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一世宫妃   作者:云素   第一章:菖蒲惜晚青(一)   黒龙窟的门破天荒地开了,听到开门声的她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许是阳光太刺眼,她习惯性的想用手遮住光线,手腕处却传来一阵锁链撞击铁环的声音。   她无奈的扯嘴一笑,差点忘了,她早已是个被囚禁之人。   门外的脚步声正步步逼近石门,听声音应该来了很多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手里头举着火把的禁卫军就在顷刻间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黒龙窟点成白昼,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但这种明亮却不能带给她半点温暖。   她感觉有一股冰冷的气息正渐渐包围她,心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光线却越来越强烈,她隐约看见那身着紫衣蟠龙的人正背光迈着步子向她走来,步子声伴随着黒龙窟的水滴声,一声一声敲击她的心,每敲一次她就害怕的颤抖一次。窟内带点昏暗的弱光映照着那张俊美的脸冰冷异常,除了面无表情之外,那双绝美的眼睛看向她时,立即充斥了嗜血般的恨,那种恨令她顿感心慌,她急忙垂首闭眼。   他却上前狠狠的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因过于用力,疼得她倒吸一口气,额头上片刻就渗出豆大的汗珠,表情也因疼痛而变得惨白起来,他却丝毫不顾她是何摸样,只是冷笑道:“莫若然,你也知道疼?你可知道你走后,朕的心有多疼?”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基本上是嘲笑,这种嘲笑,笑的是他自己,他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女人碎尸万段,可是每次看见她疼,他就忍不住的心痛。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闭眼不敢看他。   “看着朕…”他手上的力道不自然的加重,命令她看着他,她只好乖乖的睁开双眼直视他,才见他满意的勾起嘴角冷笑。   “朕再问你一次,为何要离开朕?”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许是并不想听到答案,可又不得不问。   她看了一眼神智不正常的他,咬牙倔强的不回答。为何要离开他,他从来不问自己只问她,她的命运不是一直都是受安排的吗?何故要知道答案?   见她如此,他捏住她下巴的手转为轻轻的抚摸,眼神也渐渐变得温柔,但那温柔只有片刻就转瞬为阴狠,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呢喃:“不要考验朕的耐心,朕有的是时间等你的回答,不过有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再次加重,接着狠狠的推了她一把才转身离去。这一推却让莫若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手腕处的锁链扣住了她的手指,铁环卡进她的肉里,疼得她直冒冷汗,一时半会儿却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咬牙对着他的背影急忙唤道:“不关白纤的事,是我要他带我走的…”   他的脚步顿了顿,良久,还是转身看了一眼苍白如纸的她,他冷嘲热讽:“为了其他的男人,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她避而不答,只恳求道:“放了白纤…”   他负手而立,只问:“回答朕”   “因为我不爱你…”她安静的回答,平静带着自然。   他记得很久以前她也是对他说她不爱他,他说他可以等她,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他,可是她却背叛了他,他以为淡忘了,以为对她只剩下恨了。可是当她还是这般的回答时,他的心依然像是被什么挖去了一般,痛得他无法呼吸。他闭上那双绝美的眼睛,迈开步子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背影孤傲带着凄凉。   这是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北有北煞国,南有南越朝,西有西厦都,东有东帝城。以东南西北为列分为四国,西厦都与东帝城为友好邻邦,却附属北煞国,独南越一朝自立。多年来南越与北煞一直处于明争暗斗的趋势,两国边境战乱连连,搅得边境百姓民不聊生。北煞却一直未能侵占南越任何一座城池,反而只能在边境徘徊,对于北煞的虎视眈眈,南越却是坐怀不乱而观之。   能这般坚守南越,都靠南越朝的莫将莫苏,他也是莫若然的父亲,他手里的枪可以猎取一头虎豹,手背上的暗器可以毒死一群野猪,而拳脚功夫可以以一敌十,论是北煞的国主也不是莫苏的对手,特别是他精锐的部队更是作战警备,不待之反围之,作战计划精密,堪称天下无人能破之阵。   可这一切却由于她的到来发生了变化...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当代文艺青年,因误入深山紫苑而穿越到了莫苏将军三女儿莫若然的身上,她已经待在这里有好多年了,早已分不清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文艺青年还是南越朝莫苏的女儿?这般如此还要活下去,只为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希望哪天能再次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便是此生之愿。   黒龙窟随着他的离去又变得黑暗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头顶处投进来的一束月光,才知已经到了晚上。殊不知关在这里已经有一年之久了,每晚她都是看着这束月光来区分白夜黑昼,关久了也就成了习惯,这种习惯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在现代可是个爱动的女生,灵魂附体后竟然多了份古人的性子,许是受这具身体主人的感召,她才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   她动了动方才受伤的手腕,虽然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咬着牙憋足一口气利用手臂之力将铁环从卡住的地方扯了下来,鲜血顺势而下,冷汗也顿时侵湿了她的衣服。   就在她蹙眉之际,鼻翼间忽闻到一股唐菖蒲的花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来人已经疾步窜到她的身边,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能呼喊。她急忙想用脚反抗,来人却擒住了她的双脚,让她动弹不得。根本就来不及思考此人是谁?只能用嘴咬住捂她的手,狠狠的咬着,待到嘴里一股唐菖蒲的香味散发开来后,来人才唤了句‘该死’便退离了好几步远。   “你是谁?”她顾不得嘴里反胃的血腥味和那并不好闻的唐菖蒲,急忙惊悚的问道。   “救你之人。”说话之人一边回答一边拿出弯刀,一刀劈落在锁链上,动作利索不含糊,锁链却未动荡丝毫。   “没用的,这是用千万金玉打造而成,一把弯刀根本就动它不得,必须要用他的钥匙才能解开…”她劝来人不要白费力气,免得搭进去一条无辜的性命,他可是杀人狂魔,从来不手下留情。   “该死,落尘君真是可恶至极,待我去会会他…”来人劈了许久后,见无用,便把弯刀往地上一扔,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嘴里还碎碎念叨着要去会落尘君。   她闻言心里一急,待她想唤住他时,那人却早已消失,空气中还漂浮着他遥远的声音:“你咬我的这口先记着,来日定讨要回来。”   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玩味,却让她欠下了他的债...   那股唐菖蒲的香味也随着此人的离去而渐渐消失,这种花香南越朝是没有的,想来此人并不是南越之人,那他是谁?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南越皇宫就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她,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她虽心生疑惑,但此刻最担心的还是白纤,她被关在这里后就与世隔绝了,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落尘君在西厦把她抓了回来后,她就离开了白纤,一直断了联系,而落尘君也只来过两次,这次到来又有意说起白纤,难道他要对西厦下手?   她抬头看了看那束冰冷的月光,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子夏时分,一身夜行衣的男子潜入南越寝宫,点了守夜宫女的穴,迅速的换上衣服贴上面具后钻进了离黒龙窟最近的寝宫,不到一时半会的功夫,皇宫最北边瞬间弥漫起了通天红火,那红火直冲云霄,像是在宣誓什么一般。   第二章:菖蒲惜晚青(二)   南越朝的寝宫在一夜之间骤然失火,火势一直蔓延到黒龙窟,落尘君根本就顾不得寝宫之势如何,便急急赶去了黒龙窟,哪知黒龙窟的火势比外头大的多,他不顾众人反对往自己身上倒了一桶水就冲了进去。   里头的莫若然已经被熏得几次要晕死过去,身上本就伤势重重,眼见这头顶处的木板要朝她砸来,只能眼睛一闭等着厄运的到来,说不定这样就能回到现代,这么想着便不再害怕。   哪知木板没有迎来,却迎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莫若然迷迷糊糊的看见一张焦急的脸在眼前放大,耳边不停的回荡着不许睡!声音里全是霸道般的命令。就像父亲站在教场上训练军队时一般的威严,让她不得不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却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到手腕处沉重的锁链被解了开来,却再也没了力气。   落尘君焦急的将她抱起然后迅速冲出了黒龙窟,黒龙窟在他们跑出去的那一刻,瞬间倒塌,那通天红火却依然张开爪子肆意的蔓延,不过片刻功夫就染红了半边天。   立在远处抱着木桶的婢女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露出一张似仙人般绝美的脸,只见他勾起嘴角一笑,扔掉木桶转身离去。   三日后,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南越帝王的龙榻上,脑海里碎碎念念想起是落尘君救了她,心下顿感厌恶,起身想走,哪知手腕上半点力气都没有,连动都动不了。   这才看清自己的伤势,原来黒龙窟里的那把锁链并不是吹嘘,这手腕几乎脱臼了。   “姑娘,您伤得挺重的,还是不要动的为好…”   内室外头突然走进来一名婢女,这婢女看着很是眼熟,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但那双眼睛折射出来的光芒让她有片刻沉静,竟然会依言躺好。   “姑娘,前些日子,南越下雪了,北煞国国主还进献了不少花的品种给我朝,圣上说这些品种在南越根本就养不活,这北煞国肯定是故意欷歔我朝,可惜莫苏将军不在了,不然定摘了北煞国主的脑袋…”婢女像是有意说给她听似的,竟然绕到了她父亲的身上。   “……”   她没有回答婢女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窗外,虽然莫苏将军不是她亲生父亲,但好歹也是这具身体的生父,她该是有感情的。   那年,她来到了这里,莫若然才十一岁,如今已经十八了,她足足待在这里已经七年了,七年看似很短暂,却是很漫长,这七年来发生的事情让她难以忘记。   莫若然从小就与南越朝的帝王落尘君有着婚约,只待满十三就该出嫁,可是她不愿意服从,她毕竟是赵静,不是莫若然,怎能轻易代嫁?   所以落尘君给了她一个机会,那便是从军,(南越朝莫苏家族无论男女都需上教场训练,除了年迈的妇孺和帝王的妃子,这是莫家最残酷的军法。)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穿上军装割去青丝,站在教场上与战士们一起挨过寒冷的冬季。   南越朝只有冬天,年年都是大雪连天,要不就只有天晴,雪却不曾散去。不像北煞常年如春,花开一季,却不败。这也就是两国一直斗争的原因,因为他们没有正常的四季,所以都想霸占对方的国土。   她熬到了十五岁,父亲领命去边境巡视并驻扎两年,她也吵着要去,父亲无奈之下,只好携她一起赶去南越边境,哪知这一去让她遇见了白纤。   那日,他身着白色盔甲骑在战马上,眼睛里威慑出幽蓝色的光,干净的脸庞透露出些许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迷人的气质,给人一种威严却不失儒雅的感觉。只有这么一眼而已,她的心就像被什么挖去一般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那种痛除了似曾相识之外,还夹杂着像是遇见了前世的恋人一般,尽管自己不相信今生前世,可是谁又知道现在的她是在还前世的债还是阴错阳差来到了这里?   白纤是西厦都的将领,他擒住了她,却因无故知晓她是女儿身才没忍心伤害她,还把她给放了。白纤一向不喜南越女子从军,认为行军打仗是男人们该做的事情,不应该让女子去冲锋陷阵,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散发出儒雅气质,这让她觉得很亲切。   直到后来相处久了,她才知道白纤为何如此似曾相识?因他像她在现代的男友,他们从大学到毕业整整在一起五年。可是如今却隔着另一个时空,而这个时空的历史完全没有记载,她搜遍了脑海里所有的资讯,史上都没有这个朝代,如若知晓还能掌控未来的趋势,现下该如何运转她都不知道,别说掌控了,就连自身未来的命运如何也不知?   和白纤相识以后,他们相知并誓言相许。此事却被父亲知晓,他严禁他们再次来往,不止因她是南越未来的皇后,更是莫家之女不能嫁入异国。她却任性的违抗父亲的军令,义无反顾的跟着白纤去了西厦,原意只是想去看看异国风貌,却因此害莫家一家遭受牵连。   就在她逗留西厦之际,远在南越城的母亲和几位夫人携带子女领着圣旨匆匆赶来了边境,圣旨上指定要莫家即刻动身去攻打北煞,不待她返回南越,边境再次烽烟四起,待她匆匆赶去北煞时,早已硝烟灭迹。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南越帝王想除去莫家下的圈子,所以她恨他,恨他莫名其妙害死了她的父亲,灭了她的家族,那种恨,已经渗入骨髓,她发誓,只要她活着,她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杀了他的机会。   后来,她要白纤带她离开这满是鲜血的南越,白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起终只是想投奔西厦军队,然后直攻南越逼落尘君退位,或者是一剑杀了他。却发现自己渐渐爱上了温润如玉的白纤,白纤总是喜欢握着她的手,不论在哪里都不放开,他还傻傻的为她的一句‘喜欢梅花’而冲进南越边境,带着满身的伤将梅花交给她,就只为博她一笑。   从那时起,她就决定留在白纤身边不离不弃,可是落尘君再一次杀进了他们隐居的莲池,这一次,让她和白纤一别就是一年之久…   “姑娘,你看,又下雪了…”   婢女的呼喊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寻着声音看去,天空中又纷纷下起了鹅毛大雪,还没有等她仔细瞧,立在床前的婢女忽然慌张的低着头退到角落里,随后便见落尘君披着银狐袄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太医和婢女。   “胡太医,你去探探她的伤势如何?”他赶来后只是立在内室命令太医,自己并不上前去看她。   “是…”胡太医谨遵圣命后,便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她却在寻思着落尘君又在玩哪一招?   “回禀圣上,莫姑娘从小在教场上训练,练就了一副好身骨,所以并无大碍,只是手腕处脱臼了,接上休养一段时日便好…”胡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诊断道。   落尘君点了点头,挥手屏退了众人后,才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她,看见她手腕处血迹斑斑时,眼里竟然有一闪即逝的心疼,但也是一闪即逝便迅速收回视线继而恢复默然,速度之快让人以为方才只是个错觉,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她的身边,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朕赐居清音宫与你,以后就待在宫里好生休养,待伤好后,朕携你去赏雪…”他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种语气就像在对着自己的妻子说话一般,不知情的人听了会觉得受宠若惊,但落在她莫若然的耳里却是那么的刺耳,他完全就是变着法子在囚禁她,她厌恶,十分的厌恶。   “请放我走…”她全然不理会他的话,冷声说道。   “放你走?你认为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朕放你走?”他闻言冷笑。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止我的自由?你只不过是我的仇人罢了。”她很生气,语气间带着冰冷和仇视。   “仇人?”他重复她的话,脸色忽然变得异常的铁青,也不管她是否受伤,上前就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那双美如星辰的眼睛立即充斥了嗜血般的光芒,浓郁的眉毛拧在一起,微薄的嘴唇瑟瑟发抖,他咬牙怒吼:“你背叛朕和那混蛋私定终身,你凭什么视朕为仇人?”   直感觉喉咙处一口气提不上来,疼痛也蔓延了全身,她伸手去拍他的手,手却使不上劲来,还连带着原先的伤口也扯得生疼,她怒视他,他可以侮辱她,但是不能侮辱白纤!她想开口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咬住下嘴唇想借此以缓轻疼痛,却终是难以呼吸,额头处的冷汗直下。   以为他会就此掐死她,哪知他竟然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用力甩开了她,顿时感觉后背重重的磕着床板,继而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疼得她直冒冷汗,却还是不放弃的说道:“放我走…”   “想走?”他冷冷一笑反问。   莫若然以为他同意了,便急忙点头。   他勾起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笑容背后是异常的冰冷,他伸出手再次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同样咬牙一字一句的回道:“你是朕的皇后,没有朕的允许,这辈子都别想出南越…”   一句“没有朕的允许,这辈子都别想出南越”。让她升起的一丝希望又一下子跌落了谷底,她蹙眉看着落尘君冰冷绝傲的背影怔怔发起呆来,难道她要一辈子都呆在南越,同一个疯子度过一生吗?凭什么?她并不是莫若然,却要替她受这种罪?   第三章:菖蒲惜晚青(三)   落尘君走后,随后赶来了一批禁卫军,此禁卫军称之为铁骑,是保卫帝王时才会出动的,没想到落尘君竟然为了囚禁她不惜动用了铁骑军,她心下顿感心凉,如今,虽没被囚禁在黑龙窟里,但却困在这清音宫中,犹如没有翅膀的燕子,想飞都飞不出去。   她支撑着身子想起身,方才立在角落里的婢女见状急忙跑过来搀扶她一把,边搀扶边对着她小声的说道:“只有把身子养好了,才有机会离开…”   她惊讶的看了一眼婢女,却见婢女长相平庸,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女,并无任何特色,而且她也不曾和寻常百姓家有过来往,怎地会好心提醒她?思索了好一会,许是好心的奴才罢了,便没放在心上。   入夜,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密密麻麻的铁骑军,心里更加的心烦意乱。她无心睡眠,便躺在软榻上静心休养,身旁的婢女却按捺不住的一直催促她睡觉,她不解的看向婢女,见她有些困乏了,便打发她去睡觉。此婢女却生气的一跺脚,径直跑到桌子旁将灯火给熄灭了。   莫若然盯着她奇怪的动作半天反应不过来,也忘了阻止,只是愣愣的看着婢女借着月光将自己脸上的人皮给轻轻撕了开来,顿时露出一张似仙人般绝美的脸,而且是棱角分明,根本就不像是个女人,她怔怔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那股不太明显的菖蒲香味忽然弥漫开来,她惊呼。   “嘘…别出声”男子上前捂住她的嘴,警告她别出声,然后才缓缓道:“本王会来救你是受人之托,你千万别出声…”   她闻言急忙点了点头,表示绝对不出声,男子才缓缓松开手。   “你是何人,为何装扮成这般摸样潜入南越?”她蹙眉上下打量此人,看身形有些眼熟,忽然想起那日在黒龙窟的黑衣人,莫不是?   “南越寝宫的火是你放的?”她见他不回答只好继续追问。   “废话,不放火怎么解锁,你以为本王真去找落尘君要钥匙啊,这不等于往火坑里跳吗?”他一改装作婢女的模样,没好气的回答她的话,嗓子也是低沉带有磁性,真不知那女子般的腔调他是如何模仿的?   见此人说话一口一句本王,却不知是哪国的王爷?而救她之人居然能请动一位王爷,看来也非简单之人。待她仔细思索一番后,忽然紧张的一跃而起,不顾手腕是否脱臼,抓住此人的衣服就着急的询问:“白纤呢?他在哪里?是不是他要你来救我的?”   “什么蓝签,红签,算命的说只有上下签…”他一边曲解她的意思一边拿开她的手,表情有些厌恶,嘴里还不忘念叨:“本王的衣服很贵的,弄脏了你赔不起…”   看他的这幅摸样似乎真的不知道,心里顿时失落起来,白纤说过会来救她的,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开她的手,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他是否还记得和她的誓言?   男子见她失神,一改方才洁癖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本王虽不认识你所说的什么纤的,但是本王确实受人之托要救你出去。”继而又抱怨道:“南越皇宫每年布局一次,甚是严谨,本王根本就不知道哪里能逃得出去,待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快半月了,也没能出得去,都快冻死本王了…”   听他道来,她更加不解,除了白纤还有谁要救她?   “这么说来,你既是受人之托,可真能救我出南越?”不管是谁来救她,她也要先离开这里再说,也不管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是否可信?   “废话,本王是谁。”他骄傲的一笑,双手不自觉的捻起裙摆,左右摆动着宫女服,忽又觉得自己此时的摸样有些奇怪,便急忙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继而又一本正经的接着道:“你听着,不要再像今日这般惹怒落尘君,本来没有外面那群铁骑军,或许还能携你逃出去,你倒好,本王好不容易把你从黑龙窟给救了出来,你又惹来这么一堆铁人…”   “我…”她心感愧疚,一时答不上话来。   “现下只有一个办法,你要配合本王…”他看着她憋屈的样子有些许满足,继而一挑眉接着道。   “是什么?”她急忙询问。   “即刻起,想尽办法讨好落尘君,让他对你失去戒备,本王才能顺利的带你出去。”   她愕然,要她讨好落尘君?   一夜未眠,脑海里都是那句“想尽办法讨好落尘君”,这突然降临的男子,并未告诉她真名是什么?只是告知外号是黑手,以后要报答他的话就去五行山找他。之后便离去了,说什么要去破南越的局,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她讨好落尘君,时机成熟时,他会返回来带她逃出南越。   黑手是个来历不明之人,不知救她出去后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火坑?而且还不知是何人派他来救她的?虽生疑,可现下也只能听从黑手的,毕竟他说的对,只有打消落尘君对她的戒备,她才能顺利的逃脱出去,若是像今日一样惹怒他,只怕又会被再次关起来,到时候就真的出不了南越了。   这几日,胡太医都来清音宫察看她的伤口,换药包扎好后,便仔仔细细叮嘱一番用药方法才离去,她很认真的记着,不出几日这手竟然能适时提笔了,不禁有些开心,便出得内室,立在苑中看雪,南越的雪就是那么的美丽,细细碎碎的,不下大片的,就是飘着雪花,让人看了感觉很舒适。   唐朝的王初曾写道:“句芒宫树已先开,珠蕊琼花斗剪裁。散作上林今夜雪,送教春色一时来。”   而偌大的南越却没有春。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内室的奴才忽然匆匆赶来,告知落尘君在内室已等候许久,她蹙了蹙眉,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又来做什么?虽很不愿意前往,但还是赶回了内室。   刚进去就见一身紫衣蟠龙的他斜躺在软榻上,单手撑着头在闭眼沉思,白色的银狐还没有脱下,毛茸茸的白毛随着点点清风轻轻摇曳,她见状后,冷声说道:“圣上要是困了就回前和殿歇息…”   话落却良久不见有人回答,她瞅了瞅依然闭眼沉思的落尘君,他居然没有半点反应,再次蹙眉,莫不成是睡着了?   思索了一会儿,只好挪动步子来到落尘君的跟前,打算唤婢女将他带走,却瞅见他黑如墨玉的发丝间竟然有了白发,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发丝变了模样?   记得那年,他十七岁登位,她刚穿越到南越,懵懵懂懂参加了宫廷宴席,那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她跨进宫门走在长长的红毯上,他坐在金銮座上歪着头俯视她,眼神里尽是玩味的笑容,她看了很是不顺服,认为此人绝对不是个好帝王。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行礼,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迁就,朝上朝下他们对视却互不谦让。   最后,他只好割了一把青丝送给她,才平息她的怒气,让她记忆犹新的就是他的头发,这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发丝,所以她就收下了。如今,隔了这么久了,那把青丝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你打算这样看着朕要到何时?”他忽然睁开眼睛,冷声询问她,语气间竟夹杂着些许戏谑。   这一唤让莫若然有片刻慌乱,她急忙收拾起情绪,同样冷声回道:“圣上在此,民女不敢休养…”   他闻言静默了一会,起身时见她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想伸手替她拨开,她却紧张的后退一步,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僵硬的收回,涩涩一笑才转身离去。   第四章:翩然雪海间(一)   这段时日,落尘君都会来清音宫,而她一改以往对他冷漠的态度,话语间不再那么生硬,还带着些许迁就,更是不提要离开南越的事情,这让落尘君生出些许疑惑,但也不点明,小坐一会后便离去,只是打量她的眼神却变得奇怪起来,她也不在意,日日夜夜琢磨着要怎么做才能让人看起来不假却能讨好落尘君的法子?   眼见这手腕也快好得差不多了,而外头的铁骑军却一个也没少,便有些焦急,黑手自那日出现过就不见人影,破南越的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难免有些担心,但心里还是愿意相信黑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   翌日清晨,她穿好衣物,立在一旁的宫女急忙拿起袄子想给她披上,她挥了挥手,看了眼窗外,呢喃道:“南越又下雪了…”   “可不是嘛,南越常年就知道下雪,还是北煞好,春暖花开的…”一位宫女急忙答道。   “夏一姐姐,可不能乱说,小心被圣上的人听见,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另外一位宫女闻言急忙拉扯着叫夏一的婢女,阻止她乱说话。   答她话的人是两位长相平凡的宫女,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还以为是黑手呢,觉得不像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在南越,时常能见着梅花,所谓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雪梅’这两个词,多么的美好,却不是能留住她的景。   她走到窗前,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却见远处一条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落尘君坐在御撵内,满脸都是冰冷的寒气,任谁看了都有些许害怕,她拧了下眉毛,拍掉手里的雪转身走出清音宫的门口,铁骑军却拔出长刀拦住她的去路,她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铁骑军,只好咬了咬牙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到来。   “若然恭迎圣上…”恭敬的行礼,脸上也立即堆满了笑容,显得她越发的倾城,可落在某人眼里却是别有它意。   “起吧...”他拍了拍袄子上的雪花,不冷不热的扔下一句后就绕过她径直走了进去,她思索了一会,才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你方才是在等朕?”他随意的躺在旁边的软榻上,顺手拿起她看过的书籍翻阅着,说话时脑袋都不抬一下,俊美的脸上散发出层层寒气,永远都是一副谁欠了他的样子。   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不答话,忽又想起了黑手的再三叮嘱,又急忙改口说道:“若然见圣上来了,便出来迎接…”   “是吗?”他一挑眉,满脸的不相信。   “今日圣上怎地有空来清音宫?”她不想逗留在这个问题上,急忙转移话题,说完后又懊恼起来,他哪日不来清音宫?   落尘君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打量了一眼立在内室不自然的她,动了动嘴角说道:“朕不是说过等你休养好了就带你去赏雪的吗?”   她心里一惊,他今日来的意思是要带她去赏雪?   她正思量着该怎么拒绝呢?外头的奴才们连细软都收拾好了,落尘君也不等她回答,或许根本就没想过要征询她的意见,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便带着众人离去。   南越虽常年下雪,但宫廷里的道路却是非常的干净,每日早晨都有宫人们清扫雪地,好让宫里的主子们不踩在冰凉的雪地里,放晴了还能出来散散步。由此,也让整个南越宫看起来不那么惨白。   而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便是能收看整个南越天下的御景亭,御景亭坐落在宫里最高的阁楼上,不宜坐轿撵,需爬上去。她虽说从小就在教场上练就了一副好身骨,但这爬山却是让人最困恼的,也是最痛恨的,平时训练时还是让师兄背着她爬来爬去。   身后的婢女们个个都搀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是柔弱女子,待遇却是如此千差万别,急忙挥了挥手要她们不要管她,打发她们自己爬自己的去,自个儿便寻着一块空地坐下来捶捶酸痛的腿,眼睛却是时不时瞟向离自己几十步远的落尘君,这哪里是携她来赏雪,简直是间接要她的命,她干嘛脑子发热答应了黑手这么莫名其妙的条件?   她一边揉腿一边嘀嘀咕咕的痛斥黑手,念叨来念叨去还是扯上了落尘君,心里已经怒骂了几十遍,还是不解气,抓起一把雪对着就骂:“落尘君真是全世界上最大的祸害,要是生在现代的话,我肯定会把他卖到牛郎店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什么是牛郎店?”落尘君居高临下的询问她。   她一惊,方才只顾着念叨,连落尘君忽然返回来也不知晓,心里立马变得不安起来,她刚才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好在落尘君不是现代人,也不知道牛郎店是什么,便随口回答道:“意思是夜里卖某些东西的男子…”   落尘君闻言有些不明白,但也不多问,只是蹲下身子,冷声道:“上来…:”   她看着他宽厚又坚挺的背一时发怔,他这是要背她吗?   蹲了良久都不见身后之人有动静,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再次冷声命令道:“朕叫你上来…”   莫若然才反应过来,干笑两声,急忙摆手说道:“不用,我自己可…”   话还没有说完,落尘君起身就将她打横抱起,就这么霸道的抱着她,一刻也不停的走上铺满白雪的层层阶梯。   雪花飘落,落在他俊美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过那棱角分明的下巴,继而滴落在她的衣衫上,她却不曾发觉,只是盯着他冷毅的脸发呆,他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飘拂在她的脸上,感觉到痒后她才稍微反应过来,急忙想挣脱开来,脑海里却又想起黑手的话,伸在半空中的手改成环抱住他的脖颈,继而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鼻翼间忽然闻到一股龙诞香,顿感舒适。   他,在此时不经意的勾起嘴角轻笑。   御景亭不愧是南越最好的建筑物,立在这里不仅能将南越朝一览无遗,还能看到边境处的西厦,想起西厦,她忽然很失落,白纤虽只是西厦的将领,没有军令不能攻打南越,但依照他的性子一定会潜入南越来救她,可如今到现在都没有来救过她,还没有半点消息,不知他是好,还是?   想到此急忙晃晃头,她忽然很害怕想这些。   抬头瞧见落尘君正站在雪地里俯视他的天下,他现在该是很骄傲,北煞,西厦,东帝三国都不曾动他的国土半分,而且百姓们还安居乐业过得异常的富裕,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会治理国家,也是个难得的好君王,但是手段却用在了她莫家身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好这样的帝王。   此时,婢女夏一抱着袄子打算给落尘君披上,她急忙挥手让夏一退下,自己接过袄子来到他的身后,喉咙处却有些干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她急忙干咳两声才好些,刚想把准备要说的话说出来,那落尘君忽然转身凝视她,吓得她大气不敢出,抱着袄子就想给他披上,却发现是从后面披,不是正面,尴尬的笑了一下,落尘君却自然的接过袄子,打消了她的尴尬,本以为他会自己披上,哪知他却将袄子裹住有些单薄的她,还在她耳边关心的说了一句:“风大,小心受寒…”   她有些迷糊,这到底算是谁讨好谁啊?   第五章:翩然雪海间(二)   清音宫的奴才们见她和圣上有些好转,便天天在私底下谈论圣上会何时立莫若然为后?这些问题无意间被莫若然听见了,她开始慌乱起来,她这般讨好落尘君,连奴才们都误会了,更别说那落尘君了,要是没赶在黑手来救她之前而成了落尘君的皇后,那就真的没有挽留之地了。   所以她制定了一套计划,每日落尘君下朝后都会按时赶来清音宫,这时她会准备好糕点或者备好饭菜,不是备好饭菜就是煮好茶水,不是煮好茶水就替他研磨,或者是在他没来之前整理好他要看的书籍,有时还会抚琴一曲,偶尔也舞剑一番,甚至还会在半夏之夜念书给他听,而做这一切,全然只为快速的讨好他。   终于渐渐起到了效果,包围整个清音宫的铁骑军也在她的讨好中减去了一半,落尘君开始对她放宽了心,还允许她出清音宫,前些日子是哪里也不能去,现下却能去各个宫里头乱转。   夏一说南越难得放晴,暗示了她好几次,她知晓这些宫女们跟着她整日闷在清音宫里很憋屈,正好碰上她心情大好,便幽幽带了一众奴才们出了清音宫。   可这一路走来却是引来了不少注目礼,不是对她指指点点就是对她品头论足,更有甚者,不停的盯着她的额头看,瞧仔细了后赶忙跪下行礼磕拜,她感觉很是不舒服,这南越的宫人怎么如此奇怪?   心下有些生气,便急急回了清音宫,却在清音宫旁边瞧见不远处有几位衣着鲜艳的女子正探头往这边看来,女子们见她也看向她们便大胆起来,她们边看还边朝她招手,她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身后的两名宫女急忙想唤住,却已经来不及了。   “真好看…”穿红色宫装的女子指着她的额头说道,说完还掩嘴偷笑。   “好漂亮啊…”穿绿色宫装的女子也同样掩嘴偷笑。   “是啊…真的好漂亮啊…”其余的几人也是这般笑。   莫若然一时摸不着头脑,她虽有倾城之姿,却也不曾有人当面夸过,而且为何她们一直指着她的额头说好看?方才一路走来也是这般,难不成还有人欣赏额头的?   “你们在说什么?”莫若然忍不住的询问道。   几人依然在掩嘴偷笑,不答话。   “姑娘,姬娥们是在说你额头处的血红…”夏一急忙跑过来解释道,然后又搀扶着她往清音宫走去,生怕她消失不见了。   “血红?什么是血红?”她更加不解,急忙询问夏一,夏一眉毛都拧成结却一副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   莫若然甩开她们的手匆匆奔进内室拿着铜镜端详,才发现自己额头处印着一朵如鲜血般鲜红的雪花瓣,她伸手用力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突然多了个印记?我没有印它啊?”她有些焦急的询问宫女们,宫女们却垂首不答话。   “你们说话啊…”她一时没忍住,焦急的怒吼起来。   “是朕印上去的…”   落尘君伴随着风雪走了进来,看着她额头处的表情带着些许满足,他甩开龙袍坐了下来,她心里火气冲天但还是静静等待他的下文。他却不停的搓手,想必是从前和殿赶来的路上受冻了,不过与她何干?要不是黑手叮嘱她不能惹怒他,估计这段时日连门都不想让他进。   她忍住心中的疑问,唤清音宫的婢女们替他褪去了身上的狐裘袄子,又叫人拿来紫金暖壶塞到他的手里,自己则亲自去端茶水。   他看着她忙活来忙活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脑海里却在飞速的运转,这个大转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让他非常生疑,但见她肯如此待他,便也愿意沉沦其中。   伸手接过她端来的茶,揭开盖子抿了抿,却见立在一旁的她脸上写满了疑问,久久不曾散去,又不敢向他询问。他心里笑了笑,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接着才不紧不慢的说:“雪花印只有南越的皇后才能拥有…”   他说的平淡无奇,她却听得心慌意乱,脸上也渐渐变得冰冷,谁允许他在她的额头上印南越皇后的印记?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强装非常高兴般的假笑。   这一笑,让那落尘君扑捉到了,他忽然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搁,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气,莫若然一惊,他又生的哪门子气?   她寻思了好一会儿,半天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来…”他尽量平复自己的语气,对她冷声唤道。   她看了看此刻眼里冒着怒火的他,不情愿的挪动脚步来到他的身边,还没等她站稳步子,他伸手就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入怀里,刚想开口发怒,他就吻上了她。   她瞪大双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扑簌,想推开他,他却抱住她不放,根本就动弹不得,硬生生将眼泪给逼了出来。   感觉到有泪水滑过脸颊,落尘君才知自己方才一时生气失去了理智,急忙松开莫若然,伸手想替她擦拭泪水,她却害怕的退离他好远,蹲在角落里双手环抱自己的双臂,决堤般的泪水不停的涌出,却倔强的不哭喊出声,只是无声的流眼泪。   欲上前告诉她不是故意的,他才移动一步,就见她的眼睛立即蒙上了一层疏离的厌恶感,全然没有这段时日来的笑容,反倒是比囚禁她时还要嗜血般的仇恨,他心口一窒,疼痛蔓延了全身。果然,她还是她,竟然连他的吻都是如此的痛恨,他不由得冷笑。   “来人,伺候姑娘休息…”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清音宫的奴才们都战战兢兢地的忙活着,方才那一幕谁都看见了却没有人敢乱说话,宫里头时常传南越帝王对女子是如何的无情,唯独只对莫苏将军家的三女儿莫若然痴情,以前传的都是些谣言倒是不足以让人相信,但今日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倒是让他们见识了,也有人开始相信帝王其实也是个有情之人。   可是几日之后,宫里头又传出圣上要纳丞相之女祁芸为韵妃,此事一传出让清音宫的奴才们炸开了锅,宫里头这些年除了有姬娥之外还没有见圣上纳过妃子,大家都还以为莫若然会是直接登上后位之人,原来帝王也是雨露均沾,况且莫若然还藐视圣上,估计圣上厌恶了便不再有兴趣。   当众人都这般以为的时候,圣上又赶来了清音宫,此时的莫若然刚睡醒,自从他强吻她之后,她就睡了几天几夜,想让自己忘记那恼羞的一幕。   他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进来了,她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背光而立,仔细瞧清楚是他后,急忙紧张的抱着锦被一脸防备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见着了狼一般拉起警备线。   “朕要纳妃了,是母后亲自下的旨…”他瞟了一眼她的动作,心里有些失落,但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   他来竟然是说这个,他早该纳妃子了,免得见着她就如狼似虎。心里这般想着时,眼角处也跟着蔓延了一丝笑意。   “你似乎很高兴?”他的语气又变得此起彼伏。   “当然,若然恭喜圣上…”她永远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只好附和。   “莫若然,朕希望有一天能把你丢掉…”   他看了一眼像是要解脱了的莫若然,轻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殊不知多少年之后,他真的把她给丢掉了。   莫若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丢掉?一个人是否可以轻易的说丢掉就丢掉?就像她的白纤,是否也丢掉了她?   第六章:翩然雪海间(三)   韵妃入宫之后,她也受邀请去参加晚宴,她一点也不想去,无奈宫人的七嘴八舌,便整理了下着装赶去水云殿。走到半道的时候却看见一副熟悉的身影,她猛的怔住,这个背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竟然让她连迈动脚步的勇气也没有,记忆就像是埋落在泥土里的枫叶,多年后,一点一点的被人挖开…   “然儿,这是师傅奖给我的佩剑,你看漂亮吗?”   少年红着脸却掩饰不住兴奋的跑到少女的面前,举起手里的剑在少女眼前来回晃个不停。少女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仰起头一脸的鄙视,然后伸手敲着少年的额头说:“本小姐看上了,快给我…”   少年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毫不犹豫的递给少女,脸上跟着晕染出淡淡的红晕。   “然儿,这剑不是用来削苹果的…”   “那是不是也可以削啊?”   “好像…也可以…”   “那你还啰嗦什么?”   “我…”   少年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心疼的看着少女拿着剑不停的削苹果。   “然儿,你不吃饭会变得不好看的…”   “要你管…”   “到时候圣上会不要你的。”   “那个笨蛋不要,你就勉强要了呗…”   “我…”   少年噎住,却洋溢了一脸幸福的笑容。   “野青,本小姐不开心了,陪我出府转转。”   “师傅会责罚的。”   “是师傅重要,还是你师妹重要啊?”   “是师傅…”   “恩?”   “师妹…”   “那不就结了”   “我…”   半明媚的夏天。   “然儿,你不好好习武,跑到树下乘凉,要是被师傅瞧见了可要受罚的”   “你整天师傅师傅的叫着烦不烦啊?”   “我只是怕然儿会受罚…”   “师傅要是罚抄经书呢,还是你抄,要是扎马步呢,你就扮成我的样子扎几个时辰,要是罚不许吃饭呢,你就把你的饭偷偷送给我,要是罚闭门思过的话,你就陪着我说话,明白?”   “喔…”   少年点头后又不安起来。   “要是师傅不罚然儿说的这几项呢?”   “那你就去死…”   “我…”   “..........”   许久,那背影似是感觉到有人在凝望他,便转身想探个究竟,看见她时眼神竟没有一丝慌乱,仿佛早就知晓一般,只是眼里有片刻的湿润,但也只是片刻,脸上便默然一片,像是一阵风般随意飘过。如此从容,没有脸红,没有少年害羞般的心思。   她的眼眶瞬间弥漫了泪水,心里却清凉一片,野青?你不是死了吗?不是护主不周自杀了吗?为何会安然无恙的穿着南越莫苏将军该穿的盔甲立在皇宫里?这就是举天发誓要永远追随父亲的徒弟?她噙着泪水冷笑两声,权利终究是个害人的东西。   她踩着碎花鞋子路过他的身边,连顿步也没有,也像是一阵风吹过,如此淡然,只是心扯起了记忆会疼。   筵席间,韵妃献舞一曲,又抚琴而笑,温柔如玉,恬静清雅,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大家闺秀的模样,嘴角边总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旷神怡,那种美好,连她莫若然都有些比不上。   全场的王孙贵族无不一一夸赞,惹得那冰冷的南越帝频频笑首,尽显帝王之家的风范。   而这热闹的全席,只有她一人独自斟酌,落在他人眼里,她这是在嫉妒。她莞尔一笑,她只不过是心疼如此美好的女子罢了,嫁给了落尘君意味着什么呢?丞相爷拥有天下财富不论是生意还是官场上的买卖,这四国皆有丞相爷的私产,娶了丞相之女就相当于收买了天下的金银财宝。而落尘君的父皇会让他联姻莫家,还不是因为权倾天下的兵权,皇族永远都是皇族…   她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朝落尘君走去,步履有些轻浮,两颊的红晕衬托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越发的柔美,路过韵妃时,脚步骤然停了下来,眉毛轻挑,眼神里尽是同情。   然后不管众人是何表情,径直来到落尘君跟前,弯腰低头去探落尘君的脸,她带着酒香味的呼吸落在他的脸颊上,让冰冷如雪的他有些慌乱,她轻轻一笑,柔声道:“落尘君,这里好吵,我要你陪我去堆雪人…”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特别是韵妃和那坐在左侧的南越太后,她不管不顾的执起他的手就往殿外走,脚步却漂浮的很,落尘君握紧她的手,会心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抱起她离去,留下满堂的人面面相觑。   出得殿外后,她挣脱开他的怀抱,神色有些黯然,为那个熟悉的背影黯然,却只有片刻,转身面对落尘君时,黯然的脸忽然笑得异常的开心,拉着落尘君就教他堆起雪人来,一边堆一边说:“在我们那里,每年过年都会堆雪人,这样才能感受到新年的气氛,只是南越老下雪,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才是过年…”   “不过也没有关系,有雪就堆,还不用等过年…”她一个人唧唧喳喳的说着,完全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落尘君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蹲在白雪里不停的堆积雪人,如果方才可以当做是她吃醋了的话,那他会不会很满足?   “你为什么不堆啊?”她抬头一脸疑问的看着他,他摇了摇头,也同样蹲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抚摸白雪。   “然儿,如果有一天…朕不再纠缠你了,你是不是会过得很幸福?”他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落寞,说话也不再那么冰冷,反而有一丝柔弱。   莫若然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的点了点头。   风雪越来越大,飘满了整个南越朝,最高的阁楼上,一身紫衣潘龙的男子负手而立,漫天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拂过他冰冷的脸颊时瞬间冻结起来,他却不管寒冷,只是握紧手里的荷包,神色异常。   “主上确要这般做?”身后一身黄金盔甲的男子询问道,他的眼睛也狐疑的盯着那荷包,却并不多问。   “东帝城的人也跟着行动了,朕别无他法…”落尘君冷声回道,那眼里瞬间闪现嗜血的光芒。   “属下明白…”男子抱拳后,转身离去,脚步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里,却多少显得有些沉重。   子夏,莫若然琢磨着落尘君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竟将书都给拿反了,惹得夏一和婢女们咯咯偷笑,估计她们误以为她走神是为了落尘君纳妃的事情,她斜睨了婢女们一眼,再把书拿正,却瞅见夏一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柔美,原来身边还有个卧虎藏龙的美人儿,她不禁勾起嘴角甜甜一笑,夏一算是这清音宫里有些见识的女子,敢说话,做事却从来不马虎,所以她对此女子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   而这宫里的奴才们,估计是有夏一这样的奴仆主子,对她的冷漠态度不仅不害怕,反而还觉得很亲切。这让她有些纳闷,不过后来才知道这般呵护她,全然只因她是保家卫国莫苏将军的女儿,所以人们才觉得格外亲切,估计她们都不知道莫家是如何被灭的?   当然,这权利最大的人一句‘沙场战死’即可掩盖一切事实。   眼见天色已黑,有些困乏便脱了外衣上床歇息。夏一乖巧的替她掩好被子,继而打发了宫女们都各自回去歇息,她还顺带把门口的灯笼给取了下来,今日是皇上纳妃之日,应当不会来清音宫...不过很多奴才们也私下琢磨,这皇上既然如此宠爱莫若然,为何还不立她为后?还把她关在黑龙窟里数年载,真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帝王家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第七章:莫若帝王情(一)   睡得迷糊时,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环抱住,她挣扎了几下,全身却困乏无力,只好转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跟着迷迷糊糊的睡起觉来。   却不知自己的右手正不安分的搭在落尘君的腰上,头也跟着乖巧的枕着他的胸膛,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落尘君的怀里。这个动作惹得落尘君难得温柔一笑,让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手却在触碰到她的脸颊时,竟有些颤抖,纵是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然儿,朕多么希望就这么拥着你一辈子,永远都不松手…”他轻声呢喃,说完后却是苦涩一笑,抱着她的双手也不自然的收紧,生怕怀里的人儿此刻就会消失一般,不管不顾的紧紧拥着。   “然儿,朕答应你,无论你现在心里藏着谁,朕永远都会等你…”   他轻轻的吻上她的红唇,转转反侧,不停的吸吮她口里的芳香,直到怀里的人儿嘤咛出声,他才不舍的松开她,轻轻替她掩好被子,再凝视着她熟睡的模样,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他落尘君纵是再无情,纵是再冰冷,面对她时竟是那般的情不自禁,在没有遇见她之前,曾经还扬言女人不过是个奢饰品,能看却永远不会去触碰,更不会用心去交换。   可是她,这个叫莫若然的女子,就像罂粟一般渗入他的骨髓,除了刻骨铭心之外,还有那不可磨灭的地位。可是…她不爱他,对于他给的一切,除了是囚禁,还是囚禁...   这注定是他的死结,也是日后毙命的死结...   翌日,莫若然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红肿,拿着铜镜端详了良久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急忙询问夏一夜里有没有人来清音宫,夏一却掩嘴偷笑,说她想落尘君了。她抽了抽嘴角不再说话,单手撑着头继续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就是感觉昨晚上有人来过,可就是记不起来了,莫不成产生了幻觉?   “姑娘,韵妃娘娘来了…”   夏一刚出内室又匆匆跑了回来,神色有些慌张,看韵妃那阵势估计是来挑衅的,她担忧莫若然会受欺负便急急跑来通报,想让莫若然准备下。哪知莫若然闻言只是撑着头瞟了一眼外头,眉毛稍微蹙了蹙,继而还是端坐在铜镜旁不动。这让夏一有些为难起来,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提醒她一次,外头的奴才们又再次通报韵妃娘娘来了,应该是等太久都不见回应才叫奴才们发威的...   “姑娘…”夏一出声想询问她要不要出去迎接下?又觉得不对,毕竟是未来的皇后,哪有皇后去迎接妃子的道理,但是她又还没有封后,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就在夏一一愁未展的时候,那韵妃竟然不请自来,这让全清音宫的奴才们瞪大了双眼,都惊讶的看着那韵妃神态自若的走到莫若然面前,还以为她是来挑衅的,没想到她不仅不吵不闹,还恭恭敬敬的向莫若然行起礼来。   这倒不算什么,更让人惊叹的是,韵妃的嘴角边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特别是那弯着腰却不减丝毫美观的韵味,更是让人舒心,声音也犹如深山里的甘泉。连奴才们都不禁跟着那声音进入幻境,而莫若然见此却未动荡丝毫,韵妃却再次不急不躁的侧身柔柔道:“祁芸向皇后娘娘请安…”   一句皇后娘娘让夏一释然过来,自然,这南越国母还是莫若然,不禁也跟着骄傲起来。莫若然却为这四个字有些生气,谁说她是南越的皇后了?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说她是南越的皇后。   “韵妃要是没事就回自己宫里头去吧,我有些乏了,夏一,送客…”   说完就径直往床榻旁走去,留下夏一和其他奴才们一脸愕然,在她们印象中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可不会轻易给人脸色看,为何对这韵妃就是这副模样?思索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主子吃醋了。如此,主子都开口送客了,做奴才的就只有听从。   夏一急忙上前向韵妃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韵妃却没有理会夏一,而是挪动优雅的步子来到莫若然的榻前,用媚如丝的嗓音说道:“祁芸今日来只是替家父说声谢谢,两年前我祁家遭人陷害,是莫将军替家父洗冤,如今事隔多日,本应早该向莫将军道谢,却得知莫将军一直在边关镇守,正巧家父前不久又得知莫将军的女儿在宫中,便在祁芸入宫之前就嘱托我来答谢,还请不要误会…”   莫若然闻言有些惊讶,原来是父亲生前帮助过人家,人家是来找她来道谢的。许是父亲生前光明磊落,爱抱打不平,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官,所以连死后都会有人来答谢吧。   只是想起父亲,鼻翼间竟还是有些酸涩。父亲虽平时对子女苛刻,教场上也无父子之谈,相当的严格。但每次趁着他们兄妹住在教场里熟睡时都会来房里替他们盖好被子。让她记得最深的就是有一次和野青偷偷逃出教场出去玩,回来后挨了二十军棍,她当时就觉得这样的父亲简直没有人性,恨不得他快点死去。   可是夜里疼痛难安时,父亲就偷偷进来替她上药,还拍着她的头说他不是故意的,但为人师表就要带好头,即使是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就格外开恩。她才明白爱并不一定要表达出来。在现代,她是个单亲家庭,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可是莫苏将军却给了她温暖人心的父爱。但是这样的父亲再也不会有了…   韵妃见她伤神,倒是很识趣,急忙弯腰细声道:“既然今日姑娘不适,那祁芸改日再来答谢…”   说完后拖着长长的摇曳裙离去,曼妙的身子显得无比的修长,那头齐腰的长发,宛如蚕丝,柔软却不失光彩。   韵妃的大方衬托着她有些小家子气,奴才们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鄙视起来。她倒是坦然接受,她毕竟不是皇后,何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只是那落尘君自韵妃入宫后都不曾来过清音宫,她倒是欣喜异常,但苦了清音宫的奴才们,以为自己的主子不受宠了,日后怕是没了地位。那韵妃不论是相貌,还是才气都占尽了上风,而且面对圣上也是温温柔柔的,不像莫若然自己不高兴了就一脸朝天,从来不给天子好脸色,难怪圣上不再来清音宫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这个理。   而莫若然唯一在意的是,清音宫外的铁骑军忽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这让她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兴奋,日日夜夜盼着黑手来带她离开。而黑手却一直未出现,她又开始担忧起来,黑手该不会被落尘君抓了起来吧?她暗暗思忖,又觉得不可能,落尘君要是发现了黑手,他会直接来找她撕破这段时日以来维持的关系,那黑手到底去哪里了?竟然接连几个多月都不曾出现...   第八章:莫若帝王情(二)   再次看见野青是在涟水苑,涟水苑相当于古时候的御花园,里面种的都是梅花,没有其他的花种,南越也养不活其他的花种…   她看见一席盔甲的他正立在雪海里仰头看天,背影里写满了落寞和冰冷,像是那冻结了千年的冰霜,似乎在越走越远,有人说人越长大,身边的位置会越来越空缺,犹如她,又犹如他…   以前的野青,从来不会走在她的前面,从来不会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从来都不会忽视她的感受…   可现在的他,除了陌生似乎还有些无奈,该是怨恨还是忘记他曾对她的好?只是看见这样的野青,心竟然还是会跟着酸疼起来,野青他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雪花纷纷洒洒的落在他的盔甲上,上面劣迹斑斑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那是父亲征战沙场时所留,料不到日后穿这身盔甲的人再也不是同一个人。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她淡淡道来,见他闭上双眼没有回答,又道:“不论过往,只为真心。”   在她的心里野青除了是亲如兄长的师兄之外,更像是她的朋友,一个可以对着他任性、撒娇、甚至是大发脾气的朋友。这些无关乎风花雪月,只是单纯的朋友,她希望他能明白…   他闻言睁开纯净的双眼看了她一眼,眼里闪现一丝慌乱,但还是迅速的收回视线恢复漠然,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恭敬的朝她行礼便转身离去,甚至连看都没有正眼看她,疏离的态度让她莫名的很生气,她莫若然真心把他当成是知己,他为何要这般冷漠的对待自己?   “顾野青,你给我站住!”她盯着他的背影生气的怒吼。   似是听到呼喊,那孤傲的背影终是怔了怔,却还是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这让莫若然有些抓狂,跑上前就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莫姑娘,末将还有要事在身,还请让开…”他的语气间透着一丝无可奈何,却还是僵硬的说道。   “让开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留在落尘君的身边?”她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让她不再打扰他的答案。   她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皎洁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那里头有着与世无争的淡然,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看见这样的她时,他真心替她感到高兴,但心痛似乎要胜过高兴,这种感觉却再也不能像曾经一样可以毫无顾忌的向她袒露胸怀...   他知晓她的性子,既是开口问了就必须要知道答案,所以他只能回道:“圣上看得起末将,末将当然誓死追随,还请姑娘不要咄咄逼人。”   “誓死追随?”   呵,多么可笑的四个字,他顾野青曾经也说过誓死追随莫将军,真是个伪君子。   她不再逼问,对于一个叛徒也没什么可问的。她肯定想多了,竟然会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根本就是个贪图富贵贪图权利的小人,这种人不值得她生气,不值得她在乎。   她看了他一眼,眼里不再有泪水,不再有难过,只是甩开袖袍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而身后的男子在她转身时,眼里竟是满满的不舍和无可奈何。   回到清音宫后,她懊恼了好久,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表面上可以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毕竟是在一起长大的人,突然变得像陌生人一般,怎能不生气?   “这个地方真窄小,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不想看见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勾起回忆,我才不稀罕什么知己,统统都不稀罕…”   她咬牙恶狠狠的骂道,一生气连手里的石枕也跟着倒霉起来,抓起来就用力往地上扔去,半响,没有听到石枕落地的声音,倒是接着传来一声喊痛声,她听到声音后急忙弹跳而起,却见一袭黑衣的黑手从地下爬了出来。   “你….你…”她指着黑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啊,想砸死本王是吗?真是该死,遇见你就没好事,倒霉透了,辛辛苦苦挖了几个月的地,好不容易挖通跑来告诉你,你倒好一来就送给本王满头的大包…”   他抱着头不停的抱怨,满嘴的唾沫星子肆意飞洒,就犹如那日初见时一般,不停的抱怨却不会真的生气,这种感觉让她有些熟悉,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旧相识一般,让她惊喜不已。   她忍不住上前就抓住他的手,高兴的欢呼道:“黑手,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的手…”他露出厌恶的表情指了指她的手,莫若然急忙松开,一时高兴差点就忘记黑手有洁癖,她松开后,黑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欣喜异常的问道:“你真的等了本王好久?”   这个问题其实问的很正常,可是他问完后还要靠近她,并且还弯腰俯视她的脸,身上一股菖蒲的香味立即侵入鼻翼,淡淡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却有一丝丝清清凉凉的感觉,而他的语气间正好伴随着这股香味显得有些许暧昧,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当然,不是说好要带我离开南越吗?”她避开话题,不答反问,趁着他思忖之际,急忙转身去看地上的洞口。   “本王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下面已经被本王凿空了,可以直接通往宫外,你收拾好后,我们就立马离开…”他恢复正经,指着洞口说道。眼睛看着那洞口时,表情一会僵硬一会戏谑,似是痛恨又似是嘲笑。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凿地?”她愕然,黑手说要破南越的局就是凿开地下?   “不然你以为本王逍遥去了啊…”他又像是地痞流氓一样,没好气的回答,美丽的脸颊却生出些许红晕来,估计是方才被砸得不轻。   她掩嘴偷笑,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也是个地下工作者。   “笑什么笑,本王凿地很好笑吗?”他生气的怒视她,表示很不满意。   她难得高兴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蹲下身子再次看了看那只有人型大小的洞口,里头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照黑手的话来说要走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毕竟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可是,她看了看殿外,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一年之前逃过一次,落尘君还是找到了她。而这一次,她永远都不要让他再找到她,这么想着便起身对黑手说:“黑手,再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我再同你一起离去…”   第九章:莫若帝王情(三)   南越虽终日像是过冬一样,但还是有时节区分的。   在南越一般有三大节日,一是庆生日,这相当于现代的国庆节,是当年南越开国皇帝登位之日,定于南越每年初五,这个节日已过。接着是二为雪梅节,雪梅节当日,全南越城的百姓们都会聚集后海观赏梅花,因雪和梅是南越一大特色,所以才有这个节日。再者是第三个节日,帝王日,这是帝王唯一能休息的时日,平日里都在忙于国事,少则六个时辰,多则十几个时辰连续。   而帝王日将临近,她便为自己梳理好发丝,绾上南越皇后才能绾的头型,还仔仔细细描绘了额头处的雪花印,继而挑选了上等的服饰,系上了绯红色的袍子,袍子处绣满龙凤,肆意的攀爬在绯红的各个角落,此袍称之为龙凤袍。   待一切收拾好后,就早早的赶去前和殿等待,夏一见主子这阵势,估摸着是要出马去夺回圣上,竟然高兴的撑着油纸伞陪她一同等待…   等了许久,前和殿的宫门终于开了,大臣们也纷纷走了出来,见到她时不知该行礼还是该当做没看见?好在与父亲同台的大臣们识趣的上前询问她几句,也解除了些许尴尬。随后便看见落尘君走了出来,她微微一笑想上前去迎接,却见韵妃甜美的笑脸出现在落尘君的身后,她有些讶异,后妃也可以垂帘听政?   落尘君见是她,眼里有些慌乱,却没有像之前一样上前去询问她,而是立在原地不动。倒是韵妃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弯腰行礼道:“本宫见过莫姑娘…”   这句话说得很别扭,估计也是不知叫她什么的好,怠慢又怠慢不得,讨好也讨好不得,干脆乱叫。她没有理会那么多,而是上前走到落尘君的跟前说道:“明日是帝王日,圣上可以陪若然去一个地方吗?”   良久,都不见落尘君回答,莫若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怔怔的看着他,脑海里却在思索这个人的变化是不是有些奇怪?就在众人僵硬之际,韵妃又开口说道:“莫姑娘,不好意思,圣上已经答应明日一天都陪着本宫了…”   落尘君方才犹豫是因为答应了韵妃?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但不能因此而破坏了她的计划,急忙装作恳求道:“然儿想单独和圣上在一起…”   此话一出让落尘君的心揪得紧紧的,窒息般的疼痛蔓延了全身,他还是逃不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终是回道:“好。”   莫若然才会心的一笑,旁边的韵妃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看向莫若然时眼里闪现了一丝嗜血的光芒,但转瞬就消失不见,继而温柔般的告退,还大方的叮嘱莫若然和落尘君玩得开心,转身时全是孤傲和冷艳。   夏一为她赢得帝王日而高兴的整晚念叨个不停,听得莫若然心烦意乱。说什么圣上眼里就只有她,只要她一出马就算十个韵妃也敌不过她一个,说什么日后生了皇子皇孙不是太子就是掌管兵权的王爷…中间还扯了一大堆公主驸马什么的,这丫头一得意就忘形,连日后的皇子皇孙都给扯了出来,真能瞎掰。   翌日,她还是那般打扮,老早就守在落尘君的寝宫前等着,落尘君也没有食言,早早就出来了。见她等他,冷毅的脸上浮现一丝宠溺的笑容,前些日子知晓她不喜他纠缠她,便不想去打扰她,只要她幸福,哪怕他不能触碰,但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也就足以。可是她又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倒是让他有些愧对她,计划的事情也暂时抛之脑后。   莫若然带着落尘君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着紫苑。是跟她穿越过来的同一个紫苑,除了外观有些残缺之外其余的还是亘古不变。她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也曾试着站在同一个地方想穿越回去,但是却没有半点反应,后来觉得该是碰上什么银河系中的行星逆转才导致她的灵魂出窍,正常的情况下,是没有道理因为一座古老的建筑物就凭空穿越了,但却一直查不到是什么行星,痛恨自己当年科学没学好而苦恼了好久。   落尘君看了看紫苑,又不解的看了看她,她却牵起他的手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温暖的感觉传入他的手心中,让落尘君侧目看她平静的脸,她牵他的手竟然会是这般的自然?   来到紫苑中间,站在当日站过的同一个位置上,旁边是一处看起来不深实则不浅的池塘,她当时就是站在这里观赏池塘里的荷花才不慎穿越的。如今已隔七年,七年来都没有现代自动化机器设备陪伴着自己,竟将月光白烛当成了习惯,她是不是该把赵静当成前世,而这一世才是今生呢?   “然儿…”落尘君轻声唤道,握住她的手不自然的收紧,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看她失神的样子?仿佛她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而那个世界是他永远也触摸不到的,所以他特别的不喜欢。   手心处传来被捏痛的感觉,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落尘君,这才回过神来,接着轻声对着落尘君说:“其实我并不是莫若然,也不是莫苏将军的三女儿,我其实是叫赵静,是从千年之后的未来世界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历史上连记载都没有的朝代…”   落尘君闻言是满脸的不相信,脸色也渐渐变得异常的冰冷,但见她如此认真的说着心里竟是那么的慌张,握住她的手越发的紧。她却伸手抚摸起他俊美的脸庞,继而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浑身一震,心也跟着揪紧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一般,却不知是为何?   良久,莫若然才松开他的手缓步走近池塘,转身时对他温柔一笑,笑容很真挚,也很平静,她轻轻的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可以带我回去,所以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虽然我利用莫若然的身躯违心背叛了你,但是这七年来还是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真心,谢谢你,落尘君…”   “请不要为我伤神,也请不要再来找我,就让我安心的回家吧…”   别了落尘君,恨也罢,不爱也罢,终究是要离别的人,毕竟我们不是生在同一个世界,亦或是自己不敢去爱一个帝王…   她微微一笑,脚步往后踩空一步,只听到噗通一声落下,接着就溅起了满天的水花,水花溅在落尘君的脸上,耳边依然回荡着她最后的一句话,请不要再来找她,他看着那水花升起后又缓缓的落下,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撕裂,撕得他恨不得掏出来,眼角旁湿润的液体打湿了脸庞,浑身也跟着瞬间冻结起来,心却在瑟瑟发抖,他要失去的是他刻在骨子里爱的女人吗?   第一次不管不顾的纵身跳了下去,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落尘君不能失去这个女人。他发了疯般寻红了双眼,却哪里也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心口痛到不能呼吸,他爱了整整七年之久的女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说一句告别就真的不见了,他不能接受,纵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失去她…   终于...终于在池底看见被珊瑚缠绕的她,倾国倾城的脸此刻没有一点生气,苍白如纸。他却像是看见了稀世珍宝般,拼命的向她游过去,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流眼泪。却在抱住她的身子时,只剩下一片冰凉,不知是因为他的双手太冰凉还是她的身子泛出的冰冷…只是让他感觉不到她有半点呼吸,感觉不到她有半点心跳。他知道她一直想离开他,可是却不知道她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他…   第十章:淡陌隐荼靡(一)   东帝霞云山,男子将类似于三色堇的花轻轻放入半透明的冰封棺木左侧,顷刻,棺柩便自动打开。男子伸手替女子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又从怀里取出一朵菖蒲放在女子鼻翼下,随后又唤人拿来定颜珠放入女子身侧,见女子脸上慢慢恢复了润色,才转身离去…   入夜,一袭紫衣镶嵌金丝线的男子快步飞到冰棺旁,同白日来的男子却大有不同。此男子满头银发,满身霸气,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似妖人般的野性,那眉宇间同女子一般印有花印,却不似女子那般自然,而是血红的火麒麟,印在那张似妖人般的脸上显得无比的妖孽。单凭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这三个词语是道不出此人的美,只能用美这个词来形容,论是这众生芸芸中再也找不出像此男子那般妖美的人来。   男子盯着女子花颜般的容颜看了半响,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是猎取到了猎物一般露出兴奋不已的眼神,这种眼神不是对女子的容颜感兴趣,而是身体,直勾勾的是身体,他伸出手将女子抱出冰棺,再次挑眉轻笑,笑声邪魅却不失野性,只见他揽住她的腰就飞向那黑沉的星空…   做了一个噩梦,莫若然梦见自己倒在冰凉的水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叫她不要走,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想睁开眼睛努力的看清楚点,眼睛却像被尘封了一般,怎么睁也睁不开。还没来得及想,手腕就被另外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扭过头去看,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张如同鬼魅般狰狞的脸正向她慢慢的靠近...   她被吓住,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呼喊,却发现呼吸急促,双手双脚也像是被珊瑚捆绑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肆意的脸靠近她,她大叫救命…重复的叫着救命…   猛地睁开了双眼,冷汗顿时侵湿了后背,莫若然吓得尖叫,眼前是一张与梦中鬼魅不同的脸,除了像是雕刻出来的物品之外,更像是一件完美无暇的御品,竟然有人可以美到这种地步,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满头银发的男子为何会抱着她同榻而睡?而且此男子还是趴在她的身上,下身僵硬的物体抵触着她的双腿...   莫若然惊恐的推开他,银发男子似是被她推醒,幽幽转眼,一双镶嵌着水晶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子微肿的红唇,她急忙抚摸自己的嘴角,才发觉烫得不行,赶忙去检测自己的衣物,幸好没有出现撕裂的迹象。   莫若然心下松了口气继而怒视银发男子,银发男子却背靠在刻有莲花纹路又类似于透明玻璃的石壁上,然后歪着头盯着她笑,一边笑一边还伸出火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像是方才还意犹未尽般,一脸的玩味,却是带着妖性的玩味。   直觉告诉莫若然,这个银发男子最好不要靠近,更加不能惹怒,这是一个比动物还要残酷的男人,如若说落尘君的残酷无情缘于表面,而此人却是深埋内心,他折射出来的光芒像是能看透世间一般,尽管他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来遮掩一切,但是感觉却不会出卖她…   她急忙起身想离去,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海中,前后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这四周竟全是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状的东西围着他们环绕成圆形,而他们方才躺着的地方也是用竹子制成,漂浮在海上却不会摇晃,如同与地面一般坚硬。   她震惊住,这是什么地方?这个银发男子又是谁?为何这里的一切都这么的奇怪?左右巡视一番,记得跟黑手商量好要离开南越,她当时要了三日期限,因为想永远逃离落尘君便故意假装落水溺死。她自小就会龟息法,能在水底长久憋气延长一日时间,龟息时就如同死去一般。   她曾和黑手说过,只要不超一日将她带走便可,她现在还活着就说明黑手是成功把她救出来了,虽然不知黑手是怎么移花接木把她从落尘君的眼皮字底下给救出来的,但是为何救了她出来而不见黑手?他又消失了吗?   “美人是在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本君又是何人是吗?”银发男子半漂浮在空中,整个身子慵懒的靠在空气中,银白的发丝披散开来。她再一次讶异,这一幕又是什么情景?后来才知道男子是用轻功倒悬浮在空中,却不能一直持续,否则会影响丹田,不过练功能练到这种境界,也绝非是凡人。   她闻言瞟了他一眼,不答话,许是被他道出了心中所想索性避开他的问题,选择沉默。   银发男子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身子轻盈的落在竹面上,然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妖孽般的脸立即荡漾出兴奋的笑容。   落在莫若然眼里时就是临时炸药,她急忙推开他,却把自己甩出好几步远。背靠在半透明的玻璃上,侧头去看,看见那蔚蓝的海水不停的冲击上来又缓缓的退下,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没有摸到记忆中的玻璃的感觉,反而是比玻璃更平滑,还带有弹性,这是…这是水晶珍珠,而且是透明的水晶珍珠…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莫若然忍不住的大声问道,莫非又穿越了吗?如此奇怪的一个地方…   银发男子却不答,一副‘刚刚要跟你说,你偏不听,那我就偏不讲’的模样,气得她差点动手打人,却还是隐忍了自己的脾气,打算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却发现旁边似乎没有能离开的辅助物。那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莫非此银发男子是神而不是人?还是根本就是妖孽?   “本君不是神,更不是妖孽,而是人…”银发男子冲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动作趴在水晶珍珠上,用同样迷茫的眼神看向大海,妖孽般的脸闪现不可一世的傲气,却能一语道出她心中所想。   直觉再一次告诉她,她必须要马上离开。   在这个圆圈内转来转去却没有找见出口,而那个银发男子竟然也跟着自己学她的样子找来找去,气得她牙痒痒,却不想跟他说话,也不表露自己的情绪,任他学去。   “美人,你看太阳要落山了,你和本君也该安寝了…”   银发男子一直唤自己是‘本君’,却不知道是什么本君?眼见他又要扑到自己的身上来,莫若然急忙跳得老远,而他扑了个空似乎对此很不满意,勾起嘴角又是露出妖孽般的笑容…   以为此男子又要向她扑来,哪知他刚踏出一步就忽然笔直的倒在竹面上,继而蜷缩起身子来瑟瑟发抖,银白的发丝也在逐渐变紫,水晶般的眸子霎间血红,薄唇犹如眉宇间的火麒麟,似是滚烫难耐,又似是要从薄唇中冲出来,整张脸也跟着不停的抽搐,表情扭曲,全然没有那副完美无瑕的样子。   这种情形吓得莫若然差点再次尖叫出声,最终还是捂住自己的嘴盯着银发男子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整个身子也跟着僵硬的呆立在原地,然后看着他艰难的向自己伸出纤长的手指不知所措…   第十一章:淡陌隐荼靡(二)   以为男子伸出手来是想抓住自己,本能的再次退离好远,哪知男子只咬紧皓齿对她艰难的说道:“不…要...害怕…”   本是想不管不顾的,可见男子难受成这幅模样,还要担忧会吓到她。心下终究不忍,竟管不住自己的脚靠近了他。   这一靠近,让男子触摸到了她的手,他情不自禁的用力捏紧她的手,像是只要捏紧她的手,便会好过些一般。   莫若然蹙眉想甩开男子,还没等她反抗,脚下竟跟着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抱里,她能深深的感受到男子在抱着她时,那冰冷的身子在渐渐的变暖,甚至是变得越发的滚烫…   待她看见男子的发丝又渐渐转为银白时,心里紧绷的弦才松了开来。这时,远处划来一艘扬起‘东帝’的船只,正由远及近向他们这个方向游过来。莫若然才敢确定她没有再次穿越,而眼前这个银发男子也绝对是个人…   银发男子见有人靠近这里,抱着莫若然翻了个身,眼睛里的血红还未完全褪尽,薄唇也在微微颤抖,他却不顾自己是何模样,只是伏在她的耳边冷声警告:“不许向任何人说方才的事情,否则本君要你此生此世都陪伴我左右…”   她怔住,被他最后一句话怔住,此生此世都陪伴在他的左右,这句话竟然让莫若然无声害怕起来,特别是看见那双血红的眼睛时,特别…特别的害怕。   她急忙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银发男子,继而不敢看他。   银发男子也跟着渐渐恢复原先的模样,无事般的从原地而起,像是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依然露出完美无暇的笑容看着她笑,笑容里全是妖性,却不知越是这般笑就越是危险…   眼见船只靠近,莫若然心里有些激动,特别是看见黑手负手而立站在船艄上时,竟然忍不住的泛起泪水,心里的害怕被激动所替代,第一次那么期盼黑手的到来,又似乎一直都在期盼,从南越直到遇到这个银发男子,无时无刻不期盼黑手带着她逃离,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依赖黑手了…   黑手似仙人般的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俊美,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一身青衣素袍穿在身上犹如那世外仙人。此刻,他手捧唐菖蒲下了船,看见她和银发男子在一起时竟是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多了份恭敬。   她心生疑惑,盯着那‘东帝’的船帆不禁思索起来。黑手一直称呼自己是王爷,竟是东帝城的王爷,与西厦国无关,她难免有些失落,心里竟然一直希望是西厦国的人来救她…   转眼见黑手将唐菖蒲放入水晶珍珠的莲花壁上,那半透明的门竟然缓缓的打了开来,莫若然更加震惊,原来古人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们这些后人不过是寄生虫,在寄生古人的智慧赖以生存而已…   “君上,南诺已经赶赴东帝,本王此番路过是想将她接回去…”黑手进来后向银发男子道明来意,然后才斜睨她一眼,似乎在说‘好久不见’,但碍于银发男子在场,那吐沫星子肆意飞扬的性子竟是没有流露出来,莫若然则是没有功夫跟他打哑谜,琢磨着这黑手所说的‘受人所托’之人竟是这妖孽般的银发男子,只是并不相识,为何要救她?   “言浩,你去告知南诺,本君我已经改变了原先的计划,让他不必来了…”银发男子应声道。   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告诉莫若然,他有可能是东帝城的帝王?可是东帝城的帝王好像已经年过四十有五了,这个银发男子看不起来不过二十来的模样,怎么可能是东帝的王?还有,他们所说的南诺又是谁?这跟接她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那君上的意思是要带她回北煞?”   北煞?莫若然闻言浑身僵住,想不到逃来逃去竟然逃到北煞,而且这个黑手一直唤‘君上’的银发男子竟是北煞国君紫陌夏殒,她居然逃到一个比落尘君还要危险的人的身边,她看着那头银发竟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紫陌夏殒…   十五岁嗜杀皇兄,后又血洗北煞皇宫,十六岁继位,继位后赐死一众追随先皇的大臣,后宫嫔妃全数送去殉葬,凡是北煞国内年迈的老人逐一噬杀,连他的母亲北煞太妃也不放过。南越落尘君登位之日,便是北煞紫陌夏殒血染天下之时。   十七岁挥剑旗下,直逼东帝西厦两国,宣言要血洗两国天下,后又改为若两国肯俯首称臣,便可保住城池。两国无力扳回,便成了北煞的附属国。   十八岁又燎袍挥师南下,直攻南越朝,却终是被南越大将军莫苏镇住,屡战屡败不遂,却在一次南越唐突进军北煞而被紫陌夏殒杀了个片甲不留,全军覆没,无一人存活。   此战让紫陌夏殒信心倍增,灭了莫苏全军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南越,曾掠夺南越两座边境城池,后又被落尘君亲自起兵夺回,此后,两国暂停了战斗,直至今日。   原来又是一个杀父仇人,而且此人是直接凶手,紫陌夏殒,这个满头银发又满脸妖性的男子!   她憎恶的看向紫陌夏殒,继而又怒视黑手。   东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七王爷子沐言浩,东帝皇族姓氏子沐,同紫陌夏殒一般,是复姓,单名言浩,乃为名称。   传闻子沐言浩长相如仙,为人潇洒又神秘,几乎无人见过此人的相貌。只是道听途说,说此人爱研究星术,对天上地下甚感兴趣。又有人说子沐言浩风流成性,经常流连于红颜柳巷。又有人道他好玩似纨绔子弟,又似地痞流氓般往返于大街小巷,甚至是游刃四国。又有人论子沐言浩藐视朝政,扰乱法纪,无视帝王等等。   但这些皆为不详,因无人见过真正的子沐言浩,只知他喜好易容,总是将自己易容成他人的模样,周游四国,玩遍天下。   不过她对子沐言浩到底是怎样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有趣的是他千方百计救她出南越竟是为了紫陌夏殒,还假装很是热情的救她,让她死心塌地的相信了他…   是她自己相信他的不是吗?这火坑也是自己挖的不是吗?为什么心里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后会这么的难过呢?是因为自己对黑手莫名其妙的信任在一瞬间被熄灭了后才难过的吗?还是因为知晓他们会就此利用她做人质而去威胁落尘君,从而促使她成了红颜祸水而难过?   不曾想过,逃出来竟然会面对这样的局势,而且是她永远也不想掺和进来的局势。   本只想寻得一处安宁,将自己置身于大自然之中,不问世事,亦只想同心中所爱之人夕阳西下,相依相偎。   可这点所谓‘贪樊的安宁’似乎只会引起更多的霍乱…   第十二章:淡陌隐荼靡(三)   莫若然跟着两个仇人上了船,无论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她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从子沐言浩出现到现在为止,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疑问也没有问,只是静静的站在船艄头看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白纤,你在哪里?”莫若然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发觉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安身之处。   时隔多日,之后的明日,之后的现实。竟是唯一还活着的亲人背叛了父亲跟随了她最恨的人,千辛万苦逃出来最终还是落在了仇人的手里,心里惦记的人却在最危难的时刻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她,似乎一直都在任人摆布…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可以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原来到最后只剩下她自己,而且始终只有她自己。   然罢,区区一个小女子,拿命运又能奈何?莫若然无奈的扯嘴一笑,风吹起来了她如墨般的发丝,她却静止一处,犹如画轴中的女子,淡然如菊。   子沐言浩见莫若然立在船艄发呆,他有些困恼,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觉自己并没有胡子后,改为摸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接着挠了挠后背,做了一系列奇怪的动作之后,子沐言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浓密的眉毛向上挑了挑,急忙转身进了船舱。   大约半刻钟后,子沐言浩手捧披风走出了船舱,悄悄来到莫若然身后,定了定神色,故意干咳两声,见莫若然并未察觉他的道来,他微显无趣,踱步来到莫若然身侧,伸手指着远处的大海嚷道:“怎么样?这地方比那雪白雪白的幽灵宫要强上百倍吧?你该好好答谢本王,要不是本王的话,你怎能见到这美丽的天空,这美丽的大海,你看,连鱼也是那么的活泼乱跳...”   黑手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一边指着那翻了肚皮的死鱼连连称赞,莫若然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盯着那浩瀚的大海,她确实该感谢他,要不是他,她怎能遇见自己最大的仇人?   “有点冷,你要不要披风?”   黑手见莫若然不理自己,便讨好般的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她,莫若然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这不禁让黑手有些讪讪然,他急忙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继而将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呢喃道:“你不怕冷,本王可是被那幽灵宫给冷怕了...”   莫若然瞪了黑手一眼,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良心,骗她来到紫陌夏殒的身边,不仅不愧疚还那么的狂傲,想到此,连看都不想看黑手一眼就急急离去,黑手见状急忙冲着她的背影叫道:“你若是相信,本王便可对你坦白…”   莫若然闻言止了脚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向黑手不答反问道:“你若是坦白,岂不是背叛了紫陌夏殒?”   “若向你坦白,只是本王对你的解释,而本王还是会依照计划行事...”黑手答得堂而皇之。   说实在的,她很不喜欢看皇族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是他利用了她,可他还能义正言辞的说着貌似一番正义的话语。罢了,他们都是正人君子,数她是小人好了...   “喂...本王可是要跟你坦白的,是你自己不要听,日后可不能怨本王啊...”黑手盯着莫若然的背影大声唤道,见她已然钻入船舱,便悻悻然的扯掉身上的披风,再双手叉腰对着天空吼了一句,震得撑船的船夫心慌慌的抱紧船舵。   她被紫陌夏殒带去了北煞,子沐言浩也返回了自己的国家,临走时还告知他心中确实有些过意不去,但他确实把她救出了南越,还说什么互利,气得莫若然咬牙无言。   北煞的一草一木像及了现代,那种唯有春的气息带给了她欢乐,她忍不住的一遍一遍看向那朵朵花团,那丛丛草木,那片片白云,还有那仰头就能看见山水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怀念,令她向往,留在南越这些年,有多久没有享受过春天的气息了,又有多久不曾这样站在花的世界里呼吸清新的空气?   她恬静一笑,笑容来自真心,有人说真心的笑,便是世上最美好的笑容。   如若她现在不是莫若然该多好,至少不用担心卷进他们争夺天下的世界里,更加不用时刻担心身后那个妖孽要对自己做什么?察觉他来了之后,全然没有心思去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是低着头继续前进,虽然不知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你若是喜欢这里,不如就一辈子呆在北煞。”   紫陌夏殒妖孽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句‘一辈子’差点吓得莫若然用前脚跟踩着自己的后脚跟,他为何对她的一辈子这么感兴趣?不是要用她做人质去威胁落尘君吗?   “你放心,如此美人,本君是如何也不会送去给落尘君的,况且落尘君以为你死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落在本君的手里...”   他说完后,如同鬼魅一般从身后环抱住她,冰凉的身子在触碰到她时立即变得滚烫,还有他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兴奋不已。   莫若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一靠近她就变成这样?   虽然很疑惑,但是当紫陌夏殒抱住自己时,竟会乖乖的不反抗,许是怕激怒他对自己不利,这么想着便任由他紧紧的箍住自己,   “本君早在七年前就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可还记得你曾割腕救过本君?”   七年前?那么也就是在她还没有穿越之前莫若然就与他相识,而且还救过他…那此刻她该说是记得还是该说不记得呢?毕竟她也不能确定这个妖孽是在试探她还是真有这回事?   “十一岁那年,我因大病一场,无故失去了记忆,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我不记得我是否救过你…”她委婉的说道,生怕被紫陌夏殒察觉出来,不过她这般说谎也不知紫陌夏殒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有,但她确实不记得关于莫若然的任何事情…   “失去记忆?”他带有疑问的咬着她的耳垂呢喃道:“那你便是忘记本君了…”   他的这个动作像及了落尘君要发火之前的模样,这让她莫名的不舒服,不知是因为想起了落尘君不舒服还是对于紫陌夏殒的这个动作不舒服?总之她现在有些不能忍受,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对待她?   还没等她回答,紫陌夏殒又道:“本君可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你,也托了你的福,中了七奎毒…”   这是什么意思?莫若然不解的回头看紫陌夏殒,却见他银白的发丝又渐渐变得紫红,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紫陌夏殒的头发会是银白色的?还有他眉宇间的火麒麟似乎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长出来的,这是个多么奇怪的人…   而这个奇怪的人正双眼发红,薄唇也跟着扭曲起来。莫若然见他又要发作,心里好生害怕,急忙推开他。他却拼命的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往他的怀里带去,莫若然被他箍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急忙大叫:“你放开我!”   他闻言却是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血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那双眼睛里有恨,她看出来了是恨,可是明明是他灭了她的家族,不是她恨他吗?他为何要那般怒视自己?   “我这副模样全是拜你所赐。”紫陌夏殒在莫若然快要窒息时松开了要掐死她的手,残余一丝理智的转身离去,脚步却有些摇摇晃晃,全然没有之前妖孽般的样子,此刻,紫陌夏殒只有难以控制的脆弱。   莫若然却顾不得他是何模样,听到他那句话心里顿时发凉,紫陌夏殒时不时毒发,全是拜她所赐?   第十三章:香溢雨嫣然(一)   紫陌夏殒安排她先入住北苑,那是后宫嫔妃的主位。   当她入住的时候,发现里面没有一个嫔妃,后来才知紫陌夏殒讨厌女人,所以才未立妃子。   这让莫若然更加生疑,如果紫陌夏殒讨厌女人的话,为何总是对她做些有违常理的举动来?还有他所说的拜她所赐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想来都头痛,干脆不想。   北煞确实四季如春,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只因有个好天气。特别是北苑后面的那座山开满了蔷薇,一眼望去,心境不得不豁然开朗。   只是北煞的衣服甚是单薄,她穿着有些别扭,全是薄丝所制,在大老远就能透过薄丝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这让她有些尴尬。作为一个现代人竟在古代为了穿衣太暴露的事情而尴尬,传出去肯定没人相信。   但是她此刻被紫陌夏殒盯得有点想钻地洞的感觉,还是头一次赤裸裸的被人打量。   “你在紧张什么?”紫陌夏殒用妖孽般的声音说道,又露出妖孽般的笑容对着她笑。   她知道只要他这样笑就是代表他生气了,她急忙放松自己,故作轻松的为自己倒茶水喝,他却夺过她手里的茶杯,牵起她的手就往外头走去。   如果不是长相不同,不然她真的会以为这个妖孽是落尘君,简直都是一样的臭脾气,一个是冷若冰霜,一个是笑里藏刀,没有一个是好人。   她不情愿的任由他牵着走,也尴尬的接受这北煞国每个宫人投来的注目礼。   在他们眼里,都以为北煞国紫陌皇族要后继无人了,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竟不受君上反感,还能颇得君上欢喜,他们不得不为此而高兴,想来这紫陌皇族还是能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到了…”紫陌夏殒回头高兴的冲她说道,满脸都是兴奋。   她却满脸都是冰霜,一点都不想理会他,把她带到悬崖边上来是为何?   虽不情愿却还要留下来陪着他一起高兴,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不敢反抗这个看似温柔又看似凶狠的男子?也罢,把这些都归结成是她上辈子欠他们的好了,不过,她上辈子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啊?想来真是有点亏了…   “你看下面,那里有一处峭壁,峭壁上有朵蓝色的刺瑰,这朵刺瑰能解本君的七奎毒,只可惜本君取不到…”他带有遗憾的说道,说完后不停的打量她,又一笑,道:“不过你可以…”   莫若然一惊,他的意思是要她去取吗?她看了一眼紫陌夏殒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峭壁上全是荆棘丛生,不说纵身跳下去后是死是活,光是那荆棘就能把自己生生刺死。心里忽然很难过,为什么就没有人肯心疼一下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中七奎毒?更加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来到这里七年,七年来都是在受落尘君的安排,逃离了落尘君又来到这个满头银发的妖孽身边,而且他有可能要她偿还莫若然欠下的债,也有可能因此就这样囚禁她一生,就如他所说要她此生此世都陪伴他左右,这是一个比落尘君还要残酷的人,她不知道莫若然当年对他做了什么,竟然会让他中这么奇怪的毒?而且这种毒似乎不是只有解药那么简单…   也罢,如果她选择不去取,那紫陌夏殒也不会给自己任何逃脱的借口,只不过是纵身一跃,又有何畏?   这么想着便上前一步,眼睛瞟向那下面闪烁的蓝刺瑰,瞄准后便跃身跳了下去,耳边的风扑簌的响,甚至是响得有些急促,连耳膜都跟着哗啦响起来,这种失去重心的感觉让她放松了自己,既怕又既解脱,原来死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在乎...   只是在此刻竟会想起落尘君看着她离开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着害怕,是失去她的害怕。她不禁有些心疼,对不起,落尘君,用假死欺骗了你,现在真的要死去了,也算给了你个真实的谎言…   风声越来越大,震荡了她的耳朵,她的双手划过荆棘,整个人在随着这急速下降而到处乱摆...   以为就要摔死在峭壁上,哪知自己竟被一个怀抱拥住,还未看清是何人,那旋转的感觉让她的头脑充血,模糊的看见一头银发的男子一手抱着她一手连根拔起那朵蓝刺瑰,随即安然落地,她晕眩的靠在紫陌夏殒的胸膛口,半天呼吸不过来,他却邪魅一笑,那张妖孽般的脸竟是不自然的高兴,还带有一丝丝兴奋…   她方才为了他都快要死了,他还能那么高兴,心里很恼火,不顾自己是否站得稳脚步,急忙退离了他的怀抱。然后心生疑惑的看着一脸妖孽的紫陌夏殒,这紫陌夏殒明明武功高强,要下这悬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竟然要她一个柔弱女子冒着生命危险来取这个蓝刺瑰,简直是莫名其妙。   “没想到你真的会下来取…”紫陌夏殒又半悬浮在空中,举着手中的蓝刺瑰一朵一朵的拔着,表情是丝毫的不在乎这所谓的解药。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解药。这该是他紫陌夏殒拿来折磨她的借口。她竟然会真的不顾自己的性命去取,落尘君那般的囚禁自己都没有想过轻生,为了这种神经失常的人竟连性命也不要了。她一甩手想离开,却发觉自己的手臂上伤痕累累,小小的荆棘刺还卡在肉里,手腕处的那块伤疤竟还能活灵活现,看得甚是清晰,原来真是上辈子欠了魔鬼的债,这辈子便来索要了。   她扯下裙摆下面的薄丝想为自己包扎伤口,紫陌夏殒却夺过她手里的薄丝,一脸不可忽视的傲气,冷声道:“这蓝刺瑰的花蕊可以让伤口立马消失不见…”   然后他就开始认真的替她包扎起来,银发散落开来,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摸,让紫陌夏殒又露出妖孽般的笑脸来,他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然后啃噬她的嘴唇。她愕然,震惊,这个紫陌夏殒总是吃她的豆腐。   “紫陌夏殒…”她推开他,生气的怒吼。   他却伸出火红的舌头舔着自己的嘴角,依然是那副意犹未尽的表情。莫若然气得无处可发,那副忍耐已久的怒气让她瞬间爆发,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喜欢你当然要救你,总不能看着这样一个美人粉身碎骨含恨而亡吧…”他又是一脸兴奋的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她急忙双手环抱双臂,防备的看着他,又觉得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再次冷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出南越?”   “因为…”他挑眉一笑,看向她时眼里依然有恨,那里头确确实实是恨,那种恨让她莫名的害怕起来,似乎是在掠夺她的生命,又似乎是让她记起什么,可是她不是莫若然,她亦不会替莫若然去还债,所以紫陌夏殒无论对她是恨还是出于其他原因,她都要步步为营,绝对不能让他利用了自己。   这么想着便坦然接受他的目光,装作什么也不知,继续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停顿了很久,妖孽般的声音才响起:“因为本君要你此生此世都陪着我,这不仅仅是你欠我的,更因为…你的这副身体可以救本君的命…”   她惊住,她的这副身体可以救他的命?难怪他发作时只要抱住她就会没事,那她岂不是要因此而留在这个妖孽身边?   第十四章:香溢雨嫣然(二)   回到北苑后,莫若然拼命的向人打听什么是七奎毒,可是只要她一提起七奎毒,宫里头的奴才们都像是见着了鬼似的,都慌慌张张的躲得老远。   见打听不出半点消息,便自己跑去藏书阁查阅,却翻遍了整栋书阁的草药书也未见有什么七奎毒,索性去询问紫陌夏殒...   只要将他的毒解了,那么她就可以不欠他的。也可以离开北煞,去找她的白纤。   是的,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惦记白纤,哪怕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她也该要个答案。   北苑的门还没有出,忽然被迎面而来的女子撞倒在地,僵硬冰冷的地面撞击背夹发出咯吱的响声,疼得她呲牙咧嘴,若是无意撞到不该是这样,想来此人是故意推倒她的。   莫若然咬了咬牙齿想爬起来却有些踉跄,身边的侍女们见此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扶她一把,都纷纷只顾着忙着下跪。   莫若然更加恼火,是什么人这么火气冲天?简直有些无理取闹,她好好的又得罪什么人了?   她抬头直视女子,却被女子那张逆光的脸震惊住,只见女子下颚微微抬起,正一脸愤怒的怒视自己,却依然掩盖不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若说在南越无人及过她莫若然的容颜,但在北煞此女子乃为仙人。那眉宇间高傲的神态向来是至高无上,那微微勾起的嘴角透露出一丝清冷,但却不失韵味,那挑起的眉毛犹如细叶,绯红的脸庞此刻被怒气充斥的越发娇红,那肌肤似乎是吹弹可破,好一个晶莹剔透的凡间女子,又像是芙蓉出水般的天上仙女。   她敢说这是她见过比韵妃要更美丽的女子,看来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就是诺哥哥所说的莫若然?”   但她一开口说话,就有着同紫陌夏殒一般的不可一世,都是孤傲之人,也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真是配不上那张绝美的脸,她不禁有些乏味。不过她所说的诺哥哥是谁啊?似乎还认识她?   莫若然一脸茫然的看着女子,然后起身拍了拍灰尘,不答。选择沉默,对付这样的女子只能用沉默来代表一切。   “还以为诺哥哥说的有多美好,原来也不过是一具稍有姿色的臭皮囊…”女子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满眼的藐视,满身的居高临下。   是的,她莫若然只不过是一具稍微有些姿色的臭皮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最好永远不要来侵犯她,她握紧双拳等着女子说完:“不过纵使是这般姿色,但你还是勾人的狐狸精,本公主今日来就是告知你,诺哥哥已经是本公主的夫君,你休想再去勾引他…”   说完后连看都不看莫若然一眼便转身离去,带走了满屋子的冰凉和傲气,莫若然心里憋足了气,她何时去勾引她的诺哥哥了?即使是站在原地不动,也能惹来满身的尘埃,她蹙眉,太阳穴处也跟着青筋暴起,这还是第一次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气。   不过后来女子证实了她所说的话,她确实是个狐媚子,确实勾引了她的夫君,甚至还将心都给勾引进去了。   北煞其实很凉,特别是每年的下半旬,特别的凉。   紫陌夏殒送了她好多衣物,大多是绣有麒麟的白袍,穿在身上显得她越发的娇媚,更将那雪白的肌肤衬托的越发诱人,紫陌夏殒老是蹭到她的身上闻闻,时不时抱着她亲来亲去,她很想反抗,却害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竟然任由他去。   今日,在这样的春日里莫名刮起了秋风,这让她觉得特别的奇怪,要不就终日都是春,要不就终日都是冬,季节何须如此奇怪呢?   紫陌夏殒匆匆赶到北苑,说趁着这样凉爽的天气要带她去所谓的龙渊阁转转,当然,对于北煞的龙渊阁她还是感兴趣的,便慢吞吞的跟着去了。   北煞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国,那接天莲碧的莲花竟将整个龙渊阁包围住,中间凹凸起来的山竟也是莲花环绕,而且其他的花种根本就没有,只有莲。虽然应征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但这般磅礴大气,却显得有些妖孽,也不知是哪位主子这么喜欢莲花?   莫若然侧头看了看紫陌夏殒,他则回以一笑,笑容跟这带有妖性的莲花很匹配。   只见紫陌夏殒揽住她的腰纵身一跃,飞向那山间,继而落在莲花池壁上,她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飞了上来,这让她觉得有些遗憾,但是却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因为她保不准紫陌夏殒不会重复的抱着她飞来飞去?   “见过本君的妹妹了?”他邪魅一笑,揽住她的手还是不肯放开。   莫若然急忙巧妙的装作去看莲花趁机脱离了紫陌夏殒的怀抱,继而想起他的话语,见过他的妹妹?难道是那日恶语相向的女子?难怪称自己为公主,原来有什么样的上梁就会结什么样的下梁,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想到此,莫若然轻轻一笑,紫陌夏殒也跟着笑,笑容有些残酷,他凑到她的耳边笑着说道:“那你也该认识认识本君的妹夫了…”   她正思考紫陌夏殒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将身子斜靠在连璧上,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指了指下面,她寻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她看见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拥抱着一袭白衣的女子,男子的笑容里有着熟悉的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儒雅之气,那浓密却不失好看的眉毛正微微上挑,薄唇一启一合,带有感性却不失温雅,好看的侧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俊美,凉爽的风吹起了他如墨般的发丝,似乎那被风吹散的幽兰花香吹太远,竟然吹进了莫若然的鼻翼之间,让她忍不住酸痒,又似乎是那熟悉的动作让她的心扯起来很痛…   那年,男子也同样拥她入怀,也同样温柔的替她拨开额间的发丝,也对着她宠溺的笑,也喜欢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可是才一别一年之久,他的身边竟是换了一个人,似乎那些海誓山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是这些说说而已却让她被囚禁了数年载,这些说说而已也让她再次落入仇人的阴谋中…   可是他却能抛却过往,接受他人的投怀送抱,亦可以对她不闻不问,也可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她算什么?她莫若然算是个棋子还是个玩偶?而你到底是白纤还是西厦都的帝王南诺?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感竟然是那么的虚假,又何谓似曾相识?   莫若然忽然觉得这个时空根本就不是她能立足的地方,每个人都在欺骗自己,就连笑容都是虚假的,难道她就注定不能有个真心对待她的人?难道她就不值得有个人去心疼心疼她?   千方百计千辛万苦只为寻他,他却将她的心撕得粉碎,连幻想都撕得粉碎...   第十五章:香溢雨嫣然(三)   南越,女子手挽紫竹篮踩着盈盈碎步匆匆走进清音宫,宫内黑漆漆一片,她急忙唤婢女们去掌灯,又像是忌讳什么似的,急忙改为只掌一盏灯。   婢女掌灯后,她才借着微光挪动着优雅的步子来到冰棺前,看了看冰棺内容颜微变的女子,又看了看那伏在冰棺上失神的男子,她没有多说话,只是识趣的将糕点放下,然后将抱在怀里的袄子想悄悄给男子披上,还没靠近,男子就忽然怒吼出声:“滚出去…”   他的声音似千年寒冰,在殿内回荡却显得有些冷清,男子眉宇间的憔悴让女子瞧着有些心疼,她小心翼翼的劝道:“圣上,死者已矣,你又何不让莫姑娘安心的离去呢?”   “朕叫你滚出去…”他再次怒吼出声,浓密的眉毛跟着紧蹙,他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他的然儿,他也不希望任何人来拆散他和他的然儿。无论她说要去哪里,他都立在原地等她回来,只盼此生不离不弃,此世莫失也莫忘。   女子见他如此,也不便多说,更不知说什么,只是微叹一声便带着婢女们悄悄退下,宫内又再次漆黑一片…   男子的心却忽然往下沉,紧跟着揪痛全身。   她死了,他的然儿已经死了,他已经失去了她,而且是永远的失去了。   落尘君苦涩一笑,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给她摆脸色,总是惹她生气,总是不知道如何去怜惜她,甚至将她囚禁了起来。如今,她真的离开了,他却再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丝温柔…   “然儿,朕是不是很没用?恨不得忘记你,也恨不得永远都不要爱你,可是你的名字却那么硬生生的刻在了朕的骨子里,即使是化成灰也忘不了你…”他俊美的脸颊滑过泪水,却不顾,只是接着轻轻呢喃:“只要你再睁开眼睛看朕一眼,朕什么都答应你,哪怕你要和白纤在一起,朕都不会阻止了,再也不会阻止了…”   他的眼神凝望她时竟是那般的如痴如醉,犹记得那年,他将自己的发丝割下给她,她却不屑的接过。   他本是想说,虽知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但还是希望同她结为夫妻,而且只愿彼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是她似乎一直都不爱他,甚至在她的内心之地也不曾留一处空白给他。这天下的人总说他无情无爱,是个凶狠手辣的帝王,谁又能知道他为了爱一个人会折断自己的骨脊只为刻画一个人的容颜呢?   可是这张容颜,此刻黯淡无光,除了苍白,便是毫无生命的血色。   他抬头看着这黑漆漆一片的清音宫,犹如看见那段时日她满是笑容的为他端茶倒水,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让他感觉到很幸福,甚至期盼这辈子都这样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享受这份幸福。   可是她不在了,她狠心的抛弃了他,回到了她所说的世界里,她再也听不到他想说的话了...   “然儿,你知道吗?朕多么希望你那般待我是出自真心,可惜这点祈求也不会有,你生的时候不会有,死亦不会有。你可知道这七年来,朕都是真心的,掏心掏肺的真心。”   她走的时候那么决绝,竟不给他留一丝希望。   如果他不固执的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如果早些时日放了她,如果他没有爱上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他注定要还她的债,注定要他时时刻刻尝试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哑然失声:“然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让朕独留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你要朕以后该怎么办?”   除了爱,还是爱,这份爱让他沉沦也让他心碎...   宫门在此时又不合时宜的再次开启,宫内也紧跟着亮了起来,这让落尘君失神的眸子里立即充斥着嗜血般的光芒,他再次薄唇微启,冷声道:“统统给朕滚出去…”   语落,宫内的灯不仅没有熄灭,而且越来越亮堂,这让落尘君怒火冲天,顾野青急忙闪身而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圣上,您该上朝了...”   落尘君见是顾野青才忍住自己的脾气,冷声吼道:“朕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圣上,师妹已然逝世,可是这南越的天下却没有逝去,若圣上一直不处理国事,岂非是师妹所愿看到的,师妹不也曾说您是世上难得的君王,难道圣上要师妹连死后也对您失望吗?”   顾野青不卑不亢的说着,她骤然离去,不是只有他落尘君有痛,他也心痛。他疼了那么多年的师妹就这么离去他又怎能无动于衷,连死后都未告知她一切真相,殊不知是遗憾还是让她带着恨离去。也罢了,恨也让他一人承担。但落尘君不能倒下去,他们共谋的大事不能就此罢休。   就一句‘难道圣上要师妹连死后也对您失望吗’,就扯得他的心生疼,他闭上绝美的双眼,眼角的泪水不经意的滑落,如此不愿在大臣们面前软弱的人竟还是哭了。   “你下去吧...”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过身去看那张美丽的容颜。   天下...这天下苍生何时让他好过?他们可曾知道‘帝王’这个看似简单却背负一身使命的词语是有多么的残酷。   宫,一个用血腥堆砌出来的牢笼。他不屑,可他却注定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或者说他还没有出生就注定要踩着尸体度过这一生,他又何时有人来心疼过?又何时有人理解过?他只不过是想爱一个人而已,爱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像平常人一样好好的守护一个人呢?   “圣上...”顾野青还想说什么,但见他那副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起身离去,又顿了顿脚步,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冰棺内的女子,才握紧双拳骤然离去,转身时眼里全是落寞,原来麻木的心也会再痛...   南越的雪下得总是很苍白,这样的雪景缺少她的存在,似乎像是少了花的容颜...   南越七年中旬,南越帝王落尘君诏告天下,立莫苏将军之女莫若然为后,命南越东宫之首,赐居前和殿,与帝同行,又命人刻上‘此生无缘,若愿来世相见’之匾,悬于榻前。南越史记记载:落尘君圣上,亲自扶棺柩行至御景阁,后抱帝后登山岚之鼎,亲挖雪地,亲自棺柩,亲刻墓碑,独守七天七夜,血泣双目,帝王无情,何来情意?   同年,相传北煞国主对女子不甚感兴趣,今北煞国主却得一女子,传容颜倾国倾城,北煞国主欲立其为后,并命人送上折子邀请南越帝王前去贺喜,南越帝王冷血一笑,将折子扔之。   同年下旬,东帝七王爷子沐言浩与北煞国主紫陌夏殒里应外合直逼东帝皇宫,子沐言浩带领千军万马推翻了东帝国君,即穿上东帝国君的龙袍,登上了东帝之位。又称‘不肯俯首称臣者,斩头颅,割其脚筋,反叛者,掏其心肺,忠言逆耳者,拖出东帝植入皇城脚下。’隧,无人敢逆,均跪拜东帝七王爷脚下。后自立王号,为倰毅帝王,便大赦天下,又邀四国同庆,并附言相携北煞国即将新立后妃。南越帝王接到此折,依然是冷血一笑,将其弃之。   有人言,错之,便是终身错过...   第十六章:落花捻尘埃(一)   北煞国终于下雨了,下的很小,但是很细腻,朦朦胧胧的,有一种江南烟雨的感觉...   莫若然坐在北苑里看了看苑子外面的花,它们正淋着细雨,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越发的娇艳,宛如女子沐浴完一般,清爽如玉。   她忍不住向婢女要了把纸伞,便幽幽撑起纸伞走进花丛里,那满山的香草见她出来了似乎也跟着摇摆起来,空气中飘拂着那淡淡的香味,仔细闻,却不是香草的香味,而是一股淡淡的幽兰花香...   莫若然屏住呼吸,伸出手去接雨水,背后之人似乎也没打算上前与她攀谈,她便也孤芳自赏,只是心里却泛起了酸涩。   也不知僵持这个姿势有多久,直到感觉有人揽住自己的腰时,莫若然才反应过来,以为是白纤,却看见紫陌夏殒妖孽般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而那个满身幽兰花香的男子早已不在身后,莫若然心里忽感一阵失落,还在期盼些什么呢,他连向自己解释的勇气也没有,还能期盼他回到自己身边吗?   “他成了皇帝吗?”   莫若然想借此话题来转移紫陌夏殒的注意力,从而脱离开他的怀抱,哪知紫陌夏殒却是抱得很紧,还满脸的深不可测,火热的眼神不是打探她的身子,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这种似乎要透视一切的眼神让她很慌张,莫若然急忙推开他。   紫陌夏殒才悠悠一笑,不可一世的回道:“本君是谁,答应了的事情自然是天经地义...”   莫若然到后来才知道,之所以黑手会冒险潜入南越救她,是因为和紫陌夏殒有着交易,只要黑手将她救了出来,他便要帮黑手登上帝位,后来的一切似乎真的是天经地义了。   虽然她不知道紫陌夏殒明明恨着自己,却又千方百计来救她是为了什么?   但是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寻的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她要的答案似乎也很简单,白纤是西厦的帝王,骗她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毕竟当时是两国交战之时,或许白纤那个时候是故意接近自己,他的目的应该是想赢得战争吧,可又感觉不似那么简单...   “本君...”   “哥哥...”   紫陌夏殒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妹妹打断了,随即他的手也跟着松开了。莫若然赶忙趁着这个档口想低着头开溜,紫陌夏殒却扯嘴一笑,硬是扯着她的手不放,气得莫若然用眼睛使劲瞪着他。   匆匆赶来的紫陌夏雪正巧看到这一幕,她的眉头立即一蹙,上前就对着莫若然骂道:“你这个狐媚子,勾引完我的夫君还不够,还要勾引我哥哥,你以为就凭你那张脸就可以做我北煞的国母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紫陌夏雪的一番话给莫若然遭头一棒,简直是莫名其妙,谁要做他北煞的国母了?   莫若然眼里冒着火却不答紫陌夏雪的话,而是直直的看着这个妖孽,他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个小妖孽又来闹事。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不准来吗?”紫陌夏殒严声厉色的对着紫陌夏雪怒吼。   “哥哥,我再不来就要出事了,你真的要立她为后吗?她可是南越落尘君的皇后啊?你知道落尘君的为人的,你立了她为后,落尘君绝不会善罢甘休!”紫陌夏雪也是相当的气愤,说话的语气也提得相当的高,两眼镶嵌着珍珠般的泪水,想必紫陌夏殒从未这样吼过她...   紫陌夏殒闻言一蹙眉,见紫陌夏雪就要哭出声,只好放低声音道:“本君的事本君自会处理,还有,她不是南越落尘君的皇后,她只是我紫陌夏殒救回来的一个平凡女子,你可记住了?”   莫若然闻言却是惊讶到不行,紫陌夏殒要立她为后?这怎么可以?还没等紫陌夏雪回话,她就急忙询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的后妃了?”   紫陌夏殒听到莫若然这样说,脸上立马冷若冰霜,同时还冷眼斜视莫若然一眼,那一眼里还是有恨,这种恨让莫若然突然感觉有些后怕。   至今为止紫陌夏殒都没有告诉过她,当年莫若然到底是为什么要向他下毒,而且一直觉得紫陌夏殒这股恨自己也是因为此毒,甚至黑手那笔交易也有可能是因为此毒的原因,所以他宁愿损兵折将也要把她从南越救出来,或许还有更多的事情是她所不知晓的,但是不管知不知晓,此刻她是万万不能成为他的后妃,那表示她将会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无论你有没有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的后妃。”她不想再这么软软弱弱了,她不是莫若然,她也没有义务帮她还债。   她说完后就扔掉了手里的纸伞,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们兄妹俩一眼,冒着雨拼命的跑,却在半路上看见立在远处的白衣男子,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熟悉感,曾经是莫若然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此刻却感觉是如此的遥远...   她以为他永远都会属于自己,也以为海誓山盟过,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脸上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莫若然只知道拼命的从他身边逃离,而那与莫若然擦肩而过的白纤始终没有抓住她的手...   灯火阑珊处,莫若然故意站在最高处,看了看北煞的地形,却发现这个地方竟比南越还要严密,毕竟南越满地都是苍白的雪,一眼望去还能看见尽头,可是北煞一眼望去都是同天一般高的山,根本就出不去。   而且北苑竟是在宫中最中央,她在这个位置的一举一动都能被那守卫的兵将看见,而他们几乎是日日夜夜在监视着北苑这个方向,莫若然心里暗沉暗沉的,看来紫陌夏殒早就在防备她了,只是她一直未察觉而已,她是逃出了一个牢笼又跳进了一个火坑吗?而且这个火坑是她自己选择跳的,她该恨黑手还是恨自己呢?   她有气无力的回了北苑,却在拐角处听见婢女们在窃窃私语,她们在谈论落尘君册立后妃之事,那个人竟还是自己,莫若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了一下,特别的疼,想起落尘君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恨,带着嗜血,但这些都被满满的爱充斥掉了。   只是落尘君,你终是连我死后也不肯放过我吗?   反反复复也睡不着,便穿上衣物,寻思着去北苑外头转转,刚刚打开门,感觉天气有些凉意,莫若然不敢走太远,便寻得一宫门的台阶,坐了下来,那即将落叶的花,纷纷飘落在地上,特别美...   不知坐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色镶嵌着金丝线的军筒靴,莫若然急忙抬起头来,看见满脸怒气的紫陌夏殒正打量着自己,莫若然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不满的看了紫陌夏殒一眼,紫陌夏殒却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继而单手掐住莫若然的脖子,妖孽般的脸没了往日温柔的笑容,盯着莫若然的脸就狠声警告:“本君要册你为后妃,你只有听命的资格,永远没有资格说不,你永永远远记住了,这是你欠本君的!”   莫若然被他掐得呼吸不上来,也说不出话,只得冷冷的看着紫陌夏殒,他亦是同样看着自己,他的眼里除了冰冷之外,还夹杂着恨。   莫若然不明白紫陌夏殒即是不爱她,为何要一直将自己囚禁在身边?难道就因为她欠他?而‘欠’这个字,似乎不能强加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紫陌夏殒是想掐死自己还是想怎样,只是忽然感觉自己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而且脖子处的力量也减去了,以为紫陌夏殒该也是舍不得杀自己,却不知道是紫陌夏殒又发作了...   待莫若然恢复呼吸,抬头看他时,就见紫陌夏殒整个人再次笔直的倒在地上,银白的发丝也渐渐变得紫红,嘴唇没有同往日那般扭曲,却是似火麒麟般的血红,那眉宇间的麒麟也跟着若隐若现起来,似乎要冲出来一般,在不停的狰狞。   紫陌夏殒倒在地上,已经是口不能言,手不能伸。   只是看着莫若然的眼神有着期盼,那种期盼像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   这一次发作似乎要比以前严重多了,莫若然急忙退离开来,再看了一眼像是快死去一般的紫陌夏殒,便匆匆转身离去。   或许只要紫陌夏殒毒发身亡了,她就可以离开北煞,从此就可以永远的过自己想过的安宁生活,也不需要替莫若然去还这作孽的债,而且还可以全身而退的逃离这些纷争...   莫若然心里打鼓般的这样想着,可是刚迈出去的步子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她在犹豫什么,不是只要他死了她就解脱了吗?   莫若然立在原地,身后是那渐渐没了呼吸的紫陌夏殒,花也在此时跟着散落了满地...   第十七章:落花捻尘埃(二)   明明知道这是错,莫若然却还是选择再次转身,迈开脚步来到紫陌夏殒的身边。   看着毫无血色的他,眉心微些微蹙,想了想,终是弯下身子将冰凉的他抱在怀里,继而用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身子,让紫陌夏殒感受到自己的体温。   见紫陌夏殒好过些时,莫若然再次伸手替他抚平看似紧蹙的眉毛…   既是紫陌夏殒再恨自己,她也不能让他有事。   他若说此生是欠他的,那她莫若然就一点一滴的还,只是期盼紫陌夏殒对待自己的方式可不可以不那么残忍?   这句话,很早以前就想对落尘君说了,她背叛了他,这便是欠下了债,只是能不能不要再囚禁她?她愿意去还,哪怕他们要的是她的一生一世。   感觉到体温的紫陌夏殒睁开了那双血红的双眼,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是女子身上独有的味道,而且很熟悉。他便抬眼去看,看见一脸淡然的莫若然正抱着自己,紫陌夏殒眉心蹙了蹙,脸上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伸出手想推开莫若然,莫若然却紧紧箍着他,不让他动弹,一边用手轻抚他的眉头,一边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   紫陌夏殒看着莫若然清秀的眉心,忽然好想伸手去轻抚,特别是看到她满脸担忧之色时,他更想将较小的莫若然拥在怀里,可是他忍住了,他避开莫若然的触碰,径直站了起来,明明看见莫若然走了不是吗?为什么又返回来救他?那张淡然无争的脸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虽是这般想着,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在滋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紫陌夏殒头一次不贪恋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去,留下莫若然一人立在原地发呆。   似乎紫陌夏殒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残酷无情,而这个经常从死门关徘徊的帝王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恨?   北煞经常下着下雨,天气有时候明朗起来也是异常的好,在这样一个雨天里,莫若然无心思看外头的风景,天天在屋里头琢磨着古代的书法,她看过紫陌夏殒写的字,也看过落尘君写的字,觉得他们的笔法已经练到了精髓,这种书法要是搁现代估计值千金,可惜她写不出来...   正练得起劲,宫女就跑来告诉她,西厦都的帝王求见。   莫若然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南诺还是来找自己了,她要见吗?   “去回西厦的王上,就说我不舒服,要他回去吧。”   “是”宫女恭敬的弯腰后便出去了。   莫若然把手里的笔放在书案上,闭门不见,或许是最好,其实是见与不见都改变不了事实了,白纤连名字都是骗自己的,那便是初见之时就已经计划好了,骗得自己如此之深,她还有什么值得去留恋的呢?   如此想来,她该也是个心狠之人,可是她却是最心痛之人。   落尘君与紫陌夏殒虽囚禁了自己,却没有伤害到她的心,而白纤真的把自己的心撕得粉碎…   “王上,姑娘说了身子不适,不方便相见,王上还是早些回去吧”宫女传完话后,给了南诺一把纸伞。   南诺闻言低头看了纸伞一眼,却没接过,宫女便把纸伞放在地上转身离去,南诺盯着莫若然居住的北苑,一言不发,如墨般的发丝被雨水淋得湿湿的,他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站在门口一直等着,静静的等着,静静的看着,而天气似乎也很配合,竟由飘飘洒洒的小雨变成倾盆大雨…   良久,雨下得一发不可收拾,莫若然以为南诺已然离去,便走到窗前想将窗子关上,却看见南诺依然立在原地纹丝不动,雨水浇灌在他身上,打湿了他月牙白的长衫,那如墨玉般的发丝也紧贴着尖削的下巴,浑身湿透了的南诺见到莫若然时竟是苦涩一笑,那笑容似乎沉积了千年般,如此的悲凉,又如此的令人心痛…   莫若然心里一痛,不敢接着看这样的南诺,急忙关上了窗子,记忆中的他似乎从来没有这般过,他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吗?   只是‘已为人夫’四个字让莫若然惨淡一笑,命婢女再送去一把伞,并附言一句:细水长流若有时,微叹落花捻尘埃。   他回:忆他日策马奔腾,只道世事无常。   原来他只是为了说一声世事无常,依然没有解释,依然没有苦衷,只是因为世事无常,纵是往昔千般情意,也不过是浮生若梦,是她幻想得太美好,忘了他人是何意?   北煞仲夏下旬,紫陌夏殒忽然病倒了,北煞国的太医们束手无策,东帝的子沐言浩便带着数十名神医匆匆赶了过来,却终是查不出病因从何起?   作为紫陌夏殒最信赖的军师又是从小辅佐紫陌夏殒的太傅,居然来到北苑跪在莫若然的面前恳求她救救君上,若不是莫若然知晓紫陌夏殒中了毒,这般阵势定会吓坏自己。   “莫姑娘,你快些救救君上吧...”太傅虽双膝跪地,但那倨傲的眼神却是带着浓浓的杀气。   她敢确定这是第一次见太傅,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他,为何要用这般神色怒视自己?   虽疑惑但还是假装虚扶他一把,说道:“太傅请起,有话慢慢说。”   “君上中毒之事,只有你清楚,你还是先随老夫去看看君上。”太傅说完后毫不客气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眼神依然充满着杀气,莫若然瞟了一眼太傅,轻轻点了点头,才匆匆走去紫陌夏殒的寝宫。   寝宫里没有繁华的装饰,亦没有过于奢侈的点缀,只是单调的紫色,这般的紫让她想起了紫陌夏殒发作时变幻的头发,他原来是个如此喜欢紫色的人,可是这种紫色却奇怪的很,总是带着血红的紫,那飘拂在空中的薄丝也宛如那蔓延的爪子,不停的向她延伸过来…   满室都是盛唐莲花,在紫陌夏殒的床榻边上开满了莲花,荷叶似乎成了地毯,莫若然走在这样的寝宫中,如梦如幻,似是走进了那天庭般,让她忍不住的吞口水。   “莫姑娘,这边请。”太傅见莫若然一直在打探寝宫,就叫她快些进去。   莫若然听到太傅的叫唤才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太傅的脚步,走到紫陌夏殒的身边,见紫陌夏殒如妖孽般的脸上此刻苍白如纸,他的毒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莫若然急忙上前看了看躺在榻上已然昏迷的紫陌夏殒,心里却在暗暗发怔...   如若像紫陌夏殒所说此毒真是莫若然所下,那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莫若然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心肠歹毒的人,想来也不向善,一剂毒药竟是生生害了一个帝王一生,也难怪紫陌夏殒会这般的痛恨自己。   莫若然想去抱紫陌夏殒,太傅却是一个箭步拦在她的前面,莫若然不解,她以前都是这样让紫陌夏殒好过些的,太傅却阴声阴气的说:“君上不能触碰女子,甚至凡是女子都不能靠近他,而你这段时日一直与君上有着肌肤之亲,君上才这般频繁的毒发,所以还请姑娘不要再靠近君上了…”   莫若然一时怔住,凡是女子都不能靠近他?   难怪紫陌夏殒每次抱住自己或者要跟她吵架时,他都会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更严重,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毒,莫若然蹙眉不解的问道:“那太傅要我如何救他?”   “君上一直不让老夫来找你,可今日老夫却不能不顾君上的生死。”太傅看向莫若然时,眼里满是杀气。   莫若然心里下意识的一惊,这似乎跟以前的莫若然有关,她虽心知却不能抗拒,只能立在原地听太傅道来:“七年前,北煞国君去世后传位于君上,而君上的皇兄为谋夺皇位竟下奇毒一路追杀我等,逃至南越,便遇上了你和一青年少年。你用火麒麟的血混合着蓝刺瑰的荆棘救了我王,我北煞本应感激你。你却不安好心,竟将自己的血液混合着七虫七草向我王下毒。而今,害我王终身不能近女色,还要此生此世都忍受这毒发的痛苦,堂堂一个帝王无后妃不说,还膝下无子,你这狠毒的南越女人竟是要害我北煞皇族绝后,老夫恨不得一剑取了你的贱命!”   莫若然没有想到紫陌夏殒不是讨厌女人,而是不能靠近女人,而他的残酷无情竟也是事出有因。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他是如何挨过来的?这毒发的痛苦又是怎样一人默默承受的?   既然是这样,那紫陌夏殒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想报复,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触碰女子,为何还是要亲吻拥抱自己呢?   “那为何他毒发时,只要靠近我...便会安然无事呢?”她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为何?   “因你当时割腕取的是自己的血,那你便是这世上唯一能靠近君上的女子,可毒未解,他虽靠近你能让自己好过些,但却会加剧毒性,使其发作频繁。”   也就是说紫陌夏殒向黑手所说的‘计划有变’,是因为知晓靠近她会让自己好过些,而他当时想方设法救她出来,初衷该只是想用她来威胁落尘君的吧,没想到她莫若然竟还是个如此有利用价值之人。   她没有在意太傅到底有多气愤,只是盯着紫陌夏殒那张似妖孽般的脸轻声问道:“那太傅可知解毒之法?”   太傅既是亲自搁下面子下跪来求她,便是知晓有法子解,只是这个她不知晓的法子让她此刻手心里沁满了汗水…   太傅上前抓起她的手腕,不卑不亢的说道:“用你的血来救君上…”   第十八章:落花捻尘埃(三)   莫若然听此言,急忙抬头直视太傅嗜血般的眸子,用她的血来救紫陌夏殒?   难怪紫陌夏殒曾说自己的这副身子可以救他的性命,还一直要她此生此世都陪在他的身边,甚至不顾一切的拉拢子沐言浩救她出南越。还有南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也有可能是紫陌夏殒谋划好了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便是一场蓄意很久的阴谋,而她似乎是这场阴谋里的主角。   若说紫陌夏殒残酷无情,他却更像是个操纵者,可是这个操纵者,此刻却让她恨不起来,就像他所说的,莫若然此生是欠了他的,所以这个孽债还得要自己来还…   太傅没有给莫若然多余的思考时间,直接递给她一把锋利的匕首,继而端来碗给她。   莫若然瞟了一眼用青花瓷做的碗,她没有答应要用自己的血去救紫陌夏殒,可太傅也并没有打算征求她的同意,如此,便是容不得她不答应。   太傅说莫若然当日是用七虫七草混合着自己的血液下的毒,而这解毒便是同样的方法,用她的血混合着七虫七草来救紫陌夏殒。   太傅告知这件事情时,宫内除了他们三人便无一人,这偌大的北煞除了太傅知晓紫陌夏殒中了此毒之外,并无一人所知,竟连他的妹妹紫陌夏雪也不知道。   而知晓此事的太傅,该是早就想来取她的血了,只是一直被紫陌夏殒阻拦着。   莫若然有时候真不明白,紫陌夏殒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血可以解了他的毒,为何不在救她出南越时,就取了去呢?还要花这些心思去困住她…   她咬了咬牙,接过太傅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往手腕处割了一刀,看着那鲜红的血滴落在那血盆大口的碗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再一次落入了阴谋之中…   太傅取走碗,随手扔了一块丝帕给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急忙端着那碗鲜血来到紫陌夏殒的身边。   此时的紫陌夏殒已经了无声息,不知是活着还是已然昏死?   莫若然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后才看向太傅,见他将药材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喂给了紫陌夏殒,她才舒了口气。   本想转身离去,那太傅居然又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虽好些但还是相当的僵硬,他道:“你不能走…”   “他该没事了不是吗?”莫若然不冷不淡的反问,太傅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即使是恨她,她也做了该做的不是吗?   “君上这会儿是挺过去了,那下一次呢?”太傅反问的一句话让莫若然蹙眉不解,她的血难道不是解药吗?   “君上既已喝了你的血,便要一直喝下去,而且每次毒发时,你必须要取血救他,才可慢慢的解了此毒,而你,注定此生此世都要陪伴在他身边,君上有意让你成为北煞后妃,如此一来,也可让我北煞紫陌皇族延续下去…”太傅缓缓道来,说道紫陌皇族时眼神有些沧桑,看向一脸淡然的她时,转瞬又接着厉声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所造成的,也该是你自己来收拾!而且只有你才能救他。”   一番话让莫若然差点站不稳脚根,原来是这样,原来她真的欠了紫陌夏殒的,以至于现在要一点一滴将自己的血取出来还债。   可是似乎这是他和莫若然之间的纠葛,与她无关,她自是不知晓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因占用了莫若然的身子便要生生割了自己的手腕将那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血液取出来还债…   而这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却要因此困在北煞并且囚禁她一生,难道她真的要成为紫陌夏殒的后妃吗?   他们彼此都不相爱,却因为宿命要结为夫妻,除了牵强更多的则是无奈,是她的无奈,而似乎又是紫陌夏殒的无奈,天下女子都近不了他的身,除了她还有谁能去拯救他呢?   而她,又由谁来拯救?   北煞仲夏时分的天气,依然喜欢下小雨,同南越不同,没有白雪的点缀,花儿虽然开得美,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满山的香草在雨水的冲刷下,香味更加浓郁,却少了些真实的味道。   紫陌夏殒的寝宫里,并蒂莲花像是灵异的植物,一到夜晚,粉红色的花瓣如同天上的星子,闪闪发着光,一到白日,荷叶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一直生长,直到触到龙榻旁,才肯缓缓褪去。   若说这一切都是虚幻,但那建立在水上的寝宫却并非虚传。   莫若然就被困在如此诡异的寝宫里,外头自太傅离去后,就有重兵来把守,想来太傅是为了防止她逃离。   其实根本就没这必要,她一介青衣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天大地大不是早已没了容身之地吗?   莫若然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没有血色的紫陌夏殒,接着又拿出匕首用力往自己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见鲜红的血都滴落在碗里时,她才拿来丝帕为自己包扎住伤口,这才端着血碗递给一旁看到这一幕险些呕吐的婢女。   “你快些给君上服上吧。”   “是”婢女颤颤惊惊的接过血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捧着碗缓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向紫陌夏殒。   莫若然吩咐完婢女后就寻得一处偏隅,继而抬起右腕,微感疼痛,她轻轻呼了口气,接着用左手撑着头看那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   这七日都要连续割腕喂血给他喝,还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紫陌夏殒那张似妖孽般的脸,此时苍白如雪,没有一丝傲气,倒是让莫若然有些心疼起来。   初见时就知道此男子不能靠近,现在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来,还要被众人仇恨。这该是所谓的吃力不讨好吧…   莫若然勾起嘴角轻笑,也罢,奈何自己好心,非要去救他不可。   入夜,黑手一袭黑衣潜入紫陌夏殒的寝宫,将趴在榻上睡熟的莫若然摇醒。   闻到一股淡淡的菖蒲花香,莫若然才知晓是黑手来了,心里立马此起彼伏,黑手总是在关键时刻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她不得不期待,但他此番前来似乎不是来救她离去的...   莫若然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黑手拿来药材捣碎后敷在自己的手腕处,蒙着黑巾的脸看不出黑手此刻是何表情,只知道那浓烈的眉毛微蹙,神情有些微恙,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莫若然本不该问,但心中有股子怨气,还是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的血可以救紫陌夏殒,所以才会冒险潜入南越救我?”   黑手拿药材的手有些微停顿,继而瞪着莫若然惨白的脸,一挑眉将手里的药材搁在茶案上,似是生气般的回道:“本王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而且答应紫陌夏殒在先,认识你在后,况且本王并不知晓紫陌夏殒中毒之事,更加不知道你的血可以救他,这总得一码归一码...”   莫若然见黑手掷地有声,不禁也来气,但最终只是咬咬唇没有再回他,其实莫若然的心里是希望有个人不是为了利益才去帮她,而这个人,她希望是黑手。   虽然他不知道紫陌夏殒另有阴谋,但初衷还不是想拿她与落尘君交换,从而换取东帝城的皇位。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其实黑手并没有错,他只不过是用微不足道的她换了个帝王之位,换做是她也会这样做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局限于‘交易’。   “你走吧...”莫若然握紧未包扎完的手腕,心里想到交易二字,微感有些失落,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你生气了?”黑手扯下脸上的黑巾,一张似仙人般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他凑近莫若然,用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直直盯着莫若然。   继而不管她同意或者不同意,伸手就夺过她的手腕,拿来白色的纱布替她绑上,一边绑一边说:“你不知道本王有多不容易才取来这名贵的药材,这可都是我们东帝的镇国之宝,很贵的,平常人想买还买不到呢,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贵的药材陪你,还外带我这个俊到不行的帝王,有这么好的福气,还生哪门子气,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莫若然看着他满嘴的唾沫星子肆意飞扬,这哪里像是帝王,简直是地痞流氓,不知道她是在生气吗?还厚脸皮的说自己俊到不行...   莫若然紧闭双眼,以此来平复自己快要爆炸的心,睁眼又见黑手将纱布打好结,忽然感觉像是打上了终生结一般,让她困在一个又一个牢笼里...   “黑手...”莫若然唤道,又顿了顿,低头浅笑了一下。   这是莫若然的命运,怪不得任何人,况且黑手总是在危难的时刻来帮助自己,应该感谢他才对。   莫若然一边抚摸着包扎好的手腕一边轻声说:“谢谢你...”   黑手闻言眼睛里闪现着皎洁的光芒,他急忙单手环胸,一手托腮,接着装作很是讶异,似乎这句话从莫若然的嘴里说出来犹如幻听。   他盯着莫若然轻笑了一会儿,然后拍着自己的额头,摇头晃脑的来到莫若然跟前,捂耳问道:“你说什么?本王方才没听清,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莫若然瞟了一眼装模作样的黑手,见他如此,便伸出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黑手见她笑得如此妩媚,急忙凑近点,莫若然勾起嘴角笑,想都没想就将附耳倾听的黑手推得老远,顺带道了句:“去死...”   第十九章:夕颜畔舞殇(一)   今日,终是第七日,莫若然扯开手腕处紧绷的纱布,拿起匕首就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腕上用力一割,咬牙忍住痛,将手腕放在碗的上方,那鲜红到发紫的血才一滴一滴缓缓的流进碗里。   感觉到头有些晕眩,莫若然使劲晃了晃头,又拿起匕首往自己的腕上再割开一道口子,满满的接完了一碗,她才为自己止了血。   转身刚想去喂紫陌夏殒,却看见他笔直的坐在榻上,眼睛犹如她手里端着的鲜血那般血红。   莫若然吓了一大跳,继而瞪了紫陌夏殒一眼,责怪他醒了也不知道说一声,但心里还是欣慰的,好在没有白白浪费她这几日的心血,终是醒了。   莫若然会心一笑,端着碗急忙递给紫陌夏殒,接着柔声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自己喝了吧...”   紫陌夏殒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碗,继而冷冷的盯着莫若然苍白的脸不出声,只是冷冷的死死的盯着,那血红的眸子里散发着怒气。   这股子怒气让莫若然莫名的不高兴,她好心救他,他倒好,一醒来就是这幅模样,连句谢谢都没有。   他不给她好脸色,她也没必要对这样的人献媚,冷着脸将碗塞到他手里,还没松开手,紫陌夏殒就伸手打掉了那碗装满鲜血的碗,血水溅在莫若然的衣衫上,流落在青石台阶上,再顺着台阶缓缓的流在地板上,渐渐的蔓延在宫内各个角落...   莫若然盯着那散落满地的鲜血沉默,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他人随意践踏自己的好心。   她握紧双拳,极力平息自己的怒气,却越是平息就越气愤,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就对着那妖孽怒吼:“你知道为了给你取这碗血,我割了多少道口子吗?你知道为了解你的毒,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吗?你这个残酷无情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去救!我恨不得你早点中毒死去,死了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紫陌夏殒就伸手将莫若然揽在怀里,继而又将她压在自己身下,血红的眸子甚是迷离,应是还未缓清体内的毒素。   他妖孽般的脸凑近她的耳畔,火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让她很不舒服,急忙挣脱,他却是勾起嘴角邪魅一笑,笑容妖孽却带着苦涩,他在她耳边道了句:“谢谢。”   随后紫陌夏殒便起身穿衣,继而唤人宣太傅,全然不管她是否还在生气?只是回头对着莫若然再次微微一笑,这抹笑容永远代表着危险,他越是这般笑就越不会有好事,莫若然急忙爬起来想跟着出去,他却伸出纤长的手指说道:“等本君回来...”   紫陌夏殒出去后便下令罢免了太傅的官职,后将其打入地牢,终身不得复出,其家人送入东帝五行山,女眷为姑,男眷为道,童幼者再送入西厦为仆,继又没收了太傅家产,一道圣旨便将其家产分发给边境百姓,从此将太傅二字在史册中除名。   此事雷厉风行,不含糊不犹豫不念情,就一句太傅‘自作主张’就将一个跟随在自己身边打江山的人这般除去,似乎帝王都是这般,不过对于紫陌夏殒来说没有下令诛杀太傅,便是仁慈了。   可是这终究是跟她有关系的,是太傅逼着她取血救紫陌夏殒的,太傅这般做,其实也是出于救主,反正并没有错,最终却遭此下场,似乎有些残忍...   自紫陌夏殒喝了她七日血后,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奕奕,每日无事就拉着她去赏花,看月,包括淋雨。   北煞有一处美景,叫无雨阁,每到仲夏时节,百姓都会去无雨阁采花,紫陌夏殒见莫若然整日呆在北煞无所事事,便命令她去采些品种回宫,自然他也是要跟去的。   七月的天气很凉爽,穿丝绸薄衣即可,莫若然梳妆完毕后,就匆匆赶去北煞宫,寻思着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心里雀跃不已,可当她走到北煞宫门口时,被那壮观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黑手,南诺,紫陌夏雪,紫陌夏殒四个人都骑在马上,身后是千军万马,莫若然见到这队伍,心里一阵失落,这哪是去采花,这简直就是去打仗嘛,方圆百里的老百姓见到这阵势还不吓得躲起来呀。   “上来。”紫陌夏殒骑着马来到莫若然身边,向她伸出手。   莫若然撇了撇嘴角,极其不情愿的上了马,随后紫陌夏殒将她圈在怀里,邪魅一笑,才带着众人飞奔出北煞宫。   宫门一开,那城内的老百姓们纷纷立在两旁,伸长了脖子往紫陌夏殒这边瞧,瞧见了是君王后,急忙跪地磕头,大叫紫陌夏殒的名字,而那看热闹的百姓挤满了城外的阁楼,有不少年轻文士,对那坐在紫陌夏殒怀里的莫若然很是好奇,纷纷评论起来。   “那女子该是君上的后妃吧?可真美呀...”宾客一大赞道。   “听说君上对天下女子嗤之以鼻,想来此女子定是不同凡响,才得君上如此宠爱...”宾客二又赞道。   “我看呀,那女的也没什么,不就长了副好皮囊,你看那眉眼真是妖媚的很呐,还是我们雪公主好看...”阁楼上一文士争辩道。   “那也不一定,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雪公主好是好看,可那脾气向来暴虐的很,那女子就不同了,温柔乖巧,这才能让男人疼爱嘛...”又一文士加入争辩队伍。   “话可不能那么说,听闻飘渺岛的女子个个都是绝世容颜,她们从小就会蛊毒男子,不知这女子是不是出自飘渺岛的,要是出自飘渺岛的,那对君上可就不利了…”宾客三又奇思妙想。   “嘿,你以为咱们君上傻呀,可别忘了,咱们君上练就的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奇功,一般苗裔女子根本就近不了君上的身,再说飘渺岛的女子不一定都是绝世容颜,你又没见过…”文士三抢着辩解。   听得不舒服的人就进去猜测几句,听得舒服的人就拍手叫好。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莫若然,自是好奇心重,见到后更是争议重重,不过那骑在马上无比耀眼的五人是完全听不到的,也就让他们百姓们好好舌战一回。   莫若然窝在紫陌夏殒的怀里,看着满街的百姓对她指来指去的,她更是觉得丢人,急忙用手遮掩着脸,又很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紫陌夏殒,不就去采个花嘛,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嘛,害她一点兴奋的心情都没了。   “怎么,用如此眉眼看着本君,是不是也觉得本君很迷人...”   紫陌夏殒很不要脸的说了一句让莫若然呕血的话,她顺手扯了扯紫陌夏殒的银发,冷声说道:“要是你没有这白发,就整个一平民,可顶着这满头白发呢,跟那天上的太白金星倒是很像,你们两,前世是不是兄弟呀...”   莫若然说完后,低着头自个儿偷偷笑,紫陌夏殒很不满的看了一眼怀里的莫若然,拉紧缰绳,用力往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嘶叫一声就飞驰般的奔跑,吓得莫若然急忙扯住紫陌夏殒的衣衫,闭着眼睛大叫。   见把南诺和黑手他们甩出一段距离后,紫陌夏殒才让马儿缓缓停了下来,然后用手指敲了敲莫若然的头,在她耳边大叫道:“别叫,已经停下来了!”   莫若然这才敢睁开眼睛,回头就狠狠瞪紫陌夏殒一眼,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直接碰到紫陌夏殒的嘴唇,吓得莫若然愣是没反应过来,紫陌夏殒顺势而下,搂紧莫若然的小蛮腰就轻轻吻了起来,莫若然感觉到紫陌夏殒口中的芳香时,她才回过神来,急忙用力推开他,然后捂着嘴唇怒视紫陌夏殒,混蛋,又吃她豆腐。   “就知道你迷上本君了,还不承认。”紫陌夏殒扬起嘴角,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接着拉紧缰绳,骑着马儿慢慢走向无雨阁。   莫若然懒得搭理他,低着头看地,却再也不敢轻易回头了。   马儿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停了下来,在山的半腰处有一座亭子,想来那就是无雨阁,阁中正钟声四起,那阁后有一座庙宇,是个清静淡雅之地。   莫若然急忙要紫陌夏殒扶她下马,紫陌夏殒却扔下她一人在马上,自个儿下了马就往山中行去,气得莫若然咬牙切齿。   “紫陌夏殒,你这个该死的妖孽,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吗?”莫若然冲着紫陌夏殒的背大叫,她没骑过马,那么高,她哪里敢动,只好坐在马上怒骂着紫陌夏殒。   听到怒骂声的紫陌夏殒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双手环胸说道:“你怎么还在马上?难道本君忘记抱你下来了?”   莫若然闻言哭笑不得,忘记抱她下来?她咬着牙齿对紫陌夏殒道:“不用你好心,我自己下得去。”   说完,莫若然就松开了马镫子,想翻身下马,哪知自个的脚不小心踹了马肚子一下,这下子,马儿像是疯了一般嘶叫起来,前蹄子不停的朝天翻,马背上的莫若然一个没坐稳,就被那疯了的马给摔出好远。   第二十章:夕颜畔舞殇(二)   眼见要摔在地上,身子却被人稳稳的抱住。   还没等莫若然反应过来,救她之人就焦急的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莫若然闻到一股幽兰花香,很是好闻,自己的身子正被这一股淡淡的花香包围着,让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南诺,以为是紫陌夏殒救了自己,没想到是南诺,这让莫若然的内心如海涌,记忆如江倒,却只能看着南诺如墨般的眸子发怔,愣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诺哥哥,你们在干嘛?”   刚刚赶上来的紫陌夏雪正好看见南诺抱着莫若然,一声怒叫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莫若然急忙退离开南诺的怀抱,低头道了句:“谢谢”就匆匆跑向山中。   待看不见他们,莫若然才停下步子,眼睛里湿润一片,南诺,即是世事无常,何必来救自己?   “诺哥哥,你...”   紫陌夏雪嗫嚅着嘴巴,想责怪南诺又不知道说什么,南诺却是瞟了紫陌夏雪一眼,也不解释也不说话,就这么冷若冰霜的走向无雨阁。   “本王就知道,此行定有好戏看。”   黑手追上来时,正好看见紫陌夏雪在生气,急忙幸灾乐祸的对着紫陌夏雪趾高气扬,气得紫陌夏雪拿鞭子抽他,刚刚才抽出鞭子,黑手早已使用轻功飞了起来,这让紫陌夏雪更气,她冲着黑手的身影吼道:“子沐言浩,总有一天,本公主要把你碎尸万段!”   “等那一天到了,再说吧...”   黑手的声音在这无雨阁中传来,不大不小,正好让阁中每个采花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莫若然看着黑手在空中飞来飞去,好生羡慕,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轻功这回事,这黑手,来北煞也有好些时日了,美其名曰是帮紫陌夏殒治病,实在是不想管朝政,趁着这大好借口赶紧出来玩玩,真是个懒鬼。   如此想着,莫若然心情也不禁跟着好了起来,虽然方才看到南诺那双只倒影着自己的眼睛时,心里会痛,但现在看见这满山的花,还有那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黑手,自然心旷神怡。   “怎么,南诺舍身救你,就让你这么开心?”   紫陌夏殒忽然出现在莫若然身边,猛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莫若然又是一跳。   “你能不能每次出声时,都先吱一声啊...”莫若然蹙着眉头,责怪着紫陌夏殒的一声不吭。   “吱...”紫陌夏殒倒也配合,直接吱了声。   莫若然闻言,强忍着笑,道了句:“乖...”就急忙跑开了,生怕紫陌夏殒揪住自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日竟敢跟紫陌夏殒如此抬杠了,自太傅一事后,紫陌夏殒就再也没那般阴晴不定,还硬是死活不肯再喝她的血,对她也再没动过手,暴虐的脾气也好不少,这倒是让莫若然觉得有些宽慰,至少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妖孽。   紫陌夏殒见莫若然跑开了,他就立马冷着一张脸,方才他刚想出手,就被那南诺捷足先登了,救了也就算了,两个人还含情脉脉那么久,这让紫陌夏殒满心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南诺给解决了,可一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不已,他就觉得很不对劲,莫非自己对莫若然真的动了心念?   想到此,紫陌夏殒猛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他紫陌夏殒对莫若然只有恨,怎会有情?也只能有恨,他定要把这满身解药的莫若然困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如此想着,紫陌夏殒妖孽般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刚刚上到半山腰,花,一路倒是看到不少,但是要找到合适的品种,带回北煞宫,倒真是难了,寻思着庙宇中应该有,莫若然便加快脚步往无雨阁行,这才迈出一步,后脚就踩空了一步,整个身子往后一仰,伸手就抓住能抓住的东西。   “你能不能每次都小心点,这回可没什么南诺,北诺来救你了...”   莫若然听到紫陌夏殒的声音,急忙不好意思的脱离了他的怀抱,早知道能抓住的东西是紫陌夏殒,那她方才宁愿摔一跤,如此想着时,紫陌夏殒却凑到莫若然面前说道:“这回,总让本君赶上了。”   说完,紫陌夏殒心情大好的往无雨阁内走去,莫若然蹙了蹙眉,赶上什么了?   他们五人刚刚进入这无雨阁,将士们便将这整座山都包围了,莫若然在这重重包围下,感觉很是无奈,紫陌夏殒,南诺,黑手,他们三个人的武功都那么高,还怕有人对他们不利吗?真是多此一举。   莫若然摇了摇头,想去无雨阁后面的庙宇问些品种,紫陌夏雪就一个箭步拦在莫若然面前,鼓着腮帮子怒视着她。   “你这个狐媚子,真是可恶,老是抢本公主的诺哥哥。”紫陌夏雪怒气冲冲的骂着莫若然。   莫若然闻言瞟了一眼莫名其妙的紫陌夏雪,接着从她耳边绕过去,连回都不回紫陌夏雪一句,殊不知莫若然内心早已翻滚,愤怒占据了心扉,抢?她莫若然何时抢过?   “下次最好别让本公主看见你们抱在一起,否则本公主定要取你性命,哼!”   紫陌夏雪警告的声音大得惊人,唯恐他人听不见,莫若然咬着牙加快脚步往庙宇内走去,心里面满满的不舒服,脸上却装作镇定自若。   前脚刚进庙宇,后脚黑手就追了上来,还没等莫若然开口说话,黑手就朝庙宇里面嚷嚷:“收不收和尚?”   莫若然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这黑手是要干嘛,做和尚吗?   听到黑手的叫喊声,里头便走进来一身穿袈裟的老和尚,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小和尚,想来他应该是庙宇内的方丈,方丈缓缓走到黑手面前,弯腰鞠躬道:“施主,凡是诚心入佛门之人,老衲都会接受的。”   黑手闻言拍手叫好,然后要老方丈看了看外头,指着那正往庙宇内赶来的紫陌夏殒说道:“要入佛门的是那满头银发的男子,若是他进来了,方丈就收了他吧...”   还没等莫若然大笑,黑手就急忙牵起莫若然的手躲到后堂的佛像后面,然后要莫若然蹲下身子看戏,黑手心情大好,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莫若然虽觉着好笑,但内心很是担心,要是被紫陌夏殒逮着了就惨了,黑手却念叨着:“这回,总算让本王折腾到你了,紫陌夏殒,看你还敢不敢同本王打赌...”   紫陌夏殒刚刚走进庙宇,那莫若然和黑手就急急离开了,见两人是手牵着手,本来在山脚下已经很气了,这回看见两人如斯甜蜜,他更是怒气中烧,刚想冲进去与黑手决斗,庙内的老方丈就带着众弟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施主,请随老衲到后堂剃度吧...”老方丈说完后,就要弟子们去请紫陌夏殒。   紫陌夏殒被几个和尚团团围住,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和尚拿了把剪刀出来,咔嚓咔嚓几声响后,才忽然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不要乱来,本君岂是你等能碰的?”   老方丈摇头说道:“即心已入佛门,又何谓身份之高低,施主,请吧...”   老方丈一声命令下,小和尚们就立马想去强抓紫陌夏殒。   紫陌夏殒急忙退离了好几十步,紫红的双眼怒视着老方丈,此刻,他恨不得立马把这座庙给拆了,特别是看见躲在佛像后面的黑手和莫若然时,他更加火气冲天,满头银发透着紫红紫红的光,正想动手,南诺忽然拉住紫陌夏殒的手说道:“君上,天色像是要下大雨,君上还是命将士们早些回宫吧。”   黑手和莫若然趁着南诺说话之际,急忙从后面弯着腰偷偷溜走,差点被紫陌夏殒揪住了,莫若然心里直打鼓,瞪着黑手像小偷一样的背不停的怒骂,她干嘛要跟着黑手疯呀。   那厢,南诺见两人已走,才笑着松开了紫陌夏殒的手,还顺带轻笑了一下,紫陌夏殒妖孽般的脸一阵青一阵紫,想都没想就朝南诺冲去,南诺却飞身离去,对着身后的紫陌夏殒说道:“君上,别忘记你的轻功可不如我...”   紫陌夏殒脸上立马挂不住彩,只好满山遍野的去找黑手和莫若然,寻思着,让他逮到黑手定要他剃度做和尚,至于莫若然,他邪魅一笑,天空中都是他紫陌夏殒乱飞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夕颜畔舞殇(三)   莫若然跟着黑手来到花地里,两人先猛笑了一阵,才去采花。   花地里正生长着金黄色的郁金香,不过黑手管这叫‘淡尹’,他说这种花在东帝稀少,每次都是他命人来北煞取的。   说到此,莫若然一边采着郁金香一边问着黑手:“你们都有自己的国家,为什么会向紫陌夏殒俯首称臣呢?是因为打不过吗?”   黑手伸手掐灭了一朵开得最艳的花,回头对莫若然一笑,狂傲的说:“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想打。”   “为何?”莫若然很是不解。   “因为本王和南诺,都输给了紫陌夏殒。”   莫若然闻言更是不解了,输给了紫陌夏殒是什么意思?   “总之,本王从小就输给了紫陌夏殒,所以只能向他俯首称臣,至于南诺,他似乎有着太多的难言之隐,本王也无从说起...”   黑手的一番话让莫若然沉思了很久,赌?就一个字,让两个帝王对紫陌夏殒俯首称臣,并忠心无二,似乎紫陌夏殒确实有让人诚服的地方,虽然黑手时不时整紫陌夏殒,但也说明紫陌夏殒此人心地并不坏,只是做事有些太绝对,再加上残忍,所以他才有了‘妖孽’这个称号吧。   “黑手...紫陌夏殒他....”   “莫若然!!!”   莫若然刚想问些什么,紫陌夏殒就忽然腾空而至,吓得莫若然急忙将手里的花扔出去好远,黑手却吞着口水念道:“紫陌夏殒,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连连说了好几遍‘看不见我’的黑手,忽然真的消失不见了,留下莫若然一人睁大眼睛四处找黑手,哪知黑手早就飞走了,真是个不可靠的家伙,自己作弄别人还连累他人,这也就算了,要飞走也带她一起走啊。   莫若然瞪着黑手远去的身影,咬着下嘴唇暗叫冤。   紫陌夏殒却怒气冲冲的来到莫若然的面前,弯着身子去探莫若然的脸,火热的气息喷在莫若然的脸上,莫若然急忙将身子往后仰,生怕紫陌夏殒对自己动手动脚,可紫陌夏殒却是露出妖孽般的笑脸,不但不怪罪她,还将自己揽进怀里,很是兴奋的对她说道:“不如,我们即刻成亲吧。”   莫若然被紫陌夏殒的一句‘我们成亲吧’给吓得差点大叫,好在她够镇定,才只是朝紫陌夏殒翻了翻白眼。   前些日子紫陌夏殒就为了立后妃的事,对她动过一次杀念,这次又嚷嚷着要成亲,这妖孽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还在苦恼中的莫若然和还在等待中的紫陌夏殒,被天降而至的大雨给打破了沉寂,天空中,忽然下起倾盆大雨来,他们还置身在离无雨阁很远的花地里,这飞过去都得淋湿了去,莫若然急忙用手遮住雨水,迈着步子打算跑。   紫陌夏殒却硬生生搂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气得莫若然大叫:“你没看见下雨了吗?”   紫陌夏殒摇了摇头,银白色的发丝已经湿透了,可他依然不放手,还说:“你要是不答应,就陪本君淋雨。”   莫若然眉头都要挤出水来了,她瞪了紫陌夏殒一眼,这个妖孽,真的好想抽他,可她那三脚猫功夫,连碰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了,别说抽他了。   眼见两人在雨水里僵持了大半个时辰,莫若然忍不住打了声喷嚏,虽然是仲夏,可是下雨天还是有些凉意。   紫陌夏殒见她冻得不行,急忙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宽大的身体替她挡去些雨水。   “紫陌夏殒,你这个傻瓜,下那么大雨,我们快回去吧...”   “成亲...”   “不要…”   “那就淋雨…”   “不要...”   “那就成亲...”   “好啦,成亲。”   莫若然被紫陌夏殒逼得不行,只能先答应,紫陌夏殒这才满心欢喜的抱着她飞向无雨阁。   这场雨下得太不及时了,花没采着,倒是招惹了个妖孽般的人物,成亲?她居然会答应要和他成亲...   想到此,莫若然就猛拍自己的额头,她怎么被雨给淋糊涂了,自无雨阁那日后,紫陌夏殒就天天追着她‘娘子,娘子…’的叫着,就差没搬到北苑来与她同榻而睡了,好在莫若然激灵,立马说自己身体抱恙,这才让紫陌夏殒消停了几日。   有时候莫若然会想,紫陌夏殒这个妖孽,为什么总是那么急着与自己成亲呢?   他对自己该是没有情才对,难道他真要自己伴随他一生一世吗?   想到此,莫若然终是明了,如今她们的命运已经牵连在一起,紫陌夏殒现在虽不肯再喝她的血,但不代表他日后不需要。   如此,莫若然便也不再挣扎、反抗,倒是安安静静的练着字。   北煞宫,紫陌夏殒双腿盘膝坐在榻上,银白色的发丝渐渐变得紫红,额头处的火麒麟,如那蚕茧,总在挣扎着,却被那重重白丝缠绕着,无法破茧而出。   紫陌夏殒强忍住痛,咬紧皓齿,握着双拳,坐在榻上练功,他每靠近莫若然一次,夜晚就要发作一次,连日来,这胸膛口已经是千疮百孔,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莫若然,以至于自己快要频临奔溃的边缘。   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想着莫若然,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一见到她,就非要去拥抱她...   这几日,紫陌夏殒忽然不来北苑了,莫若然内心雀跃不已,寻思着那妖孽该也烦了,正这么想着,那北煞宫的宫女就急匆匆的跑来找她了。   “姑娘,您快些随奴婢去看看君上吧…”   “君上怎么了?”莫若然见状,急忙询问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宫女。   “君上,快要撑不下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莫若然闻言,也未再多问什么,急忙披上外衣,匆匆赶去紫陌夏殒的寝宫。   刚刚走进去,紫陌夏殒就两眼泛红的看着莫若然,继而拔剑指着去请莫若然的宫女,大声吼道:“谁让你去叫她的!好大的胆子!”   话刚刚说完,整个人就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手里的剑也摔落在一旁,唯有一丝意识,泛红的眸子里写满了愤怒,此刻却无处可发。   莫若然见状心里一惊,他这段时日不是没有发作过了吗?怎么如斯严重?难道是因为紫陌夏殒老是拥抱自己的缘故?   莫若然蹙了蹙眉头,想去扶他,却想起太傅的话,不要靠近紫陌夏殒,莫若然这才顿住脚步,去唤将士搀扶紫陌夏殒,自己则取了把匕首,熟练的往自己的手臂上用力一割,鲜血立马汹涌而出。   她急忙将手搁在桌子旁的花碗上,见滴满了整整一碗,莫若然才忍着痛为自己随便止了下血,拿着碗就递给服侍在一旁的将士,示意将士将血喂给紫陌夏殒,将士满心慌张,捧着血碗的手不停的颤抖,他该还不知道北煞国的君上中了无人能解之毒吧…   “滚…开!”   紫陌夏殒忽然醒了过来,猛的坐直了身子,看见将士手里那碗鲜血,想都没想再次伸手打掉了那满满的一碗血,心却忽然揪了起来,他怒视着莫若然,他讨厌莫若然总是一片好心的样子,讨厌她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讨厌她那清淡的身影总是出现在自己脑海里,这一切,他都讨厌!打心眼里的讨厌!   莫若然见紫陌夏殒又将自己的一碗鲜血打掉了,她内心一阵难过,紫陌夏殒,你留着她,不就是在此刻用的吗?为何,总是不肯喝她的血?   “莫若然,你要么就将血全部抽给本君,要么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   紫陌夏殒摇摇晃晃的来到莫若然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却未使出一点力道,眸子里溢满了心疼,他该怎么办?他要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莫若然闻言微微将下巴抬起,将割得鲜血淋漓的手递给紫陌夏殒看,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不稀罕我那点好心,但请看在这几道伤口的份上,麻烦你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再来抽掉我全部的鲜血好吗?”   紫陌夏殒听到莫若然这么说,忽然邪魅般的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才一脸认真的看着莫若然淡然的脸,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莫若然额间的雪花印,突然明白落尘君为何总是囚禁这个女人了,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不管不顾的拥紧莫若然,紧紧的抱着,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紫陌夏殒定不负你!”   东帝城邀请四国同庆日已经到来,紫陌夏殒不管莫若然答应不答应,就是指定她为北煞的后妃,连亲都还没成,就急急立她为妃子,这当然不符合北煞的规矩,紫陌夏殒便宣布天下,说等同庆日过后,就是北煞的立妃之日。   莫若然内心直打鼓,这个妖孽,不肯喝自己的血,又非要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真是可恶。   紫陌夏殒硬要莫若然同他一起去东帝城,莫若然一听要去参加四国同庆日,就吓得六神无主,自是死活都不肯去了,要是落尘君在同庆日上看见自己,并且发现自己还活着的话,那她将会生不如死的。   一想起落尘君那张绝美到冰冷的脸,心里就直发颤,她好怕落尘君再次将自己囚禁起来,那种日夜看不到光的夜,让她好生害怕,便急忙去央求紫陌夏殒,希望他不要带她去。   紫陌夏殒却说:“你放心好了,落尘君他自恃清高,是绝不会去东帝城的。”   想想也是,落尘君一直都不稀罕其他国家的同庆日,他的孤傲倒足以让她半信半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答应了跟紫陌夏殒一同去东帝城...   第二十二章:若桔梗昔雪(一)   这一路都是乘船,海的四面,一望无际。   南诺,紫陌夏雪,紫陌夏殒,莫若然,他们四人共乘一条船。   船内,除了紫陌夏雪会寒暄几句之外,其余的人都是沉默。   当然,紫陌夏雪是不屑和莫若然寒暄的,反而时不时的怒视她。   这让莫若然感到特别的不舒服,便幽幽起身出了船舱,海的空气如清新的早晨,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不知道黑手的天下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莫若然忽然有些期待,想起黑手为了救自己,而去挖了一个月的地洞,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像他如此轻浮又狂傲的人,掌管的天下也该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然...”   若然?好熟悉的两个字,唤得那么轻柔,却是唤得莫若然心酸。   身后的南诺也不知来了多久,只是轻轻的唤她,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莫若然也没有回头,眼睛一直冷冷的看着那片海。   “对不起..”良久,他才轻声说道,似是道歉又不似。   莫若然闻言冷笑了一下,这一句‘对不起’,让她等了多久,以为他会在无雨阁救下她时,说出这三个字,哪知等来的却是紫陌夏雪的警告。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事实如此,一切都改变不了了,何须再要一句道歉。况且她不会再因为一个不遵守诺言的人去难过,去心痛了。   “西厦的王上,你没有对不起我,抬爱若然了。”   莫若然勾起嘴角一笑,笑容里是淡然,有人说真的去面对了就能释怀了,当初以为很难,现在却是随意自如,毕竟她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誓言,该难过的人该是他不是吗?   “若然,对不起,我有我的难言之处。”   南诺如墨般的眼里溢满泪花,莫若然抬眸看到时,心里依旧翻滚如初,她急忙避开南诺的眼睛,选择离去。   是的,黑手也说过南诺有太多的难言之隐,可即使如此,为何就不能对她道明原因呢?还是因为南诺由始至终都是在欺骗自己呢?   莫若然不想再逗留在这里了,保不准紫陌夏雪不会再一次骂自己是狐媚子。   如此,她急忙从南诺身边擦肩而过,南诺却抓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依然只知道轻声的说:“我只能说千万个对不起...”   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满满的都是痛苦,真情实意的眸子凝望着她的眼睛,就像当年他宠溺的刮她鼻子一般,除了温柔,更多的是真情。   可是,现在的莫若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想继续欺骗自己,还是来自真心的...   莫若然不想迷失在他的那双眼睛里,只好将手抽离了出来,冷声回道:“白纤,我们已经过去了...”   最后再唤他一句白纤,那个干净儒雅的白纤,那个只会对她温柔的白纤,那个曾向她许下誓言的白纤,那个曾说要一生一世守护自己的白纤,而不是如今雍容华贵的帝王南诺,从他骗自己的那日起,他们注定只能成为过去。   东帝,他们四人下了船,一路奔赴东帝城的皇宫,宫门外也未有迎接大使,反而都在懒懒散散的闲逛。   莫若然吞了吞口水,黑手,你果真没让她失望...   四人在随侍的带领下,匆匆走进了大殿,刚入殿,就看见黑手身着明黄色龙袍斜躺在宝殿的龙椅上,全身的金衣衬托着他俊美无比。   此刻,黑手正微闭双眼,一双手在轻轻敲侧龙椅两旁,整个身子慵懒的窝在龙椅内,似是百般无聊,又似是无所事事,而这殿中,则是分左右两边,一边是大臣,一边是嫔妃,左边的大臣们此刻正懒散的倒在桌子上,睡的睡,玩的玩,喝得喝,而那三宫六院,简直就把梳妆台搬到了大殿上,上妆的上妆,梳头的梳头,虽个个艳丽无比,但这三千佳丽中,却没有一个能攀得上那似痞子般的帝王子木言浩...   紫陌夏殒携着莫若然的手进入殿中央,此殿非彼殿,全数都是露天而作,正好阳光散落,明媚无比,也宽敞明亮,无需浪费大量人力和财力,反倒方便节制。   莫若然不禁虚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宝殿,原来是就地而成,莫若然真心觉得黑手是个铁公鸡啊,初见时,是衣服很贵,后来是药材很贵,直至今日就连这上朝的房子也省了,真够一毛不拔,不过倒也显出他的确有些与众不同,莫若然看着那似睡非睡的黑手笑着摇了摇头。   “东帝的王上,你就是这样礼待君王的吗?”紫陌夏雪不满的跳出来大声嚷道。   这一唤倒是让那半闭双眼的黑手反应过来了,他急忙弹跳而起,拍着龙椅两旁叫道:“都给本王起来,都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回去都罚抄经书...”   说完后,黑手就急匆匆迎了上来,不知是还没睡醒,还是故意装作没看见紫陌夏雪,只见黑手一摇一摆的将站在殿中央双手插腰的紫陌夏雪撞到老远。   “喂,你是没看见还是眼睛长天上去了...”紫陌夏雪被这么一撞,气得咬牙切齿,那怒视黑手的眼神,似是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喝了他的血。   “呵,这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本王还真没看见...”听到紫陌夏雪怒吼的黑手停下了脚步,转身摸了摸自己黑如墨的发丝,继而单手撑着下巴,装作一脸陌生的看着紫陌夏雪,眼里却全是戏谑。   “你...”紫陌夏雪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怕平日里也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想想都觉得不甘心,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黑手面前就指着他鼻子狠声警告:“子沐言浩,你不要太猖獗,小心本公主踏平你们东帝城...”   “不得无礼...”紫陌夏殒出声喝止,继而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哥哥...”   “退下!”   紫陌夏雪闻言生气的往地上跺了一脚,咬牙瞪了黑手一眼,便乖乖的退到南诺身边,想跟南诺抱怨些什么,南诺却仿若木偶,一动也不动,她只好悻悻然的闭了嘴。   黑手对着憋了满肚子气的紫陌夏雪挑了挑眉毛,表情甚是得意,继而不管紫陌夏雪有多么的愤怒,径直走向紫陌夏殒,做了个‘请上座’的姿势,便迈开步子与其并肩而行。   满殿这才从刚刚的闹剧中恢复过来,接着传来东帝大臣们恭迎紫陌夏殒的爽朗笑声。   上国就是上国,受的礼遇竟同探望藩王一般,难怪紫陌夏雪敢扬言踏平东帝。   不过东帝现在虽是附属国,但依这里的地理环境,日后绝对会成为第一富国...   莫若然为黑手占有如此优越的地理位置而暗自庆幸,不过脚步却一路跟在紫陌夏殒的身后,未说半句话,步履也甚是轻伐,以至于黑手忽视了她的存在。   直到在上殿入座时,黑手才看见跟在紫陌夏殒身后的莫若然,见到她那张平静的脸时,眼里立即闪现了一丝异样,但那丝异样稍纵即逝,却还是被莫若然扑捉到了,直觉告诉莫若然,这次同庆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她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听闻近日东帝边境遭受厮杀,此事可有解决?”南诺入座后便询问起朝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儒雅之气,犹如仙山的翩然公子。   “看这副模样就知道没有解决了,堂堂一个王上,跟个痞子似的,自己狂傲又自大不说,还带领百官在朝堂上乱来,这哪里像是国,简直就是蛮夷之邦...”紫陌夏雪听南诺询问此事,正好借机来好好咆哮一番。   仗着自己是上国公主,便戏谑起黑手来,莫若然心想黑手虽自大,但比起紫陌夏雪,那丝狂傲还是猖獗了点。   “本王要是解决了,还要你这个上国来做什么?”   黑手顺势而下,倒是让紫陌夏雪张着嘴接不了话了,只能咬着牙怒视着黑手。   莫若然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豹子遇上老虎,只道一山环比一山高。   东帝虽与北煞一般,常年春暖花开,但没有冬季也是一大害处。   东帝城的百姓们都喜欢赶往边境去看南越的雪,因此死伤的人数不计其数。   特别是近段时日,南越的兵将忽然变得强大起来,但凡靠近南越之人,不论百姓与将士全数杀之,而凑巧东帝的百姓们偏偏喜欢雪,跑去观赏雪花的百姓们都被南越兵卒给猝死了。   还连带着东帝边境也遭此祸乱,南越不仅杀死观赏雪花的老百姓,还带兵杀入东帝边境,这件事情几乎成了黑手心中一大愁事。   自知南越落尘君以前是不动手与他们三人抢天下,但若真抢起来了,这分四国的天下还不知会落入谁人之手?   所以至此都是处于井水不犯河水之际。如今,这般厮杀百姓,看来落尘君是有意与他们三国作对。   第二十三章:若桔梗昔雪(二)   席间,西厦奉上用千年寒玉所打造的白玉金盏雕,送与东帝帝王子沐言浩做贺礼。   北煞则是拿出一座城池,金黄色的宣纸一出,让东帝的大臣们都擦亮了眼睛。   紫陌夏殒竟用城池做贺礼送给黑手,真是个大方的妖孽,可惜太不顾及百姓的感受了。   也罢,那是他紫陌夏殒的事情,毕竟她连自己的生死也管不了,何以去管天下苍生?   东帝有个规矩,在吃饭之前需进行朝天跪拜之礼,也就是所谓的‘九行’之礼。   北煞虽为上国,但还是得遵守东帝的规矩。   紫陌夏殒不容他说执起莫若然的手就走到檀香前,硬是要拉着她一起跪拜,像是在拜堂成亲一般,硬是拜了三下。   莫若然抽了抽嘴角,紫陌夏殒却对她露出妖孽般的笑容,看在他人眼里,他们两人是琴瑟和谐,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其实都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既已行过九天之礼,那是否可以进餐?”紫陌夏雪又不安分的问着黑手。   的确,折腾了这么久在座的人都已经饿了,莫若然更是空腹赶来东帝,现在只想品尝品尝东帝的美食。   而黑手却摆手说:“现在还不行,公主要是饿了就多喝点水...”   “你...”紫陌夏雪闻言气得胸口起伏。   这不是第一次跟子沐言浩互掐,他们打小就相识了,每次碰面,两人像是吃了炸药一般,除了互看不爽之外,还外带怒火中烧,紫陌夏雪咬咬嘴唇,朝对面的紫陌夏殒叫了声:“哥...”   紫陌夏殒却懒得理她,磕眼沉思,此举倒是让紫陌夏雪突曾尴尬,她微带不甘心的追问黑手:“为什么?难道还要我们堂堂北煞国等人吗?”   这一问,倒是让其他人也跟着疑惑起来,黑手的眼睛则是瞟了莫若然一眼,那一眼让莫若然突感害怕,紧跟着那颗平静的心,忽然砰然跳动起来,犹如要冲出心扉一般,紧张到不行。   莫若然感觉到有股冰冷的气息,正在渐渐包围着自己,论是紫陌夏殒如何捏紧自己的手也无法抵挡,她忍不住的屏住呼吸,埋着头不敢出声。   “这四国同庆怎能少了朕呢?”   那冰冷熟悉的声音让莫若然即将冲出来的心啪啦一声落入了谷底,手心也跟着沁满了冷汗,直感觉有双冰冷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似要将她撕碎一般,让她不敢抬头去看,连那后脊骨也在阵阵发凉。   而那一步又一步的脚步声,正不停的敲击着她的心房,那种害怕的感觉立即充斥身体里的每个角落,让莫若然想逃离,特别的想逃离,手却被紫陌夏殒捏得发疼...   “不曾想南越的圣上竟也对这等小事挂心?”   紫陌夏殒闻声后不等其他人开口,睁开绝美的双眼就戏谑般的询问来人,继而整个身子斜靠在软椅上,一只手用力捏紧莫若然的右手,一只手玩转着竹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银白的发丝随风倾泄,却盖住了莫若然的脸,也让莫若然得到一丝安全感。   “朕对这等小事从不挂心,只是...”   冰冷的停顿,再次让莫若然的心悬起,生怕他看见自己,竟将整个身子都躲在了紫陌夏殒的背后。   来人却是冷眼斜睨了莫若然一眼,那一眼里的恨意,如一把熊熊烈火将她燃烧起来。   来人身后穿金色盔甲的顾野青率先开路,将摆在一旁的席桌擦干净,来人才在他们的对面坐下,那甩开龙袍的瞬间,让莫若然看见了那张绝美到寒冷的脸,他正傲视群雄,却又是不可一世的冷若冰霜,是他,真的是落尘君...   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相见,却还是见了,这般的戏剧性,又是这般的莫名其妙。   若说是命运注定让他们再次相遇,那这次相遇后代表着什么,却是莫若然不能想象的,只知道落尘君再也不会放过她了。   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她那般欺骗他,他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而她,兜兜转转之间,似乎还是没有逃离出他的手指间,原来无论如何都还是受他控制,纵是抗拒了也不管用。   落尘君忽然伸出手指,直指紫陌夏殒身后的莫若然,看见她浑身颤抖时,落尘君才满意的勾起嘴角一笑,看似戏谑间却是暗藏冷血,他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像是波涛汹涌:“只是来接朕的皇后罢了。”   一句‘朕的皇后’让莫若然再次瑟瑟发抖,落尘君似乎比以前更可怕了...   她该如何是好?是逃离这里还是装作不知?当日的莫若然确实是死了不是吗?   想到此,莫若然才缓口气,就当莫若然已经死了,此时,紫陌夏殒也正捏紧她的手,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到此刻,莫若然才知道为什么情愿留在紫陌夏殒身边也不愿跟随落尘君,只因紫陌夏殒总是会给自己一丝安全感,而那魔头落尘君就像是吞噬星空的天狗,咬得她满世界的逃。   “南越圣上何出此言?看清楚,这可是我北煞的国母,不是你南越的皇后...”   紫陌夏殒将莫若然揽在怀里,这个动作让对面之人的脸更加僵硬,他嗜血般的一笑,回道:“刻着南越皇后的印记,爱着西厦的帝王,却嫁给北煞国君,看来朕的皇后不是一般的有本事...”   落尘君全然忽视紫陌夏殒的话,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里倒影着她的身影,这道身影折磨了他前半辈子,今后他都会记住这次教训,此时的他,已然没了任何感情,只是冷血,也就只剩下冷血。   而这番话让莫若然的心此起彼伏,纵使是掩饰,那额头处的雪花印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没想到这个雪花印竟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一般,怎么洗都洗不掉。   她的心开始暗沉起来,看来是逃不过此劫了...   “今日聚集了四国之首,乃我东帝之福,本王就先干为敬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谁要在我东帝胡来,可别怪我子沐言浩不客气...”   黑手拿着酒坛子下得宝殿,满面春风,那眯眼带笑的脸,却有股子藏刀的意味。   他走到宝殿中央打破尴尬,言语之中尽是警告之意,环顾了下众人才举起手中的酒坛子仰头喝了下去,喝完后又大声嚷嚷:“喝啊,怎么都不喝,都快给本王喝酒...”   众人见黑手如此,都纷纷跟着吆喝起来,喝酒的喝酒,吵闹的吵闹,只有落尘君和紫陌夏殒对持着,南诺则是满脸担忧的盯着莫若然,而莫若然自己正诚惶诚恐的低着头,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紫陌夏雪看了看他们三人,她心生妒意,特别是看到南诺看莫若然的眼神时,她更是怒火中烧,端起碗就大口的跟着黑手喝起酒来...   也不知那黑手是不是故意跟紫陌夏雪作对,她刚喝,那厢就叫停:“既然都瞧不起本王的陈年老酒,没人喝的话就收摊吧,都别喝了,喂,叫你呢,听到没有,别喝了...”   黑手一边冲着紫陌夏雪叫,一边夺过她手里的大碗,继而又痛惜般的说道:“这可是好酒啊,很贵的...”   “子沐言浩....”紫陌夏雪几乎失声怒吼:“本公主总有一天会让你死无全尸...”   “还是那句话,等到那天再说吧!”   “你...”紫陌夏雪被气得无话可接。   一场筵席在黑手与紫陌夏雪的吵闹中度过,之后黑手安排众位入住厢房,莫若然和紫陌夏殒被安排在西厢,而落尘君在东厢,只有一尺之隔。   莫若然躲在紫陌夏殒身后,偷偷看了一眼落尘君,见他带着满脸不屑的离席而去,才松了口气,可落尘君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莫若然顿感心慌,那一眼里,除了嗜血般的恨,再无其他。   待众人离去后,黑手才轻轻放下了手里的酒坛子,他幽幽叹了口气,绝美的脸上竟有着一丝愁容,君上将莫若然带来此,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子夏,莫若然一想起落尘君冰冷绝美的脸就颤颤兢兢的不敢入睡,便匆匆穿衣出得西厢。   西厢外的花苑开满了海棠,白色的海棠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是雪白,却不失海棠的唯美,微风中总是带着丝丝清香,这让心绪烦乱的莫若然有片刻安神。   她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纤柔的双手一路抚摸着那朵朵海棠,思绪似乎有些飘忽,竟没发现那凉亭开外正有一人负手而立...   落尘君仰头看天,那一轮明月正静静倒映在莲池之中,幽凉的池水随着风缓缓波动,正好将那明月吹散开来,池中央的几朵白莲迎风而立,显得很是孤傲,再加上这苍白的月色,亦是越发的冷若冰霜,仿若如他,总是那么的清冷孤傲。   待莫若然回神之时,早已置身凉亭之上,见落尘君正负手而立,她吓得手足无措,好在落尘君是背对着她,并无发现她已到来,便急忙偷偷摸摸提起脚步,转身就想离去。   “站住...”   好听的声音在背后骤然响起,莫若然咬着嘴唇不敢回头去看落尘君,只好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再动。   第二十四章:若桔梗昔雪(三)   “是否将朕的披风拿来了?”   落尘君没有回头去看是何人,只以为是那北煞粗心的婢女,便开口冷声询问起来。   莫若然闻言有些不解,但随即反应过来,落尘君该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么寻思着,莫若然急忙将身上的披风解开,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到落尘君身后,双手捧着披风,尽量呈到落尘君面前。   落尘君却没有伸手接过,莫若然见状思绪再三,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踮起脚尖,轻轻为他披上。   一股熟悉的幽香随着海棠的清香溢入落尘君的鼻翼之中,他微微蹙眉,随即抓住为他披衣的纤柔小手,猛的一回头,看见那双绝美又熟悉的双眼时,心下微一颤抖,抓住莫若然的手,愣是是半天也没松开。   落尘君眸子里满是疑惑,继而慢慢转化为深邃,见眼前之人早已有惊恐之色,便用力甩开莫若然,如刀削般绝美的脸越发阴冷起来。   “朕还以为是何人,原是堂堂北煞国的国母。”   落尘君出言相讽,嗜血般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他该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女人倾其他半生。   莫若然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心里头少半是心虚,多则是害怕,没想到出来透个气也能遇见落尘君,早知方才就该转身离去,也不至于被他发现。   “抬起头来。”落尘君冷声命令道。   莫若然闻言,咬了咬下嘴唇,虽有千万个不愿,但她心里头还是畏惧落尘君的。   想到此,莫若然还是乖乖的抬起头来,眼睛却不敢看着落尘君。   “看着朕。”他再次出声命令,并且还向莫若然走近一步,如星辰般的双眼直直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不带感情,唯有嗜血。   莫若然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终是将看着远处的视线转向落尘君的身上,看见那张如刀削般的脸时,心下微微有些酸涩,许是因他过于可怕,所以她才会有此感受。   落尘君勾起嘴角冷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继而居高临下的打探她的脸。   莫若然对于他的靠近,显得有些无措,便捏紧衣角不敢动弹,清冷的风吹进单薄的衣衫里。   落尘君见她在这微风中有些瑟瑟发抖,才知她方才是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他,他、落尘君再次冷笑,继而解开身上的披风,却没有披到莫若然的身上,而是转身将其扔进莲池之中。   “你不配替朕穿戴披风。”   “你...”   莫若然蹙眉怒视着他,眸子里是清冷般的孤傲,落尘君,好心待你,你却如此,真是永远的不可一世。   “如何?”   落尘君勾起嘴角冷笑,如雕刻般绝美的脸庞犹若冰山,寒冷嗜血,他弯腰去探莫若然愤怒的脸,凑到近时忽闻到她肌肤上淡淡的清香,心猛的一阵抽痛,他眼眸一洌,避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既然圣上无事,那请容我先行离去。”   莫若然退避三舍,她现在又气又怕,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离去?”落尘君冷声重复她的话,似乎她跟他说的话永远都不会脱离这二字。   他冷笑出声,负手而立时,棱毅天下,他再道:“莫不是得了北煞国主做后盾,竟敢大胆到在朕的面前提先行离去,莫不要忘了...朕是如何知道你还活着的?”   莫若然闻言心里一窒,即又蹙眉不解,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落尘君会知道她还活着,并且又那么恰巧的在东帝相遇?   莫若然抬眸看落尘君,却见他那如山的背影略微有些消瘦,心下又是一阵窒息般的酸涩,急忙佯装不懂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只此一句,落尘君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便甩袖离去,那孤傲清冷的模样,让人瞧着总是那么的心慌。   莫若然见他离去后,心下虽松了口气,但方才落尘君所说的话却让她若有所思起来。   回头去看那莲池中被水淋湿的披风,暗自叹息,紫陌夏殒,是你吗?   半夏的夜,静若无声,虽灯火通明,但王宫里的人早已悄然入睡,唯有那莫若然独自一人呆坐在宫门口仰头看天,那绝美的容颜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脱俗,只是那眉头总是微蹙,许是被心中的疑惑所困。   良久,她咬了咬薄唇,琢磨着还是亲自去问问紫陌夏殒。   绕过西厢走廊,便径直走进紫陌夏殒居住的北苑宫里,见寝宫中的灯火还亮着,便想提步去叩门,还没动身,就看见黑手一袭黑衣跃进北苑宫的花园里,继而一个飞身就跳入到紫陌夏殒的寝宫中。   莫若然侧头不解,这么晚了,黑手为何如此装扮来找紫陌夏殒?   思索了片刻,莫若然放轻步子,悄悄走到宫门前,再附耳倾听。   “君上,本王有一事不明?”   黑手一袭黑衣站立在紫陌夏殒的榻前,满脸疑惑,早已到了非要一问不可的地步了。   “何事?”紫陌夏殒正坐在榻上练功,见黑手游离在房内,便抬眸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本王曾无数次邀请过落尘君来参加同庆日,可是那落尘君并未有任何回应,而你一封书信就将此人唤来,起初本王还以为落尘君赴宴是来解决南越和东帝近来发生的战事,可今日见到莫若然,才知你开始实行计划了,可是原先的计划不是要换南越的天下吗?为何只是十座城池?而且还将她留在身边如此之久?”   莫若然闻言心口一窒,一封书信,果然,紫陌夏殒,真的是你。   莫若然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紫陌夏殒的回答:“因为她身上的血液能解本君的七奎毒,所以先将她留在身边,待日后再交换也不迟...”   紫陌夏殒的声音冰冷无情,传入到莫若然的耳里,却是那么的清晰刺耳,莫若然看了一眼屋内正打坐的紫陌夏殒,满头银发,那张脸虽绝美似仙人,可那颗心永远都是没有人性的妖孽。   莫若然心下一片清明,难怪紫陌夏殒几次想杀了她,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就因为她的血液可以救他的命,难怪会千方百计要将自己绑在身边,就因为她能帮他换十座城池。   紫陌夏殒,亏我如此待你,倾尽血液来救你的命,你却将我视为无物,今日若非亲耳听到,她绝不会相信你会利用她来换城池,真是个心思慎密的妖孽,利用了她不说,还要让这一切看似那么巧合。   莫若然越想心中越是气愤,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便匆匆甩袖离去。   第二十五章:近咫尺雪海(一)   待莫若然离去后,那沉思的黑手又接着问道:“君上莫非爱上了莫若然?   这一问倒是将那紫陌夏殒问懵了,他闭眼不再回答。   “你明明知道莫若然对我们有两个作用,一是换南越,二是解毒,而你选择了其一,只因你知道一旦她随你左右,必会倾尽血液替你解毒,所以你要将她送给落尘君,因为只有落尘君才能囚得住她,而这一切,为的只是让莫若然生,君上,是否如此?”   黑手双手环胸,看着紧闭双目的紫陌夏殒满脸黑线,果然被他猜得一丝不露,紫陌夏殒真是不可一世,这样一来岂不是他要亡?   “两人之间,必有一死,何不让她生?”紫陌夏殒轻描淡写,仿佛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看得如此云淡风轻。   “可是...”黑手闻言激动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两人之间,必有一死,而紫陌夏殒却选择了让莫若然生,若非不是爱,岂能如此?   “好了,你快回去吧,这毒已经跟随本君多年,本君还不照样无事,就无需担忧了,本君自有打算...”   紫陌夏殒打发黑手离去,黑手还想说些什么,见紫陌夏殒已轻悬在半空中,便只好闭了嘴,暗自摇了摇头,才无奈的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莫若然为自己清扫峨眉,施粉抿唇,淡挽青丝,绯衣袭身,再挽上薄纱璎珞,旋转而至,显得她此刻无比的清丽脱俗,淡然出尘,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笑了笑,看习惯了这样的莫若然,竟连自己原来的模样都忘记了...   她缓缓走出西厢,见紫陌夏殒早已在外头等候,许是等得久了,才无所事事的欣赏起苑中的海棠花来,莫若然停止了脚步,站在远处静静仰望着满头银发的他,嘴角处扬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自初见之日起,就觉得此男子危险无比,而她也自知不能靠近,越是如此,命运却越让她伴他左右。她想,纵是紫陌夏殒将她弃之,她也该是无可奈何的。   只是紫陌夏殒,她也是人,不是用来交换的物品...   “你是在等我吗?”她淡然出声,脸上平静如水。   紫陌夏殒见是她,才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妖孽般的脸在看见是她后显得无比的兴奋,还未等莫若然有任何反应,便上前拥住她的蛮腰,继而吸取她身上的芬香。   莫若然扬起头看着他那张邪魅的脸,思索了一会儿,突觉唇上一凉,才知紫陌夏殒又吃了她豆腐,她懊恼万分,急忙推开他,他却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莫若然怒视他一眼,冷声说道:“快走吧,今日可是最后一日。”   “什么最后一日?”紫陌夏殒闻言立即变得冰冷无比。   莫若然急忙改口道:“同庆日的最后一日啊,不是过了这午宴就要班师回朝了吗?”   “是吗?”紫陌夏殒凑到莫若然面前,用无比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她,似乎就要将她看穿一般,   “是啊,快走吧...”莫若然对于他的靠近显得有些不自然,便低着头催促他赶紧去赴宴。   “本君怎么觉得,你的身子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呢?”紫陌夏殒并不急着离去,反而若有所思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问让毫无心理准备的莫若然吓了一跳,还以为紫陌夏殒发现了什么,急忙心虚的抬眸瞟了一眼紫陌夏殒,见他眼中倒影着莫若然清丽的身影,她才避开他探究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就是我,怎么会住着另外一个人?”   “是吗?”紫陌夏殒满脸的疑惑,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便弯腰去探她的脸,凑得近时,他的身子有些微滚烫起来,他勾起嘴角不可一世的笑道:“本君怎么觉得不像...”   莫若然惊慌的看着紫陌夏殒妖孽般放大的脸孔,见他越凑越近,心里已经慌到不行,咬了咬嘴唇急忙闭上眼,不敢再看他。   紫陌夏殒眉毛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已然碰到莫若然小巧的鼻祖,见她吓得睫毛微颤,他才勾起嘴角轻笑。   “不过本君倒真希望你是另外一个人。”   耳边传来紫陌夏殒好听的声音,莫若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便睁开绝美的双眼用异常疑惑的眼神看着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紫陌夏殒见她如此便轻笑出声,笑完后道了句‘走吧’,便潇洒的离去。   莫若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慌到不行,紫陌夏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能看穿她?   刚踏入内殿就听见黑手在吹嘘,只见黑手一身紫衣龙袍,金冠扣顶,为首上座,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拍着龙椅兴奋的说:“不知各位昨晚睡得如何?再次申明一下,我东帝的床榻可是千万良木制造而成,非常的昂贵,想必各位都睡得很舒服..”   “什么千万良木,依本公主看根本就是屯木,耐睡却非常的廉价,对吧,东帝的王上...”紫陌夏雪似乎很看不惯黑手,处处与他作对。   “是吗?看来我东帝是供奉不起你这尊大神,还是请公主您早些返回吧...”黑手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想赶本公主走,本公主偏不走,非要吃光喝光用光你们东帝城不可...”   说完后,紫陌夏雪还当真大吃大喝起来,完全没有公主该有的尊贵形象,黑手见她如此便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戏谑,倒也不再跟那紫陌夏雪争,反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安静如水的莫若然。   “王上,同庆日既已过,我朝要先行返回,还望见谅...”顾野青上前朝黑手抱拳道别,继而不等黑手回答,就转身来到莫若然跟前,冷声道:“师妹,请随圣上回我朝!”   莫若然闻言冷眼直视顾野青,他这是要强行吗?   “北煞的国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顾野青步步紧逼。   紫陌夏殒置若罔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见她端坐在角落一处,安之若素,便勾起嘴角邪魅一下。   “本君什么时候反悔过?”紫陌夏殒斜靠在软椅上,眉毛微挑,满脸都是邪魅,那浑身上下的气质犹如那山中妖魅。   莫若然闻言睫毛微动,他似乎连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也没有,好像原本就应该如此。   “即是如此,我朝也会信守诺约,将奉上十座城池与你北煞,也算是作为北煞这段时日对我朝皇后的照顾。”   顾野青将手里的青石印章拿了出来,继而交给北煞的随行,此番同庆日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十六章:近咫尺雪海(二)   满殿的人见状都有些懵然,大臣们互相左右交耳,连那骄横的紫陌夏雪也停止了任性,不停的打量着这几人,只有南诺一人独自斟酌,他似乎早已知晓一切,除了装作看不见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莫若然在看到那青石印章后,更是印证了昨日之言,她勾起嘴角冷笑,十座城池换她一个,值得么?   紫陌夏殒接过城池印章,眉宇间的火麒麟忽然变得紫红起来,那银白的发丝随风飞舞,显得他此刻无比的妖魅,可纵然是如此妖魅的他也有如此无计可施之时。   “师妹,北煞的国主已将您奉还与我朝,既已如此,就请随圣上立即回朝。”   顾野青似是非常痛恨紫陌夏殒,嘴里的‘请’字虽是对着莫若然所说,但那双眸子里嗜血般的杀气却是直指紫陌夏殒,似是有着深仇大恨却又得不到发泄,只能硬扛着。   莫若然轻微抬眸,正好对上落尘君那双美如星目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嗜血,畏惧之心油然而生,她急忙避开他的眼睛,再次垂首低眸,不敢再看他,倘若这次就此回到这个恶魔身边,她无法想象日后会发生何事?   满殿的人都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似乎都在等待着她起身随那南越帝王离去,没有人为她说任何一句话,仿若她只是一件物偶,想取便能取走。   莫若然忽然冷笑出声,心里却是苦涩难耐,她如此待紫陌夏殒,他却开鸿门宴,请她入瓮,尽管如此,她莫若然却怪他不得。   就在她无可奈何之时,黑手忽然拍案而起:“本王反对。”   黑手轻扣头顶金冠,继而摸了摸自己两旁的发髻,思量片刻,终是咬了咬牙,打算豁出去了。   他立于上首,看着满殿疑惑之人,忽然伸出手,指着静坐一处的莫若然,继而朗声道:“她不是东西,不是你们一纸信约就可以交换的,况且你们可曾尊重过她本人的意见,若是本王,本王一个也不跟,因为你们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去处,纵是帝王,何不大方一次,让她自己选择?”   黑手居高临下,傲视众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君王的气质,满殿的人闻言都唏嘘不已。   莫若然抬眸看着黑手,心下微感欣慰,更多的是信服,黑手有着一颗与众人不同的心,那便是仁义,或许日后他才是主宰这四国的明主。   只是要她自己选择,似乎在这种情况下,她做不了主,毕竟这是个没有人权的时代。   此时此刻,殿内的气氛非常的诡异,落尘君自始自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勾起嘴角露出冰冷的笑容,他似乎一直在笑,但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与紫陌夏殒的笑不同,一个冰冷无情,一个妖异邪魅,两人均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莫若然缓缓起身,行至殿中央,如仙人般脱俗的容颜此刻平静如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淡然出尘的气质,眼睑处的肌肤如水般莹润,映照着那双绝美的眸子无比的秀丽动人,只见她轻挑峨眉,俯视众人。   “黑手,无须如此了...”她淡然出声,看着那殿外喃喃盈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选择’二字可言,既然已经拿我作了交易,我自然也怨不得谁,若非我自己贪念那自由世界,可能也不会造成今日之局,但是,我自是相信,总有一日,你们都不会拘束到我,而我,也会回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个世界...”   莫若然非常坚定的说着,那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二十一世纪,那隔着另外一个时空的家。   此番话下来,殿中无一人敢接话,唯有那落尘君闻言后生气的掷掉手中的酒杯,很是不满的起身冷声道:“朕不需要你的选择,也没有你选择的余地,你给朕记住,只要朕活着,你就永远都没有自由。”   莫若然闻言回头怒视着落尘君,嘴唇都几乎要被她咬破,为什么?无论怎么逃,不管怎么逃都逃不出落尘君的魔爪?   两人的对持让满殿的人窃窃私语,特别是那紫陌夏雪,一直盯着莫若然看,有那么一刻,紫陌夏雪觉得恍如隔世,此女子给她的感觉太过奇怪,听着莫若然说的一番话,心中竟生出些许同情之心来,自由,一个追求自由的人是不是心中最无暇?   “顾野青,走!”   落尘君甩袖离去,没有向任何一人道别,也无人敢阻拦他的脚步,冷若冰霜的眸子似冰川,浑身上下如冻人雪狐,仿佛一旦靠近,就会将其融化,竟是一个如此寒冷之人。   莫若然回首看着紫陌夏殒,见他依然邪魅的倚靠在软椅上,似是看了一场好戏还未回神一般,莫若然冰冷出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紫陌夏殒听到莫若然冰冷的声音,才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不似往日那般清澈,反而越发的深邃。   他起身来到莫若然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妖孽般的脸上没有邪魅,只有一本正经,莫若然本想甩开他的手,可见他如此认真便也随他而去。   “本君送你出去。”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走了出去,就像那日牵着她的手来东帝一般,却是今时不同往日。   莫若然看着他的满头银发发怔,将她利用完了竟然还能如此明目张胆的送她,真真是个妖孽,既可恨又觉得可悲。   黑手异常焦急的看着莫若然越走越远,心中更是焦虑万分,只好将视线放到南诺身上,希望他能想些办法,却见南诺还是独自斟酌,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黑手更是觉得生气,如若今日落尘君带走了莫若然,他们君上必死无疑。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冲到殿外,大叫:“都给本王站住!”   第二十七章:近咫尺雪海(三)   本是想随着落尘君而去的莫若然在听到黑手的声音时,急忙停住脚步,立在原地激动的看着黑手。   趁此之际,黑手急忙打了个手势,殿外忽然涌入东帝禁卫军,纷纷挡住了落尘君的去处。   黑手挑眉一笑,不如趁此灭了落尘君,一来还了莫若然自由之身,二来为君上除去心中大患。   如此想着,黑手更是迫不及待的下追杀令。   落尘君勾起嘴角冷笑,他早就知道,那东帝王是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去的,但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动手。   落尘君停下脚步,转身怒视着黑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君王之气,他本不想动手,但非逼他如此。   只见落尘君一扬手,那东帝的将士忽然倒戈相向,纷纷退立在落尘君身后。   这番变化让黑手倒吸一口气,这南越将士竟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入东帝城,并穿上东帝将士的服饰混入了王宫,而此时的东帝将士们,全然消失不见,想必早已被这庞大的队伍给消灭了。   “该死!”   黑手大喝一声,眉毛紧蹙,额头处的青筋暴跳,似乎是气得不轻,这个落尘君竟借着交换之约而在东帝毫无防备之下乘机插入军队,真是卑鄙至极!黑手握紧双拳,好看的侧脸气得一青一白...   南诺听到黑手的声音,急忙赶出殿外,其他人也觉得不对劲,便匆匆随着南诺忽赶而至。   殿外,落尘君身后全是铁骑将士,一望无际,且士气大正,料是武功再高之人,也无法敌过这千军万马。   南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下顿感不妙,直愣愣的看着落尘君傲立宫中,那番阵势就像是要将这东帝城瞬间吞灭,南诺握紧双拳,暗自责怪自己疏于防备,怎地就放心让这似才狼虎豹的落尘君自由出入呢?   “如何?是想趁机灭了朕而取南越吗?”   落尘君俯视众人,居高临下,身后乃是千军万马,他冰冷的眸子直视着紫陌夏殒...   紫陌夏殒却是勾起嘴角一笑,笑容里均是邪魅,越发的这般笑越发的像妖孽,他满头的银发在风中肆意飞扬,牵着莫若然的手,却片刻不肯松懈。   莫若然心中担忧之色油然而生,落尘君这是要逼宫吗?   “落尘君,本君好像有些佩服你了...”   紫陌夏殒邪魅一笑,他一直以为南越难取,只是因为城池坚固难守。没想到落尘君作战却是一流,看来他对落尘君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落尘君闻言并未作答,眼睛却是直视莫若然,那嗜血的神色令莫若然心猛的慌张起来,本是平静如水的脸此刻也显得有些苍白起来。   紫陌夏殒捏紧莫若然的手,不愿放,那满头的银发却在此时正慢慢的变成紫红色,似在熊熊燃烧,那双绝美的眼睛也变得血红起来,额头处的火麒麟似乎要破土冲出来,正张牙舞爪的肆意飞扬着...   莫若然感觉到紫陌夏殒的身子正慢慢变得滚烫,她急忙扶住支撑不住的紫陌夏殒,这该如何是好?竟是在这种时候毒发,不是喝了她的血液暂缓了吗?为何越来越严重?   “君上...”   南诺和黑手均是箭步冲到紫陌夏殒身边,心里是又急又气愤,落尘君,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是他隐藏的太深?以至于让他们对他的防备太少...   紫陌夏殒已然没了正常的思绪,那双血红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本是捏紧莫若然的手,却难以忍受那血液沸腾之苦,猛的甩开莫若然搀扶的双手,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模糊的眼睛只能依稀分辨出莫若然的轮廓,那僵硬的手向她伸了伸,却终是没了力气...   “紫陌夏殒,你要坚持住...”莫若然见状急忙蹲下身子拥住紫陌夏殒,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想以此来缓轻他的痛处。   那种心疼怀里男子的眼神,让落尘君的双拳不自然的握紧,他一步一步向莫若然走去,然后强行执起她的手。   那冰冷的温度传入手心时,让莫若然的心忽然颤抖起来,她抬头看落尘君冰冷无情的脸,他却是用力将她一把扯了起来,头硬生生的砸在了他冰冷的胸膛口,连带着全身也跟着冰冷起来,那股熟悉的龙涎香霎间涌入鼻翼,让她的心猛然坠入谷底,没了起伏...   “我随你回南越,可否让我先救他。”   莫若然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落尘君,他却是冷眼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渐渐昏迷的紫陌夏殒,继而冷声回道:“不行。”   两个字,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落尘君,你是个恶魔,好不容易从你的身边逃离又怎能回到你的身边?   莫若然挣脱开落尘君的怀抱,夺过顾野青手中的剑就想往自己脖子处割去,他却只道:“你死无所谓,朕保不准他们会不会也陪你殉葬...”   莫若然看了看落尘君身后的千军万马,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紫陌夏殒,若是她死了,这局势就能转变吗?落尘君是个恶魔,他不会轻易放弃任何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莫若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扔掉了手里的剑,乖乖的走到了落尘君的身边,冷声道:“如若你不逼宫,我定随你离去。”   落尘君闻言却是嗤之以鼻,继而单手捏住莫若然的下巴,眸子里是戏谑的光芒,他道:“你永远都没有资格同朕讲条件。”   说完后就牵起她的手转身离去,手心里没有任何温度,依然是微凉,而且这股微凉从此以后会一直伴随在她左右...   “君上,你这又是何苦呢?”黑手盯着昏迷的紫陌夏殒暗自询问。   “只有把她送给落尘君,君上便永远都见不到她,这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南诺似是早已看透,因这番滋味恐怕除了紫陌夏殒之外,他自也是能体会的,怎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去死呢?纵是自己亡也不会让她受丝毫的伤害,但这次紫陌夏殒选择的人是落尘君,不再是他,却亦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可是落尘君要的不止是莫若然,更是这四国天下!君上这步棋走对了吗?”   昏迷中的紫陌夏殒,轻微抬眸看了一眼莫若然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抓紧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可是他终究不能。   ‘得到’和‘拥有’二字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莫若然的到来让他终于了解,很多东西不是想要就能有,爱情,越是在乎就越会痛。   就像此刻的他,明明可以不选择将她送走,可他依然只能如此,因为他紫陌夏殒是多少的想看到莫若然幸福的活下去。   南越的将士纷纷逼近南诺等人,黑手翻了个白眼,扳动着手指,一个旋转就猛的站了起来,随后用食指指着那四周逼近的南越将士,他早就知道落尘君会带兵潜入东帝,只是没想到他会调换东帝的将士,幸好他为自己留了一把手,不然今日定着了落尘君的道。   只见黑手一声令下,那埋伏在铁骑军身后的骠骑大将纷纷涌现,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第二十八章:朝起念日落(一)   对于黑手的突然反击,落尘君并不予以理会,只留顾野青擅理东帝的后事,便带着莫若然乘坐龙船行驶南越。   龙船一路向南行驶,水流揣急,那被划开的海水急急的冲击在两岸,扬起‘南越’二字的帆,正发出嗖嗖响的风声。   龙船之上,上百位水手在观察水势,龙船之后,是紧跟着的一艘艘的战船,战船上,便是南越难得一见的铁骑军。   他们个个身着银白色盔甲立在船甲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冷毅之气,后,又分四批守卫龙船,以东南西北而立,前后左右看护,以达到护卫龙船的安全。   而龙船的行驶速度,让人不得不惊叹南越的铁骑军绝非虚传。   龙船内,落尘君紧闭双眼,盘腿而坐,他的身侧是坐立不安的莫若然。   莫若然跪坐在一旁,抬眸偷偷打量冷若冰霜的落尘君,见他完全没有打算理自己的样子,她才松了口气。   寻思着东帝那边,此刻定是危机重重,虽替黑手他们担忧、焦急,但脸上还是得做到漠然,生怕落尘君瞅见自己的心思。   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害怕落尘君,是因为三番两次欺骗了他而害怕,还是因为落尘君着实可怕?   莫若然摇了摇头,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落尘君再次把自己带回南越后会怎么处置?   莫不是又要将自己囚禁起来,也罢,囚禁就囚禁,她何须犯愁?   反正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这没有自由的命运会一直跟随自己,就听天由命吧。   如此想着,便也闭起双眼,打算歇息片刻。   那坐立一旁的落尘君却忽然睁开绝美的眸子,他扫了一眼正打算歇息的莫若然,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然后将莫若然提到自己的跟前。   莫若然被这忽如其来的疼痛致使呼吸不畅,可她依然只敢睁大眼睛看着落尘君的眸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恨意,那恨意再次燃烧了自己的心,这让莫若然忍不住睑眼,甚至屏住呼吸,不再挣扎。   落尘君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掐住她的脖子,不用力也不松手,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她。   等待许久,莫若然见落尘君并没有再进行任何动作,便对着落尘君一笑,为什么不掐死她呢?   看见莫若然释然一笑的模样,落尘君也未生气,只是茫然的看着她,似乎是要把自己看穿一般,可他仿佛又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所想。   莫若然见落尘君一直盯着自己的双眸看,急忙尴尬的低头,他却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莫若然还是赵静?”   莫若然没有想到落尘君竟会这样问,那是她在假死前告诉他,她的名字叫赵静,而非莫若然,没想到落尘君还记得,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敲击了一下,有些微疼,还有人会记得她是赵静吗?   莫若然心中不禁觉得有些苦涩,她很想说她是,并且是独一无二的赵静,却终是没有勇气,只是抬起绝美的眸子微微一笑:“圣上竟会相信若然的话。”   “贱人。”   落尘君听到莫若然如此回答,额头处的青筋暴起,掐住她脖子的手忽然收紧,继而用力将她推下了船榻。   整个背脊随着被推出的那一刻,强烈的撞击在甲板上,发出骨脊断裂的声响,紧跟着额头处的冷汗倾泻而下。   莫若然却忍住疼,不肯呼痛出声,只得单手撑着地,不让那倨傲的神态被人践踏。   她确实是贱人,她这种贱人何须你堂堂一个帝王满世界找?   “落尘君,你为什么非要纠缠着我不放?”   莫若然的声音满是悲痛,很早以前就想问他了,为什么非要纠缠着她不放?   落尘君闻言却是勾起嘴角冷冽一笑,笑容比紫陌夏殒还要残酷,他下得船榻,继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满身的王者气质让莫若然想逃离,却是无处可逃。   真不该问,他又怎会告知呢?即使是告知了又如何,他会放了她吗?   落尘君蹲下身子,伸出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眸子里折射出的光芒除了嗜血,还有那深不见底的阴冷,   他道:“你如何让朕痛了前半辈子,朕便要你后半辈子如何痛着活下去!”   果然,他真的是想报复自己,莫若然咬紧嘴唇看着他傲然离去的背影发怔。   如何让他痛了前半辈子,后半辈子便让她如何痛着过下去,莫若然暗自呢喃,她真的该天诛地灭吗?落尘君,你可知道,爱一个人是自愿,不是强求,你真的不懂吗?   东帝城,留下来作战的顾野青看着那包围在铁骑军身后的东帝将士,一声冷笑,便下暗令让铁骑军撤离,身经百战的东帝将士,并不知晓那铁骑军是保卫帝王的暗中护卫,早已修炼到来无影去无踪的看家本领。   待骠骑大将去追杀时,那神秘的铁骑军早已消失不见,竟生生让骠骑大将追了个空,气得黑手咬牙切齿。   若早料到落尘君是个如此诡计多端之人,他子木言浩定不会答应紫陌夏殒去邀请落尘君,让他乘虚而入。   顾野青带领铁骑军离开后,又独自一人返回了东帝,落尘君并未打算此番就收了东帝城,而是另有打算,而是挑起一场战争。   但顾野青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黑手,他胁迫黑手俯首称臣,不然要东帝城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黑手自然是宁死不屈。   顾野青知晓黑手是个倨傲之人,哪能轻易俯首称臣,便乘机相邀两国,即南越八年仲夏再战,靠武力来解决此事,并承诺不再伤及无辜百姓,一来按照计划挑起了战争,二来给了东帝一个台阶下,也算处理完了这场无非战争。   黑手却不知顾野青此行的目的,一直嚷嚷着要扣住孤身前往的顾野青,却被南诺一味阻止。   南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现幽兰色的光芒,三国战他南越一国,岂非话下之谈?   由此,四国并下了战书,相邀即战。   落尘君等人回到南越后,便叫人将莫若然带回清音宫,随后连看都不看莫若然一眼,就转身离去。   莫若然看着满地的雪,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浑浑噩噩的跟在禁卫军身后,一路走向那紫金皇宫,落尘君虽不理自己,可他竟然吩咐禁卫军好好跟着她,那魁梧似熊的禁卫军不像是跟随,倒像是监视。   莫若然则是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回到了清音宫。   推开宫门的那一刻,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筵香,是落尘君身上专有的味道。   莫若然蹙了蹙眉头,走进了清音宫,殿内竟然没有一点灰尘,这该是日日夜夜有人打扫,才会保持原样。   莫若然深吸一口气,还没迈开几步,就看见冰棺内躺着一个女子,莫若然顿了顿步子,才走了过去,她细细打量冰棺内的女子,那张发胀的容颜,让莫若然想起那日在烛光下看见的柔美侧脸,她的心猛的一颤,看着那张已然没了柔美气息的脸怔怔发呆。   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个代替自己死去的人,竟然是婢女夏一,那个敢说话却从不做错事的女子,是黑手的选择还是她自己的心甘情愿?   莫若然不禁暗暗发怔,脚步却再也没了力气,因为她的一己私欲,竟害了女子花样般的生命,而她此番出逃却未寻到想要的答案,还寻来满身的伤痛和空白,她这是做了什么?   总说落尘君无情,她该是最心狠之人。   莫若然捏紧衣角,顺着冰棺缓缓坐在地上,夏一,她此刻穿着皇后的服饰,正安静的躺在冰棺内,似是在安然熟睡,她应该安息了吧。   冰棺旁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朕心爱之人赵静,此生无缘,愿来世相随’。   没想到落尘君是那般的相信自己,一个古人竟然相信灵魂穿越,这让莫若然忍不住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墓碑上的字,是落尘君亲自刻的,莫若然微微蹙眉,抬头看见内室里悬挂的匾额,也是他亲自刻的,上面依然写着‘此生无缘,愿来世相随’。   看来落尘在刻字之时,真的是把自己当作了赵静,莫若然酸涩一笑,她只愿生生世世都不要相见,亦不要相随。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门外千重锁链齐齐扣在门闩上,再重重落下,发出砰砰响的锁链声。   早就料到,落尘君会把自己再次囚禁起来,只是为何连一丝阳光都不肯留给她?为何要将这清音宫用木板钉刻起来。   她虽生生欺骗了他,哪怕是留给她一丝光线也好,纵使是要她用一生去弥补谎言,她也无言以对。   落尘君,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般囚禁她?   她害怕这种一个人被囚禁起来的感觉,害怕独自一人数着月光过着每一天,害怕在孤寂的时候没有一丝丝牵挂,害怕伸出手指看指缝间流失的时间,害怕一个人的一切,那种只能寂静,那种只有黑夜,那种被寒冷包围的感觉,她统统都害怕啊...   原来她也是这么一个无助之人,原来她并非真的淡然如雾...   第二十九章:朝起念日落(二)   南越的天气很冷,她穿的衣着一直是紫陌夏殒送的,甚是单薄,也罢,反正不会有人来关心她,何须在乎身子冷暖呢。   她看了看四处被封闭的清音宫,继而趴在窗户上面透过纸糊的窗口看外面的雪景,以前被囚禁起来似乎还有个牵挂,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对自由的渴望,但是似乎是遥不可及,就像现在这样,连想伸手去接一片雪花的自由也没有,她会在这个世界里这样孤独终老吗?   想到此,便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不会的,落尘君不会放过她的。   跟她想的一样,清音宫的宫门几日后又重新打开了,以为是落尘君,但这次却不是。   而是走进来很多宫女,她们依次排列纷纷站在宫内两旁,继而见逆光的韵妃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韵妃的手里捧着紫红色的凤袍,满脸都是淡雅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莫若然,身上的雍容华贵覆盖了她大家闺秀的气质,该是这个宫改造了她吧。   韵妃在她面前悠悠站立,然后将手里的凤袍递给她,继而用清脆的声音对她说:“恭喜皇后娘娘回宫,这是圣上让本宫准备的喜服,姐姐试试看合身吗?”   她以为落尘君会像一年之前一样将她囚禁起来,却没想到落尘君要娶她。他是想告诉她,他要用这样的方式绑住她一生的幸福是吗?这似乎比囚禁来得更残酷,她盯着那喜服发怔,可以拒绝吗?用什么理由拒绝呢?即使有了理由有了借口,他会放过她吗?   不会,他要她下半辈子痛着活下去,就注定她永远都逃不出落尘君的手掌间,纵使是死去他也不会放过她,这就是残酷的落尘君。   而她还能指望谁来救她吗?不能,因为再也没了相信之人...   “什么时候举行?”她面无表情的问道,淡然的神态让那韵妃的眉毛微蹙,她以为莫若然会拒绝,没想到竟会如此爽快的答应,那微蹙也只是一瞬便接着轻轻的说:“今晚。”   她想有一天可以身居山林,太阳升起时可以看日出,夕阳西下时可以仰头看日落,春天可以赏花,夏天可以乘凉,秋天可以扫落叶,冬天可以看下雪。   她忍不住的幻想,看着韵妃的背影幻想,没有人可以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注定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不管现实世界里发生任何事情,她也要为了这个幻想活下去,她改变不了命运,但可以向往自己所向往的幻想世界。   因为她不会为了一个不在乎的人去死,哪怕他绑住了自己的幸福,她亦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感受自己的内心世界,无关乎落尘君的残酷,无关乎白纤的欺骗,无关乎紫陌夏殒的利用,无关乎黑手的信任,无关乎顾野青的背叛,所以她选择嫁给落尘君,但心却永远不会嫁给他。   宫女们伺候她穿上喜服,替她盘上皇后的发髻,为她描黛额间的雪花印,再为她穿上鎏金所制的狐裘袄子,柔软又舒适,上面是用金丝燕毛绣出凤凰的花样子,好看又大气,那凤冠是纯金所制,戴在头上虽沉重但显得她很尊贵,就像韵妃一样,雍容华贵,她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命人替她盖上了红盖头,因为她讨厌看这样的自己。   举国同庆,没有,宣告天下,没有,奉行先皇之礼,亦没有。甚至都没有人来给她报过喜,她只是一个人穿着沉重的服饰坐在清音宫里等待。   这似乎是第一次这样等待落尘君,她道不明说不清此刻的情绪,只能握着手里的凤凰暨等着,静静的等着。   却是一直等到深夜,他都没有来,这场婚礼似乎是她一个人过的。   她扔掉了手里的凤凰暨,掀起了红盖头,摘掉了凤冠,拔掉了发髻,脱掉了喜服,打算上床歇息时那殿外的门开了,黑乎乎的夜里掌着灯笼的婢女匆匆来通传,说圣上今晚不来此了,命她早些歇息。   她冷笑,落尘君,你是故意折磨她吗?用她的终身幸福来换取天下人的笑话,你觉得值得吗?莫若然无奈的扯嘴一笑,既是不爱你,便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看你能奈她何?   入夜,她躺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那束月光,反反复复都睡不着觉,便悠悠起身找来宣纸,凝眉沉思了一会,缓缓写下:‘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君?她的君就被这样一场婚礼给扼杀了,容不得她说‘不’,在这个时代,没有‘不’,只有默默承受。   微叹,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紫陌夏殒的满头银发,他虽是她的杀父仇人,但她却恨不起来,反而会心甘情愿割腕去救他,就算他用自己交换城池,她也不知从何处去恨他...   她提笔写上‘紫陌夏殒’四个字,便放下笔上床歇息了。   翌日凌晨,恍惚间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本想伴随着这香味再次入梦,却忽然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那窒息的感觉直冲胸腔,她猛然睁开双眼,看见落尘君冷若冰霜的脸暗藏着怒气,莫若然蹙眉怒视他,这个怪人,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贱人...”   落尘君单手掐住莫若然的脖子,额头处的青筋暴起,想都没想就伸出另一只手甩了莫若然一巴掌。   莫若然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超过了被掐住的脖颈,她用力咬住单薄的嘴唇,强力压制住心口的怒气,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也还他落尘君一个巴掌。   “贱人...”落尘君气得咬牙切齿,看见她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样更是恨不得生生掐死她,嘴里却只能重复贱人二字。   莫若然不想与之对视,便扭头不看落尘君,却在低眸间瞧见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纸,零零碎碎的纸片还有个‘夏’字还算完璧,她才想起昨晚上写了一首诗,上面提上了紫陌夏殒的名字,难怪这个怪物一大早就像吃了枪药似的。   “你惦记着他,是么?”落尘君本是掐住莫若然的脖子,后又转为单手捏住她的下巴,继而凑到她眼前,冷声询问着她,眼眸里冰冷如山。   莫若然寻思了一会,回道:“你误会了,那只不过是写了紫陌夏殒的名字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是吗?”落尘君闻言勾起嘴角冷笑,表情里满是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再说,我惦记谁与你何关?”莫若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也敢怒气冲冲的顶撞落尘君,许是因为他不相信她。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随即当做没发生一样,不再看落尘君。   落尘君冷笑一声,捏住她下巴的手转化为轻抚她的脸颊,抚得莫若然心下很是不自然,便往后退,打算避开他的触碰,哪知落尘君抱住了她,温热的呼吸扑在莫若然的脸上,连带着他身上清淡的龙延香也跟着扑鼻而来。   她睁大双眼看着落尘君放大的脸庞,心下由最初的害怕转化为紧张,离她的嘴唇只有半分距离时,落尘君眉眼处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绝美的轮廓似那皓月,俊美到如雕塑,这世上竟有长得如此好看之人,连她也差点被那张脸给陷进去了,但她深知此人邪恶无比,自己正与这等危险之人处在一室,并且共处一榻,那是何等危险。   “那个...落尘君...”莫若然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与自己鼻对鼻,眼观眼的落尘君,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那个...我对紫陌夏殒...”   还没等莫若然说完,落尘君就俯身吻了她,甚至不给她踹息的机会,狠狠的吻着她,似乎她方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提了不该提的人,这便是惩罚。   她想挣扎起身,却越是挣扎就越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莫若然惊慌失措,等反应过来后,用双手拼命推开落尘君,咬着嘴唇大喊:“你这个疯子,紫陌夏殒比你好上十倍百倍,唔唔唔...”   没等莫若然说完,落尘君再次愤恨地俯身吻上了她,不让她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窗外响起了黄鹂鸟美妙的歌声,缓缓动听,廊外的花也静静绽放,飘向了殿中,只留满室余香。   临近深夜,莫若然抱着膝盖,埋头坐在榻椅上,眼神空洞无声,脑海里只剩下空白。   若上天安排她来还某些恩怨,她必当甘心接受,若上天是错将她送到此,那么她纵是千万个不愿。   此刻,只想回家,回二十一世纪,第一次,那么渴望回家...   第三十章:朝起念日落(三)   相传南越皇后死后复活,让南越百姓着实震惊了一把,而这似乎不算什么,更让人震惊的是南越帝王在大婚之夜竟留皇后一人独守空房。   早已传闻南越皇帝对皇后是用情至深,此事,却真真是让人难以相信,而且大婚之事并未昭告天下,只是简单的宣告了皇后复活之事。   百姓们都在猜疑是不是南越帝王对皇后失去了兴趣?以至于对皇后复活一事如此淡然,莫不是皇后复活后失去了花容月貌?还是皇后复活一事有假?   这几乎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大家的猜忌也纷纷传进了宫中。   他们却不知,落尘君几乎每日深夜都会来到莫若然的枕边强要她,白日却对她不闻不问,就像是打入了冷宫一般,偌大的皇宫似乎没有她的存在,连带着下人们都冷眼看她。   而莫若然,自那日之后,便孤坐在清音宫里,脑中一片空白。   没想到落尘君不仅让自己的终身大事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更加折磨得她身心疲惫。他说过要让她下半生痛着活下去,不成想竟是这般的残忍。   落尘君,确是让她越来越害怕了...   深夜,莫若然恐慌的等待着落尘君的到来,犹如在等待恶魔降临一般,抱紧自己的身子咬着下嘴唇等待着。   甚至只要一想起落尘君那张绝美的脸就很是害怕,那种无处可逃的感觉让她深深害怕。   莫若然双手抱膝看着那扇宫门缓缓开启,那道冰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强装漠然的直视着落尘君。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那浑身的王者气质,却让莫若然心下忍不住发颤,纵使再怎么掩饰,看见他时还是会害怕到发颤。   落尘君冷眼斜睨了莫若然一眼,那眼里的冷血在看到她害怕的神色时,终是渐渐淡了下去。   走到殿中央时,他顿了顿脚步,将身上的披风解开后,才走到莫若然面前,将她轻轻抱起。   莫若然感觉到落尘君冰冷的手正圈住自己时,她浑身猛地僵住,急忙闭上双眼,却不敢挣扎。   落尘君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莫若然,勾起嘴角冷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强要她,只是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然后将莫若然圈在怀里,尖削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纤细的腰,看起来像是抱住了至宝一般,可那绝美的脸,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抱着莫若然平静入睡。   莫若然窝在落尘君的怀里,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微微睁开双眼,去看他绝美的脸。   心下沉思着,落尘君此番又是何意?他该不会是转性要改良了吧。   虽是这般想,但是窝在他怀里的身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触动了落尘君不人性的器官,只得轻轻的吸着那淡淡的龙诞香大气不敢出。   落尘君那黑如墨玉的长发滑落在她的脖颈上,高挑的鼻子发出平静的呼吸,似乎已然熟睡,但那好看的浓眉却是蹙得很紧。   莫若然伸出手想帮他抚平紧蹙的眉毛,手却是僵在半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怕落尘君了?以至于他们之间从未说过一句正常的话,甚至连沟通也没有...   她想,他们一直会这样,永远都别妄想他会对她说句真心话...   这段时日,落尘君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的抱着她睡觉。   前几日她还睡不着,但是后来竟也安然的躺在他怀里熟睡,八成是累坏了。   但让莫若然震惊的事情是月事竟没有准时来,她开始慌了,即使是死,她也不要怀落尘君的孩子,绝对不能怀。   她本想请太医,但又怕太医告诉落尘君,便暗暗下了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次日,她梳妆完毕,便立在窗前等待着顾野青的道来,直到半刻钟后,才渐渐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匆匆赶来。   雪一直在下,慢慢的飘落在那道身影的发丝上,就像他们曾经一起在雪地里奔跑一般,如此熟悉的场景。   可惜那道身影,却再也没了曾经的模样,他变得没有感情,没有过去,眼里只有权势。   可是即使忘了曾经,但她也希望顾野青还是有心的,毕竟她没有对不起他。   宫门又缓缓的开启了,顾野青看见立在幽暗处的莫若然时,眼里忽然闪现一丝心疼,但只有片刻便恢复漠然,继而恭敬上前,向莫若然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顾野青的话语间全然是陌生,莫若然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莫若然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顾野青忽然对自己那么冷漠?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很多事物都不是从前了...   在这个南越朝,曾经掌握着天下生死大权的苏家早已消失不见,即使知道原因也改变不了,何不就这样下去?   “本宫有件事情想请顾大将军帮忙。”   莫若然寻思片刻后,便高傲的仰起头,这声音不像是请顾野青帮忙,更像是命令。   以前他听她的,因为她是莫家的三小姐,现在他听她的,因为她是南越的皇后。   而这一辈子,他顾野青都注定要听她的。   “娘娘有何吩咐?”他亦是恭敬的回答,只因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莫若然瞟了一眼满脸漠然的野青,背过身去,冷声道:“本宫需要十副红花,你速去取来,记住,要在宫外取,取来后秘密交给本宫。”   顾野青闻言却是满脸的震惊,还带着深深的心痛。   凝视着她背影的眼神也渐渐模糊起来,眼里是浓浓的情谊,似是有很多话想说一般,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闭上双眼,忍住心里的盼望,同样冷声回道:“后宫嫔妃私自采办宫外物品,乃是大忌,娘娘这个忙,恕野青不能帮。”   “顾野青!”   莫若然回头怒视着他,声音里全是怒气,眼里也满是愤怒。   本想像很多年前一般怒斥顾野青,可是发现眼前的顾野青早已不是以前的少年。   她冷笑一声,最终只能握紧双拳以此来平息自己的怒气,接着才慢慢恢复平静,低声下气的恳求道:“就算若然求求你...”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莫若然也会这样求他,没有人可求时,求了自己最亲的人,如此的低声下气,如此的无可奈何。   心里的疼痛蔓延了全身,莫若然忍住破眶而出的泪水,用恳求的眼神巡视着顾野青失神的脸,他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去,留她一人立在原地。   莫若然没有去拦他,泪水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一直都把顾野青当成朋友的,这种被朋友忽视的感觉让她好生无助...   而莫若然,这一生是不是要这样结束在落尘君的手上?   倘若她真的怀了落尘君的孩子的话,她会选择扼杀了孩子,再了结了自己。   她不可能就这样跟落尘君度过一辈子,绝对不可能...   “你最好不要失神,朕保不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落尘君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莫若然闻言胆颤惊心,急忙凝望着他绝美的脸,不敢转移视线。   落尘君这才满意的勾起嘴角轻笑,继而用双唇咬住她的唇畔,狠狠的吸取她口中的芳香,那熟练又霸道的动作容不得莫若然拒绝。   他却似乎总是能抓到自己的敏感之处,让她变得不自然起来。   但每次莫若然都会忍不住的失神,这个时候,落尘君总是会愤怒的惩罚自己,他似乎很讨厌自己失神。   她实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跟一个不爱的人在欢爱,而且几乎是每夜必行之事,而她,竟也会不由自主的迎合,简直要疯了,对于这样的自己要彻底的疯了。   第三十一章:花开半夏时(一)   深夜,南风呼呼飘了起来,朦朦胧胧的夜又莫名的下起了雪,宫外的百姓们早已关门入睡,而宫内,唯有守夜宫女们还冒雨掌着灯,纷纷赶去各宫之处,只为伺候这宫内的主子们。   那巡视的将士们,也正顶着风雪在各个角落里巡查,出了名严厉的南越宫,就算是电火雷鸣之夜,也不能疏于防备。   离清音宫较远的轩文殿,在这样的夜里,依然灯火通明。   祈芸早已梳妆打扮等待落尘君的到来,可今日,等到的依然只是一句‘好生歇息’,再无其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永远惦记的只有那个他爱同时又恨的女人。   夜深人静,莫若然将挽住长发的簪子轻轻卸下,随后取来青木梳子,将头发梳理一番,铜镜中的自己,面如粉雕,泛若桃花,那没有任何装饰的青丝,正直直的滑落在腰间,加上那额间的雪花印,整个人更是干净得犹如仙外之人。   莫若然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蹙了蹙眉毛,她似乎不是很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梳子,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了看外头雷雨交加的夜,寻思着落尘君该是不会来了。   如此甚好,终于可以睡一夜好觉了。   正打算上床歇息时,落尘君却伴随着风雪走了进来,而且身后还没有随从服侍在一旁,许是没有打伞的缘故,整个人就快要被白雪给覆盖住了。   莫若然立在内室里,看着被冻得脸色发红的落尘君发呆,却未上前半步。   落尘君则是瞟了莫若然一眼,随后自己脱了身上的披风,又进内室取来一条长毛巾,为自己擦干那被淋湿的青丝。   莫若然吞了吞口水,这是落尘君所为吗?平时都是宫内的婢女替他宽衣解带,今日,又是吃错了哪门子药?   这么想着时,落尘君已然脱掉了鞋子,正往榻上睡去,随后斜靠在床榻一旁,对着莫若然勾了勾手指,冷声说道:“你打算一直那么站着吗?”   莫若然闻言才知道自己连鞋子都没穿,急忙走过去,刚走到床前又猛的停住脚步,落尘君正裘衣在卧,她也披头散发,睡袍当头,这幅场景好生好尴尬啊,她能不能去打个地铺呀。   落尘君却不容莫若然寻思,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带,就把她整个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温热的呼吸在莫若然的鼻翼间微微荡开,冰冷的手正抚摸着她的头发,火热的眸子直视着她绝美的双眼。   莫若然愣是一动也不敢动,直直盯着离自己嘴唇只有半分距离的落尘君,以为他又要强要自己,他却只是道了一句‘早些睡吧’,就圈住莫若然小小的身子入睡了。   内室里头的灯还未熄灭,她能清楚的辨别出落尘君黑如墨玉的青丝,以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莫若然咬了咬下嘴唇,跟他一起睡,着实睡不着,干脆去数落尘君长长的睫毛,如此想着,莫若然就真的数了起来。   “你在嘀咕什么?”落尘君猛的睁开眼睛,低头探视怀里的莫若然。   莫若然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想退离开他的怀抱,落尘君却翻身将她压在身上,用好看的眸子探视着莫若然的内心,继而再次伸手抚摸着莫若然的长发,道:“你的头发...像这样松散开来...朕...似乎在梦中见过....”   莫若然有些愕然,在梦中,他见过?   “以后在朕的面前...如此甚好。”   说完后,他就放开了莫若然,再次恢复原来的姿势,渐渐入睡。   莫若然则是还沉侵在他的那几句话中,今夜的落尘君好生奇怪呀。   不过莫若然也未多想,本是想睡,可又不敢睡,生怕落尘君忽然睁眼,就连数他睫毛的勇气也没了,只好窝在他怀里,低着头,嗅着他的呼吸,等待天明。   夜越来越深,莫若然看了一眼已然熟睡的落尘君,琢磨着他该是睡着了,便翻个身,想离他远点。   他却死死的箍住她的身子不放,那浓密好看的眉毛此刻蹙得很深,额头处也在冒着细汗,薄唇一启一合,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她却听不真切,莫若然只好靠近些,这才听见落尘君的话,呢喃声中带着无限的伤痛与凄厉,他说:“然儿...不要离开朕...朕...不能没有你...朕不是有意要囚禁你...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朕...”   莫若然怔住,一句‘不能没有她’,让莫若然心里泛起了种种旖旎,那日落水时,似乎也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这么呢喃过,他是因为自己的离开,才连睡觉都不安稳的吗?   莫若然伸手想帮他抚平紧蹙的眉毛,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绝美的眸子猛的睁开,再冷冷的凝视她。   莫若然心里一慌,没想到他会忽然从梦中醒来,急忙想抽出手来,他却抓紧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口,蹙眉道:“这里好疼...”   莫若然急忙将手从他火热的胸膛口抽了出来,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落尘君的脸失神。   他说他的心口疼,是为了她而疼吗?落尘君真的对自己那般的用情至深吗?   那夜,她没有睡着,他亦没有睡着。   他们之间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都只是闭上眼睛装睡。   她不知道天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整日同床共枕,面对面而睡,却是没有言语之人。   此后,落尘君熟睡时的梦语,时常让莫若然难以平复心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敲击自己的心房一般,感觉很复杂,除此之外便也没有多余的了,想来只是害怕他,便也罢,随他去吧。   隔了几日,清音宫里头有个婢女,忽然拿给了她十副红花,她看着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红花,终是笑了。   顾野青,你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可是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但这已经很知足了。   莫若然将红花藏了起来,然后趁着白日没人时,熬上一大碗给自己喝,喝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很残忍,不知道自己的腹中到底有没有孩子,倘若有孩子,那真的是罪孽深重,倘若没有,她该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至少,在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之前不得不这样做。   翌日早晨,韵妃来看望她,带了很多糕点和服饰。   韵妃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丝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恬静,她却对韵妃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纵使韵妃是好意,她也不想善言以对。   “这些都是其他国家送来的新款服饰,我们南越都穿银狐袄子,这新鲜的丝绸服饰还真是甚少,妹妹瞅着有多,便命人改装成睡袍,所以就单独给姐姐多做了几款...”韵妃娓娓道来。   那眉宇间的淡雅之气让莫若然也却之不恭,她急忙唤人去倒茶,自己则上前摸了摸那丝绸,柔软又细致,改装成睡袍却是很有意思,便笑着回道:“谢谢。”   韵妃见莫若然很喜欢,便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在殿内入座。   两人也没有多余的闲话可说,莫若然更是个不爱说话的主,韵妃便趁着喝茶之际询问她北煞的事情:“听闻姐姐是被那北煞国的国主紫陌夏殒给挟持去的,还是以那样的方式从南越带走了姐姐,当时祈芸还以为姐姐真的...”   韵妃说到此处,便急忙掩嘴,仿佛说错话一般,低头暗暗自责。   莫若然闻言笑了笑,轻声道了句:“不碍事...”   韵妃这才松了口气,接着道:“祈芸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北煞,那里同南越不同,没有雪景,只有花海和蔚蓝的天空,那是个不一样的世界,很美很美...”   韵妃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忽又急忙拉回视线,抬眸询问着莫若然:“现在的北煞还是那样的美吗?”   莫若然看了看韵妃向往的模样,心生疑惑,便问:“韵妃似乎对北煞很感兴趣?”   韵妃闻言面露惨白之色,她急忙掩嘴道:“不过是替圣上忧心国事罢了,今年又要大战了...”   韵妃不说,莫若然还差点忘了,南越八年仲夏之战,三国战一国,也就是说紫陌夏殒和黑手以及南诺都会赶往边境,那番帝王亲征之战,该又会使天下大乱。   不过南越的落尘君,则是派大将军顾野青前往迎战,莫若然不知道落尘君为什么就有那么大把握,派个大将去就可以战胜三国之首,这未免有些牵强,更加小视其他国家。   但是对于落尘君来说,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这一战估计他早已设好埋伏,只等着紫陌夏殒和黑手他们来跳。   莫若然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这一战是因她而起,却不是因她而终。她始终只是个导火索,只是那紫陌夏殒中毒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他会不会因此而被落尘君除去?   韵妃与莫若然闲话家常几句后便离去,莫若然看着韵妃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清音宫外,忽然有些羡慕起韵妃来,可以在这个宫里随意出入,那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这对于莫若然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更是奢望的幻想。   祈芸走后,老远就见有一群人风尘仆仆的往清音宫赶来,近了就能看见那紫衣盘龙的落尘君。   莫若然有些不敢置信,这段时日以来,落尘君在白日,几乎不会来清音宫,他这般匆忙赶来是为何?   第三十二章:花开半夏时(二)   清音宫的门再次被打开,落尘君进来后一句话也不多说,执起她的手就往宫外走去。   莫若然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得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里,紧紧跟上落尘君的脚步,没有时间思索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没有时间欣喜就这么轻而易举出了清音宫。   落尘君一路牵着莫若然来到奉天门的城墙上,奉天门是南越皇城之门,出了奉天门便是宫外。   而此刻,那城墙下整装戎备的千军万马正统一身着银白盔甲立在奉天门内,手举长枪一声一声的喊着杀,那厮杀的声音响彻天际,连带着皇城外的百姓们也跟着一起振奋起来。   顾野青则是骑在战马上,周围是千万个兵卒围绕着,显得他整个人风姿飒爽,英气逼人。   此刻的顾野青很像多年以前的父亲,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气质永远都是无法摧毁的,莫若然忽然觉得,顾野青其实很适合做将军。   他们到后,顾野青就举起手中的长枪,一声令下,那千军万马立马停止了嘶喊,纷纷等候军令。   顾野青调转缰绳,来到城墙下,再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抬头时是满脸的冷峻和满眼的杀气,他抱拳道:“圣上,此番我定取了紫陌夏殒的头颅来祭奠死去的将军。”   “取了紫陌夏殒的头颅!灭了北煞国!取了紫陌夏殒的头颅!灭了北煞国!取了紫陌夏殒的头颅!灭了北煞国!.......”   将士们的声音随顾野青那句话一出,都纷纷跟着附和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更是混合着宫外百姓们的声音,声声震耳,甚至响彻天际。   莫若然心口一窒,取了紫陌夏殒的头颅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将军?   良久,落尘君右手一挥,那暴涨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又桀骜不驯,霸气无比又浑然天成,那王者之气在这千万将士面前,竟是那般的征服...   落尘君缓缓放下纤长的右手,冷声说道:“朕要你们每个人都活着!只有活着!你们才有资本让你们的下一代也为南越而战!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   那震彻天际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只有这样叫出来才能发泄心中的爱国之心。   莫若然被那壮观的场面给震惊住了,心中却隐隐犯愁,打仗并不是好事,而是百姓们的噩耗。   此番战役,又该死多少人呢?为王者为何就不能多为百姓们考虑呢?   可这个朝代,似乎没有女人能干预政事的权利...   话别君主后,顾野青再次翻身上马,扯住缰绳欲走,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似是有着千言万语,可却又有道不明之意,只能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带领着身后千军万马一路狂奔出皇城。   那马蹄子卷起了漫天的灰尘,不过片刻功夫,那尾随的千军万马就已经驶出南越皇城。   莫若然看着将士们渐渐远去,空气中还余留着漫天灰尘,但这不打紧,关键的是,她站在这个位置,能看见那城墙下繁华又热闹的街道,满是平民百姓的大街,让莫若然好生向往,好生羡慕...   手心处却在此时传来疼痛的感觉,抬眸才见落尘君正不满的看着自己,他单手将莫若然拥抱在怀里,低头就轻吻她的双唇。   莫若然急忙反抗,他却是狠狠的在她红唇上咬了一口,咬得过于用力,疼得莫若然眼泪直流,他却戏谑般的在她耳边低语:“你想出去是吗?”   莫若然忍着疼蹙眉不答,可是眼睛却是瞟着那遥远的宫外。   落尘君见她如此便轻轻点了点头,再次吻向她的嘴唇,口齿间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永远...都不要妄想...”   说完后就打横将她抱起,莫若然捂住那发紫的嘴唇,心里的痛早已抵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如此无拘无束的宫外,又狠狠的掐灭她的希望。   城墙上,韵妃看着落尘君抱着莫若然离去,她看得出来落尘君那霸道的爱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无论她怎么做也抵不过一个莫若然,犹如他...   祈芸低头轻笑,又抬头盯着那遥远的北煞失神,虽远处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山,但就像透过那些高耸的山看见了那北煞一样,用如此无奈的眼神来眺望...   回到清音宫后,落尘君盯着莫若然被咬出血的红唇有片刻发怔,他方才见她盯着宫外失神,就非常的愤怒,愤怒到失去理智,以至于想不到自己会做些什么,而他在看见她受伤时,心竟会是那般的痛。   莫若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有些异样的落尘君,见他不说话,自己便拿来帕子擦干唇边的鲜血,由于没上药止血,擦干后又血流不止,总是缓缓流下,连带着那雪白色的狐裘袄子都染红了。   莫若然忍住疼痛用那并不柔软甚至有点粗糙的帕子再次擦干,可这次是止也止不住,还越擦越血流不止。   “过来...”落尘君破天荒的柔声叫她过去,莫若然闻言惊讶了一下,随即蹙了下眉头,便乖乖走了过去。   他拥她入怀,继而用嘴唇堵住了那鲜血不止的红唇,直到红唇不再出血,他才松开她,又拿来药替莫若然抹上。   见血完全止住了,落尘君才会心的一笑,笑容竟是那般的明媚清爽,全然没有往日的冰冷嗜血,有的只是真心一笑,莫若然被落尘君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震撼住,竟一时愣住,话也说不出来...   “以后不许在朕面前说你要离开,连想也不许!”   落尘君的一声警告让莫若然回过神来,方才的他似乎是她梦幻出来的,此刻冰冷无常的才是落尘君,她黯然一笑,连想都不许想,她注定只能陪着他一生吗?。   依然一如既往的留在清音宫里,落尘君由于国事繁忙,白日便不再来清音宫,但每晚都会在莫若然已然熟睡时来临,不论多晚,他都会匆匆赶来,可第二日清晨便见不着他的身影。   这让莫若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见自己浑身青紫时,她才敢确定,落尘君着实来过。   这样的日子,竟然持续到南越八年冬日下旬,南越边境时常传来消息,不是平局便是双方战败之势。   她很难想象紫陌夏殒如此孤傲的人竟也不善战,后来才知道紫陌夏殒并未迎战,而是去寻找解毒之法。   如此一来就让南越乘机而入了,南诺和黑手虽两国联战,但毕竟军队都是各自训练出来的,作战方式难免有些碰撞。   趁着这些碰撞之余,顾野青便带领大队人马强占东帝的城池。   黑手气急败坏竟学‘诸葛亮神坛作法借东风’,他知晓南越的将士不善水性,便放开城门让南越将士涌入,而东帝的陆地很少,多则都是海域,再利用顾野青‘侵占一座陆地城池必定想侵占第二座’的贪樊心理,打开城门狠狠的战斗了一次。   这一次顾野青战败,便休书一封,要求延战并暂停一月,三国才开始借此整顿内部,清理人员,一刻也不曾歇息,只为一月后再次迎战。   莫若然躺在软榻上翻看着书籍,不知是因为正在打仗的原因还是喜欢看书的原因,看的都是些孙子兵法类的书籍。她一时看得入迷,也没发现落尘君已然进入内室,只是盯着书籍勾起嘴角轻轻笑。   忽然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起,她才惊慌失措的回头看,见是落尘君,脸上那抹笑容立马僵住,瞬间就消失不见,连带着看书的兴致也没了,只得紧张的看着落尘君,脑海里想的却是红花已经用完了,顾野青又去打仗了,不可能要他打仗的时候还要提着红花来见她吧...   “想什么?这么入迷。”   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等她回答,就急不可耐的亲吻她的红唇,辗转反侧的吸吮。   莫若然以为久而久之落尘君对她的身子没了兴趣自然也就不会这般的纠缠他,岂料他不仅没有失去兴趣,反而是越来越喜欢抱她,亲她,还喜欢和她...   想到此,脸微微有些发红,对于落尘君的亲昵,她纯粹当作是生理自然反应,毕竟她也是人,而且是个现代女人,面对这样的挑逗绝对是正常的,如此想着便也给了自己勇气来面对,她就当落尘君是个工具吧。   以为他又要翻云覆雨一番,他却是松开了她,继而盯着莫若然被激发起来的迷离眼神,轻轻发笑,笑容里满是戏谑。   又趁着她失神时,伸手捏住她红肿的嘴唇,绝美的脸再次慢慢的靠近了她,离她的嘴唇只有半分距离时,他再次轻笑,继而一把推开她,自己起身一本正经的坐在软榻上翻着她看过的书籍,脸上依然是冷若冰霜,但眼底的那抹戏谑却一直未散去。   而这对于莫若然来说却代表着羞辱,她忍住心里的愤怒,起身径直来到窗前,看着那漫漫雪花没了言语,想伸手去接,却是遥不可及...   第三十三章:花开半夏时(三)   落尘君斜靠在软榻上,看着莫若然的背影,面无表情。   这个女人三番两次欺骗自己,甚至骗得他失去了自己,恨不得拿剑杀了她。   可每次看见她时,心总是会疼,他想,这疼痛的感觉,他会加倍的偿还给她。   除了占有她的身体之外,他还要占据她的心,并要莫若然和他一样的痛着。   落尘君想到此,勾起嘴角嗜血一笑,继而扔掉手里的书,起身从身后环抱住莫若然。   “你似乎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火热的气息由上至下在莫若然的毛孔里张开,坚硬的下巴轻轻叩在莫若然的头顶处,一双手正紧紧的搂住她的腰。   莫若然回头看落尘君,正好对上他带着明媚的眸子,里面正倒映着自己的容颜。   她急忙低头垂眸,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却不知该如何回他。   只是没想到,落尘君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让自己感到浑身不自在。   落尘君低头看着满脸霞云的莫若然,他说过,‘自由’二字,她莫若然连想都不许想,可她偏偏要挑战他的极限,那他便让她自由一回。   落尘君再度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眸子里,瞬间溢满愤怒,他轻声呢喃:“讨好朕,朕便放你出去...”   继而不容莫若然‘答应或不答应’就再次霸占了她。   莫若然强忍住疼痛,看着落尘君狠狠怒视着自己,却只能无言,他总是如此的变幻莫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落尘君,就一句‘讨好他,便放她出去’,让莫若然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落尘君,你还是在报复自己,这种报复的方式,让莫若然好生好难过,眸子里的泪水竟是不知不觉的滑落下来,她轻轻哽咽了一下,却不肯出声。   落尘君本想让她尝点苦头,可是看见莫若然咬着嘴唇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又狠不下心。   僵持了半响,落尘君终是起身离去,他恨,恨自己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他怨,怨自己不是最无情之人。   仲夏八年下旬,依然是雪舞纷飞,偌大的南越一片苍白,安静得犹如仙山冰谷。   莫不是宫外时常有宫人走动,莫若然都要以为自己身处世外了,站在窗前看见那堆积了满地的白雪时,才觉时间过得真是快。   一个人的感觉很安静,这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似绿非绿的树木,都带给她很安静的感觉。   人说时间过久了,就会过得安逸,甚至会安逸这样囚禁的感觉,只是莫若然的内心,时常会渴望自由而已。   当安逸与自由不能并存时,她选择自由,不知道留恋什么时,就会选择安逸。   白纤已经回不来,她选择慢慢的忘却。所以脑袋里的空白让自己变得安逸,并且在这四处封闭的宫里,越发安逸起来。   想到此,莫若然微微一笑,笑容竟有些纯真,罢了,如此过半生,便如此。   在落尘君的身边,没有所谓的自由自在,他的内心世界,真真不是她一个现代人能看懂的。   有次,莫若然实在不想再面对这样双重性格的落尘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跑到后院的厨房,拿起菜刀就朝落尘君冲去,可当她把硕大的菜刀架在落尘君的脖子上时,她吞了吞口水,又没了勇气,但奈何面子上下不去,总不能说没菜了,要剁他的头去当菜吧,只好咬着牙纠结。   落尘君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菜刀,再看了莫若然一眼,继而低头发出淡淡的笑声,好看的眸子里透着明媚,似乎连眼睛都在微笑。   莫若然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把刀拿开,匆匆转身跑进后院,好在落尘君没有生气,可是他为什么不生气呢?她这是要杀他呀,后来想想,八成落尘君就吃这套,以后要是落尘君再捉弄自己,就拿刀弄死他,这么想着,莫若然才轻轻松了口气。   又一次,落尘君半夜归来,莫若然异常瞌睡,就早些就寝,那落尘君见莫若然未等自己,他气冲冲的将莫若然抱起来,随后让睡眼惺忪的莫若然去帮他看奏折。   莫若然极其不愿意,可又不敢不去,只好穿好衣服,走到书案前,掌灯看折子。   这刚刚才看一会儿,落尘君又叫她去煮面,她瞪了一眼已然入睡的落尘君,撇了撇嘴角,又打着伞往后院走去,还没走几步,那落尘君又道,还是吃饭吧。莫若然咬了咬牙齿,吃饭就吃饭,她慢吞吞的去了厨房,捣腾生火什么的,就单单花了半个时辰,这厢刚刚把饭煮熟,那厢随侍跑来传话,说落尘君改吃面。   莫若然一个没忍住,气冲冲的跑到落尘君的面前,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上前就拽住落尘君的头发,狠狠的扯着,恨不得把那黑如墨玉的头发全部扯掉,让他去做和尚。   可落尘君不但不怪罪她,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太紧,让莫若然透不过气来,只能听见落尘君说,这才是朕的莫若然。   之后,莫若然时不时想起那句话,直到多年以后,莫若然才明白,那是因为自己已经把落尘君当做一个能亲近之人。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走着,并未因为某个人的离去或者某个人的到来而发生任何改变,边境之事,持续待发,宫外的百姓们因战乱而民不聊生,却无人能管他们的生死。   硕大的清音宫,犹如冷宫,除了落尘君每晚会来之外,再无他人,宫里头几个婢女也是爱管不管,因为每晚他们都是看不见落尘君何时来,又何时走,以至于他们认为这宫的娘娘实则失宠。   也罢,她们不打扰自己,自己更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断定落尘君白日不会来,那么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熬红花。   午时三刻后,莫若然就拿着一贴红花来到后堂,生了火后,便缓缓熬了起来,外头的雪花飘个不停,她搓了搓手,微微叹息,这二十副红花断断续续的撑到现在,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真不知道这胆颤惊心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莫若然拿着竹筷搅了搅药罐子里的药材,忽然想起紫陌夏殒来...   如果当时紫陌夏殒并没有用自己和落尘君交换城池,她该会回到南越这样胆战心惊的过着每一天吗?   如果紫陌夏殒没有将自己与落尘君交换,他会在每次毒发时,饮用自己的血到尽吗?   仔细思来,该是不会,紫陌夏殒虽狠,但还是有心。   思及此,莫若然忽而又冷笑了一下,那个妖孽中了世上无人能解之毒,竟还要去寻找解药,当日为何不选择饮用她的血来解毒,何须如此费劲,真是不明白这个妖孽到底在想些什么?   莫若然摇了摇头,罢了,难不成还真想让那妖孽喝光自己的血呀?   她莫若然还没那么的伟大,现在只盼着紫陌夏殒真能寻到解药吧。   药罐子里头的药材已然翻滚,莫若然急忙将紫陌夏殒从脑中挥出去,持起扇子就拼命的煽火。   在南越,她莫若然也算是个皇后,不过历代以来的皇后是绝对不会做这种粗活的,落在他人眼里,也只会是同情她,却不会认为她是因为防止怀落尘君的孩子,而落得如此田地。   可此事落在落尘君的眼里便是嗜杀,他一早就来了清音宫,一早就看见她偷偷摸摸的在熬药,心里那根刺,刺得他生疼。   “你在干什么?”   落尘君冰冷的声音在莫若然身后响起,端着碗,打算喝药的莫若然听到落尘君的声音时,心一颤,手也跟着一哆嗦,连带着药碗也打翻了...   莫若然却顾不得药碗,只是害怕的看着落尘君逼近自己,那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再次吞噬了心房,以为他又要动手掐自己的脖子,便急忙害怕的闭上双眼。   落尘君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失神的盯着那药碗发呆,绝美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生气,有着的是失望,永无止境的失望...   他本是想,这段时日,莫若然似乎有了些许生气,既然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他何谓如此的伤害她,也伤害了自己,所以他打算带她出宫去走走,也算圆了她的梦,可是她在做什么呢?她在杀掉他死灰复燃的心,也在杀掉他对她仅存的一点点感情...   “落尘君...我...”   莫若然急忙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也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毕竟事实就是如此,她不想怀他的孩子,难道要这样对他说吗?说了之后他就不会强要自己了吗?不会的,落尘君是个占有欲极强之人,他认定了便是认定了,而他的这股占有欲却让莫若然厌恶,也害怕,所以让她多年来只想着逃离...   落尘君看了莫若然一眼,那一眼里的失望让莫若然突感心慌,特别是见他满脸受伤的神情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落尘君,却无言以对,只好立在原地面面相视。   良久,落尘君张了张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勾起嘴角冷笑一下,笑容很是惨白,他连看都没在看莫若然,转身就离去了,没有愤怒,没有生气,就这么默默的离开了。   莫若然盯着那孤傲又绝望的背影失神,想叫住他,可奈何张不开口,落尘君如此反应,让莫若然感到很惊讶,特别是那抹背影离她越来越远时,她的心竟有些微微发疼...   落尘君,你失望了吗?为什么要这样?   一月之后,边境又传来顾野青再次战败的消息,想来顾野青不是南诺和黑手的对手,两国联战势必会败,再加上顾野青缺乏作战经验,这就让南越总是处于败仗的局势。   而时间却不等人,南越边境的城池正被东帝与西厦两国强占中,收到禀报的落尘君默不做声,只是嘱咐顾野青镇守忻水城,便打发了一众恐慌的大臣。   此时,边境是狼烟四起,南越处于大败之势,也不知那顾野青还抵不抵挡得住?   同时,南越皇宫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落尘君下令斩杀清音宫内所有宫奴,后又摘去莫若然皇后的凤冠,赐韵妃祈芸为后,贬莫若然为妃,赐为颜妃,拜位皇妃,即刻移居雪苑。   此事又让南越百姓们震惊不小,都在猜忌是何事让南越帝王如此生气,竟要斩杀了奴才们的脑袋来发泄,后来七嘴八舌的争论都将矛头指向了南越的皇后,定是那不安宁的皇后惹的祸,想来南越的百姓们也并不喜好皇后。   而宫内的奴仆们却变得惶恐起来,生怕自己忽然被斩了,连在宫内办事要经过清音宫的,都绕道而行。   平日里爱说是非的嘴巴瓶子近日可是堵得很紧,庆幸的是,这皇后终于被遗弃雪苑了,这让众人都松了口气,而他们却不知那被锁的皇后,早就盼着这日的到来...   第三十四章:悠悠御风行(一)   打开清音宫门的一刹那,莫若然看见了金灿灿的阳光,阳光很刺眼,却能感觉到温暖,虽然这温暖只有片刻,但莫若然也觉得很是欣慰。   整日都像冬季的南越,其实很美,鹅毛般的大雪,一望无垠,雪海里的红梅,一望无际,浩瀚,同时也很美。   莫若然顿感心旷神怡,未待她离去,身后的铁骑军就已经催促了,莫若然只好收起欣赏美景的心绪,一路走下清音宫的台阶,那台阶上面的白雪正渐渐融化,阳光懒洋洋的打在身上,特别舒适。   莫若然释然一笑,也罢,美景随处可见,况且已经让她见证了这浩瀚的一幕,就已足以。   还没等她上轿,就见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清远宫赶来,莫若然急忙顿足,看着远处。   落尘君正一手执伞,一手揽住祈芸的腰往清音宫走来,走得近时,落尘君都未抬眸看莫若然一眼,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一句慰问,一个眼神,都没有。   莫若然见状急忙低首垂眸,心里却因落尘君的不理会而泛起一丝心酸。   自从落尘君发现自己饮用红花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清音宫,她知道落尘君该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只是落尘君此刻凝望祈芸的眼神极是温柔,这种温柔在莫若然的身上从未有过,他对待自己除了狠毒,还是狠毒,这丝温柔,她也不曾奢望过。   莫若然立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怔住,一个俊美异常,一个清净淡雅,如此的天造地设,连她莫若然都忍不住惊叹,想来祈芸也该得落尘君喜欢的,毕竟她祈芸总是如斯的淡雅。   只是这般琴瑟和谐的一幕,让莫若然瞧见了,倒真觉得有些不舒服,就不能在她离开之后,再让祈芸入主东宫吗?   莫若然瞪了一眼落尘君挺拔的背影,不成想那祈芸忽然转过身来,吓得莫若然急忙抬头到处看。   祈芸挣脱开落尘君的怀抱走到莫若然的身边,她没有向以往那般向莫若然行礼,而是对着莫若然微微一笑。   莫若然这才想起自己已然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而是被贬为了皇妃,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两人的身份已经调了个位置,应该是她向祈芸行礼才是,想到此,莫若然急忙弯腰行礼,对着祈芸淡淡道了一句:“拜见皇后娘娘。”   祈芸急忙扶起莫若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用那无比柔软的声音回道:“姐姐无需如此,同以前那般即可。”   莫若然闻言瞟了祈芸一眼,方才她扶起自己时用的力气,比一般的练武之人的力气还大,想来祈芸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莫若然并未多言,对着祈芸点了点头,就转身想上轿撵。   祈芸却拉住了莫若然的手腕,并且对她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要莫若然去向落尘君行礼。   莫若然抬眸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落尘君,见他依然没有看自己,冷若冰霜的脸上却已经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时,莫若然急忙往轿撵里钻,吩咐铁骑军起轿。   落尘君却一个箭步向轿撵走来,吓得莫若然拉住轿帘子的手愣是不敢放下,以为他要冲过来掐自己的脖子,没想到他只是上前握紧祈芸的手,拉着祈芸往清音宫行去,刚走出一步,落尘君见祈芸青丝上面沾满白雪,便伸出纤长的手替祈芸轻轻拂去青丝上的白雪,见拂干净了,他才莞尔一笑,动作甚是轻柔,那只带着温柔的脸面对祈芸之时,从未有过冷若冰霜。   莫若然忘了放下轿撵子,只能直直的看着恩爱如斯的两人,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但那着实是落尘君,温柔似水的他,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   见他们走远了,莫若然才放下轿帘子,随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然湿透,却只能任由白雪在青丝里渐渐融化,无人心疼。   其实莫若然心里也明白,落尘君是个帝王,膝下一定要有皇子继承他的皇位,而他也不可能一直围在自己身边转,况且她莫若然也不稀罕落尘君围在自己身边转。   如今,若能因一副红花而逃离了落尘君的魔掌,便是获得最大的自由,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的难受呢...   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雪苑的门口,莫若然下了轿撵,看了看那雪苑宫门处,站立在两旁的铁骑军,这才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里,朝雪苑行去。   这雪苑外积累的白雪已经快要到膝盖处,许是因地处偏僻,无人打扫的缘故,以至于行走都困难,好在身后的铁骑军时不时扶自己一把,她才不至于栽倒在雪地里。   寻思着这铁骑军虽日日夜夜监视着自己,但对于莫若然来说,他们跟着自己太久了,也就与亲人无异了,琢磨着今晚得做些好吃的给这些日日站岗的铁人们补补身子...   当莫若然打开雪苑的大门时,她彻底惊住了,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杂草丛生也就算了,灰尘满天也就算了,为什么内室里头连个床榻也没有?还说要做些好吃的给铁骑军们,能喂饱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正当莫若然琢磨着今晚无眠之时,雪苑外头忽然走进来一队铁骑军,他们纷纷拿着长矛将那些长得比莫若然还高的杂草砍去,随后又走进来一队铁骑军,拿着青布将内室和厨房擦得亮亮堂堂,大有庐屋之风范。   以为他们就此作罢,又见一队扛着床榻以及厨房用具的铁骑军冷着脸走了进来,见将雪苑整体布置完毕,他们才头也不回的纷纷离去。   莫若然立在原地,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莫非他们听到自己要做好吃的东西,所以他们才如此拼命?这跟铁人无区别的铁骑军竟会做些粗活,真是奇迹,如此,她更得好生对待他们了。   深夜降临,莫若然收拾完内室后,她才打算休息,可看着这简单大方的雪苑无一人时,她又觉得特别的空洞,特别是想起白日见到的那一幕时,她更是无心睡眠。   只好双手抱膝坐在榻上看那白烛渐渐燃尽,生命里的空白让莫若然很是无助,没有梦想,没有未来,没有自由,这些都让自己渐渐变得没有朝气。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在未见着白纤之前的自己,那个时候有着对异世满心的好奇,和孩童该有的天真,同时还有着牵挂,可遇见落尘君之后,她失去了自己,让自己有限的生命变成了无限的空白,却是不得不接受的空白。   莫若然伸出手掌瞧了瞧,落尘君那张脸,忽然跳跃在手上,棱角分明,绝美异常。   她竟是记得如此清晰,想来初见之时,就已经将他的容貌记住了,并且刻画在了心里,是因为害怕或者是痛恨才记住了,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此时莫若然忽然觉得不是,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有关落尘君的记忆,一点一滴,未有漏隙,甚至她如此坐在床榻,也只因两字,便是等待,思及此,莫若然猛的一窒,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   这偌大的雪苑空空荡荡,连个婢女也没有,她本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哪怕只是聊聊花草也好,但别无他人,这就是所谓的冷宫吗?落尘君,你这是抛弃了她吗?可是她的心从未归属过你,何谈抛弃?   白烛快要燃尽之时,雪苑的门就在这十分寂静的夜里,忽然开了。   门开启的一刹那,莫若然的心竟也跟着跳动起来,特别是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让莫若然有些期盼,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期盼...   内室的门缓缓被打开了,以为是落尘君,却看见祈芸淡然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莫若然心里顿感失落,随即又蹙眉不解,这么晚了?祈芸来这里做什么?   祈芸踩着优雅的步子来到莫若然的榻前,眼里满满的都是柔情,柔情之中带着丝丝傲慢,想必是今日已受万人敬仰,让她忽然变得越来越不一样。   祈芸对着莫若然淡淡一笑,莫若然则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不知道她此番来有何意?   祈芸则是对着莫若然轻声道:“南越大败,圣上后日就要启程亲赴沙场了,本宫是来告知你,既然已是皇妃,就该同本宫一起为圣上送行。”   “亲自上战场?顾野青撑不下去了?”   莫若然闻言心下一惊,落尘君要亲征?   “皇妃以为呢?祈芸淡淡一笑,再反问一句,见莫若然不回话,她又接着说:“若是圣上不亲征,这三国将要打到南越宫来了。”   莫若然不是不知战况,但近段时日确是很危急,她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祈芸,见祈芸那带着柔弱的眼里,此刻正散发着幽兰色的光芒,这丝光芒还带着深不见底的仇视,没了平日里的淡雅,相反是异常的深邃,但掩饰的极好,让莫若然恍然以为是错觉。   “本宫是个囚禁之人,不宜出宫。”莫若然的声音极其冰冷。   明明知道她出不了雪苑,还要她去送行,这是帮她呢?还是害她呢?其实莫若然一直都不知道祈芸是敌还是是友?若是敌,她并没有得罪过祈芸,若是友,她那丝仇视又是因何而来?   “本宫的话已经带到了,皇妃自己看着办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圣上还等着祈芸回宫呢...”祈芸瞅了瞅殿外,故意把‘圣上等着回宫’六个字咬得特重,像是在故意炫耀。   “不送...”莫若然惜字如金,见祈芸要走,心里倒有了一丝放松的感觉,显然自己有些害怕祈芸的接近。   “对了...”祈芸走到殿外又折身回来,似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对着莫若然轻声细语道:“既然你不爱圣上,就不要纠缠着他不放,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资格...更加没有权利占有他!”   这番话是明晃晃的警告之意,在莫若然看来,虽然和祈芸成不了朋友,但好歹也能维持以前互相恭敬的关系。   一直以为祈芸是个淡雅又温柔的小女子,该是最适合母仪天下的,但莫若然却忘了‘小女子’这三个字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情’是世界上最大的蛊毒,像罂粟一样,浓时就会驱使人的心魔,甚至是迷失了自己。   莫若然看着祈芸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晃了晃脑袋躺下睡觉,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祈芸的话,什么叫她纠缠落尘君?她何时纠缠着他不放?莫名其妙,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她竟然为了这一句话而转搌难眠。   不知道落尘君现在是拥着祈芸入睡呢?还是在书房看书呢?还是同和她在一起一样,他们正在...   想到此,莫若然使劲摇了摇头,想什么呢,想的都是些不该想的,管他们在一起干嘛,与她莫若然何关,可她越是控制自己,却越是想些不该想的,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便急忙抱起锦被倒头大睡。   第三十五章:悠悠御风行(二)   翌日清晨,南越的天气转瞬放晴,打开门就能看见那异常明媚的阳光。   莫若然被强烈的光线刺了下眼睛,这才迷迷糊糊的起床,随后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后,才走出内室。   后院里,有一个小池子,池子里放了几条锦鲤,准是宫里头的奴才们放的,好久没吃荤菜的莫若然,忽然胃口大开,挽起袖子就往池子里捞了起来。   这古代没有辣椒,也没有油,只有盐巴,本想做个红烧鱼,但缺很多东西,即使红烧了也只有咸味,不过也算是一顿不错的荤菜了,想着倒也觉得很美味。   莫若然二话不说,急忙冲到厨房捣腾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好了,莫若然急不可耐的拿着筷子去夹鱼,当将那美味的鱼块放到嘴边时,胃里忽然翻滚起来,特别是那飘荡在空中的鱼香味,要多腥有多腥,闻着特别想吐。   莫若然赶忙扔掉手里的筷子,蹲在地上一阵干呕,老感觉喉咙口好像有东西卡着似的,特别的难受,可又偏偏吐不出来。   回头瞪了一眼炉灶上的红烧鱼,乱七八糟的,想来是自己不会做菜的缘故,把这好好的红烧鱼给糟蹋了。   莫若然对着鱼厌恶的摇了摇头,打算拿去倒掉,这才刚刚出了后院,那雪苑的正门突然开了,开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莫若然便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抚了抚不舒服的胸口,才走过去瞧瞧,见铁骑军们依然按顺序站立在原地上,并没有人到来。   莫若然觉得有些奇怪,刚刚想去问铁骑军,就看见离雪苑不远处有一行人正往这边赶来,莫若然蹙了蹙眉头,昨日祈芸已经来过了,这又是谁?   待近些,就能看见那顶熟悉的玉辇,是落尘君专属的玉辇,莫若然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立在原地,半天都挪不动脚步,落尘君居然肯移驾雪苑,真是稀奇?   落尘君下了玉辇,没有直接赶来,而是抱着韵妃下了玉辇,玉辇过于庞大,以至于莫若然没有看清楚里面还有个祈芸,她不知道他们一起来雪苑是做什么,总之这让莫若然忽然很生气,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自己回到内室喝着清粥。   “皇妃果真是清茶淡饭,想必日子过得极其辛苦...”   祈芸迈动着优雅的步子来到莫若然面前,身后是满脸不屑的落尘君。   莫若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低头继续喝粥。   祈芸见莫若然不理会他们,便温柔一笑,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做外人,急忙对着外面唤道:“来人...去御膳房把王御史请来...”   莫若然闻言撇了撇嘴角,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是说不让她缠着落尘君嘛,这会子自个儿把落尘君往雪苑推,又是什么意思?   “圣上,臣妾都说让您来看看姐姐,您看这雪苑如此简陋,哪是人住的地方...”祈芸吩咐完后,又嗲慎落尘君一句。   然则,落尘君并未怪罪祈芸的失礼,相反是溺爱般的回以一笑,虽然笑容很是僵硬,但总比面对莫若然时的冰冷无情要好得多。   莫若然自个吃完后抹了抹嘴唇,到现在为止,没有行礼,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完全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换做是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可今日不知怎地,她就是想这么无理一回。   “皇妃似乎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这般的没有规矩...”落尘君坐在上座,后背斜靠在椅子上,说这句话时满脸都是不可一世,却没有看莫若然一眼,而是盯着桌子上的红烧鱼,良久,又接着冷声道了句:“看你的生活也没差到哪里去,皇后过于小题大做了,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叫朕过来了...”   “圣上,您马上就要去边关了,臣妾想着姐姐不能给您送行,所以就想今日聚在一起,也算为您作个嵌行,希望圣上不要怪罪臣妾的自作主张...”祈芸作势下跪行礼,全然一副做错事却正义禀然的模样。   看来落尘君会屈尊降贵来到雪苑,全是她祈芸的功劳了,那她莫若然是不是要好好谢谢她呢?   祈芸见莫若然打量着自己,便回以一笑,笑容有些勉强,眼角处的余光也有些不自然,莫若然并没有太在意,扫了眼前的冰山一眼,抱着粥碗猛往嘴里倒,这吃相搁现代都得吓死一群人。   外头的王御史已然到了雪苑,身后跟了一等宫人,手捧了各种山珍海味,尽是佳肴,还有美酒在旁,那张不大的八仙桌一下子铺满了各种菜式,大都以荤菜居多,特别是鱼,那飘渺的香味让莫若然的胃里再次翻滚起来,想干呕又总是呕不出来,便急急将眼前的鱼扔得老远。   “皇妃似乎不喜欢吃鱼?”   祈芸惊讶的询问着,莫若然点了点头,道了声:“太腥。”   落尘君终于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莫若然,就在祈芸打算唤人将鱼端下去的时候,落尘君忽然将莫若然旁边的鱼端到自己面前,包括莫若然刚刚烧的那道,接着二话不说的吃了起来。   这让莫若然异常惊讶,又见祈芸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她才低头装作茫然不知。   眼见落尘君将那两盘子鱼给吃个精光,莫若然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落尘君又在玩什么花样?   “回宫...”   落尘君吃完后扔掉筷子,道了句回宫就匆匆起身离去,这厢的祈芸半天回不过神来,看着那空空的盘子不知其味,又奈何落尘君要走,只好起身跟上,莫若然满脸黑线,来这里就是为了吃鱼?   走到半道的祈芸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那深邃的眼里没有清澈见底,相反是琢磨不透,她再次来到莫若然身边,看着那空盘子道了句:“圣上平日里最讨厌的食物就是鱼...”   莫若然闻言心里一颤,盯着落尘君的背影发怔,方才他是因为她不喜欢,所以才帮她吃完吗?   莫若然见他们就要上玉辇,她急忙走到雪苑门口,本想叫住落尘君,可是她看见落尘君正轻吻祈芸的额头,那般的温柔,让莫若然一时顿住了脚步,玉辇过于太高,祈芸不敢上去,落尘君则是将她抱了上去,如此的宠爱,搁谁看来,都是情意。   莫若然转身离去,回到餐桌上,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却不知其味,扫了扫脑海里的阴霾,她打算好好吃一顿,然后去练字。   说起练字,莫若然才想起当初离开北煞之时,她曾偷走过紫陌夏殒的一幅美人图,那幅图上的女子用轻纱遮面,虽看不清整张脸的容貌,但身姿的曼妙,就足以证明此女子绝对是个绝世美女。   莫若然寻思着,这女子该是紫陌夏殒的初恋情人吧,不然他怎地会将画藏在寝宫中,并且还藏在床榻之上,若不是她替紫陌夏殒解毒,断不能找到。   她拿着美人图看了看,落笔之处写着‘白颜’二字,许是此女子的名字,但在北煞着实没有见过此女子,而且连她的名字也没有听过,以后若是寻着机会,一定要亲自问问紫陌夏殒,一个妖孽的初恋,不知道该多有意思。   想到此,莫若然低头笑了笑,抬头看雪苑外的阳光时,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还能再见到他吗?那个如妖孽般的银发男子...   离落尘君出征还有一天,莫若然端坐在雪苑内,在宣纸上练着字,窗外的雪又飘洒起来,透过缝隙纷纷往莫若然的头上跑,莫若然将笔放在砚台上,伸手摸了摸头发上的白雪。   忽然想起,昨日落尘君奇怪的作风,心里就跟着砰然跳动起来,咬了咬干涩的嘴唇,愣是不知道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或许是被他给吓到了而已,肯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莫若然强迫自己这样想,随后执笔在白纸上写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黑夜悄然降临,莫若然练了一天的字,有些困乏了,便起身打算早些就寝,可夜里的雪景是最美的,她又没了睡觉的念头,就直接走到外头去看夜空。   宫门处的铁骑军们换了一轮值班,他们日日夜夜就那么站着,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莫若然寻思着,无聊也是无聊,不如找他们聊聊天,她可从来没有跟铁骑军们说过一句话。   悄悄将门打开,铁骑军们刚好换完一批,见莫若然出来,二话不说拿起长矛就挡在莫若然眼前,吓得莫若然后退好几步,见像铁人一样的铁骑军正摆出一副‘你要敢出来,我就刺死你’的模样,莫若然这才把打算和他们聊天的想法给打消了。   回到内室,莫若然将身上的袄子褪去,再将挽起的青丝放下,齐腰的头发很顺滑,没有一点装饰,倒显得自己有些像个现代人,但脸上那股子古人气质是怎么也褪去不了。   落尘君说这样的自己他曾在梦中见过,现在的他该是环抱住祈芸入睡吧,一个帝王的情,到底可以有多深?   难道强占了自己后,他就再也没有兴趣,这便是爱吗?   莫若然双手抱膝,黑如墨玉的头发正将自己包围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在乎一个自己恨的人,而且总是会忆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真是奇了怪了。   他落尘君有天下无双的美人在旁,何须要她去记。   只是那个美人,确实很奇怪,特别是祈芸看自己的眼神,深邃中带着同情,她为何有那样的眼神?   而且祈芸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此次战事,见落尘君要亲自出征,还专门为此事安排落尘君来见自己一面,只是她一个小女子跟这打仗之事会有什么关联呢?   第三十六章:悠悠御风行(三)   睁眼之时见天还未亮,内室里头也没有点灯,便撑着身子想去点灯,双肩却被一双手抓住。   莫若然惊呼,鼻翼间扑面而来的龙诞香是落尘君专属的味道,她急忙推开来人,惊慌的蜷缩在床榻侧,内室却在这时,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落尘君亲自掌完灯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见她脸色有着防备之意,便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由于光线太暗,莫若然并未看到他那一丝笑意,反倒是琢磨起,落尘君怎地在这深更半夜来雪苑?   “朕来看看你,别无他意,你无须害怕...”落尘君走近床榻旁,寻着旁边的凳子缓缓坐了下来,言语之间透着柔情,无往日那冰冷之意。   莫若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因落尘君的忽然到来,而砰然跳动起来,急忙伸出手抓紧锦被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落尘君却无观测莫若然小心思的心情,脸上早已有了疲惫之色,仿若一夜未眠,莫非他一直守在这里?   “你睡吧,朕等你睡着了,就离开...”   落尘君说这句话时,很是温和,没有平日里的霸气,相反还多了一丝淡淡的柔情,连带着看莫若然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见他说完后,低着头抿了下薄唇,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他却只是起身来扶莫若然躺下,莫若然一时怔住,落尘君今夜怎么这么奇怪?   “圣上,怎地来此了?”莫若然凝望着一脸温和的落尘君,前后两个样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落尘君替她掩好被子后,接着又将莫若然冰冷的手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做这个动作时,绝美的脸上很平静,还带着丝丝柔情,他对于莫若然的防备没有责怪,只是轻声的回道:“朕只是来看看你...”   莫若然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怎么作答了,倒是落尘君讪讪笑了一下,继而单手撑着头,靠在莫若然的软榻前,渐渐入眠。   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异常的落尘君,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盯着落尘君的脸不出声。   良久。   “然儿...”   落尘君睁开双眼轻声唤莫若然,唤得她的心猛得一紧,落尘君却是伸出手来抚摸她的眉宇,他的眼里写满了担忧和不舍,那宽厚的手指总是无意间让莫若然的心跟着跳动,许是怕落尘君看出自己的心思,急忙低头,打算避过,落尘君却是认真对着莫若然说道:“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记住,你莫若然永远都是我落尘君的妻子,以此雪花印为证,天地与共,生死不离。”   莫若然闻言一脸茫然,他说这话是何意?莫非此次出征会发生不详之事,若非如此,落尘君断不会放下身段同自己说句心中话,难道他此番前去会生死不明?   莫若然暗自揣测,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腹中有如翻江倒海,喉咙处干涩无比,她强忍住恶心之感,咬着下嘴唇,借助整理衣服之际,趁机脱离开落尘君的抚摸。   心下虽担忧,但是对于前后判若两人的落尘君,真的令人很难琢磨,也不知道落尘君这流露出来的片刻情意是真是假,便避而不答:“明日圣上就该启程了,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   落尘君闻言心中泛起酸涩,果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全然不会管自己,哪怕他是为她而战,她也可以做到无情似箭,他忽然扬起嘴角嘲笑了一下自己,也罢,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能怨谁?   可是莫若然,他纵是恨透了你,也舍不得离你而去。   “等朕回来。”   落尘君那句话坚定似铁,可他连自己都无法料定生死,但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想到此,他再次低头浅笑,她会担忧自己的生死吗?   莫若然看着他,很想同他说句‘她会等他回来’,可是只能看着他转身离去,那背影孤傲又落寞,却不带着留恋,仿佛要一骑绝尘而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此番前去边境,不知凶险,沙场上,刀剑不长眼,她自小便是领教过的,就连在教场上训练时,都差点死在长枪下,更别说那杀人不眨眼的沙场,心下突然害怕起来,若是落尘君战死前方,她是否能让自己心安,思及此,她急忙对着那快要走运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保重自己。”   虽只有四个字,但这仅有的四个字却带给落尘君莫大的欣慰,他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回头去看端坐在榻上的莫若然,凝望着她绝美的双眸,良久,落尘君勾起嘴角一笑,笑容清爽明媚,犹如那日替她上药后发出的笑容一般,竟是如此的好看。   莫若然被落尘君无意中的一个笑容震慑住,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竟是半天也没松开,待她反应过来时,才察觉夜凉至深,又见落尘君身着薄衣立在冷风中,便急忙匆匆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雪白的狐裘袄子,又赶忙跑过去递给他。   “夜凉,我这里只有这件袄子,圣上将就着披上吧。”莫若然双手捧着袄子递到落尘君面前,示意他披上。   落尘君却是盯着眼前的袄子,轻笑出声,不接过也不言语,只是展开双手等待,这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莫若然蹙了蹙眉,莫非是想要她给他披上,犹记得在东帝的凉亭上,他说过她不配替他穿戴衣物的,想到此,莫若然一使性子就将那披风搁在桌子上,打算回去接着睡个回笼觉,却被落尘君抓住了手,一个用力就将她带入他温热的怀里。   落尘君紧紧箍住莫若然的腰,深深吸了口气,才将头埋在莫若然的肩膀上,就这么抱着她闭眼沉睡。   “圣上,你...你...”   莫若然被他这么紧紧箍着,连吸气都困难,本想叫他不要抱这么紧,愣是‘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抬眸看了一脸疲惫的落尘君,只好乖乖立在原地不再挣扎。   “然儿,朕此生唯一不舍的便只有你,然儿可能原谅朕所做的一切?”   落尘君忽然请求原谅,这让莫若然原本就慌乱的心变得更加慌乱,落尘君今夜怎地越发奇怪?此番出征该不会真的是有去无回吧?   莫若然摇了摇头,她怎么总是想着落尘君会死呢?死这个字,似乎过于沉重,总是让自己的心跟着抽搐,就像是有些东西要失去了一般,以前只盼着落尘君能早些死去,可是现在,莫若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莫是被这宫给关傻了,特别的害怕‘死’。   她能原谅落尘君所做的一切吗?包括害死莫家,莫若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心里不知怎地,有些贪婪起来,就想这么窝在他的怀里,连带着自己的那双手也跟着紧紧的回抱住落尘君,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算是回答。   落尘君像鸿沟般的心里忽然有了些安全感,不管莫若然心中是否有自己的位置,他纵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对于自己的占有欲,他有过太多的失误,不能给她想要的,便是遗憾。   “然儿...”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双手却再次搂紧怀里的她,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一般,如此的珍惜着。   莫若然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听他接着说道:“朕知道你不想怀朕的孩子,朕想过了,往后朕再也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朕此番前去迎战,不知年月,朕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所以朕来这里只是想再看看你...”   莫若然闻言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你只是想来看看她呢?   “你莫要再害怕朕...朕并未如你心中所想那般冰冷无情,有朝一日,你定会明白朕...”   莫若然听他这么呢喃,心里跟着一痛,落尘君,你到底在想什么,昨日之前,你是那般的痛恨她,还说要她下辈子痛着活下去,又如此忽视她的存在,将她扔在这荒僻的雪苑里,为何现在又变得这般的柔情?   “落尘君,你说过不会放过我的,难道你忘了吗?”   “是的,朕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落尘君的回答干脆彻底,让莫若然哑口无言,恨归恨,爱归爱,他竟是一个将爱恨分得如此清楚之人,倘若有一天,她若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岂非要恨自己入骨,落尘君,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帝王呢?为什么对于‘爱情’如此的固执呢?   ..............................................   南越九年初,南越帝王亲自出征,带领千军万马挥师北上,因无人把持朝政便暂由南越国丈,也就是祈芸的父亲祈征代持,连带着宫里头的琐事也是祈征在管理,南越唯一能说话却从不说话的太后自落尘君出征后便移居荒苑,成了真正吃斋念佛的太后。   而南越朝的朝政自祈征接手后一天比一天混乱,更多的则是势力转移,南越朝一直以来都是处于国泰民安之势,但因这次帝王不在朝中镇守,便助长了祈征的势力,再加上女儿是皇后,祈征更是在朝中呼风唤雨。   莫若然才明白祈芸为什么会那么关注此次战事了,原来是为了他的父亲。   看祈征这架势,估计是想趁着落尘君不在而谋朝篡位,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或许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落尘君出征,这于落尘君来说就是一个陷阱...   第三十七章:一花一世界(一)   天气忽然放晴,雪苑后院子里头的雪也渐渐在融化着,阳光照在身上,甚是温暖。   正午时分,正是光线强烈之时,莫若然急忙命奴才们将软榻搬到后院的红梅树下,又寻来一本书,自己便斜卧在软榻上沐浴阳光。   不知道是不是落尘君临走时,吩咐了宫中的奴才们,这段时日竟有事没事就往雪苑送东西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还无缘无故多了二十个奴才。   这状况让莫若然着实汗颜了一把,好在之后没有再出现其他的奇迹,不然她会以为自己躺着都穿越了。   莫若然将手里的书轻轻盖上,抬头看蔚蓝的天空,突觉头晕目眩,她急忙用手撑住额头,胃里跟着一阵翻滚,似是有东西卡住喉咙一般,想吐却吐不出来,尽是倒苦水。   她急忙下得软榻,扶住红梅树,拼命的干呕,呕了半天,差点没把心给吐出来,可尽是不管用。   莫不是生了什么病了?这段时日一直干呕不止,凡是闻到点腥味就恨不得把胃给吐出来。   “皇妃娘娘...皇后娘娘来了...在前院等着呢...”   婢女匆匆忙忙赶到莫若然面前,说祈芸来了。   莫若然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胃里还是很不舒服,嘴唇也干涩无比,现下正是不好受,那祈芸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真是麻烦精。   “叫她稍等,我随后就到。”   莫若然打发婢女去迎接祈芸,自个儿伸出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后着正下服饰就往内殿赶去。   一进门就看见祈芸斜靠在软榻上,一袭华丽的鎏金衣衬托着她美艳无比,那清淡的眉眼也染上了丝丝娇媚,不似以前那般清丽脱俗,这样打扮倒真像母仪天下的皇后。   莫若然顿了顿脚步,便低着头走了过去,随后向祈芸行了一礼,轻声道:“不知皇后娘娘驾临雪苑,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莫见怪。”   “起吧...”祈芸淡淡开口,并未上前去虚扶莫若然,而是斜靠在软榻上抚摸自己的指甲。   莫若然直起身,抚了抚不太舒服的胸口,便往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圣上不在宫中,本宫便代圣上好生照顾皇妃,近日的衣食住行,皇妃可还习惯?”   祈芸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莫若然的耳里,听起来像是关切之意,实则是怜悯,莫若然回以一笑,不答。   祈芸见她如此,便也淡然一笑,对身旁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把挽在手里的盒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些雨前龙井,随后宫女又将雨前龙井递给莫若然。   莫若然看了看色泽均匀的茶叶并未伸手接过,祈芸见她如此便抿嘴轻笑说:“皇妃怕本宫在茶叶里下毒?那每日御膳房传的食膳又怎地不怕?”   莫若然抬眸看了祈芸一眼,难怪雪苑里的生活忽然变得有声有色,还以为是落尘句临走交代的,原来又是她祈芸的功劳。   莫若然斟酌了片刻,不要白不要,喂后院里头的鱼也好啊,这么想着便赶忙起身恭敬的接过。   祈芸见她接过了才满意的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睑处再也没了初见时的娇羞和清俗,这等美好的女子正慢慢锐变成宫廷里直冲云霄的女人。   “皇妃...”祈芸踌躇了片刻后,又开始唤莫若然,莫若然吞了吞苦涩的口水,抬眸看着祈芸,煎熬的等待她的下文,不想,停顿了良久后,祈芸才接着说:“如果有一天,落尘君死了,你会怎么样?”   莫若然被祁芸这个忽如其来的问题给直接问蒙了,想起自落尘君出征已有好长一段时日了,可祁征正把持朝政,连落尘君有没有抵达边境的消息都未在后宫之中传来,更是听不到关于前线的任何消息,莫非出了什么乱子?   如此想来,莫若然倒真担忧起来。   莫若然瞟了一眼像是问者无心的祁芸,见她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莫若然实则松了口气,只是如果落尘君死了,她会怎么样?难过?开心?还是惋惜?   莫若然怔仲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   祈芸闻言又笑了笑,似乎对于莫若然的回答很满意,不知道不就是代表无法预料未来,或许到时候莫若然会痛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祈芸并没有接着问莫若然,而是起身来到窗前,看着满地的白雪发呆。   莫若然盯着祈芸的背影沉思,有时候真看不懂这个女子,一会儿邪恶,一会儿神秘,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淡然,在她的世界里到底住了一个怎样的祈芸?   半响,祈芸回头认真的看着莫若然,仿佛想从莫若然的眼里读出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淡然如水般冷漠的表情。   她暗叹莫若然身上那股与世无争的气质,可一想到北煞国的那个人情愿放弃生命也要护她一命时,祈芸忽然神色一禀,冷声问道“七年前,你为何要下毒害紫陌夏殒?”   莫若然再次被祈芸问得迷茫了,她怎么知道莫若然为什么要下毒害紫陌夏殒,再说那会子正在图书馆看书呢,要这样跟祈芸解释吗?鬼才信呢,莫若然接着摇头,回道:“不记得了...”   祈芸抬眸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的莫若然,不记得了?这是掩饰还是不想说?不过她没有接着问,改口说道:“近日,传闻北煞国的国主已寻得解药,并且正往边境相助东帝城和西厦都,这于圣上来说那是最糟糕的事情...”   紫陌夏殒已经寻得解药?莫若然惊讶不已,那个妖孽竟侥幸解了七奎毒,不是说世上无人能解七奎毒吗?看来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唯恐天下有心人,真真是一点也没错。   她暗自虚叹了一下,同时也松了口气,那紫陌夏殒往后该不会再要喝她的血解毒了吧,这样一来,那她岂不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如此想来,莫若然便扬起嘴角笑了笑,看来她还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平时总是违抗他们,要是哪天真的被他们给杀了,那她岂不是很冤。   “皇妃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祈芸的话将莫若然拉回现实,她闻言急忙正了正神色,用绣花鞋去碰触地上的狐裘毯子,待祈芸等得不耐烦时,她才悠悠说了句:“皇后娘娘似乎很关心此次战事?”   “难道皇妃不关心?”   “与我何干?”   “别忘了,要是有一天,你失去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因为你的漠不关心。”   祈芸放下这句话,带着一等宫女便离去,莫若然蹙眉看着祈芸的背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怎么会失去?   送走祁芸后,莫若然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这个祁芸当真是来气自己的,这本就不舒服的身子被她一番话给搅得更是难受,身侧的宫女急忙扶着莫若然往软榻上坐下,莫若然不喜人搀扶,便佛了佛手,自个儿回到后院子里头。   书本被阳光照得有些反光,正好刺着自己的眼睛,她眯了眯眼睛,扶着红梅树,缓缓走了过去。   莫若然顺手拿起书本,方才不是放在这个位置的,怎地像是被人翻过的样子,莫非有人来过?莫若然急忙四处看了看,并无异常,难道祁芸在此间隙派人来过后院?   莫若然暗自心慌,祁芸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历历在目,再看了看宫里头忽然多了的二十个奴才,他们似乎不像是来服侍自己的,倒像是监视,祁芸和她父亲必定有阴谋,可她却不知。   落尘君,你到了边境吗?可安全?   莫若然轻轻叹了口气,再躺回软榻,拿着书本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这是古人记载的事迹,里面写着男女之间最美好的初见,书名叫‘木溪’,犹记得和落尘君的初见,仿佛不是在宫銮之中,倒像是前世见过,在哪里,却记不得。   若真有一天落尘君死了,自己可得恢复自由,于她来说岂非是幸运?可她,此刻就想这么静静等着,等着他那句承诺,归来。   魅果山,金池亭,倚山而立,会当绝顶,山高七十丈,树多以梧桐而绕,花多以剑槐而生,山脚下满是合欢,每株合欢树多半都是半含苞,未绽放彻底,并且常年如此,不凋谢也不盛开。   金池亭内立有七人,七人都是翩翩之姿,每人手中都持有长萧,颜色却均不同,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是为玉石而成。   此玉乃为西域玛琅,拥有五彩斑斓的颜色,而要将一块五颜六色的玉制成一种颜色的长萧,则必须要用千万块玛琅拼凑而成,可想而知,这七人是何等的尊贵。   但纵然如此,这七人也是蒙面驻守在金池亭旁,只因亭中有一白衣女子正闭目打坐,只见此女子轻掩面纱,身着雪纱白衣,腰间束一粉红腰带,带上绣有斑斓蝴蝶,此刻的蝴蝶却是栩栩如生,更是蠢蠢欲动,仿佛就要破纱而出,一直在女子腰间跳动着...   女子似是感觉到蝴蝶的跃动,微感不妙,便睁开双眼。   睁开的刹那,犹如天地间刚开天辟地一般,如此纯净,如此无暇,纵是这天地间的青山绿水也无法与之比拟。   那双纯净的眸子缓缓看向山下,见山下的合欢花忽然绽放,女子才轻笑出声,笑意间却冰冷如雪,毫无生气。   紫陌夏殒斜靠在紫金龙銮内,身后跟着一等将士,他们正往魅果山下而行,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在这合欢花的世界里显得很是耀眼。   他拿着蓝色剑槐放在手里把玩,深邃的眸子里泛着紫色的光芒,眉宇间的火麒麟竟越发紫红,甚至还带着龙翼的金光,显得他妖异邪魅,可眼眸里那陌生到让人害怕的神色却是异常寒冷。   他忽然回头往山上看去,看见凉亭内的女子正冷眼凝视他,他便勾起嘴角冰冷一笑,笑容间毫无感情,继而低头看手中的蓝色剑槐,片刻后,他抚着胸膛低喃自语:“为何看见这剑槐,这个地方...竟会痛?”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笑容却无那妖魅之气,反倒多了丝嗜血。   第三十八章:一花一世界(二)   凉亭内,女子执起手里的玉箫,轻声吹奏,婉转的曲调在这魅果山里传散开来。   “白颜,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身旁手持蓝萧的女子看着紫陌夏殒离去的背影,轻声询问着白衣女子。   叫‘白颜’的女子放下了手中长萧,抬头看了一眼纯净洁白的天空,勾起嘴角邪魅一笑,这一笑连那山下的合欢花也跟着绽放如艳,她亦同样呢喃:“他还会回来的,这里的合欢只为他一人绽放。”   紫陌夏殒将手里的剑槐朝山下扔去,从现在开始,凡是有他紫陌夏殒的地方,便没有这剑槐的容身之地。   “落尘君,你必死无疑!”   紫陌夏殒闭眼呢喃,银白的发丝也渐渐变得紫红,他的脑海里涌现了十五岁那年嗜父杀兄踩着尸体登上皇位的片段,脑海里只有仇恨,战斗,嗜血,占据了他全部的记忆,甚至吞噬了他的双眼。   自登基以后,他收复东帝、西厦二国,却未斗赢过落尘君,只有打败落尘君,统一天下的心愿才能有着落。   紫陌夏殒伸出纤长的手指看了看,这双手定要为自己打个天下,他嗜血般的笑着,胸膛口却一直疼痛不已,许是白颜并为将自己的毒清理干净,下毒之人,真真是狠毒,他眯着眼睛,忆起莫若然的容颜,只这么一想,脑海里就满是火焰,愤怒占据全身。   他定要叫伤害过自己的人葬身血海,就像是被他扔掉的剑槐一般,粉身碎骨。   南越宫,雪苑内,莫若然花了三个时辰做了把短笛。   笛子上面刻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行小字。   然后放在熏香里泡了四个时辰,待泡得差不多时,她急忙把笛子擦干净,然后别在腰间,打算回到现代后送给展会参展,虽然这是个梦很不现实,但从这个时候开始,这把短笛就会成为她最重要的梦想符。   她这厢刚刚做完笛子,那厢祈芸又来了雪苑。   莫若然听到祁芸又来了,连连翻了个好几个白眼,自那日送茶之后,祈芸隔了好几天都没再来,偏偏在莫若然找到点事做时,她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莫若然伸手弄了弄头发,反正也不出去,这头发几乎没梳理过,这幅素言的样子和雍容华贵的祈芸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她随便整理了下,就匆匆赶去了正殿。   “皇妃,你总算来了,快快随本宫来...”   还没等莫若然站稳脚步,就被祈芸给拉到雪苑外面去了,外头的铁骑军见祈芸要横冲直撞,二话不说拿出长枪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祈芸见状脸色猛的一变,义正言辞的对着铁骑军吼道:“本宫只是带皇妃到太后殿里去一趟,难道太后的懿旨你们也敢违抗吗?”   莫若然闻言心下一惊,见什么太后,她才不要去呢,那太后素来和自己没有什么来往,突然要她去见太后是想干什么?   “对不起!皇后娘娘,没有圣上的令牌,皇妃娘娘不能离开雪苑!”铁骑军抱拳道歉,但丝毫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莫若然见状急忙拖住要硬来的祈芸,她其实也不想去见什么太后,便找借口说道:“皇后娘娘,既然出不去,还是不要逆行的好,免得...”   “是这个虎符吧?”   话还没等莫若然说完,祈芸就从袖子口袋里掏出一块青石虎符,上面印着‘落’字,这是皇家御用令牌,也是控制铁骑军的军牌。   祈芸居然拥有这个青石虎符,这让莫若然满头疑惑。   “见此牌如见圣上,你们胆敢阻拦圣上的去路?真是胆大妄为!”   祈芸甩下这句话就拖着满头疑惑的莫若然往雪苑外头跑,身后是见到军牌而扑通下跪的铁骑军。   莫若然吞了吞口水,看着雪苑外别致的屋瓦,心里一阵惊叹,上次是被落尘君拽出来的,这次却是被祈芸给硬拖了出来,没想到,自由二字对于他人而言是唾手可得,她却仰望不及。   跟着祈芸走了几步后,莫若然放慢了脚步,眼睛一直看着祈芸手里那块虎符牌子,觉得特别疑惑,祈芸怎么会有落尘君独一无二的令牌?   “你是不是在疑惑,本宫为什么拥有这块令牌?”   祈芸一边匆忙的走着,一边回头询问着莫若然。   莫若然闻言没有说话,缓慢的脚步让祈芸忽然发出笑声来,她停下脚步,对着莫若然说:“没错,这块令牌就是圣上给本宫的,本宫并没有偷拿过,现在,你可以走快点了吗?”   莫若然瞟了一眼祈芸,她这是什么意思?显摆吗?还是想告诉莫若然,落尘君是因为太相信她,所以才把控制铁骑军的军牌交给她。   莫若然咬了咬欲破口大骂的嘴唇,就加快脚步从祈芸身边绕过去,走快点就走快点。   祈芸见莫若然气呼呼的往前走,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容依旧同初见时般清丽脱俗,可笑过之后,祈芸脸上的担忧之色又涌现而来,她不知道这条路是否走得正确,但她已经亲手将落尘君送上了死亡的边界,除外,别无他选。   御景亭山脚下,莫若然抬头怒视着祈芸,不是去见太后吗?怎么带她来御景亭?   “本宫知道皇妃并不擅长爬山,所以本宫特意准备了软轿,上来吧...”   祈芸自个儿上了软轿,又唤莫若然上去,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莫若然瞟了祁芸一眼,不知祁芸到底想玩什么花招,所以连句道别也没有,转身就往回走。   她才不要上什么御景亭呢,这阳光如斯温暖,还不如回去补个眠,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容易困,晚上倒在软榻上看会儿书都会呼呼大睡起来。   “皇妃...你难道就不想见见故人?”   祈芸和着风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莫若然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被阳光照得异常耀眼的祈芸,心里琢磨着还是跟着她上去看看吧,反正她也好不容易才出了雪苑,这于莫若然来说并没有吃亏,这么想着,便慢悠悠的上了软轿。   祈芸见莫若然又折了上来了,便腾了个靠窗的位子给她,随后伸出玉手轻轻撩起轿帘子,外头是青木成排,绿树成荫,白雪勃勃,景色甚是怡人,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这景色随之变得豁达起来。   还没等莫若然看够,祈芸便放下了轿帘子,回头问莫若然“皇妃可来过御景亭?”   莫若然再次瞧了一眼窗外,记得落尘君曾经抱着自己上来过,那个时候的她一心只想着讨好落尘君,却不知道落尘君也是配合她入戏,现在想想,她都不知道那时是否有过真心?   “皇妃...”祈芸摇了摇莫若然的肩,她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急忙回答说:“没有来过。”   祈芸见莫若然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暗了暗神色,她觉得自己忽然很看不懂莫若然,一直都觉得莫若然是个凡事漠不关心的女子,可她似乎有着太多的难言之隐,似乎身边从来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不知是落尘君阻断了她的一切,还是她本该如此?   她们两人各怀心思上了御景亭,一出软轿,便能俯视四国边境,这种浩瀚的景象让人为之震惊,特别是当莫若然看见竖起东帝和西厦二国的旗帜时,她心里猛的揪紧,原来祈芸要她上御景亭来见故人,就是让她见证边境的狼烟。   她上前一步,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南越的旗帜,却看见北煞国泛蓝的旗帜向南越边境迈进,隐隐约约能看见紫陌夏殒,可隔得太远,莫若然并不确定那为首之人是不是紫陌夏殒。   “你看见了吗?紫陌夏殒来了,他不会轻易放过圣上的...”   祈芸俯视着远处,眼神异常迷茫,就像看不见前方的路一般。   莫若然没有心思关注祈芸,眼睛全放在边境上,直到看见南越边境竖起金黄色的旗帜时,她才松了口气。   待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在寻找落尘君的身影,这个发现在脑海里犹如惊天霹雳,绝美的眸子在察觉到祈芸疑惑的目光时,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她不想让祈芸看出什么端倪来,便转身匆匆离开御景亭。   莫若然连跑了百来步,见跑远了,她才气喘吁吁顿足下来,本想打算休息片刻再离去,哪知方才跑得太急,脚下还没站稳就停了步子,导致整个身子往前栽去,好在是个半坡,只是滑了一跤。   莫若然咬了咬牙,刚想爬起来,胃里忽然一阵翻滚,尽是酸水,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连带着肚子也跟着痛起来。   莫若然捂着疼痛难耐的肚子,咬着牙齿坚持爬起来,却不想越动,肚子就越痛,顿时满头大汗,脸色也异常苍白,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头晕目眩,以为自己方才跑得太急,才这般难受,急忙静坐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祈芸赶下山来时,见莫若然窝在雪地里,眼睛都要睁不开来,额头上都是冷汗,她疑惑了片刻,这才赶忙唤人抬莫若然回雪苑,又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自个儿也匆匆跟了过来。   待到太医赶来时,莫若然已经没那般疼痛了,所以躺在榻上等待,床榻旁坐着的是祈芸,她正在替莫若然加锦被。   其实莫若然并不是很想请太医来,尤其是祈芸请来的,她不想在祈芸同情的眼光下被人体无完肤的窥探。   第三十九章:一花一世界(三)   “林太医,皇妃如何?”祈芸的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关切之意。   莫若然知道,她这是在作秀给大臣们看,祈芸不像是会关心人的主儿。   林太医一手把着脉象,一手抚摸着长长的胡腮,不过片刻功夫,他便笑着站起来,却没急着回复祈芸,而是给祈芸和莫若然两个大大的鞠躬之后,才笑着回道:“恭喜皇妃娘娘,您这脉象是喜脉啊,看来是天佑我朝...”   喜脉?莫若然闻言犹如遭晴天霹雳,也就是说她怀了落尘君的孩子,现在肚子里有一个生命在生长,而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是落尘君的孩子?为什么让她有了落尘君的孩子?   “太医,您没诊错脉吧?我怎么可能...怎么会怀孕呢?”莫若然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急忙抓住太医的衣袖询问。   “皇妃娘娘,微臣没有诊错,这的的确确是喜脉啊...”太医有些不解的回答莫若然,似乎想从莫若然的脸上看出些许不对劲。   “林太医,你先下去吧...”   祈芸看了看满脸疑惑的林太医,急忙打发林太医先行下去,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满脸震惊的莫若然,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唤住要退出宫殿的太医。   “林太医,等等。”   祈芸快步走到林太医身边,疑虑了一下,冷声对着林太医说道:“还请太医不要将皇妃已有身孕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圣上,如果太医敢泄露半句,那么...就让整个御医院陪葬吧...”   林太医闻言面露惊恐之色,他开始后悔代替胡太医来雪苑会诊,但在这血腥风雨的皇宫里呆久了的他,自然能从容面对这等事宜,他急忙跪地磕头,承诺不会透知半句,若是透露出去便自毁整个太医院。   祈芸这才让林太医离去,随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面露慌张之色的莫若然,什么都没有说,吩咐完雪苑里头的宫女们好生照顾莫若然,就匆匆走了。   当祈芸踏出雪苑的门时,眼里弥漫的都是冰冷。   那年,家人子按照宫廷规矩,进京面圣,祈家位低莫家一等,自然排在后面,她只比莫若然晚一步,就让落尘君对莫若然视死如归。   倘若当年,她比莫若然早一步,是否结局不同?   倘若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为何老天爷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让莫若然怀上落尘君的孩子?这是天意吗?   如果是天意使然,那接下来她要做的一切,能怪她吗?   入夜,雪苑里头漆黑一片,奴才们很早就回内屋歇息了,因为主子吩咐今夜无须点灯,也无须报更时,只有苑子外头的铁骑军还铁打不动的守卫着。   里头的莫若然,抱着双肩坐在雪地里,冰冷的风雪吹湿了齐腰的长发。   半响,她才伸出僵硬的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太医说已经有两个月了,那日打翻了红花却并没有喝,所以有了这个孩子的到来。   该怎么办?她怀了落尘君的孩子,那个她最害怕的男人,那个她此生痛恨又囚禁自己一生的帝王,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莫若然将头埋进膝弯里,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可以选择不要吗?可以杀掉这个孩子吗?   对,杀掉这个孩子…   随着这一想法而出,莫若然急忙抹干脸上的泪水,抬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剪刀,良久,她缓缓掀开锦被,下得床榻,走到桌子面前,轻轻握起剪刀,只需这么一用力,她便能让这个孩子消失…   可是伸在半空中的手,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伤害一个还未成形的孩子。   莫若然用力咬着嘴唇,几乎要咬破,可还是没有勇气,终是扔掉了手里的剪刀,蹲在地上痛哭起来,为什么越是痛恨落尘君,老天爷却越是要拿她做笑话,为什么那么想杀死这个孩子,她却下不了手?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祈芸还未回到宫中,就收到信鸽,是从宫外传来的,她蹙着眉头,打开鸽子脚处的信条,上面写着:‘落尘君已经腹部受伤,不日即可战死’,还附带一句,时候到了,就即刻将没用之人杀之。   祈芸看完后,将信撕得粉碎,她真的,真的将落尘君送上了死亡之路,祈芸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痛到窒息,原来她是那么的在乎落尘君...   她匆匆赶到南越宫门,想回祁府,但一想起那张让自己痛恨的脸,她就有了厌恶之色,只好转身回宫,一入殿门,就急忙叫侍女拿来纸墨笔砚,随后写上一番铿锵有力的家书,又绑到来时的鸽子脚上,再让它自由飞翔。   祁芸看着鸽子正慢慢的飞向宫外,金黄色的阳光撒在鸽子身上,犹如添上了一层光环,如此耀眼,却镀金如仙物。   她把抵住窗户的竹竿拿掉,站在冷冰冰的宫殿里呆了好一会,何尝不知落尘君待自己只是装模作样,何尝不知自己在他眼里只是颗棋子,可她祁芸明知那是火,还要朝他扑去。   若他此番离世,她可以照着原先计划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她发现自己并不是最无情的杀手,即使父亲怎么训练自己,她那颗心依然有血有肉。   想到此,祁芸急忙把华丽的宫装换掉,穿上了一袭黑衣,随后蒙上面巾,对着刚刚的窗户吹了吹口哨,宫外的贴身婢女急忙把旁边的侍卫引开,见人都走开了,她才纵身跳出了窗外,几步就跃上了宫角之上,直奔那宫外而去。   当她站在祁家大门之时,她握了握拳头,已经很久没回这个家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怀念,甚至恨不得自己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但是她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祁芸偷偷从后门溜进祁家正院,避过府中巡视的守卫,一步一步向祁征的大殿走去,刚刚站在门口就听见祁征在与他人谈判的声音。   “此番若是落尘君战死沙场,我朝定遵守诺言,尊你北煞为上国。”祁征的声音里带着恭敬和邪恶,但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就好。”一道不大不小的冰冷声随口而出,好似并不在意祁征的诺言,只是接着说:“若是落尘君并未战死沙场,而返回南越的话,你该知如何做?”   “那是自然,老夫早已将落尘君视为最重要的女人掌握在手中,若是那落尘君敢归来,我必拿此女子做要挟。”祁征信誓旦旦的说着,好像早已胸有成竹。   祁芸想凑近点听,脚步刚刚移动,就碰倒了脚边的盆栽,她蹙了蹙眉头,急忙转身离去,却被忽然冲出来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只是一眼,她就被吓得立在原地不敢离去,那满头银发的男子正邪恶的凝视着自己,如那年初见一般,时间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容貌,反倒越发的妖魅起来,他,果真还是如初。   “你是谁?”   紫陌夏殒向祁芸凑近一步,伸手揭开她的黑面巾,祁芸急忙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脸,心却因他的靠近而变得忐忑不安。   祁征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出来,见是自己的女儿祁芸,他满是堆笑的脸立马变得丑恶不堪,上前就是扇祁芸一个巴掌,打得哐当响,随后转过身,急忙躬着身子向紫陌夏殒赔笑:“君上,莫见怪,是我那不要脸的女儿,让您受惊了,老夫给您赔不是…”   祁芸捂着自己红透半边的脸,随后怒视了祁征一眼,打算转身离去,却被紫陌夏殒拉住了手腕,他看了一眼祁芸,似是眼熟,定着脑袋思索了一会,终是忆起。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从袖间取出一张冰凉凉的手帕,递给祁芸,随后对着她快要肿到发紫的脸轻轻吹了吹,顺带在她耳边道了句:“本君记得你,莫要毁了这绝世容颜。”   祁芸握紧手帕,看着紫陌夏殒勾起嘴角邪恶的笑,那张绝美到似雕刻的脸,此刻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虽容貌没变,但那双眼睛早已没了那时的光彩,相反空洞无比,似无七情六欲一般。   但祁芸不敢再多问,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了一眼紫陌夏殒,心中虽有万般难言之语,但她依然装作高傲的转身离去,祁征却在她背后猝了一口痰,骂了句:“不要脸的贱蹄子。”   骂完之后,急忙迎到落尘君面前,弯着腰解释:“君上,这个贱蹄子也是替我们办事的,若君上那边杀了落尘君,这个贱蹄子就会杀了莫若然,如此一来,可谓是要让那落尘君前后无路,必死无疑。”   祁征讨好般的话传入祁芸的耳朵里,她转身看着祁征卑微似小人的背影,她吐若芬兰,道:“不急”,便匆匆离去,不带留恋。   紫陌夏殒忽闻莫若然三字,便挑了下眉毛,问道:“可是落尘君的皇后?”   祁征见紫陌夏殒终于有了答应,急忙喜逐颜开,更加肆无忌惮的回道:“从前是,现在不是,她已经被落尘君贬为皇妃了,但她依然是落尘君最重要的人,只要落尘君此番敢回来,老夫就要他和他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紫陌夏殒闻言再次转身看了一眼祁芸离去的背影,随后歪了歪脑袋,瞟向满脸皱纹的祁征,脸上的神色立马一变,变得冰冷无情,仿若刚刚被捏造出来的冰偶,他伸出手掐住祁征老迈的脖子,道:“本君怎么觉得你是在为自己铺后路,你是不是怕本君杀不了落尘君,所以才拿一个女人做人质去要挟落尘君?你可真是会打算,难道你当真认为落尘君还有返回南越的余地吗?”   祁征被紫陌夏殒这么一掐早就没了反抗之力,连呼吸都困难,只能像个拨浪鼓一样的摇着脑袋,支支吾吾的称自己并无此意。   紫陌夏殒这才放开了他,不过他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这等小事,所以也就懒得跟这般小人计较了。   入夜,紫陌夏殒飞身入南越皇宫,这里的地形早已熟记在心,他早些年看过这南越的地形,不想,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月色苍白如冰,犹如他顶头的那头银发,他坐在宫殿的屋顶,盯着那坐在雪地里发呆的女子看,并且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看近些,就能看见莫若然正冷若冰霜的双手抱膝坐在雪苑后头,整个人如一座冰雕,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嗜血般的一笑,额头处的火麒麟若隐若现,他抬头看了看月圆,见夜色越来越暗,他只好眯着一双绝美的眼睛再次看了一眼莫若然,道:“本君现在没时间陪你玩,待本君完成大事后,再来看望你,等着。”   随后,他再次飞身,奔向那月圆之处,只消片刻功夫,人已经离开南越城,直奔那边境而去。   第四十章:一念当缘浅(一)   择日清晨,祈芸坐在宫中窗台前,细细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见到紫陌夏殒很意外,但更意外的是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祁芸抚摸了下自己红肿的脸,若不是遇见了他,她怎会义无反顾的卷进帝位的纷争之中,若不是因为他,她可能会拼死隐忍祁家吗?   罢了,即使没有他,她依然会是父亲手中的一颗美人棋子,但这于落尘君来说,没有一点用处,落尘君那颗冰冷的心,只有一个女子的容貌,人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之所以至死不渝,是因为落尘君没有得到莫若然的心吗?   祁芸用手抚了抚自己太阳穴之处,将脑中烦心之事挥了挥,随后吩咐婢女去取些药材,如今,她已有打算,定不能让落尘君有事,如此想着,便带着安胎药匆匆赶去雪苑。   刚刚进入雪苑,就从婢女的口中得知莫若然一整个晚上都坐在后院里头,当她看见浑身被白雪覆盖的莫若然时,心里竟生出些许怜悯之情,或许莫若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坚强,相反她其实很无助...   祈芸深深呼了口气,吩咐婢女去煮安胎药,自己挨着莫若然而坐,莫若然却并未发觉她的道来,或许早已知道,但她没有任何反应,眸子里空洞而无神,像极了木偶。   祁芸伸出芊芊细手接住纷飞的雪花,随后对着白雪叹道:“在南越,能陪伴自己的,只有这雪花,从小到大,也只有它...无论发生什么事,它都不会抛弃自己...”   莫若然闻言未动声色,盯着地上的雪一动也不动,仿佛祈芸在自言自语。   “那年,我随爹爹出访北煞,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只是轻扫一眼,也许只是惊鸿一瞥,可是那个人却因此带走了我半个人生...”   祈芸看着满天雪花露出悲伤的神色,昨日那个男子就像飞蛾一般忽然走进了自己的视线,可是他再也不如初,或许是她祁芸已经不如曾经,这华丽的宫装改变了自己最初的单纯。   这是祁芸第一次说自己的故事,应该说是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同莫若然讲这样一番话,只是她并没有告知莫若然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想来祈芸会那么向往北煞,都只因那惊鸿一瞥吧。   莫若然眨了下眼睛,她微微侧头看祈芸悲伤的脸,有那么一刻,她从祈芸的脸上看见了她自己,曾经她也那样悲伤过,因为那个海誓山盟的人也带走了她半个人生,可是那个人却背弃誓言,另娶他人为妻,她放弃了,释然了,留下的回忆,便是伤感的。   “谢谢你,祈芸。”   莫若然轻声道谢,不是谢她那番话,而是感谢她昨日命令太医不泄露喜脉之事,她绝对不能让落尘君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绝对不能,不然她真的会因这个孩子的道来,而伴落尘君一生。   “为什么你不爱他,还要如此委曲求全?”   祈芸的问题总是那么犀利,问得莫若然无法接口去回答。   只是为何要如此委屈求全?是她自愿的吗?是无可奈何吧...   落尘君囚禁了自己两次,第一次被铁链锁在黑龙窟里,整日见不到阳光,整夜与老鼠作伴,第二次被困在这雪苑,出不去,看不到,整个人被这南越宫整得半梦半醒,她于这一切,又能如何?   “那你呢?你在北煞遇见的那个他,才是你爱的吧?为什么会委曲求全留在落尘君身边?”   “我...”祈芸忽然像个邻家姐姐一样,双手抱住膝盖歪着头问着莫若然“你可曾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圣上的吗?”   莫若然闻言并未作答,但祈芸并不会要她的回答,便独自道来:“在我落选家人子之后,当时,因我未被圣上选中宫妃,就被父亲罚跪在府门前,整整三天三夜,滴水不进,就在我快要死了的时侯,正好被来府中探望父亲的圣上瞧见,是他救了我,那时他也不过十七,刚好登基,那时,我就知道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君王,但我并未就此爱上他,只不过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但祈家的女儿唯一能嫁的就只有他,或许他会娶我,也只因父亲的财富,但他不知,我嫁给他,也是因他能给祈家带来更多的财富。”   祈芸一番话让本是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莫若然,一时陷入了沉思,祈芸说她并未爱上落尘君,可是却只能嫁给他。   这是让莫若然最不解的,在祈芸的身上似乎不单单只有阴谋那么简单,似乎她也有着同莫若然一样的血性,顽固与执着。   但祈芸只是轻描淡写,她将最重要的话藏在了心中,不愿与人分享,不然莫若然定能知道或许于祈芸来说,她也是无可奈何。   “你可曾知道虽为妃却不似妃的心情?”祈芸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莫若然笑道:“不过一场初见,但他先看见的人是你,或许你已经忘记,曾经伴你入宫的人还有个我,并不明显的我,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爱上了他,从他爱上你的那天开始,可他却只为你倾尽全部,甚至是这南越江山,或者是自己的性命,但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一定会救他...”   莫若然闻言心头一震,不明白祈芸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祈芸忽然莞尔一笑,笑着说道:“即使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也该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不是从来不做自己不值得做的事情吗?那你现在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说完后,祈芸起身向莫若然伸出手,她不希望看见莫若然异常无助的坐在雪地里发呆,至少应该是高傲的看着自己,或者是漠视自己的存在,可是莫若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祈芸清丽脱俗的脸发怔。   莫若然沉浸在祈芸的世界里,心里头突然有种悸动,好想抱住祈芸放声痛哭,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就那么坐在雪地里,呆呆的看着祈芸...   南越宫传来边境的消息,说紫陌夏殒与南诺、黑手等人汇合后,紫陌夏殒独掌大权,并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就一日时间,便将落尘君逼退至淮河城。   待落尘君原地驻扎时,军中竟有大批兵马倒戈相向,直捣落尘君军营粮草,后又传顾大将军野青在关键时刻带着大队人马撤退,现在沙场上只留下落尘君和老弱病残的兵马持续与三国对持着。   此消息一传开,让南越朝堂一时炸开了锅,纷纷询问丞相爷祈征为何军中会有大批兵马倒戈相向,祈征将‘叛贼’二字扣到顾大将军顾野青的身上,害南越朝的百官都以为是顾野青带着叛贼已然投降北煞。   这样一来,祈征更得百官信赖,都求他想办法去救圣上回京。   祈征嘴里头答应会派兵去协助圣上,可却按兵未动,时时抑制官员私自去边境协助落尘君,想趁此登上帝位之心众人皆知,少半官员皆因祈征手里的权势而敢怒不敢言,多半官员已经站在祈征这边,只等落尘君战死沙场。   是夜,点灯宫女将雪苑内的灯全部点亮后,莫若然才睁开困乏的眼睛去梳洗,因怀有身孕,日日困乏,黑夜不分,不过对于囚禁之人,能做的事情,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她整日故作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心里头说一点都不担心落尘君是假的,如今朝堂局势相当紧迫,边境,落尘君为南越朝拼死相抗,朝内,百官坐等落尘君战死沙场,这是天下的悲哀还是落尘君的不幸?于她,又是幸与不幸?   或许落尘君战死沙场,对她来说是幸运的,她可以因此恢复自由身,离开这些是非之地,天大地大,寻一隅安宁之处,不正是她相要的吗?   虽这么想着,手却不自觉的去摸自己的肚子,已经有些许微凸,因穿了狐裘袄子,才看不出来,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是像她还是像那座冰山?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居然会好奇这个孩子的长相,真不像她...   梳洗完毕后,拿来铜镜端详跟随自己已有七八年的脸,看着额头上的雪花印时,脑中想起了落尘君说的话,他说无论发生何事,她永远都是他的妻子,以此雪花印为证,他还说以后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也说过要她等他回来...   这些话历历在目,而她,也依然在遵守承诺,等待他的回归,落尘君,对于这样矛盾的她,你是否也觉得可笑?   铁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莫若然收回思绪,放下手里的镜子,打算拿纸糊上,还没等她移动脚步,就感觉身后有人在朝自己靠近,敏锐的莫若然急忙熄灭灯火,迅速蹲下身子,从而躲过了身后之人的偷袭。   莫若然屏住呼吸,等待来人进一步的动作,脑海里却在思索是谁派人来对付她,她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祈芸,就在她思索之际,突感脖颈处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   第四十一章:一念当缘浅(二)   祈府,祈芸用脚踹开府中大门,大步朝祈征的书房走去。   因走得过于焦急,身下缎青纱衣挂在了走廊拐角处的茶树上,她猛的停下脚步,看着那被砍断的茶树,顿生怒气,便使出全身力气将纱衣拽下来,再生气的把它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才从破碎的长衫上踏过。   等她用脚踹开祈征的房门时,祈征正在书案前练字,见祈芸黑着脸冲了进来,他眼神忽变得犀利无比,用力将笔搁在笔架上,冷着声音骂祈芸:“还有没有规矩,这里是你乱闯的地方吗?”   “是你偷了本宫的令牌?”祈芸不顾祈征的责怪,冷眼怒视着祈征。   “偷?”祈征听到这个字冷笑了一下,老迈的脸上满是邪恶,他冷眼凝视着怒气冲天的祈芸:“你配说这个字吗?别忘记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祈芸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立即布满了寒气,她伸出手,冷冰冰的说:“一,把令牌还给我,二,放了莫若然。”   “哼,你以为你真成了皇后吗?”祈征生气的一拍书案,声音大得惊人,那眼里折射出来的寒光不像是一个父亲该有的。   他怒气冲冲的走到祈芸面前,用手指着祈芸的额头恶狠狠的说:“要不是我看见你带安胎药进雪苑,老夫还不知道那贱人已经有了落尘君的孽种,你倒好,还想放了她不成?”   祈芸瞟了一眼因大声呵斥而导致呼吸急促的祈征,见他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反而有着厌恶,这让原本愤怒的祈芸变得更加生气,她咬了咬下嘴唇,双拳紧握,胸腔因过于气愤而一起一伏。   良久,她与祈征冷眼对持了半响,她才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恢复淡然,对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已经做到滴水不漏了,所以无论多大的怒气她都能忍下去,至少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她必须忍下去。   祁芸缓缓展开紧握的双拳,对着祈征放轻声音说道:“不是说过,莫若然交给我处置吗?”   祈征摸了摸发白的胡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立在殿中央的祈芸,随后是满脸的不相信。   这丝不相信的表情刺痛了祈芸的眼睛,她指着祈征毫无感情的警告:“你要你的皇位,我要我的幸福,你最好别干涉我的事情,否则一拍两散。”   说完后,祁芸就甩袖离去,恨不得永远不要踏进这个书房,但是这个书房曾是她生命的尽头…   走得远了,她才敢回头看一眼正殿,那里摆放着母亲的牌位,脑海中忆起母亲临别时说的话,不恨、不怨、不悔,微风吹起了祁芸额前的发丝,也吹痛了她干涩的眼睛,面对这一切,她却不得不恨、不怨、不悔。   莫若然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在暗室里,暗室里没有守卫把手,相反还无一人看守,她急忙晃了晃僵硬的脑袋,待恢复些神智时,才忆起昨晚被人偷袭了。   来人不知是谁,出手竟是这么重,这一昏迷大概有四五个时辰,真是狠毒。   莫若然虽动弹不得,但还能看,她四处看了看地形,估摸着是在地宫里,这么隐蔽的地方,无人把手还更显得安全些。   莫若然动了动僵硬的手腕,脑海里唯一能猜测到的人只有祈芸,因为只有她才拥有控制铁骑军的令牌,想来是她把自己绑到这里来的,就是不知道祈芸把她绑来要做什么?   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暗室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被囚禁惯了的莫若然,听到脚步声,便能知道有多少来人,估摸着有三四个人正往这边赶来,脚步走得很是急促,想来是群不祥之人。   见暗室的门就要开启了,莫若然急忙两眼一闭,装昏。   祈征领头走了进来,老迈的脸上因怒气中烧,而显得更加的寒冷,他命人把绑住莫若然的绳子给解了开来,之后又叫人去打水,小厮随即出去提水,祈征一个手势,提水的小厮二话不说就往莫若然的头上浇,浇得装昏中的莫若然火冒三丈。   睁开眼睛,没有看到意料中的祈芸,却看见丞相爷坐在椅子上,正用深邃的寒光打量着自己,莫若然擦了擦脸上的水,随即瞪了一眼祈征,冷声骂道:“祈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本宫虏到这种地方来!”   祈征闻言撇了撇嘴角,这段时间似乎人人都在他面前自称‘本宫’,似乎她们才是天,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在他祈征眼里,女人不过是棋子,没有用的就叫做废棋,留之无用,便毁之。   “本相记得你是莫苏的三女儿,没想到你还活着。”祈征用异常冰冷的眼光再次瞟了莫若然一眼,似乎她还活着是不应该的。   莫若然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连看都没有看祈征一眼,继续冷声道:“本宫是囚禁之人,没有圣上的命令谁也不能动本宫,识相的,最好现在就放了本宫。”   祈征闻言歪着嘴角冷笑,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向莫若然走去,莫若然顿时感觉到危险在慢慢靠近,特别是看见祈征眼里折射出来的杀气时,她更加的心慌,并且是从未有过的心慌,可她依然要故作镇静,立在原地与祈征对视。   “圣上?哼!那小子连你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能护你几时?”   家人?莫若然抬眸怒视祈征,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快成为已死之人...本相就让你死得明白点。”   祈征看见莫若然满是疑惑的脸,他再次冷笑出声,言语间无不透露着杀气。   “当年,那道命莫家攻打北煞的圣旨,可是本相模仿了三个月的圣上笔迹,才写出来的一封黄泉信呐!不过...区区一道圣旨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好在那北煞国主帮了本相一个大忙,不然这权倾天下的莫家该怎么除掉呢...”   祈征邪恶的声音在莫若然的耳朵旁不停的回荡,她就像是一座冰雕,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祈征那番话并不是说给她听,而是在与空气对话,殊不知她现在满脑子都已经陷入混乱,甚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可当祈征清清楚楚的说凶手是他时,她忽然心痛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为了一道圣旨整整责怪了落尘君三年之久,而他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反而默默承受了这个罪名。   莫若然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只知道责怪他人,就没有一点用了,堂堂一个将门之女,竟然白白让凶手逍遥法外了那么多年...   莫若然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脸上忽然变得冷若冰霜,骨子里折射出来的寒冷侵蚀了莫若然的内心,由下至上,渗透皮肤,慢慢溢出在眼神里,只消一刻,便能爆发而出。   可她只是握紧双拳,勾起嘴角冷笑,用不大不小却饱含嗜血的声音对祁征说道:“你成功了,你已经除掉了权倾天下的莫家,何须再与本宫过不去?”   现在,她需要先脱身,否则家仇要怎么报?   祈征闻言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充满杀气的眼睛直晃晃的盯着莫若然的肚子,诡异邪恶,他道:“因为它。”   莫若然见祈征指着自己的肚子,她立马紧张起来,用十足防备的眼睛瞪着祈征,心里却害怕得砰砰直跳。   “现在,给你两条选择,要不乖乖做本相的人质,要不现在就杀了你的孩子。”   莫若然听他如此说,更是害怕到不行,没想到祁征要对付的是自己的孩子,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虽然她也曾经伤害过他,但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祁征,你少威胁本宫,若是识相,就赶紧把本宫给放了,否则…”   “否则如何?”   “即使你今日处置了我,待他日圣上回朝,你祁征定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哈…”祁征忽然仰天大笑,笑声无比的奸恶,待他笑够了,他才对着莫若然道:“你以为他还能回朝吗?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战死沙场了,哈哈…”   莫若然闻言,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一般的,痛到锥心,特别的难受,落尘君,你还好吗?你可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怎能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就离世呢?你说过要我等你回来的,你不能食言。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落尘君不是天,奈何不了本丞相,不对,日后可是‘朕’,哈哈…”   祈征笑毕,一青衣女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随后毫不客气的递到莫若然面前。   莫若然冷眼凝视着那黑乎乎的药,握着双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干涩的下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却依然止不住心里的愤怒,怎么办,现在只身一人,身上所学的三脚猫功夫,根本就对付不了祁征。   “给你半天的时间,你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   说完后,祈征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瞟了一眼莫若然,只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随后便大步流星离去,只留下守卫在地宫里盯着莫若然。   第四十二章:一念当缘浅(三)   莫若然见祈征走了,心下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瞪了一眼端着药碗立在一旁的青衣女子。   她现在恨不得把这里全部给拆了,更加想把祈征那副躯壳撕扯成肉块,可奈何身上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就打不过这守卫,只能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眼见半日时间就要过去了,莫若然是心慌意乱,再加上胸口老是闷闷的,总想干呕,害喜的状态虽没前段时日明显,但还是频繁有着恶心之感。   莫若然吞了吞酸涩的口水,轻轻替自己顺了顺胸口,琢磨着自个难道真要栽在祁征的手里?   她晃了晃脑袋,怎能栽到那个小人手里,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可眼看时间逼近,莫若然却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地宫里不停的徘徊,倒也没被心慌冲昏头脑,时不时趁着守卫不注意时,偷偷的观察地宫里的地形,却发现这里头严密如林,根本就没有空隙能逃得出去...   就在莫若然急得满头大汗时,一道‘闷哼’的声音从地宫外头传来,接着地宫里的守卫以及那青衣女子都纷纷倒在地上,只听得瓷碗‘哐当’落地的声音,特别的响。   莫若然猛的停下脚步,朝光线处看去,看见一袭黑衣的祈芸正朝自己快步奔来。   “快...跟我来...”祈芸上前就钳住莫若然的手腕,二话不说拖着她就往外拼命的跑...   莫若然压根就来不及问话,只看见前面一道道守卫的身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她也来不及惊呼,只得跟在祁芸身后拼命的向外跑。   七拐八拐的在地宫里转了好久,也未走出去,地宫里每扇门都有一个机关,机关里面暗藏凶器,若是不熟悉之人,定会命丧于此,好在祈芸有一身好武艺,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但令莫若然特别惊叹的是,祈芸竟然精通甲骨文,像地宫里的机关解码,都是跟甲骨文有关。   莫若然心里头满是疑惑,祁芸怎有一身如此了得的武艺,而且像是天生拥有这种才能一般,不过莫若然疑惑归疑惑,现下先跟着她走,所以也未点明,只得蹙着眉头跟在祁芸的身后。   不知道这个一身神秘的祁芸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地宫,地宫外头有一大片湖泊,湖泊上面停了一叶小船。   祈芸见出了地宫,便停下了脚步,因走得过于焦急,倒也踹息不止,不过她根本就没想到要先歇口气,停下脚步后就指着那艘小船对莫若然说:“过了这个湖泊,就彻底出去了,湖泊的岸上有一辆马车,那辆马车会直接把你送到圣上的身边,你现在需乘坐那艘小船才能过得去...”   祈芸说完后,干净利索的将身上的黑衣迅速脱下,顺带把发饰挽成宫装样式,动作快得惊人,这仿佛是受过训练的人才会做到如此迅速。   莫若然对祈芸更是心存疑惑,待她恢复如初,莫若然便上前一步询问着祈芸:“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父亲绑架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祈芸闻言眉头蹙了蹙,随后看了一眼地宫那边,见有异动,便焦急的催促莫若然:“我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与你解释,你快些离去吧,不然被他赶上来,你和你的孩子都活不成了...”   “我和我的孩子活不成也用不着你来假惺惺,你父亲害死了我全家,而你,在进宫之时还骗我,说我父亲与你父亲是好友,你们根本就是合谋,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   莫若然言辞狠戾,那日在雪地里对祈芸升起的一丝好感也迅速转化为冰冷,甚至都不愿意再相信她,自个说完就直接随着地宫的岸边行走,根本就不去坐船。   祈芸见莫若然固执己见,又见地宫里头骤然出现数百只火把,她急忙上前拦住莫若然的去路,大声说道“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你快些上船…”   莫若然哪肯依她,瞟了祁芸一眼,便绕道而行。   祁芸只能一个箭步扼制莫若然的手腕,言辞激烈的说道:“是,我和他是合谋,可是你知道吗?在圣上出征前,我爹爹和紫陌夏殒已经里应外合,紫陌夏殒承诺助爹爹取得南越的帝位,但是要爹爹帮他杀了圣上,可爹爹怕紫陌夏殒杀不了圣上,所以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打算等圣上班师回朝之时,用你来做要挟圣上的筹码,目的就是要圣上进退不能,而我,负责的就是看住你,不让你离开南越。”   莫若然闻言心中猛的一窒,她早就知道祈征有蓄位之意,但没想到是和紫陌夏殒里应外合,更加没想到的是紫陌夏殒要杀了落尘君。   “可是...我说过我爱上了圣上,在得知他正频临死亡边缘时,我只希望他能活着!你可明白?”   祈芸眼里满是担忧和悔意,她怕是真的对落尘君动了真情,所以才能一览无余的在莫若然面前说她爱落尘君,爱到愿意背叛自己的父亲,这于莫若然来说那是一种勇气,一种莫若然所没有的勇气。   祈芸握住莫若然的手认真说道:“圣上带走的军队里,其中大半是我爹爹的,所以他们才会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现在圣上已经战败了,只需紫陌夏殒追杀下去,圣上必然死守不住...”祁芸说到此,深深吸了口气,似有悔恨之意,这才接着道:“所以爹爹已经不需要你这张筹码了,要不是爹爹发现你有了身孕,兴许还不会那么快对你动手,可如今他要斩草除根...”   莫若然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心下竟是胆战心惊。   “为今之计,只有你离开南越,去找圣上,一来可以拿掉我爹爹手里的筹码,二来告知圣上,我爹爹秘密谋反之事,圣上定不会再死守战场,一定会赶在爹爹将局势扭转之前及时回归的,也说不定圣上会平安无事...”   祈芸的声音几近恳求,眼里早已朦胧一片,她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莫若然,希望她赶紧离去。   可莫若然却还是不相信她,反倒用力甩开祁芸的双手,冷冰冰留下一句违心的话:“他死了,我就能如愿以偿恢复自由身。”   祈芸被莫若然那句如愿以偿给噎住了,她勾起嘴角冷笑起来...   她祈芸,从三岁开始就被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同时也是一名合格的杀手,从女红到教场,从教场到棋子。   她在祈家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为了抢一顿热饭,而错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害得母亲代替她受罚,被吊在冰窖三天三夜。   那时她才七岁,亲眼看见母亲悬挂在冰窖上口吐白沫,可她只能躲在黑暗里抱腿哭泣,母亲临死前说不恨、不怨、不悔,要她牢记于心,可她却不能不恨、不怨、不悔。   十三岁那年,她用一日时间战胜了父亲一百名死士,破格随父亲临访北煞国,无意中对紫陌夏殒惊鸿一瞥,一颗心早已在那北煞之外,可她的夫君,只能是落尘君,她从一出生就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她的作用就是坐上南越皇后,母仪天下的同时,还要独揽大权,这样才能和爹爹里应外合扳倒落尘君。   但她的一颗心只在紫陌夏殒身上,爹爹说若是助他完成大业,便让她恢复自由身,去寻那紫陌夏殒,只因如此,她才答应入宫。   当她如愿以偿做了皇后时,她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特别是看见落尘君对莫若然的溺爱时,她忽然醒悟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爱,让她羡慕,嫉妒,同时也恨。   因为她祈芸稀罕的一切,在莫若然眼里如同草芥,她讨厌莫若然,打心眼里讨厌,讨厌她的不够坦然,讨厌她的故作清高,更讨厌她的不可一世,可又羡慕她所拥有的一切,那是她祁芸可望而不可及的。   “于你来说,自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甚至是你自己?”   祈芸这句话深入莫若然内心,她猛的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那片蔚蓝的天空,白云似闷葫芦的形状,不停的在空中飘浮,天际似鱼鳞的云彩正泛着金肚皮,甚是艳丽。   莫若然酸涩一笑,忽然在心里也反问自己一句,自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包括自己?   “莫若然,圣上待你甚过自己的命,你可知道,你假死离开南越之时,圣上那双眼睛就差没哭瞎,你扣心自问一下,你可曾待圣上真心过?”   祁芸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劈在莫若然的内心,不禁揪得生疼,落尘君待自己的那番情意,她怎能看不出来,只是自己总是逃避着,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听,可当有人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落尘君是多么的在乎自己时,她忽然很害怕有朝一日落尘君会离开自己。   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可记得更多的是   他的明朗笑容,若他不是帝王,她也未曾忤逆过他,他们是否会像平凡夫妻那般过得幸福安好。   第四十三章:雪海香梅尽(一)   南越边境,黑手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立在营帐外,身后是满脸愁容的南诺,南诺身后紧跟着一身戎装的紫陌夏雪,三人正看向那高举旗帜的白营中。   白营内,紫陌夏殒正斜靠在金銮椅子上,银白的发丝倾泻而下,营帐中跪了一地的将领,他们正拼命的磕着头求饶。   “拉出去,全部斩首!”   紫陌夏殒说‘斩首’二字时,毫无感情,似乎只是在杀鸡屠羊,就如此简单而已。   黑手听说要把将领全部给斩首了,气得直冲紫陌夏殒的营帐,怒气冲冲的指着紫陌夏殒额头,劈头盖脸的就骂:“紫陌夏殒,你别太过分了!这些将首们跟着我们打天下,多年来都忠心耿耿,不能因为没追杀到落尘君,就得全部杀掉,本王万万不同意!”   紫陌夏殒闻言瞟了一眼黑手,眸子里嗜血般的红光乍现,似乎正在努力搜索有关黑手的记忆,待他看见南诺低着头走进营帐时,紫陌夏殒才把打量黑手的视线转投到南诺身上来。   “南诺,你去北边镇守边防,这里交给言浩即可。”   “不行!”   黑手差点被气得跳起来,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自紫陌夏殒解毒以后,整个人会变得如此无情无义,他只不过骂了紫陌夏殒一句,他就要把南诺给调走,真是个疯子。   “言浩...”   南诺上前拉住打算跟紫陌夏殒摊牌的黑手,随后向紫陌夏殒拱了拱手,接着一声不吭的硬拖着黑手往营帐外行去,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紫陌夏殒根本就不会再听他们二人之劝。   “太可恶了!气死本王了!”   黑手一边怒吼,一边生气的甩开南诺的手,脸上早已青红一片,连带着整个脑袋都跟着气得冒烟,他现在是恨不得把紫陌夏殒的营帐一把火给烧了,免得他再生事端。   “言浩,你不要太过于莽撞,或许君还没有适应过来,给他一点时间,况且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落尘君,不要还没除掉落尘君,就害我们三国自相残杀。”   南诺的一番话着实让黑手平息了不少,要不是现在正处于作战之际,他肯定拿刀架到紫陌夏殒的脖子上。   黑手捏了捏指关节,看着那些为首的将领个个被斩了脑袋挂在木桩上时,心里头莫名的难过起来,以前紫陌夏殒不会这样对待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领的,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君上到底是怎么了?”   南诺听到黑手这么问,一时也答不出来,只能对黑手摇了摇头:“本王估摸着定与他此番解毒有关。”   黑手点了点,黑如墨玉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入夜,南诺早已回营帐整理行装,本是想除掉落尘君之后,再行离去,可哪知紫陌夏殒竟会把自己支开,看紫陌夏殒那番阵势,恐怕早已有了谋划,也无需他南诺操心,如此,便早些吩咐紫陌夏雪,要她多带些干粮,北边的边防比较偏远,虽距离北煞国边境较近,但也需一日时间,还不包括往返。   这厢的南诺只顾着收拾,忘记了本就按耐不住的黑手,只待月亮进入乌云,黑手就换装出帐中,一路溜进紫陌夏殒的营帐,躲在屏风后面,只消紫陌夏殒吹灯入睡,他就上前探个究竟。   可那紫陌夏殒偏偏没有睡意,黑手楞是在屏风后面等了两个时辰,腿都站麻了,眼见紫陌夏殒有些入睡的打算,那外头又走进来个紫陌夏雪,黑手忍住一肚子的火气,咬着牙等着。   “哥哥,为何要叫诺哥哥去边防,那里偏僻不说,还甚少有食物,这不是让诺哥哥去吃苦嘛…”   紫陌夏雪进来后,就责怪紫陌夏殒,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乐意。   紫陌夏殒闻言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紫陌夏雪挥了挥手,意思是要她快些离去,但紫陌夏雪哪肯依,上前就想拽住紫陌夏殒的手,却被紫陌夏殒用力推了一掌,这一掌可不轻,足以让一个练武之人晕厥。   紫陌夏雪受了他这一掌,‘哥哥’两个字还没发出声音就倒在了地上,她该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亲生哥哥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毒之手。   黑手将这一切都目睹在测,心中的怒气直冲头脑,紫陌夏殒太可恶了,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妹妹也下得了手,管他三七二十一,从屏风后面出来,上前就朝紫陌夏殒的天灵盖劈去,只消往下劈,寻常人定没命,但奈何此人是紫陌夏殒,他只需轻轻往后一退,就躲避了黑手的袭击。   黑手暗自惊叹紫陌夏殒出神入化的武功,但还是不服气,还想与紫陌夏殒纠缠,紫陌夏殒却道:“若是过了半个时辰,还不疗伤,必死无疑。”   这话是说给黑手听的,要他快些带紫陌夏雪去疗伤,见已然昏迷中的紫陌夏雪脸色惨白,黑手便住了手,瞪了一眼冷得像冰的紫陌夏殒一眼,急忙抱着紫陌夏雪往营帐外行去,临走还骂了句:“畜生。”   但声音却比白日要小得多,也不知他紫陌夏殒有没有听到,管他那么多,若是紫陌夏殒还这样乱杀无辜,就算他黑手拼了老命也要先干掉紫陌夏殒。   黑手忿忿不平的想着,抱着紫陌夏雪快速奔到南诺营帐中,片刻不敢耽误,刚入营帐就大叫:“南诺,你快些来看看…”   “这是发生何事?”   南诺见黑手正将紫陌夏雪轻轻放在床榻上,不知何事,但见紫陌夏雪面露苍白之色,心知不妙,上前探了探紫陌夏雪的额头,亦发冰冷。   “那天杀的,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下这么重的手…”黑手咬牙切齿,气得用脚直踹床板。   南诺急忙将紫陌夏雪扶了起来,替她运气,紫陌夏殒自小就学了一些奇门异术,但好在南诺和黑手都懂医术,不然这紫陌夏雪的掌伤可是难以治愈。   运气后,南诺又去吩咐军中大夫去熬些药材,随后看了看像个孩子的紫陌夏雪,南诺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一掌可算是替他南诺挨的,这紫陌夏雪就是这么冲动。   南诺叹了口气,随即对坐在一旁还在替紫陌夏雪输气的黑手说道:“言浩,本王走后,你可得记住,千万不要去惹怒紫陌夏殒。”   黑手哼哼唧唧应了一句,算是勉强答应。   翌日,南诺携带着紫陌夏雪赶赴边境,因紫陌夏雪身子还有些微恙,南诺便为其准备了一辆马车,可紫陌夏雪不依,非得要和南诺一样骑马,南诺无奈,只得让她一步,两人便身穿戎装骑着战马上路。   南诺临走时,再次千叮铃万嘱咐,要黑手不要去惹紫陌夏殒,黑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可南诺刚走,他就去偷袭紫陌夏殒,才发现紫陌夏殒自昨夜后,武功又高了一个层次,现在的他根本不是紫陌夏殒的对手。   这才让黑手消停下来,日日夜夜观察着变化极大的紫陌夏殒。   南越朝,莫若然坐在马车内,看着急速行驶的车窗外发呆。   外头绿树成荫,天气也甚是凉爽,虽地上还积累着白雪,但这不能阻扰百姓们做小生意,他们在城门外摆着菜摊子,这里几乎亘古未变过,百姓们总是那么的安居乐业,只要给他们偏安一隅,就足以。   不像宫中之人,一味的谋夺权势,甚至牺牲子女的幸福。   当莫若然知道祈芸是因为爱上紫陌夏殒,而因此被祈征利用时。   她忽然觉得乱世也好,太平盛世也好,总是会有人因为权势而不惜一切,祈芸,她为了能离开南越去寻自己的幸福,不惜答应祈征帮他谋得帝位。   其实,祈芸同她莫若然是一类人,都是为了寻求自由,而祈芸似乎比她还悲哀,至少她的自由不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利用...   莫若然见天边正泛着淡橘色的光芒,她深深吸一口气,多久,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新鲜的空气了?   落尘君总是强行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她除了委曲求全,还是委曲求全,懦弱如她,总是害怕着落尘君,为此,她防备他,犹如防备才狼,把自己的心房关起来,不让他靠近半步...   竟不知落尘君也是有苦难言。   她一直以为是落尘君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才迫不及待的除去权倾天下的莫家,不晓得是小人相害,或许那个时候的她痛恨落尘君逼自己离开白纤,所以她才把一切罪责强加在落尘君的身上。   而他不愿意向自己解释,该是因为他害怕吧,害怕自己不相信他,落尘君竟也有害怕的时刻,莫若然想到此,便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暗自起誓,落尘君,若在战场上能与你相见,那么她便会倾尽真心来对待你,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觉,但请让她真心待你一次。   马车一路向南行驶,速度之快,让赶车之人无心去顾忌埋伏在两旁的杀手,而马车内的莫若然因路途颠簸,几次三番呕吐,肚子也疼痛不已,却强咬着牙齿,让车夫再快一点。   第四十四章:雪海香梅尽(二)   马车一路向南行驶,速度之快,让赶车之人无心去顾忌埋伏在两旁的杀手,而马车内的莫若然因路途颠簸,几次三番呕吐,肚子也疼痛不已,却强咬着牙齿,让车夫再快一些。   眼见天色已黑,车夫累了,马儿也累了,里头的莫若然更累,车夫便寻得一驿站打算休息一晚再启程。   莫若然本是想连夜赶路,但担心腹中的孩子会受不了这日夜兼程,便只好在驿站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她这厢刚进去,那厢车夫就已经中了暗箭死在马厮里,来人正是祈征派出来的头号杀手,他画了车夫的面具,随后换了车夫的衣服,接着打了桶热水提到莫若然的房里。   “姑娘,您已经颠簸了一整日,小的打了桶热水,姑娘将就着洗吧…”   车夫进来后向莫若然鞠了一躬,道明来意,才将桶里的水倒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临了往里头撒了些玫瑰色的花瓣,一时花香四溢,闻了之后,倒有种想渐渐入睡的感觉。   莫若然实在太过于疲惫,连正眼看车夫的力气都没有,抚着额头,挥了挥手,便吩咐车夫早些歇息。   车夫离开后,自己这才脱了衣物泡了个澡,看见水中倒影额头处的雪花印时,莫若然忽然有些担忧起来,虽说已经整整跑了一天了,但保不准祈征不会派人来追杀自己。   如此想着,莫若然急忙撕下衣服上面的布,编织了一条麻绳,随后将其绑在自己的额头上,并且打算明日换男装出行。   这一晚,莫若然睡得很沉,整个人在睡梦中昏昏沉沉,而且身体颠簸的很,双手双脚就像被束缚了一般,动惮不得,好生难过。   待莫若然逐渐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了,而且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在马车上。   莫若然猛的坐直身子,心里慌到不行,看来她已经遭害了,只是这该死的车夫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慌张之余,看见马车内的包袱里有一支发簪,急忙掏了出来,随后割开自己身后被绑住双手的绳子,待手得到解脱,急忙去解开脚上的绳子。   她不动声色的轻轻掀开轿帘子,见车夫正急速的赶着车,又见外头并无南越朝的白雪,相反天气甚好,犹如春秋两三月,满山都开着野花,煞是好看。   这才知道车夫正拉着自己往北煞跑,并且已经进入北煞的边境了,这让莫若然心中越发害怕。   怎么办?这个来历不明的车夫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   莫若然看了看手里的簪子,咬了咬下嘴唇,握起簪子就往车夫耳后插去,没想到车夫一个激灵反手钳住了莫若然拿簪子的手,随后一掌把莫若然推到车里面。   莫若然用手扶住马车,才没让自己受伤,方才看见的车夫并不是先前带自己离开南越的车夫,肯定是祁征移花换木,真是可恶,想到此,她急忙大声问着那个陌生的车夫:“你是谁?带我去北煞做什么?”   可车夫只顾自己赶车,根本就不理会莫若然。   莫若然心生寒意,这车夫明显是要把自己送去北煞,这样她就见不到落尘君,也无法告知祁征的阴谋,若是没赶在祁征谋夺皇位之前寻到落尘君,那南越的天下岂不是让那姓祁的夺去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落尘君的身边,想到这里,心下更急,急忙从马车里站了起来,上前就去抢车夫的缰绳,这一抢马车猛的一个转弯,车夫也没拿稳缰绳,马儿就已经往悬崖边上跑去。   那直奔悬崖上的马儿让莫若然惊慌失色,她猛的闭上眼睛,马儿脱了缰绳跃下了悬崖,好在马车被一块大石磕绊住,只是悬在了悬崖边上。   马车侧身一半在悬崖之外,另一半在悬崖之上,若是此时跳下了马车,说不定还能活命,莫若然急忙想下马车,车夫却拦住了莫若然的去路。   马车因两人的动作已经在摇摇欲坠了,车夫却不顾莫若然的生死,急忙跳下马车,还顺带推了莫若然一把。   莫若然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都倒在马车里,她一倒下,那摇摇欲坠的马车就径直往悬崖下掉,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车夫看见马车彻底摔下了悬崖,他才脱掉身上的车夫服饰,转身快步离去。   眼见自己就要随着马车坠入悬崖,莫若然闭着眼睛咬着牙齿,从马车上猛的跳了开来。   在跳下的那一刻,她凭借自己生平所学的武功,拼命抓住悬崖壁上的树枝,只见马车从自己身边笔直坠落,甚至隔了很久都没听到马车落地的声音,可想而知,这悬崖不是一般的深。   她悬在峭壁上,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腹部因为被车夫方才那么一推,更是疼痛不已,满头大汗的莫若然,却只能咬着牙齿坚持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莫若然双手已经生疼到发紫,她是真的坚持不住了,要是再上不去的话,那树枝也会承受不住自己的重力,而忽然断掉,这恐怕要比随着马车坠落还要危险。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忽听得崖面上一阵马蹄声呼啸传来,莫若然急忙连连哽咽了好几声,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滴水未进的她现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却死活不甘心,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啊...”   大概叫了两三声后,莫若然就没了声音,不是因为她不想叫,而是她实在叫不出来了,疼,只感觉撕心裂肺的疼...   悬崖上的人马听到呼喊声,便停了下来,南诺伸出手禁止军队前进,他自个儿静静听了听,却发现再无声音,待他想下马看看时,紫陌夏雪却催促他快点离去。   南诺只好放下疑惑,握住缰绳带着军队急速前进。   悬崖下的莫若然听到马蹄声越走越远,她忽然感觉自己今日可能要死在这悬崖边上,可是她还没有见到落尘君,她说过要真心对待他一次的,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么想着,莫若然拼命的抓住树枝,想往上爬,可还没等她抓住另外一根树枝,这原先的树枝就已经在咯吱响了。   莫若然咬了咬嘴唇,稍微一用力那树枝就‘啪啦’一声断了,她整个人也往后仰,风嗖嗖在耳边吹过,急速下降,风声钻进耳朵里,刮心般的疼…   她想起落尘君因自己不喜欢吃鱼,而帮她抢着吃掉两碗鱼时,她觉得内心从未如此温暖过,那个时候落尘君回到自己宫里后该是拼命的在吐吧,他也是不喜欢吃鱼啊...   莫若然轻轻一笑,那个时候,为什么就不能真心待落尘君呢?到了要面临死亡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珍惜,可惜一切都似乎太晚了,落尘君,你曾因为我一次假死而差点哭伤了眼睛,那么真,那么好的你,为什么我却不曾珍惜呢?   不知自己往下坠了多久,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却隐约看见有个身影正由上而下追来,莫若然睁开被风沙吹痛的眼睛,看见南诺正向自己伸出手,莫若然勾起嘴角再次一笑,可能是自己太累了,都已经出现幻觉了…   可是她只想在死前看一眼落尘君,却连幻觉都不允许,是因为她对落尘君太过无情了吗?连这点奢求老天爷也不想给…   只是落尘君也好,南诺也好,她已经没有力气把手交给幻觉中的任何一个人了...   三日后,南诺从山丘上摘了些幽兰花,身旁的紫陌夏雪嘟着嘴巴用脚拼命踩着草,一袭白衣的南诺瞟了一眼紫陌夏雪,便看了看远处的战马,见它们都在草地里悠闲吃草时,他才拿着花快速往营中走去。   紫陌夏雪瞪着南诺的背影,狠狠踩了一脚幽兰花,才特别不乐意的跟了上去。   莫若然坐在秋千上,金黄色的阳光撒在身上很温暖,她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欣赏着眼前的花海,有百合、蔷薇、薰衣草、茉莉、还有玫瑰,好多种花啊,四周都是清香四溢,红色的围栏外面爬满了爬山虎,绿意莹然,站起来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麦田,这里是多么的惬意。   莫若然闭着眼睛享受着暖暖的阳光,就在她快要渐渐入睡时,一袭白衣的南诺忽然出现把她给拉走了,她很不情愿,可是南诺抓得太紧了,以至于她看见家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车夫拼命推了她一掌,她随着马车一起掉下了悬崖,永无止境的往下坠落...   莫若然猛的从床上坐起,睁开微肿的双眼,看见周围依旧如古,有屏风,还有守门婢女,连桌椅床榻都是古色古香,她才敢确定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境太真实,还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代。   梦里,她回到和妈妈一起住的小别墅里,妈妈总是喜欢养很多花草,说花草会让人的心情变得舒畅,她经常喜欢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看花,这个时候,妈妈总会煮一壶好茶端给自己喝,然后妈妈会站在后面,帮自己推秋千,那个时候的生活,很幸福,很让人怀念。   莫若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已经好久没有梦见家里了,她都快淡忘了,莫不是妈妈在另外一个时空想自己了?   莫若然想到此,心里有些酸涩,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只愿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妈妈能健康长寿,便足以。   第四十五章:雪海香梅尽(三)   莫若然猛的从床上坐起,睁开微肿的双眼,朦朦胧胧看见四周皆是古色古香的装饰,还有绣着美人图的屏风,以及那古装扮相的守门婢女,连桌椅床榻都是复古的檀木,正发出淡淡的檀香,甚是沁人心脾。   莫若然才敢确信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境太过于真实,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她伸出手擦了擦额头处的汗水,想起梦中熟悉的一切,莫若然不禁暗了暗神色,心里甚是难过。   梦中,她回到和妈妈一起住的小别墅里,后院子里种满了花草,一年四季,花香四溢。   这些都是妈妈种的,妈妈说花草会让人的心情变得舒畅,莫若然经常喜欢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看花,每到这个时候,妈妈总会煮一壶好茶端给自己喝,然后妈妈会站在阳台上仰头看天,似乎她总在怀念什么,那是莫若然所不知的。   不过,正是如此,因为太多怀念,所以那个时候的生活,很幸福。   莫若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已经好久没有梦见家里了,她都快淡忘了,莫不是妈妈在另外一个时空想自己了?   莫若然想到此,心里有些酸涩,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只愿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妈妈能健康长寿,便足以。   莫若然深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营帐外,阳光正透过白色的帐子撒了进来,似乎很温暖。   莫若然收起想家的思绪,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打算起身,却扯痛了自己的腹部,钻心般的疼涌遍全身,莫若然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上面贴满了药,这是怎么了?她的孩子...   想到此,莫若然心慌到不行,急忙伸手去抚摸,感受到凹凸感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再乱动弹。   “你醒了?还以为你就要死了呢...”   紫陌夏雪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见莫若然已经醒了,开口就没好话,脸上都是敌意。   莫若然见是紫陌夏雪,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话,强撑着身子打算要起来。   紫陌夏雪见状心下便一软,嘟噜道:“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要不是你怀有身孕,本公主才不让诺哥哥救你呢...”   莫若然听是南诺救了自己,她更是有些不自然,抬头对紫陌夏雪勉强笑了笑,回道:“谢谢你们,我不会待在这里多久的,等我肚子不那么疼痛了,便离去。”   紫陌夏雪闻言蹙了蹙眉头,脸上也没挂住彩,她许是不明白莫若然为何要急着走,还以为是因自己方才说了‘不让南诺去救她’的缘由,心下有些过意不去,急忙改口说道:“大夫说你最好一个月之内不要乱走动,不然你的胎儿会保不住的...”   “要一个月?不行,我得马上走...”   莫若然焦急起身,她哪里能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恐怕落尘君早就被他们害死了。   “你是不是真不想要你的孩子了?”   紫陌夏雪的话让焦急不安的莫若然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疼痛不已的肚子,像这样的状况怎么能走,除非真像紫陌夏雪所说不要孩子了,可是她舍不得啊,那是南越朝唯一的皇脉,也是落尘君唯一的孩子,她怎能让他有事?   想到此,莫若然便忍着痛乖乖坐回了榻上。   “可有法子,让我身子快些好起来?”   “有,把药喝了,然后睡觉。”   紫陌夏雪白了莫若然一眼,似乎对于她的问题感到很无语,随后把手里的药递给莫若然,示意她喝下去。   莫若然见紫陌夏雪满脸的不耐烦,莫若然才伸手接过药碗,看来真的只能先养好身子,才是最好的法子。   莫若然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念叨着,希望落尘君能撑到自己的到来,不过她是绝不会等一个月的,只要自己的肚子稍微安稳下来,她就立马启程,想到此,端起药碗就往自己嘴里猛灌。   紫陌夏雪一边看着莫若然喝药一边磕叨:“真不知道,才不到一年,你就有了落尘君的孩子,亏我哥哥还一直想着你,还想让你做国母,你倒好,背弃我哥哥与那不知好歹的落尘君生私生子...”   莫若然刚喝一口药,就被紫陌夏雪那句‘私生子’给呛着了,她尴尬的看了看紫陌夏雪,见紫陌夏雪正用无辜的大眼睛对着自己眨眼,莫若然彻底没辙了,只能尴尬的对着紫陌夏雪笑了笑,继续端起药碗喝药,却再不敢接紫陌夏雪的话。   紫陌夏雪的话刚落,南诺就一身戎装走了进来,进来的第一眼便是瞪着紫陌夏雪。   被南诺这么一瞪,紫陌夏雪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嘟着嘴巴看了看莫若然,又看了看深情凝视莫若然的南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跺了跺脚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你不去追她?”莫若然示意南诺去追紫陌夏雪,可南诺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句:“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莫怪她。”   说完后,他上前替莫若然拿走了药碗,随后又示意她躺下,接着替她盖好锦被,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南诺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坐在莫若然的床边,打算守着她。   莫若然见南诺要守着自己,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他们已经各自成亲,再也不同以前,便再次开口:“谢谢你们救了我,日后我定会还给你们的。”   南诺闻言好看的眉毛蹙了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他对着莫若然摇了摇头说道:“无碍,就当是我南诺还给你的,当日,幸好我又返回来了,不然我会责怪自己一生一世。”   他说一生一世时,说得很是凄凉,他曾经许她一生一世,可如今,他们两人都已成他人之偶,时间真能改变一切,在他眼里的莫若然,已经锐变成已为人母的女子,在她眼里的南诺,已经成了有担待的君王,他们注定都只能是曾经。   “但还是要谢谢你。”莫若然客气的再次道谢,看了看正凝视自己的南诺,觉得气氛有些不自然,便装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对南诺道:“我累了...”   南诺闻言急忙站了起来,替莫若然掩了掩被子,随后吩咐她好生歇息,便转身离去。   等南诺走了之后,莫若然才敢抬头看一眼帐外,那道黑色的影子倒影在帐子上,随着移动越来越短。   莫若然忽然忍不住的流起眼泪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留着南诺的位置,那不等同于爱,却是真心诚意,或许源于一份感动,就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又折回来救了她一样。   营帐外,躲在侧帐的紫陌夏雪见南诺已经走远,她才敢悄悄走出来,她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躲在营帐外偷听两人讲话。   紫陌夏雪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又忍不住的想知道过去的两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   当她听到南诺说‘要还给莫若然’时,她忽然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插足,才让一对有情之人变成像现在这般,互相之间,客气如宾。   她觉得,或许多余的人是她紫陌夏雪,而不是莫若然,南诺从来没有亲近过自己,哪怕他们已经成亲那么久了,都不曾同榻而睡,她的诺哥哥心里住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注定不可能是她...   翌日,紫陌夏雪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挽上青丝,穿上军装,随后径直冲向南诺的军营,往南诺面前单膝抱拳,请求南诺让她返回边境去协助紫陌夏殒。   南诺觉得紫陌夏雪无理取闹,便懒得搭理她。   “诺哥哥,你就让我去吧...这样,你也好同莫若然培养旧情,用不着顾忌我...”   紫陌夏雪一个激动,便大叫出声,连住在隔壁营帐里的莫若然也听见了,莫若然急忙摇了摇头,现在的她对南诺早已释然,更何况她只是为了孩子才暂住在这里,这公主这么闹,还真是让人难堪。   “你放肆!”南诺冷声呵斥紫陌夏雪,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怒气,上前就揪住紫陌夏雪的衣领,提着她往营帐外走。   “你要走就赶紧走,不要再让本王看见你!”   南诺用力推了紫陌夏雪一把,推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本想去扶紫陌夏雪。   紫陌夏雪却腾的一跃而起,更加肆无忌惮的大叫:“本来就是,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居然还这样对待我,难道你敢说你不爱她了吗?你每天晚上都拿着她的画像看,每天都吹着同一首曲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走就走,我再也不会找你了,你这个混蛋!”   紫陌夏雪说完之后就拼命的跑,跑了一段,又不服气的停了下来,见地上铺满了石子,想都没想,捡起地石子就往南诺头上扔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南诺被石子砸了个正着,紫陌夏雪才知自己无理过头,想道歉,南诺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早已煞白一片,像是恨不得紫陌夏雪立马消失在自己眼前。   “随便你怎么说,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南诺扔下这句话,便气呼呼的直冲莫若然营帐。   那立在远处想走又不想走的紫陌夏雪见南诺往莫若然的营帐里走,她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扭头就跑,边跑边大骂南诺是混蛋,直到跑远了,紫陌夏雪才气呼呼的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却没人听到她的声音,也没人来安慰自己,觉得很无味。   便站起来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身回到营中马厩,取走了南诺的坐骑,任是将士死活阻拦也无用,紫陌夏雪骑着马就直奔北煞边境。   第四十六章:故人叹怜惜(一)   莫若然见南诺捂着头走进来,不禁有些吃惊,见他头上已经红了一大片时,这才捂着嘴角笑了笑,这还是头一遭见南诺生那么大的气,似乎从未见南诺生过气,这紫陌夏雪的本事可真不小。   “你不要介意,她那张嘴就是这样,安心在这养伤,等我打听到落尘君在何处的消息,我就会把你送过去的。”   南诺朝莫若然尴尬的笑了笑,又摸了摸方才被紫陌夏雪用石头扔疼的额头,见莫若然在偷笑,他更加觉得尴尬,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莫若然唤住南诺,见他没走,她才笑着说:“你快去把紫陌夏雪追回来吧,这边关偏僻,她一个女儿家要是遇上劫匪什么的,那就真的危险了。”   “她一身都是力气,满嘴都是刺,能有什么危险,你就别担心了,安心歇息吧。”   莫若然张了张嘴,表情很是吃惊,南诺方才居然一改文雅,用了那么不恰当的词语来形容紫陌夏雪,这也许是真情流露,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对彼此都很熟悉,紫陌夏雪虽满嘴都是刺,还嚣张跋扈,但心地单纯,保不准南诺早已爱上了这样的紫陌夏雪也说不定。   想到此,莫若然轻轻笑了笑,被南诺这么一说,反倒不担心了,反正紫陌夏雪的武功对付劫匪绰绰有余,只要她不去劫持别人就行了。   她这才朝南诺点了点头,继续静卧。   黄昏后的天空,就渐渐暗淡下来,少了金色的光泽倒添了一份宁静。   莫若然拿出短笛,看了看,见黑夜已然降临,心情一阵失落,不知道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要快些去南越的边境找落尘君才是啊,好在南诺说这段时间紫陌夏殒那边在整顿兵马,不打算再开战,不然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夜深,南诺拿着幽兰花轻轻走了进来,见莫若然坐在榻上不停的摆弄着手中短笛,眉头紧锁,满面忧虑,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南诺顿了顿脚步,细细思索了一会,才敢走向莫若然。   “怎么还不睡?”南诺将幽兰花插到旁边的花瓶里,之后才回头轻声询问着莫若然。   莫若然盯着幽兰花看了半响,陷入回忆,良久才回南诺:“你还是每天都喜欢摘幽兰花吗?”   “嗯。”南诺轻轻点了点头,上前替莫若然盖好锦被。   “南诺。”   “嗯。”   “以后不用再摘幽兰花了,紫陌夏雪喜欢的是莲花。”   莫若然看着南诺,他清澈如辰的眸子里倒影着莫若然如画般的容颜,而他的眼里却刻画了太多不能言语的往事。   南诺静默了一会,对莫若然说:“我习惯了摘幽兰。”   莫若然闻言心里猛的一颤,想起当年在莲池,南诺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喜欢幽兰,因为南诺身上有着幽兰花香,干净清爽,她希望他以后每天都摘一些幽兰花插到房中花瓶里,这样她可以随时闻到他的香味。   可这不过是她的一句戏言,她并不喜欢幽兰,她喜欢的是红梅,鲜艳却傲立在寒风中的红梅,如果当日落尘君没有把自己从莲池带走,南诺是不是会为自己摘一辈子的幽兰花呢?   “你早些去歇息吧,若睡不着就去寻紫陌夏雪吧,天黑了,不安全。”   莫若然打发南诺离去,她想,他的习惯该换一换了。   “若然。”南诺立在营中,脸上写满了无奈。   “嗯,有事?”   莫若然客气得不能再客气的语气让南诺只能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继而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其实,他想告诉她,当年为什么会没有去找她?可看见莫若然的眼里完全没有了自己时,他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南诺。”莫若然叫住了欲走的南诺,咬了咬下嘴唇看着他。   南诺听到莫若然柔柔的叫自己,就像多年以前一样,总能让自己的心感到舒适,感到安定,他回头对着莫若然轻轻一笑,却见莫若然正用几近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忍不住上前想去轻抚莫若然的额头,莫若然却巧妙的避过,南诺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不能放下。   莫若然有些尴尬,低着头不敢再正视南诺。   “可有事?”南诺不想让莫若然感到不安,急忙笑着开口询问。   莫若然点了点头,却不再抬头看南诺,只是双手交织着锦被,或许是在细细琢磨该怎么说,也或许觉得自己这样说很不好,但她至少得这样做,思索一番后,抬头才对南诺认真道:“请不要伤害落尘君,我...我不能没有他....”   南诺闻言眉头紧了紧,特别是听到那句‘不能没有他’时,南诺的眼里闪现了迷茫和不愿意,可看见莫若然那恳求的眼神,他又特别的不忍心,莫若然从未要求过自己做什么,这是她开口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他岂能不答应,半响,南诺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尽量。”   莫若然听到他那样回答,心下松了口气,可紫陌夏殒才是落尘君最大的死敌,不知道紫陌夏殒野心为什么非要那么大,拿她换了城池不说,还非要南越的天下,真是个满腹贪樊的妖孽,让她碰见,她定要紫陌夏殒给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南诺退出营帐后,他抬头看了看无边无际的天空,乌云密布,他的心情也正如此,除了黑茫茫一片,还尽是无奈。   当年,落尘君带着将士逼近了莲池,把莫若然从他身边带走了,他曾经无数次的责怪过自己为什么不誓死与落尘君决一死战,至少到最后,不会让自己如斯般的后悔。   当他听见紫陌夏殒说莫若然已经死了时,他差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曾经他也刻在骨子里爱过这样一个女人,可是多年后,他看见静默如雾的莫若然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已经按照承诺娶了紫陌夏雪。   他多么后悔要和紫陌夏殒立下赌约,曾经他信誓旦旦的说若是不能让莫家与落尘君反目成仇,他就会帮紫陌夏殒做一件事,那件事情便是娶紫陌夏雪,西厦和北煞联亲,紫陌夏殒就能彻底收复西厦都的封地。   可他南诺不许,他们国家的土地怎能尽归一个紫陌夏殒所有,所以和紫陌夏殒立下了如此荒唐的赌约,惹谁不好,去惹落尘君的未婚妻。   后来,他真的故意去接近莫若然,特意安排巧妙的相遇,为的只是想抢走落尘君的未婚妻,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第一眼看见傲如梅的莫若然时,就早已爱上了她,哪怕是带着目的性的去接近她,他也无悔。   虽然最终他没有让落尘君与莫家反目成仇,还失了西厦的封地,但他也已经足够了,至少他拥有过爱情,若不是落尘君抢走了莫若然,或许他和她现在不会是狭路相逢...   为此,他也怨恨过紫陌夏殒,怨恨他设计一个陷阱让自己去跳,纵然明白那是危险,可他依然无怨无悔的去了,只是他南诺也怪他紫陌夏殒不得,要怪只能怪自己,他为何就会听信谣言呢,相爱之人怎能轻易相信自己所爱之人已死呢?   或许,他那个时候真的相信莫若然已经死了,所以他们现在是狭路相逢。   如今,他们俩个曾经相爱的人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南诺抬头对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过去,便是永远回不去,他能如何?   择日清晨,莫若然还在睡梦中时,就隐约听见营帐外有人正偷偷溜进来,脚步走得极轻,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莫若然摸到枕头底下的短笛,琢磨着若是此人对自己不利,她就跟他拼了。   这么想着时,耳边传来一丝很小的声音:“那个...莫若然,你醒了吗?”   莫若然蹙了蹙眉头,是紫陌夏雪,她居然回来了,还偷偷摸摸的溜进她的营帐中,而不是理直气壮的去找南诺,许是怕南诺嘲笑她,所以才不敢去。   想到此,莫若然强忍住笑,闭着眼睛装睡。   紫陌夏雪躬着身子上前推了推莫若然,见她没动静,气得咬了咬牙齿,白天她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但觉着又有些不对劲,她才是西厦都的王妃,凭什么要她走,要走也是莫若然走呢,她才不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莫若然呢。   这么想着,她又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可是又不好意思去找南诺,毕竟是她放大话说再也不要回来了的,这不,在外头,前后徘徊,左右琢磨,还是先到莫若然这里躲躲吧...   “喂...你醒醒啊...我有话跟你说...”紫陌夏雪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莫若然的后背,见莫若然舒适的翻了一个身又接着睡时,她来气了:“算了,怕他南诺作什么,大不了决斗!”   说完后,紫陌夏雪就挺直了背,雄纠纠气昂昂的往南诺的营帐中走去。   莫若然闻言轻笑出声,这个紫陌夏雪,真是像极了黑手,估摸着两个人前世定是兄妹,想到黑手,她心中又升起一丝不安,不知道边境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第四十七章:故人叹怜惜(二)   紫陌夏雪厚着脸皮自己回来了,对此,南诺就像是常事一样,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这又让紫陌夏雪非常生气,非不让南诺吃饭,南诺一个激动,把竹筷往桌子上一搁,脸色也跟着青红一片,紫陌夏雪也是鼓着腮帮子要发飙的样子。   莫若然瞅着他们两个人似乎又要吵起来了,顿感心惊胆颤了,本是想推紫陌夏雪一把的,哪知道这两个人这么合不来...   南诺瞪了紫陌夏雪一眼,往碗里夹了些菜,随后端到莫若然床榻前,本来该在南诺的帐中吃饭的,但是因莫若然不方便,南诺也不放心军中将士来照顾莫若然,便直接到她帐中就餐。   紫陌夏雪气呼呼的往自己嘴里塞满了饭菜,眼睛却一直瞪着打算喂莫若然吃饭的南诺。   莫若然眼见紫陌夏雪已有剑拔弩张之势,急忙对南诺说:“我自己可以来…”   之后,便夺过南诺手里的碗筷,自己默默吃起来,吃了两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南诺郑重的说道:“往后不用到这里就餐了,今晨,我就已经下榻走了走,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南诺有些内疚,对莫若然露出惭愧的表情,许是因这点小事都不能让她安心而感到难过。   “真的没事,要不我现在走给你看看…”   说完,莫若然就要起身,打算在帐中走一圈给他看看,却被忽然上前的紫陌夏雪给按住了。   紫陌夏雪撇了撇嘴角,嘟嚷道:“算了,本公主哪有那么无理取闹,只要诺哥哥…”   说到这里,她很委屈的看了一眼南诺,低着头说:“只要诺哥哥对我能像对你一半就好了…”   南诺闻言瞟了一眼紫陌夏雪,表情有些不自然,随后径直越过紫陌夏雪,走到八仙桌前,道了一句:“吃饭。”就再没言语。   紫陌夏雪哪还能吃得下去,幽怨的看了一眼南诺,就转身默默离开了营帐,许是因南诺对自己如此无视,这次着实伤透了心。   莫若然更没心思吃饭,瞅着两个人,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不和睦,心中就万分难受,寻思着应当早些离去,可这身子就是不争气,她现在哪里能走,顶多是安慰下南诺而已。   入夜,南诺瞧见紫陌夏雪坐在山丘上已经有一天了,便转身回到帐中取了件橘黄色的袄子,他本想叫将士给紫陌夏雪送过去,但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如此想着,他便也上了那开满幽兰的山丘。   “你是打算在这里隔岸观火吗?”南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动作却很轻柔,他边说边替紫陌夏雪披上袄子。   紫陌夏雪撇了撇嘴角,不打算搭理南诺,却伸出手拢了拢被南诺披好的袄子,身子早已有些凉意,若不是南诺给自己送来,该要着凉了。   紫陌夏雪吸了吸鼻子,偷偷看了一眼挨着自己而坐的南诺,见他仰头看天,似乎进入了回忆,紫陌夏雪也未打扰他,他看天,她却一心只看着他。   良久。   南诺微微勾了勾自己的嘴角,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像个孩子的紫陌夏雪,想起很久以前,靠在自己身边看月的那个女子,她总是那么安静温柔,如今,却不复如初。   南诺低着头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起身对紫陌夏雪伸出手,说:“夜凉了,回帐中吧。”   紫陌夏雪却未将手交给南诺,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她却不想点明。   南诺见她不愿意离去,便点了点头,自己转身朝山下行去。   “诺哥哥…”紫陌夏雪忽然叫住南诺,眼睛里都是南诺的身影,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可是他却不是。   紫陌夏雪也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南诺面前,幽幽问他:“为什么你对莫若然就是不死心呢?”   这个问题把南诺难住了,他没有回答紫陌夏雪,而是指了指已然漆黑的夜空,便绕过紫陌夏雪下了山。   紫陌夏雪半响都没明白过了,看了看天空,才反应过来,急忙冲着南诺大叫:“可是我对你也是上天注定的,当你一心只有别人时,你有没有想过,身后也有个人同你一样。”   已然走出山丘的南诺,听到紫陌夏雪的这句话,脚步猛的顿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紫陌夏雪,对着她微微笑了下,紫陌夏雪不明白南诺为什么这样笑,以为是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便同样回以一笑,琢磨着再也不为南诺和莫若然的事情吃醋。   可直到多年后,紫陌夏雪才明白南诺的那个笑容是释然,对莫若然的释然。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流逝着,莫若然终于可以下榻行走了,大夫说只要不做太过于激烈的动作,腹中的孩子即可安全长大。   她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快三个月了,早已没有呕吐的感觉了,只是挑食的很,这也吃得没味,那也吃得没劲...   紫陌夏雪见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酸梅,让她吃了个饱腹。   为此,南诺特意夸奖了紫陌夏雪两句,紫陌夏雪趁南诺在兴头上,急忙要南诺也给她弄个小娃娃,呛得正在喝茶的南诺一口水差点没喷到天上去。   莫若然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又要吵架时,她急忙退出了营帐,边关的空气很清新,远处的战马,在少了战争之后,似乎过得特别悠闲,连吃起草来都那么带劲。   莫若然看着这一幕,心情不禁变得美好,拿着短笛沿着溪边一路向草地行去,满山遍野都开满了幽兰花,香味飘得满处都是,深深吸一口花香味,整个人也跟着心旷神怡。   这个地方,真是人间仙境,一点偏僻的感觉也没有,许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所以才变得如此美好。   莫若然在感叹这美景的同时,忽然想翱翔在这样的大自然中,便将手中的短笛暂时别在腰间,继而展开双手,在草地上翩翩起舞,琉璃色的石榴裙子随着风呼啦呼啦的飞舞起来,要多清新就有多清新…   战马们见莫若然跳起舞来,便大声的跟着嘶叫,似乎在为她助兴,她勾起嘴角一笑,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马,还有蔚蓝的天空,这一切都是她向往已久的...   等她跳累了,才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微凉的风轻轻吹了过来,甚是舒适。   如今,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她该启程去寻落尘君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在紫陌夏殒静待时机的这段时日里,落尘君有没有好好歇息呢?   他那座冰山,估计很气愤吧,若是他知道朝堂上有人在谋朝造反,他会怎么做呢?   莫若然想到此,眉头都要打结了,越想越担心,急忙爬起来,起身就往营帐中跑,打算同南诺告辞,想想都觉得恐怖,真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还没等莫若然跑几步,就看见远处有大队人马朝营帐中行去。   她瞅了瞅带头之人,那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正斜靠在金銮椅子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妖魅之气,那双眼睛却是如雾般深邃,额头处的火麒麟犹如要冲破皮肤,飞向那九天云霄,薄如冰的嘴唇微微上扬,妖孽般的脸上除了邪魅,还是邪魅。   莫若然被忽然出现的紫陌夏殒吓得不知所措,咽了咽口水,急忙沿着溪边走小道往营中跑去。   紫陌夏殒本是没有看到莫若然的,被她那么一跑,他才瞟了草地那边一眼,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眼里尽是冰冷,还带着陌生,脑中却出现一处空白,随后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就像当日看见了剑槐一般,难受,莫名须有的难受,还带着钻心般的疼,却不知为何。   紫陌夏雪见莫若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急忙上前拽住莫若然的手臂,一把将她拖到南诺面前,问了个极其精辟的问题:“莫若然,你来说说,为什么你和魔头落尘君能生小娃娃,为什么本公主就不能和他生小娃娃,哼,这不公平...”   莫若然闻言脸上僵了僵,却没功夫陪紫陌夏雪闲闹了,指着外头对南诺说道:“怎么办?紫陌夏殒来了。”   “我哥来了?”紫陌夏雪就像是遭到晴天霹雳一般,两步就蹦到外头,瞅见紫陌夏殒正往这边赶来时,她吓得直奔南诺身后。   莫若然对于她的举动有些不解,紫陌夏雪不是最喜欢她哥哥的嘛...   “夏雪,你快些带若然藏起来,定不要让君上发现她在这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南诺帮紫陌夏雪定了定心神,要她赶紧带着莫若然躲起来,自己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才转身去外头迎接紫陌夏殒。   “快,随我来...”紫陌夏雪二话不说,拉着莫若然的手就拼命的往后山跑去。   莫若然满脸疑惑,她害怕见紫陌夏殒是正常的,为什么南诺和紫陌夏雪也那么害怕,没道理呀...   莫若然一边快些走着,一边问着紫陌夏雪:“为什么听见紫陌夏殒来了,你那么害怕...”   紫陌夏雪头也不回的说:“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皇兄了,他变了,变得好恐怖...”   “变了?”莫若然闻言满心疑惑,停下脚步不解的问:“就算他怎么变,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怎么样吧?”   “怎么不会,我多说一句话,他就对诺哥哥不客气,还对我下过毒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总之,你快些藏起来才是对的,免得后悔。”   紫陌夏雪催促莫若然快些走,莫若然才不解的点了点头,跟在紫陌夏雪后面,往后山走去。   第四十八章:故人叹怜惜(三)   后山有一处木屋,是紫陌夏雪来边关之后,命人建造的。   好在紫陌夏雪对这里的地形熟悉,不然真不知道这满是杂草乱木的地方有哪里能藏身。   莫若然握着短笛特别的紧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紫陌夏殒,现下,正是战乱之时,若是被紫陌夏殒知晓自己现在身在北煞,保不准他不会用自己去威胁落尘君,如此想着,能藏起来就藏起来,总不能害了落尘君吧。   “紫陌夏殒怎么会来这里?”莫若然不解的问着紫陌夏雪。   “我也不清楚…”紫陌夏雪含糊的回道,又吩咐莫若然:“你得一个人在这里了,等下哥哥问起我来,诺哥哥不好交待,我得快些回去才是,木屋里头有水、也有干粮,你自己饮用即可。”   莫若然闻言点了点,紫陌夏雪才转身离去,离去之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手里的短笛,又耐不住好奇心,返回来抢了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紫陌夏雪拿在手里不停的翻看,看见一行小字,她就给念了出来。   莫若然上前去抢,紫陌夏雪却死抓着不放,莫若然只好对着紫陌夏雪摊开手掌说道:“还给我。”   紫陌夏雪见莫若然如此紧张此物,便勾起嘴角邪恶一笑,捏在手里问她:“这个是给谁的?你要与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呀?”   莫若然为难的看了一眼紫陌夏雪,动了动嘴巴又不说不出来,只能说:“给自己的。”   “给自己的?”紫陌夏雪满是疑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朝莫若然叫道:“莫不是给诺哥哥的?你真可恶!”   莫若然连忙翻了个白眼,冷声回道:“我真的不想给你解释,但是要是给南诺的,你还会送我到后山?还会让南诺救我吗?”   紫陌夏雪闻言点了点头,表情半信半疑,但还是乖乖的把手里的短笛还给了莫若然,随后,她才带着疑惑离去。   莫若然见她走了,心里才松了口气,方才紫陌夏雪突然问这把短笛给谁之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落尘君,她竟然这么想见到他,为什么在南越,她从未如此的想念过他...   紫陌夏雪下山时,顺道采摘了些幽兰花,然后装作特轻松的蹦到营帐中,看见紫陌夏殒正坐在营中闭目养神,她急忙将花蹭到紫陌夏殒鼻子旁边,笑着说:“皇兄,这个花给你养养神...”   紫陌夏殒睁开那双如雾般的眼睛,他瞟了一眼幽兰,道了句:“拿开。”   紫陌夏雪被他那不冷不热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乖乖的拿开幽兰花,再蹑手蹑脚的退到南诺身后,再不敢吭声。   “君上不追杀落尘君了吗?”   南诺将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紫陌夏雪护在身后,才瞟了一眼紫陌夏殒,若是在以前他何须如此跟紫陌夏殒说话?   紫陌夏殒闻言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满头的银发衬托着他无比的妖孽,头斜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慵懒无比,那张绝美的容颜却散发着蚀骨的寒冷,他朝紫陌夏雪勾了勾手指头,唤道:“过来,皇妹。”   紫陌夏殒从未唤过紫陌夏雪‘皇妹’,每次他那么叫她时,就代表紫陌夏殒在生气,所以紫陌夏雪更加不敢过去了,只能道:“皇兄,有事请说。”   紫陌夏殒用劲了脑海里的记忆,才忆起莫若然的身影,他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指着南诺说:“带莫若然来见本君,今日黄昏之前。”   说完后,他就往软榻上行去,身子轻盈的飘浮在半空中,满头的银发倾泻而下,妖孽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若一副雕塑,相当惧人,只是他方才使劲在想莫若然时,心口处痛到难以呼吸,所以他需要休息,不能再想任何事情。   南诺和紫陌夏雪退出了营帐,两人面面相觑,紫陌夏雪更是愁容满面,她的好皇兄竟变成了这幅模样,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要了,换做是以前,紫陌夏殒怎会那般跟自己说话。   她忽然好想哭,可是看见南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又觉得特别可恨。   “南诺,你这个混蛋!心里眼里都只有莫若然,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我恨死你了!”   说完后,她就往后山跑去,南诺急忙拉住紫陌夏雪,冷声呵斥着她:“你想干什么,千万不能带她去见君上!”   “哥哥都已经知道了,在他的眼皮底下是藏不住的,你不用再护着莫若然了。”紫陌夏雪使劲甩开南诺的手,转身就往后山走。   南诺一个箭步拦在紫陌夏雪面前,按住她的双肩,冷声警告:“今晚我就把她送走,你不要再管这件事情。”   紫陌夏雪闻言眉头都已经拧在一起了,看着南诺奋不顾身的往后山上走去时,她心里堵得特别的慌,为什么南诺就不能正眼看看自己呢?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莫若然?   莫若然拿着锋利的短竹,在短笛上刻着落尘君和赵静的名字,她希望落尘君能明白,他爱的不是莫若然这幅皮囊,而是灵魂深处的赵静,第一次,这么期待告诉落尘君,她单单纯纯只是赵静,与莫若然无关。   这么想着,莫若然咧开嘴角轻笑出声,见山顶上月光普照,她琢磨着站在最高处是不是就能寻到南越边境,咬了咬牙齿,打算爬上去,兴许真的能看见也说不定。   如斯想着,她就急忙动起身来。   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爬山,带着身孕爬山,带着满心的期待,带着想念,头一次也就不那么讨厌爬山了。   她气喘吁吁的一步一步爬了上去,见月亮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她才挽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头见这座山高得很,她更是拼命的往上爬....   南诺赶到木屋时,找遍了也没有看到莫若然,他慌了神,满山遍野的找,却碰见了紫陌夏殒。   紫陌夏殒正靠在木屋边上,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的映照下变得越发的紫红,那眉头处的火麒麟活灵活现,在这样的黑色里,紫陌夏殒整个人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神物,连南诺也不禁感叹,紫陌夏殒越发不像人,而是活脱脱的妖孽。   “西厦的王上,不好好陪着本君的皇妹,独自一人在后山找女人吗?”   紫陌夏殒往山顶处看了看,火红的眼睛扫了一眼那身穿白衣的女子,最后落在站在树丛旁边的南诺身上。   南诺瞟了一眼紫陌夏殒,才缓缓走了下来,在紫陌夏殒眼前站定,冷声说道:“战场,是男人的界限,拿女人做威胁的武器,最卑鄙。”   说完后,就从紫陌夏殒身边擦肩而过,一句恭敬的话也没有。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一笑,妖孽般的脸上寒冷若隐若现,继而露出邪魅的笑容,一个飞身就往山顶处飞去…   他现在不记得南诺帮自己做过多少事,也不记得黑手是否出生入死过,更加不记得自己如何宠爱过妹妹,唯一记得的是他们对自己的不敬和怨恨。   莫若然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山顶,双腿已经累到不行,她摸了摸肚子,好在肚子里的孩子很听话,没有任何不安的动静,看来他也想自己的父亲了。   莫若然低头浅笑,努力站稳身子,站在最高的山顶上,犹如当日站在南越的御景亭上,四国尽在东南西北,顺着方向去寻,就能看见南越边境的城墙上星火点点,落尘君该在那里吧,那个城是他最后驻扎的营地,明日,她一定要到那里去。   莫若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凝视着远处的星火,微微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莫若然觉得身子太凉了,才打算下山去,这才转身就对上了一双紫红的双眼,吓得莫若然跳开好远,她直直的看着紫陌夏殒那满头银发,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是莫若然?”   紫陌夏殒凑近莫若然的眼前,继而歪着头凝视她,妖孽般的脸上冰冷如霜,看着莫若然的眼神也是无比的陌生,他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似是记起了什么,总之他此刻的眼神对莫若然充满了敌意。   莫若然咽了咽口水,接着点了点头,琢磨着紫陌夏殒那眼里的陌生是出自何意?难道他不认识自己了?   “本君记得...是你下的七奎毒。”   紫陌夏殒双手环胸斜靠在山顶的树壁上,月光倾斜,映照着他本就妖孽的脸更是邪魅,他朝发愣的莫若然勾了勾手指,冷声说:“该死的女人,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本君今日就掐死你。”   莫若然被紫陌夏殒的话吓了一跳,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火红一片,没有昔日妖孽般的感情,他真的变了吗?   “紫陌夏殒,你还记得我吗?”   莫若然忽然出声询问,脚步也不自然的走近紫陌夏殒,她不怕他,会选择躲起来是因为害怕他拿自己去威胁落尘君,但既然被他找到了自己,那也无畏。   莫若然直勾勾的盯着紫陌夏殒那双绝美的眼睛看,似是要看透他的内心。   紫陌夏殒被她这么盯着,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胸口处突然异常疼痛起来,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继而怒视着莫若然,想也没想就上前掐住莫若然的脖子,怒骂着她:“你以为你是谁?本君为何要记得你。”   第四十九章:烟雨锦连连(一)   莫若然被紫陌夏殒掐得几乎呼吸不过来,她看着紫陌夏殒陌生到寒冷的眼神,却顾不得痛楚,只能泪眼模糊的凝视着他。   紫陌夏殒就算再怎么妖孽,他从来没有如此陌生的对待过自己,哪怕是初见,他都没有如此陌生过…   可现在的紫陌夏殒恨不得要自己去死,他忘记了莫若然虽曾下毒害过他,却也曾割腕替他解过毒。   紫陌夏殒血红的双眼倒映着莫若然快要窒息的面庞,他犹记得记忆中有过这样的场景,可是却想不起来了,但这种感觉围绕着自己,特别的难受,他眉毛微微一拧,再接着邪魅一笑,用力推开了莫若然。   莫若然脚下一个没站稳,整个身子就往地上倒去,她顾不得自己后背是否被磕得生疼,只能急忙护住自己的腹部,却因为强烈的撞击使得腹部隐隐作痛起来。   莫若然强忍住疼痛,依然凝视着对自己残忍出手的紫陌夏殒,为什么紫陌夏殒会变得如此狠毒?   紫陌夏殒见莫若然还是这么凝望着自己,他特别气愤,他讨厌看见莫若然泪眼模糊的眼睛,特别的讨厌,紫陌夏殒火红的眸子,瞬间变得紫红,他冰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起不来的莫若然,而后勾起嘴角嗜血般的冷笑,眼里却满是妖孽般的戏谑。   他弯下身子想探视莫若然的脸,眼睛却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似是明白了什么,继而一把将莫若然拉了起来,接着将她抱在怀里,习惯性的环抱着莫若然的腰。   本是想戏谑莫若然的紫陌夏殒,在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内心深处更是痛到不行,这种痛让他欲罢不能。   他急忙推开莫若然,用无比愤怒的眼神怒视着莫若然,这个女人,跟剑槐一样,都能使他心痛,既然如此,有他紫陌夏殒在的地方,就没有这个女人的容身之地。   如此想着,紫陌夏殒伸出手掌,用力一掌劈在莫若然的腹部,他这一掌用的力气比在战场上杀人的力气还要大,他不稀罕用一个女人来威胁落尘君,但是这个女人却不能左右了自己的心。   痛,撕心裂肺的痛...   莫若然咬着嘴唇忍住钻心般的疼痛,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腹部,胸口处却堵得发慌,还没等她缓过劲,一口鲜血直涌而上,侵湿了如雪般的衣衫...   南诺赶来时,莫若然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腹部因被紫陌夏殒打了一掌而痛到不行,额头处冷汗涔涔,脸色也苍白无比,嘴角处满是鲜红的血,南诺见状吓到不行,急忙跑过去扶莫若然。   “若然,你怎么了?”南诺拥住虚弱无比的莫若然,眉心处除了担忧,还充满恐慌。   几乎要昏过去的莫若然见南诺来了,不管自己是否痛到撕心裂肺,急忙用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抓住南诺的手,虚弱的对着南诺说:“一定...要...要...护住…我的孩子...”   南诺看着快要被鲜血染红的莫若然,吓得急忙用力点头,又慌慌张张把她抱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莫若然娇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昏迷中的莫若然会就此离去…   南诺咬了咬牙齿,抱着莫若然转身面对紫陌夏殒,用几近冰冷的声音说:“要是若然和她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要踏平你北煞!”   说完后,南诺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莫若然,抱住她的双手又不自然的紧了紧,他急忙狂奔下山去找大夫,留下紫陌夏殒一人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此刻,紫陌夏殒的脑海里只有一处空白,空白之处有个女子曾来过,但是他想不起来那个女子是谁,只知道害自己中毒的罪魁祸首是莫若然,可是当他下手了结那个女人时,他忽然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一般,那么空洞,仿若没有心的存在。   南诺将莫若然带进了军营,继而叫全营大夫来诊治。   紫陌夏雪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给吓到了,她没法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对莫若然下这么重的手,那个时候,哥哥为了不让莫若然倾尽血液去救自己,而把自己的心爱之人拱手送给他人,为的只是让莫若然活,如今,他居然想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紫陌夏雪非常不能理解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样?孩子有没有事?”南诺抓住大夫的衣领大声问道。   “回王上,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这位姑娘中的并非一般的掌伤,况且怀有身孕之人本就脆弱,经此一掌,恐怕自身性命都难保。”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必须给我治好她,否则本王要你们陪葬!”南诺几乎声断力竭,可全营的大夫们都只能跪地求饶。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南诺怒发冲冠,这是他第一次生那么大气,他气紫陌夏殒变得无情无义,他气庸医害人,他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莫若然,他特别的气,可是看着脸色苍白的莫若然却毫无办法。   紫陌夏雪见南诺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咬了咬自己娇艳欲滴的嘴唇,然后上前去抚了抚南诺紧蹙的眉头,南诺却不自然的避开她的触碰。   紫陌夏雪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她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弯着身子去替莫若然掩好被子,接着看了一眼满是愁容的南诺,才轻轻走出了营帐…   她想,能救莫若然的人就只有紫陌夏殒了。   紫陌夏雪拿了件白色的披衣,站在紫陌夏殒的营帐外,踌躇着步子,她打心眼里害怕现在的紫陌夏殒,可是看到南诺为莫若然那般着急时,她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便一咬牙走进了紫陌夏殒的营帐。   在帐中转了一圈也没看见紫陌夏殒,寻思着该不会是返回北煞边境了吧,这边关离边境也不算远,虽在边境的左边,但来回也要有一日的时辰,若是紫陌夏殒骤然回去了,那莫若然定熬不过今夜,这该如何是好...   入夜,南诺见莫若然浑身冰冷异常,而且额头处时不时溢出冷汗,加了好几床锦被都毫无作用,好在肚子里的孩子并未发现有何危险,不然南诺定不会饶过自己。   他确定孩子还在时,才敢去命人打热水,接着自己拿来毛巾替莫若然擦脸上的冷汗,才擦到一半,就看见莫若然猛的睁开眼睛,一口鲜血直涌而出。   南诺慌张的握住莫若然的手,愣是半天也没有缓过神来,直到莫若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南诺才松了口气。   “若然,你总算醒了。”南诺的声音夹杂着太多的担忧,但见莫若然醒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莫若然虚弱的看了一眼南诺,接着伸手摸了摸自己依然凸起的肚子,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想张口对南诺说话,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起紫陌夏殒那陌生的眼神时,她心里就直打鼓,紫陌夏殒怎么会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我已经连夜派人去西厦请最好的大夫了,只要等大夫赶过来,你和你的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南诺轻抚莫若然的额头,要她安心休养。   莫若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胸口处却闷得发慌,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般,还没等莫若然闭眼,又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接着腹部就像被狠狠砸了一拳,钻心般的疼痛蔓延了全身。   莫若然却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叫出声,她就算是痛死,也不想让南诺为自己担心,可终是没忍住那似被千万蚂蚁啃噬的痛楚,再次晕厥过去...   南诺见状急到不行,转身就跑去唤大夫。   可躺在榻上看似已经昏迷的莫若然,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一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再次看见家里天台上的秋千,还有一望无际的田野,漫山遍野的花海,家里的一切都没变,唯一变了的是家人…   妈妈的头发已经苍白,她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看着天空发呆,嘴里在碎碎念念,却不知在说什么,妈妈似乎已经到了晚年。   莫若然想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妈妈,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而自己的手也渐渐变得透明...   不过片刻功夫,莫若然又看见身穿白色盔甲,一身戎装的落尘君,他正站在城墙上对着自己微笑,笑容从未有过的清爽,如此明媚,如此好看。   莫若然的眼里满是泪水,她终于寻到了他,想大叫落尘君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叫了好久,莫若然只好也向落尘君回以一笑,他却忽然抽出弓箭对着自己,一箭穿心,让昏迷中的莫若然都痛到了骨子里...   南诺揪住大夫的领子,要他立马给莫若然治疗,可大夫上前慌慌张张把了把莫若然的脉,察觉脉象已经虚弱到不行时,他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无能为力。   南诺气得拔出剑打算一剑了结了这个庸医,好在紫陌夏雪忽然冲进来,猛的抓住了南诺的手腕,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   “诺哥哥,莫若然中的是哥哥的毒掌,我哥哥向来喜欢练一些奇功,普通大夫是治愈不了的,现下,唯一能救莫若然的就只有哥哥了...”紫陌夏雪一改往日的嚣张,认真的说道:“可是现在不知道哥哥到底去哪里了?”   南诺闻言,眉头蹙得更深,当年打赌害他遇见莫若然的是紫陌夏殒,害他失去莫若然的也是紫陌夏殒,对于这些他从没有跟紫陌夏殒计较过,因为紫陌夏殒有让他臣服的地方,可是现在的紫陌夏殒根本就不认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要他如何去接受。   南诺看了一眼快要接近死亡的莫若然,想都没想,就对紫陌夏雪说道:“我去寻他,你替我照顾好若然。”   第五十章:烟雨锦连连(二)   是夜,紫陌夏雪取来一竹筒清水,此清水适合受重伤的人喝,现在的莫若然连脉搏都虚弱到不行,只能靠此清水稳住心气。   也不知南诺有没有寻到哥哥...   紫陌夏雪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榻上面容苍白的莫若然,粉嫩的脸上浮现向往的神色,她翘了翘嘴巴,轻唤出声:“莫若然,要是诺哥哥像对你一样的对我,那我宁愿受哥哥十七八掌...”   说完后,她再次往莫若然的嘴里滴了滴水进去,见莫若然喝了下去,她才会心的笑了笑。   不到一会儿,一竹筒水就已经见底,紫陌夏雪寻思着还是再去山间取些的好,便起身走了出去,一时半会也忘了让将士们去取,反倒是自个儿跑上了山。   待紫陌夏雪取好水,回到营帐之后,却发现莫若然不见了。   她急忙扔掉手里的竹筒,满营帐的找,都没有找到莫若然,这可把紫陌夏雪急坏了,她刚刚想翻身上马去找南诺,却在营帐外看见紫陌夏殒正抱着莫若然上轿撵。   “皇妹,南诺回来后,要他回北煞边境整理军队,然后起兵攻打南越,至于…这个女子,本君就先借她一用。”紫陌夏殒勾起嘴角对着紫陌夏雪邪魅一笑,笑容里都是妖孽般的戏谑。   紫陌夏雪闻言有些惊慌,急忙跑到紫陌夏殒面前,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随后对着紫陌夏殒焦急的问道:“皇兄,你要带莫若然去哪里?她还受着伤呢。”   “本君去哪里…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紫陌夏殒说完后,将莫若然放到软轿内,继而吩咐将士赶车,连看都没有看紫陌夏雪一眼,就这么带着莫若然走了。   紫陌夏雪往地上跺了跺脚,真是可恶,紫陌夏殒,你这个混蛋。   心里谩骂了百八十遍紫陌夏殒后,她才想起正事,得寻到南诺,要他去阻止紫陌夏殒才对,这才急忙翻身上马奔赴而去。   软轿内,紫陌夏殒趴在莫若然的身边,看着莫若然的绝世容颜,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个遍,等到莫若然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要欲醒时,紫陌夏殒才勾起嘴角邪魅的笑...   他伸出手掌,掌心是一片白色的,类似薄荷草的叶子。   他把此物放进莫若然的嘴里,随后替莫若然运了运气,见莫若然苍白的脸上恢复些许红润时,他才不可一世的说道:“哪能让你那么容易死去,至少等派上用场后,再死…也不迟...”   昏迷中的莫若然似乎听到了紫陌夏殒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头顶处有一大片的合欢花,白色带点粉,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莫若然没心思研究花朵,她再次闭上眼睛回忆那个可怕的梦,感觉到身子被颠簸了一下后,她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抚摸自己的腹部,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了,还清凉凉一片,难道自己的伤在睡梦中不治而愈了?   “怎么?不愿意醒来?”紫陌夏殒单手撑着头,靠在轿子内侧,用无比邪恶的眼神探视着外侧的莫若然。   莫若然被紫陌夏殒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慌慌张张的挪了下身子,想避开他,却发现自己正和他躺在一起,身上还盖着锦被,这是怎么回事?   莫若然防备的看了紫陌夏殒一眼,犹记得是他将自己打伤的,下手之毒,足以让人痛彻心扉,如此歹毒的紫陌夏殒,变得竟是如此陌生。   莫若然暗自惊叹了一下,现下,早已感觉不到那种疼痛,琢磨着定是这妖孽治好了自己,真是奇怪,一会要杀了她,一会又要救她,这个妖孽到底想干嘛?   紫陌夏殒见莫若然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他好看的火红眸子里满是戏谑,伸出手来就用力将莫若然扯进自己的怀里。   莫若然心下顿感害怕,急忙想爬起来,却被紫陌夏殒按在了身下。   没等莫若然挣扎,紫陌夏殒就一本正经的凑到莫若然的脸上,轻轻闻了闻,吓得莫若然用力推开紫陌夏殒,乘此坐直了身子,起身就想走,却发现自己正在轿撵内,她急忙去掀起轿帘子,这是要去哪呀?   “去南越边境。”   紫陌夏殒一语道出莫若然心中所想,就像初见时一般,他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是能看透自己的想法。   莫若然看了一眼妖孽般的紫陌夏殒,见他正对自己泛着好奇的眸子,莫若然低下头暗自心痛了一下,但听到他说要去南越边境时,莫若然悬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只要去了南越边境,就能见到落尘君了。   紫陌夏殒也跟着坐了起来,对着莫若然狐疑的问道:“为什么本君感觉你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莫若然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紫陌夏殒,你当真不记得和我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吗?   她好想问,可是莫若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撇开头去,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于紫陌夏殒,谈不上爱,却总感觉他在自己的生命中必不可少,就像知道他中毒需要血液一样,她可以倾尽血液去救他,也不恨他拿自己去换十座城池,可是如今,他已经不记得关于自己的点滴,心里总是会那么的难过,还带着酸涩。   “本君记起来了,你身上的味道跟白颜的一样,难怪本君觉得如此熟悉...”   紫陌夏殒似是恍然大悟,他勾起嘴角再次邪魅一笑,笑容依旧,妖孽邪魅,可脑海里却是空白如雾。   “白颜是谁?”   莫若然忍不住问出声,虽然她很怕紫陌夏殒一反常态,跟之前劈自己一掌一样,但她还是要问,这或许跟紫陌夏殒忽然失去了大部分感情有关系。   果然,紫陌夏殒见莫若然如此问,他妖孽般的脸上立马冷若冰霜,还没等莫若然说话,紫陌夏殒就摊开手掌给莫若然看,冷声说道:“这个地方,是你下毒的地方,也是白颜替我解毒的地方...”   莫若然看着那细细的一条纹路,实在想不起来她在这个地方下过毒,不过对于紫陌夏殒后面那句话,她还是认真听着的,原来替紫陌夏殒解毒的女子叫白颜。   “你要带我去同落尘君交换南越吗?”莫若然避开这件事情,择重就轻的问道。   “你觉得呢?”   紫陌夏殒习惯性的上前揽住莫若然的腰,在做这个动作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从未如此揽过白颜,可是他已经揽住了,并且舍不得松开手。   莫若然看了看紫陌夏殒的满头银发,见他拥着自己也不敢挣脱,只好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在你死之前,至少得有点价值。”   这句话,冰冷无情。   莫若然闻言什么也没有再说,闭着眼睛任紫陌夏殒抱着,只要他不再伤害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不重要。   “你有了落尘君的孩子,此番落尘君定要向本君交付南越天下。”紫陌夏殒摸着莫若然微凸的腹部,胸有成竹的说道。   感觉到紫陌夏殒的触摸时,莫若然急忙防备的看着紫陌夏殒,顺带避开他的触碰,用十足警示的眼神怒视着他。   紫陌夏殒见状挑眉一笑:“本君说过,你现在还有用,本君不会对你动半根毫毛。”   说完后,他松开莫若然,卷起锦被,靠在轿撵内侧,闭着眼睛,打算歇息,虽是背对着莫若然,但紫陌夏殒此刻的胸口泛着钻心般的痛,不知道为什么,靠近这个女人,他就忍不住的心痛,可他又管不住自己的手,特别的想去触碰她,紫陌夏殒为这样奇怪的自己感到特别的不可思议,可是他又想不出为什么。   莫若然见紫陌夏殒在闭目养神,她急忙轻轻的起身,然后坐到靠近轿子外头的角落里,双手环抱住双臂,蜷缩着身子坐在一旁,头靠在轿壁上,仰头看着那片合欢花发呆,想起落尘君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心里就漾起点点酸涩,落尘君,你会用南越天下来交换一个她吗?   不知在轿内呆了多久,看见轿子外头的月色已黑时,莫若然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这时,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了起来,莫若然急忙看了一眼紫陌夏殒的背影,见他似乎没有听到,她急忙捂住肚子,想让它别再出声,可肚子又特不配合的咕噜叫起来,而且是越来越响,还死活停不下来的那种。   正闭目养神的紫陌夏殒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冷声问道:“什么声音?”   莫若然被他那么一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回了句:“可能...是...是外头的野兽吧...”   紫陌夏殒闻言斜睨了莫若然一眼,随即朝外头唤了句:“拿食物进来。”   莫若然听到他这么叫唤,更是觉得尴尬,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说话。   随着紫陌夏殒一声命令,马上就有将士将食物从轿撵窗口拿了进来,都是些干粮和点心,特甜的那种。   莫若然看了看那些点心,虽不怎么喜欢吃,但身上承载着两个人的分量,不吃也不行,这么想着,就急忙拿起糕点往自己嘴里放,不管三七二十一,吃饱了再说。   紫陌夏殒饶有兴致的看着狼吞虎咽的莫若然,饿了就饿了,说什么外头的野兽,他怎么从没见过这么瘦弱的野兽?   待莫若然吃得差不多时,紫陌夏殒又忽然喊停轿,没等莫若然反应过来,紫陌夏殒就率先跳下了轿撵,随后朝莫若然喊了句:“下来!”   第五十一章:烟雨锦连连(三)   莫若然探头看了看外头黑漆漆的夜,不是要赶着去南越边境吗?为何又在半道停了下来?   莫若然暗自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急忙下了轿撵。   紫陌夏殒朝莫若然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记忆中,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四处都是松树,松树后面有一片湖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清澈。   紫陌夏殒带着她向那湖泊走去,莫若然一边打量旁边的景物,一边琢磨着紫陌夏殒这个妖孽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你还记得这里吗?”   紫陌夏殒在岸边站立,随后指着湖泊询问着莫若然。   莫若然左右看了看,天知道她记得不记得,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也不见得自己去过什么地方,而且这些山林都一个样,哪里记得那么多,虽这么想,但不敢这样回答,她只能对紫陌夏殒摇了摇头。   “你当然不记得!”紫陌夏殒忽然冷笑了一声,看着莫若然的眸子也嗜血般的残忍,接着道:“你和一个青衣男子就是在这里遇见本君的。”   莫若然闻言恍然大悟,青衣男子,指的是顾野青吧,他可是莫若然的师兄啊,只要问顾野青就能清楚的知道当初的莫若然是个怎样的人,如此,她一定要找顾野青问清楚,可是他已经带着军队逃亡了,现在的顾野青会身在何处呢?   “本君要将那些加害过我的人,一一除去,包括你!”紫陌夏殒狠狠的说着,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曾对一个人说过此生定不负她。   莫若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再说,多说无益,她毕竟也不算紫陌夏殒什么人,如此想着,便不再害怕紫陌夏殒对自己如何了。   北煞边境,南诺一个箭步冲进黑手的营帐,连踹口气的机会也没有,冲到营帐中就到处找黑手。   黑手却在床榻下睡觉,正睡得香时,那南诺单手把床给搬了起来,随后狠狠踹了黑手一脚,可那厮依然睡得很香。   紫陌夏雪一进来就看见南诺拿黑手没办法,她对着黑手摇了摇头,随后双手环胸,蹲着身子在黑手耳边大声叫道:“子沐言浩,你昂贵的衣服着火了!!!”   一提到昂贵的衣服,立马把黑手给叫醒了,只见他一个翻身,笔直站了起来,也不顾眼前有没有人,先前后左右,把自己打量了个遍,发现没着火,才对着紫陌夏雪跳起来大吼:“你不知道本王最心疼钱了,要是真着火了,本王要你的命!”   紫陌夏雪闻言刚想同黑手吵,南诺却率先问道:“言浩,君上有没有带若然来过?”   黑手正打着哈欠,听到若然这几个字连哈欠也不打了,急忙问道:“你说君上和莫若然在一起?”   南诺郑重的点了点头,回道:“若然受了君上一掌,生死之悬,清早就带着若然走了,本王还以为回了边境,没想到也不在帐中。”   黑手闻言眼睛睁得老大,莫若然受了紫陌夏殒一掌,他没听错吧,最近耳朵不是很好使,他急忙掏了掏耳朵,大声问道:“你说紫陌夏殒打了莫若然一掌,不可能!”   黑手死活不相信,但是南诺没时间同黑手解释,见黑手这没人就急忙离去,黑手一个移步,就拦住了南诺的去处,挑着眉毛说:“你放心好了,君上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让莫若然死,别莫若然没死,你给折腾死了,那多划不来,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依本王之见,君上定是去做大买卖了,我们也赶紧动身吧。”   黑手一说话就满嘴的唾沫星子,喷得南诺满脸都是,但南诺已经顾不得干净了,急忙询问着黑手:“什么大买卖?”   黑手翻了个白眼,指着南诺的脑袋说:“你怎么变得那么笨了,君上难道没让你带兵去南越吗?肯定是用莫若然去和落尘君做交易啊。”   南诺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他怎么没想到这层呢,真是可恶,居然拿一个女人去做战争的武器,这个是他紫陌夏殒该为的吗?   越想越气愤,南诺二话不说,扯下黑手身上的令牌就冲到营帐外,号令三军,随后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疾驰而去。   黑手半天没反应过来,对着坐在那里发呆的紫陌夏雪说道:“要他带兵去南越,干嘛把本王的军牌拿去,还带走了本王的三军,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呀...”   紫陌夏雪根本没心思听黑手说话,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马不停蹄的跟着南诺赶到北煞,中途连口水都没喝,生怕跟丢了去,南诺却连个头也不回,要是她摔死在悬崖下,他该也察觉不到吧,在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个莫若然啊。   “你哑巴啦?”黑手凑到紫陌夏雪眼前,用大眼睛看着紫陌夏雪的双眼。   紫陌夏雪想着觉得很心酸,一个没忍住,眼泪啪啦流了下来。   这可把黑手给吓惨了,急忙跳开好远,他最怕女人哭了,而且是个这么难缠的女人。   可紫陌夏雪就只是坐在那里默默流着泪,什么话也没有说,连哭的声音都没有。   黑手吞了吞口水,这厮哭起来怎么那么安静,他微微蹙了下眉头,踌躇了一会,还是上前拍了拍紫陌夏雪的肩。   “别这样,本王长这么大,还没见你哭过呢...”黑手轻声安慰着紫陌夏雪,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忍心,他接着劝道:“不过你哭得也太丑了,本王劝你还是别哭了,太丢人了...”   紫陌夏雪闻言狠狠瞪了黑手一眼,带着泪花的眼睛充满了杀气,可尽管如此,现在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抬头看着黑手姣好的身材,想都没想,直接用双手圈住黑手的腰,趴在黑手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黑手被紫陌夏雪这么一抱,立即变得不自在起来,低头看了一眼紫陌夏雪,哭得像个小孩子,让他心里忽然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想起小时候,紫陌夏雪一天到晚追在自己后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永远有着说不完的毒话,可那个时候干净啊,就觉得很怀念那段长不大的时光,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担心帝位,无忧无虑。   现在的他们,一个为了感情,一个为了国泰民安,都变得如此的尘世。   想到此,黑手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紫陌夏殒的青丝,哭吧,像小时候那样,能哭也能笑,那才是紫陌夏雪该拥有的,千万不要学他,只能笑着面对一切,只能那么傻傻的、神经质的、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活着。   南诺跑到半道,又折了回来,他本是想让黑手好生照顾紫陌夏雪的,可他刚进营帐就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立刻顿住了脚步,冷冷的看着黑手温柔的抚摸紫陌夏雪的青丝,心里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特别的不舒服,看来不需要他南诺担心了,有个人从小就是护花使者,南诺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匆匆离去了,背影却有些生硬。   南越边境,紫陌夏殒斜靠在轿撵内,莫若然侧在角落一旁,静静的数着自己的手指头,心里头却有着些许雀跃,终于可以去见落尘君了...   可又十分的担心,那个梦还萦绕在心头,落尘君拿着弓箭要杀自己,一箭穿心,那种疼痛,比紫陌夏殒劈自己一掌还难受。   想到此,莫若然心里一窒,落尘君,你还好吗?   “你在想落尘君。”紫陌夏殒睁开那双妖孽般的眼睛,询问着莫若然,见她有些吃惊时,紫陌夏殒又接着道:“别以为你见到他就可以平安无事,要知道此番本君要的是那南越天下。”   莫若然瞟了一眼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咬了咬下嘴唇,忍住心里所有一切想骂他的话,低着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紫陌夏殒蹭到莫若然面前,那双眼睛总是能看透莫若然的内心。   莫若然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紫陌夏殒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怎么想就怎么认为吧,反正你用我换了十座城池后,我就再也无话可说。”   “十座城池?”紫陌夏殒轻声呢喃,他似乎记得自己是有得到过十座城池,那是在东帝城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   “紫陌夏殒,你说过此生定不负我,当时,我故意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但心里却记住了,我不奢求你此生,只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可你似乎只记得仇恨,一点都不再像以前那个可爱的妖孽了...”莫若然也是轻声呢喃。   可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落入到紫陌夏殒的耳里,犹如嗜血般的承诺。   紫陌夏殒越听越气愤,他的头也跟着疼痛起来,那处空白折磨得他此刻生不如死,他冷眼看着莫若然,想都没想再次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的掐着,恨不得就这样将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给掐死。   但眼前的莫若然倔强到连眼皮都不肯眨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慢慢掐死的感觉,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却让紫陌夏殒有了片刻的冷静,他急忙松开掐着莫若然的手,继而回到原地,闭眼沉思,内心却翻滚如涌。   第五十二章:亿昔日繁华(一)   沙场上,寥寥无几的将士们在城墙下晃荡,多半是老弱将士,胡须已经半白,年轻的将士不是战死沙场,就是随军队投奔北煞,此番,除了凶多吉少之外,还处处危及。   这座坚固的城池,北煞将军们用尽了办法,也硬闯不能入,落尘君就在这座城墙内,只能隔眼眺望,一步之遥,却不敢踏出这一步之外,否则那城墙上仅存的南越将士就将那步步逼近的北煞军队逐一消灭。   这可把北煞的将军们急坏了,只能驻扎在城墙三里之外,不再开战。   一来,让连日来战斗的将士们修养身心,二来就是储备粮草,但那城墙内的落尘君支撑不下时,再杀他个片甲不留也来得急。   淮河城,过半百里处,百姓们依然在安详的做着买卖,街道上面嘈杂的叫卖声铿锵有力,一点都不会因战乱而感到恐慌,相反还多了份热闹和信任。   自南越圣上驻守淮河城以来,城内百姓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听闻南越圣上日日与将士同寝,同食,甚至同练,不因身份地位而与将士们拉大差距。   因此,更得南越百姓爱护,传百姓们言:若北煞杀入淮河城,民即与之对抗,若城池不守,民即关门屠城。   得到如此爱戴的南越圣上,足以另南越百姓们信服,此仗,已经胜了大半,得民心者得天下。   城墙上,南越军队来回巡视着,主将营帐处,灯火昼夜不熄。   “圣上,何时准备出兵迎战”   南越其中一位主将询问着坐在上座的落尘君,此外,还有上十位的主将都盘膝而坐,纷纷等着落尘君的回答。   落尘君慵懒的斜靠在椅子左侧,棱角分明的脸越发俊美,那张薄而红润的嘴唇微微轻启,高挺的鼻梁也随着嘴唇的一张一合而越发好看,那双如墨玉般绝美的眼睛正看向书案,浓密的眉毛有些微紧锁,眼角处却微显疲惫,仿是日夜操劳的缘故。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身穿红衣的绝世女子,此女子正双手握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灵秀之气,眉眼处如雾般清澈。   她清扫了一眼众位主将,见众人都在用惊艳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才微微收了收下巴,眼神最终落在落尘君的身上,见他正伸出食指轻点自己的眉心。   红衣女子急忙扔掉手里的佩剑,抓住落尘君的手,随后她上前替其轻揉太阳穴,落尘君那紧锁的眉头才缓缓的舒展开来。   良久,落尘君挥了挥手,红衣女子便退在了一遍,他则坐直身子单手撑着头斜靠在椅子一侧,随后对着众位主将们道了句:“等他回来,到时…你们再好好打一场。”   说完后,便磕眼而思,其他主将们闻言面面相觑,仿佛不知圣上所指何意,但也不敢多问,就听他的吩咐,静心等待,养兵蓄锐。   待主将们离去后,落尘君才睁开那双绝美的双眼,他清淡出声:“你何时离去?”   红衣女子闻言勾起薄唇笑了笑,继而转动手里的佩剑,一个转身就扑跪在落尘君的膝上,随后伸手摸了摸落尘君的青丝,对他娇媚的说道:“我一介小女子能去哪里呢?莫不是又要我浪迹天涯,可别忘了,此行是你召我回来的。”   落尘君斜睨了红衣女子一眼,见营帐外微有异动,便示意女子起身,刚想走出去,却被红衣女子拽住了手,她柔声对落尘君说道:“让简晨和你一起去吧。”   落尘君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却任由叫简晨的女子牵着自己的手,简晨见他不抗拒,便挽着他的手笑着走出了营帐。   落尘君四处巡视了一眼,见城墙上的烟火依旧,并未发生任何有情况,这才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这多疑的性子,准有一天害了自己。   “君,你总是太多疑。”简晨轻念出声,眼睛里柔情似水。   落尘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他一般不能接受别人如此指出自己的缺点,但对于简晨所指,他却没有怪罪,相反,还对她明媚一笑。   淮河城对面,百里开外,北煞营帐之处,为了迎接北煞帝王的到来,用最快的速度,新搭建起一座坚固的城墙,不日之后,一豪华轿撵在城墙下缓缓停了下来,外头连连扑跪了上百位将士首领,只为迎接轿撵内的人物。   里头的人,却未急着下车。   约莫过了半刻钟,紫陌夏殒掀起轿帘子对外头迎接大驾的将领下令道:“都退下吧...”   随后,紫陌夏殒歪着头瞪着靠在轿内睡得很沉的莫若然,方才连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她醒来,妖孽般的性子如猴般着急,二话不说抱起莫若然就率先下了轿撵,好在方才支走了上百位首领,不然真拿莫若然没办法。   紫陌夏殒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抱着莫若然就往自个儿的营帐走,打算让这个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活,当做此次惩罚。   莫若然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床榻上,身上只着一件薄衣,而且是透视的那种。   莫若然急忙抱住身子,想下榻寻衣服,却看见床榻旁,有一片硕大的莲花正似火般的盛开,那接连着的荷叶也正慢慢的直连屋顶。   此刻,屋内仙雾飘渺,亦幻亦真,竟如仙境。   看到这奇异的一幕,莫若然几乎惊呆了,坐在榻上不知所措,直到看见不着上衣的紫陌夏殒出现在云雾里时,莫若然才回过神来。   “紫陌夏殒,你....你....”莫若然瞟了一眼身材姣好的紫陌夏殒,急忙别过头去,低声说道:“快些把衣服穿起来。”   “本君为何要听你的?”紫陌夏殒斜睨了莫若然一眼,随后还将身上仅剩的一件给脱掉了,脱完后,径直走向莫若然面前。   “你抬头看着本君。”紫陌夏殒勾起嘴角邪魅一笑,眸子里都是戏谑。   莫若然闻到他身上清新的皂角味,甚是好闻,想来方才这云雾飘渺该是他在洗澡,害她还以为自己身处仙境,真是,洗个澡而已,至于用那么烫的水吗?又不是泡猪皮…   “你当本君说的话是耳边风吗?”紫陌夏殒不高兴的扳正莫若然的脑袋,让她直视着自己。   莫若然睁大眼睛看着未穿上衣的紫陌夏殒,见他银白色的头发正缓缓的滑落在胸膛口,煞是诱人,特别是那姣好的身形,足以让一般的女性难以自控,但莫若然却不敢直视,眯着眼睛打量着远方。   紫陌夏殒见状眉头紧锁,他用力甩开莫若然,指了指屏风后面,道了句:“方才你也在这池里洗了,莫不也是猪...”   莫若然闻言急忙抬头看了看屏风后面,一大池子水,四四方方,足以躺下十几二十人,奇怪,她只是想想而已,那紫陌夏殒怎么知道她在骂他?更奇怪的是,她明明在睡觉,怎么清洗?   “紫陌夏殒,难道你...”莫若然惊讶出声。   “嗯。”   紫陌夏殒点了点头,随后取起屏风上洁白的衣衫披在身上,径直越过莫若然,躺在方才莫若然睡过的床榻上,卷起锦被,打算入眠。   “紫陌夏殒!”莫若然生气的大叫他的名字,紫陌夏殒却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摆出特舒适的睡姿,气得莫若然直跺脚,这个可恶的妖孽,竟然趁着自己睡觉之际,对自己...可恶…可恶至极!   想想都觉得羞涩,这幅躯体,仿佛只有一个男人看过,没想到被这紫陌夏殒给吃了豆腐。   莫若然咬了咬牙齿,忍住想上前杀了紫陌夏殒的冲动,扯起挂在屏风处的长衣衫,随后将自己包裹住,便蹑手蹑脚出了屋内。   还没踏出门口,就被外头守门的将士给拦住了去路,莫若然看着那长长的剑吞了吞口水,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我...只是想出恭而已。”   “君上内室左边进去第一个房间,便是。”   “喔...”莫若然装作很感谢的样子点了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回了屋里,又见外头的天气不似北煞那般好,便又折了回来,再次询问将士:“请问这是哪里?”   “南越边境。”   听到‘南越边境’四个字,莫若然猛的征住,怀着满心的期待,兜兜转转,终是来了,很快…很快就能见到她朝思暮想的落尘君了,虽然是在战场上,但至少能见到他了。   莫若然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伸出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腹部,孩子,你也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了,你开心吗?   翌日,紫陌夏殒召集大将们聚集在城墙上,顺便带上了莫若然,一等人直视对面巍然耸立的淮河城,众将们对此城指手画脚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并针对此城出谋划策,却未被紫陌夏殒采用。   紫陌夏殒朝众将士挥了挥手,只吩咐他们去整顿军队,按形式部署。   待众将离去后,他才瞟了一眼静若如雾的莫若然,见她对淮河城面露向往的神色。   紫陌夏殒银白色的头发忽然变得紫红,伸手就将莫若然揽入自己的怀里,虽然这会让自己的心变得蚀骨般的痛,但他就是不想看见这样的莫若然,用力抓起莫若然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明日,是开战之日,也是你的死期…”   莫若然闻言蹙了蹙眉头,继而别过头去,紫陌夏殒,你当真要如此吗?   虽想问,但她并未说任何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此举却让紫陌夏殒更加愤怒,他俯下身子狠狠吻上了莫若然的嘴唇,本是想征服她,却没想到吻上了之后,紫陌夏殒的胸口如烈火般在燃烧,他急忙推开莫若然,火红的眸子越发紫红。   他看了一眼因被自己吻得过力导致呼吸困难的莫若然,急忙匆匆下了城墙,他不想看见这样的女子,特别不想,心好痛,痛到难以呼吸,可越发这样,他做的举动就越发奇怪,该死,不应该是这样的…   莫若然深深呼了口气,看着紫陌夏殒的背影发呆,这个妖孽,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不是对自己没有记忆了吗?为什么总是这样…   莫若然生气的擦了擦薄唇,满心的愤怒却无处可发,她看着那紧闭的淮河城,心中更是忧心重重,此番,落尘君真的会用天下换自己吗?为什么心里忽然空荡荡起来,更多的则是害怕,她害怕落尘君…是没有把握,还是不相信落尘君…   莫若然的指关节被捏得泛白,心中如汹涌般的潮水,一起一落,难以褪去。   第五十三章:亿昔日繁华(二)   淮河城的城墙上,简晨眯着绝美的双眼看着对面忽然竖起的城池发笑,她转了转手中的剑,本想离去,又见不远处的城墙上出现了一对璧人,仔细一看,竟是那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这倒是让简晨有些兴趣,便趴在城墙上细细研究。   他们似乎在交谈什么,而且两人还激烈拥吻,想来此女子定是紫陌夏殒心爱之人,可那紫陌夏殒愤怒的模样又不像,仔细看看那女子,瞅着倒是挺舒适,光那么静静站着,身上就散发出一股子淡然如雾的气质,这着实让简晨暗自惊叹了一下。   她笑了笑,倒也不以为意,径直下了城墙,匆匆走近落尘君的营帐,见他正在书案上画着画,一时来了兴趣,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本是想吓吓落尘君的简晨,在看到那幅画像时,一时愣住了,这个画上的女子不就是刚刚所见之人吗?落尘君怎么会画她,细细想了会儿,简晨才明了,指了指画像,说道:“这个女子…”   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落尘君闻言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简晨,并不在意的问道“这个女子怎么了?”   简晨闻言摇了摇头,对着落尘君诡异的笑了笑,随后她拿起画像细细看了个遍,落尘君也未阻止,任她拿去。   “这个女子…莫不就是你日日夜夜思念之人…”简晨打趣般的问道,见落尘君盯着画中之人已然出神,接着又喃喃念道:“听说你很爱她,还爱了很多年…”   落尘君闻言收起思绪,随即抢回简晨手中的画像,对着简晨道了句:“可有情况?”   简晨闻言苦涩一笑,却不理会落尘君的话,继续说道:“我想…这个女子肯定不爱你。”   此言一出,落尘君本就冷若冰霜的脸立马变得更加寒冷,他握了握指关节,用无比深邃的眼神看了一眼简晨,简晨却用同样的眸子直视着他,似乎一点都不怕这样的落尘君,最后,倒是落尘君忍住了脾气,对着简晨挥了挥手。   “明日,可得准备好迎战。”简晨弯着腰凑到落尘君眼皮子底下道了这么一句。   落尘君明了的点了点头,再次对简晨挥了挥手。   简晨才撇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出了营帐后,想起在城墙上看见的一幕,想来都觉得有些蹊跷,紫陌夏殒和那个女子如此暧昧,恰恰那个女子又是落尘君的发妻,两国正在打仗之际,作为他的妻子,应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落尘君吧?可依两人的暧昧程度,确实有些问题…   如此思来,简晨便握紧手里的剑,再次冲向了落尘君的面前。   “又有何事?”落尘君不耐烦的问道,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自己画着自己的画。   “君,我看见画上的女子了…”简晨上前夺过落尘君手里的笔,指着画上的女子对着落尘君说:“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嘛,她现在正在北煞,淮河城百里开外,紫陌夏殒的营中…”   落尘君闻言满脸不可思议,然儿在紫陌夏殒的营中?   宫中早已传来消息,说莫若然出走了,自他出征后,便偷离出宫,正在沙场上杀敌的他,差点没因此而战死,他曾以为莫若然对自己哪怕不爱,好歹也有情,没想到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的离开,不是说好要等他回来的吗?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再次逃走?   落尘君抓起画像用力撕碎,莫若然,你到底要骗自己多少次,北煞国的紫陌夏殒,你就那么想和他在一起吗?   落尘君愤怒的将书案推到,随后快步离去,满心都是钻心般的痛,连带着手心也跟着麻痛起来。   他却不知道宫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祁征将祁芸软禁了起来,便借祁芸之口传莫若然是逃走,想以此,激起落尘君对莫若然的愤怒之心,以便自己坐镇朝纲,虽不知那莫若然是死是活,但那悬崖之深,不死也得重伤,只要祁芸这边咬紧了,落尘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找出莫若然的下落。   以为毫无漏洞的祁征,却不料,莫若然此刻正在紫陌夏殒身边,而且紫陌夏殒早已不想与其合作,愣是半点边关的消息也未回复给祁征,害其只能在朝中干等着。   虽说祁征正处于进退两难之势,但他传给落尘君的假消息,足以让落尘君信其八分。   简晨见落尘君忽然怒火中烧,觉得有些不解,莫不是被自己说中了,他的妻子根本就不爱他,看来城墙上那惊艳的一幕,倒也真实,但一向谨慎惯了的简晨,还是追了上去,见落尘君独自一人坐在城墙的角上,便飞身一跃,亭亭落在他的面前。   “君。”简晨轻唤落尘君的名字,落尘君却只是直视前方,未作答。   “我知道你一碰上这个女子的事情,就难以自控,但听简晨一言,许是那紫陌夏殒抓了她来威胁你也说不定…”   落尘君闻言眉心有些紧蹙,随后他冷笑了一声,紫陌夏殒怎么可能会拿莫若然来威胁自己,犹记得紫陌夏殒曾经为了让她活下去,居然写书信要他来带走莫若然,起初还以为是那紫陌夏殒好心,后来知道紫陌夏殒中毒之事,才知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你真爱她,最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简晨的一句话让胡思乱想的落尘君忽然冷静了下来,信任,是啊,他怎能不信任她呢,哪怕听闻她出走了,他也不曾如此生气过,还派人四下找寻她,生怕她有个闪失,可为何只要一听到她和紫陌夏殒在一起,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不行,他得亲自见到莫若然,否则,他无法阻止自己乱想,毕竟莫若然欺骗自己不是一两次了,他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若是此番她再次伤了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如此,他便吩咐简晨守住淮河城,自己便连夜飞身入敌营。   简晨本是想劝住落尘君,但依照他的性子,这时,还是不阻止的好,如此,她便安心的呆在城中,静候佳音,虽然很清楚落尘君此行着实以身犯险,但也只能等待。   莫若然坐在床榻旁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咬着牙齿在谩骂紫陌夏殒,这个妖孽居然屏风都不用,就这么躺在浴池里洗澡,真真是羞死人也。   “你过来…”紫陌夏殒大声唤着莫若然过去。   莫若然闻言恨不得紫陌夏殒就此淹死,但她却不敢不过去。   “这才听话嘛…”紫陌夏殒满意的笑了笑,看见莫若然捂着脸慢吞吞的移过来时,立马又拉下脸,吼道“走快点…”   “这不是在走吗?”莫若然生气的回了一句,天,这个妖孽,真是可恶至极,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莫若然捂着眼睛在离紫陌夏殒不远的地方站定,紫陌夏殒见状不满意的蹙了蹙眉头,继而大声叫道:“把手拿开…”   莫若然听到要把手拿开,她急忙拼命的摇头。   紫陌夏殒却不容她说,钳住她的手,就将莫若然整个人往池子里拉,随后从背后环抱住莫若然的腰,见她腹部鼓鼓的,他不满意的骂了句‘该死’。   莫若然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见自己已经落入池中,并还躺在了赤着身子的紫陌夏殒的怀里,她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紫陌夏殒,你快些放开我…”   “不放…”   紫陌夏殒摇了摇头,揽住莫若然腰的手越发收紧,心中如千万条蚂蚁在吞噬,痛,钻心刺骨般的痛,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   “紫陌…”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靠近你,胸口都好难受…”   还没等莫若然大吼,就被紫陌夏殒给抢了话去。   莫若然低着头看见水中倒映着紫陌夏殒的绝世容颜,他正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莫若然不知道紫陌夏殒为什么会忘了很多事情,但看见他那样,心里倒也觉得有些愧疚,便回头想伸出手轻抚他的额头。   “不要碰本君!”紫陌夏殒忽然睁开火红的眸子,冲莫若然发火,与方才说自己难受的他,截然两样。   莫若然见状,很无奈的朝天翻了翻眼睛,随后挣脱开他的怀抱,想上岸,却被紫陌夏殒抓住了手腕,一个踉跄,再次跌进了他的怀里。   这次,紫陌夏殒将莫若然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并且忍不住的再次吻了她。   这忽如其来的状况惊得莫若然百般挣扎,却怎么也抵不过他的蛮力,握着双拳的手,几乎要被指甲扎破,紫陌夏殒,你既然忘记了她,便不要再记起她…   落尘君越过北煞士兵的视线,径直走向紫陌夏殒的房间,见房中烟雾飘渺,仿若在翻云覆雨,落尘君蹙着眉头顿了下脚步,似乎听到熟悉的嘤咛声,他伸出手想推门,却在靠近门时,忽然没了那勇气。   心中如被雷电相击,疼痛难耐,落尘君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见空中星火璀璨,煞是好看,在这样的夜里,落尘君纤长的双手显得有些颤抖,他咬了咬牙齿,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第五十四章:亿昔日繁华(三)   在推开门的那一霎,落尘君整个人如寒冰般杵立,心中似被人狠狠咬了一口,痛,撕心裂肺般的痛...   痛到无法睁开双眼去看眼前的一幕,痛到无法挪动脚步,仿佛忘记生气,忘记时间是否再行走...   只有眼眶里的泪水像雨点般在滑落,那些吞心蚀骨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窝在他人怀里的女子,可是他落尘君倾尽一生去爱的女子?那与他人相吻的女子,可是他落尘君刻在骨子里爱的女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落尘君伸出手,张着嘴,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却发觉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独自一人尝遍钻心蚀骨般的痛...   无论莫若然欺骗自己多少次,他都无怨无悔,甚至不惜倾尽天下,只为她而战,她却背弃他,伤他如此之深,枉顾他一颗心只装着一人,最终谋得的,却是他人在怀。   莫若然,你到底要伤他到何地步,你才肯罢休?   落尘君忽然冷笑起来,心,痛到麻木,受过的伤,又何止这一次,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非常的可笑。   他是谁,南越的天子,上天的皇孙,如此尊贵的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呵,落尘君,你真是蠢到极致。   落尘君握紧双拳,嗜血般的眸子看向那看似挣扎的莫若然时,忽露厌恶之色。   再也不想看见她,再也不要看见她,他落尘君永远都不要见到她…   莫若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拼命推开了紫陌夏殒,在推开他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落尘君孤傲的背影,但因房中过于朦胧,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莫若然晃了晃脑袋,怒视着紫陌夏殒,冷声警告道:“紫陌夏殒,既然你已经忘记了我,就不要再记起,也不要像以前一样对我动手动脚。”   说完后,她毫不客气的起身离去,却再次顿住了脚步,看了看外头有些晃动的门,是他吗?为什么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是不是因为太想念他了,所以才会如此。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邪魅一笑,似是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嘴唇,但思起莫若然那句话,忘记了就不要再记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前也曾这样对待莫若然,他和她相处过吗?   紫陌夏殒忽然觉得头特别的痛,脑中那片空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想起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很不正常,为什么总会对自己痛恨的女人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不行,他一定要尽早让这个女人消失…   这么想着,紫陌夏殒便腾跃而起,裹上长衫就匆匆离去,留下莫若然一人坐在榻上思索方才看见的模糊背影发呆。   莫若然擦了擦湿透的头发,明日,就要开战了,她要见到的人马上就能看见了,可是内心为什么会这么的不安呢?   三更之时,紫陌夏殒吩咐将士生火造饭,并以‘饿’为暗语,待五更整队出发,后杨凡挂帅,带领三军,翻身上马,当然,另寻一辆马车,让莫若然随军入沙场。   莫若然掀起轿帘子,南越的天气已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喜欢下雪,北煞的将士们在极度寒冷的南越,难免都要穿上很厚的袄子才能抵御寒冷,早已习惯这样天气的她,倒是觉得这里很亲切。   抬眸看了一眼紫陌夏殒,见他身穿白色雪袄骑在白色战马上,浑身上下正散发出妖孽般惊人的气质,那满头的银发正随风飞舞,点点碎碎的雪花,总是喜欢不经意的飘落在那银白的发梢上,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觉得仿若仙人。   紫陌夏殒,妖孽用来形容你,总觉得少点什么,因为你至此都有如此纯白的一面,但你的妖孽之心再也不如初...   行至淮河城下时,紫陌夏殒派单骑上前叫城,奈何叫了上百声,淮河城依然紧闭不开,这倒是把忽赶而至的北煞军给急坏了。   莫若然偷偷伸出脑袋,看了看那巍然耸立的城墙,见城墙上并未有人看守,觉得有些奇怪,落尘君怎会耐得住性子听敌人辱骂?   良久,许是紫陌夏殒不耐烦了,命令将士们撞门而入,并声称入城后屠杀全城,男女老少皆不留,如此残忍的君王,还是头一回遇见,用紫陌夏殒的话来说,人越多,只会越麻烦,屠杀是解决麻烦的最佳途径。   眼见城门快要被撞开,淮河城墙上忽然出现了上千上万的弓箭手,几乎都是整装待发,只在关键时刻,再呼涌而上,方才北煞的士兵们早已叫得口干舌燥,而南越的士兵却未动力半分,待敌人累了之时,再攻击,倒真是绝。   莫若然紧张的看着城墙之上,手心里全是冷汗,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城墙上出现那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颜时,莫若然才笑着松了口气。   落尘君正站在城墙之上,同样身穿雪白银狐袄子,头戴金黄九龙冠,额前只有一丝发丝倾斜,那慵懒的眸子,正漠视群雄,似是对此不屑一顾,如此不可一世,却又是如此浑然天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君王之气,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望而可止,却又精美绝伦。   他君临天下,那俯视天地的浩然正气,让北煞的兵卒不禁惊叹,只见他扫视众人一眼,随后勾起嘴角嗜血般的冷笑,最后将眼光落在不同凡人的紫陌夏殒身上,只消一眼,眼角处便立马冷若如霜。   落尘君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不等敌军说话,就急忙扬起右手,只需一放,那成千上万的弓箭手们,便会与北煞来一场恶战,在他即将放手的那一刻,紫陌夏殒忽然出声喝止。   “落尘君,先别急着与本君一决高下,本君今日来此,主要是想同你讲个条件...”   落尘君闻言,再次扬起嘴角冷笑,他对众位弓箭手挥了挥手,示意撤退片刻。   紫陌夏殒飞身跃向莫若然的马车处,随即掀起轿帘子,将里头的莫若然拉了下来,脚下还没站稳,紫陌夏殒忽然松开了她,莫若然不得不重新抓住紫陌夏殒的手来平衡自己的身子,可在远处看来,似是难舍难分,实则是不尽然。   但落尘君看见的就是如此,他侧头嗜血一笑。   “落尘君,可还记得这是谁?”   紫陌夏殒用力将莫若然往淮河城下推,白色的雪激起了点点涟漪,溅在了莫若然白而厚的靴子上,显得污泽一片。   莫若然却没心思顾及这些,急忙抬头看向落尘君,内心里一股暖流呼涌而上。   落尘君,你可知道,你走的这些日子,她有多么的想念你吗?   莫若然想对落尘君微笑,他却用冰冷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就看向别处,那一眼,陌生到寒冷。   莫若然立在原地,忽然没了知觉,一颗心坠入到谷底,落尘君为什么会如此漠视自己?   “若你肯交出南越天下,本君便将你妻子还与你,若你不肯,那她便是死路一条。”   紫陌夏殒已经取好弓箭,对准莫若然的后背,只需落尘君一句话,莫若然的生死就在一瞬间。   落尘君见状不以为意的再次冷笑,他扫了一眼面露失望之色的莫若然。   莫若然见他看向自己,心里猛得生出些许开心,急忙想大喊他的名字,却看见落尘君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绝世佳人,此女子正上前替落尘君拂去额前的白雪,且落尘君正对此女子明媚一笑,那笑容似乎也曾对莫若然绽放过,今日,却换得他人。   莫若然强忍住心口的疼痛,蹙着眉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落尘君,希望他能看看自己。   可他冰冷如雪的眼神直接越过了自己,最后落在紫陌夏殒身上,随即轻启薄唇,冰冷出声:“一个你用过的东西,你以为朕还会再要吗?”   话刚落,便扬起右手,成千上万的弓箭手拉紧箭玄,一放手,千万支利剑直朝莫若然射来。   莫若然却立在原地,不再动弹,任千万支利箭将自己刺穿,她也没有躲避,眼睛直直的看着落尘君轻抚他人的脸庞,那么温柔,那么美好,却那么的让人心酸,那钻心般的痛直入胸口,痛到发慌...   落尘君,费尽千辛万苦才见到你,你却不顾她的生死,万箭穿心,当真是万箭穿心,她曾经梦见过不是吗?这么真实,真实到让人痛不欲生…   可是落尘君,她莫若然对于你来说只是个东西吗?呵,东西,难道你以前都只是把她当做一个东西来利用吗?你怎么可以残忍到把她当做东西…   莫若然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连连大喊落尘君的名字,他却拥着美人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不带留恋,不带感情,如此决绝,又如此绝情。   紫陌夏殒本以为此番战事能不费兵卒之力收复南越天下,谁知那落尘君竟是如此滥情之人,什么天下挚爱,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眼看莫若然就要被乱箭射死,他愤怒的扔掉手里的弓箭,三步就跃到莫若然面前,替她挡去千万支利箭,随后扯住她的手,大叫:“莫若然,没想到你居然在落尘君的心中一点地位也没有,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莫若然闻言冷笑了一下,她确实是个东西,是个被你们人人都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冷眼怒视着紫陌夏殒,随后用力甩开他的手,径直向淮河城走去,想硬闯入城,却被淮河城内呼涌而出的南越将士给团团围住。   第五十五章:花开若相惜(一)   紫陌夏殒见状急忙冲进去抓起莫若然的手,无比愤怒的吼着她:“你傻了吗?他要置你于死地,你还要进去...”   莫若然闻言再次拼命的甩开紫陌夏殒的手,不管不顾的跑过去,脚下却绊住了鲜红的尸体,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雪地里,连带着整个脸也被冰冷的雪给盖住,腹部因这冰凉的液体流过,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莫若然捂住肚子,抬着头看着落尘君离去的身影,张了张嘴喊他的名字,却只能流着眼泪呢喃:“落尘君,别走…”   紫陌夏殒急忙越过众人的包围,用蛮力将莫若然抱起。   莫若然却伸出手扯住紫陌夏殒银白的头发,大声的吼他:“放开我...我只是个被你利用的东西,你不是早就想我死了吗?现在机会来了,我会死的,可是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天下...”   紫陌夏殒闻言,妖孽般的脸上,忽然震住了,有那么一刻,他看见脑海里空白处的女子,那张脸,很清晰,很动人,可只有一瞬,便模糊一片。   虽如此,他也记不起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想莫若然去死,可这一刻,他不想放开她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   “君上,快带莫若然走!”   南诺、黑手、紫陌夏雪等人忽然杀入重围,身后乃是两国三军,喊杀的士气一时大涨,三人带领千军万马直冲淮河城。   黑手单枪匹马冲进包围住紫陌夏殒和莫若然的重围圈,以一敌十,将对两人不利的敌人统统杀之。   另一边,南诺和紫陌夏雪带领三军正在奋力为北煞将士杀出一条回营的雪路。   沙场上,一时之间,卷起漫天血液,残飞的肢体在刀剑下瓦解,人与人的拼杀,便是将眼前的人杀死,哪怕你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只要杀了他,就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往往忘记背后还有长矛利箭,因此,拼个你死我活,也分不出胜与负。   紫陌夏殒见兵来援,抬起火红的眸子看了一眼城墙之处,落尘君,他日定要拿你的天下换今日之辱,而后不容他说,揽住莫若然的腰就飞身离去。   那城墙上冰冷嗜血的落尘君,正斜靠在金銮椅子上,目视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若单单只是用莫若然来威胁自己,那紫陌夏殒就不会去救一个无用之人,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再也不会给莫若然任何机会,甚至厌恶再看见或再听见她的名字。   落尘君命令将士们放下闸门,自己则转身回到房内,将与莫若然有关的一切统统销毁,他,落尘君,绝不容许这个女子再次闯进自己的生命里,他,要同紫陌夏殒一样,傲视天下。   南诺和黑手合力将南越将士逼退至淮河城内,后带领残兵直奔北煞军营。   一战下来,虽双方都有伤员,但明显重伤的还是北煞兵卒。   南诺和黑手就此战事分析了一遍,南越落尘君决不会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先前两国过关斩将,虽收复了不少南越的境地,但那好像是在故意引他们进去,不然为何连日来总是拿不下这区区一座淮河城。   如此,落尘君肯定布置了什么陷阱,而他们正往这个陷阱里走,却不知是什么。   黑手和南诺一刻也不肯松懈,回到营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巡视,他们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就是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最后,把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城墙,问题在落尘君那边,这个诡计多端的落尘君定没那么简单。   紫陌夏殒带着莫若然越过北煞军营,直冲他处,见离满是鲜血的战场远了,便将莫若然放了下来。   莫若然没了方才那般固执,只是目光空洞的直视远方。   紫陌夏殒看了一眼身子正瑟瑟发抖的莫若然,冷风吹进了她娇小又瘦弱的身体里,导致那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嘴唇已经煞白一片,似是已经冷到支撑不住。   紫陌夏殒一时怔住,这个女子仿佛有那么一刻让人很心疼。   紫陌夏殒蹙了蹙妖孽般好看的眉头,随即脱掉身上的雪白袄子,将其包裹着莫若然娇小的身子,不让冷风再侵蚀她。   “本以为落尘君真心爱你,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此收复南越天下,看来是本君太看得起你了,你这种女人哪配拥有爱...”   紫陌夏殒的讽刺声落入莫若然的耳里,她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真心’二字是在说她吗?落尘君,你真的爱她吗?那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待她呢?是因为已经有新人在怀了吗?   “你笑什么?”   紫陌夏殒见莫若然忽然发笑,便不满的怒视着她,他讨厌看见这样的女子,讨厌看见泪眼朦胧,却双唇含笑的女子。   “笑你痴心妄想!”   “你...”   紫陌夏殒闻言,火红的眸子如那洪水猛兽,忽变紫红,上前就掐住莫若然纤细的脖子,用的力气足以让人望而却止,银白色的发丝因愤怒而变得越发娇红。   他单手提起莫若然,对她冷声吼道:“既然你已经没用了,就杀了你,以泄本君心头之愤...”   莫若然看了一眼如妖孽般绝美的紫陌夏殒,再次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释然。   这一生,到底是怎样的命运,不爱他之时,他对自己穷追不舍,爱他之时,他对自己万箭穿心,而眼前的这个男子,杀与不杀之间,似乎总是那么难以取舍。   紫陌夏殒的眸子里倒映着莫若然与世无争的脸,想起方才她被自己心爱之人抛弃的那一刻,忽然有些心疼起来…   他咬了咬皓齿,缓缓松开了手,将莫若然扔在雪地里,对她道了句:“本君很想杀你,不单单只是因为你没用,而是因为...”   因为你总是能左右自己的心,所以想杀了你,可紫陌夏殒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他扯下身上古白色的玉佩扔给莫若然,道了句:“你走吧,拿着它,北煞将士不会为难你...”   说完后,紫陌夏殒便转身离去,背影似乎一直处在犹豫与决绝之间,最终,他还是选择放她离去。   莫若然拾起那块白色玉佩,轻握在手里,紫陌夏殒这个妖孽再次放自己离开,第一次,是为了让她活,这一次,依然是让她生。   莫若然仰头看着飘着雪的天空,雪花,一片,接着一片,缓缓落下,在这一刻,煞是美丽。   她伸出手掌接住大片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走,这个字一直是她期盼的,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想走了,只想这么静静的坐着,哪里也不想去。   紫陌夏殒本是想回北煞军营,耳畔忽传来熟悉的萧声,他急忙寻着声音走过去。   在城荒处,看见面戴薄纱的白颜正坐在杆栏处吹着长萧,身后依然有七人守卫。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寒冷一笑,正想找她,她倒是自己出现了,他定要问清楚为何对莫若然有常人不该有的感觉。   紫陌夏殒将白颜等人带回营中,黑手、南诺、紫陌夏雪三人都用异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特别是黑手,他对这八人的到来充满了敌意,本想问紫陌夏殒,却被他派去部署战役,黑手不依,南诺只好接了这个烂摊子,正好他也想去看看将士们的伤残情况。   临走时,没有看见莫若然,南诺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与紫陌夏雪耳语几句,要她去寻莫若然。   紫陌夏雪一心都放在白颜身上,琢磨着此等女子乃天下绝无仅有,但看归看,还是正事要紧,急忙拉着黑手去寻莫若然,黑手却对紫陌夏雪吐了吐舌头,死活不肯去。   “子沐言浩,你太没良心了!”紫陌夏雪骂了黑手一句,随后对着黑手捂耳说道:“你留在这里,查查他们的底细,总觉得他们对哥哥不利。”   说完后,紫陌夏雪便大摇大摆的越过白颜身边,还伸出手与其比了比,发觉白颜的手比自己要好看得多,她才不乐意的缩了回去,瞪了一眼白颜才离开。   黑手见两人都相继离去后,便在紫陌夏殒的房间里寻了一处空地,坐在地上,歪着脑袋蹙着眉头研究着白颜以及其他七人。   听着紫陌夏殒和他们之间的简单谈话,黑手才知道这个叫白颜的女子是替紫陌夏殒解毒之人,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几次三番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最后,紫陌夏殒干脆不说话了,直接让给黑手。   “你说你救活了君上?”   黑手蹭到白颜眼皮子底下,再次不相信的问着。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八遍了!”白颜身旁手持蓝萧的女子忽然出声喝止黑手。   黑手对其翻了翻白眼,继续问道:“本王觉得你不是救了君上,而是害了他,你一定有阴谋!”   白颜闻言低着头浅笑了一下,却对黑手的问题置之不理,径直用那双如天地间刚开辟般绝伦的眼睛淡淡扫了一眼紫陌夏殒,见那坐在上座满头银发的男子似有着无尽的苦恼,眉心总紧锁着,纵然如此,那丝担忧也不该是紫陌夏殒能拥有的。   白颜不满的蹙了蹙眉,轻启红唇:“你是否对人动情了?”   紫陌夏殒闻言勾起嘴角轻笑,笑容里带着邪魅,他是谁,一个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妖孽,试问妖孽又怎么可能动情?   “若非如此,你为何心痛?”   白颜的话直入紫陌夏殒内心,他忽然有些坐立不安,对那个痛恨到极致的女子,但凡靠近,心都会痛到难以呼吸,他确实有心痛过,还不止一次。   “别忘记我说过的话,想要活下去,便不能动情。”   白颜的声音冰冷如霜,那双一尘不染的眸子在看向紫陌夏殒时,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看着一件物品,不论丑恶,都是一个样,冰冷无情。   第五十六章:花开若相惜(二)   黑手听到白颜这样说,如仙人般绝美的脸上变得越发生气,就知道紫陌夏殒忽然变得六情不认,定是和这解毒有关,这个白颜定是个蛇蝎女子。   “本王告诉你!你要是敢对君上如何!本王定铲平你们魅果山!”黑手双手叉腰蹭到白颜的面前,随即居高临下的怒视着她,声音里尽是警告。   “你敢对我姐姐无礼!我现在就能将你们东帝城铲平!”白颜身旁手持蓝萧的女子再次上前与黑手对骂,两人的眼神都充满愤怒,不相上下。   “好了…”紫陌夏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对黑手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离去。   黑手不甘心的瞪了白颜一眼,琢磨着私下定要好好查查这个蛇蝎女子的底细,如此想着,便打算离去,可还是不放心的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神秘的八人,见紫陌夏殒已然有着怒气,这才不情不愿的甩袖离去。   “紫陌夏殒,你当日来求医之时,就答应过我,不靠近不该触碰的人,今日,是否忘了自己的诺言?”   白颜见黑手离去后,再次不满的询问紫陌夏殒。   紫陌夏殒闻言邪魅一笑,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况且他怎么知道哪些是不该触碰的人,难道连要对付的人也不能靠近吗?   紫陌夏殒已然有些不满,他蹙了蹙妖孽般的眉头,随即下得金椅,朝白颜走近,离得近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但那丝味道却与那莫若然截然不同,可已然分不清,莫若然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紫陌夏殒定了定心神,他怎能总想着那个没用的女子,不该如此,放走了就不要让他再记起。   如此,紫陌夏殒便收起思绪,对着白颜勾起嘴角邪魅一笑,随后在白颜面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分,甚至能清晰的辨别出对方的心跳。   紫陌夏殒对着白颜耳语:“可有办法让本君不受任何感情的牵绊!”   此言一出,白颜抬眸凝视了紫陌夏殒一眼,并未言语。   紫陌夏殒见她不说话,便弯下身子,再次凑近白颜,直到两人的鼻翼已经互相触碰,白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才微微有些辣红,急忙避开紫陌夏殒的靠近。   紫陌夏殒见状忍不住戏谑一笑,却并不打算放过这样的白颜,再次对准她的嘴唇,缓缓靠近。   白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离一步,身后的蓝萧见紫陌夏殒对白颜无礼,立即上前用长萧阻止紫陌夏殒的靠近。   “紫陌夏殒,你的胆子可真大,竟敢对我姐姐如此无礼!”蓝萧傲视着紫陌夏殒,声音里满是对紫陌夏殒的鄙视。   紫陌夏殒闻言轻笑出声,本以为自称天下第一医女的白颜,是个不近人情的冰女,没想到还有脸红的一刻,倒还有些意思。   当日他放莫若然离开北煞,自己早已打算上魅果山去寻传说中能解并能制造奇毒的医女白颜,听闻此女子已经接近百岁,但那张绝世容颜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芳华。   白颜,世人难以一见的神医,她救人有三条准则,死人不救,活人不医,不死不活者不医。毒人也有三条准则,不依,不净,不用,非三者不毒。   传闻此女子只存在魅果山之间,但那魅果山从未有人进去过,若能让合欢花一夜绽放者,即可进入,紫陌夏殒,便是第一人。   如此奇异又神秘的女子本应在魅果山里研究世间绝无仅有的奇毒,却被紫陌夏殒给请下了山,只因紫陌夏殒答应做她的第一个实验品,也就是成为无情无欲的冰人,如同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活死人。   但至今,紫陌夏殒依然还有情,这是白颜此次到来的目的,她要让紫陌夏殒彻底成为自己的实验人。   “把你的心交给我,你将会成为这世上无人能敌之人!”   白颜的话让紫陌夏殒忽然陷入沉思,一张妖孽般的脸立即变得犹豫,那玩味般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相反是一本正经。   他的脑袋里只存在着仇恨,本该是怒恨莫若然的,但是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导致功力大大减少,无法与落尘君匹敌,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可是他要舍弃的,便是对‘情’相关的一切,他该这样做吗?   天气骤然变得阴黑,朦胧的山间大片云雾在急速上升,继而累积到云层,只消半刻功夫,这倾盆大雨就得浇湿大地,这会子是毛毛细雨,过会子就受不住这雨景的浇灌,所以在淮河城内的百姓们早早就收了摊,都纷纷往自己的屋子里跑,生怕给淋湿了去。   莫若然拖着疲惫的身子穿梭在城内,身上湿嗒嗒一片,唯一一件御寒的雪白袄子都湿透了,脸上脏兮兮的,那头微微挽起青丝带的秀发也变得凌乱不堪,脚下一双绣着龙凤的白色靴子已然变成黑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莫若然捂着手哈了哈气,却还是冷得不行,她双手环住胸,借此来温暖自己的身子,见远处收了摊的店铺门口有一大片空地,急忙走了过去,才刚刚躲进去,雨水就倾泻而下。   本是想去北煞国,毕竟紫陌夏殒给了自己一块玉佩,至少北煞国的人不会欺负自己,但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找落尘君问清楚,为什么要视她的生死而不顾?她是个固执的人,没有寻到答案决不罢休。   如此,便走了将近一日的路,才进入这淮河城,起初守城门的人还以为她是北煞的奸细,因她额头上的雪花印特别明显,那北煞国主紫陌夏殒额头处正好也有相类似的火麒麟红印,所以把她当做是北煞的奸细给赶了出去,他们却不知这是南越皇后绝无仅有的身份象征。   后来莫若然扯了身上一块碎布,将其编织成麻绳,捆绑在额头处,这才跟着一群逃荒的难民混进了城。   又冷又饿,便是此刻最真实的写照,莫若然摸了摸小腹,这一路走来,这个孩子跟着自己什么苦都吃了,日后可得好好补偿这个听话的孩子。   莫若然笑了笑,这个孩子已然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落尘君要是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会高兴,还是会漠视呢?莫若然想到此,就忆起落尘君冷若冰霜的脸,心下顿感心凉。   雨,哗啦哗啦下个不停,莫若然缩了缩脖子,好冷,南越的天气真的是冷到骨子里了,她用还有一处干净的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随后寻了一处空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这样便能暖和点,可身子刚暖和下来,肚子就接着叫得跟那打雷似的,隆咚响。   莫若然深深吸了口气,不饿,不饿…连连安慰了自己十几声,还不容易停止了响声,偏偏这时,店铺下忽然走进来一个老妇人,老妇人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后,急忙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香喷喷的香味随即散发到莫若然的鼻翼里,肚子接着打起鼓来…   “姑娘,饿了吧…”老妇人见莫若然一直看着自己啃馒头,忍不住问了一句。   莫若然闻言不好意思的勉强笑了笑,觉得自己太失礼了,急忙低下头来,不再看着人家吃东西。   “姑娘,城东那边,简晨郡主在给逃荒而来的老百姓送东西呢,你也去看看吧,听说还有口热粥喝呢…”   莫若然闻言对着老妇人点了点头,一阵冷风吹来,莫若然冻得急忙打哆嗦,老妇人许是觉得她可怜,连连留下一把破旧的雨伞给她,虽破旧,但还能遮风挡雨。   莫若然连忙答谢老妇人,老妇人摆了摆手,憨厚的一笑,再次嘱咐莫若然去领些东西吃,自个儿才捂着头冲进雨里跑走了。   莫若然看着雨伞叹了口气,落尘君,百姓都能如此待她,你却对自己万箭穿心,这到底是为何?   城东,上千的百姓们正冒雨排队领朝廷捐赠的粮食以及棉被、衣物等实际用品,莫若然两眼只看着那满满一桶的粥,这个时候,先填饱肚子就是最要紧的,琢磨着填饱肚子后,一定要去闯落尘君的军营,虽然去那地方很危险,但也得去。   排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队,腿都站到发麻了,终于快排完了,眼看着前面的难民都领着东西高高兴兴的离去,自己的心里也跟着乐乎起来,在困难面前,永远不会放弃你的人依然是自己的国家。   轮到莫若然时,前面的食物已经派发完了,将士们要难民们稍等片刻,说后堂已经在重新熬粥。   若不是已然饿到发慌,她真的不会为了一碗热粥,而在这里排将近两个多时辰的队。   过了片刻,将士们把重新熬好的粥又抬了出来,莫若然刚想拿碗去接,前面的将士忽然换成了一个绝世女子,此女子一身红衣袄子,雪白的脸上闪现着灵动的光芒,一双皎洁的大眼睛正对着莫若然微笑。   这个女子不是在城墙上与落尘君无比亲密的女子吗?难道她就是老妇人口中所说的简晨郡主?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女子的名号?   第五十七章:花开若相惜(三)   “你不要吗?”简晨将盛满粥的碗递给莫若然,见眼前的女子在发着呆,便开口问道,声音煞是好听。   莫若然被她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急忙低着头伸手去接粥碗,许是因为粥碗太烫了,莫若然没拿稳,从手里滑了出去,接着‘砰’的一声,粥全部翻滚了出来,碗也跟着碎了一地,那被泼出去的粥都撒在自己的手背上,瞬间就被烫红了一片。   “姑娘,你没事吧?”简晨见状急忙放下手里的勺子,越过放食物的台面,抓起莫若然被烫红的手,看到那双纤纤细手被烫开了皮,很严重的样子,简晨略微有些心疼,忙对莫若然说道:“不行,得马上上药,你随我来…”   说完就拉着莫若然往城东的宅子里行去,莫若然急忙扯住简晨的手,连连对她摆手说道:“我没事的,再重新盛碗粥给我就好了…”   简晨闻言有些不解,看着莫若然浑身脏兮兮的模样,眉头蹙了蹙,想再劝她,莫若然却低着头打算转身离去。   “姑娘…”   简晨急忙拦住莫若然的去路,见莫若然一直低着头,恐是有些害生,简晨忙扬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我再给你盛碗,等我一下…”   “不…用了…”还没等莫若然说完,简晨就转身去盛粥,莫若然捂住被烫红的手,咬牙想走,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金黄色的袄靴,接着便传来一道好听的熟悉声:“发生何事?”   莫若然抬头看着落尘君,见他正朝自己缓缓走来,急忙想呼喊他的名字,他却径直越过了自己,走向了身后的简晨,莫若然张了张嘴,终是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落尘君上前揽住简晨的腰,动作,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曾经他也是这样拥过自己,现在,却换成了他人,落尘君,是没有认出她是谁,还是把她忘了?还是不屑再去看她一眼?   莫若然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低着头拼命咬着下嘴唇,忽然没了勇气去质问落尘君,更加没有勇气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只能跟着百姓们一起在他面前跪拜:“草民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迷迷糊糊听见落尘君道了句‘平身’,便再也听不见其他,莫若然跟着百姓们缓缓爬了起来,随后将士们便接着派发粮食,简晨盛了满满的一碗粥,还拿了好几个馒头,对落尘君努了努嘴,示意他站远点,自个儿便走到莫若然面前,将热乎乎的食物递给莫若然。   莫若然偷偷瞟了一眼落尘君,见他的眼神越过自己直接温柔的看向简晨时,莫若然心里暗暗痛了一下,急忙低着头去接简晨送来的食物。   “君,你身子刚好,还是进府里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简晨见莫若然接过了,便回头唤落尘君进去,随后又回头对莫若然一笑,笑容带着天真明媚。   但简晨那句‘君’,让莫若然端着粥碗的手不禁颤抖,见落尘君又朝她们这边走来,她更是将头埋得更低。   “等你一起处理完难民再走…”   落尘君说完后,抬眸扫了一眼简晨对面浑身湿透的莫若然,只需一眼,他便认出了,落尘君微微蹙了蹙冰冷的眉头,那双眸子似蒙上了一层薄雾,却带着嗜血,随后径直与莫若然擦肩而过,亲自到难民面前帮将士派发实物用品。   莫若然抓紧粥碗,见落尘君就这么漠视自己的存在,心里面早已撕心裂肺,却还得强忍住自己是个难民,对着简晨勉强假笑。   “郡主,谢谢你的粥,你去忙你的吧,草民没事…”   莫若然一边对着简晨说感激话,一边泪流满面,简晨以为她是感动,便拍了拍莫若然的肩膀,豪爽一笑,道:“你等我忙完这里,到我府上去上药可好?”   莫若然闻言急忙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简晨这才放心的去帮落尘君,随着简晨的到来,百姓们突然呼涌而上,纷纷围着简晨,似乎在感激她对百姓们的付出,而莫若然握着粥碗的手,再次不小心被挤上前的百姓们推翻,连带着身子也被众人推离出好远。   还没等莫若然站稳身子,忽然被挤上来的百姓们用力往后推了一把,莫若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眼见就要被这些疯狂的难民们给踩到,急忙用那受伤的手撑着地,迅速爬起来,这才避免了伤害。   不过片刻功夫,自己被百姓们越推越远,最后只能看到落尘君那头如墨玉般的青丝正被风吹得乱舞。   “落尘君,你可知道我就在你身后?”   莫若然默默念着落尘君的名字,他却丝毫听不到。   那一刻,莫若然忽然觉得自己离落尘君好远…好远…   远到似乎不在同一时空,像是在千年之后,想起自己本就是个千年之后的人,莫不是上天在预示自己,要她离他远一点…   待简晨越过百姓们的包围,想寻方才被烫伤的女子时,却没有看见那女子的身影了,想来是早已离去,简晨蹙了蹙眉头,不是说好要等她的嘛,怎么自己走了呢,简晨有些不解,但还是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去,却又忽然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但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本想上前同落尘君讲,他却蹙着眉头匆匆离去。   这段时日,落尘君的心情已经暴躁到极点,面对百姓们都已经没了耐心,若是那顾野青还不早些回来,估计这冷酷的落尘君定要亲自带兵攻入北煞。   简晨摇了摇头,被落尘君的事情一充斥,便也忘记去寻那女子。   莫若然环抱住双臂,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原先一口非要找落尘君问个清楚的固执之气,早已消失不见。   这次,是真的看得清清楚楚了,落尘君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在旁,不,这个女子,该不只是新人那么简单,因为落尘君对她的一颦一笑都发自真心。   看来这个叫简晨的女子已经席卷了落尘君的内心,可是明明知道是这样,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为什么就是那么讨厌看见落尘君对着简晨笑呢?为什么落尘君都认不出自己了呢?   以至于自己没了那气势汹汹的勇气,连叫落尘君名字的勇气都没有,是害怕吗?害怕落尘君对自己置之不理吗?   想到此,莫若然嘲笑了一下自己,他方才不是已经当自己完全是陌生人了吗?可她宁愿去相信落尘君是因为没认出自己,所以才没理她…   莫若然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下阴霾的天空,雨已经不下了,在落尘君出来的那一刻,就骤然停了,许是看见这大地的天子,老天爷便收了那倾盆大雨。   本想喝口热粥,现在粥没喝到,倒是把自己的心给喝疼了。   莫若然摸了摸被烫红的手背,已经肿了,急忙走到河边,弯着身子将红肿的手放到河里,想以此来缓轻疼痛,却不想,越是这样就越发疼…   莫若然倒吸一口气,急忙将手抽了出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相当之快,想来骑马之人是有急事,所以才骑得那么快。   莫若然逆着光去看,看见远处骑在战马上的男子正朝自己奔来,待近了,莫若然一时怔住,竟是忘了手背上灼痛之感。   “顾野青?”   莫若然站直了身子,看见顾野青身着一身青衣,整个人如焕然一新的山间仙人,莫若然急忙叫住他。   顾野青本想急速跃河而去,却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急忙拉住缰绳,一个转弯,马蹄子就朝天翻,一声马嘶声后,马儿便稳当当的停在了莫若然面前。   莫若然急忙冲到顾野青面前,用激动的眼神看着他,他却凝视了自己半天,楞是没把自己认出来,莫若然生气的往地上一跺脚,对顾野青嘟嚷道:“师兄,是我呀,莫若然…”   “师妹?”   顾野青闻言用奇怪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莫若然一遍,看见她那双淡然如雾的大眼睛时,他才高兴的叫道:“师妹…”   莫若然见他认出了自己,便急忙朝他拼命点头。   顾野青急忙翻身下马,拉着莫若然左右看了看,看见她满脸都是污渍,手背上还伤痕累累,似乎吃了不少苦,原先高兴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对莫若然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莫若然见顾野青满脸都是关切,早已没了先前在宫里时那般的冷漠,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温暖,对于顾野青的问题,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是谁欺负了你吗?你告诉师兄,我这就帮你报仇!”顾野青说完后,就牵着马要去寻仇人,那副大哥哥保护妹妹的形象忽然在莫若然的心里建立起来深厚的亲情。   “没有人欺负我…”莫若然拉住顾野青欲走的手,又想起在宫中之时,听到有关顾野青背叛落尘君的事情,莫若然就觉得特别疑惑,不答反问道:“野青,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带着军队离开了沙场吗?”   “此事说来话长…”   顾野青叹了口气,随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莫若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一片,似乎是淋了雨才这个样子,顾野青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内心已经心疼不已,这个丫头一人在外,定受了不少罪,随后二话不说,将莫若然抱起就往战马上放。   “师兄,你干嘛呀…”   “先回军营,你发热了,要尽快治愈,不要烙下什么病根子…”   莫若然听说要去军营,急忙翻身要下马,且对顾野青说道:“我不去那里…”   “怎么了?”顾野青见状满是不解,对着莫若然说道:“君上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得高兴坏了,你还在怪他吗?”   莫若然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是她怪他,明明是他已经把自己当做了陌生人,就那么忽如其来的,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就对自己置之不理了,经过方才的相见,她哪还有什么勇气再次站在落尘君面前。   “师妹,实不相瞒,杀害师傅全家之人并非是君上…而是…”   “我知道…”莫若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不是他,可是又能如何?   当他爱你之时,你不屑一顾,当你再回首爱他之时,他已经悄然离去。   第五十八章:落叶悲秋伤(一)   天空又灰蒙蒙一片,似乎又有下雨的迹象,河畔吹来的风更是凉飕飕的,脚边的芦苇草时不时的随着风摆动,落满了白雪的路面上,正渐渐融化着积雪,待雨水再浇灌一下,这些雪估计该被全数冲散到河里,至此,就该寿终正寝了。   顾野青眼见天色已然变暗,便对莫若然一再劝到:“师妹,且不管你为何不肯见君上,但先到我居住的营中歇息,君上一般在城楼内,不会来我这帐子中,你这副模样,我岂能让你一人在风中受雨!”   顾野青的一番话再次温暖了莫若然的内心,寻思着现下也没地方可去,何不随他去,好歹不能再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自己挨饿呀,如此,她便不再拒绝,对着顾野青笑着点了点头。   顾野青这才展露高兴的笑容,急忙将莫若然拉上了马,再握紧缰绳,疾驰而去。   马儿在淮河城靠南方向的营帐中停下,这地方是将士们暂时居住之地,本该随落尘君住在城楼内,可将士们众多,城楼住不下,便被迁移到靠近沙场的南边,原地驻扎,一是为了随时观看战况,二是为了操兵演练。   顾野青率先下了马,随后将莫若然抱了下来,营帐中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纷纷对顾野青行礼,看来宫中之说,根本就是假的,顾野青怎么可能会背叛落尘君,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其中根由,莫若然却无从而知。   “师妹,你先入帐,我去请大夫来…”   莫若然一听顾野青要去请大夫,急的忙拉住顾野青的手,连连摆手说道:“师兄,我没事,我就是饿了,师兄能不能先弄些吃的给我…”   顾野青闻言看了看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莫若然,这才恍然大悟,笑着一拍自己的额头,叫道:“你看看我,都糊涂了,这一路走来,你都没吃什么,你且先去泡个热水澡,我这就去唤将士们弄吃的来…”   说完后,顾野青就迫不及待的跑走了,看他的脚步似乎很沉重,仿是长途跋涉的缘故,看来他也很累了,可是他却优先考虑着她的感受。   莫若然扬起嘴角温柔一笑,谢谢你,师兄。   莫若然来到顾野青居住的营帐中,见帐中并无其他摆设的饰品,就几样书画,忆起顾野青最喜欢的便是画画,小的时候他经常给自己画人物像,可她嫌弃他画的太丑了,经常嘲笑他,可那个时候,打打闹闹的,幸福啊,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想到此,莫若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算了,人生能有几次重来呢?   而她,已经占用了一次重生,可她并没有好好的活,总是那么迷迷糊糊的过,胆小又怕事,一点也不像那个活泼开朗的赵静。   莫若然摇了摇头,过去了便不再想了,缓缓走到屏风后面,里头的浴桶正冒着腾腾热气,许是将士们知晓顾野青要回来,给他准备的水。   莫若然将身上的衣物褪去,随后躺在桶里,用手撩起水,替自己洗了洗脸,再接着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孩子,你的父亲离你如此之近,你想他吗?”莫若然轻声呢喃,眼里里早已湿润一片,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即使你想他,你的母亲也不能去找他…”   莫若然这厢刚呢喃完,还没来得及伤感,外头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而且越走越近,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和顾野青的不满声。   “君上,你怎能擅闯微臣的营帐…”   “难道朕就不能进来吗?”   “能,可是…”   莫若然听到落尘君来了,急的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看见屏风处挂着自己的衣服,想伸手去够,却离得太远,要是站起来的话,就会被落尘君发现。   莫若然咬着嘴唇,躲在桶里不敢出声,心里早已打鼓般的紧张,若是被落尘君发现自己在这里,就算十张嘴也说不清道不明。   顾野青见落尘君进来后就扫了一眼帐中,随后又见他若无其事的坐在书案前,脸上没有一丝其他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嗜血般的冷漠,如平常并无两样,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莫若然在这里。   顾野青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便也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忙跟着坐了下来,脑子里却在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让落尘君快些离去。   “你可部署好了?”落尘君一双如墨玉的眼睛清扫了一眼顾野青,见他鞋子上沾满了污泥,许是刚刚才到达,便接着再对着顾野青道了句:“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顾野青闻言急忙站直了身子,朗朗说道:“不辛苦,只要能杀了紫陌夏殒,微臣吃点苦也不算得什么…”   落尘君听他如此说,便点了点头,随即轻闭了一下眼睛。   顾野青乘着这个时候,急忙看了一眼屏风处,莫若然在里头是连呼吸也不敢出,不行,这样等下去,水要是凉了,师妹就该着凉了。   “君上,微臣刚刚回来,可否先让微臣清洗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城楼向你禀明此次部署的情况…”顾野青找借口赶落尘君离去。   落尘君睁开那双绝美的眸子,再次疑惑的扫了顾野青一眼,见顾野青已显疲惫之意,便站起了身子,打算要走,却忽然听见屏风处清脆的水滴声,落尘君止住了步子,回头扫了一眼屏风处,水滴声却再未传来。   落尘君狐疑的看了一眼催自己速速离去的顾野青,见他低着头并无异样,便也不好再点明什么,只叮嘱道:“你且好生歇息,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   说完后,落尘君就迈开步子离去,背影孤傲到让人心生敬畏。   莫若然听见落尘君走了,急忙扯下屏风处的干净衣裳,匆匆穿了起来,待穿戴整齐以后,莫若然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师妹,没有冻着吧?”顾野青急忙上前问着莫若然。   莫若然摇了摇头,看见落尘君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泛起了疼痛,多想靠近他,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可是却害怕他把自己当做陌生人,这种感觉,只能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着他。   “你既然知道他不是杀父仇人,为什么还要躲着他呢?”顾野青不解的问着满脸失落的莫若然,他是真不知道,莫若然此刻应该在宫里头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边境?   “这话也说来漫长…”   莫若然本是想瞒着顾野青宫中变数之事,但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除了要见落尘君之外,不就是要告发祁征未篡位谋反之事嘛。   如此便全数同顾野青讲了个清楚,希望通过顾野青之口再告诉落尘君,却不知顾野青听到自己如此道来,忽然就咧嘴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莫若然满是不解,有人谋朝造反,顾野青居然还笑得出来?   “师妹,你有所不知,不对,是我们瞒着你…”顾野青说到此,又笑了起来,随即嚷嚷道:“这个祁征终于忍不住了,看这次不将他一网打尽…”   “这话是何意?”莫若然听得糊里糊涂的。   “若然…”顾野青忽然叫了句莫若然的名字,眼神有些含糊,仿佛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后拉着莫若然的手打岔道:“你方才说饿了,我已经叫人备好了膳食,先填饱肚子吧…”   莫若然哪里肯依,甩开顾野青的手,板着脸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野青闻言勉强笑了笑,本是想同莫若然道明的,可落尘君一再嘱咐不可说。   但觉得不说,他们两人之间恐怕很难再互相说上一句好话,便蹙着眉头对莫若然坦白:“其实,是君上让祁征谋朝造反的,这次打仗也是故意挑起来的,为的,就是替莫大将军报仇,也算是替你报仇…”   顾野青的话让莫若然陷入沉思,这是一场反间计,落尘君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莫家满门被灭是因为祁征与紫陌夏殒之间的合谋,但是他却并未就此处置祁征。   因那时的祁征和朝廷中的百官早已私谋,且取得了南越天下的一部分兵权,有如此滔天本事的祁征,落尘君怕会造成天下大乱,所以故意让自己背上这个‘想除去权倾天下的莫大将军’的罪名。   背地里也让顾野青背上叛逆自己师傅的罪名,任其为心腹,让其在朝廷中慢慢收复被祁征夺去的兵权,并嘱咐任何人也不许说,更加不能与莫若然接近,故此,便是顾野青为何在宫中会忽然变得如此陌生的原因之一。   至于这场战争,是落尘君布置下来的复仇计划,那日借着去北煞寻回莫若然之名,故意带领军队挑起三国的战事,为的是等待机会的到来,也正在这时,顾野青在背地里几乎收回了莫大将军的兵权,且拉拢了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他们一起演了一场戏。   落尘君先派顾野青去边境与紫陌夏殒对决,再抛出几座城池诱引起三国的好胜之心,从而好让落尘君亲自带兵出城。   料定在落尘君离开之后,祁征的野心便会膨胀,而且会乘着这个千年难得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时,落尘君再带领千军万马光明正大的回城斩杀祁征,而且能让百官信服,并且能就此除去心腹大患。   计划是万无一失的,且顺利进行着。   但战场上,迟迟拖延了将近上月的时间,那三国联合,倒真是难缠的很,再加上祁征在自己的军队中安插了上万的奸细,可又不知到底哪些才是奸细?   为了将这些奸细全数除去,落尘君便再施一记,杀敌之时表现出力不从心,且让其他三国先尝试到成功的滋味。   果然,不消几日,祁征的那些奸细忽然都冲出来对自己倒戈相向,待他们反应过来之时,落尘君早已在饭中下了毒,至此,便消灭了祁征的军队,随后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传回宫中的消息,便只有战败。   祁征听到落尘君连连战败,便更是助长了自己的气势,他急忙给紫陌夏殒传消息,要紫陌夏殒杀了落尘君,紫陌夏殒要杀落尘君是自然的,但他并不打算要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才借自己要整顿军队之说,拖延了对战的时间。   乘着这个时候,落尘君再对外宣称顾野青在关键时刻带着军队逃跑,且投降到敌营。   实则是派顾野青去将这些骁勇善战的军队安插进三国的军营之中,待到四国交战之时,这些军队便可得到发挥之处。   待做好这些后,顾野青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此番只等着开战,一来要退了紫陌夏殒的兵,二来要将祁征一网打尽,以报莫大将军在天之仇。   第五十九章:落叶悲秋伤(二)   莫若然总算知道其中原由,并且了解到顾野青的难处,还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落尘君的不容易。   他们二人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可她却一直在半生半死的活着,从来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反倒责怪他们的不是。   莫若然忽然感觉很惭愧,端着碗的手有些停滞,顾野青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多吃点。   她却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着落尘君,而且还特想,并且是立刻马上,去他的身边。   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什么事情都扛在身上,什么烦恼都藏在心里,以至于喜怒不行于色,害她把全部罪责都往他身上推,都没有了解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帝王,甚至连他的爱好,她也一概也不知。   “师妹,你在想什么?”顾野青往莫若然的碗里夹了些青菜,笑着对她说:“这是你最爱吃的绿色食品,多吃些…”   莫若然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碗里绿油油的青菜,心里一阵感动...   那年,刚刚来到莫家,作为三小姐的她,特喜欢欺负长得像小白脸的顾野青,经常命令他同自己一起吃饭,并且告诉他,凡事绿颜色的菜,都叫绿色食品,而且还时不时教他一些英文,估摸着他现在也该没忘。   “谢谢你,师兄!”   莫若然忽然站起来对着顾野青鞠了一躬,并且郑重致谢,她是真的打从心里感谢他。   此举却吓得顾野青手足无措,上前就要去扶她。   莫若然向顾野青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随后自己便端起碗,将里头的饭菜吃了个干脆,接着对顾野青扬起嘴角一笑,说道:“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顾野青闻言楞了一下,这可是莫若然第一次开口说想要见落尘君,真是难得,但真心为她打开了心结而感到高兴,眉头不禁跟着舒展开来,脸上也荡漾着笑容,随后他对着莫若然重重点了点头。   莫若然想起落尘君的身边,还有个绝世佳人,自己可不能在样貌上被比了下去,琢磨着得好生打扮一番,便吩咐顾野青去为自己买些胭脂水粉回来。   顾野青二话不说,扒了两口饭就急匆匆的跑出了营帐,莫若然看着他阳刚的背影,抿嘴偷笑。   这样的野青,仿佛才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少年,要是一直和自己最熟悉的人生活在一起该多好?若是全家人都还在,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三小姐。   夜深,顾野青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递给莫若然,叫她好生打扮,等天一亮就带莫若然去见落尘君,莫若然一听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随后,顾野青将营帐腾出来给莫若然住,自己则与其他副将挤一块,还没脱衣入睡,就被落尘君给请了过去。   顾野青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叹了口气,拿起盔甲,就拖着沉重的步子,径直朝城楼行去。   城楼内的灯火还是熠熠生辉,在夜光的照耀下,仿若白日,通明且透亮,看样子,里头的人肯定还在昼夜察看敌情。   自落尘君出征以来,每夜只入睡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观看南越以及北煞的地形,但落尘君打的主意最多的是东帝城,他看中的是东帝那块的地理环境,若是先拿下东帝,那其他两国便不再话下,但那是以后该谋划的事情,如此,便先放一放。   顾野青独自一人进入落尘君的房间,身上还带着兵器,这是顾野青的特权,只有他一人可以带着武器面见圣上。   “圣上,如此着急唤微臣来,是否敌营有情况?”顾野青进来后,朝落尘君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开口问道。   落尘君见顾野青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抬眸扫了一眼顾野青,脸上冷若冰霜,连一丝笑意的表情也没有。   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随后往椅子上慵懒一靠,清淡出声:“野青,你下去准备一下,今晨三更攻城!”   顾野青一听三更要攻城,觉得有些紧蹙,将士们都没太多的时间准备,倒是会降低士气,而且他还答应明天要带莫若然来见落尘君的,若是去攻城了,还不知几时能见到?   “怎么?有问题?”落尘君见顾野青犹犹豫豫,迟迟未肯作答,便开口询问,声音里听不出他的喜怒,但已显疲惫。   “今晨是不是太仓促了?”顾野青不敢直接拒绝,只能委婉的反问。   “被你安插在北煞的将士呆得越久,就越危险,越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今晨已经算晚了...”   顾野青听到落尘君这样道来,倒也没错,便不能再说其他了,只好先应答了,那莫若然就只能在攻城之后与落尘君相见了,如此,顾野青便向落尘君抱了抱拳,朗声回道:“那微臣这就去部署...”   落尘君对其挥了挥手,随后闭上了那双黑如墨玉的眼睛,一张如刀削般的脸,棱角分明,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俊美到让人心颤,浑身上下摄魄出来的气势,足以令人倒吸一口气,惊叹,这世间怎能有如此美如仙人的男子?   但那是闭上眼睛的落尘君,倘若是睁开眼睛的落尘君,则是你无法想象到的寒冷,蚀骨般的寒冷,不带感情,唯有嗜血。   莫若然身着雪白色的玲珑衣,腰间系有粉红色丝带,正中间硕大的蝴蝶结,正栩栩如生,纺纱外衣衬托着莫若然,此刻楚楚动人,绝美的脸上,绯红胭脂,若隐若现,细细的柳叶眉,妩媚动人,额头处的雪花印,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莫若然端坐在铜镜前,打量着精致到有些不自然的自己,似乎这张脸变得越发的娇媚了,她抿嘴笑了下,再伸手将一支镶嵌花翡翠的簪子插入发间,落尘君说过,他喜欢看自己披散着头发,所以只用一支发簪挽起些许发丝,反倒将那娇媚的妆给掩盖住了,   显得越发清丽脱俗。   现在只到三更,还没天亮,但她已经睡不着了,而且是等不及了,索性把自己给打扮一番。   刚想出去走走,营帐就忽然率先被人给掀起了,见顾野青匆忙走了进来,取下挂在架子处的金黄盔甲,就往自己身上穿,还没等莫若然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顾野青就急匆匆的对她说:“师妹,你且在营中好生待着,炊事们会留守,我等要立马攻城,见圣上的事情,也且容后再说...”   说完后,顾野青就大跨步离去,莫若然没时间思索,只能也跟着追出了营帐,对着顾野青的背影大叫“师兄,你可得小心了...”   顾野青回头对莫若然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带领三军,急奔北煞而去,另一头落尘君带着简晨率先开路,一向骁勇善战的他,此番前去,定要取了那紫陌夏殒的头颅,也好早些赶回南越城,稳定朝纲。   莫若然见营中大半的将士们都离去了,心里难免一阵落寞,精心打扮了那么久,他却要上沙场打仗...   莫若然将头上的发簪子取了下来,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而舞,白色的雪花纷纷撒落在青丝上。   莫若然仰头看天,一颗心暗沉暗沉的,还扑通跳个不停,为什么会感觉到很不安呢?莫非此番战事有变?   沙场上,落尘君带领三军分为三路,一路为先锋,直冲北煞新建城墙,由落尘君率领,二路为主将,包围北煞军营以及东帝、西厦等军营,由顾野青率领,三路为副将,突袭北煞粮草部位,由简晨带领。   身穿银白盔甲的简晨,一改女子扭捏之态,将青丝挽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刚毅之气,她命令众将士步行潜入北煞,若出现情况,就以鹧鸪叫为暗号,若成功火烧北煞粮草,便以烟火棒为信号,如此也分为三路,总有一路会成功。   北煞城墙内,南诺看着落尘君气势汹汹而来,不禁有些犯愁,急忙唤紫陌夏雪传黑手到来,黑手却在紫陌夏殒房门口不停的徘徊,满头都是黑线,整个人怒火冲天,但又无处可发,只能借着走路来发泄。   “子沐言浩,我哥哥还没出来吗?”紫陌夏雪用手指头戳了戳黑手的后脊梁骨,吓黑手一跳,回头对着紫陌夏雪就暴跳如雷:“真不知道那个妖女到底在干嘛?君上要是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紫陌夏雪闻言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黑手这么焦急,自己也跟着烦恼起来,这白颜已经把哥哥关在房内将近一天一夜,也不知道在里头干嘛,偏偏哥哥不让任何人靠近,难道练奇功的人都那么奇怪吗?   “你来这里干嘛?”黑手见紫陌夏雪蹙着眉头东张西望,不满的对她撇了撇嘴角。   紫陌夏雪忽然想起正事,一拍脑袋对黑手大叫道:“我是来告诉你,落尘君他们来攻城了?你快些随诺哥哥去看看呀...”   黑手一听,脑袋都要爆炸了,这厢紫陌夏殒不知是何情况,那厢又乘着这个节骨眼给攻了上来,不行,紫陌夏殒是死是活管不了,总不能让那些将士们因为无主帅,而白白战死吧...   如此,便对着紫陌夏雪吩咐道:“你不要去战场了,守在这里,若是君上有个闪失,也有个照应...”   紫陌夏雪闻言思考了一下,黑手见状翻了个白眼,用力往紫陌夏雪肩上一拍,说道:“就这样,本王先走了...”   第六十章:落叶悲秋伤(三)   等黑手赶来时,南诺已经领兵出了城,并已派了单骑与南越将士对战,一时,分不出上下。   南诺之所以会先派单骑迎战,是因为想等黑手等人的到来。   但发现黑手来了也只是多了些人数而已,面对落尘君的虎视眈眈,还是缺少作战计划。   良久,双方僵持了将近一个时辰,在单打独斗上,根本就分不出胜负。   黑手显然有些焦急,将袖子撩起至手肘,随后飞身下了城墙,直立战场中央,伸出手指着骑在战马上闭眼沉思的落尘君,朗声叫道:“落尘君,有本事你来与本王斗斗!”   落尘君闻言并未理会,反倒是身旁的副将挥着鞭子对黑手嚷嚷:“就凭你,能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圣上斗,我看连挨本将军一鞭子的资格都没有...”   话刚落,便传来南越将士们的嘲笑声。   这爽朗的笑声落入到黑手的耳里,实在是受不了,他持起长枪朝方才那位副将扔去,速度之快,让人根本就没有反应看清是何物。   待反应过来之时,那位副将已经来不及躲避,就在离额头只有半分距离时,落尘君伸手接住了那根长而有劲的长枪,随后往北煞的城墙上扔去,正好越过黑手和南诺的头顶。   “紫陌夏殒何在?”落尘君的声音冰冷如霜,他只想对付紫陌夏殒一人,其他人,一概不屑。   南诺和黑手面面相觑,若论单打独斗,黑手或许能与落尘君打个平手,但论武器,落尘君可能在黑手之上。   如此,就算打了也不见得能胜出,黑手挠了挠后脑勺,对南诺轻声说道:“你且先拖延时间,本王去将紫陌夏殒给拖出来!”   南诺点了点头,黑手这才悄悄回了城。   “怎么?你们三国就没有一个有用的东西吗?先前不是很厉害吗?连连收复了我们南越那么多城池!现在怎么都成了软肋骨了...”   南越其中一位副将又开口嘲笑,众将士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南诺闻言举起手中的长枪,独自一人骑着白马,行至沙场中间,指着南越众将士,朗声道:“西厦南诺,谁人匹敌?”   南越将士们一听,是西厦骁勇善战的南诺,便有些噤声,方才那粗犷豪言也不敢再笑论。   唯有落尘君睁开那双绝美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傲立在风中的南诺,此男子不是莫若然心心相念之人吗?她可是为了他才几次三番痛斥自己,而且还毁了他落尘君前半生,不杀,又怎能解心头之恨?   如此,落尘君便亲自上阵,与南诺来了一场生死之战。   城墙内,黑手直冲紫陌夏殒房间,不管那手持长萧的七人是如何的阻止,他只知道,要见到紫陌夏殒。   这厢刚刚踏入,就看见蒙着薄纱的白颜从内室走了出来,那原先落大的浴池忽然变成了冰池,里面凉飕飕一片,不禁有股阴森之气渗入皮骨,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走近了就能看见紫陌夏殒征躺在冰池内,他的四周仿若被冰霜冻结住,整个人动弹不得,那满头银发与那白雪相融合,美到让人心颤。   “哥哥?”紫陌夏雪扑上前去唤紫陌夏殒,他却未能应答,就像永远沉睡在冰棺里一般,半死不活。   黑手见状不禁黯然,就知道这个白颜不是个好东西。   他咬了咬牙齿,拔出身侧的剑就直朝白颜刺去,还未近身,白颜就像会漂移一般,早已不见人影,眼前也忽然变成了一桩木柱,剑正确无误的刺在木柱上,任是用多大的力气也拔不出。   黑手用力折断掉手里的剑,见它已经被分成了两半,他才解了口气,随后回头冲白颜吼道:“你这个妖女,你到底对君上做了什么?”   白颜闻言看了一眼黑手,却未搭理他,她径直朝蓝萧点了点头。   蓝萧便从袖子里取出一瓶小小的香料,将其倒入池中,只见那被冻住的池水正缓缓融化,连带着冻结住紫陌夏殒的冰块也被融化开来。   黑手和紫陌夏雪两人面面相觑,睁大眼睛看着紫陌夏殒缓缓睁开那双火红的眸子,那眼里似乎空洞无神,且一张妖孽的脸越发显得冰冷,而且还是那种带着毫无血色的白,一头银发正逐渐转化为白色,与脸上的血白,正好与之相配。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紫陌夏殒早已冲破冰池,飞身离去,那速度之快,让人惊讶到窒息。   黑手率先反应过来,瞪了一眼白颜,才急急追了出去。   紫陌夏雪见黑手走了,这才眨了眨僵硬的眼睛,也跟上去了。   留下白颜一人看着那池子水发呆,紫陌夏殒的心已经被她取出来了,冰封在这池子里,他彻底成为了冰人,再也没有感情,却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沙场上,眼见南诺就要被落尘君给拿下,谁料紫陌夏殒忽赶而上,火红的眸子直视着落尘君,他伸出手看了看掌心,脑海里没有一丝思想,只知道要杀了那个身穿雪白袄子的男子,便急速飞下城墙,连妖孽般的笑容也没有,二话不说持起长枪就直朝落尘君刺去。   落尘君被忽然冲上来的紫陌夏殒狠狠劈了后背一掌,那掌力足以要了三个寻常将士的命,落尘君挺直了背,回头对付着紫陌夏殒,两人连看对方一眼的时间也没有,便飞天打了起来。   南诺单膝跪在地上,胸口处受了落尘君一剑,鲜血淋漓,若不是紫陌夏殒赶来,自己肯定要死在落尘君的剑下。   南诺咬了咬牙齿,以此缓清疼痛,这才抬眸看了一眼两人。   见紫陌夏殒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冷之气,与先前的妖孽之气截然不同,而且那额前的火麒麟就像是真的一般,在他的体内上蹿下跳,实则可怕。   那落尘君渐渐没了方才那力气,紫陌夏殒却一掌接着一掌劈在落尘君的身上。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出现璀璨的烟火,五颜六色,别提多好看了,待众将士在抬头看烟火之时,城墙内上千上万的将士忽然自相残杀起来,那巍然鼎立的城门,不消片刻功夫,就被马蹄给踹开,骑在战马上持着长枪的顾野青,直捣北煞阵型。   南越的将士见其他二路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他们便接着挥动手中旗帜,直朝毫无防备的北煞将士杀去。   一时之间,喊杀声响彻天际,城外,城内,战火四起,硝烟弥漫,刚筹交错的将士互相扭杀,只有片刻,死去的人足以上万。   刚追上来黑手见这忽然转变的形式,才恍然大悟起来,这落尘君是安插了军队在自己的营中,居然用了调虎离山之际,真是可恶。   “王上,不好了…”刚想去作战的黑手,忽然被一副将给叫住,黑手不耐烦的回道:“又怎么了?”   “我军粮草大营被人偷袭了,正燃气熊熊大火,王上快些去随末将去看看吧…”   “什么?”黑手一听,差点气得晕倒,这落尘君不仅安插了军队进来,还要断了他们的后路,可恶至极,黑手抓住副将的衣领,嚷道:“带本王去会会,看是哪个王八蛋,居然敢在本王的头上乱撒尿…”   黑手刚离去,南诺就被众南越将士包围,他拔出胸口的剑,一站到底,可还是消不住那一波接着一波的南越兵。   好在这时紫陌夏雪赶了上来,替南越挡住了一剑,随后两人背靠着背一起对弈。   “诺哥哥,你没事吧?”紫陌夏雪关切的问着南诺,方才看见南诺连连被落尘君劈了不下十掌,急得身心发慌,她是生怕他有个万一。   南诺闻言心窝一暖,对紫陌夏雪说道:“战场上都是沙眼,本王不能保护你…”   “本公主会保护好自己,你小心便是。”   南诺朝紫陌夏雪点了点头,见身后的南越将士正朝紫陌夏雪刺来,他急忙替紫陌夏雪挡去这一剑,却被自己身后的将士狠狠劈了一刀,刀身刚离去,鲜血就直流。   紫陌夏雪都要被吓傻了,看着那滚滚鲜血侵染了这雪白的地,她慌了手,急忙伸手去扶住南诺,想说什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南诺挺直了背,对紫陌夏雪一笑,随后等不及疼痛,再次挥剑杀敌,紫陌夏雪见状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一改女子之态,忽变刚硬十足,握紧剑通杀一片。   约莫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落尘君再次被紫陌夏殒劈了一掌,那一掌直捣胸膛口,他却忍住痛,反手劈了紫陌夏殒一掌,却发现受掌的紫陌夏殒,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反而连要流血的迹象也没有,如同一个活死人,任是如何打,如何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为何?   就在落尘君思索之间,紫陌夏殒持起随手携带的兵器,毒叶,此叶子为黄金制造,上面染上了奇毒,但凡触碰此物者,都会在一个时辰内死去,并且死后连尸骨也会融化,甚至毒深者,连腐蚀的机会也没有。   眼见金黄色的叶子直朝落尘君额头处刺去,只有半分距离,就会被击中,那落尘君便会死无全尸,可那毒叶子不偏不倚被身受重伤的南诺接住,他用手紧紧握着毒叶,咬了咬下嘴唇,眼睛早已有了翻白的迹象,许是那毒液正蚀入血液。   紫陌夏殒见状停滞了半刻,看着南诺脸色苍白的凝视自己,他忽然有些暴躁,可总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自己静一静,如此,紫陌夏殒便眯了眯火红的眸子,忍住了要继续尝试鲜血的味道。   落尘君乘此上前探了探南诺的手腕,见手腕处的青筋已经暴涨,血液乌黑,他的眉头不禁紧锁,是奇毒,紫陌夏殒一向光明磊落,没想今日竟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段,他对紫陌夏殒嗤之以鼻,看着要奄奄一息的南诺,道了句:“你为什么要救朕?”   南诺扬起嘴角笑了笑,眸子里一片清明,他忍着痛艰难的回答:“本王…本王可是答应过…莫若然,遇见你..可要…可要饶你一命…”   落尘君闻言本想感激南诺,可一提到莫若然,他的脸色就忽然变了,他的命何须那个女人去求别的男人了?真是荒唐至极!   落尘君一甩衣袖,打算离去,身子却被紫陌夏殒穿插一剑,那一剑直刺心口,接着迅速被拔出,鲜血随着这剑身的离去而撒落一地,紧跟着一口鲜血从落尘君的嘴里喷了出来,伴随着风雪,染红了雪地。   脑子里却这时忽然闪过千万个莫若然的身影,弯腰的、跳跃的、悲伤的、那张绝世容颜若隐若现,落尘君蹙着眉头,强调自己忘记,忘记她,就算是痛死,也要忘记那个女人…   第六十一章:待千年以后(一)   顾野青见落尘君栽倒在地,急忙飞身冲到他身边,随后号令三军以圆形为阵型保护落尘君,再吩咐众将士掩护自己带领落尘君离开沙场。   紫陌夏殒本想追过去,却被南诺抱住了脚,连连甩了好几次,南诺死活都不肯松手,紫陌夏殒火红的眸子一禀,伸出手就一掌劈在南诺的脊梁骨上,那一掌将本就重伤的南诺,打得更是遍体鳞伤。   可南诺依然强撑着一丝力气,对紫陌夏殒虚弱的道:“君上…我…我答应过她,我…必须…必须...要遵守…诺言…”   当紫陌夏雪冲出重围赶来时,就见南诺已经昏迷过去,却还是抱住紫陌夏殒的腿不放。   紫陌夏殒那额头处的火麒麟似乎要破皮而出,他用力甩开南诺,随后直追落尘君而去,可南越等人早已快马加鞭离去。   黑手堵住粮草大营的路,此地只有一条路能出来,这火刚燃,那纵火之人,铁定还没来得及离去。   如此,黑手便拿了串香蕉,坐在椅子上慢慢等着,身旁的众将士纷纷想赶过去扑火,却被黑手给阻止了,这回,宁愿损失点东西,也要抓南越一条大鱼。   简晨捂住嘴,躲在营帐中,看了一眼像个土霸王一样坐在外头的黑手,见其已经将自己包围了起来,难免有些焦急。   她在帐中左右瞧了瞧,见地上有一套快要被烧毁的北煞服饰,勾起嘴角一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简晨穿戴好后,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灰尘,然后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一瘸一拐的冲出大营,一边跑一边大叫:“着火了,快来救火呀…”   眼见要蒙混过关,却在与黑手擦脚而过时,脚下踩到了香蕉皮,一个没站稳,‘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黑手往嘴里塞满了香蕉,随后将手中的香蕉皮,再次往身后一抛,准确无误的盖在其中一位将士的头上,接着黑手站直了身子,双手环着双臂,眯着眼睛盯着扑在地上不敢起来的简晨冷笑,随后一把抓起简晨的后衣领,就将她给提了起来。   见此人脸上黑不隆冬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还不说,连是男是女都认不出来,黑手咽了咽口水,怎么会有长得那么丑的人?   他嫌弃的将自己摸过简晨衣服的手,往旁边将士的身上擦了擦,害将士愣是忍住那臭烘烘的味道,站的笔直笔直的,待黑手擦干净了后,急忙对着那简晨一笑,简晨见状,也赶忙跟着他打起哈哈来。   “你是要去寻君上吧?”黑手不怀好意的问着。   “嗯…”简晨心不在焉的回着。   “君上在城外,本王见你生得很,要不本王带你去吧…”   简晨闻言疑惑的看了黑手一眼,见他正对着自己眨巴着无辜且特别白痴的大眼睛,便也没了防备之心,随即朝黑手豪爽的一点头。   黑手这才带着简晨离去,七拐八拐,跟来时的路一点也不一样,简晨这才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急忙对着黑手叫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黑手在一石洞面前停了下来,随后回头对着简晨说道:“到了…”   简晨看了一眼石洞,就知道这个男子不安好心,抬头朝黑手傻笑一下,转身就想溜,却被黑手一个反手给扳住了手臂,黑手嘿嘿大笑两声,叫道:“哈哈…总算被本王给逮着了,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烧本王的粮草,你不知道本王最爱的就是吃!居然敢阻拦本王吃东西,本王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简晨闻言哭笑不得,这到底是什么人呐?就因为吃,所以才这样来逮住她?   简晨急忙装作悲痛状,对黑手说:“不是我烧的,绝对不是,我看你是抓错人了,我看见纵火的人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你看我,我可是北煞的将士呀…”   黑手抽出一只手往简晨头上狠狠拍了一下,叫道:“你这套服饰可是本王放进去的,还是往便池里刷了一遍的,早就料到会有人来烧本王的粮草,现在被逮着了吧…”   “你说什么?”简晨回头恶狠狠的对着黑手一吼,想暴跳如雷,自己的整个身子却被他用力按着,根本就动弹不得,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难怪那么臭,原来是被他给加了料的。   “哪里有水?”简晨忍不住恶心,冲黑手跳起来大叫。   “里面。”黑手一指石洞里头。   “快让我进去!”   “好。”黑手松开了简晨的手。   简晨早已忘了身在敌营,只想着要先将身上这臭味给洗去,没想到刚进去,石洞的铁网门就忽然关上,简晨才知自己上当了,这个混蛋,真是可恶!   “快放我出去!”   “是你自己要进去的,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替你开门又关门的!”   说完,黑手对简晨一摊手,随后看了一眼脏兮兮的简晨,嫌弃的捏了捏鼻子,转身就急急走了。   “你这个混蛋,放我出去!”   简晨用力拍打着铁网的门,奈何根本就动弹不得,她咬了咬牙齿,生气的往地上剁了一脚,也不知道前方落尘君怎么样了?真是急煞人也,这个混蛋到底是谁?要是让她出去了,定要取了这混蛋的狗命!   淮河城内,大批人马手忙脚乱的开路,城内的百姓们纷纷站立在两旁,中间,一辆大马车急急驰入城楼,大夫们早已在楼门口守候,见那千军万马急急涌进城内,就知有大人物受伤了,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顾野青率先下了马车,脸上、手上,浑身是血,他却浑然不知,额头上豆大的汗,滚滚落下,就如雨下,他对着众人吩咐道:“快!铁骑军首领们把圣上抬进城楼!大夫们速速准备上好的药材,先为圣上止血!要快!”   大夫们一听是圣上受了重伤,吓了一跳,急急跟在铁骑军后面进了城楼,大夫头儿要众位大夫们镇定心神,吩咐众大夫各自就位,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号脉的号脉,止血的止血。   一时,城楼内,处处都是人满为患,人人都是手忙脚乱,好不热闹。   莫若然独自一人出了营帐,行走在淮河城的街道上,见人们都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抓住一个老百姓的袖子,轻声问道:“这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他们都在到处跑呢?”   那百姓一听眼前的姑娘如此问,便有些生气,对她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们的圣上受了重伤,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作为他的子民,当然得快点去看看!”   说完,百姓一把推开莫若然的手,一头扎进人群中。   莫若然闻言直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心忽然窒息到不能呼吸,脑中闪现落尘君深邃的眸子,还有那张刻在脑海里的俊美容颜,落尘君,你一直存在自己的心里啊,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可知道?   眼泪就像那婆娑的大雨,流个不停,任是怎么擦去都没用,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落尘君在自己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拼命的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越过人群,拐过好几条大街,连踹气的机会也没有,只知道向着城楼跑。   落尘君,你一定要挺住啊,她还没有告诉你,她已经爱上你了,而且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当莫若然气喘吁吁的跑到城楼时,城楼外围满了人,一座占了半个城池的楼,竟被这些个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若然急得直跺脚,最后一鼓作气,奋力推开人群,不管不顾的想往里头冲,却被守楼门的将士们给拦住了。   “什么人?这里岂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将士拿着长矛指着莫若然,要她速速离去。   “你放肆!竟敢对本宫如此不敬!我乃圣上钦点皇妃,快快让本宫进去!”   莫若然一声呵斥,浑身上下散发着迫人气势,脸上厉正言辞,不苟言笑,那句’我乃圣上钦点皇妃’让众将士们纷纷面面相觑,从上到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遍,见她穿着打扮不凡,且那股子宫妃气势甚是惧人,那守门的将士,这才不得已的跑到里头汇报。   只有片刻,顾野青便迎了出来,见莫若然红肿着双眼,手足无措的站在人群中,心下一痛,也跟着煞红了眼睛。   “师妹,你怎么来了?”   “师兄,圣上可好?”   莫若然见顾野青来了,这焦急不安的心才松了口气,急忙上前询问落尘君的状况,顾野青却对着莫若然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甚是担忧。   “我自己去看看他!”   莫若然二话不说,急急冲了进去,方才拦住她的将士见状,才知自己得罪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妃娘娘,吓得心里直哆嗦,连忙跪在地上,目送莫若然离去。   莫若然径直冲向落尘君居住的房间,正好碰见奴才们端着大盆的血水急急跑了出来,随后又听见里头强忍着痛的呼吸声,以及大夫们束手无策的叹气声。   莫若然心里早已吓得发颤,连带着双脚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定了定心神,急忙冲了进去,看见乌紫的鲜血遍地都是,里头上十几位大夫忙得焦头烂额,越过众人,透过缝隙,就能看见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浑身是伤的落尘君。   他黑如墨玉的头发都沾满了鲜血,那张如刀削般的脸,此刻虚弱无比,高挺的鼻梁正急促的呼吸着,嘴唇也因疼痛而越发颤抖得厉害,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可他却并未因这疼痛而久久昏迷,反倒是睁着双眼,硬是忍住那钻心蚀骨般的痛让大夫们专心症治。   莫若然被这样的落尘君吓得捂住双唇,颤抖着走到他的面前,张着嘴唇想问问他,却愣是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以至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落尘君...”她颤抖着声音唤着他的名字。   落尘君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便忍着痛微微侧头,看见昏迷中无数次见过的熟悉身影,此刻正直直立在自己眼前,他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动了动僵硬的手,却扯住了自己的痛感神经,让他再次痛到发颤,可那点痛比起看见这个女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硬是要抬起手来,随后缓缓指向泪眼婆娑的莫若然,眸子里瞬间闪现嗜血,苍白的脸上也立即冷若冰霜,他忍着痛咬着牙齿狠狠说道:“你给朕出去!”   莫若然一听心里猛得抽搐起来,落尘君,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就那么不想见到她?她做错了什么吗?难道她千里迢迢来找你也错了吗?   莫若然立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看着遍体鳞伤的落尘君忽然一口鲜血给喷了出来,紧跟着染红了那雪白的锦被,心中猛得跟着揪痛起来,急忙拿起旁边的湿毛巾要替落尘君擦去嘴角的鲜血。   他却使足了仅存的半分力气将莫若然推开好远,毫无防备的莫若然,被他这么一推,从床榻旁的高台阶上摔了下来,腹部正好磕住了那矮凳,顿时疼痛侵染全身,额头处立马冷汗涔涔,嘴唇比那受伤的落尘君还要煞白。   第六十二章:待千年以后(二)   顾野青进来时,正好看见莫若然倒在地上,他有些讶异,急忙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落尘君,想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指着莫若然用最后一丝力气拼命的吼着:“给朕出去!朕不想看见你!出去!出去啊...”   吼完后,抓起床榻旁的药碗就往莫若然的身上砸去,本就脸色苍白的莫若然,再被这滚烫的药碗砸了一下,竟是连呼吸也逐渐减弱下来。   顾野青眉头紧锁,一时不知两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又见莫若然此刻正虚弱无比,却还要强撑着身子想对落尘君说话,他急忙冲过去扶起莫若然,还没等莫若然站稳身子,顾野青就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师妹?”   莫若然迷糊的看了一眼顾野青,抓紧他的手,忍住那蚀骨的疼痛咬牙说道:“孩子...救孩子...”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再次倒地。   “师妹!”   顾野青见状顾不得思索她到底要说什么,急忙抱起莫若然,就往外头跑,一边跑一边冲大夫大叫:“快!快随我来!”   顾野青三步并作两脚将莫若然抱进清水苑,这苑子的东厢是简晨居住的地方,但西厢没人,便将莫若然带进了西厢,身后跟着五位大夫,他们提着药箱子急急走了进去。   众位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取出止痛的药物往莫若然嘴里放,随后唤探脉的大夫为其号脉,刚摸到莫若然的手腕就惊得不行,急忙朝其他大夫唤道:“快!快去准备安胎药!”   顾野青一听‘安胎药三个字’,不禁愁了眉头,忙冲到大夫面前,不解的问道:“什么安胎药?”   大夫闻言看了一眼顾野青,一边医治莫若然,一边回道:“这姑娘怀孕了,已有了三四月的身孕,方才许是撞到腹部,若不是及时发现,估计这孩子要保不住了...”   顾野青一听,心中大惊,莫若然怀孕了?日日食用红花的她,怎地会怀孕?方才她说要救孩子,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将军,你且先出去,这怀孕女子的闺房还是莫要进来的好...”   还没等顾野青震惊过来,大夫就催顾野青离开房中。   顾野青朝大夫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莫若然,见她眉头紧锁着,似乎很痛苦,便上前替其抚平眉头,可依然还是冷汗涔涔,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便对着大夫问道:“那她...”   “这时期是女子怀孕后的关键期,一个不小心就会使胎儿不保,或是大人和小孩都会不保,但我等会尽全力医治这位姑娘,请将军放心...”   大夫的话让顾野青暂时定了下心神,嘱托大夫好生照料后,他才缓缓走了出去,记起落尘君也伤势不轻,又匆匆朝落尘君居住的地方行去。   这是怎么了?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若是他们两人其中有一人有个好歹,他顾野青绝不饶过自己。   这一战,看起来像是南越赢了,但他们损失的可是军中主帅呀,论是什么,也比不上保住主帅更重要,好在北煞已经损了大半兵力,粮草也尽失,西厦的国主,这会子该已经奔赴黄泉,可他们南越的女将军简晨却迟迟未归,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本来计划百无一疏,偏偏那紫陌夏殒忽然就像喝了鸡血一般,功力猛地突曾,以前就算同落尘君单打独斗,两人也就打了个平手,现如今,紫陌夏殒却独占鳌头,看他那打不死的气势,似乎要席卷南越城才甘心。   而他们的圣上,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啊!   如此,顾野青更是加快了脚步朝太和殿行去。   刚进去,就看见落尘君已经平静的躺在床榻上,血也暂时止住了,但大夫们不会医治内伤,只能先医治外伤,并开了不少的药,可这些药物对落尘君来说根本就无济于事。   “圣上。”   顾野青拿起旁边的毛巾往水盆里沾了沾水,拧干了后,才走到落尘君身边轻唤他的名字。   落尘君用眼光瞟了一眼顾野青,什么话也没说,只问道:“简晨回来了吗?”   顾野青朝他摇了摇头,拿起毛巾替他擦了擦额头,落尘君却侧过头去,许是不习惯别人碰自己,所以才会有这本能的反应,顾野青将毛巾放下,随后看着俊美无比的落尘君,酝酿了片刻,才咳嗽两声,对落尘君说道:“你和我师妹这是怎么了?”   落尘君闻言冷笑了一声,怎么了?他不去问她,反倒来他这里兴师问罪了,落尘君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便磕上眼眸,那张侧脸越发寒冷。   顾野青知晓落尘君的性子,便也不再问,但见方才那阵势,两人似乎闹得很凶,师妹现在怀有了身孕,或许落尘君知道了,两人会和好也说不定,思索再三,这才拿定主意要同落尘君道明。   “圣上,师妹她...怀孕了...”   说完后,顾野青急忙瞟了一眼落尘君,以为他会睁开眼睛做出讶异或者是高兴的表情,可是他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依然只是磕着眼睛,仿佛已经熟睡。   顾野青觉得有些悻悻然,叮嘱完大夫们好生照料着,便离去,虽然他也觉得奇怪,食用了红花还能怀孕,但现如今莫若然确实怀孕了不是吗?落尘君未免也太无趣了...   顾野青却不知等他离去后,落尘君忍着痛坐直了身子,那双眸子似冰潭一般,寒冷蚀骨,那张带着苍白的脸已经青紫一片,抓住锦被的手透过丝布掐进了肉里,鲜红的血,滚滚而出,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早已被那沸腾的愤怒吞噬了自己的心。   莫若然,你做得真好,居然怀孕了,同他在一起时,你拼命吃药,为的就是防止怀上他的孩子,同紫陌夏殒在一起,你却有了身孕,那日,两个人拥吻在一起的场景,侵蚀了落尘君的理智。   他强忍着痛,从床榻上走了下来,缓缓向着西厢方向行去,他要让那个女人,现在,立刻,马上消失!   经过大夫们的治疗,昏迷中的莫若然已经醒来,大夫们吩咐近日不宜走动,需安心静养,再加上之前受过掌伤,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虚弱了,万万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   莫若然朝大夫点了点头,随后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见孩子命大福大,便忍不住的会心一笑,还没等她开口唤丫鬟们下去,西厢的门就被重重的砸开。   莫若然急忙寻着光线看去,看见满身伤痕的落尘君正笔直的站在门口处,那双扶在门上的双手鲜血淋漓,她有些惊讶,落尘君怎么来了?   见他面色惨白,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莫若然急忙唤丫鬟们去搀扶他,落尘君却一把推开众人的手,径直朝莫若然走去,那双血红的眸子里闪现了蚀骨般的恨,全然看不见往日的深情。   他在莫若然面前站定,两眼冰冷的看着莫若然。   “你怀孕了?”   莫若然闻言有些愧疚,隔了这么久才让他知道,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本来是早该告诉他的,但由于种种原因,她不得不隐瞒,这次要不是摔伤了,估计她也不会那么早告诉他。   现如今,他已经知道,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便对着落尘君点了点头。   落尘君见她亲口承认,那双手再次握紧,鲜血也跟着淌下,可他毫无知觉,接着问莫若然:“出宫后,你一直和紫陌夏殒在一起?”   莫若然看了一眼怪怪的落尘君,见他的伤势还没好,那手上刺眼的红让莫若然很是心疼,急忙抓起他的手,对他说道:“你伤得很严重,不要这样用力...”   落尘君却不领她的情,一把甩开她的手,冰冷的问着:“回答朕。”   莫若然蹙着眉头盯着冰冷无情的落尘君,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他却这样对待自己,心下不禁来了气,对着落尘君回道:“是,但是...”   “够了!”   还没等莫若然解释完,落尘君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很厌恶她的声音,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握住双拳的手缓缓松了开来,他冷眼凝视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她,这个女人,他恨不得要她去死...   记起她和紫陌夏殒激吻在一起的场景,落尘君忽然觉得全世界都像崩塌了一样,他为了帮她报家仇,弄得满身是伤,她却怀了别人的孩子,记起那些年,他全心全意只为她,她却对自己冰冷无情,那还不算什么,今日,她竟敢怀着别人的孩子来他的面前炫耀,多么的可恨啊?   落尘君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莫若然,心就像被人挖开了一般,钻心刺骨般的痛,她也是紫陌夏殒爱的女人啊,想到此,落尘君冷血一笑,紫陌夏殒,让这个女人陪你一起下黄泉如何?   落尘君咬了咬皓齿,极力忍住那满腔的愤怒,握紧双拳,转身离去,背影,从未有过的决绝。   莫若然想唤住落尘君,可是那破口而出的话语,却被那背影给咽了下去,落尘君,你似乎听到自己怀孕了,很生气,你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大概五日左右,莫若然早已恢复,一大早就起来熬粥,想为落尘君补补血,虽然自那日他来过之后,就再也未出现,但不管他对自己怎么样,也要为他做些事情,只要能让她这么安静的留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熬了整整一个早上的红枣粥,总算见成,急忙倒在碗里,自个儿都还没来得及吃,端着大碗红枣粥就往太和殿跑去。   落尘君的伤势还没痊愈,外伤倒不算什么,主要是被紫陌夏殒打成的内伤,似乎已经在隐隐作祟了,时不时侵蚀落尘君的胸膛口,大夫们束手无策,且顾野青日日帮其疗伤也不见得好,看来这次紫陌夏殒着实是下了杀心的。   第六十三章:待千年以后(三)   莫若然端着红枣粥走进落尘君的房间,见里头有几位主将和顾野青正坐在落尘君的榻前商量军事,她便没发出声音,站立在一旁,打算等他们商策完了之后,再进去。   “圣上,简晨郡主被东帝城的七王爷给抓住了,那厮竟要求拿这淮河城去换...”其中一位将士朝落尘君禀报军情。   “换倒是可以,但是那东帝城的七王爷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就怕把这淮河城给献了出去,也不见得简晨郡主能回得来...”其中一位将领持反对意见。   “对,那厮肯定会要了小的,再要大的,那咱这南越天下岂不都拱手让人了...”又一将领持反对意见。   “是这样的,绝对不能同其换...”   “换不得...”   “万万换不得...”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只有落尘君一人沉默着,他瞟了一眼外头,看见莫若然正立在门口,眸子里的火焰腾的一下冒起,脸上越发寒冷,握了握双拳,对着众将领冰冷出声:“换!简晨是朕最重要的女人,一座小小的城池而已,岂能因此失去朕的女人!”   莫若然闻言端着粥碗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他说简晨是他最重要的女人,那她算什么,自出宫以来,这个叫简晨的女子都陪在他的身边,是不是因为这样,落尘君才对自己如此冷漠?   “可是圣上,那七王爷他...”   “好了,朕自有分寸...”   落尘君不耐烦的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那些个将领见状都面面相觑,随后把目光放在顾野青的身上,顾野青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会处理好,他们这才放心的离去。   “圣上,既然如此,我便先去准备城池青印。”顾野青知道落尘君下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也不想同其他人一样苦劝,便向落尘君一抱拳,就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看见莫若然低着头站在那里,觉得有些奇怪,急忙走过去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我...”莫若然抬头看了一眼蹙着眉头顾野青,又看了看里头连瞅都不瞅自己一眼的落尘君,一咬牙走了进去,随后把粥碗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着落尘君冰冷的侧脸,他似乎并不打算理自己。   方才那番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拿自己的城池去换自己最重要的女人,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因为他落尘君稀罕简晨。   想到此,莫若然的心顿感冰凉,低着头就悄悄转身离去。   顾野青一路跟着莫若然的脚步,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以为两个人会因为孩子而和好,没想到更是加剧了两人之间的隔阂,这到底是一对什么样的苦命鸳鸯?   莫若然在开满梅花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顾野青,红色的花瓣落在他的青丝上,煞是好看,她的师兄真真是越发俊美了,莫若然笑了笑,开口问他:“师兄,你能同我讲讲简晨的故事吗?她似乎对落尘君很重要的样子...”   顾野青闻言扰头笑了一下,记得小时候同莫若然讲过,看来她全然都没记在心上,便上前弹了弹莫若然的额头:“你吃醋了吗?”   莫若然听到顾野青这样取笑自己,便瞪了他一眼,回过身子来看那漫天的雪梅。   “不过说真的,简晨这个女子,你可得上心了...”顾野青出言提醒莫若然,语气间有些担忧。   莫若然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顾野青,有些不解,顾野青便向莫若然述说起源:“小时候,我就同你讲过,南越朝的端亲王,也就是圣上的叔叔,他骁勇善战,为南越立下不少功劳,可早年去世,生下一女,便是简晨郡主,端亲王妃将刚出生的简晨郡主托付给当今太后,之后便随端亲王而去,简晨自小就同圣上在一起,也算得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甚好,且那时太后就有意让简晨当选南越皇后,可是那简晨郡主自小就不喜这宫廷束缚,喜欢到处云游,后来一出走就走了九年,这次是在圣上出征的路上遇上的,这就说明两人还有缘分...”   莫若然闻言不禁有些惊讶,以为落尘君的生命里遇见的女子除了祈芸和自己之外,便无他人,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姻缘,难怪他说简晨是自己最重要的女人,青梅竹马,不是谁都能轻易忘记的。   顾野青看了看正在发呆的莫若然,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问道:“既然知道简晨的故事了,你可否告诉我,你和圣上到底怎么了?”   莫若然侧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的顾野青,随后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算在以前,两个人即使在怎么没什么话说,可是也不会像这样无视对方,难道真的是因为简晨的到来勾起了落尘君的记忆,所以他才忘了自己,不可能,落尘君并不是那种没情意的人,那他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此,莫若然便看着那纷飞的红梅,深深叹了口气。   顾野青见莫若然好像很苦恼,便上前对她诙谐一笑,打趣道:“都是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这么小心眼,不就一个简晨嘛,就把我的小师妹给打垮了啊?”   莫若然闻言朝顾野青撇了撇嘴角,嚷嚷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娶个嫂子给我,真真是龟速啊...”   “什么叫龟速?”   “就是乌龟爬行的速度...”   “好啊,你居然敢说我是乌龟..”   “难道不是么?”   “好啊,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嘿...有本事你别跑...”   “不跑才怪呢...”   两人打闹的身影映在落尘君的眼里,他勾起嘴角冷笑,浑身上下都是寒冷,莫若然,你那水性杨花的性子真是让男人摄魂,勾了个西厦南诺,偷了个北煞帝王,连带着他身边的大将也要勾了去是么?他倒要看看,你还能勾多少人的魂魄?   北煞,紫陌夏雪守候在南诺的榻前,身后是走来走去的黑手,满屋子都是摇头叹气的大夫,奴才们忙进忙出,个个额头上都溢满了汗水,可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某个主子的兽性。   “都怪本王!要不是去逮那南越的大将,也不至于让南诺受这么重的伤!”黑手一拍自己的额头,满是愧疚,看着床榻上的南诺,快要奄奄一息,他却没有一点办法,真是急煞人了。   紫陌夏雪闻言替南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喃出声:“不是你的错,是哥哥!”   紫陌夏雪的声音里全是痛恨,若不是紫陌夏殒那一掌,诺哥哥最多也就是外伤,哪里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她恨透了毫无人性的紫陌夏殒,恨不得将他里外三层都给拆了、煮了、吃了!   可就算如此,也救不回诺哥哥的命,想到此,眼泪就忍不住的啪啦往外流,全都滴落在南诺的手背上。   南诺动了动手指头,惨白的脸上不禁抽了抽,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出所有力气,缓缓将手伸向紫陌夏雪,替她拂去那晶莹的泪水,再默默的看着哭得像个小孩子的紫陌夏雪,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自从紫陌夏雪嫁给自己以来,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安心的好话。   “雪...雪儿...对不起...”他只能说对不起,千万个对不起。   紫陌夏雪闻言更是哭得不行,握紧南诺的手,拼命的摇着头,她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的,绝对不会!   “诺哥哥,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一定要等着我!”   说完后,紫陌夏雪就拼命往外头跑去,她要去找紫陌夏殒,她就不信,他可以冷酷到无视诺哥哥的生命!   躺在冰棺内的紫陌夏殒听到有人在拍打着门,便睁开火红的眸子,破棺而出,飞身上前就掐住来人的脖子,只需一用力,就可将来人的脖子扭断。   可就在他要动手之时,脑中忽然疼痛难耐,许是方才练功之时走火了,急忙松开掐住紫陌夏雪的手,飞身躺回冰棺内,嘴角却溢出了鲜红的血,连盖住冰棺的力气也没有,反倒是觉得身侧寒冷起来,竟忍不住的环抱住自己的双臂!   紫陌夏雪见状满脸不解,看着自己的哥哥正处在痛苦的边缘,心里竟也跟着难受起来,急忙取来毛巾,上前替他擦去嘴角的鲜血,还没等她问其原因,身后就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你是来求紫陌夏殒救南诺的?”   白颜清淡出声,整个身子悬在绳索上,那飘飘欲仙的模样真是美极了,但却是带着毒液的美,让人望而却止。   “你怎么知道?”紫陌夏雪回头看了一眼白颜,冷声问道。   白颜闻言笑了笑,薄纱下的容颜冰冷如雪,她飞身立在紫陌夏雪的面前,看了看痛苦挣扎的紫陌夏殒,随后往其身上轻轻运了运气,紫陌夏殒便渐渐安静下来,冰棺也在这时轻轻关上。   “哥哥...”紫陌夏雪见状急忙敲打冰棺,想喊紫陌夏殒出来,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像是睡着一般,安静无比,那张妖孽般的脸似乎早已有着疲惫之意,想来是练功练累了,可南诺怎么办?   “你也看见紫陌夏殒的情况了,他无法救南诺!”   白颜的声音让紫陌夏雪有了片刻冷静,要不是这个白颜,哥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到此,紫陌夏雪满心愤怒,掏出袖子口的暗器就朝白颜掷去。   白颜却正确无误的接住那枚暗器,随后将其扔在地上,对紫陌夏雪说道:“你是伤不了我的!要救南诺,就别太过冲动!”   紫陌夏雪闻言蹙了蹙好看的眉头,仿佛对白颜的话有些不解,随即看了一眼白颜,她的意思是她要救南诺,白颜是个神医,虽是传闻,可是诺哥哥正悬在生死边缘,大夫们都无法救诺哥哥,现在只有这个白颜了。   她说过不会让诺哥哥有事的,可是白颜岂会那么好心,肯去救南诺,定是有什么阴谋,可诺哥哥的伤势再不医治,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万一有个好歹,她该如何向西厦子民交代。   如此,紫陌夏雪便一改方才之态,站直了身子,冷声问着白颜:“你有什么条件?”   白颜抬眸看了一眼紫陌夏雪,最纯正的血统,活死人的妹妹,还有什么比这更诱人的条件,她对紫陌夏雪伸出了手,冰冷无情的道:“很简单,把你的心交给我!”   第六十四章:请莫失莫忘(一)   淮河城骤然降大雨,加上夹雪,更是阴霾,一到清晨时分压根就看不清路,待到响午,这朦胧雾气才肯散尽,天气总是这般的变幻莫测,害守卫淮河城的将士们都穿着蓑衣站岗,实属遭罪。   城楼处,落尘君命顾野青写了封折子,差遣使臣即刻送往北煞军营,条件已经拟好,北煞需于三日内归还简晨郡主,南越也将信守诺言奉上淮河城,但南越这边的意思似乎是要人也要城,因为落尘君还开出了另外一个条件,需北煞那边亲自将人送过来,才肯给城池青印,如此,估摸着落尘君压根儿就没打算拱手将城给让出去,这是给北煞下套呢。   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落尘君虽暴戾,但性子还是很偏静,比起下雪他更喜欢看下雨,这不,刚吩咐完事情,就屛退了众人,自个儿逛起了这占了淮河城半个城池的城楼。   城楼里的苑子各式各样,但数一数二的还是那座名唤为‘半桥处’的凉亭,那里风景别致,清静幽雅,听闻这地段也是简晨郡主最是喜爱的地方。   落尘君撑着油纸伞一路走上半桥,桥的另一头是冒雨往这边跑来的莫若然,落尘君清冷的眸子里有些诧异,这样突然面对面的遇见似乎有些尴尬,见她手里头还端着碗清粥,许是刚从厨房出来,没来得及带雨伞,这会子整个衣袖都拿来挡粥了,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那头齐腰的青丝也紧紧的贴在了身上,脸上早已被水洗了个干净。   莫若然一边跑一边抽出手来擦脸上的雨水,抬头的时候看见落尘君就站在自己面前,急忙止了步子,站在原地淋着雨看着落尘君缓缓走来,他却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自己,连瞟都没瞟自己一眼,撑着伞就与自己擦肩而过。   莫若然的眼里立马溢满了泪水,心里痛到难以呼吸,这段时日落尘君虽没赶自己离去,但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论她怎么做,他总是不待见。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头被雨水浇湿的清粥,熬了整整一个上午,为的就是要亲手交给他,就算他再不想理自己,这碗子粥是无辜的,他不要也得要!   这么想着,莫若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咬牙,冲落尘君冰冷的背影叫道:“喂!”   见落尘君止了步子,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跑上前去,将手里的粥碗往落尘君的怀里塞去,管他要不要,给他就是了,反正也不抬头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塞完就往回拼命跑。   落尘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滚烫的粥碗给烫了一下,他倒吸了口气,转身想还给莫若然,她却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好像后头有头狼似的,落尘君冰冷的眸子里有那么一刻闪现清澈,他看了一眼碗里头清淡的红枣粥,近日失血过多,这粥喝了也生血,只是里头都被雨水给淋湿了,该也要不得了,不过他也没随手扔掉,反倒是抓住粥碗继续逛苑子。   莫若然跑得远了,才敢回头看落尘君,刚才不知道犯了什么冲,居然这么大胆,那座冰山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远处瞧去,见落尘君一手撑着伞,一手还不忘端着粥碗,并未因为是她送的而嫌弃的扔掉,心下突然觉得好欢快,急忙挽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转身匆匆跑回了西厢。   阴霾的天空,大雨连连,接连下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天空上的黑雾才稍微散去,可依然是下着中雨。   莫若然趁着这雨天,急忙出城楼去买了一双雨靴子回来,白日见落尘君独自一人出来赏雨,猜想他肯定喜欢下雨天,身子才稍微见好,可不能被这雨水给淋湿了脚,落下了病根子。   虽是为他着想,但是他根本就不愿意理会自己,莫若然捧着一双雨鞋子都已经走到落尘君的房门前,刚伸出手来想敲,又顿了下来,他不想见自己,若是冲进去,他肯定会不高兴。   想到此,莫若然急忙缩回了手,握着鞋子又往回走。   走到半道正巧碰见了一身戎装的顾野青,他正急急往落尘君的住处赶,莫若然勾起嘴角一笑,不如要师兄拿去给落尘君,这样也不用担心他会着凉了去,急忙上前一步,朝顾野青挥了挥手:“师兄,这边…”   顾野青见是莫若然喊他,他急忙加快了步子,冒着雨跑了过来,见莫若然似乎是从落尘君的屋里刚出来,急忙抿嘴一笑,用食指轻轻弹了弹莫若然的额头,打趣道:“师妹,有本事啊,看样子是已经成功融化了那座冰山啊?”   莫若然翻了一个白眼,要是被落尘君听见顾野青喊他冰山,还不得扒了顾野青的皮,不过她也没心思跟顾野青辩解,把手里头的黑色雨鞋递给顾野青,不开心的说道:“你帮我把这鞋子给他吧,如果他雨天要出去的话,就唤他穿上,免得吸了凉气,落下病根子,还有…千万不要告诉他,这鞋是我送的,要是他问起来,你就编个由头…”   顾野青一听,两人八成没和好,看师妹这张失落满满的脸,要不就是进屋里头受了落尘君的气,要不就是根本没进去,只好伸手先接了那鞋子,不说他话,对莫若然一点头,道:“行,我给你送去,就说是城楼里的管家给送的…”   莫若然这才放心的点了点,示意顾野青快些去,自己也打起伞打算回西厢,刚走了几步的顾野青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   “师妹,三日后简晨郡主就要回来了,你俩还没照过面吧?”顾野青琢磨着这事还是得告诉莫若然,顺便试探一下她的口风,免得到时受了落尘君的气,他也好提醒提醒。   莫若然并不回话,脸色淡淡,并无异样,只是挑眼望了一下落尘君的住处,这才对着顾野青轻轻摇了摇头,她哪里没照过面,只是不好把当时的情况说与师兄听,干脆当做不认识还好些,毕竟那个时候的样子,还是难民一枚,估计那高贵的简晨郡主早已把自己忘了。   “不过你也无需担忧,简晨郡主虽与圣上从小青梅竹马,但她这人心肠不坏,是女中豪杰呢…出走这些年,倒是造福了南越一方百姓,由此,品性也是极高的…”顾野青一番说辞,主要是想传递给莫若然一个信息,就是要她知晓简晨是个好人,但是隐性的意思是这个简晨虽心肠不坏,但名气可是压她莫若然一筹,要她多加留意些。   莫若然难得听顾野青这么夸赞一个女子,便对他诡异一笑,倒也没去打趣他,不以为意的笑笑就执伞离去,顾野青朝莫若然的背影摆了摆手,刚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可是莫若然已经走了好大一截了,本来是要说重点的,可是尽扯了一些有的没的。   他叹了口气,只好折身往落尘君住处走,换简晨郡主的折子恐怕已经到了北煞,那上面的条件明晃晃的的说明了落尘君要人也要城,难免三日后又是一场血战,他却不知落尘君的用意,竟是在这档口除去他看着碍眼的人。   莫若然自个儿回了屋子,生了些炭火,准备洗洗就早早入睡,打算明儿个一大早就去半桥处走走,说不定落尘君还会有闲情去那里,这么想着,心里就不由得荡起了小幸福。   以前就算落尘君整日在自己眼前晃荡,她也没当回事,直到他不把自己当回事时,才感受到落尘君当时的心情,这就是所谓的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真实写照吧?   带着一夜的胡思乱想进入了梦乡,梦里一直闻到一股熟悉的龙诞香,涩涩的有点熏人,但是闻着却睡得极好,抛去乱七八糟的噩梦,换了一夜的好眠。   落尘君坐在莫若然的榻前,单手撑着头,不住的打量着睡得很沉的莫若然,自她进来后,他就一早跟来了,顾野青给的那双鞋子正穿在他的脚下,也不知这个女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记得莫若然当年对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屑,也曾有过一阵子对他好得不得了,但最后却用假死骗得他团团转,现在又这般,还不知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   不过也罢了,他现下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他要尽快让这个女子消失在自己眼前,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第六十五章:请莫失莫忘(二)   天渐渐亮了起来,莫若然一心思只惦记着要早起去半桥,这个意念打消了瞌睡的念头,急忙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见外头亮堂一片,就知道起得晚了,匆匆掀起被子,却被坐在床头的人吓了一跳。   “啊…”莫若然抱着锦被吓得叫出声来,待看清楚来人后,她才抚了抚紧绷的胸口,一脸吃惊的看着悠悠转醒的落尘君。   “你…怎么会在这里?”除了吃惊,还带着些许高兴,就知道他心里头还是关心自己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不理自己了而已,不过也不重要了,他能来,莫若然就已经很高兴了,急忙又道:“你在这里睡了一夜吗?”   落尘君睁开有些困乏的眼帘,见莫若然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又连连问了两个问题,他并不喜说话,跟平常一般,冷着脸点了点头,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上前扯住莫若然的手腕,按着她的肩,要她躺下,顺带道了句:“还早,你且先休息…”   莫若然被前后不一的落尘君吓了一跳,吃惊得愣是没反应过来,只好乖乖躺下,用锦被蒙着半张脸的眼睛却偷偷打量着落尘君,见他也返回了原先的座位,心里就砰砰直打鼓,昨儿个连瞅都不瞅自己一眼,今儿个怎么一大早就守着自己了,难不成那粥喝了之后起作用了?   想归想,莫若然也不敢含糊,只是盯着落尘君瞧,他那一双冰冷的眸子里异常深邃,也不看向自己,就这么僵硬的坐着,莫若然哪里还睡得着,旁边坐了一个定时炸弹,落尘君那双重性子不定时就能反串一下,着实吓人的很。   想罢,再次一咬牙,豁出去了,坐直了身子,与落尘君面对着面而坐,双眼直直看着毫无表情的落尘君,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今日他放软了性子,明日肯定又会变了个样子去,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捯饬他一把,顺带指责一下他这段时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可开口的话却变成:“圣上,我见你挺喜欢看下雨的,早晨的雨水更清澈,也下得小些,特别好看,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不如我陪你去看下雨吧?”   说完,莫若然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口是心非。   一见着落尘君就害怕了,看来这胆子真是小得惊人,不过借着这个机会,两人重新修好也好,虽不知为了何事才闹得这么僵硬,不过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了,这么想着,便再次试探性的朝落尘君抛去了一个疑问号。   落尘君勾起嘴角一笑,点了点头,笑容多少有些勉强,但比起受伤之时,那反常的神态要好了多,莫若然心情不禁一阵欢快,手脚利索的洗漱了一番,这才匆匆出了屋。   屋外头,落尘君已经执好了伞,见莫若然出来了,也不等她,自个儿先走了。   莫若然看着落尘君的背影撇了撇嘴角,返回去往门后头摸了摸,没有摸到预想中的雨伞,回头一看,见落尘君手里头撑着的就是平日里自己比较喜欢的那把,被他给拿去了,那她岂不是要淋雨?真是个好提议,没事提什么看下雨,这会子还真得切切实实的感受这‘下雨’的感觉。   见落尘君走得远了,好不容易他发神经来看自己,万万不能失去质问他的机会,便用手挡着头,一路小跑了过去,直到跑到落尘君的面前,她才气踹嘘嘘的对着落尘君扬起嘴角笑,一边笑一边夺过落尘君手里的伞,说道:“让我来打伞吧…”   说完就踮起脚尖为落尘君撑伞,顺道自己也遮了点,落尘君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莫若然被他遏制住,心里有些火气,这个人真小心眼,她不过是借机躲下雨而已,费得着这么看着她吗?   “然儿,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   本以为落尘君又会把自己一把推开,没想到他忽然唤了自己一句‘然儿’,这二字只有落尘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唤她,声音里满是温柔似水,看着自己时,清冷的眸子里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种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占据了莫若然整个心头,一句最简单不过的问好,却让自己的心‘哧溜’一下难受起来,鼻子也跟着发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心软,连连对着落尘君摇头,带着哭腔的回道:“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落尘君见莫若然已然落泪,便勾起嘴角一笑,看似温柔的笑,却是带着嗜血般的恨,他一手夺过莫若然手里的伞,一手揽住莫若然的腰,在抱住她的那一刻,那种拥有的安全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依然疼着,他该是还没有忘记这个女子,不过很快…很快就可以不用再见到这个害自己倾尽半生的女子。   “然儿,对不起,是朕不好,朕连连兵败,心情抑郁,为此疏离了你,莫要责怪朕...”落尘君紧紧搂住莫若然,下巴抵在她被雨水淋湿的发丝上,最后一次,最后拥抱一次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女子。   莫若然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俊美到像是雕刻的落尘君,想相信他所说的理由,可她觉得这根本就是借口,而且还忽然感觉不到他的心,虽然被他这么紧紧拥着,可对于前后不一的落尘君依然难以招架,不过自己不是一直在期待他理会自己吗?又何须再去刨根问底,以前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固执才误会了落尘君那么久吗?   这次,她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如此,她朝落尘君乖乖点了点头,用手紧紧圈住他的腰,第一次,觉得爱情是美好的。   落尘君仰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眸子里如那冰霜,执着伞的手像是冰雕,未动分毫,单手搂住莫若然腰的手也忽然僵直,半响,落尘君松开了莫若然,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前的雨水,随后牵起她的手,对她轻声说道:“明日朕带你去城墙上看看...”   莫若然闻言有些不解,为何要去城墙?虽如此,但只要是他想去的地方,她都愿意陪伴。   他们手牵着手逛起了苑子,这是两人此生走过最漫长的一段路,对此莫若然是无比的珍惜着,抓着落尘君的手片刻不肯松懈,心里头一直砰砰直跳,连想问他简晨郡主的事情也咽了下去,她不知道落尘君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不敢乱问,只能猜想,若能这般陪伴在他身边,她莫若然也无话可说。   一日的时间,她和落尘君一直在一起,把整个城楼走了一个遍,中午将近,就去后堂煮了他最爱喝的清汤,饭后还为他缝补了一下断了线的袖口袍子,其余时间落尘君都揽着自己坐在阁楼上看下雨,他们虽没有多余的话,但莫若然真心感觉到了幸福,越发想这般留在落尘君的身边,可幸福永远是短暂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黑夜也急不可耐的降临,落尘君披上白色的雪狐袄子,便打算离去,莫若然咬了咬嘴唇,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还没问,他就要走了,若是明日他又变得冷若冰霜,叫自己哪里诉苦去,而且心头也很不甘心,思罢,急忙追上前去扯住落尘君的手臂,吞吞吐吐的问着:“你…你怎么不问问孩子的事情?”   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落尘君是知道的,之前当做是他发神经般的不理会自己,所以对孩子也不上心,可今日,他来了,却也不问问孩子的事情,当真是奇怪的很,哪有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如此的漠视?   落尘君一听‘孩子’二字,脸上越发寒冷,演了一天的戏本就累了,还要拿这个棒头来敲他,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很生气,挥了挥白色的雪狐袄子,对莫若然冷冰冰道了一句:“明日你就知道朕为何不问孩子的事情…”就甩袖离去。   第六十六章:请莫失莫忘(三)   莫若然只道落尘君又发神经,也没作多想,望着他走远了,才回了屋子,满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龙延香,是落尘君专属的味道。   莫若然深深吸了口气,就往床榻旁走去,饶是今生也忘不了这熟悉的香味,若是有朝一日,再见不到落尘君了,她一定会牢牢记住这股子香味,今生今世,永不相忘。   她在床沿旁坐下,一时之间,突然觉得这小屋里空荡荡的,念起在宫中那段时日,感觉比现在要踏实多了,毕竟能感受到落尘君的心在自己身上,师兄说过明日就该是简晨回来的日子,可落尘君,你为何非要选在明日带她去城墙呢?   莫若然摇了摇头,她又在怀疑他了,细细想来,许是落尘君想唤自己一起去接简晨郡主,就这么简单而已,她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算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如此,便匆匆梳洗了一下,就脱鞋上榻,但心中多少有着不安。   入了睡后,竟是噩梦连连,时不时还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吓得莫若然天还没亮就醒了,满脸都是汗水,好在只是做恶梦,并不是真实。   抬眸见外头的天色还暗着,便又躺了回去,继续入睡。   二日清晨,落尘君早早差人来唤莫若然前去城墙,莫若然应了声后,就开始洗了洗冷汗涔涔的脸,再稍微打扮了一番,天气乍寒,顺带把那件雪白色的袄子披上,便撑着一把春绿色的油纸伞出了门。   今日不但天空阴霾,而且还下起了雨夹雪,大片的雪花随着雨水一起飘落,甚是寒冷,这样的天气在外头待一会儿还行,要是长久站在雨雪里,免不了得冻死。   莫若然拢了拢袄子,一路走出城楼,直奔靠近边境的南门,大概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城墙处,老远就看见落尘君身披一袭白色雪狐袄子立在城墙之上,整个人背对着莫若然,面向淮河城外。   莫若然朝前走进一步,又止了止步子,仰起头来看落尘君的背影,那背影散发出来的贵气浑然天成,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君临天下,似乎忘了他是堂堂一介帝王,并不是凡夫俗子,只是这样俊美华贵的落尘君,突然觉得有些配不上。   莫若然垂了一下眼眸,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落尘君与自己的距离,仿佛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啊,远到遥不可及,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莫若然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挥了挥手,扫去脑中的胡思乱想,不再作它想,提起步子就上了城墙,待上了城墙之后,莫若然才看见淮河城的远处,正有一大片黑压压的兵马朝这急速奔来,她立马止了步子,心中的不安再次席卷了内心。   南越这边的折子一到黑手手里,黑手便急急交给悬至在冰棺内,却安然无恙且越发妖孽的紫陌夏殒。   北煞军营曾内部动乱一时,南诺身负重伤,眼见快要命不久矣,好在白颜肯出手相救,不过紫陌夏雪却忽然消失不见,营中也粮草尽失,将士们都没了吃食,若等三国内部运送过来,就得花上好些时日,可依如今形势,恐怕是等不得了,只能拿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将军去换城池。   起初紫陌夏殒不同意,但他现在也功力全失,该是被落尘君伤到了要害,或许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依北煞的这种情况,只能速战速决,若此番能用此女子换一座坚固无比的城池,实则划得来,紫陌夏殒早已看透了落尘君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死活不相信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座偌大的城池,心知落尘君有诈,却只能装作纸老虎随着黑手等人一起赶至淮河城,他倒要看看落尘君是怎么要人也要城的。   莫若然以为今日只是换简晨郡主,对方差遣一个使臣来交换即可,没想到是她想得过于简单,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这北煞国又不是傻子,更何况还是个妖孽般的紫陌夏殒在掌朝,他岂会那么好心把简晨郡主安全归还,看这阵势,估计又该血战了。   莫若然担忧落尘君的伤势,急忙跑到落尘君的身侧,对他焦急说道:“是紫陌夏殒和黑手来了,落尘君,你的伤势还没好,可千万不能去迎战...”   落尘君闻言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是担心他,还是故意做作给他看呢?   思及此,落尘君勾起嘴角冰冷一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子嗜血般的寒气,却依然高贵无比,他屈手一指,淮河城门开了,顾野青领兵出了城,身后的千军万马,早已整装待发。   莫若然见是顾野青去迎战,心下便松了口气,急忙抬眸看了一眼落尘君,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方才她的担忧之心是否太过于明显了。   落尘君直直看着莫若然却不是因此,他的眸子里冰冷嗜血,远处的紫陌夏殒正奔赴而来,还有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永永远远让她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低着头的莫若然不知落尘君的心思,看见自己的腰间系着那把雕刻已久的短笛,上面写着的字异常显目,特别是她和落尘君的名字,莫若然更加羞涩,干脆伸手将短笛扯了下来,双手捧着笛子,打算送给落尘君,他却行到城墙边上,对着远处轻喃出声:“今日,简晨就能安全回来了...”   落尘君的话让莫若然捧着笛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来他一心惦记的是那个简晨郡主,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待落尘君回头之时,急忙将手里的笛子给藏进袖子里,不敢再拿出来。   落尘君上前轻握住莫若然的手,在握住她的那一刻,他明显看见莫若然的眼里有些心慌,却不知她是为何心慌,见她别过头去,眼睛一直看着远处那耀眼无比的紫陌夏殒,心里的火焰似是火山爆发,轻握住的手抓得越发紧,一个用力就将莫若然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落尘君低头看着怀里有些惊慌的莫若然,他眯了一下清冷的眸子,最终忍住了自己的火气,用不温不火的声音问着莫若然:“你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朕,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莫若然闻言脸上一阵惊愕,他居然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他一直怀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前几日才对自己冷漠异常,而不单单只是因为简晨,可他怎么能怀疑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呢?   “你在说什么?”莫若然用力推开落尘君,随后退离好几步,用无比愤怒的眼睛瞪着落尘君。   “孩子是谁的?”落尘君一改昨日温柔之态,冷眼注视着莫若然,眸子里一点情意也瞧不出来,仿佛他本就如此。   莫若然眉头拧成一结,死死的盯着翻脸不认人的落尘君,对于他问的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压根儿就不想回答,日日夜夜强要自己的只有他落尘君!他怎能有这样的想法,这根本就是在侮辱她的清白。   “落尘君,你可以漠视我,也可以不理会我,甚至可以囚禁我,唯独不可以侮辱我的清白,更加不可以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莫若然几乎是嘶哑着声音吼出来的,她现在很生气,气到不能自已,吼完后,就一甩衣袖,转身愤愤离去。   落尘君却上前拽住了莫若然的手,将她强揽进自己的怀里,用无比嗜血的眼神凝视着满脸怒气却一直在挣扎的莫若然,不顾她是什么表情,只冷冰冰的问:“回答朕!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昨日那个柔情似水的落尘君就像是梦中所遇,转变的态度让莫若然突然觉得自己一时瞎了眼睛,竟会被他的一两句话、一两个动作给打动,面对这样的落尘君,心里头十几万个恨,更是怒气冲天!   几乎想都没想,昂起头就对着落尘君毫不畏惧的大声回道:“若不是你的,你岂是要杀了他!落尘君,你当我莫若然是什么人,我千里迢迢躲过宫里人的追杀,几次在阎王爷面前徘徊,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想见你一面,你倒好,不是对我不闻不问,就是质疑我,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对我!”   落尘君根本就听不进去,对于他来说这些话根本就是敷衍,他不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那个香艳的场景,他落尘君是死也忘不了!   “好!若你想让朕相信,现在出城,杀了那领头的银发之人!”   落尘君的这句话让莫若然的心凉了大半截,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呵,真是可笑,昨天对自己那么柔情似水,敢情是为了要她去杀紫陌夏殒而打的基础,真是可恶!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去杀紫陌夏殒?”莫若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讥笑,她笑的是她自己,她居然会去爱上这个痛恨了那么多年的人,为什么要去爱上他,明明一直都是恨着他的啊,为什么还要那么义无反顾的去爱上他!一直讨厌下去该多好啊,不至于那么苦,那么痛...   落尘君却低下头来,高挺的鼻梁已经触碰到莫若然小巧的鼻翼,如此之近的距离,让两人的心都像被针钻了一般疼,却都不肯服软,落尘君率先避开与莫若然的碰触,对着她再次冷声呢喃:“朕就知道你舍不得杀他,看来还是得等朕亲自动手...”   第六十七章:永生不相见(一)   “落尘君!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杀紫陌夏殒,就算你再怎么不相信,我也不会去杀他!”   莫若然的话让落尘君陷入了无底深渊,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这个女人机会,她可知道,他拥住了她,是有多么的舍不得松开手,可是她总是将自己推得远远的,至始至终都是这样!   落尘君一把推开莫若然,管她是否摔在地上,径直朝城墙下走去,他知道莫若然一定会来阻止自己伤害紫陌夏殒,驻扎在北煞的探子来报,说紫陌夏殒的奇功忽然尽失,那他落尘君一定要乘着紫陌夏殒功力尽失之时,杀了这二人。   淮河城外,顾野青正捧着城池青印朝黑手行去,黑手挟持在身侧的便是简晨,只需将此印交给黑手,简晨便能回城,中间让出了一条长长的路,供两国交换。   那骑在白马上越发妖孽的紫陌夏殒,一双火红的眸子一直盯着城墙之上,那身披雪袄的女子跃入眼帘,女子身上那股子气质犹如傲立在雪中的红梅,只道是倾国倾城,不单单是那张绝世容颜,而是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震惊!   他记得自己曾用此女子向落尘君交换过,最终害自己损失惨重不说,还失了面子,可依照今日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形式,似乎那落尘君真正在乎的人并非简晨。   待紫陌夏殒想通这点时,黑手已经一手松开简晨,一手去拿青印,就在这时,落尘君飞身而入,学黑手的姿势,一手拉回简晨,一手夺回青印,速度之快,让黑手来不及猝防,刚想去追,简晨回头就朝黑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嘴里还得意的道了一句:“黑炭!接着!”   之后便是一枚兹了毒液的金属暗器,好在黑手眼明手快给躲过了一劫,可就这么一分神,自己就已经被南越的将士团团包围住,黑手抬头瞪了一眼已经轻巧飞上城墙的简晨,暗暗道了一句:“好你个小妮子,竟敢暗害本王,能抓你一回,便能囚你一生!你给本王等着!”   这话简晨可没听到,刚刚上了城墙,就看见一女子匆匆奔下城墙,看着眼熟,但又不知是谁,她也并不在意,扬起头对着黑手吐了吐舌头,这段时间被锁在北煞,真真是吃透了苦。   这块黑炭见简晨恢复了女儿身,竟然有事没事就跑去对她动手动脚,真是胆子大了去了,可被他囚着,骂又骂不赢,打也打不过,只能光自己气得发颤,今日,叫这个子沐言浩好好吃些苦头,让他睁大眼睛瞧瞧,自个儿招惹了谁!   落尘君将手中的青印扔给顾野青,自己径直走向骑在白马上的紫陌夏殒,对着紫陌夏殒冷血一笑,又迅速的执起旁边将士手中的剑就朝紫陌夏殒刺去,北煞千万个将士见状急忙上前替其挡住利剑,落尘君以一敌十,加上身后蜂拥而上的南越将士,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再次将紫陌夏殒给包围起来。   紫陌夏殒见状未动丝毫,只是玩味的看了一眼落尘君,妖孽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是胸有成竹。   落尘君手中的剑已经溢满鲜血,回头见城门大开,莫若然娇小的身子正往这边奔来,不禁再次勾起嘴角冷笑,回头对紫陌夏殒说道:“你最爱的女子来为你送行了...”   听到‘最爱的女子’时,紫陌夏殒妖孽般的脸立即凝结成一团冰霜,望着那拼命跑来的女子,心中郁结一片,脑中则是空白,似乎一点都不明白落尘君的意思,却不得不承认他对此女子的身影很是熟悉,可他只以为不过是和莫若然照过几面而已,并不为其所动。   莫若然气踹嘘嘘的越过众人,看到沙场上又死了不少人时,心中一阵难过,这仗到底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到底还要死多少人?   莫若然忍住恶心,尽量不去看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径直跑到落尘君的面前,上前就夺过他手里的剑,昂起头对着他说道:“落尘君,你不是说要我杀了紫陌夏殒吗?那就不劳烦你动手,不过我最后再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一遍,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绝无半点虚假!”   落尘君闻言冷笑出声,似乎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看了一眼立在自己面前傲视凛然的莫若然,她日日夜夜食用红花,在那段时日绝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他伸出手捏起莫若然的下巴,对她冷笑,道:“那你就去杀了他吧...”   莫若然听到他那样说,心中的怒气又起,一把甩开落尘君的手,持起剑一步一步向紫陌夏殒走去,见紫陌夏殒那额头处的火麒麟正在蠢蠢欲动,似乎要破皮而出,可打从认识他以来,那火麒麟却从未出来过。   她背对着落尘君,这才敢对着紫陌夏殒扯起嘴角一笑,示意她不会伤害他,紫陌夏殒见状却是蔑视的看了她一眼,随后闭起了那双火红的眸子,对于他们二人的慢吞吞,反倒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莫若然咬了咬嘴唇,这个紫陌夏殒,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不过她也不可能真的杀了紫陌夏殒,况且身负奇功的他不等自己近身,估计死的那个就是自己了,她却不知此时的紫陌夏殒功力尽失,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南越将士们给包围了。   莫若然慢慢朝紫陌夏殒走着,脑海里却在飞速寻思着,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们脱身。   想罢,脑中一亮,一个回身径直将剑架在了身后落尘君的脖子上,动作几乎快到惊人,让立在远处的顾野青一时吓住,莫若然本就在生落尘君的气,此时又逼着自己去杀人,更是怒气冲天,昂起头,朗声对他吼道:“放他们离去,否则我就杀了你!”   紫陌夏殒见状睁开了眸子,这个女子倒是很有趣,是为了要救自己,所以才这样果断明快吗?这回也不算白来,倒是有好戏看,紫陌夏殒急忙翻身下马,双手环胸靠在马肚子上,用邪魅的眼神看他们内讧。   落尘君的脸上冷若冰霜,伸出手握住那把坚韧的剑,血立即汹涌而出,莫若然见状吓坏了,握着剑的手也颤抖起来,她只是想逼落尘君,并非要伤害他,可是她却忘了落尘君是个多么倔强的人,怎能因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就能屈服呢?   他稍稍一用力就将剑给折断了,那双纤长的手却被染成了血色。   莫若然急忙扔掉手里的剑,上前想抓落尘君的手察看,却被他一掌推倒在雪地里,正好倒在紫陌夏殒的脚下,紫陌夏殒却并未弯腰去扶她,只是冷眼看着有些犯傻的莫若然。   这就是曾经两个说爱她的男人,原来翻起脸来,可以这么的快。   “落尘君...”莫若然含着泪水看着落尘君,对他伸出手,想让他来扶自己。   他却是用冰冷的侧脸对着自己,再次不温不火的轻喃,声音却像是毒箭一般的刺来:“如果你舍不得杀那个与你苟且的男人,那么就杀了你的孩子吧!”   莫若然听到这句话,那颗心忽然窒息了,看着落尘君冰冷无情的脸,一时怔住,心却在一点一点的凉,泪水就如那雨下,打在脸上,已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颤抖着双手自个儿爬了起来,抬眸看着眼前宠爱了自己多年的男子,用最后一丝勇气,冲落尘君清清楚楚的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出征不过两月左右,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五个月了,在这两月之前,你敢说你没有碰过我!”   莫若然的话字字珠玑,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惜道出两人之间的私事,连带着刚刚绑完黑手的顾野青也急忙跑过来对落尘君说明此事。   此时,雨越下越大,在沙场上的人,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干透的,都淋着雨在等着他们之间的抉择。   莫若然用一双清透的眸子看着落尘君,脸色已经被冻得发白,再加上方才摔在雪地里,更是着了凉,连站稳步子的力气都快要消失殆尽,可她就那么固执的站着,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落尘君,仿佛要把他看透。   就在落尘君也陷入怀疑和思索之际,紫陌夏殒忽然上前将莫若然拥在怀里,还顺带摸了摸莫若然的腹部,且用几近温柔的声音说道:“你怎地会怀上他的孩子呢,难道你忘了,五个月前也曾与本君缠绵过吗?”   第六十八章:永生不相见(二)   紫陌夏殒算是看明白了,如此好的脱身机会怎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当然得加以利用了,妖孽般的脸上随着话一收,抱着莫若然腰的手越发紧。   此举让那落尘君一扫方才的阴霾,冷眼直视着相偎在一起的两人,愤怒犹如洪水猛兽般翻滚而上,那‘缠绵’二字让他忆起在池子里看见赤身香吻的两人,那一丝丝理智都被侵蚀得一干二净,侧身对着顾野青冷声命令道:“取堕胎药来!”   莫若然刚从紫陌夏殒的话语中震惊过来,又听到落尘君下的命令,更是焦急不安,急忙推开紫陌夏殒,上前寻落尘君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落尘君,你千万不要相信!”   落尘君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子,给了莫若然一个冰冷绝情的背影,今日,他非但要杀了他们之间的孩子,他还要让这个三番两次背叛自己的女人陪葬!   “落尘君...”莫若然被他的背影给吓住了,竟是不敢再向落尘君再迈进一步,想说的话也哽在喉咙里,只能看着头也不回的落尘君快步退离到南越的保护圈。   此刻,他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那种距离之感越发明显,看来是心的距离远了,远到让莫若然顿时泪流满面。   “圣上,师妹她...”顾野青追着落尘君想规劝他,他却一甩袖袍,冷声命令道:“你莫要再劝,这碗堕胎药,由你亲自喂你的好师妹喝下!”   顾野青被落尘君的一声命令给哽住了,端着那一碗子黑乎乎的药竟是双手发颤,回头看着莫若然娇小的身子已经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时,心中也跟着她一起揪痛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圣上,师妹的事情可否容后处理,先杀了紫陌夏殒和子沐言浩才是关键啊!”   顾野青想转移落尘君的注意力,可落尘君的关键就是要先杀了莫若然的孩子,再杀了紫陌夏殒,所以顾野青的话刚落,落尘君就下令:“众将听令,顾大将军执行完军令后,清杀北煞,一个不留!”   站在远处的莫若然闻言,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看来他真的决心已定,非要杀死这个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的孩子不可,但她莫若然不甘心,他岂能想杀就杀,思罢,上前一把推开阻拦在身前的将士们,越过南越众人,冲进南越保护圈,硬是拽住了落尘君的手臂,她只想问他一句:“落尘君,你真心爱过我吗?”   落尘君闻言心早已痛到蚀骨,可他就是忘不了那一幕,更加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同其他的男子有着肌肤之亲,占有欲让他失去理智,他就算自己痛死,也不愿意去怜惜莫若然,他说过他害怕莫若然再次欺骗自己,怕了,真的怕够了!不想再去尝试那种日日夜夜钻心蚀骨般的痛。   落尘君闭上绝美的双眼,一把甩开莫若然的手,头也不回的提步离去。   “求求你,回答我...”莫若然的声音几近恳求,若是他说真心爱过,那她就算落尘君永生都恨自己,她也不会去喝那碗堕胎药,若是他说不是真心,那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从此恩断义绝。   落尘君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栽倒在地上的莫若然,忽然全世界都静止了,顾野青端着药碗满腹担忧,黑手和简晨离得远了,只能焦急的看着,紫陌夏殒为莫若然那股子执着的劲升起了一丝怜悯,不论是南越还是北煞的将士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似乎都忘记自己正在沙场上厮杀。   莫若然朝落尘君再次伸出手,希望他能上前扶起自己,可是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若是看得清了,就能看见落尘君那双手已经掐进了肉里,痛也蔓延了全身,最后,似乎酝酿了很久,才朱唇轻启,越是痛,就越是要做到冷酷无情:“朕从未爱过你!是你自作多情!朕还可以给你一个选择!是杀了他,还是留下你的孩子,你自己抉择!”   莫若然闻言合着雨水的眼泪啪啦流了下来,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却硬是要望着落尘君,似乎还在期盼他会反悔,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那么冷冷的看着傻透了的自己...   莫若然仰头一笑,又瞎了眼了,来到这个地方,两次把感情寄托错了,而这次,却让她撕心裂肺,落尘君,多想真心待你,多想和你在一起,多想…有好多好多的‘多想’,可是你非要这么绝情...   莫若然在众人的注视下再次从雪地里爬了起来,脸上再也不见泪水,反倒是淡然如雾和明了。   她摇晃着身子缓缓朝顾野青行去,顾野青却不肯将那碗药递给她,却被莫若然一把给夺了过去,递到嘴边时,很是不舍的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腹部,以为有了他的孩子,他会很高兴,日后一家三口也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把心打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莫若然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再抬起泪眼看着落尘君,他的背影无情到让自己的心直直发颤,莫若然的眼里随即蒙上一层寒雾,抓着药碗的手也跟着忍不住颤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对那背影说道:“落尘君,你居然要无情到杀死自己的孩子,好!那我莫若然便如你所愿,从今往后与你恩断义绝,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话落,莫若然端起药碗,一仰头,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立马溢满了胸腔,紧跟着那火烧火燎的痛直刺腹部。   莫若然含着泪忍着痛,弯下了身子,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落尘君,虽然好恨好恨他,可是方才只要他回个头,哪怕只是侧一下身子,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喝下去的,可是他没有,他连句话都没有,看来他真的...真的没有爱过自己…   在莫若然喝下去的那一刻,落尘君忽然泪流满面,背对着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心就像被人打了一个无底洞,忽然清醒了过来。   回头去寻莫若然的身影时,她早已倒在了雪地里,那双腿滑落下来的血瞬间侵染了白雪,遍地都是鲜血淋漓,那双绝美到让人心颤的眸子已经支撑不住的轻闭上,嘴角边却含着不甘心的笑容。   那苍白的一笑,让落尘君瞬间突然觉得天昏地旋,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吗?   “然儿...”落尘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到莫若然的身边,用力抱起了她,看见那显目的血时,吓得浑身发颤,不可以,莫若然!你不可以这样离开他,绝对不可以!   以为杀了她的孩子就可以泄了自己的心头之恨,可是当他看见浑身是血的她时,心里就像被人砍了千万次,连连抱着莫若然,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似乎是听到了落尘君的声音,莫若然缓缓睁开了那双疲惫的眼睛,看见哭红了双眼的落尘君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涌现了一丝邪恶,用力抓住落尘君的手,吃力的说道“落尘君...孩子...孩子...真的是你的...可现在没了…你高兴了吗?我也...如你所愿...我快死了…希望我死后…永生永世都不要与你相见…你说这样可好啊?”   莫若然的话让落尘君流着眼泪连连摇头,心‘厮’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悔意就这样一点一滴毫不留情的刺了进来,痛,好痛,痛到快不能呼吸...   抓着她的手,竟是发颤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害怕极了,要是莫若然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对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喊道:“莫若然!你给朕醒过来!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死!不许死!你听到了没有!”   可是莫若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已经不受控制了,那腹部窒息的感觉让自己再也没了力气,那番话确实想让落尘君内疚,可是看见面色惨白的他时,心中竟有着太多的无奈,再见了,落尘君,你希望她消失,那她便静静的离开,只愿此生此世,不再相见,你我二人,也算是解脱了,只是她忽然好舍不得你,真的好舍不得啊....   紫陌夏殒立在远处看着那缓缓流淌到自己脚下的鲜血,记忆中似乎也有过类似的一幕,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当他看见那女子倒下的那一刻,特别想冲过去抱起她,不让任何人去伤害她,想拼了命的去保护她,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站在雨雪里,静静的看着。   他不知道是什么控制了自己,凡是他想做的,都会被大脑一一阻止,他只能望着,望着莫若然渐渐死去,那种感觉竟是撕扯了一下自己还存活的心,胸膛口泛着窒息般的痛,真实而难受。   莫若然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来过,身子也渐渐冰凉起来,落尘君将莫若然紧紧抱在怀里,嘴唇忍不住颤抖,那双手沾满了她的鲜血,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他恨透了这样的自己,明明是那么爱她,却要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去伤害她!   那可是你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啊,你居然会亲生杀了她,落尘君啊落尘君,你还是人吗?   落尘君伸出颤抖的手去轻抚莫若然毫无血色的面庞,混合着雨水的眼泪啪啦流,全部滴落在莫若然冰凉的脸上,永生永世,不再相见,然儿,你可知道,他就算没了轮回,也不能失去你啊。   可那种失去的感觉再次席卷了落尘君的心,竟是失声大叫起来,声音里全是内疚、悔恨、心痛:“然儿,你醒醒啊…然儿…是我错了…是我一时瞎了眼,对不起…然儿…对不起…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第六十九章:永生不相见(三)   毒辣的太阳光线镀上了一层金黄,铺散开来照亮了整片大地,如今,锦绣山河,天下之势,正一分为四,一样的天,不一样的地。   待春夏秋冬交换之时,东南西北四国,于一月后,天翻地覆,变换之势,令人咋舌。   金光透过层层白云直接照进偌大的东帝宫殿,殿外郁金盛开,蓝妍待放,正是春季花草盛开之时,高层的台阶一路铺到正中门,间距大殿约摸有十里长。   整座宫殿看似平静异常,唯独只有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正发出嘎吱声响,守卫在宫内的将士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正中门看去,不久人未到,声音率先传了进来:“报!南越已于午时一刻吞并民旭城、环城、青姿城、明儒城...”   捷报声,一声接着一声从不同的信使嘴里报出,一路传向殿内,那子沐言浩端坐在九鸾宝座之上,身子微微向后倾斜,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就那么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殿中央是焦头烂额的东帝大臣们,听着那急促的捷报声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还时不时传来大臣们焦急跺脚、外加手背捶着手心的声音,燥闹一时,忽而又静了下来,纷纷望向那坐在上座的王上。   介时有人鼓动着一品丞相爷上前发话,丞相爷见各位都心急火燎,便抖了抖胆子,站出了排列,直接走到宝座之下,发出年迈的声音。   “王上,南越大势进攻,那西厦国已经被扣南越囊中,眼见要直逼东帝大殿,王上可否请求北煞相商,我等只待王上一声令下,即刻差遣使臣前往!”   子沐言浩一听,暗了暗神色,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压根就让人摸不清楚,他索性将身子往宝座的右侧一靠,整个人就这么窝在了宝座上,遂单手撑着头,对着众位大臣摇了摇头,言语之间透着万般无奈:“万万不可...”   语毕,众位大臣再次哗然,面面相觑,未果,便连身份礼仪也不顾,纷纷兀自叫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等怎能坐以待毙!”   接着便是一片拗哭声,东帝各个都县及大城都被迅速攻略,这大殿或许在下一刻就会被南越士卒一脚踹开,要知道那南越士兵就跟镶嵌了刀似的,见了就得封喉,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王上还不想想法子抵住这外敌,可真就乱了章法!乱了天下民生的阵脚啊!   子沐言浩瞅了一眼拿官服袖子抹泪的众位大臣,不禁也跟着拧了下眉头,他坐直了身子,心下已经拿定了注意,便伸出了右手对着众位大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遂即拗哭的声音便小了些。   一袭紫衣蟠龙的子沐言浩此刻显得有些威严,皇家风范尽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迫人之势,只是他的眉心紧蹙,似乎在下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几乎是等到殿内安静得要听到落针的声音,子沐言浩才一甩龙袍,站了起来,朗声道:“若是那南越攻进了这大殿,你等只管俯首称臣,不可轻易迎敌,你等都是跟着本王出生入死的,遂,本王在此下令,武官除了要自保之外,还得尽力保护我朝文官,莫让那南越下贱士兵伤了我朝文武重要官员,你等放心,本王待处理完重要事情之后,便让你们各归各位,决不让你们磕在南越势力之下!”   这番话一出,众位大臣更加恐慌,他们王上这是要?   不等众位大臣咋舌完,子沐言浩率先下了宝座,顿也不顿的转身离去,背影蹙着不容反抗之意,出了内殿,在一众恐慌的宫奴婢女的陪同下,起轿去了碧心苑。   苑外,有一婢女在门前扫着刚刚修剪过的草叶,见王上玉辇来临,忙抱着扫把下跪行礼,只见一双九天龙凤靴从玉辇内踏了下来,就径直往苑内行去。   苑子内无其他奢侈品,就是几株开得灿烂的桃花,风吹过,才能闻到桃花香,苑内直通主屋并非是石子路,而是一座架在河畔上的竹桥,这壁心苑,虽不大,却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因而看起来倒有一番江南烟雨的意味。   子沐言浩无心思关注这里,屛退了众人,直直踏上竹桥,推门而入。   屋内,有一绝世女子正斜躺在软榻上,那双白皙且修长的脚,一只窝在薄丝所制的毛毯里,一只则搭放在软榻旁,露出小腿处吹弹可破的肌肤来,那双芊芊细手正齐齐放在毛毯之上,未动丝毫,眉宇间微微散发着寒气,往近了看,那般绝世容颜,似乎缺少了灵魂的存在,目光空洞,眼神溃散,脸色苍白。   虽亵衣着身,却久经未换,虽长发披肩,但那倾国倾城之貌已有渐渐逝去之意,因多日未食,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已经瘦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可那微微昂起的头,却带着无限的冰冷以及打不到之势。   子沐言浩进来后瞟了一眼女子,又随即将目光放在刻有古龙的八仙桌上,一碟清淡蹙着红枣的粥,配有几碟东帝小菜,小半碗清汤和一碟子粉制糕点,正齐齐叩放在大盘内,见几道小菜上已有发霉之色,立马瞪了一眼苑内众人,几位眼尖的大太监赶忙端着盘子退了出去,随即又吩咐其他奴才赶紧做菜。   子沐言浩打发服侍在屋内的奴才们出去,便拧着眉头走到女子面前,用悲戚的神色瞅了一眼女子,接着弯腰替其将搁在毛毯外的细脚穿上绣鞋,免得着凉,而后子沐言浩伸出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女子却似乎没看见似的,眼睛都未眨一下。   子沐言浩顿觉无趣,连日来都是这个样子,几乎天天躺在软榻上面发呆,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遂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在屋内焦急的转起了圈来。   这时,端着菜的大太监已经掩门走了进来,将盘子轻放在桌子上,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子沐言浩急忙走过去端起小半碗的粥,又折身来到女子面前,轻轻舀了一小勺递到女子嘴边。   女子却仿若未闻,动也未动。   “喂!本王亲自喂你喝粥!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子沐言浩一改方才在前朝威严之势,一手端着粥一手掐着腰朝半躺在软榻上的女子吼道!全然一副老爹的模样,见女子睫毛微动,他又软了声音,好声好气的说道:“你看这都一个月了,你都是这个样子!让活着的人看着难受啊!”   女子闻言侧头瞟了一眼窗外,见桃花盛开,微香沁脾,一副国泰民安之势,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侧了身子,整个人都窝在了软榻内,连瞟都没有瞟黑手一眼,苟同行尸走肉。   活着的人会难受吗?死去的人又会痛苦吗?不过是一场硝烟,世间的事情,终将会随着时间消失殆尽。   黑手见女子如此,拼命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将手里的粥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带她离开这里,可看到她那副样子,黑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便搁下一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要是再这样子下去,西厦和东帝的城丢得也太不值了!”   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自他走后,那窝在软榻内的女子睁开了那双绝美的眸子,看不清思绪,唯有冰冷。她佛开薄毯,直直下了榻,缓缓走向那窗户旁边,桃花瓣正好随着风吹散开来,飘落到女子跟前,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花瓣,那额头处的血红与那桃红却截然不同,雪花印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娇红。   女子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间,往事犹如风卷,最后只剩下一道又一道的冰冷之音,恍如魔咒,一遍又一遍…   “莫若然,你告诉朕,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你要不就杀了紫陌夏殒,要不就杀了你的孩子,你自己选择!”   “莫若然,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根本就配不上我落尘君!”   “你让朕痛了前半辈子,朕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   “滚,给朕滚,朕再也不想看见你!滚得远远的!”   “...............”   女子冰冷的仰头看天,只记得那日的雨下得很大,还夹杂着雪,如此美景,却是沙场连天,遍地都是鲜血,包括她的,也包括那些属于人世间的生命,还包括她的孩子…   一个都不留,当真是一个都未留,女子轻轻磕上眼帘,好看的脸上冰冷似雪,睁开眼睛的刹那,寒气慑人,嗜血般的往窗外一扫,到处都是背着包袱纷纷逃走的宫奴婢女,子沐言浩的最后一句话让女子有半刻清醒,她却像是未看见一般,关上了窗,继续窝在了软榻之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几日后,子沐言浩又来到碧心苑,前脚刚踏进苑里,后脚便听到外头诚惶诚恐的捷报声:“南越朝攻破了东帝城的午门,五十万大军正往宣德殿杀来,快快逃命啊!!!”   声音由远及近,吓得碧心苑一等人纷纷扔下手里的东西朝端门狂奔起来,黑手几步蹦到女子面前,见她还端坐在软榻上,这才松了口气。   可殿里殿外顿时乱成了一团,谁都没想到那南越竟是用如此速度攻城,实在可怖,宫奴婢女们就像疯了一般,各自收拾行礼逃亡,唯独宣德殿内的大臣们还算镇静些,王上下的命令还是有效,那些想逃命的奴才们都被南越将士毫不留情的杀死了,而他们遵守王命俯首称臣则免于一死,不过还是有鲜少大臣因反抗而被处以绞刑,那叫一个血腥,令东帝上至大臣下至奴才,纷纷都不敢再乱来!   厮杀声顿时响起,黑手一记重拳打在了青瓦墙上,随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坐在床上依然无神的女子就往密室走。   哪知女子一动也不动,在拗不过的情况下,黑手终于无奈的对着女子叫道:“莫若然,你若是信任本王,立刻跟本王离开这里,若是不信任,本王便立马出去迎敌,以死抵抗!”   话落,莫若然空洞的眼睛才转了转,看见一脸焦急的黑手时,她才无神的再次看了一眼被关上的窗外,红色的血液像是洒水一般溅在了纸糊的窗户上,渲染了纸,立马变成了乌红,犹如那日孩子的血侵湿了雪地一般。   莫若然勾起嘴角冰冷一笑,心口就像是无形针,扎得生疼。   黑手抓紧莫若然的手,将她往背上一背,随即按了一下软榻下侧的榻板,原先的软榻忽然旋动开来,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里头一阵嘹亮的光线撒了出来,照亮了台阶,以及整个屋子。   黑手背着莫若然匆匆下了地道,这神奇的密室随着两人的进入后便缓缓的关上。   第七十章:青画山河梦(一)   这密室的景象和殿外惨不忍睹的景象全然不同,密室里依然有严兵把守,他们从未出过密室,是子沐言浩养的死士,足足上千人,密室之大无人知晓,但每个地方都有人把守,这就是子沐言浩的基地。   但黑手并不是要在这里驻足,而是要带着上千死士离开密室,通往五行山,那里才是他黑手养精蓄锐且纵观天下的地方。   黑手一边朝众死士打手势一边扭头对着背上的莫若然打趣道:“这回你又欠了本王的,日后可得赔偿本王啊!最好给本王弄一绝世女子,你也知道,本王尚未娶妻啊,真是白浪费了本王这张俊美容颜呀…”   莫若然将头轻叩在黑手宽厚的背上,冰冷的心才寻到一丝温暖,眼泪就像断了线般滚滚而下,滴落在黑手的颈脖处,黑手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滑过肌肤,立马止了步子,一改说笑的神色,侧头郑重的对着莫若然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子沐言浩的地方,我就一定护你安全!”   道完后,背上的莫若然才点了点头,勾起的嘴角依然是寒气十足,落尘君,她莫若然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亦不会与你相见,就算见了也权当是陌生人,本打算从此就这样天人永隔,可你居然残忍到要席卷四国,这恨就像那连绵不断的泉水,一发不可收拾!   黑手用力将莫若然往背上驮了驮,又马不停蹄的往外赶,他心里头也愤怒难当,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更是愤恨!   一月前,四国以简晨交换淮河城为借口,发动战争,不料,最终受害者竟是纤弱无力的莫若然,落尘君逼死了她的孩子,还差点逼死了她。   本以为莫若然此番必死无疑,北煞以及其他兵卒也会死在落尘君的刀下,哪知落尘君自莫若然倒下的那一刻,忽然仰头拗哭,也因此放松了警惕,本是紫陌夏殒被南越包围得严严实实,难以逃脱,可就在这时,紫陌夏雪忽然从天而降。   只见紫陌夏雪满头白发,双眸紫红,脸色雪白,毫无表情,她身穿白衣,裙带飘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冷之气,武功却高到惊人,径直越过南越十几万大军的头颅,直奔被包围住的紫陌夏殒而去,随后携带紫陌夏殒迅速离去。   离去之时,身上散发出来冰冷之气,竟是生生将南越将士给冻死,本以为她只是来救紫陌夏殒的,哪知她又机械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莫若然,随即勾起苍白的笑容来,就在众人都沉浸在寒冷之中时,莫若然就已经被紫陌夏雪从落尘君的手里给抢走了...   事后,子沐言浩也从中逃脱,虽损失兵将,但也无可奈何,不料,三日后,落尘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先回朝整顿了祈征谋朝篡位的一干人等,上百位封五品以上的大臣仅存小半,几乎杀光了祈征所有的党羽,至于皇后祈芸,却被打入冷宫,永生永世不得踏入宫外!   而后贴出皇榜招用武将,不到两日,就录用上千,又于五日后,带领新兵以及老兵,总数是五十万,举兵伐讨西厦,硬是要紫陌夏雪交出莫若然的尸首来。   不想紫陌夏雪完全变成了冰人,这症状同紫陌夏殒是一模一样的,却比紫陌夏殒更加严重,遂西厦的帝王南诺一心思都放在了紫陌夏雪身上,追着紫陌夏雪回了北煞国,竟不知就在他离开之后,整个王朝都已经探入到南越的囊中。   又于不久后,直逼东帝城,眼见要逼到宫殿里来,子沐言浩兵力不足,难以抵挡,本这场祸事也不会揽到自己身上来,但他就是伸手管了,那紫陌夏雪会带走莫若然全是因为她的那颗完好无缺的心脏。   白颜说只要取人的心脏就能让紫陌夏殒恢复正常,所以在失了心脏却依然疼爱自己哥哥的紫陌夏雪,便义无反顾的将其带到了北煞,要白颜去取尚存一息之气的莫若然的心脏。   黑手不顾后果,硬是劫走了莫若然,而后拼力救活了她,不想引来了落尘君的追杀,现下,一个落尘君要席卷东帝,一个紫陌夏殒要其心脏,让他举步难行,可念起与莫若然初见之时,心存温暖,竟弃了天下子民,只为保她一命!   黑手带领上千死士匆匆出了密室,七拐八拐的才走到尽头,出了密室后便迎来了一道刺眼的光线,黑手命令死士将密室彻底炸毁,断了通往五行山的路,这才上了预先备好的龙船,其他死士则跟随在后,片刻也不敢松懈的护送黑手二人。   船驶出大概有两个时辰,这才缓缓停了下来,黑手匆匆从船内钻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凉之气的女子,黑手率先下了船,而后伸出手来搭了莫若然一把,再吩咐死士把船给毁了,便扭头进了五行山。   “这五行山自我还是七王爷之时,我就弃了府邸,移居至此,你还记得初见之时,就有要你到五行山来找我吧...”黑手一边领头往五行山里头走,一边嚷嚷的念叨着:“日后,你可放宽心住在这里,那山上有处竹屋及大片花苑,无事之时,你即可随便摧残花草!不过这山的另一端有座庙宇,囚着的可都是罪犯家眷,你无事可别找他们摧残喔!”   身后的莫若然则是低着头步履艰难的走着,也未搭话,自黑手拼命救活了自己后,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多半只有黑手自己唠叨。   好在黑手也不顾及那么多,自顾自的继续念叨:“其实本王并不喜被那皇位拌住脚,但本王的父皇破乱朝纲,整天沉迷于美色,至天下百姓生死于不顾,本王才肯登上这位子,不过现如今,也落得个清闲,还有个冷美人相伴,小日子倒也不错…”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半山腰,莫若然止了步子,转身看了一眼山下,船已经被火烧毁且沉入了湖中,那上千的死士早已将五行山团团围了起来,目的是为了护黑手和她的安全。   这地方与世隔绝,方才通往湖泊的密室早就被炸毁,那是唯一的出路,其二就是那艘大得惊人的船,这湖泊说大不大,说小却不小,要是站在密室那方是绝对看不清这五台山半腰处的竹屋,而且环顾四周,全然是山连着山,湖连着湖,只能仰头看天,根本就看不到外面。   莫若然淡淡的扫了一圈,最后折身跟上了黑手的脚步。   待走到半山腰时,黑手止了步子,径直推门而入,莫若然则是抬眸看着竹屋上面的牌匾,静悠小屋,再环顾竹屋处,仙雾飘渺,门前尚有上千品种的花,多半是蓝妍,色泽与天地同照,竹屋不大不小,取隆中所建,环山而居,且是群花群草所伴,纵观此处,恍若世外桃源。   黑手弃了皇朝,带着自己藏进这里,这恩泽于她来说无非是等同天赐,莫若然微微扯了下僵硬的嘴角,看着那处簪花小字暗自呢喃:“黑手,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的皇朝就这样白白拱手让人的!”   北煞,南诺跪坐在大殿中央,上座并无他人,整座宫殿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人而已,现今西厦、东帝全部被攻略,变成亡国之夫的南诺,无处可去,就镇守在了北煞,前几日,东帝不攻自破,他因神思恍惚,疏于防守,失去了北煞一座险要关口,紫陌夏殒不容他说,罚跪南诺于大殿前三天三夜。   三日将近,紫陌夏雪披着长长的白发僵硬的进了殿内,疾步行至南诺跟前。   南诺已经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只能微微侧侧头,见是脸色雪白的紫陌夏雪,眉宇间立即有些微蹙,蠕了蠕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那满头白发的紫陌夏雪。   紫陌夏雪却退离一步,看也未看他,机械般的道:“我哥哥需要一颗完整无缺的心脏,世间唯有莫若然的心脏与他人不同,你是子沐言浩的世交,可知他藏匿何处?”   南诺闻言收回了手,随后看着冰冷异常的紫陌夏雪勾起嘴角嗜血一笑,道:“君上何其可悲啊!枉他日本王与子沐言浩倾力相协,他却至我等两代朝王于不顾,自私至此,我南诺又何须再相助于他,何不让子沐言浩比本王过得更加潇洒自在些!”   紫陌夏雪闻言脸色微变,伸出僵硬的手遏制南诺的脖颈,空洞的眼睛里倒影着南诺儒雅且俊美的脸庞,只一眼,紫陌夏雪就感觉到自己并无心的胸膛口疼痛如绞,她拼力掐着南诺的脖子借此缓解自己的疼痛,却丝毫不留情。   南诺则只是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她,自知紫陌夏雪是用自己的心换了自己一条命,她如今变成这番模样,他南诺岂能弃之不顾,遂轻轻闭上了眼睛,若要了他南诺的命能换回以前善良且活泼的紫陌夏雪,倒也值了。   紫陌夏雪的心口如针钻,几乎倾尽全力将南诺甩出门外,却未要他的命,火红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待看见迎面走来的紫陌夏殒和白颜时,她才微微收了收空洞的眼神,僵硬的退出了殿内,连看都不看紫陌夏殒一眼,仿若他不存在一般。   紫陌夏殒妖孽般的脸上在看见变化异常的妹妹时,有一刻停顿,在他模糊的印象里,紫陌夏雪并不是这幅摸样,可是却不知是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见她与自己一般,双眸火红,头发银白,浑身冰冷,忽然有那么一刻的鼻酸。   他将疑惑的目光扫向身侧薄纱掩面的白颜身上,见白颜用控制的神色看着离去的紫陌夏雪,眼睛里瞬间闪现嗜血,额头处的火麒麟立即若隐若现,他疾步行至上座,随后侧躺在宝座内,纤长的手轻轻敲着宝座上的席子,似乎在寻思着什么,良久,紫陌夏殒才轻唤出声:“白颜,你上来…”   第七十一章:青画山河梦(二)   白颜听到轻唤声,睁开了纯净的眸子,随即瞟了一眼越发妖孽的紫陌夏殒,料到他在怀疑自己,便弯起嘴角轻笑一声,也不上前,就那么矗立在殿中央。   自医治了紫陌夏殒的剧毒以来,他渐渐丧失了关于感情的记忆,且内心演变如冰,浑身上下只留着仇恨的毒液,以致走向冰人的开端,直到后来取了其心脏,以为他自此会苟同活死人,哪知尽管如此,紫陌夏殒就算再没有心,他还是最难制衡的冰人,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有情,那是她白颜斩断不了的情!   这是白颜一直担忧之处,所以她择了第二个选择,备用了一个身上流着同紫陌夏殒一样血液的冰人,故此,就算紫陌夏殒如何疑惑自己,她也无忧了。   待迎来紫陌夏殒疑惑的目光时,白颜才挑了挑眉头,随即问着紫陌夏殒:“君上,如今你功力尽失,也不见恢复,知道这是为何吗?”   紫陌夏殒闻言也不接话,继续看着凌威不惧的白颜,银白的发丝褪至额间,顺着雕塑般的侧脸倾斜而下,在远处看来,这样的紫陌夏殒相当诱人。   白颜见状再次轻笑了一声,纯净的眸子里全是紫陌夏殒妖孽般绝美的脸庞,她微微闭了闭眼睛,随后字字珠玑的对着紫陌夏殒朗道:“你的妹妹之所以会变得同你一样,是因她取了自己的心脏救自己最爱的人!而你!明里为了要增强功力,暗地里是为了要忘记一个总是扰乱你内心的人,所以才许我取你的心!可你问问你自己,你忘记了吗?你明知与我相约,答应至此要做我白颜的冰人,甘为试验品,可你有信守诺言吗?我屡次阻拦你动情,可你却做不到!若再不选择另外一个试验品,何以巩固我白颜神医的地位?”   紫陌夏殒始料未及,就像是被白颜说中了心事一般,妖孽般的脸上猛地僵硬起来,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蹙,心下也已经有些慌乱了,可他紫陌夏殒就是死活不想承认,他只不过是为了增强功力,才答应白颜这无耻的要求!   却还是失了西厦东帝两个左膀右臂,还害紫陌夏雪苟同冰人,自己也完全沦为功力尽失之人,可这过该算在他紫陌夏殒的头上吗?   紫陌夏殒冷冷譬了一眼临危不乱的白颜,一改方才威仪之态,勾了勾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来,随后直起了身子,甩开袖袍,缓缓下了宝座,一步一步朝白颜走去。   白颜却是微微抬了抬眸,用无比纯净般的眼眸凝视着紫陌夏殒,如此好看的眼睛下面却藏着一颗狠毒之心。   但紫陌夏殒偏偏不惧,他依然当白颜是救命恩人,所以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搁半分,甚至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持续了良久,白颜率先退开一步,她承认自己惧怕紫陌夏殒的靠近,可紫陌夏殒却不依不饶,几乎是不待白颜转身离去,紫陌夏殒就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白颜的薄纱。   那一刻,白颜一张绝世容颜曝露在光线之下,可只有左脸是倾国倾城,右脸却刻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在肌肤处若隐若现的跳跃着,仿若要破茧而出,这是一张如此奇异的脸,让人不免心生好奇,却也惧怕的很。   白颜的眼里自薄纱离去后满是震惊,随即想从紫陌夏殒手里抢回面纱,紫陌夏殒却勾起嘴角轻笑,将其藏至身后,兀自看着白颜手足无措。   不过片刻,白颜见夺不回,便恢复了冷静,她侧过右脸,拿完好的左脸对着紫陌夏殒,心中愤怒难当,却依旧保持平静,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咬牙开口道:“今日之事,白颜且先记住,我曾再三嘱咐过你,不可动情,如今,因着练功走火,导致功力尽失,若不是你动过情,怎会恢复不了,现下,若是不用莫若然的心脏,你将必死无疑!而你的妹妹却会永永远远成为我的实验人”   紫陌夏殒闻言也跟着邪魅一笑,待看够了白颜的容貌之后,竟毫不嫌弃的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后轻触白颜高高的鼻梁,直到看见白颜逐渐撑大的眼眸,以及面露微红之色时,紫陌夏殒才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来,随即咬着白颜温热的耳垂呢喃:“信不信有朝一日你会用自己的心脏来救本君?”   道罢,一掌推开白颜,而后直视殿外,见天空蔚蓝一片,记起子沐言浩幼年时曾说过自己的私宅地,便慵懒的瞟了一眼愤怒难耐的白颜,随即转身离去,背影却依旧如妖孽般邪魅。   莫若然和黑手两人在竹屋里住下来已过一月,身处世外桃源,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晓,不过现今之势,估计东帝城早就落入了南越囊中,而南越定坐不住,肯定已经与北煞交战了,这是黑手早就料到了的,倒也没有过于担忧,整日挑水做饭,闲暇之时,偶尔研究一下坐在竹屋旁看着花草发呆的莫若然。   是以,一月也过得快,虚弱且缺乏营养的莫若然也被这山间之水滋润,得以恢复,黑手则强身健体,两人倒也过得和谐。   择日清晨,莫若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便早早醒了,见薄被已经褪至腰际,忙冰冷的扫了一眼屋内,见并无异样,自个儿也不着鞋,就这么下了榻。   推开静悠小屋的竹门,天色甚朦胧,睡在另一侧竹屋的黑手早已下山挑水,本有上千死士可供差遣,但黑手以挑水来锻炼自己的身体,故此一早就下了山。   莫若然行至半腰处,身旁乃是群花相伴,她弯腰折下一枚蓝妍,花蕾处正饱含露水,晶莹欲滴,这是上等的天然露水,取来,便可用此做上等花茶,思来,莫若然又折身回了竹屋去取瓷瓶。   自她进了屋里后,仰躺在花丛里的男子勾起嘴角冰冷一笑,抬起妖孽般的眸子看了一眼天空,便继续磕眼入睡。   莫若然取来瓷白净瓶,下了竹屋的梯子后,就缓缓走近花丛里,眼里只有花瓣上的露水,睫毛连眨都不眨一下,扳开花瓣,将露水倒进瓶子里,一直这么机械般的重复着,似乎没想过要停下来,绝美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眸子里空洞无神,却带着幽怨和深邃。   将靠近竹屋旁的花丛里里外外接了个遍,瓶子也满了,莫若然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屋,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花草翻动的声音,又顿了步子,狐疑的看了一眼正中央处繁密且茂盛的花丛,静听片刻又无声了,她捏紧瓶子,只道风吹草动,并不放在心上。   刚迈出一步,那边又动了起来,声音还越发巨响,并不是风能引起的,听声音必然是一件如虎豹般的物种。   莫若然蹙了蹙眉头,将手里的瓷瓶悄悄放在地上,随后轻轻移动着步子,朝花丛中央行去。   拨开长得比自己还高的蓝妍花,只见一堆堆小蓝妍正开得耀眼,身旁还伴着绿草,真是春意怏然,可是这些并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再拨开一堆,还是只有蓝妍和绿草,并无其他。   心下觉得许是自己多疑了,便松开了握紧蓝妍根茎的手,刚转身不到一步就踩到类似脚裹的东西,吓得冰冷如雪的莫若然也心惊了一下,急忙退了几步远。   “是何人?”莫若然定了神后,对着花丛中的人冷声问道,自己也不上前去瞧,而是毫不在意的问了一句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话。   那躺在花丛中的人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起来,就那么闭着眼睛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来,声音里是悠闲和兴奋,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不答反问道:“才两个月不见,你就不记得本君了?”   莫若然闻言蹙了一下眉头,听声音已经知道是谁了,更加没了心思,连看都不看紫陌夏殒一眼,便拨开蓝妍绕道离去。   “三日后,南越圣上要大婚,听闻他要娶尽天下绝世女子,真是好情种呀,本君甚是佩服…”紫陌夏殒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可这不疾不徐的声音传到莫若然的耳里,一时难以呼吸,脚步也跟着猛然顿住了,心口处荡漾起了点滴酸涩,却被她握紧双拳强压了下去,脚步却不能挪动,仿佛忘了身后还有个紫陌夏殒,就那么干杵着。   紫陌夏殒从花丛里站了起来,一头银白的发丝在这色泽泛蓝的花丛里,不显得耀眼璀璨,反而显得无比的好看,也衬托着他那张脸更加的邪魅。   他直直看着莫若然纤细的背影,心口处猛然收紧,靠近一步,痛就越深,最终,他忍住心口的疼痛,一改认真之态,三步走向莫若然,将其娇小的身子圈进自己的怀里,就像以前一般,抱她是种习惯,是种天性使然,并无不自在之处。   他为了这一刻的拥抱似乎等了千年,虽心痛如绞,但却能感受到知足,可他深知这种感觉不能表达出来,只能讥讽道:“作为他的前皇妃可有兴趣参加自己前夫的大婚呢?”   紫陌夏殒嗜血般的话自口中而出,听得莫若然不屑的一笑,她回头瞟了一眼正将自己圈抱住的紫陌夏殒,随即冷冷的推开他,那日,她为了解救他,什么都愿意做,他为了逃跑,也什么都愿意做,最终她也如他所愿,未得到好下场,又何必再来寻她,该还的债都已经还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权当不认识。   想到此,莫若然便迈开步子离去,不愿再看紫陌夏殒一眼。   紫陌夏殒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下急了,几乎不经思索,直接拽住莫若然的手腕,将她一把带进自己的怀里,她却面露厌恶之色,冷冷直视着他,却未挣扎。   紫陌夏殒低头凝视着她冰冷的眸子,这个女子何时会这样对待自己,心下一团怒火似火山爆发,不顾一切的俯身下来,狠狠的在其红唇上一咬,待碰得近了,一时不舍松开,竟是席卷了她口中的芳香,狠狠的吻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青画山河梦(三)   这是莫若然所没有料到的状况,黝黑的眸子撑得老大,直直瞪着紫陌夏殒,想推开他却拗不过,心灰意冷的心忽然惊慌了。   这也是紫陌夏殒没有料到的,自从遇见这个女人以来,从未控制过自己,那日,看见她无助的躺在血泊中,就算自己没了心脏,他却能感觉到那嗜血般的痛,就像现在这样,痛到无法呼吸,可是他就是想这样来弥补那日的过失。   莫若然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紫陌夏殒推开,而后怒视着他,几乎不待紫陌夏殒说话,就已经愤怒开口:“紫陌夏殒!自那日后,你我二人早已扯平!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休要到此处扰乱我的生活!”   说完就甩袖离去,眸子里全是幽怨,还带着嗜血,他说落尘君要娶尽天下绝世女子,呵,真是厉害啊,她莫若然不过刚死,他就那么的急不可耐,落尘君,你这个无情无义之人!   莫若然咬着牙齿,疾步走进竹屋里,心口就像憋了十年的怨气,论是怎么呼吸,也踹不过气来,难受至极,只能一头倒进软榻里,用薄被将自己裹起来。   紫陌夏殒瞧着她的背影抹了抹自己微肿的红唇,虽拥住了她,心中却空荡荡一片,这个女子的心似乎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只有阳关道,只有独木桥,可是叫他紫陌夏殒又怎么去放下她呢?   黑手上山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迅速飞离下山,速度太快,根本就来不及追,隔得远了,也未看得清,黑手暗自看了一眼竹屋处,心下觉得不对劲,急忙将肩上的扁担往地上一甩,两桶水‘哐当’滚下了山,黑手却顾不得那么多,三步并作两脚飞上了山。   见竹屋处平淡如常,并无异样,可莫若然却不像往日一样端坐在竹屋梯子口等着自己归来,觉得怪异,急忙冲到莫若然所居住的竹屋前,对准门,一脚一踹,那门就稀里哗啦的碎了。   “莫若然!莫若然!”黑手进来后左右扫视一圈没有看见莫若然的身影,只顾盲喊一顿:“莫若然!你在哪里啊?”   喊了几声后,莫若然在软榻里微微蹙了蹙眉头,额头旁的青筋被黑手这么振声喊,早已突起,急忙佛开薄被,露出纤细的手来。   黑手这才看见窝在榻上的莫若然,疾步冲过去,对准莫若然的手臂就是狠狠一拍,拍得莫若然生疼,他却毫无知觉,只顾着自己开口说话:“你干嘛躲在这里,害我好生找,平日里就叫你吃胖些,你这身板子,往这软榻上一窝,从外头猛的一瞧,根本就是平的!”   莫若然无心思听黑手絮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就坐直了身子,本打算去做饭的,逆光正好看见那扇竹门已经支离破碎了,心下顿时抽了抽,这黑手的力气可真不是盖的。   “我刚刚看见一个白影从山下飞了下去,那个人你可见过?”黑手将莫若然扶下榻,就直视着她冰冷的眸子疑惑的问道。   莫若然抬眸扫了一眼黑手,随即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告诉黑手,紫陌夏殒来过的事情,不然他肯定会担心,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权当不知道。   黑手见莫若然的脸色跟平常并无两样,许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大脑袋也就没有多虑,又往莫若然的肩膀上特有力气的拍了一下,叫道:“我这就去做饭,你等着喔!”   莫若然被他那么一拍,瘦弱的身子骨早已支撑不住,待他走后,只得在屋中的竹凳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定了定慌乱的心神。   刚端起杯子想喝口茶,那厢又传来黑手震耳欲聋的声音:“糟糕!水桶被我扔下了山!没有水怎么做饭呐!”接着又是一阵呐喊声:“莫若然!我下山去挑水了,你等着我啊!”   莫若然冰冷的脸上听到黑手的喊声时,忽然闪现了一丝笑容,倒映在茶杯中,显得很是明媚,随即又暗了暗神色,想起紫陌夏殒说的话,心中仇恨的火焰似黄河泛滥,立即堆在脸上,一时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满脑子又思及紫陌夏殒怎地会忽然找到了自己?且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她落尘君大婚的消息吗?   不,紫陌夏殒志不在此,定是南越正在绞死攻杀北煞,所以他才来找她,是想让她出现在落尘君的大婚上,然后告诉落尘君,她并未死去的消息,从而逼却南越停止攻打北煞,想来,肯定是这样的!   可是紫陌夏殒,那是不可能!落尘君会攻杀三国,早就是他的雄心大志,并不是因为她才去战的,落尘君的无情无义,又有谁能知道呢?   莫若然勾起嘴角嗜血一笑,心中如被针刺,曾经的耳畔厮磨,却是一碗毒药下腹,曾经的莫失莫忘,却是一道冰冷的背影,守护九年,形同一日,只一瞬,心就远隔千里,爱上与否,终究注定他对她的伤害,远远胜过这魔咒一般的孽缘。   爱,曾刻骨铭心,恨,却也嗜之入骨。   南越,白雪连绵,整个宫殿都被覆盖成雪白色,唯有傲立在风雨中的红梅是鲜艳的,倒也不觉得多余,只是显得格外寂寞。   红砖瓦墙下杵立着一系列红色衣服的宫奴婢女,琉璃朱门外是接二连三的红轿撵,在这样飘满雪花的日子里,到处都张灯结彩,大红色的剪纸、窗花、绣球、红匾、鞭炮等等喜事所需物品堆满了整座宫殿,也将这苍白的南越城衬托得淋漓尽致,可谓是好事连绵啊。   所谓一等好事,现今,原以北煞为列附属东帝西厦二国,如今四分之势,已经被南越收复三分。   所谓二等好事,收复两国后,南越帝王忽然变成了逍遥王,竟下诏扬言要娶尽天下绝世女子,此诏一出后,其他三国的家人子都来报名入选,其中东帝、西厦两国的家人子几乎都出自朝中大臣之女,还有尚未收复的北煞美女。   通过层层刷选后,被直接册封为妃子的共有二十位,被册封为昭仪、美人的共有四十八位,其余在掌事手里被刷下的家人子全数填充后宫,共达三百人,另计新进通房宫女三百人,如此南越朝的后宫才算完整,虽不及三千,但对于南越来说,足以。   只有两个月而已,南越宫内,天翻地覆,一下子好事成双,搞得宫内的人手忙脚乱,前朝的大臣们乃是极力赞同南越圣上这么做的,他们只叹早该如此了。   一来收复三国,统一天下,二来填充后宫,留有子嗣,这才是一个帝王的王业,先前独独一个姑娘家就统领了整个南越后宫,还是独霸王朝,最终搞得南越朝死气沉沉的,简直就不像话,大臣们对此心中早有余悸,现今,圣上可真谓是开窍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红轿撵内各色美人都面目含羞,听得大内太监喊下轿,纷纷搀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轿,各自头戴红盖,点到名字的跟着掌事的走,没点到名字的站在原地等候,虽头一日是二十位妃子先入宫,但后面的姬妾也要紧随着住进宫殿。   但她们却不能与圣上行大礼,连被直接册封为妃子的美人儿也不行,唯独只有皇后才有此待遇,因着皇后是妻,她们则是妾侍,这就是区别,可她们并不觉得委屈,反倒觉得幸运,幸的是嫁给了传闻中最是痴情的男子,运的是此男子乃是人中天子。   前和殿门口,简晨手握宝剑直直看着排着队不停得涌进来的新娘子们,绝美的眸子里满是鄙夷和怒火,鄙的是这些不知好歹的痴心女,怒的是落尘君的不可一世。   思及此,脸色一阵发黑,心中更是郁结连天,伸出右手替自己顺了顺气,想以此来平复怒气,却是越平复平气,最终忍不住了,一转身怒视着前和殿紧闭的琉璃朱门,不顾三七二十一,不管守卫拔剑阻拦,握紧宝剑就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前和殿的大门,三步就冲了进去。   几乎是用跑的速度,跑到落尘君所居住的寝宫内,正好瞧见顾野青从里头走出来,忙上前阻了顾野青的去路。   “野青,他怎么说?”简晨用剑指了指寝宫门,脸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顾野青见是简晨,清幽的眸子里一片淡雾,随后朝简晨摇了摇头,冷冰冰道了:“日后他的事情与我顾野青无关。”   道完就绕过简晨迈步离去,简晨这才发现顾野青并未穿盔甲,前些日子顾野青要辞官,落尘君不许,说必须得等到取了二国之后,现今,东帝、西厦二国已经成功到手,看来顾野青已经辞掉了官,如此一来,南越朝便少了个顶梁大将。   想到此,简晨更是生气,握紧剑,磨着牙齿,冲进了落尘君的寝宫。   “落尘君!你给我出来!”简晨一进来后,就朝里面大声的叫着,也不顾身份礼仪,她此刻只想狠狠的教训落尘君一顿,哪怕下场不好,她也顾不得了!   第七十三章:忘却此生情(一)   在寝宫内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应答,整座宫殿阴森森一片,凉意十足。   简晨停止了叫唤,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圈,看见桌上放着一块竖牌匾,便走过去打量,上面一行清秀的小字刻得甚是好看,是簪花字体,正中央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四言句,下面还有新雕刻出来的一排小字,‘惜他日青春年华,道千年后永相忘’,留名处是赵静和落尘君。   简晨的眼睛锁定在后面一句话上,千年后永相忘,落尘君的意思是要彻底忘记吗?忘记那个他曾经爱到嗜血的女子?可是这忘记的前提是要娶尽天下间的绝世女子吗?这到底是忘记还是折磨呢?   她望着上面的字思索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怒气在看见这句话时,竟跟着消了一大半,她无法去体会落尘君的心情,所以不问了,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这么想着,便弯下腰轻轻吹了吹牌匾上的木屑,接着又挽起袖子擦了擦牌匾,随后将它放正了,这才提步离去。   刚迈开步子,落尘君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紫衣蟠龙,头戴金冠,脚踩九天龙凤靴,腰间佩戴西僵宝玉,宝玉旁边挂有一把精致的翡翠短笛,上面刻着的簪花小字与牌匾上的字是一模一样的,随着步子的迈动,那短笛也跟着晃动起来。   简晨来不及打量落尘君的表情,只顾狐疑的盯着那把短笛看,看了半天才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抬头去看落尘君,见他已经背过了身子往书案旁边走,简晨一时也识趣,并不先开口问话。   落尘君往宝座上坐下后,才慵懒的扫了一眼简晨,见她拧着眉头怒视着自己,他忽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里多半是戏谑,眼神里多半是玩味,俊美的脸上红润异常,好看的眸子里看不清是怒是喜,似一汪洪泉,却是深不见底,那红唇齿白间随着笑容一出,显得越发好看。   落尘君将身子往后一靠,随后翘起嘴角,伸出手指头朝简晨勾了勾。   简晨便未上前,只顾望着落尘君,虽然他在笑着,可是她看不出来落尘君是开心的,反而觉得他此刻无比的痛苦,心里猛的一阵酸涩,他果然是在折磨自己,那双眼睛要是隔近了看,就能看见那一条条的红血色,那正是日日夜夜的眼泪积累出来的。   方才她在外头大叫都未把他叫出来,她知道,落尘君许是在哭,想到此,简晨不由得也酸了鼻子,眼泪跟着啪啦流。   “你怎地哭了,今日可是朕的大好日子,休要在此生些晦气!”落尘君不悦的瞪了简晨一眼,随后又勾起嘴角轻笑,拿眼睛暧昧的看着简晨,接着道了一句:“莫不是心生羡慕了?”   此话一出,简晨止住了眼泪,用眼光斜了他一眼,堵在心口的话不敢说出来,怕一旦触动了落尘君的伤,会惹得他伤神,硬是忍住了,只得直直望着他。   落尘君见状嘲笑了一下自己,这丝嘲笑并未持续很久,取而代之的是喜上眉梢,他甩开袖袍起身朝简晨行去,在她面前站定时,伸出了手,替她擦去湿漉漉的眼泪,接着再次勾起嘴角笑,这笑却不达眼底,脸上流露出来的慵懒之色依然是暗藏寒意,他却硬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待简晨痴痴望着落尘君时,他已经弯下身子伏在她的耳边轻道:“你放心,这皇后的位子,朕专门留给你!”   听到这句话,简晨觉得自己不说话光当哑巴实在是不行,她一把推开落尘君,冷眼怒视着变化无常的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你自己做了什么,就属你自己最清楚,这份罪过不是说忘记就可以了!”   这句话让原本强颜欢笑的落尘君一时变了脸色,血红的眸子里闪现恐慌和无助,内心阵阵绞痛传来,直连着手心也疼了起来,那种痛日日夜夜侵蚀着自己的心,几次都想随她而去,可是他没有脸下地去见她,只能苟活着,盼望着能忘了她,哪怕只有一刻不记起她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他落尘君至始至终都记得那日的雪花下,他最爱的女子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就那么倒在了自己的眼前,那鲜血淋漓的模样让他从无数个梦境中惊醒,可他不怕噩梦,他怕的是他最爱的女子走了,永永远远的走了,回不来了,就算他再怎么去想念,都回不来了,可是他连一句爱她都没有说过,她就这么走了...   他拿什么去见她?呵,可笑,太可笑了,他落尘君爱了她那么多年,却是最不懂她的一个,他怎么就看不出来莫若然已经爱上了自己呢?他怎么就会去怀疑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呢?他怎么就那么的不相信她呢?   想到此,落尘君急忙转过身去闭上了绝美的双眼,眼泪就像断了线般流了下来,右手紧紧抓着那把短笛,那日在城墙上她是想告诉自己,她已经爱上了他吧,可是他把眼光看向了别人,那个时候,她该有多伤心啊,他还假装对她好,她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心痛啊...   简晨泪眼朦胧的看着落尘君的背影,那么的落寞,那么的孤寂,她就知道活着的人永远都是最痛的一个,就算是冰冷如雪的落尘君,也有最无助的时候,这样的落尘君,到底又有谁能理解呢?   “圣上,你莫要如此,你要娶亲,我也不阻拦,只要你心里好过些,干什么,简晨都不会再阻拦你了,你可不要再伤心了,好吗?”   简晨哽咽着声音轻声安慰落尘君,希望他真的能开心些,即使知道这无用。   落尘君闻言才想起简晨还在这里,随即拂去脸上的泪水,抑制住钻心般的痛,转身拿笑脸面对着简晨,脸上跟方才一般,依然是带着戏谑和玩味,他伸出手捏起简晨的下巴,朝其靠近,待靠到离简晨的嘴唇只有半分距离时,落尘君才坏笑着说道:“你何时见朕伤心了,朕不过是为顾野青辞官的事情伤神罢了...”   嘴硬,你就嘴硬吧,简晨暗暗道了一句,看着他那副痞子流氓的模样,心中忽然没了好气,刚刚还替他心痛来着,现在全没了,反倒只剩下生气,随即一把推开落尘君,自己倒退了好几步远,防备着他的靠近。   待退得远了,简晨才想起正事来,她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落尘君,思量了很久,这才对着那假装欢心的落尘君说道:“如今,你已经统领了三国,只待攻下北煞就算得了天下,顾野青走后,也有不少将军愿意为你打天下,这里也就不需要我了,所以我也要走了...”   话落,简晨看了看落尘君带着讥笑的绝世脸庞,心中又是一阵泛酸,以为落尘君会挽留两句,他却是回了一个点头,简晨心里好生难过,眼里的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见落尘君要转身离去,她急忙又叫道:“圣上...”   “嗯?”落尘君再次行到书案旁,听到简晨的叫唤,轻轻摁了一声,却不回头去看她,他或许也怕面对简晨。   简晨蠕动着嘴,望着落尘君瘦弱的背影哽咽道:“我走后,圣上可要好生注意龙体,不要整日整日不吃,又整夜整夜不睡,那样会累垮了的,还有…你那双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可千万别再哭了,死去的人已经不能复生了,可活着的人依然要活着,几时能释然,便努力释然吧,若要是强求,也求不得...”   简晨说到此,深深吸了口气,望了一眼落尘君僵硬的背影,眼泪啪啦流,那是她从小就当做天一般的男人,可是也是天下间最可悲的一个男人,他是个帝王,知道这个道理后,简晨就自动离开,选择了天涯海角,早晚要离去,不如早早收场,简晨抹掉眼角旁的泪水,又轻轻对着那背影道:“那...我走了......”   待看见落尘君再次点头后,简晨才对其扬起嘴角一笑,笑容里全是释然,她提起步子转身离去,背影带着无比的轻松,她想,她该是对落尘君释然了,唯一盼望的是他也能释然。   落尘君听到前宫门被关上的咯吱声后,他才转过身来,睁开了那双血红的眸子,眼眶里强忍住的泪水再次滚落了下来,他看了看寝宫内的殿外,那里早已没了简晨的身影,只有苍白的雪在纷飞的下着,如今,熟悉的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人还在这里苟活着...   落尘君抬眸看着阴霾的天空,似乎看见了莫若然那张绝世容颜,心就像被人撕开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莫若然,你要真是千年之后的人,听到他的呼喊,就回到他的身边来吧,他真的...真的好想你啊,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拼命想忘了你,可是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就连睡梦中都是...   眼泪再次落了满地,再哭下去,这双眼睛估计该瞎了吧,莫若然啊莫若然,你是否已经回到了属于你的世界,若是,可曾有想念过他,还是已经彻底忘了他,你又是否真的与世长辞了,若是,你又怎能那么狠心,留下他一人数着对你的思念苟且过一生...   该怎么办,他真的好想你,在你生时未曾对你好过,在你去时给了你一生怨恨,你可知,爱到如此心痛,真的想狠心把你给忘了…   第七十四章:忘却此生情(二)   五行山上,黑手挑着水飞一般的往竹屋里跑,一边跑一边朝花丛里大叫:“莫若然,今儿个我抓了好几条肥鱼,你有口福了,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得吃鱼头,你不许跟我抢喔…”   莫若然正弯着腰接花瓣上的朝露,听到黑手的叫喊声,才转身去看他,见他一股脑儿的往水缸里倒水,倒完了又钻进缸里头掏出几条鱼来,接着又舀了半盆水,把鱼搁盆里头,就往厨房里狂奔,嗖的一下就不见人影,这阵势八成是想鱼头想疯了。   莫若然微微牵起嘴角笑了笑,一个堂堂帝王,如今倒成了居家小男人,洗衣做饭,维系生活,他全都包了,黑手因着自己丢了国家,也丢了锦衣玉食,可是他却从未埋怨过,他是莫若然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感觉到温暖的人,只是这份情谊该如何去还?   想到此,莫若然心中万分酸涩,仰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眼睛里的冰冷渐渐凝固起来,这三日过得可真快呀,那个人应该已经成婚了吧,娶尽天下绝世女子,他可真厉害啊…   她捏紧手里的瓷瓶,朝花丛中央看了看,那里的蓝妍正随风摆动,并未发出任何声响,蹙了蹙眉头,就转身回了里屋。   黑手正在里头左一刀右一刀的砍着鱼,本是一条好好的黑鱼硬是给他砍了十七八刀,鱼血全部溅在黑手的白袖子上,弄得鲜血淋漓的。   莫若然看见这嗜血般的红时,心中一股子怨气直冲胸腔,猛地波澜起伏起来,她咬了咬牙齿以此来平复内心的不安,却硬是想起那日大夫取出腹中快要成形的孩子的那一幕,那个孩子连眼睛都没有长成啊,就这么死去了,尽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却连踢都没有踢她一下,就这么匆匆的离开了,孩子啊孩子,母亲对不起你啊…   莫若然捂着嘴唇流着眼泪疾步退出了里屋,心就像被人扎了针般,痛得她咬破了嘴唇,手指甲也早已陷入了肉中,那痛却不及心口的痛,莫若然仰头直视苍天,已经泪流满面,老天爷待她是那么的不公,囚禁了她一生,还赔上了她的心,赔上了她孩子的命,她莫若然发誓,此仇不报,定不苟生!   黑手只顾着杀鱼,并未注意到莫若然进来,等他把鱼头给剁了下来时,莫若然已经摇摇晃晃的出了厨房,不久就传来一阵箫声,旋律很好听,却夹杂着太多的怨恨之气。   黑手放下手里的刀,寻着箫声走了出来,看见莫若然端坐在竹阶上,手握着长箫仰天吹奏,背挺得笔直,似乎周围都镶嵌上了寒冰,让人心生畏惧,原来那股子怨恨之气是发自莫若然的内心,难怪如此强烈,她定是还在意孩子的那件事情…   因此,黑手也不敢上前去打搅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   末了,莫若然停止了吹奏,回头幽幽看了黑手一眼,黝黑的眸子里竟是寒冷,还夹杂着数之不尽的仇恨,但这深不见底的仇恨不是针对黑手,她只是太习惯发出这样的眼神来,以前那个温柔会笑的莫若然早已消失不见。   她握着长箫起身走到黑手面前,看了看黑手如仙人般的脸,这才低头将长箫递给他。   黑手一边接过长箫一边道:“外头怪凉的,你还是进去歇息吧…”   莫若然朝黑手摇了摇头,随即勉强扯起嘴角想笑,却愣是笑不出来,她抬起绝美的眸子看着黑手思索了一会儿,良久,莫若然才出声问他:“你能找到紫陌夏殒吗?”   黑手听到她这么问,觉得不对劲,他转了转眼珠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朝莫若然点了点头。   莫若然见他点头,便不再问,而是对着黑手认真的道:“黑手,我定还你东帝城,你引紫陌夏殒来见我吧!”   黑手一听急了,拉着欲走的莫若然吼道:“那厮要你的心脏呢,你找他作甚?他已经不是紫陌夏殒了,你不许去见他!”   莫若然没有心思解释给黑手听,她要复仇,可是必须要紫陌夏殒的帮助,对于黑手的不同意,她只能给他回一个幽怨的眼神,便什么也不作答,转身进了竹屋,却落了个孤寂的背影。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我绝不会引你去见他!”黑手气呼呼的朝莫若然的背影吼了起来,又嘟囔了好久,见莫若然压根不理自己,这才回到厨房拿另外几条活鱼撒气,一刀下去整整砍断了三条好鱼,这砍鱼的动作勇猛有劲,势必气得不轻。   黑手果然言出必行,说不给引见就不给,反倒防备起莫若然来,生怕她一个没影儿就下了山,夜里,管他天气凉不凉,把屋里的软榻搬了出来,顺带拿了条薄丝被,就往花丛旁一搁,四脚朝天一躺,守在了竹屋门口,屋里头一有什么动静,他都能随时查探,跟个守卫员似的,雷打不动。   起初头三日,黑手耐了寒,又耐了蚊虫叮咬,睁着眼睛守了几个晚上,直到五六日后,他裹着长长的被子防虫,坐直了身子防睡,一直到大半夜,他终于忍不住睡神的袭击,一头栽倒在软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自他睡着后,那靠在树下双手环胸的妖孽迎着月光走了出来,他往黑手的背上轻轻一点,黑手更是睡得沉,他看着黑手绝美的脸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微风轻轻吹来,吹起了他身上的白袍和那银白的发丝,他伸出纤长的手替黑手盖上薄丝被子,就迈开步子朝竹屋里头走去,里头的灯还亮着,想来莫若然还没有睡,怕惊扰了她,紫陌夏殒沉重的步子越走越轻,最后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进了竹屋里。   他打量着坐在竹桌前练字的莫若然,她一直低着头全神贯注的写着字,并未感觉到有人进来,紫陌夏殒也不急,悄悄走到床榻旁,一个侧身就躺了进去,随即撑着头勾起嘴角邪魅的看着认真练字的莫若然…   直到练到手发麻,莫若然才放下笔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宣纸一铺平开来,紫陌夏殒便看到了上面的字,几乎都与复仇有关,他随即了然于心,笑得越发妖孽起来。   莫若然起身打算吹灯入睡,刚抬起眸子就看见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正躺在床榻上打量着自己,她被忽然出现的紫陌夏殒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够镇静,这才将心口那恐惧之感给抚平了下来,随即三步走到紫陌夏殒的面前,拧眉怒骂道:“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怎么可以随便躺在我的床榻上呢?”   紫陌夏殒闻言嗤之以鼻,他对莫若然一字一句的回道:“本君又不是第一次与你同睡,你紧张个什么?”   莫若然扭过头去不看他,本想叫黑手引他来,没想到他不请自来,看来紫陌夏殒早就有心思了,他那日故意来告诉自己落尘君大婚的消息,除了要退战之外,应该还想利用她要回那二国吧,看来在这个妖孽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天下山河,只是他怎么就那么有把握只要她出现在落尘君面前就能夺回三国呢?   不过管他有没有把握,总之他下对了注,她除了要复仇之外,她还要夺去落尘君的天下!让他一无所有!   “你此番前来,莫不是要取我的心脏?”莫若然嗤他一句,眸子里都是冰冷之色。   这股子冰冷落在紫陌夏殒的眼里,忽闪现一丝心疼,他垂了垂妖孽般的眸子,长而卷的睫毛随着灯火的摇曳也跟着摆动起来,只微微一会儿,他就恢复了神色,坐直了身子,用妖孽般的口吻同样嗤了莫若然一句:“本君是何许人也,何须要你那心脏?”   前些日子,他功力尽失不得以恢复,白颜说必须要莫若然的心脏,可是他哪里会相信这些,依然躺在冰棺内练功,不顾严寒酷暑,一月后,他紫陌夏殒就像是重生了一般,功力增强至百倍,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再也不受白颜控制了。   虽然他需要一颗心脏才能恢复以往的记忆,但是他觉得不需要了,依照现在的形式,他敢断定自己定对莫若然有情,否则他怎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又怎会为她这般的心痛呢…   “既不是,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莫若然再次扭身回到竹桌前,重新拿钳子夹了夹灯芯,屋里头顿时又高亮起来。   “如果说本君想你了,你相信么?”紫陌夏殒这句话问得有些心酸,这丝心酸只有他自己能懂。   “若信,又能如何,不信,又能怎样?”   果然,莫若然的回答同紫陌夏殒想的是一样的,可还是觉得有些失落,但他妖孽般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勾起嘴角继续盯着莫若然瞧,似乎想把她瞧个通透。   莫若然透过灯火看了一眼紫陌夏殒,见他并不想道明来意,就下起了逐客令:“你要是没事就快走吧,等下黑手见到你,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情来?”   紫陌夏殒闻言不满的看了莫若然一眼,随即下了榻,径直夺过她手里的笔,一把将莫若然从竹桌旁拉了出来,几乎是不经过大脑思索,吼道:“你倒是和他过得快活,自己孩子死了也不知伤心,居然藏在这世外桃源与美男子逍遥,你那颗善良纯净的心到底哪里去了?”   也不知紫陌夏殒是故意出言不逊来激怒莫若然,还是真的因她说怕黑手看见才生的气,总之,他这话就是说了,收也收不回了。   第七十五章:忘却此生情(三)   莫若然挣脱不开紫陌夏殒的遏制,只能抬眸冷冷扫他一眼,那句话就像刺一般扎在了心头上,愤怒的火焰直冲而上,她怒视着紫陌夏殒,嚷道:“什么叫善良纯净的心?你紫陌夏殒可有心!当日若不是因为你!我的孩子会死吗?”   后面的一句话直接问蒙了紫陌夏殒,他看着莫若然愤怒中带着仇恨的脸,一时没了言语。   莫若然深吸一口气,眼泪也跟着啪啦流了下来,她并不想跟紫陌夏殒说太多,对于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说了也是无用,她反手推开紫陌夏殒,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就径直夺门而去。   紫陌夏殒见莫若然要走,急忙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妖孽般的脸上闪现一丝心疼,心中也隐隐有些过意不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看着莫若然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更是难受,急忙伸出手替莫若然擦去脸上的泪水,低首轻声对她道了句:“对不起…”   高傲如他,打从出生以来就未曾对人道歉过,如今,他却要跟眼前的这个女子说声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情,但有记忆以来,他确实害了她的孩子。   莫若然一把推开紫陌夏殒的手,自己拿袖子胡乱抹了抹眼睛,就绕开他去开门,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外头的黑手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躺着,未动丝毫。   莫若然疾步走到黑手榻前,伸出手摇了摇他:“黑手,醒醒,醒醒啊…”   黑手却睡得很死,根本就叫不醒,莫若然蹙了蹙眉头,以为他实在太累了,只好替他重新盖好被风吹在一侧的薄被。   回头又看见紫陌夏殒倚着门框,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莫若然咬了咬薄唇,也不跟他打哑谜了,上前就问他:“你可愿意与我合作?”   紫陌夏殒一听来了兴致,继而又恢复了邪魅之气,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三步就朝莫若然再次靠近,待看清她眼里只倒影着自己的身影时,他才弯起嘴角满意的笑,用妖孽般的口吻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本君都愿意…”   莫若然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全然是冰冷。   天亮之后,紫陌夏殒解开黑手的穴道就急急离去了,黑手醒来的时候足足抱着自己的脖子按摩了一个上午,他一想起昨晚被人偷袭就气得直跺脚,偏偏这个时候莫若然又跟他说要走,他更是觉得起疑,管那竹屋是不是莫若然的闺房,径直就冲了进去,正好撞见莫若然在收拾包袱。   “你要去哪里?”黑手上前一把夺过莫若然的包袱,冷声呵斥。   莫若然看了看脸色发青的黑手,也不打算瞒他,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昨天紫陌夏殒来了,我要随他去做一件事情,我答应你,一旦成功了,我就会回来找你…”   黑手一听,火来了,他就知道是紫陌夏殒偷袭了自己,真不知道那厮到底用了什么计谋,竟然将莫若然这冰冷的激情给重新点燃了,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同意的,要知道那厮要的可是莫若然的心脏啊…   “不行!你要是同他走了,那紫陌夏殒要是翻脸不认人,把你的心给取走了怎么办!我黑手岂能看你出事!”黑手拼命摇头,直呼不行。   “不会的,他说过不需要我的心脏,我相信他!”   一句‘我相信他’让黑手冷静了下来,他垂首看了莫若然一眼,见她也在看着自己,眸子里的光芒却无比的认真,还带着些许征求,他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时哽住,也不辩驳,气呼呼的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搁,一甩袖袍怒火冲天的转身离去。   莫若然还想说些什么,黑手已经出了竹屋,忽然觉得心里好过意不去,但还是收回了眼神,继续收拾包袱。   待收拾妥当了,她才轻轻退出了竹屋,站在门外,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竹子所制的床榻、书案、桌子、长箫,都是她以前向外的,如今,却不能偏安一隅,她一定要去,去那个满是血腥的红尘。   莫若然将门悄悄的关上,随后便下了台阶,又侧头扫视了一眼黑手的房间,见房间的门紧闭着,她向前迈一步,又顿了步子,本想同黑手打招呼,但是他现在肯定很生气,说什么也无用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花海,这片与天同样色泽的蓝妍开得正盛,煞是好看,可惜不能与之常伴。   良久,莫若然才收起心思,将包袱往肩上一放,抬步离去,背影里透着决绝和冰冷,落尘君,你的死期到了!她决不会放过你!   几乎还没有走出半山腰,就看见黑手一袭白衣飘飘背着包袱站在远处等着自己,莫若然有些吃惊,疾步跑到黑手面前,蹙着眉头问他:“你这是…”   “既然你要走,本王就舍命陪君子,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答应本王的事情,你可别忘了…”   黑手一改自称,将‘我’字改成了‘本王’,当日那股子帝王的风范又回来了,不管是洗衣做饭的居家好男人也好,还是现在颇具王者风范的帝王也好,总之,黑手就是黑手,他就是与别人不同!   莫若然朝黑手点了点头,眸子里热泪盈眶,黑手,你放心,她定会还你东帝城,且重新还你一个安宁的天下。   紫陌夏殒本是想同莫若然一起走的,但忧心黑手,所以就自己先下了山,在约好的出口等待着莫若然,谁知等了那么久,居然等来了脸色铁青的黑手,他妖孽般的眸子里闪现一丝疑虑和不待见,随即双手环胸靠在了树下,也不上前去问。   黑手也不搭理紫陌夏殒,率先拨开草丛里的荆棘,一个弯腰钻进了洞里,这个出口只有黑手一个人知道,本来制造这个洞口就是为了隐秘,没想到紫陌夏殒还是找到了,真是个该死的妖孽啊。   黑手一边低声骂着一边往洞口里挤,挤了半天也没有挤进去,身后的莫若然便用手肘捅了捅他,见黑手不耐烦的扭了扭身子,莫若然才对着黑手无奈的说道:“你把洞口堵住了,让我们怎么进呢…”   黑手一听才反应过来,这洞口是十五岁那年按照自己的身形所造,如今,这身板越发粗犷了,往这小小的洞口这么一搁,还真的一点缝隙也不留,许是这段时间吃饭吃太多了,唉,要怪只能怪他手艺太好了…   黑手回头瞅了瞅莫若然,又抬头瞧了瞧靠在洞口旁边看好戏的紫陌夏殒,看见他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就特来了气,猛翻了下白眼,拼命的挤了进去。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北煞,花了五天五夜,清晨才到达,北煞国的水土与东帝五行山的水土不一样,北煞要更加潮湿些,也凉快些,行人们都穿上了较厚的衣衫,而他们三人则是薄衣着身,这么一进城,倒显得有些晃眼了…   好在紫陌夏殒是北煞国的统治者,刚进城就带着两人上了轿撵,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上黑手几乎不跟紫陌夏殒说一句话,紫陌夏殒看着东面时,他就看着西面,紫陌夏殒说天时,他就谈地,紫陌夏殒要喝水时,他就要吃饭,总之,能反着来的他都照做了,直到紫陌夏殒说南诺在宫里时,他才止了嘴。   北煞大殿,宫奴婢女们都跪在了殿中央,内室里头挤满了太医,有的拿冰块,有的拿锦被,端着姜汤热水的婢女们跑来跑去,拿着冰块的奴才们忙进忙出,里头时不时传来爆喝的声音以及女子痛苦喊叫的声音!   三人进殿后就看到了这繁忙的景象,紫陌夏殒离宫往返东帝算下来已经有好几日了,压根就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蹙了蹙妖孽般的眉头,疾步冲进了内殿,黑手和莫若然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紫陌夏雪正蜷缩在墙角,浑身上下被冷热侵蚀的她,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南诺在旁边急得手忙脚乱,一会给她加锦被,一会给她拿冰块,却依然止不住紫陌夏雪的难受感。   紫陌夏殒二话不说冷着脸上前朝紫陌夏雪的脖颈上用力一劈,紫陌夏雪便晕了过去,随后他打横将紫陌夏雪抱起,径直抱到屏风后面的冰池里,将紫陌夏雪轻轻放了进去,接着封锁了紫陌夏雪的血脉和经络,让她像活死人一般睡了过去,然后将池子上的冰棺盖给盖上,动作迅速却丝毫不含糊,同样经历过生死之交的紫陌夏殒自然知道抑制这种冷热之苦,但是却不能根除。   他冷着脸走了出来,妖孽般的脸上很是难看,甩开袖子直接坐在了上座,随后问着南诺:“白颜呢?”   南诺顾不得询问他们怎么来了,只得满头大汗的回道:“她回魅果山了,自她走后,雪儿就出了状况…”   紫陌夏殒闻言妖孽般的脸上闪现一丝嗜血,好你个白颜,控制不成自己便控制了他的妹妹,他紫陌夏殒定要叫你好看!紫陌夏殒将身子往宝座上一靠,随即单手撑着头,直视着殿内的一众人,不耐烦的伸出另一只手来挥了挥手,那些个太医、宫奴婢女们才急急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南诺、黑手、莫若然三人。   “南诺,你速去趟魅果山,让她最好是即刻返回北煞!否则,本君就带人踏平魅果山!”   第七十六章:汐落叶悠然(一)   南诺领了命就匆匆转身离去,路过莫若然身边时,忽然止了步子,神色复杂的匆匆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却带着内疚也带着无措。   前些日子传莫若然逝世的消息,但今日见她依然活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南诺扯起嘴角给了莫若然一个释然的微笑,就提步离去,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轻松,似乎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刚落了地一般。   莫若然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南诺离去的方向,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需要守护的人,虽然这代价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道心爱的人在身边就足以。   莫若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那坐在上座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她对他妹妹是否已经成为冰人的事情并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快速的实行复仇计划,她要让那个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人彻底消失!   南诺离去后,黑手去看了看紫陌夏雪,见她已经满是白头,心中万般酸涩,这个傻丫头,为了救她的诺哥哥,居然肯让别人挖自己的心,这份爱,他黑手这等粗人是如何也感受不到的...   黑手蹲在池子边,伸手摸了摸冰棺盖子,看着紫陌夏雪苍白的容颜呢喃道:“丫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子沐言浩的眼里,永远如初!”   莫若然又住回了北苑,这里的万物永远都是常春的,就算过了一千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它们会凋谢,可又会在原地重新生长起来,亘古不变,可却显得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寂寞,原来只有春秋、没有冬夏,世界是会变得那么的不协调。   明白这个道理后,才知四国之争是必要的,乱世必须要统一,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紫陌夏殒说南越帝王的选秀是每年一次,要送她回南越朝,回到落尘君的身边,就只能用献家人子的方法送她进南越宫,否则依照现今之势,南越的城门都有可能迈不进去,北煞已经完全沦为了独立国,没有左膀右臂,很难与南越抗衡,可南越朝却并不抗拒北煞国向他们敬献的家人子,这是派人进入南越的唯一机会。   一年,也就是说,她莫若然得等到一年之后才能报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见他一面都这么困难了?   莫若然站在日光下嗜血一笑,虽被强烈的光线照射着,但浑身上下依然散发着寒冷,她抬起手掌,从指缝间看了看光线,仿佛看见当年刚来到这个时代的自己,那么稚嫩,那么单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失,都面目全非了,包括那个人。   他曾经说过爱她,整整九年,从未变心过,如今,隔着的,只有恨,数之不尽的恨...   “你在想什么?”紫陌夏殒不知何时出现在莫若然的身边,一边看着地上的影子一边询问着莫若然,声音里不温不火,听不出喜怒。   莫若然回了神,瞟了紫陌夏殒一眼,随后收回了举在高空中的手,悻悻的转身,打算回苑里。   紫陌夏殒急忙拉住了莫若然的手,见她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时,心下有些心疼,却不表露出来,只是望着莫若然纯净的眸子说道:“随本君去个地方!”   莫若然挣了挣,奈何没紫陌夏殒的力气大,只能瞪着他,他却勾起嘴角朝自己邪魅一笑,妖孽般的脸上竟带着些孩子气。   紫陌夏殒不容他说,牵起她小巧的手就在北煞宫里转起了圈圈来,直到惹得莫若然不耐烦了,他才将她带到北煞最隐秘的地方,冰窖。   里头寒冷蚀骨,刚临近窖门口,莫若然就已经被冻得受不了,紫陌夏殒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用宽厚的大手包紧她的小手,将她带了进去。   里面的天地和外面的宫殿完全不同,除了寒冷之外,还带着触目惊心的美,全是冰柱连着冰块,直立在冰窖里,那细细的透明的冰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煞是好看,在冰窖的中央还有冰块所制成的冰桌、冰凳,四周的墙上还刻画着各式各样的冰雕花纹,简直是惟妙惟肖。   莫若然有些微惊讶,这个地方倒真是别具一格,只是太冷了,她急忙挣脱开紫陌夏殒的手,双手抱肩缩了缩脖子。   紫陌夏殒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解下来,随后披在了莫若然的身上,莫若然有些不乐意的瞟了紫陌夏殒一眼,却也没有嫌弃的解下披风。   紫陌夏殒伸出手想替莫若然顺顺额前的发丝,她却蹙了蹙眉头,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紫陌夏殒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无奈的放下,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到撕心裂肺,他紫陌夏殒为何就走不进她的心里?而他又为何对她总是念念不忘?   莫若然转过身去,正好看见冰块里倒影着自己冰冷到苍白的容颜,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冻到僵硬的脸,回头冷着声音问紫陌夏殒:“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紫陌夏殒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口,才稍微好受些,随后强装镇定,恢复了一贯的妖孽样,双手环胸走到莫若然面前,随后居高临下盯着她的额头,邪魅道:“替你洗去额头上的印记,总不能让你带着南越皇后专属的雪花印去复仇吧?再说了,本君要对你做什么?还需要来这隐蔽的地方么?”   莫若然闻言没好气的瞥了紫陌夏殒一眼,又蹙着眉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的雪花印,那斑斑点点的花瓣印记很有立体感,这是那个人趁着自己睡觉时给印下的,是南越皇后身份的象征,如今,他流连在美人丛里,还会记得曾有个刻着雪花印的皇后吗?   莫若然再次酸涩一笑,问着紫陌夏殒:“这个我洗过很多次了,都洗不去,你有何法子?”   紫陌夏殒撑开他纯净到绝美的双眼,伏在她耳边不可一世的道:“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本君的呢?”   随后不容莫若然再问,拉着她的手就往冰窖里头走,那里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池子冰水,池子中央有两三朵睡莲,那铺散开来的荷叶大到惊人,直接连到池边,那盛开的莲花大到可以睡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这盛况,简直可以叫世间一绝。   “待本君取了莲花上的露液,你用此露液洗上三次,这该死的雪花印就可以消失了,你只管洗去,本君早就看它不耐烦了!”   紫陌夏殒恨恨说了一句,便也不问莫若然是否同意,径直跃进了池子里,待在荷叶上站稳了,就从袖子口掏出一瓷瓶来,弯腰将睡莲上的露水全部接了下来。   莫若然看了看那露液,那是腐蚀性比较强的硫酸体,用此露液洗雪花印,除非不要这张脸了,可那睡莲竟能耐住这含腐蚀性较高的硫酸,真是奇怪。   紫陌夏殒似乎看出莫若然的不安来,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盖好瓶盖,就飞回了池边,将瓷瓶交到莫若然的手里,勾起嘴角露出妖孽般的笑脸来,自信道:“本君决不会害你!它虽能腐蚀,但却也能自动愈合。”   莫若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也没有拒绝,而是收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接连洗了三天后,莫若然额间的雪花印真的彻底消失了,看见铜镜中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额头时,莫若然诧异了,同时也释然了,落尘君,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你的皇后了,再也不用受你囚禁了...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南越皇宫选秀的日子,东帝、西厦两国的家人子纷纷上了去南越的路,北煞作为同南越与之对抗的独立国,要送家人子,困难重重,但一般记过了册子交到南越审核就会没问题。   紫陌夏殒替莫若然拟了个名称,唤为汐颜,谐音是昔言,意思是请记住曾经的诺言,身世挂在了北煞皇商的薄氏家族,正好代替了薄氏家族刚刚丧失爱女之位,薄汐颜,一等皇商之女,南越的家人子。   同其他家人子一起上轿撵时,紫陌夏殒站在远处的台阶上望着白衣飘飘的莫若然离自己渐渐远去,他勾起嘴角冷笑,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天下,莫若然,势必只有一样,他却难以决策。   莫若然离开那一天,黑手正在睡觉,听见前殿响起的钟鸣声,他才晕乎乎的醒过来,这才想起莫若然要充当家人子赶往南越复仇的事情,急得连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就拼命往外跑。   等他赶到时,莫若然已经离去了,唯有紫陌夏殒一人站在大殿门口,黑手顿感失落,想着明日就尾随了去,顺带混进南越宫,却想起南越宫已经大不同前了,那严密得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的南越宫,日日改变着防守阵势,如今,势力渐盛的南越估计连挖地洞的地方都没有了...   莫若然坐在轿子内,随手掀起轿帘子,看见北煞的树木在迅速的倒退着,心里堵得慌,眸子里也跟着越发深邃起来。   护行的队伍连连走了十日,期间仅住了三次客栈,其他时间都露宿在荒郊野外,随行的丫鬟和家人子早已抵挡不住这长途跋涉,纷纷都跟护送的将士们抱怨起来。   北煞总共送出了八位家人子,除莫若然不爱说话之外,其他的七个已经打成了一片,所以抱怨得好不热闹。   将士们的首领安慰了众位娇生惯养的家人子后,便来到她的轿撵旁询问:“薄姑娘,其他家人子都已经扎了营帐入睡,你可要下轿撵透透气?”   里头的莫若然正在闭目养神,听得声音,连连摇了摇头,又想起隔着轿帘子,根本就看不见,只能冷着声音回道:“不用。”   两个字,答得干脆,也简练,同时带着寒冷,让首领有些心生敬畏,便不再问,其他家人子听见了后,纷纷诉说起她的不是来,什么清高自傲,视若无人,不可一世,能用的词都用上了,甚至还有人扯到选秀上,直说她定不会被南越圣上选上。   坐在轿撵内的莫若然闻言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带着嗜血的光芒,听得方才的首领含沙射影的说了几句家人子,她又闭上了眼睛,不去理会,那些个家人子见首领帮莫若然,她们更是不高兴了,话越说越难听起来。   最后在首领的强制下,拔了营寨吩咐将士们连夜赶路,除此之外,还用军威吓了吓那些个家人子,这才堵了悠悠之口。   又接着赶了五天的路,这才进入到南越的边境,那漫天的雪花自轿撵进入边境后,就从外头飘进了莫若然的轿子里,她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伸手接下了那纷飞而入的雪花,握在手心里,瞬间就融化了,心却像被人用力扎了一针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落尘君,终究来了,你我二人本是天人永隔,可她还是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汐落叶悠然(二)   南越朝的宫门缓缓的打开了,一条长长的青石路直铺宫中大殿,足有十里长,那各扇朱红宫门和各宫琉璃瓦墙,统统直立在城中最中央,气势宏伟且巍然壮观,这就是现今的大国,南越宫。   宫门外全是三国来的轿撵,按着次序依依向殿内行去,队伍浩荡至极,让围在宫门外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莫若然端坐在轿撵内,听见外头的议论声,眼睫毛再次颤抖了一下,等了好久,她的轿子才被抬起,紧接着就往宫里头驶去,那些个议论声随着宫门关闭的那一刻,全部隔绝在宫外,天地间也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抬着轿子咯吱咯吱的声音。   莫若然抬起自己的左手,从袖子口拿出一条天蓝色的薄丝,将其轻轻戴在了脸上,这条薄丝足足遮住了大半张脸,唯独那双绝美的眸子露在薄丝之外。   所有的家人子都被安排住在了雪苑,这个曾经冷淡的地方,现今却成为了人人抢夺的宝地。   莫若然掀起轿帘子,漫天的雪花飘了下来,落在了青丝上、薄丝上、白衣上,那飘落的美让莫若然一时愣住,直直看着那傲立在风雪中的雪梅发起呆来。   “这不是北煞的皇商之女薄汐颜嘛,怎地还带着面纱,莫不是那张脸见不得人了?”   在来南越的路上就一直对莫若然最不满的家人子,见她下了轿撵,立马就冲到旁边来挤兑她,其他家人子听到这‘见不得人’四个字也感了兴趣,纷纷围了过来看好戏,时不时有人指着她附耳唾骂,议论声再次响起,这次的焦点却是她自己。   莫若然在随从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轿撵,连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迈着步子无比熟悉的走了进去,背影里透着寒冷,带着嗜血,可其他人偏偏看不出来,非得说她过于清高。   “瞧瞧她那副样子,圣上会喜欢才怪呢,真是个贱蹄子...”   “是啊,我们都是官家之女,她只不过是个皇商,端的架子竟然比我们还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臭显摆什么...”   “这种人肯定在这宫里头待不了多久的,就她那脾气,不等姐妹们出手,六宫的妃子们肯定得来收拾她...”   “我姐姐就是这宫里头主事的,到时候我们递个信儿过去,她必定会被扫地出宫的...”   “那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身后那些恶毒的声音传到莫若然的耳里,就跟听耳边风似的,全然不放在心上,她走近这熟悉的冷宫里,心头泛起了阵阵酸涩,那些记忆就在踏进苑内的那一刻开始,全数涌进了心头。   莫若然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熟悉香味,却是夹杂着脂粉的香。她勾起嘴角冰冷一笑,听闻那个人日日都要来雪苑作欢,这里三天两头就会换一批美人在此等候,难怪尽是些脂粉的味道...   其他人都是在大掌事的安排下入了住,而她则是被带到雪苑最后面的房间里,这是雪苑最小的一间屋子,曾是伺候她的奴仆们住过的地方,如今,却是她蜗身之地...   掌事的内监说北煞送来的家人子不能轻易面圣,那等尊享只有身为南越的家人子才能拥有,所以北煞送来的八个家人子全都被搁在了后苑里头,为了维护后宫秩序,北煞的家人子们平日里无事不能随意走动,特别是不能进入正殿与圣上相见,只能呆在后苑等待传召。   没想到就算进了宫,也无法见到他...   莫若然进了屋里后,掀开了脸上的面纱,还没等她入座,外头的门就被人用力给踹开了,莫若然已经来不及戴面纱,只能回头冷冷扫视一眼来人,正好瞧见方才挤兑自己的北煞家人子。   只见那家人子在看见莫若然绝世般的容颜时,脸上忽然僵硬了起来,愣是半响也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此女子戴面纱是因着长相平凡,不敢露脸,却没想到是这般的倾国倾城,更重要的是那张脸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忽然让她有些胆颤起来。   “你若是无事,就莫要来打扰我!此话只说一遍,若是再犯,就休怪我不客气!”莫若然的声音里全是冷若冰霜,她连看都懒得看女子一眼,重新拿起面纱遮在了脸上,神色却有些复杂起来。   女子闻言蹙着眉头看了一眼行为如此怪异的莫若然,明明长得比任何家人子都要好看,为何不肯露脸?这让女子甚是疑惑,却也没了方才那般趾高气扬,许是被莫若然的气场吓到,只得跺跺脚,嚷了一句:“不打扰就不打扰,有什么了不起的...”   女子走后,莫若然拧了下眉头,她不能待在这里,越待下去就越会危险,她一个人低挡不住女人心,所以一定要先见到落尘君...   三日后,前和殿那边传来消息,说南越圣上今夜要来雪苑临幸此番钦点的家人子,传旨的太监们刚走,大殿里头的姑娘们个个都乐疯了,统统都返回到自己的屋里打扮去了...   莫若然立在苑子后头,听见前面的声响,猜想必定是落尘君要来这里,她伸手折断开得正艳的红梅,正好看见趴在墙头看墙那头景象的紫衣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路上挤兑她的人。   她勾起嘴角嗜血一笑,将手里的红梅扔在了地上,悄悄走了过去,对着女子娇小的背影就冷声道:“今夜圣上会来大殿,你若引得他来雪苑的后头,我保你成为这后宫之主...”   此话一出惹得那趴在墙头的女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急忙对着莫若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扭头去看墙那头的景象,见没什么异样,她这才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你不要命啦?这种话也敢说,也不怕隔墙有耳!”女子叱责莫若然,眸子里闪现着灵动的光芒,她长得也不赖,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至少是个小家碧玉,可就是嘴巴太刁了。   “你来南越不就是想做圣上的女人吗?”莫若然不答反问一句,问得女子垂首了,她才接着道:“我能帮你,就看你是应,还是不应...”   莫若然不管女子是何表情,径直抛出这个条件,她必须要见到落尘君,否则一切都没法开始。   女子狐疑的看了莫若然一眼,似乎对于她说的话半信半疑,可她竟然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个女子的气场实在太强悍了。   是夜,雪苑大殿各处都掌了灯,里头一片歌舞升平,那坐在上座被众位美人相拥的人正闭着眼睛享受,那雕刻般的脸上俊美到令人发颤,尖削的下巴,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双眼,好看的眉毛,滑腻的青丝,这些都显得他是那么的耀眼,再加上那头戴龙鹫金冠、脚踩九天龙凤靴的气质,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越发高贵起来。   叫亦瑗的女子躲在殿外的龙柱子后面,正好看见那传闻中的落尘君,被他那张绝世容颜迷得神魂颠倒,竟然挪动不了步子,心中更加确信莫若然的话,只要引了他去后头,她就一定会成为这后宫之主,成为那个人的女人。   亦瑗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袋子,将里头的萤火虫给放了一半出来,那发着绿光的萤火虫一下子就扑飞到落尘君的面前,一股子熟悉的香味袭入落尘君的鼻翼之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宫中飞舞的萤火虫正往殿外头飞,他蹙了蹙眉头,就急忙推开身旁的美人们,提着步子跟了出来。   亦瑗一路放着萤火虫,直到放到雪苑后头,她才按照莫若然的吩咐收了袋子,她不能确定落尘君是否跟来了,只能提着袋子回了后苑里头,正好看见身穿白衣的莫若然直立在红梅树下,未着面纱的她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的像个仙女。   不等亦瑗上前去询问,莫若然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就迅速闪身进了里屋,还没等亦瑗反应过来,身后强烈的撞击致使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更多的则是愤怒,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推她,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打算破口大骂时,正好看见那头戴金冠脚踩龙凤靴的南越圣上径直跑向了薄汐颜居住的屋里...   亦瑗呆愣住,那薄汐颜竟能惹得南越的圣上亲自追来,并且是这般的失态?   不过片刻功夫,落尘君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色满是苍白,他摸了摸自己撕心裂肺的胸膛口,明明看见了她,为什么转眼就不见了,难道出现了幻觉,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的真实,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那是她专属的味道,只有她才拥有,可是...   落尘君咬了咬牙齿,莫若然啊莫若然,用尽了法子来忘记你,可终究还是逃不掉对你的思念,到底要他该怎么办...   脸上冰冷嗜血的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里头空荡荡一片,哪里有她的身影,他勾起嘴角嘲笑了一下自己,想来自作多情必定会作茧自缚,看来真是如此,落尘君摇了摇头,迈开沉重的步子就转身离去...   “圣上...”亦瑗立马抓住机会,小心翼翼的叫了声。   落尘君听到呼喊声,以为是莫若然,急忙回头去看,却看见一陌生女子立在自己的身后,他拧了拧眉头,狐疑的打量了一眼亦瑗,见她手里头拿着个黑色的布袋子,才知方才的萤火虫是她放的,心中一股子怒气直冲脑海,还以为是幻觉,原来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鬼!   落尘君双手握拳朝亦瑗大跨步的走近,想一掌了结了她,却忽然听见红梅树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落尘君蹙了下眉头,不待亦瑗反应,三步就朝红梅林里奔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汐落叶悠然(三)   夜色很暗,根本就看不清苑子里的路,那片红梅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足足占了后苑里头大部分的位置,再加上地上积满了雪,待跑过去时,那脚步声早已消失不见。   落尘君几乎将里头的红梅树一一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转身之际倒是看见了一只猫蜷缩在树下。   他仰头看了一眼夜空,绝美的眸子忽然湿红了眼眶,手指甲全部嵌入手心里,鲜红的血液如泉涌,为什么连只猫都要来欺负他?为什么不让他彻底忘了莫若然?这到底是为什么!   亦瑗站在远处看着落尘君发了疯般的在树下狂奔,眼睛撑得老大,愣愣的站在原地,再不敢言语,虽说对南越圣上不是很了解,可听闻他并非是这种痴样子。   她蹙了蹙眉头,转头看向莫若然的屋里,见里头的白影在墙上折下了影子,正好是面向屋外,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瞧见站在树下发呆的落尘君,不待她疑惑,那屋里头的影子忽然渐渐隐了进去…   落尘君一拳砸在树上,他咬紧皓齿,挥去对莫若然所有的思念,迈开步子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临走时,路过亦瑗的身边,他勾起嘴角嗜血一笑,抬起纤长的手向神色恍惚的亦瑗招了招。   亦瑗却没回过神来,落尘君上前一步,霸道的将其往自己怀里带,狠狠的在其嘴上一吻,带着愤怒,带着痛苦,随后松开了亦瑗,不可一世的道:“明日朕要召见北煞国所有的家人子…”   留下这句话后便匆匆离去了,背影里全是寒冷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必须要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他痛到发指的地方。   亦瑗完全懵了,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自己红肿的嘴唇,心中大喜过望,竟是掩盖不住,急忙拿手捂着通红的脸颊,低着头偷偷笑了起来,模样甚是娇羞。   莫若然直立在亦瑗的身后,寒冷的风吹起了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眸子里带着寒冷,甚至夹杂着深不见底的愤怒,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落尘君果然是个风流多情的帝王,可是你这种风流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亦瑗站在苑子里足足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天空中飘起了雪,她才被冰冷的雪给冻醒,急忙跑到屋里头去拿袄子,不到片刻功夫,门又开了。   她撑着小伞跑向莫若然的小房子里,站在屋檐下收了伞,才向莫若然的房门敲了敲。   “薄姐姐,你睡了吗?”声音里带着客套性的礼貌。   薄汐颜说只要引南越圣上去趟雪苑后头,她就保自己成为这后宫之主,虽然方才圣上着实对自己…   想到此,亦瑗又低下了头,脸上通红一片,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又抬起手来拼命敲了敲,奈何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她只得对着房门道:“那薄姐姐早些休息吧,别忘记明日晨时咱北煞的姐妹们要面圣,你早些准备下,那…亦瑗就先不打扰你了…”   薄汐颜说的话起了作用,或许讨好她,说不定就真的能让自己成为后宫之主呢,所以她现在是万万不能开罪了这薄汐颜,虽然之前对她是不尊,但现在还来得及,她认为对付这种女子说些好话就足以。   屋里头的莫若然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薄到不行的棉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起身点亮了灯,靠着微微的星火一直睡到天明。   翌日,莫若然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裳,腰间配有白色腰带,再挂上熏了香的锦囊,穿戴好后,坐在铜镜前,将盘起的头发松散了开来,长而黑的秀发纷纷滑落至腰间,她拿起梳妆台上的薄丝带,将耳后的头发盘在了脑后,捻起蔷薇簪插到发间,轻轻扫了扫峨眉,扑了扑脂粉,抿了抿红唇,铜镜中立马倒影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绝美女子来。   莫若然直起了身子,拿起面纱,再次遮在了脸上,便转身出了屋。   雪苑门口站满了人,东帝和西厦的家人子都还没有与南越圣上见上面,没想到先召见的人居然会是敌国的家人子,这让很多人都不理解,更多的则是嫉妒,偏偏那个叫亦瑗的女子不懂得收敛,非得跟人争辩昨晚圣上吻了她的事情。   “你说圣上吻了你?莫不是在梦里…”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亦瑗脸上立马堆满了怒气,张嘴想辩驳,却被方才笑话她的南越家人子狠狠戳了下脊梁骨,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你算个什么东西!”穿着红衣的南越家人子趾高气扬的怒视着亦瑗,语气间满是恶毒:“只不过是个北煞国的下等货,光冲这点,你就没资格站在本小姐的前面,你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我等都是南越子民,圣上就算再怎么没眼光,也不会正眼瞧到你这种贱货身上来…”   “你!”亦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遇见个比自己的嘴巴要刁上百倍的人,真是够背,她两眼瞪着穿红衣的南越家人子,满心的恶怨全部充斥了上来,伸出手指头指着红衣女子,恶狠狠的道:“等我成了这后宫之主,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红衣女子一听打起哈哈来:“本小姐今日可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啊,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就你那张狐媚子脸能得多久的宠,还后宫之主呢,依本小姐看今日面圣就是你的死期!”   亦瑗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红衣女子的手都发起颤来,刚想冲上前来硬的,却正好看见迈着碎步打算上轿撵的莫若然,她被气到扭曲的脸立马像开了花一般,急忙跑过去拉住莫若然的手,对着方才的红衣女子居高临下的叫道:“就是她,薄汐颜一定会帮我成为南越的后宫之主,你就给我等着吧!”   本是她和红衣女子的矛头,现在风头一转,转到了莫若然的头上,莫若然并不想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了时间,冷冷扫了一眼亦瑗,一个反手就用力抓住了亦瑗的手腕,看见她痛到逐渐变大的瞳孔时,她才松了手,眸子里恢复冰冷,也不看其他人,便转身跨上了轿撵。   “本小姐还以为有谁给你撑腰呢,原来是个不敢露脸的胆小鬼,还是个北煞国的下等货,你们两个加在一起,真是一群鼠辈,贱民,哈哈…太好笑了…”   红衣女子大笑的声音传进了轿撵内,莫若然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头,捡起轿撵内被蚂蚁啃噬断了的木屑,掀起轿帘子就朝红衣女子的嘴里扔去,还没笑个够的红衣女子,猛得吞下了木屑,立马咳得说不出话来。   一场舌战这才停了下来,内事的大太监领了圣旨匆匆赶了来,后又详细的交代了一些面圣的细节,才带领着八位家人子进了前和殿。   莫若然走在最后面,越是靠近那熟悉的大殿,心中越是难受,她冰冷的扫着朱红色的大门,记得自己曾在这里等过他,现在,又是这样等着那扇门打开,逃不掉的,就是这样的宿命。   天空中的雪花飘了下来,落在莫若然披散开来的发丝上,清冷的眸子里竟有着片刻的湿润。   不知等了多久,那朱红色的大门才缓缓开启,内事的大太监按着顺序领着她们进了前和殿,几乎绕了半个时辰的弯才绕到面圣的地方,是落尘君的书房,也是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传——北煞家人子——”一声响亮的声音落下后,跟随在内事太监身后的家人子纷纷解开身上的袄子递到随行手里,这才迈着想碎花步缓缓走了进去。   莫若然低着头跟在众人的身后,在跨进红色宫门的那一刻,她抬起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坐在上座的落尘君,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张绝世容颜越发俊美起来,深邃般的眸子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心思,瞧见了看,那双绝美的眼睛竟有些微红肿。   可那微微昂起头的模样让莫若然撕心裂肺般的心猛得颤抖起来,她握紧双拳,用尽浑身的力气咬着下嘴唇,面纱下的红唇早已被咬破,可她感觉不到痛,只有数不尽的愤怒在倾注而上。   落尘君慵懒的斜靠在龙椅内,单手撑着头,扬起头扫了一眼殿中央,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他也没兴趣看,在他的眼里这些个家人子都长一个样,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有谁是与众不同的。   收回眼神的时候,扫向了最后一排带着面纱垂首而立的女子身上,那熟悉的装扮让落尘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立马坐直了身子,眸子里忽闪而露的心痛之色令所有的人都不解起来,他直直看向女子的额头处,那里一尘不染,仿若初生般的婴儿肌肤,没有一丝污染。   落尘君暗了下神色,再次勾起嘴角嘲笑了一下自己,她明明已经逝世了,为什么总在期盼她还活着呢,看来他真的快疯了,本就一夜未眠的他,现今快要被那熟悉的身影给彻底逼疯了,原来真的是越想忘记,越难以忘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估计他都忘不了了…   内事大太监拿着册子大声念道:“北煞皇商薄氏之女,薄汐颜,生于葵酉年三月,今年方十八…”   声音刚落,站在莫若然身旁的亦瑗立马用手肘子推了推她,方才念到她们的名字时,都已经出列面了圣,现在轮到了薄汐颜,她却忽然没了反应。   莫若然垂着首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内事太监不耐烦的催促下,她才迈着碎小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了出来,走到离落尘君近了时,她才抬眸看向那坐在上座的落尘君,可落尘君早已疲惫了,窝在龙椅内微闭着双眼,伸出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压根就不去看殿中央。   莫若然也不下跪,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落尘君,看见他俊美到令人发颤的脸庞时,莫若然的内心就像被人狠狠撕开来一般,那还未成形的孩子的面庞直冲脑海,让她的愤怒如火山爆发。   内事太监见圣上不感兴趣,便提起笔打算划掉这个名字,哪知那个叫薄汐颜的女子忽然踩着步子走向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那一幕,让殿内所有的人都长大了嘴巴…   第七十九章:爱与恨之间(一)   莫若然离落尘君只有一步之遥,手紧紧抓着袖子口的短刀,绝美的眸子望着斜靠在龙椅内的落尘君,一年多未见,他那头绝美的青丝越发银白起来,看来他也曾自责过,可一切都太晚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莫若然咬紧嘴唇,不顾先前与紫陌夏殒商量好了的计划,抽出短刀来,直刺落尘君的胸膛口,还未刺下去,就被守卫在落尘君身旁的护卫给遏制住了手腕,接着几十杆长矛纷纷朝她刺来。   “住手!”那斜躺在龙椅内的落尘君微微睁开双眼,见有人行刺自己未遂,便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没想到紫陌夏殒会愚蠢到派个家人子来杀他,看来紫陌夏殒真的越来越老了,老到愚蠢…   落尘君坐直了身子,朝身旁的护卫们挥了挥手,这才打量起握着短刀却将头埋得很低的女子来,见她整张脸都快要被面纱给遮没了,不禁好奇起来,随即冷淡出声:“抬起头来…”   莫若然闻言咬紧下嘴唇,她太冲动了,居然就想这么杀了他,怎么可能的事情,他是谁,南越至高无上的帝王,怎会轻易的死呢?   她倔强的不肯抬头,落尘君不耐烦的向护卫使了个眼色,一个离莫若然最近的护卫上前就想拽下她脸上的面纱来,却被莫若然狠狠瞪了一眼,护卫被她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再上前。   莫若然握紧短刀,面向落尘君,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却是纯净透底,她直直望着落尘君,就算额间没有了雪花印,那双天下间绝无仅有的眸子,只有她莫若然才拥有。   落尘君在看见那双眼睛时,心猛地颤抖起来,愣愣的看着她,绝美的眼睛立马泪湿了眼眶。   这时,那些个守卫们见落尘君沉默,以为要杀了这个刺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执起长枪就朝莫若然的身上刺去,莫若然被强烈的撞击推倒在地,方才那个犹豫的守卫上前就拽下她脸上的面纱,随即露出一张绝世容颜来。   莫若然模糊的看了一眼四周,看见的只有数不尽的长矛朝自己刺来,猛地闭上了双眼,内心忽然涌上万般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被人看见面容的恐惧…   等待好久都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传来,反而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脖颈处,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落尘君两手握着长矛,鲜红的血顺着矛尖滚滚直流,滴落在地上,渐渐凝固起来…   他直直看着莫若然,眸子里全是血红的血丝,绝美的眸子湿透,大颗的眼泪滑落而至,蠕动着颤抖的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望着她,望着那个刻在骨子里爱的女子…   全殿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那些个护卫就像犯了死罪一般,纷纷跪在地上,垂着首等待着死刑,所有的人都膛目结舌,不敢言语,只能直愣愣的看着那一幕,特别是亦瑗,她似乎忘了南越圣上虽多情,却是世间最痴情的一个,原来那个叫薄汐颜的女子本是南越的皇妃莫若然,难怪她那么有把握,竟是如此…   “然儿…”哽咽声中有着太多的想念,这声然儿,他几乎快忘了该怎么叫出口,他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呢喃道:“然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有离开过,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你可知道,你走后,我有多么的想你…”   莫若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落尘君,心中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竟隐隐带着疼痛,却只是用冰冷的声音回到:“圣上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然儿,我乃北煞皇商之女薄汐颜…”   落尘君闻言松开了长矛,见她用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就像被人撕开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她的脸庞,直到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时,他才敢确定这不是梦,看来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哪怕她是来要自己的命…   落尘君不顾一切的将莫若然搂在自己的怀里,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掺杂着鲜血全部滴落在莫若然的衣服上。   “然儿,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你不要再骗我了,你身上的香味我最熟悉不过,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起,然儿,我一想到没有你,心就痛到无法呼吸…”   落尘君的哽咽声越发强烈起来,心膛口痛到撕心裂肺,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落尘君悔不当初,他知道她无法原谅自己,甚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但他敢对天发誓,他落尘君再也不会伤害她了,就算丢了这条性命,他也要拼命的保护她,不让她再离开。   莫若然窝在落尘君的怀里,眸子里全是冰冷,心就像被冰霜冻结上了一般,曾经多少次,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曾经多少次,他也是这样给自己希望,曾经多少次,他也是这样伤害着自己,她还能再信他吗?   不可能了,只要偷了他的南越兵符,大开南越城门,让紫陌夏殒带着兵马杀进来,那么,这个杀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就会彻底的消失…   “圣上,我是薄汐颜,不是你的然儿…”莫若然从落尘君的怀里挣脱开来,随后用异常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疏离感让落尘君一时僵住。   那眸子里倒影出来的景象,完全是陌生的,落尘君轻轻抬了抬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似是扯痛了筋脉一般,让他好看的眉毛蹙了蹙。   站在旁边的内事太监首先反应过来,立马拿来白布想替落尘君简单包扎一下,却被落尘君一掌推了出去,他泪眼朦胧的凝望着对面的莫若然,似乎要将她看透,可她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全然没有任何表情,落尘君勾起嘴角冷笑起来:“不管你是谁,我认定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不顾自己的手是否有伤,也不顾殿内的人,抱着莫若然就往内殿行去,眸子里全是霸道和坚定!   莫若然拧了拧眉头,火气不打一处来,他永远都是这样的不可一世,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只会照着自己的意愿来,本不想表露身份,但都被自己搞砸了,也罢,进了这个宫,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呢,可只要她不承认就是了,就当曾经的莫若然死了吧,现在活着的是她,将要席卷南越朝的薄汐颜。   落尘君抱着莫若然进了内殿,随后就那么愣愣的站在殿中央,也不放她下来,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抱着她,只有脸上的泪水在哗啦啦的流,那是一个高傲到统领天下的帝王,却也是世间最平凡的人,他也会心痛到流泪,甚至要比常人多上一百倍。   “然儿,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伤害你…”   声音落在莫若然的耳里,令她勾起嘴角嗜血一笑,这句话说过多少遍了,到头来呢,还不是伤得她遍体鳞伤。   “我说过我不是然儿!”莫若然从落尘君的怀里挣扎开来,接着冷声道:“物有相似,人亦是,你若是再把我当做你的然儿,休怪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落尘君堵住了嘴,一股熟悉的龙延香扑鼻而来,伴随着口齿间的甜香,让莫若然完全僵住了,她看着那俊美到令人发颤的容颜愣是没了反应,那被紧紧搂住的感觉直冲心扉,冰冷的眸子随着落尘君的靠近,一点一点融化开来,嗅着他久违的气息,忽然心痛到不行,落尘君,你就是个魔,永远逃脱不掉的魔…   他不想听她说她不是莫若然,他甚至不想看到她脸上陌生的表情,他害怕,害怕看见这样的她,只能狠狠的吻着她,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可是天知道,一旦靠近了她,竟是那么的舍不得松开手,莫若然啊莫若然,你可知道,他落尘君到底有多么的爱你吗?   求求老天爷,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吧,不管她是谁,他再也不会放开手了…   莫若然被落尘君搂得几乎快不能呼吸了,用尽了全力拼命推开落尘君,而后用无比愤怒的眼睛怒视着他,想都没想就朝他怒道:“你疯了吗?”   落尘君想张嘴说他不是故意的,可是看见她那双陌生中带着疏离的眸子时,忽然没了勇气,他朝莫若然含泪道:“对不起,看来我真的疯了…”   说完后,他从袖子口里拿出那把短笛,轻轻抚摸着,就像抚摸着世间至宝,上面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那日莫若然被紫陌夏雪带走时,留下了这把短笛,看见上面写的字时,他才知道自己真的疯了,居然会莫名其妙的逼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更可恶的是,他亲生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莫若然看见那把短笛,心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的看着殿内的景象,却好巧不巧看见一块刻着簪花小字的牌匾,正好看见那句‘惜他日青春年华,道千年后永相忘’,原来落尘君已经打算忘了自己,所以才广选天下绝世女子的吧…   若是说她选择世外桃源,再也不回来,那么多年后的落尘君是不是早就忘了她呢?   第八十章:爱与恨之间(二)   是夜,落尘君和莫若然面对面坐在席桌上,他几乎把所有的菜都夹进了莫若然的碗里,自己却一点都不吃,就这么看着她,似乎眨下眼睛,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莫若然低着头数着碗里的米粒,连看都不看落尘君一眼,满脑子里都是兵符以及掌握南越朝的玉玺,她抬头诡异的打量了一眼寝宫内的书案,或许兵符、玉玺都藏在这里,现今,已经顺利的接近了他,只要知道兵符和玉玺在哪里,然后尽快拿到它,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   莫若然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落尘君,他正伸出手轻揉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因着流了太多的眼泪才导致视线越来越模糊,莫若然蹙了蹙眉头,扫去脑子里的烦恼,握紧筷子吃起了饭来。   落尘君望着低头吃饭的莫若然,心里涌上了丝丝温暖,那种喜上眉梢的感觉让他含泪释笑,他就知道她不会离他而去,就像多年前她用假死来欺骗自己一样,经过两次生死离别的痛,他落尘君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珍惜?   然儿,无论你说你是谁,他都会呵护你一辈子,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夜深,莫若然被强行留在了落尘君的寝宫里,一夜都是窝在他的怀里入睡,他睡得很香甜,可她却是睁眼到天明。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更甚杂乱无章。   清晨时分,落尘君早早就醒了,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确认一下莫若然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当他看见闭着眼睛窝在自己怀里睡得很沉的莫若然时,他才轻轻松了口气,而后无比怜惜的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绝美的脸庞,眸子里闪现了一丝不舍,但也只是稍纵即逝,随即勾起嘴角一笑,笑容里满是释然。   见她还在睡梦中,便不再打扰她,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后才起身穿衣,又打发宫奴们去唤内事太监拿皇榜去前朝,转身时看了一眼侧身而睡的莫若然,甜蜜和苦涩的滋味忽然杂生起来,又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去了前朝。   自他走后,莫若然才睁开装睡的眼睛,殿内还残留落尘君专属的味道,煞是好闻,她蹙了蹙眉头,瞟了一眼窗外,似乎有人影在飘动,可最终只看见树叶随风摆动的景象,她也没在意,掀开锦被,悄悄下了床,避过守夜宫女们,蹑手蹑脚摸进了内室,三步就走到书案旁。   翻开桌上的书卷和桌子旁的通牒,以及书案身后的夹层,还有桌子底下设立的小箱子,连放衣服的柜子也不曾放过,可就是没有找到紫陌夏殒形容的兵符或者虎符之类的东西,更别说是帝王专用的玉玺,看来这些代表南越至高无上权利的东西并不在这里,那落尘君会藏在哪里呢?   莫若然愁眉苦脸的呆立在书案旁,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卷文书,皓齿咬着下嘴唇,似乎在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关键的还是要去问落尘君,可是叫她怎么问出口呢?   就在她沉浸于思考时,忽然发觉有人揽住了自己的腰,她吓了一大跳,看见落尘君俊美的容颜时,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掩饰自己失态的神色,恢复一脸默然,又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狼藉,连连在心里骂起自己的粗心大意起来,竟然连落尘君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这该如何交代啊...   好在落尘君并不在意,他弯腰将地上的文书以及通牒全部捡起,随后归放到原位,这才回头看着莫若然,见她站在原地有些无措,落尘君心下一痛,急忙上前拥住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傻丫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宫内的奴仆们欺负了你?”说完后又抚摸了一下莫若然绝美的脸颊,又补充道:“若是他们敢,朕定砍了他们的脑袋!株了他们的九族!”   此话一出,吓得站在殿外伺候的奴才们纷纷打了个哆嗦,莫若然闻言抬起绝美的眸子看了一眼落尘君,见他勾起嘴角笑时,心下有些紧张,他一向多疑,怎地不问问她为何要随意翻动他的东西呢?   既然他不问,那她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任他拥着去。   下了早朝后的落尘君显得有些悠闲,眼睛一刻都不曾在莫若然的身上离开过,吃饭时也是这么看着她,这样盯着倒是让莫若然冰冷的心有些慌乱起来...   落尘君却是恨不得将这双眼睛长在她的身上,似乎一刻看不见她,他就会变得烦躁不安起来,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上了个早朝,心就开始莫名的恐慌起来,生怕那睡在榻上的莫若然会忽然消失不见一般,所以这才急急回了寝宫。   拟了道皇榜,下令驱逐宫内所有的嫔妃及其家人子,包括新进宫的各国家人子,这道旨意令所有的大臣们都大吃一惊,后来听闻是南越皇妃回宫了,他们更是震惊,那皇妃不是死了吗?怎地又回了宫?   更甚者,直接用死来谏言,说那皇妃两次不死,必定是妖物,此言一出,落尘君当场就令人杖毙了一等官员,至此,再也没人敢反对。   虽表面上震住了大臣们,但他们私下里还是暗叫红颜祸水,他们的圣上因着这个女子付出了多少,岂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帝王的本性,刚刚才收复东帝、西厦两国,她又再次死而复生,就这么一出现,又搅乱了圣上收复北煞的心,这还不算什么,估计又得回到从前那样,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红颜祸水,哪里还有天下啊,这可真是南越的不幸,天下百姓的不幸,可悲可叹啊!   莫若然得知落尘君将所有的绝世女子都驱逐出宫时,心竟隐隐有着说不清的情绪在滋生,看着那些个冲进来怒骂她,最终被斩杀的女子时,她突然感叹起生命的脆弱来,同时也憎恨起落尘君来,因着她,又死了多少人,可是他拿生命毫不珍惜,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让莫若然越发痛恨起他来,虽说是因为自己,可是到底来说就是不应该杀人。   夜很深,莫若然借着月色望着落尘君平静的脸,伸出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眉毛,落尘君,就算你拼命来弥补对她的过失,她也不会原谅你的,希望你真的能懂得生命的价值...   轻轻脱离了他的怀抱,蹑手蹑脚下了榻,而后推开内室的门,缓缓走了出去,自她走后,落尘君忽然睁开了绝美的眸子,眼泪缓缓而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由隐隐作痛变成撕心裂肺。   莫若然披着袄子站在院子里,天空中的白雪纷纷飘落下来,她一深一浅的踩在积雪里,来到红梅树下,才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夜空,眸子里的冰冷逐渐转化为柔软。   紫陌夏殒说等她成功接近落尘君之后,他就会来找她,看来他应该快来了,等北煞的家人子回了国后,他就该知道她已经成功接近了落尘君,可是落尘君是何许人也,掌握南越大势的兵符和虎符类的东西怎会乱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这样留在他的身边,她可不想,或者说她怕,她怕再次陷进他的温柔里、霸道里、以及疼爱里,哪怕知道这些都只有一刻,最终还是会像烟火一样灿烂绽放后就化为虚有,可她仍然害怕,害怕落尘君的靠近,害怕他对自己温柔,害怕他的所有一切...   莫若然摇了摇头,暗暗叹自己无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琴声,旋律很是清澈,仿若一汪泉水,一拨一动之间似乎在滴滴答答的传达着某种心思,是爱情,是无奈,还是感叹,似乎全部都夹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莫若然蹙了蹙眉头,竟鬼使神差的迈着步子寻着琴声行去。   那琴声离前和殿说远不远,足足有着雪苑到前和殿之间的距离,那是离前和殿最近的冷宫,走得近了,莫若然才止了步子,仰头看着那块布满灰尘的牌匾,上面写着篱落轩三个大字。   再仔细聆听,那道琴声忽然戈然而止,可就这么一止,莫若然便知里面是谁,她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迈开步子疾步走了进去,而后推开门,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借着光线摸索着走进去,直到看见内室里头隐隐约约有着烛光之火时,莫若然才顿了脚步。   “你来了?”声音里透着些许凄凉,却带着些许期盼。   莫若然不答,就那么直直看着坐在烛光下抱琴而弹的祈芸,这么久未见,她早已不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了,而是变得越发沧桑的弃妃,自落尘君回朝后,祈征全家被抄,而祈芸则被网开一面,关在了冷宫里,却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即使她爱着落尘君,甚至比任何人还爱,可最终的下场还是如此...   “你又赢了,他放不下的永远只有你...”她又开口说话了,似乎在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又在同莫若然讲。   莫若然立在原地,望着披头散发的祈芸,曾经那般的淡雅,那般的美好,如今,跟疯子没什么区别,或许是关久了,她的眼神都有些溃散起来,看着莫若然时,黑色的瞳孔里有些泛白,仔细瞧,竟有些恐怖。   “你知道吗?当我把你送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应该自己去找他,而不是让你去,如果是我去了,或许你就真的死了...”祈芸又自顾自的呢喃起来,她摇着头痴痴的笑:“呵呵...虽然我最终还是呆在冷宫里,至少让他断了对你的念头,那样我也算赢了,可是我做错了...”   莫若然闻言冷眼看着她,眸子里全是愤怒的血液,她冰冷出声:“你是错了,千不该万不该让我去找他,若不是因着你的决定,我的孩子怎么会死呢?我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祈芸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接着扯起嘴角大笑起来,边笑边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黑色的瞳孔睁得老大,仿佛要把莫若然整个人都装进去,她冲到莫若然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吼道:“你说你的孩子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哈哈...”   莫若然一把将祈芸推开,听到那句‘死得好’时,心中甚是难受,咬着牙齿怒视着祈芸,却见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那苍白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滴滴滑落在她的手心里,她一边哭一边呢喃:“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赢了,他至少还在乎你,可我呢,他连正眼都没有看过,要不是大臣们求情,我肯定已经被碎尸万段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爱我,只爱你呢?”   莫若然看着她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冰冷的心也跟着不好受起来,‘为什么’三个字,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她也不清楚,难道爱情也有个先来后到之说,如果选家人子那一天,他首先看到的是祈芸,而非是她,会造成她们最终的悲剧吗?   第八十一章:爱与恨之间(三)   答案是否定的,谁都不知道‘爱’与‘不爱’之间的关系,或者永远都没有先来后到之说,只是于一个人来讲,他对谁有感觉,那便是最终的答案,而非先后。   祈芸如此,她亦是如此,时间长了,以为会变,可他的执着谁也无法料定,或许这句话说得太早,毕竟他也是个人,只要是人总有会变的一天,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祈芸哭过闹过之后便安静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放她出去。   这四个字沉甸甸的埋在莫若然的心口,转身走出篱落轩时,仰头看了一下夜空,心很难受,脚步也跟着沉重起来,虽说祁芸谈不上是个知心人,但出发点她们都是属于同一类人,她曾因为紫陌夏殒而答应自己父亲的要求被迫嫁给落尘君,后来又因着爱上了落尘君被关在了冰冷的宫墙里,而她,因为追求自由,失去的都是曾经得到过的...   冷风袭来,吹醒了莫若然的双颊,伸出手拍拍冰冷的脸颊,扫去脑海里的阴霾,这才迈着步子疾步走回前和殿。   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落尘君倚着朱红色的大门,站在黄色的灯火下,那丝阴暗的光线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很是好看,他双手环胸倚着门,头靠在门墙上,微微闭起的双眼似乎有些疲惫,可他依然只着单衣靠在门旁,一动也不动,似乎在等着某个人的归来。   莫若然止了步子,他是不是发现自己不在了,所以才着急的?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肯定早已四处找起自己来,照这样说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只是没有跟来而已。   “然儿...”落尘君见是莫若然,急忙朝她走过来,而后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呵,又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揽住莫若然娇小的身子,将她整个人都包进了那件单薄的披风里,他拢了拢莫若然的衣服,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手都已经冻僵了,答应我,以后出去一定要带上厚袄子,莫要冻坏了自己,我看着会心疼的...”   说完就牵起她的手往前和殿里走,一边走一边替她暖手,眸子里都是柔情似水,动作之间也甚是温柔,似乎真的在呵护自己的妻子一般…   那种感觉让莫若然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不问自己为何半夜出去,反倒关心起她的冷暖来,这样的反差令莫若然在狐疑的同时也感到丝丝温暖。   但也只是稍纵即逝,侧身的时候看见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正站在树下,望着她的眸子似笑非笑,还带着些许戏谑。   莫若然心下一惊,原来紫陌夏殒已经来了,消息可真灵通,只是他的胆子可真大,也不怕落尘君发现,既然他有本事来,那就说明很快就可以让落尘君消失了。   莫若然抬眸望着落尘君的背影,似乎比以前要消瘦得多,这一年来,改变的不止是她,连他也变了,他原本就打算忘了自己的,她又何须去惦记曾经?   回到寝宫里,落尘君伸出宽厚的手替莫若然拂去青丝上的白雪,而后拿来紫金暖壶放在锦被里,接着扶着莫若然坐在床榻上,唤人端来热水,这才抬起俊美的眸子看了莫若然一眼,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忽然弯下了二十年来从不曾弯下过的腰,缓缓蹲在莫若然的面前,替她脱掉鞋子、内袜,接着撩起水盆里的热水,用手帮莫若然洗起脚来。   莫若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是看着他半天不敢言语,末了,才反应过来,急忙缩回了脚,垂首道了句:“圣上,我何德何能,不敢劳您大驾…”   落尘君闻言微微停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不过抬头时,还是露出了温暖的笑容,那股子笑容几乎很久没有出现在落尘君的脸上了,‘明媚开朗’四个字似乎不能用来形容冷若冰霜的落尘君,可现在,他既明媚也开朗,因着他的笑容犹如四月的芙蓉花开,煞是好看。   他捉住了莫若然缩回去的脚,将其轻轻按在盆里,边洗边道:“我们相识大概快十年了,十年之前,我初见你,那时候就想认认真真替你洗一次脚,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现在就让我这样做吧…”言语间带着些许祈求,抬眸用眼神征求了一下莫若然的意见,见她并未拒绝,这才接着道:“也许你觉得我们之间的结合是场联姻,可我那时是真的想娶你,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变得不再是最初的自己,你也变得不再是最初的你,但我始终清楚,我这辈子都可能忘不了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记得你了,那么就让我忘了吧…”   说完后,他拿起暖巾替莫若然擦干脚,随后起身扶她躺下,替她掩好被子,将紫金暖壶放在她的手心里,望着她足足看了好久,直到莫若然侧了头,他才转身离去。   莫若然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直冲眼眶,可她仰了仰头,硬是忍了回去,对着他的背影道:“圣上,莫要再认错人了,我是薄汐颜,并非你口中的然儿…”   若是很多年之前,他能这么平心静气的同自己讲一番心里话,或许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也许孩子早已围绕在膝下,一家三口早就过上了天伦般的生活,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人世间什么都能买到,唯一买不到的就是后悔药。   落尘君闻言止了步子,回头望了一眼躺在榻上一脸认真的莫若然,随后笑着点了点头,他想说他知道,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去,留给莫若然一个忧伤的背影。   落尘君走后,莫若然更加睡不着,掀起被子就下了榻,发现落尘君走进了外殿的内书房里头,她便耐不住好奇,越过众位宫奴婢女,直直走进落尘君的内书房。   内书房一般是落尘君睡不着觉时才去的地方,相当于卧室里头的书房,与御书房不同,这里相对来说更像个人书房,除了书之外,还多些字画、笔墨等等文房四宝,还有些古玩、古董、最多的是书籍和先皇留下的笔迹。   刚溜进门里,就看见落尘君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宝玉,高度正好类似于玉玺,见他拿此宝玉往皇榜上重重盖了个章,又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回到香木所制的盒子里,随后拿来盒盖子将其盖起来,这才起身放到书架最低层的竹屉里,见放得妥当,他才回到书案旁,将所写皇榜卷起来投进书桶里,才再次起身去了后殿。   从侧门走就能直达后殿,而莫若然所站的位置是正门,所以落尘君并未发现她,莫若然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见落尘君如此呵护此物,想必这就是玉玺了…   莫若然本想进去取的,不想那落尘君忽然折身返了回来,见他匆匆拿走了竹屉里的盒子,莫若然暗自跺了下脚,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蹑手蹑脚的跟在了落尘君的身后,他却只是去了前和殿,打开御书桌上的通牒,挨个盖了章,才将盒子扔在了龙椅上,也未宝贝般的拿走,接着就再次离开了。   莫若然站在前和殿的侧门等了很久,见落尘君并未返回,这才敢走出来,待她想上前去取时,紫陌夏殒率先一个转身坐在了龙椅上,满头的银发随着风摆动,他一手举着盒子,一手撑着头,整个人看起来桀骜不驯,却也是潇洒俊逸。   “你好大的胆子,这位子岂是你能坐的?”莫若然压低了声音,呵斥紫陌夏殒的不是。   “很快就是本君的了,本君又何须拘束?”紫陌夏殒抬眸看了莫若然一眼,仿佛对于她的呵斥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紫陌夏殒毫无兴致的打开盒子,里面一块完美无瑕的翡翠宝玉顿时展露出来,莫若然眼疾手快,上前就夺过那块美玉,见上面写着‘南越高祖辰帝于侯年九月十日所造’几个簪花小字时,她才敢确定这就是南越帝王的专用玉玺。   “光有这个没用,本君还需要控制铁骑军的虎符以及军队的兵符,这才是关键,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开午门,否则本君的将士们根本就进不来…”   莫若然闻言点了点头,她将玉玺放回了香木盒子里,冷声回道:“这块玉玺先放在这里,等我取了虎符和兵符时,再取这个也不迟…”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来,随后他慵懒的伸出手指朝莫若然勾了勾,眸子里尽是戏谑,见莫若然并不待见他,他才坐直了身子,将莫若然手里的盒子扔在了龙椅内,而后侧头对着莫若然笑道:“本君可是都看见了,莫非你对他还有情,不想报仇了?”   这话本就是试探性的问,却问进了莫若然的心里,见紫陌夏殒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一般,就越发不安起来,急忙绷着一张脸,冰冷回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紫陌夏殒翘起嘴角再次邪魅的笑,看见莫若然有些无措时,心里一阵泛酸,他站直了身子,银白的发丝滑落至腰间,随即甩了甩袖袍,丢下一句:“就照你说的办…”   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提步离去,背影也显得很是孤寂,与他妖孽般的性子完全不相符,莫若然再次锁了眉头,对着紫陌夏殒的背影叫道:“那我怎么联系你?”   “拿到后,站在西南方向对天奏长萧,本君自会来…”   莫若然还想问哪里有长萧时,紫陌夏殒早已消失不见,那速度之快令莫若然大吃一惊,紫陌夏殒的武功是不错,可是却不敢贸贸然与落尘君单打独斗,他要的是有惊无险,与她合作是最正确无虞的,虽然她不知道紫陌夏殒是否真的愿意这样做,或者说是因着她要求合作,他才竖起旗帜对付落尘君,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已至此,便不能半途而废。   刚迈起步子打算离开前和殿,就看见龙椅内有一把翡翠绿的长萧,莫若然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紫陌夏殒离去的方向,这个妖孽,行事真的从未正常过,若是她只顾着离开并未看见这长萧,从而被他人给取走了怎么办?   落尘君独自一人走在雪地里,看见紫陌夏殒从前和殿出来时,他仰头看了看夜空,一道乌云自头顶飘过,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里,他握紧手里的短笛,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却没有任何想去责问莫若然的心思,只顾着往御景亭上走。   那亭上正有一人等待着他的到来,尽管此人并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可是他无法袖手旁观,再说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时,他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却依然自责…   第八十二章:许七日烟火(一)   落尘君行至御景亭之上,看见一身穿青衣的男子负手而立时,他冰冷的容颜有了才浮现丝丝笑容,随后走到男子身旁,也不同男子说话,站在御景亭上俯视着被白雪笼罩的南越宫。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雾气快要散去,看来今天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可惜一天的阳光融化不了这长年累月的积雪,这个地方势必要被冰封起来,只是日月精华的吸取,让它生存了千年,乃至几千年,周而复始,却亘古不变。   “兵符和虎符带来了吗?”落尘君直奔主题,也不拐弯抹角。   顾野青侧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微带疲惫的落尘君,见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心下有些佩服,勾起嘴角笑道:“你势必要统一天下的梦呢?就这么弃之不顾了吗?”   落尘君闻言爽朗一笑,摆手道:“比起失去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野青轻轻点了点头,从怀间掏出血玉虎符以及珐琅兵符,两样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才交到落尘君的手里,随后抬起墨黑的眸子对着落尘君郑重道:“我会带人护你安全,你切莫胡来…”   落尘君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漫天飞雪的夜空,这辈子最累的莫过于爱到太心痛,于莫若然来说,她需要的是一个解脱,于他来说,亦是如此。   可是他深知自己放不下她,就像放不下这份爱一般,可如今,到了该放手的地步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死死拽着不放,囚禁、执着、固执,这些无非都是多余之举,做多了,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来。   莫若然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哪怕她要的是自己的命,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双手奉送给她,只要她开心,死又何妨?   “给朕七日时间,让朕再陪她七日,到时你再将这些东西送来…”   说完,他将东西又交回到顾野青的手里,自己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顾野青握紧这两样至关南越生死的东西,心下也跟着担忧起来,若非如此,还有其他的抉择吗?   落尘君势必要为他所做过的事情负起责任,哪怕要的是这天下,这怨、这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既然终究逃不掉,何不成全她一次,也算赎了他们之间的罪过。   莫若然站在寝宫一角,望着外头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发起呆来,绝世般的脸上有些疲惫,许是一夜未眠所造成的,可又像是多日累积起来的,回到这里也不过几日,可却是最难过的几日,面对他,心中的痛与恨夹生,这般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握紧手里的长萧,冰冷的脸上有了丝丝坚定,她一定要报仇,决不能因着落尘君对自己好就手软,曾经他在杀害自己孩子之前,也是那般对自己好,那种好,她再也不需要了,那种爱,她也再要不起了。   落尘君坐在直冲云霄的屋顶上,绝美的眸子在看见刚刚升起的太阳时,脸上多了一丝释然,吸着清晨时分的空气,心境竟有些豁然开朗起来,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金冠,随即扯了下来,满头的青丝倾泻而下,一身紫衣蟠龙的服饰衬托着他整个人俊美飘逸,煞是清爽。   抬眸望了一眼整个南越朝,高山流水,大好山河,那是高祖打下来的江山,虽地处雪山,犹如冰谷,但也是一片疆土,累积到他手里时,也算是座古朝,可不久之后便会成为故里…   摇着头嘲笑了一下自己,执起金冠再次将青丝扣进去,大树上堆积的雪花被风一吹,就飘飞到他的脸上来,随着温热的肌肤才渐渐融化起来,就这么一瞬之间,忽然让他有些微错觉,仿佛看见自己在天上,一直在走,并且是越走越远,分辨不出自己走向了哪里,仿佛是去了九重之外的天宫,又似乎是去了天涯之内的地狱,只是一晃神之间,就回过了神,落尘君也没在意,只道是自己眼花了,便在屋顶上站直了身子,径直飞身而下。   迈着步子就朝前和殿行去,本想就这么冲进去,可当他走到寝宫门口时,忽然止了步子,站在宫外望着宫里头,想迈步进去,又觉得自己寻不到什么由头…   直到里头的门嘎然响起时,他才有些怔愣起来,见是莫若然,脸上的神色更是复杂,几乎同她对望了半响,他才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然儿,你醒了?睡得可好?”落尘君明显瞧见她眼睛下面深深浅浅的黑眼圈,可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问着。   莫若然心中早已下了决心,论是落尘君怎样好言好语,都不给其好脸色,所以往后退离一步,见离他远远的,才肯冷声道:“圣上,还要我说多少遍,以后莫要再这样叫了,还有,你把我留在前和殿实在有失国体,这东宫之位可是皇后和圣上才能居住的地方,我一个小小北煞国的家人子有何本事能得此眷顾?还请圣上早日批准我回雪苑!”   落尘君闻言心下一痛,上前轻握住莫若然冰冷的双手,包在自己宽厚的手掌里来回搓了搓,见手还是冰冷无比,便放在嘴边轻轻哈了哈气,也不回莫若然含沙射影的话,就这么轻柔的呵护着她,仿佛想用这样的举动来融化她冰冷如雪的心。   莫若然蹙着眉头抽回了手,她本就不想再拐弯抹角,更加不想再这样唯唯弱弱下去,否则陷进去的就不止是一个还未成形的孩子那么简单,想起孩子,脸上更是寒冷,望着落尘君俊美的脸庞毫无感情的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就是莫若然,若你也曾自责过,就不必再这样假惺惺的对待我,我不会再吃你这一套…”   落尘君望着她冰冷的容颜,心紧紧揪在一起,特别是听见她承认自己是莫若然时,更是难受,那股子心痛的滋味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侵蚀掉。   他闭了闭疲惫的眼睛,视线的模糊令他的头有些犯晕起来,可他依然强撑着身子走到莫若然的面前,对她认真道:“然儿,请再给我七日时间,七日后,你就知道我并非假意…”   莫若然本还想说‘我此番回来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收起你那套假把戏,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在这里装恩爱,今时不同往日,若你知错,就把东西给我,或许我还能放过你!’   可在听见他那番恳求的话语时,竟是生生咽了回去,虽不知他承诺的七日是什么意思,但是要她等七日也不妨,就算现在直接管落尘君要东西,如此深沉的他未必会给。   相反,于紫陌夏殒来说是最不利的,要是落尘君知道他们里应外合,说不定暗地里就会派人去攻打北煞,那样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所以还是先等等看,等自己偷到了东西再按计划进行。   落尘君再次牵起莫若然的小手,往寝宫里走,一边紧紧揣着她的手一边自顾自的呢喃:“我从未假惺惺过,哪怕只是个眼神,都是出自真心…”   这句话莫若然没有听到,只顾跟在他的身后,挪着步子回了屋,里面的火炉子正散发出暖呼呼的气息,令冻到发抖的莫若然有了片刻的暖意。   望了一眼白雪勃勃的殿外,想起祁芸一个人还呆在冰冷的宫里,又没有人照顾,本就凄凉,再加上这冰雪融化的寒冷天气,那篱落轩估计连个火炉子也没有,更别提其他的避寒物品了,祁芸就算是铁打的,也早该冻坏了。   想到此,莫若然更是觉得落尘君冰冷无情,好歹祁芸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妃子,为了钓出祁征这条大鱼,他假装对她好到不行,可一旦计划成功了,就把她扔到冷宫里,不闻不问也就算了,竟然连个奴仆也不拨给她,心冰冷到这种地步,那祁芸为何就是看不穿看不透呢?   落尘君仿佛看出了莫若然心中所思,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来厚袄子披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道:“明日,我带你出宫转转,雪梅节到了,民间应该会很热闹…”   莫若然不应也不拒绝,等到落尘君坐不住了时,她才宣称自己累了,便打发落尘君离去,要赶去上早朝的落尘君也就没有多留,他心知这一夜谁都过得很辛苦,随即吩咐宫内的人好生伺候着莫若然,便迈着步子离去了。   莫若然自落尘君离去后,捣腾了一下炭火,望着殿外大好的阳光,勾起嘴角嗜血一笑。   翌日清晨,落尘君换上一身便服就来到寝宫寻莫若然,她却还在就寝,睡着的她很想个孩子,落尘君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她,自己则坐在床榻边看着她,眸子里的柔情越发似水,伸出纤长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心就像被人撕开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莫若然,他落尘君多么想就这样陪伴你一辈子,可他知道一切都无法重来了,事已至此,他除了加倍的珍惜你,已经别无选择,可你为何就是不肯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来呢?哪怕只是正眼看看他也好啊,要知道刚相见就要分离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有多么的不想离开你,除了他,恐怕只有天才知道…   雪梅节是南越第二大节日,当天,南越全城的百姓都会齐聚后海赏雪、赏红梅,虽漫天都是大雪,但也由着这样的景色,令文绉绉之士不再拘泥于茅屋内,均可在风雪中卖弄文采,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常百姓,只管在后海的石壁上题字,亭子旁写诗,酒馆内吹谈,连南越最不常见的大家闺秀也会男扮女装出来以文会友,或是以诗会夫。   晚上最是热闹,灯火璀璨,人流涌动,做生意的吆喝声,猜灯谜的欢笑声,还有举着飞不起的灯笼到处乱跑的嬉笑声,以及抱着小孩到处串来串的吵闹声,纷纷在这样的夜里展露出来,这便是人间真情,煞是温暖人心。   莫若然被落尘君牵着穿过人群,穿过密密麻麻的灯谜会,穿过白雪勃勃的道路,径直来到后海,身穿便衣的他们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顶多是看见他们美丽且华贵的服饰时会侧头打量一下,接着是惊叹一下两人的容貌,便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他们也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走起路来也不那么沉重,双双沉侵在这样的夜色中。   第八十三章:许七日烟火(二)   夜晚的空气不会因人多而显得浑浊,反倒更加清新,站在后海的北关亭内,看着人来人往的老百姓们,总觉得生活挺美好。   落尘君侧头看了一眼莫若然,见她露出了丝丝笑容,不禁也跟着心情大好,回头时见亭内有众位才子佳人正围着桌子看画题字,更是来了兴致,卷起白衣袖子,大步跨了过去。   桌子上摆了一副青竹画,已经有人提了前半句的字,可奈何众人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下半句来,落尘君凑过去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画,见旁边写着‘竹帛节凌高,清悠山水间’,字体是属于狂草类的,意思是赞叹青竹的清静淡雅,可竹子末端落满了竹叶,甚至还画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竹子花开,虽提得不错,却未道出作画人的心境。   落尘君勾起嘴角笑了笑,接过旁人手里的笔,在磨盘里刷了刷毛笔,这才在两句诗的旁边写上‘落笔云卷舒,莫问心殇处’。   最简单的两句话,却让他忽然顿了笔,抬起眸子望向莫若然,见她也在怔怔的望着自己,眸子里再也没有以前看自己的神色,只有淡淡的冰冷,心中一痛,不禁再次提笔写道‘若问故人在,登高望远峰,生时百川节,死亦千飘叶’。   一位才子见落尘君下了笔,急忙拿起那副青竹画喃喃念了起来,念完后走到落尘君面前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好诗句,好才情,公子文采真是不凡啊!!!”   此话刚落,旁边的人都纷纷附和起来,有的还鼓起了掌来,更多者则是宝贝般的拿着那副提了字的画拼命的看,完了之后都得发出几声惊叹来,大拇指竖得老高老高的,惹得落尘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朝他的子民摆手说自己献丑,随后拉起莫若然的手就打算逃离这里,不料被身后一老翁叫住了脚步。   “公子,您稍等…”老翁喊住了落尘君后,就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样异常精致的香包来,那是熏了梅花香的锦袋,上面工工整整的绣着四个大字,缘定今生,老翁将此香包递到落尘君的手里,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这是小女所绣,叫老翁我在雪梅节时送给有缘人,方才公子为老翁的画提了字,这也算是有缘了,这香包就赐予有缘人,望公子珍惜之。”   落尘君闻言俊美般的脸上有些微惊颤,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香包,又侧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莫若然,立马心领神会,急忙朝老翁颈了颈首,道了声谢谢后,就拽紧莫若然的手涌入到人群中。   本来一向高傲的他是不会向任何人接受东西的,更加别说是围在一堆人群中写字作画,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今日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这么潇潇洒洒的做一回老百姓,做一回真正的自由人。   所以他情愿随着人群到处涌动,有时候都快被挤得变形了,他也不愿离去,特别是在看见莫若然乐不思蜀时,他更觉得此番出宫是来对了,虽然莫若然不太情愿同自己讲话,但总是会亦趋亦步的跟着自己,如此,此生又有何求?   南越朝经常下雪,是很难看到东方日出的,特别是临近初升的那一刻,更是难以一见,落尘君当下就雇了辆马车,带着莫若然去了南海高山,那地方长年累月被冰块堆积,早已成了一座雪山,任是阳光再烈也难以化开,胆大的人就敢来此目睹朝阳日落,胆小的人也只能坐在茅草屋中幻想那般景象。   在落尘君年少时,曾来过一次,之后就不曾再来,不过他是个贪恋景色的人,那年,他不过十岁,跟在先皇的身后,愣是要人在雪山上建立一座冰雕城,那是一场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大工程,可他就是要,先皇无奈之下只好命当地父母官立刻开工,建设完了之后,先皇却因年早逝,至此,他也再未来过。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去那里看看,去那里走走,所以择日不如撞日,立即带着莫若然浩浩荡荡的上雪山。   莫若然坐在轿撵内,抬眸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落尘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这落尘君吃了哪门子的药,居然带着她在宫外疯了一天一夜不说,翌日清晨就要带她去南越临近天涯海角的雪山,真是莫名其妙,可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心下有些微悸动,竟看着看着入了神。   “你要这样看着我到什么时候?”落尘君猛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莫若然发直的眸子,见她急忙慌张的转移视线,他不禁也跟着勾起嘴角一笑。   莫若然没想到被抓个正着,面子里子都有些挂不住,急忙侧过身子去掀轿帘子,随后两眼看着窗外,心却有些砰砰跳动。   马车轮子在这个时候磕到一块巨石,马儿一用力,车子就跟着猛地往前一滚,走得有些急,却也没让马儿受惊,可里头的莫若然却被这震动给颠簸了一下,手下一个没抓稳,身子往前一栽,整个人都趴进了落尘君的怀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腰,才稳住了重心。   待马车走得平稳时,莫若然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正窝在落尘君的怀里,急忙想松开搂住他的手,他却顺势紧紧的抱住了她,几乎快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就那么紧紧的抱着,片刻不肯松懈。   “落尘君!你疯了吗?快放开我!”莫若然又急有怒,拼命想推开他,却越是挣扎,他就搂得越紧,真是羊入虎口,这个落尘君只要一碰到女人投怀送抱,他就跟发了情疯似的,刚才真该一头抱住车壁,撞死总比勒死的好。   “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让我就这样搂着你吧…”落尘君附在她的肩头低喃,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这样一辈子搂着她。   “我又不是燕子,怎么可能一松手就不见了呢?你赶紧放开我,我都快呼吸不了了…”莫若然的声音里尽是无奈,软了声音,竟好生宽慰起他来。   落尘君任性的搂着她,力道放松了些,却硬是不放手,似乎在宣誓什么一般,惹得莫若然真想拔掉发间的簪子杀了他,可是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时,心中竟跟着一暖,就那么任由他抱着去。   抵达雪山时,落尘君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莫若然垂首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方才是痛了吗?为了他的一个拥抱、一个靠近而痛?为什么就那么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呢?   那颗只有他的心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何还是这么的痛…   落尘君将莫若然抱下了马车,随后打发车夫离去,自己牵着她的手去了那座建在高处的冰雕城,深知莫若然不喜爬山,所以揽住她的腰,单手抓住峭壁上的青藤,一路飞了上去。   那直立在雪山上的冰雕城,犹如一座城堡,巍然耸立,晶碧辉煌,虽高处深池,却深壁固垒,更是透明如晶,固若金汤,在这样的雪山间,那座富丽堂皇的冰雕城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犹如皇宫,更甚金宫,那是处人间仙境呀,所谓金城汤池、石城汤池也不过如此,用这些词语似乎还不能描述出这座冰雕城的美、固、牢,只能叹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莫若然几乎瞪圆了眼睛,她不知道这看似苍茫的南越城,竟然还有这等美景之地,这简直让她震惊至极,除此之外,忽然感觉到对落尘君的了解少之又少,似乎到了根本就不懂他的地步。   她望着落尘君棱角分明的侧脸,见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会因这美景而松开,反倒是更加紧紧的揣在他宽厚的手心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真的消失不见一般,莫若然不曾发觉自己正扬起嘴角微笑,跟在他的身后,忽然多了一丝安全感,不问缘由,只管走进去,那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进入冰雕城,里面的冷气立即袭来,却添加了一丝丝阳光的气息,那是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初晨之光,这座冰雕城竟可与那天际相连,站在高楼处,伸出十指,仿佛触摸到了那云层,仙雾飘渺,绕指而曳,随着气息,飘至云间,累积云层,随风缓缓涌动,甚是美丽。   落尘君拦住她的腰,招呼她在高楼处的矮几上坐下,然后看着那初升的太阳陷入沉思中,他侧头看着莫若然露出许久未见的天真笑容,心下更是难受,这样的时间还有多久?   若能这样坐拥日出日落,该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吧,可是他们二人之间谁又能给谁多一点时间来化解之前的恩怨呢?就算如此,一切能重来吗?   落尘君仰头看着那冒出山头的金光,五光十色,彩霞满天,那一束又一束的光线撒满了大地,为苍白的南越铺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顿时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他想起昨晚老翁送他的香包来,随即勾起嘴角一笑,急忙从腰间掏出写着缘定今生的锦袋来,接着拉过莫若然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   “然儿,我将这定情信物送给你。”他将香包递到莫若然的手里,然后握紧她的手,郑重的说道:“我落尘君欠你太多,所以只许你一生一世,不许你生生世世…”   这句话说得有些伤情,莫若然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香包,不明白落尘君是什么意思,总之这句话让她有些心痛,握紧香包,装作若无其事的侧过头继续看日出,心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此生你我已经相识并相知过,彼此却总是活在痛苦中,但愿来生来世,你再也不要遇见我这种混蛋,或许你会更加幸福,只要你幸福,哪怕我没有来生,我也无怨无悔…”   说完后,落尘君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红唇,那一吻,小心翼翼胜过所有,他扬起嘴角笑,笑容里满是明媚,这种笑晃到了莫若然的眼,可他却是将头侧了过去,令她也无法再看见,却不知他已经泪流了满面。   不舍是什么感觉,恐怕没有人能体会到…   第八十四章:许七日烟火(三)   接下来的五日,落尘君陪着她在冰雕城内度过,初晨看日出,黄昏看日落,夜晚望朝阳,晨曦盼晚霞,周而复始,始而复周,此处的‘周’字却要改成‘日’字,因为短短五日,过得甚快,一眨眼已经临近黄昏,待太阳一落下,他们就该返回宫中。   这几日下来,两人之间说的话不多,看彼此的时间却是最长的,有时莫若然中午微微闭个眼睛,落尘君都会守在她的身旁,几乎不曾离开过,晚上就更别提了,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死死的拥着她,丝毫不曾松懈过,却不会对她逾越半豪。   夜深人静时,是莫若然最纠结的时候,落尘君几乎夜夜说着梦话呓语,总是搅乱着她下定决心的心,望着噩梦连连的他,心下竟有些不忍起来,伸出手替他拂去额头上的冷汗,他却抓紧她的手,摇着头不让她去触碰他。   面对这样的他,莫若然有时候也慌了神,没了定向,直到听到西南方向的箫声时,她才知紫陌夏殒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便再次狠了心,打算回了宫定要逼落尘君交出兵符和虎符来。   今日是第五日,黄昏已经临近,满天的彩霞光影斑驳的倒映在冰雕城的墙壁上,已经是夕阳西斜,那泛着金鱼肚皮的晚霞正护着红日下西山,又随着风儿追散开来,天涯海角到处是它的身影。   现下已经是百鸟归林,华灯初上,夜幕也悄悄低垂,可天空中,那蔚蓝一片、通红一片、白云一片的景色被表露得淋漓尽致,论是再有名的画家也画不出这股子韵味来。   而在东南方向,与西山成斜角的岐山,忽然搭起了一座双彩虹桥,瞬间五光十色,似乎要弥漫金山,因着这两道双彩虹的出现为天空又添加了另外一种别样的景色,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大概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莫若然站在落尘君的身后,他看着天空,她看着他,马车已经在山脚下等候,那是他来时已经安排好了的,看来他只是有意带自己出来玩七天,虽然这几日他对自己特别好,可是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她自己也不知晓。   太阳已经迅速下山,满天的彩霞也渐渐散去,那双彩虹也已经消失,夜幕已暗,黑漆漆的光就那么劈头压下来,让人好生沉闷。   落尘君回头瞧了一眼莫若然,随后冷着脸拉紧她的手往冰雕城离去,丝毫不犹豫、反倒有些决绝,似乎恨不得尽快离开这里。   早就习惯落尘君前后不一的模样,也就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悻悻然的回头瞧了一眼居住过几日的冰雕城,这地方真心美极了,若不是初逢乱世,定要选此处安度此生。   见落尘君催促自己,便冷着脸跟上了他的脚步,不一会儿就下了山。   “然儿,回宫后,我在东门先下,你随马车一块从午门回前和殿...”   刚上马车,落尘君就这么交代了一句,之后便闭着眼睛不再说话,莫若然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见他眉宇微拧,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她咬了咬下嘴唇,没吭声,也闭目养神起来。   进了城之后,就直逼南越宫,行到东门时,马车停了下来,落尘君这才睁开眼睛望了一眼莫若然,伸出纤长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说道:“你先回宫,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跳下了马车,脚步急促,带着些许落魄。   莫若然掀起轿帘子,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倒退着,越行越远,心中疑虑更深,他这是要去哪里呢?   “停轿!”猛地喊了一声,马车立马跟着停了下来。   莫若然从轿内跳了下来,而后打发车夫离去,自个儿随着落尘君离去的方向疾步跟了过去。   那地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虽是在宫墙一角,却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抬头看着那直立在宫中的御景亭,心猛的一窒,再借着夜色望去,那负手而立的两人,不正是落尘君和顾野青嘛,只是他们为何要秘密会谈呢?   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莫若然也没轻功,更加飞不上去,只能蹙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可天气骤黑,也看不太清楚。   正在焦急之时,腰间被人揽住,呼啦一声飞了上去,莫若然来不及惊叫,就看见那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勾着嘴角对着自己笑,妖孽般的脸上尽带着戏谑,仿佛看了好久的笑话一般。   莫若然没心思搭理他,冷冷扫他一眼,就急急关注起那站在亭内的两人,紫陌夏殒揽着她在离御景亭较近的地方停了下来,莫若然觉得太近怕被发现,便躲在青葱树木之间观望,紫陌夏殒则是直接飞到树梢上,随后盘腿而坐,那模样似乎在观台看戏,而唱戏的正是他们三人。   莫若然瞅了他一眼,明显有些不满,这个紫陌夏殒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要高高在上,真是与生俱来的傲慢,蹙了蹙眉头不再看他,径直望向落尘君他们,虽听不见,但能依稀看清,似乎看见顾野青正往落尘君的手里放东西,夜色太暗,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之后顾野青轻轻拍了拍落尘君的肩膀就离去,迅速太快,以至于她没有看见顾野青那回头扫视的眼神,她只看见落尘君一个人杵立在御景亭内,望着那白雪勃勃的南越怔怔发起呆来,那孤寂的背影令莫若然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紫陌夏殒几乎是自顾野青离去后,就匆匆跳下树来,再次揽住她的腰,往山下飞去,眸子里满是自傲,待站稳了脚步,他才对着莫若然郑重的说道:“现在虎符和兵符在落尘君的手里,你只管去取,取到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先给本君信号,本君接到信号后就带人来攻城,你则待在宫里,不可轻举妄动...”   莫若然一听急了,拉住紫陌夏殒的衣袖蹙眉说道:“明日?会不会太仓促了?”   紫陌夏殒闻言侧了侧头,脸上写着精明二字,他将莫若然一把搂进自己的怀里,用一双看透世间百态的妖孽眸子盯着莫若然,几乎不等莫若然辩解,趴在她的耳边就不可一世的道:“莫不是被本君说对了,你根本就不想报仇了?”   莫若然闻言心下有些慌乱,急忙一掌推开紫陌夏殒,冷眼凝视他,毫无感情的道:“我只是认为太仓促了,别无他意,况且,你别忘了,此番你协助我杀了落尘君之后,我的仇人可就只有你了!我又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呢?”   莫若然这番话让紫陌夏殒有些愕然,早就知道此女子不会放过自己,现今她这么说出来了,倒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更多的是心痛,他伤害过她是不是?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也要向落尘君一样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他没有落尘君幸运,因为这个女子的心里有落尘君的地位,却永远都没有他的。   想到此,紫陌夏殒扯起一个无所谓的笑来,随即一把松开莫若然,继续不可一世的道:“愿你说话算话,军队已经行至南越边境,百里开外驻扎,明早就打算破城而入,至于最终能不能一举取得南越宫,就看你能否控制住落尘君...”   话落,人就消失不见,那般神速,令莫若然想说的话硬是给卡了回去,望着黑乎乎的一片夜空,忽然没了方向,几乎站了好久才过神来。   无论如何,事情还是得办下去,方才顾野青把东西都交给了落尘君,这会子估计落尘君已经离去,如果他是直接回前和殿的话,那么东西一定会藏在殿内,那她必须乘着这个当口赶回去。   如此,脚步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里,越踩越重,也越走越远...   几乎是跑回前和殿的,左右瞧了瞧不见落尘君的身影,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镇定下神色,迈着步子朝寝宫里行去。   走到寝宫门口,忽然见落尘君神色慌张的往外跑,她立即吃了一惊,急忙站立在一旁,他却几乎没看见自己似的,头也不回的径直冲出了殿外。   莫若然蹙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才听见旁边的宫人说篱落轩忽然走水了,整座宫殿犹如漫天烟火,烧得噼里啪啦,里头被关的皇后也早已成了一堆骨灰,随风而去。   莫若然猛地怔住了,她还想救祈芸出宫呢,没想到发生了这种意外,心下竟有些忧伤起来,祈芸这一生曾经像烟火一样开得最灿烂过,也最繁华过,最终的下场竟会是一把骨灰撒向人间,何其悲惨,又何其凄凉...   方才落尘君那般急急赶去,只怕是去见祈芸了吧,看来他并非无情啊,只是生来不珍惜,死亦有何用?   这句话让莫若然心头颤了颤,若是明日宫变,落尘君会不会因此丧命呢?   她不知道,总之,她不可以心软。   神思恍惚的走进寝宫里,发现那尚未收起来的虎符和兵符正直直躺在书案上,那是分别由血玉和珐琅所制,颜色是最纯正无比的,那血玉取自西域旷古之玉,那珐琅取自苗疆镇朝之宝,均是晶莹剔透,在月光下一照,竟会熠熠生辉起来,只不过是两块小小的玉石,却是代表着南越朝至高无上的权利象征,一个足以号令南越三军,一个可以开启南越午门,只此两件而已。   莫若然握紧双拳,直直朝那虎符和兵符走进,只需伸手一拿便可决定明日的生死之战,身后却忽然传来落尘君冰冷的声音:“然儿...”   第八十五章:血洗南越朝(一)   莫若然听到落尘君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冰冷的脸上也面露慌张之色,急忙缩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取旁边的画卷,直到落尘君走到书案旁边时,她才抬眸瞅了他一眼,见他并未察觉自己的异样,心下才松了口气。   “我做了一件事情,不知是对还是错…”落尘君在椅子上坐下后就自顾自的说着,表情有些惨白。   莫若然拧着眉头不吭声,拿着画卷左右摸了摸,以为他还会接着说话,他却只是垂下了眸子盯着那兵符和虎符瞧,莫若然心下一惊,急忙将画卷放回了原地,提起步子就转身离去。   方才他跑去篱落轩,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会令他这般的失神?   悄悄走远些,回头正好看见落尘君将两样东西放进盒子里,之后就将其扔进竹屉里,里头还有之前未曾拿到手的玉玺。   莫若然咬了咬下嘴唇,想侧过头时,眼神正好与落尘君的眸子筹光交错,急忙别过脸去,望着八仙桌上的红梅花紧张不安起来。   “然儿,篱落轩已经化为灰烬,估计祁芸也随风散去了,我封她为后皇后,按照皇后的礼仪下葬了,因着南越一个月之内的所有日子都不吉利,就安排今夜早早下葬了…”   落尘君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那番话说得很是无情,似乎祁芸死了跟他没有一丝一豪的关系,连殡天的仪式也不举行,就这么挖个坑算是下葬了,真是可笑,他难道不知道祁芸对他是一片真心吗?   莫若然觉得自己面对生死二字时,无法去逃避,也无法去当哑巴,回头用眼睛怒视着落尘君,冷声问道:“难道祁芸在你心目中什么也不是吗?”   落尘君闻言抬起眸子看了一眼莫若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是无尽的苦涩,不答反问:“那我在你的心目中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直接问懵了莫若然,她侧过头去,想也不想的回道:“什么也不是。”   五个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得落尘君的心撕心裂肺,他点了点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青筋暴起,可那股子冲入心扉的怒气还是被他强压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的明媚笑容,却不再去看莫若然,直接朝外头唤了句:“端水进来…”   话落,几个宫人就端了好几盆水进来,落尘君叫他们放下后,自己走了过去,唤莫若然坐在床榻上,自己则去取毛巾,随后在水里沾了沾,试了下水温,才端着水走到莫若然的面前。   再次弯腰替她脱去了鞋子、内袜,轻轻的帮她洗起脚来。   “不要碰我…”莫若然将脚抽了回来,脸上冰冷如雪,声音更是寒冷嗜血。   她不是因为落尘君对祁芸的死毫无知觉,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得珍惜一个人的生命,就像一年之前,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残害一条未出世的生命,最终只是为了解自己的一口恶气,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他根本就不会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落尘君被她抽回去的脚溅了一脸的水,他顿了顿,最终只是伸出手擦了擦,并未有任何怒气,而后抬起眸子望着莫若然,他想说,他只是想替她洗最后一次脚,或许明日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固执的抓住莫若然的脚,将其再次放在水中。   莫若然挣扎了好几下,都逃脱不开他的遏制,水盆里的水因她的搅动而溅得到处都是,更多的则是在落尘君的脸上,莫若然望着他勾起的背,此刻挺拔坚硬,那滑落至腰间的青丝掺杂着少许的银丝,再细细看,虽没了之前那般的色泽,却依然是世间最好看的头发。   莫若然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任他洗去。   洗完后,落尘君拿起毛巾替她轻轻擦拭着,绝美的眸子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心思,抬头去看莫若然时,只化作一缕轻柔的笑容,就像四月的春风拂面,煞是温暖人心。   夜幕低垂,莫若然已然就寝,而落尘君还在内书房批奏折,他似乎想要一个晚上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全部批完似的,可到了深夜,他的眼睛就经不住那折腾,看着折子上的字视线越来越模糊,闭了闭眼歇息片刻,可睁开时还是模糊一片,直到好久,才慢慢清晰起来,这双眼睛是越发不好使了,他真怕哪天再也看不到她了,呵,不对,是明日,明日他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落尘君自嘲一笑,晃了晃疲惫的脑袋,这才起身回了寝宫。   莫若然是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才知道落尘君回来了,她急忙闭起眼睛装睡。   落尘君进了殿内后,也没有急着去就寝,站在床边看了看她,见她的眼珠子在不停的转动,就知道她在装睡,也没有叫醒她,弯腰替她掩好锦被,自个儿解了雪狐袄子,上了榻,轻轻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一颗慌乱的心才渐渐安静下来,一想到今生今世都有可能离她而去,心再次痛了起来,然儿啊然儿,他死了,你会不会开心呢?他再也不纠缠你了,你是不是会很幸福呢?如果是这样,那他便可以放手了…   只是你曾说过要同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却不能与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了…   如果换做以前,他看见你和紫陌夏殒在一起,他定要掐住你的脖子质问你,可是现在,他忽然懂了,爱不是强求,求到的结果只会是天人永隔,就像他,最后要倾尽一切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惜你不会懂他的心,在你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残酷无情的暴君。   其实,他只不过是跟常人一样,无法去无视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纠纠缠缠…   “然儿,原谅我…”落尘君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忏悔。   莫若然窝在他的怀里,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只能感觉到他在紧紧的抱着自己,那种用力的感觉让莫若然无法呼吸,心撕拉一下痛了起来,落尘君,你今夜是怎么了?   “原谅我曾经所做过的种种,可是…”他的声音由忏悔变成沙哑:“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我发誓,如果有下辈子,我绝不与你相遇,也许我这样说过于自私了,可是至少你不会因为我,再去受那些痛苦了…”   莫若然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抬起眸子看了一眼落尘君,见他正望着自己的眸子,丝毫没有因为她忽然睁开眼睛而感到惊讶,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装睡,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搅乱她的心,至少莫若然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的回答是:“我也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至少这辈子已经受够了你的约束…”   落尘君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自嘲的笑,额头处的青筋缓缓暴起,不是生气,而是笑,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知道觉得可笑,可他却没有因为她决绝的话语松手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拥着她的时间没有多少了…   三更天已经过了,莫若然一边数着沙漏一边等着落尘君入睡,他起先是死死的搂着自己,后因过于疲惫才缓缓松懈开来,莫若然从落尘君的怀里缓缓抬起头来,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在这样的夜色下煞是俊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庞,落尘君,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你,那么她一定会留在你的身边,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她轻轻脱离开他的怀抱,在黑夜中摸索着起床,脚碰到床榻下的鞋子时,她急忙弯腰穿上,随后起身轻轻走到屏风处,拿起挂在上头的袄子披在身上就蹑手蹑脚去了内书房。   自莫若然起床后,他就睁开了那双绝美的眸子,望着黑夜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心痛到无法呼吸,一直徘徊在‘要不要拉住她的手或者是放她走’之间,经过一番挣扎,痛定思痛,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了他最终的答案,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莫若然越过众人偷偷溜进内书房,熟悉的打开竹屉,将里头的玉玺、虎符、兵符全部给取了出来,随后绑在布袋子里,握紧腰间的长萧就往西南方向跑。   直到跑得近了时,她才气踹嘘嘘的顿了脚步,抓紧长萧,回头看了一眼前和殿,如果她此刻选择不吹奏,那么落尘君依然高高在上,如果她选择吹奏此长萧,那么落尘君将会一无所有,利益权衡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清静幽雅的箫声缓缓吹散开来,那坐在南越屋顶上的紫陌夏殒听到箫声时,勾起嘴角笑了笑,眸子里带着些许落魄,他不知道他在落魄什么,总之,这道箫声的响起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惜他又不是很愿意听到这道箫声…   莫若然放下了长萧,转过身就看见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正靠在宫墙上,那妖孽般的脸上始终带着邪魅的笑,眸子里却是越来越深不见底,莫若然把东西往紫陌夏殒的手里一递,冷声道:“你得答应我,军队入驻南越之前,不得伤害南越的子民,若是南越的子民因此受到点滴伤害,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连带着长萧也塞进紫陌夏殒的手里,这才踩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紫陌夏殒却伸手拉住了莫若然的手腕,望着她的清幽眸子认真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去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莫若然望了一眼紫陌夏殒,见他妖孽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心下有些宽慰,轻轻推开他的手,解释道:“趁着落尘君还没醒来之前,我必须得回去,不然他起疑了,恐怕你很难进南越城…”   紫陌夏殒拧了拧妖孽般的浓眉,不屑的勾起嘴角一笑,银白的发丝倾斜至额间,额头处的火麒麟忽然跳动起来,似乎是因着他的不可一世才如此火红,他倔强的将长萧塞进莫若然的手里,霸道的说:“这东西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无需再还给本君…”   说完就提步离去,刚迈出一步,又回头道:“有事就吹奏它,本君会在第一时间内出现…”   莫若然点了点头,望着紫陌夏殒离去的背影怔怔发起呆来,明日,将会是怎样的一日?   第八十六章:血洗南越朝(二)   回到前和殿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此时的南越朝正处于忙碌之中,宫人们要早早起来扫雪,至少前和殿各处角落是一定要扫得干干净净的,否则下场就不止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可能还会连累到各宫的内事太监。   因此宫人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也就造成了一早就有人看见莫若然踩着碎花步子匆匆走进寝宫里。   边境告捷的消息被拦在午门口,那至高无上的虎符正握在铁骑军的手里,他们不认人,只认此令牌,当有人拿着虎符命令他们截住边境告捷的消息时,他们照做了,也因此让北煞的军队向南越宫更加迈进一步。   北煞军队统一身穿南越将士的服饰,派单骑手握南越兵符大喊开城,因着当时镇守南越边境的将领并未在营中,其他副将又被北煞军队催得急,见他们手握统领三军的兵符,还真以为是其他封地的南越将士,就命人大开城门,北煞军队见城门一开,跟蜂窝一样乱哄哄的冲进境内。   待镇守南越边境的将领一回来,才发现那大摇大摆进驻南越城的军队并非南越部署,随即与其拉开一场厮杀,可北煞多半都是骁骑,又善于作战,那些个南越兵卒因早一步打开了城门迎了他们进来,早已人心惶惶,最终落后一截。   再加上向宫内求救的捷报书半路被自家人截住,更是令南越将士没了士气,不消片刻,南越将领就被擒住,其他将士见首领被擒,都丢盔弃甲跪地投降。   紫陌夏殒这才伸着懒腰从马车内走了出来,满意的看了一眼即将到手的南越朝,随即朝黑手一点头,黑手便骑着马走出了队伍,伸出左手用力一挥,带着十万兵马直冲南越宫。   莫若然绕过屏风,径直走到床榻旁,见落尘君不在寝宫里,心下有些慌乱起来,急忙跑到内书房去,也没有人,又急匆匆的跑去前朝,偌大的宫殿里竟连一个大臣也没有,平时这会子都该上朝了,今日确实冷清的有些蹊跷。   她蹙了蹙眉头,见外头有人在扫雪,就匆匆跑过去拉住一个宫女的衣服问道:“有没有看见落尘君?”   宫女闻言面露惊讶之色,此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圣上的姓氏,虽圣上很是宠爱她,可并不代表他们这些个奴才也服她啊,所以宫女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抱着扫帚继续扫雪。   莫若然神色一禀,左右扫视了一下南越宫,最后将眼睛落到直立在南越最中央的清音宫上面,那是她曾位居皇后时所居住过的地方,自移居雪苑后,祁芸迁了进去,之后便空了,现今,也该成了荒苑,可是她能感觉到落尘君肯定在里面。   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朝清音宫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宫门口时,她又忽然止了步子,依照落尘君的性子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去找她,可是他没有那样做,这就说明他极有可能知道了什么,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冒险再去寻他?   当莫若然想转身离去时,清音宫的门咯吱一声开了,落尘君站在宫殿之上,那居高临下的样子尽显帝王风范,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无奈,他望着莫若然清瘦的背影,又侧过头望了一眼远处腾腾冒起的青烟,这会子宫外应该已经厮杀起来了吧,可是他却没有赶去阻止,真是应了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我’之言。   他勾起嘴角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来,随即踩着九天龙凤靴缓缓走到莫若然的面前,附在她的耳边问道:“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莫若然闻言抬起眸子看着落尘君,见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就再也没了恐慌之心,一改柔弱之态,用嗜血般的眸子直视着落尘君,冷冰冰的回道:“没有。”   又是冰冷的两个字,落尘君垂眸自嘲一笑,抚了抚痛到无法呼吸的胸膛口,咬了咬皓齿,以此来平复自己快要麻木的心...   良久,他收回看她的眸子,从宽大的袖子口取出一副画卷来,随后当着莫若然的面刺啦一下打了开来。   那画卷恰到好处映入到莫若然的眼帘,她望着那上面刺目惊心的画面,心忽然揪痛起来,十指连心般的疼痛感从手心蔓延至全身。   莫若然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伸出手将那副画接了过来,紧紧揣在手心里,恨不得将这幅画就此捏碎,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们之间的回忆,这会搅乱她狠了下来的心。   举起画卷,忍住心痛,当着落尘君的面将画撕得粉碎,就像撕去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包括他对她的点滴,那份‘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来自真心的爱’也都全部撕得粉碎,狠狠的摔在他的脸上,满天的碎纸随着雪花飞舞起来,而后又纷纷撒落在雪地里,上面的画面也被雪迅速侵湿,渐渐模糊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落尘君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碎纸,心啪啦一下碎了,莫若然,你为什么连最后一刻都不愿意对他好一点?哪怕是假意的装做收下,哪怕是扯起一个笑,哪怕是给一句好话,可是你为何要撕掉他的一片真心?   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恨他,恨到连他的一片真心都要扼杀掉...   弯着腰捡起那些碎纸,像是握住生命一般,紧紧的握着,他直视着莫若然冰冷的容颜,心一点一点的沉沦,这个女子何止是要他的前半生,她最终要的可是他的命啊...   可他爱了她整整十年之久,在这一刻,他只想问一句:“莫若然,这十几年来你可曾爱过我?”   就像那日莫若然拽住他的手问他是否真心爱过她一样,问得如此深刻,如此令人心痛,直到现在还不能释怀,当时他的回答是从未爱过,那么她的回答也是:“我莫若然从未爱过你...”   落尘君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除了苦涩还带着无奈,笑着笑着就哭了,视线的模糊令他看不清楚莫若然的容颜,只能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她。   她却倒退了一步,离得他远远的,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就像永远都放下了她一般,他咬着牙齿许了最后一个承诺:“然儿,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莫若然闻言心下一片清明,看来她猜对了,落尘君已经完全知道自己此番回来是为复仇而来,可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没有阻止或者揭穿自己?   她想起那副画,上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没有下半句,他是爱她的,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可那副画已经支离破碎了,再也无法复原。   抬起眸子望着落尘君渐渐释然的脸,心猛地一痛,刚想问问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阵阵喊杀声响彻天际,也如雷贯耳,南越宫四面都已经被北煞军队给包围了起来,整座宫殿里的奴仆们都像发了疯一般,到处逃窜起来,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只顾着拼命的逃。   方才还是平静祥和的景象,现下已经完全沦为残破不堪,只不过片刻功夫,整座南越朝就已经陷入了国破家亡的地步。   前殿拼死抵抗的顾野青带着铁骑军直奔清音宫,举起手中的剑不论是南越还是北煞之人,杀红了眼睛的铁骑军见人就杀,完全就像是一窝没了领袖的马蜂,遇人就蜇。   “圣上,快!快离开!”顾野青以一敌十,一面抵挡住北煞士兵的侵袭,一面朝落尘君奔过去,似乎恨不得越过千军万马将落尘君立刻带走,可奈何那些个将士是最最难缠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上千士兵将顾野青团团围住,杀掉十个,又来百个,如此循环,导致他根本就脱不开身来。   莫若然首先反应过来,用焦急的眸子看着落尘君,此刻,她忽然好希望他赶快离去,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望着顾野青,未动丝毫,   莫若然几乎提高了好几倍的声音吼他:“为什么不走?”   落尘君闻言望着莫若然释然一笑,笑容里全干净的味道,一尘不染,清澈到令人心颤,他无比认真的说:“因为你还在这里,我不想在我闭眼的那一刻离开你...”   莫若然咬着下嘴唇,眼泪啪啦流了下来,儒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在这个档口,一杆长枪直朝莫若然的背后刺来。   眼见要穿过莫若然的身子,落尘君几乎拼死将莫若然拉进自己的怀里,那杆长枪正好划过落尘君的手臂,汩汩而出的血液立马汹涌而出,滴落在莫若然的衣服上,几乎没有时间问她好不好,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扯出北煞将士随身携带的长剑,一剑刺进敌人的胸膛口,眼睛都不眨一下,用力拔出来,之后又迅速的扫向身后偷袭之人。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就已经被北煞将士迅速给包围起来,而顾野青则被纠缠在离清音宫较远的地方,完全无法顾及到落尘君。   北煞的将士们也个个杀红了眼睛,忘了紫陌夏殒之前的吩咐,碰见一绝世女子千万不可乱来,否则下场不堪设想,可他们只顾着杀掉南越所有人,千万杆长枪直逼手无寸铁的莫若然而去。   落尘君不管不顾的替莫若然挡去千万杆长枪,只要谁敢朝莫若然靠近一步,他就绝不手下留情,身体的多处也因此被划伤,可是他无法去顾及,眼里心里都只有六个字,保护好莫若然。   “看,那个身穿紫衣蟠龙的就是落尘君!”不知是哪个北煞将领在厮杀声中忽然喊了这么一句,顿时所有的视线都转向那被千军万马包围住的落尘君和莫若然的身上,还没等众人朝目标靠近,接着又想起一道响亮的声音:“谁要是取了落尘君的脑袋,本将赏银一万两!”   ‘一万两’三个字令北煞所有的将士们都热血沸腾起来,执起长枪就朝落尘君狠狠逼去。   第八十七章:血洗南越朝(三)   落尘君一手持起长剑,一手牵着莫若然,剑尖抵触地面,发出兹兹的响声来,那手臂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他却不顾,嗜血般的眸子直视着渐渐逼近的千军万马。   他微微眯了下绝美的眸子,扫了一眼那越来越多的北煞兵卒,而后猛的睁开眼睛,反手将前面举起长枪欲取他脑袋的三人一剑刺穿,再回头将身后偷袭之人一剑封喉,丝毫不留情,拔出剑的片刻在地上划了一个圈,那圈外之人忽然统统倒在地上,来不及惊呼就已经死去,拔出来的剑上全是乌黑紫血,煞是惊人。   那些个将士见状纷纷害怕起来,执起长枪的手缓缓放了下去,脚步也渐渐往后退,望着那浑身上下被鲜血溅得到处都是的落尘君,所有人都忽然心生敬畏起来,良久,众人见伤落尘君不得,就将视线纷纷转向落尘君身旁的莫若然,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震彻天际的响声:“先杀掉那个女的!!!”   落尘君闻言嗜血般的眸子里满是愤怒,握紧莫若然的手,冰冷出声:“谁敢!”   只有两字,令那些个兵卒更是胆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导致一时陷入了僵持的状态,直到弓箭手赶来时,那些个将士们才再次有了底气,只见千万支箭像雨点般朝两人射去。   落尘君再次将莫若然揽进自己的袄子下,不让她受半点伤害,而只有一只手战斗的他明显比方才少了些底气,一要阻挡箭雨,二要防止长枪,论他有再高的武功也敌不过这将多、箭多。   “圣上,你快快离去!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乱来吗?”顾野青几乎喊破了嗓子才在这吵闹的厮杀声中怒吼出声。   可落尘君完全听不见,他只顾着护住莫若然,千万支利箭再次向落尘君射来,正好对准了揽住莫若然手的方向,落尘君回头一看,侧身躲过,却还是从手臂处擦肩而过。   鲜红的血立即侵湿了莫若然的青丝,若不是他揽住自己,那么这枚箭就会刺入自己的脑袋,可是他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   听到他痛得闷哼一声,莫若然惊慌了,抓住落尘君的手嘶哑着嗓子大吼:“你快走啊,不要管我!”   落尘君来不及回答,持剑的手臂再次被利箭刺中,他咬了咬皓齿,硬是不肯吭出声,额头处的青筋却因这疼痛感突突暴起,揽着莫若然腰的手却丝毫不肯放松。   莫若然望着落尘君尖削的下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是来复仇的,明明知道是她要杀他,可是他从未怪过自己,而且好到令人心痛,为什么她就看不出来呢,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而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全部都是因她而起,为了报仇,竟然间接杀了这么多条生命,天哪,她才是那个最不懂生命可贵之人,那她还有什么资格要落尘君的保护呢?   “落尘君,对不起…”莫若然轻声呢喃,只有千万个对不起,是她被仇恨迷惑了眼睛,可是她不能再连累你了,一掌推开落尘君的怀抱,整个人冲向那千军万马,夺过兵卒手里的长枪,奋力为落尘君杀出一条逃离的血路来。   她的武功并不是很好,只能算三脚猫,可是要杀几个将士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她的眼里只有前方,根本就顾及不到后面,几乎自她脱离开落尘君的怀抱后,那站在宫墙之上的弓箭手就立马拉紧箭弦瞄准她的后背。   “然儿…小…”落尘君的声音只出了半句,就忽然没了声音,那个‘心’字顿时戛然而止,换来一声沉重的‘闷哼’。   莫若然心下一绷紧,忽然慌到不行,回头时,看见落尘君身中三箭,那利箭从背后刺入,直冲胸腔,被刺之处都是命中要害。   莫若然想喊他,却喊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他蹙着眉头对着自己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没事,请不要为他担心,莫若然握紧手里的长枪,豆大的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   他为了救她,宁愿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箭,她为了杀他,不惜害他国破家亡,落尘君,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好?是想让她这一辈子都内疚吗?你太傻了,她不会的,就算你死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内疚的…   可是她忽然好害怕,特别的害怕,那种破天荒地坠入地狱的感觉令她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顾野青杀出重重障碍,冲到落尘君面前,见他浑身是血时,顿时吓得没了分寸,只知道吼着嗓子朝他喊:“圣上,快走!快跟我走!!!”   落尘君轻轻摇了摇头,俊美的脸上一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来,那笑容没有以前的冰冷,只有明媚,温暖人心的明媚,他右手握紧长剑,左手轻轻抬起,咬着牙齿将那三支箭从胸膛口拔了出来,那血红的鲜血犹如那洪泉,哗哗流了出来,瞬间就染红了紫衣蟠龙,再迅速滴落到地面上,染红了那一尘不染的白雪…   此举令北煞兵卒都睁大了眼睛,那钻心之痛似乎在他们自己的身上穿过一般,痛得连他们也跟着龇牙咧嘴起来…   落尘君将那三支箭插进北煞将士的咽喉之中,又执起剑替莫若然挡去箭雨,扫向站在一旁只顾着为他挡箭的顾野青时,顿时来了怒气,朝顾野青吼到:“快带然儿走!她若有半点闪失,我落尘君死也不瞑目!”   是的,他早就抱着死去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天,自他亲手害死了自己孩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打算离开人世,只不过后来让他再次遇见了那个曾刻在骨子里爱过的女子,他舍不得。   当她蒙着面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就已经知道她是为了复仇而来,他也不曾想过要苟且,所以带着千万个忏悔请求她留在自己身边七天,那七天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顾野青闻言急得团团转,上前去拽莫若然的手,她却一把甩了开来,冷眼直视着落尘君,脸上全是冷若冰霜,声音更是冰冷无情:“落尘君,你在做什么?别以为你用命来弥补,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我莫若然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你用死来让我愧疚的话,那对不起了,你的做法很让我恶心!”   这句话比千万支利箭还要伤人心,落尘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抬起模糊的眸子看着莫若然冰冷的脸,心一点一点被人撕开,整个人就像走进了无底洞一般,看不清楚阳光,看不清楚她,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握着剑的手也没了半点力气,可他依然固执的站在原地,直直望着那打算丢下自己而去的莫若然…   她是说他让她恶心了吗?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反而会讨厌自己,可是她为什么哭呢?为什么要流眼泪呢?   “然儿,我…”   话还未说完,又一箭刺来,这次直接穿过了落尘君的腹部,径直扎进雪地里。   落尘君低垂着眸子看了一眼受伤之处,用单手捂住腹部的鲜血,视线的模糊令他无法辨别方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弱了下来,可他依然没有被打倒,因为莫若然还不够安全,他要保护她,至少在自己闭眼前,她必须是完好无损的!   再次咬紧牙齿,绝美般的脸上冷汗渗渗,颤抖着声音对着莫若然的背影说:“我…不信!”   雪花犹如寒风猛兽,哗啦啦飘落,统统砸在红梅树上,高大的树木都抗住了,矮小的红梅经不住打压,咯吱一声就被那白雪给压断了树枝,满地的积雪再次高出一层来,已经过了众人的膝盖,导致众人厮杀起来越发困难。   老天爷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他们继续互相残杀,可是人类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黑手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所有北煞的将士都朝莫若然杀去,他几乎来不及吼叫,三步飞了过去,遏制住莫若然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所有弓箭手在看见忽然冲入重围的子沐言浩时,纷纷住了手,只见黑手怒发冲冠:“你们都忘了君上的吩咐吗?难道你们都想同南越将士一起陪葬!”   这么一喊,那些个将士终于想了起来,望向之前一直藏匿在落尘君身边的莫若然,以为她是落尘君的女人,没想到竟是他们君上要保护的女子,个个心里都跟踩着了毒蛇一样,纷纷收回了手里的长枪,又将其对准落尘君,若是取得此人的脑袋或许可以将功抵罪,如此,千万雄狮死战一人的场面再次被拉开…   黑手拽紧莫若然的手想将她带离这里,可莫若然却死活不肯离去,那眸子里全是泪水,黑手蹙着眉头有些不解的望着她,莫若然却拉住他的衣袖,紧紧的拽着,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株救命草一般,蠕动着颤抖的嘴唇哭着说:“救救他…”   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看见落尘君又被那千万杆长枪划过时,心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下,痛到无法呼吸,想起他对自己的点滴,她更加难受,几乎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   黑手望了一眼泪眼模糊的莫若然,见她焦急的望着落尘君,心下有些明了,望了一眼远处,见紫陌夏殒的马车正往里头赶,还需要一段时间,便在心头敲下一个主意,松开莫若然的手再次冲进包围圈,执起长枪替落尘君和顾野青两人挡住了利箭,而后大声喝到:“住手!”   一声令下,其他北煞将士不敢再动,可杀红了眼睛的他们并不想就此放过落尘君,跃跃欲试之间,被黑手一枪斩杀了一员大将,杀一儆百,其他人再不敢乱动。   “我放你离去!”黑手挥手让出一条路给落尘君,声音里透着些许敬佩,他一直敬佩落尘君,特别是此刻,他受了那么多伤却硬是强撑到现在,这不得不让他心生佩意!   落尘君早已支撑不住,那柄长剑也已经被砍断,紫红的鲜血流了满地,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起来,那双手已经痛到麻木,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又何必苟且离去?   第八十八章:魂断梦醒时(一)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身子,抬起绝美的眸子望着朝自己奔过来的莫若然,想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可那笑容才弥漫到嘴角处,就扯痛了胸膛口的伤,鲜血再次涌流而出,侵湿了那紫衣蟠龙,也侵湿了莫若然的眼睛。   “圣上,快走吧!”顾野青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拉着落尘君走。   可就算落尘君受再重的伤,也没有办法扯动他丝毫,他推开顾野青,咬着牙齿站得笔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可他依然忍着痛傲立在风雪中。   ‘国已亡,君不逃’,是一个帝王必须遵守的原则。   他已经是个快死之人,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何况他已经无法去面对天下百姓,若是再被人知晓他临阵脱逃了,只会让天下人笑话,更加会让他看不起自己。   趁着还有一口气,就让他来保护莫若然吧,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他是个残酷无情的帝王,一命抵一命,乃是天经地义,我的孩子,是你的父皇对不起你,他现在也要随你而去了,可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放不下你的母亲,所以请你等等他,给他点时间...   不等莫若然跑过来,落尘君就抬起血红的眸子望向黑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齿吐出了三个字:“带她走!”   莫若然闻言疾步冲到落尘君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摇着头流着眼泪说:“我不走…”   他翻了翻支撑不住的眼睛,靠着意志力望着莫若然,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仿佛写着无尽的不舍,还有着无尽的歉意,伸出颤抖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对她说:“傻瓜,我没事,你先同他走,我等下就来,好不好?”   明明知道他是骗自己的,明明想告诉他自己很担心,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只知道拼命抓住他的手臂,死活不肯离去,她怕一松开,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落尘君将视线转向黑手,示意他带莫若然快些离去,莫若然却不肯,拼命的摇着头,眼泪流了满面,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莫若然,想伸手抚上她的青丝,忽然体内一股辛辣的暖流直冲心膛口,哽在喉咙处,没来得及说话,就‘哇’的一声吐出了大片的乌红紫血,吓得莫若然拼命拿袖子颤抖着手帮他擦来擦去。   落尘君却不管自己如何,反手扼住她的手腕,一改柔情之态,化作冰冷无情,寒着声音吼她:“你到底走不走!朕现在这幅样子你开心了吧!满意了吧!若是开心了!满意了!就不要再让朕看到你,朕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说完后就狠狠的推开了她,因着太过于用力,莫若然被推到在地,他自己也扯痛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可却抵不过心头之痛。   莫若然用手撑着地,睁大眼睛看着忽然变成冷若冰霜的落尘君,他却不等她说话,再次冰冷出声:“莫若然,你好愚蠢!朕不过是稍微对你好点,你就完全没了自我,要不是朕想让你内疚,朕怎么会受伤呢?你太无趣了,朕早就厌烦了你!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立马给朕滚开!”   莫若然闻言忽然愣住,直直望着那面无表情的落尘君,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内疚,所以才用这般苦肉计。   可是他明明说过爱自己的,他骗人,他想让自己走,所以才这样伤害自己,她不要相信…   擦了擦眼角处的泪水,迅速爬起来冲到落尘君的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就想搀扶着他离去,还没迈开步子,落尘君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那一掌响彻天际,似乎还有着回音,‘啪啦声’一阵接着一阵,在这样的风雪中能听得清清楚楚…   “够了!”落尘君几乎怒发冲冠,火红的眸子毫无感情,咬着牙齿怒吼:“你设计害朕国破家亡,临了还想弥补些什么吗?朕告诉你,来不及了!你最好快点给朕滚开!”   “你...”莫若然捂住右脸颊,那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心口的痛,眼泪随着风雪啪啦流,望着落尘君冰冷似雪的脸,顿感心寒。   这一巴掌打掉了她的爱,打掉了她的情,更加打掉了她的悔恨之心,缓缓放下手来,那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垂眸时没有看见落尘君的心痛之色,抬眸时她却早已没了方才柔弱的模样,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就等死吧!”   说完后就退离出重围圈,缓缓而行的步子越走越急,越跑越快,似乎恨不得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而她却不知,自她离去后,落尘君早已支撑不住,身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那冰冷的脸满是愧疚,一声又一声的呢喃:“莫若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圣上,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令师妹永远记恨你的...”顾野青咬着牙齿扶起落尘君,固执的想拉着他走,可他的呼吸都已经渐渐弱了下来,这条路竟是要置他于死地,早知道的话他死也不会将虎符和兵符交出来!   落尘君站直了身子,用微弱的视线望了一眼莫若然清瘦的背影,除了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可他只能这样做,唯有这样她才不会为了守在自己身边而被乱箭射死,若是因为一个即将快死之人而让她受到伤害的话,那才是最不应该的...   对不起,这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情,你肯定为此伤透了心,可是没有关系,只要你平安就好,记恨就记恨吧,若他死了,你就只会记住这样无情无义的他,也就不会为他伤心、为他心痛了,这样或许你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然儿,他永远都不会怪你...   紫陌夏殒赶来时,正好看见落尘君打莫若然,那一巴掌刺痛了紫陌夏殒的眼睛。   他握紧双拳缓缓下了马车,满头的银发随风飘扬,妖孽般的脸上冰冷如雪,紫红眸子里的火焰若隐若现,自下了马车的那一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寒冷之气,踩着紫龙靴直入战场。   第八十九章:魂断梦醒时(二)   推开包围住落尘君的将士,脚步轻轻踩在白雪上,而后抬起妖孽般的丹凤眼,直视着快要奄奄一息的落尘君,声音里满是不可一世:“放心,你死后,本君自会迎娶莫若然,竟然你不想要,本君就要了...”   那落尘君闻言勾起嘴角一笑,笑容犹如那皎洁的月亮,纯净到一尘不染,还隐隐夹杂着释然,他一直都知道紫陌夏殒跟他一样爱着莫若然,交给他也放心了,可惜他却再也无法看见她了...   紫陌夏殒见状,神色一禀,很是恼火,举起右手,用力一挥,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放箭!”   话落,千万支利箭像箭雨般朝落尘君射去,他却像是无所谓一般,毫无挣扎,在闭眼的前一刻,他看见了那回过头来的绝世容颜,那一刻,他笑了,笑得很窝心…   而她在听到紫陌夏殒下令的声音时,急忙回过头去,却看见身中数箭的落尘君望着自己,那眸子里的不舍再次令莫若然崩溃,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令她恨不得立刻杀了自己…   她居然会去相信他的话,他那颗心十几年来都只有自己啊,为什么她就偏偏信了?   落尘君,你才是这个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你知不知道她也爱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不想离开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叫她该怎么办啊!   “落尘君...”几乎是喊破了嗓子才喊出他的名字,提着步子不管不顾的朝缓缓倒下去的落尘君跑过去,声音里全是霸道,还带着颤抖:“你不许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倒下去!求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可这些话落尘君已经听不见了,那身中数支利箭的身子已经笔直倒在地上,血缓缓淌出,溢满四周,那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绝美的眸子自闭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睁不开来,呼吸也戛然而止,连带着心跳,也渐渐停止了跳动...   “落尘君,你醒过来,醒过来啊...”莫若然扑跪在落尘君的身边,拼命的摇着他的手臂,可是他没有丝毫反应。   莫若然颤抖着将手轻轻探入他的鼻翼之间,没有呼吸,他离开了,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的人世间...   是她杀了他,是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男子,被仇恨、被无情、被冰冷杀死的,可是落尘君,你不是许了她一生一世吗?那这一生一世都没有走完,你为什么就这么离去了,你好狠的心啊,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没有你的世上是想让她痛死吗?   “你这个骗子!混蛋!我恨你,我一辈子都恨你!”莫若然大声的吼着,泪水啪啦流,天哪,要她怎么去接受你的突然离开,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无法摧毁的人物,忽然死了,这叫她怎么去接受这种生离死别的痛?   莫若然咬着嘴唇,狠狠的咬着,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几乎快被咬破,她却不顾,只顾望着落尘君绝美的脸庞,心顿时痛到发颤,猛的擦干脸上的泪水,跪在地上弯着腰想将落尘君抱起来,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抱不起他来…   莫若然慌了,她失去了他,望着那飘着大雪的天空,跪在地上仰天长啸:“老天爷哪,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最爱的男子,我不要他离开,我不想他离开,我还没有告诉他,我爱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他,非常的爱,求求你让他活过来吧...”   可老天爷听不到她的话,只有满天的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盖在了落尘君冰冷的身子上,渐渐与那大地连为一体,为其逐渐凉去的身体形成一道明亮的保护色...   那箭雨对准的只有落尘君,为他频频挡箭的顾野青也腹背受敌,连连被刺了三枪,可他却没落尘君来得悲惨,回头时落尘君已经倒地,那个从来都是高傲的帝王忽然就这么离去了,令他难受到忽然忘了自己的伤。   直到听到莫若然仰天长啸的声音,他的眸子才由原先的痛苦转化为冰冷,打起暗号的手势,召集起远在前和殿的铁骑军,一时,北煞将士与南越铁骑军又纷纷绞缠在一起。   箭雨再次被射起,紫陌夏殒拧着眉头看着那趴在落尘君身上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的莫若然,那纷飞的利箭来回在莫若然的头顶穿梭,只要稍稍动一下,便有可能中箭。   紫陌夏殒大步跨了过去,执起莫若然的手就拼命往外拉,莫若然却狠狠的甩开他的手,眼睛里除了空洞之外,还带着深不见底的心碎…   她再次趴在落尘君的胸膛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想着他对自己说的话,忆着他对自己的好,这所有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可那个对她好的人再也醒不来了,他不要自己了,是的,他不要她了...   “莫若然!他走了,你还有我!为什么你就不肯回头看看我?”   从来都未改过‘本君’之称的紫陌夏殒,吼出这句话的这一刻忽然改成了‘我’,似乎想这样走进她的心里,可是莫若然根本就听不进去,发了疯般朝紫陌夏殒怒吼:“看你?要不是你,我和落尘君会走到这步田地吗?我莫若然清清白白,你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胡编乱造,你这个罪魁祸首,我恨死你了,还会回头看看你吗?”   紫陌夏殒来不及辩驳她的话,一支利箭就直朝莫若然的背后射来,他急忙冲上前去抱起莫若然,这才避过了那支锋利的箭,望向这战场,几乎两方的人都杀红了眼睛,让将士们即刻停止射箭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抱着莫若然拼命往宫里头跑。   莫若然却用力捶打着他的背,一边狠狠的打一边望着落尘君的尸体哭嚎:“放开我,放开我啊...我要留在他的身边陪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紫陌夏殒!你这个混蛋!你快放开我啊...”   几乎扯断了紫陌夏殒好多根银丝,都没有让他松开手过,勾住他的脖颈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直到紫陌夏殒痛到冷汗涔涔,她才松了开来,泪眼模糊的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落尘君,那纷飞的白雪将他整个身子都盖了起来,若是没有人及时去将他扶起,他一定会就此长埋于地下的,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要去救他,她不能让他睡在这冰凉的雪地里,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开紫陌夏殒的怀抱,还未在地上站稳,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朝紫陌夏殒的身上栽去…   第九十章:魂断梦醒时(三)   三年后。   南越与北煞相衔的茅屋处,一女子蹲在种满花的田地里拔着野草,这地里种的多半是郁金香,喜欢向天盛开,金黄色的花瓣,被阳光一照显得有些打眼,却无比的淡雅。   茅屋之外的竹林处,马蹄声由远及近,女子将手里的野草往篮子里搁好,站起身子来搓了搓手掌上的泥土,听到马蹄声忙踮起脚尖瞧了一眼远处,恰好看见身穿白衣的子沐言浩正挥鞭驰来。   “莫若然,南诺那小子又不来了,下回你去了宫里,就直接拿刀砍了他,千万甭给本王客气!”   人未到声先到,莫若然闻言扬起眉眼笑了一下,而后又轻轻摇了摇头,见他翻身下了马,她急忙弯腰拿起篮子,挽在手腕上,走过去帮他把马儿栓在竹子上,他倒是很不客气的把绳子扔给莫若然,自个儿拍了拍马屁股,就大摇大摆的朝茅屋里走去。   莫若然不厌其烦的将绳子系在竹子上,就跟上了黑手的脚步,一边拍着袖子处的泥土一边问道:“他还是这个样子吗?”   “是啊,这都几年了,日日夜夜就知道守在紫陌夏雪的冰棺前...”黑手推开屋门,轻车熟路的拿起茶盏为自己倒了杯水,喝罢,又接着拧眉道:“依本王看呐,那小子估计也中邪了,八成等紫陌夏雪醒来后,就该换他躺在里头...”   “你少在这里诅咒南诺...”莫若然淡淡斥了黑手一句,将篮子放在地上,走到铜台处洗了洗手,再拿起暖巾擦干净,这才问着坐在凳子上喝茶的黑手:“白颜还是见死不救吗?”   黑手一听‘白颜’二字火就不打一处来,将茶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搁,顺带捶了一拳,那精致的青瓷茶杯就‘啪啦’一声,瞬时支离破碎,黑手见杯子又破了,偷偷拿眼瞅了莫若然一眼,见她正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心下一虚,低着头小声的问:“这个杯子该不会是第一百零八个了吧?”   “你说呢?”莫若然蹙了蹙眉头,心里暗叫无奈,这个黑手每次来这里都要打破些锅碗瓢盆,否则的话,他就会不正常。   “也不能全怪本王生气,若不是因为那妖女!君上和丫头会变成这样吗?提起她,本王心里就发毛,一发毛本王就想动手打人!”   说完又义愤填膺的举起拳头在桌子上狠狠捶了一拳,那本就矮小的八仙桌,被接二连三的拳头捶得咯吱作响。   莫若然瞟了黑手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许是听见了不想听见的字或人,垂了垂眸子,不再理会黑手,自个儿转身出了屋,见天气甚好,心下便越发清静起来。   只是偶尔会想起某些事情来,那个时候她就会坐在屋门前看日出、看日落,常常一坐就是整整一天,会撑着头幻想,他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竹林处,在山水间,在花田里,如果真有那么一刻,她一定会带着笑脸挥手说,好久不见。   可整整三年来,看见的只有幻想,还有无边无际的落寞...   莫若然收起哀伤的思绪,脸上渐渐恢复淡然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喜怒,唯有一番清心寡欲和历经几年的沉淀之情。   扛起放在屋门口的锄头就绕到屋后头的菜园子里,地里的土该翻翻新了,等到来年又可以播种新菜苗,若是春天到了,菜园子里必定是一片绿意莹然,或许那个时候,她可以坐在园子里头,继续等无数个春夏秋冬,还有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黑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暗骂自己口无遮拦,急忙起了身跑到菜园子里。   见莫若然在吃力的翻着土,心下有些愧疚,上前就夺过莫若然手里的锄头,拍着胸脯说道:“这种事情就该男人来做,你个女儿家家的翻什么土啊?你让开,让本王来...”   说完就张开腿、弯着腰,举起锄头就往地里挖了一耙子,正好把那刚长出来的青菜连根茎也给挖断了。   莫若然抬起眸子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青菜,差点没竖起大拇指跪在地上向他投降,上前就夺过他手里的锄头,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身为东帝之首,这些粗活恐怕做不来,还是让我来吧...”   黑手拿纯净到特无辜的眸子瞅着莫若然,见她低头翻着土,压根就没打算理会自己,不禁有些悻悻然,看来自己就是个帮倒忙的货,之前在五台山上挑挑水、做做饭、洗洗衣什么的,都能包揽,可就是没种过菜,这该死的菜!等哪天夜里,他定要用脚一一给扫平了!   良久,莫若然把黑手赶到另外一块土地旁边,他只能眼巴巴的蹲在地上,一边用手虐待着刚发芽的菜苗一边看着她的背影喊道:“莫若然...”   “嗯?”莫若然头也不抬的轻轻应了一声。   “前几日本王看见简晨了...”   “恩。”   “她说想见见你...”   “不见。”   简单的两个字,让黑手刚想说出口的话又统统给咽了回去,缓缓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拧着眉头琢磨了一下,才支支吾吾的道:“君上他...要立后妃了...他说...不等你了...”   莫若然闻言握着锄头的手顿了顿,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用绝美的眸子看了看那被新翻出来的泥土,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后再无异样,继续握紧锄头弯着腰翻土,似乎并不打算再回黑手的话。   “南诺明日要回西厦了,你也不打算见他了吗?”黑手瞅着莫若然的背影,心下有些焦急,就将南诺给抬了出来。   “我这里离西厦近,随时可以去见他...”莫若然将土全部翻了出来,又放下了锄头,弯腰去拔草,等拔干净了才站起身来,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焦急的问着黑手:“那紫陌夏雪怎么办?”   “当然是一起去了...”黑手思绪恍惚的接了这么一句。   莫若然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翻土,有个人曾说过他也向往这种无拘无束、自力更生的生活,现在有田种、有花养、有草锄,不知道他在天上是否也能看得见?   “你真的不愿意再见君上吗?其实他挺在意你的...”黑手绕了好几道弯子,才将重点说出来,见莫若然几乎没有考虑就摇头,心下便有些无奈起来。   那日,情势太危急了,几乎是场乱战,不论是自己人还是南越人,拿着剑、持起抢、射着箭就乱砍乱杀,君上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将她给打昏。   等平复了南越若干残兵之后,君上曾独自一人去寻落尘君的尸首,可是那苍茫的大雪将南越的将士们迅速覆盖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足迹可寻,最终只找到一把短笛,再无其他。   莫若然处在昏迷之中并不知情,醒来后发现落尘君的尸首就此被长埋于地上,哭到晕厥,之后只要看见君上,就要拿剑杀了君上,可不知是伤心过了头还是怎样,当君上自愿被杀时,她却一改对象,将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是他头一次见君上慌了,慌到手足无措,拼命的对莫若然说要杀就杀他。   那时起,他就知道紫陌夏殒这个妖孽是动真情了,那份爱并不比落尘君少,可是莫若然终究看不到。   后来君上忍痛放她离去,她便寻到这处山野,一呆就整整呆了三年之久,不曾离开过,今日,君上要他来接莫若然,若是她还不愿离开的话,那他就即刻成婚,并要他告诉莫若然,说不再等她。   见莫若然这阵势,仿佛不会因君上成婚而动丝毫,那他再劝也并无作用...   日升中央,已到正午,莫若然炒了几道小菜端到篱笆旁的石桌上,招呼着一直在研究锄头的黑手来吃饭,黑手面对美食美景一时来了兴致,非要几壶小酒,莫若然嘴里斥他嘴馋,可还是转身回屋去拿酒了。   黑手搓着手拿起筷子打算吃菜,还没碰到碟子里的菜,整个石桌忽然被一个不明物体砸得乱七八糟,原先的美食也变成一片狼藉,黑手那叫一个怒火攻心啊,扔掉手里的筷子往石桌上狠狠一拍,猛的站直了身子,朝偷袭之人张嘴就骂:“是哪个混蛋!竟敢毁了本王一桌好菜!真是可恶至极!”   “那就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顾野青骑在白马上,手里正握着一柄剑,那剑身上的剑鞘正躺在石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怒火冲天的黑手,翻身下了马,径直越过黑手,朝屋里走去。   “顾野青!你怎么会在这里?”黑手两步移到顾野青的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生怕他会对莫若然不利。   “让开!”顾野青不耐烦的瞟了黑手一眼,握着剑的手早已蹿成拳。   “本王偏不让!”黑手亦是个执拗之人,越是有人用命令的口吻同他说话,他就越逆袭。   “师兄,你来了...”莫若然刚出屋门就看见互不相让的两人,又瞟了一眼石桌上的菜,想必是已经动过口角之争了,忙上前打圆场:“黑手,师兄是来给我送新菜苗的...”   黑手闻言蹙了蹙好看的眉头,脸上显然有些不高兴,可莫若然都那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悻悻然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宫中还有事,本王先告辞了...”   “可你还没吃饭呢...”莫若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菜都被某些禽兽给毁了,叫本王吃残渣吗?”黑手挑着眉头怒视着顾野青,怒发冲冠间还想挥起拳头揍他一拳似的,不是因为有仇,而是因为此人毁了他最爱的美食!   “不想吃就赶紧滚!”顾野青负着手昂着头用同样的眼神怒视着黑手,浑身上下全是寒冷,不是因为此人是可恨之人,而是因为此人根本就是他的仇人!   “师兄..”莫若然觉得顾野青有些过了,忙拉住他的手臂,转头看向黑手,用淡淡的声音说:“黑手,下次我给你做叫花鸡,还备上好酒款待你,可好?”   黑手拧着眉头瞪了顾野青一眼,朝莫若然挥了挥手,说道:“本王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回来...”   说完他就甩袖离去,显然顾野青的到来破坏了他的好兴致,顿时就端起了帝王架子来,走到篱笆前的花地里,有些不甘心的顿了脚步,又匆匆走了回去,望着面露惊讶的莫若然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去见君上,可三日后就是他的成婚大典,作为老友也没道理不去参加吧,毕竟这三年来,他已经在极力弥补了...”   第九十一章:绕指泪雪间(一)   顾野青闻言用疑惑的眸子扫视着莫若然,见她脸上坦然一片,就将矛头转向黑手,举起剑指着他就骂:“告诉那个妖孽,想要我师妹去参加他的成婚大典,叫他提头来见!”   莫若然急忙拖住顾野青拿剑的手,抬头朝立马要怒发冲冠的黑手说道:“言浩,你且先回去,告诉他,我莫若然永远都会祝福他,还有,请你叫他不要再等我了,我不会再与他相见…”   黑手皱了皱眉头,望着莫若然云淡风轻的脸,一时怔住,良久,他向莫若然轻轻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原话奉上,只是…人生在世最怕的就是错过身边的真心人…”   这话多少有些规劝的意思,黑手并不是要帮紫陌夏殒,他只是看见太多的人彼此错过,不忍再看下去,比如南诺和紫陌夏雪,非要一人成冰人,才知珍惜,又比如落尘君和莫若然,非要一人死去,才知悔恨。   现下轮到紫陌夏殒,他虽没有心,可自夺南越以来就将其它二国全数奉还,并未全权吞下,这就说明紫陌夏殒是这个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妖孽,因为他虽无情却是最有情。   莫若然听到黑手那句话,不禁暗了下神色,接着垂下眸子并未回话。   顾野青侧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莫若然,心下来了气,再次执起剑指着黑手拼命的吼:“你还不快走?是想吃我一剑吗?”   黑手拿眼扫了顾野青一眼,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火就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又硬是忍了下去,觉得当着莫若然的面与之较量不太好看,便朝顾野青重重哼了一声,甩开袖袍朝马儿行去,路过顾野青的坐骑,上前就对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疼得马儿嗷嗷直叫,这才大笑着离去。   “可恶!”顾野青拿着剑差点仰天长啸,脸上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临了,还对着莫若然咬牙切齿的说:“师妹,下次绝不要让这种人进门,我看着就憋屈!”   莫若然看着黑手悠悠走远的背影,心下有些沉重,像是有一团乌云压在心口,久久不能释然,直到听见顾野青的唾骂声时,她才回了神,侧头去看顾野青,见他气得不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边抬脚朝屋里走一边斥着顾野青:“师兄,黑手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不提救命恩人还好,一提火气就蹭蹭直上,要不是那厮拉着他,或许他还能替圣上挡挡箭,可是关键时刻,自个儿怎么就晕倒了呢!居然被那个子沐言浩乘机给带走了,可恶!同时也可耻!竟害得圣上就此被长埋于地下!   想到此,心结更是重重,暗暗拍了下大腿,对莫若然朗声道:“总之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   莫若然倒了杯茶水递给顾野青,也悠悠坐了下来,单手撑着头问他:“师兄近来可好?”   顾野青掀起盖子喝了口茶,叹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之那场血战后,我就带领剩余铁骑军盘踞在雪山上的冰雕城,那地方是圣上临逝前让我镇守之地,所以我断不会离开那里,倒是你,自居住此地以来,定是被那妖孽时时打搅,只是师妹可得当心,千万别被那紫陌夏殒的三言两语给骗了去…”   莫若然闻言闭了闭眼,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倦意,眉宇间锁得紧紧的,心在顾野青提起冰雕城时,早已隐隐作痛,生来时,他便已有弃她而去的打算,所以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可他实在太傻了,以为这是为她好,其实只会让她为此束缚一生,永不能走出,更加忘不了那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   她轻轻摇了摇头,扫去浑浊的思绪,睁开疲惫的眼睛望着顾野青呢喃:“紫陌夏殒并未做错什么,是我要他与我合作的,要怪也只能怪我…也罢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师兄,你还未吃饭吧?”   顾野青闻言知莫若然不想提起此事,又见她已然疲惫,便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包杉菜种子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我得回冰雕城了,下次再来看望你…”   莫若然瞟了杉菜种子一眼,也跟着站起身来,打算送顾野青出门,他却让她赶紧去歇息,自个儿跨步出了屋子,翻身上马后就挥鞭离去,马蹄子又卷起了漫天灰尘,来来去去,依然只剩下她一人…   南越宫。   黑手疾步跑向前和殿,刚进殿,就见龙柱两旁都是垂首而立的大臣,多数是南越的老臣,他们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那坐在上座的紫陌夏殒,脸上纷纷露出荒诞的表情来,可却无一人敢上前言语,黑手见状挑了挑眉毛,向那上座看去。   只见那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正斜着身子窝在龙椅内,两只脚分别搭在龙案上,微微闭起的眉眼正被一丝银发给遮住,只露出半张妖孽般的容颜来,嘴角微微扬起,发出呼呼声来,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黑手翻了下白眼,这厮比他还会治国,大步跨上前去,对着紫陌夏殒大声喊了句:“君上,该上朝了!”   声音震耳欲聋,惹得那紫陌夏殒很是不满的翻了个身,那些个大臣见紫陌夏殒翻身,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那妖孽发起怒来会连累到自己。   自那场血战后,他们早已对紫陌夏殒闻风丧胆,每每他来南越处理国事,他们就会吓得两腿发软,好在他多半的时间是在北煞,不在南越,否则的话,他们就真的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君上!”黑手丝毫不畏惧的走到龙椅旁,用拳头在龙案上敲了敲:“要是对莫若然的事情没兴趣的话,那本王可走了…”   话落,紫陌夏殒这才睁开那双火红的眸子来,俊美的脸上顿时寒气蚀骨,瞟了黑手一眼,那丝冰冷之气才渐渐散去,勾起嘴角戏谑一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妖孽般的气息,令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他伸了伸懒腰,将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扫了一眼殿中大臣,见他们颤颤惊惊的模样,不禁有些厌烦,再次慵懒的倒在龙椅内,身子往左边一斜,面对黑手,而后单手撑头问道:“她怎么说?”   “真话还是假话?”黑手双手环胸,与其打起了哑谜。   “废话!”紫陌夏殒不满的呵斥一声,这两个字没吓着黑手,倒是把那殿中央的大臣们给吓了一跳,纷纷往殿门口退后一步,打算一出事就拼命的跑。   “废话本王就不多说了…”黑手一挑眉毛说道,接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瞟了一眼紫陌夏殒,想来这个妖孽是金刚不坏之身,定能承受得住打击,便不管他是何心思,一字不落的模仿着莫若然的口气:“她说‘言浩,你且先回去,告诉他,我莫若然永远都会祝福他,还有,请你叫他不要再等我了,我不会再与他相见’…”   说完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已经原话奉上,并大功告成!   紫陌夏殒闻言勾起嘴角嗜血一笑,好看的眸子里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胸膛口总是堵得紧紧的,甚是沉闷,这么久了,他派那么多人去接她回宫,她都视若无睹,现今更是不把他当一回事,他紫陌夏殒凭什么要等她,真是可笑!   扬起纤长的右手向内事太监招了招,那内事太监扑通一声跪在紫陌夏殒面前,头伏在地上,两只撑着地的手早已吓得发抖,心也提到了嗓子口,连看都不敢看紫陌夏殒一眼。   “你且去替本君拟旨,本君要即刻完婚!”   临了,站直了身子,径直往后殿行去,也不告知内事太监他要娶的是谁?害得内事太监颤颤惊惊的望着紫陌夏殒离去的背影两眼发怔,其他大臣很是同情的上前拍拍内事太监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忧,砍头也就是咔嚓一下,完了之后,头和身体就分开了,一点感觉也没有。   黑手朝殿中央的人挥了挥手,打发他们各自离去,得到解放的大臣们个个都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飞一般的跑出了前和殿。   住在前和殿里的白颜看着远处疾步行来的紫陌夏殒,心下不禁有些来气,三年了,她足足被紫陌夏殒软禁了三年,从未踏出过这该死的寝宫!   南越的天气湿寒,她是个身带奇毒的神医,抗不住这寒气,竟连连减少了半成功力,想逃出去,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再加上被紫陌夏殒废去了奇功,别说想逃了,不成为紫陌夏殒手中的软棋子就算好的。   紫陌夏殒径直推门而入,见白颜将头趴在桌子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心下有些兴奋,三步跨了过去,露出邪魅的笑容来,对着白颜嘲笑道:“想不到吧,之前你想控制本君,不料反被本君给控制了,这该会成为你日后的奇耻大辱吧?”   说完他有些自傲的抬了抬下颚,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眸子里还带着些许戏谑。   白颜则是冷冷瞟了他一眼,同样讽刺道:“那又如何?你的妹妹不还是掌握在我白颜的手里…”   提起紫陌夏雪,他就来了怒气,上前单手掐住白颜的脖子,冷声道:“你若是再不告知本君如何救紫陌夏雪,本君即刻就掐死你!”   白颜丝毫不畏惧,眨了眨纯净的眸子,并不回紫陌夏殒的话,而是侧头看着窗外,一副视自己生死全然不顾的模样,仿佛在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紫陌夏殒当然不会杀了她,若是将她杀了,恐怕紫陌夏雪永远都没救了,如此,他便松了手,一改僵硬之态,化作满脸柔情,凑近白颜,伏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本君要成婚了,三日之后,本君许你入宴…”   白颜闻言心下一惊,脸上却未表露出来,因着受不住紫陌夏殒喷在耳畔的温热气息,忙往后退了一步,离得他远些才敢抬眸。   紫陌夏殒却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她,上前就揽住白颜的腰,湿润的嘴唇离她的脸颊只有半分距离,这种靠近感,惹得白颜面红耳赤,心也跟着砰然跳动起来。   见白颜脸红,紫陌夏殒才勾起嘴角戏谑一笑,他说过什么来着,喔,对了,他曾经说过定要白颜亲自将心还给他,所以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第九十二章:绕指泪雪间(二)   夕阳西下,光辉如影,岁月却如梭。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期间紫陌夏殒派南诺回西厦时绕过莫若然的茅屋去请她,最终还是以失败告捷,听闻后,气得披戴喜服去拜天入地,而所娶之人竟是白颜。   黑手三番劝阻不得而终,最后绝尘而去,要知道他此生最恨的人就是白颜了,偏偏那个妖孽还要去娶她,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他却不知紫陌夏殒的用心何在。   成婚那日,百官朝拜,虽少了南诺和紫陌夏雪以及黑手等人,也算是天下间最重要的大事,如今,紫陌夏殒统一了四国,这个天下,唯有他说了算,至此,任何人都想来奉承他、讨好他,除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莫若然。   在入洞房的那一刻,紫陌夏殒忽然顿住了脚步,牵着白颜的手也忽然松了开来,他脱掉喜服,拼命向宫外跑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以及那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白颜,也因紫陌夏殒的骤然离去而气到发抖!   可他就是那么逃婚了,要成婚是他,要逃婚也是他,反正这个天下是他的,他想干嘛就干嘛,任何人也管不着,所以他才越来越像个妖孽。   青山绿水间的茅屋处正浓烟渺渺,几道小菜炒好后放在桌间,旁边配一壶清茶,适时日落西山,夜色垂幕,整片竹林都黑漆漆一片,唯有茅屋处的星光是熠熠生辉的。   莫若然则是端坐在铜镜旁,眼睛直直看着镜中的容颜,三年多过去了,‘莫若然’这幅皮囊似乎从未变化过,依旧是倾国倾城,只是眼睑下方浓黑一片,许是睡眠不足才造成的。   可依然不会影响那绝世容颜,反倒是越发绝美起来...   她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余晖,心中五味杂陈,又回头看了看放在床榻旁边的小箱子,心下猛的一颤抖,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望着那被封锁已久的箱子,久久不能动弹,箱子里头有一把刻着簪花小字的短笛,那是她送给落尘君的。   这笛子被封锁了好久,每每看见都不曾去打开过,今日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去看看。   在打开箱子的那一刻,那把短笛直入视线,纯净的眸子顿时热泪盈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心就像被人狠狠刺了一下,痛到难以呼吸,眼泪就像那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个不停。   有人说过,在这个世间唯有两件事情是最公平的,一是时间,因为它不曾等过谁,二是生死,因为人都会经历生和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懂了这个道理后,有些人不再去埋怨生活的乏味,有些人不再去痛恨乱世的血腥,有些人不再去贬低红尘的粗俗,因为唯有清静淡雅才能让一个人彻底的觉悟,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懂得这个道理。   对于莫若然来说,有个人会选择离开,是因为想让她活,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带着绝望,也要给自己最后一丝希望。   可是她想他,特别的想,不能抑制的想,这份爱积累了多少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失去后才懂珍惜是天下间最愚蠢的事情,可偏偏她成了做这件事情的人,落尘君,你若是泉下有知,可否托个梦给她,让她知道其实你还在...   可是你太狠心了,生时,让她痛,死后,亦让她痛不欲生...   紫陌夏殒赶来时,正好看见莫若然蹲在地上流眼泪。   他站在窗外,不敢进去,他用成婚去威胁莫若然,她却不为所动,当他成婚时,却忽然想起了那个瘦弱的她,无法承受对她的想念,所以他马不停蹄的逃婚了。   当他看见那个女子抱着一把短笛痛哭不已时,他一时怔住了,以为多年后,她会渐渐的忘记,没想到离去的人竟会让在世的人这般的珍惜...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死了,莫若然会不会为他哭呢?可是他不知道答案,换成是掉一滴眼泪,他也无法去确定这个问题...   所以他没了勇气,只敢站在窗外看着她哭...   天常有不测之风云,天空上方忽然大片乌云压顶,一时竟下起了雨来,虽茅屋处的地势不错,但难以抵挡住倾盆大雨。   紫陌夏殒双手环胸斜靠在木屋旁,头轻轻枕着门,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雨一下就没完没了,还下得越发大,衣服袄子早已淋湿,连头发也已经湿透...   他却未动丝毫,眼睛直直望着那大片的斜雨,其实他也想冲进去,然后用妖孽般的厚脸皮凑一个晚上,可是里头的莫若然似乎没有入睡的打算,而他,也忽然没了赖进去的勇气。   天渐渐亮了起来,雨后晴天,大地上的空气也甚是清新。   莫若然趴在铜镜台上睡了一个晚上,醒来时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起身赶忙披上衣服,身子才慢慢暖和起来。   为自己备了些粥,洗漱完毕后,舀了几勺喝,等饱了腹,才想起朝露难取,得等时机,这正好是初晨,又赶忙起身去拿瓶子,自从去了五台山,就有了收集露水和制茶的习惯,也让自己找了些事情可做,不至于让生活那般乏味。   刚打开门,眼前就一黑,一个沉重的物体劈天盖地的压来,莫若然几乎来不及惊呼,整个身子就已经被压住,直感觉此物身上湿嗒嗒一片,肌肤处还滚烫滚烫的,莫若然吓坏了,拼命想推开此物,哪知此物实在太沉,只能闭着眼睛大声尖叫:“你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我家屋檐下!!!”   声音有些震耳欲聋,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见此物似乎处于昏迷之势,莫若然咬着牙齿,抽出脚来将其一脚踹开,这才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那张妖孽般的容颜时,莫若然怔住了。   “紫陌夏殒!”她惊呼一声,脸上闪现一丝诧异,接着渐变冰冷,而后用冷眼看着他,且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紫陌夏殒淋了一夜的雨,本是没事,想着不知该用什么方式与莫若然相见,只好借此装病,见莫若然并不待见自己,急忙假装咳嗽两声,可怜兮兮的回道:“本君好像迷路了...”   莫若然闻言蹙着眉头扫了他一眼,见他口齿清晰,眉宇亮堂,根本就健康的很,而后睬都不睬他,捡起地上的瓶子就转身离去。   “喂!本君生病了!你没看见吗?”紫陌夏殒见莫若然离去,立马弹跳而起,对着莫若然的背影就气哄哄的吼道!   吼完之后,见没有反应,他才擦了擦额间的雨水,径直朝屋外走去,正好看见莫若然在弯腰接露水,一时也来了兴致,大步跨过去,上前就夺过莫若然手里的瓷瓶,拿着把玩起来。   莫若然暗了下神色,瞟了一眼紫陌夏殒,冷声说:“还给我!”   “本君看中的东西岂有还的道理!”紫陌夏殒将瓷瓶紧紧握在手里,不可一世的看着莫若然,眸子里满是戏谑。   莫若然闭了闭绝美的眼睛,并不打算与紫陌夏殒争吵,而是转身回了屋里,将门关了起来,闷闷的坐在椅子上,心口被气得一起一伏的...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生气,而且是为了这些小事生气,或许不是,是因为那个妖孽,看见他,就很生气,而且心里也会堵得慌,三年多未见,他丝毫未变,依然这么的霸道,这么的不可理喻...   紫陌夏殒孩子气的拿着瓷瓶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幼稚极了,便将其往地上一扔,瓷瓶立马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他走到屋门口,想敲门,刚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抬头望着屋檐,妖孽般的眸子渐渐迷离起来...   其实统一了天下又能如何,没有她的暖言暖语,生活就像一摊死水。   于落尘君来说,他赢了,他用自己的死赢得了这个女人的心,并且将永远活在这个女人的心中。   于他紫陌夏殒来说,落尘君的死,只能说明这个天下少了一个能同他与之匹敌的对手,可这将会成为紫陌夏殒的一道屏障,因为少了对手的天下是最无趣的,所以他紫陌夏殒才是最失败的那一个。   良久,天空又渐渐飘起了小雨,间隔在北煞与南越之间的一片竹林里,也受了感染,由小雨变成大雨,这个地方的天气最是无常,要么天晴,要么接连下雨,可就是因此,这段地势却是最好的,所谓冬暖夏凉,便是如此。   紫陌夏殒不甘心离去,并不是因为他固执,而是因为他有一个模糊的感觉,每每靠近莫若然,心都会莫名其妙的痛起来,即使没有心,也能痛到撕心裂肺,为了这样一个感觉,他一定要留下来。   尽管这三年来,他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躲在窗外看看她就好,可时间长了,他必须要问问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总之雨下了停,停了再下,那茅屋的门依旧未动丝毫,等待暮色降临,那紧闭的门才缓缓打开。   莫若然站在门前,望着那宁愿淋着雨也不愿离去的紫陌夏殒冷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紫陌夏殒闻言勾起嘴角一笑,眸子里只映得她一人的容颜,走上前去,用妖孽般的口吻说:“本君是不会回去的,除非你跟本君走...”   第九十三章:绕指泪雪间(三)   莫若然无奈的蹙了蹙眉头,眼睑下方的余圈甚是浓黑,眼神也有些溃散,似乎特别的疲惫,刚想张嘴打发紫陌夏殒离去,自己的脸庞却忽然被他用双手给捧住了。   他一边用指腹轻轻揉着她的眼睛下方,一边心痛的呢喃:“本君每次来看你,你几乎都在哭,看见你这个样子,本君真的好心疼...”   莫若然闻言心下一怔,急忙往后仰了仰身子,似乎不太想靠近他。   紫陌夏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扬起嘴角一笑,笑容里多半是妖孽,多半是邪魅,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心痛之色。   此时的雨,依然在下,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风也很大,多半吹进了屋里,淋湿了莫若然的衣服和屋内的地板,她佛开额间的发丝,看着紫陌夏殒面无表情的说:“你还是回去吧,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   紫陌夏殒见莫若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心下也有些生气,脸上瞬间没了方才那般柔情,正了正神色,将背靠在屋门口,顺带将莫若然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来,似乎在挑衅着莫若然的底线,见她眼里有着片刻的惊慌,心下才感到丝丝满足。   “紫陌夏殒,你最好放开我...”莫若然的声音冰冷如雪,却不卑不亢。   可这命令性的语气在紫陌夏殒听来,就是很不爽,怒火蹭蹭直上,几乎不经思索就扯着嗓子吼:“莫若然,本君是欠了你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本君?难道帮你杀了该杀的人也是本君的错?难道本君就该为你心痛?就该为你独守吗?凭什么!”   后面的三个字,几乎加重了好几倍的声音,莫若然闻言挑了挑眉头,心下也不禁来了怒气,几乎破口而出:“我没有叫你独守,也没有让你心痛!你凭什么跑到我这里来质问连连,难道我就该欠你的吗?就该让你纠缠吗?就该事事都听你的吗?就该受你摆布吗?你当我莫若然是什么!”   话落后,两眼怒视着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见他脸上全是雨水,衣服也湿透了,脸色更是苍白无比,那湿润的嘴唇不知是因生气在颤抖个不停,还是因冷到颤抖。   总之,看着这样的紫陌夏殒,方才的怒气竟消了一大半,轻声对他道了句:“紫陌夏殒,你先放开我,我去拿干衣服给你换...”   紫陌夏殒闻言不禁红了眼眶,他轻轻摇了摇头,对着莫若然说:“不必了...”   说完,他就松开了莫若然,在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哗啦流了下来,这是他头一次流眼泪,从来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他,这一刻忽然懂了。   如果说紫陌夏殒一直这样赖着脸皮纠缠着莫若然不放手,如果说黑手出游的那段时间没有发现新大陆,如果说莫若然永远深居在茅屋里,如果说白颜没有走进紫陌夏殒的计划里,如果说南诺和紫陌夏雪最终没有走到一起,那后来将会如何?   初晨,推开窗户,微风吹来,一阵清香、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莫若然闭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春天气息的到来,再睁开眼睛仰头看了看那东升的太阳,心情不禁跟着大好。   面朝莫若然窗口对面的房门在此时刺啦一声被打开,一个躬着身子的小二连连退了出来,里头时不时传来青瓷撞地的声音,还有响彻天际的吼声:“为什么浴桶那么小!爷爷我身体那么健硕!坐不下去啦!!!”   “客官,对不起,请您将就着用一下,我们小店里头实在没有更大的浴桶了,真对不起…”小二退到房门口一边哈腰道歉一边露出鄙视的表情瞅着里头。   “将就?难道要爷爷我站着洗吗?”那吼声自小二落话后,抓着关键词就立马抓狂起来。   “这…”小二实在接不下话了,他没有想到这位自称‘爷爷’的人年纪轻轻的,居然那么不害臊。   莫若然闻言不禁莞尔一笑,随后穿上外衣就拉开了房间的门,外头是个小院子,客栈里头的小厮正在水井边打着水,见莫若然出来,急忙弯腰行礼,表示尊敬,而后一边打着水一边侧头看面朝南北的房间。   她走到方才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房间门口,对着里头轻声喊了一句:“黑手,你要么就将就,要么就不洗,你自己选择。”   里头的声音这才小了下来,顺带嘟嚷了一句:“听你的啦,爷爷我有够背的,上一个驿站让爷爷睡草埔,这一个驿站竟然让爷爷站着洗澡,嗷嗷嗷!!!”   之后便是一阵接着一阵的鬼哭狼嚎,那弯着腰不敢动的小二立马竖起了大拇指,看莫若然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起来,满是崇敬,外加艳羡。   莫若然对着房门口摇了摇头,打发小二离去,自个儿便去了客栈里头,早晨时分,多半的客人都已经醒了,客栈里头的老板也已经做好了早饭,她去里头点了两份,就坐在客堂里等黑手。   客堂里人来人往,多半是入驻的商人以及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他们都在喝着清茶互相谈天说地,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几乎都有涉及到,时不时有人讲两个笑话让大家一块儿乐呵乐呵。   碰着客栈老板娘,男客官们眼睛就立马放亮了,更加夸夸其谈起来,还顺带拍拍老板娘的马屁股,热情的老板娘立刻免费送一坛子好酒,惹得众人都纷纷献媚。   在这样的小镇上,民风多半淳朴,除了客栈里头放肆些,依然是个很保守的地方,不过这才是最美好的人生,因为你情我愿。   “咸菜拌豆腐,要不要这样子啊…”黑手不知何时跨着步子走了过来,往莫若然旁边坐下,就瞅着桌子上的菜露出厌恶的表情来,接着拼命的嚷嚷:“是怎样啊,要爷爷吃这么恶心的东西吗?”   声音几乎是如雷鸣,大得惊人,话刚落,那弯着腰陪客官大笑的老板娘立马将视线扫了过来,落在身穿白衣的黑手身上,满堂的客人也纷纷停止了说话声,将头转向黑手,眼神很是不善。   黑手却丝毫未察觉,举着筷子继续嫌弃碗里的菜:“红烧豆腐,清蒸豆腐,小葱拌豆腐,辣椒炒豆腐,外配一个窝窝头!难道这店里的菜都灭绝了吗?只有这恶心的豆腐了吗?可恶!真是该死!”   莫若然见那老板娘已经扭着水蛇腰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虽然笑嘻嘻的,可是那深不见底的背后不知藏了多少把刀子,莫若然立马用脚踢了踢黑手的鞋子,用眼神示意他别再乱说话了。   他却眉眼一挑,对着老板娘招手:“你过来,给爷爷我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捯饬了爷爷,可别怪爷爷我带人踏平了这个鬼地方…”   老板娘是个柳叶细眉的女子,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青丝间插着一朵硕大的红莲,映衬得甚是妖艳,眉眼间点着红色的印记,近处一看竟是多蔷薇花,过于繁杂的笔画,干脆简洁成墨点,却依然保持着蔷薇的形状,老板娘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只是嘴唇涂得有些夸张,红得太过明显,太不适合她了。   “客官,您若是在我们小店吃不习惯,那就先去街上溜达一圈,倘若有发现比我们小店更好的客栈,那老板娘我就不取客官分文,要是你们没有发现比我们小店更好的客栈,那老板娘我就只能双倍收钱了,客官可愿意与老板娘我赌一把?”   声音细弱蚊蝇,口齿间吐若芳兰,捻着手绢的手不停的绕着弯儿,看着黑手的眸子盈盈闪动,岁数虽过三十有二,但光这么看着还真瞧不出来。   “好!既然你那么自信,那爷爷我就跟你杠上了!”黑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   莫若然两手撑着头,眼睛直翻,早知道就不要跟着黑手出来,这老板娘明显就是在坑他嘛,不过这个愣头青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不过是初来乍到,对小镇的地形很不熟悉,怎么可能赢过老板娘呢。   可是黑手仿佛已经胸有成竹,因为成败对他来说不过是价钱的问题,无所谓,他可是四个国家里最富有的一个人,还怕付不起钱吗?   可他忘了这个地方没有东帝城的钱庄,这个地方甚至还有可能不属于四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虽然穿着打扮与北煞国人并无两异,可他们所使的钱币就与北煞国大不相同,所以害得两人连住客栈的银币也是拿随身携带的雪狐袄子换的。   小镇叫做天涯海角,因着是居住在海边,旁边也都只是树木丛生,并无其他相邻的镇宇,更加奇怪的是走出小镇,进入那海边,微微一仰头就能看见那接天莲地的天空,几乎是近到吓人,所以小镇上的人将其取名为天涯海角。   听闻小镇先祖曾出游过北煞国,之后的子孙便将北煞的一些服饰、食品、语言以及建筑等等生活所需统统带回小镇研发,至此,经过百年变更,他们与北煞人并无区别,只是钱币上面改成了银币,因为他们无法研究出宣纸,所以只能改成银铁类的东西做钱币。   前段时间黑手出游回来说发现了新大陆,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四国的莫若然听见‘新大陆’三个字一时来了兴趣,不过黑手不知道那叫新大陆,只知道是一个深处海上的岛屿国,那里有很多新人类,说着不同的语言,长相也各有千秋。   依照莫若然的分析,大概是少数民族或者是外族人员,不过这足够勾起她的兴趣了,所以她和黑手启程了,当然这个小镇就是距离岛屿国最近的一个地方。   因为岛上的人常来小镇上购买东西,或者贩卖鱼产品,但是他们小镇上与之相邻的人却从来没有去过岛屿国,包括出游探访的黑手,他也只是来到这里见过一两个岛屿上的人,想跟着去寻那岛屿,却在尾随时被甩开了。   第九十四章:见碧海青天(一)   黑手领头穿过各街小巷,莫若然跟在黑手的后头,眼睛直直看着黑手左窜右窜的背影,生怕把他给跟丢了,心里却暗骂他没事找事做,偏偏要跟老板娘打这么幼稚的赌,人家可是在这土生土长的,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人就想跟人家杠上,这不是找死嘛。   可黑手却不顾,一点要找客栈的心思也没有,两眼盯着街道两旁的商贩们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去捣腾一下摊子前面的东西,又跑到另一头去研究算命先生的胡子,总之,忙得不亦乐乎。   唯有莫若然在不停的跟别人打听,想询问镇上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客栈,可答案几乎为零,看来真的只有老板娘的古来客栈才是最好的,暗暗叹了口气,见黑手自个儿打了赌后又不闻不问,还专门撂下个烂摊子给自己,心下对他是又气又无奈。   “莫若然!”黑手朝落后自己一大截的莫若然扯着嗓子拼命喊,完了之后又用风一般的速度跑到她面前,将怀里的一堆东西递给莫若然:“给你…风筝…字画…还有胭脂,前面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快跟我走…”   “子沐言浩!”莫若然看着那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脸色立马变得铁青,冷着声音质问着他:“你不是出来找客栈的吗?”   “找什么客栈,爷爷我早就知道没有更好的客栈了,不然,我们干嘛不去住呢…”黑手双手叉腰挑眉说道,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嚷着声音说:“爷爷只不过是糊弄那风骚娘罢了…”   “糊弄?你居然敢说是糊弄!那价钱可是要翻两倍啊!”   “无事,爷爷我不去住就是了…”   “那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莫若然闻言瞬间五雷轰顶,这个黑手简直是个地痞,没有底线的事情竟然也敢跟别人拍胸脯打赌,真是有够他的。   她暗暗叫了句倒霉,望向黑手,见他拿无辜的眸子看着自己,莫若然更加觉得自己来错了,要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出来的,要不是黑手把那个新大陆描绘得有神有色的,她怎么会受他的诱惑呢…   原想打算此番登岛后就再也不出来了,所以才一心只想快点到达岛屿国,然后快速回程,可这一路上耽误了多少时间啊,现在还要为了这种小事伤神,真的觉得有点无奈。   还没等莫若然开口,黑手就率先抢着说话了:“别急,这里这么好玩,咱们反正是来出游的,先玩玩再说嘛…”   莫若然闻言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再看了看热闹非凡的街道,好吧,就当是陪这个年纪越大心智却越小的帝王好了,之后拖拉着有气无力的身子骨继续跟在黑手后头,表情多少有些不情愿,但在看见那别具一格的街道时,心情也不禁跟着豁然开朗起来。   街道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商贩,他们在纷纷吆喝着嗓子,有卖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饰的、字画的、风筝的、香囊的,总之有的沿街叫卖,有的摆着摊子,好生热闹。   莫若然扬起嘴角与黑手相视一笑,见远处有一座拱形大桥,两人急忙走了过去。   桥头上人头攒动,行人如织,桥上两侧摆着许多的小摊,有卖各类杂物的,也有卖干果的,还有挂着帆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大桥中间的步道上是熙来熙往的人群,在桥的另一端有大型的马车和运货的船只,他们都在来回交换着货物,这上头竟比下头的街道还要热闹。   这让黑手和莫若然几乎忘了今夜该何去何从,一心只顾着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风景中,两人时不时指着桥下附耳交谈,而后又跟随着人群到处流动,最后走累了,才在桥上的凭栏处歇息。   站在桥上的凭栏处,就能看见河里往来的船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桥下头还有一艘大船正准备驶过桥洞,那大船上面竟全是穿者打扮异常怪异的人,女的头上斜带头巾,耳畔斜插紫花,薄丝裹胸,身穿直筒花裤,赤足而立,男的头上正带金冠,身披单衣,同样身穿直筒花裤,脚绑红绳。   那番打扮让莫若然一时震住,再细细看他们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可皮肤和整体的五官完全不像是在现代见过的少数民族和外族人员,这股子与众不同的味道竟让莫若然很是恐慌,因为在她的世界里,还有一种人,那就是俗称的鲛人,但是他们也不像,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手,他们可是岛屿国的人?”莫若然指着那船上的人侧头问着黑手。   黑手闻言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盯着从桥洞穿过去的大船,心思在百转间已经打定了注意。   船舶驶进桥洞的那一刻,莫若然看见船尾有一个女子正坐在甲板上,虽光着脚丫,穿着不同的服饰,但那熟悉的身影还是让莫若然的心头猛得一颤,再与之对视一眼,莫若然彻底惊住了,待她回过神来时,船已经驶进桥洞。   莫若然急忙从桥栏这头跑到那头,可那抹熟悉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仿佛方才所见只不过是一个幻觉,不对,明明看见了那坐在船尾晃荡着脚丫的女子,为什么在视线筹光交错时,那女子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呢?   “莫若然,你怎么了?”黑手也跟着走了过来,本以为莫若然是好奇,可她竟然站在凭栏处发起呆来,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好久,她才微微转过头来,脸色却是苍白无比。   “我看见祁芸了...”莫若然的声音带着颤抖,带着震惊,还有一丝惊喜,她侧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黑手,说不出的心情,只能抓着黑手的衣袖喃喃叫道:“是她,肯定是她…”   “她不是死在篱落轩了吗?”黑手闻言蹙着眉头望向那艘大船,见远处的大船都是岛屿国奇特的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   祁芸,以为莫若然出现幻觉,忙说道:“你别在这里东想西想,爷爷我带你出来除了要寻找岛屿国,更重要的就是让你散散心,别到时候待在茅屋里发霉了…”   “不,我看见了,我敢肯定是她…”   几乎不等黑手再接话,她就回绝了他的言论,径直跑向了桥头,直奔那艘大船而去,可那艘船是围着天涯海角转的,这条河流直通大海,他们的渔产品都是在船上交货的,并不下船,除非坐上那艘船,否则不可能追上。   黑手见莫若然跑走了,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追着莫若然的背影一边大叫:“你别跑了,没用的,你快回来!”   莫若然却听不到,她把黑手径直甩在了身后,自顾自的跟着船奔跑起来,那只船不知是感觉到她在跟着还是怎样,行驶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   眼见要落后一大截,莫若然急得满头大汗,脚下的步履也跟着沉重起来,可却依然在拼命的跑着,不是因为看见祁芸激动,也不是因为看见岛屿国人好奇,而是为了一个希望,那个希望让莫若然忽然发现‘重生’两个字的意义。   当她看见祁芸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落尘君也有可能还活着,是的,她的落尘君也许还活着,所以她一定要找到那个眨眼而过的祁芸,绝对不能放弃这一丝丝的希望,可那艘船却越驶越远,心里的一丝希望也突然降为了零。   黑手赶来时,正好看见大船在飞速的行驶着,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立马从袖子口拿出一把匕首来,径直朝大船上的船帆扔去,那船帆正好被戳破了一个大洞,随着强烈的东南风拼命的刮着,那船帆就经不住扛,撕拉一声硬是扯成了两半。   才行驶到一半,那艘大船忽然朝岸边靠近,不一会儿就已经缓缓停了下来,上面拥有蓝眼睛的人都纷纷下了船,互相指着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却是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凡是男人都将船上的渔产品搬上了岸,许是因船帆破损不能行使,就打算上岸去交换货物。   莫若然向黑手扯起一丝笑容,来不及说感谢的话,就跑到岸边,仔仔细细的将船上的人统统看了一个遍,都是蓝眼睛打扮怪异的人,根本就没有看到所谓的祁芸。   以为在船舱里头,急忙朝黑手使了个眼色,黑手立马领会,趁别人不注意时一头钻进了船内,可在船上前后左右搜了个遍,也没有看见所谓的祁芸。   黑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船舱,而后来到莫若然面前,向她摊了摊手,耸肩说道:“我就说你出现幻觉嘛,祁芸都死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莫若然怔怔望着那艘大船,心一下子跌落至谷底,难道她真的出现幻觉了,可是她明明有看见啊,为什么就是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呢?   是她太累了吗,所以才出现了幻觉,是啊,肯定是她太累了,祁芸早就死了,死在篱落轩的那场大火,是落尘君亲自见证过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可是她真的好希望祁芸还活着啊,这样就可以给她一线希望,让她可以以为落尘君也还活着…   可这些都是幻觉,落尘君离开了,离开几年了,早就化成了一阵清风,永远都消失了…   想到此,心紧紧揪在一起,又忽然像是被人一点一滴给剥了开来,顿时痛到撕心裂肺。   三年了,他整整走了三年之久,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想念过他,没有希望的绝望永远都是深不见底的痛,可是她连绝望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落尘君是她亲手杀死的,就算他还活着也会痛恨自己的。   可是落尘君,如果你真的还活着,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看看你吧,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啊,她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   第九十五章:见碧海青天(二)   莫若然蹲在地上望着那艘静止不动的船默默流着眼泪,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关于落尘君的一切。   那个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打算放手了,可是她太过于愚蠢,根本就看不出来他的用心,还非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她会那样做?又为什么要那么的残忍?   莫若然仰头看了一下蔚蓝的天空,眼泪犹如连绵不断的泉水,哗啦啦的流个不停,来来往往的岛屿国人都用那双蓝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看着一个怪物。   她却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神,自顾自的流着眼泪,心里却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落尘君,骂着他的自私,骂着他的自以为是,可骂来骂去,想到的都是落尘君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爱,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更加让她痛恨起自己来。   “莫若然…”黑手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见她没反应,他垂首叹了口气,也悄悄蹲在莫若然旁边,轻声对着她说:“我方才在船舱上还有个地方没有去,等下我们混进船上跟着他们一起进海…”   莫若然闻言抬起泪眼望着黑手,他却给了莫若然一个肯定的眼神,似乎在说请不要伤心,万事皆有定数,莫若然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心里却忽然腾起了一线希望。   或许落尘君还在这个世上,只是不愿意来见自己而已,肯定是这样的,就算自己亲眼看见落尘君身中数十支利箭倒在雪地里,她依然并且情愿去相信落尘君还活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感到那么的痛…   看着黑手递过来的手,犹豫了片刻,擦干脸上的泪水就抓着他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黑手却在莫若然背过身去时,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给了莫若然一个希望,骗她上船,这个善意的谎言不知是对还是错?   岛屿国的人自船帆被毁后就开始兵分两路,一路去买船帆,一路去交换货物,等事情办妥后,就打算上船离去。   黑手和莫若然两人趁着岛屿国人还没上船之际,率先进入了船上的船舱里头,里面全是海里打捞上来的鱼,正一缸一缸的摆在里头,由于在船上运货,为了避免活鱼们跳出缸内,就给每个鱼缸配了一块结实的盖子,盖子头顶打着数十个小洞,足以让缸中的鱼呼吸到空气。   黑手将缸里的鱼全部倒进另外一个缸子里,腾出一个鱼缸来,随后拉着莫若然就钻了进去,而后盖上了盖子。   “这样会不会被发现?”莫若然捂着鼻子用眼睛寻找着黑手,缸子里头的光线实在太暗,根本就看不到他在旁边,只能感觉到黑手平而稳的呼吸。   “发现倒是没可能,我就怕把我们当做鱼给交换了…”黑手喃喃回了一句,随后扬起嘴角戏谑一笑,在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莫若然惊讶的脸,上方顶的小鱼洞打得真是好,一丝淡淡的光线正好巧不巧的照在莫若然的脸上。   莫若然闻言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而后又侧头问着黑手:“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我要去找祁芸…”   “拜托,那些蓝眼睛又不是吃素的,你这样出现在他们的船上岂不是找死,爷爷我对打打杀杀可没兴趣…”   黑手半开玩笑的话语让莫若然定了下心神,她眨了下眼睛,摸索到黑手的衣角才渐渐松弛下来,之后不再问话。   良久,船舱里头的门被打开,脚步声踩在甲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来人应该有三四个,他们将前头的两个大鱼缸搬了出去,接着又将门关上,想来是去交换货物。   岛屿国人走后,黑手就急忙打开头顶的盖子,强烈的光线立马照了进来,莫若然抬眸不解其意的看着黑手,刚想询问,黑手急忙对她打了个嘘声的手势,莫若然便不再说话。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武器,一把银灰色的匕首,将鱼缸的侧面割开一个方形的洞,窝在鱼缸里头的莫若然立马能看清楚外头正中间的一部分,虽然不能将一切都看清楚,但至少能观察到外面的动静。   刚想暗叹黑手的聪明,又忽然想起这个鱼缸是装鱼的,要是被岛屿国人发现缸侧有个洞,岂不是更引起怀疑?   黑手却勾起嘴角一笑,伸出健硕的双臂将鱼缸给抬了起来,抬到靠近船舱里头的最后一排,这样岛屿国人就算要将货物全部交换完,他们也有可能搬好久,而且越往远处看,那个洞口就越小,站在前头几乎看不见。   “搞定!”黑手将鱼缸放到隐蔽处后就打了个响亮的手指,顺带摸了下自己高挺的鼻梁,随后露出一副天才级别的笑脸来,仿佛对于他的计谋很是满意。   莫若然则是看着黑手暗暗吃了一惊,惊得不是黑手的聪明,而是他的力气,这鱼缸又大又沉,而且里头还有个她,他居然用两只手就将其抬了起来,难怪他能挖一个月的地洞,想到此,莫若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外头在黑手的声音刚落时,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知是听到里头响指的声音还是怎么回事,还没等黑手钻进鱼缸里头,外头的门就咯吱作响,黑手只能眼疾手快的将盖子往莫若然头顶上方一盖,自己却来不及跳进鱼缸里,纵身一跃,跃上了船舱上方的木梁处,而后环顾着下方。   走进来的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她正挽着竹篮缓步而行,看样子不是来搬货物的,而是要取鱼做饭,她没有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在前面挑鱼,而是径直朝最后一排行去。   莫若然屏住呼吸看着那薄丝直筒裤朝自己稳步靠近,心早已被吓得砰砰作响,额头处已不自觉的冷汗渗渗。   上方的黑手看不到来人的脸,只能看见女子斜插紫花的头顶,见她正朝莫若然藏身处的鱼缸走去,心下猛的一紧,琢磨着等那女子一掀开鱼盖就下去将其打晕。   女子却在伸手去掀鱼盖时,忽然又缩回了手,将挽在手臂上的竹篮放在了地上,而后一鼓作气将旁边的一个鱼缸盖子给打了开来,黑手拧了拧好看的眉头,心下才松了口气,那外头又走进来一个人。   “月夏,多抓几条,溪长老要吃你做的红烧鱼…”进来的人用地道的北煞语言同在抓鱼的女子说道,完了之后也走过来帮忙。   “好嘞…”叫月夏的女子淡淡回了一句,仅两个字令蹲在鱼缸里头的莫若然心头一颤,那声音好熟悉,可是又不像祁芸淡雅的声音,只是觉得熟悉而已。   她无法看见她们的长相,只能看着那同样服饰的薄丝直筒裤晃来晃去,直到两个人抓完了鱼,看见她们走了,她才敢在鱼缸壁上敲了敲,黑手立马飞身下来将盖子挪开。   “你有没有看见她们的长相?”莫若然拍了拍湿润的衣服,就站了起来,而后轻声询问着黑手。   黑手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时不时有人进来,而且他们也要吃东西啊,特别是他,想到此,急忙示意莫若然先出来,而后对她说道:“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先去厨房吧…”   说完牵着莫若然的手就打算悄悄走出去,还没去开门,那船舱的门又嘎吱一声开了,现下是躲都没处躲,急忙拉着莫若然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后面,方才挽着竹篮的女子又走了进来,由于躲在门后,这次还是没有看到女子的脸。   “凝露,你待会把最后一排的鱼缸搬到厨房里头去,记得要最后一排的,那是刚打捞上来的,比较新鲜,白泽他喜欢吃…”   话刚落,外头又走进来一个魁梧似熊的女子,那健硕的背影都快把黑手给比了下去,粗矿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来。   “白泽哥也真是的,就知道吃鱼,还挑得很…”   叫凝露的女子很是不满的接话,可还是很听话的走到后头去搬鱼缸,以为她要扛很久,没想到此女子猛跺了下地板,随后大喝一声,抖了抖腹部的肥肉,上前单手就将鱼缸给扛了起来,而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后头一排的鱼缸一个一个搬到前面,速度飞快,似乎打算等下一口气把这些鱼缸全部扛进厨房。   黑手暗自捏了把冷汗,他敢打赌,要是与此女子比力气,他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太震撼人心了。   “白泽以前很讨厌吃鱼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喜欢吃了,可能是咱们岛上的鱼新鲜,所以他喜欢吃…”   “白泽哥那么帅,多吃点也没关系啦,可是他就知道缠着你,都不晓得看看凝露的,要知道这鱼都是我打捞上来的,再说我又不比月夏姐差,只不过是壮了点嘛,他就因此老是歧视我,太不公平了…”   叫月夏的女子闻言摇头笑了下,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凝露臀部的肌肉,凝露却丝毫未察觉,再戳了戳她腹部以上的胸肌,凝露才反应过来,很是不满的甩了甩脸上的肥肉,抓住月夏的手嗷嗷叫道:“月夏姐,你别在这里逗我啦…”   说完后,她就将鱼缸往前头搬去,弯腰时听见门后有摩擦门板的声音,凝露鼓起腮帮子,紧锁着倒八字眉,似乎发现了什么,急忙直起了魁梧的身子,之后缓缓朝门口走去。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朝他们靠近时,黑手和莫若然互相对视一眼,黑手打了个冲出去的手势,还没推开门,那个叫凝露的女子走着走着忽然笨重的摔在甲板上,那坚实的甲板立马凹陷了一个坑,连带着大船也跟着晃动起来。   “呜呜…”凝露几乎在倒地的那一刻就张嘴大哭,眼泪流了满面,许是摔痛了,本来女子流泪是楚楚动人,可她那副模样只能用吓人来形容。   “凝露!”月夏惊呼一声,急忙跑过去扶起她,奈何扯了半天也没能将凝露扶起,只能拍着她厚实的背安抚道:“凝露,你别急喔,我去叫溪长老来…”   说完就跑了出去,在出门的那一刻,莫若然看见那张绝美的侧脸,只是一瞬而过就消失不见,可莫若然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模糊的侧脸跟祁芸几乎完全融合,这么说祁芸是真的还活着?那她们口中的那个白泽又是谁呢?   第九十六章:见碧海青天(三)   自月夏走后,黑手就将门推了开来,而后牵着恍惚的莫若然走了出来。   那叫凝露的女子一看到门后忽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差点吓得晕厥过去,睁着一双蓝眼睛直直看着两坨黑影朝自己逼近,待那黑影完全将自己笼罩时,她才反应过来,吓得急忙伸出肥沃的爪子指向莫若然和黑手。   “你…你们…唔唔…”张着大嘴刚想狂叫出声,却被黑手给捂住了嘴。   “别叫!否则爷爷杀了你!”黑手压低了声音威胁着凝露,生怕她的力气比自己大,用的力道居然比在战场上杀敌时还大了好几倍。   以为凝露会挣扎,至少得反抗一下,她却盯着自己的脸犯起了花痴来,黑手心里猛的一阵发毛,表情也甚是勉强,可还是扯起嘴角对她露出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来。   凝露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两团红晕,一大朵一大朵贴在脸颊两旁,用一双蓝眼睛直直盯着黑手绝美的脸,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个遍,简直就是个世外仙人,美到一尘不染,凝露立刻心花怒放,暗叫极品,那表情似乎恨不得要把黑手立马娶回家。   黑手差点没恶心的背过身去,两只纤长的手放在她硕大的脸上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恨不得这个家伙跟自己打一架,心里也舒坦些,可那厮就只会用一双迷醉的小眼睛看着自己,这让他情何以堪啊,抬起眸子求救似的望了望莫若然,她却看着屋外,脸色苍白苍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手只能暗叫倒霉,望着凝露比自己大一个头的脑袋,立马勉强一笑,对着她打了个嘘声的手势,轻声说道:“爷爷松手后,你可不许叫喔…”   那凝露一听狂点了一下头,惟命是从,黑手也点了点头,接着勾起嘴角坏坏一笑,趁着凝露继续犯花痴时,伸出手来,一掌劈在凝露的脖颈处,那肥沃的凝露立马两眼一翻,撇着一颗大脑袋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这个死肥妞,居然这么花痴…”黑手用脚踩了踩凝露结实的背,一边用手拂了拂额间的发丝一边自恋的说:“也难怪她犯花痴,本王长得实在太帅了,一般的女子没法抗拒呀…”   “黑手,我们快走吧…”莫若然看了一眼被打晕的凝露,心下有些不忍,但生怕有人闯进来,急忙扯着黑手的手就往船舱外头走。   船舱开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白茫茫一片,海水和天空已经合为一体,都分不清是水还是天,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又像是片片鱼鳞铺在水面上,微风吹过,海面就跟着荡起了阵阵涟猗,从高处看去,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莫若然被那碧蓝的大海震慑住了,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连带着翩翩白衣也跟着摇曳起来,还想走向凭栏处看个清楚,黑手却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了靠近船舱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   他们刚闪身进去,那些个蓝眼睛的怪人就纷纷朝船舱处赶来,领头之人是个长满白胡子的老人,手中举着一柄龙头拐杖,虽上了年纪,但走起路来依然是健步如飞,那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灵动之气,特别是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却像是会说话一般,令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敬仰。   在他身后跟着四个硬汉,那身材特别魁梧,可跟凝露比起来还是少了些雄壮,再往后就是几个娇滴滴的小女子,她们正亦趋亦步的跟随在四个硬汉身后,那走在中间的领头女子正是月夏。   她低着头,莫若然躲在窗口旁看不清楚她的眼睛是否跟他们一样也是蓝色的,但心里已经认定她就是祁芸了,想着等上了岛,就一定要抓住她,看个清楚也问个明白。   没过多久,那四个硬汉就将凝露给扛了出去,吭哧吭哧的喝了几声才给放到甲板上,似乎凝露的重量让四个硬汉都无法承受。   那白胡子老头见凝露躺在甲板上睡了个四脚朝天,立马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凝露的腹部用力戳了戳,一边戳一边叽里咕噜的骂道:“叫你别吃那么多,你就跟那饭过不去似的,顿顿吃十碗,那碗比我尿壶还大,现在受罪了吧,要是你把这船给震塌了,我就叫羽长老封了你的籍,让你再也不能出来贩渔…”   那凝露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怎么回事,猛地睁开眼睛,伸出肥沃的爪子抓住白胡子老头的拐杖就往甲板上一摔,然后费力的坐了起来,她鼓着腮帮子瞪着白胡子老头,气呼呼的嘟嚷:“溪长老就知道说我,我要告诉族长爹爹,让他重重处罚你,哼!”   溪长老闻言扯了扯僵硬的头皮,他居然一时忘了这健硕的凝露是族长的女儿,立马弯下身子来,伸出瘦弱的手拍了拍凝露的背,露出似笑非笑的脸,好言好语的安抚着凝露:“好凝露呀,溪叔叔我口出狂言啦,你别介意喔,等下溪长老叫月夏给你烧几道美味的红烧鱼,保你吃个够!”   凝露瞪了一脸谄媚的溪长老,而后撇了撇脑袋,堆满肥肉的脸上也装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可一听有吃的,那原形就毕露了,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伸出手扯了扯溪长老的胡子,哼哧一声叫道:“你说的喔,要是没办到,哼…”   说完就将溪长老的胡子给扯了几根下来,疼得溪长老嗷嗷直叫,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那凝露又伸出肥沃的爪子摸向了他的肩膀,她用力一撑就站了起来,溪长老却猛得趴在地上,呛得跟得了肺痨似的,咳个不停。   等她噼里啪啦、哼哼唧唧爬了起来后,才想起方才看见过的帅哥哥,立马围着大船转了一个圈,眼睛四下乱瞄,可哪里还有帅哥哥的身影啊,嘴巴一撇,那倒八字眉立马紧锁起来,脸上的肥肉也跟着耸拉下来,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看也不看溪长老他们一眼,垂着脑袋径直朝莫若然和黑手藏身的地方走去,吓得里头的黑手和莫若然相视无语,莫若然无语的是没有看见月夏的容颜,黑手无语的是又要碰见那个死肥妞了。   “怎么办?”莫若然扯住黑手的袖子焦急的问着他。   “让我打她个落花流水!”黑手已经做好将她再次打晕的准备了,只等着那凝露推门进来。   “你可别胡来,她方才已经受过一次伤了…”莫若然蹙着眉头看着黑手,生怕他闹出什么事情来。   商量间,房子里头的小木门就咯吱咯吱开了,凝露刚抬着脚进来,还没抬头,黑手就从后头猛地给了她一拳,凝露立马两眼一翻,径直往甲板上栽去。   想起方才摔倒时的震动声,黑手暗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眼疾手快的转到凝露的前面,用自己结实的胸膛接住了那魁梧似熊的凝露,那被大山压迫的感觉顿时令他晕头转向。   莫若然急忙将门带上,听到木门外陆陆续续离开的声音时,她才松了口气,转身时,正好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立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黑手被凝露这么一压,都看不见他的身子骨在哪里。   “你还笑,快点把这头肥猪给爷爷我弄走啦,我快要不能呼吸了…”黑手恨不得一脚踹开身上的女子,要知道风流倜傥的他可从来没有被女人占过便宜啊,今儿个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居然让他失了身,可恶!   莫若然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想将凝露拉开,可惜凝露太重了,她根本就搬不动她,只能用无奈的眼神望着黑手。   “天哪…”黑手仰天长啸了一声,随后鼓足了力气将凝露给推了开来,接着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那表情就跟刚出完恭似的,臭到发青,立马抬起脚狠狠给了凝露一脚,骂了一句:“你这个死肥妞,也不知道减肥,压死爷爷我了…”   “黑手,你轻点,要不是她闭口不提看见过我们的事情,指不定我们俩就被那些人扔到海里喂鱼去了…”   莫若然急忙拉住黑手,向他摇了摇头,而后示意黑手将凝露抱到床榻上去,黑手立马急了,跳到凳子上,指着凝露狂叫:“你叫本王抱她?”   莫若然点了点头,之后就不再理他,黑手再次倒地,可到底还是莫若然有压迫感,黑手愣是拽了十七八次才将凝露给拽到床上,接着就气踹嘘嘘的倒在床边,暗自呢喃:“爷爷我打仗都没那么累过…”   天渐渐黑了下来,这一日的行程大概已经走到了大海中央,因着船大,速度也飞快,照这样下去,不要多久就该到达岛屿国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地点在哪里,但是能感觉到大船一直在跟着航线走,特别有方向感,就跟现代人有船舵似的,一直拼命的往前驶。   只是在夜色降临时,海中心便有巨浪翻滚,但因着船巨大,那海浪翻腾也只能冲到甲板上,却不能殃及到木屋内。   大船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在海中心绕几道弯的,之后就摆正了最终方向,朝左边航去,这个地方可以称之为转角点,他们应该都是在这里将尾随的船甩去的,没想到这岛屿国人的警惕性这么的高,所以这也就是黑手没有跟着他们进入岛屿国的原因之一。   入夜后,莫若然单手撑着头坐在凳子上看那弯弯明月,久久不能入睡,另外一只手紧紧捏着一把短笛,反复抚摸着上面刻的字,心紧紧揪着,微显疲惫的脸上已然有些苍白,在模糊中似乎又看见了落尘君的脸,眼泪再次如汹涌,咬着自己下嘴唇,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可还是低挡不住想念他的心,想他,特别的想他…   黑手偷来两只烧鸡返回时,正好又看见莫若然在哭,那把短笛上面刻着落尘君的名字,顿时一目了然,他将烧鸡搁在桌子上,用手肘碰了碰莫若然,半开玩笑说道:“如果此番出海,没有证实你的想法,你可愿意原谅君上?”   莫若然闻言扫了一眼黑手,而后扯起嘴角笑了笑,似乎不想回答黑手的这个问题,她从未怪过紫陌夏殒,何来原谅之说,况且她相信落尘君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黑手点了点头,继续挑了挑眉头,从烧鸡上拔下个鸡腿就递给莫若然,接着说道:“要是你不喜欢君上,那就跟了本王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   莫若然闻言吸了吸鼻子,望着黑手破涕为笑。   “不行!我要跟着你!谁都不许跟我抢!”   黑手和莫若然听到娇滴滴的女嗓音在身后响起时,顿时僵住了,立马回过头去,看见那座叫凝露的山正坐在床榻上,将结实的身板挺得笔直笔直的,然后用一双蓝眼睛瞪着莫若然,仿佛莫若然犯了极大的罪过似的,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   黑手急忙扔掉手里的鸡腿,上前就想再给凝露来一掌,那厮居然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黑手的手腕,然后将黑手用力一拽就拽进了她的怀抱里,接着就用小眼睛看着黑手呢喃:“你是我的…”   眼见着那颗脑袋在眼前无限放大,黑手心里那叫一个害怕啊,急忙用霹雳掌将凝露给劈开,连滚带爬倒在了甲板上。   “言浩,你没事吧…”莫若然急忙去扶起黑手,见他像是闪到腰似的,忙伸出手来想帮他揉一揉。   不料,另外一只手比她更快,只见凝露不知何时站在了黑手旁边,垂着硕大的脑袋拼命的用手帮黑手搓着腰,随后就传来黑手鬼哭狼嚎的声音。   可凝露丝毫察觉不到,按着黑手的背就拼命的搓搓搓,还特别的带劲,一边搓一边兴奋道:“原来你叫言浩啊,好好听的名字啊,比白泽哥的名字还要好听呢…”   完了之后,抬起那双小到不行的蓝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黑手,双手捧心说道:“言浩哥,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成你个大头鬼,信不信爷爷我把你剁成肉酱…”刚得到喘息的黑手立马回头爆喝凝露,恨不得真拿刀砍了她。   “你这么年轻就做爷爷啦?太可惜了…”凝露立马撇起嘴角抽搐,那模样像是立马要哭似的。   黑手可是见识过她的哭相,立马双手叉腰嗷嗷叫了两声:“闭嘴!闭嘴!”   端着饭菜来此处的月夏正好听到了黑手的声音,好看的眉宇立即皱了皱,站在门外听见里头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眼睛顿时闪现一丝寒光,随后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旁边的小窗口,悄悄趴在上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身穿白衣气质不凡的莫若然,心下立马大惊起来,差点惊得将手里的饭菜都给打翻了。   莫若然?果真是她,居然跟到船上来了,可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要来纠缠自己,不行,绝对不能让她破坏了现在的美好生活!想到此,她的脸上霎时暗了神色,眸子里全是嗜血的光芒。   第九十七章:当君归还日(一)   黑手和凝露噼里啪啦讲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就互相坐在凳子上踹气,黑手是骂到上气不接下气,凝露是犯花痴犯到难以呼吸,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忽然听见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黑手刚想接着骂,那声音又想起了,叫得真是如狼似虎。   “莫若然,你饿了吗?”黑手正歇口气,听到这声音,急忙将桌子上的烧鸡拿给莫若然。   “是我啦,我真的好饿啊…”凝露不等莫若然回答,就抱着肚子狂叫,嘴巴张得老大,用肥爪子抓着黑手纤长的手,想乘机夺过黑手手里的烧鸡,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只能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言浩哥,人家饿了啦…”   “关爷爷什么事!你快点走开啦!”黑手气急败坏的扔开凝露的手,他敢发誓,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子,不,整个就是一头肥猪!   凝露见黑手不依,立马倒锁八字眉,撇着嘴巴跺脚怒吼:“人家饿了嘛,饿了不给吃的,言浩哥是坏蛋!是个大坏蛋…呜呜…”   声音几乎是越来越大,最后还转化为哭声,莫若然朝黑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安慰凝露,黑手却露出一副打死也不干的表情,接着将头撇向一边。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许是被凝露的哭声引来的,紧接着是砰砰作响的敲门声,还有无数个焦急询问的声音:“凝露,你怎么了?快些开门…”   黑手听到声音急忙捂住了凝露的嘴巴,之后抬头看向门口处,莫若然则是趁着所有的人都堵在门口时,急忙跑上前踮起脚拿掉抵住小窗户的短竹子,接着还用布给蒙上,不让外头的人看见,紧接着回头焦急的看着黑手。   “现在怎么办?”   “冲出去…”   “不行,我们还没有到达岛上,现在冲出去就等于是半途而废了…”   莫若然坚决反对,她抬头看向那快要抵挡不住的门,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这岛屿国人怎么敢这样对待族长的女儿?   “凝露!快开门!不然我们撞门了!”溪长老举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口,表情满是担忧,许是怕里头跟了什么四国的人,话刚落,就喊人用脚踹开。   月夏站在溪长老的身后,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眸子里全然是冰冷如雪。   眼见那门就要被撞开,莫若然心都要提到嗓子口,黑手则是做好与其打斗的准备,就在这时,凝露忽然拼命推开黑手,来不及踹气就拉着黑手的手往屋里头走:“快跟我来,要是被溪长老发现有外人在船上,他一定会把你们扔到海里去喂鱼的…”   黑手刚想甩开凝露的手,就见她自个儿率先松了开来,摇晃着身子走到墙壁旁边,伸出手就扯掉挂在上面的大蒜,接着往墙壁上轻轻拍了拍,那靠近黑手脚边的甲板就忽然分成两半,缓缓打了开来。   不等两人惊讶,凝露就一边打开甲板的门一边朝外头迷迷糊糊的喊:“溪长老,我都已经睡了啦,你们这是要干嘛呀…”   说完之后,又转头看向面露疑惑之色的黑手和莫若然,低声接着说:“这间暗室是族长阿爹专门打造的,只有我和阿爹知道,我从小跟着下海,这个地方就是专属于我的,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构造,特别是这间暗室,你们快些进去,这里就交给我应付…”   莫若然闻言看向黑手,两人互相蹙了蹙眉头,不知该不该相信凝露,但现下也没地方可藏,这凝露虽然是岛屿国人,可看着就像个憨厚老实的人,相信她也不会害他们。   思罢,黑手便牵着莫若然的手走进暗室里头,这暗室是开在甲板下面,建构甚是繁密,因着这艘巨大的船下方不仅仅只有一间暗室那么简单,还有很多间小木屋,基本用来堆放杂物,而这暗室是间隔在小木屋之外,靠近船尾,走在外头是根本就感觉不到这船舱下方还有一间密室的。   这暗室的规格很小,大概只有几尺长左右,里头黑乎乎一片,隐约能摸索到一张桌子和三把凳子,接着就只能摸到木材所制的墙壁和楼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莫若然和黑手进入到密室后,都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竖起耳朵听上方凝露踩在甲板上咯吱作响的脚步声。   凝露关了暗室的门之后,便伸出肥爪子拼命扯了扯自己头发,还顺带把身上的外衣脱了,露出一团团的肥肉来,然后装着特别困的样子,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吼着嗓子喊:“来了,来了,别敲了啦…”   门一打开,明亮的火把光线立马将整间房子照得透亮,溪长老抬眼就见凝露衣服都没穿好,立马慌得垂下了老脸,忙举着拐杖指向凝露,支支吾吾的说:“快…快把衣服穿好…”   “我都说我在睡觉啦,你们偏要叽叽喳喳的…”凝露不满的嘟着嘴,脸上都是不情愿的表情,可还是乖乖听话的将外衣扣好,之后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就打着哈欠转身进去睡觉。   溪长老尴尬的摸了下白胡子,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屋子里头,见什么人也没有,就对着凝露解释道:“溪叔叔我还不是怕有外面的…”   “凝露,溪长老见你没有吃晚饭,担心你饿坏了,就特意给你送吃的来了…”   站在外头的月夏急忙打断溪长老的话,她早就瞧见里头没有人了,许是藏到别的地方去了,莫若然身边的黑手是一顶一的高手,在短时间内逃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们会藏到哪里去呢?   想归想,但没有找到的话就不能打草惊蛇,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她忙扬起嘴角对着躺在床上的凝露笑了笑,然后挽着竹篮轻轻走了进去,一边将竹篮里头的菜递给凝露看,一边对着凝露说:“你看,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鲫鱼,清蒸黑鱼,椒盐龙虾,紫薯魔芋,还有海鲈鱼喔…”   凝露一听有吃的,眼睛都要发光了,一双蓝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有神,砰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就扑向月夏手里的菜篮子,几乎还没等月夏将筷子递给她,她就已经狼吞虎咽起来…   月夏见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这个凝露平时最喜欢吃了,居然为了保护那两个人宁愿挨着饿,莫若然,你可真厉害啊…   溪长老等人并未发现其他国家的人,顿时按了心,宽慰了一下凝露就带着硬汉们各自回去睡了,只有月夏没有急着离去,她静坐在凳子上陪着凝露吃饭,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凝露,表情多少有些诡异。   凝露吭哧吭哧吃了几大碗饭后,就砸吧了一下大嘴,想起下面的两个人也滴水未进,立马从牙缝里留下最后一盘海鲈鱼给他们吃,然后就狂喝水,似乎想以此来撑饱肚子。   月夏见凝露破天荒的留了菜,就料想到黑手和莫若然还会出来,便对着凝露笑了笑,用清脆的嗓音对着凝露说:“凝露,白泽他不喜欢看见外人的,你确定你没有带外人进来?”   凝露一听白泽,心里立马打盹起来,白泽哥是个天生就禀赋威严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下面两个人上了岛屿的话,那她肯定再也别妄想出海,而且白泽哥会怨恨自己一辈子的,这样岂不是很惨,想到此,两只肥爪子立马不按的乱放,表情也甚是慌张。   “你告诉月夏姐,那两个人到底藏到哪里去了,我也好在白泽哥面前帮你说上话啊,不然白泽哥发火了,你我都别想再出海了…”   “我…”凝露张了张嘴,被月夏这么一威胁竟是没了气势。   躲在下面的莫若然和黑手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凝露扛不住脱口而出,这个月夏还真是心机沉重,也不知道她们提的白泽到底是谁,为什么凝露单单这么害怕他?   “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告诉白泽你偷偷带人进入岛屿的事情…”月夏继续逼问凝露,如果凝露告诉了她,她就立马想办法除去那两个人,如果凝露不说,那她只有另想法子。   凝露到底是对黑手一见钟情,冒着不能再出海以及被白泽怨恨的风险,咬紧了牙关闭嘴不承认,只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谎话:“月夏姐,族长阿妈说要减肥的话就不能吃这么多,我现在就要减肥,以后只吃一碗饭,喝一碗汤,还要加强锻炼,白泽哥说过会教我练武的,虽然他不会什么把式,但白泽哥说至少能够减肥,他还说过要先减掉肚子,然后减掉手臂,减掉大腿,只有拼命的减!减!减!才可以…   “好了…”月夏喝声打断了凝露的长篇减肥论,然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见她害怕的缩了下脖子,月夏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脸上立马变得柔和起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凝露肥嘟嘟的手,用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安抚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说完便挽着篮子转身离去,在转身的那一刻,原先的柔和之态忽然转化成面无表情,心下早已愤怒异常,只待一触即发。   “喔,那月夏姐也早点睡喔…”凝露向月夏的背影挥了挥手,见她走了,立马松了一口气,生怕月夏起疑,又偷偷摸摸爬到床上去装睡。   月夏几乎在外头等到天亮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心口很是沉闷,还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天注定,可是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是的,她不想与莫若然相见,就算弄不走她,也不能让莫若然发现自己。   思及此,她扭着碎花步子敲开溪长老的门,之后溪长老便命人下了一艘小船入海,月夏没等天完全亮起来,就独自撑船离去。   等天灰蒙蒙亮了起来时,那凝露才醒过来,睁开眼睛见光线特别强烈,忙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接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拖动着健硕的身子下了床,看见桌子上还有一盘子未动的菜时,她才忽然记起下面还有两个人,立马尖叫出声:“该死,我居然睡过头了,啊啊啊…”   听到叫喊声的黑手和莫若然立马警惕性的站了起来,接着过了一会,便安静了下来,两人这才松口气,刚想坐下来,抬头就见一颗硕大的脑袋挂在甲板上方,而且还用色眯眯的蓝眼睛望着黑手。   莫若然立马明了的转过身去,之后就传来凝露恶心巴拉的关怀声以及黑手不耐烦的怒吼声。   第九十八章:当君归还日(二)   因着凝露的帮忙,黑手和莫若然才得以在船上度过危机,凝露便乘着这个档口要黑手娶她,吓得黑手又噼里啪啦跟她吵了起来,两人打得是不亦乐乎。   看着看着,莫若然恍然觉得这个两人很配,但也是稍纵即逝的想法,要是被黑手知道她这样想的话,指不定要甩袖离去。   大船基本连着行驶了两天两夜,莫若然忙向凝露打听月夏的事情,却不知这大大咧咧的花痴妹竟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居然闭口不谈关于月夏的任何事情,包括她不是岛屿国人这件事情,只告知月夏先回岛了。   莫若然听说月夏先回岛了,更加心生疑惑,月夏是在躲着自己吗?   本想向凝露旁敲侧击,但觉得这种做法很咄咄逼人,便不再问关于月夏的事情。   之后又向凝露了解了一下关于岛屿国的情况,原来那座岛不叫岛屿国,而是叫七美岛,地处海域中央,岛屿非常大,虽是直立在海中央,但是却连璧环山,与陆地并无区别,岛尾之处只差几公里就能接连到另外一座岛屿,因此,另外一座岛屿上也住着稀少的七美人。   岛屿上的人特别的少,只能称之为一个小部落,号集起来也不过上千人左右,这千人都受族长的管辖,以及几大长老的管制,但七美岛人是个民主的地方,他们相处得异常和谐,几乎家家户户都互相认识,而且一旦岛屿上发生海啸或者其他的自然灾害,他们都会团结在一起,共同面对困难。   他们按着百年传下来的规矩,竞选部落里面最具有号召力的人做一家之主,也就是所谓的族长。   一般是在几大长老里面选,这几大长老的位置是常年不会变动的,他们在百年之后就由各自的子女接任,之后从中选出族长,由整个部落的人各自选,并不是靠强权压制,所以在这里不论是男女老少皆有可能成为统领七美岛的族长。   因着岛屿上曾有人出驶过海外,发现了天涯海角镇,这才知道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还有与他们自己不同的人类,虽然他们不知道在天涯海角镇之外还存在着四个强国,但知道天涯海角的人就足够了,因为他们最初的目的就是能够用渔产品换取镇上的衣物和生活用具,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待延续到凝露这一代,他们已经研究出关于种植生物类的法子,比如蔬菜、麦子、水果、花草等等有用的东西,所以现在七美岛是个地处隐蔽却是最美的地方。   为了防止外来人进来打扰七美岛的和谐,老族长便拟定了一条规定,每三月出一次海,出海之人不得与外面的人长时间接触,除了交换货物之人,其他人就必须坚守在船舱内,所以这才有了不在岸上交换货物之说。   虽然他们对自己相当严谨,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设置得最好的机关也有破洞的时候,所以黑手和莫若然顺利的混进了岛上。   船稳当当的停在了岸边,溪长老带着出海的人率先下了船,凝露走在最后面,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他们已经打扮成七美岛人的模样混在了人群里,正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下船。   岸边站满了七美岛人,他们见溪长老等人下了船,就纷纷跳起来旗鼓呐喊,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这应该就是七美岛的方言,而多半人会讲北煞语言,因此才能与天涯海角镇的人交换货物,估计这北煞语言也是跟着天涯海角的人学来的。   岸边的人身穿的服饰与溪长老们统一的服饰全然不同,女眷梳着发髻,男子绑着青丝,单衣单裤,颜色多半以青色系列为主,并没有船上的人那么华丽,后来才知道这衣服是因身份地位不同才能穿的,而出海人员多半是族长家以及几大长老家族的后辈,所以才与其他族员不同。   七美岛的环境异常优美,周围是柔软的沙滩,沙滩上的沙子又细又软,踩上去很舒服,就像是有人在给你温柔的按摩,而七美岛上的沙滩相连的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的海水,近看却是层层波浪涌上沙滩又调皮的褪去,在沙滩上留下美丽的泡沫。   越过沙滩,直上岛屿,满目的绿色,如此清新,只见成片的树木直立在七美岛周围,环绕而成,再踏过竹板拱桥,就进入到岛中央,此处不再是成片的花草树木,而是形成与陆地相同的小镇,站在远处,就能看见竹板拱桥对面有座方形大门,上面挂着硕大的牌匾,牌匾上面写着‘七美岛’三个字。   这里的建筑大半与天涯海角镇很相像,镇宇里头,有集市中心,有茶楼饭馆,有小街小道,甚至还有铺着摊子买零碎杂货的商贩以及做其他生意的人。   再往里拐几道弯,就走到了住宅区,那凭吊楼处处可见,每家每户门前门后都是满目琳琅的花草,将镂空竹楼点缀得美轮美奂,站在高处就能看见那艘被推上岸的大船,以及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是个特别好的地方,看起来宁静和谐,同时也是个美丽的岛屿,很像拉斯美洲,或许,这就是日后的美洲。   溪长老等人在半路时就与凝露分了开来,往左边宅区处行去,而凝露则是还要往里走,住在最靠北方向的便是族长家。   凝露见溪长老走了,急忙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着后面的两个人抚着胸口说:“幸好混过去了,要是被发现了,我肯定死很惨的…”   黑手闻言眉毛微挑,从刚入岛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在打量着七美岛,表情有些邪魅,这整座岛屿在他的环顾下,早已将地形铭记于心,这地方虽美,却缺乏防范,若是紫陌夏殒沿着自己的路线进来,那么他们就能坐享其成,想到此,忽然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多少有些坏心思。   莫若然则是暗叹这个地方的人,他们都很有脑子,将一片岛屿规划得整整齐齐,住宅的地方就是居民地,做生意的地方就是中心地,风景地更是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专门堆放渔产品的地方。   凝露见两人各有心思,立马倒锁着八字眉,猛地拍了下莫若然的肩膀,大声吼道:“你想什么呢!跟个傻瓜似的!快点跟我进去,别被我阿爹阿妈发现了!”   莫若然被她那么一拍,整个肩膀都松垮了下来,好在她有些武功底子,否则现在早已成一堆烂泥。   黑手急忙扶住莫若然,表情甚是担忧,还带着愤怒,冲着凝露胖乎乎的背影就拼命的吼:“你个死肥妞!不知道自己的巴掌比别人的脸还大么?居然下手这么重!”   可惜那凝露早已走远,根本就听不到,黑手只能气得咬牙切齿,看见她一蹦一跳,心中更是怒气横生,跳什么跳,那么胖,蹦都蹦不起来,还跳!   族长家居住在岛尾处,与其他楼房不同,族长家门前摆放着两对雌雄狮子,上面系着铃铛,门前也是用泥瓦建筑而成,并非是镂空竹房,族长就是族长,住的地方依旧是不凡。   第九十九章:当君归还日(三)   凝露带着他们越过大堂,然后直奔闺房,房门刚关上,外头就响起了砰砰作响的敲门声,凝露忙对着两人打了个不许说话的手势,她才走过去开门。   “是碧霞啊…”凝露将门打得半开,只露出颗硕大的脑袋问着敲门的碧霞:“找我有事吗?”   “凝露,族长说要你回来就去见他…”   “喔,阿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好像是月夏姐和白泽哥的事情,你快点过去吧,别叫族长等急了…”   “好,我这就去…”   莫若然一听‘月夏’二字立马蹙了下眉头,抬起眸子望了下黑手,黑手则是勾起嘴角笑了笑,示意她别着急。   凝露转过身就对着黑手和莫若然千叮咛万嘱咐:“言浩哥,若然姐,你们两个呆在房里,哪里也不许去,谁敲门也别开,千万别被我阿爹阿妈发现了,否则的话就惨了…”   “你放心去吧,我们不会乱走的…”莫若然轻声回了句。   凝露这才放心的离去,就在凝露抬脚刚走几步时,黑手就悄悄尾随了出去,他要去看看那个叫月夏的长什么样,如果不是祁芸的话,那他们就即刻离去,这样躲躲藏藏下去也不是办法!   大堂里头正上方坐着一位胡子半百的老人,他手里头正握着一柄龙头手杖,与溪长老的拐杖有着大相庭径的出入,做工相当细致,那条青龙刻得栩栩如生,握在手中相当有分量。   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那白宇眉头衬托着整个人威风禀禀,单手放在桌上,看起来处之泰然,一袭青衣显得他容光焕发。   在他的身侧还有个体态龙钟的老妇人,此妇人头梳发髻,耳畔斜插紫薇花,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却不失典雅之气。   两人坐在上座,纷纷将眼睛看向那跪在地上磕头的女子,此女子埋着头不停的磕着,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凝露刚进去就看见有个出海的女子在哭着磕头,再抬头望向向上方,族长和族长夫人都面露威严之态,心下猛得一紧,不会是发现她带外人上岛了吧?   “阿爹,阿妈…”难得规矩的凝露终于变得正常起来,许是因堂上的两人太过于严肃,她心生害怕,不敢再造次,再加上心虚,更是不敢向以前一样乱撒娇。   “嗯…”族长轻轻用鼻音回了一声,看都不看凝露一眼,而是径直望向跪在地上的女子,哑着嗓音说道:“你回去吧,下次不要再同天涯海角的人太过于接近,否则的话你就收拾东西离开七美岛!”   声音多半过于冷漠无情,跪在地上的女子急忙磕头谢恩,见族长伸出手挥了挥,她才敢起身缓步离去。   听到方才那句话的凝露心里立马打起鼓来,她可不是单单接触那么简单,她根本就把人带回了岛,要是被阿爹知道了,她一定会被扔到海里去喂鱼的,想到此,她那硕大的脑袋就耸拉了下来,连抬头看族长的勇气都没有。   “凝露,你过来…”族长朝凝露招了招手,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凝露也犯了什么错似的。   “喔…”凝露迈着步子走向族长,然后低着头瞟了一眼族长夫人,见阿妈对自己打眼色,她更加恐慌。   “月夏和白泽已经走了,我知道你喜欢白泽,但是也别太过于伤心,毕竟那两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对…”族长说完后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的说:“月夏曾救过我的命,她就这么走了,我还真舍不得…”   凝露闻言急忙抬起眼睛看着族长阿爹,表情有些惊讶,还有着惊喜,惊讶的是白泽哥和月夏姐走了,惊喜的是族长没有发现自己带外人进岛。   “阿爹,白泽哥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凝露有些难过,说这话时声音都哽咽起来。   “月夏说不会再回来了…”这次说话的是族长夫人,嗓音依然是优雅甜美,与她的相貌很相配。   听到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月夏立马坐在地上哭起来,眼泪如泉涌,说实话,她在没有遇见子沐言浩之前,确实很喜欢白泽,天天白泽哥长白泽哥短的,那是因为白泽哥长得比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而且白泽哥也很有气质,她就自然而然喜欢上白泽了。   可是白泽哥只喜欢月夏姐,她钻不了空子,这才对黑手一见钟情,不过她还是依然很喜欢白泽,就像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忽然就这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她肯定伤心难过了。   躲在门外的黑手听到他们的对话暗了下神色,这下他敢百分百确定那离去之人定是祁芸,若不是她发现了他们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巧,至于那个白泽,黑手倒没有多想,径直飞身走向凝露的房间,而后敲了敲窗口的门。   里头的莫若然急忙将窗口的门打开,见黑手从外头窜了进来,就急忙拉着黑手的袖子轻声问道:“可有见到月夏?   黑手将窗户关上,随后回头看了一眼莫若然,表情有些无奈,要不要把他证实过的事情告诉莫若然呢,如果他确定离开的月夏是祁芸,那依照莫若然的性子,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把月夏给挖出来,可是对于她来说,并非是好事,但是不说,莫若然岂不是会伤心难过。   所以黑手只能实话实说:“她走了,已经离开了七美岛,看来她并不想看见你…”   莫若然闻言忽然面露失望之色,以为上了岛就可以找到祁芸,没想到她却走了,这让莫若然有些哭笑不得,祁芸,没想到重生后的你,依然是那么的神秘,并且还是那么的聪明,在船上发现了他们之后,就急着回岛,然后急着离去,为的就是不与她相见,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想见她呢?   也罢,就算祁芸活着又能说明什么呢,又不能证明落尘君也活着的,既然她不想见自己,那就不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毕竟祁芸在宫中也被束缚了多年,此刻,她定是像自己一样,想过美好而又简单的农家生活…   “黑手,我们走吧…”莫若然忽然对黑手静静说了这么一句,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像是忽然想通一般,不再执着下去。   “可是你不是要找…”黑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不是要找落尘君吗?”   莫若然侧头对着黑手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想到黑手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只是要她去哪里找落尘君,他已经死了,那是不争的事实,她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只是她过于固执,看见祁芸活着就以为落尘君也会活着,没想到的是老天爷却并不这样认为。   没等通知凝露,莫若然就和黑手悄悄离去,本来莫若然是想同凝露说一声的,但是黑手怕凝露缠着自己,拽着莫若然就朝丛林里飞身离去。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再次回到了来时的地点,那艘大船被推到了岸上,看样子是要等三个月之后再航行,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大海,以及被栓住的大船,黑手再次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脸上满是纠结。   “我们该怎么出去?”莫若然喃喃问了一句。   “该死!本王居然忘记了!看来只能等紫陌夏殒来了…”   话刚脱口而出,黑手就急忙捂住了嘴巴,而莫若然则是听得一清二楚。   “紫陌夏殒?”莫若然蹙着眉头看着黑手,见他有些慌张,心下满是不解,扯着黑手的袖子就冷声问道:“为什么紫陌夏殒会来这里?”   “唉…”黑手暗骂自己嘴快,面对满是疑惑的莫若然,急忙将头垂了下来,这该怎么解释呢?   莫若然见黑手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心下顿时明了,他们这是因为发现了新大陆,所以就商量着要吞并七美岛,还说是带她出来散心的,没想到是狼子野心,而这个别有它意的人竟还是自己一直最信任的黑手,他可真是厉害啊,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路线给紫陌夏殒。   他难道不知道这七美岛人独处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是相当和谐一件事情吗?若是因为紫陌夏殒的到来而打破了此处的平静,那么最大的罪人就是她了。   想到此,莫若然忽然特别的生气,转身就往山谷里走去,看都不看黑手一眼,她现在除了生气,还有着无限的彷徨。   忽然觉得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值得可靠的人,而唯一一个变相爱着自己的人也早已离开,如果他还在,她会不会幸福点呢?   “莫若然,你要去哪里?你回来听我解释!”   黑手急忙朝莫若然的背影喊道,可莫若然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给黑手解释的机会,只一转身之间,人就已经消失在山谷口,   待黑手追上去,人早已不见,黑手立马悔恨难当,他虽然想吞并七美岛,但并非是莫若然所想的那种抢夺的方式,而且在来之前,他已经叮嘱过紫陌夏殒要孤身前来,不能带甲士。   但被莫若然这么一问,他忽然才想明白过来,紫陌夏殒是何人,天下间唯一的妖孽,他定会盛装来袭,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异类,他来了之后,定要扫平了与自己不同的人才肯罢休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把线路全数做了记号,现下也出不去,黑手只能急得团团转,暗骂自己多嘴!   第一百章:相见亦不见(一)   莫若然独自一人在山间转了起来,回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远了,以至于同黑手走散。   猛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全部都是荆棘丛生,连条小道也没有,抬头不见蔚蓝天空,只有茂密丛林,周身的灌木长得比人还要高,甚至看不见尽头。   莫若然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太过于鲁莽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且处处防着外人进入的七美岛,竟然与自己的同伴分开了,她的武功底子又不是很好,要是被七美岛人发现的话,肯定就不只是喂鱼那么简单了。   想到此,莫若然有些后悔起来,应该听黑手好好解释的,怎么一听到紫陌夏殒的名字就很生气呢,真是太过于冲动了。   莫若然暗骂了一下自己,然后挽起极地的白衫长裙,伸手折断旁边的干枝,用其拨开灌木丛林,打算往回去寻黑手,却连连在山里头打了好几个圈都没有走出去,最后还越走越远,竟然走进了山间最深处。   莫若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额头上满是冷汗涔涔,整个人支撑不住的往石头上瘫坐了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绝美的脸庞上满是担忧,若是再寻不到下山的出路,她肯定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不行!一定要出去!否则谁来阻止紫陌夏殒袭击七美岛。   思及此,莫若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站了起来,站在石头上,转圈环顾四周,都是首尾相连的山,山不高,但是奇险,且大,根本就没有下山的路。   莫若然只能往最高处爬去,站在了山间最中央,往下面看去,正好看见与七美岛岛尾相连的另外一座岛屿,岛上面有零零星星的白影子在晃动,大概是仅有的几个七美岛人。   莫若然再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座山距离另外一座岛屿无比的远,要是黑手在这里,肯定会用轻功揽着她飞过去,可是黑手不在这里,而且她也不会轻功,为今之计只能统一方向,朝着岛屿处走过去,那是唯一的陆地,因为她测不到山高深的距离以及山的周围是否都是海面,所以只能向着岛屿的方向走去,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走出这座山。   莫若然打算试试,刚想动身,身后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莫若然以为是黑手来了,急忙转过身去,看见的却是两个背着竹篓的七美岛人,蓝眼睛对上黑眼睛,都面露恐慌之色,莫若然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拔腿就往灌木丛里跑。   “她是什么人?”   “不是我们岛屿的人…”   “那还不快抓住她!!!”   两个七美岛人面面相觑,一顿寻思,等反应过来时,莫若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间最偏处,七美岛人一边追赶着莫若然一边朝山下高声呐喊:“来人啊,有外人进来了,快点来人啊,抓住她啊!!!”   声音是此起彼伏,在山里头回荡开来,在这附近采药或者上山的人估计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莫若然对此地形一点都不熟悉,只能拼命的往荆棘丛里跑,而七美岛人自小生长在这个地方,寻起人来轻车熟路,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七美岛人就已经跑到了莫若然的身后,一边跑一边狼声恐吓。   莫若然咬着下嘴唇拼命的朝山下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本来是没有寻到下山的出路,这被七美岛人一吓唬,倒是找到了下山的路,而且正前方就是另外一座岛屿了,莫若然暗自高兴了一下,脚步也跟着飞快起来。   等两个七美岛人气踹嘘嘘赶来时,莫若然已经站在了浅滩上,回身时,七美岛人看见莫若然向他们莞尔一笑,笑容犹如清泉,煞是温柔人心。   七美岛人顿时懵住,只看见莫若然一个纵身往海里跳去,一个完美的弧度,犹如鱼美人乍现人间,海面金光一闪,微波凌凌,然后渐渐恢复平静,仿佛是鱼美人已经返回了龙宫一般,令人久久难以回神。   莫若然在海里肆无忌惮的游着,她还在水里头漂亮的转了个身,等游得远了,才拼尽全力向对面的岛屿游过去,不知在海里呆了多久,她才寻到岸边,然后抓着水藻,从海里钻了出来,浑身湿透的她趴在岸边久久不能踹吸。   等她再次回头看对面的岛屿时,那浅滩上面早已没有七美岛人,他们定以为这个女子是海里的鲛神,而非其它人类,所以很安心且放下神物离去。   莫若然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湿漉漉的脸上犹如出水芙蓉,这处是浅海,所以她才敢跳,不然她宁愿被他们抓走,不过现下那些人已经走了,她可以再游回去找黑手,刚想扑进海里,自己的左脚就跟被电击了一样,静脉动脉全部缩在了一起。   莫若然咬了下嘴唇,缓缓爬到岸上,将身体放松,这才好受些,照这个身体情况,即使游回去也不见得能安全上岸,看来只能先去岛屿里避一避,她扯开绑在头上的发簪,然后拧干长袖子上的水,起身朝岛屿里面大步走去。   这座岛屿没有七美岛那么大,是座小岛,不过这样的小岛也足以令人喊绝,无以伦比的美,与七美岛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岛屿中央还环着一个小海,那海看起来很浅,且不大,实则特别的深,可以称之为深海,小海的四周围着又高又长的竹栏,许是防止人走近,竹栏开外还有几处镂空竹房,正冒着袅袅青烟。   莫若然暗自蹙了下眉头,这里还是有人住的,虽然人极少,但还是会被人发现的,毕竟她的眼睛是黑色的,不是蓝色的,再加上这身打扮,不被抓才怪呢,刚刚才避过七美岛人,要是在这个岛上被其他人给发现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算了,还是去那边寻到黑手再说吧…   刚想转身离去,就听见镂空竹楼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莫若然急忙蹲了下来,小小的身子正好被灌木挡住,别人看不见,她抬头静静看向竹楼处。   里头走出来一名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子,布料上绣有小朵的栀子花,外披白色纱衣,她的左手腕上挽着一竹篮子衣物,正低着头往旁边的竹竿处走去,因着她一直低着头,在莫若然的这个方向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只能看见她的头发上斜插了一朵淡紫色簪花,额前有几缕青丝正随风曳起,显得有几分随意却不失静雅,看样子是小睡了片刻才出来晾衣物的。   “白泽,你过来帮帮我,这竹子太高了,我挂不上去…”   这道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莫若然顿时惊住,捂着嘴顺着光线看向那踮起脚尖晾衣服的女子,那绝世容颜,那倾国之貌,那优雅之态,那如铃音般好听的嗓音,除了祁芸,这个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   莫若然几乎忘记了呼吸,心就像被石头压着一样,特别的沉重,还带着恐慌,带着震惊,带着绝望后重见的惊喜,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朝着竹楼处走去,还没迈开步子,她就被屋里头走出来的另外一道身影给彻底震惊住。   “芸儿,你又不听话了…”   他朱唇轻启,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如墨般的眼睛犹如一汪浅泉,暖暖的笑意渗入心底,最后在嘴角处荡漾开来。   他一袭白衣加身,腰间系有青色腰带,发束金冠,脚踩黑色筒靴,整个人恍若世外仙人,却不失君临天下之势。   他向着那踮起脚尖晾衣物的女子行去,而后伸出纤长的手接过女子手里的衣物,一边将其挂在竹竿上一边拧眉责怪女子:“我说过这种粗活不用你来做,以后不许再下水洗衣,要是冻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好,我以后不洗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只能叫我月夏,不能叫我芸儿…”女子站在男子身后,轻轻拥住了男子的腰。   “嗯…”男子淡淡应了一句,将衣物晾好后,转过身来对着女子笑了笑,那宠溺明媚的笑容曾经只对一个人绽放过,但现在眼里只有眼前娇媚的女子。   “晚上给你做红烧鲫鱼好不好,我帮你挑好鱼刺,然后你吃鱼尾,我吃鱼肉…”女子挽着男子的手往屋里头走去,声音里带着些许嬉笑,隐隐透着撒娇的天性。   “我都听芸儿的…不过…”男子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女子,笑着说:“少放点椒盐…”   站在远处的莫若然在看见那抹身影时,心犹如刀绞,痛到撕心裂肺,几乎忘了要怎么去呼吸,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那声‘落尘君’自竹楼的门缓缓关上之后,颤抖着嗓音喊了出来,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听得见...   第一百零一章:相见亦不见(二)   莫若然泪眼模糊的望着那扇紧闭的竹门,等心痛渐渐遍布全身过后,慢慢溢满了希望,充斥了幸福,因为他还活着,那个说只把她刻在骨子里爱的人还活着...   可是他的眼里只有那抹粉红色的身影,他那明媚的笑容只对着另外一个人绽放,他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存在...   “落尘君...”莫若然咬着下嘴唇流着眼泪呢喃:“你的然儿来了,就在你的身后,你感觉到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静止到犹如湖面一样平静的水声和那鸟儿偶尔划过天空的展翅声。   她抬起手背胡乱的擦干脸上的泪水,拼命的朝着竹楼跑去,她要找到他,她要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她要笑着对他说你的然儿来了...   不管不顾的用力推开竹楼的门,里面早已没有祈芸和落尘君的身影,只有三四个七美岛人坐在露天的苑子下晒着阳光织着渔网,他们看见忽然冲进来的女子时都震惊住了,望着莫若然久久不能言语。   莫若然用含着泪水的眸子看向阁楼之上,那抹白色身影正往屋里头行去,莫若然抑制住内心的欣喜,倾尽全身的力气往阁楼上跑去。   阳光像是乍暖还阳,晒在身上有股暖暖的气息,那金黄色的光线透过茂密的树枝打在他的脸上,斑斑点点的圈点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异常俊美,微风拂过,轻轻挑起了他额前的几缕青丝,那熟悉的龙诞香仿若朝露,渐渐渗入鼻翼之间,荡漾在心底,缓缓划开了三年之前的种种...   莫若然挪动着僵硬的步子朝他走近,他正单手撑着头磕眼入睡,他没有感觉到她走了进来,或者说他已经对她的存在不再敏感。   莫若然在他面前站定,眼泪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从未停止过,此刻更是泪如泉涌,模糊了她的双眼,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缓缓蹲了下来,仰着头打量着记忆中的那个他,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颤抖着抚上了他褐棕色的眉毛。   还没触碰到,手腕就被他狠狠遏制住,那双黑如墨玉的眸子猛地睁了开来,恍如清泉,清澈无比,可睁开的那一刹那,眼底没有惊喜,没有相见后的心痛,只有深不见底的陌生,是的,是陌生,那丝陌生令莫若然顿时心颤,愣愣的望着他,想喊他的名字喊不出来,想紧紧拥住他又不敢,只能这样看着他。   “你是谁?”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可那三个字刺得莫若然生疼,连震惊的感觉都忘了。   “为何在我的房间里?”他再次出声询问,眼睛里还是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一般。   莫若然的心紧紧揪着,犹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心痛翻天覆地的袭来,看向落尘君那双熟悉的双眼时,忽然感觉天昏地暗,以前那双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满满的都是她。   可是现在她看见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陌生,她忽然好害怕,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忘了自己,如果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莫若然忍住心底涌现的痛楚,仰着头问他:“你问我是谁,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落尘君闻言勾起嘴角一笑,仿佛在笑话这个问题,或者是眼前这个哭得不像人样的女子,他松开了莫若然的手,对着莫若然一字一句的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何来的‘不记得’之说?”   莫若然如遭雷轰,怔怔的望着眼前一脸陌生的落尘君,眼泪噼里啪啦的流,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从来没有见过,不是忘记,而是从未相遇过,那他们的过去算什么,算时间流逝吗,莫若然抓紧落尘君的袖子,颤抖着声音再次问他:“落尘君,你真的已经忘了我吗?”   落尘君蹙了蹙眉头,脸上早已有了不耐烦之意,看向莫若然时,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一度冰冷:“我不是你说的什么落尘君,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而且你不是我们岛屿的人,趁我没有赶你离开之前,你最好还是自己乖乖离去,否则我就把你抛到海里喂鱼...”   说完他一把推开莫若然,径直朝门外走去,连看都不看莫若然一眼,被推倒在地的莫若然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视线,只能寻着逆光的方向,望着落尘君的背影嘶哑着嗓子吼:“落尘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整整三年,难道这三年来还偿还不了我对你的亏欠吗?难道我们这些年来就只是为了换你一句不记得了吗?”   这句话让走出门口的落尘君止了步子,他转过身来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伤痛欲绝的莫若然,脑海里一片空白,却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莫若然身边,将她搀扶了起来,随后缓了语气对莫若然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不认识你,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我不想动手对付你!”   “我...”   “白泽,饭马上就好了,我泡了花茶,你先喝些茶水润润喉吧...”   莫若然还没开口说话,就被祈芸的声音给打断了。   话刚落下,祈芸就端着茶壶走了进来,抬头正好看见那一袭白衣的莫若然,那一刻,祈芸顿感天旋地转,手中的茶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立马支离破碎起来,她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莫若然,眸子里有着数之不尽的震惊,还有着深不见底的深邃。   “芸儿...”落尘君见祁芸打翻了茶壶,急忙冲到祁芸面前,抓起她的手腕查看伤势,见祁芸没伤着,脸上的紧张感才慢慢缓了下来,一边揉着祁芸的手一边轻声说着:“以后要小心些,方才幸好没烫到,要是你有事,我会难过的...”   莫若然怔怔看着落尘君和祁芸,他不记得自己了,眼里、心里都只有祁芸了吗?那她算什么?   “我没事,你别担心...”祁芸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而后瞟了一眼泪眼模糊的莫若然,内心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恢复平静。   “祈芸...”莫若然含糊不清的念出了她的名字,饱含泪水的眸子里全是镇静和看不清楚的波澜起伏,她冷着声音问:“落尘君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祈芸蹙了下眉头,好看的眸子里闪现一丝难以琢磨的犹豫,装作若无其事的打量着莫若然,良久,她才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绝美的脸上挂着平静淡雅的笑容,她抬头望着落尘君轻声问道:“白泽,你的客人吗?”   落尘君望了一眼莫若然,眸子里依旧只有陌生,摇头回道:“我不认识她...”   祁芸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朝莫若然走近一步,眸子里闪现一丝寒意,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加不应该肆无惮忌的出现在落尘君的面前,她对着莫若然嗜血一笑,用铃音般好听的声音说:“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祈芸,我叫月夏...”   “月夏也好,祁芸也好,你这副皮囊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躲了我三年,今日若不是我偶然闯进这里,你岂非要我永远都找不到他?”   莫若然冷着声音质问着祁芸,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犹如寒梅傲雪,就那么横隔在祁芸和落尘君之间,令人猛的一颤。   可她这副傲视凌人的模样是对着祁芸,所以落尘君第一反应就是上前遏制住莫若然的手腕,寒着眸子怒视着莫若然,眼睛里全是怒气,红红的火焰蹭蹭往上涨,仿佛异常厌恶眼前的女子,他咬着牙齿警告:“我不许你对芸儿无礼!现在给我滚出去!”   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寒冷蚀骨,渐渐渗入到莫若然翻滚的内心,她忍住手腕处的疼痛,流着眼泪望着落尘君,千言万语都化作心寒,可面对他的陌生,她只能咬着下嘴唇反问他:“你为了她,要我滚吗?”   “是!马上给我滚出去!”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反抗之势,眼睛里没有她的存在,只有陌生,现在,还带着一丝厌恶,因为她质问了他最爱的女子。   最爱?他的最爱是祁芸吗?是谁说过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的,是谁说过他爱的人只有她,是谁说过要永远陪在她的身边。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吗?一句不认识、不记得、忘记了就可以抹去所有的记忆吗?   莫若然忽然记起他离去时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将她忘记了,就让他永远忘记吧,她勾起嘴角笑了笑,原来他早已打算忘了自己的,轻轻挣脱开落尘君的手,恍恍惚惚走到门口,回头时,看见落尘君上前拥住了祁芸,那小心呵护的样子生生刺痛了莫若然的眼睛。   第一百零二章:相见亦不见(三)   世间的事情总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琢磨,很多年以前,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那个恶魔,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交集点,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发现,当一个人走得远了才能慢慢看懂身边的人和自己曾经迷惘过的心,后来,也终于渐渐明白位置越多并不代表那个人就合适你。   可‘人’一直都是个很奇怪的动物,他在的时候你不懂得珍惜,他走了你就想把他捡回来当做宝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到底公不公平呢?   要是人生只如初见,或许当做寻常就可擦肩而过,可是老天爷已经安排他们相遇了,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人,那么的寻常,那么的不以为意,可就是这么一眼就注定要用一生来演绎一段宿命。   莫若然和落尘君,你追我赶,你狠我更狠,你不爱我爱,这样奇怪的一生真的令人身心疲惫,到底斗的是什么,是那颗不安定的心吗?   曾经连生死都置之不顾过,可到头来彼此得到的又是什么?是无所谓,是忘记,是不在乎了,莫若然啊莫若然,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她转身看了一眼阁楼之上,想起落尘君和自己的初见,当时只把他当做高高在上不可惹怒的帝王,后来把他当做追着自己满世界跑的恶魔,再后来他渐渐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而且还撬开了那扇紧闭的门,从此以后,他成了独一无二照亮着自己的那轮明月,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君临天下,可那轮明月走到哪里都始终会照着自己,直到现在,他的方向已经偏离了轨道,离开了有她在的地方...   祈芸看着莫若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楼内,心突然慌张不安起来,应该说是当她发现莫若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心安过,所以才会躲到这座岛屿来,为的就是避开莫若然的视线,可她还是找来了,并且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落尘君的面前。   她深深地知道莫若然对于落尘君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管是致命的罂粟也好,还是必不可少的空气也好,总之这整整三年来,落尘君的记忆里都有个模糊的身影存在着,她知道,这个身影不是她,而是那个害他失去江山的女人,但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所以她的心才不安,所以...她更加不能让落尘君记起关于这个女人的一点一滴。   祈芸借去厨房做饭而匆匆追了出来,当她看见莫若然渐行渐远的背影时,心里的一股怒气直冲而上,冷冷的喊了一句:“莫若然。”   莫若然听到祈芸的声音,急忙停下了脚步,以为祈芸有什么话要说,谁知祈芸一扫方才的柔情之态,趾高气扬的走到她面前,抡起巴掌就狠狠给了她一掌,那一掌打得气势高昂,打得嗡嗡作响,打得莫若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能捂着左脸愣愣的看着祈芸发怔。   “这一掌是我替落尘君打的!”祈芸寒着眸子直视着莫若然,咬着皓齿冷冷说道:“落尘君为你拼死拼活了一辈子,得到的下场竟然是万剑归心,若不是当日落尘君先放我出篱落轩,估计现在的他早已在九泉之下,而你!你居然还敢跑来质问我他为什么会忘了你!你难道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对他做过些什么吗?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值得你毁了他的国家,还想要了他的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祈芸就算下贱到千刀万剐也永远来不及你狠毒!”   莫若然怔怔愣在原地,含着泪水的眸子看着祈芸再次泉涌,原来都是因为她的愚蠢才害落尘君忘记了自己,还差点害得他命丧九泉,她的脸火辣辣的疼,却不及心疼,为什么她会这么狠毒的对待一个爱着自己的人?   祈芸再次遏制住莫若然的手腕,昂起下巴怒视着莫若然,眼睛里闪现的蓝色寒光杀气腾腾:“在你没有毁掉落尘君之前,我或许曾经有想过把你划出敌人的界限,但现在他已经彻底把你忘记了,你最好永远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若然咬着下嘴唇看着祈芸,手腕处的骨骼因被捏得过于用力而在撕拉着裂开,泪水模糊了莫若然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疼痛,她可以说她现在也很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吗?不,应该说是当落尘君倒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后悔了。可是世间没有后悔药,而且一切都无法从头再来,她伤害了落尘君,他至此忘记了她,这就是老天爷对她最终的惩罚。   所以她只能看着祈芸的眼睛轻轻的说“你说得很对,我和他之间有着太多不美好的回忆,除了痛苦就只剩下伤害,其实...从我轮回到这一世开始,我就知道有个人在等我给他一个交代,我曾经以为是南诺,没想到落尘君才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现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你...祈芸...你很幸运,让这样一个完美的他留在了你的身边...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他,让他开心快乐的活着,让他永远不要记起过去的种种,那些回忆太不美好了,我不希望他的下半辈子还活在痛苦里...那样真的太不值得了...”   落尘君,你曾经说过终有一天会把我给丢掉,现在,你终于把我给丢掉了,你已经彻底忘了我,忘得干干脆脆,而被你丢掉的那个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祈芸闻言猛的怔住了,莫若然的意思是要彻底放弃落尘君吗?为什么此刻会有一种抢了别人心爱之物的感觉呢,难道莫若然和落尘君真的是宿命中注定的一对,并且容不得任何人去拆毁,可是当她冒着生命危险从雪地里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把落尘君挖出来并救活的那一刻开始,就算是宿命,也终会有所改变的吧...   祈芸松开莫若然的手,冷声说道:“你再不走,我就把你扔到深海里去!”   话刚落,不等莫若然转身离去,一道暗器就直射而来,等祈芸反应过来时,暗器已经朝着祈芸的额头迅速奔去,莫若然急忙眼疾手快的将祈芸推开,伸出方才被捏痛的手腕径直接住了那枚暗器,刺啦划开皮骨的声音令站在远处的黑手吓得跳起来。   “莫若然!你疯了是吧!要是我渍了毒怎么办!”黑手一边冲着莫若然狂叫一边飞奔而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还没等站稳脚步,就急着抓起莫若然的手左右察看:“你真是够傻的,不会闪开吗?接什么接呀,逞山大王啊,真是的...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害我找得好苦啊,就差点把七美岛给翻遍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倒好,干脆来个遍体鳞伤...”   “黑手,对不起...”莫若然忍着痛轻声呢喃着,鲜血哗啦啦的流个不停,急得黑手赶忙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粉末,替其上药,莫若然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转头看向被推倒在地的祈芸:“你没事吧?”   “她有没有事,关你什么事!”黑手不满的瞪着莫若然,莫名其妙,这个祈芸又不是什么好货色,方才那气势明显就是要干掉莫若然嘛,要不是他及时赶来了,莫若然肯定得吃亏,可这个傻子居然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真是不可思议...   “黑手...”莫若然扫了黑手一眼,黑手才将恶毒的眼神从祈芸的身上拉回来,然后扯掉衣袖上的碎布替莫若然简单包扎了一下,完事后,他郑重其事的对着莫若然说:“先不要管这个祈芸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紫陌夏殒真的要来了,你知道的,他对七美岛已经是势在必得,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的...”   莫若然闻言异常惶恐:“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黑手摇头回道:“他一向速度...”   摔在地上的祈芸听到紫陌夏殒四个字,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个不可一世的妖孽,他居然要来这里,若是被他发现落尘君还活着,他肯定会不折手段的毁掉落尘君,就像毁掉南越朝一样,那日的嗜杀还历历在目,令祈芸瞬间又怕又愤,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上前再次遏制住莫若然的手腕,眼神里全是愤怒,还带着嗜血般的杀气,声音已经接近怒吼:“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居然带紫陌夏殒来毁掉七美岛,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我没有,紫陌夏殒他...”   “你想解释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你要带人来毁了这里?”   祈芸的声音几乎接近爆喝,大得惊人,令竹楼内听到怒吼声的人都统统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两个从未见过的人时,大家都纷纷侧耳交谈起来,特别是祈芸最后一句‘要带人要毁了这里’,让七美岛人都抡起了旁边的锄头、铲子、渔网朝着黑手和莫若然逼近。   黑手看见祈芸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这样对待莫若然,不禁来了火气,管旁边有没有人,径直上前单手遏制住祈芸的脖子,还顺带想打断其经脉,废掉其武功,还没实行,一道气势逼人的黑影就朝自己的天灵盖劈来,黑手只好先放过祈芸,倒退一步避开了方才的偷袭,等站稳了脚步,抬起头来想看看是谁的武功底子这么好,却正好对上了落尘君那双绝美的眸子。   黑手几乎忘了怎么去呼吸,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被阳光照耀得发出淡淡金光的落尘君,脑海里第一个意识就是跳起来大喊“妈呀!有鬼啊!!!啊啊啊!!!救命啊!!!”   第一百零三章:路尽隐香处(一)   落尘君将祈芸护在身后,绝美的眼睛一直怒视着黑手和莫若然,就像是看着两个仇人,在他的身后挤满了举着武器的七美岛人,他们都在用同样愤怒的蓝眼睛仇视着黑手和莫若然,仿佛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黑手则是拉了拉莫若然的衣袖,侧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若然对着黑手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黑手解释,干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现在的落尘君看起来特别的愤怒,应该是她的出现扰乱了他原本的生活秩序。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要出现的。   “黑手,我们走吧...”莫若然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浑身上下都充满怒气的落尘君,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够了,她在不在他的身边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等一下!”祈芸忽然扯起铃音般的嗓子喊住了他们的脚步。   莫若然和黑手互相对视一眼,回头时正好看见祁芸露出嗜血般的笑容来,黑手暗了暗神色,这个祁芸又想干什么?   “各位!”祁芸转身面对众位七美岛人,又侧身指着莫若然和黑手嚷声道:“你们不能放这两个人走!方才他们说会有人来侵袭七美岛,那些人就是这两个人联系的,你们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的,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他们比才狼虎豹还要可怕,要是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七美岛肯定会因此而遭来灭顶之灾...”   祁芸昂起下巴向莫若然示了下威,原本只想让莫若然永远消失在落尘君的面前不出现就好,但现在没那么简单了,要是就这样放莫若然走了,那紫陌夏殒势必不会放过七美岛,特别是落尘君,她不能再让落尘君因为这个女人而受到任何的伤害!   黑手闻言不禁再次火气冲天,转身指着祈芸开口就大骂:“你个八婆!别怪本王没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本王要你碎尸万段!”   “谁敢...”落尘君寒着眸子缓缓走到黑手面前,两个字,不轻不重,却饱含了满满的霸气,他将眼睛扫向莫若然,那眼里倒映的身影娇小又瘦弱,可他却丝毫不怜惜,抓起莫若然的手腕就往祈芸的面前拽去:“芸儿,这个女人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我现在把她交给你处置...”   说完,落尘君就将莫若然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后转身看向张着嘴巴发愣的黑手:“你听着!谁要是敢来捣毁七美岛!我白泽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这句话一出,落尘君由原先的柔情转化成君临天下,那股子帝王的气势环绕在他的周围,令人心生害怕,特别是他那双绝美的眼睛,带着嗜血,带着冰冷,却含着一丝深不见底的深邃,可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落尘君,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可以变得冷酷无情,可以不折手段,可以不顾一切,虽然他要保护的那个人再也不是刻在骨子里爱的莫若然了...   祈芸朝落尘君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垂眸看向被甩在地上的莫若然,勾起嘴角冷血一笑:“紫陌夏殒平生最爱的人就是你,要是他对七美岛不利,我就拿你做人质,我倒要看看是七美岛这块地重要,还是你重要!”   莫若然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大片汗水,方才替祈芸挡暗器时就已经受了伤,现在又被落尘君狠狠甩在地上,再加上好久没有吃饭的缘故,体力早已透支,此刻只感觉脑袋在天旋地转。   她勉强撑着一丝力气抬头看向站在阳光下的落尘君,希望他不要把自己交给祈芸,可他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径直叫七美岛人拿渔网来绑住她。   “落尘君,你是不是疯了?”黑手急忙冲到莫若然面前,将想绑莫若然的七美岛人给用力推开:“你没事吧...”   莫若然抓着黑手的衣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脚步刚扎稳,黑手就已经冲到了落尘君的面前,那双墨黑色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怎么回事,居然帮着个外人来对付莫若然,你脑子中毒了是吧...”   落尘君闻言叱鼻一笑:“外人?我看你们两个才是不折不扣的外人吧,你们听着!趁我还没有发火之前,乖乖跟我去见族长,否则的话我就动手杀了你们!”   黑手满头黑线的看着眼前变得异常陌生的落尘君,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重生后的落尘君?那他是谁?天哪,彻底凌乱了...   莫若然看了一眼充满疑惑的黑手,她轻轻对着黑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激怒了落尘君,祈芸说得对,他们要是走了,紫陌夏殒肯定会对七美岛下手,而且要是让紫陌夏殒发现落尘君还活着,还真的不知道那个妖孽会不会手下留情呢,无论如何她都要护落尘君周全,就算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妨。   “祈芸,你放心,我和黑手不会就这么走了的,紫陌夏殒的性子我了解,他不会乱来的...”   黑手再次不解的扯着莫若然的袖子:“你的意思是要留在这里任这些七美岛人宰割?”   莫若然扫了黑手一眼,斥责道:“谁叫你把紫陌夏殒引来的?”   黑手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避开莫若然的视线将深邃的眸子转向落尘君,三年前,他可是亲眼看见落尘君身中数十支利箭倒在雪地里的,现在又突然活了过来,而且还变得异常的陌生,他仿佛已经忘了莫若然,就连他这个死仇敌都忘得干干净净了,看来落尘君真的发生了很多意外,如果他真的失忆了的话,那么紫陌夏殒或许真的能和莫若然在一起了...   此刻的黑手不知是该感到喜悦还是悲哀,总之,他和莫若然都乖乖地被七美岛人给绑了起来,并且拖到了七美岛族长的面前,以及那个肥硕的凝露面前...   “言浩哥,若然姐,你们两个...”凝露气急败坏的往地上跺脚:“不是说好了不要乱走的嘛...”   族长用凌厉的眸子扫了凝露一眼,凝露立马识相的闭了嘴,耸拉着脑袋悄悄躲到族长夫人的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再乱踹。   古老的祠堂里挤满了七美岛人,坐在祠堂中央的除了族长之外还有几大长老,其中包括带船出海的溪长老,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不同的手杖,这些手杖就是代表他们身份权利的象征,一般族里出了大事就会召集到祠堂议事,本是几大长老和族长商量即可,但这次岛屿上忽然出现了两个黑眼睛的外人,族里异常重视,所以鸣鼓召集了全族人员。   几大长老通过七美岛人的意愿决定用以火刑焚烧,但基于此二人有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族里暂缓行刑,现下整个族人都在用仇恨的眼神盯着站在祠堂中央的黑手和莫若然。   黑手挑了挑眉毛,虽然被五花大绑着,但他依旧是个帝王,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慑人的气势,以至于令七美岛人不敢与之靠近。   莫若然则是将视线转向落尘君,看见他坐在族长的右手边,那个位置应该是上上座,因为几大长老都是次于他之下,看来他在这里是非常受欢迎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族人对他的尊重,落尘君,原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存在着...   此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落尘君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照得有些发晕,莫若然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落尘君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说话的他带着脱俗般的纯净,没有了阴狠,没有了霸道,没有了帝王的架子,相反多了些许阳光和明媚,还喜欢微微扬起嘴角露出脸颊两侧深深浅浅的梨涡来,从来都不知道...这样微笑的你竟会是那么的迷人...   祁芸见莫若然一直盯着落尘君看,心里很是不舒服,站起身来到族长身后,随后俯下身子捂着手在族长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族长闻言眸光微闪,杀气乍现,握着手杖的手也不禁咯吱作响,随着祁芸的话落,族长那股子杀气就恶狠狠的转向了莫若然。   第一百零四章:路尽隐香处(二)   “把那个女的给我带过来!”族长朝身后的硬汉使了个眼色,那硬汉立马上前去拽莫若然。   “你们要干什么?”黑手见不妙,急忙跳出来护在莫若然的面前,身上的绳子只消一用力即可崩裂。   “黑手...”莫若然急忙喊住要脱身而出的黑手,她知道这根绳子困不住黑手,但是既然已经说过不会逃走就不会违反承诺,她对着黑手说:“我且先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黑手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从了莫若然的话,同时咬牙切齿的看向始作俑者祁芸,祁芸接收到黑手的视线立马抬起下巴来示威,黑手被别人那么一轻视,心中那口子怒气更是无处可发,只能跳起来冲着族长大骂:“你个老不死的!你要是敢动莫若然一根毫毛,本王就要你们全族的人陪葬!”   几大长老闻言都面露惊恐之色,唯有溪长老回了黑手的话:“先管好你自己再说...把他的嘴巴给堵上...”   “你!”黑手气得脸色铁青,只消伸出手指就能向溪长老发出致命的暗器,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任七美岛人往自己的嘴里塞一团白布,要不是为了莫若然,要不是为了义气,他现在估计早就把七美岛人一个个都砍成了八段!   莫若然被那个硬汉用力一推搡,整个人就趴在了族长的脚下,基于手不能动弹,根本无法站起身,所以只能趴在地上抬起好看的眸子看着族长。   “你是四国元首的妻子?”族长寒着眸子问着莫若然。   莫若然闻言只觉得好笑,四国元首的妻子,她什么时候成了紫陌夏殒的妻子?   “你还是未婚生子?”   族长的这句话刚落,莫若然就僵住了,她侧头看向旁边的落尘君,正好对上了落尘君那双黑如墨玉的眸子,筹光交错之间,莫若然看见他的眼里仿佛有那么一刻是装着自己的,可只有一瞬就消失不见,让人恍然以为是个错觉,或许那只是属于莫若然的错觉,因为他真的只是云淡风轻的扫过,最后将视线拉回到祈芸的身上。   莫若然的心随着落尘君的视线而朝起朝落,也随着他的无视而想起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我们族里并不知道四国到底有多么的强大,而且也不惧怕它的存在,因为现在的情况是你们落在了我们的手里,而你们不单单闯入了我们七美岛的圣地,而且还触犯了我们族里的大忌!”   “我们犯了你们族里的大忌?”莫若然闻言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依然临危不惧的昂起下巴询问着族长:“敢问族长,我们犯了族里的什么大忌?”   族长瞟了一眼敢反问自己的莫若然,见她毫无恐慌之色,相反还多了些许镇静和淡雅,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气势仿若天成,可总觉得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拥有的,除非她曾经真的经历过生死,思及此,族长缓了缓语气。   “你最好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莫若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侧头看了一眼躲在族长夫人身后的凝露,见她面露沉重之色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禁也跟着有些紧张不安起来,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   “第一,我并非四国元首的妻子,只不过相识罢了,第二,我并非未婚生子,而是明媒正娶...”   族长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可据我所知,你是四国元首的妻子,可你生的孩子却不是四国元首的,你可知道我们七美岛几百年来的传统是绝对不允许不检点的女子进入,而你居然闯入了这个最神圣的地方,这等于是在玷污七美岛...”   族长的话一出,所有的七美岛人都哗然起来,纷纷将厌恶的眼神投向莫若然,似乎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不详之物给扔到海里去!   莫若然则是看向站在落尘君身后的祁芸,见她朝自己挑衅般的挑了挑眉毛,心下顿时明了,看来这个祁芸把事实给扭曲化了,难怪族长方才会这么的愤怒,莫若然猜想这个族里的大忌应该是女子得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得与第二个男子发生关系,否则的话就是违反了祖宗定下的规矩,甚至严重到绝不允许不检点的女子踏上七美岛神圣的土地,而这个祁芸正好利用了这点,把事实全部颠覆了,然后将她顺利地推向了荡妇的尖端口,看来这个祁芸不让自己吃点苦头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族长!把她放到海里祭奠海神!”   “我们这里不欢迎这种荡妇!”   “放到海里去祭奠海神!祭奠海神!”   众人的声音是此起彼伏,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睛纷纷钉在莫若然的身上,还有人恨不得立刻上前去狠狠踩她两脚,看来方才的解释根本就毫无作用,这些民众根本就不会在意她说的话是否属于事实,他们只听从坐在上座异常威严的族长。   族长若有所思的扫了莫若然一眼,而后抬起手将那些愤怒的声音给压了下来,他起身面向众人,冷声宣布道:“依照我们族里的规矩是应该放到海里去祭奠海神的,但现在的情况很是不乐观,此女子是我们逼退四国的人质,若是将她就此处决了,我们七美岛肯定会带来灭顶之灾,所以还是先将其关起来再说...”   莫若然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想来这个族长还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至少不会随意听信他人的谗言,方才他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时就已经足够说明他是个非常理智的族长了。   “族长,这样岂不是违反了我们族里的规定?”祈芸有些悻悻然的再次搬出族里的规矩来说事,其实她是不可能让莫若然去死的,就是想借此来让她难堪而已。   “是啊,这件事情可不容小视,毕竟祖长的规定在此,我们不能因为怕了四国而破例!”溪长老也不满的插了一句进来。   恰好这句话引起了几大长老的重视,他们纷纷表示不能因为害怕其他国家的人来侵袭七美岛而违反了祖长定下来的百年规矩,而且这件事情不是族长决定就能解决的事情,只要他们几大长老不同意,莫若然同样要放到海里去祭奠海神!   族长面露为难之色,他摸了摸手中的青龙手杖,然后询问着身旁的几大长老:“依你们之见是要如何打算?”   溪长老用手中的手杖指了指莫若然:“按照百年规矩,先把她放到海里侵水,不得祭死,再关起来!”   溪长老的这句话令站在远处的黑手顿时暴怒起来,捆住他的那根绳子也跟着瞬间爆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溪长老的面前,拽起溪长老的胡子就狠声吼道:“你好大的胆子!明明知道她是逼退四国元首的人质,你还敢动她!本王告诉你,就算你们族里再多个五千人也不是本王的对手!你现在最好搞清楚利害关系!否则本王保不准那所谓的四国元首是否会席卷了七美岛!还有...你们刚刚说的什么狗屁大忌,最好别用在莫若然的身上,因为你们所谓的未婚生子的父亲就坐在这里!”   “子沐言浩!”祁芸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慌了,急忙站起身来大声打断:“你别在这里发神经!你现在只不过是我们的人质,你没有资格威胁溪长老!”   “没有资格?”黑手喃喃反问一句,掐着溪长老的脖子说:“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本王没有资格?”   黑手将溪长老扣在手里,反让溪长老做了人质,这下子让整个族人都慌了神,溪长老诚惶诚恐的看着黑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掐死了,所以根本就不敢挣扎,任由黑手拖着自己往外头行去。   黑手本来是想乖乖待在这里等紫陌夏殒到来的,然后和莫若然一起阻止紫陌夏殒用抢夺的方式侵袭七美岛,至少他觉得应该是谈判的方式让七美岛成为四国的附属岛屿,谁知道这个祁芸非要挑战他的极限,要知道他可是东帝的一国之首,哪里容得下一群平凡人对着自己指手画脚,而且要他眼睁睁看着莫若然被人欺负,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还没等黑手走到祠堂门口,身后就传来落尘君不冷不热的声音:“我劝你最好还是先放了溪长老,否则我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情...”   黑手闻言寒了下眸子,急忙转身看向落尘君,正好对上了莫若然苍白的脸,此刻莫若然已经被落尘君单手掐住了脖子,几乎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黑手心下一窒,他居然忘了还有个落尘君!   第一百零五章:路尽隐香处(三)   “你想怎么样?”黑手咬牙切齿的怒视着落尘君。   落尘君则是将放在黑手身上的视线转向莫若然,看见她的眼里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时,落尘君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看不太清楚,所以并不知道那个经常出现在脑海里的模糊身影到底是谁?   但是此刻被他单手掐着的这个女人仿佛和脑海里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这令落尘君有些错愕,而且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自己从来没有单手掐过别人的脖子,可这个动作再次令他感到熟悉,仿佛以前他也这么掐过一个人,但就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祁芸见落尘君看着莫若然半天回不过神来,心里很是害怕,急忙冲到落尘君的面前说:“白泽,要他先放了溪长老...”   落尘君闻言点了点头,手下的力道也跟着减轻了,他移开看着莫若然的视线,将她用力推向黑手。   黑手本想将溪长老给咔嚓了,却看见莫若然对着自己摇头,仿佛在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他心里一阵不爽,最后还是将溪长老给放了,然后和落尘君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眸子里都忽然闪现出冷冷的寒光来。   “族长...”落尘君收回寒冷的眸子,转身面向威严禀然的族长:“这两个人就先交给我来处置吧,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乱来,而且不会让侵袭七美岛的人伤害到你们!”   落尘君信誓旦旦的许下了这个承诺,他看得出来族长为了七美岛的长远之计,现在还不想处置掉这两个人,所以就让他来出面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吧。   听到白泽胸有成竹的保证后,围观的七美岛人也并不是非要赶尽杀绝,而且他们方才被那个黑手给吓住了,现在完全没了反抗之意,纷纷点头同意白泽说的话。   凝露见白泽哥都站出来说话了,自己忙趁着这个档口顺势而下:“几位伯伯,他们是我带进来的,要罚就罚我吧,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溪长老早被黑手恐吓得不成人样,畏手畏脚的缩在几大长老身后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脖子,连声都不敢吭下,而方才坚决不同意族长说法的长老们纷纷将决定权交给了族长。   看来‘弱肉强食’这四个字并非凭空瞎扯,若不是因为黑手那几下子,估计莫若然已经被扔到海里侵水了,而按照七美岛的规矩,侵水的意思是要将衣物全数脱掉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去祭奠海神。   “那就这么决定了!”族长撑着手杖站了起来,将凌厉的眼光扫向凝露:“你最好回去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就带着众人离开了祠堂,凝露耸拉着硕大的脑袋跟在族长夫人的身后,越过黑手时,脸上立马浮现出两团红晕,并且一扫方才郁闷之气,改成害羞之态,看得黑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不过基于凝露在关键时刻还是很讲义气的跳出来说了句公道话,黑手就勉强给了她一个笑容,乐得凝露下定决心冒死也要同族长表面夫婿的意向。   待众人都陆续离开之后,祈芸有些不满的看着落尘君,她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站在自己这边,而是倒向了莫若然,还帮他们脱离了困境,难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这个想法令祈芸心头一窒,急忙上前从身后揽住了落尘君的腰,将头紧紧的贴在落尘君的背上。   “不要离开我...”祈芸流着眼泪呢喃,那泪水侵湿了落尘君的背,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乎落尘君。   “傻瓜...”落尘君勾起嘴角温柔一笑,转身将祈芸拥入怀中:“我不是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莫若然本想上前同落尘君说声谢谢的,要不是他及时站出来处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却正好看见祈芸和落尘君紧紧拥抱在一起,而落尘君说的那句话更是令莫若然的心痛到窒息,她急忙转过身去,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黑手刚替莫若然松绑完就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见莫若然背过身子偷偷的哭时,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要莫若然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而且还不能插手去管,这种感觉肯定不好受,这个莫若然真是够傻的,非要留下来吃这种苦...   黑手异常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接着踏步走到落尘君的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两个人撞开,然后捂着嘴巴惊讶的叫了声:“哦,对不起,本王纯粹只是路过...”   落尘君扫了黑手一眼,而后松开了祈芸的手走到莫若然的面前,见她背着身子在痛哭时,心下有些不解,但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表明着自己的来意:“两条路!第一,关起来做人质。第二,你保证这个像猴子一样的家伙不会逃走。”   黑手一听落尘君说自己像只猴子,那火气就蹭蹭蹭往上涨,且不说他玉树临风,就光说那张绝世容颜,如此的美轮美奂,实在是看不出来哪块地方像只猴子了!真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难受!越难受就只能靠发泄来解决!   黑手二话不说握紧拳头就向落尘君冲去,却被莫若然给揽住了胳膊。   “黑手,你不要生气...”   “你别拦着我,我非得戳他十七八个窟窿不可!”   “黑手,是我欠了他的,现在却连累你和我一起来还债,实在对不起...”   黑手闻言不禁心头一软,只好咬牙切齿的将拳头放了下来,是的,莫若然欠了落尘君的,而他却是欠了莫若然的,不然按照他如火如荼的性子绝对不可能留在这里受气,好,既然如此,他就奉陪到底!他倒要看看落尘君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莫若然松开揽着黑手的手,缓缓走到落尘君的面前,心里头酸涩的很,却还要假装微笑,因为她说过要是以后碰见了他,她一定会笑着说好久不见,虽然这句话说不出来,但是在他的面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努力的微笑着,让他知道其实她一直都过得很好。   她对着落尘君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保证黑手不会逃走...”   落尘君见状点了点头,连看都不再看莫若然一眼,上前牵起祈芸的手就往祠堂外头行去,顺带丢下一句:“跟我来...”   黑手极度无语的看着莫若然:“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凝露回到家后就被族长罚跪了一天一夜,并且终身贴上了禁止出海的标签,且被勒令退出族长人选的列表里,这个惩罚相对来说是轻了的,要不是她是族长的女儿,估计现在已经被扔到海里喂鱼去了,而且凝露对于选族长并不感冒,虽然她有些痛惜以后再也不能出海了,但她觉得没所谓了,反正夫婿人选现在已经在岛上了,这点还是值得庆幸的。   刚受完罚的她就跑去找黑手和莫若然,通过凝露的描述,莫若然和黑手终于知道为什么祈芸和落尘君可以留在岛上且受众人的尊重,原来祈芸曾经游访北煞时,无意之间来过天涯海角镇,而且还救过第一次出海就遇上劫匪的族长和几大长老,在与劫匪拉扯中,族长险些丧命,幸好祈芸打马而过挥鞭救了他们,所以算得上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后来祈芸将落尘君救出来后再次逃到了天涯海角,正好遇见了出海的族长,族长见恩人有难就破例将他们带回了岛上,而活过来的落尘君很受族人的欢迎,因为他经常帮他们解决各种衣食住行的问题,算得上是族里的小发明家,像很多农具以及打渔用的工具基本上都是落尘君改进出来的,再加上落尘君身怀绝世武功,虽因记忆消失而忘了很多招式,但是还是可以教出海人员一些防身之术,所以就特别得人尊重。   凝露说本来族里人并不是那么反感外人进来的,但是基于黑手联系了四国元首的紫陌夏殒,并且不久之后他就会带人来袭击七美岛,虽然那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或许很快,也或许还要段时间,但总的来说这都会给七美岛带来灾难,所以族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莫若然顿时了然于胸,更加确信自己不能轻易离开这里,一来要守护落尘君,二来要想办法阻止紫陌夏殒这个妖孽用抢夺或者绞杀全族人的方式占有七美岛。   在第二点上,莫若然和黑手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所以两个人都选择留下来做人质,虽然黑手多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誓言保证。   而落尘君却用异类的方式处置着他们,总是逼着他们两个人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当然,这些奇怪的事情无非是织渔网、干农活、打渔等等小事,还有一件事情却严重影响到了黑手的形象,就是要他每天给族长以及几大长老家里倒夜壶,这显然有点像是专门针对黑手而下的命令。   “老子不干了!”黑手将手里的渔网往沙滩上用力一摔,要他织渔网也就算了,凭什么要他站在强烈的光线下赤裸着膀子干活!   莫若然迎着光线看向黑手身后两个怒目圆睁的硬汉,他们的身材跟凝露相比简直是不相上下,而且浑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那种,呼吸的时候胸前两团硕大的肌肉会颤动起来,并且不会停,除非让他们瞬间窒息,否则的话就只能免谈。   黑手顺着莫若然的视线回头看了一下这两个人,忽然觉得凝露长得好可爱喔!然后蹲下身子拿着渔网哭丧着脸继续织着。   早知道落尘君要这样处置他们的话,他之前就不该听信莫若然的话留了下来,他当时就应该先杀了溪长老,然后杀了族长,然后再干掉全族人,接着就带着莫若然远走高飞,管它七美岛的人是死是活...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比较害怕长得比自己粗三倍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落花拾锦年(一)   落尘君按照族长的意愿将黑手和莫若然扣留在岛上做了自愿人质,并且让两人成了岛上的仆人,族里的人更是对落尘君刮目相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等待那所谓的四国元首的到来。   但族里的人并不因此而感到恐惧,依然平淡无奇的生活着,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把落尘君当成了族神,只要有他在,族里就一定会安全!   虽然这个想法很片面性,但这几乎成了鼓励族里人勇敢面对困难的信念。   每日清晨,黑手都会到族长和几大长老家里收集龙液,然后推拉着木制小车子拉到海边,接着一股脑儿倒进海里喂鱼,每当做完这些的时候,黑手都会跑到木林里的树上刻上一笔,他已经决定好了!等陪着莫若然阻止完紫陌夏殒侵袭七美岛后就去找落尘君报仇!并且也要让落尘君尝尝倒尿壶的感受!   莫若然则是被禁止在落尘君的视线范围之内,除了去海边陪黑手干活之外,其他的时间落尘君都守在自己的身边,其实她觉得落尘君没必要盯着自己,因为她是不可能逃走的。   但显然落尘君并不这样想,他一点都不信任黑手,觉得黑手这种火急火燎的性子肯定吃不了苦,说不定哪天又一气之下拿着族长或者几大长老开刀,然后自个儿撂挑子逃走,那岂不是陷全族人于不义,所以将莫若然牵制在手里就可保全族人平安。   可能落尘君不知道黑手是个顶天立地且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他是绝对不可能丢下莫若然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然后自己逃走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让莫若然多了一个陪在落尘君身边的机会。   落尘君和祈芸回到七美岛后就暂住在族长家里,而莫若然和黑手也跟着住在了族长家,算得上是间接被困在了大家的视线范围内,虽然没有用绳子绑着他们,但他们是属于自愿人质,像这样的待遇已经很好了。   由于大家都是住在竹楼里的阁楼之上,所以莫若然离落尘君的房间并不算太远,斜对面,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彼此。   每当落尘君拿着书在阁楼的走廊上晃荡时,她都会放下手中的渔网,站在窗户口偷偷看他,见他冥思苦想时,莫若然也会跟着苦想,见他扬起嘴角笑时,莫若然也会跟着开心的笑。   有时候他也会走着走着就走错了房间,然后对着莫若然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等莫若然想跟他说话时,他又急忙退了出去,有时候他会在阁楼上浇花整理盆栽,然后抬起那双绝美的眼睛看向住在斜对面的她,正好她也看向他,这个时候,她会对着他恬静一笑,他则是有些慌张的低下头。   渐渐地,落尘君的眼里没了初见时的陌生和厌恶,这令莫若然感觉很幸福,不去做伤害对方的事情,不去让对方不开心,就这么静静的待在他的身边,然后放在心里爱着他就足够了。   响午十分是七美岛最安静的时刻,所有的七美岛人都要回到屋里小睡片刻,连黑手都有这个权利,所以他吃完午饭就躲在房间里打鼾,不到落尘君放狗出来喊他的时间点,黑手是绝对不可能会醒的,莫若然则是没有这个习惯,所以她利用这点私人时间坐在海边尽情地吹着短笛。   笛子声悠扬轻快,没了以前那般沉重和忧伤,就像此刻宁静的海面,只有微波龙鳞莎草绿,耳畔偶尔传来海风拂过的声音,时不时也有几只白鸥轻轻划过,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犹如美丽女神披上了洁白的纱衣,再加上这悠扬的笛子声,仿若浑然天成的人间仙境。   坐在树上乘凉的白泽听到一阵笛子声悠悠传来,不禁觉得有些耳熟,他睁开那双纯净的眸子,打眼瞧了瞧坐在沙滩上那瘦弱的背影,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久违的身影,正好与那瘦弱的背影再次重叠在了一起,白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个叫莫若然的女子都会觉得特别的熟悉呢?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朝着莫若然行去,本想上前同她说话的,可莫若然却放下笛子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落尘君,虽然你现在失忆不记得我了,但是能看到你那么开心的活着,我就感觉很满足了,不过你们拿我和黑手做人质是没用的,因为紫陌夏殒他肯定能在救了我们的同时也瞬间吞并掉七美岛这块陆地,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已经想好对策了,等那个妖孽来了,我就用我的心去换七美岛的宁静和你的安全,我想他的妹妹紫陌夏雪会很需要我这颗心的...”   莫若然想起白颜曾说过她的这颗心可以让紫陌夏殒恢复正常,从此以后脱离开冰人的生活,现在紫陌夏雪也成为了冰人,并且比紫陌夏殒更加严重,白颜又死活不肯救紫陌夏雪,导致紫陌夏雪长年累月睡在冰棺里,无法苏醒。   她想,既然她的心可以让紫陌夏殒恢复正常,那么就一定也能救紫陌夏雪,不如就让她和紫陌夏殒做个等价交易吧...   白泽站在莫若然的身后,听到那番话时,不禁蹙了蹙眉毛,显然有些不太明白莫若然的意思。   不过通过这几天的相处,白泽觉得此女子并不像是芸儿说的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反而觉得她有点不同寻常,明明有着无数个机会可以逃走的,可是她却偏偏没有,还选择留下来同七美岛共进退,这样的女子真的会是芸儿说的那种人吗?   “海边是不是很美丽?”白泽走到莫若然的面前,并肩坐了下来。   莫若然被忽然出现的落尘君吓了一跳,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久久不能言语,等他侧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莫若然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紧张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急忙垂下眸子盯着沙滩上的沙子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感。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呢?”   落尘君的这句话把莫若然问懵了,她握紧手里的短笛将头埋得低低的,落尘君,谢谢你还记得模糊的她,但是她能告诉你,其实我们曾经相爱过吗?   “你怎么了?”落尘君蹙着眉头询问着莫若然,见她盯着自己发呆,心下竟有些慌张起来,他急忙将视线转向莫若然手中的那把短笛,忽然觉得特别特别的熟悉,可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的笛子能借我看看吗?”   莫若然微微点了点头后就把笛子递给落尘君,他拿到手里端详片刻后发现上面还刻着细小的字,看见那上面的话语和名字时,白泽顿时愣了愣。   “这个落尘君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莫若然闻言勾起嘴角苦涩一笑,看着那把短笛回道:“他不仅对我很重要,而且还是我重生后的生命,可惜他已经离开我差不多有三年之久了...”   白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找到他了没有?”   莫若然抬起头看着越发俊美的落尘君,心在一点一点的沉沦,她轻声回道:“找到了,但是他已经忘记了我...”   白泽闻言有些不解:“怎么会忘记你了呢?是不是你曾经伤害过他,所以他把你给忘记了...”   莫若然看着落尘君棱角分明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她确实伤害过他,而且伤得很深,她该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罪人,如果可以,请让她用生命来弥补吧。   “看来你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把我当成是他了吧...”   莫若然咬了咬下嘴唇,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不过我觉得他既然已经忘记了你,就说明他不想再想起以前痛苦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应该再去找他,说不定他更希望过现在没有记忆的生活呢...”   莫若然听到落尘君说的这番话,痛瞬时蔓延了全身,眼泪更是忍不住的往下流,原来他是希望自己不要去打扰他...   没错,当她知道落尘君失忆并且和祁芸相爱了,她是想过放弃他,而且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可是事与愿违,老天爷还是让她留在了他的身边,以为可以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他,没想到他的内心是不愿意的,可是要她怎么办啊,她必须得留下来守护他啊...   白泽见勾起了莫若然的伤心往事,顿时觉得今天的话有点多,急忙站起身对着莫若然说道:“我该走了,芸儿醒了看不到我会心慌的...”   莫若然闻言更是心头一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却还是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向他挥了挥手,从什么时候开始祈芸在你的心里占了这么大的位置,就算你以后恢复了记忆,她和祁芸之间,你应该再也无法衡量了吧...   想到此,莫若然有种破坏了别人美好生活的感觉,她不希望这样,不希望落尘君过得不开心,是的,遇见她以来,他从来没有开心过,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变得明媚开朗起来,怎能再次因为她的存在而让他变得不开心呢?   “白泽...”莫若然喊住了落尘君的脚步,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说:“可能是我太想念他了,你们又长得几分相似,所以我把你当成了他,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感到不舒服,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说不定他喜欢没有记忆的生活...”   白泽闻言后朝莫若然勾起嘴角一笑,笑容依旧明媚,似乎因为莫若然想通了这件事情而感到宽慰,他上前拍了拍莫若然的肩膀,算作是安慰,接着转身离去。   落尘君离开后,祈芸从木林里走了出来,眼睛在看向莫若然的身影时,满满的都是恶毒的光芒,方才睡不着觉到处寻落尘君,结果就让她寻到这么一幕!   看来真的不能再任由莫若然这样陪伴在落尘君的身边了!否则以后哭起来的人可就是她!   第一百零七章:落花拾锦年(二)   夜幕悄然降临,黑手被折腾了一天早就累得不成人样,一回来就见落尘君悠闲的坐在阁楼上面浇花种草,心里的不平衡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凭什么他堂堂一个帝王要累死累活的干农活,而那个该死的落尘君只要坐在那里享受!   越想越觉得极度不平衡,黑手扔掉手里沾满沙子的渔网,气哄哄的冲到落尘君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壶,然后往他的黑色筒靴上拼命地浇,浇完之后还挑衅般的与其比了下身高,然后高傲的道了句:“总有一天我要用尿壶浇你一身!”   说完正好对上了落尘君寒冷的眸子,黑手心下一虚,急忙扔掉水壶拔腿就跑。   落尘君被黑手这么胡搅蛮缠了一下顿时恼火了,直接朝楼下的侍仆阿美使了个眼色,那只长得异常凶恶的狗就从笼子里跑了出来,直奔黑手的房门而去,之后就传来黑手鬼哭狼嚎的声音。   落尘君看了看黑手那扇被狗撞得砰砰响的房门,心下觉得有些好笑,竟不知不觉地跟着笑出声来,看来这两个人的存在并不是给他很糟糕的感觉嘛,至少他现在没以前那么反感他们了。   楼下的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以阿瑶为首的厨师长正带着其他几个厨娘对着莫若然指手画脚,她们是专门教导莫若然做事的厉害角色,只要莫若然一做错事情,阿瑶或者其他人就会连环炮轰,直到莫若然震耳欲聋为止。   莫若然暗自叹了口气,忍着众人对自己的不满,一声不吭的一边烧着火一边炒着菜,可就算自己再能忍,那些个七美岛人还是会因为她‘未婚生子’的谣言而耿耿于怀,不知是太保守,还是看她不顺眼,总之老是找她的茬。   “你怎么做事的!不知道紫薯魔芋不是这样做的吗?”厨师长阿瑶拿着锅铲直接往莫若然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你...”莫若然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锅铲,心里极度窝火,转身咬牙切齿的瞪着厨娘阿瑶,今日的阿瑶未免也太严肃了点吧,平时就算恶言相向也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   “怎样!你还敢回手不成!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们这里的仆人,也是我们的人质!你不听我们的,你听谁的!瞪!还瞪!你个小妮子想造反啊你!”   造反不敢,回手却是易如反掌,不过莫若然想是这样想的,但行动上还是有所误差,瞥了阿瑶一眼接着炒菜!   ‘砰’的一声,后脑勺又是一锅铲,这次比上次打得更凶了,就跟炒菜似的直接往莫若然的头顶上铲了过去!   “都说不是这样做的了,你还放到锅里去炒!”   莫若然猛地翻了下白眼,将手里的铲子往锅里用力一摔,转身怒视着阿瑶,一字一句的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惹!我!”   阿瑶被莫若然这么一威胁,顿时怒了,挽起袖子就往莫若然的脸上甩了一巴掌:“你个荡妇!你还蹬鼻子上眼了是吧!”   莫若然再次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心口的那股怒气更是无处可发了,她咬着下嘴唇瞪着阿瑶,以为这里民风淳朴,竟想不到还是会有世俗的人存在着!   厨房里听到巴掌声的其他厨娘都转身看向两人,见莫若然和阿瑶要打起来了,急忙跑过去拉架,但显然不管用,阿瑶就像吃了炸药似的,跟往常判若两人!   “瞪什么瞪!找死啊!”阿瑶被莫若然瞪着,心里很不舒服,再加上莫若然被打了都不还手也不顶撞,更是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挑着眉毛再次扬起手掌往莫若然的脸上甩去。   还没落下,胖胖的手腕就被莫若然迅速地抓住了,只稍稍一用力,阿瑶就已经疼得冷汗涔涔了,莫若然的眼里乍现杀气,令阿瑶顿时心生害怕,眼睛急忙瞟向站在竹窗口的祁芸。   “以后要是想指点我就请礼貌点,别动不动就打人,被打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莫若然说完就一把甩开了阿瑶,然后将凌厉的视线转向厨房里的其他人,那些人见莫若然真的来了脾气,急忙端着菜往各大房间里送去。   没错!莫若然和这些厨娘正在给族长家做饭,包括落尘君和祈芸的,甚至其他侍仆的饭菜都是由她们承揽了,但基本上都是她做的,因为那些个厨娘仗着人多势众,处处与她过不去,平日里骂了也就忍了,今天还动起手来,真是可恶至极!   她却不知道在她生气的捣腾紫薯魔芋时,祈芸侧身悄悄走了进来,然后将手里的一包药粉撒在已经炒好的红烧鲫鱼上,而后望着莫若然的背影勾起嘴角一笑,这次,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夜深人静,族里忽然响起了紧急鸣鼓声,莫若然被这声音吵醒,基于特别困的缘故,翻个身想继续睡觉,不想屋里的房门却被人用脚踹开,还没等莫若然反应过来,两个身穿单衣的硬汉上前就拽着她往外头行去。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莫若然被强行拽着,根本就脱不开身,只能拼命地叫喊着:“黑手!黑手!你在哪里啊?”   却不知黑手早就喝了迷魂药,正睡得个四脚朝天,根本就听不到莫若然的呼喊声!   两个硬汉把莫若然拖到大堂里,大堂两侧点满了火把,把整个大堂都照得异常亮堂,族长和几大长老都面色铁青的坐在上位,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凝露和族长夫人,而大堂下方站了几个衣衫凌乱的厨娘,正是晚上做饭时碰过面的厨娘。   莫若然左右巡视一番,看见落尘君站在大堂中央回头怒视着自己,那眸子里的火焰之气犹如麒麟之火,带着嗜血般的怨恨,这个眼神莫若然不止一次见过,心下顿时害怕起来。   硬汉将莫若然推向大堂中央,脚下没站稳,就直接朝地上扑过去,正好扑在一具柔软的身体上,莫若然急忙想爬起来,却看见那具身体正口吐白沫,莫若然顿时慌了,看着阿瑶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莫若然吓得惊呼!阿瑶怎么死了?   “怎么回事?”落尘君挑着眉毛咬牙问道:“你最好是给我们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莫若然闻言满是不解,为什么要她解释?   “这几个厨娘都说阿瑶在厨房里扇过你一巴掌,当时只有你们吵过架,而你还警告过她,叫她最好不要惹你,之后的食物都是你准备的,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跟她过不去!”落尘君将杀气腾腾的眼神转向站在大堂下方的几个厨娘,指着她们对莫若然冷声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若然闻言镇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已经慢慢变得冰冷,落尘君这是在怀疑她呢,难怪半夜把她给抓了过来。   “不明白就不要明白了!”祁芸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看向莫若然时忽然变得异常寒冷,只见她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很明显阿瑶是中毒而死,这种奇毒岛上应该没人会有吧,在座的各位都和阿瑶相处得很融洽,除了她和阿瑶有过结之外,应该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真想不到啊,我们族里几百年来都没出过这种离奇命案,自从这个人来了之后,灾难就不断的出现...”   祁芸的这番话令众人更是把杀人犯的罪名扣在了莫若然的头上,那几个厨娘都是见证过莫若然和阿瑶吵架的,而且阿瑶平时就多有得罪莫若然,指不定就是因为莫若然积怨太深,所以才下毒害死阿瑶的。   莫若然则是抬起眸子看着祁芸,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下顿时恼火起来,定是被祁芸给暗算了,晚上那会子阿瑶无缘无故动手打自己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像阿瑶这种人平时嘴巴是多了点,但不会随便打人的,肯定是祁芸教唆的,然后以此为借口下毒害死阿瑶,再栽赃嫁祸到自己的身上。   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是长十张嘴巴也百口莫辩,因为没人会相信那个曾经救过族里最大人物的祁芸会是杀人凶手...   “族长...”莫若然把希望放在族长身上,虽然这个希望有点渺茫,但也得试试,她对着族长非常诚恳的解释道:“我虽然和阿瑶起过冲突,但是我绝对没有害过她,请您相信我!”   族长闻言动了动手里的手杖,脸色依旧是铁青的,现在族里死了人,这不是小事,况且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非要杀死阿瑶的动机,所以他沉默了。   “族长,你上回怕有人来侵袭七美岛,所以才打破规矩把他们留了下来,现在岛上都死人了,难道要我们相继死去,你才肯处置他们吗?”坐在族长旁边的溪长老又开始点火了,族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族长还包庇外来人的话,估计那位子也该坐不了多久了,他正是冲着这点才连夜赶来的。   “是啊,我们族里相安无事的过了那么多年,以前从来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自从这两个人来岛后,一会是四国元首要来剿杀,一会岛上又死了人,真是要把岛上搅得鸡犬不宁啊...”其中一位年长的长老也接话了。   “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国元首来侵袭七美岛,他们肯定是编瞎话来拖延时间为自己脱身,不然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呢...”另一位长老不满的怒斥道。   “就是啊,肯定是骗人的,瞧她那副狐媚子样,自己是个女人还带着个男人到处乱跑,也不害臊,八成是和那四国元首结了怨被追杀了,才逃到我们岛上的...”   “肯定是这样的,族长,把她扔到海里去喂鱼吧,以免给族里带来祸害...”   众人舆论的声音再次响起,呼喊着要把莫若然给扔到海里去,族长左右冥想了一下,觉得族里的人说得有理,都等了那么些天了,都不见外面有人闯进来,论谁都以为是假的,更何况这个莫若然还杀了人,这令他再也无法瞻前顾后了。   “静一静!”族长站起身将声音给压了下来,他对着众人宣布道:“为了族里人的安全!本族长决定!将这个杀人凶手给扔到海里去!”   第一百零八章:落花拾锦年(三)   这道命令让莫若然顿时慌了神,她急忙看向站在一旁的落尘君,希望他能理智的站出来说句话,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她不怕死,她是真的怕紫陌夏殒来了之后对他痛下杀手啊,哪知落尘君却连看都懒得再看自己一眼。   莫若然心下一痛,移开看着落尘君的视线,咬牙对着祁芸说道:“祁芸,如果你真的希望紫陌夏殒对付落尘君的话,就尽管想办法来整我,但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紫陌夏殒是个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妖孽,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松手过,我劝你最好明智点,不要毁了你和落尘君往后的美好生活...”   众人在听到莫若然说的这番话时都互相议论纷纷起来,特别是落尘君,他在听到‘紫陌夏殒’这四个字时脑海里一片浑浊,心下顿感不舒服,仿佛很不想听见这个名字。而凝露则是乘着众人都把视线放在莫若然身上的时候悄悄上阁楼去找黑手。   祁芸闻言径直朝莫若然不甘示弱的挑了挑眉毛:“你是在炫耀紫陌夏殒有多厉害是吗?难怪你会和他联手杀掉自己的夫婿,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毁掉他的国家,毁掉他的一切!这就是你所谓的明智吗?”   这番话揭开了莫若然的伤疤,她侧头看向落尘君,见他用怨恨的眸子望着自己时,她的心凉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流,是啊,她是伤害过他,可是她的心一直都是爱着他的啊,难道这颗真心还不及祁芸的一番话吗?   任何人都可以唾骂、冤枉、欺负、指责她,只有他不可以不相信她!因为她爱他,爱到无法自拔!可是他除了对自己不相信之外还有什么呢?   大概就只剩下怨恨了吧,不是怨恨以前她做过的事情,而是怨恨她杀了人,因为他不相信她,所以才会这般的怨恨她。   “落尘君...”莫若然悠悠看着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莫若然永远都是你落尘君的妻子,以我额头上的雪花印为证,从此天地与共,生死不离......虽然代表南越皇后的雪花印消失不见了,但是这番承诺我永远都会记得....对不起...这一世让你过得太痛苦了,所以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扔到海里去!”祁芸急忙站出来朝旁边的两个硬汉怒吼,她生怕莫若然说的话会勾起落尘君的记忆,所以吼完后就急着看向落尘君,见他一直蹙着眉头盯着莫若然发呆,心里顿时异常恐慌起来,连带着手心里都跟着溢满了汗水。   接到指示的两个硬汉急忙上前架着莫若然往海边行去,众人也都跟着走了出去,唯有落尘君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阿瑶发怔,尸体已经发青了,嘴角的泡沫早已干涩,应该死了好一会儿了,他抬头看向莫若然远去的方向,耳畔全是她最后说的那番话。   黑手被凝露摇醒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整个人都异常疲惫,四肢更是乏力,没等喝口水,就听到凝露说莫若然被扔到海里去了,黑手顿时愣住,待反应过来时,三步就跳下了阁楼,直奔海边而去!   海面犹如平静的浅滩,夜空的星星就像细碎的流沙铺成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月光下的礁石形成倒影映在海面,偶尔有风拂过,激起浅浅的浪花,又悄然退回,变成微波不兴,仿若从未荡漾过,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黑手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才赶到海边,来不及踹息就在海边左右寻找莫若然可能出现的身影,却只听见海风拂过,根本就寻不到莫若然在何处,黑手一边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焦急的往那片深不见底的大海冲去,刚想跳进海里去找,却在沙滩处看见了神色恐慌的祁芸,黑手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个臭女人!本王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你居然还敢跑到豹子头上耍心眼,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你个八婆!你到底把莫若然弄到哪里去了!!!”黑手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里喷着熊熊的怒火,他真心想将眼前的女人给咔嚓了!但理智告诉他,现下找到莫若然才是最重要的!   祁芸完全没有理会黑手的话,而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大海中央,那里没有人影浮出海面,只有微波缓缓随风涌动,有多久了,大概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她顿时感觉到心中一紧,双腿立即扑跪在沙滩上,下嘴唇几近颤抖:“他居然会去救她...他为什么会去救她...为什么...”   黑手闻言一把将祁芸扯了起来,寒着眸子大声问着祁芸:“你说谁去救她?落尘君吗?”   海底,珊瑚处,落尘君几乎接近疯狂的向着莫若然拼命的游去,被珊瑚缠绕的莫若然已经频临窒息,想挣扎出去,双手双脚却被绳子绑得无法动弹,脸色早已苍白一片,海水不停的向嘴里灌去,眼睛却总是半眯着,似乎想用最后一丝力气去看清楚来救自己的人,待看见落尘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莫若然扬起嘴角想对着他微笑,却只感觉脑袋像是瞬间被海水吞噬了一般,眼前黑乎乎一片,再也看不见其他。   落尘君屏住呼吸上前扯开缠住莫若然的珊瑚以及绳子,然后搂住莫若然的身子往岸边游去,他的脸色惨白,带着绝望,带着窒息,他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划开了一样,痛瞬时蔓延了全身,连带着十指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当他亲眼看见莫若然含泪被人扔到海里的那一刻,他跟着窒息了,脑海里关于莫若然的点滴就像席卷而至的飓风,令他无法呼吸,曾经,他在莲池里将死去的她给抱了起来,浑身冰凉,冰到无法让他去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就像此刻,抱住了,却感觉不到她存在的气息,那种失去的感觉再次吞噬了落尘君的心...   莫若然,你好狠的心,居然两次在他的面前溺水,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得到解脱吗?不可能!你永远都别想甩掉他!所以你不许死!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你绝对不可以死!   落尘君望着莫若然苍白的侧脸,搂着她的腰就往海面游去,却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海藻给缠住了,导致无法动弹,必须得用双手才能将其拨开,可是一旦松开了手,莫若然势必会被水流给冲走,不,他不会再让莫若然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要他丢掉性命,他也要让她活着!   莫若然,对不起,时间让他忘记了你,但是心永远都不会...   落尘君咬着牙齿拼尽全力将莫若然抛向海面,希望她可以呼吸到空气,却因此将所有的重力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双手双脚都无法移动半分,再加上长时间泡在海水里,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呼吸更是急促加剧,要是再不冲出海面,他一定会窒息而死....   站在远处的黑手看见莫若然浮在海面的身影,急忙推开祁芸,纵身跳进了海里,用最快的速度朝莫若然游去...   看见海底的落尘君时,黑手面色微微愣了愣,随后从落尘君的手里接过莫若然,转身时,看见落尘君的身子在缓缓的往下沉,似乎是被海藻缠住不得动弹的缘故,黑手急忙腾出一只手想去拉落尘君,他却只是朝黑手摇了摇头,示意黑手赶快带莫若然离开这里...   就在黑手犹豫之际,海底一股巨大的漩涡突起,黑手急忙揽着莫若然迅速游走,等离漩涡远了,黑手才敢回头,却看见落尘君被那股巨浪给瞬间卷走,然后漩涡越缩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第一百零九章:银装素裹时(一)   莫若然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接近寅时,睁眼只见月色朦胧一片,四周黑雾弥漫,样子像是快要下倾盆大雨,她微微眨了眨被海水泡到发肿的双眼,然后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   左右巡视一圈,没有黑手的身影,也没有落尘君的踪迹,只有祁芸扑跪在沙滩上,莫若然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使劲晃了晃才清醒点,她从沙滩上吃力的爬了起来,向着祁芸的方向行去。   还没靠近,祁芸就侧头用寒冷的眸子瞪着莫若然,那眼里的光芒犹如千万只利剑,刺得莫若然心生害怕,以为祁芸会动手对付自己,她却只是木讷地收回凌厉的目光,继续用空洞的眼神看向海面,莫若然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黑手从海里钻了出来。   祁芸率先冲了过去,刚想大喊,就只见黑手一人飞身而上,待黑手在沙滩上停稳步子,那海面又恢复先前的平静,此刻,却更像是死海...   “黑手,落尘君呢?”莫若然记得是落尘君救了自己,想起他在海底拼命救自己的一幕幕,心就犹如刀绞。   黑手见莫若然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心虚,他甩了甩袖子上的水,眼睛望向大海中央,一声不吭。   “你说话啊?落尘君在哪里?”莫若然见黑手不理自己,心更是恐慌起来,连说话都跟着颤抖起来。   黑手依旧不答,眼睛开始闪烁不安。   “落尘君是被那股巨浪给冲走了吗?那他岂不是...”莫若然忽然觉得心口犹如被千万条虫子噬咬,那种感觉令莫若然痛到窒息,   黑手叹息一声,望着莫若然微微点了点头。   莫若然直感觉身体就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沙滩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不是这样的,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她,不是落尘君,为什么每次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就会出事,甚至还要赔上性命,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永远都只会给他带来灾难,害他失了江山不说,还要跑到这里来破坏他的美好生活,她这种祸害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她就该滚回自己的世界去...   想到此,莫若然连哭都不会了,爬起来拼命朝海里跑去,刚想纵身往海里跳去,黑手就从身后用蛮力将莫若然打横抱了起来。   “你疯了啊?”黑手冲莫若然怒吼:“他好不容易用自己的命救了你,你倒好,要这样糟蹋掉吗?”   “你放开我,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他,要不是我非要来这个岛上,说不定他还能好好的活着,都是因为我的愚蠢,害得他总是受伤害,我讨厌我自己!好恨我自己...”   莫若然接近疯狂的吼声令坐在沙滩上的祁芸忽然冷声笑了起来,声音犹如洪泉,越笑越大声,不知道她在笑莫若然,还是在笑她自己,总之,她笑得有点癫狂,有点悲凉...   她能把所有的罪过都扣在莫若然的头上吗?   不,她自责了,要不是她想借族里人的手给莫若然吃点苦头,那落尘君也就不会跳到海里去救莫若然,本来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去救莫若然了,哪里会知道落尘君忽然就像疯了一样冲进了海里,越游越远,越远就令她越害怕...   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嫉妒会令人丧心病狂,她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莫若然是逼退紫陌夏殒的人质,她还是想尽办法去对付她,可对付来对付去,上天已经拟定的缘分永远都不会变,这就是所谓的天注定...   等她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他最终还是离开了...   莫若然被祁芸的笑声给吓住了,似乎受到了她的感染,自己也忽然变得伤感起来,轻轻推开黑手,缓缓蹲下了身子,用泪眼模糊的眼睛望向大海,死死地望着,那模样安静得有点令人害怕...   良久,那海面中央的礁石上,一道白色身影纵身往海里跃去,然后朝着他们的方向游来,待看得清楚了,莫若然顿时破涕为笑...   月光犹如皎洁的女神,泛着淡淡的白光,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将胧月中的黑点添加上了一道魅惑的色彩,月光下的他异常俊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犹如刀削,看着莫若然时,似乎正扬起嘴角微笑,那笑容,明媚纯净,令人心旷神怡,就像四月的清风拂面,清爽如雾。   莫若然被忽然出现的他给震慑住了,望着他久久不能回神,果然,他不会就这样离开的,因为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他,所以他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   这几日的天气,已经由热慢慢转化为凉,时不时下着细雨,偶尔也雨过天晴,上半空悬挂的七色彩虹就趁机倒映在海面上,给七美岛带来丝丝神秘之感。   岛屿中央,所有七美岛人按照男女之别穿戴不同的衣物出席百年定下来的篝火晚宴,已婚男子着青色斜格子单衣,已婚女子着紫红挂蓝衫衣,未婚男子着白色云锦衣,未婚女子着粉色束罗裙,漫天烟火齐放,昼夜不停,在那万家灯火下,众人都围着篝火跳舞助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洋洋洒洒的笑容,实在是好生热闹。   黑手则被凝露逼迫成为今夜篝火晚宴的代表人,只见他一会疯狂地跳舞,一会拼了命的玩轻功,一会陪众人喝酒说笑,一会被凝露追着猛跑,一会拉着族长学七美岛语,因着黑手性子活跃且好玩,更是为岛上添加了一道奇光异彩,只听见欢笑声飞扬四起,真可谓是热闹非凡。   莫若然拿着酒壶往竹筒杯里倒了些许,然后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落尘君,他正举杯和族长对饮,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侧头扬起嘴角笑时,特别的令人着迷,莫若然也跟着浅笑了一下,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感激老天爷让他活了下来,同时也感激落尘君在全族人面前澄清自己并未杀人的事实,不然她和黑手哪有资格坐在这里参加篝火晚宴呢...   落尘君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顺着视线抬起眸子透过篝火看向对面的莫若然,见她正望着自己发呆,落尘君心下觉得有些好笑,故意将视线看向正在跳舞的少女们,顺带露出一副很中意的模样。   好巧不巧,那个对落尘君早就垂涎已久的侍仆阿美正趁着这个机会抛出长红袖,邀请落尘君和她跳支族舞,落尘君见状也不婉言相拒,径直接受阿美的长红袖,然后两人双双走向篝火处。   莫若然不动声色的往竹筒杯里面继续倒酒水,上等的米酒,甜而不腻,还带着些许后劲,不过正适合不懂得喝酒的人喝,她一边浅尝即止,一边看着落尘君在月色下扬起嘴角微笑,其实,她早就知道落尘君已经恢复记忆了,虽然他从上岸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肯承认,还时刻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但她能从他的眼里看得出来...   落尘君见没激怒莫若然,反倒让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顿时觉得有些幼稚,他对阿美弯腰道歉,然后径直走向莫若然,见她不停的喝着酒,落尘君伸手看给夺了过来,然后一个转身在莫若然旁边坐了下来。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我和别的女人跳舞,是个女人都会嫉妒吧...”   “你在向我表明你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难道不是吗?”   莫若然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侧头望着落尘君,那昏黄的火光加上淡淡的月白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有种无形的气势存在于天地之间,就像是那独一无二的月亮,莫若然伸出纤长的手指抚摸上他的侧脸,那一刻,就像抚摸到了那天空中的明月,那么的珍贵,那么的令人心痛。   “我很生气,也很嫉妒,但是只要你开心,就算要我去死都没关系...”   “胡说!”落尘君闻言不满的看向莫若然,眸子里有片刻的恐慌,说实话,他真的不打算承认自己恢复了记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可是看见她静静地陪伴在自己身边时,他实在没有办法去克制对她的想念,也没有办法去伤害她,更加没有办法不去继续爱她...   经过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忽然觉得如果再不珍惜,他们都该老了,难道要等到下辈子再去对彼此好吗?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就算是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伸手将莫若然揽入怀中,那股熟悉的香味立即袭入鼻翼之间,瞬时觉得心安了大半,原来只要有她在,他才会真的幸福,落尘君笑了笑,抚摸上莫若然青而柔软的发丝,想起很多年以前,她总是对自己视而不见,连他的吻都会觉得厌恶,还痛恨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样清高自傲的她也会对自己有情,而关于他的那份爱,似乎守护了很多年才得到了回报,曾几何时,一直以为权利才是至高无上的,现在才终于明白,千年以后归来的莫若然才是他的全部...   祁芸背着包袱站在篝火处的百里开外,小小的身影被月光照得有些清凉,她拂开额前的青丝,眼睛看向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落尘君和莫若然,心里的酸涩逐渐转换为祝福,她从袖子口掏出那块绣帕,上面绣着自己清秀的脸庞,那是落尘君送给她的,他说芸儿,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但至少这三年以来他确实真心爱过她,祁芸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抹干眼角处的泪水,转身离去。   落尘君,谢谢你曾经爱过她,也谢谢你帮她隐瞒了下毒害阿瑶的事实,曾经以为只要你忘了莫若然,她就可以乘虚而入,原来这是不可以的,两个本就被宿命缠绕在一起的人,怎么会容许别人插入呢...   祁芸坐上了小船,她转身看向落尘君的身影,想起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好,忽然觉得很满足了,握着那块绣帕朝他挥了挥手,落尘君,下辈子我一定要比莫若然快一步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你就会像爱着莫若然那样用心去爱着她,所以你要答应她,下辈子绝对不可以先遇见莫若然...   第一百零十章:银装素裹时(二)   清晨,太阳自西边缓缓而出,凌云随着迷雾拂过天空,本该是光芒万丈,烈焰晴天,可今日却不同往日,束束光线带着昏暗的米黄洒向大地,再直入七美岛,不细细看之,仿佛又是个晴朗天,却不知那雾色迷离得很,像是沉睡了千年的蝮蛇忽然苏醒了一般。   昨夜的篝火晚宴异常尽兴,没等火势自然褪去,族长就被灌得不胜酒力,还没到半夜就带着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回屋大睡,只留下黑手这群年轻人继续狂欢,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一夜都陷入了宁静之中,唯有篝火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整整烧了一夜,也为那清凉的夜带来一丝温暖。   落尘君抱着莫若然靠在大树下入睡,许是清晨的寒风吹过,令落尘君缓缓醒了过来,睁眼时,看见莫若然睡得异常安稳,不禁心头一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莫若然绝美的脸庞,感觉到她的脸颊有些冰凉,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身上,本以为自己动作过于僵硬会因此而吵醒了她,不想她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窝在自己的怀里入睡,落尘君再次勾起嘴角宠溺一笑,更是忍不住地将她拥紧...   初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光线有些昏暗,却异常的刺眼,落尘君抬头扫视了一圈篝火处,看见黑手和凝露两人四脚朝天的呼呼大睡,不禁笑着摇了下头,再挑眼望去,发现专属祁芸的那艘小船已消失不见,他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随后将视线扫回到莫若然的脸上,却发现她正睁着双眼静静地端详着自己。   “你醒了?”他再次抚摸了一下莫若然的脸,声音里带着柔情。   “祁芸已经走了?”莫若然从落尘君的怀里坐了起来,侧头看着落尘君略带歉意的脸。   落尘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远处,远处离大海较近的地方开满了紫兰花,微微闭起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闻到了紫兰花散发出来的香味,随后睁眼牵起莫若然的手走向花丛中,这个地方曾是祁芸最爱去的地方,她说紫兰花开时,他就要履行承诺娶她...   落尘君站在花丛中伸手抚摸着紫兰花,三年的相处令他此刻有点伤情,可是那段过往也显得尤为空白,但那个承诺,却令他此刻满怀愧疚,他本想带着莫若然离开七美岛,却不想默默离开的人竟是这三年来倾心照顾他的祁芸,如若说不感激是假的,毕竟这条命也是祁芸救回来的...   莫若然站在落尘君的身后渐渐感受到他的愧疚之心,同时也越来越觉得落尘君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像从前那般冷酷无情,她上前握紧落尘君的手,抬头对着落尘君点头微笑,像是给了他释怀的力量一般...   趴在桌子上入睡的黑手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气压得自己踹不过气来,他猛然睁开双眼,发现一只硕大的手正不安分的搁在自己腿上,还不停的抚摸着,黑手拧了下眉毛,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正好看见凝露躺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一只手搁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脚,黑手瞬间清醒半分,一个激灵将凝露的手给用力推开,然后跳出百步远。   “这个死肥妞,连睡觉都要占本王便宜,真是该死,要不是本王发现得早,岂不是要被她给霸王硬上弓...”   站在远处的莫若然和落尘君听见黑手仰天长啸的怒吼声,顿时扫去祁芸离开的阴霾,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到黑手面前,见他双手叉腰瞪着凝露,两人再次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真不知道昨晚是谁发酒疯非要拉着凝露一块睡的...”落尘君冷不丁的出声帮凝露打抱不平。   “你说本王非要拉着她一块睡?”黑手闻言再次弹跳而起,指着自己大吼:“除非本王疯了,否则怎么可能拉着她睡,这想想都很恐怖好不好!”   “黑手,凝露对你情有独钟,我看她还不错,你就接受她吧...”莫若然也打趣接话。   “就她?”黑手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凝露,见凝露正睡得口水肆意横飞,瞬间觉得头晕,忙吐出两个字就跟脚踩了风火轮似的拼命的逃走,生怕凝露会把他给吃了似的。   “喂,你去哪?”   “去海边冥想...”黑手一边匆忙逃走一边鬼哭狼嚎:“本王昨晚肯定灵魂出窍了...”   远处的大海,微波凌凌,昏暗的米黄光线泛起了海面的流水,急速且不宁静,一群海鸥自远处的斜面打横飞过,偶尔停留在沙滩上拍打着翅膀,接着飞向那初升起来的朝阳。   黑手刚走到海边,就被那美景给吸引住了,急忙飞到礁石上,望着大海尽头升起的太阳,心情顿时好了大半,刚想放声吼叫,却看见那云霞蔽日之下,忽然浮上千万只战甲,战甲之上竖着黄白旗帜,硕大的北煞二字映入眼帘。   黑手猛地惊住,遮手看了看四面八方涌来的战甲,顿时觉得心慌,急忙转身飞回七美岛。   竹楼里,族长带着几大长老围在竹桌旁研究着莫若然酿制的花茶,上等的朝露水,外加蜂蜜露,微微加一点进去,令花茶滑而不腻,且异常甘甜,清晨起来喝上一杯,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若然姐,你这花茶是怎么弄的啊?教教我好不好?”凝露端着竹筒杯猛灌了一口,然后砸吧着嘴问站在一旁倒茶的莫若然。   莫若然闻言低头笑了一下,还没等她点头答应,族长就瞪着凝露,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   “就你还想学酿花茶,乖乖给本族长找个夫君就谢天谢地了…”   “夫君?”凝露听到这二字立马两眼放光,接着就凑到族长身边,吞吞吐吐道:“阿爹,你觉得…言浩哥怎么样?”   族长刚喝一口茶,被凝露这么一问立马给吓得喷了出来,很是失态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瞪了凝露一眼,举着手杖说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副模样,人家言浩长得有模有样的,他会娶你?依我看啊,溪长老家的老小就挺不错的…”   溪长老听见族长要把凝露嫁给自己家的小儿子,脸上的肌肉立马抽搐起来,心里几千个几万个不愿意啊,刚想开口婉言相拒,没想到凝露就开始发飙了。   “什么嘛,溪长老家的小儿子长得跟个太阳葵似的,哪里配得上本小姐,我不管,我就要嫁给言浩哥!”凝露忿忿不平的往桌子上捶了一拳,那一拳下去足以令溪长老心生敬畏之情。   莫若然看着凝露的这副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看来她是誓死也要缠着黑手,真是看不出来,在这样的古代竟也有这种豪放开朗的女子,凝露可真谓是女中豪杰啊,不过黑手乃东帝元首,要是凝露知道黑手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非要嫁给他不可?   就在众人商量着要怎么把凝露嫁给黑手时,黑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竹楼里,凝露忙笑逐颜开地迎上前去,却被黑手给用力推了开来,脚下一个没站稳猛地摔倒在地上,凝露背着光看黑手,见他一改往日的作风变得异常沉稳,心下跟着一沉,连撒娇都不敢了。   而黑手几乎连看都没有看凝露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莫若然面前,本想道明紫陌夏殒盛装来袭的事实,可是看见三年后重生的落尘君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只能对着莫若然使眼色。   莫若然见黑手露出这般沉重的神情,脸色也跟着变了,她仰头看了看太阳,见那太阳昏暗无光,心就越发深沉起来,紫陌夏殒,你果真来了吗?   “然儿?”落尘君见莫若然忽然脸色苍白,不禁担忧,忙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壶,随后握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莫若然闻言急忙向落尘君笑着摇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心下满是不舍,却道不出心中的酸涩,只能装作没事一般的笑笑。   落尘君见状就心知发生何事,对此,他只能抓紧莫若然的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此时的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只专横于权利之间的落尘君,而是一个懂得如何去爱的人,他活得清澈无比,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对于他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浮云,唯有莫若然才是他毕生所有。   所以他对着莫若然郑重地承诺道:“然儿,纵然世间变幻无常,我落尘君也绝不会让你过得不快乐,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何事,我定负我落尘君所有来换你一世安宁!”   莫若然闻言心中一暖,鼻子也跟着泛酸,不顾众人疑惑的眼神,上前紧紧拥住落尘君的腰,就像拥住了全世界一样,那么的舍不得松开手。   落尘君轻抚了一下莫若然的发丝,抬头对着黑手说道:“紫陌夏殒的事情交给我去解决!族里的人就交给你,你万万要护他们的安全!”   黑手听到落尘君这样说,忙抬起深邃的眸子打量了一眼落尘君,见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慑人的气势,那股子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犹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至,渐渐铺散在周围,让人不得不因他与生俱来的气势而变得心生敬畏,就连黑手都被落尘君给震慑住了,不是因着他本就慑人,而是因着此刻的他更似掌控天下的王者,就像握有生杀大权的天王,且举世无双的存在着。   莫若然听到落尘君要去见紫陌夏殒,心立马慌乱了起来,要是让紫陌夏殒知道落尘君还活着,他绝对不会让落尘君再有重生的机会,因为对于紫陌夏殒来说,在这个天下间就只剩下落尘君才算得上是他的对手,所以那个妖孽绝对不会放过落尘君的。   想到此,莫若然忙拉住落尘君的手,拼命的摇着头,失去过一次,这一次,她绝不要让他有事。向黑手点了下头,还没等落尘君开口说话,后脑勺就被黑手用力打了一拳,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栽倒在莫若然的身上。   “落尘君,对不起…”莫若然抱着落尘君轻声呢喃了一句,眼睛里满是泪水,刚相认就要离别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是为了落尘君的安全,她宁愿离开他。   想到此,她的眸子变得异常坚定,随后抬头看向充满疑惑的众人:“族长大人,或许你们很疑惑,但是请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白泽还活着的事实,还有,请帮我照顾好白泽,我和黑手定不会让七美岛出事…”   话刚落,远处就响起了岛上告急的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刺耳,族长和几大长老不知发生何事,只能伸手接过昏过去的落尘君,然后看着莫若然依依不舍的离去。   第一百零十一章:银装素裹时(三)   海边,上千只战甲靠岸而停,留中间一条水路以便龙船驻留,只见那战甲上走下来数以万计的北煞将士,统一着银色盔甲,手握银枪,不过片刻功夫,就将七美岛给包围了起来,坐拥东南西北,连首尾相连的岛屿也不曾放过。   再挑眼望去,一只足以装下上千人的龙船正迎面驶来,龙船之上坐一身穿紫衣蟠龙的银发男子,额前深刻火麒麟,那火麒麟犹如圣灵之物,火红到令人震惊,只需打眼一瞧,就能看见那火麒麟在时不时地跳动着。   而拥有那般奇异之色的紫陌夏殒正侧身窝在金椅上,银白色的发丝倾斜在身前,唯有几缕滑落在眼角处,那双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眸子正微微闭着,待闻到空气中飘来熟悉的花茶香时,才缓缓睁了开来,遂看见几十个穿着打扮很是异样的七美岛人,只那么一眼,嘴角处就荡漾起兴奋的笑容来,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微微挑了挑眉毛,而后飞向七美岛。   那些个七美岛人被那满头银发的紫陌夏殒吓得到处乱窜,以为他乃天上而降的神灵,或是鬼方的妖邪,总之,凡是遇见紫陌夏殒的七美岛人都心生害怕之情,纷纷往族长家里逃去。   莫若然和黑手等人赶来时,就看见整个七美岛都被包围住了,而紫陌夏殒则无所事事的依靠在大树旁,在他的脚下跪着十七八个七美岛人,而那些个七美岛人的身上正架着十七八杆银枪,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莫若然神色一紧,这个妖孽夺岛就夺岛吧,干嘛要赶尽杀绝呢,她咬了咬下嘴唇,赶忙走上前去,刚想开口斥责他,却见他正闭眼沐浴阳光,此刻,似乎不想任何人去打扰他一样,看见这样的他,莫若然居然会有些害怕,连带着那番想骂人的话也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紫陌夏殒勾起嘴角戏谑一笑,他抬起那双妖孽般的眸子看向莫若然,见她愣愣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心忽然微微痛了一下,那么久没见,他居然会那么地想念她,夺岛是附带,想来接她倒是事实,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搂住莫若然的腰,将她遏制在自己的怀里,顺带在她耳边道一句:“该随本君回宫了吧…”   莫若然心下有些微怒,这个妖孽永远都是这样的不可一世,也不问她愿意不愿意就随便对她动手动脚,可现下的状况,容不得莫若然斥责紫陌夏殒,所以她既不动弹也不挣扎,而是抬头看着紫陌夏殒绝美的下巴,冷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宫?”   紫陌夏殒闻言低声一笑,然后俯下身子凑到莫若然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本君想你。”   听到这几个字时,莫若然心头一震,再抬头打量着紫陌夏殒,见他嬉皮笑脸,一副没正经的模样,心中很是不满,开口说道:“你想我?我看你是想念这七美岛的寸金寸土吧…”   这句略带嘲讽的话让紫陌夏殒有些生气,他挑了挑眉毛,妖孽般的脸附在莫若然的嘴唇处,只差半分距离,他就会吻下去,可是他忍住了,望着莫若然绝美的眸子半响,随后一把松开她,冷着声音说:“本君就是来夺岛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话刚落,黑手就闻到了其中的火药味,急忙跳出来打哈哈:“君上,现在七美岛已经落入本王的手里了,你就放心带莫若然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本王来善后…”   “是吗?”紫陌夏殒闻言用极其不相信的口吻回了一句,随后挑眼望了望随处可见的七美岛人,在他的世界里,所谓的得到就是让原本存在的一切消失,这样才能永除后患,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黑手见瞒不了紫陌夏殒,便转身看向身后的七美岛人,随后夺过北煞将士手里的长枪,一枪划在离凝露最近的七美岛人的脖颈处,只见那个七美岛人没有反应过来就笔直地倒在黑手的枪口下,黑手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侧身看着紫陌夏殒,冷声道:“若不信,又何须请我子沐言浩来夺岛?”   说完后黑手径直举起右手,那北煞中一半的军队乃东帝死士,他们都是来接黑手回朝的,见黑手打起手势,纷纷朝黑手走近,只消片刻,那些个兵卒都跪拜在黑手的脚下,黑手朗声道:“东帝将士听令,格杀岛上人员,一个都不留!”   此话一出令凝露彻底震住,她怔怔地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帝王之气的黑手,在这一刻,恍然明白过来,黑手和莫若然,还有白泽哥,他们都是不同寻常的人物,同时,也忽然明白那个即将格杀七美岛的人竟会是自己一心托付的言浩哥,心瞬间跌落至悬崖,那害怕之感立马铺天盖地的袭来,可她却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慢慢冷静了下来,然后用异常镇定的蓝眼睛看着那个至高无上的银发男子。   黑手看向紫陌夏殒,他在和紫陌夏殒赌,赌他紫陌夏殒会相信自己,然后趁着还没入岛之前就带着莫若然赶紧离去,虽然莫若然要跟着紫陌夏殒走,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否则的话岛上不消片刻就要化为灰烬,包括莫若然拼死想保护的落尘君。   果然,紫陌夏殒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黑手说:“既然如此,本君也就无需入岛了,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至于这块地,以后就划入东帝管辖吧…”   说完后再次看向莫若然,眸子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他上前牵住莫若然的手,转身就往龙船处行去,而那带着丝丝情意的手令莫若然有些错愕,仿佛感觉到紫陌夏殒并不是很在乎这座岛,而是在乎她自己,想到此,莫若然更是震惊,她望着紫陌夏殒银白的发丝,心头的思绪百转千回,本是想用心去换取七美岛的太平,不曾想紫陌夏殒根本就不把七美岛当作一回事。   可是...莫若然回头看了一眼岛上,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离开落尘君了吗?   想到此,莫若然停住了脚步,远远的望着青木葱翠处,就那么一眼,她就被那道白色身影给吓住了,她急忙松开紫陌夏殒的手,望着落尘君朝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来,那铁青的神色令莫若然心头一颤,也同时心生害怕,想起那日雪舞纷飞之时,他也是看见自己和紫陌夏殒在一起,所以才失去了理智,那么现在的他也因此而生气了吗?   “落尘君?”紫陌夏殒几乎没来由的脱口而出,那眼里满是震惊,还带着深不见底的失落,他从来没有想过落尘君还会活着,也从来没有想过落尘君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面前,同时,那种失去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显过...   紫陌夏殒负手站在原地,看着落尘君一步一步地走来,那股子傲气竟跟着渐渐散去,他害怕的不是落尘君,而是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将会永远地离开自己…   落尘君在离莫若然一米远的地方站定,冷着眸子看了她一眼,他是生气,气她竟自作主张地想离开自己,气她不相信自己,气她要抛下自己跟紫陌夏殒走,可就算再怎么气,也无法去责怪她,因为他知道莫若然这么做也是为了他,所以他向莫若然伸出了手,等待着她的决定,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他就拥有勇气去打败紫陌夏殒,哪怕他已经不是南越朝的君主,他也不惧那千军万马。   莫若然看着落尘君坚定的眼神,心忽然变得异常安定,那种恍惚不定的感觉渐渐消失,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把手递了过去,她相信落尘君,就算天与地在顷刻间崩塌了,她也不要放开他的手。   自她把手放到落尘君手心里的那一刻开始,紫陌夏殒忽然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正蔓延至全身,痛得他难以呼吸,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若然投向落尘君的怀抱,就在这一刻,他恨不得将自己那颗没有心的心给掏出来,让莫若然知道他紫陌夏殒的爱并不比落尘君的少,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或者说他还没有从震惊和疼痛中回过神来…   “紫陌夏殒,这个天下,我落尘君本无心再争,但既然你来了,那就永远留在七美岛看风景吧…”   说完后,落尘君不疾不徐地扬起了右手,五指微微挥了挥,那埋伏在七美岛周围上千万的军士突然呼涌而上,将北煞将士团团包围住,海岸最近之处忽然游来一艘大船,大船之上站一身穿金黄盔甲的男子,此男子手握青龙长枪,看见落尘君时,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仿佛像是多年未见一般,只见他飞身而降,三步跨到落尘君面前,将南越兵符交至落尘君的手中,随后冷眼直视着紫陌夏殒。   落尘君望着顾野青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自他恢复记忆以来就早已联系远在冰雕城的顾野青,而当年南越仅剩的将士们听说落尘君还活着,立马怀着一颗爱国之心割血仰天宣誓定要护南越君主落尘君安全无虞,也因此号召了上千万的南越军士回归冰雕城,从此南越的军队就犹如快速繁衍的生物,逐渐滋生在世界各地。   落尘君缓缓走到紫陌夏殒的面前,抬起异常沉静的眸子看向紫陌夏殒,冷着声音下令:“南越将士听令!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七美岛,若有一人出事,按军法处置!”   第一百零十二章:剑槐离殇处(一)   随着落尘君的话嘎止,全数军队有条不紊的将七美岛人护在身后,长矛盾剑之下划出了一块安全的屏障圈,由此可护七美岛人毫发无损。   而这忽然出现的变故令北煞将士们都冷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都想不到那南越骁勇善战的铁骑兵竟然还能变得如此庞大,这不得不让人心生害怕,同时也心生敬佩之情,敬的是南越首领,佩的是南越将士。   紫陌夏殒打眼看向落尘君,看见他迎光而立之时,忽然觉得落尘君越发像个王者,不过他紫陌夏殒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个女人,他等了她那么多年,本以为这次该等到结果,却没想到等回了无穷无尽的失望...   深知莫若然是落尘君最重要的人,他紫陌夏殒又何尝不是呢?他爱上了一个本就不该爱的女人,为了忘记那个女人宁愿去掏心,可是最终他紫陌夏殒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是忘不了,是更爱了,是那个女人冰冷的背影和毫无预兆的欺骗,如果他刚刚离开了,那么他该又会被这个女人欺骗一生一世吧…   他看向莫若然精致绝美的容颜,几许春秋,几许迷惘,曾几何时他紫陌夏殒只为一人梦断千百回,心痛千万次,刻画的那张容颜就算死去也难以抹灭,那这一切于他来说又是公平的吗?   紫陌夏殒微微闭了闭眼,心中愤怒的火焰犹如猛兽般顷刻而出,他猛地睁开那双紫红色的眸子,额间的火麒麟瞬间跳跃而出,银白色的发丝逐渐染成血红色,他赤手一挥,冷声下令:“杀!”   黑手眼见两方就要厮杀起来了,顿时慌得不行,他用异常愤怒的眼神看了看落尘君和紫陌夏殒,对于他来说这两个男人根本就不能活在同一个世界,否则的话这个天下就无法太平,本来是想哄骗紫陌夏殒带着莫若然离去,没想到落尘君早已做好了与其决战的准备,眼下,黑手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索性两眼一闭,飞身上树,准备坐山观虎斗。   莫若然在落尘君的保护下才免受伤害,她看着那些将士们一个个倒在自己的眼前,心不禁跟着滴血,而此情此景又仿若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的落尘君就是死在枪林血雨下的,她不要再目睹这样的情形,不要落尘君因为自己而受伤害,也不要将士们因着她而丢掉性命…   所以她鼓足了勇气伸手夺过北煞将士手里的长枪,径直脱离开落尘君的保护,越过众人,直刺紫陌夏殒,在只离紫陌夏殒半分距离时,莫若然停住了靠近的脚步,她看着紫陌夏殒渐渐变得冰冷的眼神朗声说:“紫陌夏殒,我莫若然正如古人所云乃红颜祸水,死也不足惜,可是天下子民皆是你掌管,人命虽如蝼蚁,但身为君主又怎能让子民如此互相残杀,你若愿意停手,我莫若然就将这颗心归还于你,你我从此互不相欠!”   不知是因着莫若然这番话过于绝情,还是紫陌夏殒过于妖孽,总之,他伸手握住了那杆长枪,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那血水少半都是莫若然曾经割腕而入,现今,就算是还给她,从此永不相欠。   莫若然怔怔看着那鲜血直流,心下竟有些不忍,毕竟紫陌夏殒真的为自己做了很多,却在低头犹豫的瞬间被紫陌夏殒给拉进了怀里,不等莫若然反应,紫陌夏殒反手就掐住了莫若然的脖子,转身面向落尘君,眼睛里满是嗜血般的仇恨,可怀里的这个女子却不忍心下手,他想他是疯了,为了这个女人,竟这么的不顾一切,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那么的在乎莫若然,他不承认,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可今日如若他再不承认,估计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去爱莫若然了…   “紫陌夏殒!你放开她!”   落尘君见状拼命冲上前去,还没靠近紫陌夏殒就被北煞将士用长枪刺到了手,那鲜红的血立马涌流而出,惊得莫若然连连摇头:“你不要过来,答应我,不要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见莫若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也要护着落尘君,紫陌夏殒更是觉得自己可笑,而那窒息的感觉也在慢慢地吞噬着他,令他变得越发妖孽起来,绝美的脸上闪现出异常邪恶的笑容,他松开掐住莫若然脖子的手,转而抚摸上莫若然精致的下巴,见莫若然含泪看着自己,心更是痛到难以呼吸,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眼里只有落尘君,为什么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都看不到,为什么,为什么…   千万个为什么突然转化成痛恨,转化成孽缘,他闭上看着莫若然的双眼,只要看不见就不会因为她而心软,所以他侧头看向那个三年后重生的落尘君:“如若你愿意受本君三掌,本君就放了她…”   莫若然闻言立马对着落尘君拼命摇头,豆大的泪水滚滚而下,落在紫陌夏殒的手臂上,也慢慢滑落至紫陌夏殒的内心深处,令紫陌夏殒因忍不住疼痛而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心口,想以此来抚平,却不想越是如此就越是难受。   落尘君看着莫若然异常为难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忍,他曾许诺就算负自己所有也要换她一世安宁,所以他宁愿舍下自己那条死里逃生的性命,想也不想就放下了手中的利器,然后缓缓走到紫陌夏殒的面前,他对着莫若然扬起嘴角笑了笑,似乎在说‘然儿,你放心,等我受完三掌,你就安全了。’   莫若然咬着下嘴唇看着落尘君迎着阳光而立,忽然觉得生与死已经不再重要,如若落尘君就此离去,她想她也不会苟活于世。   “圣上,不要听信那个妖孽所言,他想要你的命啊…”顾野青急忙跳出来拉住落尘君,却不想被落尘君给推了开来。   “野青,你的责任就是保护七美岛人的安全,这是我与紫陌夏殒之间的事情!是生是死,自有定数!”   紫陌夏殒没想到落尘君竟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命去换莫若然的安全,心中猛地一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掌是怎么下手的,总之,只需一掌,落尘君就毫无防备的倒在地上。   等待,死寂一般的等待…   落尘君只感觉口角处鲜血直流,他握紧双拳,咬着牙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毫无征兆的眼前一黑,天灵盖再次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劈得天昏地暗,只听见莫若然哭泣的声音,其他的完全听不见…   等待,又是死寂一般的等待…   落尘君用手指按着地,抓着泥土缓缓爬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莫若然没有完全安全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的死去。   从他爬起来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激怒了紫陌夏殒,只见他额间的火麒麟飞跃而出,一股火红之势直冲落尘君头顶,弹指一掌,那奇异的火麒麟就直入落尘君脑部,没等莫若然大喊,落尘君就笔直地倒了下去...   瞬时,天地之间都安静了下来,黑手、顾野青、凝露、七美岛人和所有将士们都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几乎忘了怎么去呼吸…   唯有莫若然静静地等待着,她相信,那个倨傲的落尘君还会站在自己的面前笑着说‘然儿,你没有安全地离开,我是绝不会死去的’,可是这一刻地等待,仿佛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么悠久,那么令人揪心…   直至躺在地上的落尘君微微睁开了那双纯净的眸子时,莫若然才彻底地破涕为笑,她抬头看向紫陌夏殒妖孽般的脸,颤抖着嗓子对紫陌夏殒说:“他曾经说过,我若一刻不安全,他就一刻不离去。”   第一百零十三章:剑槐离殇处(二)   听到这句话的紫陌夏殒忽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些许嗜血,带着些许落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仿佛突然明白莫若然为什么会爱上落尘君一般,是执着,他紫陌夏殒所没有的执着,想到此,他的内心阵阵迷惘,回首看着泪流满面的莫若然,更是觉得心痛。   良久,他挥手撤退了北煞将士,再从袖子口取出一小瓶东西,执手扔给了黑手,随后抱起莫若然飞身离去,留下满是血腥味的七美岛,也留下了只能看着两人离去而无法动弹的落尘君。   山顶上,紫陌夏殒异常安静地松开了莫若然,然后坐在长满青草的地上俯视着七美岛,银白色的发丝被风吹起,就那么静坐着,反倒显得他有些凄凉。   莫若然不知紫陌夏殒是何意,只能站在他的身后安静的看着他,就那么一刻,莫若然似乎看见了紫陌夏殒的内心。   “莫若然…”紫陌夏殒忽然出声轻唤着她,见她依然离自己远远的时,紫陌夏殒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还是把藏在心中多年的话给问了出来:“你有没有爱过本君?”   莫若然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有没有爱过他?在莫若然的眼里紫陌夏殒从未正经过,而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妖孽,时不时冰冷,时不时温柔,时不时邪魅,十句话里面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她看不懂紫陌夏殒,又因着宿命,她又似乎是最懂他的人...   从初见他开始,就认定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后来相处久了,又感觉到紫陌夏殒不为人知的一面,甚至曾经带给她安全感,对他,不知道有没有动过心,却清楚的知道紫陌夏殒是她莫若然不忍心去伤害的人…   “难道你连回答都不屑了吗?”   紫陌夏殒等了很久都等不到莫若然的答案,不禁觉得恼火,上前捏住莫若然的下巴,寒着眸子看着她,却见她默默流泪,心下猛地一痛,手下的力道也跟着减轻了...   他伸手替她擦去泪水,然后将莫若然紧紧拥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此生定不负你,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没想到你竟然连这点奢求都不肯给予,叫我紫陌夏殒该如何是好…”   莫若然第一次听紫陌夏殒说这种话,不禁觉得难过,她抬头看向紫陌夏殒,见他那双眸子里只有自己的容颜时,莫若然忽然好想哭,她想告诉紫陌夏殒,其实她曾经被他感动过,可张嘴的话却变成:“如果你愿意放过落尘君,放过七美岛,我就将这颗心还给你…”   紫陌夏殒闻言忽然感觉到自己痛到难以呼吸,他轻轻松开了莫若然,然后缓缓退离了好几步远,背过身去时,脸颊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他倔强得不愿承认那泪水是属于他紫陌夏殒的,他一心只认为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的付出都是要回报的,所以他转身时,脸上只剩下冰人般的寒冷。   “那你就把你的心掏出来给本君!”这句话说得无情无义,说得愤怒无比,也说得异常痛心。   莫若然看着寒冷无比的紫陌夏殒微微笑了一下,这场宿命到此也该有个了结了,这个天下,因着她的到来而导致四国纷争不停,死伤无数,到现在为止,还不能停止战乱,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今,她逼得紫陌夏殒作出了打算,那也算帮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希望这颗心可以让紫陌夏殒完全脱离掉冰人之躯,恢复从前的那个紫陌夏殒,而她,本是未来世纪的人,注定在这里没有结局,倘若能把心留在这里,也死而无憾了…   她捡起地上尖尖的石子缓缓放到心口,抬眸时泪水还是忍不住汹涌而出,她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为了心疼紫陌夏殒,心疼他明明不舍还要强装坚强,心疼他明明仁义还要乱杀乱伐,心疼他明明可以永远妖孽却因为她而变得摇摆不定,心疼他的一切,却只能化作泪水和道一句:“紫陌夏殒,谢谢你…”   说完后执起石子就往心口上扎去,手却被紫陌夏殒给狠狠的握住了,他用噙满泪水的眸子怒视着莫若然,冷着声音吼她:“你以为你死了落尘君就能相安无事吗?你以为你把心还给本君就能脱离掉这世间的一切吗?本君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没有本君的允许,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莫若然直感觉手腕被捏得生疼,以至于手中的石子滚落在地,仰头看紫陌夏殒时,却看见他眼里的恐慌和不舍,倘若他方才再晚一步,估计莫若然就已经离他而去了吧。   “紫陌夏殒,你要我怎么办?”   莫若然无奈的声音再次令紫陌夏殒奔溃,他捏紧莫若然的手,两眼怒视着她,歇斯底的怒吼着:“要你怎么办?本君倒想问问你,你要我该怎么办?我紫陌夏殒此生最爱的女人就要离我而去,我能怎么办,我紫陌夏殒连心都没有却更爱这个女人,我又能怎么办,我紫陌夏殒就算死去也忘不了她,我又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莫若然怔怔地看着紫陌夏殒,这番话仿佛像是毒药一般滋入到莫若然的内心,令她心生愧疚,以前只以为紫陌夏殒喜欢戏谑自己,或者只是对自己有感觉而已,直到他亲口承认,莫若然才敢真正地确定紫陌夏殒的感情,这份妖孽般的溺爱或许很深了,深到连紫陌夏殒他自己都无法去面对。   紫陌夏殒把内心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忽然觉得轻松了好多,他松开了钳住莫若然的手,轻轻替莫若然擦去眼泪,在他的世界里确实所有的付出都要回报,可当他拥抱着莫若然的那一刻开始,他忽然觉得就算丢了自己的性命也无需她的回报,因为他是真的爱她,并不比落尘君的少,只是莫若然不懂而已,他低头吻了吻莫若然的额头,像是放手了一般,转身离去。   “我不需要你的心,相比失去你,我更愿意成全你,如果有一天你过得不好,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个我,我紫陌夏殒会永远等着你…”   紫陌夏殒离去后的这番话一直停留在莫若然的内心深处,她忘了告诉紫陌夏殒,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会选择他,可是她知道,这番话就算不说出来,紫陌夏殒也该明白,初见时,他就能看出自己内心所想,相信远在天涯海角,他也能感受得到…   …………………………………………………………………………………………………………………………………………………   北煞,草木青翠,百花齐放,全城百姓跪在北城门口恭迎着紫陌夏殒的圣驾,阳光直入龙撵处,掀起帘子的那一刻,紫陌夏殒看见扑跪在自己面前的百姓们,有的怀有身孕,有的佝偻着背,有的白发苍苍,有的不过三岁左右,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们视他为王,能让天下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王,可他却未尽过帝王之职。   紫陌夏殒仰头看了看天,那束阳光照得他的鼻翼异常泛酸,他从轿撵上缓缓走了下来,随后扶起跪在地上双腿都已发软的老者,平生第一次向百姓们弯下了腰。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次弯腰而被后人称赞不已,包括曾记录紫陌夏殒残酷无情的史书也因他的骤然改变而被淹没,从此只剩流芳百世。   北煞宫殿,南诺将一方手帕和一盒东西交至紫陌夏殒的手中,紫陌夏殒缓缓接过那盒泛着红光的宝盒,此物乃为白颜的随身之物,心骤然一沉,转头看了看北煞宫殿,忽然觉得这座宫殿竟那么的苍白,也那么的凄凉,握紧手里的帕子缓缓走向幽禁白颜的地方,不见白颜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只见冰棺直立榻前。   紫陌夏殒迈着步子走了过去,看见白颜那张刻着蝴蝶印记的脸已经苍白,整个人毫无冰冷之气,只剩女子般的柔情,紫陌夏殒拧了下眉头,打开了那方手帕,上面是白颜用血写的遗言。   “当君看到这块帕子时,白颜已经离君远去,带着无穷无尽的不舍,带着日日夜夜的等待,只想让君知道,魅果山相逢时就已把心相许,可君不曾怜悯,冷眼相看,幽禁把还,一蓑烟雨,雾却如纱,心殇此处,君可知?待斜阳归尽之时,白颜已如君所愿,将心掏之,白颜并非无情,迟迟不肯救君妹是因白颜须要将心掏出,心与心交换才能保君妹无虞,可白颜想陪伴在君的身边,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所以君不要怨白颜心狠,也不要怨白颜撒手离去,此生情,来生聚,愿君韶华一世,白颜字。”   紫陌夏殒握紧那方帕子看向躺在冰棺内的白颜,这个冰冷的女人竟跟他一样,爱上了一个本就不该爱的人,这一切到底是宿命还是人定,此刻,再也无法用感情去衡量红尘事,而他和白颜都是同类人,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所以都来迟了一步,因此造成了漫无边际的凄凉和孤独…   他缓缓抚摸上冰棺,看着那绝世容颜朱唇轻启:“如果有下辈子,或许本君会爱你…”   第一百零十四章:大结局   四国元首禅位于原南越帝王落尘君,却遭落尘君婉言相拒,后转位于东帝之首子沐言浩,命子沐言浩打理四国,且传世百年,遂拂袖而去。   相传子沐言浩一生仁义,且重情义,在他登位之时,两国季节变幻莫测,北煞突狂风大作,忽下大雪,深深盖住各宫墙瓦,南越大地白雪褪去,忽放天晴,阳光照进琉璃朱瓦,至此,各国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再无变更,世人皆传,子沐言浩乃真正仁义之君,那四国之首,非此君不可。   而得白颜之心的紫陌夏雪忽然苏醒过来,满头白发全数褪去,一颗玲珑剔透之心满怀仁义,不知是因白颜本就是医仙,还是紫陌夏雪有这医术之根,竟全数继承了白颜的医术,随着南诺流走于天地之间,救人无数,两人也因此被世人称赞为只羡鸳鸯不羡仙。   …………………………………………………………………………………………………………………….   五年后,四国边际,白楼处。   “青叔叔,你若是能从本小姐手中抢走这束鲜花,那本小姐就天天给你洗衣服!”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手捧一束鲜花,一脚踩在石凳上,一脚顶着地面,昂着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傲慢的看着人高马大的顾野青。   “洗衣服就不必了,你就帮青叔叔捶一个月的背吧…”   顾野青勾起嘴角对着小姑娘笑了一下,随后趁着小姑娘撅嘴之际,伸手想夺过鲜花,却不想那小姑娘将鲜花迅速地藏在身后,见顾野青露出惊讶之色,小姑娘笑着跳开好几步远。   “青叔叔,你想乘人之危吗?”   顾野青闻言也不多说,径直上前去抢鲜花,不想那小姑娘竟飞身离去,不消片刻就落在树枝上,随后扬起手中的鲜花朝顾野青摆了摆,顺带吐着舌头作鬼脸。   “好你个小妮子,小小年纪竟有一身绝世武功,真不愧是落尘君之女…”   说完后顾野青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渐渐传遍四周,厨房里头的莫若然听到顾野青和小姑娘嬉笑的声音,不禁也跟着摇头轻笑起来,唯有落尘君板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小姑娘坐在树枝上没大没小的对着顾野青扮着鬼脸,不禁露出无奈的表情,随后缓缓走到大树下,用凌厉的眸子看着那个长得非常美丽的小姑娘。   小姑娘打眼看见落尘君站在树下,吓得急忙将鲜花扔给顾野青,三步跃下树枝,猫着腰想绕过落尘君身边,不想被落尘君逮住了小辫子。   “落尘舞,那篇诗词赋作完了没有?”   落尘舞闻言忙回头对着落尘君露出无邪的笑容来,见落尘君用严厉的眸子瞪着自己,她又撇着嘴巴露出无辜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令落尘君顿时有些心软。   “我不是说过要在天黑之前写完那篇诗词赋吗?现下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还只顾着玩耍,是当真不把爹的话放在心上?”   “不是啊,爹爹,舞儿最听爹爹的话了,谁叫爹爹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我记得昨天隔壁家的大婶还说要相个小妾给爹爹呢,不知道娘亲知道了会怎样…”   听到落尘舞巧舌如簧的辩解,顾野青再次大笑出声,走上前去连连拍了落尘君好几下肩膀,见落尘君露出慌张的表情时,顾野青更是觉得这一家子往后的日子会非常的有意思,这个落尘舞长大后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啊…   落尘君被自己的女儿堵了话,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只能瞪着眼睛吼一句:“回屋作诗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落尘舞朝落尘君撇了撇嘴角,然后低着头百般无聊地回到书房里执笔作诗,刚写下两句,就用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外头,见落尘君和顾野青坐在苑子里头聊天,急忙偷偷溜到厨房里,拉着莫若然蹲在灶下说了好几句悄悄话,说完后盯着落尘君挺拔的背影捂着嘴角偷笑。   天色已近黄昏,莫若然将菜摆放在石桌上,然后唤落尘舞去去喊顾野青和落尘君两人吃饭,自从离开七美岛后,顾野青就回到了冰雕城,偶尔来白楼走走,这白楼是个幽静之处,离七美岛也不远,此处没有多少人住,城楼里的百姓都以种花为生,几乎整座白楼都被花给覆盖住,空气中满是花香味,实在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当时,落尘君就是爱上了这里才选择留了下来,而落尘舞也是在这里出生的,现在这里都有了非同寻常的纪念价值了。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吃饭,顾野青时不时往落尘舞的碗里夹菜,而莫若然却时不时的往顾野青的碗里夹菜,唯有落尘君空着碗瞪着眼前的三个人,他平时是严厉了点,但是也不至于连吃饭都把他排除在外吧,搞得顾野青他们更像一家三口,而他却变成了局外人,想到此,落尘君忿忿不平的把筷子重重搁在桌子上。   “君上,你不吃了吗?那把饭都给我吧…”顾野青急忙去端落尘君的饭碗,却被落尘君狠狠瞪了一眼。   “吃什么吃,你看看你都发福了,还吃…”   落尘君不满的话令莫若然寒了下脸色,她伸手夺过落尘君的碗,然后递给顾野青,顾野青忙朝落尘君露出个疑似‘不好意思’的表情,接着猛扒饭,跟几千万年没吃过饭似的,三下五除二给吃了个精光。   落尘君顿时觉得挫败,急忙用柔情似水的眸子看向莫若然,希望她能像关注顾野青一样地关注一下自己,没想到她连头都不抬一下,自己吃自己的饭,落尘君觉得很是奇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莫若然喜新厌旧爱上了顾野青?   想到此,落尘君立马用凶神恶煞的眼睛瞪向顾野青,瞪得顾野青都不好意思去夹菜,只能眼巴巴的扒着干饭。   “师兄,今夜的天色不好,像是要下雨,就再住一晚吧?”莫若然一边往顾野青的碗里夹菜一边挽留着顾野青。   “好啊…”顾野青急忙点头说好。   “住什么住,都住了半年了,还住…”落尘君见状急忙打岔。   “我比较喜欢青叔叔,娘亲,你就再让青叔叔住半年吧…”   落尘君听到落尘舞的话差点没气得吐血,真是无仇不成父女啊,都说女儿随爹,可偏偏这个落尘舞的胳膊肘就往外拽,再让顾野青住下去,估计爹都该换了...   落尘君蹙了下眉头,随后起身来到莫若然的身边,想都没想就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然后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径直走向房内。   “喂,落尘君,你干什么啊…”莫若然挣扎着想推开落尘君,却不想他更是紧紧的搂着自己,她忙往外头看去,见顾野青牵着落尘舞离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回头瞪着落尘君,真是丢死人了,这个死落尘君竟然当做他们的面这样抱自己,真是可恶…   “你快放开我…”   “不放!”   “你想干嘛啊...”   “你怎么都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啊…”   “就刚刚。”   “有吗?”   “没有吗?”   就在落尘君想要吻她时,莫若然忽然拉住锦被,将落尘君屏蔽在锦被之外。   “然儿,你怎么了?”落尘君满是不解的询问着。   “你先告诉我,你和隔壁家大婶的小女儿是怎么回事,怎么最近我时常看见你和她眉来眼去的?”莫若然用审犯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落尘君,刚才差点被他的柔情给带过去,幸好她头脑清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隔壁家的小女儿眉来眼去?”落尘君瞬间觉得头晕,想起方才落尘舞拿此事噎自己,顿时觉得可气又可笑,看来古人说的那句话一点都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对极了,不过谁叫这两个女人是他落尘君最重要的人呢,所以他笑着伸手将莫若然揽进自己的怀里,柔声说:“没有的事,你不要听落尘舞胡说…”   “依我看,家里娶个小妾也挺好的,反正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莫若然继续拿话噎他。   “然儿,还要我说多少遍,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况且我连隔壁家小女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何来的眉来眼去,你若不喜,那明日就搬家吧…”落尘君极力辩解。   “搬家?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   “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难道不是吗?你肯定对隔壁家的小女儿有…”   话还没说完,嘴上一凉,整个人就被落尘君抱进了怀里。   莫若然顿时觉得自己错了,千不该万不该激怒落尘君,现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睁大双眼看着落尘君俊美到令人发晕的脸,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连带着莫若然也渐渐松懈下来,双手忍不住环抱住落尘君的腰…   第一百零十五章:番外之子沐言浩   话说子沐言浩登位后,便将皇城定居于东帝,此地乃为江南水乡,尽出奇人,也为东帝带来无尽财富,本为富国,却因增加三国兵力,春夏秋冬转化之下,成了统一天下的大国,加上子沐言浩善于用人,也精于治国,这东帝城就越发强大起来。   传闻子沐言浩虽治国有方,但此王不喜专政,偏爱逍遥自在,东帝政权全权交予其丞相处理,此相虽接手朝政,却不敢揽权,只因北煞帝王紫陌夏殒离去时曾扬言‘旗下大臣若有违本君之言行造反之事,那休怪本君分身而归。’此言几乎成了镇压大臣们的定海神针,至此也就无人敢逆于朝堂。   也因此让子沐言浩逍遥于天地之间,这不,天未明晓,就见一身穿白衣的翩翩佳公子大摇大摆地从东帝城走了出来,只见此公子手握百花折扇,身后随一小厮,路遇挑担老夫,忙上前相助,见老夫面露惊恐之色,此公子忙掩面离去。   泛舟湖上,摘花取露,天下之大,唯有阳光所到之处令人心情畅快,世人皆说红尘事红尘缘,唯子沐言浩不信此话,皆因缘未来,情未尽,故只知把酒对歌,月下独酌。   许是天见缘至,游湖之时,忽见对岸有一倾国倾城的女子,子沐言浩忙扔掉手中酒瓶,飞身而上,却见女子隐藏于人世之间,整个人犹如飞天而降的仙女,回首时,那张绝世容颜更令子沐言浩眼前一亮,遂追随而去。   “简晨!”子沐言浩朝着女子的背影大声喊叫:“总算让本王找到你了,快快随本王回宫成亲!”   听到子沐言浩的声音时,简晨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朝自己疾步飞来,简晨忙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容有些邪魅,没等子沐言浩靠近,就见一枚金色暗器朝自己飞来,子沐言浩立马一惊,转身躲过,那枚暗器便直直钉在木桩上。   “哇,幸好本王躲过了,不然今日就死在娘子的手下了…”   子沐言浩死皮赖脸的凑到简晨的面前,见简晨要走,急忙伸手拦住:“本王曾经说过要把你幽禁一生一世的,今日让本王寻到你,可真是天赐良缘。”   简晨闻言猛翻了个白眼,对着子沐言浩撅嘴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张口闭口就是成亲、娘子什么的,我说过要嫁给你吗?”   说完抬起脚就往子沐言浩的脚背上狠狠跺了一脚,跺得子沐言浩嗷嗷直叫,眼看两眼一翻要倒在地上,简晨急忙上前扶住子沐言浩,正面露担忧之色时,子沐言浩忽然大笑起来,不等简晨反应,乘机将其拉入怀中,顺带献上初吻,惊得简晨忙抽出十几枚暗器扎入子沐言浩的脚上,这下真成一瘸一拐的跛子了。   饭桌上。   “晨晨,本王对你一心一意,你就和本王成亲吧…”   “成你个大头鬼,给本姑娘呆一边去…”   街道上。   “晨晨,本王想和你生十七八个娃娃,你就嫁给本王吧…”   “生你爷爷家的香蕉皮,给本姑娘迅速滚走…”   床榻上。   “晨晨,本王发誓只娶你一人,后宫佳丽统统不要,你就从了本王吧…”   “从你个头,快点从本姑娘的床上滚下去!”   夜深人静。   “晨晨,本王决定再也不睡地上了,好凉…”   “你个混蛋!谁叫你上床的!”   子沐言浩几乎出尽奇招才将简晨纳入后宫,一日,携带简晨遨游大海,不想,远处游来一艘大船,船上面赫然挺立足有两百斤重的凝露,只见凝露手握大叉,两眼熊似才狼虎豹,吓得子沐言浩立马冲回船舱,不料,凝露一声吼叫,整个人已经踏步而来,待凝露站稳时,整艘船早已倾斜。   “子沐言浩!你居然没等我同意就敢成亲,看我不戳你十七八个窟窿!”   “凝露老祖宗啊,你就放过本王吧,本王实在承受不住你啊,要不这样,本王保证给你弄十七八个美男子,足以让你享用三代,而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那种,你看怎么样…”   “你是嫌我胖吗?”凝露再次仰头吼叫。   “不是,不是,哪敢,哪敢呢…”子沐言浩忙摆手。   “那就休了她,改娶我!”凝露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看好戏的简晨。   “那算了,本王就是嫌你胖,你能拿本王怎么样?”子沐言浩双手环胸昂头看向凝露。   “我…我…”凝露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见她用饱含泪水的眸子看着子沐言浩,看着看着,泪水直流,索性往甲板上盘腿而坐,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简晨和子沐言浩对望一眼,一个上前安慰,一个拼命逃走,本想翻身入海游回东帝,谁料简晨反手扣住子沐言浩的脚,将其给拖回甲板上,然后转身大无畏的看向凝露,顺带朗声道:“本姑娘有办法让你变成大美人!”   三个月后,东帝皇宫,子沐言浩侧卧在龙椅内,嘴里吃着紫葡萄,眼睛看向御花园,只见简晨在花坪中纷飞起舞,动作异常轻柔,脚下的莲花碎步踩得极好,手中的璎珞也收放自如,嫣然回首时,抿嘴一笑,实乃倾国倾城之姿,更是为那御花园增添了一道风景线。   再顺着视线往左边看去,只见一异常肥胖的女子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刚回头,就露出惊人般的笑容,震得子沐言浩差点没被葡萄给呛死,这哪是良辰美景,简直就是在侮辱眼睛,明明是点花式的舞姿,偏偏被这个凝露给练成蛤蟆功,实在不堪入目啊。   又过三月,御花园内,子沐言浩百般无聊的走在花间小道上,因雾气太重,子沐言浩只好低头看路,就在瞬间,直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已经飞出老远,好在子沐言浩武功底子好,不然早就被迎面之人给撞得吐血,本想大喝一声,然后乱刀将撞自己的人砍死。   不想刚抬头就对上了凝露那双蓝眼睛,子沐言浩立马一个激灵,双手抵在胸前,两眼目视前方,就跟遇见劫匪一般拉起了警戒线,凝露却丝毫不知,一蹦一跳的凑到子沐言浩面前,子沐言浩只觉凝露变化实在太快,几个月不见,原先的模样早已记不太清,只觉眼前的女子瞬间让人眼前一亮,眨眼一看,脸已肿大片,身体如铜钟,手臂健硕无比,双腿犹如擎天之柱,这是减肥还是变巨人啊?   实施减肥计划已过半年,凝露不但没减下来,反而更胖,实在令简晨头痛不已,原以为自己不算尽力,却不知凝露锻炼得快消化得也快,这不,深更半夜,子沐言浩在御膳房里逮到个偷吃的女子,偷吃也就算了,偏偏把子沐言浩的那份给干掉了,害得子沐言浩饿的饥肠轱辘。   见简晨未对症下药,子沐言浩打算亲手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实施残酷的宫廷减肥法,将凝露绑在大树上,树的上面有无数美食,可她需爬上去才能吃到食物,否则只能饿肚子,因着身子过于肥胖而无法动弹,再加上子沐言浩在其脚上绑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以至于凝露天天饿得死去活来,再去问其要不要嫁给子沐言浩时,她两眼发昏地说‘只要给吃的,什么都行。’   话说子沐言浩自研究凝露以来,整个东帝皇宫变得非常有意思起来,凝露几乎成了宫里的开心果,人人都喜欢至极,包括简晨都与其相处得异常融洽,唯有子沐言浩爱答不理,殊不知,凝露也是其命中注定之人,不然依照子沐言浩的脾气凝露早已被大卸八块,缘说‘前世来不及还恩,只能留到今世,若说前世是因,那今世便是果,因果,因果,循环而至,便结红尘之缘’。   第一百零十六章:番外之紫陌夏殒   自退位后,紫陌夏殒便游走于天地之间,不知在何处寻得一宝物,服用后竟可包容颜百年不变,至此,造成紫陌夏殒年过三十有二,却依然是十八方颜,如若不是满头银发,皆不知其真龄。   相传紫陌夏殒每逢佳雨时节都会上魅果山一趟,在山上一呆就是整夜,不知其上山所谓何事,只闻魅果山整夜箫声不休,有人传闻北煞国君紫陌夏殒心系一女子,此女子或是魅果山医仙白颜,当众人都将此当做佳话相传之时,紫陌夏殒又忽然消失于人世间,足足有八年未踏足过魅果山,问其所在何处皆不知,只听此妖孽去寻命中至爱。   白楼处,离落尘君家不远的山上忽然建起一座高楼,皆是竹木所制,从山下望去,那座高楼被仙雾围绕,颇有人间仙境之感,询问路人是何人之处,路人皆摇头称不知。   一日,落尘君相拥莫若然而睡,忽闻一阵敲门声,落尘君异常烦躁的起身开门,以为是顾野青又来蹭饭,却被眼前的银发男子吓了一跳,不等落尘君开口,银发男子就径直跳到莫若然面前。   “然儿,本君要吃阳春面,还要一大碗混沌,建楼可真不容易,都快饿死本君了!!!”   莫若然闻言只觉在梦中,恍然睁眼,看见紫陌夏殒盘腿坐在床榻上,顿时愣住,十三年未见,紫陌夏殒依旧如前,那张妖孽般的脸依然精致无比,整个人却越发神秘,身上总是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仙人之气,看得近了时,那额头处的火麒麟仿若已渐渐转化成龙,只待一朝飞天,就可汹涌而出,面对这样的妖孽,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同时,也让人心生羡慕之情。   “你发什么愣?”紫陌夏殒见莫若然看着自己发怔,不禁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凑到莫若然的眼皮子底下暧昧地说:“是不是多年未见本君,想本君了?”   这句微带情愫的话令落尘君顿时回了神,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起来,这个妖孽真是阴魂不散,都十三年过去了,以为他早已成婚,不想竟孑然一身足足有十三年之久,现下又忽然出现在白楼里,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难不成他还打着莫若然的主意?   不行!他的女人岂能让平生最大的情敌染指!一定不能让紫陌夏殒呆在这里!思及此,落尘君一把扯起紫陌夏殒的衣服就往外头行去。   紫陌夏殒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被拧到门外,忙反手抓住门框,对着里头的莫若然大叫:“记得阳春面不要放葱,本君最近不能碰此类生物,馄饨最好不要肉馅,本君最近吃素…”   莫若然闻言忙愣愣地点了点头,见落尘君就要实行暴力的样子,急忙开口说道:“你不要这样,紫陌夏殒好不容易来一趟,对他客气点…”   落尘君听到莫若然这样说,心中几千万根火苗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那瓶尘封多年的醋也瞬间打翻,却不敢对着莫若然发脾气,只能用寒冷的眸子瞪着紫陌夏殒,见紫陌夏殒朝自己挑眉轻笑,心下更是来气,扯着紫陌夏殒的衣服就怒吼:“紫陌夏殒!”   紫陌夏殒见落尘君立马要打架的样子,急忙抽身退离开来,随后望着落尘君露出妖孽般的笑容:“本君觉得你的声音虽鸿若古钟,但底气不足,许是气虚,待本君为你去开几服药…”   落尘君闻言握紧双拳屏住了心中那股子怒气,指着门外说道:“你最好马上离去,否则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紫陌夏殒一听两手一摊,勾起嘴角道:“我走可以,不过呢,你记得叫莫若然把吃的送到山上的高楼里,本君备好美酒,等待着她,真不知道如斯良辰美景,我和她又会不会旧情复燃呢…”   落尘君闻言直感觉胸腔口被堵得踹不过气来,忙上前再次拉住紫陌夏殒的衣服,按着他往凳子上坐下,随后咬牙问道:“你说山上的高楼是你建的?难道你想永远住在这里吗?”   紫陌夏殒忙点了点,脸上泛着些许戏谑的笑容,见落尘君气得两眼冒烟时,紫陌夏殒更是仰头大笑,良久,他才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落尘君的肩膀,朗声道:“落尘君,你天天不锻炼,武功都退化了,而本君依然健硕,等哪天你死了,本君就娶莫若然为妻,可记住了?”   这句话就像是誓言一般刻在落尘君的脑海里,就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落尘君也不会将其忘记,从此以后,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烈焰酷暑,只要是晨鸣时分,就能看见一异常俊美的男子在花圃中拼命的练武,一练就是一上午,从不停歇,导致其平白无故练就了八块腹肌,将整个身形修饰得完美至极,更令整个人容光泛发,像是年轻了十年一般,整日神采奕奕,就连每每行房乐之事时都是处于异常振奋之态,更导致莫若然每每入睡之前都要忍不住上前抚摸一番。   又一日,一个长得水灵灵胖乎乎的三岁小娃娃端着一碗汤药跑到书房,用一双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落尘君:“爹爹,娘亲说你昨晚好生卖力,就特意研发了一道汤药来为爹爹调理身体,娘亲给这个取了个名字,叫做伟哥。”   落尘君闻言眉头一蹙,伸手夺过汤药,刚想教训小儿子,不想门再次被推开,紫陌夏殒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伸手夺过小娃娃手里的汤药仰头就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直呼伟哥好极,而那小娃娃不知是因天性聪慧,还是天生愚钝,看到紫陌夏殒把那碗汤药喝完之后,竟非要跟着紫陌夏殒而去,气得落尘君差点没仰天长啸。   紫陌夏殒当真是老天爷派来专门气死落尘君的,一到落尘君家吃饭的点就立马飞了下来,吃完后就飞身离去,也偶尔跑到书房里同落尘君拌拌嘴,待气得落尘君脸色发黑之时,他才大笑着离去。   落尘君几次想搬家离去,却被莫若然给阻止下来,眼见一家四口要变成一家五口,落尘君更是气得无处可发,只得天天锻炼身体,好在莫若然越发迷恋自己,否则他早就同紫陌夏殒决斗了。   日子本是如斯过着,不想那落尘君引以为傲的女儿落尘舞忽然出游而归,时隔十三年,落尘舞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那张绝世容颜颇有几分莫若然的韵味...   那日,紫陌夏殒飞身下来蹭饭时,路遇落尘舞,险些将其当成了莫若然,好在紫陌夏殒一眼认出,与其擦肩而过,却不料,落尘舞竟被那紫陌夏殒的满头银发吸引,急忙追去,抬眸看见紫陌夏殒如雕刻般精致的容颜时,竟心头一痛,就像是分离了千年的恋人一般,痛到难以呼吸。   从此以后,落尘舞因着那惊鸿一瞥整日纠缠着紫陌夏殒,导致紫陌夏殒身心疲惫,再也无心去气落尘君,只想乘着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溜走,不料,那落尘舞就像早已预知一般,站在远处挥手等着自己,紫陌夏殒瞬间觉得头晕,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也不看飞身离去,气得落尘舞咬牙发誓,此生誓死也要找到紫陌夏殒,无论天涯海角!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