她可不想等成亲之后听着婆家人哭穷,“我们的婚事大家都看着呢,这样就好,”好事被占尽时,妒忌也会随之而来,“自己跟秦翰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这些根本不叫事儿。   “只是觉得你委屈,到底是女孩儿一生的大事,我想叫你从一开始就风风光光的,”染尘师太叹了口气,抚了抚云浓的面颊。   “能嫁给他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风光了,若是再有大笔的聘礼,女儿都不敢出门了,”云浓笑着安慰染尘师太,“风光不过是叫人看的,以后我们日子过的好了,才是真的风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云浓还真的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秦翰不是秦家亲生的,养了他这么多年,临了还要奉送大笔的聘礼,云浓觉得不好意思。   “行了,你都不在意了,我还能说什么?就像你说的,以后咱们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给她们看,”染尘师太又从灵珀手里拿过一大摞册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看看,那些粗重的家什,等到明年夏天,一准儿都能得了。”   “今天我一看老秦氏那德性,只怕你们将来分出的事还有的磨呢,呸,居然还敢往这儿送丫鬟?”染尘师太狠狠的啐了一口,“当我们好欺负呢?”   不好分家?也是,这父母在是不能分家的,不然会被看为不孝,尤其是像秦翰这种情况,自小被秦家当世子养大,只能更孝敬些,可跟那些人住在一起?   “不分家就不分家呗,大家住在一起,我又是郡主,排场足架子大的,就算是世子夫人也得退一射之地,你觉得他们会受得了?”云浓促狭的一笑,“到时候有人比咱们着急,不过母亲,您说的送丫鬟又是怎么回事?”不过老秦氏也怕自己丫鬟不够用吧?   “你这个丫头,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你的,可是真有这么干了,外出去丢不丢人啊?”染尘师太“噗嗤”一笑,忍不住捣了捣云浓的额头,“刚才那秦老太太带了两个丫鬟过来,说是要给应淳放在房里,叫我掌掌眼,说是在你进门之前就将人打发了,保准不会膈应到你。”   啊啊呸!自己进去之前打发走就不膈应了?还带上来叫染尘师太掌掌眼?云浓一阵儿恶心,好端端的姑娘被主子上了,打发出去能再嫁个好人家儿么?这不是糟蹋人么?“那母亲您怎么说?”   染尘师太可是秦翰的亲妈,不是自己的,这婆婆爱给儿子屋里塞人以防儿子跟媳妇感情太好的故事云浓在小说里看的可太多了,不知道染尘师太有没有这癖好?   看云浓一脸紧张的样子,染尘师太不由一笑,也是,这种事哪个女人真的无所谓?不过是面上要装贤德罢了,“敢带了女人跑到亲家家里来的,我看也就这秦家的糊涂老太太了,我还能怎样?直接撵出去了,我跟你说,虽然她占个‘辈分’,可出嫁了多少看的姑祖母根本不算正经长辈,你‘孝’也尽不到她身上,何况你的品级在呢,隆平侯也不敢拿你如何,所以说,以为有些事,你不要叫应淳出头。”   云浓听着染尘师太的“谆谆教导”,不住的点头称是,她现在是真心感谢染尘师太帮她讨的这个郡主封号了,有了这把保护伞真是可以解决不少问题。   又过了几日秦翰便递了帖子到郡主府来,染尘师太原是不打算叫这两人见面的,可耐不住秦翰在自己跟前“左顾又盼,坐立难安”,根本没有心思跟自己说话,不由哑然,“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我就叫她过来与你见上一面。”   “师太您就是叫我将过去的人手送过来些么?这个容易的,我原先沐贤院里的人,如今已经陆续回去我现在的院子了,外头铺子上的,用的大部分都是顾家的人,我想着顾家虽然分了一半母亲的嫁妆给我,但我已经没有资格要了,左右顾家两位妹妹也是准备嫁到京里的,到时候给她们添在嫁妆里,那些人也是不能动的,不过些年我身边也养了一些人,照顾几家铺子还是可以的,真不行,我叫人再在外头请就是了,掌柜不一定非得是家奴。”   在染尘师太眼里,秦翰说什么那都是对的,“行,就照你说的办,不过那些掌柜们不干净,也是云浓自己看着账本儿猜的,他们未必就有那么大的胆子。”   说完这些,染尘师太就要说正事儿了,问了他的行期和路上的各种准备,“梁五他们你带上,他们武艺好,有经验也忠心,辽东那边儿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山高路远的,有他们在,我也安心些。”不自觉的,染尘师太就带上了当娘的口气。   “是,就算您不说,我也想跟您提呢,只是人我就不全带着,就叫五叔六叔跟我走吧,留下十一叔和十四叔在府里,我也能安心,”梁家的死士当年护送染尘师太进京的原是十人,名字就是数字,而一路上光护她出城就死了六个,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四个了。   第142章 一百四十三   “不必了,辽东山高水远的,虽然如今天下太平,可到底不是家里,人你都带了上,郡主府还有侍卫呢,谁还敢欺到门上?”染尘师太恨不得将府里的侍卫也让秦翰带上了才放心,“要不跟顾二爷说一声,顾家行武之家,随便要几个下人,身手都不会差、”   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染尘师太绞尽脑汁为自己谋划,秦翰心里一软,“就像师太说的,现在天下太平,再者身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忠心,您别忘了还有太子呢,东宫里的侍卫,太子叫几个跟我去呢。”   “东宫的?那些金吾卫,羽林卫的,都是勋贵家的子弟,有真本事的有几个?跟着你只怕也是出去分功的,指望他们?你一说这个,我更担心了呢,那些人旁的本事没有,吃喝嫖赌倒是样样俱全,”自己小心看护着长大的儿子,可不能跟着他们学坏了,染尘师太恨不得立马去找太子。   “勋贵里也有正派人,这次跟我一起去的,英国公高家的小儿子,还有定国公家的,皇上是想用老人了,”有道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些老门老户当年为了保住自家门庭,什么权都交了,过的小心翼翼,几十年过去了,再不出来透透气,只怕真的只剩下门庭了。   “高家和齐家跟武安侯家可是老亲,他们两家的子弟过去?有什么意思?”染尘师太不以为然道,“有他们跟着你,只怕你到时候什么也查不出。”太子叫秦翰劳军,这辽东军几年就要劳一回,不过去的都不是太子的心腹罢了,这次估计重点不会在“劳”上。   武安侯一脉世代忠良,从开国时便世守辽东,虽然不像南平侯和先前英国公那样举家都在驻地,但每代的辽东大都督都是罗家人在当,而京城的武安侯府则是罗家嫡支所住。在辽东的罗家子弟的妻室儿女也都围着武安侯府聚族而居。   无论是京城的侯府还是辽东的罗家军,一直都安分守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每年辽东的赋税也是年年如数交到国库,罗家边关诸将更是年年被朝廷赏赐的。说的再远一些,现在的皇上身上可是也流着人家罗家人的血。   但染尘师太的话又太过奇怪,以秦翰对染尘师太的了解,她这话可不会是信口开河,尤其是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师太是什么意思?您觉得武安侯府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那天不是说了要去辽东劳军,我就刻意打听了,你也知道,这内宅妇人们自然听的都是内宅的事,我也是听了觉得奇怪,又刻意叫人查了,真是越查越觉得蹊跷,”染尘师太现在根本连出家人的幌子都不打了,甚至连个居士也不是了,为了儿子,跟八卦党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武安侯府自前两代武安侯起,都是战死在辽东任上的,死的时候年纪都不大,而且人还都不回京郊罗家的祖坟,说是英灵也在守卫着辽东黑土,你不觉得稀奇么?这人死不入祖坟,那可是孤魂野鬼。”   见秦翰凝眉细听,染尘师太接着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秦翰,“这打住的事儿咱们也不好胡猜,可除了两位侯爷,其他罗家人也去了好几个了,可我怎么听着一直在说有罗家军守着辽东,没有出过大乱子呢?”这是最让染尘师太狐疑的地方了,她也是边关大将之女,几代人都交代在了疆场上,可那是因为云南紧挨着滇南小国,除了他们时不时滋事骚扰外,永安朝的各代皇帝也是一心想将那几个小国给打服了,叫他们俯首称臣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而罗家守的辽东可是号称早就将金人打服了,边关无患的,就算有些小摩擦,用得着侯爷上阵么?似乎还死了好几个嫡支的将军,可染尘师太在京城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辽东有什么大的战事需要兵部户部跟五军都督府一起动的,“远的不好说,就像原来的武安侯世子,才去辽东了多久?还带了自己的二子过去的,怎么就忽然回来说身陷敌阵了呢?”   这个连秦翰都想起来了,因为武安侯世子忽然去了,现在的武安侯只得请旨立了嫡长孙罗忠国为世子,“是啊,当时报的是寻查的路上遇袭了。”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你还小,当时皇上大怒,明旨叫辽东发兵,后来报了剿来三千金人,杀了他们一个千夫长,不过说是世子的二叔报仇心切被流矢所伤,后来没救过来,”就么一仗,朝廷又死了一员大将,还姓罗。   “师太觉得他们要做什么?”秦翰不谙军事,有些琢磨不透武安侯府的用意,“这些都是罗家的生力军,有大好的前程在,为什么要叫他们死?是家族内斗?”   “这个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也是听人议论说是罗家人福薄,才听来的,”染尘师太摇摇头,难道这南面儿的将军跟北边的将军不一样?   “不过我还听她们说,罗现在就没有从高门娶过媳妇,连宗妇的家门都不怎么显贵,而且上两代的侯夫人,也都在老侯爷去世不久便跟着逝去了,我记得从孝贤德皇后起,罗家便有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可现在,罗家的将军们只要回京述职,便会纳上几门良民家的女儿为妾,一并带到辽东去”   永安朝还在的开国勋贵中,隆平侯府一代不如一代,东阳伯府早就成了旁人的附庸,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又一直缩着头任事不理,大权再握的也只剩武安侯府了,这跟辽东那块儿除了罗家人,旁人压不住阵有关系外,更重要的是,罗家曾经出了位孝贤德皇后,而且至今罗家都是忠心耿耿,只要有战事,总是不惜族中子弟,拿命去赢得皇上的信任,可是这样的家门,为什么连宗妇都不从高门里求娶呢?这根本就说不通。   “现在好了,外头如今都说罗家人煞气太重,所以子嗣才越来越单薄,也就没有像样的人家愿意跟他们结亲了,我听慧敏长公主说了一嘴,说是就现在的武安侯府,时不时的还会夭折几个孩子。”   这小儿难养也多在三岁之前,七八岁的嫡子频出意外,秦翰轻敲炕几,因为武安侯府这些年甚少出来交际,个个都安心在府中的宗学里读书习武,因此口碑颇好,他跟现在的武安侯世子,其实应该是现在武安侯的孙子关系挺好,也就没有想那么多,“您说的这些我还真没有留意过,现在一听,也确实蹊跷,可忠国的母亲还好好的在府里呢。”   “我也不知道了,女人看事情跟你们男人不一样,大家说起来了,都说罗家人心胸大呢,几十年了不论时辽东还是府里,丧事连连,还都是不得善终的结局,也太惨了些,一般人家哪里受得住,可是罗家的日子照样过的优哉游哉,没有一丝颓然之气。”   “罗家的女儿呢?可都嫁到哪里去了?嫁的可是高门?母亲留意过么?”虽然一时想不明白这里的关节,不过秦翰已经忖出了蹊跷,他回忆着跟罗忠国接触时的情景,和到罗家拜会时的情景,叫染尘师太这么一提醒,罗家这一辈,不单殁了个先武安侯世子,还战死了三个子侄,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并没有叫武安侯失了精气神儿,他当时还很是佩服。   “罗家的女儿?嫁进高门的也不多,按说罗齐高三家是世代的老亲,可是大家现在只说老亲,哪里还像纪宋两家一样世代通婚?”染尘师太凝神细想,“罗家的女儿似乎都嫁的挺远,京城里的多是庶女,”这就奇了,庶女留京城,嫡女倒是远嫁了,“好像也夭折过几个,不过现在敢跟罗家议亲的人家也不多了,这短寿可是大毛病。”   “这事儿我留些心,刚巧秦砚在他们的宗学里呆过一年多,我回去就找他问问情况,”秦翰将此事放在心里,一个家族,而且还是名声良好,并没有冒出内帏不修,宠妾灭妻之类风声的家族,嫡支代代早夭,“好像也没有听说罗家人求神问卜的事?”   “罗家人不信那个,我跟你说这个,只是叫你多留些神,太子叫你去劳军,你快去快回就是了,不该说的不该问的,少说少问,回来我还等着嫁女儿呢,”染尘师太交代道,“好了,你快去见见浓儿吧,这一走,只怕也得半年多。”   云浓早就听说秦翰来了,可是那边不请她过去,她也实在是没脸直接奔到恬达院去,只能换好衣裳找了本书在房里等着染尘师太的人来叫。   “郡主,您要不喝口茶?”白荻看着云浓心不在焉半天没翻一页的模样,心里暗笑,“奴婢您拿点心过来?”   “不必了,我没胃口,”云浓看看天色,这都来了一阵儿了,到底在说什么呢?还没有说完?“你下去吧,我看会儿书,”看起书来时间过的快一些。   “您原来在看书啊?那书上的字一定很多,老半天了都没看完,”白荻难得跟云浓开回玩笑,关键是今天自家郡主的模样真是太好笑了,她凑过去装出好奇的样子,“奴婢看下是什么书。”   云浓被自己的丫鬟公然调侃,脸一红拿书在她头上拍了一记,“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下去,做为贴身丫鬟你还不快去做点儿什么?为主子排忧解难?”   “可是郡主,奴婢应该做什么?”白荻忽闪着一对大眼睛,似乎有些迷茫,“奴婢再帮主子找本好看的书来?”机会难得,逗逗自家郡主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你,”云浓已经被这促狭的小妮子给气乐了,“你去前头帮我盯着,最好悄悄问问他走了没有!”   “是,奴婢明白了,”看郡主脸红的感觉真不错,白荻欢快的一福身,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瘦了些,不好意思啊,这周乱的跟麻一样,不过明天的章节开始,应该在会像以前一样,安静的排在后面了,大家不用再去前面找了。   给亲们带来不便,原谅则个。罗圈揖~~~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   云浓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听到有丫鬟禀报说染尘师太请她到前头去。不过她还没有走到恬达院,就看到秦翰等在路边的花丛里,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原本就英朗不凡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浅金,云浓放慢脚步,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身材颀长,一头乌发没有完全束在乌木冠里,在阳光下倾泄如乌金,微眯的凤眸在看到自己时蕴满了笑意,原本冰冷的脸也瞬间温暖了起来,云浓被他看的红了脸,原来自己未来的丈夫比她印象里还要帅的多,这可是个不错的发现。   “终于叫我看到你了,你身上的伤可全好了?还疼不疼?”见云浓在廊下驻足,秦翰含笑上前,仔细打量她。   “伤早好了,你跟母亲说什么呢?”叫自己等了这么久?云浓微睨了秦翰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她跟自己一样,都想念对方,秦翰心中微甜,柔声道,“就是你交代的事情啊,你要的人过几日我便叫他们进来,不论庄上还是铺面里,都靠得住,里面有姓常的一家,女人你就叫她进来伺候,她男人有几分本事,你想查什么,只管叫她送消息出去。”   听秦翰给她送人,云浓心里便有了些底气,毕竟没有自己的人手是云浓现在的致命伤,“好,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了,母亲身边的人太少,外头的那些这么多年过去了,根本就不敢用。”   “其实你还有一处人马可用的,”秦翰冲云浓眨眨眼,“而且你已经开始用了,索性就用的彻底一些,不过是两方得利的事,大家你情我愿,彼此便宜。”   “你说我姑姑那边?霍家?”云浓睁大眼睛,将女儿送人为妾的人家,她内里可不敢苟同,“那家人为了钱什么手段都用的,若不是姑姑一向待我好,而我又实在找不到帮手,我并不愿意理会他们。”   “商人重利,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行商之人银子再多,身份地位却极有限,他们向往上走,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其实凡是有贪欲的人,最终都是一样,”云家虽然是官宦之家,卖女求荣的事不也做的积极主动?   可也有讲诚信重义气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行商之人,不过今天云浓可舍不得拿宝贵的时间跟他抬杠,“你是要我多跟她们来往?外头的铺子将来也交给他们?”   “交给他们大可不必,以你的聪明,打理几间铺子也是顺带的事儿,我的意思是,账房,掌柜,咱们都可以从霍家寻,他们断然不敢跟你留一手的,”霍家是大商贾,却不是最大的商贾,永安像他们这样的也不在少数,秦翰相信永昌郡主府这条路,他们一定不会错过。   “好吧,我跟姑姑说一说,最好能再帮我寻个妥帖的女账房,母亲名下的铺面可不是几家,是几十家,她怎么那么有钱呢?”云浓想想这些天捋的东西,心里都骇的慌。   “南平侯当年送师太走的时候,叫她带上了几乎半副家业,先皇又怎么会亏待功臣之女?将那些都换成了京城的田产和铺面,后来封了公主,又有公主的俸禄和食邑,你说哪里用的完?这还是师太手里散漫,不留银子呢。”   染尘师太指头缝宽云浓是领教过的,自己才见过她几面?成箱的珠宝就砸了出来?“所以啊,那些东西要是叫我来料理,我看我每天什么都别做了,就算账对账吧。”   听云浓说起染尘师太的家业,秦翰赧然道,“这次的聘礼有些少了,你不会在意吧?等将来,我补给你。”   他说给自己的聘礼少了?云浓纤指一划,“你的聘礼哪里少了?这些不都是?你是想嫌我没有嫁妆故意来寒碜我的吧?”染尘师太东西再多,秦翰才是继承人好不?就算是现在自己得到的,也是因为染尘师太的功劳,说白了,她除了从云家带的那么一点儿跟染尘师太比起来连蚂蚁腿都不是的私房外,简直就是要人一个要命一条的穷光蛋。   这小丫头就是多心,秦翰无奈的摸摸鼻子,“师太的东西自然是你的,而这府里的一切也皇上赐给你的,跟我可没有关系,不过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的,以后都留给咱们儿子就是,不对,要儿子太多将来一分也不会剩多少,咱们还得多赚一些。”想想这偌大的庭院中跑满了自己的儿女,秦翰忍不住喜上眉梢,“明年一成亲,你可得赶快给我生一个。”   这弯儿也拐的太大了!而且还是在丫鬟们面前,云浓脸一红,给了秦翰一记眼刀,“你胡沁什么呢?丢不丢人?”   “咱们已经定亲了,成亲之后生儿育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可丢人的?谁敢说你丢人?”秦翰偷眼扫了云浓身后的白荻虹霓一眼,见她们都低了头,立马轻轻撞了云浓一下,就算是这小小的接触换回的是云浓恶狠狠的瞪视,秦翰心里也甜丝丝的。   而白荻跟虹霓两个丫鬟自从在无垢庵里被他教训之后,她们看到了秦翰,心里就发虚,好像当初是她们偷偷跟人私会了一样。现在跟在两位主子后面,根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只恨自己怎么带了耳朵出门呢?   两人你来我去的瞪了一会儿,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幼稚,“走吧,带我在府里转转。”   慧安长公主府只怕秦翰比她都熟,云浓抿嘴一笑,安静的随了秦翰踏往园子里去。   “秦老太太的事你别在意,她的那点儿小心思谁都看得的,”秦翰半天幽幽道,“只是想用两个女人来拿捏我,真是太小看秦某了。”   “以前有句话,叫做‘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看来许多人都相信这句话啊,现在这府里,给你准备的女人还有四个呢,秦公子要不要先过过目?”   “还有四个?难道师太?”秦翰歉意的看着云浓,“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最烦这些了,若是你不好处置,就先扔到那儿,等以后我帮你打发了她们。”   见云浓兀自不语,秦翰还以为她没有消气,不由挠头,“师太原不是这样的人,这回怎么,兴许是你想错了,她只是怕你没有人服侍,毕竟你是郡主,位分在呢。”   “我跟你说了是母亲给我的?如果是母亲给我的,我为什么要想着是给你准备的?”云浓可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一脸不屑道,“你自我感觉怎么那么良好啊?还是以前母亲时不时的就给你准备个丫鬟的么?   “没,没有,师太身家都是出家人,”秦翰吓得连连摆手,“除了师太,这府里谁还敢给你送丫鬟?你怎么就知道是给我准备的?”   “怎么?你还挺在意的?我带上给你看看,再叫她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出身来历,都有什么才艺?”见秦翰细问,云浓不高兴了。   佳人生气了,自己除了赔礼还能做什么?不过秦翰也挺吃惊谁那么大的胆子给云浓送丫鬟,片刻道,“是永寿大长公主?前些日子她送了几房下人给你?”   “是啊,其中就包括这四个漂亮妹子,真是各有千秋啊,”云浓对那四朵花的相貌和才艺充分肯定,虽然她们动机不纯,可是漂亮的事物人们还是无法讨厌的。   “她送来的你也敢收?算了,那毕竟是长辈,你也不能辞的,先扔一边儿吧,以后寻了机会打发了就是,”秦翰冷哼一声,这永寿大长公主府,也幸亏有些长命百岁的大长公主,不然早倒了。   “你现在不错嘛,都定了亲的人了,桃花运还这么旺,可别辽东一游带回几个红颜知己回来,小心到时候我都给你打回去,”云浓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秦翰,人在异乡的,万一空虚寂寞冷,犯了什么错误,那他们这一路算是白走了。   秦翰并不在意云浓的警告,因为这个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就安心在家里绣嫁衣就好啦,我也就去几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什么桃花运梅花运的都不会找我。”   两人你侬我侬,禁不住时间过的飞快,待灵珀来请时,秦翰才发现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跟云浓说,连忙道,“你送的那个话本子我已经请了先生去写了,不过排戏费时,估计要演就得到年前了,还有这阵子你若要出去走动,外头乱的很,说什么的都有,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走吧,我送送你,”云浓看着秦翰一副“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的表情,忍不住唇角微扬,“家里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关她什么事?又能把她怎么样?   待两人说完离别的话,秦翰已经走到二门处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也帮我照顾好师太。”   “嗯,”及至看到秦翰迈向门外,云浓才意识到自己的爱人真的要出远差了,而且一去就是千里之外,自己想跟他联系都十分的困难,“你记得给我写信,叫我们知道你走到哪儿了,身体好不好,遇到了什么事?”   “送走了?”儿子要远行,染尘师太也没有了精神,“别担心了,他那么大的人了,一路同去好多人呢,何况辽东虽然远,却太平的很,”她在安慰云浓,也是在安慰自己。   “其实他就算在京城,我也见不着,可是这一走,心里还是,”云浓寥落的坐到染尘师太身边,“母亲,这下真成咱们两个了。”   见云浓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才是她的主心骨,染尘师太不由一乐,“行啦,小可怜样,”这副样子怨不得儿子死心塌地呢,就连自己看了也会心疼啊,“你的账算完了?快去忙吧,有点儿事儿忙就少了许多心思。”   染尘师太说的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云浓苦着脸道,“我跟云家姑姑说一声,请她叫霍家帮着物色几位账房先生给咱们,母亲,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已经从最初的狂喜到现在的欲哭无泪了,不找外援铁定不成啊。”   染尘师太已经从秦翰那里大概知道了宗人府那些管理皇家产业的人手底的猫腻,自然自己这儿也不能免俗,可他们吃了这些年,也该歇歇了,“瞧你那点子出息,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吓成那样?那些老国公府比这个只多不少,”梁家人几代为永安付出的,这些才算什么?“我知道你云家姑姑那边是皇商,你有什么想法只管找她们帮忙,吞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敢拿梁家人的卖命银,她定叫他们有福拿无命花!   染尘师太同意了,云浓做起事来就有底气多了,左右秦翰也去了辽东,而她因为是定亲之人,只用守在院里绣嫁妆就行了,有大把的时间筹谋这些事,刚好可以练练手。   没过几日隆平侯府那边正式传来消息,世子秦砚跟直隶吴家的女儿吴尔妍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婚期就定在腊月里,虽然跟吴尔妍并不算多投契,好歹也在曾经有一面之缘的,云浓便带着白荻和红泥翻检自己的收藏,想寻出一件适合送给未来弟妹的添妆礼。   两人关系不近,身份悬殊,以后还是妯娌这种只要意会的身份,云浓烦躁的揉揉头,看着明晃晃的几只大匣子,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   “郡主,云奶奶来了,”繁花在外面扬声道。   “姑母来了?快请她进来,这些就丢这儿吧,我闲了再挑,”看来云敏仪给自己带了什么调查结果来?   “姑姑快坐,”云浓拉了云敏仪在自己身边坐下,“怎么没带苗珍过来?”   “我哪里有那闲情啊,真真是,唉,”云敏仪一拍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了,昨天你姑父把查到的账目拿过来后,我一夜都没睡着,那些黑心烂肚肠的,他们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看到云敏仪递给她的账目,云浓也只有苦笑了,“这也太过分了,竟然吞了一多半儿去?这是什么?”   霍以良也算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了,不但将染尘师太二十多家铺面周围同类型的店铺大概收益给一一列了出来,甚至连和染尘师太名下店铺的细微差异也都标明了,这一条街上同类型的店面,人家一月上百两的收益,到染尘师太这儿,直接三四十两,而且,还是没有扣下人工的,而且,同样大小规模的店铺,人家用了一个掌柜,三个伙计两个学徒,到了染尘师太这里,一个掌柜就要带了四个甚至五个伙计三个学徒!   “你看这个,这是你姑父买通了在滇香楼做二掌柜的人偷出来的,许了他二百两银子跟事发后送他一家到东南霍家铺子里去,不过听那姓贾的说,这阵子可能是预备着你查账,那边大掌柜跟账房先生准备着把过去几年的账给平一平,说是要是风声紧,就一把火烧了。”   “一把火烧了?”云浓一嗤,看来跟这些人讲道理真是太抬举他们了,“谢谢姑姑,这些东西我收着了,还要再麻烦姑父派些人手将他们盯紧了,只要那些掌柜的不举家跑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你要做什么?若是没有证据,你抓他们,可是会坏名声的,以后再找人管铺面也不会好找了,”云敏仪生怕云浓贸然乱来,“你放心,你姑父说了,人过留名,他们不敢二十多家铺子拿失了火,而且就算做的再细致的假账,到了霍家账房先生手里,都瞒不住。”   霍家是正经商人,做事自然有顾忌,要讲什么证据,但对于染尘师太和郡主府来说,对付一群利欲熏心的平头百姓,要什么证据?“姑姑不必担心这个,郡主府还会怕了这些人?只要有银子还怕请不来掌柜?再说,他们贪了这些年,同业们会不知道?恐怕都等着这一天了吧?”   云浓就不相信,做为同行,别的掌柜累死累活一月十几两二十两的月银,他们却将东家的店当自己的来经营,顶着掌柜的名头过着东家的日子,同行们会平衡?   “唉,你要真是想收拾他们,你姑父说了,全力助你,只是你的那些庄子和铺面,都是从宗人府出来的,能在这些地方当庄头做掌柜,都通着宫里呢,你可不要掉以轻心,”云敏仪倒是佩服丈夫的眼力了,来之前他就跟她说过,自己这个侄女儿绝不会善罢。   “你替我谢谢姑父,我还真是要请姑父帮忙呢,”既然秦翰都说了可以跟霍家多来往,云浓索性也不客气了,“霍家那样的大商家,想来手下的掌柜伙计都不少,我也不要你们的大掌柜,要是有觉得不错的,能不能给我荐几个?还有会算账的女先生,不知道霍家有没有?”   在家里时霍以良就跟她说过,要想办法叫云浓同意他们霍家来帮她的忙,出钱出力都在所不惜,只要能搭上郡主府这条线,便是千金难觅的好机会,“这都是小事,姑姑不怕跟你说大话,霍家虽然不是顶尖儿的,但能比得过的也不多,我们霍家的伙计出去,能顶别的铺子里一个二掌柜了,回去我就跟你姑父说,叫他从京城里的铺子里给你调。还有你说的账房先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南专门有调理这种会算账女子的地方。”   “唉,若没有姑姑,我这头三脚还真不好踢,”云浓也很庆幸自己有个大商人的姑父了,“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既然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上头都有人,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起码得一击必中使其不能反噬才行啊。”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也是平白嘱咐一句,”云敏仪点点头,“不论你现在姓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亲侄女儿,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跟姑姑说,但凡我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诿。”   送走云敏仪,云浓也没有了给吴尔妍挑添妆礼的兴趣了,随手捡了对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递给红泥,“装起来吧,得空你亲自去送到隆平侯府,我现在不方便出门,就不过去贺喜了。”   云浓跟染尘师太都是行动派,证据拿到,计划定好,便开始行动。   “今天请几位姐姐过来,是有样东西想给你们看看,”染尘师太示意灵珊将准备好的一摞册子一一给在座的长公主、公主还有郡主分发了下去。   看着手里的账册,慧敏长公主最先沉不住气,“你叫人查的?查来了有什么用?难道因为这些小钱,叫我们去跟那些掌柜们吵闹去?还是去跟宗人府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去争?”除了给自己添气生,查这些又什么用处?   “看来这些人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事,大家都是心里清楚的了?”染尘师太轻呷一口杯中的银针,“若不是这次帮着浓儿置办嫁妆,我竟不知道原来这市面上银子居然已经这么不值钱了。”   “姑母,不是银子不值钱,是咱们这些出嫁的女儿银子不值钱罢了,”见染尘师太请她们过来是议论这个,宣宁公主强忍着没有叫眼泪流下来,她是公主不错,可是出嫁时的嫁妆全是曾经的李贵妃一手置办的,本来封邑就不如人,可那些庄子铺面的,生生被人扒了层皮才会送到她的手里,加上驸马家本就不是显族,“现在我最怀念的就是在宫里的时光,这里我最小,我也不怕几位皇姑姑笑话,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捉襟见肘’。”   在座的几位,除了慧安长公主一脸懵懂,其他的几位都垂了头,她们原就不是今上亲姐妹,宫里也没有个正经的主子,想递话也找不到人啊,半天慧敏长公主才道,“慧淑,你今天叫我们几个过来,肯定是有话要说的,你说吧,准备怎么办?”如果她想出头,自己没理由不跟着,要知道出嫁这近二十多年,长公主府流失了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个故事比较长,话说写长篇写惯了,有些改不了,这故事还有一少半儿啊。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   “姐姐,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慧安长公主现在才醒过味儿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堂上的姐妹,“我也查过账的,府里的长史说虽然有些出入,但水至清则无鱼,不能叫下头的人一点儿油水都拿不到。”   听慧安长公主说这个,慧敏长公主简直是一肚子的气,“皇妹的意思是我们竟然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了?我府上也有后来置办的铺子,怎么调理下人我心里清楚,你那里出入不大,不过是你因为你跟皇上一母所出,他们怕你到皇上那里胡说罢了,在我们这儿吃饱了,你那里自然就隔过去了。”   “慧敏姑姑说的是,我那边也是这样的,虽然当年出嫁时侄女儿的嫁妆多是我们王府给置办的,但宫里也赏了一些,”宜阳郡主是永王爷的小女儿,永王爷当年去辽东劳军时,遇到敌袭受了重伤,没回到京城便不治而亡了,看到她,染尘师太心里直突突。   宜阳郡主却没有意识到,自顾自说着自己的难处,“要说不过是几间铺子,我也犯不上说这些,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只当是替皇家养着那些奴才,可是几位姑姑,我们才是皇家正经主子,凭什么要拿我们皇家的银两养着他们?这上头有大长公主,为了摆脱那些吸血虫,硬是得熬几代等那些管事的死完了,下头还有未出阁的公主,郡主,为什么要叫她们也继续过咱们这种憋气的日子?”   “对,现在不是银子的问题,咱们是天家女儿,什么样的富贵没见过?关键是不能再受这口气,有次我还没有问一问为什么铺子里收益比别家差那么许多,你们知道那些下贱的奴才怎么回我?”慧敏长公主这些年气是受得很了,谁都知道她不得皇上的待见,欺负起来也无压力,“说我是金枝玉叶,成天跟奴才们计较蝇头小利失了皇家的体面,传出去只会叫人看不见,合着我过问自己的铺面,就会被旁人瞧不起,几个贱奴才,竟敢瞧不起主子?”   “可是管这些的是襄亲王,还有宫里的保公公,咱们,”宣宁公主虽然心有不甘,但心里却更多顾忌,她出家不过几年,根本还没有站稳脚跟,跟着这些人闹,她们是皇姑,李妃首当其冲要拿她开刀的。   云浓一看就知道宣宁公主想打退堂鼓,可是退却不要紧,最怕她转身将这些事情卖给李妃,“宣宁公主,我有一句话想问问您,如果这样的事不解决,等你有了自己的子女,难道要让他们像你一样受制于人?从那些人的指缝里讨点儿残羹剩饭生活?”以后太子做了皇位,宣宁公主估计跟慧敏长公主的待遇没有什么两样了。   “可能大家都听说了,我甫一开府,永寿大长公主就送了六房家生奴才过来,”云浓款声道,“大长公主是祖里的长辈,可是日子过的却也艰难,要不咱们去跟她请教一下怎么从宗人府手里争脱出来的?”   不论永寿大长公主到底用意如何,左右她没有操什么好心,云浓用她一把也理直气壮,现在在云浓的口里,永寿大长公主是已经养不了那么多的下人,才帮他们想出路的,那么以后的慧敏长公主,宣宁公主呢?“就像宜阳姐姐说的,咱们的富华富贵是父辈祖辈拿人命换来的,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云浓这番话直接说中了宣宁的痛处,现在她可以忍让来讨好李妃,可是到了自己的儿女呢?难道也要像永寿大长公主那样一把年纪了还四处讨好被人背地里轻看?难道自己被李妃卖了,将来再把儿女也卖了?她可是当今的长女!“我明白了,师太有什么打算,只管说吧,虽然宣宁胆子小不敢第一个冲上去,但也绝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咱们永安皇家自来女儿就少,难道还要被几个下人欺负了不成?”   大家达到一致,后面的事情就很好解决了,皇家公主们办事,自然不用像霍以良想像的要当堂对质,盘账对账的,染尘师太跟慧安长公主直接将手里的证据往龙案上一摆,几滴珠泪下来,别说什么保公公,连襄亲王府都跟着吃了挂落,落了个苛待宗亲,玩忽职守的罪名。而李妃,也再次被找了名头给禁足长乐宫。   收拾了那些蛀虫,找回了损失,确切的说,这次是将那些涉及其中的人家全都给抄了个遍,男的流放女的官卖,整个账算下来,这次公主们都赚了一笑,算是补偿了这些年受的腌臜气。   “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联合染尘师太她们来对付我母妃,”彰德公主冲到宣宁公主的葳华堂,指着出来迎接的宣宁公主大骂道。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做什么啊?还有,这次父皇着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一起抄了那些奴才的家,缴上来的东西你也看到了,不瞒妹妹说,我开府才几年?可是皇庄里的庄头和铺面上的掌柜管事家里抄出来的东西,都够我宣宁公主府一年的开销了,咱们才是亲姐妹,看着姐姐被下人如此欺辱,妹妹就不痛心么?”   宣宁公主算是看明白了,像自己这样的不得父亲疼爱的公主,什么骨肉亲情,根本就是镜花水月,哪里有白花花的银两来的实在?何况于宣宁公主来说比起顺天府抄还回来的东西,借机摆脱宗人府的控制才是最重要的,想想从慧敏长公主府里的那些奴才们家里抄回来的东西,宣宁公主都有些后怕,在那些人眼里,自己这些皇家女儿,分明就是他们眼里的摇钱树。   通过这件事,宣宁公主的立场也改变了,她这么多年巴结讨好李贵妃母女又如何?只是因为丰城侯家李家出了个绥远将军,就将自己下嫁给了李家最不成器的儿子,以后就算是靖郡王登了大宝,人家也有嫡亲的妹子,自己又能分到多少油水?倒不如投靠太子,左右太子仁善,又没有亲妹,对她也不会太差的哪里去。   彰德公主被宣宁公主问的哑口无言,那个周世保原本是宫里的老人,帮着襄亲王料理宗族中的杂事,这选派庄头,管事的事情看着去没什么大风光,可是这里头的油水却是实打实的,尤其是襄亲王根本不理俗务,直接将琐事扔给世子之后,这看不到他们眼里的权力便成了保公公跟李妃手里的摇钱树。   可这些她怎么能跟宣宁公主讲?自己母妃娘家不过是平民,虽然皇上已经赐了她舅舅官职,可是一个虚衔能有多少收益?为了帮自己兄长站稳脚跟,母妃真是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也就是这两年彭乐达投了过来,皇兄接了他的产业,才不像以前那么捉襟见肘,宗人府这边的收益才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但这次被明晃晃的打脸,而且连累了襄亲王,与自己皇兄没有一点好处。   “这些年我母妃待你如何?若没有她,你能嫁入丰城侯府?这次的事,就算跟你没有关系,我就不信你事先没有听到风声?你要是真是个有良心的,就应该赶快给宫里送个消息,”彰德公主自然不能在宣宁公主面前示弱,   原来自己在彰德公主母女眼里还是个没良心的?宣宁公主气极反笑,“来人,送彰德公主回去,虽说是公主,毕竟没有出阁,成天乱跑成个什么样子?”   “你,你这个贱人,你敢赶我?”从小到大,这个姐姐在自己面前都是卑躬屈膝的,现在居然变了脸色?“你别以为嫁了丰城侯有什么了不得,我兄长一句话-”   “我从来没有认为招李梦龙为驸马有什么了不得,靖郡王一句话灭了李家满口我才拍手称快呢,再说了,我们皇家也不是没有和离的公主?倒是皇妹你,我倒要看看,就你现在这名声,能找个什么样的好驸马?”自己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结果却被李贵妃利用的干干净净,现在彰德公主还拿这种话吓唬自己?宣宁公主一阵冷笑,“莫要去给彭乐达做妾才好。”   给彭乐达做妾?这是什么意思?彰德公主气得浑身哆嗦,“你这贱人浑说什么?谁说我要给彭乐达做妾?”   “我是圣上长女,母亲出身河东大族,逝后追封为宁贵妃,倒是有些人,口口声声说别人‘贱’,却不知反而叫人看轻,至于你给不给彭乐达做妾,出去听听大家怎么议论就知道了,反正全京城人都知道,曾经的长乐侯可是最会诱良家女儿为妾的了,”宣宁公主已经完全想清楚了,就凭彰德公主对自己随意的侮辱谩骂,就算是靖郡王登了大宝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以后,她得多往东宫那里走动走动了。   “外头的议论?那些庶民的话能相信?你以为父皇会听这些话?我不过是,”彰德公主气的俏脸通红,她不过是因为她想叫彭乐达亲自出来承认跟云浓早有勾结,彭乐达却执意不肯,才多几了几面,谁知道外头竟然传成这样?   “就像皇妹以前说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外头人怎么说?”宣宁公主看着彰德公主越来越青的脸,“不知道这次的事,李娘娘要多久才能从长乐宫里出来?彰德妹妹,你眼看要选驸马了,你说惠妃娘娘会替你怎么张罗呢?”   “呸,我才不要她管我,我的驸马我自己选!”彰德公主再也听不下去宣宁公主的话,一提裙直接跑了出去。   云浓的永昌郡主府里也是忙乱不堪,光是清点宗人府和户部退还过来的财物,还有调配人手补充到田庄和铺上里去,已经叫云浓内牛满面,谁知道还要应酬各公主府郡主府过来致谢的姑姑姐姐们,现在她已经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三份来用了。   “母亲,我可是定了亲的女儿,不是应该守着自己的院子绣嫁妆嘛?”她好怀念可以安生绣嫁妆的日子啊。   “你除了是未出阁的小丫头,还是这郡主的当家人,哪有郡主全套绣嫁衣的?你只将给应淳还有秦家两位长辈准备的做好就成了,”染尘师太打了一场大胜仗,身体挺累可心情却着实不错,因着这件事,不但让天佑帝再次看到了李贵妃的贪婪,尤其是让他看到了她对族人的刻薄,连出嫁女的嫁妆都盘剥,丢的可是皇上的脸。   于东宫来说,借着这次机会,将于李贵妃亲近的一批宗人府的管事全都清了出去,捎带手连户部也收拾了,毕竟那些从封邑里缴上来的财物,可是皇上御赐给皇家女儿的,结果被经了宗人府一道,又被克扣了一批,这事儿要说户部不知道?鬼也不会相信。染尘师太可是坚定的站在东宫这边的,自然也最了解如何帮太子料理一些东宫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刚才我收到帖子,说是襄亲王世子妃要过来,你替我招呼吧,就说我这几天不自在呢,不想见人,”染尘师太悠然的靠在锦榻上,“老亲王不管事,世子也太相信他那个媳妇了,敢跟李墨莲勾结在一起从我这儿捞银子,胆子不小!”连氏出身不显,眼皮子难免就浅了些,跟李墨莲倒真凑成了一对儿。   听染尘师太这么说,云浓不由抿嘴面笑,现在染尘师太的威望在皇族内空前高涨,虽然这次上书的只是几家比较近支的长公主,公主,宜阳郡主也是功臣之后,但族里像她们这样的郡主还有一些,不说她们被人贪了的银子有多少,这些年从宗人府里受的气,让这些心高气傲的贵女们有苦难言。   “成,不过您闲了可要到慧安姨母那里去转转,我瞧着这次的事,她好像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若说起圣母来,慧安长公主称第二,就没有人称第一了,当皇家女儿被人暗中克扣的事摊开来时,慧安长公主真是又羞又愧,尤其是这其中染尘师太还是被克扣的大户,叫她这个自认为最亲的姐妹如何心安?   “她呀,就那么个性子,别人家是无辜,但我这边却是全怪我了,我挑个日子过去看看她,以后再有人来,你都替我见了,就说我气着了,一时没缓过来,”染尘师太甩甩身上的流云锦,“有听她们吹捧的功夫,我还不如听乌茜读经呢。”   好吧,这个府里我是主人,云浓一脸无奈的看着虹霓,“下午你出府一趟吧,去霍家问问,她们帮我寻我女先生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出来冒个泡呗,叫我也赚点儿积分爬爬榜。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   秦翰自出京后,遵循着两天一信的节奏给云浓写着平安信,看着手里那厚厚的一摞信封,云浓有些怅然,最近这一封,他说到了锦州了。锦州府是辽东的重镇,辽东大都督的行辕就设在锦州,而秦翰一行,则被好客的现任辽东大都督罗致骏安排在了以前的武安侯府,据说这是现在的武安侯特意写信过去叫人开的府,以示对几个钦差大人的尊重。   虽然秦翰没有跟她说什么,但与染尘师太闲聊时,云浓也听了她对罗家的分析,别说染尘师太这种土著,就算是云浓这个异乡客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一般,辽东大都督是个什么职位?武安侯罗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云浓仔细查了几家曾经替梁家守过边境的大将,绥远侯,英国公,武安侯,南平侯,威远侯,这些人家,除了南平侯因为原本就子嗣单薄,滇南又历来不平稳外,其他几家就算是守边的时候,也没有像罗家这样,代代折损嫡支子弟?难道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来向皇帝表明忠心?   云浓心里摇头,提笔跟秦翰写回信,将这阵子京城和郡主府里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包括因为这次的事情,自己如何在宗室里如鱼得水的交际应酬,得到了姐姐妹妹的一致好评,好吧,她承认,这是因为染尘师太出马帮这些贵女挽回了大笔的损失的缘故,但这背后出主意的人是她不是?   又毫不客气的诉说了一番思念之情之后,云浓放下笔,现在对她来说,忙里偷闲给秦翰写上一封信,就已经是最好的休息了,直起腰,她就又要跟灵珀姑姑商量过年的事情了。这是永昌郡主府开府后的第一个春节,虽然只有她跟染尘师太两个人,可是云浓也想办的热热闹闹的,毕竟往年,染尘师太都只能是个人守岁。   “郡主,那边儿的人又来了,”绿蚁一脸无奈的进来,嚷嚷着要见您呢,说是大人从任上给你带了东西,叫给您送过来。绿蚁将云园的人一律称为“那边儿”,她现在真怕了“那边儿”的人了。   “是谁来了?”云浓眉头紧皱,自己向云敏仪要人,后来给胡氏知道了,便给自己派了一队家仆来,虽然也附上了身契,但云浓并没有收留,自己缺是管理人才,不是家政服务,后来胡氏又求见了几次,因着跟宗人府的事情还没有撕扯清楚,云浓也直接拒了,不是她不念亲情,而是京里有太多眼睛盯着她们了。如果胡氏为自己着想一些,也不会大喇喇的这么跑来,完全可以派个贴身的妈妈过来问候一声。   “是三太太,还带了瑶姑娘过来了,”绿蚁撇撇嘴,“后面拉了一大车,三太太还在大门口儿跟人嚷嚷是来看侄女儿的。”   这阵子关于她的新闻就这两样了,一会儿说自己不记生恩,不善待本生亲人,一会儿呢,又说自己忘恩负义,缴天之幸做了皇家的女儿,还不跟本生亲人撇清关系,时不时的将云家人叫到府里,生生气病了自己的母亲染尘师太。   有时候云浓跟染尘师太聊起来,都说想找找那个造谣生事的人,拜托她有个准儿,给自己塑造一个固定的形象出来,忽东忽西的,谁会相信啊?   “叫她们走吧,就说这里是永昌郡主府,没有她的侄女儿,算了,叫温嬷嬷跑一趟吧,去云园去,给老太太带些补品过去,顺便问问她,是不是云大人不喜欢现在的职位?要不要请母亲帮忙将云大人调到陕甘去?”云浓厌烦的摆摆手,这胡氏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么?怎么行事越来越没有顾忌?   “娘,你看二姐,真是富贵了就不认亲人了,咱们来了这么久了,楞是不叫人进门儿,难道这我亲妹妹会脏了郡主府的地不成?”见一直没有出来迎接,云瑶恨的直晃蒋氏的手臂,今天能不能进得了永昌郡主府的大门儿,对于她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你放心,她不敢,她小心我还带过她呢,”蒋氏强撑着笑脸安慰女儿,一边挑帘下了马车,走到大门处扬声道,“怎么回事?送个信儿要这许久功夫?你去跟浓儿说,我是她婶子,她祖母想她,叫我们带东西来看她了,自家人来了,不用换衣裳配头面的那么麻烦,这大冷天儿的,冻坏了她妹妹,还不是她心疼么?”   见守门的小厮面无表情,蒋氏心里急了,今天她可是背着胡氏出来的,为的就是能进永昌郡主府的大门儿,这可关系着自己女儿的婚事,像欧阳侍郎那样的人家,自己三房这样的门第哪里攀得上?可人家递信儿的人可是说了,欧阳家的大孙子是想要像永昌郡主那样品貌俱佳的女子,侍郎夫人才会想到跟云浓一处长大的妹妹的。   这其中之意蒋氏哪里听不明白,不过是想跟郡主府攀亲罢了。不过她才不管欧阳家的目的是什么呢,左右她的女儿嫁进去,就万事大吉。可若是自己进不了云浓的门儿,叫欧阳家知道她们跟云浓根本没什么关系,这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婚事可不就要黄了?   “你起开,我自己进去,”蒋氏一把推开守门的小厮就想往里闯,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里推的动?“你干什么?敢拦我?”   “谁在那里喧哗呢?有人敢在郡主府正门处闹腾,你们还不大板子将他们打出去?要么拿了郡主的帖子将人送到顺天府去,”温嬷嬷坐在自己的桐木马车里冷冷看了一会儿,见蒋氏居然不顾脸面的要往府门里闯,扬声道。   “你是谁?敢管郡主府的事?”蒋氏撇了一眼看到府门口聚的人越来越多,立马提高了声音,现在就算是怕丢人,云浓也得叫人将她们母女给请进去,自己带了满车的礼来,她怎么也得回一车,这样欧阳家自然就能看到两家依然是至亲了。   “你喊叫什么?这是郡主身边的温嬷嬷,你连认都不认识,还口口声声说是我家郡主的婶子,就你这样子?能被我家郡主叫‘婶子’的都是什么人?”守门的小厮是个机灵人,一看温嬷嬷的声气就知道该如何打发这母女两人了,“快走快走,赶辆破车就敢来认亲,你们干脆到公主府外认去吧。”   “你这个下贱奴才!我真的是你们郡主的婶子,不信叫你们郡主出来对质,”蒋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跳脚骂道,“我就不信了,她敢当着全京城的面说不认识我?”   “这位太太,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郡主认得你又如何?”温嬷嬷扶了小丫鬟的手款款下了车,“我家郡主姓梁,不知道这位太太夫家怎么称呼?要知道冒认皇亲可是要流配的。”   “我,我就是云浓的婶子,不信你将人叫出来问问,”蒋氏看温嬷嬷披了件灰面斗篷,头了除了支玉簪再无装饰,可是却比她这个官家太太还有气派,不由心里一虚,硬声道,“你是浓丫头身边的?还不请我进去?”   “我是郡主身边的,不过刚巧奉了郡主之命要到洪山去,至于这位太太,今天我家郡主身子不适不见外客,您要是有什么事,改日再来吧,”温嬷嬷说罢,也不再理会蒋氏,扶了小丫鬟的手上了马车,“走吧,郡主有许多话要跟洪山的老太太说呢。”   “你要去见我婆母?做什么?”蒋氏一听温嬷嬷要到洪山去,一下子傻了眼,她可是背着胡氏出来的,现在云浓遣人到云园去,是不是要告她的状?想到有可能受到的处罚,蒋氏也顾不得在郡主府门前攀交情了,急忙跳上车冲赶车的下人道,“快走,追上那辆马车。”   “娘-今儿就这么算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过来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叫你跟姑姑说一声,叫她来是带上我就是了,你偏不听,非要自己过来,这叫什么事儿啊?”云瑶看到蒋氏上车,忍不住连声抱怨。   “你叫我去跟你姑姑说,她就会带你了么?她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嫂子看到眼里过?”蒋氏被女儿怨的心烦,冲她吼道,“你那个姑姑,有好处从来都是吃独食的,要带也是带她生的那个黄毛丫头,哪里会想着带着你?”从蒋氏嫁进云家,云敏仪就没有给她过好脸色,去求她,她不拖她们后腿才怪呢。   云瑶被母亲一吼,有敢再言语,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偷偷瞄过的欧阳勃,心疼的直抽抽,对毫不念姐妹之情的云浓更恨了一分。   直到天色微黑,温嬷嬷才赶了回来,云浓就在恬达院里见了她,“跟老太太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等着胡老太太查问清楚了才回来的,”温嬷嬷将胡氏审问蒋氏得到的消息一长一短跟染尘师太和云浓备细说了,“老太太说了,出了这样的媳妇是家门不幸,她定然会给郡主一个交待,奴婢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夺了二太太管家之权,将她禁足院中了,三姑娘老太太说她年纪也不小了,已经托了霍家二太太尽早帮着挑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   于胡氏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前程更重要的了,至于云瑶,云家出了个云裳,名声已经完全坏了,想嫁入高门是不可能的了,还不如找个商家嫁出去来的便宜,毕竟于那些商户来说,两淮巡盐御史的侄女儿,别说是个大姑娘,就算是个寡妇也会抢着要的。   “知道了,老太太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云浓跟温嬷嬷道了声辛苦,叫她下去歇了,才跟染尘师太道,“母亲,这欧阳侍郎又是什么人家?”看上云瑶?她要是能信才出了邪呢。   “嘁,户部侍郎,这次因为封邑的事被皇上申斥了,想来是心里害怕,想走你的门子,”染尘师太不以为然道,真以为娶了云瑶就跟自己儿子是连襟了?想的倒美!   云浓想的可没有这么简单,就因为想攀上自己,便娶一个下官庶弟之女为妻?还是家中的长孙?这本儿也下的太大了,“因为封邑的事,那欧阳侍郎应该跟周世保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   “这个我不清楚,户部知情不报,由着那贱人联合几个太监就要整治永安的贵女,可见主管这件事的欧阳兴也不是个好的,没准儿真跟李墨莲有勾结呢。”   “其实女儿就是这么想的,这阵子外头就不消停,成天说女儿这个女儿那个,只怕永安立朝以来,都没有像女儿这样成天被百姓议论的郡主了,今天又闹这么一出,我总觉得跟彰德公主脱不了干系。”你说她手段高不高?真不高?可她身份高啊,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你还真拿她没有特别的办法,难道闹到天估帝那里去?不成了爱找老师告状的小学生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个彰德,就跟她娘没学一点儿好,”染尘师太摇摇头,“真真是提都提不起来。”   “女儿猜着她下来准还有动作,”云浓微微一笑,“这两天请宣宁公主过来坐坐吧,她比我早当家几年,女儿也想跟她学学怎么理事呢。”   宣宁公主这阵子看上了冯家的儿郎,正筹谋着休夫,所以往东宫和自己这里跑的挺勤,染尘师太颔首道,“成,你想跟她说话,请她来就是了。”   第147章 一百四十七   转眼到了年三十,与往年在云园一家人守岁不同,今年云浓是要跟着染尘师太到宫中赴宴的,也就是皇上请自家亲戚们一起吃个年夜饭联络感情的意思。   刚过了申正,云浓已经打扮停当,扶了染尘师太登上郡主的鸾驾。   “以后年年都在如此?”这大过年的,天寒地冻不说,街上已经是路段人稀,只有零星的炮仗声,自己却要盛装赴宴,以后要是年年如此,她简直就要不要活了。   “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你还敢嫌弃?”染尘师太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喜欢扎堆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福也不是那么容易享的,“以往皇后在时,还要五更就起去宫里跟皇后请安呢,李墨莲做贵妃时,也是这么要求命妇们的,可是,”染尘师太抿嘴一笑,“几家国公府的老夫人全都报了病,慢是不给她这个面子,好在皇上也不糊涂,直接下旨,五旬以上的,以后都不必来了。”   这个主意不错,既哄住了李贵妃的虚荣心,也照顾到了各府自恃颇高,出身也明显比李贵妃高右太多的公侯夫人们,叫她们大年初一去给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磕头请安,简直就是叫她们晦气一年。   “幸亏啊,”云浓啧啧嘴,“惠妃娘娘是个好说话的,明天咱们都不用大清早往宫里赶了,”周惠妃的“好说话”在对待宫嫔表现的尤为明显,李贵妃当权时,借着自己的盛宠将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恩宠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那些长的漂亮的宫女们,除非你想早些死,不然就老老实实给我缩好了,莫要叫皇上看到你的样子。   而周惠妃恰恰相反,恨不得在宫中搞个永安小姐的选美出来,真是下大力气挖掘了一批可以使皇上忘记李贵妃的好苗子,再美丽的事物看了一二十年,总有倦怠的时候,而一个个青春美丽的小姑娘,已经将天佑帝的闲暇时间填的满满的。   “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李墨莲手底下熬了这么多年,不过,终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染尘师太现在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女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只有在对天佑帝有要求时,她才会想起帝王的宠爱来,所以对周惠妃的做法也是持着支持的态度。   “能在宫里混的,哪里会有简单的?”云浓可从来没想过周惠妃是善良无害的,不过她对自己和染尘师太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要不伤着咱们就成。”   待她们到了周惠妃的鸾玉宫时,发现太子妃宫氏已经到了,看到她们进来,起身迎道,“姑姑来的好早,路上冷吧?我刚才还跟惠妃娘娘说呢,幸亏今年没下雪,不然父皇怜惜亲戚,该下旨取消宫宴了。”   “你放心,就算是皇上下旨取消了,我跟浓儿也一定会来,这可是咱们惠妃娘娘第一次主持宫宴,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跟大家过年,谁也拦不住我,”染尘师太笑容可掬的拉了宫氏的手往里走,口里打趣着周惠妃跟自己。   “永昌见过惠妃娘娘,见过太子妃娘娘,”云浓待她们入座,过来给周惠妃和宫氏见礼,“永昌可也是头一回,要是有疏漏的地方,惠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可不许笑我,只许帮我遮掩着。”   “你随了你母亲,长了一颗七窍玲珑水晶肝,哪里会有疏漏?真是有疏漏,那错的也一定是咱们,”惠妃没有子女,又跟染尘师太素来交好,所以对云浓也是格外的亲切。   “是么?”云浓在惠妃面前表现的也很随意,冲她嘻嘻一笑道,“我还以为这的好处只有母亲知道呢,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这丫头,自夸的本事也是跟你母亲学的吧?”在座的都被云浓给“大言不惭”给逗乐了,周惠妃遥指云浓道,“你一来啊,我这个鸾玉宫都热闹了。”   大家寒暄见礼之后,太子妃宫氏引了身后两个美人向云浓道,“飞雪你是见过的,这位是前些日子才从辽东来的罗良娣,父亲是罗大都督。”   顾飞雪被礼聘为东宫良娣是云浓还着实唏嘘了一阵儿,太子原本在云浓心中,可是绝种好男人的典范,要知道,太子妃嫁进东宫九年,太子就她一个女人啊,没想到,在宫氏生下第三个女儿的时候,他还是顶不住了,一个好男人倒下了,可是大家仍然要称赞他的专情。   还有这个顾家飞雪,在她看来,顾家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送个女儿给太子,有秦翰在,两边也算是有了纽带了,可能在顾家眼里,不会生儿子的太子妃给了他们更大的机会吧,“永昌见过两位良娣,顾良娣到我府上做过客,罗良娣是头一回见了,果然是一位美人,叫人见之心喜。”   “永昌郡主谬赞了,在郡主面前,妾身哪里算得上‘美人’?郡主若是不嫌弃,就叫我暖玉吧,”罗良娣是罗大都督的女儿,生的玉面娇颜秋水目,身量也比宫氏和顾飞雪要高出许多,乍一看,气势也挺足,不过,直觉告诉云浓,这位罗暖玉不怎么喜欢自己。   “那可不敢,您是东宫的人,永昌怎么敢轻慢呢,”就算要跟东宫交好,自己要抱的也是宫氏的大腿,没必要跟一个良娣讨交情。   见云浓并没有跟自己多说什么的打算,罗暖玉只是笑笑,便退到了宫氏身后,她从辽东进京也不过几日的光景,最要紧的是在太子跟前站稳脚跟,想到这里她微微扫了一眼身边的顾飞雪,听说顾家跟东宫颇有交情,而且她也比自己早进东宫,倒是个强劲的对手。   没过多久,永寿大长公主便到了,之后是各府的王妃和公主郡主们,今天是所谓的家宴,来的都是梁家人,大家寒暄一番后,见时辰不早了,便都随了周惠妃往昭和殿而去。   “你到东宫我也没能去贺喜,还望良娣莫怪,”云浓跟顾飞雪都落在了人群后面,“听说迎春的亲事也订下了,怎么就回去了呢?”   顾飞雪定下入东宫后,顾迎春便定给了定国公下的小孙子,也就是要过继给齐储的那个齐茂荣,由染尘师太保的大媒,“迎春的亲事订在后年了,伯母到底不能离开陇西太久,便留了父亲在京城,”说到这儿顾飞雪抿嘴一笑,“等郡主大婚时,父亲还等着喝您敬的茶呢。”   “呵呵,一定,”云浓被顾飞雪笑的脸一红,看来顾家是准备进军京城了。从这件事上看,顾大将军就是个聪明人啊,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长年呆在一个地方,根基太深反而招忌啊。   “没想到顾姐姐跟郡主关系这么好?两家还连着亲?”罗暖玉原本跟着两人身后,听云浓跟顾飞雪说的热闹,紧走几步含笑问道。   云浓才不相信罗暖玉进东宫之前连这些都没有打听过,“我母亲原本是御封的慧淑公主,跟东宫也自是有亲吧,”你装无知,我也敷衍你。   罗暖玉指的自然不是东宫跟染尘师太这边,但云浓这么说了,抿唇笑道,“说是的,大家都是一家人。”   说到这儿,罗暖玉又道,“我家中还有一个二妹,叫做明玉,跟你年纪相仿,待她到了京城,定然与你相投,”等自己的妹妹到了京城,罗暖玉真要看看这位五小吏家的女儿,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颜色了。   “原来你们才走到这儿?我就说嘛,咱们现在出发,正好更赶的上,”云浓正要开口,忽听到花丛一侧的石径上有人说话,转头一看,原来是宣宁公主和乐陵公主,不由笑了。   “郡主在说什么呢?这位是?”乐陵公主形容纤弱,气色似乎不太好,披了厚厚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出风斗篷,小小的身子仿佛缩在一层厚厚的盔甲里,她见云浓要向她行礼,忙一手拉住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虚礼,你且与我说说你们在聊什么?”   “嫔妾见过两位公主,”乐陵公主不要云浓行礼,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顾罗两位,在罗暖玉迟疑的时候,顾飞雪已经福身下拜,“前儿只我家娘娘说公主冒了风,可好了些吧?”   顾飞雪比罗暖玉早进东宫,与宣宁和乐陵都是见过的,宣宁公主这阵子也没有少到东宫去,跟她也熟络了,“好是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几日不思饮食,虚了些,还是你前儿叫人送的柿子醋,倒是对了她的胃口,拌了嫩黄瓜,倒是能用一些。”   “那个不费什么,嫔妾那里还有呢,待回去了,嫔妾就遣人给公主再送一些,”虽说柿子醋哪里都有,但顾飞雪的到是她自己的乳母自家酿的,用了跟旁人不一样的方法,没想到倒是对了乐陵公主的口味。   罗暖玉才来没多久,也就是被太子幸后的第二天,被宫氏带了到后宫转了一圈儿,因着身份的缘故,跟几位公主并不熟悉,此刻她却不愿顾飞雪独揽风头,在一旁笑道,“说起柿子,还是我们辽东的冻梨冻杮子最有味儿了,赶明儿嫔妾也给公主送一些去。”   见乐陵公主含笑应下,罗暖玉又道,“刚才嫔妾正跟永昌郡主说起嫔妾家中的庶妹呢,跟郡主年纪正相仿,待她到了京城,嫔妾想带了她到郡主府上拜访。”罗家在辽东经营百年,罗大都督就是辽东王,做为他最心爱的女儿,罗暖玉在辽东也是众星捧月的角色,叫她安静的跟在旁人身后做影子,她怎么可能甘心?   宣宁公主薄唇微扬,“家中的庶妹?也要拜访皇家的公主,罗良娣真是学的好规矩,我看你跟我府上看二门的黄婆子家的女儿年纪相仿,不若改天我叫她上门去拜访拜访罗良娣?”   如今宣宁公主跟东宫和染尘师太的关系正好,怎么会轻易叫一个良娣占了云浓的便宜?何况宣宁公主看的很清楚,现在朝中上下都在等着新入东宫的两位良娣开枝散叶,可是就算是生了皇孙又如何?单凭宫氏的母家,一向标榜君子之风的太子也不会废了她,所以对于目的明确,直接送了个十八岁正好生养的女儿进东宫的罗大都督,她也本能的没有好感。   “嫔妾,嫔妾不是这个意思,”罗暖玉被宣宁公主顶的满脸通红,忙向云浓一福道,“嫔妾只是看到了郡主,就想起了家中的妹妹,才说错了话,还望郡主莫怪。”   “你初到京城,说错话办错事儿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现在不单单是罗大都督的女儿,更是东宫的良娣,一言一行都是东宫的脸面,”到底是太子的女人,云浓虽然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但也不好过于斥责,“原来罗良娣跟家中的庶妹关系极好啊,倒是难得,只是你们姐妹为什么不呆在京城而是跟着大都督到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呢?”   罗暖玉跟云浓说话时的表情云浓看的一清二楚,人家根本没有将自己这个永昌郡主放在眼里,言辞中更是透着随意和轻视,自己又怎么可能叫她轻易占了便宜去?   京城并没有大都督府,辽东大都督罗宪庆的夫人跟嫡子就住在武安侯府西院,并没有到辽东去,而罗宪庆则是带了姨娘和庶子庶女们去了辽东,这庶子带出去也倒罢了,连庶女都带走,只留了正室和嫡子,因为有染尘师太之前的话,但凡牵扯到罗家的事,云浓都会多想一想。   “我听说你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前些年龙夫人一直病着,大都督又不在京城,你一定很辛苦吧?想来太子殿下也是听了你的贤孝之名,才着人礼聘罗良娣的吧?”来而不往非礼也,云浓继续“关心”罗暖玉。   “父亲身边也需要人侍奉,离不得人,”罗暖玉被云浓问的脸一红,强笑道,“我自来体弱,过来也只会给母亲添负担。”她的嫡母出身不高,人也平庸,根本不得父亲喜欢,若不是想借她生个所谓的嫡子来安朝廷的心,只怕连孩子都不会叫她生。   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   “啧,罗良娣想的可真周全,这么孝顺为嫡母着想的女儿可真是不多见,”宣宁公主“噗嗤”笑出声来,打蛇打七寸,这个云浓果然是个厉害的,“咱们一会儿可要好好跟大家说说,叫族里的女儿都以罗良娣为榜样,”既然得罪了,就把她得罪个死好了,顶着个不孝的名声,看这罗暖玉怎么翻身。   罗暖玉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原以为云浓不过是个五品小吏的女儿,仗着人美嘴甜才得了贵人们的青眼,加之罗家谋划的事,便想借机先给她添个堵,没想到被她反咬一口,直接扣了不孝的名声在头上,“公主您误会了,是母亲不让嫔妾回来的,父亲也需要人侍奉,加上还有我姨娘-”   可是她再解释已经没有人去听了,当然大家都听到了她的解释,只是不会再有人理会她罢了,罗暖玉看着迤逦而去的一群人,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就像娘说的,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要抓紧男人的心,娘抓住了,便成了辽东大都督府里的夫人,而那个所谓的嫡母,却只能在京城守了二十年的空房,临死都没有见上父亲一面。   “谢谢你,”顾飞雪轻轻握了握云浓的手,今天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那个罗暖玉再怎么漂亮,也是个无德之人,一个名声坏了的女人,又能走多远?那样女人生下的儿子,一出生就会替生母背负了恶名。   云浓给罗暖玉挖坑并不是因为顾飞雪的缘故,如果真的要帮,她也会站在宫氏这边,“没事儿,是她先招惹的我,再说了,我也没有说错什么。”   “你听她说过她家里的妹妹么?”罗暖玉几次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妹妹,这事出必有因,还说要带了她来拜访自己,想到去了辽东的秦翰,云浓不可能不吃心。   “嗯,我父亲着人查了一番,那个罗大都督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加上原配夫人娘家不显,”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自从知道东宫选的是自己和罗暖玉之后,顾家就开始打听辽东的事了,“这个记在嫡母名下充嫡女的罗暖玉,不过是小妇养的庶女罢了,这才到东宫几天,仗着有几分好颜色,口气大着呢,今天这一出,”顾飞雪抿嘴一笑,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今天的这一出,只怕连太子妃娘娘都是喜闻乐见的,“看我都跑题了,那个罗明玉是她的亲妹妹,今年十六了,据传也是颇有姿色,这对儿姐妹花自认为出身不凡容貌过人,自恃甚高,所以妹妹也没有定亲,听罗暖玉的意思,只怕是也要将妹妹嫁到京城吧。”   嫁到京城做什么?也像姐姐一样与人为妾?当然,有个成功的姨娘做榜样,与人为妾只怕在这对姐妹眼里也是一条坦途吧,云浓腹诽。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久就到了昭和殿,顾飞雪跟她在殿门处分了手,云浓自由宫人带了坐到染尘师太身后,抬眼正看到宣宁公主跟永寿大长公主正聊的兴起。   “所以啊,侄孙女觉得,这府里没个正经人理事,好好的孩子也会被教坏了,您听听,哪有做女儿的,又是当嫡女养的女儿,母亲说声不用侍疾就真的不到床前了?”宣宁公主看到云浓了,冲她一笑,又跟永寿大长公主聊了起来,“今天要不是看到罗良娣,大家都没想到罗大都督先头的夫人都去世了近五年了。”   “可不是么?外头的事咱们这些女人家不懂,你一说我也这么觉得了,罗家世代忠良,这人丁却不兴旺,唉,说起来,还是孝贤德皇后的母家,”永寿大长公主已经被宣宁公主说的意动,为罗宪庆说上一门亲事也是不错的,最好能从自己这边亲戚里寻一位姑娘。   罗暖玉小心翼翼的顺着宫人的身后进来,想趁大家不注意走到宫氏身后去,没成想人还没到,就看到永寿大长公主向她招手,得了宫氏的首肯,她款步过去见礼。   “瞧这是跑哪儿去了,小脸冻的通红,刚才听宣宁说你自小身子就弱,这十冬腊月的,可不要乱跑再冒了风,”永寿大长公主认真打量着罗暖玉,“你妹妹过些日子也要上京?你父亲呢?可要来?”   听见永寿大长公主问话,罗暖玉心里“咯噔”一声,才多久功夫,连永寿大长公主都知道自己“身子弱”了?这是要害死她啊,又听问到她的父亲,罗暖玉打点精神道,“父亲只朝廷命官,非诏不得随便进京的,妹妹也是在辽东待的久了,想出来看看京城的繁华,就是不知道父亲答应不答应呢。”   “噢,我竟把这个忘了,你父亲是个好的,怨不得皇上倚重他,还有你妹妹,一个女儿家,老留在辽东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依我说,叫你姨娘带了她到京城来吧,婚事就包到我身上了,”永寿大长公主对做大媒有着浓厚的兴趣。   “到时候还真要拜托大长公主了,”罗暖玉抿嘴一笑,“以后嫔妾若是为了妹妹的事求到您这里,您一准儿不许不管嫔妾。”   “罗良娣放心吧,皇姑祖母最是疼爱小辈的,只要你不是求了要把亲妹妹于人为妾,皇姑祖母一准儿帮你妹妹保媒,”宣宁公主咯咯笑道。   罗暖玉面色一滞,心里把宣宁公主骂了个千万遍,口里道,“那哪儿能呢,谁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寻个好人家儿。”   几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彰德公主大步向她们走了过来,罗暖玉知道这个公主不好惹,忙福身告退。   “姐姐现在底气足了,往年都跑到我的福安宫去的,这回是怎么了?连等都不等我,自己先来了,”自从跟宣宁公主翻脸之后,彰德公主看到宣宁公主就再也没有好脸色,而选好了边儿的宣宁公主也不再去兜搭这个坏脾气的妹妹。   “这不是乐陵病了么?我这个做长姐的进了宫怎么也要过去看看才是,而且我也没想到,妹妹到这会儿了才姗姗来迟啊,”在人前宣宁公主也不跟彰德公主一般见识,含笑解释道,“快坐吧,看时辰父皇也该来了。”   姗姗来迟?自己母妃还是贵妃的时候,哪一年她们母女不是最后出场?谁敢说她们姗姗来迟?彰德公主一口气憋在心里,说出的话来就不好听了,“是姐姐来的太早了,也是,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你跟驸马离心,闹的鸡飞狗跳的,自然不愿意在公主府呆着了。”   “好端端的永安公主,居然闹和离,不嫌丢人么?皇家的面子都叫你丢光了,”彰德公主犹不足意,向宣宁公主斥道。   彰德公主这话音一落,整个昭和殿都安静下来,在慧安长公主面前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染尘师太禾眉一扬,“彰德你再说一遍,大过年的我也不介意替你母妃好好教导教导你规矩,怎么了?乡间民妇遇到不堪的夫婿还能和离呢,为什么我永安的公主反而不可以?今天教你一个道理,我永安的公主是天之骄女,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容不得贱皮子指手画脚!”   “再者,这殿中数你年纪最小辈份最低,这个时候才来叫长辈们等不说,还敢直斥长姐,做人的规矩若是你学不会,我不介意从郡主府调几个嬷嬷教导教导你,也省得你一张嘴就丢皇家的脸面!”染尘师太骂起彰德公主来,历来是不看时间不论场合的,骂到自己爽了才会罢休。   “好啦,彰德年纪还小,口无遮拦惯了,大过年的就不要再说她了,”永寿大长公主连忙打圆场,“彰德过来坐下吧,你皇姑姑说的对,咱们永安的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怎能去受臣子奴才的气?再说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不该问也不该说的。”   永寿大长公主正在劝说,就听到外头太监扬声唱报皇上进来了,因此也顾不上再跟彰德公主废话,忙失了宣宁公主站起身,“咱们快些迎驾要紧。”如果不是为了每年能见上皇上一面叫他不要忘了自己这个老姑姑,永寿大长公主也不会放着子孙绕膝的福不享,强撑着身体过来吃这半凉不热的温火膻。   山呼万岁之后,跟在天估帝身后的王爷郡王们分了男昭妇穆坐下,天佑帝一眼看到离自己最近的小女儿眼眶红了,“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谁又惹你了?”   “父皇,”看到天佑帝进来,彰德公主像是等来的主心骨,虽然李妃依然被禁在长乐宫,但天佑帝并没有因为李妃和靖郡王而迁怒这个小女儿,依然把她当做心肝宝贝疼着。   “回父皇的话,没什么事的,想来是这殿中烟气太大,熏着妹妹了,”池霜一直旁观刚才的唇枪舌剑,只是担心事情扩大,她这个亲嫂子并没有出来帮腔,现在看到小姑一副要告状的姿态,连忙出来小声阻止,“妹妹快坐下啊,莫叫大家久等了。”   大过年的,不论谁赢谁输,都会坏了皇上的好心情,事后论起来,最后还是要怨彰德公主不懂事。丈夫名声坏了,自己名声坏了,若是小姑再被皇上责骂,以后宗亲之中哪里还会有靖郡王府的立足之地?   “你拉我做什么?刚才她们合伙欺负我的时候你去哪里了?”自从池霜被皇上斥责并罚禁足于郡王府之后,彰德公主便不再待见这个嫂子了,若不是她太蠢心又太狠,连自己的丈夫也要算计,母亲和哥哥又怎么会失了圣心?   池霜恨不得捂了彰德公主的嘴将她拉下去,可是在皇上面前,她不敢,只得以目光向靖郡王求助,希望丈夫能出来说小姑一句,叫她不要坏了皇上的兴致。   这个时候靖郡王根本没有注意到妻子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坐在染尘师太身边的云浓给吸引了,如今的云浓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一身郡主常服也压不住的夺目的鲜妍,她只需安静的坐了,便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想到云浓已经成了自己死仇秦翰的未婚妻,靖郡王不由心如刀绞,如果不是池霜,他们的未来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云浓也感觉到了靖郡王灼人的目光,不过她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反正他们隔了足有三四米远,她就不信他敢扑上来?与其留心靖郡王的情绪,还不如盯着彰德公主呢,今天她可是给自己准备了场大戏。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   “合伙欺负你?谁啊?”天佑帝已经面露不悦,威严的看了一眼染尘师太这边儿,这宫里敢给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苦头吃的,也只有自己这位红颜知己了,看到脱去袈裟改穿锦衣的染尘师太,天佑帝一阵儿恍惚,多少年没有看到她穿带颜色的衣裳了,就好像一幅画卷忽然有了生命,叫人不能移眸,“行了,下去坐着吧,大过年的,大家聚在一起,合合美美的多好?”天佑帝不自觉的放软了声音,没有心思再去追究这些。   这是不替自己做主了?彰德公主失望的看着皇上,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染尘师太身上,不由想起了自己被禁足长乐宫过年也不能出来的母妃,“父皇,难道因为母妃不在,您就不管我了,任由我被人欺负?”彰德公主一指下首坐着的宣宁公主,“就像今天,我不过是说了皇姐两句,怨她不该成天想着要跟驸马和离,这哪里错了?”   这次彰德公主聪明了,知道将慧安长公主避开,“如果李驸马像彭乐达那样的话,女儿自然也不说什么了,明明李驸马并无大错,姐姐成天对他多有责备,张嘴闭嘴的要闹着和离,女儿虽然在深宫,可是丰城侯府上的帖子都递到惠妃娘娘跟前了,这不是叫惠妃娘娘也跟着为难么?”   “瞧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些都是谁跟你胡沁的?”惠妃急忙起身,尴尬的向皇上一福,“这种话怎么就传到了公主耳朵里,看来富安宫的下人该清理清理了,”说到这儿她也是一脸的不快,“这丰城侯家也是糊涂了,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臣妾,跟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呢?”   一直坐在堂下角落位置的李梦龙再也坐不住了,夹着脑袋跪了出来,“都是臣的错,臣万死。”其实彰德公主说的一点儿错也没有,他真闹不明白宣宁公主是怎么了,就是看他不顺眼,尤其是这一阵子。   “大过节的说什么呢?”惠妃看着跪在堂下瑟瑟发抖的李梦龙,心里微嗤,这就是李娘娘给永安的大公主选的夫婿?也亏得宣宁公忍了这么久。   “父皇,没有什么事的,”宣宁公主并没有想彰德公主想像的那样,趁机过来求天佑帝准她和离,而是走到堂中跪到李梦龙身边,“我那个婆母,跟李母妃交情匪浅,想来是想跟李母妃说说话罢了,”说到这儿宣宁公主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垂头跪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不胜凄楚。   自己的妹妹,女儿一个个都过的不称心么?天佑帝的目光扫过左手边打头的一排女眷,那里是他的姑姑,姐妹,女儿,侄女,可是几辈人加起来也不过了了数人,再想到前一阵儿染尘师太交给他的账目,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世子妃,一个大太监,还有自己的妃嫔,竟敢联手整治自己的血亲骨肉?!   再看跪在大女儿身边的李梦龙,虽然是丰城侯家的孩子,可完全没有了先祖之风,此刻缩头缩脑的跪在女儿身边,甚至还企图把身子往她身后藏,看的天佑帝直皱眉,再想起这门亲事确实是当时的李贵妃力主的,“宣宁起来吧,没你的事,回去坐着。”   李梦龙见天估帝并没有叫他起身,心里不免忐忑,他能娶到皇家公主,完全是因为自己远支堂叔的缘故,李贵妃想跟李攀林联姻,可李家族内也只有他一个年纪身份拿的出手的男人了,这些年,借着宣宁公主的势,他在李家也很是耀武扬威,如果没有了这个妻子,就像祖母说的,自己身无所长,如果没有了这个妻子,只怕以后混得连彭乐达都不如,起码彭乐达还有万贯家产在。丰城侯李家那三斤钉可换不了多少银子,想到这里,他哆哆嗦嗦的给天佑帝叩了个头,“皇上,臣不和离,臣死都不会和离!”   瞧这怂样,坐在太子身后的寿王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向李梦龙道,“梦龙大过年的浑说什么呢?你哪个耳朵听见宣宁说要和离了?你既然有心,以后就好好跟宣宁过日子,别成天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些女人们背地里弄的明堂,寿王多少也猜出来了一些,左右他对李妃一派也没有多少好感,帮一把也不花钱。   “王爷我,臣,”李梦龙被寿王说的脸一红,他这个驸马当的还不够窝囊么?成天见不着自己的媳妇,可连个姨娘通房也不敢养,“臣知道了。”   不过片刻,殿内又恢复了一派祥和的局面,云浓心中暗笑,这个李梦龙也够渣了,你不能当官儿,就专心做个好老公也成,结果柔情蜜意,甜言蜜语,琴棋书画一样不会,还敢偷偷将个小情人儿养在自己母亲屋里,皇家想查什么事,你就算是藏到天边儿也瞒不住啊,她的目光又落到正含笑跟李梦龙说话的寿王身上,寿王跟她的王妃,倒都是一对妙人儿。   “在想什么呢?”染尘师太见云浓几乎不动几上的酒菜,只是悄悄的四处打量,“不想吃这些,点心还是要垫一些的,一会儿小心她们过来灌你酒。”   “啊?知道了,”一会儿自己也还一场仗要打呢,云浓望了一眼冷着脸坐在宣宁和乐陵两位公主之间的彰德公主,微微一笑。   “哎呀,你做什么?”果不其然,一个上菜的宫女一不小心将一盅竹荪粟米碎燕羹好巧不巧的洒到了云浓的裙摆上。   “奴婢万死,奴婢万死,”不等云浓再开口,那小宫女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不就是洒了点儿汤水么?大过年的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换件不就得了?”彰德公主就等这一处呢,扬声道,“甜儿,带着郡主到我富安宫去选身衣服,随便她挑。”   “不必了,哪家女孩儿出门不带几身衣裳的?”染尘师太看都不看彰德公主,转头向地上的小宫女道,“起来吧。”   “郡主,请随奴婢到那边暖云阁吧,”一个有些年纪的宫人过来,小声道。   “好,虹霓,你跟我去,”云浓浅浅一笑,也不推辞,自随了那宫人出了大殿。   “这位姑姑是富安宫的吧?你们公主在暖云阁给我准备了什么?一个男人,”暖云阁是昭和宫后面一座掩映在梅林之中的小楼,,待她们走到一处假山时,云浓幽幽的开口。   “郡,郡主,你说什么?奴婢竟然听不懂,”她表面是是昭和宫的人,没几个人知道她早就投靠了李妃。   “听不懂也没关系,”虹霓已经从后面直接一把抓了她的发髻重重的撞到假山上,然后一把将她掼到地上,“郡主,下来怎么办?”   “虹霓你,你跟谁学的这个?”这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干净利索,惊的云浓杏眼圆睁,太暴力了有没有?她原是打算两人一起搞定这个宫女的。   “秦公子走的时候不是送来了两个侍卫么?还给奴婢留了话叫奴婢跟他们好好再练练,奴婢平时不当值的时候就到演武场去了。”   原来秦翰还叫虹霓跟梁家的死士们学武艺去了?云浓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你倒是听话,我说呢,只要不当值我就瞧不见你,还以为你自己找下家儿去了,好了,咱们把她给拖到假山后头去,那边大戏估计也要开演了。”   昭和殿里彰德公主没有心思去跟那些姑姑姐姐们应酬,直到看到一个小太监悄悄进了殿门,她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这殿里闷死了,你随我出去走走?”   听到彰德公主唤她,乐陵公主抿嘴一笑起身道,“好,我也不耐烦在这里呆着,闹腾的很,”说罢又看向一旁的福王妃,“三嫂,要不要一起去?”   福王妃不像寿王妃那样会说话会讨人欢心,因此只要是这种大场面,出门前就会被自家王爷反复交待“多听少说当个傻子就好”,因此也正闷着,见乐陵公主开口相邀又知道她在这个宫里是最最没有危害性的,便欣然起身道,“也好,我也想出去消消食儿呢,这宫里的御膻是越做越好了,一不小心竟用的多了。”   想到自己在暖云阁中的安排,彰德公主自然是希望看到的人越多越好。今天的安排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只要将云浓跟自己一早买通的侍卫摁在一处,就算是大家知道了云浓是被人设计的又如何?她的名声是再也回不来了,连那个秦翰,未婚妻婚前失贞,直接就是将的脸丢到了全永安,至于自己,别说未必查到是她,就算是查到了,难道皇上还会为一个五品小吏的女儿来责罚自己的女儿?顶多就是申斥自己几句,再不成就禁足,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而换来的却是云家的女儿一而再再三的出事,只要自己安排的人再推波助澜一番,哥哥的名声也就挽回了,这些年跟在李妃这个母亲身边,彰德公主害人的手段也学了不少,加上又是在自小长大的后宫,彰德公主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回扳回一城!   “没想到这外头还挺冷的,”彰德公主站在游廊上看了看四周,“连个月色都没得赏,走吧,咱们到暖云阁去,最起码有个地方可以歪歪。”   李梦龙被刚才天佑帝的龙威吓的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就多喝一些,只觉殿中人声嗡嗡叫人越发烦躁,怕自己控制不住再有什么失态之举,他便跟周围那几位驸马仪宾道了个恼出来透透气。   “驸马,您看彰德公主在那边呢,她刚才不是还帮您说好话嘛,您过去求她一求,咱们宫里伺候的都知道,皇上最疼家彰德公主了,叫她抽了空儿帮您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不是什么都齐活儿嘛?”送他出来的小太监远远看到彰德公主一行,小声给李梦龙出主意。   “求她?刚才皇上,再说了,真的有用吗?”李梦龙刚才在殿里,已经被福王和寿王好一通讽刺挖苦了,知道若是自己求不回宣宁公主回心转意,那下场只会比彭乐达更不堪,只怕连母亲护不住自己了。   “刚才不是人多么?您叫彰德公主悄悄帮您求一求,多替您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好歹您也是她姐夫,以后靖郡王用得着李家的地方儿多着呢,您将利害给她讲明了,为了自己哥哥,她也指定会帮您的,”那太监口灿莲花,娓娓劝道。   “您快去啊,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儿了,哎哟,奴婢都替您着急,”那小太监一推李梦龙,“你真的想和离啊?要是和离了,您会被侯爷打死的!”   李梦龙一个不防,被那小太监推了一个趔趄,待要回头骂他时,发现那小太监已经隐在树影里,只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上前。   “谁在哪儿呢?”福王妃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心中不悦,大声喝道,“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王妃娘娘,是臣,”李梦龙被人喝破行藏,也不好再躲,走出来向三人一礼,“臣想跟彰德公主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这不是宣宁家的嘛?你要跟彰德什么话?这黑灯瞎火儿的?”福王妃做为嫂子,自然不能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哪里黑了,这不今天是大年夜,宫里灯火通明的,臣只是想跟公主单独说上两句,臣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虽然有求于彰德公主,但李梦龙还是要尊严的,不想叫自己的事情被外人知道,尤其福王妃这种宗室里有名的碎嘴子。   “这,”就像李梦龙说的,这里也不算是多偏僻的地方,他都说到明面儿上了,自己也不好太拦着,福王妃一时有些犹豫。   “你有什么事,赶快跟本宫说,”彰德公主个性哪里容得旁人做她的主?直接走向一旁假山处站定冲李梦龙傲然道,“今天要不是因为你,本宫也不会被人教训,晦气死了1”因为兄长靖郡王,这点儿面子她还是要给李梦龙的。   第150章 一百五十   听彰德公主叫他,李梦龙急忙冲福王妃和乐陵公主一揖,跑了过去,“公主,臣真的有事求你。”   因为离的近了些,李梦龙还未开口,就闻到一阵幽香袭来,不由心神一荡,他忙敛了心神不敢去看彰德公主的脸,“臣是想求公主能帮臣跟皇上求个情,外头那些传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对宣宁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   呼吸之间,一阵躁热漫上心头,李梦龙全身的热力都聚向一个地方,他心中一慌,想赶快离开,可是又实在舍不得这次单独求彰德公主的机会,硬着头皮道,“臣跟宣宁的亲事还是当初李娘娘定下的,如果现在出了什么纰漏,不也是打李娘娘的脸么?公主就算是为了李娘娘,也不能叫宣宁遂了心!”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彰德公主微微一笑,“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就算是不为我母妃,难道我还能看着皇家的公主一个接一个的和离?那些庶民又会如何看我们皇家?”   “是,公主说的太对了,我,臣,臣保证以后一定努力讨公主欢心,”彰德身边的香气真是太好闻了,像一个勾子勾着他的脚步向前移,李梦龙的心砰砰直跳,忍不住一点点向前凑,以前他就私下比较过,论起容貌姣美,这永安活着的公主,除了已经出了家的染尘师太,就是这位彰德公主了,“公主,公主您真香-”一个晃神儿,李梦龙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彰德公主跟李梦龙离福王妃她们有一段距离,因此福王妃听不太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可是说着说着怎么越凑越近了?难道这两人有什么?   福王妃从来就是看戏不怕台高的,何况她对李妃一家也没有什么好感,立马招来自己身边的小宫女,示意她去请惠妃娘过来,而自己,则正色对乐公主道,“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呆的,快回去吧,嫂子走不得,万一皇妹吃了亏怎么办?”   这两个人还真是大胆,还真是寡廉鲜耻,这种事情怎么就叫自己遇上了,哎呀真是百年不遇,看以后死彰德还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福王妃觉得自己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宣宁死活都要和离而彰德公主公然为宣宁驸马抱不平的缘故了。   “嗯,我这就走,”乐陵公主脸一红,忙拉了自己的宫人往回走,没想到才走几步,就看到天佑帝带了惠妃还有宣宁公主匆匆向这边来,不由吓的面色苍白,下意识的向假山那边望去,“父皇-”   天佑帝在殿中看到有小宫人慌慌张张的给惠妃禀事,而惠妃听过之后,连跟自己的禀报都顾不得了,只叫了宣宁公主向外走就生了疑心,没成想将惠妃叫过来一问,只说是李梦龙在外面耍酒疯,天佑帝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真信了惠妃的闪烁其词,就不会坐上这个宝座了,追问之下,才知道是李梦龙喝醉了拦了他心爱的小女儿!   看来自己这个女婿真是要教训教训不可了,对大女儿不好,竟然还敢调戏小女儿,天佑帝决定行使一个父亲的责任亲自过来收拾了这个李梦龙!   彰德公主正在盘算要如何帮李梦龙求情,又如何叫李梦龙说服丰城侯来还自己这份“恩情”。早些叫李攀林投向靖郡王一派,忽然发现这厮正牢牢盯着自己胸口凑过来,不由大怒,一把要将其推开,“放肆!”   “公主,公主,”彰德公主的手刚落在李梦龙身上便被他牢牢握住,“你的手好滑,比宣宁的嫩太多了,那个老女人,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要身段儿没身段儿要脸蛋儿没脸蛋儿,一天到晚就会摆公主的架子,可我还不能休了她,你说我多冤啊,要是你,我一定成天把公主顶在头上敬着,宠着-”   福王妃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也顾不得看热闹了,急忙作势往彰德公主和李梦龙身边冲,“哎呀你们两个真是太大胆了!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有人来了!还不赶快给我回去,丢死人了你们!”这两个在这儿“情不自禁”,她这个当嫂子的可要怎么办啊?她冤不冤啊?   彰德公主被福王妃一喊,心里也急了,她深悔自己不应该为了叫人探听暖云阁的情况将自己的贴身的宫人给派出去了,也不该听了乐陵的话将另一个留在了殿中,“你快放手,小心我叫人砍了你的全家!”   “公主才舍不得呢,我知道,你们想叫我堂伯助靖郡王上位,才会将宣宁公主嫁给我,你们也太没诚意了,弄那么个女人给我,要是将你嫁给我,那李家还有什么话说,自然全力助靖郡王夺位了,”被彰德公主一喊,李梦龙只觉心里的躁意去了些,可是酒劲儿却更盛了,色心一起根本就没有听见福王妃喝的什么。左右这里也没有人,大家索性将话说清楚,“哥哥跟你讲,你不如从了哥哥,你放心,我回去立马叫父亲给我堂伯写信。”   彰德公主被李梦龙逼得步步后退,身子已经靠到了假山石上,她忽然觉得自己踩着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人手!不由“啊”的一声,扑到李梦龙怀里。   “来人,将这两个伤风败俗的东西给朕拿下!”天佑帝已经被李梦龙的话气得浑身哆嗦,而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竟然在自己面前向姐夫投怀送抱,更叫他无法容忍!   “皇上,您息怒,”惠妃上前一步扶住了天佑帝的手臂,“今天的事不宜闹大,”她打量了一下周围,“万幸今天进宫的都是自家人,彰德的名声要紧。”   天佑帝被周惠妃一拦,头脑也清醒了一些,“来人,将李梦龙给朕关了,御前失仪,还敢顶撞朕,直接给朕扔到天牢里。”   看李梦龙被带了下去,彰德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再笨也知道今天被人算计了,“父皇,有人要害女儿,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将他们都给我杀了,呜-”   周惠妃根本不给天佑帝偏袒彰德公主的机会,看向福王妃道,“是你叫人过来喊本宫的,跟皇上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就算是大家都伤了风,也要先将罪名给她定了,免得夜长梦多待天佑帝气消了,再被她一哭,今儿的事儿就算是了了。   虽然宣宁公主的意思只是希望能顺利的毁了自己跟李梦龙的亲事,但周惠妃和染尘师太要的可不止这些。   福王妃偷觑了一眼天佑帝,颤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这后又辩解道,“皇上,娘娘,当时臣妾已经拦了,可是李梦龙说宫里灯火通明的,臣妾还是不准,可是公主已经走出去了,臣妾不敢拦,”说到这儿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眼泪也夺眶而出,“臣妾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有说完话,就想着过去看看,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可臣妾是嫂子,这样的事又不能叫宫人去拉,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害怕公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李梦龙怎么了?他,他轻薄我,你当嫂子的居然置之不理,现在还敢反咬我一口?”彰德公主已经被福王妃气的怒目圆睁,“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福王妃看着扑过来的彰德公主吓的连滚带爬的就要往周惠妃那里躲,“周母妃救命!”   “够了,你当我们眼睛都是瞎的?没有看到你们做的好事?”宣宁公主上前一步,一个耳光甩到彰德公主脸上,“亏你还是我的亲妹妹!刚才还在殿上为了那种人公然给我难堪,”说到这儿宣宁公主再也支持不住了,往天佑帝脚边一跪,“父皇,这种日子女儿再也不想过下去了,女儿自家出家为尼!”说罢扑到周惠妃怀里低泣起来。   “父皇,你要相信我,是她们,是她们合伙害我的,对了,那里,那里有只人手,女儿踩到了一只人手,才吓的扑到李梦身上去的,”彰德公主忽然想起来自己失态的原因,一指假山道,“就在那边,不信你们去搜,周惠妃,现在你主掌后宫,竟然在昭和殿里出了人命,你该当何罪?!”   时至今日,天佑帝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这个小女儿,她性子张扬,心直口快,喜欢事事强人一头,他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永安最尊贵的公主,自然是要集成千宠爱于一身的,他的公主自然应该是被人敬着捧着顺着的。   天佑帝也不喜欢女人成天将什么三从四德一个个把自己弄成块木头,就像自己的妹妹,堂堂一国公主,反而要受夫家的气,因此他也从来不要求自己的女儿学习这些,现在好了,女儿竟然成了这么个样子,“你,你这个孽障!朕今天打死你!”   “皇上,没准儿公主说的是真的呢,”周惠妃一拦天佑帝,转头冲身边的小太监道,“还不过去看看?”   “回皇上,回娘娘,假山后面什么都没有了,”那小太监过去了一圈儿飞快的跑了回来,在天佑帝面前跪下。   “你撒谎,明明有人,”彰德公主一指那个小太监大声道,“我看得清清楚楚,还踩着了。”   “好啦,快去扶公主起来,公主病了,送她回福安宫吧。皇上,这天也不早了,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咱们不跟一直拘着他们不叫人家一家老小守岁不是?”   这种情况下,自己哪还有心思跟宗亲们喝酒?只怕今天的事传到他们耳朵里,背地里非笑死自己不可,天佑帝拍了拍周惠妃的肩膀,“你向来是个妥帖的,今天的事就交给你了,最好不要传到外面去。”   听天佑帝将所有的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周惠妃眼中滑过一抹得色,面上却更显恭谨,“皇上放心,今天在场的都是至亲,她们都知道轻重的,臣妾叫人去请太子过来,就由他替您送宗亲们回去吧。”   “父皇,父皇您不能走,对了,您去暖云阁,您去暖云阁看看,”彰德公主奋力要挣脱宫人的束缚,大声喊道。   “彰德公主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撞了邪么?”染尘师太跟云浓已经在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了,听到彰德公主喊出了暖云阁来,便扶了云浓出来,她可不愿意从彰德公主嘴里说出什么不利于女儿的话,今天的事可是跟她们母女没有半点干系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彰德公主看到莲步姗姗的云浓,吃惊的瞪大眼睛,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她,“完了,全完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件事啊,因为这几天我老父亲做了个小手术,虽然是小手术,奈何老人年纪大了,恢复需要时间,而我这个女儿照顾是一定的。   当然,断更毁人品啊,我会坚持日更,但字数么,可能会保持在3000+了,周六估计也顶多会有4000+,等过了这周,我会努力恢复的。   真心的,我比谁都希望赶快写完,好想开新书!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   皇上从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而跟着他离开并再次回来的人又都没有好脸色,宗亲们谁也无没心思再呆在昭和殿受罪,太子看再多留也是无益,便叫人提前敲了更鼓,亲自送宗亲们一一离开。   “母亲,咱们不如请慧安姨母一起回去吧,大过年的,”云浓看了一眼一脸落寞走在人后的慧安长公主,这个时候,她一个人回到公主府,有什么兴味?   “你慧安姨母没有白疼你,这个时候还知道惦记着她,”慧安长公主是和离女,自然不在留宿在宫中,可她无儿无女的,一个人过节只会更加凄凉,而这种凄凉染尘师太也曾受过多年。   三人回到了染尘师太的恬达院,云浓一下子就瘫倒在软榻上,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今天过的可真是惊心动魄,累的我!”   “看成什么样子了,小心叫你慧安姨母笑话,还不快回去将衣裳换了再过来,”染尘师太也累坏了,不过也很兴趣,没有什么比看着讨厌的人一个个倒在自己脚下更痛快的了,“灵珀去叫人送些吃的来,我可是真饿了。”   “女儿没规矩,姨母笑的也是母亲您,”云浓呲牙一笑,一副惫懒的模样,“荷蒂你到我院子里去一趟,叫绿蚁将我的衣服都送过来,我要在这儿换,晚上我还要跟母亲和姨母一起守岁呢。”无论染尘师太还是慧安长公主,想来这些年都没有真正过个热闹的开心的年了,自己力争叫她们开开心心的过个年。   “母亲,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包饺子吧?”这儿一没春晚二没网络打麻将斗地主的她们也不会,三个人不找些事干干漫漫长夜可怎么熬?   “你要亲手包饺子?那个要怎么弄?慧安你会吗?”染尘师太听说云浓要自己拿了面粉来包,吓了一跳,饺子她只见过吃过,怎么把馅裹进去的可真是不了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解,“你不累啊?在宫里那么一通折腾?”   “这不重新梳洗了,那点儿累劲就没有了,咱们今天不是守岁么?您在旁边看着,我叫了绿蚁她们一起包,您也尝尝我的手艺,”基本的面食云浓还是做的来的,许多年不动手,难免一时技痒,忍不住想在家人跟前显摆显摆。   今天这样的日子对于慧安长公主来说是分外难挨的,也是这个缘故,她对一直惦记着她的染尘师太也很是感激,自然不愿意打击云浓的积极性,笑道,“大过年的,永昌想做什么就叫她做去,咱们也瞧瞧这饺子是怎么包的?”   得了染尘师太的首肯,灵珊自下去准备不提,云浓领了绿蚁去换过衣裳出来,正听到染尘师太跟慧安长公主说宫里发生的一切,染尘师太对慧安长公主没有半分隐瞒,直接将所有的真相摆到了她的面前,而慧安长公主已经被惊的目瞪口呆,讷讷不知所云。   云浓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问道,“母亲,您说这次的事,皇上会怎么处置?”   云浓有些心虚,其实她的计策并不高明,能圆满完成,也不过是因为这些年宫里李贵妃一派独大,再无人敢攘其缨才叫她们失了防备,将别人都当成了傻瓜罢了。若是搁在那种三分天下各有奇兵的后宫,自己这点儿小伎俩,还不够人家宫斗高手们笑话呢。若是天佑帝醒过味来,知道自己跟染尘师太摆了他心爱的女儿一道,若是收拾她们怎么办?   “怎么处置?”染尘师太嫣然一笑,自己这个女儿贼坏贼坏,今天的主意可全是她一手策划的,“估计现在皇上已经醒味儿来了,只怕李梦龙顶多也就活过年了。”   “不是吧?那也太,”云浓当初跟宣宁公主的计划也只是叫她帮她顺利和离,而她帮她回击彰德公主,叫那丫头彻底安生下来,要了李梦龙的命,这也太过了些。   “妇人之仁!”染尘师太横了云浓一眼,“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这事儿不怨你,如果那个李梦龙只是对彰德公主做出轻薄之态,断然不会要了他的命,现在要他命的,是他说的关于李妃跟梁崇瑞的话,”说到这儿染尘师太冷冷一笑,“只怕连丰城侯这回也休想保得住了,只怨他们不会教儿子。”   “皇上从来没有换太子的意思,弄个靖王出来,不过是爱子之心,谁知却被李墨莲给会错了意,应该说,从一开始,李墨莲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了,”这些话也只有染尘师太敢在自己府里公然说出来,“前次皇上已经给了他们警告了,可若是再贼心不死,只怕皇上护得了他们一时,也护不了一世了。”   染尘师太跟李墨莲的积怨也有近二十年了,对她没有多少同情之心,挖个坑踩一脚的事她倒是很乐意去做。   云浓也觉得李贵妃有些蠢,拿别人的女儿去拉拢边关大将,李娘娘还真是大方,可不知道“别人的女儿”是不会全心全意帮她们的。没了靖王,还有福王跟寿王,”只要保住这两人的富贵荣华,就不会有人说太子容不下手足,以后真收拾了靖郡王一脉,也只能怨他们贪心不足,“可是李妃怎么会甘心?”   “她当然不会甘心,她曾经是宫中第一人,她生的儿子自然也要是了,可惜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头脑,”染尘师太不屑的一笑,她生的种能当皇帝,自己生的那还不早坐上了?“哼,真以为自己天香国色永葆青春呢,也要看梁崇瑞有没有那好命。”   真是不作死不会死,天佑帝给了李贵妃宫中第一人的殊荣,给了她儿子亲王之位,又将彭乐达亿万家资变相赐于,只要老老实实的,他们的日子过的比谁都好,“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次的事但愿以后她们会老实一些。”   “那暖云阁的事呢?皇上应该很快也会知道吧?”若是叫天佑帝知道了她们算计彰德公主,会不会反对彰德心生怜惜又放她出来蹦跶?这老头儿对自己的女人宽容的有些不像话,云浓真正的担心也在这里。   染尘师太不以为然的一笑,这算个什么事?“是她们母女先出手对付你的,外头那些关于你的传言少了?宫中女子手都伸到外面去了,哼,叫他查,真以为我是打不还手的人么?”   慧安长公主听了半天,见染尘师太动了真怒,“今天的事儿不论怎么查,错也在长乐宫那边,彰德,”她叹了口气道,“真是叫宠坏了,虽说是公主,可也要有些分寸。”她安慰性的拍拍云浓的手,“你放心,如果皇上牵怒于你,姨母一定帮着你。”   “可不是么?永安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插手朝政了?她李墨莲以后还想太后听政么?”染尘师太撇撇嘴,就凭这个,天佑帝再宠她,这贱人也出不来了。   几人见灵珊领了几个仆妇端了全套的家什过来,都停住了话题,染尘师太看着那块大砧板,“这是要做什么?在这里开伙么?”   “母亲您别管了,只需和姨母喝茶吃点心,看女儿给您表演,”云浓看了看下人们准备的东西,面已经活好了,馅也拌好了,一盘素三鲜,一盘鸡肉冬笋,一盘鱼肉韭黄,什么口味都想到了,“这活儿厨上都干了大半了,我就剩擀皮儿和包了。”   “郡主,您只管包好了,奴婢来擀面皮儿,”韩妈妈根本不相信云浓会这些,心里想着她顶多是想图个新鲜玩个热闹,包的会不会吃无所谓,左右厨上已经将饺子都备好了,历来贵人们也就是一个一个的意思意思。   “你小瞧我啊?活面,本郡主叫你们开开眼,”包个饺子算什么,云浓净了手叫绿蚁给她系上围裙,“我可能不会像韩妈妈你能包多少种花样,但一般的饺子还是可以的。”   染尘师太已经被云浓的样子逗乐了,“这梆子都敲了好几遍了,怎么就不见角儿出场?会不会的,我跟你姨母可等着你的孝敬呢,光说不练明天我们可不给压岁钱。”   毕竟多少年没有摸过这些了,一开始云浓面皮擀的并不熟练,不过一会儿功夫,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奇的是云浓怎么手在擀面杖下面一转,一个圆圆的面皮就出来了?而韩妈妈奇的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还有这一手?   “不行,我试试,”染尘师太也被勾起了兴致,起了身洗手也立在案前,“这个看着并不难。”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对于头一次看到面板和擀面杖的染尘师太来说,这显然是太难为她了,半天颓然扔了擀面杖道,“算了,这本就是不我干的活儿。”   “可不是么,您是生来就享福的玉女命,”韩妈妈奉承道,“还有个像郡主这样的又漂亮又孝顺的女儿,”说到这儿她望了云浓啧啧称奇道,“郡主娘娘,您就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您要是什么都会了,我们还可怎么办哟!”   云浓不过是想给大家找个活动来打发时间,她将擀面杖放在案上,拿过一张面皮,“你们继续干着,我将这些包了,到时候我们吃这些。”   看着盘子里鱼型,元宝,月牙三种不同花型的饺子,连慧安长公主都有些坐不住了,“浓儿过来教教我,擀面我不会,这个你教我怎么捏-”   韩妈妈带进来的仆妇也都是明白人,一边在旁边帮衬,一边儿讲一些市井野闻,大家有说有笑,恬达院里欢声笑语。   待韩妈妈将饺子煮好奉上,因是云浓亲手包的,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都吃了好几个,慧安长公主将盘子里的饺子一一认真看过,蹙眉道,“怎么没有我的?难道饺子一煮样子就变了?”她记得自己捏的没有这么好看。   “那,这个就是,”云浓挟起一个在慧安长公主面前晃了晃,不待她看清楚,直接放到自己嘴里,“姨母亲手包的,自然要给我吃喽,我也好沾沾姨母的福气。”估计慧安长公主包的下了锅就会烂掉,云浓可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我有什么福气,”慧安长公主面色一黯,沉声道。   生在皇家,父亲是皇帝,哥哥是皇帝,以后亲侄子还是皇帝,有几个女人有这样的命啊?“姨母要没有福气谁还要福气?我觉得吧,这有没有福气要看自己,福气也是自己争来的,姨母看看我,谁会想到我会成了母亲的女儿您的外甥女?谁会算到我能成为郡主?估计大家还觉得我能给哪位权贵当个妃妾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所以啊,有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还有句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见慧安长公主只是不语,云浓继续道,其实染尘师太不也是个例子么?若是她只是一味的抱怨命运,自怜身世,哪里会有跟儿子最终生活在一起的一天?   “行啦,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用得着你个小丫头来教导?”染尘师太怕慧安长公主脸上过不去,放下手里的筷子道,“今儿我是真高兴,灵珊,跟外头的管事说,一会儿送点儿炮仗过来,我要放!”   “您要放炮仗?您敢啊?”这个东西云浓可不敢摸,万一碰上个质量不过关的,“还是别玩了吧,外头冷,而且再跑不及-”云浓可不敢叫染尘师太去玩这个,万一大过年的伤着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这算什么?走,我亲手放给你们看,”染尘师太兴致已经上来了,谁也拦不住,“慧安将斗篷披好了,咱们一起出去。”   “郡主,这声音,都赶上奴婢兄弟放的二雷子了,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绿蚁挡在云浓身前,大声道,“师太真是太厉害了,奴婢真是五体投地。”   原来她读的书都用到这儿,云浓一笑,“你要不要也去放几个?”   “不,奴婢可不敢,一会儿咱们放花吧,我看灵珊姑姑还拿的有烟花呢,说是宫里出来的呢,指定比咱们以前放的好看,”绿蚁早就瞄好了,准备待主子们玩过了,她也寻机会一试身手。   “姨母要不要也试试?拿香一点就好啦,”就像瓜子自己嗑的才香,这烟花也是自己点了火才有看头。   “这?”慧安长公主今天已经受了太多的冲击了,她性子沉闷,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染尘师太将昭和殿的一切告诉她时,她心里是十分难过的,难过自己身边的亲人已经原来已经到了姐妹相残的地步了,也难过自己看大的侄女心狠至此。可是这些她不能表现出来,就像染尘师太所说,这些不能怨她们,她们只是在反击,没有人会被欺负到头上还不回击过去。   再之后被恬达院的热闹气氛感染,忍不住跟着云浓第一次接触到了面粉,看到面团在自己手里变换着任意的模样,她的心情才渐渐好起来,现在云浓又问她要不要试试放烟火?“这个我不会啊。”   “您看母亲,那么大的炮仗都敢点,烟花又不危险,咱们一会儿一个放一个,您试一回,觉得不好玩以后不再玩就行了,再说了,圣人可没有曰过,女人不能放烟花。”云浓还真是想叫慧安长公主试试,跟其他公主相比,她活的真是太规矩了,规矩的没有生气。   染尘师太放过炮仗得意的回来,又跟慧安长公主站在廊前看着云浓跟一群小丫鬟放了一阵儿烟花,而慧安长公主到底没扛住云浓的撺掇,最后也去试了一回,而她的心情也在最后这一刻,随着飞入夜空的烟花灿烂了起来。   看到慧安长公主的笑脸,云浓灵机一动,冲虹霓吩咐一声。   慧安长公主看着烟花燃尽正准备回到廊下,却看到云浓正跟几个丫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往地上摔,而那东西每次落地,都会发出一团火光“啪啪”直响。   “姨母,来试试这个,很好玩也不危险,”云浓笑咪咪将手里的摔炮递给慧安长公主,“只用轻轻往地上一扔就好……”   有了放烟花的经验,慧安长公主对摔炮也没有那么抗拒了,接过一个转身一扔,只听“啪”的一声,摔炮就炸开了。   “怎么样?爽吧?”云浓也扔了一颗出去,“过去一年什么烦恼晦气,咱们今天都炸飞了去,过了今晚,一切都是新开始,只会有好日子等着我们!”   “真的?我再试试,”慧安长公主又狠狠的扔出去一颗,虽然她不知道什么叫“爽”?但亲眼看着一个个小火光在面前炸开,感觉挺痛快的。   慧安长公主性子绵和隐忍,生气了连摔个杯子都不曾干过,现在可以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将心中的积郁全部发泄出来,她现在真的有些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了。   云浓做出一副“信我才得永生”的坚定表情,“当然是真的,百姓们都是这么摔的,您不信看着,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每天都是笑着过!”   之前宋家的亲事,因为慧安长公主踯躅不前,宋深秀最终黯然的带了家人回了江南。但云浓知道慧安长公主心里也不是像表现上看的那样平静无波。   “好,我们每天都笑着过,”慧安长公主又扔出去一颗摔炮,同样坚定道,既然宣宁都可以为了摆脱自己的婚事想出办法来,她就不信她现在单身一个人还过不好了?   染尘师太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妹妹和女儿,心里也是无限安然,就像云浓所说,她们只会越过越好。   第152章 一百五十二   慧安长公主又在永昌郡主府住了几日,破五之后方才离开,而十五开印之后,京城便被第一道圣旨打了个一片哗然。   丰城侯李家被夺爵贬为庶人,而绥远将军李攀林也被调离了绥远回了京城,至于肇事的宣宁驸马李梦龙,则因犯上被赐死。   “这次我真是谢谢你了,”宣宁公主可没有心情给李梦龙守孝,一大早的就跑到永昌郡主府来了。   “公主莫要这么说,我也不过是自保罢了,”云浓并不想因此跟宣宁公主成为什么“好朋友”,“可是李梦龙怎么真的会做出那么失态的事情?还有,那个宫人-”   计是云浓出的,可中间操作却是需要宫时的地头蛇们帮助,云浓原是想着叫李梦龙醉酒失态便好,可这失态到这种夸张的地步,还真是出乎云浓的意料。   原想着挺聪明的,谁知意是个光卖嘴的,“这有什么?不过是李梦龙衣服上的熏香跟彰德的熏香犯了冲罢了,”彰德公主喜欢用什么,李梦龙想穿什么,与宣宁公主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不会是觉得我太狠了吧?那也只能怨他原就不是个东西,”宣宁公主撇撇嘴,与其麻烦着和离,倒不如死了干净,现在她可是再嫁由自己了,连皇上也不能全然做了她的主,“不过你的手也够黑的,那宫人那张脸可是不能要了。”   “噢,心里发急,下手时就用了些力气,彰德公主以后会怎么样?皇上怎么处置她?”这个才是云浓关心的,她可不想成天有只苍蝇在自己面前嗡嗡,时不时的给自己添点儿堵。   提起彰德公主,宣宁公主只觉一阵畅意,“禁足了,说是一直关到她出嫁的时候,”自己跟乐陵这些年受了她多少气?若不是这个,她们也不会联手来整治她,现在好了,自己的糟心的婚事解决了,而乐陵的亲事也不会再有人出来指手画脚,相信周惠妃为了贤名也会给她寻一个好驸马。   收拾了彰德公主,云浓的生活也算是真正的安定下来,加上郡主府的一切都上了轨道,她现在只用定期扒拉一遍账目,日常的事情都交给了灵珀和白荻。   而染尘师太的重心则完全放在了云浓的嫁妆上面,于她来说,这场婚事不只是嫁女儿,更是娶媳妇,因此什么规矩在她眼里都成了浮云,光隆平侯府的臻朴院,她都亲自去看了三回了,每次都能挑出一堆的毛病,可把侯府新出炉的世子夫人折腾个够呛。   秦砚回到沐贤院时,又看到妻子吴氏正对着一本账簿发呆,不由心里一叹,这些日子,最常见的就是妻子这副模样了。   “你回来啦?今儿怎么这么早?”吴尔妍看到丈夫进来,忙放下手中的笔迎了过去。   “今儿夫子有事,留了个题目给我做,写完了我就早些回来了,怎么了?又发愁呢?”秦砚看到自己姨娘也在,忙过去见礼,“姨娘-”   秦砚是生母冯姨娘一手带大的,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忽然一天一个世子之位砸了下来,也生生砸开了这对母子,现在秦砚成了顾氏的儿子,而冯姨娘,多年无宠,白氏虽然被送到了乡下,但秦简庭多数都住在了外院,并不要冯姨娘到身边服侍,这人一闲下来,无事可做,每日她就到沐贤院来找吴氏说话。   只是吴氏内心并不太愿意认这个婢女出身的婆婆,直隶吴家再不济,她吴尔妍也是嫡出,现在这么个不晓事的姨娘婆婆成天跑到自己眼前晃,说不膈应是假的,但终究是丈夫的亲娘,心里再不喜,面上的礼数她也是不会缺,每次冯姨娘来了,她都会叫人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又请了陪嫁的妈妈跟她说话,而她,则推说事多,忙自己的去。   日子久了,冯姨娘也能感觉到吴氏对她的疏离,但这并不能叫她止步沐贤院。碍于彼此的身份,想叫秦砚去她那里请安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冯姨娘也舍不得儿子浪费读书的时间去看她,所以么,她只装作看不懂吴氏的意思,每天硬着头皮到沐贤院来报到。一直坐到秦砚回来,跟他说说话,如果秦砚留她,她就再跟儿子媳妇一起吃顿饭,才会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冯姨娘一回到儿子说吴氏又在为账目发愁,自觉找到了帮媳妇说话的地方,“可不是么?那个染尘师太今天又来了,唉,那毛病挑了,叫重来呢,少夫人可愁了一天呢,这哪里是娶儿媳,简直就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嘛!”   “冯姨娘,郡主下嫁是咱们秦家莫大的福气,师太做为母亲,仔细一些也无可厚非,”虽然心里赞同冯姨娘的说法,但吴氏是万万不会将自己降到冯姨娘那般水平的,何况虽然她跟秦砚成亲时日不长,却是清楚秦砚对秦翰这位长兄是满心感激的。   果不其然,秦砚颔首道,“妍娘说的是,隆平侯府能得皇上赐婚是大喜事,再说郡主住的院子规矩格制礼部也自有规矩,若是我们一次做好了,师太又怎么会挑出那么多的毛病?”   “那也不能今儿假山不是太湖石,明儿糊墙的不是高丽纸,院子里的牡丹不是名种,这回又说窗户没用大玻璃,”冯姨娘知道儿子的性子,兀自小声嘀咕,“这些哪一样不要银子?当侯府是金山银海不成?”   “府里不是专门拨了银子出来?大哥走的时候又留了一千两,怎么?还不够?要不你看看还缺什么,给我列个单子出来,外头咱们铺子里有的,直接叫人送来便是,别再出去买了,”秦砚没理会冯姨娘的嘟哝,对妻子道。   府里拨的银子和秦翰留的银子,不论是修屋子还是办酒宴,都是足够的,只不过吴尔妍初为新妇就要操办这么大的事,心里紧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想趁这个机会在府里立威,因此格外用心些,落到秦砚眼里,再被冯姨娘这么一说,反而成了因为银子发愁,叫人以为是自己笨不擅持家还算是好的,若是碰上用心不良的,还不传成她舍不得花银子给兄长娶亲了。   “世子爷就不必操心这些了,东西妾身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刚才妾身也只是在发愁师太要的大块玻璃可不好弄,您也知道,妾身初到京城,就算是拿了银子,也不知道从哪里买去?”吴氏现在讨厌死自己这个姨娘婆婆了,可面上却半分也不好表现出来。   冯姨娘却犹不自知,原本高高在上的世子秦翰,现在成了义子,而自己的儿子却成了未来的侯爷,这样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大的难以消化,而在她的心里,这世子跟义子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以我看,不过是看见咱们沐贤院里装了大玻璃,她才也想着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姨娘!这里本就是大哥住的院子,”听生母越说越不像话,秦砚忍不住打断她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话,姨娘还是再也不要说了,我也不过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子罢了,且不说过去兄长待我不薄,就算是再起论起来,大哥要娶的是永昌郡主,难道连郡主娘娘的身份你也看不到眼里?!”   说罢也不再理会冯姨娘,拿起自己的外衣道,“你们聊吧,我去书房里再看会儿书。”   “世子爷,相公,”见丈夫要拂袖而去,吴尔妍急忙追了出去,他们成婚才多久?这么出去了,外头人可不会知道是冯姨娘惹怒了秦砚,还以为他们小夫妻生了嫌隙了呢,“天色都晚了您这是上哪去?一会儿厨上该送饭了。”   妻子都追了出来了,秦砚也不好再耍脾气,“没什么事,你跟姨娘一起用吧,我到书房里再看会儿书。”   “其实师太说要换玻璃的时候,妾身已经想好了,”吴氏看了一眼身后的正堂,她初到隆平侯府时,也被韶纯院和沐贤院里这么大的玻璃窗给震惊了,想想在这么亮堂的屋子里读书写字做针线,心里都会无比惬意,“不行的话,将咱们院子里的玻璃拆了,装到臻朴院里不就成了?”   “这样?你不介意?”秦砚知道妻子很喜欢他们屋里这些玻璃窗,“那委屈你了,其实这些玻璃也是当初大哥弄回来的,这东西到现在也是稀罕物,若是大哥在,兴许还能再弄一些,咱们又不好去求染尘师太。”秦砚做了多年不被重视的庶子,外面的事情根本是一窍不通,乍一接手侯府,他也是一筹莫展,想去问秦简庭,又怕他嫌弃自己蠢笨,每天唯有埋在书里的时候,心里是安宁的。   就像叔祖母所说,现在的隆平侯府,五年之内都要靠着秦翰来支撑门户,吴氏心里一酸,“没事,能帮相公分忧,妾身不委屈,就像相公所说,大哥娶的是郡主,咱们也该让着些的。”   妻子这么贤惠,秦砚还有什么气可生?握了她的手道,“委屈你了,以后等我中了举,给你换更好的。”   “嗯,妾身等着,”吴尔妍抿嘴一笑,“那你还去书房吗?”她可不想跟姨娘婆婆一桌吃饭,有秦砚在还好一些,当然,如果冯姨娘不在就最好了。   “不去了,咱们回去吃饭,”妻子深明大义,帮他解决了面前的难题,秦砚自然不会再出去了。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   “纤云去跟厨上说一声,叫人把姨娘的饭菜送到沐贤院来吧,”吴氏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冯姨娘,随了秦砚回到屋里。   “唉呀,不必了,我正准备走呢,纤云姑娘不用麻烦了,再跑一趟怪累的,”冯姨娘干笑道。   “那我送送姨娘,”秦砚也不是傻的,只要自己姨娘留在沐贤院里,妻子便吃不好饭,当初订亲的时候,老秦氏也曾经对他耳提面命过,而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乍然做了世子,自己是没可能娶到吴家的嫡女的,现在要吴氏每天除了管着整个家,再要侍奉一个姨娘婆婆,时间一长,只怕老秦氏都要发话的。   “啊,不劳世子您送了,我自己回去,”冯姨娘眼眶一红,“你快别送了,叫人看见了不好,我自己会回去。”   “姨娘说的是,改日闲了我去看姨娘,这阵子儿家里太忙,一时顾不上,”看着自己苍老的生母,秦砚心里发酸。   自己的儿子才多大就要料理兄长的婚事,想到这里,冯姨娘又开始不平了,“不是我说,娶进来个郡主是好伺候的、还不如叫他们出去单过呢,大家都便宜,不然你媳妇以后头上压着个郡主嫂子,怎么当这个家?”   有些事跟冯姨娘说了她也不懂,秦砚也不想再费口舌,笑道,“高堂尚在,哪有分家的道理,父亲听了会伤心的,至于未来的大嫂,听说也是个极贤德的,吴氏以前也见过她,姨娘不用担心。”   “唉,你媳妇也为难啊,我又帮不上什么,就想着过来给她解解闷儿,”儿子都这么说了,冯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府里也艰难,你们两个身上的担子重啊。”   府里的日子比白氏在的时候好太多了,尤其是自己,秦砚微微一笑,“现在咱们的日子比过去好太多了,现在姨娘只管享福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必再管了,儿子现在可是有了母亲的一半嫁妆在呢,哪里会撑不起这个家?”   “那是夫人留给你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傻,要是真没有银子了,去叫侯爷想办法去,你的银子和媳妇的嫁妆,你可得看紧了,其他的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是自己的,你们可还没有分家呢,”冯姨娘可是穷怕了的人,儿子的银子是万万不能动的。   眼看要到了冯姨娘住的翠凝院,秦砚停下了脚步,“姨娘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数,”跟她讲什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她也不会明白的。   染尘师太正在恬达院里翻看云浓的嫁妆册子,就见常妈妈进来道,“师太,我男人从侯府回来了,有话回师太。”   “怎么?这才去了多大会儿?就回来了?”染尘师太看看屋角的大落地西洋钟,“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大事,今天他不是带了匠人去量尺寸给臻朴院装玻璃,结果到那儿发现秦家已经给换上了,”常妈妈原先就是秦翰的人,对隆平侯府的事情比旁人清楚,所以染尘师太就将跟秦家人打交道的事情交给了她们夫妻。   “那不正好么?省得咱们麻烦了,”染尘师太觉得秦家倒挺识相,转头对云浓道,“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就算我不拿郡主的规制去压他们,起码你们的院子也不能比沐贤院差吧?地方我都不挑了,还敢在铺陈摆设上给我偷工减料,”她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秦简庭?!   “不是,奴婢的男人听说,是那边府上的世子夫人,将自己院子里的玻璃拆下来,给咱们臻朴院装上了,”常妈妈苦笑道,“奴婢男人有些不好拿主意,”装完一个院子,不过是百十两银子,常妈妈根本不相信隆平侯府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可要这种方法给未来的大嫂下马威,似乎又有些不智,她一进闹不明白秦家的世子夫人这步棋走的是什么意思?   “玻璃很难买吗?是贡品?”常妈妈这么一说,云浓才想起来。这东西无垢庵有,慧安长公主府有,靖王府也有,云家也就是胡氏的屋子里和云天和的书房装了几块玻璃,好像还是霍以良这个好女婿孝敬的。霍家那么有钱,才给云家装了几块,说明这个东东应该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兴许是秦家不好买呢?”   “什么稀罕物儿?”染尘师太不屑道,“要说这玻璃还得谢谢姓彭的,以前的琉璃就能烧成巴掌大小,根本不能安在窗户上,顶多就是做些水银镜,谁知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方子,慢是烧出了大块的玻璃献给朝廷,这东西,好几家皇商都能烧,但凡是有头脸的人家,拿着银子哪里会买不来?”   原来如此,那隆平侯府大小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吧?这个吴尔妍,说她什么好呢?难道是想告诉外人秦家没银子还是告诉别人秦家连从皇商那里拿货的本事都没有?   “已经换上了?”染尘师太薄唇微抿,她才不会去想吴氏这招儿是精还是傻,“你可见过她家老太太?”染尘师太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为吴氏企图打她们母亲的脸,永昌郡主人还没有嫁呢,就将世子夫人逼得连窗户玻璃都要让出来?   “秦老太太估计事先并不知情,”云浓看自己母亲怒了,急忙笑道,“想来是这对小夫妻自己的主意,”她看向常妈妈,“你家男人准备怎么办?”   常妈妈一躬身回道,“他叫匠人留在秦家了,自己回来想着问问您的意思,”她们夫妻不是永昌郡主府的人,虽然一来就得了染尘师太和云浓的器重,但还是不敢擅专。   云浓点点头,不论吴尔妍这么做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就绝不会往她的圈子里跳的,“你叫常叔替我谢谢秦家少夫人,再叫匠人请沐贤院量了,将新玻璃给世子装上。”   “不但是沐贤院,去看看其他院了,都给我一并装了,能值几个银子?”染尘师太被秦家人堵的这会儿气也没有消,冷然道,“给我弄辆大车,敲敲打打的去秦家!”   “母亲,此事不宜闹大,”云浓可不想把原来有理的事变成没理,“您不能叫我人还没去呢,就打了婆家的脸嘛。”   只还了沐贤院的,不过是你来我往,叫旁人知道了,只会说隆平侯府世子夫人不舍得花银子和心力去帮兄长装玻璃,却拿自己院子里旧的糊弄,就算吴氏出来辩解,也只会是她们没诚心没本事。   若是听了染尘师太的话,那就是永昌郡主受不得气,甚至是领会不了世子夫人的好意了,再那么高调的拉着一大车玻璃过去,怕是连夫家那边都得罪了,而且,炫富从来没有好下场,以后秦府再有什么事,她永昌郡主是不是也要全部担了?   “罢了,常妈妈,你去跟你男人说,就按郡主说的办好了,再替我谢谢世子夫人的好意,”被云浓一拦,染尘师太也冷静下来,吩咐了常妈妈出去,才道,“那个吴氏心眼儿还真不少。”   “她心眼儿多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以后臻朴院关了门过自己的日子好了,我不吃她的不穿她的,还是她嫂子,”云浓淡淡一笑,“咱们犯不着跟她一块傻,平白叫人笑话。”   见女儿没当一回事,染尘师太气也消了些,“我不是最讨厌蠢人么?弄这个么东西,以后不还是你跟应淳的累赘?”   “我们又不是傻的,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之后,还会任由她们再三再四?再好的感情也有磨光的时候,兴许吴氏是真的弄不到玻璃呢?”吴氏要真是容不得他们夫妻,才就可劲儿折腾好了,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幸好隆平侯府的人还没有蠢完,没过几日,老秦氏就遣了身边的妈妈过来送礼,理由很充分,乡下庄子里得了些野味,自然要给亲家送一些,自然,送野菜的时候那妈妈也诚恳地对吴氏的行为向染尘师太道歉。   其实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释说穿了很简单,自小长在直隶的吴氏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弄玻璃,而从小被白氏当废物养,现在一心读书博功名的秦砚自然也不知道,而吴氏又不愿意叫人打听,所以了,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现在老秦氏的解决方法,则是手把手的重新教起。   不过云浓对老秦氏的努力并不怎么看好,不知道还不去问,这就是吴氏的问题了,说穿了,就是自卑过了就骄傲了呗?可是老秦氏已经离开京城几十年,哪里还能跟得上潮流?何况原本秦家也没有走在流行前沿,已经离开勋贵圈子很久了,老秦氏拿什么来教导吴氏?不过这些跟云浓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当是大风刮过,当初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现在也不值得欢喜,客气的另备了礼物将人送走完事。   时值四月,想到秦翰已经踏上归程,云浓心里就像长了草,再也没有心情去研究身边的琐事,每天除了歪在床上看信,就是爬在桌上给秦翰写信,问他到了哪里,还有多久才会到京城,云浓甚至已经开始在谋划能不能说动染尘师太,跟她一起到京郊或是再远一些的地方接一接秦翰了。   不过她的这个主意稍微透露了那么一咪咪,就被染尘师太无情的给驳回了,郡主出府再不兴师动众,也有多少人看着呢,传出去成什么了?何况秦翰这次是以钦差的身分出去劳军,走到哪儿都有大队的人马跟着,她们去了,就真的能顺利见到他?   被染尘师太打击了一番之后,云浓只得老实的收回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   快马加鞭跑了一天,到黄昏时分,秦翰一行才堪堪赶到了洛阳驿,秦翰从马上跳下,将手时原马鞭扔给过来迎接他们的驿丞,“房子都安排好了?后来还有女眷。”   “秦大人您放心,咱们洛阳驿是大站,哪里会连这些都准备不好?小的特意将景致最好的院子给收拾出来,保管罗夫人一行宾至如归,”驿丞弯腰陪笑道,“您也不是头一回歇在我们洛阳城了,小的给您和另两位大人安排的还是来时住的院子,一准凉快。”   英国公府三公子高舜丰性子诙谐,见那驿丞一脸的殷勤,笑着扔过去一块银子,“你是个周到的,赶明儿跟爷回京城算了。”   “那可说定了啊,小的这就回去叫婆娘收拾东西跟您走,人家说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您那可是国公府,小的就是去看个侧门,怎么也得六品不是?比洛阳县还高一品呢,”那驿丞迎来送往惯了,奉承话张嘴就来,他这个洛阳驿也就是个九品小吏,胜在洛阳是大城,来往的官吏颇多,服侍好了,得到的打赏颇为可观,就像现在,高舜丰一甩手,扔的就是一锭十两的雪花银。   “你这么着急赶路做什么?”高舜丰看了一眼缓缓驶向侧门的马车,拿手臂捣了秦翰一下嘻笑道,“我要是你,只怕越到京城心里越慌才是,”这出去一趟,带了个佳人回来,染尘师太能善罢甘休?   “你那些嘴少胡咧咧,咱们是带了三人回来,还是受罗大都督所托的,我看那罗家二小姐出来进去的可老拿眼睛瞄你,”定国公府的齐茂宇冷冷一笑,“我看到了京城,你跟你娘怎么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她要是愿意为妾,那我就笑纳了,左右也不吃亏,”齐舜丰呲牙一笑,面上尽是鄙夷,跟着秦翰往他们的院子里走,“也不知道这真是民风不同?这罗家的女儿还真是不懂得规矩两字,所以啊,小家小户的姑娘真是不能娶。”   “什么小家小户不小家小户的?咱们京城里就算是平头百姓也不会放任未出阁女儿跟男人来往,”定国公府跟染尘师太走的近,齐茂宇真怕高舜丰的话叫秦翰吃了心,毕竟所谓的永昌郡主出身并不高贵。   秦翰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屋前,“跑了一天了,你们不累?都先梳洗吧,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聊吧。”   待驿丞来请他们吃饭,秦翰已经写好了给云浓的信,封好后递给驿丞道,“劳烦你叫人送进京。”   “我瞧你对那位郡主还真是上心了,”齐茂宇帮秦翰斟了一杯酒小声劝道,“京城里的人都盼着咱们回呢,万一那个那罗的叫郡主知道了,小心太伤心。”   这次秦翰他们从辽东回来,恰好罗家也有家眷返乡,罗大都督便亲自去见了秦翰,将他的弟媳兰氏并一对侄女还有自己的另一个女儿罗明玉一起托给秦翰,希望她们跟着钦差的车驾可以一路安全的返回京城,至于要送三个女儿回京的缘故,则是女儿长大了,要到京城议亲。   而这一路行来,高舜丰似乎都跟罗家的女儿处的不错,而秦翰则被那个罗家四小姐罗明玉盯的紧紧的,时不时的送个汤水帕子什么的,虽然秦翰从来对罗明玉不假辞色,但齐茂宇还是替他们着急,秦翰已经定了亲,还是御赐的婚事,高舜丰虽然没有订亲,可高家的家世,再不济也不会娶一个定辽副总兵的庶女为妻,两人还这样下去,不管女方的名声如何,将来被缠上了,连他们自己的名声也会坏了的。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可她到底是罗大都督的女儿,身边还有罗六夫人在,行为不俭也不论不着咱们置喙,”秦翰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杜康,“来到酒乡了,岂能错过佳酿?今天咱们都乏了,喝几杯也能好眠不是?”   对于罗明玉的热情主动,秦翰也不胜其烦,可是又不好贸然翻脸,只能每天木着个脸,转回头在信里跟云浓抱怨自己的辛苦。   “谁说不是呢?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又不是我招惹的那个罗慧玉,明明是她成天来找我好不好?我又是个心软的,磨不开面子,”高舜丰得意的倒着苦水,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定国公府真是好家教,一个个出来,都跟小老头儿似的,有意思的事叫你成天搅和的没意思了。”   齐茂宇见自己苦劝无果,还被高舜丰数落,摞了手里的筷子道,“我吃好了,先回去歇着了,明天还要赶路,”说罢冲二人一抱拳,直接甩门出去。   “你这么说了一通,我算是也不清白了,在茂宇眼里,估计我也成了跟你一样的的人了,”秦翰也摞了筷子,“定国公府老太君跟师太交情话颇深。”虽然他一路的行程除了公事,其他都事无巨细的跟云浓汇报,可是这种事若是由外人传过去,自己的日子未必就会好过。   高舜丰不以为然的呷了口酒,“放心,我跟茂宇一处长大,他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从来不会像女人一样嚼老婆舌,而且也不记仇,明天一准儿照样跑过来说教。”   想想还真像高舜丰说的那样,这两人确实是一路这么磕磕绊绊走过来的,秦翰不由失笑,“只是现在离京城不远了,你还是收敛一些吧,罗家的这几个女儿,能做初一就敢做十五,小心到时候摆不脱,再咬了手。”   “咬了能怎么样?弄回来做个妾就是了,我还能为了她三媒六证?”高舜丰冲秦翰挤挤眼,“其实你那个也不用烦,回头将郡主祭出来,什么女人都灰溜溜的闪一边儿了。”   “你不是没见过她么?”秦翰剑眉一扬,质问道。   “啊?嘿嘿,我这人不是最爱美人了么?以前听李家三郎说过,就特意寻了机会偷偷看过一眼,哎,你别瞪我,我就没靠近,在靖王府的时候,拿千里眼偷看的,”高舜丰慌忙放下手里的酒杯,“我累了,要歇着了,你也早些休息。”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了出去。可又是眨眼间,他又拐了回来,“听到没?有人在吹笛子呢,这是在叫我的了,我刚才我看院门儿可是没关,没准儿一会儿有人也该来找你了。”   “这么好的夜色,有人也是能以入眠啊,你既觉得是在唤你,自去就是,”秦翰微微一笑,高舜丰是个聪明人,高家蛰伏几代如今又想再次出山,这个时候他们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秦翰对他跟罗慧玉的事实是抱了支持的态度,只是唯一的遗憾是罗明玉看上的不是高舜丰,不然他就少了许多烦恼。   罗宪庆的意思虽然隐晦,秦翰他们也都猜的出来。这罗家三个姑娘,不过是罗家送到京城联姻用的,而且罗宪庆似乎对秦翰很是看重,以至于愿意将心爱的女儿送他为妾。而这个罗明玉似乎对这个打算也很上心,这一路上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她的心意。当然这些表现叫秦翰厌烦不已,摸清罗家背后的盘算,他可以找出许多方法,但不包括出卖自己。   见秦翰只想着坐享其成还说风凉话,高舜丰不开心了“为什么是我去?一会儿只要有人来时你多赏她几个笑脸,什么事情问不来?还用得着我去旁敲侧击?而且罗慧玉不是过是一个副总兵的女儿,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会比罗明玉知道的多吧?”真是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非叫他走独木桥,要不是看着罗慧玉有几分京城闺秀没有的风情,而且这一路观察下来,辽东这块儿确实有些蹊跷,高舜丰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他也很委屈好不好?   “就像你说的那样,永昌郡主国色无双,同辈中能有出其右者,你说我有个这样的未婚妻,哪里还能看下去其他女人?就算是虚与委蛇也得能咽下去才是,所以还是要辛苦高公子你了。”秦翰笑的极其欠扁,莫说罗明玉长的不如云浓,就算是比云浓更美又如何?自己有一个云浓就足够了,哪里有心情去跟其他女人磨迹?   “你个,敢情你是吃鲍参翅肚的,我就是吃萝卜白菜的?”高舜丰鼻子都叫秦翰给气歪了,不就是娶了个漂亮老婆么,得意个什么劲儿啊?“我不去了,我要睡觉去,明天还要赶路呢。”   “咱们都到洛阳了,可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呢,回去跟太子怎么交待?说一切安好?”秦翰幽幽道,“这种话你有底气说出来?你也是世家出身,高家也是守了山海关几代的,你回去问问府里的老人儿,山海关当年可是像辽东这样?”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觉得自己今夜能睡得着?”说到这儿,秦翰又道,“你放心,若是那罗四小姐来了,我也是会见上一见的。”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   高舜丰也不过是矫情一下,高家这些年的抱负都寄托在他们这辈人身上了,他自然也不会舍得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若是真查出了罗家有什么猫腻,高家可就是在新君面前立了一功了。   “成了,我明白的,再不值钱的闺秀那也是闺秀不是?可不是什么秦楼楚馆里拿银子堆出来的花魁能比的,”高舜丰做了番心理建设,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了,有个俏佳人陪着自己软语温存,这千里苦旅行也不算是难挨。   高舜丰一走,罗明玉身边的小丫鬟七巧就悄悄的摸了进来,“秦大人还没有休息?齐大人和高大人都走了?”七巧一脸讶异,好像她是冲着这三人来的,“我家小姐怕几位大人酒喝多了难受,特意熬了醒酒汤叫奴婢给你们送来,没想到-”   “他们都走了,我们也没有喝多少,不必麻烦了,汤你端回去吧,这里没人要喝,”秦翰可不会胡乱去叫别人拿来的东西,站起身道,“晚了,我也该歇着了,你回去吧。”   七巧看到秦翰起身要走,小脸一红盈盈的福了下去,口里俏声道,“我家小姐感念大人一路来的照顾,特意为您熬了汤水,最是解暑了,奴婢帮大人盛上,大人多少喝些儿吧?”   “端下去吧,我没有胃口,”秦翰直接过去将门打开,“天色晚了,你留在这里于你家小姐清誉有碍,还是快些走吧。”   罗明玉倚在如归院近门处的一处翠竹旁窥视着院里的动静,此时房门一开,她正看到月色下长身玉立的男人,他今天穿了件月白夹银纱袍,没有戴冠,长发半散在肩头,跟白天见他时的冷凝比起来,现在的他多了些慵懒和随意,竟叫罗明玉惊艳不已,她强压激荡的心神,款款走了出来,“原来秦大人还没有休息?”   见罗明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到男人们住的院子里来了,秦翰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罗四小姐还是赶快回去吧,万一叫人看见了,于谁都没有好处。”   “现在月色正好,我又有择席之病,所以就出来走走,”罗明玉见秦翰依然是冷冷的态度,心里一酸,强笑道,“原来秦大人也没有休息?”   见罗明玉不理会自己直管往屋里走,秦翰索性自己出了屋门,“如果真的睡不着,就叫丫鬟帮你熬一副安神汤好了。”   “原来秦大人还是关心小女的,”罗明玉灿然一笑,“七巧,你回去帮你熬些安神汤吧,好了过来叫我,我跟秦大人在这儿说会儿话。”   “不必了,天色不早了,罗四小姐还是一起回去吧,”秦翰迈步就往齐茂宇那边去,他活了二十多年,像罗明玉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秦大人连话都不想跟明玉说么?明玉千里迢迢的到京城来,越走离家乡越远,心里难免惶恐,秦大人看在一路同行的情分上,连句安慰话都悭于给吗?”   秦翰转头看向眼光莹莹的罗明玉,觉得这丫头都蠢出圈儿了,“罗四小姐好像弄错了,武安侯罗家祖籍似乎就是京城人士,你这次返乡,应该是欢喜非常才是,至于什么安慰的话,男女授受不亲,罗四小姐也不应该找秦某来要什么安慰。”   见秦翰接了她的话,罗明玉心里一喜,也不计较秦翰话说的刺不刺耳,展颜道,“是啊,我自小生长的锦州,居然连京城是家乡都忘记了,大人这次到了辽东有什么感想呢?明玉倒是更喜欢辽东淳朴的民风。”   罗明玉长到十七岁,那些父亲麾下的蛮夫她没有一个看得上的,若不是为此,她跟姐姐也会不拖成了老姑娘也没有嫁人,现在姐姐贵为太子良娣,而她也寻到了一位情投意合的翩翩君子,她这么说,也是想给秦翰留下一个不贪图富足繁华的印象。   这次朝廷一改往常派了秦翰并定英两家国公府的人一同到辽东劳军,辽东大都督罗宪庆一早就从武安侯府收到了消息,几番思忖之下,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等闲视之,毕竟辽东的大计已经走到了关键时刻,一招不慎便有可能全盘皆输,因此罗宪庆先是通过武安侯府送了自己的最宠爱的大女儿罗暖玉进了东宫,见到秦翰之后,又特意安排了自己的二女儿随着钦差车队返京,未来几年,罗家人要最快最准确的掌握到朝廷的动向,以防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不能做出应对。   至于兰氏,则是定辽副总兵,武安侯堂侄罗宪扬在辽东继娶的妻室,至今没有子嗣,罗宪扬索性让她带了自己的两个庶女进京,也算是向朝廷表明自己的忠心,历来武将戍边是不能带家眷的,发妻嫡子,都要留在京城或是家乡。   “雪山黑土,是一片大有作为之地,罗大都督这些年将辽东治理的极好,”秦翰深深看了罗明玉一眼,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端倪。   他竟然向自己走过来了,罗明玉抬起头,脉脉的望着秦翰,半晌脸一红将头转向一边,“明玉也很敬佩父亲,这些年来心里只有家国,想来大人也跟父亲一样,心里只有天下苍生。”   罗宪庆的报复不小,心里装的居然是天下苍生?说者无心听者却唯有冷笑了,“我倒是没有那么高的报负,为人臣者,忠君为国足矣。”   听秦翰跟她说志向,罗明玉觉得自己这一路来的苦苦等待都没有白废,“明玉最敬佩的就是忠君爱国的德辅良臣,听闻秦大人是少年进士,京城勋贵中的第一人!怨不得梁尘师太愿意将郡主嫁给大人呢,听说永昌郡主人生的极美-”   “是啊,她最难得的不在容貌,”秦翰扬唇一笑,虽然他讨厌罗明玉,但是听到云浓的名字,心里还是掩不住的思念,看来得答应她的提议,叫她到京郊来接接自己。   居然连这个都跟自己说?罗明玉心里一阵儿发苦,强笑道,“明玉在辽东都听说了永昌郡主的美名了,秦大人好福气,”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渐低,“永昌郡主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自己当然有福气了,这个还用罗明玉来说?秦翰淡然道,“罗四小姐赶快回去吧,贵仆想来也已经将安神汤熬好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看着秦翰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房门掩了,罗明玉一颗心落到了谷底,这样的男人,她真的能抓住么?   “小姐,您回来了?可有跟秦大人说什么?”一回到罗明玉的厢房,七巧就忍不住问道。   “我们说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罗明玉将一肚子气撒到自己丫鬟身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计,给我滚出去!”   七巧最知道自己小姐的性子,看着温婉和善楚楚可怜,其实心狠手辣跟薛姨娘一个性子,忙扑通一声跪了,“奴婢哪会有什么算计?奴婢只是替小姐着急而已,京城里的男子到底怎么样咱们不知道,单看这次来的两个小公爷,哪一个能比得上秦大人?若是就这么错过了,就算是二小姐再帮小姐您寻上一门显贵的亲事,可那人也未必像秦大人一样,二小姐的信上不是说,秦大人最得太子爷的器重么?”   “你起来吧,我何尝不知道呢,”七巧不知道的是,就算是父亲让姐姐帮着自己挑婚事,也不是无的放矢随着自己心意来的,这秦翰就是罗暖玉交给她的任务,想到这里,罗明玉一叹,“可他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叫我怎么办?”   “小姐,奴婢有个想头,”七巧全家都在辽东,虽然是罗明玉的贴身丫鬟,可是离开亲人跑到千里之外,她并不心甘情愿。   自己这个丫鬟也算是个有胆有谋的,平时没少帮自己出主意,“你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小姐在辽东,跟公主的日子有什么差别?何必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呢?真要嫁到京城,连姨娘的面都再也见不到了,奴婢还听说,京城的规矩很严,小姐金尊玉贵的人儿,哪里受得了那份若?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嫁给了秦大人,上面还有个郡主在,您耐烦每天去给她请安?”七巧小声道。   “不过是五品小吏的女儿,扒上了梁尘师太,就想叫我低头?”罗明玉对云浓的认知也就是道听途说和姐姐罗暖玉信上的描述,当然,她自动将罗暖玉对云浓容貌的肯定当成了罗暖玉怕她太过轻敌的夸张之言。   “但是如果秦大人不留在京城呢?”七巧将自己的主意抛了出来,“正妻一般是不跟着赴任的吧?要是秦大人愿意到辽东去-”   辽东可是罗家的天下。   被自己的丫鬟一提醒,罗明玉简直觉得豁然开朗,只要能劝得秦翰去辽东,那她就是秦夫人,“你说的有理,只要我进了秦家的门,再慢慢鼓动他去辽东,”秦翰不也说过,辽东可以有一番作为么?   “可是他现在对我毫无情谊,”想到秦翰冷峻的模样,罗明玉真是又爱又恨,“我的话他也能有机会听才行啊。”   “小姐恕奴婢直言,其实哪个男人不是贪新厌旧的?何况小姐您又是整个辽东都难寻的好容貌?若不是二小姐比您年长,只怕如今进东宫的就是您了,”七巧奉承的话是信手捻来,“奴婢想着,现在秦大人不愿意跟你多话,只怕是因为还没有跟那个郡主成亲,怕坏了官声的缘故,待他们成了亲,您的机会就来了。”   七巧说的有道理,就算是一向宠爱姨娘的父亲,不也照样姬妾成群,姨娘甚至还专门派人到外面去帮父亲寻觅美人吗?姨娘曾亲口跟她说过,若想得到男人的心,就不能太小心眼了,那些心酸吃醋,都只是为了叫男人更加心疼的雕虫小技罢了。   罗明玉轻咬粉唇,她就不相信,秦翰娶了云浓之后,自己过去表明心迹,再表达自己为了情爱甘愿委屈自己做妾的牺牲,他能不被自己打动?她就不相信哪个男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越来越多?待进了隆平侯府,自己再鼓动他离开京城,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是后面的日子罗明玉顶多就是在上车下车的时候匆匆见上秦翰一面,连话都没有机会搭,更别提跟他再次倾诉心曲了,这么又走了半月,一行人才堪堪到了京郊。   第156章 一百五十六   因为秦翰三人是钦差,自然要先进宫交了差使才可以各自回府,眼看天色已晚,几人商量就在京郊驿住下,明天一早进城好直接进宫,而罗家人,自然有一早就候在城门处的武安侯府的人过来接了去。   虽然罗明玉和罗慧玉都表现出万般的不舍,奈何人多眼杂,秦翰又特意安排了齐茂宇出面跟武安侯的人应酬,两人也没有机会在人前弄出什么出格的表现来。   待一切都安顿好了,秦翰没有回到驿站休息,而是飞马去了建在京郊小镇上的悦来客栈。一早他就收到了云浓的信,她会在悦来客栈等着他。   虹霓一早就候在悦来客栈的后院处了,一看到掌柜的领秦翰进来,立马迎了上去,“公子请随奴婢来,姑娘中午已经到了。”在外面她不好称云浓为郡主。   穿过几道回廊,秦翰站在一座小院前,周围很安静,只闻几声蝉鸣,他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这数月来全力奔驰,就为了早一日看到心上的人儿,可是现在,他又有些不敢往里走,怕推开那扇门,里面却没有心上人在等着他。   云浓静静的坐在一颗紫薇树下一张竹椅上,因为已经刚才已经有人送信说是钦差的仪仗已经到了京郊驿了,她算着要不了多久秦翰就会过来,整颗心砰砰直跳,烧的她坐立不安,只得不停告诉自己,都跑到这儿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   可当她再抬起头,一身红色官袍的秦翰已经立于自己面前,“你-”   此时紫薇花开正好,树下的姑娘安然如画,秦翰有些迈不到脚,“浓儿-”   在看到秦翰的那一刻,云浓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要飞身扑到他的怀里,可是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他走了居然快一年的时间,“你走路都没声么?吓死我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等你?”   “不是,我很高兴,”秦翰紧走几步,也不顾院子里里是否还有别人,一把将云浓从竹椅上抱起来搂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刚才我真害怕,害怕门打开了,你却不在-”   太想他了,想到他的怀抱居然有些不真实,云浓伸出手臂搂紧了秦翰的脖子,“我也想你,其实我都想一路往北,早些看到你,可是母亲不许,要不是你写了信给她,只怕我还走到这里呢。”   “那你不得好好谢谢我?”秦翰又将云浓紧紧抱了一下,才缓缓松开手,“你又长高了。”   自己又长了一岁,可不是会长高么?十五六岁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云浓嗔了秦翰一眼,将身边石桌上的茶碗捧给秦翰,“累了吧?喝口茶缓缓咱们再说话。”   秦翰一手接过茶碗,一手将云浓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就算是呷着碗里的茶,他的眼睛也没舍得离开云浓,半天才道,“你自己过来的?”   “母亲叫灵珀姑姑还有白获和虹霓跟着呢,外头还有些侍卫,我们对外说是到香山寺还愿去,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   说到这儿云浓脸一红,“刚才灵珀姑姑就在屋里呢,说不定都看见了,你叫我拿什么脸去见她?丢死人了!”   “咱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可丢人的?再过两个月,”秦翰忽然觉得婚期订的真是太靠后了,应该直接定在六月底,自己一回来,就能将云浓娶回家,“唉,当初应该叫钦天监将日子定的再靠前些。”   “嘁,你这个神机子失算了?”云浓横了秦翰一眼,那么着急娶自己,她现在的身体才十五好不好?对着未成年你也好意思?   “是啊,小生失算了,叫娘子生气了,”秦翰最喜欢云浓这副亦喜亦嗔的俏模样,叫人忍不住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我生什么气?”云浓正要跟秦翰理论,却看到灵珀姑姑跟白获过来,忙敛容坐好,看秦翰十分“严肃正经”的跟灵珀寒暄,待她们离开了,才伸了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划道,“某人装正经的功夫只怕京城四喜班的老生都比不上啊,秦大人好官威啊!”   看到云浓眼波流转粉唇含笑的惑人之姿,秦翰心头一热,站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道,“没想到这悦来客栈里还真是另有乾坤,后头还有这么个雅致的院子,咱们到后头看看有没有花园子。”   这么小个院子后面怎么可能还有花园?云浓正想发问,却被秦翰一拉,身子不由自主的跟了他过去,“悦来客栈也算是这里最大的客栈了,这地方又没有多繁华,地方大些也是正常的,这院子,就是专门接待过来打尖儿的官眷的。”   “你们莫要跟过来了,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我们还能丢了不成?”秦翰一本正经的看着虹霓和白荻,“跟灵珀姑姑说一声,叫她看看这悦宾楼有什么好吃的,清淡些弄一桌,我也有些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跟灵珀姑姑说,”白荻头也不抬的就进了正堂,再也不敢出来,而虹霓则自觉的站到了院门处,当起了门神,万一有人来敲门呢?   “你看你,把她们吓成什么了?”云浓甩开秦翰紧拉着她的手,小声道,“这么小的院子,有什么可看的,也就前面的那棵紫薇开的漂亮了。”   “谁说的?这屋后不是还有架葡萄么?你看都挂果了,再过一个月,都能吃了。”   云浓抬眼望去,确实如秦翰所说,正屋后的后罩房前确实有一棵葡萄树,显然店家养护的也十分用心,一串串青果都有小指腹大小,云浓向前几步,伸去去够,“这些还*的-”   “呜,”开口之际,秦翰已经将她再次拉到怀里俯下头,衔-住了云浓美如紫薇的红唇,只有唇间的甘甜,才能抚慰他近一年的相思之苦。   他的呼吸还带着风沙的味道,唇边硬硬的胡茬扎的云浓唇角间,云浓刚想推开他,这个吻渐渐加重了力道,叫人情不自禁的去回应,直到她气喘吁吁呼吸困难。   美人在怀的感觉实在是叫人留恋,可是她终究还不是自己的妻子,“其实咱们过来也没有多大时候,一会儿再过去就好了,也不知道灵珀姑姑准备的什么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看秦翰恢复了正常愿意跟自己“和平”对话,云浓也算了口气,“你还敢这样对我,我还没有找你理论呢?说,那那个罗明玉是怎么回事?”   听云浓提起罗明玉,秦翰立马求饶,“我不是全都在信上跟你说了,都是那个罗明玉没羞没臊的一厢情愿,”他小心的觑着云浓的脸色,小声道,“我真的没有看上她,话都没有多说过一句。”   “你要是看上她了,其实也很好办,只需跟我明白说一声,不需要你去抗旨悔婚,我会先做的,”虽然秦翰一开始就立场坚定,但听到罗明玉这个名字,云浓心里还是很不爽,“走啦,这地方热死了。”   女人啊,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还是自己在信里跟她说的很明白了,若是没有一早告诉她,将来被她知道了,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真的没有多跟她说一句话,那种随便就往男人身边凑的女人,我傻了才会多看她一眼,再说了,这世上还有女人比你好么?”   “那可不一定了,谁还会嫌女人多啊?你们这些男人,就算是田里的农夫,家里多收了几斗粮,都要想办法弄个妾回来,何况人家一片痴心,就看上了秦大人你,”云浓坐回到紫薇树下,拿起桌上的凉茶品了一口,“那可是罗大都督的女儿啊,我听说罗家这对玉,虽然都是姨娘生的,可却是最得宠的薛姨娘生的,跟嫡出没有什么区别,给你做妾也不算是埋没了秦大人。”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秦翰也不理会过来上菜的白荻和虹霓,只将云浓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于我来说,只要不是你,就算是送个公主给我,又有什么意义?”   见云浓红着脸不吭声了,秦翰知道自己算是过了一小关,连忙又道,“这次辽东走一趟我才发现,辽东的事情万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却查不到,尤其是罗宪庆竟然主动将最宠爱的女儿送到了东宫,要知道,这些年,罗家很少跟京中高门结亲,而且这回,他居然又送了三个女儿进京。”   越往北走,秦翰越是不安,尤其是到了锦州之后,整个辽东并没有想像中的富庶,“走时我私下里查了往来京城和辽东的商人,甚至还找了霍家的人打听了,”秦翰凝眉道,“发现辽东的货,药材都是把持在几家人手里,其他商人根本无法介入,而这几家,背后也都有武安侯府的影子。”   难道罗家将偌大个辽东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这也太可怕了,“你去劳军,总不会没到大营里去过吧?”云浓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地理跟她曾经生活的世界大差不差,按道理东北那嘎达不会很穷吧?这里又不像明朝的时候太监当政民不聊生,边关还有什么瓦剌,鞑靼,金人满洲人不停骚扰,“你可遇到敌袭了?”   秦翰看她一脸关切,心里略松道,“没有,其实我们这次是兵分两路的,我还安排了一路人,扮作行脚商人,从郑州走的。我怕引起罗宪庆的警惕,也就走马观花,由他带领着胡乱走了一圈儿。”   因为有了染尘师太的怀疑,秦翰走之前,特意拜访了如今的永王,请他帮着找了当年老永王爷到辽东时写回来的书信,希望能了解下当时的情况,从那些书信中秦翰发现,当初的永王对辽东的军备很有兴趣,甚至动了要在辽东留几年好好跟罗家将军们学习一下的心思。   “那金人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一直跟辽东军隔江对峙,时不时的过来骚扰一下?他们真的很强悍吗?罗家军一会儿说是将他们打服了,一会儿又被骚扰,到底是怎么回事?”战争云浓是一窍不通。   “这个我也真说不上,罗大都督也带我们到新城去看了,隔着条辽江确实看到那边也是旗帜鲜明,至于骚扰,罗都督的解释是那边各部没有统一,有些部落首领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便会生出过来抢一把就走的心思,所以跟金人接壤的村落,都是十室九空,”秦翰皱眉道,“可真相如何,我跟舜丰他们又不能亲自下去查。”   “你的意思是,辽东人口很少,也不繁华,商路由罗家控制,边关你们也插不进手去,走到哪里还有人很热情的陪同,”都热情到拿女儿陪同了,云浓腹诽,“那人都没几个了,谁去弄的皮货和药材?辽东军可以进山打猎,难道还顺便挖药材、”   “是啊,翻翻近二十年来罗家各代将军上的折子若是摆到那里对比下来,只怕就更有蹊跷了,”秦翰抚着腮边的胡渣,“可惜罗家出过孝德贤皇后,没有会质疑过他们的忠心。”   现在太子不是开始质疑了么?云浓垂眸端详着石桌上的白瓷盖碗,“你们不能到金人那边去看看情况呢,到底金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像罗家人说的那样,再说了,老打也不是事儿,开个互市做生意啊,不行就叫皇上弄个金国的公主过来做个贵妃,”连年争战于百姓有什么好处?云浓闹不明白永安的对外政策到底是什么?可现在的情势看来,隔着辽江的金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不知道,这罗家控制下的辽东,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的原因啊,久别重逢,葡萄架上的戏份就请自行yy了,大概六七百字。   遁走。   第157章 一五十七   “现在不生我的气了?”秦翰轻捏云浓的手指轻声道,“你看,我这一脑门子辽东的官司,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你的相思,哪里还是有地方去考虑那个罗明玉?”看到那个罗明玉,他只会想着疑窦重重的辽东形势,哪里还会有什么绮思?   “那你准备怎么办?其实以身饲虎,将那个罗明玉娶回家里仔细盘问还是不错的,”只要想想自己在永昌郡主府里对着一堆账簿挠头,而秦翰却有个女人伴行千里,云浓都来气,将手从秦翰手里抽出来,“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吧?你一个美男计使出去,什么辽东□□,管保那罗明玉为博美人一笑,什么辽东□□全盘托出。”   秦翰被云浓这馊主意弄的哭笑不得,还什么博美人一笑,他看白荻和虹霓摆好饭桌退了下去,侧身凑到云浓耳边道,“你再这样蛮不讲理给我扣罪名,那我可要拉你到葡萄架下,好好给你赔个罪,博你这个大美人一笑喽。”   “呸,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还不快吃完了回京郊驿去?”想到刚才秦翰对自己做的事,云浓恨不得给给他两巴掌。   “那你喂我,我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那个鱼丁芦笋我好久没吃了,怎么放在你那边了,我够不着,哎呀,你拧我做什么?那我不吃了,我饿着好了,”在云浓面前,秦翰完全不顾忌什么形象,开始磨她,顺便也岔开自己不想谈的话题。   “你真是,几岁啦还这样?”云浓横了秦翰一眼,亲,你原本傲骄毒舌目下无尘的属性哪里去了?这个样子叫人无法适应好不好?“你这那么大个个子,又这么黑,撒起娇来一点也不可爱好不好?”嘴里鄙夷着,云浓还是将面前的鱼丁炒芦笋换到了秦翰面前。   “我这个样子很难看?你不喜欢啊?说的也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人这么说过话,”秦翰并没有动那盘芦笋,神情黯然的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他生母不在身边,养母早逝,儿时怎么可能有机会跟她们撒娇?云浓被秦翰落寞的模样弄得心疼,忙挟了一口芦笋递到他唇边,“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不过么,你这一趟还真是晒黑了不少,”说到这儿,她看了看秦翰身上的红袍,“还没见过你穿红呢,不过也挺好看、”   看来这一招还挺管用,秦翰心里偷乐,张了嘴让她喂自己,“你喜欢我穿红么?等咱们大婚的时候,我到时连穿三天,给你看。”   “我也很少看你穿红的,不过你要是穿了大红,一定美极了,”有云浓在面前,秦翰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天色,“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咱们再去后面看看能不能挑上几串能吃的葡萄?”   “秦应淳!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想那些?!”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找了个色狼?云浓将筷子丢到桌上,“天色确实不早了,你慢慢吃完了回京郊驿,我们先走了。”   武安侯府从辽东归来了几个女儿,自然另有一番热闹,没过几日,便有帖子递到了永昌郡主府,说是请染尘师太跟云浓到侯府赴宴,云浓直接以待嫁的理由推了,虽然对罗明玉也有几分好奇,但她也不会“芳驾亲临”去给一个觊觎自己未婚夫的女人捧场,而染尘师太的理由就更直接了,“什么时候武安侯府这么尊贵了?连几个庶女回来,都要我们过去恭贺了?”   在染尘师太犀利的言辞下,武安侯府过来送帖子的妈妈也唯有讷讷告退的份儿了。   “母亲不必如此,她们还当不得咱们生气,没准儿人家就是想看你生气呢,”待小丫鬟送那婆子出去,云浓闲闲的劝染尘师太,罗明玉的事情最终还是传的沸沸扬扬,当然,这幕后没有人策划,云浓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我是在生气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咱们身上打主意了,”染尘师太狠狠啐了一口,云浓劝的对,但她的性子,恨不得直接冲到武安侯府去,把那个罗明玉提出去扔到护城河才能解恨。   “母亲放心,一计不成,她们自然会有二计三计的,罗家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秦翰这阵子在外面的事情虽然云浓并不太了解,可是在悦来客栈谈过之后,直觉告诉云浓,罗家人肯定在背地里有什么大动作,而忽然送几个庶女进京,只怕也是其中一计了。   “那咱们就等着好了,我倒要看看,老罗家到底要施什么幺蛾子?!”真欺负她南平侯梁家没人了么?南平侯府一直是染尘师太心里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因此有什么事,她第一时间就会往这方面去想。   离八月初六不到一个月时,已经陆续有相熟的人家开始过来给云浓添妆,而洪山云家,自那次吃了教训之后,一直没有再往郡主府里来过,到了这个时候,胡氏还是带了黄氏和云敏仪一起过来了。   “这些东西原就是给你准备的,”胡氏一脸感慨,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如今要嫁人了,却不是从自己家里,心里的遗憾和惆怅都是难免的。   云浓看着面前的几只匣子,胡氏送给自己的是一对冰种翡翠玉连环,云浓知道这是胡氏的爱物,时常被她拿出来把玩,“这-”云浓有些迟疑,“太贵重了。”   “收下吧,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这对东西,虽然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这玉连坏你未必看得上眼,可是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胡氏轻轻拉了云浓的手,“以后嫁了人,再不是小姑娘了,这内宅的事情,就像这玉连环,有的时候是环环相扣,既要解开,又不能伤了宝玉,就要花些心思了。”   胡氏这是在教导自己,也是在为自己着想,云浓起身听了,接过那对玉连环道,“祖母,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黄氏来时已经被胡氏反复交待过了,另外云浓到底也已经离开了家,再出什么事跟自己也没有关系了,所以她也大方的从嫁妆里挑了几样珍藏给云浓拿了过来。   见云浓接过自己的东西过来行礼,黄氏心里也是酸酸的,忍不住道,“你一向性子傲,现在又做了郡主,但你要记住,女人一旦嫁了人,就要以夫为天,那秦翰不过是侯府的义子,你们虽然占了个‘长’字,可在世子和世子夫人面前,到底不够名正言顺,所以要事事谨慎,万不要叫人觉得咱们没有规矩,被人笑话了去,还有,女人嫁了人后,贤德是最最重要的,”说到这儿黄氏叹了口气,“秦翰外头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这男人的心,越看他就越跑,反不如你大大方方的将那罗家小姐给纳进来,这样也会被女婿敬重。”   “嫂子,你乱说什么呢?”云敏仪已经服了自己这位大嫂说话不看人脸色的本事了,就算云浓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不对,现在云敏仪都开始怀疑云浓是不是黄氏亲生的了,“郡主有什么事,自有师太教导,咱们过来贺一贺就成了,不必越俎代庖惹人讨厌。”   “算了姑姑,太太想说什么由着她说好了,”云浓冷冷一笑,她早就对黄氏不抱任何希望了,母女关系不如路人的,世上还真的有,“太太能跟我说这么一番话,也是将我当做女儿看呢?”   黄氏被云浓唇角的一抹讽意刺得眼睛一疼,可口里却不肯认输,“你知道就好,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好心教导你,就算是要了你的命,你也得含笑受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错,可我女儿现在跟秦家订了亲,已经是秦家的人了,她的生死只怕你一个外人左右不了吧?”染尘师太恰好从外面进来,原来她是想着,到底是女儿的本生父母,如今云浓又要嫁人了,自己过来见一见,也好叫她们安心,没想到正听到黄氏的话,不由怒从心头起,“黄太太,你要是想教训女儿,回你自己府里好好教训去,我的女儿轮不着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师太误会了,我这个媳妇不会说话,”染尘师太没有一点儿好脸色,胡氏心里一哆嗦,真恨自己不该带了黄氏过来,原想着借着云浓要嫁人时修复一下关系,谁知道自己的心血就付之东流,“我们来的时候也不短了,也该回去了。”   待云浓送她们到二门时,胡氏忍不住热泪长流,“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你心里也有数,我也不求你顾念什么母女之情了,就看在她到底生养了你一场,不要跟她计较,回去我就叫她到佛堂里抄经去。”   黄氏是云天和的正妻,就这么被送进佛堂,于云世昂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处,云浓摇摇头道,“母亲身体不好,还是在她院子里修个小佛堂吧,不然传出去,对父亲和昂哥儿都不好。”   “好,好,你是个懂事的,”见云浓这个时候还在为云家考虑,胡氏欣慰的拍拍她的手,“以后有什么难处,不好办的事儿,只管遣人到你姑姑那里去,不论你姓什么,血亲是割不断的,还有,”她沉吟了一下,“你母亲说的糊涂话你可不能听,你是郡主,地位在那儿呢,就算是秦翰真的跟那个姓罗的有什么,也得等你站稳了,有了子嗣才能点头叫她进府。”   自己怎么可能叫别人女人进自己的家?不过胡氏这话也算是向着自己的,云浓没有跟她解释太多,含笑应了,送三人上了小轿。   待几日之后太子妃宫氏过来的时候,云浓在她身后的几个女人中一眼看到了罗明玉,而且是不用任何人介绍,她一眼就可以肯定,那个女人是她。   之所以能一眼看到罗明玉,并不是她有什么过人的姿色,而是她的表现太明显了,那种小妾要见正室,随时做好的被抓着头发掌掴却又不敢不过来的神情,真真是叫云浓倒足了胃口。   宫氏看到云浓只是扫了罗明玉一眼,根本就没有去留意她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她知道云浓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但男女之事不比寻常,而且秦翰与云浓又是一早就互相倾心的,若真是云浓当场翻脸将人逐出,她这个太子妃也照样理亏。   “郡主快不必多礼,瞧瞧,怨不得人家都是如今这满城闺秀里,只有咱们的永昌郡主当得起国色天香四字,”今天的云浓确实娇美无俦,一身淡烟色的轻纱宫装笼在身上,愣是叫人生出一种衣服太重会不会压着了她的疑虑,就连见惯了美人的宫氏,心里都生出了幸亏她没有进东宫的庆幸来。   “永昌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敢当国色天香?”云浓依然坚持给宫氏行了全礼,又请她到上首坐了,才抿笑道,“娘娘才是雍容高贵,母亲常跟我说,叫我以后事事学着娘娘,管保日子过的安逸。”   宫氏被云浓捧的掩袖失笑,冲染尘师太道,“皇姑姑有这么个好女儿,还真是得了块宝,她学不学我不打紧,我还真是想叫我家那几个磨人精好好跟着永昌学学呢,”比起嚣张的彰德公主,懦弱的慧安长公主,墙头草一般的宣宁公主,毫无存在感的乐陵公主,宫氏还宁愿女儿有染尘师太的胆识和心机。   “跟她学什么?她不是我教的?”染尘师太自然不会放过替儿女媳妇铺路的机会,嗔道,“我才得了个宝贝女儿,又要嫁出去了,正愁闲的慌呢,娘娘若是不嫌弃,就请几个小郡主过来玩玩,女孩子老关在宫里,也寂寞的很。”   “那等姑姑忙完这阵子,我可将朝阳她们三个送过来了,我也不求什么,只要能学得姑姑这一半儿的果断坚毅,我就心满意足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那种娇俏妖绕根本不需要去理会。”   “谁说不是呢,咱们永安的公主郡主,哪里需要弄那些花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讨旁人欢心?自然要怎么开心怎么过才是,自己立身正站的稳,什么风雨都挺的住,”梁尘师太意有所指道。   宫氏听梁尘师太说这些,自然连声附合,她虽然没有生下儿子,可是自己的女儿照样是永安最尊贵的女子,但日子能否过的恣意顺心,靠的还是自己。   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   太子妃说是添妆,其实她的赏赐是留着临出嫁时郑重从东宫赏出,给永昌郡主做脸的,今天并没有这么带过来,她一指坐在下首的顾良娣和罗良娣,“是她们,想着要过来,央到我那里,说是想出来看看永昌。”   “妾身虽然跟秦大人是表兄妹,但是倒跟郡主更投缘儿一些,她的大喜日子,就想着过来凑个热闹,也是娘娘疼妾身,竟准了妾身出宫,”顾良娣对云浓是满怀感激,有了除夕的事,罗暖玉在东宫已经失宠了,而宫氏,索性又荐了几位俏丽的宫人给太子,但出身低微的宫人,对顾飞雪的地位威胁性要比罗暖玉小太多了。   罗暖玉今天硬是跟过来,不过是为了带妹妹见见云浓,她现在失宠于太子,都是拜云浓所赐,所以能给云浓添堵的事她做起来自然是不遗余力,何况如果妹妹抓住了这位太子肱骨的心,于她在东宫甚至以后后宫的助益也颇为可观,不过现在,她对妹妹的信心有些动摇了,“嫔妾正好妹妹过来了,便想着带她出来走动走动,万望郡主不要嫌嫔妾打扰了。”   “来者都是客,何况罗良娣是东宫的人,”云浓微微一笑,她也就是看在东宫的份上才会给这罗暖玉些面子。   “民女见过永昌郡主,”罗明玉一看到云浓,一颗心都碎了,她也曾听闻云浓的“美”名,当时不过是想着五品小吏之家为了助女儿上位刻意传出来的名声罢了,自己的相貌也是不差的,尤其是在武安侯府她见了不少京城闺秀之后,对自己就更有信心了。可现在亲眼一见云浓,罗明玉不知道她大错特错了,如果其他的人的美丽是容貌上的,那云浓的美丽就是骨子里的,罗明玉偷偷瞧了她半天,试图在她身上寻到一处瑕疵出来,可是没有,云浓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含笑与堂上的人寒暄,可是就叫人觉得美,美的令她无法呼吸。   “你是罗良娣的妹妹?怨不得她老是跟人夸你呢,果然是个漂亮人儿,”云浓的语气老气横秋,仿佛堂下站着的是一个晚辈,说罢她看向罗良娣,“罗良娣也是,好不容易妹妹去看你一回,不好好在东宫跟她说说体己话儿,倒跑到我这儿来了。”   “过些日子就是郡主的大喜之日了,”罗暖玉看了妹妹一眼,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就这么点出息,能成什么事?“嫔妾初回京城就进了东宫,认识的人有限,前次跟郡主相谈甚欢,听说顾妹妹想过来给郡主添妆,便厚颜一起来了,”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有些无措的妹妹,“不巧嫔妾的妹妹过来看嫔妾,嫔妾便带她一起来了,还望郡主不要见怪才好。”   宫氏看着意气风发跟着她们出东宫,如今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的罗明玉,浅浅一笑,“左右这是喜事,人越多越热闹,罗良娣想一起来,我便准了,至于罗四小姐,想来是初到京城,什么都觉得新鲜,罗良娣一片爱妹之心,我焉有不成全之理?”   “太子妃说的是,这几天过来给浓儿添妆的每天都有十几拨儿,”染尘师太略显烦躁,过来给云浓添妆是好事,但没必要是人都来吧?有些人家别说云浓,连自己平时都没有来往,可人家过来贺喜,自家万没有道理将人拒之门外,就像现在的罗暖玉姐妹,整个一对儿井底之蛙,   见姐姐给自己使眼色,罗明玉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道,“民女来的匆忙,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郡主贺喜,”罗明玉本来是准备见了云浓就喊姐姐的,可是见到真神之后,反而没了胆量,“就备了一套民女自己绣的插屏,绣艺不佳,郡主莫要见笑才好。”   “嫔妾这个妹妹,平时呆在家里没有事,精神全用在女红上了,偏她又有些天分,”罗良娣微微一笑,解释道,“郡主看看可还能入眼。”   看着两个小丫鬟抬上来的插屏,云浓有些哑然,怪不得敢跑到自己面前叫板呢,“罗四小姐太自谦了,这手艺还能叫‘绣的不好?’都能赶上莫神针了,谢谢你的一番用心,”云浓对罗明玉的绣屏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江南手艺好的绣娘多的是,还不会觊觎自己的老公。   “郡主过奖了,郡主要是喜欢,民女就再给公主绣一身罗裙,”罗明玉对云浓的“赞扬”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秦翰对她冷冰冰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左右该放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她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倒不如表现的老实本分一些,待云浓成亲之后,为了贤名也要将自己抬进府里,左右男人就没有不纳妾的,云浓到底不是公主。   这还成了热粘皮了,云浓不以为然的笑道,“还是算了,罗四小姐是罗大都督的女儿,又是罗良娣的妹妹,我哪里敢使唤你做杂役之事?”   “郡主不必客气,民女在府里呆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这些不值什么,难得郡主喜欢民女的针线,”只要云浓收了自己的针线,那就是接纳自己的表现了。   “原来罗小姐在府里呆着很无聊啊,左右你的针线也好,就帮侯府的夫人太太们做衣裙好啦,若是做完了还觉得闲得慌,就替太子妃娘娘,罗良娣,还有顾良娣好好做些吧,北边的绣艺也好,但觉得欠缺江南的绣娘的灵动之气,嗯,摆着看还行,穿到身上,”云浓摇摇头,冲染尘师太道,“我觉得跟我的气质不符,是不是母亲?”   “嗯,是匠气了些,不过拿回去叫荷蒂她们几个好好看看,对她们还是有助益的,”染尘师太这可是直接评论的罗明玉的绣工了,话说的也不客气,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别说罗明玉了,罗暖玉也只有含笑听着的份。   太子妃来了,染尘师太自然是要留饭的,饭后宫氏陪了染尘师太闲聊歇息,而云浓则领了顾飞雪她们到自己的院子里参观自己的嫁衣。   “这是江南连理绣的手艺吧?可真是美不胜收,姐姐真是好命,可以有这么一身嫁衣,”罗明玉看着侧间里挂着的一套大红凤穿牡丹嫁衣,抑不住赞叹起来,江南连理绣专为世家勋贵置嫁妆,历代公主们的嫁衣也都出自她们的手。   没有哪个女孩儿不想在成亲之日有一件连理绣出的绣品,这也算是名牌效应了,想想自己真的挺幸运,不但这么大的工程不用自己干,穿的还是名师之作,“是啊,我封郡主蒙皇上赐婚之时,母亲特意给我定了这套嫁衣。”   “师太视郡主真的如亲女了,”这耀目的红色映在罗暖玉眼中,没来由的一阵糟心,罗暖玉唇边的讥讽掩都掩不住,“郡主真是太幸运了。”   顾飞雪冷冷一笑,“瞧罗良娣说的,凡事有因必有果,郡主能得到师太的疼爱,是因为郡主一片孝心对师太挚诚以待,岂是‘幸运’就可以解释的?”   “瞧顾妹妹,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郡主不孝顺,这世上孝顺的人多了去了,能被师太看中的又有几个?这不是幸运是什么?”罗暖玉悠悠看向云浓,“郡主说是不是?”   “是啊,要不人家怎么说‘运气’也是实力之一?”云浓浅浅一笑,罗暖玉巴不得自己失态呢,“就像罗良娣跟罗四小姐,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庶女们羡慕你们的‘幸运’呢!”   以前在辽东的时候,罗明玉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嫡啊庶啊的没有多少概念,左右她在罗家,就是公主一样的存在,都督府里除了自己姐妹还有同母的两位哥哥,根本没有其他的孩子出生,可是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这里的一切跟辽东是完全不同的,不但她住的院子不如那些所谓嫡出的,而且那些连爹都没见过几面的所谓嫡女们,个个都不将她看在眼里,自己的兄嫂,更是识她为仇人,而出去交际,也没有哪家的嫡女愿意跟她多说话,现在云浓更是公然的拿庶出来笑话她,“我跟姐姐虽然是姨娘生的,但已经记在了嫡母名下,跟嫡出有什么分别?”   “所以啊,你们很幸运嘛,估计罗四小姐连嫡母长的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吧?”云浓抿嘴一笑,冲罗暖玉道,“罗良娣入东宫也有些时日了,宫里的规矩应该也能一清二楚了,有些事还是跟罗四小姐说清楚的好,免得期望越大,将来失望越大,真成了笑话,罗大都督在辽东也不能安心卫国不是?”   “郡主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将京城的规矩跟妹妹说清楚,”罗暖玉的不适应跟妹妹如出一辙,进了东宫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再也不是辽东众星捧月的娇骄女,不论她长相如何,跟同样级别的顾飞雪在一起,在旁人眼里,她都是低着一头的,按旁人的说法,如果她不是因为有个做大都督的父亲,是根本不能跟顾飞雪比肩的,每每听到宫氏跟顾飞雪说起什么母家是什么什么地方什么什么姓氏,身边的亲戚都有什么样的出身时,只要她一出现,她们就会刻意的转了话题,这种所谓的体谅其实更叫她难堪。   “其实京城这个地方,规矩一向比外头重,我初来的时候,也颇为不适呢,幸亏我娘特意将原先从京城跟着她到陇西的嬷嬷派到了我身边,后来我舅母又派了两个嬷嬷过来,不然我真是两眼一抹黑呢,”顾飞雪的母亲宁氏出身京城,她的舅舅如今在大理寺,虽然只是六品的寺丞,但宁家也是传承百年的大家族了,族里出仕的子弟很多,罗暖玉这种别说生母薛姨娘只是个平民出身,就连嫡母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是不能比的。   “那迎春呢?岂不是要再请几个京城的嬷嬷了?”说到这儿云浓抿嘴一笑,“她那种活泼的性子,将来嫁到齐家,只怕更不适应。”   “谁说不是呢?把我伯母愁的,可偏又相中了齐家公子,只能往好处想了,齐公子过继的,将来迎春上面没有正经的婆婆,想来也没有人叫她立规矩,不过坏处也有,没有领着,新媳妇的日子怕不好过,”顾飞雪跟云浓一来一往说的热闹,根本不将罗家姐妹看在眼里。   “我当是什么阿物儿呢,就这种东西,也敢往应淳脸前跑,”染尘师太看着宫氏一行蹬上鸾车,整个人都轻松了,忍不住道。   “咱们怎么想不重要啊,关键是外头人怎么想,还有他怎么想?”罗家人打的是借助舆论迫自己就范的主意,可惜找错了人。   “你放心,他敢生二心,我亲自上门打断了他的腿,”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若是敢在婚前做出打她们母女脸的事,染尘师太也不会饶了秦翰。   “我不担心他,只是怕,”云浓浅浅一笑,扶了染尘师太回到恬达院,“那天在京郊女儿跟他说了会儿话,”想到那天他的急切和热情,云浓脸一红,“听他的意思,辽东那边有些蹊跷,我就怕太子等不急了。”   云浓担心的是,太子心急,会叫秦翰牺牲小我,拿他自己去套罗明玉的话,到那个时候,秦翰就难做了。   “唉,男人的事儿咱们不懂,不过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只管调养好身子,到时候漂漂亮亮的嫁过去就是了,”染尘师太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如何将女儿风光漂亮的嫁过去,至于辽东的事,她倒没有放在心上,难道罗宪庆还能反了不成?凭辽东一地之力?   叫自己调养,说起来调养,云浓都有些头大,染尘师太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个嬷嬷,白天弄各种美肤汤玉容丸的,晚上更是各种各种花瓣浴精油按摩的恨不得褪掉她一层皮,不过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云浓觉得自己真的一掐都能出水儿了,而且出来的还是香水儿。   虽然离婚期越来越近,可是秦翰却没有一点儿闲下来的可能,跟他的婚事比起来,辽东的事情更叫人头疼。   “你派去辽东的人还没有回来?”太子叹了口气,不待秦翰解释,又道,“也是,那几户人家,光扎根都不容易,打探消息就更难了,其实这样,也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我永安辖下,居然有朝廷插不进人手的地方?”他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臣想了个办法,不过也需要一些时日,辽东一线我们插不下手,不如换个地方,顶多就是绕的远些,”秦翰走到太子书房的地图前,“臣已经遣人往高丽去了,看看那边的情势,没准儿有什么发现。”   “你想的不错,只是这些年咱们跟高丽来往甚少,说来也奇了,高丽不是能征擅战的地方,前朝还时不时的到京城进贡,到了咱们永安,好像跟朝廷来往的少了,这都十几年了,竟然没有过来朝贡过,”太子眉头紧蹙,这些年永安很是太平,难免文恬武嬉,大家得过且过,高丽只怕也被人遗忘了,“要不要咱们遣个使臣过去,顺便也能再深入到金人那边看一看。”   “臣敢保证殿下的使臣到不了高丽便会被金人散部所杀,”秦翰微微一笑,如今的辽东军其实就像一道屏障,将永安朝廷跟锦州以北隔开了,那边是个什么情景,朝廷根本一无所知。   “你说的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太子有些懊恼的将手里的折子扔到案上,“国土都快保不住了,可这些人还在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成天叫嚣不休,孤真想将这些人全都扔到辽东去!”   “臣以为现在咱们要开始把兵力着重在山海关了,”如果罗家有什么贰心,山海关便是永安的屏障了,“刚好高家准备出山了-”   “你的意思孤明白了,将高家人再放到山海关去,倒不会叫罗家人起疑心,对了,孤怎么听说罗家有个女儿跟高家的儿子来往颇为密切?”   高家重回山海关,大家顶多会以为这是朝廷再彰显对高家人的信任和再次倚重,反而比直接将其他关隘的大将调过去更不会引起罗家人的戒心,更何况高家举家入关被朝廷荣养起来已经几代了,有几个人还会相信他们还有当年的虎威和号召力?   但朝廷却不必担心高家人的忠心,毕竟罗高两家的姻亲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高家人到了山海关,为了重掌兵权收回军心,练练兵就是必须的,”太子含笑道,“刚好齐家也想出来为朝廷效力,山海关交给这两家,孤也放心了。”   “还有山东那边,咱们能想到从海上走,罗家人呢?”秦翰已经完全将罗家当做必反之人了,不然这些年他们的作为实在无法解释。   “那边要再等等,不过你倒是提醒孤了,想造海船可不是易事,当初朝廷也是下了大力气才将山东和福建的水师建起来了,要说这些年也没有动过他们了,找个机会练练兵也在情理之中,”太子想的比秦翰要细的多,练兵只是一句话可国库兵部带户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咱们也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希望是孤的小人之心。”   找个合理的理由在皇上和朝臣可接受的情况下练兵已经是困难重重了,更别说忽然有一天打起仗了,秦翰已经觉得身上的担子越发重了,“罗良娣那里呢?可曾听她们说些什么?”   “孤不喜她,只是叫宫氏在她住的英纷殿安插了人手,不过没听到什么,”叫他放□段儿去讨好一个妃妾,他宁愿直接派兵打到辽东去,“你呢,不是说罗良娣有个妹子钟情于你吗?你可曾听她说过什么?”   你不的事叫我去干?秦翰都想拿白眼去瞪太子了,“男女授受不亲,臣哪里会跟她多说什么?何况是辽东的事情?”   “就算是罗慧玉那里,舜丰也没有多少进展,这种事情,一个内宅的女儿,知道的也是有限的,而且舜丰人还没有回到京城,家里已经遣媒为他向许家提亲了,”秦翰直接将高舜丰那边也堵死了,“不过臣觉得,罗忠国那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你说武安侯世子?”太子轻叩案几,现在武安侯府只余一个垂垂老矣的武安侯和他的嫡孙罗忠国,如果罗家这些年不行动的话,这个未来的武安侯估计会像现在的武安侯一样,成为罗家人表忠心的工具,如果是他们有心要反,那么武安侯府这几百口子,只怕都会成为弃子。   “孤对这个罗忠国没有多少印象,你好像跟他有些交情,是个怎么样的人?”武安侯府才是罗家的嫡支所在,这弃了嫡支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太子真心有些闹不明白罗家人在搞什么?   “忠国是个仁厚人,当年世子在时,他似乎并不得父亲的欢心,后来世子不在了,他跟着武安侯长大,并没有出仕,太子见的少些,”秦翰忽然眉头一动,一个自己都觉得诡异的想法冒了出来,“殿下,武安侯只有两个嫡子,都分别战死在了辽东,可是如果他们都没有死呢?”   “你说世子没死?你什么意思?”太子眼睛都瞪大了,“他们没死的话,如果他们没死,那罗家这几代先后战死的近十位将军都有可能没有死了?那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诈死又为了什么?”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您不觉得这事儿从开始就玄乎么?哪有世家舍了嫡子一个个往疆场上送,而庶子却留在京城打理家业的?臣曾经叫人留意过罗家的族谱,开国头百年,只有一位世子战死,之后罗家就算嫡子依家规到了辽东,也鲜有死伤,可这近三十年,他们却变了做法,”秦翰咬牙道,“臣在想,罗家是不是在悄悄的转移他们的根本!”   “真真是欺人太甚!”太子已经拍案而起,从来都是君疑臣而兔死狗烹的,哪里有臣疑君到诈死逃生的?何况历代永安皇帝对罗家都是荣宠有加,毕竟他们的身上也有罗家人的血,只要罗家不做出罪大恶极之事,没有皇帝会对自己的母族动手的,“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先皇们还对不起罗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好差,是我越写你们越不想看了,可我怎么还越写越有劲儿了呢?   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   并不是因为自己也姓梁秦翰才帮着太子,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的话,罗家人做事就太叫人寒心了,自梁□□登基,真正因为掌权被杀的勋贵并不多,尤其是武安侯罗家,高家和齐家尚能自保,并在蛰伏几代之后再次得到重用,曾经是后族的罗家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臣的猜想是属实的话,抄了罗家满门也无可厚非,可是这证据太难找了,逼反他们,不但于殿下声名有碍,而且-”   “我的名声不重要,主要是孤不想打仗,劳民伤财于国无益啊,”太子长叹一声,“就按你说的吧,咱们这边按最坏的预计来准备,罗忠国那边,你也可以多接近他,除非他也是准备好了战死辽东,不然的话,没有人会甘心被当做质子的。”   太子摆摆手示意秦翰出去,靖郡王从来不是他的对手,从出生到入主东宫,他觉得自己头一次遇到了难题。   秦翰一回到隆平侯府,就遣人去请秦砚过*来,毕竟他在罗家族学里呆过一年多的时间,对罗家的情况比自己要熟悉的多。   “你说罗家的子弟,只要有些出息的,都会安排差事?还会被派到辽东去?”秦翰听完秦砚的描述问道,“那些人里,可有与你交好的?”   “有倒是有,但都是些不得志的,大哥也知道我的,喜静不喜动,对武学上一窍不通,能跟我谈得来的,都是这些人,罗家人还真是武艺传家,族里对武艺兵法学的好的,向来重视,不过么,对读书还有杂学感兴趣的,他们也都请了先生来教,我前几日还听说,这次有好几个在学里相熟的朋友,都要辽东去帮着照管生意了呢。”跟他们比起来,秦砚都觉得自己这些年浪费了许多光阴,到现在都成了亲了,还是文不成武不就,连个账目都理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罗家许多子弟最终都是要到辽东去的?”秦翰心里对自己的猜想更肯定了几分,武安侯还有罗忠国,以及那些原配发妻们,不过是罗家摆在明面上的招牌,而罗家真正的实力,都悄悄往辽东转移了,“你跟他们走的近,觉得他们日常的生活如何?可算得上奢侈?”   秦砚不知道秦翰为什么会对罗家这么感兴趣,但他一向将秦翰当做依靠,自然也是知无不言,“没有,罗家人口众多,族里的收益还要照顾许多从辽东回来的伤残兵士,因此都过的颇为节省,比咱们府上也强不到哪里去,所以我很佩服武安侯治家有方,堂堂一个侯府,出来的子弟全无骄奢之气。”   罗家几乎掌握了整个辽东跟关内的商队,辽东的皮货药材甚至矿产都在他们的手里,这样的人家居然过的十分节省?秦翰哑然失笑,如果正常一些的人家,子弟在辽东卖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回不来了,家中的父妻室会不会活的这么低调本分,全无一丝怨气?   “好了,你回去吧,我也不过是许久没有见到罗世子了,想找你问问他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府里虽然是他在当家,他那个性子,唉,如今罗大都督和罗将军的家眷又回来了,有他忙的。”秦翰跟秦砚解释道。   听秦翰提起罗大都督的家眷,秦砚抬起头,期期艾艾道,“前两天臻朴院吴氏都已经收拾好了,姑祖母也去看过了,说是万事俱备,只等着郡主下降了,这个时候你-”   要是秦翰弄出什么风流韵事来,隆平侯府的面子就再一次被扔到地上了,这些天吴尔妍可没少跟秦砚唠叨这个,她虽然是弟媳,奈何更是隆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于她来说,任何危害隆平侯府的事情,都是在跟她做对。   “哼,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外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秦翰懒得跟秦砚解释太多,“你中了秀才我也没有顾上帮你庆祝,下来就是秋闱了,外头的事情有我,府里有吴氏呢,你就专心读书吧。”   秦翰马上就要成亲了,应酬却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京城勋贵圈子里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因为出身问题而被东宫嫌弃,反而与高齐两家一同领了劳军的差使,回来之后又补了通政使司左参议之职,通政使司是什么地方?那是替天子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明晃晃的天子近臣,虽然秦翰现在不过是五品参议,可他有皇上的爱重,又是太子的心腹,又得了永昌郡主这门亲事,真是情场官场又得意的典范,那些以前就跟秦翰有些交情的小伙伴和同年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贺喜的机会?   连着十几天,秦翰都泡在各家酒楼,连轴转的请客,幸而他还没有娶亲,而隆平侯府只有一位世子夫人的弟妹当家,所以京城各家也只是往侯府送了贺礼,并没有夫人太太们亲自上门来贺。   “没想到罗世子也过来了,”秦翰看到席上的罗忠国,眉头一动,含笑迎了上去,他正准备寻个机会见这位世子一面呢,“这次我到辽东去,见了罗家的几位长辈,身体都很好,你回去跟侯爷说叫他不必惦记。”   听秦翰一上来跟他说辽东亲长们的情况,罗忠国淡淡一笑,“其实祖父是想请应淳到家里坐坐的,只是你太忙了,一时寻不到机会。”   “是我疏忽了,其实以咱们的关系,你想叫我过去,直接叫人送个信儿就是了,再说罗侯爷也是长辈,有什么吩咐也就是说一声的事,他可能是惦念罗大都督了,不过罗六夫人不是进京了么?想来也会带着家书的,”秦翰微微一笑,心里思忖着辽东的事罗忠国又知道多少,自己能不能从他身上打开缺口,“今天难道你也来了,快进去吧,咱们不醉不归,等我成亲那天,你可也得到场。”   “这,应淳,我其实有事找你,”罗忠国见秦翰拉了他往雅间里进,连忙道,“你跟我过去一趟吧。有人想见见你。”   看罗忠国面红耳赤的模样,秦翰已经猜出来是谁了,不由冷笑道,“我记得你还好像是武安侯世子,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等事了?那人可是你的堂妹,我不论你当不当我是朋友,只问你是不是个兄长?”   罗忠国原本就讷于口舌,被秦翰这么质问,恨不得掩面而逃,可他终是忍了下来,“应淳,我也是有苦难言,你也知道,我父亲和叔叔都战死了,武安侯府的嫡支只余我一人,而罗大都督是我的堂伯-”   “怎么?他还能上折子要求朝廷改立世子不成?据我所知,罗大都督至今连个嫡子都没有吧?”秦翰压低声音,“我就不明白了,你堂堂武安侯世子,将来是板上钉钉的武安侯,怕他何来?”   “我是武安侯,可却不是罗氏一脉的族长,如今的武安侯府,唉,不说了,”罗忠国咽了几咽,才将心底的苦楚压了下去,俯身向秦翰一揖道,“只当我求你了,还请你看在咱们一场朋友的份上,去见她一见,你放心,我就是怕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特意将她带出来的,我们罗家就算是再不济,也不会拿女儿与人为妾的。”   “但愿你说话管用,罗家庶女一但与人为妾,你们武安侯府在京城再难立足了,别人我不管,忠国,你可是要撑起整个侯府的,你要为自己的儿女想一想。”   自己的儿女?罗忠国心里一颤,他也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才在苦苦的挣扎。罗忠国延续了罗家不从高门娶妻的规矩,娶的是原大同知府家的女儿,五品知府家的女儿嫁进了侯府做了世子夫人,这在正常人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幸而罗忠国与自己这位妻子感情极好,这些年下来,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只是这两天,祖父却忽然告诉他,要将他的长子送到辽东去,自己还未满六岁的长子!   罗忠国很清楚,这些年来,族里的子弟一但成人,优秀的并不留在京城为朝廷效力,而是一个个被派到了辽东,族里的说法是,辽东是罗家起家的根本,只有罗家在辽东长胜,为永安筑起一道铁浇铜铸的长城,京城的族人才会有荣华富贵的日子,可是罗忠国虽然木讷些,人却不傻,这些年他没有看到荣华富贵,看到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子弟悄无声息的在向辽东迁移,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罗家曾经显赫几朝的武安侯府,也渐渐的淡出京城人的视线,这到底是为什么?罗忠国猜不出来,也不敢去问。   “好吧,你我相识一场,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你的,人在哪里,我去见他,只是希望你不要远离,免得闹邮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是个男人,顶多添些风流名声,可是罗家在京城的女儿还不在少数,”说到这儿秦翰唇边挂起一抹讥诮的笑容,“虽然你们这些京城的儿女不及辽东的那么宝贝风光,可是却是正经的嫡支不是?犯不着因为一个外来的庶女毁了自身吧?”   罗忠国已经被秦翰说的额间见汗,若不是被罗明玉逼迫,他哪里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我知道了,我记着贤弟这份人情,”说着再次一揖。   秦翰也叫罗忠国弄的完全没了脾气,这样的嫡长孙,这样的世子,武安侯府是真的看不上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了。   “秦大人,您来了?我家小姐等您半天了呢,”七巧一看到秦翰进来,喜形于色道,“大人快请进。”   秦翰随着七巧向里走,只见竹帘后一名穿着湘妃色长裙乌发如云的女子正微合了双眸,似乎很为指下的《风求凰》陶醉。秦翰也不打扰她,只转头打量雅间内的摆设。   “明玉见过秦大人,”一曲完后罗明玉收了弦起身赧然一笑,“许久不练了,未免生疏,叫大人见笑了。”   罗明玉从永昌郡主府回去之后,足足有半个多月缓不过神儿来,可是心里百般思量,就这么轻易放弃秦翰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当初是因为爱上秦翰相貌风仪的话,如今这份喜爱里加上了对云浓的不甘,如果自己能从她手里抢得秦翰的宠爱,那整个京城谁又敢小瞧自己?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要再见上秦翰一面,毕竟父亲送她们姐妹进京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就算是她无意于秦翰,可还是要努力挤到这个未来天子近臣身边,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及时给辽东通风报信,何况她现在一颗心已经完全放在了秦翰身上了,对秦翰自然是势在必得。   所以她用罗忠国的嫡长子逼得他妥协,答应带自己出来单独跟秦翰见上一面,又特意带了古琴出来,据她打听的消息,云浓是不擅音律的,一个无德无才徒有美貌的女人,又能得宠多久?   “你见我有何事要说,”秦翰被罗明玉看得浑身不舒服,也不随了她坐下,站在门边道,“直接说就好了,我那边还有许多客人在,小心被人看到了,只怕罗大都督也保不得你。”   他们分别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想到他还是这样,连正眼都懒得给一个,罗明玉垂下头,“许久没见秦公子了,别来无恙否?”   秦翰觉得眼前这罗明玉简直就是个白痴,这罗宪庆能将女儿教成这样也真是个人才,“如果罗四小姐叫世子请我过来只是听你讲些废话,那恕秦某没有空闲,告辞。”   “秦大人!”到了京城,罗明玉才发现女儿家想出来一趟实在是太难,而且就算是出来了,也未必可以见到想见的人,“明玉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想方设法见我,只怕就是要讲的吧?罗四小姐只管讲就是了,不必问我的意-思,”秦翰语带不屑道。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也曾罗慧玉说过,高舜丰说秦翰脾气并不好,也不耐烦跟女儿家周旋,“明玉到京城也有月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听说了些,包括秦大人的身世。”罗明玉看向秦翰的眼神中满是疼惜,秦翰的身世她在信中也大概听姐姐提过,可是这其中的详情也是到了京城才打听到,这也叫罗明玉对拿下秦翰多了许多信心。   “接着说,”秦翰转过身看着一脸决然的罗明玉,觉得十分好笑,原来蠢人故作聪明时是这个样子的,真应该叫云浓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就要结束了啊,同学们辛苦了。   第160章 一百六十   “秦大人现在虽然得到太子的倚重,皇上也因为师太的缘故对大人青睐有加,可是谁能保证十年之后呢?您的官位越高,出身便会成为您最大的短处,这一点以大人的聪明,应该看的很清楚吧?”罗明玉努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来,淡淡道,“而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上求的就不是封妻荫子傲视朝堂?这些于秦大人来说,只怕一个出身所囿,您不论做了多少,都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到时候只要您的政敌几道折子,您就会身败名裂被世人所弃。”   见秦翰不语,罗明玉知道他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想想也是,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升官发财的,不然秦翰也不会巴着染尘师太一个老尼姑,还娶了她半路认来的女儿,罗明玉自认为读懂了秦翰,继续道,“您觉得皇上和太子愿意用一个父不详,随时都会被人耻笑的人当臂膀么?”   “你不要说现在太子待你如何如何,”罗明玉冷冷一笑,“如果真的那么自信,你也不会娶永昌郡主了,还有太子殿下,也不过是这些日子李贵妃倒了,靖郡王被降了爵才算站稳了脚跟,可是以李贵妃这些年的得宠来看,只要她人不死,就有翻身的可能,所以太子才重用你,你可想过,如果太子登上大宝的那一天,真的还还会像现在这样信赖你吗?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   秦翰现在真算是领教了无知者无畏是什么意思了,如果不是想借机试探罗明玉,他都要仰天大笑了,半晌方道,“那以罗四小姐来看,秦某应该怎么办呢?纳你为妾?这样一来,我跟太子也算是沾了亲戚了,以他对你罗良娣的宠爱,定能保我的荣华富贵?”   罗明玉被秦翰毫不掩饰的轻视气个倒仰,口不择言道,“你胡说什么?靠着女人能有什么长久?再说了,我也不瞒你,我姐姐在东宫根本就不得太子的宠爱,如果我是想这样帮你,那还不如叫你靠着永昌郡主和染尘师太来的稳妥呢。”   “噢,那罗四小姐准备如何帮在下呢?就像你所说的,大丈夫行走于世,自然希望可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尤其像我‘这种出身’,就更不愿意被人轻视了,如果将来有一天,将所有人踩在脚下,我才算是真正的得偿所愿呢。”秦翰认真的看着罗明玉,仿佛是在向她求教。   罗明玉还是头一次被秦翰这么注视着,心里激动的砰砰直跳,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你到辽东去过,觉得那里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辽东是大有可为之地,我问你,你可愿意到辽东去做一番事业,叫那些小看你的人都跪拜在你脚下?”   “我去辽东?哈哈哈哈,”秦翰仰天大笑,“罗四小姐真是太幼稚了,我去辽东做什么?像令尊一样做到辽东大都督又如何?难道武安侯还会易人?真真是,算了,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想来你该说的也说完了,秦某就告辞了。”   “你眼里就只有辽东了?那你也太小看罗家了,”被喜欢的人一再轻视,就算是泥人儿也要发火了,何况罗明玉又是娇养着长大的,“我原以为秦大人那那些鼠目寸光的人不同,现在一看,哼哼,不过如此!”   “只有辽东?我知道罗家是辽东王,可那又如何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罗大都督再威风也是永安的臣子,他能给我的,相信皇上和太子照样能给,而且会给的更多,我就不相信了,我不靠着皇上和太子,反而去投靠他治下之臣,会得到的更多?噢,”秦翰离罗明玉近了一些,小声道,“你可别跟我说,你比永昌郡主强的多!”   “呸,什么永昌郡主,不过是五品小吏之女,攀了个假公主讨了个郡主的封号,有什么了不起的?”罗明玉一脸不屑道,“你只要去了辽东,别说是郡主了,公主又如何?真以为罗家没有么?”   “你什么意思?罗家为什么会给我个公主?罗家的公主又是谁?”秦翰心里突突直跳,索性将心一横,拿手里的扇子挑了挑罗明玉鬓边的碎发,“你可别跟我说是你啊?罗四小姐?”   “自然不是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罗明玉被秦翰突然的亲密弄的心乱如麻,脸一红道,“其实永安上下都太狭隘了,真以为天下就这般大么?我只能告诉你,这天下大着呢,你只管想想,那些下南洋贩货的商船不都是从别的国家弄到的?可见这普天之下也不全都是王土,”罗明玉自信的一笑,有些事罗宪庆并没有告诉过她,奈何她人聪明,又喜欢打听事儿,这些年下来,知道的也很不少了,她就不相信,封疆裂土拜相封侯的诱惑不够大?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算了,我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从罗明玉口里秦翰已经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怕打草惊蛇,他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甩袖子道,“你好歹也是侯府出来的小姐,一言一行还请顾及些罗家的名声。”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连罗家的私密都告诉你了,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没有想叫你现在可以娶我,以你现在的处境,谋一任外放到辽东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我也过去辽东,那里天大地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何必在这里看人脸色?”罗明玉一把抱住秦翰,“应淳,从我一看到你,心里就只有你了,这些事,连我姐姐都不清楚,可是我知道,我都告诉你了。”   “你放手,我没说不相信你,只是你说的太骇人了,我不敢相信,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你张一张嘴,就将整个罗家送到了悬崖边上,”秦翰掰开罗明玉的手臂,“今天的事我只当没听过,你也忘了吧,”   秦翰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过话,而这些话分明就是在替她替罗家考虑,罗明玉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能听你说这么一句话,我死了也甘心啊,我知道那个永昌郡主长的很美,我不如她,可是我相信自己对你的一番心意她是比不了的,其实辽东那么具体的情景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父亲和堂伯都是求贤若渴,像你这样的两榜进士,又做过东宫詹事,到了那边必然会被重用的,左右你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只要能建功立业,到哪里不是家乡呢?”   “你太年轻,又是个女子,有些事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辽东看似幅员辽阔,可是东有鞑靼,北有金人,东边跟高丽隔江而望,三面受敌这日子可并不好过,总之这些话再不要对人说起了,”秦翰沉声看着窗外,“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今天的事大家都忘了吧。”   秦翰的温柔体贴叫罗明玉完全忘记了防人之心,听他反复跟自己不要对外人提起刚才的话,又说起辽东的困难,罗明玉生怕他因为这些而不肯跟自己回辽东去,“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只听父亲说过,北边都是冰原,住不得人,至于高丽,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们那边年年过来给我们上贡呢,有一次我上街去,被高丽世子盯着看,我一恼,还甩了他一鞭子呢。”   北边住不得人?罗宪庆说的应该是辽江以北金人的地方了,而高丽,居然年年给辽东进贡?永安的属国现在居然向辽东罗宪庆进贡?就凭这一条,罗家一个谋逆就跑不了了,秦翰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跟罗明玉浪费口舌了,他现在要见的不是太子,而在天佑帝了。   “成了,我信你,只是有些事就如你所说,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你快回去吧,再晚就不好向府里交代了,”说罢便不再给罗明玉说话的机会,直接向躲在一旁的七巧道,“你服侍你家小姐吃些东西,我去跟世子说一声,叫他过来接你们。”   罗忠国看着秦翰进了自己订的雅间之后,并没有再回到席上,那些勋贵子弟,他这些年鲜少来往,去了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又忧心秦翰跟罗明玉的关系,索性就在不远处的园子里找了处石凳坐了下来,这样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也能看到。   “哎,这次你跟着大人到辽东去可是见了大世面吧?我看你小子回来之后,日子过的滋润多了,怎么?是不是辽东那地方油水足的很,你没少跟着捞?”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捞什么捞啊,辽东那地方又冷又穷的,地都不长庄稼,也不知道他们都吃什么长大的,哎哟我跟你说,我手脚都冻了,今年冬天可得好好捂捂不然听说以后年年得冻,”另一个声音道。   “你啊,少跟我岔话题,我要是能跟着大人去辽东,别说是冻手冻脚就算是耳朵冻掉了也愿意,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两天去老王家提的亲?老王媳妇是好说话的,想娶她闺女,没有真金白银,皇帝老子来了也不管用,你说说,去之前你还精穷呢,怎么回来之后,连王翠花儿的主意都敢打了?别说你了,就连咱们大人,我踅摸着,这次也没白跑,听说光往臻朴院里拉的皮货都好几车呢。”   “什么好几车,不过是罗大都督将珍藏的好皮子一样送大人了一张,值不了什么银子,不过我跟你说句实话,不管辽东穷不穷,那罗家人,可真不穷,咱们都是成天在富贵人家里走动的,就算是没经过,可也都见过啊,那罗大都督府里,啧啧,就算是国公府也比不上,说句打嘴的话,罗家在辽东,那就是土皇帝-”   “怪不得呢,姓罗的都不愿意回来,一个个往辽东跑呢,其他的不说,光辽东的人参,貂皮,那换回来的银子就海了去了,不过我看着,这武安侯府可不怎么样,按理说罗家在辽东挣了那么些银子,武安侯府应该金山银海才是,可是刚才那个罗世子出来,我去迎的,竟然才给了我两钱银子,也亏他拿的出手,真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要不是他是咱们大人的客人,我都得给他撅回去。”   罗忠国被那两个长随的话弄的脸一红,武安侯府确实不穷,似乎是为了安他们的心,每年族里从不过问侯府名下的产业,可是这了无生趣的日子叫他根本无意关心日子过的好坏,索性每年有子弟去辽东的时候,他都会厚赠一笔,至于出门需要打点多少,罗忠国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说起罗世子,我倒想起来了,这次在辽东,我还真见到一个跟罗世子长的很像的公子,啧啧,长的真像啊,比罗世子看着还贵气呢。”   “你看到的,指定就是罗家人嘛,长得像也是正常的,说不定就是世子的堂兄弟,”另一个声音不以为然道,“打扮的贵气,肯定是罗大都督的儿子了,在罗家也只有他儿子能跟罗世子比肩了。”   “呸,你胡沁什么呢,罗大都督的嫡子可是在武安侯府呢,就算是大都督身边再有儿子那也是庶出的,再说了,我说特意拿出来说,哪会是一般的像吗?那公子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不但人长的跟世子像,还跟世子一样,眉里藏珠!”   眉里藏珠,既贵且富,罗忠国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右边的眉毛,他的这颗痣父亲也有,原来在辽东还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孩子?那为什么祖父还要叫自己将长子送到辽东去呢?他根本不关心辽东到底怎么样了,什么大局雄心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要叫自己的儿子也过去?还是以夭折的名义送过去?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病死”跟过去呢?   想到这里,罗忠国不由失笑,他就算是真的“病死”了,只怕那边也不会欢迎他吧?当年他对家里的事情生出了怀疑之时,祖父便安排他偷偷去了辽东,叫他亲眼看看罗家人的志向到底是什么,可是在他看到父亲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只到的只是父亲冷冷的叫自己回去,说是如果罗家的事被他走漏半分出去,那他就是罗家的罪人,他再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从辽东回来之后,罗忠国对读书上进便再也没有兴致,像个木偶般的任凭他们摆布了自己的亲事,安排了他的人生,而现在,祖父因为怕心爱的重孙未来失去了对辽东的掌控权,根本不去想子健一个小孩子如何到辽东在从未见过他的祖父手下生存。每每想起这些,他对无法不对这个罗氏生出怨怼之心。   第161章 一百六十一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怎么?里头有不想见的人?”秦翰一出来便得了长随的示意,知道罗忠国呆在哪里。   “呃,没有什么,也你知道,我跟那些人都不熟,就算坐在那儿也只是叫大伙儿尴尬,我也不自在,还不如出来透透气呢,你跟她说清楚了?”罗忠国依然以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叫你为难了。”   “其实你比我更为难,”秦翰拍了拍罗忠国的肩膀,“左右不过是辽东过来的庶女,于侯府女儿影响有限,不过你们罗家选亲也自有一套规矩,人家是女儿想高嫁,你们倒好,姑娘媳妇都不找知根知底儿的。”   是啊,他们罗家真是与众不同,罗忠国+讪然一笑,“你快进去吧,我坐一会儿就走了,到时候就不跟你说了,”罗忠国一推秦翰,示意他不必管他。   秦翰却没有走的意思,“我早就想问你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我以前想着,你们罗家行事,应该是怕功重权重遭了上头的忌,才会抬一边压一边,可是这次到了辽东一看,那边抬的有些高了,只怕以后就算你们侯府这边再低调,也未必能达到目的,倒不如换换策略,你看高家齐家,这不都出来了么?我跟你说,太子举荐这两家接了山海关。”   罗忠国虽然跟秦翰来往并不频密,但因为一起读书论文也有几分真交情,现在听他说的全然是为侯府这边考虑,不由动容道,“你也知道的,侯府这边没有可用之人,不像国公府,这些年是憋着劝儿呢。”   “你还是这个性子,别人以为你木讷少言,可我却知道你是胸有锦绣,当年若不是你不愿下场,只怕早我多少年中了进士了,再说谁规矩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子弟就一定要从武?我现在可是领了文职的,”秦翰显然不相信罗忠国的话,“我这次去辽东亲眼看了,那地方虽然偏远,但这些年也算太平无事,这治国靠的还是文治,侯府有你,听三弟说子建也是个早慧的,将来未必没有前程,我说一句唐突的话,树大分枝,有时候分开了,才不至于招风不是?”   “你的意思?”罗忠国并不真像外面看起来那么愚钝,秦翰的意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叫罗家分家,如果武安侯府从罗家分出来,那么辽东的事情会不会跟他们再无关系?   “再分支也是一条根啊,如今府里祖父年迈,我母亲身体也不好,我还是替父亲和叔叔多尽尽孝吧,” 罗忠国苦笑道,罗家的事只有他们罗家人才最清楚,哪里是分个家就能丢开的?   罗家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苦心经营,现在一改往常频频往京城送人,只怕离发动那日已经不远了,到那个时候在永安的罗氏族人谁也躲不过皇上的雷霆一怒,武安侯府就算是分出来又有什么用?!何况辽东的事,根本就是罗家嫡支在主导,哪里是说分就能分开的?   “唉,你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秦翰长叹一声,“只是不忍心看着你满腹才华却这么蹉跎了,还有子健,难道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等罗忠国缓过神儿的时候,秦翰已经走了,他揉了揉脸,抬腿向罗明玉呆的雅间走去。   “你怎么才来?叫我等了老半天了,真是的,回去又得听人啰嗦,”罗明玉对这个木讷的堂兄没有什么好脸色,“到时候就说是你叫我出去的啊,还有,你回去跟嫂子说说,叫她也开几场赏花宴,不然成天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父亲还叫我多听听京城的消息呢,这成天不见人,找谁打听去?”   “罗家自有打听消息的渠道,每十天都会送到辽东堂伯那里,”罗忠国木着脸道,“武安侯府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的,不可能因为你们姐妹过来了就一改往常,那样反而会叫人生疑。”   “嘁,成天呆头呆脑的,怨不得不招人待见呢,人家都跑到辽东去了,只留了你们一家子,”罗明玉小声嘟哝,“就凭这样的父母,以后子健就算过去了,也成了不什么大器候!”   听罗明玉提到自己儿子罗子健,罗忠国再也无法淡定了,扬声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浑说!再说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堂伯连轻重都不分了?”   罗明玉没有想到成天闷声不吭的堂兄居然会发火,反而有些吓着了,可又不敢在外面跟他吵,眼眶一红低着头随着罗忠国出了门。   永昌郡主下嫁隆平侯义子秦翰的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六,提前几日,满满一百零八抬的嫁妆已经风风光光的被送到了隆平侯府的臻朴院,家具和摆设被陆续的铺排开了,其余的一抬抬嫁妆则放在大屋里任过来贺喜的亲戚们参观品评,谓之“耀妆”。   “郡主,您明天要早起的,奴婢叫绿蚁过来服侍您歇下?”温嬷嬷看云浓一直盯着侧间的嫁衣发呆,过来劝道。   “我哪里睡得着?嬷嬷,明天是不是很麻烦啊?”想想前几天宫里礼仪姑姑过来给她科普的那些规矩,云浓就一阵头大,万一自己心里一慌想不起来了呢?“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我要是哪里错了,可千万记得要提醒我啊!”   “郡主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有喜嬷嬷扶着您呢,您只管照着她们说的做就是了,要奴婢说,当新娘子也就是累一些,其他的也没有多麻烦,任人摆布就是了,”温嬷嬷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郡主这么忐忑不安呢,想想再能干也不过是十六不到的小姑娘,“秦姑爷那边没有多少亲戚,跟他同龄的也都已经娶妻生子,就算是闹也会有分寸,您就放心吧。”   敢情秦翰这大龄男青年还有这点好处,云浓抿嘴一笑,却看到染尘师太一脸严肃的进来,“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说。”   “母亲,您这是,”其实离婚期越近,云浓觉得染尘师太的紧张之情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会儿她连一丝笑模样都没有的样子叫云浓有些心慌,“可是出了什么事?”老天啊,明天她要结婚啊,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叫她平平淡淡的完成这场婚礼吧。   “没什么大事,呶,这个给你的,自己好好看看,吭,你可别偷懒,看清楚了,”染尘师太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册子快速的扔到云浓怀里,想走,又怕她不听自己的话,“我说真的,你好好看看,应淳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吭,有些事还得你们自己来。”   云浓愕然的看着过来放了一枪便匆匆离去的染尘师太,这是做什么?她拿起那本暗红缎面的册子打开一看,不由失笑,原来是给自己送这个来了?   想想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染尘师太露出窘态,云浓不由闷笑着打开那本图册,果然是皇家出品必然不凡啊,自己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想想叫染尘师太跟自己这个半路来的女儿说这个估计已经很尴尬了,再加上这个女儿其实还是儿媳妇,云浓忽然想到不知道有没有人给秦翰科普这些,想想如果此时此刻他跟自己一样捧着本画册在学习,云浓又笑倒了。   第二天一大早云浓便被温嬷嬷给叫了起来,看到云浓一脸迷糊相,温嬷嬷不由抱怨道,“奴婢的话郡主一定没有听进去,瞧瞧这眼下的青黑,浅草,还不快去将我准备好的鸡蛋拿过来。”   “嬷嬷已经料到了我会睡不好?”云浓抿嘴一笑,“你只煮了鸡蛋么?再煮几个鹌鹑蛋鸽子蛋什么的,我饿了路上好吃了垫垫。”   “小点心一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只管放心,”昨天看着还坐立不安的,今天起来居然没事儿了,温嬷嬷心下讶异,“奴婢叫绿蚁过来服侍您梳洗,”虹霓和白荻前两天就带了云浓的陪嫁们提前去了隆平侯府,温嬷嬷特意留了跟云浓自小的丫鬟在身边,为的就是在云浓紧张的时候有亲近的人陪着说说话。   当全福夫人开始为云浓抽脸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出嫁了,而且是马上!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伤感,就被外头的笑语喧哗给打断了。   “快来叫我们瞧瞧咱们的新娘子,”永寿大长公主被一群孙女儿侄孙女们扶着率先进了正堂,看到云浓从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永昌郡主,并风风光光嫁给了秦翰,就边她这活了几朝的老人儿都觉得感慨不已,“我老了大半辈子了,就没看过这么美姑娘,你们说是不是?”   “皇姑祖母说是可不是么?唉,幸亏孙女儿嫁的早,不然跟永昌撞在一起,非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可,”宜阳郡主附合道。   虽然自己的任务就是带了羞涩的笑容并围观就好,云浓心里还是给自己点了个赞,能集齐几代的公主郡主同时出现也说明自己人缘好不是?当然,这也跟她和染尘师太帮这些金枝玉叶们要回了多年未曾真正属于她们的嫁妆有关,就此一举,染尘师太在公主圈儿里已经成了最可爱的人,她嫁女儿,但凡能动的,就没有不来捧场的。   秦家这边的规格虽然不像郡主府那边去的全是宗室,可因为秦翰为官多年,又正得圣宠,过来捧场的也不在少数,云浓被搀进喜房安坐在喜床上,便觉得再次被重生包围,身边全是一双双眼睛。   “我一早就说,永昌郡主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你们还不相信,怎么样?眼都直了吧?”一位紫衣太太含笑道,“见过郡主,有道是新婚三日无大小,咱们言语随意些,您可别介意,唉,看到郡主啊,我就想起来我那个女儿了,可惜她命不好,算了,不说了,今天可是郡主的大喜日子!”   云浓抬眸一看,这里面也有一些是她认识的,就像现在说话的这个,是东阳伯府的世子夫人,而胡婉心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说起来,曾经她们还是亲戚,只是东阳伯府将女儿嫁到了广宁郡王府,她们就已经是对立面了。   过来赴宴的夫人们见过了本人之后,也都没有多留,毕竟云浓有身份在,大家也不可能像寻常的人家那样言笑无忌,因此听到前面开宴,也都陆续走了。   “大嫂,我是你三弟妹,咱们以前也是见过的,”白茹贞看着一身凤穿牡丹大红嫁衣的云浓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刚才在挤在人堆里想借机认识些过来做客的夫人太太,可愣是没有人理会她,“您也听说了吧,咱们侯府的当家夫人在庄子上养病呢,您成亲婆婆也没回来,您可千万别见怪,二嫂如今是世子夫人,要忙着在外头招呼客人呢!”   云浓抬眼看了看白茹贞,记得当年她们见过一面,白茹贞当时年纪不大,也没有这么聒噪,现在居然年纪轻轻的已经成了个碎嘴婆子了?   “唉,咱们秦家就这一点儿不好,就是人口太单薄了,要是搁别人家里,这会儿不知道该多热闹呢,您瞧,你这里却只有我陪着了,您可千万别介意,谁叫咱们都嫁给了秦家的男人呢?”   “原来三嫂在这里呢,您过来陪郡主说话怎么不叫我们?”吴尔雅携了吴尔娴进来,齐齐向云浓一施礼道,“民女见过郡主娘娘。”   “两位姑娘快起来,”云浓是新嫁娘不能开口,温嬷嬷自然代劳了,“我家郡主初来乍到的,以后还请两位姑娘多多指点呢。”   “嬷嬷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们也是陪着堂祖母在府上做客的,当不起指点二字,以后还要郡主多多教导我们才是,”吴尔妍嫁给了秦砚,老秦氏并没有离开秦家,如果只有吴家另两位落选的姑娘回去了,那这次三人进京的目的就太过明显了,因此老秦氏直接留了这两人一直陪自己在恒慈院住着,现在云浓嫁进来了,她们两个小姑娘,便自动请缨过来做陪。   “原来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白茹贞看自己说了半天话温嬷嬷都不理会自己,反而对两个外来的客气有加,心下更不舒服了,可又不敢直接跟郡主身边的嬷嬷杠上,只得拿吴家姐妹出气,“我还真以为这久占为业的,住着不肯走,便真以为自己成了秦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它就是出不来,我就伪更了一下哈!   第162章 一百六十二新婚   “郡主,大爷回来了,”虹霓远远看到一身喜服的秦翰向喜房起来,心里一松,忙扬声道,秦翰回来了,屋里这些人便可以走了,别人喜欢热闹,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位主子,难不耐烦陌生人在耳边吵吵。   万幸屋里的几位都还算识趣,见秦翰回来了,便都退了出去,秦翰和云浓跟着喜嬷嬷的唱和认真的一步步走完了所有的流程,俱都是一身汗,“我还要到前院去招呼客人,你叫人服侍着先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吧,我叫福妈妈去厨上了,一会儿你再吃些东西,莫要饿着了,”说到这儿,秦翰趁众人没注意,凑到云浓耳边道,“我会心疼的。”   这个时候都不忘吃自己豆腐,云浓忍不住嗔了秦翰一眼,“你快去吧,记得少喝些酒。”   “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必不叫你久等,”秦翰将手伸到云浓袖里挠了挠她的手心,其实外头的什么酒宴他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待云浓换了身大红通袖榴花蝴蝶洒金纱褙子出来的时候,讶然看到秦翰已经坐在桌前,“你怎么在这儿?”   自己不过是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出来,秦翰居然已经回来了,“前面不用你陪?”似乎今天过来的宾客并不少啊,他这个新郎逃席算怎么着?   这个时候还有心跟自己闲话,秦翰一伸手将云浓拉到桌前,“过来吃些东西。”   “嗯,我还真是饿了,”看到福妈妈准备的那么丰盛,云浓不由食指大动,在秦翰身边坐下,“你不必管我的,我自己可以,你这么跑过来会不会被人笑啊?不如你再过去一会儿?”   “咱们成天头天你就将我往外赶?”秦翰可怜巴巴的看着云浓,“我可是你夫君了。”   虽然坐着吃饭的只有他们两个,可一边儿服侍的足有一群好不好?他居然能公然跟自己的撒娇,云浓挟了一筷子青瓜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我不是怕你被人笑么?再说人家来贺喜,你却跑了,多失礼?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这么跑了,以后被人拿出来笑话怎么好?”   “咱们以后的日子确实长着呢,不过洞房花烛夜却只有一回,我要是将你置在婚房内不顾,跑出去应酬那些人,才真成了傻瓜,”秦翰挥挥手叫屋里的人都出去,“刚才那青瓜我不爱吃,我要吃那个,鸡丝。”   “你喜欢这个啊?”秦翰这话说的云浓心里很欢喜,她乖巧的挟了一筷子银芽拌鸡丝送到秦翰口边,在他张口要吞的时候手一缩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口里,品了品道,“嗯,味道是不错,我也挺喜欢。”   “你喜欢就好,咱们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我还怕厨子的手艺不合你胃口呢,”秦翰被云浓作弄了也不生气,亲自又挟了一口银芽送到云浓口边,“再吃一口,”喂她还是被她喂,他都一样喜欢。   “可是我更喜欢那个鱼,”左右屋里没人,云浓故意跟秦翰对着干,将头一偏不去接秦翰奉上的菜,伸手去挟清蒸鱼。   “你故意的不是?”秦翰手一动直接将云浓抱坐到怀里,“先把这个吃了,我帮你挟鱼。”   “我不饿了,”云浓被秦翰“豪放”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着要从秦翰身-上起来,“你吃吧。”这种抱着喂菜的姿势怎么那么风尘味呢?   “好,我也不饿,那咱们休息吧,”秦翰在云浓颊边亲了一记,“还真是善解我意,为夫这就去换衣服。”   “哎,我要再吃些东西,”就这么 “直奔主题”云浓有些磨不开脸,垂眸道,“你什么也没有吃啊,不如咱们好好坐着一起吃点东西。”   云浓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这么“软弱可欺”,秦翰反而舍不得“欺负”她了,伸手在她如雪的脸颊上轻捏一把,“好,咱们再吃一点儿,我还准备了一壶好酒呢,你要不要尝尝?”为了这新婚之夜,秦翰也没少花心思,实践经验没有,理论知识怎么也要跟得上才行,这果酒是他特意找来的。   “酒?”也好,多少喝些酒自己也能放松一些,免得大家一会儿尴尬,云浓点点头,“我没什么酒量的,咱们一杯就好。”   等云浓又吃了几口菜喝了些细粥,秦翰才将斟好的酒递给云浓,云浓一看,只见那酒色如琥珀,果香扑鼻也没有想像中的辛辣之气,尝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喝,“不错,你哪儿弄来的?”   “人家给的,说这个女人多少喝些对身体也有益处的,”秦翰脸一红有些不敢直视云浓,“你喜欢就再喝一杯。”   一来二去,两人边吃边聊,秦翰看云浓渐渐有了酒意,便将酒收到一边,又哄了她喝了碗粥,才叫人进来撤了席面。   待秦翰洗漱之后出来,正看到云浓只穿了一身大红中衣倚坐在床头,傻傻的冲他直笑。   “姑爷,我家郡主,”白荻心里对将云浓灌醉的秦翰有些不满,可是却不敢表现出来,嗫嚅片刻道,“我家郡主有些醉了-”   “行了,你下去吧,我有分寸,”秦翰原是想着叫云浓喝一点儿酒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丫头不但一点量也没有,还贪恋杯中好滋味,一口气就是好几杯,现在可好,这么个醉美人坐在眼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浓斜斜的倚在拔步床的阑干上打量着这张簇新的大床,心里迷迷蒙蒙的想着以后自己就要这在这个张床上跟那个叫她动了心的男人共渡一生也挺不错,再抬头时却迎上了秦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自己面前的脸,一颗心不自觉的跳了起来,只觉喉间微干,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嘴唇,这男人原来长的这么好。   在满室的烛光映衬下,秦翰薄薄的唇带着浅浅的笑意,斜飞的浓眉如墨,那双狭长的凤眸像是嵌在暗夜中的繁星,闪耀动人,云浓觉得整个人都被吸入他的眼中,他呼吸之间那带着微醺的酒气,扫过她的脸颊,也拂在她的心上,“我以前就觉得你长的不错,今天仔细一看,倒也算是貌美如花了,呃,我真是赚到了,来,帅哥给姐笑一个-”   话一出口,云浓便知道自己一紧张就有些犯二的毛病又犯了,但想到自己居然捡到这么个宝贝,云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面部表情,又是一阵儿傻乐。   秦翰也在看云浓,她的红色中衣上没有一丝纹样,丝滑的天罗锦如一团葳蕤的红光轻笼在她的身上,将她美好的身形完全展现在他的面前,她正仰头看着自己,优美修长的玉项延伸成一条完美的弧线,迷蒙的杏眸溢着一汪春水,秦翰情不自禁抚上了她的脸,“你说什么?敢调戏自己的夫君?”   “夫君?噢,是丈夫啊,”云浓伸出纤指轻轻滑过秦翰飞扬的眉,沿着高高的鼻梁向下停在他的唇上,纤指在他温润的唇上轻轻摩挲,“我不调戏你,还能调戏谁?”   醉酒的云浓完全没有了人前温婉乖巧的模样,她神奇的将小女孩的纯真可爱和成熟女子的妩媚甜蜜糅合在一起,秦翰看着她,一向冷峻的神情已经化为了春风,他一把抓住云浓已经落在他喉结上的手,“我扶你躺好,该歇息了。”   接下来的夜短暂而迷乱,云浓不知道自己反复醒来睡去到底几回,唯一留在记忆里的就是只要她睁开眼,秦翰那如雨丝如熏春般的吻便会及时落下来将她裹个密不透风,直吻到她遂了他的心,称了他的意,与他缠绵化为一体,再在尽情放纵之后昏昏然睡去…   “醒啦?还早着呢,咱们再睡一会儿,”云浓抬眼看着红罗帐里已经见天光,恍惚间想起自己昨天度过了一个什么样的新婚夜,不由脸一红将头埋在枕间,不敢面对背后的那个人。   秦翰含笑在云浓玉白的脖项上轻轻一吻,“怎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嗯?”   感觉到身上那只手又开始不老实,云浓胳膊一撑想翻的离秦翰远一些,可是却被他再次搂在怀里,“昨天咱们光顾忙了,都没好好说说话,你要是不困了,跟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有什么好说的?”云浓从胳膊上露出一只眼睛,“我昨晚好像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想自己昨晚的反应,呃,确实有些热情,呸,她必须什么都不记得。   秦翰将云浓沾在额前的长发仔细的撩到耳后,又将她的手臂拉开露出头脸来,“你不记得不要紧,我记得就行,我会记一辈子。”   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会知道晨起的美人有多妖娆,秦翰再也忍不住,翻身将云浓压到身下,“我们一起再回忆一回好不好?”   这一闹就到了辰初,听到秦翰唤人进来,忙披了衣衫躲到净房里,她实在觉得自己不好意思面对进来的那些人,尤其是白荻绿蚁这些从小跟自己的一起长大的丫鬟。   “郡主叫奴婢来,”绿蚁笑眯眯跟进净房,冲云浓一福道,“郡主大喜,嘻-”   “吭,小心叫人说咱们郡主府里出来的没规矩,还不快服侍郡主梳洗,”白荻冲绿蚁一瞪眼,“奴婢去帮您准备衣裳。”   待云浓出来时,秦翰已经端坐在桌前了,“咱们一起用了早饭再到慈恒院去就行了。”   夏日的早晨还有几分凉意,秦翰牵了云浓的手一边跟她讲隆平侯府的布局和各院子住的什么人,一边慢慢向慈恒院踱去。   “其实今天也就是走个形式,待回门之后,父亲将你记到祖谱上,也就没什么事儿,”身边多了个人,似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隆平侯府也格外顺眼起来,一山一景都透着生机和雅趣,“咱们院子是我特意向父亲要的,地方大离外头也近,我又叫人在旁边开了侧门,以后咱们的人进出也方便,至于姑祖母那里,你身份在,不必每日过去请安,吴氏和白氏,你若是喜欢了就见见。”   这些都是题中之义,云浓原也没有打算跟秦家这些人周旋,含笑一一应了,一路行来,她将隆平侯府的大致格局也看了个差不多,虽然侯府不大,奈何人口更少,加上不擅经营,除了住人的院落,有些地方看起来颇为荒凉,隆平侯更是将直接将两个院子并成一个臻朴院给他们成亲,若是遇到人口众多的人家,只怕娶一个郡主进家,还得往外扩建才行。   “可算是来啦,我还以为得等到晌午呢,”白茹贞见丫鬟引了秦翰和云浓进来,忍不住撇嘴道。   “你若是等不及,只管回去便是,没有人叫你一定留在这儿,”秦磐横了白茹贞一眼,平时她哪里起过这么早?敢情是特地赶过来寻事的。   “我不是想着牧哥儿年纪太小饿不得么?”见丈夫当众不给她面子,白茹贞直接气红了眼,“哪像你,成天就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只顾自己逍遥。”   “行了,你们要吵,就回自己的院子里吵去,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秦简庭眉头微皱,但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璧人眉头又松开了,连忙起身道,“好好,你母亲要是看到今天,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云浓今天穿了正红色蹙金绣鸾凤朝日通袖褙子,穿着大红色盘金绣凤穿牡丹的百花裥裙,领口袖口皆精绣了鸾凤和鸣纹样,长长的衣摆如同红云一般拖在身后,这一身衣裙不但华贵逼人,更彰显了她的身份,而那张倾城的容颜在浓烈的红色映衬下,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父亲,姑祖母快请坐,今天是媳妇过来给长辈见礼,哪里敢劳父亲和姑祖母起身,”见秦简庭领了满堂的人要给自己行礼,云浓连忙拦了,待秦简庭坐好了,才跟秦翰在蒲团上跪了,恭恭敬敬的敬了茶,并奉上给秦简庭做的鞋袜。   “唉,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成了家,我身上的担子算是完全放下了,”如今能看到秦翰领了自己的媳妇来给自己见礼,秦简庭觉得之前的日子的一番波折就像做梦一样,忍不住眼眶一酸,“我老了,你们小夫妻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父亲,今天是大哥哥的好日子,您放心,以后我跟三弟一定听大哥的话,好好过日子,”秦砚见秦简庭越说越伤心,连忙起身缓和气氛,顺便表表决心。   “是啊,爹您放心吧,以后咱们的日子还跟以前一样,我们都听大哥听话就是了,”秦磐从小就是“秦应淳的弟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加上如今世子之位又落在了秦砚头上,他索性就破罐破摔不管白茹贞怎么唠叨,只管自己的逍遥自在便好,其他任事都不去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洞房都成了过度章了快,不过他们终于成亲了,恭喜两位。   第163章 一百六十三见礼   “你看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多愁善感起来,也不怕小辈们笑话,”老秦氏虽然对秦砚和秦磐异口同声说什么“一切听大哥的”有所保留,但兄弟同心还是她乐见的,她将手中云浓送给自己的抹额仔细看了,才道,“郡主真是好针线,这花绣的更活了一样。”   “可不是么,”吴尔妍在一旁陪笑道,“这上头的花样子看着也新鲜的很,是郡主自己画的么?”   “我在家里闲来无事时也喜欢这些,自己想着画了些样子,弟妹若是喜欢,闲了到我院里来,我拿一些你挑挑,”云浓浅浅一笑道。   “大嫂自然画的一手好花样,我听说以前大嫂还姓云的时候,就常帮皇商霍家画花样子挣零花钱呢,想来二嫂定然能在大嫂那里挑到满意的花样子,”白茹贞再次撇-嘴。   “昨天也没顾上跟三弟妹说话,以前咱们好像见过一面,没想到两年不见,三弟妹跟换了个人儿似的,要不是样子没变,我都不敢相信是你了呢,”云浓看向白茹贞,以前娇小的小姑娘两年时间已经变成了尖酸刻薄的小妇人,而且还一副逮谁掐谁的架势。   她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自己都想不起来了,白茹贞将头转到一边不再说话,她知道大家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可是世子夫人的梦碎之后,未及笄又生下了儿子,丈夫不争气,儿子身体不好,因为自己掌不了家拿不到银子贴娘家,连父亲母亲都跟自己疏远了,除了寻人生事,白茹贞想不出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浓是长嫂,除了给两位小叔都准备了文房四宝之外,给吴氏白氏还有吴家的姐妹花分别准备了一套首饰,大家又聊了几句,秦简庭便带了三个儿子往外院去了,白茹贞看着秦翰和云浓只觉万分扎眼不愿多留,寻了给牧哥儿喂药的借口走了,而吴尔妍又管着家事,自然也有事要忙,幸好吴家姐妹说话讨喜人也伶俐,跟云浓聊着时新的面料头面,时间也不难过,云浓在慈恒堂用了午饭,才领着人回到了臻朴院。   “回来啦?”秦翰放下手里的书,满面幽怨的看着云浓,自己为了赶着见她,午饭胡乱扒了两回就往回跑,结果慢着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云浓回来,“在慈恒院很有意思么?去了就不想回来。”   “我哪有,姑祖母留饭,我总不好说要回去吃吧,”秦翰眼里的思念太赤果果了,云浓脸一红,“你吃了没?”   “陪父亲用了些,怕你初归不适应,赶着回来了,浓儿,我可只有三天假,”秦翰发现,他一会儿不见云浓便想念的很,“过来坐,咱们说说话。”   这才一天时间,他怎么就成了个粘人的小孩儿了?云浓被秦翰盯得哭笑不得,“你等我换了衣裳,这衣裳层数太多,热死了。”   “你们都下去吧,以后内室我不叫你们,不许进来,”秦翰见绿蚁过去帮云浓开柜子拿衣裳,吩咐道。   “你叫她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有我呢嘛,不就是换衣服么,我来服侍郡主就好,”秦翰走到云浓面前,伸手去解她的盘扣。   “算了,我自己来吧,还有,你叫绿蚁她们进来吧,这样外人知道了,该说咱们了,”身为古代人,身为贵族,他们两个主子的一举一动,外面就有一二十口子在盯着呢,云浓以前觉得自己习惯了,可现在一涉及到私密的事,她还是淡定不了。   “说咱们?谁?外面那些人?”秦翰一扬眉,禁不住伸手捣了捣云浓的额头,“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放心,这个家里没有人敢管咱们的事。”   “知道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这个人,又使坏,真要帮我,去帮你挑身屋里穿的衣裳我就谢谢你了,”这哪里是服侍自己更衣,分明就是借机揩油嘛,云浓打开秦翰已经伸到自己胸衣里的手,“快去,不然我赶你出去了。”   “你不累么?咱们一起歇一会儿,哪里还要再穿什么衣裳,”秦翰才不会上她的当,三下五除二的将云浓身上的褙子解了,拦腰将她抱起,“我可是累了,咱们一起到床上说说话。”   “我发髻还没解呢,还有发钗,”云浓可不相信秦翰是要跟自己“纯说话”,现在她可实在没有能力和精神跟秦翰有什么亲密接触了,“你保证老老实实的?应淳,我可是真的累了-”   “我知道了,来我先帮你散了头发,”秦翰爱死了小妻子在自己面前这种娇滴滴的样子,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将她放在妆台前的凳子上,细心的将她的发钗一一去了,又将她绾成牡丹髻的长发散开,拿了牙梳一下下帮她梳着,口里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多子又多寿,四梳举案又齐眉-”   秦翰一手捧了云浓的长发,一手从头顶到发梢轻轻的为云浓通着长发,口里还念着梳头歌,云浓失笑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记不清小时候在哪里听过了,就觉得挺好听的,怎么样?我的手艺比那些个丫鬟也不差吧?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帮你梳头,一直到咱们白发齐眉儿女绕膝,”秦翰将脸埋在云浓发间,“好不好?”   “那,那我以后每天晚上等你回来了再梳头,”云浓静静由秦翰抱着,心中万千柔情都付于眼前人。   一觉黑甜,云浓醒来的时候,正看到秦翰倚在床头给自己摇扇,不觉脸一红道,“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找点事做做,不必在这里陪着我的。”   “这就是我找的事啊,不陪你我做什么?”秦翰没有昼寝的习惯,因此云浓睡后他就这么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居然看她了一个时辰。   “真是嘴乖舌滑,”云浓嗔了秦翰一眼,这家伙成亲之后,还真是甜言蜜语各种表白张嘴就来,“什么时辰了?我得起来了。”   从是昨天晚上到现在,云浓觉得她过的跟打仗一样,也就下午在睡梦里得到了片刻放松,想到这里,她揉揉酸疼的腿瞪了秦翰一眼,嗔道,“都怨你。”   就算是被这小丫头看一眼,秦翰都觉得热血贲张,忍不住将云浓往怀里一揽道,“不舒服?我帮你按按,算是将功补过。”   “你个臭流氓,赶快起来,我事儿还多着呢,”就是太累了没顾上干罢了,“咱们院子里的人我还没顾上见呢,明天还得回门,还得准备东西呢。”   “好吧,我将人叫过来你见见,这院子里除了我原先的人,二弟妹又送过来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还有六个粗使婆子,左右咱们院子大,我就留了下来,一会儿你看看,合适了就留着,不合适就给二弟妹送回去,就说你带的人足够了就好,当初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秦家如今也算是分产不分家,咱们这边的事,都交给你打理了,沐贤院那边不会插手的。”秦翰轻轻帮云浓捏着肩,一边跟她说臻朴院大概的情况。   见云浓点头,他又从床阑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只匣子来,“这是为夫全部的家产,今天都交给你还望夫人若要嫌弃。”   现在就上交家产了?云浓美滋滋的亲了秦翰一口,“做的不错,以后继续,”说罢打开匣子。   “没多少,我这些年花销大,你-”秦翰有些赧然,虽然已经跟云浓说过自己的拮据,可是今天正式拿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咱们毕竟住在侯府,我的俸禄还是要交到府里的,委屈你了。”   匣子里不过几张千两的银票和一个庄子一个铺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以前云浓帮自己找婆家时也没有指望找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行啦,我能嫁给你,简直就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再说了,这可比我想像的要多的多。”   “你真的这么想?嫁给我是你前生的福气?”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但当面听云浓这么说,秦翰心里还是热乎乎的,他俯首轻吻云浓的唇角道,“你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两人缠绵半晌,云浓真怕越来越激动的秦翰再闹下去,努力将他的禁锢中探出身子,“那些银子是怎么回事?你贪污的?”   “嗯,这些是,”秦翰冲云浓眨眨眼,又在她樱红的唇瓣上轻舔一下道,“去了趟辽东,人家送的,我么,怕不收会被怀疑所以为夫就勉为其难的笑纳了,至于这庄子和铺子,则是太子给的,我的全部家产,以后还望夫人多多提携小生了。”   “不错,我家相公真是生财有道,以后这个家可是要靠你了,”云浓拍了拍秦翰的肩膀,收辽东的她倒是无所谓,“外头的事我不太懂,该收什么不该收什么你肯定有分寸,只不要叫我将来一出门便被人骂作贪官之妻便是。”   听云浓变相的敲打自己,秦翰忍俊不禁,“你放心吧,我这个清水官儿收不上礼的,这些银子也是回过太子的,所以啊,为夫以后的生计可全赖夫人打点了。”   “放心,我要是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就白读这么多年圣贤书了,”秦翰微微一笑,又在云浓鼻尖上轻吻一下,“去吧。”   敢情这家伙读的圣贤书里还教怎么收礼?云浓无语望天,不过她能说她更喜欢秦翰这种审时度势不迂腐的性子么?貌似她也真不是莹如高山雪的雪莲花。   吴氏给臻朴院准备的下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虽然秦翰不再是侯府的世子,但臻朴院的女主人却是郡主之尊,因此这些能挤进来的丫鬟婆子都是背后下了功夫的,谁也不敢在云浓面前懈怠,恨不得问一答十将祖宗八辈儿都报一边,云浓一一看过了,指了两个干净利索的服侍秦翰,其他的几个丫鬟则交给福妈妈管教。   晚上一起用了晚饭,两人又牵了手在院中散了会步才回去休息,因为第二天还要回门,秦翰晚上也没有再闹她,一夜好眠之后,二人一早起身去跟秦简庭和老秦氏辞行,坐了车往郡主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天天叫我用这种方式最新章才能出现啊。   第164章 一百六十四对月   云浓不过走了两日,而在郡主府里的染尘师太唯一的感觉就是度日如年,因此一看到联袂而来的小夫妻,忍不住湿了眼眶。   待云浓跟秦翰规规矩矩的给她叩完头,染尘师太一把将两人搂在怀中,尤其是听到秦翰叫“母亲”时,染尘师太禁不住热泪长流,她没有想到这一生自己还能等到这一天!   “师太,今天可是郡主和仪宾回门的大喜日子,您可不能再哭了,小心将福气给冲跑了,”灵珀跟了染尘师太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染尘师太这样的控制不住情绪,连忙在一旁劝道。   自己儿子媳妇的福气可是不能跑了,染尘师太赶忙擦干了眼泪,“是,快起来吧,都坐,都坐。”   因为府里没有旁人,秦翰也不用再避讳什么,两人就在恬达院里陪着染尘师太坐了,一长一短的回答染尘师太的问题。   看到小两口都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染尘师太也就放下心来,又问了云浓对隆平侯府的印象,方道,“你上头没有正经婆婆,管家的又是兄弟媳妇,品阶还没有你高,以后啊,你们小两口只管关上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对了,我已经叫你将的院子又收拾了一回,你们在这里住完了对月再回去。”   “对月?是什么?”云浓疑惑的看着秦翰,京城还有成了亲回娘家住完“对月”的?   “你别看他,这是咱们那边的规矩,成亲回门之时,女儿跟女婿要在娘家住一阵子,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左右秦家也不缺你们两个,就住上一个月再回去吧,”染尘师太挥挥手,“叫灵珀带你们先过去,一会儿过来陪我用饭。”   “母亲,这,”回郡主府住着云浓当然没问题了,可隆平侯府知道云南有这样的规矩么?“我自然愿意在家里住着了,应淳也没有关系,只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跟长辈们说,也没有带换洗的衣物,不如晚上我们先回去一趟,跟长辈们禀明了,再过来您看成不成?”   “好吧,我真舍不得你们走,”做了岳母的染尘师太已经彻底的走下了神坛,再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如诗如画的女人,而成了贪恋家庭温暖子女亲情的世俗妇人,“你们要是不在这儿,我还不如回无垢庵呢,一个守着这偌大的郡主府,有什么意思?”   “今天我们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上朝时就送浓儿过来,以后我也尽量跟浓儿过来陪您住些日子,父亲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阻拦,”看亲生母亲红着眼眶拉了妻子不放手,秦翰心里也十分不忍。   “以后你们会经常回来?那太好了,我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你们的第一个孩子要过继到南平侯府,到时候我好好帮你们小俩口调理调理身子,将来孙子就交给我带好了,这两天我晚上睡不着,连教他读书识字和弓马的师傅都想好了。”听到秦翰说以后会常回来陪她,染尘师太一下子来了精神,忙将自己这两天的宏图大计跟两人分享。   “母亲,我们才刚成亲,”云浓装羞涩状,虽然秦翰年纪不算小了,可她才及笄不久好不好,如果早早的生孩子,能保证质量吗?   “刚成亲又不是没成亲?再说了,进门喜也是常有的事儿,你身子一向不错,一定不会叫我久等的,”染尘师太信心满满道,“我可跟你说,咱们这块的地儿可是万金难求,朝里盯着的人不少,难道你们准备将来的南平侯府建到城外去?”每个做婆婆的都是如此,儿子娶了媳妇,下来就想着忙乎孙子了。   还有这个原因呢,云浓真心压力山大,一直到出了恬达院,还高兴不起来。   “我还是头一次进你的院子呢,怎么院门上连个匾额都没有?”秦翰携了云浓的手站在院门处四下打量,见云浓住了一年的院子居然没有题名,有些奇怪。   “噢,我一时没有想出来什么好名字,就放那儿了,你要是有好的,就直接题了吧,左右这也是咱们的院子了,”云浓有些心不在焉,在怀还是不怀之间左右徘徊。   “怎么了?这么没精神,累了?”秦翰拉了云浓坐在书案前的大圈椅上,“这几个名字你喜欢哪个?”   “噢,我喜欢‘俪’字,就这个吧,”云浓一指“维俪院”道,“一会儿拿出去叫人刻了,过几日就能挂上了,”说罢长叹一声,又歪在椅子里。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从母亲那里出来就没精神了?”秦翰绞尽脑汁想了几个院名,又反复写了几遍,没想到人家居然一点儿都不捧场,“你可是不满意,咱们再想就是了。”   “秦应淳,咱们真的要马上要孩子么?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云浓一拉秦翰的衣袖问道。   “原来是在想这个?我说呢,”秦翰不由失笑,挨着云浓坐了,“要是依我的本心呢,能早些最好,但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就生,那再等等也成,不过这个还得看天意吧?哪里是咱们说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有的?真是个孩子!”   “可是我才刚及笄,就当娘?”云浓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还有待开发,十几岁当母亲,三十几当祖母,想想就接受无能,“咱们能不能晚一些,嗯?”   早一些晚一些,在秦翰眼里,真心不是他们说了能算的,可是小妻子似乎对怀孕有抵触情绪,他也不想这个时候惹她不开心,揽了云浓道,“行,随你,你什么时候想当娘了,咱们再生好不好?”   “真的?那要是我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呢?要是我一直生女儿生不出来儿子呢?”云浓搂了秦翰的脖子索性一次问清楚,“你说啊,到时候怎么办?你会纳妾么?”   原来还担心这个,秦翰呵呵一笑,捏了捏云浓挺俏的鼻头,“得妻如你夫复何求,就算你给你生一院子女儿,就算我们今生没有儿女缘,我也不会去碰别的女人,只守着你一个人就好。”   “嗯,我信你,”云浓在秦翰面颊上亲了一下,将头倚在他的颈边,“如果我嫁的是别人,他纳不纳妾,收不收小老婆我绝不会管,但你不行,我不许!”   真不明白云浓会想这些,秦翰叹了口气,“知道了,你放心,我就算是想再找,也得能找到比你好的啊!”   两人陪了染尘师太从郡主府回来,见老秦氏之时便将染尘师太的打算跟她说了,对于什么住“对月”的事,老秦氏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规矩,同样她不能断言人家滇南没有这样的规矩,见秦简庭没有什么异议,颔首道,“既是这样,你们就过去住些日子吧,想想也是,郡主乍了归家,府里便只剩下师太一人,心里难免寂寞,你们陪陪也好。”   “滇南真有这样的规矩?”因为秦翰明天就要上朝了,云浓需要收拾的东西就多了起来,甚至朝服和平时看的书都要一并准好,“这回去了将外头的书房也给你收拾出来算了,母亲当初就给你留好了的。”   “滇南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也不太清楚,母亲说有咱们听着就是了,左右你也更喜欢留在那边,我这阵子会很忙,你跟母亲做伴儿我也放心,至于书房,有一间也好,虽然我觉得自己用不上,”秦翰走到云浓身边捻了捻她的耳尖,“有你在,我哪里也舍不得去。”   “行了,到处都是人你做什么呢?”云浓对秦翰现在这种寻了机会就吃自己豆腐做法很是无语,嗔了他一眼将一只红木匣子塞到他手里,“帮我拿着。”   第二天秦翰下朝回来,便带了云浓动身往永昌郡主府去了,吴氏跟秦砚将他们送到二门处,看两人登车,心里也是一松,有这么个郡主嫂子在身边,就算是人家对自己笑脸相迎,可她的压力依然是挺大的。   “奴婢竟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是这样的规矩,啧啧,咱们京城要是也有这样的规矩就好了,夫人您也可以回直隶住上些日子,”吴氏身边的丫鬟青橙扶了她的手臂笑道。   “我哪里能跟郡主娘娘比,”吴氏轻轻一笑,“再说了,我要是走了,府里的事情不还得叫姑祖母受累?”   秦砚对自己能娶到这么深明大义的妻子自来是满意的,现在听她这么说,轻轻挽了她的手道,“当初就因为离的远,你连三朝回门都是回的京城的宅子,真是委屈你了,不如咱们等大嫂回来了,将家事交给她几日,我陪你回直隶一趟。”   “你说真的?要陪妾身回去?”丈夫这么体谅自己,吴尔妍心里也十分感动,仰头道,“其实府里的事原也没有什么,叫几个嬷嬷照看着也就是了,只是咱们特意回去一趟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不如趁姑祖母回去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了,顺便在家里住上几日也就是了。”   “姑祖母跟你说回去了?”秦砚还是头一回听说老秦氏要走的消息,诧异道,“怎么就要走了?”   现在隆平侯府一切都走上正轨,永昌郡主刚嫁进来就忙着回娘家,老秦氏在尚且如此,以后只怕也会时不时的回娘家长住的,这样一来,吴尔妍便不太想再招待自己这位堂祖母了,毕竟不是正经婆婆,更叫她有舒服的是,到了现在,老秦氏也不送两个族妹回去,这府里住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吴氏始终觉得日子不能真正清静下来。   现在秦砚问她,吴氏微微一笑道,“姑祖母对我有恩,侍奉她妾身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两位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一直住在府里也不是长事,一来二去的年纪拖大了就不好了。”   “你说的是,要么你去跟姑祖母说一声,其实姑祖母她老人家帮你再料理几日家事,两位妹妹,咱们一起将她们送回去便是了,顺便我也陪你回去住上几日,”秦砚觉得妻子怕虑极是,尤其是他也隐约听说,自己的妻子曾经是要从这三姐妹之中选的,因此对着另两位妹妹,心里未免有些尴尬。   “妾身怎么好说?再叫人多想了,”见秦砚同意将吴尔雅和吴尔娴送回去,吴氏觉得目的也算是基本达成,苦笑道,“还是算了,想来再过了阵子,姑祖母也会想到的。”   万一老秦氏年纪太大了疏忽了,那吴家另两位妹妹岂不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好青春?再看妻子也是一脸的为难,秦砚直接道,“这样吧,我跟父亲说说算了,这些日子天气凉了,咱们一起将她们送回去。”   “嗯,谢谢你,总是这么体谅妾身,”见秦砚愿意帮自己出头,吴氏抿嘴一笑,帮着秦砚整了整衣襟儿,“时间不早了,相公快到书房去吧,小心先生等急了。”   云浓回到郡主府没几日,和染尘师太商量了,跟秦翰寻了空闲到云园一趟,毕竟她做了云家十四年的女儿,生恩养恩都是割不断的。   看到秦翰,胡氏真是百感交集,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成了自己的孙女女婿,可这其中的变化不可谓不是沧海桑田,“快起来吧,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说着就开始抹眼角的泪水。   云敏仪一早就收到云浓送过去的消息,早早也也跟着霍以良一起来了,云天和不在,云平见识有限,云仰年纪尚幼,这招待秦翰的担子便落在了霍以良身上,他也当仁不让,自和云平陪了秦翰到外院坐席,松寿院里只剩下一众女眷。   第165章 一百六十五回云家   “看着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你成亲的时候,我们也不方便去,还想着待你闲了叫你姑姑过去看看你呢,怎么样,秦家人对你可好?”胡氏看着云浓气色不错,说话之间眉眼含笑,便知道她新婚的小日子过的不错。   “我们现在在郡主府呢,母亲说滇-南的规矩,要住了‘对月’呢,至于秦家人,对我都挺好,老太太不必担心,”这几日秦翰下了朝便早早回来,如果有什么事情耽误,也必然遣了长随回来跟她说一声,“应淳他对我也好。”   “到底是郡主府与平常人家不同,若搁一般人家,哪里敢在娘家长住的?啧啧,浓儿你真是好福气,将来可要好好孝顺师太,”蒋氏自吃了教训,和欧阳家的亲事也不了了之,再也不敢出来寻事,这回见到云浓,也不敢太过放肆。   “你们过来也没有事先送个信儿,族里都不知道,”胡氏知道云浓不喜蒋氏,也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道,“不然大家也能热闹热闹。”   “老太太知道我的,最不喜欢热闹了,也是因为这个,我才特意没有叫人提前过来说话,”云浓浅浅一笑,看了一眼云瑶,“许久没有见到俏姐姐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如老太太叫人将她请过来我们说说话?”   “她啊?哼,我还看是不必了,郡主想来不知道,我可是说过不许她再进咱们云家了,”听到云浓说云俏,蒋氏将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一墩,“郡主到底跟我家瑶儿也是一个祖父,嫡亲的堂姐妹,难道还要跟害自己妹妹的人叙旧不成?”   “你这人,什么叫俏儿害你女儿?再说了,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郡主又不知情,你往郡主身上撒什么火气?”云敏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云家轮到你一个庶子媳妇当家作主了,叫谁进不叫谁进,由你决定?”   “这是怎么了?俏姐姐做了什么事了?”云俏害云瑶还不如说是云瑶害云俏呢,云浓能相信才怪。   “郡主不知情,那咱们今天就当着她的面儿说一说,叫她评评理,顺便也听听你这个亲姑姑给你侄女儿提了桩什么样的亲事?!”自己都嫁到云家多少年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竟然还被一个出了门的小姑当面奚落,蒋氏哪里忍得住,“母亲,您也别拦着我,莫说浓儿成了什么郡主,就算是当了公主,也照样是我们云家的骨血。”   “行了,你说吧,我听着呢,老太太,麻烦您叫人去送个信儿,就说我要请俏姐姐到郡主府住上几日,”不许云俏进云家,那她就请云俏到郡主府里去好啦,看谁还拦得住。   “你,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妹妹?她都抢你妹妹的亲事了,你还向着她?”听云浓这么说,蒋氏都要疯了,她想不明白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分不清亲疏远近了。   “娘你直接说事,扯这些做什么?我可从来不敢想着自己有个当郡主的姐姐,”云瑶冷冷的打断蒋氏的哭声,除了会哭,这个母亲还能帮她什么?   半天云浓才算是听明白了,云敏仪为云瑶提了门亲事,江南吕家的第三子双字孝光,吕家是江南巨富,跟霍家也有生意的来往,吕孝光年纪也不算小了,因为吕家想供出个秀才来,所以十八了还一直没有娶亲,云敏仪因为见过这个吕孝光,觉得人还不错,便过来跟胡氏提了,要说给云瑶。   这条件不错啊,年纪跟云瑶相当,家里有钱,而且吕孝光又在读书,以后也是有中举做官的可能,“所以呢?俏姐姐要抢这门亲事?”这就更不可能了,没有人比云俏更了解自身的处境了,她怎么敢去抢云瑶的亲事,而且云敏仪再不喜欢云瑶,也是她的亲姑姑,怎么可能叫云俏插手?   “郡主听她们胡说,我将吕家的情况跟她们母女说了,谁知道有人嫌人家吕家是商户之家,配不上她官宦人家的女儿,后来呢,我好说歹说,又安排她们偷偷去见了吕家三郎,结果呢,咱们瑶姑娘就恨上我了,说是那么丑的人也敢过来跟她提,哼,”云敏仪快被这对儿母女给气死了,说话便阴阳怪气起来。   “这些跟俏姐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云敏仪又将吕孝光推荐给云俏了?这样的条件,云瑶不同意,云俏必然会愿意的。   “外头的事郡主可能不晓的,吕家虽然没有功名,可却是赫赫一方的大盐商,还有海船出去拉洋货呢,每年成船的银子往家里流,若不是吕家知道咱们家里出了位郡主,只怕还轮不着有些人呢,哼,”云敏仪鄙夷的看着蒋氏跟云瑶,“我不是不想错过吕家么?想了想家里还有俏姐,人长的好,年纪也正合适,又是你祖母一直养着的,后来明嫂子也答应了,说是要五千两的聘礼便成。”   五千两已经完全可以抹平明氏心中的仇怨了,何况吕家是大盐商的话,跟云天和必然会有来往,对霍家的生意也肯定有所助益,云敏仪这个联姻的主意也有她的道理,“那吕孝光品性如何?”   这样的亲事不论是配云瑶这个庶出嫡女还是配云俏这个嫡出庶女,都足足够了,云敏仪扬唇道,“我今儿说句实话,吕家三郎读书上并不十分聪明,人也不多话,也是因为这个,吕家才没有叫他出来分担家中的生意,可是嫁了这样的人,一辈子可不只是丰衣足食,云敏仪觉得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云瑶了。   “那不就行了?你们不要的婚事,可是跟吕家联姻对云家也有好处,何况吕家又愿意出五千两的聘礼娶俏姐姐,这不跟你们没关系了么?”云浓有些不明白蒋氏母女在闹什么?   “她们啊,就是看不得人好,一个呢,听说那边出五千两的聘礼,就又同意嫁女儿了,不过呢,聘礼要加到一万两,”云敏仪简直想扒开蒋氏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另一个呢,”她一指云瑶,“则是恨我不该毁了她一生,逼她嫁给一个商户之子!”   “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因为你提了吕家,母亲也不会硬要一万两银子将我卖了,那个吕孝光,长的又蠢又胖,叫我嫁给他?吕家再有钱又如何?盐狗子罢了,我呸!”云瑶一想到那天看到的吕孝光,就是一阵反胃,她看向云浓,“你已经不是云家的女儿的,云家的事也轮不着你来管,我告诉你们,那个姓吕的我是死也不会嫁的,凭什么你嫁秦翰那样的,我却要嫁头猪!”   云瑶从小的理想就是嫁入高门做个官夫人,嫁来凤冠霞帔耀于人前,叫她嫁到不入流的商贾之家,而且这家的儿子快二十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这不等于是绝了她的希望?杀了她她也是不会肯的。   “真不知道有些人脑子是怎么长的,”云浓看向蒋氏,“你也听到了,云瑶不肯嫁,姑姑也没必要招人恨,何况嫁与谁,何时嫁也不是俏姐姐说了算的,你们为什么要恨她?”   “吕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哪里是你们说左便左说右就右的?真不知道你凭的什么?还张嘴要一万两的聘礼,”云敏仪只差啐到蒋氏脸上了,明氏要五千,虽然多了些,但吕家出了,云俏的嫁妆族里有份例,云天赐,胡氏,自己加上云浓都会贴补一些,凑个两千两也不算是太难看了,可是蒋氏张嘴一万两,简直就是拿了云家的脸去换银子了,别说吕家,她这一关就过不了。   “我又不是不给瑶儿出嫁妆,”蒋氏被云敏仪一瞪,不由低了头,“再说了,云俏凭什么跟我们瑶儿比,以为我不知道么?吕家要娶咱们家的女儿,不过是因为大哥现在做了两淮巡盐使,我要他们一万又怎么啦?那些盐商每年挣的银子能水一样,别说一万,两万也拿的出来。”   “你的意思是,拿了云大人的官声去给自家谋银子?”云浓冷冷一笑看向胡氏,“老太太怎么想?”   没有什么比儿子的仕途更重要的了,胡氏原本由着蒋氏折腾,也是因为不想将这门姻亲白送给大房,可是云浓的提醒也有道理,如果吕家真送了一万两银子来,只怕倾刻就会传遍京城,“这-”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吕家是行商之家,能平白吃了亏去?到时候云大人只怕付出的更多,”云浓不咸不淡道,二房得利,大房出力,将来还有可能被连累,这样的事云浓怎么可能叫蒋氏如愿?   “你说的是,蒋氏,如果你跟平儿真的看中了吕家三郎,我自然不拦着你们,只是云家是读书人家,卖女儿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要么聘礼按五千两来,咱们这边出个三千两的赔送,可么你收人一万两的聘礼,到时候也原样给瑶儿陪送一万三千两的嫁妆,一两银子也不能少了。”胡氏已经迅速有了决断。   “不行,我不嫁,我才不嫁那头蠢猪呢,云俏想嫁,叫她嫁去好了,左右她也是姓云的,也有个伯父是做知府的,”云瑶才不管聘礼多少嫁妆几何呢,嫁给那么个男人,送她座金山也不行。   “还有,都怨你,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妹妹,还到云园来做什么?谁稀罕你回来?要不是你将我跟母亲拒之门外,欧阳家里怎么会不过来提亲?你就是不想我嫁的好,呜,我不过嫁到侍郎府第,你都看不过去么?你算什么姐姐!?”想想自己差点就是欧阳侍郎家的长媳,云瑶难过的失声痛哭。   “欧阳家的大公子据说已经被皇家内定尚主了,有些话三姑娘还是少说些,”云浓站起身,“好了,我过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天色也不早了,虹霓,到前头跟仪宾说一声,咱们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了?再坐一会儿吧,我已经叫厨上备饭了,”胡氏狠狠的瞪了蒋氏母女一眼,云浓小夫妻能过来看她们已经很出乎胡氏的意料了,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聊到想说的话题,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   “不了,我们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洪山离城里也有段距离,再不走回去天就晚了,”云浓抬头正看到跟着丫鬟进来的云俏,不待她跟自己见礼,忙拉了她道,“俏姐姐若是无事,到我那儿去住几日吧,好久没有跟你一起说说话儿了,我也怪想你的。”   云浓要接自己到郡主府去?云俏腾的红了脸,眼泪蕴满眼眶,“郡主-”   这是云浓站在云俏这边了,云敏仪微微一笑,“刚好,我也要走了,咱们一道儿吧,”她捏了一把想拦的胡氏一下,“母亲不要送了,有女儿呢,刚巧可以送俏丫头一程。”   “唉,好吧,只是浓儿,过些日子你大伯就要回京述职了,到时候你们也回来见一见,呃,不,叫他过去找你们也成,”云氏一族就出了云天赐和云天和两个官员,是整个云氏家族的希望所在。   “知道了,”云浓点了点头,云天赐在任上的情况自己并不清楚,倒可以回去问问秦翰,如果是可用之人,为太子效力也是份内之事。   “吕家的亲事你是怎么想的?可愿意?”比起其他事,云浓更关心的是云俏的亲事,尤其是现在已经瘦成了把骨头的云俏,如果一门好亲事能挽救她,云浓自然为义不容辞。   “是啊,郡主跟你自小就好,她愿意帮你的话,你那个嫡母拿你也没有办法的,”因为关系到云俏的亲事,云浓也请云敏仪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郡主,浓妹妹,我,我想嫁到吕家去,”云俏向前一倾,直接跪到在云浓面前,“还请您看在咱们曾经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成全民女。”   云俏想的很清楚,错过了这次,自己想嫁想脱离明氏的掌握不知道到何年何月了,就算是云浓有心帮自己,可她现在接触的圈子,哪里是自己这样的出身能攀附的上的?倒不如嫁到商家去,只要有云浓还有两位伯父,霍家这些人家在,吕家就不如对自己太差。   “你下定决心了?”其实云浓也觉得只要云敏仪没有撒谎,吕家这门亲事就是不错的,只要安分守己的待在吕家,至少生活的要比在明氏手下要好许多。   “是,求姑姑成全,”马车里地方有限,云俏不好给云敏仪磕头,可她面上的神色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决心给表达清楚了。   “那就请姑姑帮帮俏姐姐吧,左右与吕家来说,都是云家的女儿,平心而论,俏姐姐这样的媳妇要比云三姑娘要强太多了,”如果云敏仪不想背后被吕家人骂,也应该保云俏这桩媒才是。   “你开了口我还有什么说的?再说俏儿年纪跟吕家公子更合适些,那边可是等着抱孙子呢,”云浓的面子云敏仪自然会给的,她将云俏拉起来,“你只管安心陪了郡主,你母亲那边有我呢,等吕家下聘时你再回去就是了,明天我就叫铺子里给你送些衣料来,你呀,先将嫁妆绣起来。”   “哪用得着姑姑你送料子,这些我全包了,左右我府里针线房里也有十几号子人呢,抽几个手艺好的给姐姐帮帮忙,一准儿不会误了姐姐的吉时,”云俏的婚事有了眉目,云浓也很高兴,立马开始帮云俏考虑嫁妆的问题。   “那好吧,左右有咱们这位新嫁娘帮忙,肯定不会有什么疏漏,我啊这些天先将亲事定下来才最关紧,”云敏仪呵呵笑道,“俏丫头这些天就拜托郡主了,她啊,太瘦了,现在这样子别说将来生儿育女,只怕成亲当日也顶不了一天的辛苦。”   “嗯,这个交给我,俏姐姐只要放开胸怀,身体自然就能好起来,”自己身边的姐妹,现在也只剩云俏还在身边了,云浓自然会对她尽心尽力。   云浓带了云俏回去,先到恬达院跟染尘师太见了礼,染尘师太知道是跟云浓交好的姐妹,又看云俏两腮深陷瘦骨嶙嶙,也忍不住叹气,“你就安心在府里住着,就当是陪我了,就开了重华阁给云姑娘住下吧,荷蒂你过去服侍云姑娘,灵姗再选三个,跟荷蒂一起。”   “这,不必了吧,我自己能行的,”云俏在自己家里,是被明氏当丫头使唤的,身边连个小丫鬟都没有,若是出门,就是明氏院里的一个婆子跟着,说是服侍,还不如说是监视呢,现在染尘师太一张口就是四个丫鬟,云俏局促的站起身,忐忑的看着云浓,“郡主-”   “你不用担心,不论是谁到咱们府里来,该有的待客之道我们还是要讲的不是?灵珊姑姑,你帮俏姐姐挑人的时候,最好挑些针线好的,或是喜欢针线的,我这个姐姐旁的不说,可是一手好绣工,”云浓轻轻拍了拍云俏,示意她不必紧张。   因为有云俏在,秦翰便没有在恬过院用饭,两人陪了染尘师太用过晚饭,云浓便陪着云俏过去看给她准备的院子。   “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不用想东想西,我母亲因为人太过聪敏,眼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是极心软的,你又是个安静的,她必会喜欢你,就算是我回了侯府,你也不必回云家去,这些日子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不论亲事成不成,云浓都不希望再看到云俏形容枯槁的样子,“我先给你送几身衣裳过来。”   “云姑娘,外头有个婆子说是您身边服侍的人,要进来见您呢,”浅草抿着嘴过来,向云浓一礼后禀道。   “是丁妈妈,”云俏为难的看着云浓,“郡主,这-”   “你叫守二门的婆子好好招待丁妈妈,再给她寻个住处,这些日子就叫丁妈妈好好歇一歇,”云浓转头吩咐浅草,“她毕竟是俏姐姐身边的妈妈,你们说话也要客气一些。”   进了重华阁,荷蒂自领了三个丫鬟过来给云浓和云俏见礼,荷蒂云浓很了解,最是口角伶俐又主见,想来染尘师太挑了她过来,也是看云俏太过柔弱的缘故,剩下三个丫鬟也都在十三四岁之间,“你们都下去吧,以后凡事听荷蒂的安排就是了,荷蒂。我这个姐姐好脾气,有什么事闷在心里不爱跟人说,你以后要多操些心。”   “我真是个没用的,事事都要依靠你这个妹妹,”待人都出去了,云俏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再次跪到云浓面前,“谢谢你,谢谢妹妹的活命之恩。”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别怪我说你,依我说,你走到今天,也有自己的责任在,你这脾气可是要改改了,再这么软弱下去,将来嫁到吕家,日子照样过不好,到时候,我跟姑姑还能跑到江南给你撑腰去?”云浓都有些恨其不争了,明氏再狠,也不可能一碗毒药给她灌下去,只要自己打起精神努力活着,什么难关过不去呢?   “嗯,我省得,我倒不是怕她不肯叫我嫁人,而是怕她将我卖给傻子做媳妇或是给人做填房妾室的,现在好啦,姑姑帮我找了这样的人家,我要是再不好好的,就对不起你的一片心意了,”云俏擦干脸上的泪水,含笑道。   “你真的愿意嫁到吕家去?听云瑶的意思吕孝光长的好像不怎么样,”哪个少女不想找个相貌堂堂的夫婿,云俏真的不介意?   “长的好歹又不能当饭吃,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吕家公子相貌不强,也不算聪明哪里轮得到我?三婶儿她们说来说去都是吕公子长的如何,并没有说他品性差的,所以只要人好,又是那样的人家,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瞒你,其实姑姑为了我的面子并没有说实话,当初我一听说三婶儿和瑶妹不满意这桩亲事,便在路上堵了姑姑-”说到这儿云俏便红了脸,“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云俏知道这么做,云浓反而放心了,至少她还知道为自己争取,而且她能得到云园的消息,也说明她在云园有愿意给她送信儿的人,这样的心机和手段,自保应该是不成问题了,“行啦,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你这么做又没有伤害到别人,这门亲事是云瑶那丫头不要的,许她丢难道还不许旁人捡了?说句老实话,如果姑姑将你们两个的情况拿给吕家叫他们选,吕家说不定选的是你呢!”   “你不怨我,我就安心了,”云俏听云浓这么说,终于露出了笑脸,“我真怕你听姑姑说了我找她的事,觉得我-”   跟自己这些年为了未来反复筹谋比起来,云俏这算得了什么?云浓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如果是三婶儿跟云瑶都看中了吕家,那你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地道,可她们不要,你何错之有?”   以云浓对霍以良的了解,只怕帮云吕两家联姻也是霍家的意思,所以云瑶不愿意的话,势必还有再找一个云家的女儿,那云俏为自己争取又有什么大不了?“你歇着吧,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千万不要因为我成了什么郡主便觉得咱们的姐妹情分淡了,我还是以前的云浓,没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辽东的事情解决的同时,以前出现的人物开始收尾了   收藏啥的真的好惨淡啊,我要灰溜溜的结束这本书么?   给自己的新文求个收藏哈,还有这本的留言啥的,   如果效果好,周一有惊喜啊,亲们!!!   第166章 一百六十六东宫   没过几日,东宫下了帖子请染尘师太并云浓夫妻到东宫赴宴,云浓听来的小太监特意提了武安侯府世子夫人也要同去,不由心下讶异,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罗家人不好交际,现在的世子夫人何氏还有她的婆婆先世子夫人林氏,甚少出现在京城人面前,这次怎么出来了?“是太子妃特意请的?”   秦翰从来不瞒云浓什么,微微一笑伸胳膊由她帮自己宽衣,“自然,毕竟现在东宫和罗家也算是沾了些亲,太子妃也是听说世子膝下的两子都甚是聪慧,自然起了见上一见的心。”   这个时候要见罗忠国的儿子?云浓挑眉望向秦翰,辽东的事罗家处心积虑几十年,几代的砸在里面,就算是现在天佑帝和太子知道了,贸然出兵,只怕也得是一场恶战,夸张一些,没个几年只怕是收不回辽东了,何况人家罗家退有辽江以北可守,进有整个辽东为依托,未必不能攻上一攻,“你们打算怎么办?武安侯府不过罗家一支,只怕早被罗家视为弃子了,”拿了罗忠国一家,也威胁不了辽东罗家。   “所以这事儿不能急,急也没有用,现在可以说是敌暗我明,唉,永安近二十年没有战事了,这领兵之将-”秦翰想的更远,他除了愁如何跟辽东打,更愁打过之后怎么办?   “你们就往好处想好啦,幸亏发现了,至于领兵之将,打上几仗不就有了?朝廷虽然久未经战事,可也正因为这样,国库充盈,我就不信辽东还能富的过永安?”云浓走过去轻轻帮秦翰按着额头,自己这个老公也能称得上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了,“东宫其他人怎么说?”   这个小妻子真是自己的解忧草,秦翰将云浓的手拉到自己面颊上,深吸一口袖底的温香,“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出了这样的事,于皇家来说,也算是一桩丑闻了,皇上直接气病了,太子也不愿意找人出主意。”   史书固然会说罗家人狠子野心有负君恩,但同样大家也会想什么样的皇上,才会叫臣下生了异义,成天想退路?   “那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太子和你了?”天佑帝无力顾及,这江山早晚又是太子的,以后有秦翰忙的了。   “是啊,皇上连着几日召见了福寿两王和靖郡王,为的也是兄弟齐心,”秦翰又想到一件事,不由摇摇头,但愿他们能抓住机会。   福寿两王母家出身不显,跟太子年纪又接近,一直赋闲在家,这次入朝倒真是一个机会,至于靖郡王嘛,云浓不由皱眉,“这个时候叫靖郡王入朝,只怕-”   “这些都不是咱们担心的啦,”秦翰拉了云浓起身,“走吧,该歇息了。”   虽然秦翰没有认祖归宗,可身上的血脉决定了他的立场,辽东那是自家家门前的虎狼,而太子跟靖郡王之间的纷争,则是兄弟们之间的争斗,那个更关紧是明摆着的事情。   东宫这次设宴请的人并不多,除了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之外,也就是罗家人了。   “怎么没见顾良娣?”给太子妃宫氏见过礼,云浓在下首坐了,见只有罗暖玉和宫氏生的三位郡主,有些奇怪。   “噢,飞雪不舒服,我叫她在自己殿里歇了,”宫氏抿嘴一笑,“你若是想她,就过去看看,”云浓嫁了秦翰,也算得上是顾飞雪的娘家人了,宫氏也不瞒她,“飞雪有喜了,你若是有空了,只管过来陪她说说话儿。”   顾飞雪有身孕了?在座的都是第一次听说,慧安长公主不由面露喜色,“这是好事啊,但愿顾良娣此次能一举得男。”   “可不是么,顾氏可是我们东宫的大功臣了,就连父皇得了消息,都高兴的连称几个‘好’呢,”东宫无嗣已经成了太子夫妻的心病了,这次顾飞雪有孕,宫氏虽然心里微酸但还是真心高兴。   “几个月了?太医怎么说?”东宫有嗣染尘师太也很高兴,“太子有嗣,也是你贤德之故啊。”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顾氏怀象极好,太医也说没有什么事,只需安心养胎就行,”宫氏已经站起身,“今儿我也还没有过去看她呢,顾氏看到两位姑姑,一定极欢喜。”   待到了顾飞雪的同晖殿,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看到她确如宫氏看说,气色极好,神情愉悦,也都放下心来,慧安长公主又细细问了,知道她一切都好,也就没有再多留,由宫氏陪着出去,倒是云浓,临走时被顾飞雪留了下来。   “可往陇西送了消息?”云浓看着一脸幸福的顾飞雪,“只怕家里一收到消息,便会使人上京吧?”   虽然还没有显怀,顾飞雪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抚肚子,“已经送了,我估摸着,这次大伯母和我父亲母亲都会过来,迎春翻年就要出嫁了,且有一阵忙活呢。”   “只怕她的婚事现在也没有你的肚子重要,”云浓笑着打趣,只要顾飞雪生下的是儿子,就算以后宫氏再添嫡子,可一个“长”字还是占住了,何况太子年纪也不算小了,三个女儿在跟前,愣是没有儿子,若是顾飞雪一举得男,稀罕程度可想而知。   “那还不是为了我肚子里这个,”顾飞雪掩唇一笑,“不过能见到父亲母亲,我还是很高兴的,还有一件事,要说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不过太子既然跟我提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话这么说,顾飞雪依然压低声音,“好像皇上要调大伯进兵部。”   既然已经知道了罗家的打算,那调自己信得过的人在身边也是题中之义,云浓颔首道,“这些日子朝露殿怎么样?没跟你过不去吧?”   听云浓问起罗暖玉,顾飞雪忍不住撇嘴,“她这几日更春风得意呢,一心趁着太子宠爱也要怀个皇嗣出来,现在更是可恶,每天跑到我这儿晃悠,不过是显摆殿下又留在她那边了。”   这就是狼多肉少的悲哀啊,云浓不好多做评价,“她得不得宠跟你没有关系,你现在的任务是安心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说句不好听的,只要顾将军圣宠犹在,你们母子的日子就不会难过,旁的你什么都不要想,难道你这个时候还要为太子留在谁殿里生气不成?伤了孩子不说,外出去名声也毁了,那才叫亲者痛仇者快呢。”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顾飞雪显然心情很好,伸手将云浓拉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道,“这还是我从太子妃的话音儿里听出来的,朝露殿那位,”她撇了撇嘴,“不能生的-”   “罗暖玉不能生育?太子妃怎么知道的?难道?”云浓不由睁大眼睛,旋即又放松下来,如果真是宫氏的手脚,万没有叫顾飞雪听说的理,“你可别浑说,小心自己再沾了一身腥。”   顾飞雪也不是傻的,宫氏这消息显然就是故意露出来的,为的什么她不想猜,但主子娘娘露出来自然是为了叫消息传出去,再说她也很想看到罗暖玉知道后的神情,再得宠又怎么样?生不了孩子一切都是枉然,没准儿太子正是因为她不能生养才宠爱她呢,“我知道的,这不是跟你说说嘛,你还能出去乱说不成?”   “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的,而且这个与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云浓脑子不停的转着,分析罗暖玉不会生是真是假,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不会生会有什么反应,而宫氏放这样的消息出来目的何在,一时出了神。   顾飞雪见云浓半天没有动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瞧瞧你,就这么点儿事儿就吓住了?放心,我不会掺乎这些的,我现在啊,只担心一件事,万一肚子里的是位小郡主怎么办?”想到这个,顾飞雪不由苦了脸。   “郡主就郡主,只要你平平安安生下来就是成功,”云浓连忙宽慰顾飞雪,也是,现在整个永安的目光都落在了顾飞雪的肚子上,可是云浓偏又无法开口劝她生儿生女都一样,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这样的话,“咱们能做的就是养好身子,保持个好心情,至于其他,只能看天意了。”   见顾飞雪无话,云浓便起身告辞,这个时候估计罗家人也到了,她还准备过去看看呢。   “你看她们做什么?”顾飞雪好不容易找了个说话的伴儿还真有些舍不得放云浓走,“因为罗明玉?我跟你说,你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有师太在,我那个表哥他都不敢动那个歪心思,再说了,你可是堂堂的永昌郡主,仪宾敢纳妾,不是将皇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么?也就罗家那对儿蠢货,成天就想着男盗女娼。”凡是姓罗的,顾飞雪都没有好印象,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看来没有人不知道秦翰这桩“艳遇”了,云浓不由苦笑,“我原来竟不知道,你这个要当娘的人,口舌如此之利,不过你放心,应淳并不是那种人,就像你所说的,不过是罗家小姐一厢情愿罢了,我难道还怕了她不成?我只是想过去看看武安侯府的两位夫人,一直只听过没见的,想不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武安侯府的夫人有什么好见的?顾飞雪狐疑的看着云浓,但她态度坚决,顾飞雪也不好过于勉强,遂笑道,“听说罗家喜欢从低门娶妇,倒真是稀奇的很,不过我不耐烦见她们,就在同晖殿呆着好了,你自去吧,要是那姓罗的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只管顶回去,不必让着。”   听到顾飞雪的吩咐,云浓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哪里还会让着罗家人,就算是不跟她们起争执,也绝对会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不过顾飞雪将自己当自己人一样嘱咐还是叫她心情极好,忙点头应下,才带了白荻回到昭阳殿。   云浓再到昭阳殿时,武安侯世子夫人已经到了,正与宫氏一众说话,云浓制止了宫人的禀报,站在殿外透过窗户暗暗打量罗家人。   陪坐在染尘师太下首的应该就是先世子夫人现在的世子罗忠国的母亲林氏了,算一算她应该不足五十岁,可是却已经给人风烛残年之感,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看不到一丝波动,就算是坐在染尘师太身边,也好像是个透明人,只是木着一张瘦长的脸,不与任何人交谈,似乎也没有在听太子妃和何氏的对话。   而她旁边则是现任世子夫人何氏,何氏长相并不怎么出色,圆圆脸上带着份淡淡的笑意,身上穿了件湖水蓝撒百合花夹金缎镶边对襟褙子,下面系着米白暗花绸立水裙,圆髻上只插了根珍珠攒花碧玉簪并一对珠花,身上全无富贵之气,她恭谨的听宫氏说话,而她身后的圆凳上坐着两个半高的小男孩和一个两岁大小的小姑娘,想来是罗忠国的几个儿女了。   紧挨何氏下首坐了一个年纪很轻的妇人,身上的官绿撒虞美人花样褙子看上去有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气,她似乎十分不安,垂了头绞着手里的帕子,看年龄和打扮,应该是这次随秦翰他们入京的定辽副总兵罗宪扬的夫人兰氏了,云浓猜想如果现在有条地缝儿,这小忐忑不安的妇人一准就扎了下去。   兰氏身后也坐着三个女孩儿,罗明玉云浓是认识的,与上次在自己府里遇到时不同,她似乎瘦了一些,但精神看上去却是极好的,一身浅绿色圆领薄锻直身长袄,胸前绣着玉白色折枝玉兰花,下着素白云绫长裙,堕马髻上插了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看着倒也挺漂亮。   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儿都穿了杭绸织锦褙子,下着月白色立水裙,只不过一个穿了杏黄,一个是秋香色,都梳了弯月髻,水水灵灵的跟两朵并蒂花儿似的。只是她们控制不住偷瞟的眸子和因为紧张而紧抿的双唇已经将这两个姑娘的内心摆在了众人面前。   想来这罗家人一心谋大事,对家中的女儿并没有多么入在心上,再客观一些,罗家身上藏了大秘密,自然不会像平常勋贵人家一样,女儿过了五岁便有教养嬷嬷亲自来教规矩,加上低门娶妇,妾室当家,这女人们的教养见识有限,养出来的女儿,也就一个脸能看了。至于举止仪态风度这些,实在是在她们身上不好找。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把下本要开的文的名字和文案挂出来啊,如果您发现了,拜托帮兀兀收藏下哈,当然不会同时开坑。我喜欢先存稿。   面条西施嫁人记,   我的头一本市井种田文,发家致富用的是俺家乡的美食,有些连河南人也没有听说过的,到时候大家去尝尝哈。   第167章 一百六十七   云浓看够了,才款步进了昭阳殿,她安静的走过去坐在慧安长公主身后,不着痕迹的细看何氏身边的两个小男孩儿。   “郡主可是喜欢我这两个侄儿?”云浓一进昭阳殿罗暖玉就看到了,也知道她是过去陪了顾飞雪才过来,她对云浓这种烧热灶的行为很是不耻,忍不住开口挑衅,“怎么一进来就盯着他们看,瞧我这个大侄子都被郡主盯的脸红了呢!”   “是么?我怎么没发现?我只是看着罗家两位小公子果然像外头说的那样,一个个不但长的跟金童似的,更是教养极佳,可见罗世子跟何夫人都是下了功夫的,不像有些人,就算是宫里嬷嬷调/教,也不会懂些事!”云浓静静的看着罗暖玉,用不屑的表情告诉她:我就是在说你!   罗暖玉跟云浓都是在说“悄悄话”,奈何她们的嗓门并不太小,宫氏不由停了话头向她们这边看来,云浓微微一笑,索性俯□子,看着依在乳母身上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她才多大?会说什么?”罗暖玉被云浓噎的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但宫氏已经开口,现在不是跟云浓过招的时候,便装做没有听懂云浓刚才的话,“倒是我这两个侄儿,虽然身体不好,却最是聪明不过,在府里也最得老侯爷的喜爱,轻易舍不得放他们出门。”   “身体不好?我看着不像啊,”云浓从白荻手中接过两个攒-珠荷包,一一送到罗子健罗子康手里,“这里面装了些小玩意儿,你们拿着玩吧,”说着又自己腕上解下一串七香珠来递到小姑娘面前,“这个好不好看?给你玩好不好?只是不许塞到嘴里,行不行?”   那七香珠由七种颜色的宝石琢磨而成,而串珠的绳子则是在香油里浸了多年,自带花香,这五彩缤纷的珠子配上香香的味道,没有小姑娘会不喜欢,“臣女叫永菲,今年两岁半了,臣女谢谢,谢谢,”罗永菲闹不明白眼前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可又实在想要她手上的珠串,不由望向母亲何氏。   “郡主娘娘,你的赏赐太贵重了,小女福薄实不敢受,”何氏扫了一眼那串珠子,颗颗有黄豆大小,一看就不是凡品,连忙替女儿推辞。   “不过是串小玩意,不值什么的,难道我家浓儿喜欢你家小姑娘,”罗永菲说话奶声奶气,可愣是扮作小大人儿模样,连染尘师太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送了,就叫小丫头拿着玩好了。”   染尘师太这人向来说一不二,何氏虽然鲜少见到她,但其“威”名还是有所耳闻的,又见云浓神色不似作伪,确实像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小女儿,便叫女儿接了,与云浓行礼。   “快别为难她了,才多大点儿的小人儿,正是玩的时候呢,”云浓心疼的抚了抚罗永菲的小脸,“小永菲,一会儿姨姨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瞧这丫头,这都嫁人了,还满脑子都是个‘玩’字,” 染尘师太忍不住含笑摇头,“我还等着当外祖母呢,这可怎么的好?”   云浓被染尘师太公然提及怀孕之事弄得红了脸,“母亲您真是-”   “你也太着急了,浓儿跟应淳成亲才多久啊,”慧安长公主出声帮云浓解围,“哪有当娘的臊自己的姑娘的?”   “我不是看到何夫人了才想起来嘛!我是个半出家人就不说了,俗世的女人哪个不要生儿育女?只是生多生少是要看老天的眷顾罢了,”染尘师太横了慧安长公主一眼,要不是在外人面前不方便,她就又要再啰嗦两句妹妹的婚事了。   “姑姑说的是,连我看到何夫人都心生羡慕呢,有一对这么聪慧知礼的小公子,还有一个玉娃娃般的小小姐,”宫氏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羡慕,“刚才罗良娣说两位公子身子不好?可有请大夫看过?”   “啊?没,”听宫氏问这个,何氏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的紧紧攥了手中的帕子强笑道,“小孩子嘛,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常事。”   “是啊,我看子健面色不错,个头也高,”宫氏颔首道,“可惜我膝下无子,不然倒是可以互相做个伴儿。”   罗良娣见何氏不像家中交代的那样对外宣称罗子健身体不好,便知道她是不愿将儿子送到辽东,但何氏这种行为却是将罗家的利益抛在了一旁,她怎么能够坐视?   罗暖玉自小便被罗宪庆当儿子一般教养,这也是他要送其到东宫的原因,而罗家在辽东的谋划,罗暖玉知道的要比罗明玉清楚的多,更知道父亲叫她暗中促成罗子健去辽东的缘故。   虽然武安侯府一脉是罗家嫡支,但罗暖玉的祖父跟现今的武安侯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弟,如今辽东之势,辽江以南属永安的土地被罗宪庆以辽东大都督的名义掌控,而辽江以北被罗家几代人打下的江山现在则被曾经的武安侯世子兄弟二人掌握,可是一山终是不能容二虎的,罗家最终只能有一位主事之人!   罗暖玉知道自己父亲胸怀大志不愿居人之下,何况辽东这么些年是他们一房苦心经营到了今天,现在连两个最心爱的女儿都舍了去,此中的付出哪里是那些“假死人”能比的?就算是到了罗家自立的那一天,永安又岂能坐视?到时候首先与朝廷对阵的,就是她们这一房人。   因此罗暖玉从心里认为罗家的江山是他们一房打下的,将来坐江山的也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兄弟,而罗子健到了辽东,有父亲看着,自然什么出现真正“夭折”之事,到那个时候,罗家侯府有个不得祖父欢心的嫡孙,还有两个备受宠爱年富力强的庶出叔叔,将来想不乱都不行。   “这里都是自己人,嫂子又何必隐瞒了呢,倒叫太子妃寒了心,”罗暖玉无奈的一笑,似乎对何氏的做法十分不满,她转头向太子妃苦笑道,“当初未入东宫时嫔妾也在侯府住过一阵儿,我这个侄子着实叫人忧心,当年他就没有足月,现在又贪长,我这个嫂子又一味的揠苗助长,我看着就心疼-”   “罗良娣你,”何氏瞬间红了眼眶,可是家丑不好扬于人前,何况罗家的内情还不是一个“家丑”便能解释的,何氏张张嘴,终是将反驳的话吞了下去。   “罗暖玉你浑说什么呢?何氏生产时你还在辽东,哪只眼睛看到她早产了?还有我家孙儿身体好不好,我这个做祖母的竟然没有你一个外人知道的清楚?”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林氏忽然开口,将殿中人直吓了一跳,她连看都不看脸色青白的罗暖玉,直接向宫氏道,“臣妾听说东宫用的都是御医,不若请娘娘请个御医过来,听听大夫们怎么说,看看臣妾这个两个孙儿身体到底好是不好?!”   宫氏今天请罗家人过府做客,一是想着意看看罗家的内眷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也好做到知己知彼,替丈夫分忧,二是她已经听到了罗家传到外面的关于罗家嫡重孙身体不好的风声,秦翰结合那日看到的罗忠国神思不属满面忧愁的样子,得出了罗家准备故伎重施,送嫡孙去辽东的结论。   因此宫氏更是特意遣了宫人到侯府去下帖子时向何氏提出叫她带了子女一同到东宫赴宴,甚至连后路宫氏都想好了,如果何氏说儿子身体不好,她就直接派御医过去“关心”一下朝廷重臣的家眷,顺便搞清楚罗家人是不是真的又弄猫腻。   没想到自己派去的宫人一提,何氏居然欣然答应了下来,更没想到的是,现在林氏公然跟罗暖玉呛声,宫氏心里一阵狂喜,他们最怕的就是罗家人拧成一股绳,只在他们内部有嫌隙,于永安来说,便是最利好的消息。   “伯母您,唉,您这脾气还是老样子,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是现在咱们是在东宫,不是在侯府,”罗暖玉眼眶一红,小声劝着林氏,“子健身体怎么样,现在连外头人都知道了,您舍不得孙子,一味强着,有什么用呢?”   “你给我闭嘴!你也知道这是在东宫?你以为太子妃娘娘就是好糊弄的?”林氏原本暗如枯井的眸子里满是怒意,“到底咱们谁在咒我的孙孙,叫御医过来不就知道了?”说罢将头往一旁一扭再不吭声,竟然连宫氏的脸色也是不看的。   罗暖玉没想到林氏这个老虔婆这个时候居然发疯,不敢再跟她硬抗,起身向宫氏和慧安长公主道,“嫔妾的伯母轻易不出来走动,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和长公主恕罪。”   慧安长公主不悦的看着罗良娣,她没有想到罗家的家教竟然差到如此地步,不论罗暖玉现在是什么身份,她都是罗家的女儿林氏的晚辈,而林氏,怎么就跟疯了一样?“行了,你们别争了,我看这对小公子倒真是挺好的,要么就请东宫的御医帮着扶扶脉息,有病治病,无病也袪袪心病。”   “姑姑说的是,”宫氏都想起身感谢慧安长公主的知情识趣了,“来人,去请韩医正,刚巧锦都这两天着了凉,韩医正这几日每日都守在东宫听宣呢,”韩医正是太医院里专攻儿科的御医,在京城里也是颇有名气,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会质疑。   云浓看着心情愉悦的宫氏,对她的打算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而那个林氏,云浓觉得自己应该回去跟秦翰谈一谈,一个出身不显的女人,被丈夫抛弃近二十年,儿子孙子自然就是她的生命,罗家人的什么大业于她来说,真是连浮云都称不上。   在大家等候韩医正的时候,昭阳殿内一片死寂,云浓的目光在罗暖玉罗明玉的脸上滑过,再看向兰氏和她下首坐的罗慧玉跟罗佳玉,最后又落在何氏脸上,宫氏已经动手了,她也得做些什么才是。   一直陪坐的罗慧玉也感受到了云浓的目光,对于这个叫自己表姐吃憋的郡主,罗慧玉一直都是好奇的,今天见到真人,她瞬间便知道了罗明玉铩羽的原因,不论风姿和气度,就光那张脸,就将她罗明玉衬的面如土色一无何取了好不好?   罗慧玉的父亲定辽副总兵罗宪扬并不是罗宪庆的人,罗宪庆先后送两个女儿进京,怎么能不引起辽北罗宪志的警惕?因此便有了罗慧玉和罗佳玉的陪同,罗慧玉姐妹跟大都督府这对辽东公主的关系并不好,因此对罗明玉被人比下去的事十分乐见。   云浓已经注意到罗慧玉在盯着自己看,不过她并没有跟罗慧玉搭话的意思。云浓对罗慧玉跟高舜丰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不过跟罗明玉不同,罗慧玉的际遇要顺利许多,因为她,高舜丰连家里帮他相看的亲事都推掉了,甚至誓言非罗家五小姐不娶,可是做为英国公府长房次子,怎么可能娶一个边关将领的庶女为妻?而且这个女子还是先于其生情的?   宫氏没有心思注意小姑娘们的眉眼官司,韩医正一到,她便吩咐其为罗子健和罗子康扶脉,韩医正也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人,目的便是搞清楚罗家二子的真实情况,因此悉心为他们请了脉,方道,“两位小公子身体都是极好的,”他看了一眼罗子健,“罗大公子似乎已经开始习武,说句实话,身子骨比一般人家的小公子要强健不少,想来也是极少生病。”   “是啊,我这个孙子不但聪明孝顺,身体也好的很,随了他的父亲,”林氏看了罗暖玉一眼,接口道,“也不知是哪些黑心烂肚肠的,偏要编排我们家健哥身子不好,也不怕断子绝孙!”   “伯母,”林氏简直连指桑骂槐都不用了,明晃晃的当着罗暖玉的面在骂她了,可是罗暖玉偏又不能接话,直憋的满脸胀红,咬紧牙关不再发声。   “别说林夫人您这个亲祖母,就算是我这个外人,听到有人故意编排小公子,也恨不得抽她两个大嘴巴子,”染尘师太幽幽道,“也不知道你们侯府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编出这样的流言咒两位小公子。”   “好啦,既然韩医正已经说了子健跟子康的身子都很好,那咱们也不用担心了,这才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宫氏抚掌笑道,“今天你们也都认识韩医正了,以后府上有什么事,只管拿了帖子去请他就是了,武安侯府忠君为国,罗家几代人都守在苦寒之地,若是朝廷连他们的家眷都照顾不好,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说罢她又起身拉了何氏的手,“以前也就是在朝见的时候偶尔跟何夫人碰过面,说起来梁罗两家可是再亲不过的一家人,以后啊,你也别老是闷在府里了,多带着两个哥儿出来走动走动,就是菲姐儿也只管过来,我家锦都也不过比菲姐儿大个两岁,叫她们多相处相处。”   “是,臣妾谨遵太子妃娘娘玉旨,”何氏这个时候哪敢不应,连忙福身称是。   办完了最重要的事情,宫氏轻松多了,倾刻便有宫人来报说是酒宴已好,宫氏一笑,顺势请了诸人入席,“今天我还特意叫了宫里的班子过来,咱们边吃酒连听戏,也偷得半日闲出来乐乐。”   “我跟你慧安姑姑,可是成天都有空闲,倒是你,不但管着偌大个东宫,还要照顾太子跟小郡主们,现在顾良娣又有喜讯,真心不容易啊,”染尘师太自在了半生,想想宫氏的日子都有些挠头,“你也要当心身子。”   “我这次见你,确实比以前瘦了些,”慧安长公主看到这个侄媳妇确实有些心疼,再想想她连生三胎都没有诞下嫡子,“你也放宽些心,养好了身子自然心想事成。”   宫氏现在已经死了生子的心了,好在顾家是个晓事的,而只要宫家在士林中的地位不倒,就无人能撼动她太子妃之位,“姑姑误会了,我也是这些日子苦夏才瘦了些,身子倒没有什么,”太子一向敬重于她,外头的事也不完全瞒着她这个发妻,想想辽东的事,饶是宫氏这种做了十几年太子妃的人物,也有些食不下咽。   那边宫氏陪了染尘师太,慧安长公主还有林氏坐在前头,这边则是罗良娣代宫氏招待何氏和云浓,而几个小人儿,因为都不爱看戏,便有东宫长女丽邑郡主带了到一旁的花厅用膻。   云浓跟罗良娣没有什么话说,剩下的三位罗姑娘她也不想理会,身边这位何夫人自然就成了她重点攻略对象,“何夫人不必担心林夫人,刚才林夫人一开口,我便觉得她会跟母亲性子相投呢!”   “刚才是臣妾婆母失礼了,还望郡主莫要见怪,”何氏苦笑道,“也是因为臣妾公公早逝,婆母一人抚育世子爷成人,现在全部精神又都搁在子健身上,便听不得有人说子健半点儿的不好。”   “这个自然,孩子是自家的好嘛,何况罗公子年纪小小却很是招人疼爱,亲祖母哪里会不如珠如宝,”云浓朝林氏方向微微出神,半天又道,“这些年林夫人过的极苦吧?才不过五旬,就已经-”   听云浓说话贴心,何氏鼻子微酸,“怎么不是呢,婆母早些年就住进了佛堂,非年节不出的,说到这儿臣妾还真是要感谢太子妃娘娘,幸得娘娘下帖,我们也好请婆母出来走动走动。”   “你既然有这个心,那就好办,以后我们府中设宴,我给侯府下帖子,何夫人可得请了林夫人一起赏脸出席,”云浓打定了主意要跟这对婆媳多多来往的,她就不相信了,还有女人愿意丈夫儿子抛家舍业去谋一份未必属于自己的前程?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那也是相信薛平贵会回来,这罗家子弟向来是死遁,走了可是再也没有丈夫和儿子了。   “既然嫁给了将士,那就要做好守空房忍孤寂甚至天人永隔的准备,我们罗家的女人,哪个不是常年青灯古佛就为求的亲人的平安?”罗暖玉可不希望何氏跟云浓有什么来往,而且云浓明显的是想把话题往武安侯府的女人日子过的如何辛苦上拉,罗暖玉自然会不愿意她们深谈下去。   “是啊,想来当年龙夫人一定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青灯古佛,临去都没有见到罗大都督最后一面,”云浓似乎觉得罗暖玉说的对极了,歪了头问何氏,“当年龙夫人去世的时候何夫人已经嫁到罗家了吧?龙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应该对这种守空房忍孤寂甚至随时可能天人永隔的日子甘之如饴?有时候我真的不懂,这戍边将士不能带发妻过去,却可以带了姨娘赴任,啧啧,真是福叫下人享了,苦却叫发妻吃了。”   龙夫人过的日子?何氏再次苦笑,武安侯府几位丈夫在边关的堂祖母,伯母,婶娘她们过的日子何氏这个主持中馈的主妇真是太清楚了,哪一个不是活死人一般?再看看眼前这几个堂妹,个个穿金戴银,回到府里气势惊人,从不将长在侯府的嫡出姐妹们看在眼里,而生下她们的姨娘,据说在辽东个个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生下罗暖玉的薛姨娘,在辽东更是被人称为“薛夫人”的。   “永昌郡主说话也忒难听了,什么叫‘福叫下人享了’?先不说朝廷的法度历来如此,那跟着将军们去边关的姨娘不也是抛下的京城的安宁和繁华,受着边关的苦寒和战乱?日子哪里就好过了?”云浓公然指着和尚骂秃子的话一出口,席上四个庶出的女儿齐齐变了脸色,但能开口跟云浓过招的也只有罗暖玉了。   “哎呀是我忘了,朝廷确实是有家眷留在原籍或是京城的规矩,该罚该罚,”反正云浓的话都是说给何氏听的,只要这一目的达到,那四只花什么样的心情跟她才没有关系呢,“不过我看你们姐妹四个,个个如花似玉的,比京城的女儿还娇贵些,你们要是不说啊,真心没有人看得出来你们这十几年都是在辽东受着苦长大的,”云浓微微一笑,“何夫人您说是不是?以前我也见过罗家的另两位小姐,若论起穿衣打扮,还真是比不上这三位罗小姐呢。”   “郡主说的是,家里也有几位妹妹,只是侯爷规矩严,”何氏微微一笑,没有再往下说,虽然武安侯府的功业田和京城铺面的收益都归到了侯府,辽东那边从来不伸手,可是现在的武安侯,丈夫的亲祖父,为了安抚留京族人的心,从来手笔阔绰,而丈夫则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思想活着,更是个散财童子一般,长年下来,反而最穷的成了侯府。   “唉,何夫人您也别怨我说话太直,”云浓帮何氏斟了杯酒,轻声道,“想想罗家世代忠良,为了永安从不惜力惜命,可是做为女人的立场来看,最可怜的却是你们这些妇孺,若是我,宁愿我家秦仪宾哪里都不要去,成天守着我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六千哈,打滚儿求留言,求收藏啊,   大家喜欢市井文的,可以收藏下兀兀准备开的新文   面条西施嫁人记,她做的面条,好多人都没有吃过啊,什么面,不能说哈。   第168章 一百六十八   何氏被云浓的“无心”之言直击心扉,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哪里也不要去,只守着她们母子三人便好,可是祖父却要送自己的儿子往辽东去!何氏跟罗忠国夫妻已逾十年,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些年罗忠国成天恍恍惚惚,没事儿就将儿子叫到自己书房里去,一盯就是一天,却轻易不甘到内院来见她,何氏已经可以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了。   夫家的事情容不得何氏置喙,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以前何氏真的以为公公和二叔包括那些年纪轻轻就战死的族亲们是真的去世了,现在祖父要送儿子罗子健到辽东去才叫罗忠国跟何氏大概说了实情,何氏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果说以前她对罗忠国有敬有爱的话,现在她对罗忠国,对罗家剩下的就只有恨了!   为了所谓的千秋功业,先世子走了,留下了婆婆林氏,现在丈夫又要送走亲生儿子,甚至还有可能跟着儿子一起去辽东,何氏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她的明天,林氏没有了丈夫,还有儿子在身边,而自己,即将没有长子,没有丈夫,一个人带着一对小儿女守着空空的侯府,含着血泪去孝敬自己的仇人!   何氏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儿,罗家要做的事是个什么样的性质她太清楚了,罗家几辈人为了这个自己的目标和野心在努力,那被蒙在鼓里的何家呢?有朝一日辽东那边发动,只怕何家上下一百多口也都会因为嫁了她这个女儿而跟着陪葬!想想自己的父母,兄弟,子侄,还有他们的后人会因为自己这个出嫁女而受到池鱼之灾,自己怎么有脸去见何家的亲人们?   一直陪坐一旁的罗明玉听到云浓说什么罗家女人太可怜,而嫂子何氏一脸的戚戚然,自然不肯放过借题发挥的机会,如果真如了她的意,秦翰还怎么跟自己到辽东去?   “郡主这话说的轻松,可若是任人都像郡主这么想,一味缠了自家男人不放,哪还有谁会去为朝廷尽忠?就算是寻常百姓家里,也是女人管好家事,男人们是要出门讨生计的,”   罗明玉说的义正辞严,奈何云浓连眼皮都没抬,只挟起白荻布到碟子里的银鱼,冲何氏道,“何夫人尝尝这银鱼,果然鲜美。”   “怎么?郡主不愿意回答臣女的话?”罗明玉见云浓不理会自己,以为她被自己问住了,心里不免得意,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今天怎么也要给云浓扣上一个“不贤”的名声来!看以后秦翰说要外放的时候她怎么有脸拦着。   “你这是在跟郡主说话?”何氏对自己这几个外来的小姑子全无好感,而身旁的永昌郡主虽然初见相见,却句句说到自己的心窝里,“我这个妹妹自小在辽东长大,您也知道那个地方偏远,妾身伯娘又不在,堂伯一个男人对庶女难免疏于教养,还请郡主娘娘宽宥一二。”   “夫人客气了,不过罗四小姐确实是该好好请个教养嬷嬷教教规矩,我这人向来好说话,跟夫人你又一见如故,自然不会计较,可这京城里勋贵遍地,宗亲也是寻常,若还是这么莽撞,到时候只会给侯府带来灾祸,总不能罗家的将士们在边关拿命挣的前程,叫一个女子随随便便就给败坏了。”云浓当然不会不给何氏面子,不过话说的却不怎么好听了。   “郡主多虑了,就像郡主所说,我们罗家的前程是靠族人的血汗和性命挣来的,想来圣上英明,不会因为女子之事降罪于有功之臣,”云浓刚才暗讽自己没教养,现在又骂自己妹妹没有规矩,孰可忍士不可,她罗暖玉若是在不吭声,人家真会当自己在东宫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了,罗暖玉已经开始怀疑云浓处处针对自己,是在同晖殿里见过了顾飞雪,仗着有那么个亲戚的缘故了。   跟自己斗口?云浓浅浅一笑,拿过帕子沾了沾唇角,又接过宫人奉上的温水漱了漱口,才款款道,“我竟是头次听说,父亲有功女儿便可免罪的,罗良娣博学,可否跟本郡主讲讲,这是‘八议’中的哪一议啊?再说了,一个庶女,因为父兄有功于社稷便可在京城肆意妄为的话,那罗家将士的血汗和性命也太不值钱了些!何夫人,您说是不是?”   “罗家今时今日全赖皇上所赐,想当年罗家先祖不过京郊一名猎户,若不是得□□皇帝拔擢于泥淖,哪里有罗家的今日?”何氏已经被罗暖玉的狂言气得面色铁青,此时虽然前头的戏任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可已经没人能听见唱的是什么了?而何氏起身之后,林氏也跟着站起身来,“罗家能得皇上信重,自当肝脏涂地,从不敢有居功之心,还请太子妃娘娘明鉴。”   现在莫说强势的染尘师太,就连慧安长公主也已经变了脸色,这世上从来是君臣父子,皇上叫你守边那是天恩,是要叩谢的,可现在居然有人大明大放的在她们面前摆说功劳,甚至还以此相胁?真真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慧安长公主刚想开口斥责,却被染尘师太轻轻按住,旋即也醒悟过来,这里是东宫,有什么事也有太子妃,虽然自己很生气,也不过越过了太子妃去发作。   “林夫人快请起,其实罗良娣说的也没错,罗家于永安上下居功至伟,”宫氏并没有像慧安长公主想像的那样开口相斥,反而亲自起身扶了林氏坐下,“你们这么郑重,不叫人将玩笑都当真了?”   “娘娘大量,”见宫氏如同传说中的一样好脾气,何氏才算是放下心来,“臣妾小姑不懂事-”   宫氏根本不容何氏说出不利于罗暖玉的话,笑着摆摆手,“罗良娣现在是皇家的人了,她什么性子我们都相处半年了我能不清楚么?最是有口无心的,也是因为这个,殿下也常说到了良娣那儿总会备感轻松,”   “其实郡主刚才教训嫔妾的也没错,罗家的一切是罗家几代人拼的,更是皇上给的,身为罗氏女,只有帮着父兄建功立业,若是成了家族的负累,那就是大不孝了,”见宫氏帮自己撑腰,罗暖玉心里得意,面上却非要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起身向云浓认错。   而一边的罗明玉见姐姐占了上风,心下更是痛快,暗道云浓也不过如此,没有了宫里贵人的宠信,这个郡主也不过是没牙的老虎,唬人罢了。   “罗良娣这么深明大义,倒叫我佩服的紧,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免得一个不慎平白污了侯府这么些年挣来的好名声,” 云浓倒没有想到为了稳住罗氏一族,宫氏这么给罗暖玉的面子,不由抿嘴一笑,只当自己吃了个亏,不再跟罗暖玉做什么口舌之争。   罗暖玉这个时候还在说“罗家的一切是罗家几代人拼来的,”这样的话,可见这种认知于她来说已经是根深蒂固的,而辽东罗家如何想的一推而知,堂上哪一个不是聪明人?这些不用自己提醒,也都能想的到。   未几宴席撤下大家移位专心看戏,何氏却再也没有心思在戏文上面,她看着两鬓苍苍的婆婆,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甚至自己的未来还不如现在的林氏,不自觉间便红了眼眶。   “怎么?为林夫人伤心?”云浓密切关注着何氏的动静,直觉告诉她,何氏这里可以做为突破口,“唉,你也想开一些,现在林夫人跟前有罗世子和你,还有孙子孙女绕于膝下,也算是能偿了前头的苦了,”说到这儿她瞟了一眼正跟妹妹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罗暖玉,“不像龙夫人,一生无儿无女,晚景凄凉,不过你最好了,成日有世子陪着,还有这么好的三个子女,我可是听说罗世子平生不二色,”说到这儿云浓压低声音,促狭一笑,“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夫人你呢!”   何氏听云浓这么说,唯有强笑了,如果大儿子真被送去了辽东,自己就算是有丈夫和另一双子女在身边,心境只怕也如婆婆和伯娘一般了,“你不懂的,没有哪个孩子是可以替代的,一样都是娘的心头肉。”   “夫人说什么?我竟没有听清楚?”云浓心里砰砰直跳,看来罗家要送罗子健云辽东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而何氏,显然并不情愿,“什么‘一样是娘的心头肉’?夫人什么意思?”   “啊?没,我的意思是说我那三个孩子,每个都是心头肉,”何氏一怔,暗悔自己怎么胡说开了,“郡主莫要笑我,不论别人怎么看,三个孩子真是各有各的好。”   “不然人家怎么会说孩子是自己的好?”云浓颔首道,“其实不只是‘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在子女心里,娘也是他们最亲的人,”说到这儿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染尘师太,轻声道,“我跟夫人初次见面居然十分投契,我得了母亲的青睐过继到名下,真正的视如亲生,可是当初我本生娘亲告诉我要将我过继到母亲膝下时,我还是无法接受。”   “郡主的意思是,你并不愿意被自己的娘亲送给师太?即使做了师太的女儿就可以当郡主?”何氏迟疑的看着云浓,她原先只想着自己舍不得孩子,并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想法,当祖父骂她太过自私挡了重孙的前程时,她也心有愧意,可是云浓的话却给她开了另一扇窗,子健愿意去辽东么?   “是啊,那可是自己的亲娘,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能换得来骨肉亲情?”云浓幽幽的叹了口气,“母亲待我极好的,我可以摸着良心跟夫人您说一声,母亲待我比本生娘亲还要好,可是那到底是我的亲娘,每每想到今生母女情断,甚至再也喊不了她一声娘,孝敬不了她,”云浓的话半真半假,可是何氏却听到心里去了,“这也是我一生的遗憾。”   “那你怨你娘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我娘并不爱我,”云浓垂下头,半天才道,“也可能她觉得荣华富贵比亲情更重要吧?”   见何氏不语,云浓抬眼强笑道,“幸亏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又遇到了母亲这么好的人,风风光光的做了众人羡慕的郡主,还嫁得个好夫婿。”   云浓年纪大了,染尘师太膝下又没有子嗣,自然对她百般宠爱,可是辽东那边呢?自己儿子不过十岁,能熬成人么?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会不会怨恨自己?何氏攥紧手里的帕子,深思起来。   云浓见何氏没有精神搭理自己,便知道她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捧了杯茶歪头听戏。   未坐多久,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秦翰来了,厅中诸人都相视而笑,宫氏冲染尘师太道,“都说郡主跟仪宾伉俪情深,如今一看,果然不错,这才什么时辰,就巴巴的跑来接人来了?”   自己儿子媳妇感情好,染尘师太自然是乐见的,“可不是么?应淳啊,真真是将永昌当了宝了,我啊,也得了个好女婿。”她现在就等着抱孙子就是了。   云浓可不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她跟秦翰的夫妻关系上,赧然起身道,“母亲,咱们在东宫时候也不短了-”   这下连慧安长公主都笑了,“是啊,你们在东宫时候是不短了,不过一会儿我还想请你跟你母亲到我那儿去坐坐呢,太子妃遣人跟应淳说一声,叫他先走吧,今儿师太跟郡主就住我府里了。”   “啊?”住在外头?从成亲起到现在,她们还没有分开过呢?云浓有些不知所措,“这?”   宫氏已经被云浓的表情给逗乐了,“皇姑姑什么时候也这么促狭,瞧把咱们郡主娘娘给吓的?好啦,我也不当坏人,快回去吧。”   染尘师太倒是真的要跟慧安长公主到她府里去,毕竟慧安长公主年纪一年大似一年,跟宋家的事就那么半吊着于谁都没有好处,她准备过去再开导开导这个死心眼儿的妹妹,“你慧安姨母可没有逗你,我是真的要到她那里去,所以啊,你不用管我们,只管跟着应淳回去便是,”这阵子云浓跟秦翰住在侯府,染尘师太跟她一起,最终还是要分开的。   “既然如此,那两位姑姑在我这里再听会戏再走也不迟,至于郡主么,”宫氏抿嘴一笑,“还是早些回去吧,小心家中长辈等急了。”   第169章 一百六十九   “你怎么来了?害我被她们笑,”出了昭阳殿,云浓便看到一身官服的秦翰站在长长的甬道上等他,心里一甜,口里却言不由衷。   “怎么?不喜欢?那算了,我是算着你在东宫时候不短了,特意找了借口提前回来接你回去的,”秦翰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妻子,“你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正遇上齐大人,他肯定是知道我不办公事出来接媳妇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要么,我重回去?你一会儿自己回府?”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秦应淳,你不气我会死啊?!”云浓被秦翰这种明知故犯的作为气的跺脚。   “那你呢?明知道我想你了,想赶快看到你,而你也明明看到我很高兴,偏又那么说?”秦翰被云浓爱娇的小模样逗的大乐,虽然身在东宫不便做出亲昵的举动,可还是走过去牵了她的手,犹觉不足,又轻轻在她细如美玉的面颊上拧了一下才道,“走吧,快跟为夫回家吧,也不枉我被上司瞪了一眼。”   “嘁,就你敏感,你不看他,怎么知道他瞪你?他为什么要瞪你?嫌你长的好?”云浓心里舒服了,任由秦翰牵着自己,两人边走边聊。   “哎,你说的有理,我原只想着这齐大人能做到寺丞,涵养应该是有的,可为什么要拿那么大的白眼珠子瞪我呢?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好像是靖郡王的人,”秦翰忍着笑,自己这个媳妇,虽然喜欢跟自己抬杠斗嘴,可是夸奖起他来也是很舍得下嘴,单自己的长相,身材,从成亲到现在,几乎每天都会被她赞美一回,各种方式,原本秦翰是个男人,对外在的这些并不甚在意,可是被云浓夸来夸去的,竟然也自我感觉良好起来,“现在听你一说,还是你说的有理,他不但是嫌为夫长的比他好,更是嫉妒为夫娶了这么好一个妻子!”   “嗯,对的,一定是这样!”云浓也认真的附合,“以后啊,但凡有人跟你过不去,一准儿是因为这个,哎呀相公,没想到娶了个我居然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妾身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罗明玉站在宫门前看着那对神彩飞扬的夫妻,长长有甬道上洒满了他们的欢声笑语,罗明玉想紧走几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话题可以让秦翰露出笑脸,甚至大笑出声?她甚至想冲到他们面前,提醒秦翰,别忘了自己,别忘了还有一个她在痴心等待着他!   “你做什么?这里是东宫,小心失仪,”何氏看罗明玉跟中了邪一样直愣愣的往前冲,忍不住皱眉看向七巧,“看住你家小姐,成什么样子?真是丢人都丢到府外来了。”   七巧自然明白罗明玉失态是为了什么,忙一把扶了自家主子,“小姐您当心脚下。”   “她岂是要当心脚下,更得擦亮眼睛,”罗慧玉冷冷开口道,“你一个人儿丢人就算了,罗家可不是你一个女儿,何必带累我们?”   “带累你?你有什么可被我带累的?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好名声?”罗明玉被七巧一捏已经清醒过来,她斜了一眼这个隔房的堂妹,“倒是我要求求妹妹,侯府里未嫁的姐妹可是还有好几个呢。”   “这个姐姐放心,我自然知道府里还有好几个姐妹呢,等我,”罗慧玉抿嘴一笑,“反正英国公府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门第,交际更是广阔,我怎么也不会不管姐妹们的。”   听罗慧玉一脸娇羞的说什么定国公府,罗明玉恨的牙根儿痒痒,“也不知道那个高舜丰得瞎成啥样才会的看中你?一个副总兵的庶女,还妄想嫁入国公府,真敢做梦。”   “庶女怎么了?好像你是从嫡母肚子里出来的一样?”罗慧玉不以为然的一笑,“高家好不好进我不知道,反正他是承诺我了,一定会给我个交代,不像某人,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夫妻恩爱,自己只有干咽口水的份儿!”   “行了,都闭嘴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被人听见你们还要脸不要了?”何氏已经被她们的嘀咕吵的头疼,心里对辽东所谓的大计多了些怀疑,连女儿都教不好的人家,能成大事?   云浓跟秦翰自然不知道他们身后的这些龃龉,他们一回到侯府,先去跟老秦氏请了安,便回到自家院里说悄悄话。   “你说罗暖玉真的不会生?是谁害的?”云浓将事情前后讲完,歪着头问道,“太子?”怕她生个带着罗家血脉的孩子?   “这事儿我也听殿下说了,说是罗暖玉甫入东宫不久,御医帮她看扶脉时诊出来的,但是只跟殿下说了,说是似乎被人下了绝育的药,而且那药似乎已经下了一阵子了,”秦翰斜靠在一张宽大的贵妃榻上,惬意的轻抚着云浓的后背。   云浓是个标准的懒人,按她自己的说法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现在在她自己的地盘儿上,她自然是躺着的,而秦翰对妻子这个习性十分支持,没有什么能比跟她躺在一起更叫秦翰满意的姿势了。   “你的意思是,她在进东宫之前她就被人下了药?会是谁?谁不想叫她生孩子?”云浓倏然从秦翰胸前爬起来,“罗宪庆?”   “我跟太子也是这么猜的,”秦翰将云浓按到自己的怀里,“虎毒不食子这个罗宪庆还真是个人物,听说他对这个长女可是爱如掌珠的。”   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心思就会渐渐转移的子女身上,这是罗宪庆怕罗暖玉投向东宫么?竟然下了如此狠手,“真不知道罗暖玉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做?”太子故意将事情泄露出去,只怕也是希望他们父女生隙。   “你刚才不也说了,罗家是早生异心了,不然罗暖玉也不会公然说出那样的话,而且是理直气壮,”秦翰冷冷一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你们有了计划没?唉,若能不打仗最好,”云浓将头埋在秦翰胸前,如果打起仗来,只怕自己老公也休想安生,他跟太子可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子劳心的时候,秦翰怎么可能高卧?   “大概有些眉目了,殿下也是希望不要打仗,”秦翰无意识的在云浓后背上划着圈儿,“现在就看高丽那边的消息了,”他们遣人偷偷潜进高丽,就看高丽王的态度了。   “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不是说不打草惊蛇吗?”云浓伸手去揪秦翰唇边的胡茬,“能说服高丽王么?”   “先前派过去的探子已经登岛了,其实这事于高丽来说也是一次机会,借道给朝廷,可免他们二十年朝贡,不但如此,朝廷还会有准高丽商人进入永安,”如果不成,高丽也就是断续被罗家欺压罢了,但任何一个王者,都不会愿意愿意接受这种命运。   “外头的事跟我关系不大,不过煽阴风点鬼火儿的事儿我还是做的来的,大人您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见秦翰又皱起了眉头,云浓探身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一脸谄媚的表忠心。   “呃?此话当真?本大人可正有需要你效力之处,不望爱妻万万莫要推辞,”秦翰一抬腿将云浓压在身下,邪邪一笑大手已经掀起了她的长裙。   因为臻朴院里全是秦翰和云浓的人马,而院外侯府又管不到他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两个的新婚生活过的极其无拘无束,有时候云浓甚至怀疑自己是穿越大神的亲生女儿,特意叫她过来享受生活的,就像现在,两人一番荒唐之后,又小憩了半个时辰,直到掌灯时分才叫人传膻。   “郡主,刚才慈恒院遣人过来了,”见秦翰出了屋门往书房去了,浅草过来禀道。   “说什么了事吗?”刚才?云浓脸一红,“你怎么回她们的?”   “奴婢说郡主正在梳洗,没功夫见人,”浅草也是个机灵的,“那边说是想请您过去一趟,奴婢说待问了您的意思再过去给老太太回话。”   “你叫人过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说今儿晚了,我明天过去,”云浓有些奇怪,她跟秦翰回来时也去见了老秦氏,并没有听她说什么,怎么现在又遣人来叫她?“你叫新燕过来见我。”   新燕和早莺跟浅草繁花都是云浓到了郡主府才添的丫鬟,新燕颇有绿蚁的活泼劲儿,人美嘴甜,所以臻朴院里跟隆平侯府各院下人们打交道的差使云浓基本交给她了,自然有什么消息,她也是最早听说的。   新燕一听云浓问她,想了想才道,“回郡主的话,奴婢下晌时听说,好像老太太生气了,”说到这儿她迟疑了一下,“好像还给给了世子夫人没脸,听慈恒院的小丫鬟说,世子夫人出去的时候,含着泪呢。”   老秦氏跟吴尔妍两边儿都沾着亲,她们两个生气,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吧?叫她过去做什么?评理?站队?云浓微嗤道,“可听说是为什么?”   “奴婢这就去打听,”新燕一福身就要往门外去。   “慢着,你过去跟老太太说,我今儿有些累了明儿过去看她,”云浓又道,“将咱们从府里带回来的早桔给慈恒院和沐贤院都送些。”   待云浓准备歇下时,已经知道了慈恒院下午闹什么了。不过是秦简庭跟老秦氏提出要送吴家另两个姑娘回去,顺便又问了老秦氏是不是也要跟着回去?   “老太太当时就生气了,说侯爷赶她走呢,结果侯爷才知道老太太没有打算走呢,两下一说,老太太才知道是世子跟侯爷提的,说是两位吴姑娘一直住在侯府不好看相,毕竟咱们府里还有三位爷呢,”新燕只当消息的搬运工,“后来老太太就将世子夫人叫过去了,后来都说重话了,说自己瞎了眼才会选了她进侯府,世子夫人当场就跪下了。”   “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云浓点点头,真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啊,不过跟自己关系不大,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云浓到慈恒院时,发现吴尔妍也在,她打量了一眼这位世子夫人,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尴尬和难堪,自己也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老太太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应淳上朝去啦?这天马上就要冷了,他早上起的早,你可要多注意一些,现在不比在东宫时候,”老秦氏先问秦翰的情况,待云浓点头应了,才又一指坐在自己身边的吴尔雅吴尔娴两姐妹,“今儿叫你来是这样的,这两个丫头跟我住在侯府,我一个老太太,早就跟外头鲜少来往了,你啊,要是出去的时候,也带她们出去长长见识,免得回去一说,来了趟京城,什么都没见过。”   原来是这个,等于是叫自己带了吴家两姐妹出去交际,云浓对面前这两位姑娘印象不坏,只是这事儿好像不是她应该管的吧?“瞧老太太说的,这不有世子夫人么?正经姐姐在这里,哪里轮得着我这个表嫂啊?”还是干的。   “她有什么见识?别说是尔雅跟尔娴了,就连吴氏,我也想拜托给郡主呢,到底是小地方来的,眼皮子浅些,以后我不在这儿了,还得郡主您这个当大嫂的多提点提点才是,”老秦氏一想到自己这个亲手挑出来的侄孙媳妇背地里跟自己搞小动作,火就不打一处来,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我也不怕郡主笑话,从那个白氏起,咱们侯府已经甚少接到像样的帖子了,现在砚哥儿虽然做了世子,可是才一个秀才功名,又没有入朝当差,哪里会有机会出去交际?这些事啊,还得靠郡主您。”   云浓嫁进秦家,对老秦氏也算有一定的了解了,她其实是一个傲气的人,性子也要强,不然也不会苦苦守节几十年了,而现在为了秦吴两家,在自己一个小辈儿面前姿态放的如此低,也是因为她将家族看的比自己更重,这样一个老人的请托,云浓实在不好拒绝,“姑祖母您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推辞了,刚巧我那儿收到了工部贾尚书夫人的帖子,说是得了盆好珊瑚,请大家过去赏玩呢,听说这次各家夫人太太都带了子女过去,尔雅尔娴跟着我,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   “好好,我就知道,跟你一说啊,准成,”贾尚书府的宴请,来往的多是六部的官员,无论自己两个孙女能入哪家太太的眼,都会是一桩不错的亲事,老秦氏笑的无比开心,“是哪天啊?我叫人给这两个丫头做衣裳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吴尔雅感激的看了一眼云浓,起身向老秦氏道,“祖母不必麻烦了,这月姐姐才给我们各做了两身儿新衣,穿那个就行了。”   “帖子上好像是明天,”其实云浓根本没有打算去,不过现在有了目的,去一趟也成,“再做也来不及了,这样吧,你们挑好自己想穿的,拿过去我看看,我还有个姐姐在郡主府陪着母亲呢,我叫人跟她说一声,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了,每天过来帮自己的新文求个收藏。再简介一下哈,我准备写一只胭脂虎。   第170章 一百七十   从慈恒院出来,见四下无人,白荻轻声道,“郡主,难道您对吕家的亲事不满意?”白荻跟云俏关系不错,有些不明白云浓为什么要带了云俏出去交际。   “其实我看着吕家的亲事挺好,常妈妈家不是去打听了么?吕孝光除了人胖些其其他的都不错,人也挺厚道,而且吕家现在对云家有所求,自然不会亏待姐姐,我带她出去啊,只是希望吕家明白她跟我不只是一般的堂姐妹,”能帮云俏的,云浓都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些。   “俏姑娘一定能体会到郡主您的一番心意的,”白荻没想到自家姑娘为云俏考虑的这么周详,心里也十分感动。   “她能不能体会不重要,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过的好,包括你们几个,”云浓叹了口气,转头含笑看着白荻,“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也要操着些心,免得将来我乱点鸳鸯谱,委屈了你。。”   贾尚书夫人贺氏的珊瑚会说白了就是个变相的相亲会,只是跟永寿大长公主府的不同的是,今天到贾家来的多是清流文臣,这也是云浓要带吴家姐妹到这里来的原因,毕竟吴家子弟将来走的也是科举一道。   “郡主快请,没想到郡主能赏脸过来,”听到永昌郡主来了,贺夫人带了儿媳亲自过来迎接,她跟云浓也算是老相识了,待将云浓请到内堂,忙拉了身边一个小妇人道,“这是我家犬子的媳妇,当初若不是秦大人帮忙,犬子只怕已经流配了,妾身却苦无机会回报秦大人的活命之恩,”说着便要下拜。   当初贾家小儿子失手打死了人,还是秦翰帮着摆平的,当然,贺夫人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没有她,梁毅清跟梁瑞春也不可能被扣上兄妹那啥啥的罪名。   “夫人快莫要如此,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啊,”也算是一条盏战壕里的战友了,云浓自然不会叫长了自己几十岁的人再行大礼,“我也是收到您的帖子,兴致来了过来凑个趣,您要是这样,我真的走了。”   两人携手从内堂出来,云浓又向贺夫人引荐了吴家两姐妹和云俏,云俏初次到这样的场合来,难免有些紧张,好在她已经跟云浓沟通过了,并没有存在贾家寻找好机会的心思,倒也不会失礼。   吴家姐妹自然更珍惜这样的机会,尤其是在知道了堂姐的小心思之后,她们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吴尔妍身上了,因此昨天下午特意到臻朴院里请教了云浓一番,又请温嬷嬷指点了她们规矩,虽然临时抱佛脚,但吴家对女儿的教养也是很严格的,再有温嬷嬷的指点,倒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怯,又因她们是跟着永昌郡主来的,人也秀雅,又有贾氏的大孙女领着,很快便找到同伴聊在了处。   秦翰现在走的文职,以后跟面前这些夫人太太们的丈夫会有越来越多的交道要打,何况这些士林中人,许多都是出自百年世家,底蕴比勋贵宗亲更深厚,云浓在她们面前,不敢摆摆什么郡主架子,在贺夫人的引荐下,一一与大家寒暄客套,顺便将这些人的出身来历牢牢记在心里。   直到临近午时,云浓才算从正堂脱身,跟贺夫人打了个招呼,和云俏悄悄出了院门往小花园里舒散筋骨。   “累吧?我最怕这样的应酬了,可是却不得不做,还要笑着做,”云浓忍不住跟云俏吐槽,“不过你将来嫁到吕家,跟那些太太奶奶们估计也要打交道,听说吕公子不太爱说话,以后就更有你忙的了。”   云俏被云浓说的脸一红,半晌道,“吕家是商户,商户之家读书少些,兴许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她在云浓身边听着,都快愁死了,“这里的夫人们,非要那么说话么?我都听不太懂。”   “唉,何止是你听不懂,有些我也听不懂呢,所以就微笑就好,左右她们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儿骂我,背后骂呢,我又听不见,就只当没骂好啦,”云浓挥挥手,“你不在乎,她们就不能伤害你,以后到了夫家,一定要记得我的话。”   “那边有人来了,”云俏被云浓什么“夫家”“夫家”的说的不好意思,看到远远有人过来,更是满面通红,“咱们快走吧。”   “郡主请留步,”靖郡王在那边水榭里看到云浓,心里权衡半天,终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原来是靖郡王,永昌有礼了,只是这里是女眷们待的地方,还请郡王移步,”云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这两位,不过她现在已经是秦家妇了,倒也不怕他们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了。   “我也是接了贾尚书的帖子过来,没想到郡主也在,”许多日子没见到云浓,靖郡王却发现自己越发想念她了,“你现在好吗?”   哎哎这位王爷,您能不能不要摆出旧男友的口气说话?云浓无语望天,“永昌很好,不劳郡王费心了。”   说罢也不再给靖郡王开口的机会,直接一福身道,“永昌告辞,王爷您慢慢逛吧。”   “听说秦大人现在想做海上生意?不知道要不要彭某给些意见?”彭乐达也是难得见到云浓一次,见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自己,向前一步道。   “朝廷律法所限,官吏不能经商,彭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哪只眼睛看到他经商了?”秦翰留意海运的事居然被彭乐达注意到了?这个消息她得赶快告诉秦翰,这彭乐达可不是一般人,再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噢,郡主应该知道,我帮王爷打理着王府的生意,应该这么说,霍家似乎准备染指海运了?可他们怎么不在江南搞呢?怎么跑到山东去了?”彭乐达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云浓和秦翰的关注,霍家如今得了永昌郡主的支持,生意越做越大,而彭乐达名下的生意,原本因为投效了靖郡王倒是保住了,可是近一年来朝廷处处打压,越发的不好做了。   造海船贩洋货是彭乐达的聚宝盆,现在霍家也要分一杯羹,他哪里会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别人的口袋?   “霍家做什么生意我不知道,这也与我无关,不过彭先生,您在江南,霍家去了山东,应该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霍家在山东,那肯定是在帮秦翰和东宫了,云浓可不想叫彭乐达生出误会再给他们使绊子坏了秦翰的事,“虽然我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不过生意各做各的,不好么?”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如果霍家真的想做海上生意,不如叫乐达指点一二,有银子大家一起赚,”靖郡王听云浓这么说,连忙道。   “郡王盛情原不敢辞,只是霍家想从山东出海,或许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也或许就是为了不跟王爷冲突,永昌认为,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至于指点什么的,彭先生挺忙的,想来也不会有时间,何况霍家人也是做老生意的了,能不能成的,他们应该有也准备,”云浓可不想这两位跟着乱掺乎。这两年看下来,靖郡王梁崇瑞纯粹是被一群猪队友给害了,若是身边没有那些“胸怀大志”,“志大才疏”的队友,只怕早就是个逍遥王爷了。   “听说秦大人跟罗家女儿走的挺近,从辽东千里迢迢将人护送回了京城?不知郡主此时做何感想呢?”彭乐达的声音幽幽从云浓身后传来,他就不相信了,云浓一个现代姑娘,口口声声跟自己说什么只能有她一个,现在竟然容忍丈夫跟别的女人搞三捻四?   “彭先生不但生意做的好,外头那些无知妇孺们的流言蜚语知道的也挺清楚嘛,”敢情秦翰还“千里送京娘”了呢,云浓转身理了理身上的披帛,浅笑道,“从来没有的事情我没有功夫去发什么感想,我只知道我们夫妻过的很好就行了。”   “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看着云浓走远,靖郡王不满的冲彭乐达道,“我看秦应淳那个性子也不会跟姓罗的贱人有什么,”关键是,有云浓这样的美人在怀,靖郡王才不会相信还有男人有心思去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   彭乐达对付靖郡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我不是想叫您能跟郡主多呆一会儿么?想跟她东拉西扯,也得找些她愿意说的话题才是,至于那个罗明玉,有道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王爷怎么知道那秦应淳就不乐意?没准儿府里一个,府外一个,左拥右抱得意着呢。”   “我看秦翰不是那样的人,而且,”虽然心里不想承认,可靖郡王心里清楚,云浓并不是他最初想像中的那个娇弱胆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姑娘,可明明知道这样,他却觉得自己对云浓的心意就像进了一个没有回头路的溶洞,看不到前方,也没有回路,只是往前走,明知道她不会有回应,可是却无法舍弃。   从贾府回来之后,云浓的社交之旅便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的带了吴家姐妹出入各种赏花宴赛诗会,为的就是能不负老秦氏重托,将自己这两位“妹妹”给推销出去,好在吴尔雅跟吴尔娴个人素质过硬,没过半个月,便有人家遣了相熟的太太过来探口风,当然,这后面的事情就不在云浓的职责范围内了,她寻了个借口带了人又搬回了郡主府陪染尘师太去了。   “这是吕家的礼单,你看看,”云敏仪将一张大红洒金贴递于云浓,“昨天吕家大奶奶到我那儿去了,说是她家婆婆已经从江南过来了,这两天挑了吉日就到洪山提亲,这次我过来,是特意接俏姐儿回去的。”   “前两天老太太送信儿过来,说是大伯回来了?”云浓打开那张帖子,心里啧舌,这吕家果然有钱,光这礼单上的东西,四五百两了,“我又不帮他们什么?不该收这礼的,不如都添到姐姐嫁妆里罢,这历来嫁妆越足,到了婆家越有底气。”   “就依你,你祖母的意思,想叫你回去呢,说是订亲的时候有你在,俏姐儿也有面子不是?也叫你大伯见见秦大人,”云敏仪将胡氏的意思告诉云浓。   “订亲就算了吧,姐姐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回去,”毕竟她已经是过继出去的女儿,不好老找了理由往云家跑,“至于大伯,前几日应淳还提起呢,说是大伯连着三年都是‘卓异’,就算是不升,也会平调到好地方去,他说要下帖子见见大伯。”   秦翰官儿不大,可他身后站着的是东宫未来的新帝,而秦翰能这么跟云浓说,只怕自己这个堂兄在太子那里已经挂了号了,云敏仪已经喜的无可不无可了,恨不得立时就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胡氏。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云浓虽然是秦家的媳妇,但大部分都留在郡主府里陪伴染尘师太料理家事,尤其是眼看要过年了,这里就更离不得她了。   “你看看这些成么?唉,你慧安姨娘的事情终于落定了,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染尘师太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她在忙着慧安长公主的嫁妆,“嫁了女儿,又嫁妹妹,我这心里啊-”   慧安长公主跟宋家三爷宋深秀的亲事终于尘埃落定,天佑帝御笔亲赐二人的婚事。当然为了得到这门亲事,宋深秀也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今年开年他就带了女儿直接在京城置了宅子,对外则宣称是奉了族长之命进京料理宋家在京城的所有事务。之后又请了永寿大长公主带了女儿到染尘师太和慧安长公主府里分别拜见,宋莉语小姑娘云浓也跟着见,乖巧可人教养良好,言谈之中跟父亲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对自己父亲再娶也不排斥,时间久了,倒是跟慧安长公主处出了感情,云浓常常想,宋深秀这招曲线救国也算是使的成功。   “母亲何必难过,我跟姨母都留在京城,您不是嫁女儿嫁妹妹,是又多了两位亲人,以后啊大家时不时的聚一聚,多热闹,”宋深秀被皇上赐婚,封了奉国将军,自然要留在京城了。   “是啊,待你姨母跟着宋驸马回乡祭祖之后,他们便能常住京城了,我啊,看着你们一个个嫁了,再生儿育女,所有的心愿都全了,”染尘师太可以说是看着慧安长公主长大的,与她的情谊最是深厚,如今命运多舛的妹妹可以得到幸福,最欣慰的就是她了。   “你不是要去给云姑娘送嫁么?可准备好了?”染尘师太对于沉默安静的云俏也是带着几分好感的,“我给她添妆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到时候记得给她捎去,可怜见儿的,在咱们府上住了一阵,里里外外给我做了好几身衣裳,剪裁手工连咱们的针线房都比不上,那丫头是用了心的。”   “知道啦,我已经都交给虹霓了,您放心,这次大堂伯和伯母在家,定不会叫姐姐受了委屈,”云浓对这次云俏的亲事还是很满意的,吕家那边是吕孝光的母亲亲自带了官媒去的洪山,给足了云俏这个未来儿媳面子。尤其是那三十六抬聘礼一溜儿送到时,叫整个洪山镇的百姓看瞎了眼,不是没有比吕家更好的,关键对方聘的人是云俏,是那个几次险些被嫡母卖人为妾的老姑娘云俏。   云俏的婚事于她和云浓来说,想的是个人的幸福,而对于云家来说,则有联姻的目的在里面,因此不论明氏面色如何,回京述职的云天赐直接叫自己夫人将婚事接了过来,云俏的嫁妆不但有族里庶女应得的,云天赐更是大手一挥,贴了一千两进去,加上云敏仪和云浓添补的,也有四千两之多,如今又有染尘师太出了手,直接给了一架满地浮雕象牙屏风,那么一大件人扛车拉的送过去,其实也有给云俏张目的意思在里头。   染尘师太自己的一生没有遇到良人,便最想看到身边的小姑娘们个个都有好的归宿,但凡她能帮到的,从来不会吝惜,当然这也是她现在有了儿子媳妇,心情不一样的缘故。   第171章 一百七十一   云俏三日回门之后,第四天便带了丈夫到郡主府里拜见染尘师太,感谢她对自己的提携之恩。   云浓看到吕孝光,倒觉得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蠢笨不堪,虽然不是戏文里那种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但也不像三胖那样,怎么也可以算得上忠厚老实,再看云俏粉面含羞,唇边抑都抑不住的笑意,而吕孝光虽然坐在染尘师太和自己这两位大美人对面,可是还是时不时的拿眼去偷瞄自己娘子,云浓算是完全放下心来。   “成了,你们也不必陪着我了,叫常管事陪着吕公子下去喝杯茶,”染尘师太知道女儿跟云俏还有体己话要说,便摆手放人了。   “怎么样?我看吕公子,不,吕姐夫人不错啊,哪有云瑶那丫头说的那么不堪?你呢?新婚快乐否?”两人一到维俪院,云浓便迫不及待问道。   今天云俏打扮的极为来到华丽,大红色的及膝貂皮出毛刻丝袄,暗绿灰鼠皮裙,裙摆上榴开遍地,还到交九,已经披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领子上的盘扣都用了硕大的珍珠,她看云浓歪着头打理自己,不由脸又红了,局促的拽了拽身上的披风,“其实没那么冷,他硬叫我穿上-”   “那是他心疼你,不过你这么一打扮还真是漂亮,”云浓怜惜的牵了云俏的手,“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就想着跟吕公子把日子过好就成了。”   “嗯,相公跟我说了,他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家里的生意有大哥二哥,以后回了无锡,相公就将吕家的族学给办起来,再请几个大儒,好好为吕家培养子弟便了,”显然云俏对这种生活也很向往,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让听她说话的人都是满心喜悦。   “吕公子的想法挺好的,有道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吕家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大了,往上走的空间也有限,守业比创业更重要,你们小两口做的事,比吕大公子和吕二公子的一点儿都不差,甚至更重要些。”钱万三富可敌国,皇上想要他的命,钱再多也没有用处。   “嗯,相公也是这么说的,你别看他人看上去木木的,其实想法多着呢,他是内秀,”短短三日,吕孝光在云俏心里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了,提起他来,也一副骄傲的样子。   “还内秀呢?这才几天,就夸上了,”云浓抿嘴一笑,打趣道。   云俏甚少跟人玩笑,听云浓这么说,有些急了,一本正经道,“我这都是实话,真的,你是没有跟他说过话。”   “好啦,我知道了,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已经相信了,你能这么想他,我也算是放心了,”云俏婚事从心甘情愿到幸福甜蜜,这一变化云浓也很替她高兴。   “昨天我回洪山,见了大伯父,这是他叫我给你的,说是你成亲他没在京城,也没能够帮你添妆,”云俏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过一只匣子,推到云浓面前,“这是大伯叫我捎给你的,说是当初你成亲的时候他跟伯母都不在京城,也没有给你添妆,这些东西是补给你的,希望你别怪他送的晚了。”   这个时候给自己补嫁妆?云浓狐疑的打开匣子,只见里面一色拇指大小浑圆的黑珍珠,粗粗一估价值不下千金,“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跟这个隔房的大伯云天赐并不熟悉,从哪边论也当不得他送这么厚的礼。   见云浓不肯收,云俏的脸又红了,赧然道,“其实也不是啦,这次大伯授了山东巡抚,我不懂啊,就是这么胡乱猜的,可能大伯是想谢谢秦大人,大伯还说,以后还请你看在亲戚的面上,多多照看大伯母跟大哥他们,这次他是只身赴任,不带家眷过去的。”   巡抚主管一省军政民政,从二品另授兵部侍郎衔,这次云天赐直跳两级去了山东,还留下了妻子儿女,云浓轻敲炕几,看来他是赌上了全部身家性命了,“你回去跟大伯说,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他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让他放心,大伯母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送走云俏待秦翰下衙,云浓便向他提起云天赐的事情,“他升的太快,会不会被人怀疑?”虽然上阵父子兵,可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姓云了,这样提拔自己亲戚,叫人看了还不定生出什么样的议论来。   秦翰因为忙着外头的事情,已经许多天都没有顾上跟云浓好好说说话了,“能议论什么?顶多说东宫任人为亲,到了山东那边霍家的船下海时,大家也只会认为云天赐以权谋利,跟自己亲戚一起做生意,谁会想到那船里的货到了半路就会卸下,换上登州水师呢?”   虽然每天晚上还是能够见到他,可是云浓还是清晰的感觉到秦翰瘦了,她看秦翰说完又要出去,忍不住将他一拦,“今天不去书房不行么?你已经好多天没有陪我跟母亲吃过饭了,咱们在恬达院用完晚膻,后面的桃园里的桃花开了,咱们过去转上一转,早些回来歇息不行么?你就只当为了我放一晚上假。”   妻子黑白分明的杏眸中满是关切,秦翰心头一热,“好吧,辽东那边也没有什么异动,咱们也犯不着自己吓自己,我就歇一天好好陪陪你。”   梁尘师太看到云浓夫妻一起过来,也十分高兴,一边吩咐灵珀下去跟厨上说再添几道秦翰爱吃的菜,一边嗔道,“也不知道太子成天叫你都忙些什么,竟然连家都顾不得回了,你算算,一个府里住着,我都几日没见你了?”   “是我的错,待那边的事了了,我就上书称病,好好在家里养上一年半载,陪陪母亲跟浓儿回云南去转转,”秦翰已经在想辽东结束之后的事了。   “真的?你可不能骗我,没想到我还有回去的一天,”梁尘师太一下子激动了,“也不知道侯府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浓儿,到时候我带你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还没等云浓应下,梁尘师太已经有些泄气,“可是那边的事要什么时候才能了啊?太平了这么多年,哪里去找能征惯战的将领去?要是你们外祖父还在就好了。”   “母亲您放心吧,不一定靠打的嘛,再说了,真打咱们也不是打不起,有一件事只怕过几天你们就会听说了,英国公府的高舜丰,跑了。”秦翰帮梁尘师太跟云浓一人挟了一筷子菜放在她们面前的小盘子里,“等消息传来,你们该到英国公府去看看,就去看看,这事儿啊,传的越大越好。”   “你的意思是?高舜丰跟着罗慧玉跑了?!你干的?”云浓瞪大眼睛,可真舍得下本儿啊,为了辽东。   秦翰对云浓的领悟力习惯了,回瞪她一眼道,“什么叫‘我干的’?我干什么了?”   “停,你们说什么呢?就像浓儿说的那样,高家小子跟罗家丫头跑了,关应淳什么事儿?你为什么说是他干的?这两个人伤风败俗与应淳有什么关系?”这种罪名梁尘师太可不许任何人往秦翰头上扣!   “母亲,不是这样的,”云浓凑到梁尘师太身边小声道,“高舜丰跟着罗慧玉跑了的事,应该是你女婿安排的,”说到这儿她冲秦翰甜甜一笑,“我猜的可对?”   “是,贤妻高明,”秦翰回了云浓一笑,“快吃吧,吃完你不是说还要到桃林里看桃花吗?”   梁尘师太也明白了云浓话里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唉,那些文臣清流成天说勋贵之家是国蠹,好像这个国家都是他们在出力勋贵们只会吃饭享受一样,可真要是出了事了,还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舍了子孙的性命往上冲啊?高家小子这一去,一招不慎,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算了,快吃饭吧,就按你说的,待高家消息出来,我们就过去看看,也帮着,散散消息。”   梁尘师太的一番话叫大家都没了心情,三人默默的吃完饭,梁尘师太也不再留他们,云浓跟秦翰也没有急着回维俪院,两人也没带丫鬟,秦翰亲自挑了灯笼,二人往桃林方向散步。   “早知道就叫人在桃树上挂了灯笼了,那样才好看,”芊丝亭虽然拆了,可桃花林还在,只是黑漆漆的分不出哪是花哪是叶,秦翰将手中的灯笼举高,“我记得看你站在桃花树下,真跟桃花仙子一般。”   “怎么?不再因为我见姓彭的生气了?”云浓叫秦翰出来,看不看的到桃花根本不重要,她只是希望秦翰能够放松一下,不要把弦绷的那么紧。   “生气?你过去跟他有说有笑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好像很生气,又很失望,恨不得直接过去将你拉走,”秦翰失笑道,“大概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你将那灯笼挂到树上,对,就那儿,”云浓指挥着秦翰将灯笼挂好,看他疑惑的望着自己,也不说话,走过去直接搂了他的腰将头靠在秦翰的胸前,“别再生气啦,我现在能明白你的心情了,今天我很高兴,不对,有一件事我一直很高兴,只要一想起来,心里有很满足。”   “什么事?关于我的?”云浓很少在外面这么主动,秦翰打开身上的斗篷将云浓裹在怀里,“那你可得给我讲讲。”   “其实就是高舜丰这次的事,其实这件事由你来做,或许效果会更好,毕竟罗明玉是罗宪庆的女儿,你若是跟她回去,会更容易查清楚辽东的事情,可是你没有,”云浓在秦翰怀里仰起脸,“我这个人很自私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虽然我可以跟自己说,你是为了大局,为了永安,可是心里会存上疙瘩,所以你以前骂我是对的,当初我说为了慧安长公主才那么做的,不论我的出发点多么好,我的方法用错了。”   云浓不能跟秦翰说自己与常人不同之处,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去见彭乐达的另一个原因,可是她心里却清楚,秦翰有自己的行动给她上了一课:有些路虽然近,但如果那是拿尊严换来的,就不能走。   “现在知道错了?”秦翰伸手在云浓的翘臀上轻拍一下,觉得手感不错,顺便就留在那边不走了,“要我怎么罚你?”他没有想到云浓居然会偷偷为自己拒绝罗明玉开心到现在,心里不觉有一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感动,“你要知道,高舜丰那小子到底是火候欠一些,虽然太子派了几个人跟着,可大家还是提心吊胆的,若是我去,那可不一样了,为了这个,你家夫君可是得罪了东宫了。”   “真的?因为你不肯施美男计,太子生你气了?他怎么这样,你是他弟弟啊,哪有叫弟弟牺牲美色的?”云浓的脸鼓的像个包子,“亏我还觉得他人不错呢,太子妃也不错,谁知道-”   云浓还没有抱怨完,就被一阵热吻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直到她发现自己双脚悬空双手紧勾着秦翰的脖子倚在桃树上,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你浑说什么呢?看来真的要好好罚罚你了。”   “那咱们回去,”身上的裙子被一只大手掀起,云浓脸一红,将头埋在秦翰的胸前,“快回去,我由你怎么罚-”   “回去做什么?你可是在这儿犯的错,我当然要在这里罚你,”微风吹来,花瓣簌簌落下,洒在云浓微仰的面上,落在她美如梦幻的眉眼间,秦翰觉得自己根本就等不到回维俪院去,“就要这儿,我要在这儿-”   在这儿?在桃林里?云浓被秦翰这大胆的想法给吓坏了,忙从他怀里努力挣扎着要出来,“不行,这是外面,还有虹霓她们都在呢,而且天太冷,”叫人发现了,她要不要见人了?!“你别胡来,会死人的!”   第172章 一百七十二   “虹霓她们离的远,这里桃花都开得,怎么可能冷?你身上都出汗了,外面怎么了?我就想在这儿,”秦翰口里驳斥着云浓的意见,手也没停,直接去接她裙子上的带子,“你不是要我好好歇一歇么?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回书房去了,明天一大早还得上朝呢-”   “你这个赖皮,你太赖了,”云浓上半身儿被挤在树上,两只手被秦翰拘在背后,根本连挣扎都不能了,可是大叫,她又做不到,眼看腰间的裙子落了地,羞得她哭了出来,“别这样,叫人知道了-”   “放心,没人会知道,也没人敢说,”怀里的小娇妻太撩人,迷蒙的灯光下将她的容颜洒了一层粉光,娇艳的叫人透不过气来,秦翰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拉开了她的衣襟儿-   云浓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旖旎又大胆的梦,在梦里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撞击,那份让人无法言表的悸动随着秦翰每一次的动作狠狠的撞进她的心里,因为有顾忌,她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可这份咬牙的忍耐只会叫身体的感受更加强烈,强烈到她只能用噬咬去回击秦翰的疯狂。   “郡主,您醒了,”云浓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又透进厚厚的罗帐,云浓懊恼的将头埋进锦被内,不能看时间,她也能猜出今天最少也过了十点了,懒觉睡到现在,她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帐外的丫鬟们?   “公子走的时候已经吩咐了,说郡主今儿不舒服,奴婢已经到前院儿跟师太禀报了,师太叫您好好歇着,不用过去陪她用饭,”虹霓不急不徐的在外头禀报,“热水奴婢已经叫人备好了,郡主起来泡一泡吧。”   云浓怔怔的看着枕边的几片桃花,脸不自觉又红了,她好像是被秦翰用斗篷裹着抱回来的,可是到了床上他并没有放过自己,云浓都不知道在上朝前他到底睡了没有,“公子走的时候是谁服侍的?可准备了热汤饭?”   “是早莺,汤饭厨上备着呢,公子用了才走的,精神还好,”虹霓将大红罗帐挂进床头镶珠银勺里,“奴婢服侍郡主起来。”   待云浓用过午饭,想到秦翰晚上交待自己的事情,云浓还是去了恬达院。   “怎么样了?早上听人说你不舒服,可好些了?不行的话叫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这郡主府的事还真瞒不了梁尘师太,知道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做母亲的自然也很欢喜。   “没事,哪有那么娇气,”云浓被梁尘师太笑的脸一红,在梁尘师太身边坐下道,“母亲,咱们过两天开个桃花会吧,我想请武安侯府世子跟世子夫人过来坐坐。”   “好,你安排吧,”梁尘师太笑眯眯的看着云浓,这个媳妇找的还真是不错,长的漂亮不说,心机也够,能给儿子帮上忙。   永昌郡主府的桃花会,自然是广撒花贴,不但宗亲们都来了,勋贵之家该来的也都到了,包括甚少在京城人面前露面的武安侯府世子夫妇,再加上秦翰如今的职位,文臣里来的夫人太太们也是不少,勋贵们还好些,文臣之家到曾经的慧安长公主府做客的夫人们很少,因此大家对郡主府里大冬天还开着桃花自然都啧啧称奇,个个都叹不虚此行。   今天的桃花会就是为了何氏开的,云浓招呼了其他的客人,自然而然的陪在了何氏身旁,“没想到何夫人会过来,”今天的何氏气色看起来不错,倒叫云浓有些奇怪。   “是啊,这儿的人估计没有人会想到我会过来,本来就不常出门,现在罗家又出了那样的事,”何氏微微一笑,“讲究些的人家,出了这样的女儿,估计都们颜见人了。”   “夫人您?”何氏今天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云浓驻足道,“罗慧玉跟武安侯府并没有多少关系,她是在辽东长大的。”   “是,她是在罗辽长大的,所以这次能去的地方也只有辽东,”何氏抿嘴一笑,“我跟世子说,别人不将我们当亲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将他们当亲人,郡主说是不是?”   “那现在世子在?”云浓的心怦怦直跳,何氏是在告诉她什么?武安侯府要跟辽东翻脸了,那武安侯呢?“还有侯爷,他老人家的意思-”   “过几天侯府请客,郡主可一定要去,皇上已经准了侯爷所请,正式将爵位传给世子了,”何氏唇边划过一抹讥诮,为了叫他们夫妻同意将子健送到辽东去,武安侯拿出了他的爵位。   “这是好事啊,到时候我一定过去讨杯喜酒来喝,”云浓拉了何氏,另一只手拉住她身边的罗永菲,“菲姐儿姨姨带你去看花好不好?”   葆光室内罗忠国跟太子还有秦翰也在讨论同一个话题,有了罗忠国的投效,辽东的事情就变的要简单许多,毕竟武安侯府才是罗家的嫡支所在,至于辽江以北的罗家人,说白了都是一群死了的人,只需捧出罗氏祖祠内的宗谱,所有的说辞都成了谎言。   “孤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罗家会生出这种心思,自永安建朝以来,从未亏待过罗家,”太子对罗家的异心一直是耿耿于怀,就连皇城内的天佑帝每每提起,都不胜唏嘘。   “孝贤德皇后生母为英国公府嫡女,不幸早逝,后来的罗家侯夫人张氏乃是锦州人氏,她曾经留下过一本札记,上面讲了许多我们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话,后来这本札记被罗家曾经的侯爷看到了,”罗忠国既然选择了朝廷,也不再隐瞒什么,“那本手记臣没有见过,只是听祖父说张夫人在里面提到,这个世界大的无边无际,有着各种各样的国家,甚至还说,坐拥辽东之地,只要经营得当,便可剑指东南打过山海关,建立自己的新天地,”说到这儿罗忠国不觉跪倒在太子罗崇纲面前,“想来罪臣祖辈是被这本东西给蛊惑了,生出了不臣之心,其实最初,他们也只是想着将辽江以北的金人彻底收服了,还朝廷一个清静的东北之地。”   “收服之后呢?你们怕朝廷会鸟尽弓藏,更怕兔死狗烹,所以就给自己留了个藏身之处,再后来,朝廷并没有发现,还是年年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叫你们生出了轻慢之心,从此君不君臣不臣,”罗崇纲自小便被立为太子,按储君教养,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一批人在时时刻刻谋划着抢走他的东西。   “罪臣万死,罪臣知道罗家上下罪无可恕,只求朝廷看在臣一家人及时醒悟愿意将功折罪的份上,求皇上跟殿下为罗家求下一分血脉,”自从秦翰跟他摊牌,知道朝廷已经对辽东的事已经一清二楚时,罗忠国便知道罗家人没有胜算了,他生在京城长在永安,现在的永安国力昌盛,皇上跟太子都不是昏聩之辈,罗家人凭着辽东一隅之地想跟梁家争江山,简直就是儿戏!   “太子,罗世子其实并无不臣之心,以前的事情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秦翰轻咳一声,罗家的罪过太大,也正因为罪过太大,才需要罗家人的鼎力相助,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处置罗忠国的,甚至在事成之后,也要留了罗忠国夫妻老小的性命,“如果咱们能顺利的收复了辽东,那辽江以北便也是永安的属地了,这可是开疆扩土的大功。”   没有哪一位帝王不想在自己在位期间开疆扩土的,包括现在的天佑帝,太子眉头一动,开国之君谥号可以称“祖”,如果有开疆扩土之功的皇帝也可以称“祖”的,只怕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吸引现在的父皇了吧?所以辽东他们是必须拿下的。   “起来吧,就像应淳所说的那样,辽东的事情你不清楚,知道之后,又愿意站在朝廷这边,说起来罗家也是后族,如果孝贤德皇后泉下有知,不知道该多伤心,”太子亲手将罗忠国扶了起来,“你放心,孤在这里向你保证,收复辽东之后,朝廷会赏罚分明,其实武安侯府一众,不过是辽江的弃子罢了,你们已经被他们所弃,就没有必要再为那些逆臣的野心付出代价了,不过孤将话也跟你说明白,武安侯府是不会再有了,今后朝堂上也不会有罗家人了。”   从此武安侯府一众会归于山林,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如果太子跟自己说保罗家继续荣华富贵,罗忠国反而要犹豫了,他重重给太子磕了三个头,“罪臣一定不负皇上和太子所托!”   云浓跟秦翰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过的并不欢乐,老秦氏在年前就带了吴家姐妹一同回了直隶,不过她并没有叫吴尔妍跟秦砚亲送,而是送了信叫直隶吴家人过来,顺便订下了两姐妹的亲事,吴尔雅定的是工部尚书贾之节的长房庶子,虽然只是个庶出,但人长的好,书也读的好,就凭读书好这一条,在靠科举晋身的贾家,所以日子并不像勋贵之家的庶子那么难过,以吴家的家世,女儿嫁到尚书之家,也算是高嫁了。   老小吴尔娴则是定给了翰林院曲翰林的小儿子,曲翰林家世不显,两袖清风,但曲家门第清贵,曲翰林榜眼出身,同年不少,于吴家将来要走科举之路的子弟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助益。   若没有云浓前一段时日带着两个孙女四处走动,吴家姐妹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合心的亲事,因此老秦氏对云浓万分感谢,在吴家人到侯府之后,她亲自带了到臻朴院给云浓请安,世上的事情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在老秦氏跟着吴家人回去之时,云浓也备了厚礼送到慈恒院,毕竟这两年没有老秦氏坐镇,隆平侯府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郡主一嫁进来就能得到姑祖母的疼爱,真是叫人羡慕,不像我,笨嘴拙舌的,心里有话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一再的做错事叫姑祖母误会,唉,现在连两个妹妹对我都有想法了,”看着老秦氏跟吴家人的马车出了侧门,云浓扶了虹霓准备回臻朴院,就听到吴尔妍在背后幽幽道。   “其实世子夫人不必羡慕我,你只要想想这京城里也有许多姑娘在羡慕世子夫人便可,”云浓对吴尔妍说的不是假话,如果她还是那个住在云园整天忐忑着祖母和父亲会把她送给谁做妾的那个云浓,一准儿会羡慕吴尔妍。   “她们羡慕我什么?羡慕我一个来自直隶乡下的丫头做了世子夫人?”吴尔妍自嘲的一笑,世子夫人,听着光鲜,只有真正嫁进来,看到那满目疮痍的账目,才能体谅她如今的心情,“要说羡慕,大家应该更羡慕郡主您吧。”云浓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虽然她是郡主,但秦翰却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如果没有秦家,他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立于朝堂之上?这样的恩情如果是个有良心的,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这个未来的侯夫人趾高气扬?   “是啊,我觉得也是,大家是应该要羡慕我,有个不俗的身份,又有个疼爱自己的相公,”云浓认真的肯定,吴尔妍的毛病就出在人心不足上,这个位置是她争来的,可是争到之后,又开始觉得这样那样的不足,“我觉得呢,我最值得旁人羡慕的是有一个好心态,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这世上的人啊,往往想的越多,失去的便会越多,最终落得一无所有,世子夫人是聪明人,应该能够想清楚其中的道理。”   吴尔妍实在不喜欢云浓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是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臻朴院的所有开销都是不从侯府账上走,而秦翰的俸禄却交到府里,甚至过年的时候,郡主府来的马车成车成车的往侯府送山货,可越是这样,她这个侯夫人就越可怜,自己父母倾尽全力准备的嫁妆,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看着那些扎心的东西,她还要听着公公的赞美和丈夫的感慨,含笑到臻朴院对云浓的慷慨表示感谢。可是她为什么要去感谢呢?她吴尔妍虽然出身不显,但怎么也要比一个野种一个假货强的多吧?   “知足常乐,要是郡主这样了还不知足,那别人就没法活了,”见云浓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儿不顾而去,吴尔妍气得面色铁青,可是教养叫她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只能拿话暗刺云浓。   “世子夫人说的没错,所以我很知足啊,每天快快乐乐的,绝不会去想公主们都有多少封邑,多少俸禄,不然的话,像世子夫人这样辛辛苦苦走到今天的,可如何活啊,”没想到吴尔妍还说不听了,云浓一扬眉顶了回去,“弟妹,本郡主觉得人除了要知足常乐之外,最重要还有一条,叫要有自知之明,如果弟妹对我有意见,或是觉得我这个嫂子太碍眼,我们今天就搬回郡主府便好,不劳弟妹在这儿夹枪带棒的说小话儿!”   “白荻,你这就回去跟温嬷嬷嬷说,叫她带人收拾东西,咱们回郡主府去,记住,这次将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以后这个侯府没有大房立足之地,”有些人你不敲打她,只会叫她渐渐忘了自己的位置。   “夫人,这,您要不要去跟世子说说,”青橙看着自己主子青红莫辨的脸心里有些害怕,这眼看要过年了,做为大儿媳的永昌郡主直接回了娘家,这事儿不怨主持中馈的吴尔妍也怨她了,侯爷不生气才怪呢,“叫世子去跟大爷说一说,有什么事儿也得等过了这个年才好说啊!”   “说什么?叫咱们爷过去给她们赔礼不成?这个侯府是姓秦的,不是外三路野种的,”冯姨娘一直跟在吴尔妍身后,刚才两妯娌斗气,轮不着她一个姨娘开口,可是好不容易云浓张口说走了,她生怕吴氏听了丫鬟的劝去拦人,“夫人您这只管叫她们走,这事儿我跟侯爷那里做证,不怨你!”   “行了,姨娘别再说了,我心里有数,”吴氏打断冯姨娘的话,自己跟云浓有什么,也不是冯氏一个姨娘可以插手的。如今老秦氏走了,府里吴尔妍没有正经婆婆,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前一阵子因为想送两个妹妹走而在老秦氏跟前受的气还少了?总不能走了个老秦氏又来了个郡主嫂子,何该她一辈子看人脸色了?   “这,毕竟在过年了,事情闹大了,听说过年的时候郡主还要进宫呢,”青橙有些迟疑,冯姨娘的话可是不能听,这个时候闹翻了,太扎眼了,何况永昌郡主是郡主,又是长嫂。   “她进宫我就不用了么?我初一也是要进宫给周惠妃请安的,到时候我自然也有话要说,”吴尔妍是世子夫人,未来的侯夫人,超品的诰命,嫁入侯府之后也入宫晋见过,当时挺得周惠妃的喜欢,因此自觉还是有些低气的。   “可,”   吴尔妍被青橙说的心里烦躁,一挥手道,“行了,平日里你不也常说臻朴院里出来的架子一个比一个大么?今儿的事不许跟世子说,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左右侯府也跟客栈一样,人家说来来,说走就走的,咱们都当不知道。”   “郡主,咱们真的要回去?而且还是全部将东西拉回?”待云浓到达臻朴院时,温嬷嬷已经站在了院门处,刚才白荻送回来的消息太惊人,温嬷嬷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个时节妯娌们搁气,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嬷嬷您不知道,今天是世子夫人在找咱们郡主的事儿呢,她是嫉妒咱们郡主比她讨人喜欢,”新燕是从郡主府里出来的人,虽然每天笑呵呵的跟侯府的人打交道,那是她的规矩好,并不说明她看得上沐贤院那一帮子,现在有人公然踩自家主子的脸,叫小姑娘如何忍得,“现在咱们郡主走了,我倒要看看谁先低头。”   “你这个小丫头,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吴氏不过是弟媳,郡主您要看着侯爷跟仪宾的面子不是,你真的一走,为难的是他们,”温嬷嬷有年纪了,想的更长远一些,“还有师太她老人家,这快过年了,您这么跑回去,师太的脾气-”非叫人过来掌掴吴尔妍不可。   “嬷嬷您不必担心,我也就是考虑到应淳跟侯爷,才一直在臻朴院这么住着,而且咱们的人但凡出去,见到沐贤院的人从来都是退一射之地的,我敬她是未来的侯夫人,隆平侯府于应淳有恩,可并不是怕了她吴尔妍,我们夫妻包括侯爷,都没有受过她吴尔妍的点滴之恩,如果我再这么退让下去,只怕以后闹翻了,更难看。”   在云浓看来,吴尔妍称不上大恶,只是心胸太小,一年多的舒服日子过下来,叫她已经自己的身份,就看她对自己两个本家妹妹,她自己都是吴家出来的,吴家的规矩还不明白,如果肯叫女儿与人为妾?何况吴尔雅和吴尔娴都是规矩人,在侯府里也是守着慈恒院,连园子里都不乱走动的,可这她都容不下,现在走了两个,又轮到她了?“嬷嬷,您说这快过年了,白氏是不是也该回来一起过个年?”   “郡主,您真是促狭,”温嬷嬷看云浓是铁了心了,也不再多劝,没有郡主还要受兄弟媳妇气的道理,“奴婢还是那句话,仪宾到底是秦家养大的,秦家好了,他的心才安。”   “我明白,我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就像你说的,这侯府只有过的好了,应淳他才能少些烦心事,我不能帮他解忧,不能再叫他多操心了,”云浓颔首道。   温嬷嬷没想到云浓这么听劝,心里一喜,“那咱们不收拾了?”   “谁说的?我不叫他多操心,他也不能叫我受人气不是?不然我嫁人干什么?走,当然要走,”云浓一扬眉,“你们先将过年的东西都收拾了,细软留了红泥白荻跟繁花在,粗重的东西就留在这里吧,回头留几个粗使婆子在这里看门,”如果自己喊了离开又不走了,还不知道吴尔妍会得瑟成什么样呢,不过这也是自己一房搬回郡主府的好机会,左右人走了,该照顾的继续照顾就是了。   交待完了,云浓便叫人备车自己直奔郡主府而去,染尘师太看到云浓并没有多生气,笑呵呵的说要叫人过去给吴尔妍送一份厚礼,左右她正想儿子媳妇呢,这下好了,有人给搬了把梯子,正好有人陪自己过个团圆年。   第173章 一百七十三   两人说说笑笑用了晚膻,直到亥初才看到秦翰回来,云浓忙迎了过去,“你回侯府了么?”   “你不是叫人跟我说直接回母亲这里么?我何必再往侯府去?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秦翰向染尘师太一礼,随意在火炕上坐下来。   “也没有什么,跟你那个弟媳惹了些闲气,浓儿就回来了,”染尘师太怕秦翰误会,连忙帮云浓解释,“浓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从一开始对那边可都是恭谨有礼的,谁知道反而叫人以为咱们好欺负呢,我跟你说,你我管不了,浓儿我是不会再叫她回去了,回去叫一个世子夫人打脸么?”说罢又冲云浓道,“你就是太好说话,我以前做宁家妇的时候,妯娌好几个,哪个敢在我面前挺腰子?”   对天吴尔妍,云浓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像染尘师太所说,自己如果当时就摆了郡主的谱出来叫她在当院跪上半个时辰,以后吴尔妍在侯府就无脸见人了,“我只想着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大家客客气气的就好,没成想孝敬姑祖母,反而得罪了世子夫人,说出来都是笑话。”   原来是这个缘故,秦翰接过灵珀递过来的银丝面大口吃着,一碗怠尽才道,“你是郡主,又是长嫂,她不懂事你只管教训就是,自己反而叫人气回来了,真真是没用的紧。”   “戚,你不能激我,我是不想一家人斗来斗去最后亲人没有了添一家仇人,最后叫侯爷跟你难过,”男人不掺乎这些事,但秦翰这种态度还是叫云浓有些生气,顺着自己说话,听着是帮自己撑腰,有用么?   秦翰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居然叫妻子动了气,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陪笑道,“你的一片苦心我自然知道,而且这段日子你做的事我也都看着呢,我也没有说反话,是真的觉得你不必退让,你退出侯府做什么?不像你的作风嘛。”云浓可不是遇事退缩的人。   “她还是不是为你着想么?这成了亲就不是一个人了,可以随心所欲,浓儿也是怕你作难,可又不想跟那吴氏生气,才回来的,依我说呢,你们就妥妥的在郡主府里住着,其实当初你们直接住进郡主府,也没有什么错,以前是体恤长辈的心意才留下的,可现在秦家是世子当家,头上有你们一对兄嫂,人家也未必自由,我看还是算了,你们搬出来两厢便宜,有什么事该帮着咱们帮着就是了。”   染尘师太一句话真相了,云浓不由失笑,吴氏心底的自卑导致她在人前格外端庄,人后却喜欢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对于压在秦砚头上的秦翰和压在她头上的自己,自然不会舒服,她想直接应承下来,可是有秦翰在座,只得等到夫君的意思。   “好吧,就依母亲的意思,我跟浓儿到过年祭祖时再回去吧,”说到这儿秦翰的眼里满是愧疚,好好的叫妻子沾上这些麻烦,“咱们回来也好,眼看要过年了,郡主府的事情还得你多操心。”   直到秦翰夫妻住进郡主府两天之后,隆平侯和世子秦砚才意识到臻朴院里空了,一问之下,吴氏瞒不住,期期艾艾的说可能是自己无意间言语冒犯了云浓,因此大哥大嫂一怒之下便搬出去了。   “父亲,媳妇真的没有说什么,只是送走之后跟大嫂闲聊几句,忽然大嫂就发了火,然后叫人回去收拾东西说要回郡主府去,媳妇都懵了,又想着大嫂也是时不时的回郡主府住一阵儿的,便没有拦着,”吴尔妍极力躲避着秦简庭的目光,她跟公公平日并没有多少交集,印象里秦简庭是极好说话的一个人,可现在-   “你跟郡主是怎么回事我不想问,可有一点儿我清楚,应淳不是不懂事的人,如果连他都走了,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错了,”毕竟秦简庭是公公,也不好多说吴氏什么,转头看向秦砚道,“你跟吴氏起去将郡主和你大哥请回来,这快过年了,不跟叫他们住在外头。”   虽然吴氏很委屈的跟着秦砚去了,但到底没有将云浓接回来,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见到云浓,只看到了表情冰冷的染尘师太。   “按理说秦侯是亲家,亲家公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但是我家女儿贵为永昌郡主,分府另住是常规,可是为了能在秦侯跟前尽孝,嫁夫随夫进了你们侯府,可没有想到有人却领会到我们的好意,那就算了,左右应淳也不过是义子,早晚是要分家的,早点出来,也省得招了人的厌,”染尘师太的话就像一把刀,直接甩到吴氏脸上,至于吴氏跟秦砚的夫妻关系,根本就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秦砚已经听出来染尘师太是存了气了,那自己这位永昌郡主大嫂肯定也是生着气回来的,秦砚虽然对自己妻子挺满意,但这次不论是不是自己的妻子的错,永昌郡主地位在,又占着“长”字,妻子认个错也不算委屈,忙一捅吴氏,“那天吴氏也跟说了,其实就是些言语上的误会,还望师太跟郡主能原谅她年幼无知-”   吴尔妍心里并不情愿过来给云浓道歉,在她看来,一是云浓跟秦翰过年不可能不回来祭祖,他们回来了,不有什么可说的?秦简庭一留,如果不走了,就是云浓输了,走了,就是云浓无礼,二是吴氏从内心里也不希望云浓住在侯府,成天看着臻朴院的人在侯府耀武扬威,她这个主妇却没有一点办法,这滋味儿实在是不好受的很。   “那天送姑祖母跟两位妹妹回去,或许是大嫂心情不好,将我的无心之语听进去了,”吴尔妍一脸无奈,“师太,我能不能去看看大嫂,她既是不舒服,我这个做弟妹的,没道理到了府里还不过去看看。”   “吴夫人,请您注意身份,在永安能跟我们师太‘你’呀,‘我’呀的说话的,还没有几个人呢,”乌茜早就得了浅草的嘱咐,肯定要给云浓出气的。   “兴许吴夫人在府里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染尘师太冷冷一笑,“至于郡主为什么不舒服,吴夫人想必比旁人清楚的多,不过吴夫人还真是好一张利口,当初秦老太太带你过来,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原想着是个端庄晓事,”染尘师太随手端起茶杯,再也后话。   秦砚强压心听怀疑带着吴氏出了郡主府,一上车便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无心之失,那你告诉我,你当着郡主的面说了什么?”   “妾身,妾身真的没说什么,因为是无心的,事后都想不起来了,”吴氏目光闪烁,不敢正面回答秦砚的问题,强笑着拉了秦砚的手,“其实咱们今天过来,礼数已经走到了,左右过些日子大哥大嫂还要回来的,到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将话说开了,我当面给郡主赔礼还不成么?”   “你跟我说你到底说了什么话?我不信你一定都想不起来了,”秦砚见吴氏只咬定无心之失,却死不肯告诉自己她说了什么,心里难免生疑,当初她骗自己说姑祖母有心要走,害得老人家一场伤心的事,秦砚还没有忘呢。   吴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但自己这个丈夫她还是清楚的,耳朵软心更软,一向对自己又好,可怜巴巴道,“妾身只是说郡主好福气,”见秦砚不信,只得又添了一句,“说大家都羡慕她。”   真是指着和尚说秃子啊,秦砚才不会相信吴氏只说了这个,大家羡慕云浓什么?不过是因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当了永昌郡主,这种话连自己姨娘都说过,“还有呢?”   “没,没了,是她先说妾身的,”说到这儿吴氏鼻子一酸,落下眼泪,“妾身知道自己一个乡下丫头能嫁到侯府是天大的福气,不需要别人提醒妾身心里也清楚这福气是怎么来的,所以自嫁到侯府妾身便兢兢业业操持着一大家子,生怕有半点儿差错被人耻笑,可是她还,还有姑祖母跟两位妹妹,妾身也冤枉的很,姑祖母根本没有将她的打算跟妾身讲过,妾身那两个妹妹,虽然跟妾身是隔房,可是妾身到底是秦家的世子夫人,有什么心事跟妾身也不能讲么?”   吴氏越说越委屈,前头老秦氏的事秦砚从来没有问过她,她若是主动解释反而显得心虚,刚巧今天有这个机会,一并说清楚了,也省得秦砚存在心里,体会不到她的难处,再信了老秦氏的话与自己生分了,“就像这次两个妹妹的婚事,我是她们的姐姐,又是侯府的世子夫人,难道就不能带她们出去走动吗?偏偏叫大嫂去,不过是觉得我这个世子夫人给妹妹们求不来好亲事罢了。”   秦砚被吴氏哭的没了脾气,半天才道,“行了,你别哭了,姑祖母将你两位妹妹的亲事托给大嫂,自有她的道理在,再说了,这事儿不要你经手,以后有什么差错也怨不着你。”   “妾身是那种怕招埋怨就躲事儿的人吗?”吴氏觉得秦砚就是在敷衍自己,她生气的是,老秦氏绕开自己这个世子夫人,将两位妹妹的婚事交给云浓,这种做法无疑是向外头宣告,隆平侯府长媳云浓比她这个世子夫人吴尔妍更能干么?   “那你准备怎么样?你回去叫你们吴家退亲好了,退完之后你再帮她们订两门更好的亲事,叫她们永远感激你,”秦砚被吴氏哭的头疼,现在才发现女人们的心思真是麻烦,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到了她们嘴里怎么就那么复杂难懂呢?   对于吴尔妍的这些小心思郡主府里的三个人根本没有时间去体会,今年这个腊月于京城里人的来说,都不算太好过,原因无他,一向低调鲜少露面的武安侯府,继府里庶女跟英国公府的高舜丰私奔令罗家人颜面尽失之后,罗家又出了件耸人听闻的惨事。   临近过年,武安侯府世子罗忠国带着嫡长子罗子健去乡下庄子上时,桥塌了竟然将一行十余人全都冲到了河里,寒冷腊月河里都是冰碜子,周围的农户奋力捞救,最终也只救出来了五六人,而罗忠国跟他的儿子却被河水冲的不知所踪,罗家人沿河寻了半月,最终总算接受了两人已经不在人世的结果。   “真是的,死也不挑个好时候,大过年的还得出去吊唁,晦气死了,”染尘师太看着一身素服的云浓,一肚子火气。   “生死在天,这种事哪里能挑时候,”云浓相信京城有泰半人家跟染尘师太的想法一样,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把罗忠国的“死期”选在年后,非要弄的全京城人都不痛快。尤其像现在,罗忠国“死”前,秦翰恰好就被皇上派去了天津。其实呢,是给罗忠国北逃打前站去了,估计能在除夕前赶回来就不错了。   染尘师太也就是嘴里抱怨,太子跟儿子所谋的事可比死个罗忠国大的多,“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郡主过来了,里面请,”何氏一身大功跪在灵前,看到云浓过来,磕过头后扶了丫鬟起身,请云浓跟她到后堂叙话。   “辛苦你了,这么冷的天,”云浓牵了何氏的手,发觉并不太凉也就放下心来,再看何氏虽然一脸戚容,人瘦了来神尚好,心里点头,这个何氏也算是个人物了,一般女人只怕经不过这样的事自己就先倒下了。   何氏将云浓领到一个僻静的院子,接过丫鬟奉上的热茶,向云浓笑道,“郡主不用担心,妾身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们都好,日夜赶路已经到了洛阳了,再过些日子,秦大人也能回京了。”   秦翰能回京云浓自然高兴,但罗忠国去的却是千时之外凶险之地,“你也要多保重,等着世子跟子健回来。”   “郡主放心,我一定会,您看看这碗里,人家喝的是茶,我每天都是银耳燕窝的,一点儿都不舍得苛待自己,我还等着他们父子回来的那一天一家人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的小日子呢,”何氏笑容恬淡,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与其留在京城将来被送到刑场,倒不如拼上一场,最差的结局还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得儿女的安好,“只是我不好有太大的动作,不知道郡主能不能替我们在江南寻一处避居之地?”   说着拿出一只匣子来,“这里边是我的一点私房-”   “行,刚好我在江南有亲戚,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云浓打开匣子看里面是一摞银票,大概点了点足有十万两,有这些银子,置些田产店铺,倒可以保得罗家在京城这些人生活无忧了   第174章 一百七十四   两人说完要说的话,何氏也不多留云浓,亲自送她出门,不想正遇到同样也过来吊唁的吴尔妍。   吴尔妍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云浓,虽然心里不情愿,可在人前,云浓就是她的大嫂,“没想到郡主也过来了,早知道咱们一起来了。”   “郡主府离侯府不近,没必要叫来叫去的,再说了,你来是代表侯府,我来是代表郡主府,”云浓淡淡的看着吴尔妍,声音不带一点情绪,“好了,我刚好要走了,你快去上香吧。”   “郡主,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过年的时候父亲也希望您跟大哥也能回去,”吴尔妍只觉耳边一片嗡嗡声,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周围来吊唁的夫人们在议论她,这个时候万不能叫人说出什么闲话来,吴尔妍表现的足够真诚。   “瞧你这话说的,仪宾是秦家的义子,又与世子一样写在先顾夫人名下,这过年祭祖之事自然会回去了,只是他现在人在天津,若真是赶不回来,也能只先忠君之事了,至于我么,是秦家的媳妇,到时候自然会过去的。”云浓看到灵堂前有相识的夫人,也不再理会吴尔妍,过去一一跟她们寒暄了,辞别了何氏,登车而去。   “吴夫人,请,”何氏看了一眼面色青白,显然是被云浓气着了的吴氏,也不甚热情。   秦翰终于在年二十九赶了回来,看着一脸胡茬风尘仆仆的丈夫,云浓也是万分心疼,亲自备了热水服侍他沐浴。   “怎么样?人都送走了?”云浓拿了澡巾轻轻帮秦翰擦着后背,短短一月,秦翰又瘦了许多,“路上很辛苦吧?”   “嗯,”秦翰疲惫的几乎要在水里睡过去,“罗子健我带回来了,就养在无垢庵。”   “没有罗子健?”人家辽东要的就是这个嫡长孙,没有了这个孙子光去个罗忠国做什么用?   “罗子健自然有,不过不是真的罢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儿,没有人会想到防备他,”跟着罗忠国去的罗子健是太子特意从暗卫营里挑出来的小孩儿,年纪虽小,但身负武功,做事沉稳,而且与罗忠国没有血缘关系,罗忠国行事也会少些顾忌。   “高舜丰那边已经到了辽北了,送过来的消息说其实罗宪庆跟辽北罗家兄弟并不一心,这果子还没摘到,都已经在考虑如何分的问题了,”这也给了朝廷可乘之机,秦翰话没有说完,已经头靠在浴桶沿上睡着了。   云浓看着沉沉睡去的秦翰,出门叫人再抬了热水进来,自己就坐在他的身边,只要感觉水温变凉了就续了热水进去,免得秦翰着了凉,顺便也在想着她自己的心事。   现在的情势云浓从秦翰那里也了解一些,曾经的世子罗宪明兄弟已经掌握了辽江以北,而罗忠国则是他的嫡子,又带了罗宪明兄弟父亲的手书过去,不论罗家兄弟打的什么算盘,“孝道”他们是不敢公然违逆的,就算是罗宪明现在又有了“心爱的儿子”只怕还没有等他动手,罗忠国跟高舜丰,在高丽军队的配合下就可以轻松的将这对兄弟给制住了。毕竟他们是有心算无心,而且听秦翰的意思,是准备叫“罗子健”这个小孩子动手了。   “呃,我竟然睡着了,你在想什么呢?”秦翰迷迷蒙蒙的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水里泡着,而妻子就是拿了个银勺在一旁愣神,忙从一旁拿起棉帕子从水里出来。   “没什么,就辽东的事呗,在想这次成功的把握有几成,”云浓接过秦翰手里的帕子,悉心帮他擦试,“就是不知道辽北现在有多少人马,还有那些人会不会服罗忠国?高丽那边咱们的人马不会太多吧?”高丽那样的小国,乍一过去太多的人,必然会引起辽北的注意。   “你放心吧,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秦翰将云浓揽在怀时,长叹一声道,“唉,我得多无能啊,叫自己的妻子忧心忡忡。”   “你也知道不是啦,我可没有不相信你的能力,”云浓横了秦翰一眼,一把将他推开,“还不快穿起来,母亲一直等着你呢,过去叫她看你一眼,也能放心睡个安稳觉。”   “好,你叫人给厨上送信儿,我饿了,叫她们将饭做好送到恬达院去,”云浓事事都以染尘师太为先,这一点叫秦翰十分感动。   染尘师太果然如云浓所料,一直等在恬达院时,见到云浓跟秦翰联袂而来,也顾不得秦翰多想,直接冲了过去,“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母亲,我只是出了趟远门,又没有去打住,怎么会受伤?”秦翰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由着染尘师太上下前后打量了,才坐下道,“就是想赶着除夕前能回来陪你们过年,路上太累了。”   “唉,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太实了,年么,有什么?今年错过了,以后还有好几十年了,咱们慢慢过,”跟儿子的辛苦比起来,染尘师太宁愿自己过年,“快坐吧,刚才厨上说你叫人将饭菜送到我这儿来了?浓儿也来,咱们再陪他用一些。”   “好,这些天母亲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现在应淳回来了,您可得好好补补才行,”云浓在染尘师太身边坐了,含笑将一杯热茶递给秦翰,“你先喝杯茶润润。”   “怎么样?皇上交给你的差使顺利么?”待到菜送上来的时候,染尘师太也没有心思自己吃饭,而是不停的帮着秦翰布菜,一边轻声问他远行是否顺利。   “一切都是按皇上的安排来的,没有什么差池,估计明年这个时候,咱们都能动身去云南过冬了,好像云南那边冬天一点儿都不冷。”   听秦翰说的笃定,染尘师太的心也放下来,“那我明年开了春,我可叫人准备行装了,唉,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真想在以前的侯府里过个年啊-”   “会的,咱们到了云南就好好在那边住上一阵子,一定要过了年再回来,”云浓能体会染尘师太的思乡之情,左右辽东的事一了结,秦翰也就没有什么事了,趁势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说实话我也不想应淳这么忙,”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夫婿,“你致仕不行么?”   “致仕?亏你连这个词儿都想出来了,”秦翰失声大笑,伸手在云浓的头顶揉了一下,“好,待这次事了,我就致仕。”   染尘师太看了儿子跟媳妇一眼,叹了口气道,“依我说,这也不是不可行,你们现在还缺什么?倒不如给旁人腾开路呢。”   秦翰的身份敏感,现在太子用得着他,可是这次立功之后呢?做为亲生父亲的天佑帝必然会有重赏的,可封赏之后的路怎么走,就要看秦翰想要的是什么了,对染尘师太来说,没有比子女的平安更重要的了。   从恬达院回来,云浓一看白荻跟虹霓已经熏好了被褥,便亲自帮秦翰宽衣,“你明天就要上朝了吧?早些歇着吧。”   “没事儿,我这次对外说是对查看天津的水师,原计划过完年完交了差使便成,何况现在各街门都封印了,只需明天到东宫一趟就成,”秦翰惬意的倒在自家床了,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家里好啊,”为了能赶到年前到家,他这一路换马不换人,整个人都累散了架。   “那你睡吧,咱们有话明天再慢慢说,”云浓轻拍秦翰的肩头,“明儿请太医过来给你扶个脉。”   “没事,乍一到家,我还有些睡不着了,”秦翰轻笑一声,“大过年的,你这个时候请太医,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了呢,我没事儿,歇歇就好了,倒是今天你说的话,你真的愿意我退出朝堂?”   云浓没想到秦翰跟自己说这个,对于秦翰来说,现在可以说是他事业刚起步,但他的起点太高了,现在又有辽东这个坏典型在,太子真的敢继续用秦翰么?“在我跟母亲眼里,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平安更重要了,其实你退出朝堂未必就不能施展抱负,咱们可以找些其他的事儿来干,若真是朝廷遇到用人之时,你出来给帮个忙不也行么?”   看来云浓也不主张自己再留在朝堂之上了,秦翰暗暗叹气,现实如此,功成身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好,待辽东事了,咱们先陪着母亲去云南,然后我再陪你游遍永安的山山水水,喜欢哪里就在那里住上一阵子。”   这分明就是退休生活嘛,云浓“嗤”的一笑,点头道,“嗯,我们从云南回来就去江南,人家说坐了海船能到外头的国家去,咱们也能看一看,顺便拉一船洋货回来,再发上一笔小财。”   考虑到太子这些天的日子也难熬,第二天一大早,秦翰便带了云浓到东宫去请安。   云浓先给太子妃请了安,便直接到同晖殿去看顾飞雪。顾飞雪如今已经已经大腹便便了,云浓去的时候,她正抱了盘雪梨在吃,“你来啦?快坐。”顾飞雪因为有身孕,成天闷在殿里,看到有人过来跟她聊天儿,自然十分欢迎。   “怎么样了?现在这个月份孩子已经会踢人了吧?”云浓随意的坐在顾飞雪身边,“你可不能老这么躺着,小心到时候没力气。”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现在每天早上跟下午都会在院子里转上一圈儿,这不前几天落雪了,就改到在殿里转了,这小人儿啊,皮着呢,时不时的就踢我一脚,有时候啊,小屁股都能将我的肚皮顶多高,可逗人了,”说起自己腹中的胎儿,顾飞雪滔滔不绝。   “活泼就好,孩子精力好聪明,我就不喜欢那种规规矩矩的孩子,”看着顾飞雪高耸的腹部,没来由的,云浓有些羡慕。   顾飞雪似乎留意到了云浓的情绪,关切的道,“怎么样?你还没有动静?”见云浓点点头,顾飞雪安慰道,“你们成亲才半年,加上表哥又忙的很,这去一趟天津就一个多月,没有喜讯也是正常,你可不能急。”   “知道啦,我也没有想这么早有孩子,”听顾飞雪宽自己的心,云浓嫣然一笑,“我才多大,身子骨都没长结实呢,晚一些对我跟孩子都有好处。”   “你能这么想就好,不行的话待我见了我娘跟她说说,叫她见了表哥就劝劝他,不能催你,”在顾飞雪眼里,秦翰年纪大了,云浓不急,秦翰也会着急的,两人再为了这个闹意见就不好了。   “谢谢你啊,不过不用了,应淳从不催我的,就像你说的,他成天那么忙,估计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个,”自己现在怀孕,没准儿又分了秦翰的心,待辽东事了,他闲了自己年纪再大一些,要生个高质量的孩子才好。   “那好吧,你不叫我管,我就不插手,左右你们两口子恩爱的都闻名全城了,”顾飞雪冲云浓挤挤眼,“我跟你说啊,现在外头可是在传,你跟侯府的世子夫人置气,回了娘家,而表哥不置秦家不顾,跟着你回了郡主府。”   她是郡主好不好,郡主开府自过的多了去了,就算是住在一起,那也是分院另过的,“那些人还真是太小看我了,跟兄弟媳妇置气,我用得着么?算了,随她们怎么说,又长不到我身上,更不会叫我少吃一口饭。”   “东宫里这些话是姓罗的那个传的,不过外面么,就不好说了,只怕跟你那个妯娌脱不了关系,啧啧,当初她到我们府上去时,又斯文又端庄,礼数周到,对姐妹们又很照顾,才挑了她,想着侯府得有个大度周全的世子夫人,”顾飞雪吃完雪梨,又抱了松子嚼了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吴氏也不算是一无可取,家事料理的井井有条,跟世子关系也好,”云浓浅浅一笑,吴尔妍出来说她的坏话,自己做为嫂子,却是不能说的,“其实我也想搬出来了,这次也好,刚好分工,以后也就少了纷争。”   “说的也是,那个吴氏就是个不精,现在侯府靠的不是那个世子而是表哥,她还敢跟你听板,”顾飞雪不屑的撇撇嘴,“你还会跟她争什么不成?侯府也得有东西可争啊,”自己姑母顾氏的嫁妆当时父亲顾威一分为二,给了秦翰跟秦砚,可是秦翰将自己得的那份再次一分为二,给了自己跟顾迎春,偌大笔银子说送就送的人,不好好拉拢却要闹生分,顾飞雪觉得吴氏就是个傻子。   第175章 一百七十五   从东宫出来,秦翰将云浓送回郡主府便打马往隆平侯府而去。秦简庭已经多次派人来请秦翰跟云浓回家过年了,不过秦翰知道云浓跟染尘师太的打算,对她们借机就此回郡主府的想法也是赞同的,毕竟远香近臭,大家常年凑在一起,只会叫感情越磨越淡,何况他也不愿意妻子因为他被人议论。因此秦翰决定先回侯府趟,提前将话跟父亲和秦砚说清楚,免得等云浓回去时,再闹出什么难堪来。   “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听你的吧,”秦简庭从来都是最听儿子的话,等秦翰说完理由,也觉得他说的有理,如果因为媳妇们的小心思使兄弟们生了嫌隙,那才是得不偿失,“吴氏那人我最初看着还不错,可是,唉,你姑祖母走的时候心里也不痛快。”   吴氏好不好的轮不到秦翰这个大伯子发表意见,因此他只能微笑道,“只要他们小夫妻和睦,二弟又愿意上进,将来生儿育女让咱们侯府越来越好也就是了,”其他的,内宅的事与他也没有多少关系。   秦翰又陪秦简庭说了会儿话,才从外书房出来,没想到没走几步,就看到秦砚院门外徘徊,不由一哂道,“二弟可是要见父亲?”   秦砚从小就有些怕秦翰,最初是因为他太优秀,又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后来得了他的照拂能入了罗家宗学,现在连他的世子之位都是拜秦翰所赐,他原本以为,以后他们兄弟两人能携手重整秦家家业,既能叫那些以前轻贱他的人看看,也算是做了秦家子孙应尽的本分,可是没有想到,兄长成亲不过半年,大嫂就跟妻子起了龉龌,大嫂还负气离家,叫他这个做弟弟的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是好些日子没见到大哥了,过来给大哥请安,”秦砚脸一红讷讷道,“听说大哥昨天才从天津回来,这一路辛苦了。”   自己这个弟弟本性不错,奈何早年疏于教养,性格已定,怕是扳不回来了,秦翰心里一叹,“你想跟我说什么我也清楚,我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了,历来郡主成亲自己开府的也比比皆是,我们原就打算大家在一起住上些日子,再分开的。”   大哥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了?秦砚心下着急,虽然秦翰从不对侯府的事情发表意见,但有这么个哥在,秦砚心里是踏实的,现在他走了,“大哥,我知道是吴氏错了,她心眼小,我怜惜她远嫁,嫁的又是我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所以就纵着她,叫她冲撞了大嫂,一会儿我就带她过去给嫂子认错,你们可千万不要搬出去,咱们好好的一家人,你们出去了,叫我怎么办啊?”   秦砚的真情流露叫秦翰心头一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道,“你陪我走一会儿。”   “其实我跟父亲对你都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你们小夫妻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就行,至于弟妹跟郡主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日子久了,弟妹就会想明白的,只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希望你们能记住,兄弟不和邻也欺,那些外头说是非者,有几个是真心希望侯府好的?”虽然云浓没有再跟秦翰说侯府的事,可是什么事能真正瞒得了他?吴氏心胸不大不是什么大毛病,左右秦翰他们也不指望跟二房争什么,可是将事情闹出府去,就是吴氏的大错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外头有不好的传言了么?”听秦翰这么说,秦砚的脸更红了,额间汗也淌了下来,“这一定是误会,吴氏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秦砚说这话却没有多少底气,这阵子妻子频频出外交际他是知道的,吴氏也跟他说过,秦家若再不出去走动,只怕京城已经忘了有个隆平侯府了,他也觉得有理,难道吴氏出去胡说了些什么?   秦翰看秦砚的脸色,便知道他是想明白了什么,“二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刚才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不论我住在哪里,都是秦家的孩子,咱们都是兄弟,而你,只管好好读书,准备来年的秋闱便可。”   “嗯,我知道了,”猜到了妻子做的事,秦砚只觉无地自容,闷闷的跟在秦翰身后,一板一眼的回答秦翰以他的考校,而秦翰则没有多想,毕竟妯娌不和不过是内宅之事,而且云浓的身份和性子都在那里摆着,也不会吃了亏去,反而是秦砚在心绪不宁的情况下回答起他的提问也能做到头头是道,叫他无比惊喜。   今年初一与去年相同,因为中宫无后,天佑帝并不要求宗亲和六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进宫朝见,但做为世子夫人的吴氏,还是免不了进宫一趟,去给周惠妃请安。   云裳跟秦翰则是一大早便坐车回了隆平侯府,因为吴氏还没有回来,大家便坐在韶纯院闲话,只等吴氏一到,由秦简庭带着一块祭祖。   “大嫂命真好,不像咱们世子夫人,五更就得起身进宫,”白茹贞领着牧哥儿进门就得了云浓给的一个大红包,心情很是不错,尤其是吴氏跟云浓嫁进秦家时间都不短了,却没有一个传出喜讯,叫她如何不得意?   “是圣上体恤,倒叫我们这些小晚辈的捡了便宜,”今年天佑帝心里存了事,加上去年宫宴闹出了丑闻,今年一早就放出消息,天时不好各处都要节俭,宫宴直接被免了,云浓跟染尘师太也省了大年夜一番折腾。   “唉,不知道我们三爷什么时候能像大哥这么出息,就算是叫妾身我天天五更起也是心甘情愿啊,”白茹贞也曾试图激励丈夫用功,奈何秦磐自小娇养,哪里吃的了苦,反而嫌白茹贞烦,跟她吵了好几架,两人也越来越疏离了。   对于白茹贞跟秦磐的亲事,云浓也不好发表什么感想,如果不是当初白茹贞算计秦翰,哪里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当然这一切也跟白家的家风有关系,因为白茹惠先前一颗痴心都托于秦翰,云浓对白家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知道她被贪财的父亲给半卖半嫁给了一个外地的商人。   吴尔妍走到韶纯院门口,努力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才道,“咱们进去吧。”今天她在鸾玉宫外的事情,只怕瞒不了多久,可是起码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还是不要被院里的人知道了的好。   “妾身见过父亲,见过郡主,”吴尔妍换上笑颜,过去给秦简庭和云浓见礼,“见过大哥。”   “回来啦?你先去用些饭,暖和一会儿,咱们再到祠堂去,”秦简庭看到儿媳进来,吩咐道,“不要叫郡主等得太久。”   吴氏瞟了云浓一眼,见她并没有理会自己,想想在宫里遇到的事,心里憋的直抽抽,可是还是努力控制了情绪,向秦简庭施了一礼,准备退出去。   “父亲,媳妇在这里也坐了一阵子了,牧哥儿还小,早上去起的早,不如媳妇也带他过去再喝些粥,不然到了祠堂哭闹就不好了,”白茹贞也跟着站起身来,准备借机出去透透气,说到儿她又看了云浓一眼,“要么郡主您也跟妾身一起出去坐坐?您跟大哥大清早过来,一定没正经吃饭。”   “既然三弟妹这么说了,你也过去吧,”云浓早上起得早,没有胃口吃东西,这个时候想必已经饿了,秦翰自然不舍得妻子饿到中午,“一会儿还有得忙呢,”男人们在进祠堂的时候,女人们还得在外头等。   “是我疏忽了,郡主也去吧,想用什么叫厨上再做也使得,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秦简庭这时才想到云浓跟儿子有可能都没有吃上早饭,“应淳也去吧,饿坏了身子反而不美。”   秦翰哪里需要跟女人们去用早饭,摆摆手辞了,倒是云浓,跟公公还有叔伯坐在一起相对无言,倒不如去侧厅里用些汤水,时间也好过一些。   “以前婆婆每年也进宫去,不过都不像二嫂你去这么久,是不是惠妃娘娘又留二嫂说话了啊?”白茹贞一边指挥着乳母喂儿子喝粥,一边好奇的问,问完还特意向云浓解释,“郡主您不知道,二嫂啊,入了宫里惠妃娘娘的眼,二嫂嫁进来之后,进宫晋见时,惠妃娘娘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儿呢,后来啊,二嫂前脚回府,后脚儿惠妃娘娘的赏赐就来了,咱们府上多少年都没有这种荣耀了呢。”   吴尔妍得了宫里周惠妃的眼原本是她极得意的事,连惠妃娘娘赏赐的一对官窑美人儿瓶也被她当做心爱之物摆放在自己房里,日日亲自擦试,可是现在,白茹贞的话却无比剌耳,“食不言弟妹也不懂得么?”   “原来世子夫人还很得惠妃娘娘的欢心,我竟没有听说,”云浓微微一笑,接过白茹贞的话头。   “我又没有在吃饭,有那么讲究么?”白茹贞对这个二嫂向来不驯服,她不是一般的丫鬟下人,吴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回郡主的话,反正沐贤院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说她家主子入了宫里贵人的眼。”   云浓才不理会什么“食不言”呢,悠悠的放在手中的汤匙道,“好啦,我用好了,牧哥儿也吃饱了吧?”说罢起身去了正厅。   侧厅里只剩下吴尔妍一个,她再也忍不住了,拿帕子掩了面流下泪来。先是从来没跟她红过脸的丈夫见了她就抱怨说她不该出去乱说,又给她讲什么“家丑不外扬”什么“兄弟不和邻也欺,”说什么自己不敬长嫂叫人笑话,根本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好像外头的传言都是她出去说的一样。她也不过是跟自己一二知己说了些心中的苦闷罢了,要知道整个京城她没有一个亲人,如果再没有一些手帕交,只怕会被永远孤立于勋贵圈子之外了,秦砚指责她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做为长嫂的云浓,为什么不帮着她引荐一二,带她出去走动走动,就算是为了隆平侯府也好啊!当然,吴尔妍郁闷这个的时候,并不会去想,她自己比云浓先嫁进侯府,更不会去想一个世子夫人被一个新妇带出去见人会是什么效果?   在今天入宫之前,吴尔妍也是以为自己很得周惠妃的看重,可是进了鸾玉宫之后她才发现,周惠妃好像已经忘了她是谁,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原本吴尔妍以为是因为今天大朝见的缘故,周惠妃太忙了,命妇们又多,才无暇跟自己说话,可是等她到了宫门处,看到丈夫的表妹,如今的东宫良娣顾飞雪时,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我可当不起你的礼,”顾飞雪捧起大大的肚子站在太子妃宫氏身后,“你是正二品的朝廷命妇,我这良娣不过三品,哪里敢受吴夫人的礼,小心折了我的寿,”若不是秦翰坚持,顾家才不会叫一个婢生子认在顾氏名下,而且大表嫂云浓也比这个小表嫂要讨喜的多。   “罗良娣说的哪里话,臣妾是外命妇,怎么敢跟良娣比肩,”顾飞雪当众下她的面子,可是太子妃宫氏跟没看见一样,就站在那儿不走,显然对她的作为是支持的了,吴尔妍有些弄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顾飞雪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冷冷笑道,“你都敢跟朝廷御封的郡主比肩了,我这小小的东宫良娣算什么?哎呀,吴夫人对不起,我也是因为怀了身孕脾气有些不好,若是有冒犯夫人的地方,您只管现在教训,可不要出去诉苦,不过想想夫人一定不会,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当了一年多的亲戚,我的名声坏了,与夫人没有多少好处不是?”   “你这个人啊,就是存不住气,算了,就算不看郡主的面子,秦世子也是秦大人的弟弟,你的表兄,”宫氏适时开口,“吴夫人这是要出宫吧?赶快回去吧。”   回想到这里,吴尔妍几乎要痛哭出声了,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顾飞雪以后最少也是个妃位,如今自己见恶于这两位,于丈夫又什么好处?只怕秦砚以后再努力,都不会有什么好未来了。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去跟云浓争什么长短?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第176章 一百七十六   “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侧厅跟正厅就隔着个落地罩,吴尔妍在这边小声呜咽那边自然都听见了,秦砚坐不住,起身过来看妻子是怎么了?   “妾身,妾身,”今天的事情吴尔妍实在无法向秦砚启齿,半天试了眼泪道,“没事,是妾身乱了方寸,妾身这是去向父亲和郡主告罪。”   新年里连说话都要忌讳的,她这个世子夫人在这里大放悲声,简直是晦气无比,吴尔妍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直接走到秦简庭面前跪下,“儿媳这阵子做错了许多事,还请父亲跟郡主责罚。”   这府里没有侯夫人,秦简庭做为公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罚儿媳,再想想吴尔妍得罪的又是云浓,便看向她道,“郡主您看-”   “大过年的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父亲还要带咱们去祠堂里上香呢,”她没有亲自去扶吴尔妍,其实云浓一嫁进秦家摆出来的姿态就是各过各的谁也不管谁,只是没有想到她不惹事还有人安生日子不想过非要找事,“虽然大过年的你不应该触大家的霉头,不过父亲春秋正盛,其余的也都是年轻人,也晦气不到哪里去,以后世子夫人注意就是了。”   云浓这一口一个“世子夫人”呢的刺耳,简直就是在当众打吴尔妍的脸,可今天宫中的一切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吴尔妍,这个世道并不像她看到的那么乐观,她所拥有的一切,得意的一切,只在上位者一句话之间,就像在鸾玉宫,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跟周惠妃搭上话的人,而她在宫门处被顾飞雪讥讽之后,原本一起的夫人太太,立马就离她远远的了。   “先前妾身不该因一时意气与大嫂不睦,是妾身犯了左性将事情想歪了,还请大嫂看在世子的份上,不要跟妾身计较,是妾身错了,”既然要低头,吴尔妍也没有什么好再犹豫的了,索性将姿态一次放低了,为了丈夫也为了自己。   大过年的跑到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样子,云浓心里一阵厌恶,可是满座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白荻,快扶夫人起来,一家人有些言辞失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今天咱们哪儿说哪儿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毕竟在外人面前,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闹来闹去,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也会叫男人们在外面无法安心。”   “大嫂说的是,其实我也已经说过她了,”秦砚希望妻子能低这个头,但没有想到她会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将吴尔妍扶起来道,“快起来吧,莫误了时辰。”   从祠堂回来吴尔妍看到云浓跟秦翰要走,连忙上前拦到,“大哥跟嫂子还是回来住吧,年里前一家人一起也热闹些。”   “不必了,我已经跟父亲和二弟说过了,以后我们就住在郡主府了,其实这也是我们一早的打算,”秦翰过去拍拍秦砚的肩膀,“以后父亲就要靠你跟三弟孝敬了,有什么事只管叫人到郡主府喊我便是。”   “这,大嫂,您还不肯原谅我?”自己都跪下了,云浓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现在只有云浓搬回来,外头人才会知道她们没有妯娌不和,吴尔妍有些急眼。   这个吴氏还真是,云浓心里摇头,只怕侯府振兴要看第三代了,还得是在这种爹娘手时出个奇迹,“多大点儿事儿,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大哥不是说了么,我们原本就有搬回郡主府的打算,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可是,可是我还有许多话想跟嫂子说,”听云浓也这么说,吴尔妍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她嫁进侯府之后日子真是过的太顺了,顺的叫她忘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顺得叫她迷失了方向,好好的放着云浓这棵大树不去抱,还恨别人从云浓那里得了好处,“我错了,是我太年轻了虑事不周,”这次吴尔妍的道歉无比真诚。   这是怎么了?去了趟宫里跟换了个人似的,云浓狐疑的看着吴尔妍,“我只是搬回郡主府,又不是搬出京城,你想跟我说话,只管到郡主府寻我就是。”   吴尔妍呆呆的看着秦翰跟云浓携手登车,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喉间,她已经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又当众道了歉,为什么云浓还是这么就不能放低姿态了结了这件事呢?还带了秦翰扬长而去,难道真的不将隆平侯认的脸面放在眼里?   “夫人,您别再伤心了,当心再毁了身子,何况今天是初一,多晦气,秋天世子可还得下场呢,”冯姨娘虽然没有资格参加祭祖,但她毕竟是世子的亲娘,身份不同往日,没一会儿便也收到了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到沐贤院安慰吴尔妍。   虽然吴尔妍心里也委屈,但还是摇头道,“姨娘你不知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跟她杠上,其实都是一家人争这些闲气有什么好处?再怎么说她是郡主,又是染尘师太的女儿,在宫里到处都是人脉,我得罪她,于我于世子都没有一点儿好处。”   冯姨娘却不这么看,一撇嘴道,“你可是未来侯夫人,她一个郡主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外三路的干女儿,那些贵人们不过是看在染尘师太的面上对她客气几分,等她靠山倒了,还有什么?那个秦翰已经不是侯府的世子了,就算是跟着太子,又能做到几品?咱们侯府可是超品,这男人不行,她以后拿什么跟你挺腰子?依我说,这一家子走了也就走了,刚好两下清静,也省得那起子奴才成天这山看着那山高,想尽办法往臻朴院跑,现在就叫他们知道这侯府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秦砚怔怔的站在屋外,半天缓不过神儿来,吴尔妍对他哭诉了许多,他也知道媳妇辛苦,尤其是头上顶着个家世,长相都比她出色的郡主嫂子,压力是难免的,所以这次的事虽然他心里觉得吴尔妍草率了,可是并没有真正的责怪她,可现在,自己姨娘的话叫他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她们在背后是这么想的?   “姨娘别说了,左右人都走了,只怕以后我不再过去几趟,父亲都不会依的,”吴尔妍苦笑道,“你不知道,我也不过是跟手帕交们闲聊了几句,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若是这件事我不全背了,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你还要去郡主府么?伸着脸给人打?你可是咱们隆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你要是去了丢的可是秦家的脸面,这个侯府将来可是你跟砚儿的,你今天低了头,叫砚儿的脸往哪儿搁?!”冯姨娘已经被吴尔妍气的坐不住了,这侯府以后是她儿子的,凭什么去给一个野种低头?   “够子,来人,送姨娘回去!以后姨娘就好生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若是太闲了就将父亲的鞋袜给管起来,”秦砚再也听不下去了,抬腿进来,“姨娘,人不能忘本,当初大哥是怎么对我的?他送我去读书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   “现在你不是当了世子么?再说了,他要是早些想起来送你读书,只怕你早中了进士出来做官了呢,”冯姨娘不甘的嘟哝,但看到儿子越来越青的脸,再不敢有后话,灰溜溜的跟着丫鬟出去了。   “世子爷,妾身并没有,妆身真的知道错了,”吴尔妍恨不得出去将守门的丫鬟给乱棍打死,可是面前的秦砚却要先安抚了,“您也知道,姨娘过来,妾身也不能赶。”   见秦砚半天不说话,吴尔妍连忙又道,“妾身竟不知道大哥以前对你照抚良多,明日妾身就去请郡主他们回来,”她家里庶子在嫡兄眼里可是连粒沙都不是的,没想到秦翰居然会送秦砚出去读书。   “行了,你别再说了,郡主那边也不必去,既然大哥说了不计较,自然是不会计较的,”秦砚落寞的摇摇头,“你不喜欢大嫂,喜欢在侯府里当说一不二的世子夫人,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以后还是少出门儿吧,这些年秦家都不怎么出去际,也都安然过来了。”   “可妾身不出门,人家不就将侯府忘了?”吴尔妍从小就知道女人圈子的重要性,她也打算当好秦砚的贤内助,可是秦砚不叫她出门,那秦家怎么办?   “以前母亲不出门,侯府也照样好好的,你放心,只要有大哥在,没有人会忘了隆平侯府,你以为你出去交际人家看的真是隆平侯府么?”秦砚没有心情再跟吴尔妍啰嗦,“人家看的是大哥跟郡主,不是你我!”   隆平侯府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在秦翰和云浓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辽东的局势上,秦翰每天都恨不得泡在太子府,而云浓,也不可能完全当个内宅妇人成天调脂弄粉,她不可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但每天等着秦翰回家,听他转述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晚间节目。   “外头的事有男人们呢,你成天提心吊胆的有什么用处?”染尘师太也关心,但不像云浓那么上心,她现在的全副心力都放在了慧安长公主的婚事,算是分散了注意力,何况对永安的女子来说,也是不插手丈夫在外头的公事的。   “唉,这不是事太大了么,我也知道自己是白担心,可还是有此心神不宁,”辽北那边真能成事么?云浓摇摇头,“英国公府倒是风平浪静的,我真佩服她们。”   “这种事知情的也就那么几个,英国公府只怕除了英国公,没几个人知道,”染尘师太轻笑道,这也也怨自己儿子,什么事都不肯瞒着云浓,反而叫她平白多担许多心。   “行了,别再想了,过来看看我的新衣裳,这可是我去你慧安姨母那里时准备穿的,看看怎么样?能不能将宫里那些女人们都比下去?”染尘师太将一件织锦夹金褙子抖给云浓看,“好多年没穿这么鲜亮的褙子了。”   “您啊,就算是穿成黑的白的也能将所有人比下去,”越是美人,越在意自己的容貌,染尘师太已经久不到宫里去了,可是跟人拼起容貌来,还是斗志昂扬。   “瞧你这孩子,哪有人穿黑穿白出门的?唉,不过我跟你说,我啊,平时自己照镜子,都奇怪自己不会老呢?”可能染尘师太也觉得自己这话太厚颜了些,先掌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染尘师太下山了的两年,不但没显老态,反而更加容光焕发,这一点连云浓也心里称奇,这才是真正被时光厚爱的女人,“母亲您不用得意,这说明我这个女儿孝顺的很,每天把您哄的开开心心的,人自然越来越美喽!”   “噗,”这对母女一个赛一个会自夸,一旁的灵珀忍不住转头笑出声。   云浓听见当然不会放过她,“灵珀姑姑,你是觉得我母亲没有越来越美呢,还是觉得我不孝顺?”   “啊,不是,当然不是,哈哈,我是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辈子郡主跟师太就一对儿母女,”大家高兴,灵珀说话也随意起来,这对母女心里,就不知道还有“矜持”和“谦逊”这两样。   “看吧,灵珀姑姑一定是被咱们俩的美貌给惊着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灵珀姑姑大笑呢,”云浓朝染尘师太眨眨眼,“这笑一笑十年少,灵珀姑姑沾了母亲您的仙气儿,以后也会越来越年轻!”   自打儿子媳妇搬回郡主府跟她住在一起,染尘师太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我觉得也是,你灵珀姑姑现在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待你慧安姨母大婚之后,我得给你灵珀姑姑也寻个人家。”   “哎,这个好,这个好,还有灵珊姑姑也一样,母亲您身边的宫人,做个官太太还是满够的,”云浓从来都觉得叫灵珀跟灵珊两个孤独终老有些不人道,听染尘师太这么说,立马点赞,“您说话可要算数,不行的话待应淳不忙了,我叫他也留意一下?”   “师太,郡主,你们乐归乐可不要把奴婢给带进去,奴婢可是要跟着师太一辈子的,至于灵珀嘛,奴婢也看着她是越来越年轻了,您就找一家合适的将她发嫁了吧!”灵珊正好进来,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毫不客气的补刀。   灵珀被染尘师太母女两个打趣,没想到好姐妹也来凑趣,两个主子她没辄,灵珊就不一样了,灵珀直接过去要拧她的嘴,“你这个死蹄子,打量将我撵出去,这府里你一人儿想称王不成?”   “哎呀,疼,”灵珊一个没留意被灵珀正拧到脸上,一边喊疼一边往染尘师太那里疼,“主子,主子救命,快把灵珀嫁出去吧,她要杀人啦-”   云浓还是头一次看到灵珀跟灵珊两个这么活泼的样子,再看染尘师太也笑得直擦眼泪,不由心头一动,将头倚在染尘师太身上看她们笑闹。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帮自己新文求收啊,这本马上就结尾了。   >   第177章 一百七十七   云浓陪着染尘师太用完饭,才回到维俪院准备小睡片刻,谁知浅草已经拿了张帖子在等着她了,“郡主,这是云家送来的拜帖,那边二太太说是想过来给您请安。”   蒋氏怎么也算是自己的二婶儿,而且还是关系不好的二婶儿,这忽然要来给自己“请安”?云浓的好心情一下就被冲散了,“她说什么时候来?”   “明天,送帖子的妈妈很客气,”浅草对云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些,清楚自己主子不喜欢云家二房,“要么奴婢去回了她?”   如果蒋氏还像上次一样不请自来在府门外吵闹,自己拒也就拒了,可现在她正正经经的送帖子,自己反而不好将她拒之门外了,“你去跟那婆子说请二太太明天过来吧,我听听她又想做什么。”   蒋氏这次来找云浓的目的给简单,就是希望云浓能给云瑶说一门好亲事。   “你妹妹这不都及笄了么?婚事再不定下来,就成了老姑娘了,”蒋氏一脸笑意,一推云瑶道,“我家瑶儿虽然不能跟郡主您比,可是大家都是云家的姑娘,血脉相连,咱们瑶儿这长相在京城里也数得着了。”   “云瑶的婚事有你和云二爷操心,再不行还有胡老太太呢,怕是轮不着我这个过继出去的女儿说话吧?”云浓看了一眼垂着头不说话的云瑶,她可没有闲心去给云瑶盘算亲事。   “我跟你二叔算哪牌名儿上的人?老太太如今年纪也大了,轻易不出门,”蒋氏一听云浓不管,有些急了,她跟云瑶要的可不是胡氏挑中的那些人家,“其实也不麻烦,郡主你可需要出门时将瑶儿带在身边就行了,以前云俏不就住在你这里么?这次也叫瑶儿住过来就行了,我连行李都给她打好了,郡主你不知道,那吕家可是一听说云俏住在你这里,立马就遣人来提亲了。”   蒋氏的目标很明确,自己女儿那么好,缺的就是一条通天之径,只要云浓肯带着她出去走动,郡主的妹妹,还不是随便嫁?   坐在一旁的云瑶见云浓只是捧着茶碗不说话,便知道她是不肯的,起身走到云浓跟前一礼着,“郡主姐姐,我知道以前对你多有得罪,还请姐姐看在咱们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份儿上,就帮妹妹这一次,将来妹妹嫁的好了,对姐姐跟姐夫也有助益不是?”   敢情自己给云瑶保门好亲不是在帮云瑶,而是在帮自己,说到底自己还要感谢云瑶才是?云浓真是哭笑不得,她放下茶碗刚要开口说话,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一阵恶心涌上来忍不住就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你,你离我远一些,”云瑶身上的香味源源不断的传来,云浓反胃的更厉害了,连起身都来不及便翻江倒海的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你,你也太欺负人了,”云瑶虽然躲的快,但身上还是被云浓吐了不少茶水,再看她还在吐,恶心的自己也跟着吐了出来,“娘,你看她。”   “来人,送蒋太太跟云姑娘回去,”温嬷嬷一边叫人服侍云浓漱口一边对蒋氏道,“蒋太太,我家郡主不舒服,怕是无力再跟太太叙话吧,要不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云浓是真的病了,而且女儿也被她弄的一身狼狈,蒋氏也无法再留在郡主府,心里暗骂晦气,却也不好再在维俪院多留,只得跟着浅草出去。   “唉,难受死我了,这是怎么了?”云浓吐完软软的倚在榻上,她可是很少生病的,这么大吐特吐的更是从来没有过,“叫人到厨上看看,是不是今天的早饭做的不干净。”   “郡主,奴婢的意思,咱们还是请太医过来一趟吧,”温嬷嬷含笑道,“奴婢刚才问过红泥了,您已经好久没换洗了。”   没换洗?云浓一愣,才想到自己可不是月信已经晚了十几天没来了么?“嬷嬷的意思?不会吧?我就是刚才闻着云瑶身上的味儿觉得呛的很,哪里会是那啥了?”   温嬷嬷可不这么认为,更不敢因为云浓的话有一丝轻忽,“您不也说轻易不生病么?咱们还是请太医过来一趟,刚才早莺已经去前头跟师太禀报了,只怕师太的意思也会叫人去请太医的。”   事情果然如温嬷嬷所料,云浓确实是有了身孕,虽然才一个多月,但染尘师太还是喜的无可无不可,若不是温嬷嬷拦的快,未满三个月的小儿最是娇贵经不起念叨,老例儿是要出了三个月才公开的,染尘师太立都要叫人赏阖府上下三个月月银,再遣人四处报喜叫宗亲们共襄盛事了。   “我跟你说,以后府里的事你什么都不要管,还有,外头的事也不要问,老老实实的安胎就行,”染尘师太终于等到了云浓怀孕这一天,心情比云浓这个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的准妈妈激动的多,“还有,接生嬷嬷,乳母,这些都有我呢,”染尘师太将所有的事都大抱大揽,只求儿媳能好好安胎给她添个孙子出来。   “那怎么成?我现在好好的,太医也说我,我底子好,出了三个月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染尘师太可是从不管庶务的,因为自己怀孕就叫她受累,云浓心里也过意不去,“家里的事先叫灵珀姑姑她们帮我看着,等我满三个月,才接过来就是,左右没有多少事儿。”   “行啦,你歇着吧,这个时候还操这些闲心,你也说了,没有多少事儿,我有什么管不来的?叫灵珀她们管着,我照看着就行,你只管先将孩子顺利生出来,就是大功一桩,其他的不许再想,”染尘师太纤手一挥,不再给云浓说话的机会,“我已经叫人去衙门给应淳送信儿了,你先睡会儿吧,他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秦翰得了消息飞马从东宫回来,连恬达院都来不及去便直接冲进了维俪院。   “仪宾,郡主睡着了,才一会儿,”温嬷嬷见秦翰几乎是“冲”进院门的,急忙过来迎接,“要不您先洗一洗,换身衣裳,郡主现在闻不了异味儿。”   现在维俪院里云浓就是天,她闻不得异味秦翰自然要先好好刷洗干净身上的尘土,待他从净房出来时,云浓还没有醒来,“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云浓很少这个时间还在睡觉,这叫秦翰有些不安。   “没事,有了身子就是这样的,嗜睡的很,”温嬷嬷是过来人,自然有经验,“要不仪宾您先歇歇,待郡主醒了奴婢再叫您?”   “不必了,你出去吧,我在这儿陪着她。”红罗帐里的云浓拥着捻金银丝线蚕丝锦酣然入睡,秦翰在床边的锦杌上坐下来,挥手示意温嬷嬷出去。   “你回来啦?怎么不叫醒我?”云浓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秦翰,再想到自己居然怀了他的孩子,脸一红将头缩在被里,“你都知道了?”   都要自己儿子的娘了还这么害羞,秦翰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他想将云浓抱到自己怀里,可是又担心会伤了腹中的孩子,想了想伸手将锦被撩开,“躲在被子里小心气闷,快出来,我听说你刚才吐了?饿不饿,我叫人给你送些吃的?”   “现在不饿,我没有胃口,”云浓将头从被里露出来,“我是真的怀孕了,你觉得奇怪不?”其实她是觉得有些奇怪,“这里面居然会有个小孩子,”隔着杨桃色蝶纹寝衣云浓拉了秦翰的手抚在自己小腹上,“用不了多久,我的肚子会变的很大!”大肚子她见过不少,可是自己还是头一回,“有些想像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丫头怎么就傻了?秦翰被妻子一脸懵懂神奇的模样逗的笑了出来,索性抬腿也坐在床上,“我知道咱们有了孩子,而且再等九个月他就会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看到他长的是什么模样,再过三年,我呢,就可以教他读书写字,嗯,还有习武,不过将来他是考科举还是走武举,就看他的天分。”   这人跟自己的思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啊,她还没有完全接受怀孕的现实好不好?想到肚子会变大,里面还会出来一个长的像她和他的孩子,云浓真是又忐忑又欢喜,还有些晕乎乎的,可是眼前这人,怎么都在考虑孩子是从文还是从武了?“你别高兴太早啊,万一是太医看错了,大家白高兴一场呢?万一我怀的是个女儿呢?”   “你啊,怎么就爱胡思乱想?”秦翰无奈的弹了弹云浓的光洁的额头,“太医是什么人?连个喜脉都能扶错?是女儿又如何?咱们两个的女儿肯定是国色无双,唉,那我可有得愁了,你还是生个儿子吧。”   一想到女儿太漂亮会遭人惦记,秦翰就高兴不起来,“生女儿太操心了,你还是生个儿子吧。”   “生儿生女是你说了算的嘛?”云浓一指自己的肚子,“他现在就在里头了,改不了也不会改了好不好?你想想咱们要是生个大美人出来,这京城的男孩子还不由着咱们女儿挑?你一出去,多少人家要巴结你啊!”   云浓跟秦翰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太知道染尘师太对孙子的渴盼了,若是现在不打好预防针,将来真生了女儿出来,老人家太过失望可怎么办?   “我不稀罕,你想想咱们娇养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大了成了人家的人,到别人家里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多可怜?可要是找个没爹娘的,那肯定家世不济,多委屈?”   “也是哈,”像秦翰这样的巧宗哪里还会有?看来生男生女都有的愁啊,云浓顿觉前途黑暗,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了,“那真生了女儿怎么办?”   “这郡主的位子能世袭不?”云浓对自己的智商点了个赞,如果身份够,什么都不是问题啊。   “你的意思?”秦翰这也觉得媳妇聪明的紧,“郡主不世袭,但是咱们可以想个办法叫皇上给封一个!”   “好,那你可得好好跟着太子干,”这下连云浓都有动力了,原本公主对她来说就是最逍遥的存在,当然,慧安长公主不算,后来做了郡主,发现有个身份真不错,现在她要为自己的儿女努力了,有了女儿有个好身份,只要不傻的往什么公主王爷家里送,刚才那些忧虑就全是浮云啊,“我以后也要常常去东宫走动走动才成。”   云浓不喜欢交际应酬秦翰是知道的,现在居然女儿还没有生呢,都想到要为她铺路了,秦翰忍不住在妻子额角轻吻一下,“傻瓜,你放心,有我呢,你只用按自己的心意活着就是,将来咱们的女儿也一样,只要有我在,不对,就算那天我不在了,也不会叫你们委屈自己应酬任何人!”   之后蒋氏带着云瑶再来,直接就被拒之门外了,云浓叫人跟她们说的很清楚,自己身体不济,近期是不会出去走动了,为免耽误云姑娘的好年华,亲事还是由云家长辈来操心好啦。   蒋氏来了几次无果之后,在胡氏那里大哭了一场,骂云浓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而胡氏原本也是存了一线希冀,若是云浓肯伸手帮云瑶觅得一门好亲,于云家也多条臂腕,现在看云浓是铁了心不管了,只得死了心自己帮云瑶张罗婚事。   不过胡氏的打算也没有能够顺利进行,因为有消息传来,辽东大都督意图谋反,朝廷已经派陇西将军顾武带兵北征!   升斗小民不知道辽东在哪里,也不知道陇西将军是谁,但是他们知道要打仗了,而朝廷命官们想的更多,他们看着五城兵马司一夜之间围了武安侯府,甚至连整个罗家人聚焦的武侯街都没有幸免,不免都在庆幸这些年罗家不在京城结亲,没有这种倒霉的亲戚,心里安稳多了。   第178章 一百七十八   “看来高家人在辽北那边已经得手了,”云浓歪在染尘太身边幽幽道,“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住罗宪庆的攻击。”   染尘师太觉得云浓这个时候不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成天净琢磨国家大事纯粹是本末倒置,从去年起,朝廷已经缩减了对辽东的粮饷跟军备供应,尤其是那些棉衣跟兵器,想到这里染尘师太一阵冷笑,这罗家也是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真以为罗家军天下无敌了,没粮没饷,看他们怎么跟朝廷做对。   朝廷既然要对辽东动手,计划自然不像云浓看到的那些简单,从罗忠国向太子投诚,回去便建议老武安侯给他在辽北的父亲写信,让他跟罗宪庆要粮食要装备。辽北原是金人的地盘,那里的原住民不擅耕作,加上辽北气候所限,到了冬天极其难挨,罗宪庆不疑有它,自然一一满足,而高舜丰跟着罗慧玉到了辽北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叫人悄悄烧了辽北军的粮仓。   辽北无粮,罗宪明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金人的土地在平安过冬,因此再次向辽东罗宪庆伸手,虽然这两兄弟内里有些嫌隙,但还算明白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而且辽北不稳,对罗家来说就等于是自毁江山,可如此一来,辽东存粮便去了大半,近二十万张嘴,对罗家人来说可是不小的压力。   而罗忠国送儿子到了辽北之后,倒也干脆利落,一联系上已经做了罗家女婿的高舜丰,几人联手,在家宴上直接由孙子“罗子健”下药将罗宪明兄弟和所有在辽北“干大事”的罗家人都给摞翻了,而罗忠国做为罗宪明的嫡子逼着父亲下了手谕接管了辽北所有的军权。   之后永安水师从高丽进入辽北,跟罗忠国一起将整个辽北控制了起来,其实控制辽北并不像他们最初想的那么麻烦,一来是这里原本就是金人的冬耕,没有哪个金人会愿意在自己的家乡被人奴役,而高舜丰跟后来一同进辽北的永安钦差陇西将军顾武直接拿出了永安帝的手书,只要金人世代称臣,这次辽东事了,辽北依然还给金人各部。   二来当初罗家军打败金人各部后为了永久占领,从二十万辽东军中分出了五万多年的嫡系去了辽北,但跟着罗宪明过来的这五万人,大部分都是关内人士,因为罗家人的野心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死后也是不能葬进祖坟的孤魂野鬼。而且因为监管的严密,也让他们无法逃出去,虽然他们许多人在辽北已经娶妻生子,可是心却无法完全留在辽北,而高舜丰又拿出皇帝的旨意,允许他们戴罪立功,只要平了辽东之乱,便可以解甲归乡,朝廷不再追究他们的叛国之罪。   如此一来,辽北很快就被罗忠国和高舜丰掌握在手中,朝廷的水师更是日夜兼程赶到了高丽,对辽江的各个入海口实行了封锁,罗宪庆的罗家军中根本没有水师,也从未想到会有人从海上来,不过半月,辽东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被永安军队团团围住。   这才醒过味儿来的罗宪庆慌了手脚,他根本没想到只一江之隔,辽江以北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他这个辽东王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想发兵去打,却发现辽北易将,陇西顾家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到了辽北,正枕戈以待,再回头看山海关,高家齐家也是厉兵秣马,只等他罗宪庆有异动了。   不过做为内部人士的云浓知道永安大军是不着急的,虽然天气回暖对辽东有利,可辽东的粮草是有数的,耗一天,便少一天,没有了粮草,十几万的辽东军便会成为一盘散沙,就算是罗家人再有威望没有粮食,也不可能叫人给他们卖命,因此罗宪庆比朝廷更耗不起。   也是因为罗宪庆在被围之后一直缩着不动,朝廷又想占了大义之名,所以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而京城贵妇们则把注意力从一直没有打起来的战场上转移到即将进行的慧安长公主再嫁一事上一为。   做为感情最好的姐妹,染尘师太早早过到慧安长公主那里帮忙,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在公主府里住上几日,现在云浓有了身孕,染尘师太就不太想过去住了。   云浓虽然是初孕,却并不娇气,何况慧安长公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又马上要成亲了,她不能过去帮忙也就算了,肯定不能再叫染尘师太也去不成,“母亲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嘛,能吃能睡,何况我身边还有温嬷嬷在,外院还住着余太医,会有什么事?您只管到姨母那边去吧,您不在,估计姨母也不安心。”   最后一句话算是打动了染尘师太,慧安长公主对再嫁还是有些顾虑的,若染尘师太不在,万一再出什么差池,“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人往公主认送消息,左右也就是三天时间,一会儿我叫人过去给应淳送上信儿,这几天他能会来,最好就回来陪着你。”   秦翰从辽东事起便成天御书房,东宫,兵部,五军都督府来回跑,有时候直接就宿在衙门里,云浓心里有小小的不满,可是一想到非常时期,也只能将不满化为食量,趁着自己能吃得下去的时候,努力给自己增加营养。   送走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染尘师太,云浓疲惫的揉揉腰,“走吧,我得再睡一会儿去,好累啊。”   “郡主,外头胡老太太带着蒋太太跟云姑娘又来了,”云浓身子还没有转过去呢,就有婆子苦笑着进来,“说是奉了胡老太太之命过来的,还拉了许多东西。”   听了婆子的话,云浓眉头微皱,不用问这肯定是云敏仪回去告诉胡氏自己有了身孕的缘故,“请她们进来吧,到维俪院去。”   “我听你姑姑回去一说,可欢喜坏了,这可是咱们云家多年没有过的大喜事了,”胡氏一落座便仔细端详云浓,“看你气色不错,想来是怀相好,当初你娘怀你的时候也是,能吃能睡的,我们就说了,她肚子里啊,一准儿是个孝顺孩子。”   如果云浓还是云家的女儿,这确实是云家多年没有的喜事,毕竟第三代里,老大云仰也还没有娶妻,云裳又已经过世了,胡氏想当个曾祖母,还得等几年。可是云浓现在已经不是云家的女儿了,胡氏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因此云浓根本就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安安稳稳的抱了自己的小碗吮着里面的羊奶。   “这不我一听说就赶快过来了,虽说你身边有师太照顾,但她是没有生养过的,这女人有了身子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啊,真是成夜都睡不好,想着这也要跟你说,那也要跟你讲,你知道,你那个娘是不顶事的,”胡氏老眼昏花了,也不去看云浓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担忧。   “什么叫我娘不懂事?”云浓重重的将手时的青花小碗墩在桌上,这个胡氏真真太会就杆子爬了,自己敲打她一回,她就安分几天,这是看自己管了云俏的婚事,便又将自己当做云家的女儿过来指手画脚了,“来人,送客,还有,将胡老太太送来的东西都给她带回去,我累了。”   “郡主,浓儿,祖母不是这个意思,”胡氏没想到云浓变脸变的这么快,急忙起身解释,“我的意思是你那个本生娘亲,不是说师太,我哪敢说师太啊!”   “还请胡老太太注意言辞,能跟我们郡主‘你’啊‘我啊’说话的,永安朝没有多少,”温嬷嬷对胡氏的作派十分看不上,光看云浓对染尘师太的态度就知道,云浓是个知恩图报的,只要云家安安生生的,云浓不会亏待她们一分,可若是老这么三不五时的过来讨搅,只怕血亲也留不住要走的人心。   胡氏被温嬷嬷一说,老脸顿时通红,她有些委屈的看着云浓,“是妾身失礼了,还望郡主看在妾身一片舔犊之心,恕妾身言辞冒犯之过。”   虽然知道胡氏这话半真半假,可一个曾经抚养过自己的老人在众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云浓又实在不忍心,“算了,胡老太太坐吧,我有孕您能过来看我我很感激,只是您年纪也大了,实在不必再为一个过继出去的孙女操心,母亲跟应淳都会照顾我的。”   云浓语气放软了,胡氏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陪坐在一旁的蒋氏跟云瑶,“虽然有师太跟秦大人,可是如今这局势,秦大人一定忙的很,又哪里有时间顾着后宅?再说了,咱们做女人的,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为这个拖累自家相公,就失了妇德了,”她偷觑了云浓一眼,见她没有生气,继续道,“我不是说师太的不是,说句良心话,师太对您,亲娘也只能这样了,可是师太毕竟没有生养过,加上这阵子长公主又要大婚,哪里能顾得过来-”   “那胡老太太有什么好建议呢?”云浓刚才软下来的心再次冷了,胡氏这话里透着满满的算计,她跟着这个祖母长了十几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见云浓向自己问计,胡氏觉得已经成功了一半儿,她一指蒋氏母女道,“妾身知道蒋氏嘴碎不会说话,郡主也不甚喜欢她,但她生养了三个,最关键的是,她不会也不也害你,有她在你身边,妾身也能睡个安稳觉了,还有瑶儿,妾身也想叫她过来陪着郡主,郡主不要误会,妾身并没有叫郡主带她出去走动的意思,这人啊,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争啊抢啊的没有用,何况郡主现在的情况,留在府里安胎才是最要紧的,妾身只是想着怕郡主寂寞,有个年龄相近的陪你说说话,下下棋的,日子也好打发。”   胡氏觉得自己这番入情入理,处处为云浓着想,蒋氏跟云瑶再讨厌,也是云家的人,云家人现在靠的就是云浓,所以只会护着她,捧着她,没有人敢对云浓不利,只要云浓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用起云家人来,就最放心,就像这次辽东的事,秦翰就将云天赐派去了山东,而且是直升两级做了巡抚!   “是啊,郡主,您就放心吧,有妾身跟瑶儿在,一定帮你把院子看的严严实实的,什么事儿也不出不了,”蒋氏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了,真是瞌睡呢天下就掉下来个枕头,只要她们进了郡主府,有云浓二婶儿这个身份在,谁又敢将她怎么样?   还有女儿云瑶,当初她们净想着借云浓的力量将女儿高嫁了,竟然将秦翰这个皇帝跟太子面前的大红人儿给忘了,如今云浓有了身孕,秦翰身边必然要再安排人服侍,若是女儿得了机会,又是郡主的妹妹,一个贵妾是跑不了的,再生了儿子,这满府的富贵-   蒋氏越想越欢喜。   云浓瞟了一眼不掩贪婪之色的蒋氏和一脸娇羞的云瑶,唇边挂起一抹冷笑,“胡老太太真是对我太用心了,什么都想到了,左右我这边也缺人,就依您的意思吧,不知道老太太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见云浓连嗝都没打便同意云瑶住进府里,蒋氏真是喜出望外,她一捅胡氏,轻声道,“娘-”如果胡氏开口直接说叫云浓将云瑶抬为姨娘帮她分忧,说不定也能成呢。   胡氏却没有理会蒋氏,云浓的个性她也了解几分,如果直接开口说叫云瑶服侍秦翰,只怕会惹云浓生气,“瑶儿你过来给你姐姐见礼。”   “是,姐姐,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陪着姐姐,以后还会帮姐姐带小外甥,”云瑶想到秦翰就一脸的娇羞,自己可比云浓年轻,她就不相信了,秦翰会看不到她?父亲可是跟她说了,云浓得意是因为染尘师太的缘故,可是秦翰凭的却是出众的才干,一个得了皇帝和东宫重用的男人,会一直叫云浓作威作福?还敢从秦家搬出来叫男人跟着住娘家?   跟云瑶做了十几年姐妹,云浓觉得她今天这句“姐姐”叫的最有诚意,她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没是没人陪,早先永寿大长公主就送来了四个人给我,真真是四朵解语花,绿蚁,你请将腊梅姑娘请过来,叫胡老太太见见。”   胡氏她们看着跟在绿蚁后面的四个少女,一色的桃红对襟儿苏绸春衫,下着淡黄的挑线裙,可是这四个姑娘硬是能将一样的衣裳穿出了四种效果,“这,这是大长公主送来的?”胡氏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大长公主一向疼我您也是知道的,怕我寂寞又怕我累着特意送了她们过来,”云浓一指那四个丫鬟,“海棠会煲汤,腊梅擅推拿,凤仙自小学的就是泡茶,而丁香,以前是好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无不一通,更可贵的是,这四个人还长的漂亮,每天这四个美人儿过来陪我说说话,下下棋,时间确实好打发了许多。”   “郡主!这永寿大长公主分明是不怀好意,你居然将人收了?你看看她们四个,妖妖调调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郡主府里?还是你有身孕的时候?这分明就是给,”蒋氏看到这四朵花,气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这些人分明就是外头调*教好专门给人做妾室的,有这四个人在,自己女儿哪里还有落脚之处?   “二太太这是做什么?大长公主也是体恤我身子弱,怕我累着了,我要是将人打发了,不就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了?何况我现在也需要人照顾,陪伴,”云浓不解的看着蒋氏,“云三姑娘一个人陪我不太累了么?刚好她们一起,也做个伴儿!”   “我家瑶儿可是巡盐使的侄女,正经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跟她们怎么一样?”蒋氏一指那四朵花,“她们也配?”   “住口!”胡氏扬声打断蒋氏的吵闹,向云浓一礼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79章 一百七十九   “胡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云浓扬扬手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了虹霓在身边,“您还有心腹之事要跟我讲?”   胡氏的打算很简单,云浓虽然已经贵为郡主,可这世道是男人的,如果染尘师太老了,或是皇上殡天了,云浓没了靠山,云家又到那个时候怎么办?可是秦翰不一样,他从隆平侯世子跌落成了父不详的野种,不但没有遭到皇上跟东宫的厌弃,反而步步高升,将来只怕入阁拜相也是极有可能的,到那个时候,没了靠山的永昌郡主跟朝廷重臣天子心腹比起来,哪个更能给云家带来助力就可想而知了。   何况在胡氏眼里,云浓虽然出身云家,但已经过继出去了,而且帮云家时也并不尽心尽力,时不时的拿个乔,这样的人如何叫她放心?而现在云浓怀孕便是最好的机会,她们借云浓的手将云瑶送到了秦翰身边,既能跟云浓姐妹两个互相扶持,又能理所当然的叫秦翰提携云家,这样才是真正的一举两得。   “其实是这样的,你以后身子越来越重,秦大人身边没有个服侍的可不行,想来永寿大长公主送那几个过来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浓儿啊,我是你的亲祖母,”胡氏想拉云浓的手,结果却被她闪开了,心里便知道她是身份变了,开始嫌弃自己,就更坚定了要将云瑶送到郡主府的心,“那几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人放在秦大人身边,以后都是你的麻烦啊。”   “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几个丫头,我要她们生便生,要她们死便死,谁敢说个不字?”云浓看着胡氏一副为自己考虑的嘴脸,心里不耻,面上却摆出不在乎的样子,看看她到底能把话说到哪个份上?!   “从现在到你生完孩子满月,最少一年功夫你不能服侍秦大人,这一年的时间足以叫一个女人从你手里夺得男人对她的宠爱,到那个时候你对她们下手,只会离间你们夫妻的情分,再说了,这些人进来,哪个不是为了郡主府的荣华富贵?怎么可能真的跟你一心?除了跟你争宠,还能有什么用处?以后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为了自己的儿女,就更不会跟你一条心了,”胡氏话说的语重心长,真真是为云浓什么都想到了。   “那祖母说怎么办呢?我将她们赶出去?大长公主会怎么想?”云浓看着垂着坐在蒋氏身边,已经快把手里帕子扯烂的云瑶和洋洋得意的蒋氏,这就是自己的血亲,先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千方百计将自己送人为妾,现在看到自己的幸福又理直气壮的过来挖墙角,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来分一杯羹,是不是一会儿还要自己感激的说谢谢?   “唉,这秦大人越得皇上和东宫的信重,我越替你发愁,你不是公主,驸马不能参政便永远压不到你头上去,但仪宾可以啊,这秦大人的官越做越大,以后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事事以你为尊,你现在年轻又有一副好容貌,可是三年之后呢?五年之后呢?到那个时候,新人进府,你可怎么办啊?”胡氏似乎已经看到了云浓失宠独守空房的情景,摇头叹息道,“所以啊,你可不能成天什么也不想,不知道早为自己打算,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啊。”   云天赐可是经秦翰引荐给了东宫,才得了山东巡抚的职位,自己儿子,孙子以后要想有好前程,上头没有人帮抚是,是不可能的。   “所以呢?我应该怎么做?”云浓幽幽道,“还请祖母教我。”   “这不,也因担心你,我才跟你二婶儿说了,叫瑶儿过来帮你,你呢,先将那四个不安分的丫头打发了,也不必赶出府去,那样就将永寿大长公主得罪了,随便扔个秦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叫她们老实呆着,过几年随便配个小厮就是了,然后呢,再寻个机会叫秦大人见见瑶儿,瑶儿虽然长的没你好,但胜在年纪正好,你们姐妹拧成一股绳好好服侍秦大人,不比找那些不知道根底的人要强?就算是瑶儿生了孩子,那也是你肚子里这个的臂膀,你们可是亲姐妹。”胡氏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云瑶成了秦翰的姨娘,有云浓妹妹这个身份,秦翰总不至于太过冷落了去,而云浓为了脸面也不会对云瑶太差,等云瑶生下孩子,那就是云家人真正的外孙,云家人再有什么要求也比现在理直气壮的多,现在云浓动不动一个“已经过继出去了”,就堵的她没有话说。   “你的意思是,叫云瑶进来给秦翰做妾?还要我帮着引荐?那他要是看不上云瑶的话,我是不是要趁他还没有功成名就之前拿出郡主的派头,以君臣之礼压他,也要他上了云瑶的床才是?要是上了云瑶的床,云瑶生不出儿子来,我是不是还要逼着他多去几次,直到叫你们云家有了姓秦的儿子为止?这就是您这个嫡亲的祖母给孙女出的好主意?”云浓一阵冷笑,霍然起身,“胡老太太您打的真是好算盘,先是要送将我送给旁人为妾,现在又要将云瑶送人做妾,只可惜,您看走眼了,我永昌郡主府里就不可能有‘姨娘’这种东西!”   “浓儿,不,郡主,我是真心为你好啊,你还太小,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早晚都会一个个往府里抬人的,既然如此,不如抬了自家人进来,也有个帮衬不是?”胡氏没想到一直安静听自己说话的云浓会忽然发怒,连忙辩解道,“祖母真的是为你好啊!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正经的淑女哪有那么说话的?传出去人家不要笑死了?!”   “那咱们就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好了,我倒要看看京城的人是笑我说话不像淑女呢,还是你们云家办事无耻!?”云浓不耐烦跟胡氏再啰嗦,扬声道,“来人,都给本郡主进来!”   “温嬷嬷,去叫田嬷嬷带了风仙跟丁香到霍府去,就说是我,永昌郡主赏给霍家二爷做姨娘的,”云浓咬牙看着胡氏,“叫她们过去好好给云二奶奶分忧!最好一人生两个小子出来,也是延磊以后的好臂膀!”   “还有,将腊梅跟海棠送到洪山云园去,赏给云平,”云浓鄙夷的看着蒋氏,“我这么些年枉叫你一声‘二婶儿’了,送两个人过去好好服侍二叔,也帮‘二婶儿’分分忧,记住,这可是我永昌郡主赏的,进门就要当姨娘的!”   “郡主!”胡氏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好好听她说话的孙女会忽然翻脸。   “你这个黑心看不得人好的,凭什么给我们家送小妾?我家不要,不许送!”听到云浓的话蒋氏完全疯了,指着云浓骂道。   “来人,给我掌嘴,”云浓被这些人气的小腹一阵阵儿抽痛,她就不应该还想着胡氏是自己的祖母,而叫这些人进来,“打完了将人给我赶出去,以后云家人不许再踏进郡主府半步!”   “你凭什么打我娘?我不许你打我娘!我告诉你云浓,你不许我进府,不过是怕我分了你的宠的,你害怕了,”正帮着美梦的云瑶被云浓陡然发火惊的手足无措,又看她命人掌蒋氏的嘴直接就怒了,“你敢打她我饶不了你,我跟你拼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得了势不肯帮扶自己娘家不说,还不许我帮,你这个贱人!”   “拖出去,一起掌嘴,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将她们丢出去,”云浓被蒋氏母女吵的心里突突直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郡主,郡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浓只觉得指间微疼,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温嬷嬷焦急的脸,“我这是怎么了?”   “郡主您可醒了,谢谢太医,奴婢给您磕头,”绿蚁看到余太医救醒了云浓,眼泪立马就下来了,直接砰砰砰的跪在地上给余太医磕了三个响头。   “绿蚁姑娘使不得,郡主不过是怒急攻心,加上有了身孕身子比平时弱,才会晕过去,没有什么大碍的,微臣开个药方,想吃就熬一副,不想吃也没有关系,保持心境平和莫要再生气就是了,”余太医被绿蚁搞的有些尴尬,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个方子便退了出去。   “郡主您再歇会儿?我叫白荻去把药熬了,”看云浓醒了,温嬷嬷长舒了口气,这染尘师太才走没多久,云浓就出了事,不论是谁导致的,她这个管事嬷嬷都难辞其咎。   “不必了,我挺好,不想吃药,”是药三分毒,云浓现在怀孕初期,是一点儿药都不想沾的,“那些人怎么样了?”云浓坐起身,接过新燕递过来的茶碗。   “刚才您一晕过去,没有顾得上理会她们,奴婢直接叫人押她们到二门外跪了,”毕竟是云浓的本生亲人,温嬷嬷也怕云浓“掌嘴”的命令是一怒之下做的,她要是叫人打了,以后可不好再见面了,“奴婢叫人送她们出去?”   “除了胡老太太,那两个一人二十下,打完赶她们出去,还有,送来的东西也叫拉走,跟门上说,以后云家人不用通传,”云浓将头到一边,沉声道,“叫绿蚁过去办,”她跟云家人走到这一步,也是自己的原因在,如果一开始就跟云家保持距离,她们也不会生出奢望了。   “来人,去把她,还有她一人给我掌嘴二十,”绿蚁恨透了些几个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过来生事的云家人,得了云浓的哈哈,特意挑了几个壮实的婆子气势汹汹的到了二门处,“狠狠的打啊,别叫人说郡主府没有给你们吃饱饭!”她今天要好好的给自家姑娘报报仇。   “绿蚁姑娘您就请好吧,我们可是做老的差使了,”两个粗手大脚的婆子过来,捋了袖子就要动手。   “绿蚁,你敢,你敢动我,我叫人卖了你,”云瑶吓得躲在胡氏身后,紧紧抓着胡氏的胳膊,“我是云家三姑娘,你们郡主的亲妹妹,谁敢动我,我叫人卖了你们全家。”   “我家郡主姓梁的,没有姓云的妹妹,怎么?你怕我叫人打烂了你的脸,叫你不能给人做妾了么?呸,亏你们还成天喊着官宦人家,诗礼传家呢,人都给你们丢尽了,”绿蚁狠狠的冲蒋氏啐了一口,其实她更想啐的是胡氏,“来人,请腊梅和海棠姑娘过来,叫她们看着她家主母挨打!”   “绿蚁,你在云家的时候我自问待你不薄,这个时候你不去帮我们跟郡主解释,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还有良心么?”胡氏气的两眼发黑,她没想到云浓居然为这点儿事就翻脸无情,“我是真心为她好,她不能体会我的好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叫我跪在这里,我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人!小心被人知道了御史会参她!”   “我知道您是有诰命在身的人,又曾经是我家郡主的祖母,”绿蚁狠狠的咬着“曾经”两字,大声道,“可是我要提醒胡老太太,如今我们一家都不是你们云家的奴婢了,还有,您一边儿享受着用我家郡主换回来的诰命,一边儿跑到郡主府里作威作福,亏心不?当祖母的给亲孙女房里送人,你丢人不?还御史呢,依我说御史要参也只会先参云大人,说他治家不严,要不咱们试试?”   “还有你,云三姑娘,我就早想抽你了,成天官宦之家的女儿,官宦之家的女儿,你爹是几品官儿啊?你娘身上几品的诰命啊?我呸!”绿蚁真的开骂了又觉得这些人挺没劲的,回头冲另几个婆子道,“你们也给这两位妈妈帮帮忙,将这位官家小姐给我按住喽,早点打完咱们也好早些交了差使!”   原本看着胡氏的几个婆子一听,也都不再看热闹,直接过来将蒋氏和一直躲在胡氏身后的云瑶拉了出来,两人一个按住了,又一个婆子过来,手起掌落,二十下子干净利索,噼里啪啦没用多少功夫就打完了。   绿蚁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胡氏,心里痛快极了,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着最亲的亲人,可是天天都在盘算着怎么算计自家姑娘,“胡老太太也说了,我曾经是你们云家奴婢,那今天‘奴婢’就看在云家这么些年对我‘不薄’的份上,给胡老太太提个醒,以后这郡主府啊,您还是别再来的好,我家仪宾可是将郡主当宝贝的,知道您领了人来惹郡主生气,只怕云家人落不着好的,我可是记得云家也好大一家子呢,男人们可都当着官呢。”   “你,你这个奴才也敢来威胁我?”胡氏提着一口气不叫自己倒下去,可没想到绿蚁都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有没有威胁你胡老太太心里清楚,”绿蚁弹弹衣襟儿并不存在的灰尘,傲然起身道,“以后您就看着吧。”   胡氏看着绿蚁带着了帮子人耀武扬威的走了,一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这回看来她是真的太冒失了,以为云浓愿意将云俏接到郡主府,云俏成亲的时候染尘师太还赏了东西过来,这是云浓准备回报云家呢,可结果-   “母亲,母亲,您可一定要帮媳妇出气啊,这个云浓是忘了本了,咱们出去骂她,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对待你这个亲祖母的,叫全京城的人都看看这个不孝之女!”蒋氏牙都被人扇掉了两颗唇角上也满是血,此时恨不得生吃了云浓。   “你闭嘴,还嫌打的轻?!我已经不是她的祖母了,她再起姓梁,姓梁!咱们凭什么告她不孝?难道你准备叫人知道咱们过来的目的?你大哥的官儿还要不要做了?”现在她们还没出郡主府呢,蒋氏就敢这么说,胡氏直接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你要死自己死去,不要拖累我们,要不是听了你的话,我能做出这种事?!”   胡氏将一腔怒火全都发到了蒋氏身上。   “郡主,外头霍家二奶奶来了,还有霍家二爷,”繁花悄声道。   “这个时辰了还往府里跑?”温嬷嬷一脸不悦,今天一天净跟姓云的折腾了,“郡主,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再起身了。”   “我也没心情见他们,你跟霍以良说,那凤仙和丁香如果他不想留就备份嫁妆好好将人发嫁了,至于人,叫他们回去吧,”云浓颔首道,云敏仪也算是池鱼了,没必要因为别人的错误叫她受委屈,但现在这个时候,这位姑姑她是不会再见了,免得叫云家人以为自己这里还有空子可钻。   听到虹霓的话,霍以良便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关系怕是走到了终点,他见过秦翰几次,也从云敏仪口里知道秦翰跟郡主的感情极好,现在胡氏做出这样的事,将永昌郡主直接气晕,只怕秦翰跟染尘师太都不会善了,做为郡主本生父母的云家秦翰有所顾忌的话,那承受怒火的只怕是他们霍家了。   想到这里,霍以良冲虹霓一揖道,“烦请这位姑娘代草民向郡主告罪,岳母犯下的大错草民父母无从辩驳,也没脸要求郡主原谅,只是草民跟妻子少时结发,也曾发过誓言此生不纳妾室,郡主的美意草民实不敢受,还请郡主恕罪,”云浓是个明理的人,她自己容不下妾室,想来也不会逼迫自己纳妾,毕竟云敏仪从血缘上是她的亲姑姑。   这个时候了还拒绝自家郡主赏的妾室,虹霓也不由对霍以良高看一眼,和颜道,“我家郡主说了,丁香她们既然赏了霍二爷就是霍家的人了,你要是不喜欢,备分嫁妆发嫁了就是了,我家郡主没有强求的意思。”   听了虹霓的话,霍以良心里一松,纳妾这一关算是过了,而且云浓能叫丫鬟带话说不逼他纳妾,看来对霍家还是有算体恤的,可是想到以后郡主府的大门不再为妻子敞开,霍以良惋惜不已,前阵子还跟妻子商量着有这么个侄女,不但生意有了长足的发展,将来有她照拂着,儿子读书女说亲都会便宜许多,可现在,大好的前景就被岳母这神来一笔给生生毁了,他简直都没办法跟族里交代。唯有长叹一声了。   云敏仪现在也怄血往肚里吞,她对母亲的想法完全不知情。只到看到云浓“赏”下的两个丫鬟才知道胡氏跟蒋氏做下的丑事,待冲到云园问清楚的时候,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胡氏勾通了,再看看一张脸又青又肿嚷嚷着叫胡氏给云天和写信惩治云浓的蒋氏跟云瑶,云敏仪一扭身直接回了霍家。   “虹霓姑娘,烦请姑娘跟郡主说一声,妾身已经给大哥写信了,其实家母年纪大了,嫂子身体又不好,大哥早就想将她们接到任上了,至于二房他们,其实妾身母亲跟哥哥已经商量着分家了,”云敏仪来的路上已经跟霍以良商量好了下面的路,左右他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云平又是庶子,这个时候分家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胡氏再被不着调的媳妇跟孙女撺掇着,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将胡氏跟长房一家送到云天和任上,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以后云家人离了京城,而云家二房一分出去,跟云浓更是没有半分关系。云敏仪每次到郡主府上时对云浓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很大方,这次的表现又这么懂事,虹霓也乐得提点她一下,“云二奶奶等我们府里有喜事时再来吧,现在郡主跟仪宾怕是没有心情见你们。”   “噢,知道了,谢谢虹霓姑娘提点,”云敏仪直接向虹霓一福,她的意思云敏仪听明白了,等云浓顺利诞下贵子时,自己登门贺喜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希望多多关注我的新文,名字已经改了,面条西施发家记,基本上是一个彪悍女人的成长故事,原本想着歇一个月的,看来是歇不了了,估计会早一些发文的。   第180章 一百八十   “人走了,”云浓见虹霓回来复命,问道,“他们怎么说?”   “奴婢按郡主的吩咐跟霍家二爷说了,听云二奶奶的意思,过些日子云大人会接胡老太太到任上去,云家准备分家呢,”虹霓垂首道。   “你怎么样了?”两人正在说话,秦翰已经风一样冲了进来,“太医怎么说?”   虽然云浓严令府里的人不许给染尘师太跟秦翰送消息,但温嬷嬷还是派人寻到了秦翰的长随,嘱咐他秦翰一准备回府,便将云浓晕倒的消息告诉他。   “没事儿,太医说不过是怒火攻心,一时气急了,现在我已经好啦,刚才还吃了一碗鸡汤面呢,”云浓见秦翰进来,急忙叫虹霓扶她起来,“来人,摆饭。”   “你快躺下,都晕倒了还逞什么强,虹霓,你去请余太医过来,我要听听他怎么说,”秦翰连忙扶住云浓的身子,“快躺着,我也不饿,一会儿再叫人传饭就是了。”   “你啊,有孩子的是我,我哪里舍得逞强?实在是躺了一天了,想起来动动,要么你扶着我咱们出去转上一圈儿?至于余太医,都那么大年纪了,你也不叫人家歇着?”   “你嫌他年纪大?那我明儿跟皇上说说,请他再赏个年轻些的太医过来,当初找余太医是因为他是妇科圣手,不过也确实,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动作太慢,”秦翰觉得云浓说的有道理,“不过今天咱们还是先用着他吧,”说到这儿他跟虹霓道,“你过去跟余太医说,叫他走慢着些。”   真是无法勾通啊,云浓摇摇头,不过秦翰心走到这儿了,今天不叫他见见余太医怕是不能了,“那你还陪不陪我出去走走?”   “这得等太医说你可以出去走动才行,来,你不想躺了,就在榻上歪着,”秦翰生怕云浓起来乱走再有什么闪失,执意叫她又在贵妃榻上躺好了,“我去将衣裳换了,再过来陪你。”   云浓抬眼看到秦翰冲温嬷嬷使眼色,便知道他是准备问今天发生的事,“你快去快回,我跟你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家到底是她的本生,她跟云家的事情不希望由别人来告诉秦翰。   “你说胡氏居然要将她那个孙女送我做妾?”秦翰有些匪夷所思,确切的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算起来那可是你的堂妹。”   “是啊,就因为是我的堂妹啊,所以才要我提携提携,”云浓冷笑一声,“其实这样也好,有今天这一出,今后我现也不许云家人上门了。”   其实秦翰跟染尘师太并不怎么反对云浓跟本生父母来往,可是云家人的不知分寸叫人无奈,尤其是这次,这种给自家女儿添堵的事情传出去就成笑谈了,“原本想着你舍不得,咱们就当多了门走动的亲戚,现在她们既然做出了这种事,不来往是最好的,只当是认识了这么一家人,如果有机会遇到了,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就是。”   “我也是当时太伤心了,虽然心里清楚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听到胡老太太嘴里如何当我是亲人,一边往我身上插刀,”云浓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泪水,“瞧我,这一怀孕,也多愁善感起来,不值得啊。”   这个时候秦翰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云浓,只是静静的将云浓抱在怀里,“你现在有我,有母亲,再过八个多月,咱们的孩子也会出来陪你,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就好。”   “嗯,我也这么想的,所以如果云家大房夫人过来的话,我也不打算见她们,懒得周旋了,”今天这事儿一出,云天赐留在洪山的夫人肯定也会收到消息,不过云浓却不打算再见她了,但云天赐现在在山东,事先得把自己的态度跟秦翰说一声。   “不见就不见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啊,你想见谁,就见,不想见,东宫来人也都推了就是,”   “那我可真推了啊,”有人帮自己撑腰,这感觉真不错,云浓伸出手指刮着秦翰下巴上的胡渣,这家伙毛发真旺盛啊,一天时间,小胡子就冒了头,“等我有身孕的消息出来,太子妃估计会过来的,”云浓估摸着太子妃宫氏是知道秦翰的真实身份的,她对她可比对福寿两位王妃要亲切的多。   “你只管放心,只要你有喜的消息出去,有母亲在,没人敢说你礼数不周,”在秦翰眼里,自己的妻子跟未出世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礼数规矩什么的,在她们面前,通通退避。   “我听母亲说头三个月要紧,你什么都不要想,也别去管,只顾着自己就好了,我以后也力争早些回来陪着你,”秦翰轻拍云浓的肩头,“等辽东事了了,咱们就带了孩子陪着母亲一起回云南去,叫他也给曾外祖父磕个头。”   云家的反应果然如云浓所料,第二天云天赐的夫人便带了儿媳递了拜帖,不过直接被门上给拒了,原因很简单,郡主病了,不见外客。   不过之后的一天,一张奇怪的帖子送到云浓面前,倒叫云浓重视起来,“温嬷嬷,外头不是说封了武侯街吗?”这帖子上怎么落了罗明玉的名字?   “是啊,奴婢是这么听说的,那边现在只许进不许出了呢,听说罗家的人全都押在里面,要说也是我皇仁德,这种谋逆的大罪,就应该直接下了大牢才是,还叫他们好好的在自己宅子里住着,太便宜这些逆贼了,”温嬷嬷撇撇嘴道。   “叫浅草去问问门房,这帖子是什么时候送的,什么人送的,他们可有印象,”云浓将淡粉色的帖子放下,罗暖玉已经关了起来,罗明玉却成了漏网之鱼?而且看这帖子这款式,上面的香味,罗明玉现在生活的应该还不错,难道京城还有罗家人栖身之处?跟她在一起的还有罗家人么?   “你们派个人将师太悄悄请回来,”云浓想了想道,罗明玉居然跟她说自己手里有秦翰已经投向罗家的证据,如果自己不去萝园见她,就将这些证据交到兵部去,还真是搞笑,云浓看着随信送来的一枚玉佩,拿这么个东西就能叫自己相信她了么?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可是明天是慧安长公主大婚的日子,”温嬷嬷并不知那帖子里写的什么,看了一眼云浓,见她不语,忙应了一声,出门吩咐去了。   没到半个时辰,染尘师太就回来了,“怎么了?可是你身子不舒服?”   “今天收到了这个,我一时没有主意又不敢直接去跟应淳说,便先叫人请母亲了,”云浓将帖子递给染尘师太,“没想到那个罗明玉居然跑出来了。”   “这群蠢货,怎么叫这她给跑了?你说这罗明玉也奇怪了,跑了还不好好躲着,居然还敢往咱们门上送,”染尘师太咬牙道。   “我是觉得这个罗明玉运气太好了,她能跑出来,一定还有同党在,”云浓又看那帖子,“她既然敢给我送这帖子来,咱们府门外一定有人盯着看咱们的反应,为免打草惊蛇,我才叫人去请您回来,像我这种内宅妇人,丈夫出了这种事,肯定要先跟自己的母亲商量才是,”毕竟罗明玉张嘴闭嘴说的可是秦翰一早就跟辽东勾结,正常一点儿的女人,都不会将这样的帖子往衙门里送。   “你做的对,”染尘师太拿起桌上的玉佩仔细看了看,“这确实是应淳的玉佩,肯定是罗明玉那贱人跟着应淳从辽东回来的时候,找机会偷的,或是捡的,”云浓现在正怀着身孕,可不能叫她对秦翰有所误会。   自己怎么会怀疑秦翰跟罗明玉有什么呢?云浓不由失笑,“咱们不管她是哪里来的,我觉得罗明玉找我出去,只怕是现在京城管的严了,她和逃出来的罗家人想往辽东跑,所以才想叫我帮忙的,而什么应淳跟罗家勾结,只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要挟我的,现在咱们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人一举成擒。”   “她可是要你明天到萝园去,现在咱们不叫应淳回来,只怕来不及布置了,”染尘师太生吃了罗明玉的心都有了,“这些人打的好算盘啊,就算是现在皇上跟太子相信应淳,可是如果她们喊出来给人听到了,君心难测,将来有一天,这未必不是个借口,”染尘师太自幼在皇宫长大,手足骨肉相残的事情看过也经历过,天佑帝在还好一些,可龙椅上一旦换了人,以后的事情就不得不防了。   “是啊,罗家也有高人啊,这个时候了,就算是东宫派人在萝园周围布置,也会被他们发现啊,”云浓忍不住挠头,“要不明天我去见她,听听她的条件,不行的话将人送出去,然后再逮好啦,只要困住了辽东,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你怀着身孕呢,咱们真的将她们送出去,就更说不清了,”染尘师太立马摆手,“我进宫去,这事儿交给皇上吧,不行的话就交给皇上身边的人去做,没有人知道他们,萝园靠近北门,明松暗紧,叫人将北门守好了。”   现在他们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天佑帝了,云浓无奈的点头,看着染尘师太带了人离去。   秦翰跟染尘师太回去时,已经亥正了,云浓也没有心思去睡,倚在软榻上等他们,看到秦翰跟染尘师太一起回来,连忙起身相迎,“你都听说了吧?”   “对不起,你这样了还叫你跟着担心,”在宫里染尘师太已经大概跟秦翰说事情的经过,云浓被扯到这件事里完全是因为自己,这叫秦翰满心愧意。   “说什么呢,你跟我还客气啊?”看着一脸担心的秦翰,云浓心一软,“你们准备怎么办?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想起明天的萝园之约,云浓没有心情跟秦翰温情脉脉。   “师太进宫的时候我刚好就在宫里,罗家不过是惊弓之鸟,不可能手伸那么长,眼线都盯到宫里去了,”罗家确实在宫里有人,可惜罗忠国的投诚,这些人也都被一一清理了出来,“你放心,萝园那边已经有人去了,其实罗家人也是在赌我会不会跟皇上说这件事,”赌秦翰怕因为罗家人攀咬而失了圣心,甚至被牵连在内。   结果秦翰直接说了,因为罗家根本不知道秦翰跟皇家的真正关系,这也是罗明玉注定要失败的原因。   “那你们下来准备怎么办?在萝园埋伏下去,抓了她们?”其实在云浓看来,抓不抓有必要么?只要辽东再次回到朝廷手里,几个罗家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话说我根本不想去,也不想当这个诱饵,我肚子里有孩子,”什么谋反平逆都是男人们的事,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云浓可不能以身涉险,尤其是在自己怀孕的时候。   “你啊,我怎么会舍得你险?”秦翰扶了云浓坐下,“宫里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叫虹霓代你去。”   “不会被发现?罗明玉可是见过我的,”云浓对这招不怎么看好,到时候虹霓一下车不就被发现了么?   “她见过你几面?你私下里去见她,自然不会全副鸾驾,虹霓扮作你的样子,叫绿蚁跟白荻跟着,戴了帷帽,轻易她们怎么分的出?”见云浓还在犹豫,秦翰又道,“罗家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你这里,你以为她们还有的选?”   “从知道辽东的计划后,五城兵马司已经派人将罗家盯紧了,别看一个武侯街,谁家多了窝耗子他们那都有数,这次罗家根本没有少几个人,以他们的力量,能闹出什么大动静来?”秦翰笑道,“你只需要在大门处上马车,叫盯在咱们大门处的罗家人看到你就行了,明天正好是慧安姨母大婚的日子,咱们够得上位分的人家都会去贺喜,待走到前街永王府的时候,永王世子妃的车驾会出来,趁乱,你换到她府里的小轿上就回府了。”   既然丈夫都这么说了,云浓便点头应下,她不是活雷峰,现在也不是什么国破家亡的危急时刻,既然不需要她出马,那就最好不过了,“成,我听你们的。”   第181章 一百八十一   第二天一大早,云浓梳了望仙髻穿了亮银红对襟褙子,不过云浓是由秦翰陪了在郡主府的侧门处上了翠帷马车,向城北缓缓而去,而虹霓则在头天晚上已经悄悄的去了永王府,她会梳了同样的发髻穿了同样的褙子跟世子妃同坐在她的马车里。   秦翰跟云浓出门儿,碰到永王世子妃寒暄见礼是必须的,待云浓跟世子妃见过礼后,被秦翰扶着登上马车的则是已经被调了包的虹霓了,而云浓,则在永王世子妃车里坐着又走了两道街后,悄悄的从马车里下来,换上了郡主府已经候在那里的马车,再回自己府里去。她现在怀了身孕,不宜出现在别人的婚宴上。   “你是谁?”云浓甫一上车便看到车里已经有人了,待她再要大喊,已经被人掩住了口鼻,“奴婢是靖王爷派来接郡主的,您先睡会儿,一会儿出了城就能见到王爷了。”   一阵儿幽香传来,云浓便失去了知觉。   等云浓再次醒来,已经在一间陌生的厢房里,云浓连忙检查自己,发现衣着完好,轻轻舒了口气,并没有急着起来,而是悄悄眯着眼打理周围的情况。   她应该躺在一张临窗的炕上,偷眼看窗外,黑黢黢的没有一点亮光,屋里已经掌了灯,云浓心里盘算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你醒了?没想到吧,咱们还是见面了,”罗明玉就坐在炕边看着云浓,现在看她终于醒来,冷笑道,“不用装了,你眼皮一动我就看到了,再不睁眼,小心我将它们挖出来!”   既然被发现了,云浓当然不能再装睡下去,暗中运了运力气,起身道,“你将我掳来做什么?若是想挟持我做人质逃出京城,还不如叫你在东宫的姐姐直接绑了太子妃呢,我这个小虾米有什么用?”   “哼,别提罗暖玉那个蠢货,若不是她不肯给我父亲送消息,辽北哪里会被姓顾的给占了?”想到自己那个姐姐,罗明玉气就不打一处来,“吃里扒外的东西!至于你,你以为我愿意花功夫绑你?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划花了你这张脸!”当然,等到了辽东,她一定会!   “亲生父亲害怕罗良娣生下太子的孩子生了异心,而给女儿下绝育药,当女儿的不再给辽东送消息也在情理之中,还有你,你那个心怀大志的父亲将你们几姐妹送到京城,估计做的事跟你姐姐也一样吧?临行前罗四小姐有没有喝过什么药呢?”云浓不动声色道。   “呸,你少挑拨离间,我爹那么疼我,才不会呢,这次王爷叫彭先生抓了你过来,待我们到了辽东,王爷称帝,我是要做皇后的,父亲自然不会那么对我,”嘴里这么说着,罗明玉的脸却不由自主的白了。   “王爷?彭先生?是彭乐达?”能看透他们的计划反将一军把她劫过来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云浓暗暗咬牙,什么时候罗明玉跟彭乐达勾搭在一起了,这倒是出人意表。   “自然是他了,怎么,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们罗家居然跟靖王联系上了?”罗明玉得意的大笑,将刚才的怀疑扔到脑后,“你一定是以为我送那样的帖子给你,是出不了城找你想办法吧?其实啊,我们想出城,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若不是靖王死活要带你走,我们现在都出了直隶了。”   跟罗明玉说着话,云浓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家具老旧,屋角和炕案上还有擦不净的污渣,“这里是客栈?你们这是准备往哪里去?天津卫?出海?”   “怨不得彭先生说你聪明的很呢,为了抓个你,绕那么大的圈子,不过还算顺利,你再聪明又如何,不还是被彭先生给抓住了?”罗明玉傲然一笑,“不过你也不用得意,王爷抓了你来,不过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等他玩腻了,把你往军营里一扔,自然有人好好招呼你!”   “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口,罗小姐真的好教养,”云浓点点头,她想知道的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懒得再跟罗明玉废话,“行了,未来的皇后娘娘,你去跟你未来的皇帝陛下说一声,我醒了。”   罗明玉被云浓这漠然的态度能激怒了,“你这个贱人,少在这里跟我装高贵,我呸,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   “只是跪在你脚下?你应该叫我舔你的脚指才对,不过么?得有那一天才行,”罗家人想叫靖郡王到辽东扶持,罗宪庆是想占个名分了,可惜天佑帝还活的好好的,儿子造老子的反,根本占不住名分好不好?   “原来你已经醒了?我说这边怎么这么吵呢,”靖郡王一直在关注云浓这边的动静,罗明玉在屋里这么吵吵,他已经听到声音过来了。   “我们正在往北边走,这家客栈地方有限,你先忍忍,”靖郡王看云浓气色尚好,放下心来,冲罗明玉道,“你去叫人给云姑娘拿些吃的来。”   “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吧?”云浓没理会靖郡王,起身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看着彭乐达,“你不害死他不罢休?”   “我没有想过害王爷,这是王爷唯一的路了,王爷困在京城里,待太子登基,哪还会有他的活路?”彭乐达原先还想帮着靖郡王争上一争,可现在太子的地位越来越稳,李妃一脉十几年经营的力量在太子面前简直就不堪一击,与其在太子上位之后被清算,还不如到辽东开拓一片新天地呢。   “太子是个仁义之人,只要你安安生生的,就算是他登基,也会叫你做个逍遥王爷的,你这又是何必?辽东现在就是个困局,你觉得你去了,是能领着人打过辽江呢,还是攻下山海关?”这话云浓是冲靖郡王说的,其实这孩子还不算太坏,就是身边没遇到好人罢了。   见靖郡王不说话,云浓又看向彭乐达,“彭先生也不学贯古今的,你不会真以为罗家请王爷过去,会真的奉他为主,将辽东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王爷吧?如果真是这样,早些年他们干嘛去了?罗家现在不过是被朝廷抄了后路,想从名分上占住脚罢了,可是现在皇上尚在,罗家跟你叫王爷造自己父亲的反,对外说什么?说因为不满皇上立梁崇纲为东宫?人家可是既嫡且长,你拿什么指责皇上不公?”   “谁说我父亲没有诚意?父亲都说将我嫁给王爷了,”罗明玉领了人进来送饭,正听到云浓的话,不满道,“父亲已经说了,到了辽东就拜王爷为帝,到时候二十万罗家军一定能打过山海关帮王爷夺回永安的江山!”   “你?一个庶女?哎哟,罗大都督好有诚意,”云浓看向靖郡王的目光中满是戏谑,罗明玉觉得自己很珍贵,彭乐达眼中就没有嫡庶,可是靖郡王就未必了,他估计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嫡子了,“王爷,您的发妻可是池阁老的长孙女,世家嫡长,怎么,您以后要对着一个清倌人叫岳母么?”   “你个贱人,不许侮辱我娘亲,我娘亲才不是,”罗明玉冲过来就要抽云浓耳光,却被靖郡王一把攥住,“你敢动她?凭你也配?”甩手之间,将人扔了出去。   云浓看着爬在地上起不来身子的罗明玉,再看神色犹疑不定的靖郡王,知道他对出走辽东的想法并不坚定,确切的说,还是受了身边人的蛊惑,“王爷,您这一走,成不成功还在两下,可是您在辽东称帝之时,便是贵妃娘娘跟彰德公主断肠之日,您觉得皇上会放过她们吗?娘娘生您养您,事事都要给您最好的,而公主刚刚及笄,人生才开始,您忍心她们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还有彭先生,你的想法你再明白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不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对不起你的特殊来历嘛,可是你知不知道,罗家人能想到打过辽江,占领高丽,有朝一日自立为帝,只是因为他们在孝贤皇后那一代,出了一位跟你来历差不多的侯夫人,她留下的手扎中说什么人人平等,什么天高地阔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叫罗家后人长了不少的见识,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彭先生,你知道这位侯夫人的下场么?”   云浓从秦翰那里听了罗忠国的话之后,便下大力气挖了挖罗家历史,也是孝贤皇后太出色,关于她的记载宫里有许多,一查之下,她的继母张夫人的事情也被她大概弄了个清楚。   “你的意思是,以前还有像咱们这样的人来过?可是我怎么?不也是,好像市面上确实有跟蛋挞差不多的东西,只是那样的东西太少,我没怎么当回事,那位张夫人后来怎么样了?”彭乐达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的穿越女,估计也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她跟你一样,不甘心,觉得自己可以成就不凡的人生,所以在她从一个渔家女做到侯夫人之位以后,还不知足,帮着当时的宁王谋反,赐死。”云浓盯着彭乐达,冷冷道,“你也有不凡的际遇,从侯府庶子到长兴侯再到驸马,可是现在折腾的剩下什么?也准备抄家赐死?”   云浓都想不明白这些人,重活一次本就是老天的厚待,好好活着享受人生不好么?非得自命不凡贪心不足,如果这次靖王真的坐了江山彭乐达又会如何?当个异姓王?还是废主自立?   “可是现在,”彭乐达也不确定了,他有时候确实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作了些,好好的驸马长兴侯不知足,结果变成了商户,如果真像云浓说的,最后落得跟那个张夫人一样的结局,就划不来了。   但他已经走到如此地步了,想回对也不容易了,一时之间彭乐达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现在我就算是回头,朝廷能饶了我?左右都是个死啊!”   “现在辽江以北已经被陇西将军顾武带人占了,罗宪明兄弟已经被生擒,出手的是罗宪明的亲儿子,现在的武安侯罗忠国,至于什么罗家二十万大军,现在撑死有十三万,而且还是即将弹尽粮绝的,彭先生,以你的心智,你告诉我,这前狼后虎的仗怎么打?而且,罗家军里大部分兵士也都是永安出来的,只怕一首楚歌,他们就无力再战了吧?”这些人里靖郡王身份最高,可依云浓来看,主事的应该是彭乐达才对。   “彭先生不要告诉我,你连枪啊炮啊直升机这些都能造出来,就算是你能,辽东那边也得有资源有时间叫你去搞这些,您说是不是?”见彭乐达蹙眉不语,云浓继续道,“你保着靖郡王到辽东,想来手里的银子也不会少,可是到了那边,你能保证拿银子能买来东西?你就算有本事在其他地方购得粮草,可是运得进辽东么?皇上这次可是对辽东势在必得,丢失国土的皇帝他不敢当,会无颜入皇陵的。”   “云姑娘真是好口才,真不知道以前你是做什么的,”彭乐达自失的一笑,颓然道,“其实打仗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只是想着有这样的身份在,老天必不会叫我这么沉沦下去-”   “老天当然没有,可是你却浪费了老天对你的厚爱,这怨不得别人,”到底是穿越同乡,何况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你若是相信我,就将罗家的人都抓了,再带了你的心腹就此离开,现在朝廷的注意力都在北边,你一路南下,寻条船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也是不错的,”云浓不动声色的帮彭乐达出主意。   “不行,那我呢?我要你,我喜欢你,等到了辽东,我就封你为后,你做我的皇后,这辈子我就爱你一个,”靖郡王听到云浓劝彭乐达离开,一下子慌了神儿,“彭乐达也不能走,他不能丢下我,是他叫我跟罗家人一起的,是他说只要我一生跟爱你一个,你便会跟我在一起!”   靖郡王之所以愿意抛家舍业的跟着彭乐达,一来是因为那个难以忘怀的,自小便被母妃耳提面命的帝王梦,二来是因为云浓,如果呆在京城,云浓于他,永远都是水月镜花,看得见却摸不着,这叫自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梁崇瑞如何甘心?   第182章 一百八十二   看你将这个孩子骗成啥样了?云浓给了彭乐达一个白眼,“那是他在骗你,先不说你要娶我我会不会嫁给你,就说到了辽东,人家不过是想拿你做傀儡罢了,还能留着我的性命?咱们无怨无仇的,好好儿的你害我做什么?我实话告诉你,这次你去辽东,如果辽东罗家军真的能进关,罗家人又怎么会把自己打下的天下给你坐?何况辽东已经被永军大军团团围住,失败是早晚的事,所以你是必死无疑,麻烦,你既然喜欢我,就应该希望我活的更好,天天开开心心的,而不是叫我跟你陪葬好吧?”   “你不是说只要咱们到了辽东,你就可以从罗家人手里拿过兵权?”靖郡王看向彭乐达,“有了兵权,罗家军就会成为咱们的?”   “这个,”当初彭乐达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有这个信心,可是听了云浓的话,尤其是在云浓给他指了一条更好的路后,彭乐达犹豫了,如果到了辽东,成不了事,那他的小命可就交待了,“臣-”辽东的事情他也不了解好不好?   “你不会想着靠你们两个,不是,是靠你,就能从罗家人手里拿过军权吧?人家罗宪庆儿子都好几个呢,就算他儿子不争气,罗家带兵的将领也不止一个,你凭什么叫他们奉你为神?一摞根本无法兑现的银票?”   彭乐达跟靖郡王出逃,身上不可能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唯一实际一些的就是银票了,可辽东已经被围,一切跟外界的联系都被朝廷切断了,彭乐达的银票再多,在外头是大爷,到了辽东,根本就是一摞子手纸!   “还是你觉得你的军事知识跟才干,能过辽江打的过顾武呢还是冲的出山海关?我可跟你说,辽东所有的出海口现在都被封了,山东水师正好在沿海练兵呢,”云浓将彭乐达所有的路都堵死了,“除非穿越大神踩着七彩云彩来拯救你,不然我觉得还是我的建议实际一些。”   “可王爷怎么办?”难道要他带着靖郡王出海?永远供着这么位主子?彭乐达可没有那么高的情操,何况这位主子还什么都不会,“往南边去可是背井离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王爷,您听我说,虽然我不知道咱们已经走到哪里,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毕竟皇上一向疼爱您,你只需押着那些罗家人回去,就说是出门时遇上抓来了,相信皇上会愿意相信您的说辞的,以后守着王妃安生在王府里过最安省,”劝好了彭乐达云浓又开始做靖郡王的意思工作,“您也不必再打我的主意,跟您说实话,我要是喜欢您,也不会想尽办法给师太做女儿摆脱祖母跟永寿大长公主的安排了。”   “可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靖郡王不明白云浓为什么会不喜欢他,“我有什么不好的?还不如那个连姓什么都没人知道的秦翰么?你嫁给我,我一生只守着你一个人便是,要不是想着去了辽东就可以将你抢到我身边,我又怎么会答应彭乐达的主意,跟着这几个罗家人往辽东去!”   “以后别人的话您要在心里好好想想再去做,我觉得王爷现在最应该想的是如何回去而不是向我表白,现在您把我掳过来了,觉得我会嫁给您吗?”说到这儿云浓神情坚毅,“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和秦翰的滔天怒火,到那个时候,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我惨的多。”   “王爷,臣觉得郡主的话有理,趁现在咱们刚出城回头还来得及,现在城里一定都在寻找郡主,送郡主回去,只用说自己是出城散心遇到了,什么事都没了,至于罗家这几个,直接杀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乱说话,”说到这儿,彭乐达向靖郡王躬身一礼,提了已经目瞪口呆的罗明玉出去。   “这么完了?”靖郡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做了场荒唐的梦,明明片刻之前,彭乐达还在跟他说去了辽东的种种好处跟光明前途,现在就要弃他而去,半天他怔怔的看向云浓,“我是不是很没用?所以他才会走,而你才会不喜欢我?”   终于聪明了这么一回,在云浓看来,靖郡王也就长了张聪明的脸,往那儿一摆挺唬人,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不过云浓现在可不想激怒他,“王爷只是被李妃娘娘养的太好了,一直被人捧着护着,世间的险恶您见的太少了,才会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至于我不喜欢王爷,这跟王爷喜欢我是一样的,就是一种感觉罢了,再说我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了,咱们不应该说这些,您更不应该再想这些了。”   见靖郡王兀自垂首不语,云浓又道,“皇上先封您为靖王,后又将彭乐达给您,是在保您做个富贵闲人,世上再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他为您做到了如此地步了,您却想着跟外人一起造他的反,如今皇上身体又不好,您要是真到了辽东,只怕消息一出,皇上一准儿被您气病了,到那个时候,您真成了无父无母,千夫所指的不肖子孙了,还谈什么天下大业?依我说,您现在送我回去,私下里跟皇上认个错儿,他一定会保住您的。”   “你说的是真的?父皇会原谅我?还有,太子呢?他不会追究?”靖郡王睁大眼睛,心里还在犹豫,回去他当然也想,可回去之后面临的惩罚,他想想都害怕。   “你又没有造成朝廷的损失,不但悬崖勒马还杀了罗家逃出来的人,也算是一桩小功,太子那人您也应该知道最是仁义,”不论太子心里是怎么样的,对于一个萌蠢的弟弟,他应该会很仁义的,“有皇帝在,太子又会拿你怎么样?等将来他登基了,这件事也早就烟消云散,怎么可能再翻出来罚您?”   就算是太子跟秦翰要秋后算账,那跟云浓也没有多少关系了,毕竟靖郡王做错了事,“你先起来,派个人回城往郡主府送消息,然后咱们一起走,至于彭乐达,由着他去吧,以后只要王爷安安生生的在府里,相信日子久了,事情也会淡下去,其实人嘛,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至于其他人说什么,想叫你做什么,你不必理会就是,看看福王跟寿王,不是过的挺好的么?”   “可是我母妃跟妹妹却不这样想,”靖郡王长叹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她们,自己何必成天苦苦折腾。   这些女人的心思云浓大概了解,但却无法理解,就跟前世高考一样,父母的梦想完全放在了子女身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根本不去考虑儿女真实想法是什么,“其实她们已经顶了天了,再往前走又能走到哪里去?我实话实说,如果不是李娘娘心太高,以后一个贵太妃是没跑的,有你这个靖王在,将来把她接到王府里孝顺着,日子不比在宫里强?还有彰德公主,不论哪个做皇帝,她都是长公主,就算是皇帝是亲哥,你又能多给她多少呢?看看慧安长公主,日子过的如何?”   “可是如果你败了,不但她们,还有郡王府的所有人,都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皇帝有那么好么?你觉得皇上现在很快乐?还是每天都过的很威风?”天佑帝也没有多老呢,身体已经不行了,在云浓看来,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吧?   “威风是威风,可是也很累,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公务,我以前管了一阵子兵部,都快烦死了,”有些不能跟母妃和幕僚们讲的话,在云浓面前,靖郡王反而愿意说出来,“那些人每天送来的公文,我看的头都大了,可是还不能不看,看不懂想不出辄也不敢说,回去还要叫了府里的门人过来商量,”想想过去那段日子,靖郡王也不胜其烦,“可是不做,母妃又要啰嗦了。”   “好啦,有了这次的事,李妃娘娘再不会说你什么了,而且,我保证太子那里只会对你更好,”通过这件事,太子足可以看出这个弟弟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了,“你啊,以后只需要找件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干就成了,”只要不是当皇帝,做什么估计都没有跟他过不去。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罗家人已经被彭乐达收拾了,没有了彭乐达,他去辽东做什么?可是,“云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我记得你以前在上阳湖时,对我挺好的,我看的出来,”靖郡王最放不下的还是这桩事。   “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听了也别生气,我不喜欢你不是你不好,只是咱们不对脾气罢了,你这么放不下,也不过是因为好多人都喜欢你,想做你的女人,而独不有愿罢了,至于在上阳湖,你说我坏也罢,我不过是在靖郡王妃那里受了些气,想给她添堵罢了,你看,我其实也是个斤斤计较的女人,跟旁人没什么不同,要是真做了你的侧妃什么的,估计你家后院儿已经被我搅的不成样子了,”云浓摆摆手,“快走吧,再不走,您就说不清楚了。”   “等到了京城,我叫王妃过去给你赔礼,以后我能叫她常去找你么?”靖郡王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跟云浓说话的,其实他想说的是:自己能常去找她么?   自己好像认了个弟弟一样,云浓有些无奈,“还是算了吧,您千万不要在池王妃跟前说我的好话,你越说,我们的关系只会越差,至于其他的嘛,我觉得吧,在太子是未来的皇上,又是您的长兄,您唯他马首是瞻,绝不会错的。”   两人一个坐车,一个骑马,缓缓向京城方向去,云浓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她怀着身孕经不经颠簸,而且也不想表现的太过急切再一不小心惹了这孩子不高兴,因此也不催促,只是倚了车窗跟靖郡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王爷,郡主,前面还像是秦大人来了,”前头开道的随从远远的看到一骑绝尘向他们这边冲来时,急忙转身回报,可声音未落,就被已经到了跟前的秦翰掀翻在地,而靖郡王,人都没开口呢,已经被秦翰一拳打在脸上,从马上跌落下来。   “秦应淳你,啊-”   云浓从马车里钻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翰将靖郡王压在身上暴打,尤其是他用的还是最传统的莽汉打法,一手压着已经花容失色的靖郡王,一手握拳,不管不顾的只往他脸上招呼-   “秦应淳,你都不看看我好不好么?等一会儿你再揍他不成么?”云浓还是头一次见到秦翰这么失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眼泪还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听到妻子的声音,秦翰蓦的一僵,拳头停了下来,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敢回头,半天从靖郡王身上起来道,“你还好么?”   “傻瓜,我当然还好了,有王爷在,怎么会叫我吃了亏去?”云浓已经从车上下来,过去拉了秦翰的手,“叫我看看,你伤着了没有?”   “浓儿,”秦翰的手被一只柔夷牵了,他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云浓被劫,完全是因为他太过大意的结果,“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你啊,”或许是因为太过自责,秦翰一直不肯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云浓无奈之下,“哎呀,我的肚子-”   一听到云浓喊肚子,秦翰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一把将她抱了,“你怎么样?大夫,这儿有没有大夫?浓儿-”如果云浓这次有什么闪失,他真是不用活了。   “没事儿,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去寻大夫去?我没事儿,你抱我到车里歇会儿,咱们回府了再请大夫也不迟,”被秦翰这么抱在怀里,云浓紧张一天的情绪才算缓和下来,忍不住在他胸前锤了一下道,“一来也不知道看媳妇,你找王爷什么茬儿啊?!”   听云浓说起靖郡王,秦翰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猫腻,揍他还是轻的,你要是有什么闪失,郡王我也不会放过!”   “好啦,小心叫人听见了,”云浓叹了口气,冲靖郡王道,“你带的有伤药没?不过这样也好,就说是抓罗家人的时候受的伤。”   “你倒挺替他着想的,我要不要再下去捅他几刀,到时候说他抓罗家人时太英勇了,没准儿还会被表彰呢,”一上车秦翰就一脸的不满,“你知不知道他闹这么一出吓死我了?要不是你平安回来了,我绝对要杀了他!”   第183章 一百八十三   当秦翰一到萝园发现中这调虎离山计后,整个人几乎疯了,也不顾是不是慧安长公主的婚礼,闯到宫中要天佑帝下了圣旨,京城四门禁严,只许入不许出,而他则带了人阖京搜寻,“我都不敢想你是找不到了你了,我要怎么办?!”   “傻瓜,我回不来你就自己好好过呗,”云浓拿袖子沾了沾秦翰凤眸中的泪水,“一把年纪了还做小女儿之态,叫人笑死了,”见秦翰要变脸色,云浓忙又在他颊边吻了吻道,“不过我很高兴,其实你不寻我,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我舍不得你跟母亲。”   云浓的吻叫秦翰再也无法理智,短短一天内的恐慌,紧张,还有刻骨的思念,都化为更缠绵深刻的感情回应了过去,而云浓则含笑闭眼,任他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唇瓣,脖颈间吮吻舐咬流连,最终反吮了她的舌,一点点汲取她唇齿间的甜美和温暖,直到听到车外有人大声喊秦大人在不在时,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你们来了?”秦翰撩起车帘,看到是跟着他全城大搜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回去跟太子说,罗家人已经全被靖郡王给抓了,你们明天到东宫去,太子定有重赏。”   “是,”听到靖郡王居然将罗家人跟抓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很讶异,但看了一眼脸上青紫莫辨的靖郡王,心里又有些相信了,“王爷受惊了,请将罗家的逆贼交给末将带回吧。”   “呃,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你们把尸首带回去吧,”靖郡王一挥手,神情不愉冲车内的秦翰一抱拳,“本王的事情已了,就先走一步了,大要坐着车慢慢回吧。”   待云浓跟秦翰回到郡主府时,听到消息的染尘师太直奔到二门,抱着云浓又哭又笑,直言今天云浓能平安回来,她以后要在佛前念经三年,终生茹素。   “我们一时疏忽叫母亲跟着受惊了,只是念经还行,茹素就不要了吧?”常年茹素对身子本不太好,云浓连忙劝阻,“要不改成初一十五?”   “是啊,你要是茹素,我跟浓儿可怎么办?将来小孙子还想交给您带呢,总不能你们还分开进食吧?”秦翰对茹素没有概念,但妻子的意思,他一定积极拥护。   听秦翰提到未来的孙子,染尘师太连忙叫候在一旁的余太医过来给云浓扶脉,“看看没有伤着-”   “唉,说句实话,我真是没想到你能这么顺利的回来,”从余太医那里得到云浓母子平安的答复,染尘师太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下了,她亲自扶了云浓在床上躺下,坐在床头问云浓事情的经过,“那个彭乐达还算有良心,不然我杀了姓彭的全家也解不了恨!”   送走了染尘师太,云浓跟秦翰歪在床上说话,“你不累么?赶快歇一会儿吧,明天说不定东宫的人该上门儿了。”   “累,但是睡不着啊,我现在根本合不上眼,脑子里全是今天的事儿,”云浓疲倦的摇摇头,倚在秦翰的胸前,“其实我真怕你找不到我啊,要是我被他们带到辽东,那后果就难以预料了。”难道她真的要姑且低头去做靖郡王的姬妾?   只有在无人时,云浓才会表现出自己的柔弱了,秦翰心里一痛,“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结果却害了你,以后这种的想法再也不许有了,就算你真的被带到辽东,无论用什么办法,你都要活着,只要活着,咱们就有见面的那一天,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就像你今天说的那样,咱们都会去找对方!”   “嗯,我知道了,”云浓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刚才不过是有秦翰在身边她的一时软弱罢了,“有他在,我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就算是真的给梁崇瑞做妾,我也要将咱们的孩子平安生出来才行。”   “这次幸亏他们醒悟的早,也没有伤着你跟孩子,不然不论是谁,我都不会饶了他们,”起到妻子跟孩子受的委屈,秦翰就火气上涌,“那个彭乐达呢?这么跑了太便宜他了,你确定他是准备下南洋?我派人去将他给抓回来!”   “我可是答应他放他走了,你别再生事,”毕竟是穿越同乡,有一份乡情在,云浓不太想彭乐达下场太惨,“他也是不太清楚辽东的局势,才会信了罗家人的话,我跟他说清楚,他立马就放手了,倒也算是拿得起放的下了。”   “那也不成,你说他变卖了所有产业?”秦翰冷冷一笑,“既然要到南洋去了,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这次他非要让彭乐达净身出永安一切从头再来不可。   “反正你留他一条命就是了,这些年他作的孽也不少了,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云浓软软的倚在大迎枕上,“还有靖郡王,我跟他聊了许多,那就是一个没长成的小孩子,只要身边的人是好的,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云浓又开始替靖郡王求情,“这次的事他也算是吃了教训了,答应我再不胡思乱想了,会好好做他的逍遥王爷。”   “他答应你?他到现在还对你存有觊觎之心,就这一点我就不能放过他,你还帮他求情?”秦翰真心不淡定了,沉着脸盘算怎么给靖郡王一个教训。   “我倒是挺庆幸他对我有份真情,若是只冲着我的容貌,只怕今天不会这么善了了,应淳,这次的事就交给皇上来处理好不好?说起来他跟你也算是兄弟,而且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冒犯的事,”人们都会同情弱者,这次的事天佑帝自然会知道真相,在他面前,会是一个平叛有功的儿子和一个悬崖勒马及时回头的儿子,如果一个欺负另一个太狠了,只怕会有会不好效果,“其实咱们也应该庆幸罗家人找到的是靖郡王,若是福寿两位-”   “那姓罗的只会立即被生擒了送到宫里,”秦翰不喜欢听云浓帮靖郡王求情,一翻身道,“不说了,睡吧,这事儿容后再议。”   以后几日秦翰依然忙忙碌碌,云浓知道这是真的要对辽东开战了,而她,虽然胆子大,身体好,可是毕竟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还是好好在院里养了些日子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而慧安长公主则是在领着新出炉的驸马宋深秀过来给染尘师太见礼道谢的时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染尘师太讲完,她都惊的说不出话来,“我说呢为什么应淳没来,原来浓儿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怨不得皇兄将靖郡王拘在宫里不得出来呢,原来这孩子做了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慧安长公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直握了云浓的手道叫她受了惊吓,说自己的侄子差点酿成大错,云浓对慧安长公主这种圣母性子已经很适应了,忙扶了她道,“这事儿跟姨母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这不好好儿的么?”   “你能平安回来是侥天之幸,也是你自己聪明有主见,要是那等只会哭哭啼啼,任人摆布的人,你看看会怎么样?靖郡王么,也算是天良未泯,还记得他姓什么,是谁的儿子,”染尘师太可没有云浓这么好说话,恨恨的接口道,“皇上到现在还护着他,若依了我的性子,非打到他王府里不可。”   染尘师太也不过是图口舌痛快,若真是打到王府自己被人掳去的事情也包不住了,可她心里的火气还是消除不了,“咱们等着瞧!”她想的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皇上既然知道了,肯定要有说法的,”慧安长公主一叹,“崇瑞小时候还好,生生叫他那个母妃给教坏了。”   “唉,怨不得皇兄不让我跟着驸马南下了,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慧安长公主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天佑帝执意不肯让她随宋深秀回江南祭祖了,“仗是在辽东打的,结果连京城里都不太平。”   “其实这次也是罗家人狗急跳墙才想到煽动靖郡王去辽东的,靖郡王也只是一时被奸人所惑,现在漏网的几个罗家人已经都死了,江南文盛之地,哪里会再有什么悍匪?不过是皇上关心则乱,舍不得姨母出一点差错罢了。”如果一早靖郡王跟辽东就有联络,也不会走这么仓促,而靖郡王显然事先也没有这个心思,不然也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劝回头了,若是他身边那些人一早就生了此心,只怕看靖郡王想回头,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所以啊,你就当是对皇上的一点孝心吧,跟驸马老实在府里呆着,等辽东事了了,再到江南也不迟,难道他宋家还会因为你不回去,便不在祖谱上记名不成?”有个皇家公主做儿媳,是他们宋家天大的福气,别人不论,就现在慧安长公主这个继女,以后的亲事都得往上提好几等。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到荷蒂来报说靖郡王妃来了,云浓跟染尘师太不由面面相觑,她怎么来了?“不会是听说你来了,跑过来叫你帮靖郡王求情的吧?”染尘师太看向慧安长公主,“我跟你说,你不能答应,不然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女儿可是差点没了。”   “姐姐放心,她说什么我不接就是了,靖郡王也确实要吃些教训了,他这次的错,搁前朝,都能要命,皇兄只是将他留在禁中,已经很仁慈了,再说现在不好好罚了他,将来-”不论靖郡王是否回来了,都掩盖不了他曾经被人蛊惑跟着罗家人跑的事实,现在有天佑帝这个亲爹在,怎么罚有都是底限的,若是落到太子手里,只怕小命都保不住,这一点慧安长公主还是拎得清的。   “臣妾见过两位皇姑,”池霜其实并不知道慧安长公主在郡主府,只是她拜帖递进去了,就不好再调头回去。   “坐吧,我这府上难得看见靖郡王妃,”慧安长公主和染尘师太是长辈,云浓大小算是个病号,因此看到靖郡王妃进来,她们两个没有起身,云浓要起,却被染尘师太按住了,“你倚着,再动了胎气,谁赔我?”   原来云浓有身孕了,池霜心里一抖,直接在云浓面前跪下,“今天妾身过来,是要谢谢郡主的活命之恩,以前是妾身着相了,做了许多对不住郡主的事,现在想想,真是寝食难安。”   这是加害人来求受害人以期减刑么?云浓摆摆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下,“王妃这是要折我的寿啊,我哪里得当王妃行此大礼?”   靖郡王跟着彭乐达私逃出时并没有告诉池霜,跟没有跟任何幕僚商量,为的就晃迅速和秘密,当然,另外带上云浓,不过是他心里放不下的执念,而彭乐达也有此意,“郡王做的事妾身也是才知道,真是吓了一跳,他这一走,不但将母妃跟靖郡王府给毁了,连我们池家上下几百口子,也一并没有活路。”   池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激过云浓,她从出生便处处比人强,如果不是跟太子年纪相差太多,自觉做个太子妃也足够了,嫁给靖郡王后,无论是宗室之间,还是打理中馈,都是游刃有余,除了对靖郡王越来越失望之外。   “不瞒两位姑姑,王爷做下这等事,妾身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收到,还以为他是出城围猎了,”池霜跟靖郡王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颇有些各自为政的意味,可是昨天收到消息后,她才知道,不论两人再怎么不见面,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而且这损的还有她池家一门老小。   “好啦,你起来吧,浓儿也只是为了自保,当时哪里会想那么多,不过靖郡王能及时回头,就是你的福气,以后你好好守着他过日子便是,有些事想的太多,没有多少好处,”染尘师太淡淡一笑,“你们好好过日子,不说浓儿没白受惊,就算是皇上,心里也是安乐的。”   这个时候染尘师太的话也算是在提点自己了,池霜忙点头称是,“将来王爷出来了,妾身一定好好守着王爷,哪里也不去了。”   “他也这次也算是发了个慈悲了,竟然平时跟他的一个都没有说,倒是便宜了许多人,”染尘师太嗤笑一声,这人蠢还是有好处的,若是宁乡侯他们跟着,只怕早跑到过洛阳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兀兀在隔壁开新文了,面条西施发家记,已经更了两章,大家可以看下哈。   第184章 一百八十四   靖郡王妃来过之后,永昌郡主有喜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了,这种喜事大家自然愿意锦上添花,一通贺喜探视之后,又过了十数日郡主府算是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慧安长公主三不五时的过来坐坐,云浓能做的就是安心在府里养胎,而外头却不像郡主府里那么安静,因为辽东的战-事,连街上都清静了几分。   “你说我生的时候,那边儿仗能打完不?”云浓抚了已经出怀的肚子,懒懒的看着秦翰,“依我说,有些事你也要交给别人办办才是,虽然你办事东宫是放心了,可是也得叫别人显显身手不是?”尤其是现在局势逐渐明朗,秦翰再这么“只手遮天”的话,别人还怎么“上进”啊?   听云浓这么“委婉”的劝谏,秦翰忍不住轻笑出声,走-过来抚了她微凸的小腹道,“你有话直接说好啦,还学会拐弯儿了-”   “我不是想叫你没事多陪陪我么?难道要等我生下孩子,叫人去东宫给你报信?我可告诉你,我生产时你要是不在,我可不生,”云浓撅着嘴道,她是看秦翰这阵子太累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熬,而且她也确实有叫秦翰低调些的意思,功高震主的故事可是年年都有,何况秦翰身份敏感,现在太子跟他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可是以后呢?天佑帝不在之后,秦翰功高权重之后?   “成,我知道了,反正我媳妇儿身子越来越重了,有什么比这个重要?”秦翰自然明白云浓的担心,欣然道,“我过两天寻个机会就跟东宫说,辽东的事情也快水落石出了,我现在退下来也在大家乐见的。”   “其实罗家也算是人物儿了,辽东之地历来不安生,他们居然能打过辽江将金人制的服服帖帖的,”套用前世的地理知识,在另一个时空里辽东的先有鞑靼后有满洲的,就没有太平过,如果罗家人不生异心,直接先收服辽江以北金人的消息报上来,只怕又是一件不世之功了。   “估计就是因为有了这桩不世之功,罗家人才坚定了自立的念头,”秦翰叹了口气,历代朝廷对边关重将,从来都是又用又防的,如果辽东太平了,罗家人怎么办?回到京城跟高家,齐家一样夹着尾巴做人,期待皇上再次想起他们?还是跟曾经的绥远侯一样,早就泯于众生之间,再也无人想像他们曾经的彪炳的功绩?甚至像自己的外祖一家-   秦翰办起事来从来从来都是干净利索,没过几日,云浓便发现他从回来的次数明显增加,时间也提早了,而有了丈夫陪伴的孕期自然幸福值大增,几个月时间一闪而过,待云浓临产之时,不但是秦翰跟染尘师太,慧安长公主,连太子妃跟顾良娣都赶了过来。   “不过是生产之事,哪里敢惊动娘娘凤驾,”辽东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罗宪庆一系除了战死的,其余俱备押解回京着刑部,吏部,兵部和大理寺一同会审,皇上是铁了心要将罗家的谋逆之罪昭告天下,给永安上下一个警醒。   而辽东也不再设什么大都督,直接划成两省,由齐家和高家主将做了总兵各辖一半儿,曾经的陇西将军顾武则因平定辽东的大功被封为定北伯,五世方斩。   朝堂之上天佑帝身子越来越差,太子几乎全面接管了朝政,染尘师太对宫氏也越发客气起来,“待孩子出来了,我自然会叫人给东宫送信儿的。”   “一家人何必说这种客气话,郡主产子,我不过来看看,宫里也不放心,”太子妃虽是君,但也是长嫂,亲自过来也体现了太子对秦翰这个弟弟的爱重。   “还是应淳沉稳,飞雪生昭哥儿时太子在同晖殿外根本立不住,急的只转圈儿呢,”宫氏看着一直盯着产房连过来给自己见礼都忘了的秦翰抿嘴一笑,“可这是想什么呢?”   “你还夸他?你再看看看,里头浓儿喊一声,他就跟着啰嗦一下,我看啊,那孩子再不出来,得先给他爹请太医了,”太子膝下三位郡主,怎么会不紧张顾飞雪这一胎?   被染尘师太一提醒,宫氏也看出来了,这位压根不是什么沉稳,而是给吓着了,忍不住掩口道,“应淳你还是到书房去坐会儿吧?不行请府上的先生陪你聊聊,这儿有动静了再去喊你。”   “不成,我不能生,我是要生了,她就不生了,”秦翰这次听到太子妃的话了,摇头拒绝道,“我得等陪着她,我答应过的。”   “没想到表哥还是个情种,”顾飞雪生下了东宫长子,身份已经不同往日,虽然他并没有见过秦翰几面,可是这种亲人间的“亲密”却是要叫大家看到的,“那咱们到厅里坐着等消息,这头胎可是说准时辰的。”   “母亲您陪娘娘跟良娣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万一她听不到我的声音,”秦翰冲染尘师太道,“我不放心。”   云浓现在撞墙的心都有了,她可是一直听温嬷嬷和太医的话,到了后期少吃饭多锻炼了,可是现在在一*袭来的阵痛中她还是心生怯,她真的能将那么一个娃娃生出来?“嬷嬷,我要是生不出来怎么办啊?太疼了,真是太疼了!”   “郡主万不可说这种丧气话,您身子骨强健,太医说小公子身体也好的很,顺产怎么会生不出来?”临阵脱逃?温嬷嬷恨不得打云浓一巴掌,“奴婢跟您说,待小公子出来了,您一见,就会觉得今天受的罪都是值得的,仪宾在外头等着您呢,你可不能叫他失望了-”   “那叫他来生好啦,啊,疼死了,为什么要叫女人生孩子,”再次阵疼袭来打断了云浓的牢骚。   “郡主娘娘,宫口已经开了,奴婢都能看到小公子的头了,你再用把力就成了,小公子再不出来可是会出事的,”接生嬷嬷生怕这位娇气的郡主摞了挑子,大声道,“郡主再一使劲可就当娘了!”   云浓虽然是顺产,但头胎不易,足足在产房里折腾了五六个时辰才听到孩子的哭声,此刻在外头的人,不但秦翰,连周围的下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恭喜仪宾,恭喜师太,是位小公子,”温嬷嬷喜滋滋的从产房出来,将手里的小襁褓送到染尘师太面前,“太医已经看过了,就小公子身子骨结实着呢,您看看,长的多像咱们仪宾。”   “你这孩子,等了这么久了,儿子出来了怎么也不过来看看,”染尘师太小心的将襁褓抱在怀里,仔细看过之后道,“真是跟应淳小时候一个模样。”   “啊?浓儿怎么样了?”秦翰踉跄一下,才缓过神儿来,“我怎么没听见浓儿的声音?”   “仪宾放心吧,郡主好着呢,就是太累了已经睡过去了,仪宾先看看小公子吧,刚才哭的劲儿大着呢,那小腿儿蹬的,”温嬷嬷近身伺候云浓自然知道秦翰跟妻子的感情,见他抬腿就要往产房去,忙道,“这会儿接生嬷嬷还在里头收拾呢,过一会儿郡主醒了,您再进去。”   再等?秦翰哪还能再等下去?“不行,叫我进去看一眼就好,我不叫醒她就是了,我得看一眼,”只在自己亲眼确定了云浓安然无恙,秦翰才可以真正放下心来。   云浓这一觉睡的好久,久的她可以在梦里将前世今生都又重温了一遍,久的再次醒来时,她觉得面前的男人怎么从梦里跑了出来,还冲一直傻笑?   “你终于醒了,饿不饿?”秦翰也没有想到云浓会睡这么久,在他向太医反复求证妻子只是太累了,身体没有一点儿异常之后也不能安心,“你再不醒,我都不知道会做什么事了?”   “你怎么瘦了?”云浓看着一脸笑容的秦翰,呐呐道,“我好像生了个孩子?”   “什么叫好像?昨天生的,午时,大家都是好八字呢,”秦翰嗔了云浓一眼,“我抱过来你看看?嬷嬷说你没看他一眼就睡着了。”   一旁服侍的绿蚁见云浓点头,连忙拿了大迎枕帮云浓垫在背后,口里笑道,“小公子长的好着呢,我娘说就没有看见过像咱们小公子那么漂亮的孩子,还说郡主您小时候都没有咱们小公子长的乖呢,这次您真是受了大罪了,谁也没想到小公子出来七斤八两!”   “七斤八两?敢情我的肉全吃到他身上了,怨不得呢,生的时候累得我,不过哪有女孩儿没有男孩儿长的好的道理?你们就可着劲儿夸吧。”云浓看了秦翰一眼,初生的小孩儿她又不是没见过,又红又瘦的跟个小老头儿似的,也就自家人能忍心说他们漂亮,“你怎么说?”   “你小时候我没见过啊,”秦翰从乳母手时接过孩子递到云浓面前,“你自己看,反正肯定比我长的好,母亲说的。”   果然是,大红平安如意纹襁褓中的小豆丁完全没有云浓想像中的红和皱,小脸白白的,淡淡的眉毛微微蹙着,正抿着小嘴睡的香甜,看不到眼睛的大小,可是细长的眼裂已经告诉云浓儿子长了一双跟秦翰一样的凤眼,她的心一下子就被他给牢牢抓住了,眼睛根本舍不得移开,“原来他长的这个样子,真漂亮啊!”   “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咱们儿子更漂亮的小孩儿么?”云浓轻轻吻了吻儿子的小脸儿,问身边的秦翰。   “自然有啊,你小时候嘛,”秦翰怕云浓累着,想伸手将儿子接过来,但云浓不肯,只得将她跟儿子一起揽到怀里,“其实他漂不漂亮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你跟孩子都好好儿的。”   辽东的战事已了,参与平逆的各家各得封赏,而对其中居功最伟的秦翰不论是天佑帝还是太子,一直没有什么表示,虽然都知道这位深得皇帝和东宫信重的仪宾必不会落空,但时间拖的这么久,生生将人们的好奇心都吊的高高的,直到永昌郡主府为初生的小公子洗三这日,谜团才真正被揭开。   天佑帝派来的礼部尚书将那篇四六骈文全部宣读完毕,人们看向领旨谢恩的替云浓领旨谢恩的秦翰目光中却多了些意味不明,分明立了大功的是秦翰,为什么要封赏郡主?不,现在是永昌公主了?   “好啦,我们郡主府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应淳快请曲大人喝杯喜酒,”对于永昌郡主长子过继给已经逝的南平侯承嗣云南梁家香火的事,染尘师太是一早就跟天佑帝要求过的,这次长孙赐姓梁,得南平侯爵她并不吃惊,只是云浓这从郡主到公主,还是叫她小小的“惊”喜了一把。   “这事儿你一早就知道?”待客人都走了,府里清静下来,染尘师太率先问道,她指的自然是云浓封公主的事。   秦翰扶着染尘师太上了台阶,颔首道,“是,我不想再出仕了,现在浓儿有了公主的身份,和儿又成了我朝最小的侯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儿子不想出仕,倒也落得清闲,父祖都战死的染尘师太对官场没有什么执着,她担心的是云浓位份过高,秦翰心里会怎么想,现在儿子不说什么,看上去还挺开心,“你现在这个奉国将军虽然是也虚衔,但也是可以恩荫几代的,只要你们以后日子过的好,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太子是个仁厚的,你也不争什么,这次皇上这么大手笔的封赏,也算是补偿咱们,你为永安做了这么些事,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啊,咱们就关了门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儿子,孙子都有了,染尘师太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满意的地方。   “只是浓儿的身子,只怕咱们回云南的事,最少要等到一年之后了,母亲您,”秦翰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答应过染尘师太跟云浓要带她们回去的。   “这算什么事儿?多少年都等了,还差这一两年?依我说,一年之后和哥儿年纪也小,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等他过了三岁也来得及。”在孙子面前,什么梦想都可以让步,“等你将差使全交了,就拿那边府上的堪舆图来,咱们将和哥儿以后的侯府好好收拾收拾!”   “你不累么?又进来?”云浓还没有出月子,秦翰又不肯搬到外书房去,索性将行李铺在次间的炕上,跟他们的卧房也就隔着一架落地罩,声息向通。   “你不是没睡么?和儿呢?云浓不肯跟儿子分开,便将他的小床放在了自己的枕边,而乳母则在屏风后搭了张小床,以便随时伺候。   “今天被人抱出去转了一圈儿,想来是累坏了,一直睡着呢,”云浓歪头看着小床上的儿子,“母亲说咱儿子胆子大着呢,不哭不闹,以后也能当将军呢。”   “你想他当将军?南平侯以前可都是领兵的,没准他也像他外祖呢,”秦翰凑过头去看儿子,见他兀自浓睡,心里也喜欢的紧,“那等三岁的时候,可要请师傅过来教他了。”   “三岁?开什么玩笑?”叫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习武?这也太不人道了,“不行,你不说过么,朝廷并不想看到南平侯府再次领兵,和儿以后多少练一练强身健体就好,至于想做什么,等他大了自己选就是了。”   还有叫孩子自己选喜欢干什么的?秦翰对云浓的说法很不赞同,不过大晚上他也没不会为以后的事跟妻子争执,“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可是南平侯,比我爵位还高呢,以后呢,我这个做爹的,在儿子面前哪里还有威严啊。”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我这个公主来的挺蹊跷,肯定又是沾你的光了,要么跟皇帝说说,公证我不要了,给你也换个侯爷吧,咱们也不要什么世袭罔替的,一代就成,一代够你教训儿子就好,”秦翰的爵位不但不如自己,连儿子也不如,着实有些伤自尊,云浓对天佑帝这一出也很无奈,除了太子,其余儿子全当富贵闲人的作派她不予置评,可是现在叫秦翰难做就不对了。   “怨不得人家说一孕傻三年呢,我看啊,你从和儿出世,这脑子就没有灵光过,想事儿的时候都不会拐弯儿了,”秦翰怜惜的在云浓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皇上这么做,也是为咱们考虑,哪有公主府里出侯爷的?咱们这永昌公主府已经是满门显贵了,再说了,哪有当爹的不喜欢儿子比自己强的?你把我看的也太小气了些。”   “也是啊,他就算是做了皇上也得孝敬你这个亲爹不是?”云浓点点头,“是我想岔了,这里可是‘孝’字大过天的。”   “真是越说越傻,我怎么看见这儿都有傻气儿冒出来了?”秦翰点着云浓的头顶笑道,“要是这么傻下去,以后可怎么教儿子啊!”   “不是有你呢么?反正你以后不用再上朝了,以后就老实给我呆在府里,陪着我这个傻老婆跟咱们的宝贝儿子,”云浓才不会在乎秦翰笑自己傻呢,“只要有你在,我傻一辈子也无所谓的。”   有自己就可以愿意傻一辈子?秦翰心里一暖,“下辈子我还去找你,叫你再傻一辈子。”   可惜上辈子自己没有遇到他,云浓鼻子一酸,前世的孤独今生挣扎都一起涌上心头,激得她将脸埋在秦翰胸前,不让秦翰看到眼中的泪光,“嗯,那你可记得早些来,别叫我自己穷折腾,好累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结局,没想到吧?请大家稳步到隔壁我的新文面条西施发家记。因为咱们没分手,所以也不写什么离别的话了啊,大家拐个弯就又看到我了,烦死你们! 本文由【清@兮】收集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去购买正版书籍支持作者,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