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浮世绝香:妃倾天下   作者:冲霄一鹤   第一卷 浮沉乱世公主殇   楔子   天遥大陆,中分四国,流云,栖凤,北定,以及墨国。天遥一百八十七年,三国联盟,合攻墨国。一战八年,墨国危,兵临城下。四面楚歌,墨帝天君,自缢于未央,时年三十一,是夜火光冲天,哀声遍野。关雎宫宸妃诞子,托孤于宫女挽香,殉葬于关雎宫,以偿帝恩。是夜宫女挽香趁乱携孤出逃。   次日,城破,墨国灭。杀千万人,墨氏皇朝无一幸免。   挽香携孤逃于莫野,追兵至,逼至殇崖,成绝路。   挽香哀鸣,骂天之无道,恨绝,携孤坠殇崖,是日,天现异象,电闪雷鸣,下血雨,天遥大陆一片血雨腥风……   天遥一百八十七年冬,墨国灭,天遥大陆自此三分天下。流云,栖凤,北定三国君王会师于莫野,以殇崖,墨河为界,三分墨国。签订盟约,言:百年内三国不得发动战事。史称“莫野盟约”……   001 绾意人生   “为天下献身,你可愿意!”   冰冷的话语从那个曾经温暖她寂寞心田的男子口中说出。萧绾意一双带着点点希望的眸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亮。   “只要你不后悔!”   说罢,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胸口,胸前晕开一朵朵鲜艳的玫瑰花。拔出,点点鲜血溅落在眼前人的纯白无暇的锦衣上。   “今以心头血,还君一段情,今君欺我如此,他日再相见,恩断情两绝!”   冰冷决绝的话语刺痛了战天戈的心,只是为了那至上的权,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绾意恨我吧!怨只怨你不是萧家嫡女!”   绾意心中冷笑,无情最是帝王家,以前的“萧绾意”怎么会觉得此人是值得托付今生的良人,只是可惜了“萧绾意”到死都不能忘怀的深情!绾意心寒,任着身体里面的血花一点一滴的染红了衣襟,脑中不断闪现的是:   点点桃花翩翩舞,他走过茫茫山路,千万次辗转,脚踏那一池萍碎,凌波而来,那一份潇洒,那一份恣意,醉了一池桃花水,倾了玲珑女儿心……   只是这春风依旧,桃花已碎,春风台上负春风,多情人终被无情伤……   漫天雪花飘飞,绾意顶着那一身凌乱,看着那人悄然离去,对着飘渺的空气叹息道:“如此,你便可死心了吧!”   天遥新历十八年,北定野狼之心,意图挥兵南下,意图一统中原。栖凤弱,无所依,致书流云,言:“北定不守盟约,意图染指中原。今集聚雄师二十万于栖凤白玉关,栖凤,流云唇亡齿寒,栖凤灭,北定一家独大,流云破灭之日,亦不远矣!栖凤流云当同仇敌忾,共御强敌。兹有一女萧氏,品行端庄,才华横溢,为表心诚,愿结连理。”   天遥新历十八年,流云栖凤两国联姻,栖凤国君膝下无女,欲封丞相萧南之女萧绮韵为清韵公主,和亲流云。然,相国夫人不忍亲女远嫁她国,使计李代桃僵,庶出之女萧绾意被迫代姐出嫁……   栖凤天元二十一年,天元帝退位,传位于七子战天戈,改元蛰龙……   栖凤蛰龙一年冬,开元帝即位,迎娶萧氏嫡女绮韵为后,大赦天下。国丈萧南封南国公,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次日,圣旨下,言:萧氏三女绾意,品行贤良,德才兼备,特封为御妹,赐号安宁,三日后,和亲流云……   北国风光,万里雪飘,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苍茫,谁能想到刚刚还见证过一场普天同庆的帝后大婚,昨夜的繁华犹在耳边回响,一夜雪飘,将红的,黑的,干净的,污浊的,全部掩去,空留下一色苍茫!   栖凤国丞相府   清晨的风凉凉的,明明是那么轻柔,却渗透着刺骨的寒意。正如是世上的人看似温柔无害,却最是伤人。   走廊上九曲十八弯,绾意百无聊赖的走着,时有积雪融成水渍,浸湿衣衫,寒彻入骨,她却不在乎。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眼里空茫一片,仿佛天地万物都入不得她的眼似的。   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雪嫩嫩的颜色比那一片白雪更加透亮。内里却是单薄一片,只着了见中裳。她是直接从床上起来的,一躺便是半月,着实有些累人。随手拿了件披肩,往身上一揽,没有唤醒桌边打盹的丫鬟,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幽幽一声轻叹,那暖暖的热气瞬间被冻结出冰凌,然后消失不见。来到这个时空三年,一切就像是冥冥中的一场梦,那般的不真实,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心口的伤痕已经长出了新肉,粉粉的,嫩嫩的,谁曾想那硬生生的被挖开心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身上的伤口结了疤,可是心上的伤口却还在隐隐作痛。   墨色轻猫的柳眉微微皱起,绾意无力叹了一口气,默默问道:你还是放不下吗?   说来或许没人会相信,有谁能想象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白日里她是栖凤相府三女萧绾意,生性懦弱,空有倾城貌,却是个草包美人,心系于栖凤国七皇子战天戈,只可惜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负落花,一把凌月匕首,断了一生情空。   而夜里她是现代女墨绾意,自幼孤苦,却意志顽强,一手打拼出自己的幸福,熟料,婚前的一次登山旅游,失足坠崖,魂穿异世,寄宿于萧绾意的身体中。   本以为这是老天对墨绾意开的一场玩笑,也许哪天醒来,面对的还是自己辛苦拼搏下来的新房,可是,墨绾意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着,如今的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数月前,一场阴谋陷害,萧绾意身死,墨绾意取而代之。因着对七皇子一片深情,空留一抹灵魂不灭。因此有了上面的一幕。   身体里传来隐隐啜泣之音,随后消弭不见。绾意知道她走了,永远的消失了。而她从此后便是真正的萧绾意。   绾意生的很美,不似北国女子那般野性豪放的,也不像南方女子那般婉约含蓄的。她的美多了一份天地的灵性,不事雕琢,就像是玲珑剔透的水晶。以前的萧绾意因着懦弱的性格以及不受宠的个性,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外面的人只知道萧家大小姐长得天姿国色,是栖凤国人人称羡的第一美人,可是却不知道,若论姿容,萧清韵美则美矣,但是与萧绾意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也因此才使得萧绾意在萧家的日子更加困苦不堪,甚至相国夫人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由,不让萧绾意与萧家其他子女一同学习,致使萧绾意活了十八年还是个白丁美人。可是就是这样的绾意却得到七皇子的青睐,福祸相依,这也为绾意带来了杀机。   一根看似微不足道的绣花针,却啐了剧毒,生生的了解萧绾意短暂而悲情的一生,迎来她墨绾意的时代。   恨吗?以前的绾意她不知道,至少现在的她不恨,她只想安静的活着,于山间竹林中,听莺歌鸟啼,流水潺潺,看百花绽放,蝶舞逍遥。风轻云淡间,执一本书,品一壶茶,逍遥一生。   只是天不从人愿,现在的她是萧绾意,一个历史长河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偏偏要被无情的卷入这铁蹄铮铮硝烟漫飞帝王战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安宁公主啊!”带着瑟瑟的寒风,迎面走来一个满脸肥肉堆积的老女人,绾意不用看就知道,如此讽刺意味十足的声音除了她名义上的大娘身边的嬷嬷还会有谁啊!至于叫啥名,绾意懒得去记。   绾意不愿生事,叹息着一大早都不让人安宁,扭头便向房门走去。可是有人就是天生犯贱,人家不搭理你,你愣是想要招惹人家。眼前这位就是没事找事型,典型的欠抽一派。   “我呸!还真当自个儿是公主了,不要脸的浪蹄子,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叫你得瑟啊!这不,到最后皇上还不是纳了咱们大小姐为后,乌鸡和凤凰还是有区别的!”   绾意径自朝前走去,对身后这些个辱骂充耳不闻。   “刘妈,你在说谁呢?”又一爱嚼舌根的老女人见刘妈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好奇问道。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送上门去人家都不要,以为要死要活,人家就会要了你!我呸,浪*货就是浪*货!”那人一听也就明白了。   “不过刘妈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那三小姐变了?”后来的那人一听也就明白了说的是谁,望着前面那淡漠的身影,一时之间忍不住问道。   “变?还不是那种要死不活的模样,要说真变,也就是那死丫头长胆子了,平时看到我刘妈哪次不是灰头土脸,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现在倒好,整个一个面瘫,估计是被七皇子,哦不,现在应该是皇上的事刺激了!”   后来的那人没说话,只是觉得那三小姐言谈举止间多了分灵气,本来就美得天怒人怨,如今感觉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走了,走了!夫人还让我去伺候着。”随后就听她一路骂骂咧咧的离开。   绾意的房间在相府最破落的院子,就在下人房隔壁,看起来比丫鬟下人的房间好不到哪儿去。今天一时兴起,居然走远了,来时没啥感觉,回去才发现都快到前院了。没走几步,正好拐弯,迎面遇上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爹,侧着身子让了让,平时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一眼的萧相国难得的停下脚步,只是那出口的话确实比这冰冷雪地还要冷上三分。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岂是你这种身份可以高攀的,之前玩笑时,玩玩也就算了,要死要活的至于吗?好不容易得了个公主命,你就惜福吧!别在生出什么幺蛾子,丢了相府的脸!”   听听这是一个当爹的说的话吗?敢情自己的女儿活该被人玩了,还不带抱怨的,人家扔了个公主给你当当,把你当丢垃圾似的丢到别国去,你还得感激?   绾意没心没肺的笑了,不停在心中念叨着:萧绾意啊萧绾意,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清净!   002 殿堂惊艳   足下琉璃道,身上黄金衣,有谁知踏的是黄泉路,公主坟,绾意笑,笑的是人凉薄,情虚假。是非成败转头空,君王也罢,平民也罢,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了却一时挣扎!   耳边是她名义上的大娘——相国夫人,一脸殷勤的打点着示意,迎来送往,笑意盈盈,好似里面嫁的真的是她的女儿。   绾意冷笑,到底是戏剧里面出来的人物,就算爬上的相国夫人的宝座,依旧掩不住天生做戏的性子。   “女儿啊!你何等荣幸能得到皇上的看中,封为公主,可真是为我们萧家争光啊!”   “女儿啊!嫁了人之后,你可要好好遵守三从四德……”   “女儿啊!……”   绾意随意的坐在软榻之上,随手拿着一壶茶,一边似有若无的吹着气儿,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名义上的大娘唱做俱佳的掩着这一场母女情深的戏码。   “好了!萧夫人,人已经走了,你也呕心够了!”见那些个朝廷命妇一个个离开,绾意也懒得和这人周旋。   “你个低贱的丫头,别以为封了个公主就得意,我女儿还是皇后!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不想活了啊!”相国夫人萧李氏一改之前态度,双手叉腰,一脸恶毒的看着眼前这个死丫头,心道怎么当初那根绣花针没毒死她!   “大娘你是不是在想那根啐了毒的绣花针怎么没将我毒死啊!”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绾意轻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说出令萧李氏胆战心惊的话语。   “什么绣花针?你……你不要诬陷好人!”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她在绣花针上啐了毒,她不是没中毒吗?难道她发现什么了吗?想到这儿,萧李氏顿时吓的结巴起来。   “是吗?”绾意有些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萧李氏一阵胆战心惊。   绾意也不追问,一时之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穿上那凤冠霞帔,从那片虚假的亲情中决绝的走过,坐上前往栖凤帝都的车撵。按照惯例,在前往流云国之前,她还得前往皇宫,拜见她名义上的皇兄。   就在走出萧家大门的那一刹那,绾意突然低头在萧李氏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随后,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   而萧李氏却在绾意说那一句话的时候,顿时煞白的脸色。随后,不受控制的开始大声哭喊,后来传闻,萧相国夫人不忍女儿远嫁他国,思女成疾,以至于终日疯疯癫癫。   谁也不知道,坐在车撵中的萧绾意,两指之间突然出现一个细不可见的绣花针,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幽蓝的光。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低头的那一刹那,她不是说了句,“梅香拖我告诉你,井里的水真冷!”然后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将一枚一模一样的绣花针刺入她的后脑之中。   车轮轱辘轱辘的划过,栖凤百姓热情洋溢的笑声,带着讽刺意味的话语一一传入绾意的耳中。   “瞧!那就是萧家的三小姐,咱们皇上御封的安宁公主。”   “哎!可怜这么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姐就这么被送到流云国,不知道这一生还有命回到栖凤……”   “都是萧家的女儿,命运却大不相同啊!你瞧瞧那萧家大小姐一跃成了栖凤国的皇后,荣宠不衰。再看看这位三小姐,虽说是个公主,可是到了流云国,谁还认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啊!”   “就她还能跟咱们皇后娘娘相比吗?论貌,咱们皇后可是栖凤国第一美人;论才,大家都知道这萧家三小姐不过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美人;更何况,庶出之女能和嫡女相提并论吗?”   ……   这些言语在绾意听来,不过成了讽刺。世人愚昧,他可知,他今日的一丝安宁之地,竟是由他们口中不齿的白丁美人牺牲一切换来的。   渐渐地,喧嚣远去。迎亲队伍也停了下来。   “启禀公主,皇宫大内不得驾车,请公主下车!”士兵冷冰冰的说着规矩。   绾意一听,一手撩起大红嫁衣,一手掀开车撵的帷幔,下了马车,径自走向宫门,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陪嫁的丫鬟嬷嬷,低垂着头,井然有序的跟着她的脚步。   头戴凤冠,珠帘遮面,身着一袭绣着彩凤飞翔的织锦红袍,纤腰束起,不盈一握。长长的拖尾铺就在那庄严肃穆的墨黑色大理石上,柔美的弧度随着她前进的动作向前移动,优雅的如九天之外的仙子,高贵的让人不忍亵渎,她就像一幅名家笔下的画卷,浓墨渲染出极致的风华,赋予了惊艳的华光!   这就是萧绾意!   从容而淡定,一步步踏上那条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和亲之路,亦不卑不亢。   “宣安宁公主萧绾意入宫见驾!”   “宣安宁公主萧绾意入宫见驾!”   “宣安宁公主萧绾意入宫见驾!”   尖细而冷漠的太监一遍遍的高喊着,像是怕她临阵脱逃似的,在这空旷冷漠的皇宫中异常的突兀。   绾意一步步走着,那声音充斥着四面八方,就算是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是奢望。前方便是那象征的帝王至上权利的议政大厅。九十九层汉白玉台阶,两边雕刻着百鸟朝凤花纹,台阶中间两条气势逼人的火龙,正张牙舞爪的争夺着那有一个脑袋那么大的血红色火焰红球珠。那火焰血珠似有灵性似的在绾意视线对上它时变得异常透亮。   绾意想那火焰血珠就像是人人趋之如骛的帝王之位,要多少血液的浇灌,这珠才能被滋润的如此透亮,恍惚间绾意似乎能看到那圆润的珠中正不停地流淌着血液。那嗜血的模样俨然是看到猎物时兴奋的目光。   绾意心中一片凄凉,未曾想到自己一个飘渺的孤魂今日竟然成了皇权更替下的牺牲品,拾级而上,透过珠帘的缝隙,看着那人人趋之如骛的权利中央,金碧辉煌原来形容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心中只觉一片苍凉,不由长叹一口气。   魂是墨绾意,身却是萧绾意,到底是意难平啊!   踏进那肃穆庄严的龙翔宫,两边大臣林立,看着绾意的神态各异,惊艳有之,嘲弄有之,可惜同情有之……唯一少的就是真心的关怀!   可是绾意的眼里全然没有这些,从踏入龙翔宫的那一刻起,她的眼中就只要那个高坐在金龙椅上,一身明黄黄袍,头戴紫金皇冠的栖凤国新帝战天戈!   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英挺的眉眼,一脸阴沉肃穆,让人看不出喜怒,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绣着纷繁复杂的金丝花纹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那双眼透露着唯我独尊的霸气,让人望之生畏!   绾意想这样的人本该就是踩着一堆堆皑皑白骨成就他帝王之路的霸者,记忆中的温婉柔情不过是假象。   他的身边站着一身凤凰于飞宫装的新进皇后萧绮韵,一如既然的傲慢,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志得意满,看到缓缓走来的萧绾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嫉恨,随后又变成幸灾乐祸的浅笑。   就在对上绾意视线的那一刻,战天戈的心猛然一震,想着被揪住似的。一样的倾城之貌,可是却又感觉不一样。   “民女萧绾意拜见皇上!”绾意微微倾斜身子,施了礼,却并不跪拜。   “大胆民女,见到我皇,竟敢不下跪!”右边一个年轻官员在萧绮韵的一个眼神之下,急忙出列,一脸愤然的怒斥萧绾意。   绾意淡笑不语,她在等,等战天戈开口。   “退下!绾意乃朕之御妹,可免跪!”果然一直盯着绾意的战天戈沉沉的开口。那青年官员见皇上都如此说了,只得退回列中。   “那皇妹就谢过兄长了!”绾意凉凉的开口,声音不轻不重,说出来是谢意,可是听在战天戈耳中却是赤裸裸的讽刺。   “皇妹可是怪罪兄长,让你长途跋涉前往流云国和亲!”到底是帝王了,那帝王的尊严岂容一个小女子践踏。他心中却是对她有愧,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帝王之路本来便是喋血重重,牺牲她一人,可以换来稳坐帝王之位,他又何乐不从?   “帝王谋略又岂是绾意一个小女子能够左右,若是绾意怪罪,能够得以逃脱这和亲的宿命,那么绾意定当怪罪到底?”字字掷地有声,那份霸气,那份气度,不由得令在场的文武百官都震慑住了。   “你……”战天戈瞪大一双眼,想要问“你是谁?”可惜话到嘴边却被深深咽了回去。   绾意撩开珠帘,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顿时引起一阵抽气声。   眉若墨画,眼带含唇,明明柔弱的像是风中凌乱的花苞,却硬是要在这一片腐朽衰败中开出绚丽多彩的花朵……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那吟唱字字如刀,破开战天戈早已冰冷麻木的胸膛,注入一种名叫怜惜不舍的情绪,这一切他恍然明白自己错失了怎样的女子。   群臣震撼,这样的女子,倾城的容貌,绝世的才华,慑人的气度,一瞬间笼络不知多少男儿的心。   “罢了!身似浮云心似梦,以我之悲全你江山稳固,足矣!只是,天长地久有时尽,长恨绵绵无绝期,但愿此生,相见无期……”说罢,决然转身,留下一道红的滴血的背影,灼烧了众人的眼。   “君王城下竖降旗,奴在深闺怎得知,晴天劈来公主命,和亲流云为哪般?金戈铁马田中作,一女换得天下平,三十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个是男儿!”   一步一句,将栖凤男儿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战天戈颓然的跌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心中再也放不开一个叫萧绾意的女人,她就像一根刺,扎在他最软弱的地方,让他一生痛彻心扉!   而萧绮韵眼中嫉恨的目光更甚,袖袍下的十指紧握成拳,尖细的指甲死死嵌入肉中,却不知疼。萧绾意就连走了,都要和她作对。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谁有没有发现一直默默无声的萧相国此时神色怪异,一脸深沉的盯着绾意离开的方向。   003 飞天涧遇险   一行数日,转眼之间,和亲队伍已经过了栖凤边境,进了流云国的国界。   车轮滚滚,马蹄铮铮,一行千人的和亲队伍,行进在流云国边境的飞天涧。只听得一人高喊:“前面就是飞天涧,大家小心!”   绾意乘坐在马车之中,斜倚一角,手执一本书,上述“天遥野史”,细细品看着,看到里面一些啼笑皆非的故事时不时笑出声。   旁边的侍女秋心一脸沉静的跪坐在一旁,细心的侍候着,不多话。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绾意径自的看着书籍,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侍女秋心。   耳边突然传来这些日子一直萦绕耳边的声音。她知道下命令的是这次护送和亲队伍的将军,有着栖凤第一战神之称的神将南攻城。想到来日因着他名字之事不小心将之惹恼,绾意只觉无奈。   “末将南攻城乃是这次和亲队伍的守将,希望公主一路上安分的呆在马车内,惹了事端谁也担待不起!”因着南攻城是突然被皇上将自己从边关调回来,并未见识过绾意在朝堂之上如何将一国男儿的尊严践踏在地上,惊艳离开。冰冷自负的南攻城不能容忍自己不是在边关杀敌,而是在这里护送一个名不见经传声明狼藉的白丁公主和亲,想到这便是一肚子气,以至于丝毫不当眼前的她是公主。   “本宫自会安分的呆在车马之中,一切有劳南宫将军!”对于她不善的口气,绾意倒是无所谓。   扑哧!不知道怎么的,气氛却一下变得怪异起来。绾意一脸不解,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只见南攻城一脸愤然的低吼道:“那就好!”随后翻身上马,也不等她,直接下令队伍前进。   绾意一头雾水,问了士兵才知道,原来这个南攻城是姓南名攻城,而不是复姓南宫。绾意无语,一时之间只觉得满头乌鸦呱呱呱的飞过。   几日下来,这南攻城一直对她不理不睬,所以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言语上的一些讽刺,绾意倒也不在意。   许是固定一个姿势看书有点久了,眼睛有些疲倦,绾意便放下书籍,闭目养神几分钟,解解疲乏。复而睁开眼睛,端起一直温热着茶,细细品味。   久而久之,便有些无聊,便让秋心撩开窗上的帘布,百无聊赖的看看车外的风景。   两边丛林茂密,各种各样的树木高耸着,摇摆着,遮蔽的整个天空,渲染出一片氤氲,时有微风吹过,吹起一片绿意,时不时给道路上的行人带来一阵凉意,像是原始森林一般无一不展示出它勃勃的生机。只一眼,便让人身心舒畅。   而绾意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脸上的闲淡诗意尽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秋心!立即下令让马车停下来,让南将军前来见本宫!”绾意收回视线,紧蹙着眉头,命令道。   “是!”   马车骤然停止,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到吁的一道拉马声。紧接着便是一道毫不留情质问。   “谁给你胆子,居然敢让队伍停下!”   “南攻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你莫要忘了,本宫再怎么不堪,亦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还由不得你一个小小将军质问!”绾意有些恼了,她没想到这个南攻城居然不问原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那敢问公主殿下,有什么指示!”南攻城冷冷的问道,一双眼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刀剑直射绾意。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若是说不出一个一二,就别怪他无情!   “前面可能有埋伏,烦请将军先派人打探一下,再作打算不迟!”绾意紧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担忧。   “笑话,前面有埋伏,本将军征战多年怎么没看出来,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谁知绾意的担忧在南攻城看来不过是妇道人家的杞人忧天。   绾意怒了,本以为这个南攻城不过是不满她这个人,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草率,不听良言,一意孤行!   “南攻城,你不听建言,一意孤行,如此刚愎自用,如何领导千军万马?夫为将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贪而无厌,二曰妒贤嫉能,三曰信谗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犹豫不自决,六曰荒淫于酒色,七曰奸诈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礼。为将五德,智信仁勇严,空有匹夫之勇,何以守家国!”   “你找死!”嗖的一声,宝剑出鞘,寒光乍现,一缕青丝飘然而落。   “原来将军的剑是用来刺向柔弱无依的栖凤百姓!”   绾意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她在赌,赌这个南攻城不是那般愚顽不知气量狭小的人,赢了,可保她在这条凶险重重的和亲之路安好无损,输了,也不过是提早一刻见阎王。一颗心提在喉咙口,那冷冷的剑锋近在眼前,只要南攻城握剑的手稍一用力,她便会血溅当场。   “树林鸟惊飞,前面有埋伏,如今前方丛林之中一片安静,又哪来的伏兵?”手腕回收,出鞘的剑安安稳稳的呆在剑鞘之中。一身怒气被深深的隐忍住。他的剑饮的是那些意图染指我栖凤疆土的敌人的血,而不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难道将军不觉得偌大的森林居然听不到一声鸟虫的叫声这很是不寻常吗?”绾意见他收回剑,便知此人也是可塑之才,绝非一般刚愎自用之人。   南攻城一听,隐忍的怒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和绾意同样的凝重之色。想到差点就因为自己的疏失害的将士们丢了性命,一阵心寒。   “将军不必觉得惭愧,只怪敌人太过狡猾。先用一路上的顺风顺水解除咱们的戒心,而后打破常人的思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丛林中怕是再无一丝生物!”绾意见他低垂着头,心道这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喜怒分明,粗中有细,这条和亲之路还得靠他一路相护,便开口安慰。   “什么?”南攻城惊恐的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的树海,这么大的丛林居然没有一只活物,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将军且看,”绾意指着之前看到的氤氲之气,先前只以为是雾气,现在看来,怕是有人在森林中燃放毒物时放出的毒烟,而那毒烟正顺着风向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转移。“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烟定是有人可以燃放的毒烟,只待风势大作,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一群人等放倒!”   “好可怕的心机!”南攻城一张脸霎时变得阴沉不已,双眸像是要喷出浓浓的火焰,恨不得将那些害人贼子生吞活剥。“只是若是我们能赶在大风来临之前,赶往飞天涧,不是正好可以避开这毒烟吗?他们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此刻的南攻城对绾意再没有半点轻视之意,他只是很中肯的说出他的疑惑。   绾意有些激赏的看了南攻城一眼,这人头脑不笨嘛!随后继续将视线移向前方的飞天涧。指着那乱石堆砌的崎岖道路。   南攻城顿时领会她的意思,沉声道:“好可怕的心机!飞天涧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崖壁,其间的路,崎岖不堪,外窄里宽,那入口处本就狭小,如今却突然多出了乱石,为了让马车能够通过,我们必然会安排人搬开乱石,而这搬乱石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便会起风,到时候,我们还是一样中招!”   “而且就算老天爷帮咱们,在乱石搬开之前都不起风,那么想必那飞天涧内也早有人准备的埋伏,准备来个瓮中捉鳖!”绾意接口道。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突然,南攻城单膝跪地,心服口服的认罪,“罪臣南攻城罪该万死,先是对公主不敬,而后又险些因为个人的愚见险些害的和亲队伍成为别人的盘中餐,臣请公主赐罪!”   “你确实该死,你要知道沙场之上,兵不厌诈,为将者,一言可定全局。不过,这之后的路途怕是凶险重重,暗杀不断,缺你不可,你且起来,待我等安全抵达云都,你再行领罪!”在绾意眼里,错了就是错了,就该受罚,她不会虚假的笼络人心,而她相信南攻城也不是那种能够被轻易笼络的人,将士也有将士的骄傲。   南攻城一听顿时感觉血液在身体中急速的奔腾着,叫嚣着,微微抬头,仰望着那宛若神祗般的萧绾意。这是怎样一个女子,白衣蹁跹,一袭乌发随着那似有若无的风微微摆动。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脸上的笑似是轻灵冷月下淡淡的一丝烟气,飘渺而魅惑。那一双眸,灿若琉璃,皎若星辰,那一份睿智,那一抹从容,让他这七尺男儿都自叹不如。   “谢公主!臣以南家历代忠魂起誓,誓死保护公主安全!”   “誓死保护公主!”   “誓死保护公主!”   随着他慷慨激昂的誓言,那些一路跟随南攻城的南家军齐声响应,和亲队伍一扫往日的阴沉,顿时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一个女子——萧绾意!   004 洞庭定计   当是时,和亲队伍在南攻城的一声令下,突然掉头。行至百离,惊见栖凤流云以之为界的洞庭山,一行人行至高山腹地,马车停,入山林。   是夜,临时搭建的帐篷内,侍女秋心熟练的铺着床铺,绾意端坐在一旁,手上依旧是那本“天遥野史”   帐篷外,人影攒动,守夜的士兵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南攻城从不远处走来,一颗心总是焦虑不安的,见帐篷内火光不减,霎时有些踟蹰不定。   “将军!”巡逻的士兵恭敬的问候,打断了南攻城的犹豫不决。   绾意早就看到南攻城在她的帐篷外来回的晃悠,几次想入,却又收回了脚步。她忍耐住倦意,迟迟不灭灯休息,就是等他,谁知道这人榆木的很。无奈之下只得出口相唤。   “南将军若有事,就请进来一叙!”免得在外面晃悠着,打扰她睡眠。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听到她的呼唤,南攻城的脸上顿时闪现出一阵惊喜,刚欲撩开纱帐,却又生生的退了下去。双手抱拳,躬身道:“臣逾矩,深夜造反,怕是有损公主清誉!臣就在帐篷外候着吧!”   绾意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南攻城没想到还这么迂腐,她在帐篷外候着,不是逼着她出帐篷见他吗?绾意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意拾起一件披肩,撩开帐篷一角,信步而出。   “更深露重,烦请公主会帐篷内休息!”   “无妨,月色撩人,不知南将军可否陪绾意在这附近走走!”绾意不置可否,反而向南攻城发出邀请。说罢,便朝着那盈盈水光走去,南攻城只得跟随其后。   都道十五月儿十六圆,今日不是十五,亦不是十六,但是今夜的月色却格外的透亮。银色的流光铺洒在行进的道上,像是特意来指引她前行的道路。一路上只听得脚踩断枯树枝发出的声响,绾意不出声,南攻城亦是小心谨慎的紧随其后,浑身戒备,不时打量着周围有什么危险出现。   绾意在一片碧波泉水边停下脚步,她早就发现这儿有一湖清泉,清冷的月光倒影在泉水中,那如镜的波面,微微的晃动着。绾意玩心大起,忽然拾起一块石头,咚的一声,正中圆月中央,霎时卷起一池萍碎,那被打乱的月光,好似一颗颗不规则的翠钻似的,泛着晶亮的光泽。点点涟漪在湖面炸开,赋予那湖面无线的生机。   好半响,绾意突然回首,这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南攻城,顿时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当场被捉包似的。有些羞赧的扯出一抹笑,“让南将军见笑了,是绾意失礼了!”   南攻城恍若从梦中走向人间,没拿剑的手掌,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脑海中不停绽放着那动人的画面:少女蓦然回首,流动的发尾划出美丽的弧度,那一双眼纯亮清澈,那一笑似是冬日的朝阳,刹那间融化了一片冰霜。他所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画面,从此让一个名叫萧绾意的女人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南将军?”绾意见他呆愣着看着自己,一时显得有些无措起来,只能再次出言相唤。   额?听到绾意的声音,南攻城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看着她失神了,突然跪地请罪,“南攻城罪该万死,竟然冒犯公主真颜!”   “将军请起,容貌美丑不过是皮囊,生了便是与人看的!”   南攻城见绾意一派坦荡荡,倒也不再拘泥,站了起来。   “不知道南将军对我等目前的形势有何看法?”玩心渐收,绾意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攻城愚昧,烦请公主赐教!”南攻城虚心求解,虽然暂避洞庭山腹地,借着山石躲避那毒烟,但是治标不治本,飞天涧是前往流云国边城的唯一道路。暗中之人选在此处下手,一则此处虽然隶属于流云边境,乃是流云国的一道天然屏障。但是由于地势原因,流云国并未在此地修建官衙管辖,可是说是三国都不管的地区。若是和亲队伍在此地出了意外,流云,栖凤,北定都可推说此地地处边角,实在无法预料。   “南将军可知道三十六计中有一记名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三十六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恕南某学识浅薄,未曾听过。”南攻城一双剑眉紧皱着,满脸期待的瞪着绾意的解说,身为将领的灵敏,他隐约知道绾意所说的计谋绝非寻常。   绾意一时无语,差点忘了这个天遥大陆并不是自己历史上所熟识的朝代,当然没有什么三十六计了。暗自思索了一会儿,便将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典故几经修改说了出来。   南攻城的一双亮如星辰,像是看绝世珍宝似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萧绾意,随后,有些凝重的开口道:“敢问公主,此等良计公主是从何得知?”   “我也记不清了,绾意自幼喜欢看一些野史杂论之类的,其中千奇百怪的事物比比皆是,不巧记得这计谋罢了!”   “不是说一共有三十六计,那其他三十五计为何?”南攻城因着对知识的向往,心想若是能够得到这三十六计,那么栖凤国在战场上,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到时候,看他北定还敢欺他栖凤,栖凤也不用牺牲一个女子来求得太平!   “这?一时之间,我也记不住这些,毕竟年代有些久远了。”绾意只得打含糊,她深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还是不要出现为好,这次若非是关系到性命,她也不会告知此计。   南攻城脸上难掩失落。   “那公主的意思是?”   “我们也给那暗中之人来一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月色撩人,银光洒在她单薄的身上,南攻城的一双眼仿佛定格在那月光下的倩影,明明柔弱的一阵风变得将之吹散,可是浑身散发出不输男儿的睿智与自信,刹那间,光辉了整个大地。   这样一个女子,怎会被人称为白丁美人?满腹才华,智谋果决,天生就该站立高处,俯瞰苍生。南攻城困惑了,皇上怎么会放弃这样的一个女子,反而选择萧绮韵!他开始担忧将这样一位惊采绝艳的女子送往流云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对与错,从来不是他们这些臣子所能批判的,他能做的只是服从……   夜已深沉,天地间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之中,绾意神色悠远,望向那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那飘渺的氤氲之气,突然灵光一闪。   “南将军,你且回去,绾意想一个人静一静。”见南攻城想要以她安慰为由留下来护卫,“将军莫要担心绾意,我就想在这湖边坐坐,这里离帐篷哪儿很近,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南攻城见绾意心意已决,有些为难的转身离开,是不是回头看看,见绾意只是蹲下身子,用手随意的撩拨水面,并未见到什么危险,便也安心的离开。   知南攻城已经远离,绾意这才放下心来,脱下淡漠疏离的面具,重新换上那纯真的面容,修长如玉的手中游戏似的撩拨着温暖纯净的水波,脸上的笑意更甚。   果然如此,这儿竟然是一湖温泉,先前波面上时有雾气缭绕,她并未多想,直到适才从湖面上无意刮来一阵柔风,那风暖暖的,温温的,吹在脸上竟说不出的舒畅。想到自从离开凤都,一路上虽说不上风餐露宿,但也时常像现在这样,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林之中就地扎营。   绾意到底是女儿家,和亲队伍中大多都是男人,有些地方甚是不便,比如洗澡。想到有些日子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一路上马车又颠簸的厉害,浑身骨头都酸了。恰巧遇到这样一个天然温泉湖,绾意岂有放过之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碧水中央。   绾意一入水中,就像一条自由自在的游鱼,得到了水的恩泽,开始浑然忘我的舞动着娇躯。变换着各种姿势,不停得在这碧水中游乐嬉戏。   突然眼前一亮,那湖中央居然出现一块泛着银光的礁石,若隐若现的,若非是绾意眼尖,寻常根本难以发现。那礁石光泽云润,由于长时间受着温泉的洗礼,更是泛着暖暖的雾气,看起来好不诱人。   绾意迫不及待朝着碧水中央游去,纤细柔嫩的指腹不受控制的触碰一下,顿时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将整个手掌附上去,触手生温,绾意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那掌心流入心底,最后流遍全身,一身疲惫尽除,浑身感觉从未有过的舒畅,这是跟泡温泉是不得比的,通体舒畅不过一瞬之间,本来在水中感觉到有些沉重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无比,绾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若真让她说,她觉得这种感觉应该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无意之中得到某高人百年的内力。   当然绾意不知道的是,就是今日的一场奇遇,多次拯救绾意于水火之中!   005 水中破身   绾意慵懒的攀附在光滑圆润的礁石上,享受着礁石上暖暖的气流透过胸口传到四肢百骸,脸上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满足,以至于忘却了自己如今命悬一线的处境。   墨色的长发如瀑般流泻而下,依恋的攀附在冰雕雪塑的肌肤上,滑*嫩修长的美腿时不时调皮的踢弹几下,溅落出的水珠在月光的映衬下,染上了银色的光泽。调皮的手指更是不得闲着,时而轻柔地拨弄这水波,时而俏皮的拍打这水面,溅起几丈高的浪花,汇聚在半空,像是下雨似的,拍打在绾意柔嫩的肌肤上。   清水芙蓉,泉中仙子。却不知道这情景落在暗中人的眼中,成了最美的催情药剂!   在某个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而靴子旁边是一堆男人的衣物。   绾意还在恣意的玩弄着水波,殊不知,一条巨大的暗影好似游鱼一般从水底游向她!   砰地一声,水柱冲天,一道颀长健硕的男性身躯从水底突然窜出,那有着钢铁一样硬度的手臂,横拖着抱起上一刻还在嬉戏中的绾意。   “啊!”绾意尖叫一声,身体突然的悬空让她心慌,扭头一看,正对上一片银光点点。   这一刻,绾意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滴的沉沦,那惊慌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艳与心疼。惊艳他绝世的容颜,那一眉,一眼,都是造物者的奇迹。心疼的是他的眼中没有她。   溅起的泉水打落在两人光*裸的身躯上,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身体让绾意晃了眼,更奇特的是那满头银色竟然诡异泛着血色光芒,那般妖冶,却又那般纯粹。   最让绾意惊讶的是那一双没有焦距的银眸,流光溢彩,他望向你,如两道银色的光柱,带着些许迷惘,带着一些纯真,还带着灼热而浓烈的欲望。绾意心惊,那般纯粹而不加掩饰的眼神让她的心咯噔跳动了一下。   绾意眩晕了,近乎痴迷的膜拜着眼前的男子,不再去想他为何出现在这里,而是在心痛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空洞,明明望着你,你却在他的眼眶中找不到自己。   “你是谁?”绾意轻声问道,似是怕打碎这一份美好,即使她隐隐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危险的。   不语,空气中只有他有些急迫的呼吸声。   “放我下来好吗?”绾意再问,眉头轻拢。   还是无人回答。此时月光大亮,绾意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男人的银眸,此时那银色的边缘渐渐出现一道红晕,而那红晕俨然有将那一片银色吞噬的意思。绾意知道自己应该大叫,不远处的灯火还在缭绕着,她似乎能看到南攻城是不是朝这边看来的目光,只是这情形太过诡异了,诡异到绾意想要呼救的时候,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的绾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困境,整个身体突然之间无法动弹,说话能力像是突然被封存起来似的,空留下一双灵动黑亮的眼眸闪着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而那银眸男子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一张让女人都嫉妒三分的脸霎时变得异常的扭曲,横抱着绾意的手臂突然就这么松开了,只见他像一只垂死的野兽一般无声的对着那悬于半空中不知何时也被血色侵染的圆月嘶吼着,咆哮着,发出野兽最无助的哀鸣……   失去他手臂支撑的绾意,身体像是飘落的樱花一般无声的下落,任着那温暖的泉水一点一滴浸没她的身体,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让绾意的身体开始瑟瑟发寒,那冷意是这温泉都温暖的不了的。墨色的长发在水中荡漾出美丽的花纹,纷繁复杂,隔着那一层水波,希冀地看着那抓狂的男人,可惜那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发现因为他。一个美好的生命即将悄然消失!   闭上眼,两世的种种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以为自己早已看透生死,一直以来都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眼看着周围一切。   看着往日的萧绾意被欺负,她漠视!   看着那啐了毒的绣花针刺进萧绾意的身体里,她叹息,却没有阻止。   看着战天戈为了那至上的位置弃绾意于不顾,任那一点一滴的血色染红了春风台的残阳,她冷笑,却也只是无奈转身。   圣旨下,代替绾意重生的她被迫走上那条明知没有归途的和亲之路,她不争不抢不怨,只是讽刺,只是感慨,却从不曾为自己争取   ……   原来她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而她也随之认之,她以为这是淡漠,她不齿那些人利用一个女子求得苟且偷生,其实自己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冷血绝情,至少人家还能爱自己,而她连自己都不爱!   空留下一声叹息,异世三年,她活得却是空空如也。闭上眼,心道:罢了,就这样终结吧!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灵魂在一点一滴的剥离这具身体,可腰间突然出现一只手臂,将那瘦弱的身躯捞出水面。   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劫后重生的绾意觉得生命原来这么的可贵,不可否认,那欣喜之情浓烈到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只是还由不得她来感叹重生的喜悦,一具火烧火燎的灼热身躯就这么直直的压在她羸弱的身躯上。   绾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此刻的她早已脱离的湖面,玉体横陈在那块不知怎么突然变大的礁石上,而她的身上,那早已被血色吞噬理智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就是野兽口边的那块肉,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可能。   浓浓的恐惧带着未知的惧怕将绾意强自冰封起来的冷静外壳击碎,她仿佛能够感觉到咔嚓一声外壳破碎的声音。而她身上的男人似乎很是享受这种凌迟别人的快感,定定的看着她,也不动作。   绾意想要呼救,可是话到嘴边,却被口腔中那灼热的温度吞噬。   无助!   恐惧!   一点一滴吞噬着她。   突然身上的男人动了,这不动还好,这一动,绾意死的心都有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绾意的身体紧绷成一条线,那本来失去动弹能力的身体竟然一下子蹦跶起来,绾意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视线不自觉的移向自己的下身,顿时心如死灰,身体像是离弦的弓箭,划出凄美而哀怨的弧度,风吹乱了一头墨色长发,将这样的绾意装点的分外妖娆。   男人就那样突然冲进了她的身体,刺破了那最是纯洁的一层膜,不容许她反抗,不容许她后悔,那交*合出渐渐涌出的点点鲜红眩晕了绾意的眼。   那疼痛钻了心,刺了肺,让绾意的脸色霎白如雪,可是身上的男人似乎还嫌她不够疼痛,在短暂的停顿了几秒之后,又开始挥舞着利刃,无情的抽刺绾意单薄的身体。   一下下,一下下,和这翻滚着得水波,舞动着动人的旋律。绾意挣扎,意图推开身上那如同铁柱高山一般的身躯,可是下一秒却又被那凶猛的冲刺弄得浑身无力。愤怒的手臂无情的拍打着水面,雪白的双腿无助的踢腾着,几经周折,绾意再也无力反抗了,只能以那种屈辱的姿态承欢在男人的身下!   男人眼中的血光大盛,那通透银亮的发丝刹那间像是被泼染了鲜艳的血液,本来十分透明的身体突然出现诡异的现象,那交错复杂的奇经八脉像是要挣脱表皮的束缚,此刻正在不断的肿胀,鲜艳欲滴的血色液体一点一滴被倒吸着,顺着那交错复杂的筋脉融入男人身体中,血液反转,那诡异的男子像是吸血魔怪似的一点一滴吸取着绾意最纯真的所在……   天空,那浓重血气正一点一滴的散去,月光恢复了她本来的纯洁无暇。   而礁石上的绾意满眼空洞的承受着男人近乎残暴的蹂躏,卡车碾压而过,带着死亡般萧索而绝望的姿态,岁月如白驹过隙,脑中白光闪现,绾意难受了呜咽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能够发出声音了。   男人发出一道极致而愉悦的嘶吼,发上的血色一点一滴的褪去,眼睛也渐渐恢复了之前的银色空洞。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和绾意的样子,纯真的就像一个孩子。   绾意无声的叹息着,那神情将她到口的愤怒消散在空气里。茫然的闭上眼睛,不理会二人的身体还连在一起的事实。理智一点点回复到脑海中,她似乎可以想象,和亲公主半路被人破身,这耻辱足以让两国战乱纷飞!   身体像是破碎的风筝被无情的丢弃在礁石上,绾意却不管不顾,如今她的思绪中只有自己满身的罪孽,以及对未来的担忧。殊不知,就在她闭眼的刹那,身上男子那毫无焦距的空洞银眸正一点一滴变幻着颜色。   像是变魔术似的,银发银眸刹那间染上黑夜的光华,依旧是绝世无双,却因为发色和瞳色的突然恢复,给他染上了一些邪魅的气息。   恢复神智的流云祈羽有些讶异的看着身下面如死灰的女子,倾城的容貌,妩媚妖娆的气质,那因欢爱而变得越发动人的娇躯,还有脸上淡漠的看不出情绪的神采。邪魅的眉眼中轻佻,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动了动身体,绾意有些难受的皱着眉头,想要睁开眼睛一看,却突然眼前一黑。   黑暗的恐惧让她再次陷入慌乱之中。   “谁?”有些茫然的挥舞着手臂。   流云祈羽轻轻一甩湿润的长发,较之女子还有修长纤细的手忽而抓住绾意那只慌乱的手掌。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身下的女人,为在自己醒来还能看到一个活着的女人感到讶异。没想到被另一个自己强行欢好之后,居然还能够安然无恙,这女子不简单!   流云祈羽是自负的,天下没有他驾驭不了的女人。许是绾意如今这媚态横呈,因视觉暂时被他封闭而陷入恐慌中的模样,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女人,他见得多了,然而,这种清纯冰冷中带着妖冶的媚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006 一点俏皮   绾意满脸惊慌的感受着身体里面的变化,一张脸涨得通红,到底还是个刚刚经人事的姑娘家,前世虽然社会风气十分开放,但是绾意一个连温饱都要烦恼的人还有什么精神去想那些个男女之间的事。   “你出去!混蛋!”绾意压低了声音吼道,她可不想引来南攻城他们,若是和亲公主未入洞房便被人破了身,你让栖凤流云的脸面往哪儿放,而她这个罪魁祸首,不死怎么平民愤!   “出去?你当真舍得我出去?”流云祈羽高高在上的看着身下的女人,满脸怒意像是抓狂的小猫似的,邪魅的脸上玩味的一笑,轻轻的俯下身去,暧昧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小家伙,你也想要我的,恩?”说着又是一阵酥软难耐的折磨。   “恩~”绾意难耐的倒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一双眼,即使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愤怒羞辱席卷而来,想她一味的委曲求全,得到的都是什么?她想不透这男人突如其来的变化,之前还是一副圣洁无暇,满眼纯真,怎么没一会儿就变得这么,这么邪恶,下流!   绾意恨啊!甩开他的手,十指爪子,拼命的抓啊挠啊!就像只抓狂的小猫,只能用这种方式发些她的愤恨。   丝!流云祈羽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赫然出现的抓痕,一双乌黑透亮的眸赫然闪着某种诡异的光芒。一只大掌准确无误的抓住绾意那两只乱挥的小手,毫不怜惜的将之置于头顶,另一只手掌揽着她柔韧的腰身,单腿一蹬,借着礁石的力道,嗖的一下,两人下体还连着,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朝岸边飞去。   蹦的一声,流云祈羽像是拔活塞似的将自己的昂扬拔了出来,卷起地上的衣物,抱着绾意朝林中飞去。   绾意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招惹了怎样的煞星,只是第二天醒来,惊讶自己竟然安安稳稳的躺在帐篷,若非是身体上传来的异样,还有脑海中对那可怕记忆的回放,她几乎要相信昨夜不过是个梦!   可是天不遂人愿,昨夜那人将她带来湖中,并未走远。虽然双眼被封,但是她的听觉还在,隐约间好像被他带到一个石洞中,接下来就是那惨无人道的一夜承欢,绾意痛苦的捂住耳朵,可是耳边尽是他淫*荡下流的话语。   “小东西,你可以放心的叫啊!这儿除了我,谁也听不到!”   “小东西,你的味道可真是销魂啊!”   “小东西,你可真是一个磨人的尤物啊!”   ……   “啊!”绾意痛苦的用被子捂住头颅,企图捂住那令人作呕的话语,可是那话语就像是魔音一般,不停的在她耳边回旋着,回旋着。   小东西,你可真是一个磨人的尤物啊!你可真是一个磨人的尤物……尤物……尤物。   “公主,您没事吧!”帐篷外传来南攻城担心的询问。   绾意一惊,自己这都是在干什么啊!不就是丢了一层膜,被一个畜生睡了一晚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比起自己的性命,这根本不算是什么?如今她该想的是如何躲过暗中之人的追杀,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想到这里,一棵烦乱的心渐渐开始平静下来了。又恢复了那个淡漠疏离的绾意,淡淡的回答道:“让南将军担心了,绾意没事!”谁知出口,声音竟是喑哑如此,绾意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又引来南攻城担忧的慰问。   “公主,您怎么样了!”南攻城一夜未睡,听到她不同寻常的声音,真想破帐而入,可是……似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艰难的站在帐篷外。   绾意有些心慌,笨手笨脚的摸索到茶几上的水壶,来不及倒入茶杯中,就这样抱着壶嘴仰头灌了起来,咕噜咕噜的,水放了一夜,已经凉透,可是绾意丝毫未觉,她就像是长期生长在沙漠里面的仙人掌,极度渴望着水分的滋润,可是却忘了仙人掌的习性是不需要水。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水,绾意开始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怕让外面的人听到,只能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直到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来不及休息,看到外面南攻城晃动的身影,随即,忍耐这身体上的不适,穿上了衣物,随手将发绾了起来,便走了出来。   天色已经大亮了,偌大的和亲队伍,如今空留下南攻城和几个打扮成下人的侍卫。而南攻城也是一副商贾打扮。惊见绾意出来,那未施粉黛的模样衬得绾意更加的清丽脱俗,尤其是眉眼之间隐约透漏出一丝成熟的韵味更加魅惑人心。轻纱薄衣,随风飘扬,扬起一道风流。   南攻城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这样的女子只一看,便觉得是亵渎!   绾意见此,也没说什么,本想开口问问自己昨夜是如何回到帐篷的,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们也不知道,岂不是露出马脚。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两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一直在打点的下人装扮的侍卫走过了过来,说道:“公主,将军,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绾意一看,果不其然,不远处,备了一亮马车,和几匹骏马。绾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那马车虽然装扮过了,可是毕竟是皇家之物,就算退下了那一袭明黄,依旧不是普通人可以坐的,再有就是那马匹,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尤其是南攻城的坐骑,那可是天下少有的纯白色战马。   “公主,有什么不对吗?”南攻城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南将军常年征战沙场,一定有不少人认识对吧!”绾意突然来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南攻城一时之间到不知道怎么回答,反而身边的士兵回答道。   “那可不,咱们将军可是栖凤国的战神,十五岁就一把影月剑,一骑白龙马,横扫敌营,如入无人之境,天下人莫不识之。”言谈中那个得意啊!仿佛说的就是他自个似的。   “那就是说即使没见过本人,白龙马那般显眼,也会有人一看到马就会知道是谁的坐骑!”绾意接口,指出问题所在。   南攻城这一听,顿时明白绾意的意思,白龙马通体雪白实在太显眼了,可是这白龙神马跟谁自己出生入死,十二年来,刀里来,火里去,从未分开过,一时之间,还真的不忍将之丢下。   似乎看出他的为难,绾意开口道:“并不是让你丢下宝马,只是你怎么也得给它改装改装!”那马似有灵性一般,突然嘶叫起来,好像在极力反驳这个建议。   绾意心中好笑,一时兴起,燃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心思。径自走向那雄纠纠气昂昂的白龙战马面前,那马低头瞄了绾意一眼,似是感觉到绾意没有杀伤力,便侧过脸去傲慢的哼着气。绾意瞪大眼睛,她居然被一匹马鄙视了。凤眼一眯,只见她小跑着钻进帐篷,磨蹭了好一会儿,一手捧着一只青花瓷茶杯,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根毛笔。   嘴上扬起一阵干坏事的奸笑,哼哼唧唧的朝着那不甩她的白龙战马走去,叽里呱啦的开始教育道:“马儿马儿,你可别怪我啊!身为一匹神马,你要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   那马儿显然不把绾意这只弱鸡放在眼里,犹自故我的哼着气,吃着嘴边的嫩草。   绾意怒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是不理智,竟然跟一匹马斗气。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昨夜的冲击对她而言太大了,惯有的冷静自持根本没法纾解她心口的那一股气。现在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她才能让自己暂时从昨夜那可怕的魔障中走出来。   “你们两个帮我把马固定住!”绾意指了指最靠近的两个士兵,可是这沙场上出了名的神马又岂是随便两个人能拉的住。   南攻城见状,一个飞身,落在马身边,一拉缰绳,奇了,刚刚还嚣张傲慢的白龙战马居然乖得像只家犬。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这马我拉着!”这是南攻城似乎忘了彼此的身份,只觉得这样的绾意更多了一分人气。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他就是想顺着她,宠着她。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从她今早出现的那一刻,一股名叫心疼的情绪窜上了这个刀枪剑雨走出来的硬汉。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昨夜他出去找寻她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她就那样赤着身体被丢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件男人的外袍,那露出的肌肤上红紫青痕,他是个男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恨,居然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将这么一个绝世清华的女子玷污了,她本该是瑶池仙境中无忧无虑的仙子,硬生生的被卷入这男人野心的战场中。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即带着她远走天涯,逃离这一片阴谋伤害之中,她何其无辜?他甚至想到了若是和亲之后,发现和亲公主已非完璧,她将面临的将是两国人民的谴责,天下众生唾弃。可是为了栖凤国,他硬生生的将这种念头斩断,旁若无人将她带回营帐,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   绾意也不客气,大气的扔了杯盖,那里面赫然是一杯浓浓的墨汁,狼毫笔毫不犹豫的全伸了进去,拿出来时,已经被浓墨浸染得乌黑透亮。绾意拿着笔,思索着围着白龙马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马头前面,与那白龙战马大眼对小眼。嘴边还不忘嘟囔着:“这一身鬃毛可真的白的透亮啊!”   然后只见绾意豪迈大气执起手中的笔,刷刷刷就是几笔,下笔那个稳,准,狠啊!绾意硬是把手中的笔当成一把剑,而那可怜的白龙战马被她当成昨夜那个下流的男人,叉叉叉,砍砍砍,然后两手一扔,长长的嘘一口气,定眼一看,愣是将白龙战马一头纯白雪亮的鬃毛染成了一团黑毛!黑毛卷卷,那叫一个帅气啊!   可显然有马不领情,发癫似的甩着马脑袋,那一头未干的黑墨四处飞溅啊!周围的人啊,马啊,没有不遭殃的!而首当其冲就是绾意,瞧瞧,那一身雪白的纱裙,愣是被墨汁溅的一点一点的,而那墨色还在不停的晕开。那光滑雪嫩的脸蛋上亦是左一个黑点,又一个黑点。绾意哀怨了,整马没整成,到把自己整成斑点狗了!   有些迁怒似的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南攻城,那抖动的肩膀显示出某人现在铁定憋得难受。再看看周围的侍卫,哪个不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绾意心中一畅,那积蓄在心中的郁结也渐渐散了去!   某鹤有话要说:   某鹤是纯洁的,公告不是偶改滴!由来是这样滴:   某日,某鹤和某猪相遇,   猪说:“拼字!”鹤说:“好!”   猪:“输了要惩罚!”   某鹤鄙视一眼,某猪是出了名的乌龟猪,某鹤:“随便!”   结果某猪发粪涂墙,某鹤输了,杯具发生了!   007 回忆如潮   一场闹剧过后,转眼一看,时间已过了晌午。绾意换了件衣服,绾起了长发,一副男子打扮,霎时间惊艳了众人。   “商队中都是男子,若是贸然出现一个女子岂不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事,而且这马车也太过显眼了,弃了吧!到了城镇上再买便是!”一席话坦荡利落,言谈举止间到真是有些男儿的霸气,此时的她又恢复了那个淡漠疏离的绾意。   绾意径自走到马边,纵身一跃,便上了去。不要问她为什么会骑马,前世里,骑马可是个奢侈的活,像她这种三餐都难以温饱的人,哪儿的钱去马场啊!只不过,之前认识一个做马童的朋友,帮忙到马场代过一段时间的班,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骑马。   而这具身体本身也会骑马,虽然是半吊子,但是至少比那些深闺怨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到马就吓得两脚发麻好多了。至于萧绾意怎么会骑马的,那就要从她刚穿越到这里时说起,那时的萧绾意和战天戈俨然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还记得每次两人都是共乘一骑,男的俊女的靓,大街小巷的乱窜,不知道羡煞多少男女!只是在一次,战天戈送绾意回府之时,恰巧被萧相国看到二人共乘一骑的画面,而相国夫人以及萧绮韵又在萧相国耳边添油加醋的说绾意不检点什么的!以至于那次被关在昏黑的小房间跪了三天三夜,出来之后,大病了一个月。   反正之后萧绾意再也不肯跟战天戈骑一匹马了。战天戈当日年轻气盛,好不容易得到个能够名正言顺亲近佳人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弃了。   “天哥哥,绾意真的不能和骑一匹马啦!”十五岁的萧绾意嘟着一张粉嫩嫩的小嘴,脸上肉圆圆,粉扑扑的,满脸的懊恼却又说不出,只能不住的扯着手上的丝帕。   “为什么不能,意儿可是天哥哥未来的媳妇儿!”二十岁的战天戈意气风发的看着她的别扭样,心中一阵好笑。   “就是不能嘛!”绾意急的要跳脚,却又不能说爹爹因为这事重重处罚了她,在那昏黑的小屋子里面跪了三天三夜,她不想让天哥哥知道这些,要痛她一个人痛就好了,她只想让天哥哥快乐。   “而且意儿现在还不是天哥哥的媳妇儿啊!天哥哥你就教意儿骑马吧!意儿学会骑马之后就能跟天哥哥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再也不怕追不到天哥哥了!”想到每次她只能追着他跑,看着他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她的心就好痛!   “好吧!让天哥哥教你骑马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让天哥哥高兴!”战天戈闪过一丝坏笑。   “那天哥哥怎样才会高兴?”绾意一脸茫然的问道   “只要……”战天戈坏坏的眨了一下眼睛,凑近绾意耳边,“你要意儿亲天哥哥一下,天哥哥就会很高兴的!”   绾意一听,一张笑脸顿时涨的通红。   战天戈一见绾意这样,自知自己小小的恶作剧得逞了。哪里知道,绾意突然闭紧双眼,猛的将嘴巴凑了上来。这回换做战天戈一脸呆愣。   “这样天哥哥就可以教意儿骑马了吧!”一张小脸红的就要滴血。羞赧的跑到马身边,几次三番的想要上马,就是爬不上去。   那一天,绾意跌了好几次马。   那一天,战天戈的心脏处在崩溃的边缘。   那一天,绾意终于能够和心爱的男子策马奔腾。   那一天,战天戈终于让绾意走出他的怀抱……   绾意甩了甩头,不知道为何属于萧绾意的记忆会跑到她的脑海中。试图甩去那恼人的记忆,扬鞭一挥,驾!马儿飞奔而出。   栖凤国皇宫   “意儿!”战天戈惊慌的从案桌上惊醒。而这时,萧绮韵走进宗政殿,穿着大红色的牡丹花开宫装,听到他的惊呼,急忙小跑进来。   “皇上,您怎么了!”精心装点过的容颜搭配着软糯关心的话语,此刻的萧绮韵媚态横生,尤其是弯身关切的瞬间,那胸前的饱满雪白呼之欲出。任你是柳下惠再世,也要动容三分。   “朕没事,你先下去吧!朕还有公务处理!李公公,送皇后回宫!”忍住心中的不耐烦,决然的将之驱离。低下头,兀自拾起桌边的奏折,却忽略到萧绮韵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狠与愤恨!   而战天戈一时之间还未能从梦境中走出来。他脑海里不停的闪现三年前,他与意儿纵马奔腾的画面,那青山绿水间带着少女馨香的吻,那个马蹄纷飞时因着怀中空虚而黯然失落的夏日。他的意儿在梦里笑的开怀,策马扬鞭不停的朝前飞奔。   她说:“天哥哥,意儿一定要追上你!”   她说:“天哥哥,意儿会努力长大,终有一天要成为足以站在你身边的人!”   ……   她说了好多,可是他却失去了拥有了她的资格。   父皇说:“江山美人,你只能选择一个!”   于是,他远走栖凤三年,再回首,却已是冷心绝情人。   父皇说:“寡人寡人,只有成为孤家寡人,才能有资格坐上那张冰冷的龙椅!”   于是,他斩断了情,看着冰冷的凌月匕首刺进她的胸膛,他蓦然转身。   父皇说:“你若想稳坐帝位,萧绾意不能留!”   于是,他娶了萧绮韵,纳了众妃嫔,将之封为公主,和亲流云。   一步步将她推离,殿堂之上,再次相见,我的意儿,现在的你耀眼璀璨,足以站在我的左右,只是我身边早已没有你的位置。   梦中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葱羞涩,总是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而是那个直立殿堂,高声吟唱着那凄凉哀婉的歌,最后决绝转身的女人。而她英姿飒爽,置于马上,手上的长鞭挥舞着,他在后面嘶吼着,追逐着,眼睁睁的看着她,淡出他的视线,最终消失不见。那一刻,他想到的却是早知教诲她骑马,却只能看着她远离,真想折断她那矫健的双腿,将她永远囚禁在自己的胸膛!   猛烈的咳嗽,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着。   直到此时,宗政殿外的萧绮韵才转身离去,宽大袖口中的豆蔻兰指间捏着一张微不可见的纸条,那姣好的容颜上扬起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就像是蛰伏已久的毒蛇准备张开它的獠牙一般,那嗜血的魔性让人望之生畏!   半月后,涅城凤飞楼上赫然出现了这样一行人!白衣纤尘,墨衣刚毅,一柔,如春风拂面,柳絮飞舞,一刚,似千锤百炼深山出,刀削斧刻人间留。还有那一行七个护卫,个个目光灼灼,耐人寻味。   绾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白底青花茶盏,满是气馁的看着端坐在她对面,一本正经的捂着胸口的剑,浑身神经紧绷入满弓。   “南大哥,你老是这样看着人家,小心人家把你当成土匪抓起来!”绾意打趣道,对上他的眼神不由得戚戚然,自从离开洞庭山到,他们走水路,一路来到这里。他老人家跟关老爷上身似的,那眼神犀利而慑人,一路上只要是有人靠近她一分,甚至用眼神瞄一眼,都被某人的毒眼喝住了。   “公……子,”在绾意威胁的眼神下,南攻城不得不咽回到口得“主”字,“这里人多眼杂,绝非安全之地。一日未到达云都,咱们一日都不能放松戒备!”南攻城是被飞天涧之险吓着了,这一路上虽然还算安全,但是谁知道敌人是不是藏于暗中。   “大隐隐于市,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安全,南大哥,你且放松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样,敌人没来到,你就会被自己累死!”青葱鲜嫩的玉指闲适的倒了一杯茶,递给紧绷着得南攻城,又给自己的杯中满上。轻抿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南攻城结果茶杯,仰头一饮,茶杯见底。   绾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叹道,如牛饮水啊!自己这番话又是白说了,偷得浮生一日闲,她可不想为这呆头鹅浪费了好心情。   一片寂静之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称羡声。   听着原木楼梯上传来的那极有规律的脚步声。本就处于紧绷状态的南攻城神情更加凝重,绾意看着他的一只手都移向剑柄,再一回头,身后的几个侍卫哪个不是处于十分凝重的备战状态。   绾意心知来人绝不寻常,一双眼不自觉的朝着楼梯口望去。那人一步步上来,伴随着人影浮现在众人面前,她似乎能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只是即使是这么紧张的时刻,绾意还是不得不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你从画了走来,世间的一切成了你的背景。踏着闲适轻松的步伐,宽大的袖卷起一丝凉风,透过茫茫人海,掠过云卷云舒,只为抚慰我冰冷的脸颊。   绾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人,看着他,仿佛漫步于清幽的深山古寺,看离情依依,飘荡了许久缓缓落下的秋叶,点一束香火,在这飘渺幻化时隐时现的青烟里,超然忘我的感受着佛祖的慈悲、恬静、仁爱和宽容,与那久经风霜的古塔菩提,一同倾听着那和平悠远的终身……   这样的人物活该投入佛的怀抱中,他看起来太过飘渺,飘渺到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白色织锦大襟袍,前后绣着水样波纹,水波中间,几根碧竹,别是一番出尘的味道。脚步时而轻浮,时而沉重,一时之间倒看不出他的深浅。   而他的身后跟着四个身着枣红色锦缎劲装,手中或佩剑,或提刀,或轻摇扇面,或挥舞笔墨,刚柔并济,文武双全,看着南攻城赫然冷凝的目光,绾意知道这四人绝非善类!   008 百里凤熙   一行五人在掌柜点头哈腰带领下,直直的越过他们,朝着里面的包间走去。   南攻城见他们走远,这才放开握剑的手,轻轻嘘了一口气。   “公子,这些人绝非寻常,我们早些离开才好!”南攻城压低声音,一脸谨慎的说道。   绾意沉思片刻,视线不自觉地朝着那包间望去,透过窗的缝隙,正好对上那带头之人的眼。水波婉转,琉璃清眸,那眸似海,看似一片平静,实际上眼底却是一片波涛汹涌。绾意收回视线,她看的出来,这些人不是一般人,个个深藏不漏,不过从刚刚那一眼她感觉到他们对自己来说,虽非友,但绝非敌人。   而此时天色渐渐西沉,如果此时动身的话,天黑必然得露宿荒野,如果这些人是敌非友的话,他们这一动岂不是正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想到此,绾意方开口道:“不必,是祸躲不过,按照原定计划,今日就在此处打尖。”   南攻城还想说什么,却被绾意坚定的眼神压了下来,只得起身,命人安排厢房。   是夜,绾意一脸平静的和衣躺在床上,脸上始终挂着淡漠疏离的笑。   窗外树影摩挲,时有昆虫鸟叫传来,突来一阵阴风,刮开了窗棂,一道暗影闪过,不多时,绾意床前的椅子上便坐着一道颀长的的身影。借着月光,那银光闪闪的水波,好似月洒湖面泛起的盈盈波光。   绾意轻轻的睁开眼,饶有兴味看着黑暗中人的动作。黑夜遮蔽了他的容颜,透过稀疏的银光,看着他执起桌上的水壶,为自己满上一杯,慢条斯理的啜饮起来。   “茶已凉透,公子深夜来访,是萧某招待不周!”绾意心知,以此人的功力定是早已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她也就不再意图装睡,索性起身,点起烛光。   烛光照在来人的脸上,将他的妆容映衬的更加细致。一根嵌玉白底金边绸带将黑色长发松松的绾起,洁白而宽广的额头下两卷黑亮浓密的的眉,那眉下的眼,看似清亮透彻,实则底蕴十足,一不小心,波涛汹涌,翻江倒海。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连接着唇与眼,那如同姑娘家涂了胭脂般的唇正一口一口轻抿着毫无热气的茶,那安逸满足的神态好似正在饮着瑶池仙境的美酒,这样出尘的人物不是今日所见的该投奔佛祖怀抱的人是谁!   那人端坐在那里,手中执着那白底青花的茶盏,丝毫没有夜闯人房间,扰人清梦的尴尬。   见他不语,绾意也不催促,反而坐到桌子的另一边,学着他。给自己倒一杯茶,抿了一口,眉头不适的皱了起来,倒也没显出什么反常,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   “茶凉涩口,且带萧某换壶热茶!”说罢,便要起身。   “公子且慢,在下饮的是品茶的心情,若无品茶的心情,就算公子换一壶绝顶好茶,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一壶好茶!”   “公子高见,萧某自认也是爱茶之人,却不如公子洒脱,如今想来倒是浪费了不少好茶!”   “公子来公子去,着实听着别扭,在下百里凤熙,请教公子大名!”百里凤熙双手抱拳,一双沉静如古井般的眸直直的射向你。   绾意一愣,不由的多看此人几眼,百里凤熙!如果她未记错的话,眼前这人便是她和亲的对象,也就是他未来的夫婿——流云国赫赫有名的少年丞相。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百里公子若是不介意,唤在下萧墨便可!”绾意心知现如今不是坦诚相待的时候,这人真假尚未定论,虽然感觉不到此人的恶意,但是她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萧、墨!”百里凤熙暗自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诡异看着绾意,“如此月色,如此美景,天涯难遇知音人,不知道萧兄弟是否肯赏脸,陪在下游一游这涅城夜景!”   语毕,不带绾意回答,修长结实的手臂毫不怯弱挽住绾意的腰身,足下几个轻点,二人已经在客栈之外。   身体突然悬空飞起,一时之间,绾意有些慌张得搂紧百里凤熙的腰,紧闭着一双眼睛,不敢往下看。   绾意的窘态落在百里凤熙眼中,顿时引来一道欢畅淋漓的大笑。   “萧兄弟,你这腰怎么这么细,胆子也这么小,跟个大姑娘似的!”   戏谑的话语从耳边传来,绾意却无从反驳。绾意在他忽高忽低的飞跃之下,仿佛觉得在做升降机一样,不多时,这折磨人的体验终于结束了。   重新回归地面的绾意怯生生的睁开一双琉璃眸,顿时被四周的景色吓住了。黑压压的一片荒城,到处是残垣断壁,那被大火烧过得痕迹,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的深沉,黑的就连白昼也照亮不了。   “这是?”绾意震撼了,难以想象这繁华热闹的涅城居然还有这么一块腐朽黑暗的地方。   “这是前墨国的皇宫!”身边的声音再无前一刻的轻松,那沉重的话语是要经历怎样的淬炼才能以这么平常的姿态叙述而出。   “墨国?是十八年前被灭的国家吗?”绾意问,对于这一段历史虽然一些杂记上面会写,但是毕竟是野史,半真半假。   百里凤熙没出声,只是用一种绾意看不懂的眼神凝望着这一片荒芜。那神情似是在哀悼,似是在愤怒,似是在哭泣,可是他的脸上只是淡淡的,淡得就像西湖清晨一抹青烟。   绾意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安静的待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淡而浓郁的悲伤,浅而深重的悲愤。绾意看着这一片断壁残垣,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象着,那场大火中,最撕心裂肺的呐喊,那是一场火所不能泯灭的,正如荒城中生不出一丝草,因着这被血色浸染的土地早已失去了生命的痕迹。   不知过了好久,绾意瘦削的肩上早已被雾气打湿,和着冷冽的寒风,那寒气钻入身体的每个角落,绾意不自觉的开始瑟瑟发抖。突然一道暖流从肩膀上传来,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多谢!”绾意真心的谢谢他的细心体贴。消耗内力为她驱寒。   “不用,是我该谢谢你才对!”百里凤熙收回绾意肩上的手,望着那漫无边际的黑暗,幽幽说道:“那一年的大火将墨国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谁也不知道那火是怎么起的,只知道在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我在宫里当差的亲人就在这场大火中魂飞魄散,就连尸骸都找不到!”   绾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一个孤儿,从小便是孤零零的长大,虽然穿越到萧绾意的身体中,但是三年相府生活,冷漠的萧相国,恶毒的相国夫人,奸诈的姐姐,还有一个不知道流落何方的哥哥,前世的亲情对绾意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这一世的亲情却是绾意唾弃鄙视的。因此她不知道怎样劝慰这个失去亲人的男子。只能安静站在他的身边,当一个最忠实的听众。   他说:“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不该做的就是鼓励我爹前往墨都谋前程,我宁愿还是住在那个湖边小屋,虽然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锦衣华服,但是有妹妹的笑,娘亲的温柔,爹爹的怒斥,这些都是我用生命都换不回来的……”   他说:“我一生拼死守护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家,可是到头来,这个家只有孤零零的我一个人……”   他说:“我恨,恨那些总是以一种神的姿态出现在里面的人,他们总是让你衍生出最可怕的欲望,然后为了追逐这种欲望,将会付出血的代价,而他们确实是在怜悯世人一般,发出最无用的叹息……”   他说了好多,多到月亮的光辉逐渐被掩去,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后的墨国旧都少了一份诡异和沉重,却平添了一分苍凉无力。回去的路上,百里凤熙并未带着绾意施展轻功,反而,饶有兴致的闲庭散步。   从最开始的荒无人烟,到渐渐的出现塘前低柳,郁色青葱,那一排排的柳树,甩着柔嫩嫩的长辫子,时而调皮的轻点湖面,溅起一道又一道涟漪,时而安静的看着湖面,感受着鱼儿的崇拜与追捧,或者是伴随的来往的风,鼓动着纯粹自然的音乐,给那些早起的行人致敬……   绾意细细的感受着,烟锁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这涅城真如其名涅槃重生,更甚往日的风采!红墙绿瓦相映衬,亭台楼阁耸立,街头两边越来越热闹的叫卖声,那为着生活勤劳奔走的脚步声,无不让绾意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看了一眼身边人沉重的脸色,绾意心念一起,拉着他便朝前奔去。   静如处子的垂柳舞动着碧绿的发丝,漫天飞舞的柳絮狂热的旋转着,小池中的寒鸦呱呱的叫着,他们十指紧握,好似那千年前的恋人,一同奔向那幸福的彼岸!   些许青丝垂落,有些凌乱的扫过绾意清冷的面颊,浅浅的笑意带着对幸福无比向往的心,那宛若涤荡在碧水中央的清眸,透亮透亮的,映衬着清晨柔和的阳光,将希望洒在百里凤熙的心里。   百里凤熙想,怕是这一生再也看不到如此剔透的玲珑眸,如初升的朝阳,温暖他那颗早已枯竭的心。这一刻,这一景,哪怕连这一瞬间的呼吸都将成为他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脸上的冰寒不自觉的散去,那经过千锤百炼万般磨难早已变得世故虚伪的双眼奇迹似的剥下那一层层的伪装,像个婴儿一般,因为眷恋,所以沉沦!   009 火烧凤飞楼   涅城柳絮飞无眠,忽见伊人天上颜,低头不见杨柳色,只缘心中有佳媛。   路尽头可有一个你,与我执手长相依!   百里凤熙望着身边的人,眸光深沉,他多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只可惜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不停的在他的眼前晃悠着,侵蚀着,每当自己感觉离幸福很近的时候,一团团火焰,那一声声哀嚎,就会不停的在梦中晃悠着。这不,还没到黑夜,眼前竟然又出现了。火啊,燃烧着,吞噬着,似一条毒蛇,不停的撕咬着一切。   直到掌心突然传来的空虚与凉意让他一下子从那火样的魔怔中苏醒过来。定眼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高空燃起了厚厚的浓烟,而那浓烟之下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周围的环境混乱着,救火的人,逃生的人,看热闹的人,你挤着我,我挤着你,而他的视线却停留在那个放开他的手的人,许是心中有些怨气吧!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柔弱的身躯在人潮汹涌的世界里艰难的强行着。   “他”的眼中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白色纯洁的外衣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拉拉扯扯之中,歪歪斜斜的搭在“他”瘦削的身体上,头上的青丝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触摸她的脸颊,一根根,一撮撮垂了下来,而“他”却不理会自己的狼狈,一个劲的往里钻。   那里有她的伙伴!   看到大火燃起的那一刹那,绾意突然感觉一道莫名的心惊。惊慌到不知不觉的放开了百里凤熙的手,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南攻城他们遭击了!   臂弯上突然多了一只纤细冰冷的手,绾意抬头一看,人已经凌空而上,朝着大火烧得最是旺盛的地方飞起。   百里凤熙终是不忍!   越接近凤飞楼,绾意越被眼前的情景恫吓住。整个凤飞楼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俨然成了一片火海。那岌岌可危的架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之吹散。   尖细的指甲深深的嵌入那细嫩的肌肤之中,紧抿着一张唇,一双眼死死瞪着那火海里飘摇不定的凤飞楼,神色是百里凤熙从未见过的凝重。   终于一双脚重新回归地面,绾意迫不及待的朝前狂奔去,却在接近火海的那一刻停住了。紧跟其后的百里凤熙不由的嘘一口气,生怕“她”二话不说就朝火海里奔。而绾意只是一顺不顺的盯着二楼最里面的窗户,滔天的火焰将她的血色全无的脸上映衬分外妖娆,而脸上的神色却是深沉不已。   而这时,凤飞楼中突然传来,屋梁倒塌的剧烈声响,那噼里啪啦的声响越来越响,百里凤熙眸光一沉,暗叫不好,拉着绾意,足尖轻点,身子直直朝后飞去,深深地在地上画下一条笔直的线条。而就在二人站稳了脚步的刹那,整个纷飞楼再也禁不住熊熊火焰的吞噬,终以最彻底的姿态消失在整个天际。   绾意直直的站着,头上是炙热的阳光,眼前是火辣的烈焰,她却不发一语。而百里凤熙也陪着“他”!他料想“他”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凭吊,用这种冷漠的方式宣泄“他”的哀伤!他们都清楚的看到二楼角落里的厢房有着明显打斗的痕迹,那斑斑驳驳的刀痕,甚至那被劈成好几段的窗户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就是“他”的伙伴遭劫了!而那些贼人胆敢在人来人往的凤飞楼下手,必是有恃无恐。   只是百里凤熙料想不到的是绾意并不是冷漠,她只是执着,执着的相信南攻城他们一定能够脱离危险,所以她只是再等。   天渐渐黑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天际,而远处的天空既然奇迹的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流火云,那一团一团的火色流云像是陨石降落,哈雷彗星横扫地球一般,不停的消失,而后又有新的云团形成,再一次消失,循环反复,生生不息!   绾意不自觉的扬起下颚,有些疲倦的闭上眼,幽幽的叹息着。   凤飞楼的火焰逐渐被扑灭,好多官兵前来维持秩序,阻挡那些好奇心重的人们,径自清理着现场。赶到绾意这里的时候,那官兵还未开口,就被百里凤熙突然亮出了一个玉质令牌阻挡了,默默的退了下去。那玉质令牌中央赫然雕刻着一个“相”字!   就在这时,绾意突然睁开眼,直直的走向那团废墟之中,因着之前有百里凤熙的命令,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绾意直直的定在那一团废墟之前,眼神死死的盯着某一处。   一秒、两秒、三秒……   众人都不理解她在做什么,只听得砰地一声!而后是砰砰砰!终于在一声巨响之后,那本该在那场大火中毁于一旦的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废墟之中。   只见那废墟的一角,突然被撬开,地下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冰窖!而那从冰窖中走出的三个男人虽然衣衫褴褛,甚至中间那人看上去很重,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居然还活着,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   南攻城决绝下属的搀扶,瘸着一条腿,一步一拐的朝着绾意走来。那眼神劫后重生的欣喜都不及看到她平安无恙的站在那里来的激动,用剑柄撑着地,跪下那完好的一只腿,低垂着头,沉声说道:   “属下罪该万死,让公子受惊!”其余两个侍卫亦抱剑跪了下来。   绾意眯着一双眼,视线从他随意用布包扎的伤口上扫过,那伤口一看便知有多深,那包扎的布上早已被鲜血浸染,然后烘干,再被血染,不知经历了几次伤口的迸裂,而那上面新染上的一层鲜血,俨然是某人刚刚逞能不让人搀扶,跪下时迸开伤口所致。   “你确实该死,伤好之后,立刻去领杖刑一百!”冷冷的丢下话语,欲要转身离开的绾意,却突然被那其余两个侍卫唤住了。   只听得其中一个长的比较彪悍些的侍卫说道:“公子如此处事,李某不服!”   绾意挑眉,看了眼周围,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显然另外一个的侍卫也是一脸愤愤然。   百里凤熙也是一个人精般的人物,一看绾意这神情,便知晓“他”的困扰,轻声询问道:“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座在下朋友的庄园,一直无人居住,萧兄弟若是不嫌弃,可移居此处!”   看着自己现在的满地伤兵,绾意也不推辞,“那就多谢百里兄了!”   随着百里凤熙,一行人顺着城中溪流,没走多久,便见着一座庄园,上述“清月小筑”。那庄园掩藏在一片朱门府阁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片姹紫嫣红之间赫然出现的零星青叶,本该埋没在那一片花海之中,可偏偏因着那份纯粹显得格外的独特。   那庄园看似普通,浑身却透漏着清新的气息。门开了,来人见到百里凤熙,又看看身后的绾意一行人,神色明显诡异的变化了一下。若换做平时,也许绾意并不会特别注意,只是……充满困惑与探究的眼神紧盯着百里凤熙那宽广的后背。   一入庄园,绾意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着了,没想到在这繁华喧闹的市井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好的世外桃源。刹那间,绾意仿佛觉得自己穿越到王羲之的兰亭,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真想引那流觞曲水,听那无丝竹乱耳,你觞我咏,畅叙幽情!   只是极乐之后,便是极悲。若不是这些年绾意闲来无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一时杂乱什么的拿来当饭吃,也不会发现不远处那宛若仙境的亭台楼阁处处暗藏杀机!   绾意压制着心中的不快,随意说了个理由,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在这馨香的小屋中,来回的踱步,屋外树影婆娑,花木扶疏,绿草如茵。屋内人影攒动,气流低压。   绾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南攻城,又看了他的“左右护法”,那两人一胖一瘦,一粗莽一内敛,随着南攻城齐齐跪在她的脚下,可是那双眼却是愤愤不平,火急火燎的。那向内倾斜的身子,明显的护卫着中间的南攻城,好像在说谁胆敢动他一份,那就得从他们的身体碾过去。   “南攻城你可知罪!”冰冷的声音从绾意的口中吐出。   南攻城低着头颅,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从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中听得出他此刻的不平静!   “罪臣知罪!”   “那你可知你罪在何处?”看着他一副认命的模样,绾意突然问道。   “臣不知,不过君臣之道,公主乃是天之娇体,说臣有罪,臣便是罪该万死!”   绾意冷哼一声,言语中更是冰冷了许多,讽刺的话语脱口而出:“你倒真是个好臣子啊!”   南攻城无语,直直的跪在地面上。   “南将军好多的骨气啊!既然南将军如此懂的君臣之道,你们便不要客气了,那一百军棍立即执行!”绾意为他的固执险些击晕过去。   南攻城还是紧闭着一双唇,仿佛即将棍棒加深的不是他!果然是当将军的,这么能忍,就快成为忍者神龟了。   而显然旁边二人的道行比不上南攻城。   “公主这样对待誓死效忠的忠臣岂不是要让将士们寒心吗?”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的瘦削男子冷冷的吐出这一句。   “我又不是领军作战,管什么将士寒心!”绾意斜睥了他一眼,径自坐下,“再说你们将军都说自己是罪该万死了,我只是打个百来棍,顶多来个半死!”   “我呸!老子才不吃你这一套,今儿个胆敢动咱们将军一根毫毛,就得先从你李爷爷的身体上踩过去!”那火爆的彪悍男子李大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地上的南攻城说道:“将军,你这一身伤都是为了谁啊!这女人就是长不熟的白眼狼!”   狠狠的剜了绾意一个白眼,控诉道:“若是你这娘们突然失踪,为了找你,咱们不得不分开行事,谁知道却遇上了追杀,我们那其他几个兄弟估计都凶多吉少了!”   说道此处,就连一向刚强的男儿都不禁落下泪来,绾意只是幽幽的闭上眼。   “将军好不容易击退了敌人,却惊见凤飞楼失火,若不是以为你还在里面,将军又怎么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冲向火海,谁知竟然又中了敌人的奸计!若非咱们福大命大,找到一个酒窖躲了进去,不然早就随着那一团大火烧成了灰了!”   “谁知道大火没把咱们烧死,倒是要被打死!将军,这样的人还管她死活干嘛!就让那一群杀手过来直接了结了她算了!”   “住口!”南攻城冷冷的呵斥。   那莽撞汉子李大还待说些什么,却生生被那清瘦的张渊给制止了。   良久的静默,空气中凝结出一种名叫沉重的冰花,绾意幽幽睁开一双眼,正对上南攻城赫然抬起的头颅。   四目相对,不是电光火石的激射,而是冰冷与冰冷的碰撞。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视线在三人脸上扫了一片,“就更该打!”   突来的话语,就像是在液化气罐子里面扔了一个火柴,砰地一声巨响,那原本就火气腾腾的李大更是火冒三丈。就连一直阴沉着一双蛇眼的张渊亦是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好像随时都准备张开毒牙,了结了她。   “立刻执行!”说罢,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一直面无表情的南攻城此时终于撕下了平静的面具,一脸激动的看着绾意离去的背影。那双在刀光剑影中都不曾眨一下的眼,此刻却隐约的闪烁着晶亮的水波!   010 凤熙何兮   还是那般瘦弱的身躯,就连背影都让人充满了怜惜,透露着冷漠疏离的气息,南攻城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口澎湃得好似风雨中的海浪,一朵又一朵美丽而力道十足的浪花击打着他钢铁般的身躯,突然间笑了。脱下刚刚才换上的外衣,那刚硬而喷张的肌肤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腰板挺的直直的,对着一旁的李大张渊道:“动手吧!”   “将军!”   “将军!”   “你们想违抗军令!”南攻城拧眉一横。   莽汉李大一时间不知所措,“将军你这是在逼兄弟!”   “军令如山,服从军令是军人的天职!”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将军你并无过错,公主无权罚你,请恕我和李大不能执行!”冷静睿智的张渊几句话表明了立场,显然他的话引起了李大的共鸣。   南攻城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谁说本将军没错,本将军此次错的离谱!”   李大张渊相对一眼,一时愕然。   “一个不爱惜将士,甚至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将军有何颜面称之为将军!凤飞楼大火,我本来就不确定公主是否被困其中,贸然前去,这才中了敌人的计谋。公主在告诉我,为将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和亲路上凶险重重,只一凤飞楼,就让咱们损失五员大将,若非咱们幸运,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你们说这一百军棍我该不该打!”   李大张渊一时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   “比起下次在这么鲁莽丢了性命,一百军棍还是轻的,你们莫要怪罪公主,她只是恨铁不成钢啊!”有一种人看似无情,却最是多情。他南攻城何德何能今生能够遇到这样一位奇女子!   一根根棍棒击打在身上,交错复杂的血痕交织在那伤痕遍布的肉色肌肤上,饶是钢铁一般的身躯也会受不住,何况是本就身负重伤的南攻城,但是南攻城的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他要让自己记住这一刻的疼痛,因为他心中有这样一个信念,护她一生平安!   一路上风景如画,这一幅红颜堪夸,在绾意眼中却是那般沉重,闲庭漫步,哪里知道那脚步却有着千斤之重。这漫漫和亲之路,招招夺命重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阴谋重重,谁知道迎面走来的人会不会手里拿着屠刀。   突然耳边传来悠远清亮的琴声,混着清凌凌的流觞曲水,随着时而高亢入云,时而婉转缠绵的吟唱,那琴音似被赋予了活的灵魂,每一个音符跳动,都是一曲蛊惑人心的魔音。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长亭外,夕阳的余晖洒落着灿烂而凄美的光晕,绾意一身雪色锦袍,长身直立,眼前是翠竹褪去碧绿的华裳,空留下一道枯黄编织成行人脚下的竹桥。竹桥尽头,一长亭独立于碧水中央,满池青莲竞相开放,或少女含苞羞涩掩面,或花开正茂风姿卓卓,更有落寞花瓣不恋花,空逐流水亦随风。   风不定,莲叶翻飞,迎面扑来淡淡的,浅浅的清香,沁人心脾。耳边的靡音渐渐消散,绾意的脸上重新拾起那淡定从容的笑意。   她,目光悠远,眼带含春,十里青莲随风舞,不及伊人一点唇。   他,神色空迷,俊逸风姿,琴声袅袅,歌声曼妙,终是掩不住那阴谋算计谍战重重。   琴声再起,依旧是那曲《凤求凰》,少了些许摄人气魄,变得纯粹,安然。此时的百里凤熙闲适的坐在鸢尾琴边,一身紫衣华贵,十指在琴弦上翻飞乱舞,恣意洒脱,眸光却直视竹桥彼端的绾意,似在鼓舞,似在试探。   绾意亦是无惧,直视他的目光,樱唇轻起,贝齿轻移,悦耳的声音划破平静的空际。   “凤兮凤兮归故乡,翱翔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止,歌停。谁曾想过,两人的琴声歌喉是那般的融洽,其间的默契像是浸蕴了几十年的交往。   “凤熙凤兮,凤在凰不在,着实有些遗憾,不知怎么样的惊世绝艳,才能让百里兄天人一般的人物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绾意轻扬衣袂,足步轻移,一副风流纨绔子弟模样,边是调侃,边朝长亭中走去。   百里凤熙低垂着头,润白如玉的十指轻轻的抚摸着琴弦,时不时拨弄一下,跳动出几个音符,丝毫不理会绾意的调侃。直到绾意走进长亭之中,只听见他幽幽一声叹息,然后,突然走桌上起立,卷起鸢尾琴便朝池中抛去。   绾意脚步一顿,片刻的迟疑后,挂上一抹惋惜的神色。   “可惜可惜!”   百里凤熙一个转身,衣袂飘扬,在空中划出一朵美丽的花弧。端坐在石椅上,执起一直温着的茶盏,也不急着饮茶,只是似有若无的晃动着茶杯,任着那清幽之气弥漫整个长亭。缓缓开口:“不知萧兄在可惜什么?”   “当然是可惜‘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绾意也不做作,随意的坐到他的对面,看着面前事先准备好的茶杯,也不点破,悠游自在拿起杯盏,掀开杯盖,深吸一口气,也不啜饮。   百里凤熙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绾意。一双凤眸斜飞入鬓,突然叹息一声:“早知知音在此,凤熙就不该悔琴!”细细端详着绾意的动作,有意无意的问道:“萧兄闻而不饮,这饮茶的习惯倒是奇了!”   绾意有些愕然的盯着手中的茶盏,好像她从来都是只闻茶香的。   “奇怪吗?”绾意一摊衣袖,“百里兄不也是只闻其香,不饮其水!”   “在下可没有萧兄这等风度,凤熙不过是一俗人,不及时饮,乃是茶水太烫,恐伤了自己!不过萧兄得饮茶习惯倒是和在下记忆中的某人相差无二!”似是想到什么,此刻的百里凤熙浑身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茶香淡而高雅,其味苦而甘甜。喝茶,喝的并不是流水的滋味,而是喝的是那份闲适安定的心情,茶香入琴韵,琴韵流茶中。耳边琴声依旧,名琴鸢尾却已沉与流水之中,少了那份品茶的心情,贸然啜饮,岂不是玷污了这好茶!料想百里兄心中之人,亦是爱茶之人!”   “茶香入琴韵,琴韵流茶中。如此说来倒是凤熙的不是!”百里凤熙心中一怔,曾经是谁在耳边嗤笑自己如牛饮水,是那高山峻岭下小茅屋中的少女,还是那碧水清泉便嬉戏玩乐的野丫头。品茶的心情吗?那一年大火纷飞,早就把那颗心燃烧成灰烬。   绾意看似无意,实则一直在端详着眼前的人,一道柳眉皱褶起来。如此情绪外露,心神不定,当真是传闻中那个文可安邦定国,武能开疆扩土的少年丞相百里凤熙吗?   似是感受到绾意的注目,百里凤熙也不遮掩。反而坦荡荡的迎向绾意探究的目光。薄唇轻起:“萧兄惊才绝艳,属下亦是个个不凡。凤飞楼如此大火都能安然无恙,真奇才矣!”   绾意眸光一沉,嘴角的笑意敛去,冷哼一声:“这还不得脱百里丞相的福!”   “呵呵!”百里凤熙轻笑。   “萧某一介商贾,安安稳稳的生意人,不知道哪里惹得百里丞相如此不快,烧了凤飞楼也要给在下提个醒!”绾意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深知自己的身份已经引起百里凤熙的怀疑,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直接把话挑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商贾?萧兄如此超凡脱俗,智绝过人又岂是满身铜臭的商贾得以匹配的!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传闻中的白丁美人竟然是如此绝代佳人,我说的对吗,安宁公主!”百里凤熙目光深沉,看向你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初生婴儿一般,那般的犀利,那般的透彻。这样的眼神只有在阴谋重重名利场中沉浮已久的人才会有,到这是,绾意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十六岁高中状元,二十岁成了流云国,乃至天遥大陆最年轻的丞相——百里凤熙!   “安宁公主?”绾意像是听了笑话似的,心知自己的女儿身份隐藏不住,索性坦荡荡的承认。“小女子虽然是女扮男装,但是可不是那个倒霉的和亲公主!”   “哦?”百里凤熙显然不信。   “小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百里丞相会认为我是栖凤国的安宁公主。不过,小女子要说的是,我不是!”绾意目光灼灼,坚定的望向对面的男子。看似气定神闲,实际上心中却在打鼓。   百里凤熙倒也不急,意态安详的拨弄着杯中飘浮着得茶叶,嫩绿的茶叶显然已经被茶水泡开,绽放出最极致的绿意,就像是还在枝头享受雨露恩泽一般。   “你那五名侍卫武功可真是了得啊!害的本相折损了几员猛将才把他们拿下!”   百里凤熙语出惊人,绾意心头一怔,随后轻松的嘘一口气。看样子那五人并没有生命危险,绾意就算在怎么淡漠,也难以承受这生命之重啊!   “我那五名家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百里丞相,小女子在这里给百里丞相陪个不是,待小女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   “那到不必,教训人的手段本相还是有的!”   011 黄雀在后   “在下的家奴在下自己教训就可以了,不劳百里丞相费心!”绾意冷声道。   绝色锋芒,刹那间,风乍起,卷起一池萍碎,长亭中的两人相对而坐,一时之间,难得默默不语。只是其间那剑拔弩张,跃跃欲试的气势让人不得不心寒。   就在这时,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管家突然走进长亭之中,对着百里凤熙不知低语些什么,绾意知道百里凤熙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她只是气定神闲,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   “本相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萧姑娘了,萧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管家王伯便可!”百里凤熙抱拳赔罪,急急忙忙的随着那人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淡出了视线,绾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长袖之中握紧的十指突然软弱无力的松了开来。这时,南攻城在李大张渊二人的扶持下,走进了长亭。见绾意一脸疲惫的闭上眼睛,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公主”,便退在一旁,不再言语。   绾意幽幽的睁开眼,对上六只担忧的眼睛,缓缓开口:“这一关总算过了,只是以百里凤熙的智谋过不了多久必然会猜到中计了!”   那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看向绾意的眼神更加崇拜。   想到之前,绾意严词厉色势要杖打南攻城,却在打了不下十下的时候突然出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行踪就被人掌握了。   百里凤熙的突然出现,凤飞楼大火,这一切都显示着咱们已经陷入敌人的算计之中。之所以还能留下一条命,想必是敌人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正的和亲公主。这也多亏了自己当初留了一个心眼,给自己找了一个替身,迷惑敌人。   她故意责打南攻城就是打给暗中之人看,然后等探子离开之后,便使出金蝉脱壳之际,让南攻城趁机通知自己的替身,故意暴露行踪,将百里凤熙引去。   “公主,既然我们行踪的都暴露了,是不是该立刻启程,离开这是非之地!”南攻城脸色沉重,沉声问道。   绾意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深思一会儿,道:“非也,我们现在离开岂不是做贼心虚,想必以百里凤熙的机智不会不留个心眼,现在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还在他的算计之中。”   “那咱们该怎么办!”急性子的李大问道。   绾意突然站起身来,朝长亭边走去,低头是满池芙蕖,仰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远处,满园春色,花团锦簇,红的,绿的,粉的,姹紫嫣红,亦有竹林幽境,苍翠欲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顿时神清气爽,涤荡灵魂。   “如此美景当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客随主便,得此款待,咱们怎么能辜负主人的心意!住!咱们不但得住,还得住的舒畅!”   绾意突然转身,蓦然回首,一笑嫣然。留下寥寥几句,像是发现新鲜事物的孩子,乐呵呵的朝着长亭外走去,留下亭中三人在那绝色倾城的笑靥中久久不愿醒来。   接下来的日子,绾意明显奉行了她所谓的住的舒畅,完全跟搁自个家里一样,该吃吃,该睡睡,闲来无事,赏赏花,喂喂鱼。那五名侍卫早在百里凤熙离开的第二天就被送了回来,身上虽然伤的不轻,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就这样过了几日,绾意见一行人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便找来管家王伯商量他们一行在府中打扰的时间够久了,也该离开了。不过被他以主人不在不好做主为由回绝了。   绾意也不急,又等了三日,百里凤熙还未回来。绾意心知怕是百里凤熙已经被自己的人拖住了,算算时间,怕耽误与和亲队伍汇合日子,强行离开。   一行九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出了“清月小筑”,明显感觉到管家王伯的急切,时不时的张望,绾意心中一惊,面上却静如水面。心想百里凤熙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萧姑娘,您是百里公子的朋友,这百里公子不在,您就这样贸然走了,岂不是让人以为老奴招待不周吗?如果咱家主子回来了,知道老奴如此对待百里公子的朋友,定是要责罚老奴的!”管家王伯还在试图挽留。   “王老伯莫要这么说。我等真的是行期等不及了,而且小女子早已备了一封书信,给百里公子,说明缘由,他应该不会怪罪你的,至于你家主子定是个明事理的主子!”绾意特意加重“明事理”三个字,你家主子,哼!有没有这个主子还是个未知之数!   管家王伯一阵心虚,莫非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一时之间,也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绾意趁着他晃神之际,上马告辞了。   一行人策马狂奔,一路上那摇曳的柳枝,飘飞的柳絮,碧水中央的野鸭,街头的吆喝,一幕幕就像是电影画面似的从眼前晃过,然后又是那火色燃烧过来的颓败,消失的凤飞楼……   很快便出了涅城,绾意不愿回首,心中隐隐有所黯然失落,那厚重的城墙隔着的又岂是城里城外那么简单!   最是无情天上日,火色燎绕出行人!   午后的骄阳就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天地万物都是它的材料,不同的是太上老君炼出的是仙丹,这烈日炼出的却是前胸后背都是水啊!   绾意实在顶不住这烈日的煎熬,只是不能因着她一人耽误行程,便咬紧牙关撑了下来,现在的她头重脚轻,骑在马上一颠一颠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晃晃悠悠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了下来似的。   南攻城这时才发现绾意的不对劲,急忙拉住缰绳,让队伍停了下来,可是绾意显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知道拉着缰绳任由马儿跑。南攻城一个哨音,那奔跑的马儿便停了下来。突然庆幸自己怕绾意骑术不精,硬是把自己的战马让了出来。   扶下马,一看绾意白净如玉的脸上如今染上了不同寻常的红晕,也顾不得许多,抱着绾意就朝着阴凉的树林中走去,关心则乱,显然忘记了树林茂密,极易隐藏敌人踪迹,贸然入丛林更是兵家的大忌。   南攻城抱着绾意一直朝林中走去,依着记忆中的路线,这里应该就在天遥历史上最著名的“莫野”附近的落凤坡。他曾在军中从老一辈那里听过,落凤坡旁有一树林,茂密葱郁,那树木都有百年的岁月甚至千年成精,走进去,简直就是另一番天地,高耸入云的树木,粗壮的十个人张开双臂都环抱不了的树干,还有那遮天盖日的树叶,外面是火辣火辣的,里面却是凉飕飕的。   突来的凉意让绾意的痛楚减轻了不少,神智也恢复了一些,睁开迷蒙的双眼,入眼的是南攻城那张刀削斧刻的脸,这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就算是在大火纷飞的凤飞楼没见过他皱一皱眉头,如今那满脸的惊慌,蹙起的眉头,恍若大军压惊的表情一时之间倒让绾意愣住了。   似是感受到绾意的视线,南攻城突然低头一看,“公主你醒了!”南攻城惊喜不已,那一刻的心情比打了胜仗还令他兴奋,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还抱着绾意,急忙将绾意放下。   绾意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看着他粗手粗脚,却格外细心的动作,一时之间感动不已,至少这一刻的关心是真实的,不是因为她是和亲公主。   南攻城被绾意突然柔的滴水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收拾好一切,有些尴尬的朝后退了几步,绾意隐约看到这钢铁一般的汉子脸上居然出现可疑的红晕。痴笑一声,刚准备调侃他一下,却被突来的寒光刺的侧过头去。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绾意突然大叫:“小心!”想要起身推开南攻城,却在动作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无力的顺着粗糙的树干滑落下来。   南攻城见状,突然一惊,刚想上前接住绾意的身子,却被身后传来的阵阵杀气给阻止了,军人的敏锐,常年刀枪剑雨中的摸爬滚打,意识还没意识到危险,身体早已先一步有了动作。一个闪身,身后的人扑了一个空。   踏着娴熟的脚步,几个闪身就来到绾意的身边,虎臂一伸,将绾意牢牢的护在怀中,迎面对上背后偷袭之人。   南攻城虎眼微眯,就连绾意也少有的凝重起来,不知何时这树林之中居然出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并排站立。绾意大约估略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几个,他们都是统一的黑衣,衣服没有一丝纹路,暗黑色头盔,上面用乌金铁丝绕成一只简易的图文,像是一只雄鹰,只是奇怪的是这只雄鹰居然是没有腿的。绾意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别人或许不清楚这图案后面代表的意义,可是身为栖凤战神的南攻城一看到着图腾,一张脸顿时阴沉的像是乌云遮面似的。   “北定中原还真是看得起南某,居然出动了传说中的云鹰战队!”南攻城冷哼,一双眸锐利的犹如千把锋利的宝剑。   一听云鹰战队,绾意突然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那个图腾,越看越是心惊。北定王朝最为神秘的战队,隶属于每一任的君王,独立在六军之外,有生杀予夺,先斩后奏的权利。而这一任的北定王却在自己十七儿子北定中原成年的时候将这个战队作为礼物送给北定中原。   本来这战队的图腾是一只翱翔的雄鹰,却因着北定中原的一句话“翱翔的雄鹰,一声生杀予夺,是不需要栖息!”而被生生的夺去双脚。这贪婪嗜血的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云鹰战队的突然出现,绾意心知凶多吉少。只是就连百里凤熙都被自己的迷魂记所迷惑,北定中原如何确定他们的身份!想到这里,绾意不由的抬头看向南攻城,正对上南攻城一脸担忧的目光。   012 夺命追杀   遮天盖地的树林,光明为之淹没,偶有阴风吹过,鼻尖飘来阵阵血腥之气,两人都是眉头紧锁,料想李大张渊等人定是已经遇到伏击。   而那云鹰战队显然不会给他们悲缅的时间,不知道谁人下了一个信号,二十几个人突然动作一致的向绾意二人杀去。   南攻城的宝剑早在那云鹰战队出现的那一刻便出了鞘,冷冽的寒光忽闪忽闪的,刀光起,宝剑出,一剑便是一朵血花,那漫天飞舞血色飞花好似少女轻巧的梦突然被打破,恍然间从纯白变成了赤红,血,飞溅着,剑,挥舞着……   黑衣掩去血色的渲染,白衣缀满点点残红,南攻城紧紧的将绾意护在怀中,面不改色的迎上那一柄柄泛着凄寒之气的弯刀,出刺,回拨,轻挑,没有任何内力的帮助,纯粹是武力的刺杀,那是在狼牙铁骑上屹立不倒的王者,是在累累白骨中走出的硬汉。没有技巧,没有花哨的姿势,有的只有,梨花带血漫天飞,夺命一出有谁回!每击必中!   然而云鹰战队又岂是浪得虚名,这个在天遥大陆一度掀起腥风血雨,令人三国君王闻之丧胆的可怕战队若是区区一个南攻城便能将之击打的溃不成军,那么栖凤国的铁狼骑早已踏平了北定中原的老窝,又岂会有她萧绾意和亲流云,一女换得天下平的之事!   只见那云鹰战士对上那沾满同伴鲜血的宝剑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透过那暗黑色的头盔绾意仿佛看见了那一双双对鲜血疯狂奔腾的眼睛。你刺他一剑,他不但不觉得疼痛,反而像是长年累月吸食毒品的人见到大批的毒品似的,个个义无反顾的朝着剑口上撞去。   南攻城的眼中再没有先前的平静,一种可怕的想法从脚底冒了上来,像是森寒刺骨的毒蛇一点点吞噬着,叫嚣着。   这根本就不是人!挥剑,狠狠的砍断一人的手臂,没有哭天喊地的惨叫,有的只有死寂,死寂,还是死寂,那人像是没有感觉的幽灵,只是呆愣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断臂,又看了看自己孤零零的肩膀,那汩汩不断,像是喷泉似的正在喷射着血色的泉水,瞬间染红了他的眼,像是感受到血色的激励似的,挥起手中的弯刀,眉头不眨的再次冲杀过去!   南攻城心中一片骇然,身体明显的一震,一直被好好的护在怀中的绾意,晕晕乎乎的脑袋似是感觉到了南攻城的不对劲,想要张头去看,却被南攻城紧紧按住脑袋。   南攻城深深了看了一眼怀中的绾意,白衣鲜染的华服上晕开了朵朵鲜艳的红梅,那般的妖冶,温润的鼻息透过那薄薄的衣裳,穿破肌肤的阻碍,直直的传入胸膛,那是她的气息,安详淡定不在,此刻明显紊乱了。   他知道她在为他担忧,这样就足够!握紧手中的剑,迎上那嗜血妖娆的弯刀,弯身一个横扫,弧形的剑气无形在敌人身上留下惨烈的印记,成功的逼退云鹰战士的脚步。而后足下一个轻点,一个纵跃而上,下落时恰巧对上粗壮的枝桠,长剑轻点,瞬时弯成一道弯月,像是弹簧似的,一弹,两人的身体就像远处狂奔而去。   可是云鹰战队不出则已,一出,必杀之。一道道黑影快如闪电,紧追其后。   南攻城心中急切,抱着绾意左闪右闪,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丛林中乱晃悠。   此时的绾意已经在中暑的昏眩中渐渐找回了神识,扭头一看,迎面吹来一口凉凉的风。绾意有些不适的咳嗽一声,一时之间,弄不清现在的情况。   “公主不要担心,攻城马上就带您离开这儿!”   头顶上传来南攻城信誓旦旦的话语,绾意没有应答,透过南攻城看到那一团团紧追不放的黑影,神色凝重。四处打量一下周围的场景,拼命的思索着书上描绘的地形。可惜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脑海中一片空白。   而此时的南攻城气力已经有些不济了,大量真气的耗损,他的速度明显的削弱了。绾意不是傻子,虽然这树林遮天盖地,林中不知年月,但是经过一场激战,又抱着她狂奔了这么久,就算是铁人也会筋疲力尽的。   绾意知道若是没有她,以南攻城的身手想要脱身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绾意凝神思索,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天遥野史中的一段记载!   “……宫女挽香携孤出逃,入丛林,坠殇崖,成绝殇……”   丛林?墨国旧都附近只有这一个森林,想来那个传说中的殇崖就在这附近,思索片刻,计从心生。   “南将军!绾意突感不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秀指抚额,绾意一脸痛苦不堪。   南攻城一听,剑眉收拢,几个周转,寻了一个隐没的地方,便落到地面。一脸担忧的问道:“公主,你没事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点启程为好!”   绾意心疼的看着他苍白的额头,清香馥郁的丝帕轻柔的拭去他额上的汗渍。   南攻城看着她一连串温柔细致的动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南将军,你我都知道,今日我们根本逃不了,这会儿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绾意收起丝帕,眼神闪烁的在帕子上多停留了几秒中,颓然的开口,点出最残忍的事实。   “公主不要这么说,攻城就算拼死也会保公主无恙!”   “若是就算拼死,也护不了绾意,你当如何!”   “这……”南攻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迎上绾意目光灼灼的眸,只能惭愧的扭过头去,绾意的眸光太过透彻,他竟然不敢与之对视,只能单膝跪地,“南攻城誓死保护公主!”这是他曾经是誓言,此刻到了践行的时刻了。   “可是本宫不让你死,本宫要你好好的活着!”绾意突然感伤的说道,眼神扑朔迷离,隐隐有着润泽的水光,“活着为本宫报仇,永远记得这世界原来还有一个叫萧绾意的女子曾经来过!”   “公主你!”南攻城讶然的抬起头,对上绾意突然变得凛冽的眸光。   “不要叫我公主,我从来不是你的公主,我不过是这悠悠乱世中的一缕孤魂罢了!”绾意突然对着地上的南攻城扬起一抹灿然的微笑,凄美的好像是悬崖边上的一朵绝世之花。   如此诡异的绾意让南攻城心中产生一种可怕的想法,他想要打消她的这种想法,却在想要开口的时候,感到眼前的绾意变得飘忽,他死命的摇了摇头,想要甩离这突如其来的眩晕,却不敌,刚硬的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绾意将他的身体托到树干边,刚刚她发现这千年树木居然是中空的,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安置好了南攻城,再用枯树枝遮蔽洞口。   一切完毕之后,绾意颓然的倒在一旁,无力的闭上眼,而后又睁开。   耳边传来人踩着树枝,挥动刀剑的身影。绾意心下一惊,暗道这些人来的真快。最后看了一眼南攻城,扭头去,硬着头皮向着脑海中设想好的路线狂奔。   绾意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就会失去奔跑的力量,一路上跌倒,爬起,,树枝勾扯,藤蔓缠绕,雪白的肌肤上交错着一道又一道血印,锦绣衣袍更是无一块完整。腿脚悬浮,跌跌撞撞,时不时被自己的脚步给撞倒。   可是无论有多么的狼狈,始终应该不能摧毁绾意对生的渴望。虽然在她决定用迷倒南攻城,独自引开追兵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是只有真正面对上死亡,才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   终于华贵的月娘将那光辉的银光撒向广袤的土地,绾意终有逃出了那被死亡弥漫的森林。可是绾意来不及欣喜,后面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再次将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勾了起来。   借着月亮的光辉,仔细打量着目前的处境。绾意发现自己应该是在落凤坡的半山腰上,朝上走,就是那传说中的殇崖,如果下坡的话,应该就是莫野。上殇崖,下莫野,一时间,绾意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的对话声更是将绾意逼至绝境。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一尖细的声音唯唯诺诺的问道,听不出是男是女。   “本宫怎么知道!”他口中的“主子”气急败坏的吼道,“一群饭桶!这样都能把人给跟丢了!”   “奴才知罪,请主子恕罪!”绾意料想那人一定被吓得跪倒磕头。   “你确定真的把消息透露给北定!”   “奴才确定啊!据细作回报,北定国此次还派出了云鹰战队,刚刚在树林中您也看到了不是!”   “该死的,要不是解决南攻城手下的那些小喽啰耽误看时间,也不会让萧绾意逃了!那个云鹰战队也不过如此,看来还得让本宫自己动手!走,上面就是殇崖,据说常年阴风阵阵,没有人傻到去那里送死。我们先一步下了落凤坡,莫野是前往云都的必经之路,我就不信杀不了她萧绾意!”   听得那一群人走去,绾意这才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朝下望去,满眼幽深,看来只能去殇崖躲一段时间了。染上血丝的贝齿紧紧咬了一口皲裂得早已出血的下唇。决然的朝着殇崖走去。   013 绝命殇崖   阴风阵阵,魅影重重,似是魑魅魍魉聚居之地。一路上荆棘遍布,绾意原本就残破不堪的锦衣如今左少一块,右失一片,衣不蔽体,其狼狈之态,不足为外人道哉!   压制着从脚底升起阴寒之气,在狂风肆虐,野兽嚎叫声中,绾意终于抵达了殇崖。眼前此景,饶是绾意两世为人,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血色,赤红,妖魅,诡异!漫山遍野的血色藤蔓错综复杂的伸延着,扭曲着,那遮天盖地的血色就像是天上流泻而下的血柱,一点一滴浇灌着脆弱的野草残花。除了藤蔓,殇崖之上可谓是寸草不生,唯一让人觉得妖异的就是那一朵朵在血色浇灌着开出的嫩白色小花,纯洁的白色在那一片血红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   婴儿巴掌大的花苞在月色的渲染下开的格外茂盛,绾意仿佛看到一张纯洁天真的小脸正在咯吱咯吱的对她笑着,有些情不自禁的伸出血痕遍布的手指,颤巍巍的碰触那娇嫩的花苞,谁知那馨白小花似是有意识一般,突然张开花苞,就像是恶魔张开大口想要吞噬一切一般,一开一闭,不过眨眼之间,绾意食指的顶端就被紧紧的包裹在花苞之中。   随后而来的便是指尖的轻微的刺痛,痒痒的,麻麻的,就是体检时扎针取血一般。只是绾意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那小小的伤口中被吸出体外,而就在这时,绾意瞪大眼睛,只见这馨白花瓣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浅痕,就像是人的筋脉一般,而那浅痕也从最初只有鱼线一般粗细正在逐步的变粗,变粗,再变粗,甚至绾意感觉到那浅痕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动。   而当绾意终借着月光的照射看到那一道道血痕正在不住的膨胀,而那源源不断流淌着的正是自己的血液。馨白的小花就像是传说中的食人花一般,纯白不见,通体剔透的血色煞红了绾意了。身体中的血液还在不停的流失,绾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原来绾意遇到竟然是传说中的血色曼陀罗,以血灌养,嗜血为名。它们总是以纯白的外表蛊惑别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散发着无色无味的香气迷惑人心,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它奉献自己的血液。   血色曼陀罗散发的香气不仅能使人产生幻觉,还能软化人全身的骨骼,让人就像是无脊椎动物一般浑身无力。   此时的绾意无疑是中了血色曼陀罗的毒气,颓然无力的攀伏在地面上,感受着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体内消失,看着那馨白的小花正在不断地充血,那姿态抖擞的模样就像是喂饱了的婴儿,雄纠纠气昂昂的看向一旁叫嚣不断的血色藤蔓,终于似是得到那花的许可,那藤蔓无声的欢呼着,扭动着,紧紧的将绾意缠绕起来,悬于半空而绾意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血液从四面八方流泻而出。   正当绾意觉得满身的血液就要流光,突然冲天引来一道锃亮的光芒,几个幻影,那缠绕在绾意身上的藤蔓便像是老鼠遇到猫一样,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而绾意一下子失去了藤蔓的支撑,身体像是无依的落叶飘荡而下。   万物天旋地转,时光在此刻流连,就像是飘荡无依的孤帆终于遇到了它生命中的海浪,于是沸腾了,燃烧了,就算是死亡也停不了它面向大海的决心。绾意的身体落入了一个冰寒的怀抱之中,冰冷却很熟悉,来不及看清是何人相救,便晕了过去。以至于她错过了那双纠结着的双眼。   流云祈羽如若珍宝般轻轻的环抱着那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飘走的女子,眼中的怜惜之情让一旁的萧毅安看得是韵味十足,忍不住调侃道:“啧啧!没想到冷情绝情如咱们得祈王居然也逃不过美人关啊!”   流云祈羽眼波逆转,将那一弯碧水中的怜惜之情掩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贯的邪魅妖娆。他旁若无人的放下怀中的绾意,动作中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柔。   “若论冷情绝情,本王又怎能比得上毅安你呢?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人追杀,命悬一线都无动于衷!”流云祈羽不动如风,一身墨色锦缎华服被风吹得瑟瑟作响。   萧毅安一听这话,不怒反笑,“最难消受美人恩!我这个三妹自幼胆小怕事,空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是个人人鄙夷的白丁美人。本以为那战天戈也是多情的人物,谁料想……”萧毅安状似惋惜的摇摇头,“无情最是帝王家啊!”口中虽说的是战天戈,可是他的眼中一片寒光,直直的射向正在为绾意输送真气的流云祈羽。   流云祈羽是谁?他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他在告诫自己帝王家的人就该无情。只是他未免太过小看他流云祈羽了!萧绾意不能留,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不过,流云祈羽深深的看了一眼脸上血色全无,污秽不堪的绾意,这样的一个女子,能够在飞天涧躲过自己设下的连环局,不得不让他佩服。   “毅安你觉得此人真的是你口中说的那个白丁妹妹吗?”流云祈羽的不解了,从他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发现这个萧绾意跟毅安口中的萧绾意相差甚远,“会不会是战天戈的诡异,意图李代桃僵?”   “这……”萧毅安看着流云祈羽突然变得阴寒不已的眸,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来,他这个三妹从小因着庶出的身份被人欺辱,而且他很早就离家了,跟她接触的不深。   “应该不至于吧!萧绾意不过是个弃子,整个栖凤都知道萧家女贵,但是贵的只有我那大妹妹萧绮韵,这萧绾意虽有不俗的容貌,不过谁不知道三年前战天戈就对她玩腻了,要不然也不会一走便是三年,回来之后,直接娶了萧绮韵!”   “是吗?”流云祈羽一脸深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是与不是,又当如何?身在这浮沉乱世,她的命早就不是她的了,过不了多久,萧绾意不过是一具死尸罢了!我们又何必在此处纠结呢?”萧毅安叹息一声,眼中虽然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不过,怪只怪他们一个无情的父亲,身在乱世,都是身不由己。早点解脱,或许还能少受些罪。   “那到不一定!本王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如果女主角就这么死了,本王到哪里去看这么一出精妙绝伦的戏啊!”萧绾意啊萧绾意,本来想让你早点解脱的,不过谁让你引起本王的兴趣,本王现在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这出戏了,润白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描摹着她美丽的轮廓,这样一缕浮世绝香,活该是为了做那红颜祸水的。   萧毅安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这一片月色之中。萧毅安不知怎的,那笑容出现在那张较之女子还要绝艳三分的脸上,不但感觉不到赏心悦目,反而觉得胆战心惊。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绾意,只能叹息一声,便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绾意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长时间惊弓之鸟的生活让绾意觉得异常疲惫,可是就算再累,她还是无法就这样沉睡下去。总感觉有人在耳边说话,她甚至感觉到脸颊上来回摩挲的温暖。   可是,绾意失望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依旧是那阴风阵阵,鬼魅森寒的殇崖崖顶,那一朵朵嫩白的小花还在假装纯真迷惑着别人,只是那多充血的小花正无助的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花苞早已与枝干分离,那汩汩不断的血注正顺着那伤口一点一滴的流泻而出,在这边贫瘠的土地上汇聚成一道血色的汪洋。而之前那一根根缠绕着她身体的藤蔓如今早已经是“身首异处,四肢分离”了。被剁的一节一节的,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证明着有人来过。只是到底是何人出手相救,绾意一时间也陷入了迷惑中。   不过显然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殇崖之上危险重重,后面又有追兵不断,那暗中之人来了又走,绾意不会天真的以为真有神仙下凡,前来相助。她虽猜不透那暗中人的举动,既然出手相救,为何不送佛送到西,还将她留在殇崖之上,显然这人并不是诚心相救,绾意自然也不能指望别人还会再次出手,现在靠的只有她自己。   绾意蹒跚着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的四处张望着。现在的她可是警惕多了,再美的花,如果没命欣赏,也是惘然。   而就在这时,绾意突然发现不远处飘起白白的烟雾,那白雾中央隐约的出现一个洞穴,跟这一片妖娆的血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绾意来不及思索,因为她听到有人上来的声音,而且显然来的人还不是一个。而这殇崖顶除了那一片血色藤蔓外,丝毫没有藏身的地方,而刚刚才从那藤蔓中侥幸脱身的绾意自然知道那藤蔓的厉害,如今只得硬着头皮朝那白雾缭绕的地方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在这空旷的殇崖顶端显得格外的突兀,绾意步履悬浮,越过一片又一片的藤蔓,任由那藤蔓上的倒刺刺入血肉之中,活着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算是再苦再累,只要活着,便是晴天!   “看!人家那里!”   突来的声音,惊的绾意一阵心慌,脚下的步子更加混乱了。眼看离那白雾缭绕的地方越来越近,洞穴尽在眼前,绾意纵身一跃。脸上闪着劫后重生的愉悦,欣喜的回头,却对上南攻城绝望死寂的眼……   014 最是飘渺   蓦然回首,惊见南攻城身后跟着李大张渊二人个个神色慌张,惊悚不已。绾意心中暗自苦恼难道是自己如今的妆容太过恐怖?   “公主!”耳边是那一声声凄厉悲惨的叫声,听得绾意心惊胆战的,隐约中感觉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可是不对啊,自己纵身一跃,应该很快就着陆了,只是这种虚无缥缈就像是悬于半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绾意困惑不已,不禁低头一看,哪里有什么雾中洞穴,那袅袅烟雾弥漫,高耸入云的绝峰之上,是那一望无际的海市蜃楼,美丽却是虚无,那种从希望的顶端狠狠跌入地狱的感觉,绾意此刻深有体会。   南攻城步如流星,拼命十三郎似的,急速朝着绝峰飞奔,周身像是形成了一道急速的飓风,所过之处,就连那刚刚还嚣张不已的血色藤蔓都畏惧的朝后退缩着。而他身后的李大张渊可就没他这种气势了,虽然同样的焦急不已,但是那血色藤蔓似是受到他们身上血液香气的吸引,被南攻城气势所逼退的藤蔓发了疯似的朝着两人袭去。   这二人刚刚经历一场殊死搏斗,侥幸抢回了性命,但是也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看着同伴一个一个从自己的眼前倒下,那种悲痛更是深深打击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是他们没有时间悲伤,前方险象重生,这条和亲路早就布满了血色。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便开始在树丛中寻找绾意二人,恰巧碰到被绾意迷晕的南攻城,便知大事不妙。   三人无头苍蝇一般在林中乱窜,一时间焦急不已,却在这时有人给他们发了一个暗器,仔细一看既然是一纸团,上面写着公主在殇崖五个大字。虽然不知道这暗中人是敌是友,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便不会放弃。哪里知道刚入殇崖看到的就是那团团血色之上,袅袅白雾之中,她一袭狼狈的衣装包裹着瘦弱不堪的身躯,纵身一跃,将绝望留给众人。   绾意的身体在急速的下落,渐渐的失去了来人的身影。再一次尝到了这种落叶飘零的悲哀,她曾经以为腐败的土壤中开出的希望之花该是鲜艳温暖的,至少能活的长久,哪里知道只要是花都是要谢的!   眼前白色茫茫,回望殇崖之上那漫天的血色妖娆好似那忘川河岸姿态摇曳的荼靡,浓重的死亡气息笼罩之下,这一刻,绾意突然觉得淡然了。因为那一片血色急速而来的身影就像是电影经典镜头一般永远的定格在绾意的脑海中,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为她伤痛。   绾意忍不住伸手触摸,而此时的南攻城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臂,只可惜失之交臂,握住的只有一缕青烟,一方绣帕,而那飘渺伊人早已两处茫茫皆不见,一缕魂飘伤心崖!   “不!”一声凄厉的嘶吼如同沙漠中最凶猛的风暴,所过之处,杀气逼人,那绝望的嘶吼比那牛失亲犊,马断四蹄还要悲怆万分。他发了狂似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毫无技巧,纯属发泄的对着那袭击李大张渊二人的血色藤蔓乱砍,那势要毁天灭地的气势看的李大张渊二人一阵心惊。   而就在这时,那一群本来就在附近搜索着得云鹰战队被这边得动静吸引过来。南攻城赤红着一双眼,对上那一个个黑衣蒙面的云鹰战士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李大张渊二人一见来人,戒备得移到南攻城两边。   南攻城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低下头看着手中那飘着袅袅香气的丝帕,又是迷迭香的味道,可惜的是迷不倒现在的他,细细摩挲着那朵清丽脱俗的雪梨花,饶是你不争不抢,还是逃不过被摧残的宿命吗?小心的将那一方丝帕放入怀中,这是她最后留下的,不能让那肮脏的血腥渗染。   然后不带众人缓过神来,身形如飞箭似的飞射而出,横剑一扫,待众人看清他的动作,不由得心惊胆战,就那么一下,竟然深深的将一人的头颅砍下。那在地面上滚动着的头颅又被他当空几剑,碾落成泥。饶是李大张渊这些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都不禁为他狠厉的手段震住。   只是他仿佛还觉得不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身形忽转,长剑挥斥,那一圈骁勇善战的云鹰战士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鸡,被他一剑一只,剁肉似的。   似是被这骇然的气势吓住了,一向不死不休的云鹰战士头一回萌生了退意。可是南攻城岂能放过这些人,如不是他们,绾意又怎么会被逼得跳崖。他们该死,欺负公主的人都该死,这个想法在他眼中疯狂的叫嚣着。   南攻城显然是杀昏了头,这殇崖顶俨然成了一座修罗地狱,时隔十八年再一次被鲜血浇灌,头顶的银月似乎也被这血色吓住,颤抖得躲进云层里。   终于屠杀停止了,满地的断臂残骸,道道血流几欲汇成一道河流,那原本纯白的小花个个像是变魔术似的,一身红彤彤的,鼓动着花苞,像是吃饱了的小孩,满足而无声了为之叫嚣。   风止了,云破月出,殇崖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李大张渊二人一脸骇然的盯着那血色中央的男子,浓重而绝望深深笼罩下的身体颓然倒下。   急速的坠落,无边无际的恐惧,绾意不知道这崖底到底有多深,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坠落坠落,周身的雾气凝结成一朵朵不规则的小花,随着绾意坠落的姿势破灭了,遥远了。那一头漫天飞舞的青丝无助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可惜抓住的只有绝望,还有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绾意是被那寒彻入骨的冷意给冻醒的,身体就像是被搁置在冰箱里面似的,这种感觉让绾意很不舒服,幽幽的睁开双眼,想要起身,却碰地一声又被撞倒。绾意顾不得额上的伤口,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珠仔细的张望了下来,霎时被自己的处境吓住了。   天啊!她居然躺在一座四四方方的水晶石棺之中,难道她死了吗?可是为什么她还能感觉到身上的冷意呢?脑海里满是困惑,却不知从何寻找答案。透过那剔透的水晶石,绾意仔细的打量外面的一切,她此时伸出在一个奇怪的大殿之中,到处都是飘渺的白纱,袅袅的雾气环绕其间,,那地上都能看到盈盈的水波,绾意柳眉轻蹙,抿着一双唇,神色冷清。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撩开了白纱,绾意这才清楚的看清,不只是地面能看到水波,就连“墙壁”都是一片透明,水波缭绕。一时之间绾意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这冰棺,否则就算万丈悬崖摔不死她,倒是要被活活冻死,而且这水晶石棺被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她怕自己会缺氧而死!   伸出那冰冻的几乎要变得透明的手臂,颤巍巍的推着头顶的水晶盖顶,可显然绾意现在身体虚弱就身下呼吸的力气了,那水晶石棺众如千斤,哪里是她能够推开的?一时间,绾意再次陷入无能为力的挫败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绾意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成冰块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水晶石棺乃是用水晶石打造而成,玲珑剔透,所以棺材中的绾意很容易看到外面的一切。只见一双双白色纤尘的绣鞋齐刷刷的向绾意靠近,而那些绣鞋的众人一声白纱遮体,飘渺若仙,右手统一拿剑,低顺着头,莲步飘逸,秩序井然的顺着绾意所在的水晶石棺站成两列。齐齐单膝跪下,恭顺的像是等待什么大人物到似的。   绾意来不及困惑,只听得那些女子齐声一喝:“恭迎宫主!”   公主?什么公主?未带绾意多想,突然头顶上飘过一缕白纱。如清风掠影,如海燕横飞。绾意张大一张嘴巴,愣愣的看着那如同九天玄女一般飘渺出尘的女子,蓦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玄玉面具。那面具光滑如玉,看似晶莹剔透,却能恰到好处的将那张脸掩藏起来。   神秘,妖娆,清如芙蕖,妖如牡丹。不同于那一众女子,此人一身紫纱华服,飘渺中带着些许凡尘中的贵气,华服上绣着纷繁复杂的纹路,一时间绾意倒也看不清楚,盈盈身姿,每一步都像是弱柳扶风,扑面而来。只是那双眼,太过沧桑,像是蕴含无滋味的大海,神秘深邃。那是不是别人正是飘渺宫主玉冰清。   “圣女出关在即,今日着急尔等来此,便是等待圣女出关!圣女出,我墨国复国有望!”喑哑的声音苍老的就像是百八十岁的老人,与那飘逸的外形着实对不上号。   而显然这群人并没有因着那诡异的声音而感到诧异,而是在听到她所说的话之后,那一张张如死灰般阴沉的脸上闪现的光芒就像是怀春的姑娘似的。   玉冰清唇角微微勾起,满意的看着自己一语惊起千层浪。   “敢问宫主,圣女所在何处?”右列的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女子突然出列,躬身问道。   玉冰清随意的扫了她一眼,恍惚中,绾意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一丝狠绝的杀气。只见唇齿轻起,高深莫测的说道:“其实圣女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   015 通天阴谋   众人一听个个是面面相觑,左看看,右看看,审视着你,怀疑着我,猜想着这圣女莫非就在她们这一群人当中。她们都是十八年前那场战争的受害者,或是父母手足,或是丈夫子女,或多或少的都在那一场战乱纷飞中用他们的鲜血舞一曲名叫悲伤的歌!   恨,对三国王室的恨意,在她们每个人的心中蔓延着,从最初的一颗小小的种子,逐渐发出嫩芽,长出藤蔓,到如今枝繁叶茂。国破家亡,劳燕分飞,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都是三国加诸在她们的痛。十八年了,每一夜都在那大火纷飞,哀嚎遍野的梦境中醒来,她们早已变得疯狂。   只是她们不过是一群孤儿寡母,虽然在宫主玉冰清的带领之下,建立飘渺宫,逐渐壮大了复国的势力。只是墨国皇族早已被三国那些狗贼给屠杀殆尽,她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皇族的后裔月濯王子,可是虽然月濯王子也是皇族的血脉,但是毕竟不是墨帝真正的骨血。在她们眼中只有当年宸妃娘娘生下的公主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   没错,就是公主。流云栖凤还有北定那三个狗皇帝一定没有想到他们将挽香逼得跳崖自尽,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宸妃娘娘为了保全小公主的计谋。真正的小公主早就随着宫主逃了出来。   莫要问她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单凭玉冰清一张嘴,她们自然不会相信,可是那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却叫她们不得不信。   玉冰清看着那一张张重新燃起斗志的脸,心中一阵欣喜,与那右列先前询问的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神色一凛,手中拂尘一挥,千丝万缕,好似那破空之剑直射而出。只见她足下轻点,那飘渺的身姿宛若自在飞花,轻似梦,动如流风回雪。半空之中,又是双臂一挥,一道掌风破空而出。   绾意心惊,瞪大着一双眼,晶莹剔透的琉璃眸倒影着那真气汇聚的冰刀掌风,寂静得只听得胸腔中传来那扑通扑通的声响。她清晰的看到那掌风就像是一把刀一般,从她的身体上横切而过,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阵阵寒风吹皱了绾意的薄衫,迷幻了绾意的眼。   由不得绾意的惊呼,只见那半空中的玉冰清右手忽张,一条白色游龙狂奔而出,绾意来不及惊讶就被那蕴含着真气的白绫卷住了腰身。随着玉冰清的一个用力,绾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奔而出,随着玉冰清的动作,身体在半空中不住的旋转。   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让绾意觉得很不自在,眩晕如期而至,绾意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整个世界一片空茫,脑海中空落落的,那一点一滴在眼前的晃过的画面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不过不管是陌生还是熟悉都在急速的远离自己。   绾意大怔,一个可怕的念头赫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人在施展什么妖术,正在一点一滴的剥离自己所熟知的记忆!   心乱如麻,绾意一面用意志力抵抗着,一面在那一幕幕快乐的,悲伤的过去中挣扎着,痛苦着。那种命运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的悲愤,那种对自由的向往,点点滴滴汇聚成一股股清白无瑕的真气,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入心田。   碰地一声!身上纠缠着得白绫落花飞舞一般被震碎成一片一片的,从绾意身上散发出的丝丝流光宛若九天之上仙人身上的护体仙气似的,缠绕着,流动着,像是有双温柔的手,轻轻得拖着绾意下落的身躯,平安的将绾意再次放入水晶石棺之中。   真气的余波横扫,锐利霸气,前一刻还在圣女出世的激情澎湃中跌宕起伏的众人,无疑难道余波的波及,齐齐扬剑抵御。而受创最深便是玉冰清,满脸惊愕,不知所措的盯着眼前的一切,身体像是无依的风筝,被震的跌落在地,不住朝后。幸好有水壁的支撑,但是仍然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印迹。   随着绾意身体的回落,气流渐渐消失了。众人神色复杂的将水晶石棺围成一团,一人激动万分的问道:“原来圣女一直都睡在这座石棺之中!”   要知道整个飘渺宫都是出自鬼斧神工不老子之手,乃是不老子耗尽平生所学所建筑的一座水中城,水晶为壁,更是有天外陨石为引,机关重重,步步杀机。这座水晶石棺取材更是诡异,明明是水晶透明材质,可是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因此,它一直放在圣殿中,却无人发现它的秘密。   “没错,圣女为了复国大业,潜心修炼,却不料走火入魔。本宫为她运功,却只能保住她一息尚存。为了不动摇军心,本宫只得将之置于水晶冰棺之中。不久前,本宫终于寻得唤醒圣女的药引,再加上本宫以一声修为相换,圣女不日就要醒来。”说着,玉冰清的脸色明显惨白许多,虽然有面具遮挡,但是那双鬓生出的缕缕银丝,唇边血色全无,无一不说明着此时的她受创太重。   突然身体一个不支,有些踉跄的欲要倒下去,离她最近的宫人立即扶着她,担忧的轻唤道:“宫主,您没事吧!”   玉冰清拂去那人的手,脚步有些悬浮的朝前走了一步,看着众人担忧的目光,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半。犹自虚弱,却不失霸气的说道:“为了我墨国的复国大业,为了我墨国遗民不再受三国贼子的残害,就算是要了本宫的命又如何!”   句句掷地有声,说的人激情澎湃,听的人更是热血沸腾。一众人等,齐齐跪地,大呼一声“宫主万岁!圣女万岁!墨国万岁!”   修长纤弱的身躯直立于圣殿之中,那凛然之气感染了所有人,一时间场面沸腾了起来。玉冰清唇角挂着满足的笑意,一双沧桑的眸直射而出,正好与那先前问话的女子对上,眼波流转间迸射出不为人知的阴谋。   玉冰清在众人的搀扶下回答自己寝室休息,待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突然从冰榻上坐了起来,眼光灼灼,哪里还有先前的虚弱!紫影一闪,人便消失不见。   绾意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混乱不已,一会儿是现代自己忙碌的生活,一会儿是栖凤国丞相府中黑暗中的生活。甚至还有一股外来的记忆想要突破大脑皮层,生殖到脑海深处。乱七八糟的记忆搅得她头痛欲裂。半睡半醒间,居然还出现了幻听。   “月潇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人是从殇崖上掉下来的吗?没有武功吗?”那苍老喑哑的声音不是玉冰清是谁。   这是白纱背后赫然出现一个女子,一看之下,便是先前与玉冰清有过眼神交流的女子。她唯唯诺诺的跟在玉冰清的身后,看着水晶石棺中的绾意,眉头皱成一团。   “属下无能,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此女从天而降,落入碧波泉中,恰巧被属下救起。属下检查过,此女脉象虚浮,血色不足,浑身伤口遍布,受伤极为严重,却无性命之忧。除此之外丹田空虚,六脉不同,根本不是练武之人!”   玉冰清不语,而是直接将手伸入水晶冰棺中,执起绾意的右手,微微探脉,面具下的眉头皱的老深。就脉搏上看,却是如月潇所说,只是那可怕的真气又是从何而来。   月潇小心的伺候着,她知道玉冰清的神色正是在做重要决定时出现。经过先前的一切,她终于知道宫主让她去寻找一个十八九岁女子的目的。原来就是为了让那个虚构出来的圣女出世,好燃起大家的斗志。   一晃十八年了,再多的恨意都被眼前安逸闲适的生活给磨蚀了,很多宫人复国的心早就淡了。可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忘不了,那种恨意早就深入她的骨髓,那一场大火,毁了她的国,破了她的家,残了她的身,绝了她的心。从深宫淑女一路上踏着血路,建立飘渺宫,将势力培植在天遥的各个角落。走的太远了,她只能在那一片血海中沉沦,如果没有了这恨,她该如何活下去!   面具下的眸光突然闪过一道锐利,“不管她会不会武功,她都是咱们飘渺宫的圣女,墨帝墨天君的女儿,墨国最后的一个公主!等她醒来,立刻带来见我!”说罢,再次消失在那一片白雾茫茫之中。   月潇的视线从她离去的方向收回,眼神复杂的看着棺椁中睡得极不踏实的绾意,轻柔丝质雪缎裹着她瘦弱的身体,脸色血色全无,眉头紧皱着,银白的牙齿轻咬着柔软的唇瓣,不禁想象着若是她安好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是幽如兰之芳蔼,灼如芙之清雅,还是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然兮如流风之回雪。不过无论是怎样的风华,这样的女子注定无法平凡一生。   其实她在救起绾意没多久便查处了绾意的身份,她虽然没说,但是她知道宫主早就知道绾意的身份,否则一向谨慎小心的宫主又怎么会在绾意身上藏着那么多的不安要素之下,还坚持让她假冒圣女!   “怨只愿你生长在浮沉乱世!”一声叹息,便黯然离开。殊不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两道灿若星辰的光芒从水晶冰棺中射了出来!   016 险滩惊遇倾城色   绾意幽幽的从水晶冰棺中做了一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额头上传来阵阵眩晕,耳边还不断回响这听到的一切,一时间恍若游走在现实和梦境之中。坐在水晶冰棺之中,小半个身体露出,待眩晕感渐渐消退,绾意这才能好好的打量这一切。   夜已深沉,巨大的阴影洒在头顶,许是躺的久了,绾意攀爬着出了水晶冰棺。开始四处走动起来,透过光洁的水晶石壁,影影绰绰的倒影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袭曳地纯白纱裙,内里穿着粉色抹胸,抹胸上绣着纷繁复杂的图文,似花非花,似叶非叶,亦不是戏水鸳鸯,很是怪异。长发垂地,一根柳色丝带轻轻束起,时不时有一缕半缕调皮的跳到面额上,刮刮秀气的小鼻子,抚弄温软如玉的唇瓣。袅娜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步两步,三四步,步步生莲。   绾意顺着水晶石壁绕了一个圈,一抹忧色浮上脸颊,这偌大的圣殿居然没有一道门!之前明明看到众人进来滴,可是现在再去看一层厚厚的水幕生生的阻挡了绾意的脚步,一醒来,她就觉得静的诡异,堂堂圣殿竟然无人把守,若自己真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圣女也就罢了。明知她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居然还这么松懈,原来是早有准备啊!   又在圣殿中晃了一圈,仔细摸索,时不时敲敲墙壁,尤其是在水幕周围摸索得更是细致,可惜的一无所获!绾意不禁有些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绢丝宽袖被她抹至手腕,半是无奈的靠在水晶冰棺一端,秀足百无聊赖的轻点着地面,歪着脑袋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只见绾意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小跑着朝冰棺的另一头跑去,就在快要接触她看到的某物时,一根银针细如雨丝,直直的穿破水波荡漾的水幕,最终没入绾意的后脑。身体像是失了一般的飞花,袅娜着飘然落地。而那荡漾的水波上逐渐倒映着一张山石嶙峋,诡异崎岖的脸。   绾意醒来的时候,身体就像是飘飞的落花,逐着那无情的流水,被那一波波微弱的水波冲击着,洗刷着。整个身体攀附在一根粗壮的枯木之上,湿透的长发好似那一条条墨蛇紧紧的贴在秀色清冷的面额上。身上穿的是那件坠崖前被那无情的荆棘割得残部不堪的锦缎华服。许是经过流水的洗涤,那上面的污渍渐渐被洗去,又恢复了它纯白无暇的面容。   刺目的阳光无情照射着,绾意忍不住侧过头去。此时的她在碧水中央,浑身虚弱无力,想要游上岸去,却发现长时间的浸泡,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随波逐流,希冀有人发现水中的自己。   忍不住扯动嘴角,最牵动脸上的伤口,丝的一声,想要伸手抚摸,有些惨白的手却在悬在半空中,透过那凌乱的墨发。入眼的是那一片空无的眸光,依旧是晶莹剔透,宛若琉璃,在水波的浸染之下更增添了一些楚楚动人的柔弱之美。只是在那一湾碧水中,往日是的冷清淡漠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困扰,若有所失。   绾意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怎么来,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是那段经历又像是被人生生抹去似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白色空茫,看不透,摸不着,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梦中的自己在那一片漾漾水波中,冰冷恐惧将她缭绕。   南攻城三人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搜寻,终于来到的殇崖底端,入眼的是湍急如瀑布般的河流,那河流深不可测,凶险重重。他们心里都清楚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了下来,就算不死,也受不住河流的冲击。三人心里都清楚绾意凶多吉少,很有可能早已葬身鱼腹之中,但是他们都执拗的相信绾意还活着。   顺着河流的沿岸,一路上不时受到凶猛的鱼兽袭击,几经周折,他们早已筋疲力尽,却因着心中的信念麻木的朝前走。自从绾意坠崖之后,南攻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口气屠杀了追上来的云鹰战队,气急攻心之下,血脉逆转,差点走火入魔。可他却在醒来的那一刻,便一言不发的开始寻找绾意。   刚开始对于他这样没日没夜,不吃不喝的寻找,李大张渊还劝着,几次劝说无效后,他们便知道自己一直敬佩的铮铮铁汉阴谋诡计杀不了他,刀枪剑戟伤不了他,却彻底的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绾意也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只是感觉意识越来越虚弱,这河水越来越湍急,迷迷糊糊中透过细碎的眼缝感觉到前方的危险,浑身霎时一颤。一双迷蒙的眼骇然睁的老大,此刻终于体会到古人诗中“蜀道青天不可上,横飞白练三千丈”“十丈旋流万堆雪,惊天如看广陵涛”的震撼。惊心动魄,热血沸腾,只见眼前江水湍急,浪高数米,水落石出,形成陡坎跌水,落差竟达十几米,江水犹如脱弦之箭,飞流直下。   “大鱼不能上,鸬鹚不能下”,船舶至此,还每每遇险,何况是人呢?突来的死亡恐惧深深的笼罩在绾意的心头。眼见自己薄弱的身躯在湍急流水的冲击下直直的朝着那险滩飞奔而去,绾意吓的几欲魂飞魄散。一种对生命的无力感让绾意颓然的闭上眼。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似是铁链磨擦山石发出的声音,绾意张开眼,刹那间呼吸停滞,一双水色琉璃眸闪现着惊艳,希望,喜悦,本是空无一物的眸深深的倒映着那从天而降的绝艳身姿。   雾色朦胧一树风,水色烟淼入云霄,凭天一跃惊天见,恰似佛前辗转中。   刹那间,恍如天人再现。只见那半空中一道火色流光,如同天外陨石坠落,一手执起那条巨蟒般的粗大铁链,踏着雾野流风,轻点碧波水漾,在空中舞动着惊世绝艳的舞蹈。   绾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眼见那绝艳的身姿从猩红一点,逐渐变得清晰,从来没有人能把红色穿的那般的妖娆妩媚,而且还是一个男子。就在绾意呆住的刹那,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脱离水间,融入那一幅绝艳奢华的画卷中。   近在眼前的清冷妖娆,明明该有烈焰燃烧般的热情,可是他的脸上却是清冷一片,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遥远的好似九天之外的一个梦,轻轻碰触一下,就要消失不见。冰冷的好似那九霄之上的寒冰世界,冻结了所有的热情。   突然那好像冰封的眉眼像是感知绾意心中的想法似的,开始在她眼前绽放。绾意屏住呼吸,该用什么样的词眼来形容这个画面,冰与火的对抗,矛盾冲突中最完美的协调,华丽的好似忘川河岸的曼珠沙华,绝艳中透着哀伤凄美的韵味。那一双眉眼,精致,却空洞,宛若透过茫茫的时空寻不到天涯彼岸的相随,于是便弃了,空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耳边流水拍击礁石的啪啪声响,铁链摩擦石壁的刺刺声音,他们都视而无睹,两相依,常相离,是惊艳最是殇。   南攻城一行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的画面,完美和谐的让人不忍去惊扰。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他们的故事里连空气都是多余!只是……南攻城眼神微眯,绝艳的红,这世间能把红色穿的如此惊艳的男子除了那个有着天下王之称的铁血将军流云祈羽还会有谁!只是他的突然出来,又将给公主带来怎样的危机!南攻城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   看到绾意痴迷的目光,红衣妖娆的流云祈羽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那本该空洞无一的眼眸中掩藏着得波涛汹涌又岂是绾意能够看得清的!似是看到岸边的南攻城一行人,眼波翻转,在两人荡到山石壁的时候,足下一个猛点,动如流星,身体急速的朝着南攻城所在的地反飞去。   一个下抛,腰间的手臂随后抽离,绾意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陡然降落。而岸边的南攻城早在流云祈羽松手的那一刻,便施展轻功,朝上飞去,稳稳的接住绾意下落的身体。   在漂浮了几天几夜的绾意终于接触到熟悉的地面,劫后余生的喜悦化作浓浓的感激,凝望着那急速远去的火影,直至消失不见。   而淡出绾意视线的流云祈羽足下几个轻点便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那里萧毅安斜倚在一块光滑的的山石上,一脸调侃的说道:“怎么着我们的大英雄回来啦!谁曾想沙场上有着铁血君王之称的天下王流云祈羽居然会打扮的这么烧包,就为了来个英雄救美,难得啊难得!”   流云祈羽嘴边挂着一抹妖娆的笑意,也不理他,径直走到正在吃草的马边,纵身一跃,留下一句,“好戏要开罗了,我就先去看戏,作为副将兼军师,你就去白玉城督战吧!放心,作为好兄弟,我会去凤雏楼跟泠月姑娘好好解释解释的!”   留下萧毅安气急败坏的骂爹声,绝尘而去!   017 城门被拒   宽广的官道上,了无人烟,火辣辣的毒日头渐渐褪去火热的外衣,红的不再那么耀眼,金的不再那么摧残,逐渐消失在天际,取而代之的是那万簇金箭般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射而出,云不再是那么的纯白无暇,就像是画家打翻了装满颜料的调色盘一样,将它染上鲜艳的色彩,夏日的凉风吹得两排绿树瑟瑟作响,那凉意好似清凉的碧波涤荡着行人燥热的灵魂。   哒哒哒!放眼望去,一色烟茫,刚劲有力的马蹄踢踏着,狂奔着,卷起阵阵飞烟。不远处,四匹俊逸非凡的宝马逐渐走入人们的视线,而那马上的四人更是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尽管一路奔驰显得有些狼狈,但是那眉宇间的气度个个不同凡响。   白衣妖娆,黑衣刚毅,正式在休息了数日之后快马加鞭赶往云都的绾意一行。云都城外,柳色飞烟,只见那四人骑着马停在一边。   马背上一身男装打扮的绾意,身着一件雪缎织锦长袍,瘦削的肩上不难看出一路风雨兼程留下的狼狈,深深的望着那被万丈霞光笼罩着的一国之都,眼里惆怅不已,扭过头去对上南攻城那双愈加深沉的眼,心中幽幽叹息着。有些事在那冥冥之中便已变了质。   “南将军,和亲队伍现在何处?”有些事不是她不懂,只是她不能懂。不为别的,只因她是和亲公主萧绾意。   南攻城听着她冷漠而疏离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痛意,却只能将那份苦涩深深的埋在心底。因为她是主,他是臣!   “启禀公主,我等与明大人约定,谁若是早到此处,便放烟花为信号!张渊,放信号!”南攻城恭敬的回答着。   “是!将军!”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打开,咻的一声,一道流星迸射而出,砰的在晚霞弥漫的天际炸开,点点璀璨,用它的生命完成了使命,然后化作灰尘,消失在天际。   四人耐心得坐在马上,落日将云染成凄美的艳红,一眨眼,层层相叠的云,竟幻化成朵朵耀眼的红玫瑰,在天空飘移着。四人在那一片凄艳笼罩下,显得格外的迷离。   “怎么还没来?难道是和亲队伍还没到?”李大扇着肥大的衣袖一脸不耐烦的问道。   “不可能,之前的飞鸽传书不是说他们已经到了吗?”张渊反驳着,“莫非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张渊担忧得望着南攻城。   绾意与南攻城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和亲队伍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恐怕是凶多吉少。   “公主,容攻城去附近查探一番!”   “不,要去我们四人一起去!”绾意反驳,“敌暗我明,就算是已经到了云都城外,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四人一起安全些!”   三人不语,显然是默认了绾意的决定。四人轻骑着马,小心翼翼朝前奔去。路上行人寥寥,眼看天色已经暗沉,云都城门即将关闭,还是没有和亲队伍的消息,一时之间陷入了困境之中。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突然迸射出一道璀璨的烟花,四人心中大喜,知道和亲队伍就在附近,一夹马腹,快马加鞭的朝着烟花所在的地方奔去。离得越近,越觉得心惊,只见一路上不是倒落的旗帜,就是带血的断刀,四人面上都是少有的沉重,这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和亲队伍没能及时回复他们的信号。   穿过小树林,入眼的竟然是一片荒芜人烟的沼泽地,而那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沼泽地的中央,以一个中年青衣人为中央的团队正在一点点的下沉着,他们紧紧拽着那如同救命稻草的芦苇,可是薄弱的芦苇如何支撑身体的重量。那淤泥好似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无情的吞噬着人类脆弱的灵魂。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一刻的震撼比坠入那绝望的殇崖还要恐怖万分。   哀风凄迷,细密的芦苇摇曳着雪白的绒毛,空中一片白茫茫的,似是夏日飞雪,为那逝去的生命哀婉着。   那中年人猛然见到绾意一行,死寂的眸光中顿时迸发出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那还在淤泥生死徘徊的将士也看到他们,激动得甚至落下珍贵的男儿泪。   “明大人,什么都不要说了,李大张渊准备救人!”那中年青衣人正是战天戈接到南攻城的求救信之后,派到和亲队伍中主持大局的明远明大人。   绾意就这么看着他们忙来忙去,自己又帮不到什么般,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想要上前照顾那些身上有伤的人,可是不去帮忙还好,大家一看到她就吓得要死,得,本来就伤得不轻,这会儿更是严重了。   天色西沉,霞光渐渐散去,南攻城等人终于把一行人救了出来。休息片刻,这才从明远口中得知,原来他们早在三日前便到了云都城外,见我等还未到,只得在林中扎营,耐心等候,谁知昨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山贼,竟然不问原由,就动手抢劫,下手狠毒,他们一行且战且退,一不小心被逼到沼泽之中。   “明大人,据你观察,这山贼当真只是山贼吗?”听得明远的叙述,绾意忍不住发问。   刚刚脱险的明远一身狼狈,对绾意突来的问话显然有些不适,只是这人也是官场上人精般的人物,虽然在栖凤朝堂上地位不及绾意之父丞相萧南,可是那也是因为无心权术。惊见绾意不得不为之清如芙蕖的气度所震撼,不过,那也只是一瞬。   “在下愚昧,不明白公主所言是何意思?”   绾意深深看了一眼明远,嘴角勾起一抹不着边际的笑意,“明大人,名人面前不说假话,这其中的一切咱们都心知肚明,绾意相信,您老不说,自然有您的顾忌,所以绾意也不问,只是”绾意沉下脸色,冷着声音,“和亲路上几经生死,本宫只想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不希望到了云都城外还祸起萧墙!”   明远一震,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去,一脸恭敬的说道:“公主请放心,明远奉旨前来就是为了促成两国和亲,绝不会出现公主担心的事!”   “那就好!”说罢,转身离开。不是她多疑,只是刚刚明远提起发生事情发生的经过之时,提到那一群“山贼”时眼中明显闪烁不定。而且她趁着南攻城他们救人之际,已经细细打量过周围的一切。和亲的聘礼凌乱的倒在树林中,一点未少,那些士兵除了被淤泥吞噬的人,其他人身上虽有伤口,却不足以致命。想来那些“山贼”既不图财,也不杀人,这是为何呢?其中的错综复杂绾意虽然不尽全知,但是心中也有些底了。只希望那人能知些好歹,否则休怪她手下不留情。   一行人收拾收拾,天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众人一合计,决定就地扎营,明日再进云都。   是夜,风起,刮得帐篷唰唰作响,绾意已经换回一身女装,或许是感知这夜不会那么平静的度过,因此她只是和衣躺在榻上,并没有深睡。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走水了!走水了!”的大叫声。   想这云都之外,一眼望去都是荒无人烟的草地树林,哪里有什么河流的痕迹。众人只得弃了营帐,救了些重要的物品,急急离开了大火燃烧的树林。   逃生后的众人灰头土脸,比之从沼泽地里满身淤泥,有过之而无不及,索性并无伤亡。夜里风凉,流云国的温度昼夜温差很是巨大,那些个厚点的衣裳都被烧了差不多,又没有营帐遮风,而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老天都觉得绾意不够倒霉,灰沉沉的天际突然轰隆一声,瓢泼大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泼洒向大地之上。一行人淋着大雨朝云都城奔去。   云都城上灯火通明,时不时能看到守城士兵来回巡逻的景象,绾意顶着南攻城用自己外衣做成的临时雨伞,身上早已湿气一片,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南攻城穿着薄薄的中衣一面拒绝李大张渊等人的外衣,一夹马腹,朝前走去,中气十足的朝着城门上喊道:“请守城将军出来回话!”   只听见那守城士兵一句“你且稍等!”便匆匆退了下去,没一会儿,一个将军打扮的男子迈入城墙之上。   “城门已关,恕在下不能放行,尔等明早再来吧!”说罢,欲要退下。   “放肆,你可知我何人!我乃栖凤国骠骑将军南攻城,奉我皇之命护送安宁公主前往流云和亲,今置于尔等不肯放行是为何意!”南攻城怒喝道,那凛然的气度看在绾意眼中不得不叹服。   “我管你是何人!城门已关,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开门!”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听得一句“快开城门,太子殿下奉旨回京!”城门开了,又关了。绾意明显感觉到蓑衣里面那双充满韵味的眼,冷冷的,讽刺的,就像蛇一般诡异。   刚刚还说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开的城门就这样在他们眼前开了又关。那厚重的吱呀声似在嘲弄着绾意一行的狼狈……   018 君王霸气   一夜的风吹雨打,一夜的餐风露宿,一墙之隔,前方是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的繁华帝都,而他们却只能在这荒郊野地里感受着风雨中消弭的悲伤。低迷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和亲队伍,想来除了绾意身上还有几片干处,其他人就像是刚从湖水中上岸的鸭子,湿漉漉的,好不狼狈。   一场雨浇熄了绾意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其实自从知晓自己被选中和亲流云开始,她便不争不抢,不怨不怒,好好的扮演着提线木偶的角色,因为她知道栖凤早已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萧清韵成了皇后,自己还能有怎样的安生日子?倒不如和亲流云,虽说是一个政治牺牲品,但是只要能安全的到达流云,安生的日子还是有的。却不曾想城门被拒,那守城将军能有多大的权力,他们已经表明了身份,仍然被拒之门外,看来流云也不是很欢迎她啊!   一夜未眠,看着那高高的城墙上一双双嘲弄的目光,他们倔强的直立风雨之中,在冰寒刺骨中洗礼污秽的灵魂,澄淀骄躁的气焰。他们不是在惩罚自己,只是要让那云都城内庙堂高坐的看看,什么叫铮铮铁骨,你越是想挫败他们的锐气,他们越是昂首挺胸,嘲弄的看向那些人,到底谁才是小丑!   茂盛的树叶上雨水滴答滴答落下,那嫩绿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谁能想到昨日还是满面风尘的叶,一夜雨下,风尘尽去,面向世人的是那最纯净的绿,最骄傲的洁!当希望的光辉播散到整个天地间的时候,骄阳骄傲得绽放出积蓄了一夜的光与热,冰冷的水滴在那光芒的照射下折射出道道璀璨,坦然的接受着烈日的光与热,哪怕下一秒将被蒸发,飘散到空气里,也阻止不了水珠对光与热的向往!   碧空澄澈,一夜雨下,还天地本色。绾意有些眩晕的看向头顶的日头,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道虚弱的笑意,环顾四周,已有不少行人,他们用着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一身湿漉的绾意一行。讥笑耳语,他们都全然不在乎,他们的视线只有那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厚重城门,墨黑色的纯铁重门在一夜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透亮,吱呀的巨响传入耳中,门缓缓开了,那些等待已久的行人半是抱怨着城门开的太晚,让他们等了好久,半是挑起担子,挎着包袱,急匆匆朝着里头跑去,只有他们这一行等得最久的人,文风不动。   “公主!”见绾意只是抿着唇,平静的看着前方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丝毫没有想要入城的意思,明远轻声唤着。   “明大人,南将军,回树林,整装待发,秋心,给本宫更衣!”绾意冷着一张脸,声音有些喑哑低迷,却威慑力十足。语毕,一拉缰绳,最后一眼望着那高高的城墙,将那一片斑驳记在心底,率先朝着身后的树林走去。   明远南攻城对视一眼,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转身离开,秩序井然,不骄不躁的朝着树林走去。这一举动俨然吸引了城门守将的注意。   “快,通知宫里面的人,和亲队伍过城不入,朝回走了!”昨日那守城之将急忙打发着士兵前往宫里。自己一脸忧色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   云都城外的小树林中,经过昨夜的大火愣是烧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在雨水的拍打下,显得格外的萧条,众人都换上干爽的衣物,精神抖擞的立在一旁。南攻城和明远也是各自换上的朝服,钢铁铸造的铠甲穿在南攻城健硕的身体上显得威风凛凛,雄姿英发,腰间配着那无血不欢的宝剑,黝黑的大手紧紧握着剑柄,脸色深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巨大的白幕背后,看着百幕上倒映出来的纤弱身躯,心中百感交集。   终于白幕一点一滴从眼前落下,对上的是一身红妆的绾意,大红的嫁衣上那展翅欲飞的凤凰扑腾着健美有力的翅膀,纤腰束起,不盈一握,金光闪闪的凤头钗斜斜的插入那水墨浸染的青丝,凤冠上的珠帘被轻轻撩起,那珠圆玉润的翠珠晶亮亮的,饱满充实,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衬得那冰肌雪骨更是明艳照人。   长长的拖尾被两个宫女轻轻的托起,莲步轻移,盛装打扮之下,高贵的就该是那九天之上翱翔的火凤,那气度,那风华,让人不忍亵渎。绾意挺直着腰身,走向早已准备好的车撵,八匹骏马在士兵的牵扯下,安分的拖着车撵,撩开粉色丝织薄纱,绾意旁若无人的端坐在秀榻之上,合起纱幔,将那一片惊艳痴迷都隔绝。   “南将军何在?”清凌凌若水波流淌山间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   “属下在!”南攻城单膝跪于地上,这一刻她是主,他是臣。两人相对而坐的日子早已随着那纷飞的岁月流逝。   “竖我栖凤大旗!”   “属下遵命!”   “明大人何在?”   “老臣在此!”   “递我栖凤国书!”   “老臣遵命!”   “诸将听命,大军整装待发,操起兵戈,扬起大旗,扬我栖凤国威!”   “属下领命!”众人都被那浑然天成的君王霸气所震慑,齐刷刷的跪在地面,大呼“公主千岁!”   绾意透过纱幔,满意的看着气势蓬勃的士兵,满腔热血都被激发起来了。眯着一双眼,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巍峨的一国之都。   城墙上那守城将军焦急的来回走动,忽然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急忙问道:“可见到太子殿下?”   “启禀将军,属下前往朝阳宫,里面的侍从说太子殿下已经上朝去了!”   “下去下去!”守城将军气急败坏的连挥着手,心中一片焦急,皇上先前就有旨,让他们这些天多留神些,想那栖凤和亲队伍就快到了,一定要好生款待,若是知道他昨夜如此怠慢栖凤和亲队伍,居然将他们拒之门外,他就是有十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这时,只见那稀疏的丛林中突然竖起几十杆旗帜,那如血浸染的赤色娟织秀布上那一只振翅欲飞得金色凤凰灼灼生辉,折煞了他的眼。守城之将顿时心如死灰,天啊!他都是做了什么!   昨夜因着天黑,不敢确定那是否是和亲队伍,本打算上报,却在那是太子殿下突然巡视回宫。让他不必上报夜黑风高的,栖凤国怎么会连夜入城。自己想想也是,便将他们拒之门外。却哪里知道这些人竟然在风雨中待了一夜,而且早晨开城门的时候,不进反而朝回走。顿时感觉到自己可能闯下大祸,想着自己是在太子殿下的交代下,才未上报的,便差人去请示太子,哪里知道却扑了个空。   而如今旗帜飞扬,城门口的喧嚣声拉回了他游离的思绪,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向皇上汇报,擦了满头的汗渍,希望为时未晚。   “报!”宫门外,一声高亢的声音突然想起,在流云朝堂上卷起一场风雨。   巍峨耸立,金碧辉煌的朝堂上,高高在坐的流云帝,一身明黄,龙腾虎跃的锦绣黄袍,威风凛凛的龙形桂冠中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明珠熠熠生辉。听得那马蹄腾飞,三步一报的高呼,立即传那人进来。   “启禀皇上,守城将军派人来报,城外十厘树林之中,扬起栖凤国大旗,疑似栖凤和亲队伍!”突来的话语就像是石子落入无波的水面,顿时卷起阵阵涟漪。   堂上的流云帝一听,面上大喜,不顾年迈的身体,拍案而起,大笑道:“有朋友自远方来啊!太子你立刻带人去迎接贵客!”   019 太子开道   “太子殿下且慢!”   众大臣一阵恭喜,只有左丞相殇百味走出列,看向那士兵,“你可确信那是栖凤的和亲队伍?栖凤和亲队伍已至城外,为何隐居树林,不入云都,更没有上奏国书?”   “这……属下不知!”那士兵显然什么也不知道。   流云帝一听,刚刚的喜悦之情渐渐淡了,深思一会儿显然也觉得这事有蹊跷。而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栖凤大学士明远求见”,流云帝立即宣他进殿。   “明远拜见流云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袭枣色鹤纹官服,头戴深灰色乌纱帽,明远不卑不亢的行礼。   “明大人请起。”   “谢流云皇!”明远虽然一夜雨淋,本来便是人到中年,但是如今自己身负重任,代表的是栖凤国的颜面,尽管身体上还有些不适,他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此乃我皇亲笔所述的国书,请陛下御览!”   “栖凤皇客气了,朕与你们太上皇可是八拜之交啊!你们太上皇好命啊,有新皇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可以放心的将江山一丢,自己乐得清闲,朕就不行了!”流云帝一边感叹,一边合上国书。   “皇上说的是哪里话,您膝下儿孙满堂,个个是人中之龙,太子殿下温文儒雅,有经天纬地之才,祈王殿下运筹帷幄,一计可定天下,其他各位王爷亦是不同凡响!”帝王的心思,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能在这金銮殿上站着的,哪个不是人精般的人物。此时不正是他们阿谀奉承的最好时机。   “李大人说的有理,皇上身强体壮,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有您带领着,咱们流云国才能更加富庶……”   “没错……”   果然一席话说下来,流云帝脸上的神色愈加和悦。   “不知安宁公主现在何处?”流云帝轻咳一声,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启禀陛下,公主殿下昨夜便在云都城外等候,没有陛下的召见,不敢进城!”明远冷眼旁观流云君臣之间的把戏,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是什么话,公主远嫁流云,便是我流云的媳妇,媳妇回家哪里有召见之说?朕早已吩咐守门将士,一旦栖凤和亲队伍到了,直接放行,怎么昨夜就到了,如今还在云都城外?”流云帝脸色一沉,显然对他话中之意有些恼了。   “陛下莫恼,许是这和亲队伍太过招摇,自从进了流云国,总是会遇到些宵小的觊觎,这不,一时之间,耽误了些时辰,只能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云都,这不,一时间忘了时辰,到了云都城外,天色已晚,城门已关。我等只得在雨中过了一夜!”明远平铺直叙,也不添油加醋,指责怪罪,反而把罪名全都扣在自己头上。可实际上呢,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什么叫自从进了流云,总会遇到些宵小的觊觎,这不就是说你流云治安不好,到处都是贼吗?害的他们错过了时间,不仅如此,还紧闭城门,不给人进城,连累他们在雨中过了一夜。   果然流云帝一听,脸都黑了,“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打和亲队伍的主意,殇爱卿,立刻给朕彻查此事,我流云国土上居然会出现这么些个胆大包天的宵小,不严惩,把朕和栖凤帝的脸面放在哪里!还有昨夜守城之人也是胆大包天,居然胆敢让公主在雨中呆了一夜,立即将昨夜守卫全数打入大牢,听后发落!”   “老臣遵旨!”殇百味领旨退下。   “太子!”   “儿臣在!”   “立即带领三千禁卫军,前往城门口,为公主开道,迎接安宁公主入朝!”   “儿臣领命!”   云都城外,绾意闭目小憩,耐心的等候着,太阳渐渐脱下温柔的外日,开始变得毒辣起来,所幸他们一行在小树林中栖息,有树荫的遮挡到不至于像行人那般汗流浃背。   突然远处传来的嘈杂声扰了绾意的好梦,绾意知道定是明远带着流云国的人前来接他们,她知道自己应该端庄一点,保持着一国公主的淑仪。可是她就是不想醒来,故我的闭眼小憩。   “流云国太子流云笙歌求见安宁公主!”清亮悦耳的声音传入耳边,绾意忍不住眯开眼缝,透过朦胧的纱幔粗略打量着这个流云太子。据说,这个流云笙歌乃是人人称颂的贤太子,温文儒雅,待人都是文质彬彬,跟他接触过的人无不称颂。绾意不以为然,只见他一身杏黄色朝服,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为薰貂。其绣文两肩前后为正龙各一,襞积为行龙六,间以五色云,头戴紫金皇冠,冠顶用东珠十三颗,颗颗饱满圆润。他长身直立,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浅浅的,看似友善,实则疏离。   南攻城见绾意久久没有反应,跨步上前,一板一眼地说道:“公主昨夜一夜未曾休息,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让我们太子殿下等!”流云笙歌还没发话,倒是他身边一个太监装扮得捏着兰花指,用他那尖细的声音怒斥道。   南攻城才不理会,扭头,又回到车撵旁,丝毫不理会那人的叫嚣。   “小桌子住口!公主面前岂容尔等放肆,还不给本宫退下!”   “可是……”那小桌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流云笙歌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吓的退了下去。   “想必这位定是大名鼎鼎的栖凤战神南攻城南将军吧!下人无状,笙歌在此给将军赔礼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南攻城僵着一张脸吐出这一句,便再也不说话。   一脚踢到铁板上,想他堂堂流云国的太子何时受过如此的气,哪个见着了,不是对他阿谀奉承,礼遇三分,可偏偏他遇到的是南攻城这个木头疙瘩,看着那个流云笙歌在南攻城面前吃瘪,绾意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可是看着南攻城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想到飞天涧那个被她一句激得拔剑相向的男子,如今的他沉稳了,却少了几分人的气息。绾意只能在心中叹息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流云笙歌在两国将士面前,受此冷遇,不但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含着那抹笑,真的就站在那火辣辣的毒日头下耐心等候。他这样不骄不躁,反而显得绾意他们恶意刁难人,她看到已经有人要将这里的情形往云都城里报去,想着自己也该见好就收。   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慵懒的伸着懒腰,对着纱幔外的南攻城问道:“南将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明大人可曾回来?”   “启禀公主,明大人早已回来了,流云国太子殿下等候公主多时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唤醒本宫,秋心,还不快请太子殿下!”绾意嘴上嗔怪着,其实心中别提多乐,绾意这人平日里看着稳重,冷静,可是她不能受刺激,一气之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她都能做出来。   “奴婢遵命!”   “太子殿下,我家主子有请!”   流云笙歌气定神闲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白净的面容上已经有丝丝汗渍,他却不予理睬,依旧挂着那抹牲畜无害的笑容,和气的对着侍女秋心道:“这日头已经到晌午了,笙歌奉皇命前来,带领三千禁卫军为公主开道,父皇还在宫中等候咱们,笙歌就不去见公主,莫让陛下等得太久!”   话虽然是对着秋心所说,不过绾意和他离得并不远,而且有人自动提高音量,所以那一字一句准确无误的落入绾意的耳中。   “都是绾意贪睡,才会让陛下久等,绾意这就随太子殿下回去请罪!”   “公主客气了!”流云笙歌温文儒雅的笑着。纵身一跃,置于马上,大喝道:“全军听令,给安宁公主开道!”   020 帝王之心   三千禁卫军身穿铠甲,手握大刀,踏着碎步小跑,整齐的步伐,干净利落的军容,无不显示着流云国强大的军事能力。进城门,入市集,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得行进着,鸣锣开道,百姓夹道欢迎。   绾意泰然处之的接受着百姓的喝彩,看着那繁华热闹的一国帝都,感受着气势磅礴的军人正气。珠帘之下的脸上却只有淡漠的笑意,这一路,十里红妆相映衬,却不过是满城风雨锁清秋,与那和亲路上几度生死徘徊的情景相比,绾意觉得自己应该笑了,可是如今终于安全的抵达云都,得太子开道,百姓欢迎,心中却只能一片苍凉。   车撵不急不慢的行进着,绾意的心思千回百转,终于来到了那巍峨雄壮的流云皇宫,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厚重的朱玉宫门在她眼前发出沉闷的声音,一路畅通无阻,就连入那宫门都得以驱车前往,如此殊荣当真是羡煞旁人。   绾意心中思量,这个流云帝可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如此盛情款待,就算他们在云都城外受到再多的怠慢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终于,马车停了,雾色朦胧,梦幻飘渺的粉色纱幔被侍女从两边拉开。绾意一身大红嫁衣,珠帘遮面,在侍女的搀扶下幽幽得走下车撵。   抬头望去,透过那细碎的珠帘缝隙,那规模巨大、气势雄伟的一国政治中心赫然呈现在眼前,金色琉璃瓦,汉白玉台基,一根根粗壮的赤色梁柱威武的竖立着,如擎天之柱,撑起整个天空。   精致的绣花鞋踏上洁白干净的汉白玉石阶,在侍女的搀扶下,莲步优雅,不卑不亢得走向自己的宿命,无惧亦无恨,只觉一片苍凉。   入得那恢弘的太和殿,硕大的拱形屋顶,饰以绚丽的彩画、雕镂细腻的天花藻井,恢弘绚丽,大气磅礴。宽阔的大殿上,文武大臣分立两列,见绾意进来,视线无一不投向她,或冷眼无视,或拂袖扭头。太子流云笙歌先一步回宫复命,如今正立于右侧首位。左侧首位是一位六旬老者,两鬓如雪,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真像是家中和蔼可亲的老者,只见他手捋着雪白的胡须,看向绾意,眼中折射出灼灼的精光。绾意猜想此人便是明远口中流云国德高望重的左相殇百味。   迈着缓慢的步伐,眼中的余光一一打量这些个流云重臣,对比先前明远所述,心中大略有了底。   “绾意拜见流云皇帝陛下!”绾意行至大殿中央,玉体轻移,微微屈膝,声音清灵若水,语气不卑不亢。   “公主免礼!”流云帝一失先前喜悦之情,反而有些懒懒的回答。   绾意心中冷意一片,想必自己让他的儿子在烈日下站了大半日,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如今自己姗姗来迟,让满朝文武枯等了一上午,若是换了自己也会心存怨气,何况是一国帝王。不过就算有气,他也得顾忌流云与栖凤的关系,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和亲公主。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在别人看来很是幼稚,但是她不后悔。相比和亲队伍一夜风吹雨打,只是让他们等就算是客气。   况且,视线不自觉的望向那个人人称颂的贤能太子,直立朝堂,不卑不亢,儒雅清风,自成一道清流,可是那双隐隐透着诡异阴鸷的眼在望向绾意的瞬间就像是一千条毒蛇扑面而来,那眼神分明就是昨夜风雨中投来的惊鸿一瞥,那眼神中嘲笑轻蔑,让绾意很不舒服。   她早就奇怪了,一个小小的守城之将,哪来的胆子,在自己报上身份之后,还敢将他们拒之门外。想必是那个未来的天王老子下的命令吧!   不过眼前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流云帝冷淡的态度就连身边的侍女都感觉出来,何况是她,朝堂之上低压弥漫,压抑的众人喘不过起来。   在她身后的南攻城担忧的看着眼前瘦削的身影,一时间却也是无计可施。而明远脸上冷汗一片,心中不停的骂着绾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里知道绾意是为了他们出气!   “绾意该死,特来给陛下请罪!”面对流云帝的冷眼相对,朝臣们的同仇敌忾,甚至自己人的不谅解,绾意只是云淡风轻,一笑了之。   “哦,公主何罪之有!”威严的身影从头顶响起。   “适才绾意贪睡,太子仁厚,体谅绾意昨夜一夜未睡,又淋了一夜的雨水,不忍打扰。又累得陛下和这满朝文武枯等绾意大半日,绾意真是罪该万死!”轻描淡写,寥寥几语,说的那是楚楚可怜,明明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可是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控诉,让人有气也发不出来。   “公主这么一说,倒真是朕的错了!”绾意心思缜密,可是比那几十年阴谋算计中生存下来的帝王相比,又怎及万一。一句指控,顿时吓的满朝文武加之随着绾意觐见的明远都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流云皇请息怒,公主并无此意!”明远嗔怪的看了一眼绾意,急忙跪下请罪。   绾意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朝臣,只有南攻城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深邃的瞳孔中是那不言而喻的信任。绾意宽慰的给了他一记笑意,而后直立朝堂,对上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语出惊人。“不,绾意正是此意!”   “栖凤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蔑视我皇尊严!理当拉出去斩首!”   “没错,栖凤国根本就是妄自尊大,这亲不和也罢!”   “请皇上下旨处决这妖女……”   那跪倒在地的流云大臣个个义愤填膺的怒斥着,愤懑着。反倒是那庙堂高坐的一国帝王却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这一切。   “你可知就凭你刚刚这句话,朕就可以赐你死罪!”   绾意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可她却挺直的腰杆,直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语出悲切:“陛下是万乘之尊,手掌天下权,绾意不过是相府中一个庶出之女,得我皇怜爱,封为公主,和亲流云。绾意知道自己该惜福感恩,可是绾意也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想的也不过是那种柴米油盐心中过的日子,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谁曾想如今离家背井,一路上凶险重重,绾意几经生死,终得见天颜,却在云都城外被拒,一夜风雨,浇熄了绾意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苍凉的话语说的那刚刚还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流云朝臣个个怜惜不已。   “陛下也有自己的儿女,子女受了委屈,自然想要像父母倾诉,可是绾意孤身在外,这满腹委屈该向谁诉。陛下承天之命,爱民如子,自从绾意进了云都,感受到百姓的热情,盛情的招待就像是回到家中一般,以至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想要像父亲撒娇,冒犯天颜,罪该万死!”说着,突然单膝跪地。   “流云皇帝陛下,公主性情率真,只是见陛下仁慈亲厚,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忍不住说了出来,请看在公主年纪尚幼,又背井离乡的份上,饶了公主!”早已吓得冷汗涔涔一听绾意这话,心中只觉困惑,却来不及思索,只能顺着绾意的话朝下说去。   “瞧你们这是怎么了,跪了一地,今天可是个喜庆的日子,公主性情率真,毫不做作,甚得朕心。”果然听了绾意的一席话之后,流云帝脸色好转起来,甚至露出了笑意。   绾意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朕身为一国之君,哪个见了不是畏缩惧怕,其实朕也是一个人,也是娘生爹养的,也向往着那些平凡的亲情……”   绾意一听,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本来她打算辞严令色,发泄自己这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想以后安生度日,此刻便不能锋芒毕露。帝王心思哪里是她能够猜透,虽然她知道就凭着她和亲公主的身份,今日绝对不会有事,但是流云栖凤毕竟是两个国家,利益相对的时候,两人联手抗敌,可是谁知道哪日两国翻脸无情,那么她这个所谓的和亲公主必然是首当其冲,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权衡思量之下,只得隐其锋芒,扮作少不更事的刁蛮小姐,想必流云国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不同文墨的白丁小姐,这样一来,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事。   而显然自己的一番话暂时解了流云帝的戒心,所谓帝王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好控制的棋子罢了!   “公主一路辛苦了,既然已经到了流云,就把这当做自己的家一样,有什么缺的少的,吩咐一声,莫要委屈了自己!”流云帝一脸温和,俨然像个慈父一样。   “谢陛下恩典!”绾意“感恩戴德”的谢恩。   “启禀陛下,公主此番来到流云便是为了和亲之事,老臣斗胆,怎么不见我栖凤驸马爷百里大人!”见着场面已经平息了下来,明远心中舒了一口气,以防万一,还是趁早将这和亲之事定下来,他才能安心回国复命。   “这?”流云帝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急忙望向殇百味。   “启禀陛下,百里丞相日前回乡省亲,尚未归来。老臣已经通知了他,想必就在回京的路上!”殇百味不急不慢的走出列,回答道。   “公主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暂且在驿馆休息片刻,今夜宫中设宴,举国同庆,为我流云与栖凤缔结良缘,为公主洗尘!”   021 驿馆观全局   一回到驿馆,绾意本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可是,侧头一看,身旁某人散发出的低压,压抑得众人喘不过起来,绾意知道,自己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罢休的。   换下厚重的绫罗嫁衣,随意穿了见雪色秀罗长裙,对一旁忙碌的秋心说道:“你去唤南将军和明大人进来吧!”   “奴婢遵命!”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身军装铠甲的南攻城默默无语的守在门外,而院中的明远踏着焦急的脚步,来回走动,一袭枣色仙鹤官服尚未换下,是不是吹着那简短的胡须,怒瞪着门卫似的南攻城,想来,若不是南攻城阻止,他早就冲了进来。   “公主有请南将军与明大人!”屋外传来侍女秋心淡若无波的声音。   明远一听,一拂衣袂,大步流星的朝里面走去,路过南攻城的时候,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南攻城一张冰块脸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木然的随后进去。   “臣明远拜见公主!”“属下南攻城拜见公主!”   “两位无需多礼,请起!”绾意放下手中的热茶,听得明远那百般不情愿的表情,仿佛给自己行礼是多么侮辱他似的。   “南将军,你且吩咐下去,众将士一夜未睡,都下去休息吧!顺便让厨房熬点驱寒的姜汤,每人喝一碗,最好带着医官前去!”   “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见他要退下,绾意像是想到什么,急忙唤住他,“还有安排好这一切,南将军也去休息吧!”   南攻城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绾意那坚定的眼神,只得遵命。   “那你就先下去吧!”   “是!”   南攻城走后,绾意遣退屋内的侍女,现如今就只剩下她和明远两人。两人一座一立,各怀心思。   明远在绾意刚刚一系列体恤下属的举动中,脸色已经好转很多。可是对绾意今日大殿上莽撞的举动还是无法释怀。   “公主!”   “明大人!”   两人沉思一会儿,竟然异口同声的唤住对方。   “公主请说!”   绾意也不客气,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明大人对目前的局势有何看法?”   “这?”明远以为公主召见,定是为了今日朝堂之事,哪里知道她却避而不谈,反而问他对目前的局势有何看法,一时间,他还真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老臣不知,请公主明示!”   “好个不知!”绾意眼神冷了下来,继而语出嘲讽:“明大人可真是我栖凤的‘忠臣良将’啊!”   面对绾意突如其来的怒火,明远虽然心中不甘,却还是乖乖的跪下,垂头不语。   “明大人,现如今你与绾意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翻了,你我都没有好处!”绾意突然站起,长长的裙摆托在地上。   “如今三国动荡,北定虎视眈眈,栖凤流云联盟势在必行。且不说北定国定会派人阻止这场联姻,就连流云朝堂之上想要破坏两国和亲的也大有人在。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更加团结,而不是各怀鬼胎,绾意当日在沼泽边就曾说过,这一路上,刀枪剑雨,几度生死徘徊,终于到了这云都,绾意不喜欢敌人的大刀没有射死绾意,反而被这萧墙之乱害死!”   绾意眼中冷意一片,她在暗示他今日在朝堂上,跟自己唱反调之事。地面上的明远低垂着头,双唇紧抿,深褐色的眼波流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宫要的是像南将军那样对本宫完全信赖的伙伴,而不是面上和气一片,心中各怀鬼胎的下属。若是明大人认为本宫的一言一行不足以令您信服,您大可现在便启程回国复命!”   “老臣惶恐!老臣奉命前来,和亲未成,老臣断不能一人回去!”   见他有些颤巍巍的模样,绾意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脸上的冷意渐渐退下,变回了一向的淡漠疏离,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地上的明远。   “明大人,坐下说吧!”绾意自己回到先前坐的地方,见他还呆愣愣的站在那儿,跟柱子似的。   “老臣不敢。”   “明大人您老还是坐下说罢!莫非明大人还在怪罪绾意方才的不知轻重!”   “老臣不敢!”   绾意见他还是执拗的不肯落座,知道他面上服了,心上定然还有疙瘩。如此绾意也不强求。   “明大人,现下没有外人,绾意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吧!绾意虽然不屑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但是既然做了,就会好好完成我的使命。不为其他,只是不想有人以我为借口,挑起战乱。从我们进入流云国,先是飞天涧遇险,而后绾意与南将军商议,兵分三路,乔装出行。你猜我等在涅城遇到了何人?”   绾意见他一脸茫然,也不卖关子,“我们在涅城遇到了本宫的未来夫君,流云国的少年丞相百里凤熙!”   如她所料,明远在听到百里凤熙的名字脸色都变了。   “而就在当晚,我们所住的凤飞楼大火,南将军一行遭到袭击,九死一生……”绾意继续说下去。“更有甚者,我与南将军一行,行至落凤坡,你可知我们又遇到了什么?”   绾意的脸上笑意如花,云淡风轻,仿佛那一场血色盛宴的主角不是她似的,那神情看的明远冷汗涔涔。   “北定新皇北定中原的云鹰战队可真是数一数二啊!”绾意似在感叹,“明大人你说,绾意的行踪除了少数几人知道,难不成百里凤熙和北定中原能掐指算命不成?更奇怪的,你知道是什么吗?绾意在逃出鬼雾森林的时候居然发现追杀绾意的人可不止云鹰战队,还有一方人马,绾意记得那人身边的属下唤她‘娘娘’!”   听到此处,明远顿时心如死灰,颓然的跪在地上,这才知道原来绾意早就知道当日将他们逼至沼泽地的人是谁!甚至猜想到昨夜那场大火是出自谁的手!   “老臣定当如实告知皇上这路上所发生的一切!”   “那就有劳明大人了!”绾意眼中冷意一片,她都被逼着和亲,那人还不放过她,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明大人,绾意今日在这屋中所言,只是要让明大人知道,有些话,绾意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数。今日朝堂上,流云帝明明知道我们近日就要来到云都,却仍然准许百里凤熙回乡省亲,联想到绾意在涅城所遇到的一切,想必回乡省亲不过是个幌子。恐怕就算到了云都,这和亲之事也不会那般容易!”   “这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   御书房   流云帝手捧着荧光闪闪的九龙茶盏,颜色深沉的拨弄着杯中飘浮着的细芽。堂下的殇百味和太子流云笙歌耐心的等候着。终于流云帝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太子你认为这个安宁公主如何?”   “启禀父皇,儿臣与这个安宁公主接触不深,不过据探子在栖凤国的报道,这个萧绾意乃是相府庶出三小姐,自幼胆小怕事,懦弱无能,而且文墨不通,虽有倾城之貌,却不过是个白丁美人。据说她与栖凤新皇战天戈青梅竹马,谁曾想战天戈登基为帝,迎娶的却是她的姐姐萧清韵,为了这事,这个萧绾意还曾闹过自杀!再加上今日在朝堂上的观察,这个萧绾意不过是个胸无点墨,做事不禁大脑的无知女子。”   “而且还是个胆大包天,胆敢让太子曝晒,让满朝文武枯等,公认顶撞皇上的小女子!”一旁的殇百味眯着一双狐狸眼,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笑意盈盈的陈述着。   “哈哈哈!”流云帝一听,爽朗的大笑三声,赞赏得看了一眼殇百味,随后望向流云笙歌:“太子你可要好好向左相讨教讨教啊!”   “儿臣遵命!”流云笙歌一脸谦逊的对殇百味躬身行了个礼,“笙歌愚钝,以后还请左相大人多多指点指点!”   殇百味一看这还了得,赶忙双手扶起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这不是折煞老臣吗?”   “殇爱卿,你也不要推辞,太子这一礼你受得起!”流云帝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不过,爱卿怕是高看了这个安宁公主,这个萧绾意虽然胆识过人,也机灵善辩,但是勇有余而智不足,不足为惧。若栖凤真送来一个愚不可待的和亲公主,我们才应该好好思索这其中的意味!”   “没错,鲁班门前弄斧,的确是自不量力!她的那点鬼眼心思怎么能逃得过陛下的眼!”殇百味人精般的人物,在官场沉浮几十年,这点眼力怎么没有,嘴上虽说如是说,但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今日大殿上的景象,心中暗叹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不知道来我流云,是福还是祸啊!   “不过,殇爱卿,”流云帝紧皱着浓密的大刀眉,脸色沉重的问道:“这百里爱卿已经离京数月有余,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殇百味也是一脸担忧道:“启禀陛下,臣早先便与右相联系上了,按理说他早该到了!”   一时间,场面陷入沉闷之中。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启禀陛下,外边传来白城八百里加急快报!”   “呈上来!”   明黄的密封奏折被打开,流云帝越看脸色越黑,猛的合上奏折,大喝道:“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暗害朝廷重臣!”   022 流云相亲宴   宫门深深深似海,香梨如雪自在白,凭栏意,宴惊魂,身似浮萍,唯有雨飘零。风吹落叶晴空舞,凤栖梧来凤栖无,纷飞客,意相逢,惊鸿一瞥,化作相思无穷尽。   夜风轻拂,抚弄满园春色,月色荡漾,洗碧浮尘江山,波光潋滟间,长风盈袖水中央。关雎河之畔,青荷莲子杂衣香,绾意一袭丹霞华彩衣,踏着满池清幽,缓缓走来,裙裾飞扬,惹了满园春光,醉了一池萍碎。   前有宫人引路,身后跟着南攻城与明远,在侍女秋心的搀扶下,绾意旁若无人的走过那幽幽清韵,泛着古色苍凉的小桥。九曲十八弯,到底是宫廷景色,清幽中不是贵气,于大气磅礴的狂野沙漠中置入江南水乡的清秀淡雅,这流云国的皇宫比她想象中的倒是奇特的多。   走过古典深沉的走廊,入眼的是一碧春色,奇珍异草路两边,湖光山色画中留。一条路,分两端,一面是静如处子的江南女儿香,一面是奢华热闹的草原勇士图,只见那窄小的只容得一人走过的古道尽头,一弯琉璃碧湖映入眼帘,一座纤巧浮桥横卧其上,浮桥两侧火红的灯笼高高悬挂着,映着那一壶碧水更加银光闪闪。浮桥尽头,有一水色琉璃亭名曰半心亭,亭中人影绰约,丝乐声声入耳,想来那是舞姬歌女的舞台啊!   而与那半心亭相对的巨大空地,正是上演着为和亲公主洗尘的戏目。宫娥秀女进进出出,忙的好不乐乎,宴会中他们君臣同乐,手捧琼浆玉液,嘴含珍馐美食,那般的和气融融。绾意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那领头的太监似乎也意识到绾意的停顿,捏着那尖细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啦?”   此时的绾意终于能体会到朱自清文中那句“这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荒凉,一时间竟然停了下来,而不自知。听得领路宫人的声音,这才回过身来,连忙说道:“没事,公公请前面带路!”   “安宁公主到!”   随着太监尖细绵长的通报声,绾意缓缓的迈着步子,不急不慢的走了进去。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景随着她的到来,突然静得可以听到细针落地的声响。   “绾意拜见皇帝陛下!”躬身行礼,清零若水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公主请起!赐座!”   “谢陛下!”绾意在太监的指引下坐到右边的第一个位子,南攻城明远坐在她的身后,她的对面坐着的是太子流云笙歌,如今的流云笙歌早已换下那一身厚重的朝服,一袭枣黄色锦衣,没有花哨的藻饰,只是袖口和衣摆下面用金线绣着纷繁复杂的花纹。而他的旁边坐着是那个流云国德高望重的左丞相殇百味,如今他正用那双隽永深沉的眼审视着她,看的她着实有些不自在。   幸好绾意有先见之明,今日出门之前,特意在脸上蒙上丝巾。倒不是这张脸见不得人,而是怕引来不必要的目光。此刻她虽然脸色戚戚,但是有丝巾遮挡,一般人也看不出她的变化,绾意恰到好处的转移目光,随意的朝宴会上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心中疑惑丛生。   原来这靠前的几个座位上坐着都是一些个青年俊俏的少年男,看他们的穿衣打扮,不是皇子亲王,就是朝中权贵之子,而那些个朝中流云朝臣除了殇百味全都坐得远远的,连边儿都看不到。   绾意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与南攻城明远对视一眼,明显也从他们眼中看出疑惑。只是碍于在别人的地盘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公主为何以丝巾蒙面?莫非身体有什么不适?”对面的流云笙歌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看似关怀倍切的言语,绾意却不以为然。   “劳烦太子关心,绾意身体并未他恙!只是我栖凤自有习俗,已定婚约的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也必须以轻纱遮面!”绾意面不改色的胡诌着。   “呵呵呵!只听得栖凤女儿是如何的豪迈,竟然不知道还有这风俗,倒是笙歌孤陋寡闻了!”   “太子严重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太子没有听说过,也属正常!”   “哈哈哈!太子与公主相谈甚欢,朕心甚慰啊!”流云帝突然爽朗一笑。“今日喜从天降,安宁公主不远万里,从栖凤来到流云,为流云栖凤带来友谊的曙光!从此流云栖凤便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为我流云栖凤永结盟好,干杯!”   语毕,在座的王子皇孙,文武朝臣齐齐站起,手捧着暖玉杯盏,齐喝道:“恭祝流云栖凤永结盟好,欢迎安宁公主远道而来,皇上洪福齐天,泽被苍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流云帝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场面一时间火热起来,绾意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朝臣的默契,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似的,居然能这么整齐一致的说出这么一大串话。   前方半心亭上舞姿妖娆,弦乐袅袅,宴会上热火朝天,君臣乐道。   “今天咱们君臣同乐,开怀畅饮,大家随意,公主莫要拘谨!”流云帝突然和蔼的说道,那语气,那神情俨然如慈父一般,“今日大殿之上,公主爽朗直率的性格让朕甚为喜欢,公主觉得朕像慈父,朕也希望有公主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儿,真是羡慕萧丞相啊!得女如此,夫复何求啊!哪像朕只有这么一群不成器的儿子!”   “陛下折煞绾意,众位哪个不是人中龙凤,高人一等?绾意不过一介女流,如何能与之相比!”   “呵呵呵!公主谦虚了,来来,公主还没有见过朕的诸位皇子吧!太子,不必朕介绍!”   “这是朕的三皇子……”   “这是朕的五皇子……”   “这是朕的九皇子……”   “这是朕的十皇子……”   “这是朕的十三皇子……”   “这是左相家的……”   “这是护国公府上的……”   绾意傻眼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那些被点到名的皇子,一一走到绾意面前,一句“公主,有礼了,在下某某某”,绕的绾意头都晕了。一时间倒真猜不出这流云帝是个什么心思。就在绾意一一还礼,弯得腰都酸了的时候,终于流云帝停止了介绍,绾意刚准备走下来,突然眼前闪过一阵清风。   一时间晃了绾意的眼,待她回过神来,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粉嫩圆润的娃娃脸,那黑亮纯净的大眼睛上一根根浓密黑亮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似的,扑闪扑闪的,像个小哈巴狗似的盯着绾意。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像一阵风似的,刮飞了。   “父皇父皇,还有我,还有我,父皇偏心,有这么个神仙姐姐却只给皇兄们看,不给琛儿看!”   绾意再次目瞪口呆,抬头看去,只见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男子,不,应该是男孩,眼前的他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就这么一闪,就不见。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敢上前扯皇上的龙须。自古帝王威严,岂能容人亵渎,就算你是他亲生儿子,一旦触及到他的逆鳞,那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绾意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也不知道是为帝王家亲情凉薄而叹息,还是为世间从此少了双纯净如婴儿般的眸而惋惜。   然而,似乎老天今日是故意捉弄绾意还是怎么了,老是让她大跌眼镜。只见那台前高坐的威武帝王竟然像是哄小孩一般,甚至有些窝囊的对着那个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嘴里拔牙的男孩,和声和气道:“好好好!琛儿乖,你不是同太后去碧云寺烧香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寺庙里面好无聊哦!所以……”那个名唤琛儿的男孩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想要撒娇,免于责备。   “你哦!”流云帝嗔怪得瞪了他一眼。   绾意怎么也不相信那是一个帝王会有的眼神,温柔的好像是软软的棉花,柔柔的,轻轻的,他们父子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闲话家常,堂下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流云帝一如往常的只是轻微的瞪了他一眼,男孩只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那神情说不出的可爱。   “父皇,父皇,您还没给琛儿介绍那个神仙姐姐呢?”那男孩羞涩的扯着流云帝的一角,眼睛时不时朝绾意这儿瞥过来。那神情让绾意一时愣住了。   “好好好!”流云帝笑意盈盈拍了拍他的手,对着绾意介绍道:“这是朕的十七皇子,流云陌琛!琛儿,你口中的神仙姐姐是栖凤国过来的公主!”   “十七皇子有礼!”绾意举止得当的行了一个礼,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感觉又是一阵风从眼前飘过。那淡粉色的丝巾被吹得忽闪忽闪的。   刚起身,便对上那个流云陌琛那张红的像是火烧云的脸,只见他低垂着头,唇上几次蠕动,发出支支吾吾的声响。   “敢问十七皇子您在说什么?”   “我说……本皇子说……”流云陌琛的脸上更是红晕,头猛然抬起,吓了绾意一跳,突然语出惊人,“神仙姐姐给琛儿做皇妃好不好!”   尾音还没消失,人又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只留下绾意一人,风中凌乱着!   023 宫门宴惊魂   流云帝一听那话,突然哈哈大笑,半真半假的说道:“看来公主注定做我流云家的媳妇啊!”   绾意顿时心弦一紧,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现,联想到流云帝先前的种种,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怪异,这哪里是个欢迎宴,俨然是个相信宴。还有流云帝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流云家的媳妇”,与她有婚约的是百里凤熙,怎么也不至于嫁到他流云家,难道……   心中隐隐闪过某种可能,一种莫名的担忧从心底蔓延,她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可是面对流云帝越发明显的举动,绾意知道百里凤熙一定出事!想来,流云帝一定接到消息,否则不会借着为她洗尘之名,大施相亲之实。   半心亭中灯光迷离,人影绰动,袅袅琴音,声声悦耳,却在这时突然划了一个破音,随后那一众舞姬歌女像是被丢垃圾似的丢出了亭中。巨大的声响暂时引开了众人的注意。绾意嘘了一口气,真该感谢这突如起来的声响。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流云帝愈加明显的意图。   而这时,一道阴风刮过,浮桥两侧高高悬挂的火红灯笼竟然齐齐灭了,那火红的灯笼失了光的照耀,显得死气沉沉的,阴风还在不停的刮着,红灯笼岌岌可危的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半心亭中的雾色纱幔也在那风中凌乱得飞舞着,朦朦胧胧间倒影着一人把酒言欢的身影。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扰乱朕为公主洗尘的宴会!”流云帝拍案而起,“御前侍卫何在?还不给朕把这贼人捉起来!”流云帝心中那个愤怒啊!他一步步算计得好好的,眼前就要达到目的,却那突如其来的破音打断,若是不将那人碎尸万段,难消他心头大恨。   想到今日御书房中突然受到的奏折,那上面是白城城主温良传来的加急快报,写着百里凤熙在白城城外遭受不明人士的伏击,身受重伤之余,又被人下了毒,如今昏迷不想,生死不知!那温良知道百里凤熙是栖凤国君选中的和亲人选,此时他出了意外,和亲必然会受到影响,所以让人八百里加急上报。显然有人不希望两国能够顺利结盟,害不了萧绾意,只好从百里凤熙下手。   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饶是他一国之君也无计可施。最后在丞相殇百味的建议,才有今夜的举动。   他说:“为今之计,只有另选一个人,与栖凤和亲!而且这人身份一定要比百里丞相更加显赫,这样一来,只有从陛下的诸位皇子中选……”   绾意端坐在位子上,难得有这等空闲时间,她得好好的祭祭她的五脏庙。最终含着高点,小心的咀嚼着,一双眼百无聊赖的看向半心亭那边的动静。   浮桥在阴风的吹拂下,晃动得更加厉害。加之引路的灯光早已被吹灭,接二连三的噗咚声传来,想来是那些侍卫因为看不清眼前的路,再加上那浮桥摇摇晃晃,一时不小心落入那漾漾的水波之中。   流云帝一听如此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大呼“废物”“饭桶”之类。太子流云笙歌和一种皇子一听这话,连连齐呼:“父皇息怒!”   “父皇息怒,稍作片刻,容儿臣前去将那贼人拿下。”   说话那人华服紫冠,身材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绾意细想了一下这人不就是流云帝的三子,刚刚趁着混乱之际,明远已经将这些皇子的基本状况简略的说了一下,据说这个三皇子人称草包皇子,空有莽夫之力,做事不禁大脑,平日里仗着自己的母妃是四妃之一,又有流云第三门庭的支持,在云都城没少横行霸道,这流云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看他这时候跳出来,流云帝也只是头疼的挥了挥手。他却像是得到什么好差事似的,急吼吼朝着半心亭飞奔而去。这不去还好,本来那些侍卫总算摸清的这浮桥晃动的规律,他这突来一茬,噗通噗通噗通,又好些个侍卫下水摸鱼去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草包皇子真有几下子,还是运气好,他还真的过了那浮桥,眼见那一只手就要掀开那飘飞的纱幔,谁知那半心亭中却突然迸射出一股强劲的气流,那三皇子一时顶不住,身体被震得老远,眼见就要跌落琉璃湖,只见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那一片灰暗的碧水中央,足下一个轻点,拽着他的身体,便落到地面之上。   众人定眼一看,那飘渺逐月的身姿不是太子流云笙歌是谁!只见他双手背着,颀长的身体直立于浮桥彼端的岸上,眼前阴风阵阵,浮桥上的铁索被摇晃的瑟瑟作响,望着半心亭中灯光明灭,嘴角仍然挂着那急死人不偿命的笑意。   “十四弟,你太胡闹了!”那声音就像是自己是个多么疼爱弟弟的兄长,只是隐隐透露出的森寒之气散发着一国储君的威压。   绾意一听,十四皇子?那不就是那个有着天下王之称的祈王流云祈羽吗?绾意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糕点。   随着流云笙歌的一句话,原本嘈杂的宴会中突然鸦雀无声。众人脸上的神色简直比百花争春还要艳丽三分,敬佩中带着畏惧,畏惧中带着惊艳,惊艳中又带着不屑,着实好看。尤其是刚刚还怒气冲天,誓言要将这“贼人”碎尸万段的流云帝,此时像是一盆冷水浇上头顶,那火气涔涔的怒气,扑的一声,连火心都不剩。   那眼中流转的神色看得绾意晕晕然,同样是皇子归来,这个儿子更是出类拔萃,为什么流云帝脸上的神色居然差距那么大,那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嫌恶”,对就是嫌恶,绾意困惑了。绾意本以为流云帝此刻会出声解决这场纷乱,谁曾想他居然旁若无人端起杯盏,自顾自的开始饮酒,仿佛这宴会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绾意摸不透这其中的原委,这时那半心亭中的动静吸引了绾意的注意力。   “半心亭中半心人,半心人去半心魂,半心魂系无心客,无心客是无情人。哈哈哈!”   那诗凄凉,那笑张狂。只见那灯光明灭中,一道颀长的倒影,斜倚着栏杆,手中那一壶酒,恣意畅饮,孤影成双,若是没有那凄凉的诗,倒真会让人以为是哪家风流公子哥在游戏人间,举杯畅饮。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那些个侍卫听到半心亭中的人乃是祈王之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捋虎须啊!要知道这十四皇子可是众位皇子中唯一一位封王的,功勋卓绝,手握着流云国二分之一的兵权,就连皇上都畏惧他几分。像今日这等放肆的举动早已是家常便饭,人家皇帝老子都不发话,他们这些个小喽啰能怎么办。上前办了他?别说没这个本事,就算有这个本事也得有这个胆子才行!   再看看那些个满朝文武国家栋梁,一个个都低着头,闷不吭声,生怕跟这事扯上关系。只是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这时候绾意终于知道流云笙歌为什么在流云如此受重视的原因。只见他一捋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像是哄小孩似的,说道:“十四弟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捉弄大家了,今日是栖凤国安宁公主的洗尘宴,平日你如何胡闹都没事,今儿个你就安分些!”   绾意明显听到那亭中人嗤之以鼻的声音:“安宁公主?哦!就是那个倒霉公主啊!你们洗你们的尘,本王喝本王的酒,与你何干?”   清朗的声音带着桀骜不驯的气势,绾意不禁幻想着那里面的男子是怎样的随性不羁。一双清亮的眼饶有兴味的盯着那半心亭。   “可是你将那些舞姬歌女丢下水中,捉弄那些侍卫也就算了,连三皇兄你也捉弄,这就太不应该了吧!”流云笙歌依旧好脾气的劝说着。   “哼!丢他们下水?这还算是轻的,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半心亭撒野,不要命了是吧!”   半心亭周围的狂风更加肆虐,像是一柄柄风刀无情的砍杀着,绾意知道那流云祈羽生气了,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生畏。绾意想若是那流云笙歌还有点脑子的话,现在就该适可而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放肆,父皇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快出来像父皇请罪!”   绾意摇了摇头,果然,一道冷冽的风刀从半心亭中横扫而出,直指流云笙歌,流云笙歌一个躲避不及,那华丽的前胸便出现了一个血印。   “流云祈羽你想反了不成!”这时一直默默无语的流云帝突然拍案而起,粗狂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来人啊!宣太医,扶太子下去休息!”   “儿臣没有大碍,请父皇息怒,十四弟只是一时玩略,请父皇莫要怪罪他!”流云笙歌捂着胸口,一脸惨白的为伤他的人求情。   “太子这话说得就是不对了,先前只是丢咱们下水,还可以看做是无心之举,可是现在他出手伤人,伤的还是一国储君,此等恶行就算他有再大的功勋也不能姑息!否则早晚有一日他连父皇都敢……”   “三皇子!”一直默默无语,静观其变的丞相殇百味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唤道。   那个先前差点被丢下湖的三皇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如遇鬼魅似的跪倒在地。   024 父与子   只见台上高坐的一国帝王如今正沉着一张脸,目光犀利如刀,气急败坏的骂了句“不成器的东西”,然后对着那半心亭中的流云祈羽高喊道:“十四,你还不给朕滚出来!”   “哈哈哈!”那亭中出来传出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中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只听的那冷如寒刀的一句“让我滚,凭你也配!”,那一字一顿俨然把一国帝王的尊严踩在脚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认顶撞一国君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绾意看到那庙堂高坐,掌握天下权势的一国帝王如今正阴沉的一张脸,长袖之下的双手青筋直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紧握成拳。绾意心中一面羡慕那个祈王能够如今恣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给面子的性格,一面又对他胆大包天,轻贱生命的行为感到不齿。   果然,帝王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   “流云骑何在?给朕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孽畜拿下!”那一字一句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口中迸出,其中的憎恨与狠绝,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跟他有这血海深仇的敌人。   “陛下三思!”一众大臣在听得流云骑三个字都吓得脸色发白,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希望能够让皇上收回成命。   绾意也在听到流云骑的时候脸色沉了下来,侧过头去,视线正好与南攻城对上。从他的眼神中,绾意读出了沉重与惋惜,似是在为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在眼前消失而悲悯,英雄末路的悲哀应该只有同为英雄的他才能体会到的吧!   流云帝俯瞰地下跪得一片,也觉得自己被气糊涂了。可是君无戏言,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场绝顶好戏,绾意看的那叫酣畅淋漓啊!也许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在旁若无人的喝酒吃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丝巾下的眼睛早已透视全场。将那一众皇子朝臣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正在得意洋洋的太子。   绾意心中冷笑,她本就觉得这个流云笙歌绝非善类,果不其然,造成如此局面想必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明明知道半心亭中的那人是流云祈羽却还让侍卫和三皇子去捉拿,等他们吃了瘪,自己在宛如救世主一样出现。如今想来他刚刚劝说祈王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一面在满朝文武面前扮成关爱手足的好哥哥,一面出言激怒祈王。想来祈王刚刚那一击,他是故意不躲开的。   丢人下水,这可是说的捉弄玩笑,可是伤人那就了得了。果然,一直默默无语听之任之的流云帝发火了。他的戏演的很逼真,可以说是活灵活现了。可惜的是到底是姜还是老的辣,他忘了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三朝众人殇百味。若不是刚好捕捉到殇百味的眼神警告,绾意也看不破这其中的猫腻。   “十四哥!十四哥!”就在这时,僵持的局面因着突来的叫唤声而被打破。只见之前那个扬言要绾意做他媳妇的十七皇子像是一阵风似的,飘走了,又飘回来。   只见一身碧蓝色的织锦长袍,袖口和衣摆下面都用金线绣着纷扬的花瓣和蔓古的青藤,外面罩着一件通体白净透明的镂空纱衣,如今正张牙舞爪着,像是想要找人抱抱的奶娃娃,脚踏如风,眨眼之间就钻进了半心亭。   绾意看的傻眼了,刚刚还没有注意,这个十七皇子绝不简单,单凭这来去如风的架势就知道武功绝对不低。绾意看了一眼南攻城,无声的询问着。一路上生死相依的经历,两人早已默契十足,对于绾意投来的眼神,南攻城只是无声了摇了摇头。   绾意眉角轻蹙,眯着一双琉璃眸,打量着那个看似纯真无暇,实际上深不可测的流云陌琛,武功高的连南攻城都看不出深浅,这个流云国当真的卧虎藏龙啊!   “还不给朕保护十七皇子!”流云帝一见流云陌琛竟然跑进了半心亭,顿时大惊失色。   果然,没过多久,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流光从半心亭中飞射而出,定眼一看正是被丢了出来的流云陌琛。想来这次那个祈王定是用了不少力气,只见流云陌琛本就瘦小的身躯如今被卷得跟毛团似的,在地上滚了好远,巧的是,正好滚到绾意跟前。   绾意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腿,下意识的一踢,只听到闷哼一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只见流云陌琛像个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一张脸脏兮兮的,身上的华服也染上了不少灰尘,一双手捂在胸口,满眼戚戚然的望着绾意。   绾意心口突的跳了一下,这神情饶是在铁石心肠的人都觉着自己是罪不可赦。尤其是绾意刚刚还不小心踢了他一脚,立即离开座位,一面扶起他,一面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姐姐坏,姐姐踢琛儿!呜呜!”甩开绾意的手,嗖的一下跑到流云帝的身后,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呜咽声。   绾意傻眼了,这唱的是哪一出了,好不容易就要将自己变得透明人,如今因着这十七皇子,绾意再次成了视线的焦点。   “公主莫要介意,十七皇子灵智未开,孩子心性惊扰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丞相殇百味捋着那雪白的胡须,笑眯眯的对绾意说道。   “左相大人客气了!”看了一眼还在不停抽噎的流云陌琛,心中叹息这么个灵动人物居然是个傻子!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做他的透明人。   若说之前流云帝在一众大臣的劝说下,已经犹豫了。可是一见到自己心爱的儿子像是被丢垃圾似的被丢了出来,霎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举行这宴会的初衷。   “流云祈羽,你好大的胆子!流云骑听令,祈王流云祈羽冒犯圣颜,不睦兄弟,屡教不改,给朕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眨眼间,半心亭周围出现七八个手拿着长枪的蒙面男子,绾意有些讶异的看着这传说中号称天遥大陆第一铁骑的流云骑。只见他们一扬手中的长枪,猛的朝半心亭射去。那锃亮的枪头在飘扬的红缨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锐利非凡。那长枪周身由枪头处迸发出的强烈气流顿时扬起一道飓风,与那半心亭原本散发出戾气相抗衡。   刺啦一声,那飘扬的纱幔禁不住风刀的袭击,碎成一片一片的,随着那流动的气流胡乱的飘飞着,淡淡的粉,悠扬的飘飞,好似那朵朵桃花,惹了一池芳菲。而那半心亭失了纱幔的遮蔽,就像是少女轻巧的梦被打破,没有残酷的现实,有的只是另一道绝艳的风景。   那红衣妖娆看的绾意有一阵的失神,随后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摸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那绝艳的身子,那漫不经心的神态,手中是一壶浊酒,随意的举起朝口中倒去,妖艳的血色华服上早已沾染了丝丝湿意,他却全然不觉,面对众人闻之丧胆的流云骑他只是时不时一扬衣袖,顿生一道火色流光,正中那流云骑中的一个,那姿态妖娆得就像是一只绝美的妖精舞动着最动人心魂的舞姿。轻描淡写将那些个流云骑逼退!那流云骑几次三番的想要近身攻击,身前却好像有一道厚厚的墙壁似的。   如此惊华绝代,给绾意的震撼一如绝命险滩下那个绝艳的身影。冰与火的对抗,矛盾冲突下最完美的协调,华丽的好似忘川河岸的曼珠沙华。如今的他浑身又散发着桀骜不驯的野性,恣意洒落的孤高。尤其是他仰着头,任那辛辣醉人的酒浇灌他满身悲哀的时刻,绾意的心是动容。   流云帝一见,就算是出动流云骑也不能动他分毫,顿时愤懑不已,一双眼阴沉的可怕,对着那高空中的流云骑命令道:“若是祈王再反抗,就给朕毁了半心亭!”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那眼神像是见到什么吃人野兽似的,说不出的怪异,绾意觉得困惑不已。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还在恣意喝酒的流云祈羽,突然砰地一声,扔去手中的酒壶,周身的戾气更甚。随着一声巨响,那些个刚刚还能勉强抗衡的流云骑,砰砰砰,身体像是离弦之间,在那片碧波之上倒退了数十米。而流云祈羽只是冷嗤一声,看了也没看一眼,足下一个轻点,众人只看到一道火色的流光,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半心亭中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流云帝惊恐的声音。   “孽畜,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凭你,也敢威胁我!”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鬼魅妖娆的气质。   “十四哥,你放开父皇!”一直躲在流云帝身后的流云陌琛带着哭音哀求道。   “滚开!”   又是砰地一声,流云陌琛再次像是被丢垃圾一样丢了出来。摔在了绾意身前的桌子上,一桌子的佳肴美酒,杯盏瓷器碎了一地。   025 妖孽—流云祈羽   “十四弟住手,莫伤了父皇!”   “王爷手下留情啊!那是你父亲啊!”   “王爷住手,那是大逆不道!”   ……   众人七嘴八舌,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绾意扶起被摔得一身伤得流云陌琛,让人好生照料着,这才将视线移向前方高台之上,对上的是流云祈羽冷硬绝情的背影。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掐着那个名义上该尊称一声父亲的男子,浑身的戾气像是要捅破这黑暗的天空,毁灭这充满阴谋诡计的人间。而那些为人子,为人臣的众人,明日高喊着忠君爱民,百善孝为先,到了这个时候,除了那个灵智未开的痴儿,没有一个上去阻止流云祈羽的动作。   绾意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事的,可是看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残忍的掐着亲生父亲的脖子,那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心软,那狠绝的表情让她心寒。再加上身旁的流云陌琛正浑身发抖得扯着她的一角,那眸光中闪烁的光芒让她不得不在此刻出言阻止。   “听闻天下王流云祈羽才智过人,一计可定天下,谁曾想今日所见,不过是个叛君叛父的乱臣贼子!”绾意拂去南攻城明远想要阻止的手,一派坦然的朝前走了一步,对上浑身戾气的流云祈羽毫不示弱。   绾意听到那一阵的倒吸声,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用那种“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的神情看着她,可是她不在乎。虽然不齿流云祈羽这种行为,但是她真的很羡慕他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动勾引了她血液中最野性的细胞。   “安宁公主是吧?本王若是你就乖乖的当你木头公主,否则休怪本王让你这安宁不宁!”听得绾意这话,流云祈羽头都没抬,那修长嫩白的五指掐在流云帝那保养得嫩白如雪的脖颈上,慢慢地用力。他的脸上笑意一片,空无的瞳孔中如今倒影着流云帝因着呼吸困难而愈加铁青的脸。   绾意虽然看不到流云帝的脸,但是明显的看到流云帝那只裸露在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绾意心中焦急一片,前世她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格外羡慕别人有父母的疼爱,他绝不能容许子杀父的悲剧在她眼前发生。稍微整理一下心绪,丝巾下的唇瓣轻启:“倒不知王爷如何让绾意安宁不宁,这幽幽乱世,我等不过是风中残叶,谁又能有真正的安宁!”   许是她苍凉的语气吸引了他,流云祈羽渐渐松开对流云帝的钳制,身子随意一转,旁若无人得坐在那人人趋之如骛的龙椅之上,一只手妖媚的摸索这流云帝细长的脖颈。眉眼轻佻,看向一派凛然的绾意。轻声问道:“你想救他?”   绾意点头。   流云祈羽一甩乌黑的长发,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对,救了他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绾意淡笑着,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没错,救了流云帝,以后她在流云国的日子会好多,但是这不是她挺身而出的主要目的。再说又有谁知道自己救了流云帝,是福是祸呢?不过,她也知道他这话虽是对她说,但其实是在讽刺这些为人子为人臣的皇子朝臣。如此奇功一件放在你们面前都不敢要,真是流云忠君爱国的“肱骨之臣”。想着流云帝此刻看到此景的心情,绾意突然很是佩服流云祈羽对人心理的掌控。   “我要救的不是流云国的帝王!”绾意朗朗开口,指着流云陌琛,“我要救的只是一个父亲!”   “父亲?他也配!”许是父亲这个词刺激到了他,只见流云祈羽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突然阴沉满布,望向流云帝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憎恨,饶是她这个外人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没有配不配,只有是不是!”绾意幽幽叹息着,“其实今日就算没有绾意开口,祈王殿下也不会动陛下一根毫毛的!”绾意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出头,那双眸中有轻蔑,有憎恨,千般情绪缭绕,唯独没有杀意。再看看流云帝的神情,丝毫为了自己的性命担忧。环顾四周,虽然不乏贪生怕死之辈,但是整个流云国当真没有一个铮铮傲骨的臣子?若真是这样,想必早就消失在这纷乱的世界上,如何能雄起于这诸侯纷争的天遥大陆。   想来只有她整个局外人才看不透,这些个王子皇子帝王将相哪个不是老奸巨猾一肚子诡计。无意间对上殇百味那双饱经沧桑的褐眸,眼神交汇间,绾意赫然发现自己早已落入别人的算计中。   可惜由不得她懊悔,突如其来的风吹皱了面上的丝巾,万缕青丝随风飘扬。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细如美瓷的脸,还有那双亮如漆玉的眸,黑色的风暴在他眼中爆发,卷卷狼烟中,他操着金戈,无数的身躯在眼前倒下,灰色弥漫,天地间染成一道血色,他就在皑皑白骨中孤独的行进着,挣扎着,杀戮着。   画面突转,空旷昏暗的宫殿里,梦幻的诡异的血纱纷乱得飘飞着,耳边是凄厉哀怨的吼叫声,风过,卷起层层薄纱,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赤裸纠缠的男女,男子无情的挥剑冲刺,女子哀怨绝望的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的痉挛,抽搐,男子每一次奋力的挺进,带来的是女子心头的一口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   绾意心头一阵,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一脸愕然的盯着那双带着嘲讽,带着揶揄的眸,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一双眼太过蛊惑,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太过妖孽,对,就是妖孽。这样的魅惑,如此的张狂,还有对人心的蛊惑,这样的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   “你就这么点胆子?”你越退,他靠得越近,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一起。   耳边传来流云祈羽那魅惑人心的揶揄,绾意努力平息着胸腔中急速奔腾的心跳。灼热暧昧的气息骚动着她的灵魂,绾意想这样的男子生来就是要蛊惑苍生吗?平静的心绪一度被他撩拨的不能自已,然而想到未来平静的生活,绾意知道这人她招惹不起。   “绾意胆子一向很少,就请王爷不要作弄绾意!”面对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肌肤相贴,她的灼热印上他的冰冷,那双慌乱的眸在一阵调息过后,变得淡定如水。她知道两人如此暧昧的场景在别人看来是多么有伤风化,尤其是自己还有未婚夫。可是她能怎么办,挣扎,尖叫,有用吗?透过流云祈羽那张妖孽的脸,对上的是流云帝那抹诡异的笑意。那熟视无睹的动作浇熄绾意想要求救的念头。这两人真不愧是一对父子啊!   “请王爷自重,放开我家公主!”明远冷着一张脸,绾意很佩服他在见识过流云祈羽的“大逆不道”之举后,还能如此得维护自己。   “哪来的乌鸦乱叫,打扰的本王和公主的雅兴,要你的命!”   流云祈羽只是长袖一甩,一道赤色风刀朝着明远所在的地方袭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横亘在明远面前的长桌就像是被切豆腐似的,一切两段。幸好南攻城眼疾手快,即时拉开他。绾意见他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刚放下,宝剑出鞘的声音再次将他的心提了上来。   如今的南攻城一心只有绾意,他顾不得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他只知道他眼中玉洁冰清高贵非凡的公主不容许任何人亵渎。一掌拍地,身体就像被点燃的火箭,带着凛然的气势,挥剑,直指那个胆敢侵犯他的公主的贼人!   绾意脸下惨白,一双清眸再也无法平静,她的眼中倒影着那柄锋利的宝剑,带着势如破竹的杀伐之气,一时间,只能张着一张嘴,呆愣在原地。   感受到来人强烈的杀气,流云祈羽却只是淡淡的盯着绾意笑,眼见那寒芒之剑就要刺破他的背脊,他却没有丝毫动作。   满堂惊愕!惊愕的不是南攻城即将刺破流云祈羽的脊梁,而是惊愕刚刚还在那里淡笑的赤色血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那道来不及收敛的杀气就这么朝着绾意劈来。   绾意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在为别人生死担忧的她,如今迎面对上那柄并不陌生的寒剑,而那寒剑主人脸上的神色比她还有惨白,饶是他不惜自损也要收回剑气,可是刚刚那一击,几乎用尽他浑身的功力,想要全部收回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那儿来的真气将她托起,朦胧中好像听到布匹破碎的磁磁声响,待一起风平浪静,绾意惊愕的看到众人诡异的倒抽了一口气。低下头一看,饶是她在怎么淡定,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脱衣秀的胆量,幸好南攻城眼急手快,脱下自己的外衣以阻止外露的春光,可饶是如此,那离得较近的一些人还是看到了。   整个宴会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滴答滴答,顺着南攻城盛满伤痛的眼,洁净的地面上,被劈成两半的丝巾旁,几滴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手不自觉的朝脸上摸去,没有丝巾的遮挡,指尖传来的湿润感让她明白,刚刚的那一剑从上劈下,不仅劈开了她的衣襟,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绾意轻笑着,对着一旁自责不已的南攻城摇头,扭头对上笑得妖孽丛生的流云祈羽,淡淡开口:“如此王爷满意了吧!”   “十四,你太过分了!”   “十四弟,你玩笑开过头了!”   许是绾意那种淡漠的语气,还有眼中嘲讽十足的意味刺激了他,他霎时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宴会中。徒留下众人虚伪的同情与安慰。   绾意笑,到底是父子啊!瞧这流云帝和太子,让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甚至脸上被划了一道,极有可能一生就毁了。他们只是一个责备了一句,一个把这当成玩笑。绾意累了,这些个尔虞我诈真的不想再理会了。   026 皇子拒婚   拒绝了侍女递上来的纱巾,任着那汩汩的鲜血从身体里流出,绾意也不在意。拂开身前的南攻城,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朝前迈了几步。坦然的面对众人同情的目光,微微躬身,淡漠凉薄的话语从口中溢出:“陛下,绾意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直接起身,带着一脸哀痛的南攻城和愤懑不已俨然想上去跟流云帝理论的明远直接离开。熟料,才刚走几步,凭空出现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绾意的路。绾意火气层层往上冒,定眼一看,这地上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人,敢情她这里是垃圾回收站啊!凡是有垃圾都往她这儿丢。而之前突然不说一句话就消失的流云祈羽此时正阴沉的一张脸,出现在宴会中央,对着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的花白老者,漫不经心的说道:“还不给她看看,脸上要是留了疤,本王要你提头来见!”   “是……是,老臣遵命!”那地上花白老者俨然是被流云祈羽拉着狂奔而来的,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又被流云祈羽那棉里藏刀的话吓的结结巴巴,手忙脚乱的从身上取下药箱。   绾意阻止了那太医的动作,对着流云祈羽,冷声道:“本宫的伤就不劳王爷挂心了,南将军,明大人我们走!”   可是流云祈羽要做的事又有几人人拒绝,只见血影一闪,绾意感觉腰上一紧,人已在一丈之外。腰身被流云祈羽钳制着,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绾意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中,这样屈辱的姿势让绾意愤怒,开始不断得挣扎,意图脱离他的钳制。谁知却被抱得越来越紧。   “本王若是你,就会乖乖的,收起你的爪牙,你逃不开的!”   “是吗?”绾意冷哼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绾意倔强的与之对视,身体更是动的厉害。   谁知面对如此张牙舞爪的绾意,流云祈羽不怒反笑,邪魅的凑到绾意面前:“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在男人的怀里最好不要乱动,这让人误解你在邀请本王!”猩红的长舌妖媚的轻舔着绾意带血的脸颊,那一汩汩还在流淌着血液尽数落入他的口中。而他的眼却带着揶揄的笑意看向绾意的脖颈。   绾意顺着他的眼神朝下望去,只见刚刚拉拢的衣衫因着她先前的动作,如今松松垮垮的,大片大片的雪色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绾意羞赧的想要伸手拉拢衣衫,遮住这一片的春光,可是流云祈羽却先她一步,一只大手稳稳的钳制出她的两只小手,如今的绾意想要动弹都动弹不得。   看着绾意气急败坏的脸,流云祈羽心中一阵愉悦,淫靡俯下头去,舔了舔*她秀气的脖颈,轻声嘟囔一句“真是只倔强的小猫啊!”然后眸光一冷,手指轻轻一推,就将绾意的身体推开,绾意几个踉跄这才稳住自己的步子,紧紧拉拢着衣襟,愤怒瞪着他。幸好因为两人的声音不高,天又黑,所以根本没有看到流云祈羽下流的动作,否则绾意当场撞死的心都有了。   “李太医还不给咱们的安宁公主上药,要是毁了这张脸,耽误了和亲大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被这突来的情景震住的李太医这才恍有所觉,拿着上好的金创药朝绾意小跑着去。这次绾意没有阻止,只是沉着一张脸,抿着唇,那神情说不出的吓人。到底是宫廷太医,没几下就止住了血,绾意拒绝包扎,随意拿了一条丝巾将脸蒙住。   “现在本宫可以走了吧!”绾意冷冷的对上流云祈羽那张突然变得玩世不恭的脸。   “走?”流云祈羽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随后也不理睬绾意,径直走向宴会中,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对着那高台上的流云帝扬唇:“公主若是走了,咱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的这出戏该如何唱下去!”   “十四弟,你喝多了,来人啊!扶王爷下去休息!”看着流云帝阴沉着一张脸,太子流云笙歌笑如春风的走到流云祈羽的身边。   “皇帝陛下,我皇诚心与贵国相交,公主不远万里前来,你们流云国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明远再也忍不住了,今日这流云国太欺负人。   “明大人请息怒,今日之事我皇定会给栖凤一个交代!”一直静观好戏的殇百味捋着雪白的胡须笑的跟弥勒佛似的出来打和场。   “左相大人,并非我栖凤得理不饶人,而是你们流云欺人太甚,先是出言侮辱,现在更是动手伤人,令公主颜面扫地!如今更是羁留我等脚步!”明远越想越气。   “动手伤人?公主的伤可不是咱们伤的!”草包三皇子此话一出,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绾意心中冷笑,环顾四周,几乎都是他流云的人,这话还不是由着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再说确实是南攻城出手在先,被误伤,她也只能将这口气憋在肚子里。   “你流云如此强词夺理,简直……简直……”到底是读圣贤书的人,就算在怎么生气,也骂不出脏话。   “明大人消消气!”殇百味和流云帝交换了一个眼神,急忙到了一杯水,和和气气的给明远送去,“三皇子只是无心之语,明大人莫要见怪!”   明远也是个明白人,自知今日他们讨不得好处,接过殇百味递上来的茶水,暗自思索了一下,对着高台端坐的流云帝说道:“皇帝陛下,当日明某离开凤都,奉我皇之命,全权决定和亲之事,今日明远斗胆问一句,流云到底有没有意愿与我栖凤和亲!”   “明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想当初朕与你们太上皇互通国书,两国和亲早已人尽皆知!和栖凤结亲,朕自然是百般欢喜!”   “那敢问陛下,我栖凤驸马百里丞相何在?”   “这……”流云帝左右顾盼。殇百味眼尖,赶忙出来救场。   “不瞒诸位,这百里丞相在回京的途中遇刺,如今生死未卜。吾皇也是在今日早朝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此话一出,就像是在整个洗尘宴上扔下一个炸弹。虽然绾意早已猜想到百里凤熙可能出事了,可是真正听到百里凤熙生死未卜的消息还是觉得难过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啊!”明远听得此语,一甩衣袖,急的不知所措。   “明大人莫急,既然明大人受栖凤帝之命,全权决定和亲之事,殇某有一主意,不知道明大人觉得怎样?”   “左相大人德高望重,明远洗耳恭听!”显然明远在听到百里凤熙生死未卜的消息之后,已经乱了分寸,正一步步落入流云帝和殇百味设下的圈套中,绾意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想必明大人也很是诧异,今日洗尘宴上出席的不但有我流云才华出众的名门后裔,更有吾皇膝下的众位皇子,这些都是人中龙凤,与百里丞相相比,毫不逊色。而且吾皇也是甚为欢喜安宁公主!”   明远这一听,也明白殇百味的意思,踱步思索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绾意暗叫不好,这不就暗示着让她嫁进流云家,而这个明远为了能早日完成和亲之事,必然会答应在一众皇子中任选一位。   “左相大人,此法甚好!”丞相的地位再怎么显赫,怎么比得上皇子。这样一想,明远顿时觉得心胸开阔。   流云帝见这事成了,脸上重新挂起一抹笑意,“不知公主看上朕的哪位皇子!”   流云帝如此直白的发问,绾意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回答,细细的观察着众多皇子,眼波流转间,突然对上流云祈羽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那邪魅的眸中如今散发着幸灾乐祸的光。   殇百味见绾意一直不语,一直盯着流云祈羽,以为绾意是看上了流云祈羽。笑呵呵的说道:“公主真是好眼光啊!祈王殿下统帅三军,一计可定天下,是我流云的顶梁支柱!与公主亦是男才女貌,好好!”   瞧他笑得脸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还真像撮合人家姻缘的月下老人。可惜的是,他的一番自作主张的撮合,没人领情罢了。   “左相大人你还真是高看本王,本王不过别人口中的孽畜如何配得上一国公主!”流云祈羽拿起桌上的酒壶,恣意狂饮,毫不理会,在他说出此话之后,流云帝突然变得阴沉的脸色。   “王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殇百味有些尴尬的小声说。   “那就是你看不起本王,认为本人只能配上一个白丁丑女?”   听得此话,众人的视线不禁转向绾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绾意血肉模糊的脸,隐隐的听到他们在小声的商议。   “对啊!刚刚那个公主脸上划的一刀血肉模糊的好不吓人哦!”   “这样的女子娶回去,每天对着这张脸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而且听说,他们栖凤国女子极为开放,像刚刚那样跟男人当众拥抱,在栖凤可是家常便饭啊!”   “是啊!这要是娶回去,不是天天都要带着绿帽子吗?”   ……   你一眼我一语,大家讨论的不亦乐乎,直到台上的流云帝突然咳嗽一声,这才止住众人的议论纷纷。   绾意眯着一双眼,无悲无喜的看着恣意狂饮的流云祈羽,心中冷笑: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却不知道她根本就无心嫁给这些个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已腐朽不堪的王子皇孙。他这样一说,反而将她从这僵局中拉了出来。   “启禀父皇,儿臣早已有了正妃,实在不能娶公主!”这是那个五皇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满身书生秀气,却不过是个肤浅之人。   “父皇,儿臣早已与陵南王的女儿有了婚约,恕儿臣不能娶公主!”这是那个十皇子,一身骄纵之气,那眼高于顶的眼神让绾意觉得自己好像是洪水猛兽。   “父皇,儿臣自幼福薄,这身子骨也是时好时坏的,早已决心终生不娶,免得害了人家姑娘!”这个更狠,为了不娶自己连终生不娶这话都说不出来,绾意满脸兴味的看着。这人身形瘦弱,时不时一声轻咳,是谁的?好像是十三皇子流云意轩。   流云帝显然给他这些儿子气的不轻,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父皇……父皇……”几个弟弟都先一步表明了决心,三皇子想了一下,这不是明摆着把这个丑女推给他吗?急忙跳出来,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支支吾吾的看的流云帝一肚子火。   “滚!就你们这副德行,想娶公主,朕还觉得你们配不上公主!”   027 一年之约   绾意像个局外人一般,好笑的看着他们父子君臣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若不是场合不对,   她还真想鼓掌欢迎。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看他们如何收场?   而就在这时,包扎好伤口的太子流云笙歌缓缓走出座位,温润儒雅的声音再次在洗尘宴会上响起:“公主德才兼备,智勇过人,儿臣不才,请父皇赐婚!”   “父皇父皇!琛儿也要神仙姐姐给琛儿做媳妇!”这时一直被人遗忘的十七皇子流云陌琛也突然跑出来凑热闹。   绾意想笑,刚刚还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丑女,现在怎么啦!又成了你争我抢的香饽饽了。她没那么自恋认为流云笙歌是看上他了,想来是为了保全他那个完美太子的形象,如此情形,他为皇上解决了困境,保全了两国的颜面,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岂不是更加稳固。至于这流云陌琛嘛,她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之话。   “胡闹!”流云帝嗔怪的说道,“琛儿还不到父皇身边来!”眼见流云陌琛一双眼猛盯着狂饮中的流云祈羽,那小哈巴狗似的表情让流云帝很不是滋味。   流云陌琛一步三回头的朝着流云帝的方向移去,很是不情愿的嘟着那张樱厚水嫩的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不时朝流云祈羽望去,见对方根本不理睬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看的人心都碎了。   “琛儿,不得胡闹!你还没长大,神仙姐姐是要给皇兄们做媳妇的!”流云陌琛显然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十四哥,将想要娶的神仙姐姐丢到了一旁。这会儿听到父皇说这个神仙姐姐是要个皇兄们做媳妇,哪里肯依?   “不要不要!琛儿要神仙姐姐给琛儿做妃子!皇祖母还说要给琛儿讨媳妇,父皇坏,琛儿不喜欢父皇了!”   “琛儿乖!”   流云帝给他这么一闹腾,头都大了。绾意见此,自觉时机到了。   “陛下,不知可否听绾意说几句!”   “公主请说!”从流云陌琛的拉扯下,勉强得以脱身的流云帝试图端正身子,衣服却又被流云陌琛拉了下去,有点尴尬的对绾意一笑。   “绾意知道和亲之事迫在眉睫,百里丞相遭此不幸,绾意亦是悲痛不已,但绾意相信百里丞相少年英才,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绾意不才,亦知一女不嫁二夫,如今岂能在百里丞相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再嫁他人!再说太子以及诸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绾意蒲柳之姿,如今脸上又受了伤,自觉配不上诸位,所以绾意请求陛下成全绾意一片真心。”   “可是两国和亲之事……”流云帝听得此言,明显有些不赞同。   “陛下,和亲不过是维系两国关系的手段,绾意相信只要陛下和我皇兄诚心合作,两国的发展定然是不可限量!”绾意见仍在思索,继续游说着,“况且两个心中没有彼此的人结合那不过是一场悲剧!”   “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给人赐婚还赐出悲剧了?”一直默默无语,径自饮酒的流云祈羽突来一句,那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令流云帝突然沉下脸色。   “王爷此言差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每个女子心中的一个梦,绾意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罢了。”   “人人都道栖凤国萧绾意不过是个白丁美人,今日所见公主真性情也,意轩不才,愿敬公主一杯!”   流云意轩轻咳着,惨白如雪的手上,青筋直冒,修长的指尖夹着一碧玉酒杯,对上绾意的眼神只有真诚。   绾意一愣,倒不知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梦竟然还能在这里找到知音,接过酒杯,一饮而进。“十三皇子客气了!”   流云意轩回以一个虚弱而温暖的浅笑,转而回到座位。   有了流云意轩的鼓舞,绾意觉得浑身充满了战斗力,对上高台上的流云帝继续说道:“绾意知道身为和亲公主,身上肩负着维系两国和平的责任。所以绾意想与陛下定一个约定!”   “哦?”流云帝显然来了兴趣。   “绾意想与陛下定下一年之约,若是在这一年之中,百里丞相能够平安归来,绾意自然得嫁给百里丞相!全了陛下和皇兄的美意!若是不幸……”绾意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那也只怨绾意与百里丞相有缘无分!一年之中若是绾意寻得心上人,绾意自会请求皇上赐婚,若是寻不得,绾意愿意接受陛下的指婚。当然这一年之内,绾意也想要和诸位皇子多多接触,培养培养感情!”见流云帝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绾意心中不禁有些着急,“陛下仁厚,望成全绾意一片忠贞!”   流云帝显然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习惯性的望向殇百味,只见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遂开口道:“也罢!就依公主所言。”   绾意心中大喜,脸上却是淡淡的,“谢皇上恩典!”   一场洗尘宴虽然脸上挂了彩,但是却得来一年的喘息时间。绾意觉得还是值得的,一时间,有些得意的看向那抹血色身影。只见他突然将手中的酒壶扬手一扔,长袖飘扬,留下一句“真是无聊!”便消失不见。   宴会依旧在进行着,绾意明显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怒气。她知道那是何人发出的,可是她不想理会。这个明远显然没有将她白日里那一番话听进去,自己刚刚差点就被她卖了。方才,若不是她机警,现在估计会被他们随便丢给一个人。他倒好,完成了和亲之事,拍拍屁股回流云,受罪的可是她。   中途流云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宫休息。绾意不愿待在这里应付那些虚伪的大臣皇子,索性以脸上伤势为由,也起身告辞。   回到驿馆,她知道明远有话要说,但是她不会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索性门一关,下令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干扰。   次日绾意一直睡到中午才幽幽转醒,外头以南攻城和明远为首,翻箱倒柜,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绾意打开房门时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绾意皱着眉头问道。   “公主醒了,早晨宫里派人来传话,皇上赐了公主一座宅院,我已经吩咐将东西整理整理准备搬到新宅子里。”南攻城见绾意问话,急忙回答。   “你们继续吧!南将军明大人,二人随本宫去大厅!”说罢,转身离开,两人皆默默无语的紧随其后。   大厅内,下人们早已准备了茶水,绾意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掀开杯盖,不多时,满室茶香,沁人心脾。绾意深吸一口气,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出她的目的。   “明大人,如今绾意已经安全抵达云都,和亲之事也是一时半会儿急不得的,新皇刚刚登基,一切百废待兴,尚需明大人如此忠心耿耿的大臣从旁协助,绾意就不留您了!”   明远瞪大着一双眼,如此直接请他离开,他不走都不成。   “明某出来多日是该回朝了,只是陛下若是问起和亲之事,老臣该如何回答!”   “如实回答便可!”绾意干净利落的回答,虽然她知道于他的立场,只有能顺利完成和亲的任务,她萧绾意嫁给谁都无所谓。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身边有这么一个可能随时捅她一刀的人。   “那老臣这就收拾细软回京,不过临走之前,老臣奉劝公主一句,你一日是和亲公主萧绾意,一日便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说罢,一扬衣袖,带着满身怒气,大步离开。   对于他可以称之为大不敬的态度,绾意也不恼,只是随意的笑笑。倒是南攻城望着明远离开的地方,担忧的问道:“公主,你如此对待明大人,是否有失妥当?”   “你是担心他会因此记恨我,在皇上面前乱说话?”   南攻城点头。   绾意抬头与之对视,知道他是真心对待自己,幽幽开口:“南将军,这里没有外人,坐吧!”   南攻城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来。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绾意几次想要开口,却是话到嘴边口难开。别期已定,两人却谁也不愿开口提那个字。往日种种,清晰的浮现在眼前,终化成一抹感激的微笑。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成这两个字。绾意觉得自己是个凉薄的人,实在不适合这种离别的场面,遂欲离开。   那抹淡雅的身影从身前飘过,卷起一路芳菲。南攻城紧紧捂住胸口,那里面放置的是他今生最宝贵的东西——绣着淡雅梨花的手帕。脑海中不禁浮现着殇崖边,她绝望而悲戚的身影,她的纯白在那一片漫山遍野的血色中是那般的弥足珍贵。情感与理智在拔河,终于情感一路领先。   “其实我可以……”南攻城突然站起,狂热的目光直直锁定那抹清丽的身影。   “你什么都不可以!”绾意急忙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像是对他说,更是对自己说,“南将军莫忘了自己是谁?你是将,为将者当佩三尺青锋剑,荡除天下奸佞人,建立不世之功业,奉天意而除奸,封侯拜相,死亦要死于战场,亡于战事,青山处处埋忠骨,何许马革裹尸还。如今北定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你当真能看着北定的铁蹄踏上栖凤的国土,蹂躏栖凤百姓……”   “够了!”南攻城痛苦的闭上眼睛,紧握着绾意的手臂颓然的松了。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眼前走过,然后走出他的生命……   028 天涯觅知音   南攻城走了,留下了李大张渊二人给绾意当护院,若是以前这二人定是不愿意,只是在看到南攻城时那抹绝望的眼神之后,他们留下了。战场上披肩作战,刀里来,火里去,十年生死相依,他们又怎么会看不懂南攻城的心意。为了栖凤,他只能离开,作为兄弟,他们愿意为他们的将军守护他一生最爱的女人!   绾意在流云帝新赐的公主府中一呆着便是半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人拜见,便让李大张渊二人随意以身体不适打发了。这些日子,在秋心的照顾下,脸上的刀痕结的疤也退了,有些苍白的脸上长出了一层粉嫩嫩的新肉。   太子流云笙歌也算是好心,怕绾意脸上留下疤,遂派人送来去疤的良药冰清露,绾意收了,却始终没有用,这可极坏了秋心等人。整天嘟囔着若是留下疤痕怎么办,绾意倒是不在乎,反而每次照镜子时看着脸上长出的粉色蚯蚓扑哧笑出声。   这日绾意一如往常待在花园的凉亭里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么毛毛躁躁的,惊扰了公主有你受的!”亭外传来秋心的低斥声。   绾意放下书本,走出凉亭,看到秋心沉着一张脸,怒斥着地上的小丫鬟。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公主,这是新进府中的丫鬟,毛毛躁躁的,将给公主准备的凉茶打翻了,奴婢正在斥责她!”秋心恭敬的行了一礼,那地上的丫鬟听她这么说,顿时吓得颤抖不已,不住得磕头求饶。   “好了,你先下去吧!再沏一杯便是!”   “谢公主恩典!”说完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绾意明显看到秋心眼中的不赞同,但是她什么也不说。这也是绾意遣退一众陪嫁侍女嬷嬷,独留她一人在身边伺候的原因。够稳重,知深浅,懂的事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启禀公主,轩王求见!”绾意才刚转身,准备回凉亭中看她的书,却传来门房那边的通报。   “轩王?”绾意一脸不解的看着秋心。   “公主,他口中的轩王便是十三皇子!皇上在洗尘宴的次日,便在朝堂上宣布将所有皇子都封了王!”   十三皇子?绾意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薄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的男子。她忘不了那日洗尘宴上那一杯平淡若水的酒,忘不了她在无人的海岸上他从天而降,为她带来了希望的榄枝。   “请王爷进来吧!秋心备一杯清茶,温的,最好放些蜂蜜!”   “是!”   没多久郁郁葱葱的花园中出现一道雪白的身影,踏着一片绿意,流云意轩神态安详的走来。老远便对上绾意带笑的眼,唇角轻扬,金色的阳光下,他的笑是那般安详,仿佛间,好似漫步于清幽的深山古寺,看离情依依,飘荡了许久缓缓落下的秋叶,点一束香火,在这飘渺幻化时隐时现的青烟里,超然忘我的感受着佛祖的慈悲、恬静、仁爱和宽容,与那久经风霜的古塔菩提,一同倾听着那和平悠远的钟声……   这样的人物活该在佛的怀抱中感受着纯净安详的世界,而不是在这片纷沓动荡阴谋重重的浮沉乱世点一束名叫清流的香火,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空留下污浊的烟灰!   绾意如是想着那人已经踏进了凉亭,绾意急忙起身迎接。   “轩王殿下有礼!”   “公主有礼,意轩突来打扰,请公主莫怪!”清润飘渺的嗓音让人心情愉悦不已。   “轩王客气了!”   你来我往,说着客气疏离的话语。一时间,两人相对而坐,却无话可说。这是秋心正好送上温茶。白净的手端起白底青花的茶杯,抿了一口,流云意轩姣好的眉头轻轻得皱起。   绾意见她如此,不禁问道:“莫非是茶不合殿下的口味。我且让人换一杯去!”   “公主请慢。”见绾意要唤厅外的婢女,流云意轩急忙阻止。   绾意不解的看着他。   流云意轩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细细道来:“意轩只是在想,公主当真是七窍玲珑之心,那日在宴会中,意轩惊艳于公主的绝代风华,以为遇到了知音,想着这几日前来拜会,谁曾想今日见到的公主言谈举止中却发现公主与那闺阁小姐一般无二,意轩不禁有些失望。”   又抿了一口温润的茶水。齿缝间流淌的丝丝甜意,一时温暖的他寂寞已久的心,“然而一杯茶水却让意轩倍感温暖,暖暖的,温温的,带着丝丝甜意,意轩喝了心口舒畅了许多!”   “殿下客气了……”   “公主莫要跟意轩来这些虚礼客气的话,意轩比较想念的是那个面对满朝文武,一国帝王,扬言要寻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闺阁小姐!你活该是扬帆天下,是只鸟,天高任你飞,是条鱼,海阔凭卿跃!而不是束缚在这琼楼玉宇之中,腐朽你的心智!”   他说着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绾意明显的看到他眼里闪现着晶亮亮的光,那是鸟儿对天空的祈望,那是鱼儿对大海的向往。心头猛然一阵,没想到在这浮沉乱世里面还能遇到这样一个懂她知她的人,嘴里不自觉的念出那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好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流云意轩突然激动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眼中的狂热让绾意不禁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意轩你如此模样,这是亏了我之前还把你想象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佛!”   “呵呵呵!若真能成佛,至少自己能够得以超脱!与其做这满身罪孽的人,倒不如做那佛前的一缕香烟,无悲无喜,了然一生!”他张开双臂,狂放的呼吸着。   绾意扑哧笑出声来,一向淡淡的脸上难得如此丰富多彩,整个人瞬间焕发出光芒,耀眼的就连脸上那到可怕的粉色蚯蚓都让人觉得是上帝的完美杰作。若不是突来的尖叫声,打破这一片快意,两人真的会在那种激情澎湃的情绪中走向毁灭。   “啊!神仙姐姐,呜呜!好可怕哦!神仙姐姐脸上爬着一条长长的蚯蚓哦!”   “呜呜,神仙姐姐变成妖怪姐姐了!呜呜”   时断时续的呜咽声,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入凉亭。   “怎么回事?”绾意冷着一张脸。   这是从前院跑来的管家一身狼狈的跪在绾意面前,惊见绾意那张盯着巨大蚯蚓的脸,一时愣在那里,直到听到秋心的怒斥,这才缓过神来。   “好大的狗胆,竟然亵渎公主真颜!”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好了好了!”绾意被磕的头都晕,“前院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吵闹!”   “启禀公主,前院突然来了一个长得极其可爱的蓝衣小公子,哭着嚷着要见神仙姐姐,因为李大爷和张二爷出门之前再三交代,闲杂人等不得前来叨扰公主,所以门房那里就没让进。哪里知道这个小公子趁着门房不注意的时候,竟然偷偷溜了进来。”   “然后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哭嚷着说什么‘神仙姐姐变成妖怪姐姐!’‘神仙姐姐脸上爬着一条长长的蚯蚓!’之类的,”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骇然的盯着绾意的右脸看了一下,在秋心的怒瞪下,吓的直嚷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绾意这才明白原是她这张脸惹的祸。这些日子她一直身居府中,除了一些贴身伺候的人,大多数的人都没见过他。而她也散漫惯了,一时间,忘了带上面纱,意轩也不是个注重外貌的人,这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倒是吓着人了!   “那个小公子现在何处?”一直紧随其后的意轩突然开口,绾意与他对视一眼,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是一样的,想来那个小公子定是十七皇子流云陌琛,不过,现在应该封王了吧!   “这个……这个老奴也不知,刚刚老奴收到门房的消息,得知府上有宵小入侵,便立即找来护院捉来,方才那声响想必是那贼人与护院交手时制造出来的。”   这个管家说的一派轻松,绾意却听得愈加凝重,与意轩对峙一眼,便知道此事严重了,“立即吩咐所有人寻找你口中的小公子,切莫动手伤了那人!”   府中的人都去寻找流云陌琛了,可是刚刚还闹腾得公主府鸡飞狗跳的流云陌琛,此刻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绾意和流云意轩只能坐在凉亭中,焦急的等着消息。   “绾意你莫要着急,十七弟虽然心智不全,但是不知道哪儿学来的武功,诡异莫测,整个流云国想来也只有十四弟才能敌得过。所以他应该没有危险的!”流云意轩如是安慰着,但是绾意知道以那日流云帝对流云陌琛的宝贝程度,若是他在她府中出了事,那后果,就不是她能担待得起。   “公主,公主!”不远处传来丫鬟的叫唤声。   “找到人了吗?”绾意急忙问道。   “启禀公主,有人看到那个小公子跑到隔壁的院子里了,管家让奴婢来问问该如何……如何是好?”那丫鬟一路小跑而来,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知道行踪了,那还等什么,让管家带人到隔壁看看!”   “慢着!”流云意轩突然出言阻止,脸色深沉的看向绾意,“你可知道隔壁是何人的府邸!”   029 诡异的祈王府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绾意一时间愣在原地。她初来乍到的,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是何人,但是就算隔壁的龙潭虎穴她也去闯一闯,否则一旦流云陌琛出了什么事,她的安生日子估计就要泡汤了。可是当流云意轩吐出那个人的名字时,绾意霎时愣在原地。   “那是十四弟的府邸!”   十四弟的府邸,那就是流云祈羽的府邸,想到那双鬼魅的眼,那抹妖艳的红,绾意心中五味杂全。本来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躲他躲的远远的,哪里知道两人居然做了邻居!   “绾意,你这是怎么了!”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引起了流云意轩的注意。   绾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给了流云意轩一个“我没事”的眼神,然后对着地上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告诉管家,让大伙收拾收拾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丫鬟虽然不解绾意为何突然改变注意,但是也知道主子说的话他们只有服从,遂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朝亭外走去。   “绾意,可愿意随我这知音一道去弟弟府上做个客啊!”   绾意感谢看着流云意轩,正愁着以什么理由去祈王府,“谢谢你,意轩!”   “朋友之间何许言谢!”那抹如沐春风的笑意让绾意倍感安慰。   祈王府前,绾意与流云意轩耐心的等在门外,流云意轩的随从已经先行一步去敲门。自从出了凉亭,绾意便命人取来纱巾遮着脸,倒不是介意脸上的疤痕,只是怕吓着别人。索性公主府和祈王府是门对门,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也没预兆什么人。   看着流云意轩的随从在与门房正在交流,想来那门房要去通报,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百无聊赖之际,绾意开始随意打量着周边的一切,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四周高门林立,一派气势哗然,想来能住在这等地方的人身份绝对不同凡响,门前都是以两头威风凛凛的雄狮镇守。唯独这祈王府的门前两座巨石神兽镇守,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狂狮,背生短翼,一角朝天,卷尾、鬃须与背脊连成一线,眼突如铜铃,长着慑人的獠牙,有嘴无肛门,能吞万物而从不泻,浑身散发着凶猛威武的气势,却是上古神兽貔貅!   貔貅之职在于驯兽,驱神兽为护卫,这个流云祈羽好大的气势啊!   只听到一道沉闷的身影从身后响起,那高悬的红色大门,在四人的拉扯下,豁然打开。流云意轩对着绾意淡然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绾意也不客气,与他并肩进了祈王府。   一进入祈王府,绾意便被眼前的景物震撼了,没有流觞曲水,茂林修竹,也没有假山奇石,百花斗艳。有的只有两个字——颓败!   许是看出绾意眼中的诧异,流云意轩突然出声:“好久没到这祈王府走动,十四弟这儿还是一样特立独行啊!”   绾意不予置评,眼前的祈王府,满园荒草,蓊蓊郁郁,风乍起,摇曳的身子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古代三年,见过两国皇宫的巍峨雄壮,见过清月小筑的精致秀美,却从未见过以满园的凄草装饰的院子,那纷长的草木高矮不齐,有的已经茂盛的要爬过墙头,有的知道绾意腰间,甚至有的才破土而出,那般随性,颓废中散发着自然的味道,一如他的主人。只是这满园的荒草纷长到眼前,竟然连一条路上也没有。   绾意有些困惑的望向流云意轩,后者回以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十三爷,公主请这边走!”领路的家奴此刻弓着身,将他们朝荒草的角落引去。   荒草的角落有一条仅供一人走过的小道,没有铺上任何东西,看样子像是在人日积月累的踩踏之下形成的,倒真是奉行那句“世间本无路,只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绾意本来还有些心思四处看看,可一路走来都是漫无边际的荒草,索性收回视线,乖乖的盯着脚下的路。   “十四弟性情是乖张了些,那也是因为……”   “十三爷、公主,到了!”   耳边突然传来流云意轩清润的嗓音,却被领头的家奴给打断了。   “意轩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流云意轩苦涩的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那领头的家奴,“你家王爷现在何处?”   “回禀十三爷,王爷正在祈云阁小憩!”   流云意轩显然是这王府的常客,听他这么一说,也不需要人带路,直接带着绾意朝祈云阁走去,却被那家奴阻止。   “十三爷请留步,王爷有命,只请公主一人前往!”   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绾意那你就随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流云意轩也没有纠缠,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说一不二。   绾意点头,心中隐隐觉得奇怪为什么流云祈羽要单独见自己,但是没有找到流云陌琛之前,她是断然不能离开的。   “公主,前面就是祈云阁了,没有传唤,奴才是不能靠近祈云阁百米之内,所有请公主自己过去!”他指着前面那被蔓草包围的祈云阁。   “有劳小哥!”   “公主客气了!”说完,便退了下去。   绾意望着那荒草中凸显出来的阁楼,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绾意四处找了一下,祈云阁百米之内没有一条路,那荒草长得也比一路上茂盛许多,耳边又想起那领路家奴所说的话,想来这祈云阁百米之内只有流云祈羽一人能够自由出行。而见识过流云祈羽那高深到近乎诡异的武功之后,绾意不认为他跟她一样都是只能拨草前行。   可不是吗?绾意不由得叹了口气,拨开面前那丛丛茂密的荒草,进去之后,才发现一入荒原深四海啊,自己这个不算太低的个子,愣是被埋没在荒草之中,几次三番因为辨别不了方向而走了不少冤枉路。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对着祈云阁的方向走的,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走出呢?绾意不禁停下脚步开始思索,沉着老练的眸一扫四周这漫无边际的荒草,赫然发现这草绝对不是普通的草,想来是有人故意设的迷魂阵来阻止那些擅自入侵的宵小。这样一想着,心中豁然开朗,她知道凭她自己的本事决计是走不出的,为今之计只有……   “救命啊!”轻灵曼妙的嗓音檀口中溢出,随着她的呼唤,那茂密的荒草似有生命一般,突然开始移动,绾意看的目瞪口呆,突然想起桃花岛上黄老邪的桃花阵,没多时,绾意眼前生生出现了一条白玉铺就的琉璃道。   顺着那条琉璃道走去,没多久就到了祈云阁,饶是见识到满园的荒芜与颓废,绾意还是忍不住被这祈云阁的装扮吓的倒退几步,偌大的阁楼上窗棂紧闭,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那门窗上攀附的一根根血色藤蔓生生的刺痛了绾意的眼,血色妖娆,这不正是绾意在殇崖顶端遇到的血色曼陀罗嘛!与黑夜所见,白日里的血藤更是鬼魅,那一根根鲜艳欲滴的藤蔓紧紧的攀附在木质的阁楼上,那藤蔓中的馨白小花如今正毫不掩饰张大这雪白的花苞,腥红的花蕊就像是一条条吸血的舌头。   “退下!”祈云阁内突然出来一声幽幽如在叹息的声音。只见此话一出,那刚刚不断叫嚣的藤蔓就像是受惊的孩童一般,怯生生退宿,退宿,再退缩,最后消失在绾意的眼前。   祈云阁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细看之下,与其他的阁楼一般无二,可是却隐隐透漏着阴寒之气,让人毛骨悚然。绾意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两世为人,连穿越这样的事都经历了,连魑魅魍魉见到了都不害怕,如今却对着这一墙之隔的某人,望而生畏。   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了,带来一阵阴森的寒风。极目望去,里面漆黑一片,绾意站在门外竟然看不到里面的任何物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刚刚还萌生退意的绾意,竟然不自觉的伸出脚步,半是探究的走了进去。   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一点的光,黑的好像是被帘幕遮住的视线,绾意暗自摸索着,可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黑暗的就像是一个深潭,绾意置于其中,一时间到不知道往哪儿走。   “让你不乖,乱吃东西,现在好了吧!瞧你这体型连隔壁的小黑都看不上你!”轻柔得就像是春日里飘来的一缕清风,绵绵的,软软的,带着戏谑,带着嗔怪。这样的声音突的闯入绾意的耳膜,于这一片黑暗中显得那般的突兀。   “怎么着,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你生吞入腹,瞧着一身细腻的肌肤啊!做开胃菜定是不错……”声音还在继续,绾意不禁奇怪,听这声音应该是流云祈羽那妖孽没错,可是这般轻柔的声音真的很难想象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你看看一根,人家那腰柔弱无骨,不盈一握,缠在身上,那叫一个销魂啊!”   “你还挣扎!小心我让一根戳死你……”   听到这儿,绾意听不下去了,什么“一根”还“戳死”,敢情人家正在办事啊!绾意如是想着,想要离开,却在刚转身的时候踢到罐子之类的东西,发出咚的一声,然后绾意感觉到眼前闪过一阵风,绾意的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一直挡住脸颊的丝巾陡然脱落了……   030 棺材上的男人   就在这时,绾意明显感觉到脚下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软软的东西窜来窜去,绾意心下一惊,下意识的伸出一只脚。   “吱!!!”伴随着刺破耳膜的吱吱声,绾意彻底愣在原地!而就在这时黑暗的祈云阁骤然亮了   绾意低头一看,饶是一向淡漠的她都不自觉的嘴角抽搐,那染上些许污泥的绣花鞋下一双圆咕隆冬的小眼睛正愤怒的盯着她。   “喝!”绾意突然松开脚,脚下的小东西嗖的一下,跑到一丈之外。绾意顺着它的望去,不由的瞪大眼睛,脸上那条粉色的蚯蚓在绾意不断抽搐的脸上显得活灵活现的。   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漆黑如玉的巨型棺材,而那黑玉棺材顶上那抹赤色妖媚的身影生生的映入眼帘,黑的透亮,红的耀眼,这是怎样的结合,绾意不知道。眼前的流云祈羽又是一身颓废的赤色血纱,斜斜的披在他刚硬结实的身躯上,露出了整个胸膛,那血肉喷张中细腻柔嫩得连一丝毛孔也看不到的肌肤让绾意傻眼。   他就这样斜躺在那带着死亡气息的黑玉棺材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把玩着手中那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而他的身边一只通体纯白的小圆球正瞪着两颗豆子大小的眼睛,张大尖尖的嘴角,露出两个锃亮的门牙,绾意有些苦笑不得看着它,它它它居然是一只老鼠。如今的它正极力想要用两只后爪站起来,可惜那两只短小的后爪根本支撑不住它圆咕隆冬的身材,噗通一声,整个身子朝后仰去,绾意看到它极力挥舞的四只爪子,四脚朝天的模样好不滑稽!   流云祈羽一脸兴味的看着绾意那张一向平静的脸,如今因为接二连三的惊吓,再不复之前的淡定,忍不住啐了一句,“真丑啊!”   绾意这才从惊讶的情绪中走出,伸手一摸,空荡荡的,低头看到不远处“叛变”的纱巾心中一阵懊恼,压抑住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出言反驳:“绾意如此还不是拜王爷所赐!”   流云祈羽却看也不看她,反而扔下手中的夜明珠,刚刚才翻过身子的小圆球正在用力的喘息着,谁知头顶突然砸下一个庞然大物,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吱声,就再无声响了。   绾意想着那个小圆球定是承受不了那一重击,被砸死了,心中不由的有些惋惜。而流云祈羽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然后对着自己滑=嫩的手腕说道:“你说长得丑就算了,还出来吓人,这不,你可怜的团子哥都被吓晕了!”   回以他的是一声丝丝声音。绾意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他细嫩的手腕上居然绕着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青蛇,通体青绿,色泽鲜艳,不注意看真会觉得是一个翡翠镯子。   只见那软弱无骨的身躯剧烈的蠕动着,那起伏连绵的青绿倒真像是绵延的山峦,只见它突然转过头来,绾意对上那张充满狠毒的三角眼,心口突突的跳动着,血色的蛇信丝丝的吐着,看向绾意的模样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突然眼前青光一闪,那条青丝蛇就这么张开它的小口,释放出它的毒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绾意的面部袭来。突来的死亡气息将绾意笼罩,可就在它即将咬伤绾意的那一刹那,一根根长长的筷子硬生生射向它,随着叮的一声,那条青绿的青丝蛇就这么被它的主人钉在门框上,动弹不得。   “一根你太大胆了,爷的玩具你也刚动!”   绾意惊魂未定,却传来流云祈羽邪魅的声音。一根?绾意忍不住嘴角抽搐,原来这就是一根啊!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些苍白的脸颊上突然飘浮了几朵幽幽的白云。可是玩具?绾意突然想到这两个字,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刚准备开口反驳,那只绾意以为被砸死的某团子,恰巧在这个时候醒来,嗖的一下,绾意还没缓过身来,就听到脸颊上传来一阵啪啪的声音。伸手一摸,那湿润黏黏的感觉让人不禁呕心不已。   绾意一脸愤怒的瞪着那只小圆球,只见某只小圆球正一脸谄媚的拉着主人的一角像是在说“主人主人,看团子多好,多爱护同伴!”而是对上绾意的眼神中,绾意明显的从那双黑豆里面读出阴险两个字。   “王爷……”   “你且退下吧!本王困了!”绾意压抑着被戏弄的怒火,刚想说出此行的目的,却被流云祈羽打断。   “王爷……”绾意还欲再上前。却见他长袖一挥,刚刚还被钉在门上的一根霎时得了自由,嗖的一声,又是一道青影从眼前晃过,刚刚被某只团子舔舐的地方再次遭受了某根的袭击。   绾意脸色一阵惨白,吓的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跑去。直到跑了老远,这才敢回头,眼前的祈云阁再次被那血色的藤蔓包裹起来,绾意叹息一声,知道此行难有结果,便顺着琉璃道离开。心想这还是找流云意轩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每走一步,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使得绾意心中忐忑不安,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许多,最后竟然小跑了起来。   祈云阁内,流云祈羽一脸笑意的对着面前谄媚的团子和一根说道:“你们吓到她了!”   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语气,却让那两只吓的面面相觑,兵分两路逃跑,只听得一声叮,某条刚刚得以自由的小青丝再一次被筷子飞镖钉在窗子上。紧接着又是砰地一声,某只圆咕隆冬的小白鼠亦是难逃此劫,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直直砸向它肉溜溜的臀部,身体像是球一样滚地老远,最后被一个碗口大小的罐子阻止了逃窜的脚步。   “总算安静了!”流云祈羽幽幽的移动身子,仰躺在漆黑的巨型棺顶上,血纱飘飞,周身风势大作,卷起角落里面一张雪白的纱巾,飘飘扬扬的飞到流云祈羽妖媚的脸上,伴随着一声“真香!”祈云阁彻底安静了。   “绾意你没事吧!”   绾意低头喘着气,头顶上传来流云意轩担忧的声音。绾意试图平息自己的心绪,良久,陡然来头,想给流云意轩一个释然的微笑。却惊见流云意轩突变的脸色。   “意轩,你怎么了!”   “绾意你的脸……”   绾意有些困惑,就算她脸上有条长长的疤痕,可是意轩先前不是就看到过了。看着他惊恐的眼神,绾意后知后觉的发现右脸痒痒的,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的膨胀着。忍不住身后一摸,却被流云意轩阻止。   “别碰!先回公主府再说!”   面对他愈加严重的脸色,绾意知道这事严重了。   “啊!妖怪啊!”   可惜的是两人还没出祈王府,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流云陌琛满脸惊恐的指着绾意大叫。像是看到什么吃人猛兽似的,跌着爬着,朝大门口跑去。   拜他所赐,绾意与流云意轩出了祈王府的时候,外面早已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见到绾意的神情跟流云陌琛一般无二,都吓得脸色苍白。   流云意轩试图用宽袖遮着绾意的脸,可是这样显得更加怪异。从祈王府到公主府不过十几步的路程却因着那一群又一群看热闹的人的阻挡,硬是走了好久也没走回去。   “本王道是谁呢?原来是十三弟啊!”突来的声音阻止了绾意二人的步伐,定眼望去,那人群之外赫然出现几辆华丽非凡的马车,其中的一辆马车前站着的赫然是被封为漠王的草包三皇子。只见他叫嚣着朝另外几辆马车的里面喊道:“老四,老五,老十,你们快下来看看!”   这是从其他三辆马车上走下的三个俊逸不凡的男子,为首风姿卓越,温文儒雅,浑身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还有那嘴角始终挂着那抹看似无害儒雅,实在诡异多段微笑的不是太子流云笙歌是谁。后面的两人也都那日在洗尘宴上公然拒婚的五皇子和十皇子,如今被封为秦王和贺王。这些个眼高于顶的皇子党如今齐齐出现在绾意的公主府前,隐约着有种不好的念头在绾意的脑海中盘旋着。   太子等人明显也看到了这一混乱的场景,可是他们今日是奉皇命出来寻找流云陌琛的,不变节外生枝,但是一国公主在他流云国别人围攻,显然这事传了出去会让诸国耻笑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围攻安宁公主和轩王殿下!”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态表露无疑。   这些人都是这附近的居民,能住在这等地方的人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王子皇孙,一见流云笙歌,几个眼尖的顿时看出他的身份。   “太子殿下恕罪,我等是奉命保护琛王殿下的侍卫,刚刚听闻琛王殿下说这儿有妖怪,这是带人过来看看!”其中一人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闪闪的令牌,递给流云笙歌。   流云笙歌一看,却是琛王府侍卫的令牌,将令牌递还给他,微微斥责道:“琛王孩子心性,你等怎么也跟着胡闹,这里哪有什么妖怪,那是轩王殿下,难道认不出来吗?”   “属下知罪!”   “退下吧!”   “喳!”说罢带着一众乔装打扮的侍卫离开。   那些个纯属看热闹的百姓,看到太子殿下都来了,赶忙让出一条道。四人大摇大摆的走到绾意他们跟前。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流云笙歌好奇的看着被流云意轩长袖遮住的绾意。   “有劳太子挂心了,绾意没事,只是之前脸上的伤势复发,身体有些不适罢了!”清灵若水的声音从宽袖的另一端传来。   “公主真是好大的架子,咱们太子爷问话,你居然连面都不露,莫非是觉着咱们身份不够,不配与公主说话!”一旁的漠王见绾意如此,顿时气不打一处。他可没忘了自己因为这女人被父皇在满朝文武面前怒斥了一顿。   绾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漠王,见他咄咄逼人,倒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幸好身边的流云意轩帮她解围。   “三哥,莫要胡说。公主只是旧伤复发,不方便见人罢了!”   “十三弟你这是怎么了,那日宴会之后,我等被父皇怒斥了好一顿,甚至被封王迁出宫。这都是拜咱们这个和亲公主所赐。况且那日洗尘宴上,你不也逼着不得不终生不娶为由,拒绝娶这个异族女子吗?”漠王旁边的秦王也是一脸困惑的看着流云意轩。   “我不娶,并不是公主不好。只是意轩知道我这身子骨,能活一天是一天,自己干受着就算了,何必拖累别人呢?”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一口气岔住了,猛的咳了起来。   031 三王挑衅   绾意见他如此,霎时拂开他为之遮面的左手,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吓人,急切的扶着意轩的手臂,“意轩你没事吧!”   流云意轩看到她如此关切的眼神,想要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话到嘴边,却被那喉咙处那浓厚的血腥之气可压了下来,他不自觉的扭过头去,挥了挥袖子示意自己没事。   绾意岂是如此好糊弄的人,见他如此,只是沉下了脸色,恰巧此时公主府门打开,李大张渊二人刚回来便听闻公主前往祈王府的事,凳子都没坐一下就出来寻人。恰巧遇到这一幕,初见绾意的脸着实有些吓一跳,又看见太子等人,知道此时不便说什么,只是轻声唤了一句“公主”。   绾意见是他二人,也没有解释什么,对着李大吩咐道:“李大哥,劳烦你去请一下大夫!”   李大看了一眼张渊,见他点头,遂转身离开。   “麻烦张大哥将轩王殿下附近府中!”   “公主客气了,张渊这就去办!”说罢,扶过流云意轩的身子,朝府中走去,留下绾意太子等人。   绾意不愿与之多舌,但是这些人毕竟都是太子和王爷,自己又在别人地盘上,虽然无心去巴结,但是也不能得罪。   “太子殿下,诸位王爷,绾意身体不适,就不招呼各位了!”说罢,弯身做了一个揖。   见绾意如此冷淡的对待他们,流云笙歌只是饶有兴味的对上绾意那张红肿的有些恐怖的脸。只见那条原本粉嫩嫩的小蚯蚓如今像是吃了增长剂似的,细小的身体变得有拇指般粗细,更可怕的是那条蛇还在不断的膨胀着,叫嚣着,那白玉无双的脸颊上如今一条巨大的火蛇攀附在右边,那模样妖孽得就像是魔域走出来的。   面对这样一张鬼魅般的脸颊,那些个附近的居民早就尖叫的离去,一时间人潮涌动的公主府前只剩下他们五人,绾意毫不在意的抬起头,淡淡的将漠王和秦王脸上的惊恐与嫌恶收入眼底。她比较诧异的是流云笙歌的反应,到底是一国储君,那心机深沉的令绾意汗颜。   轻挑眉眼,望着绾意的脸无悲无喜,淡淡的说道:“公主客气了,我等也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公主了!”   转头对上脸色有些不自在的漠王和秦王说道:“三哥,五弟,十弟我们走吧!”   许是太子的呼唤使得三人从惊恐中醒来,一直阴鸷着一双眼,像是毒蛇一般的老十贺王轻扯唇瓣,讥讽道:“难怪战天戈不要你,长得如此恶心,要是本王也会娶萧清韵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   辗转数月再次听到战天戈的名字只觉恍若隔世,前世种种,早已乘风而去,那个心中只有她的天哥哥的萧绾意早在那桃色纷飞中遗落在那满池萍碎,一路芳菲中。绾意唇瓣轻开,眼波平静的盯着那个一直默然无声的贺王。   流云加贺被那她诡异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吼道:“你在看什么?”   绾意轻笑,漫不经心的开口:“绾意只是觉得受宠若惊,难得王爷如此关注绾意!”   “哼!本王倒是不想知道这些,只是本王有幸参加你栖凤帝后大婚,在栖凤国,你安宁公主与栖凤新皇的风流韵事可谓是无人不知啊!”他语出讥诮,看似不屑,可是绾意却诡异的感觉到他在提到战天戈和萧清韵大婚的时候,那语气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又细看一遍,暗自摇头,想来是她太敏感了。   “本宫的过去就不劳王爷关心了,若是王爷今儿个吃多了,回去让太医好好开服泻药,清除清除肠胃!”绾意懒得与他们在纠结,心中这群王子皇孙就算你再怎么对他们客气,人家不待见你就是不待见你,既然如此,还不如节约点口水。   “你!”   “十弟,休得放肆!”见流云加贺还欲说些什么,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流云笙歌慢条斯理的开了金口。“公主莫怪,我这十弟从小骄纵惯了!笙歌在此跟公主赔不是了!”说罢欲要弯身行礼。   绾意也不矫情,看人家给你行礼,也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倒是一旁的漠王和秦王看不过去,一左一右拉住了流云笙歌,气愤不已的瞪着绾意。   “四哥,你可是一国储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受得起你的一拜!”秦王指桑骂槐,他萧绾意敢骂堂堂流云国王爷吃饱了撑着,他又怎么不能把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比作阿猫阿狗!   绾意挑眉,她倒是不在意秦王对她的贬低,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流云笙歌这虚伪的动作,有些觉得恶心,真想撕下这张假面具。   “太子殿下许是奉命出来公干的,绾意就不打扰诸位了!”   这时将流云意轩安顿好的张渊,见绾意许久没回府,特地出来看看,恰巧给了绾意一个离开的理由。   “公主请便!”流云笙歌也看到向这边走来的张渊,浅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回到府中,绾意顾不得自己脸上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随意用丝巾一蒙,免得吓着别人,便随着张渊去看流云意轩。   大夫已经来过,开了写缓和气血的药便离开了。对于流云意轩的病情只是摇着头,一脸叹息的离开。   进了屋子,只见他半躺在床榻之上,目光悠远空茫,那雪白的锦衣上若是仔细看,点点残红,好似朵朵绚丽的桃花。那飘渺的身姿欲要乘风而去,化作那无忧的云彩,享受着自由的奔腾。许是听到脚步声,流云意轩收回视线,见来人是绾意,扬起一抹轻淡的笑意,血色全无的脸上一派安详。   “你来了,皇兄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绾意摇头,信步走到床边。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祈王府遇到了什么?”流云意轩一脸担忧的看着绾意,虽有白纱遮面,可是那正在不断膨胀的火蛇早已蔓延到整个脸上。   绾意的手不自觉的摸上右脸,细细思索着祈王府发生的一切,一时无语。   流云意轩见她如此模样,以为流云祈羽对她做了什么,顿时有些焦急的想要下床,刚刚止住的咳嗽又不受控制的喘息了起来。   绾意见他如此,急忙阻止他下地的动作,“没有,祈王并未多我做什么!”   许是绾意坚定的眼神震慑住的流云意轩,使得他一时停住了挣扎,有些疑虑的问道:“你确定?”   绾意点头,“估计是今日所用的药膏过敏了!”   流云意轩半信半疑的停下了动作,两人相对而坐,偌大的房间中陷入了良久的安静。   暮色有些西沉,到底是男女有别,流云意轩思量着若是留在绾意府中,恐怕又要卷入不必要的纷争,遂坚持要回府休息。绾意见他去意坚决,便让人安排马车。   晚霞的余晖播撒在整个天际,流云意轩斜躺在马车内,一路颠簸,他却丝毫没有磕着碰着,手指摸索着暖和的被褥,心里一片暖和。   “停车!”   马车内突然传来他温润的嗓音,驾车的马夫一拉缰绳,隔着车帘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掉头,去祈王府!”   “王爷,奴才奉公主之命,要将您安然送回轩王府……”   “一切责任本王自会担待着!”流云意轩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马夫的话。   这马夫还欲说什么,又想到自己毕竟是个奴才,里面那人可是王爷,只得掉头向祈王府走去。   流云意轩怕惊动了绾意,遂让马车停在祈王府的后门,下了马车,吩咐马夫在原地等候,自己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纵身一跃,便进了祈王府,熟门熟路的朝祈云阁走去。   夜色下的祈王府显得格外的阴沉,那茂密得荒草随着源源不断的风势摇曳着,发出瑟瑟的声响,为这一片静谧增添了一份诡异。祈云阁上那一根根妖娆诡异的血色曼陀罗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立即火热的叫嚣着,馨白的雪色花苞盛放着,那如同血舌般的花蕊狰狞的抽动着。   如此可怕的画面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可是流云意轩却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旁若无物的一挥衣袖,那血色的藤蔓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竟然像人一般发出一声惨叫,瑟缩着朝墙角退宿,让出了朱红的原木门。   又是长袖一扬,门开了,一道白色流光迎面扑来,流云意轩只是沉着一张脸,大掌一挥,伴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制止吱声,漆红的圆柱上一个白色的肉=团顺着滑=润的柱子直直的滑下,定眼一看,这白色肉=团赫然是连隔壁下小黑都不看的团子哥!只见它肥肥的身子如今扁成大饼的模样,四只粉嫩嫩的老鼠爪是不是抽搐一下,更悲催的是那尖尖的嘴里那两个锃亮的大牙如今摇摇欲坠,俨然有从中间断裂的趋势。   流云意轩却不管这些,早已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祈云阁,独留下某只风中缭乱。   “你胆子越来越大,祈王府你也敢闯!”一进入祈云阁,里面瞬时传来流云祈羽妖媚的声音。   032 兄弟对峙   “你对绾意做了什么?”听得流云祈羽棉里藏刀的声音,流云意轩只是皱着眉头,一张脸阴沉的可怖,与白日里那儒雅飘逸如谪仙般的流云意轩判若两人。   “呵呵呵!”黑暗中传来流云祈羽低沉的轻笑声,那双眼带着嘲讽,带着轻笑,看的流云意轩一阵恼火。   “流云祈羽!”不知是否他的轻笑撕开了他心中某个角落里的记忆,流云意轩有些的恼恨的盯着他。虽然整个祈云阁黑暗一片,但是这两人都是身手非凡,夜中视物对他们来说简直就算是小菜一碟。他清晰的看到黑暗中,墨玉棺椁上那道火色的身影,轻蔑的看着满身怒气的自己。   “本王做什么,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   “绾意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伤害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兄弟对峙,霎时间,祈云阁风势大作,那风像是一张张无心的手紧紧地掐住你的喉咙,捏住你的心口。   噗……   半空中喷射出一道血色,流云意轩紧紧的捂住胸口,那血色沾在他奢华的锦衣上,渐渐晕开了一朵朵妖艳的红梅。耳边是流云祈羽近乎魔魅的轻笑,那笑浅浅的,淡淡的,轻轻的,却让流云意轩心头一阵抽痛。   “本王以为咱们不是人家烟火的十三皇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尊称一声轩王殿下了,本王怎么忘了那个老家伙也把你们扔出皇宫了!”   “十四弟,你太放肆了,那人毕竟是你的父皇!”流云意轩怒斥。   “父皇?”流云祈羽一声嗤笑,黑暗中的妖眸直射流云意轩,一字一句夹着深深的恨意吐出三个字:“他配吗?”   “那些事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人如今不过是个活死人,你又何必纠结在过去的阴影里,不得超脱!”流云意轩幽幽一声叹息,“放下吧!”   “哈哈哈!”流云祈羽突然仰天大笑,刹那间,光芒大盛,银光明灭间,倒影出流云祈羽妖娆诡异的容颜,不过眨眼之间,那墨玉棺椁上的血影便消失不见,再一看,红衣妖娆,白衣纤尘,却因为染上血的气息,而显得奢靡。气息缭绕,衣袂纠缠,男人与男人之间近在咫尺的相望,艳而不淫。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轻如风中飞絮,却流云意轩煞白了脸色。   “你知道那墨玉棺椁下躺的是谁吗?”   流云意轩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一双清眸透过那一片血色,直视那在夜明珠的光辉渲染下更加剔透明亮的棺椁,黑,黑得不带一丝杂质,亮,就像是我佛如来周身的佛光。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她吗?瞧!她就在你面前!”流云意轩眼中的惊恐更甚,流云祈羽却还觉得不够,一把拉着他走到墨玉棺椁面前,几乎疯狂的说道:“她就在我的身下,与我朝夕相伴,这叫什么生不同衾死同穴!”   “够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云裳!”流云意轩愤怒了,一把甩开流云祈羽的手,骨骼分明,筋脉凸出的手不自觉得摩挲着墨玉棺椁,触手的冰凉让他心头一阵刺痛。凤眼一眯,暗施内力,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棺盖就这么被劈开,阵阵寒气从棺椁中传来,少女安详的睡颜一如往昔,那乌黑的发,浓密的眉,英挺的鼻,秀丽的唇,还有那双永远睁不开的灵动双眸,巨大的沉痛在流云意轩的身体里面奔腾,整个人像是被撕开一般,记忆的画卷就这样在眼前展开了,耳边是少女玲珑清亮的娇嗔,是她最真挚纯真的爱恋,一幕幕,一声声,夹杂着血与泪,最终定格在满园木兰花下少女决然逝去的身影……   “裳儿你冷吗?轩哥哥知道裳儿最怕冷了,轩哥哥这就带裳儿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若是你想她瞬间变成白骨,你就带她走吧!”流云意轩欲要带走那冰冷的身体,大半个身子弯在棺椁中,流云祈羽的一句话却让他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你想怎样?”流云意轩愤怒的盯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流云祈羽,“你偷走裳儿尸身这么多年就算了,居然还不让她入土为安!流云祈羽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对待裳儿!”   面对流云意轩一声声怒斥,流云祈羽只是投以一个轻蔑的笑意,“入土为安?入了土就能安了?笑话,这样就叫残忍了,比起某人,本王自叹不如!”   “十四弟,你就算再怎么恨我也请你先让裳儿得到安息!毕竟她是我们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流云意轩幽幽一声叹息。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话语刺激到流云祈羽,只见他长袖一挥,祈云阁内狂风大作,右手握拳为爪,猛的一吸,那厚重的墨玉棺盖像是羽毛一般,轻轻的飘起,最后将那已逝的容颜慢慢封存在冰冷的棺椁之中。   看着那一寸寸的容颜在自己眼前慢慢消逝,流云意轩贪婪的想要多看几眼,可是身前就像是有一道坚固的风墙,生生的阻止了他的脚步。直到棺椁契合的那一刹那,流云意轩这才颓然的收回视线。   流云祈羽长袖又是一扬,流云意轩的身体就像是雕像一般直直的朝门外退去。直到砰地一声,祈云阁的大门就在眼前关闭,流云意轩这才回过神来。不由的想要再次闯入,却被流云祈羽的声音阻止。   “流云意轩除非你想清楚凤云裳到底是你的谁,否则你永远别想再靠近她一步!还有萧绾意的事也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   流云意轩脸色深沉,想要问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可是从四面八方攀爬而来的血色曼陀罗紧紧的包裹着祈云阁,那一朵朵馨白的小花如今正张大嘴巴,吞吐着气息,流云意轩眼神一凝,长袖掩住口鼻,足尖一个轻点,身体已在一丈之外。   身子才站定,呕的一口鲜血喷出,大片大片的血色在胸前绽放,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骨如风中残烛一般,眼睛一瞬不瞬得盯着那紧闭的大门,眼波深沉得像是深不可测的海洋,仔细一看,沉痛有之,压抑有之,最后都化作一抹决然!   门里门外,两般深情,却不知彼此都是看似无情却有情!   “裳儿,他来了你看到了吗?祈哥哥一定完成你的心愿,成为他流云意轩的妻!现在虽然冷,但是祈哥哥会陪着你的!”流云祈羽温柔的对着墨玉棺椁下的凤云裳说着,眼中的宠溺似是要滴出水来。   一连数日,绾意都待在自己的小阁楼内,不见任何人。不为其他,只因着,自那日从祈王府回来之后,她的脸上原本只是一个浅浅的小蚯蚓逐渐发展成了巨大的蟒蛇,这条蛇似有生命一般攀附在自己的血肉之中,脸上大半肌肤都被覆盖,若是自己看,还能看到它时不时蠕动着修长的身躯,鬼魅的模样连绾意自己见了都被吓了一跳,何况是旁人。   她知道自己脸上发生的诡异情况跟流云祈羽脱不了关系,隐约猜想到自己恐怕是中了蛇毒,毕竟接触到自己肌肤的只有流云祈羽养的宠物——团子和一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流云祈羽,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夜幕深沉,绾意独自一人斜躺在长榻上,手里捧着书卷,闭目养神,修长的身躯倒影在雪白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单薄,昏黄的烛光随着那似有若无的风明明灭灭,绾意唇角微勾,却不睁开。直到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摸,她才慢悠悠的睁开双眼。   对上那张倾国倾城妖孽万分的脸,绾意不觉莞尔,清亮的眸直射那双妖瞳,清晰的看到瞳孔中流泻而出的轻蔑。脸颊上的手掌还在来回的摩挲着,绾意也不阻止。   眼前的流云祈羽换了一身黑色紧身劲装,浑身流露出的阴暗之气让人望而生畏,那黑衣之上一团团纷繁复杂的图纹缭绕着,纠缠着,就像是宿命一般,扯不断,解不开。   “王爷可还满意自己的杰作!”绾意笑意嫣然,谈笑间,那面颊之上的蛇蟒似是感觉到主人的到来,正在不停的蠕动着,挣扎着,似要冲破这一片肌肤。   “满意,得公主如此绝美一笑,本来还不甚满意,现在是再满意不过了!”流云祈羽回以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意。   这时一直在他手腕上打转的一根似是感受到到同类的号召,身体不受控制的随着绾意脸上的蟒蛇虚影蠕动着,挣扎着。而从流云祈羽怀里窜出脑袋的某团子眨巴着一双豆大的黑眼珠不停的四处张望,在对上绾意的刹那,绾意明显看到了某团子幸灾乐祸露出了两个只剩下一半的大门牙。许是看到绾意根本不理睬它,这可严重伤害了某只的老鼠心,愤怒的伸出粉嫩的爪子想要给她一抓,却被它无良的主人一个甩手,圆滚滚的身体嗖的飞出了窗外,清晰的看到那纸糊的窗子上一道惟妙惟肖的鼠影。   “照这么个摔法,估计王爷今晚就能吃上鼠肉饼!”   “鼠肉本王可不爱吃,本王更想吃公主身上的肉!”流云祈羽淫靡的盯着绾意,那脸上带着暗示性的表情,饶个女人都逃不过他撒出的魔魅之网。可是他遇上的是冷心冷情的萧绾意,绾意清晰的看到那双妖媚横生的眸中有的只有戏谑,没有一丝情-欲!   033 娶我为妻   不知不觉间,流云祈羽已经附上绾意的身躯,身体的贴合却只是让绾意微微皱了皱眉头,明明身处弱势,她却不骄不躁。已经在他手上吃过一次瘪的绾意自然知道在这个不知道强大到何等地步的男人面前,反抗反而更能激起他的兴趣。虽然心中感到屈辱,可是她却压抑着自己,不能在意,不能反抗。   正如流云祈羽自己所说,她不过是他一时无聊的玩具罢了!无聊的时候逗弄一下,没兴趣是就像刚刚那个团子一样,嗖的被扔了出去,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了。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的贴合着,鼻息缭绕,唇瓣相依,流云祈羽的右手顺着妖娆的曲线一路向下,轻轻一拉,绾意腰间的雪带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叛变”了。绾意眼神空茫淡漠,就见着在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一拨一拉间,绣着雪色梨花的白色纱衣就这么离开了她的身体。整片整片的雪色肌肤即将暴露在他面前,流云祈羽不急,修长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摩挲着她的前襟,只要他那么轻轻一拉……   绾意知道他在等,等着她的屈服,可是骨子里的傲气不容许她低头。   “可真是倔强的小女人啊!”流云祈羽掐着绾意光洁的下巴幽幽的呵着气,手指流连,摩挲着她细腻的脖颈,那神情真像是吸血鬼遇到自己最爱的血液一般,低下头淫靡得在她的脖颈下舔舐了一下,濡=湿的感觉令绾意皱了皱眉头。   流云祈羽清晰的捕捉着绾意的每一个神情,脖颈上的手继续下滑,滑进那领口大开,似在邀请人进去的美丽胸膛……   “王爷今日来此,不会就是想要绾意这具皮囊吧!”绾意终究还是认输了。“说出你的目的吧!”   冰冷的话语刹那间打破这一室的暧昧,流云祈羽抬起头,望着眼前明明鬼魅的让人作呕的脸,他却觉得这样的绾意美得让人窒息,可惜,眸光一凝。刚刚还附在绾意身上的流云祈羽像是遇到病毒似的,突然消失了。他走了吗?没有,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悠哉游哉的喝着茶。绾意也不理会他,兀自起身,旁若无人拾起地上的衣裳,幽幽转过身来。   “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流云祈羽轻轻的吹拂这茶面上的叶子,语气不转,“不过本王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绾意迈着小碎步,不急不慢的走到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悠哉的为自己倒一杯茶,慢慢开口:“王爷认为绾意是哪种女人呢?”   “聪明的,也是自作聪明的!”   绾意点头,说道:“王爷看的可真够透彻啊!那么就请王爷给绾意这个聪明的而又自作聪明的女人说说您的来意吧!”   “本王要你接近太子,寻找一人下落!”   “谁?”   “流云国一代战神皇妃墨雪伊!”   绾意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流云祈羽的脸上沉练如冰,浑身着浓浓的哀伤,像是一把把无情的冰刀狠狠的刺在绾意的心口。绾意记得天遥杂史上是这样记载的:一代皇妃墨雪伊,貌倾城,才倾国,武无双,与帝鹣鲽情深,伐无道,诛奸臣,建盛世流云……然而这些都不是令绾意心惊的原因,而是因为这样一位传奇皇妃结局却是那般凄凉。野史记载:帝初登帝位,于云都立新后,纳宠妃。雪伊镇边关,守江山,惊问此变,雪中产子,圣旨下,皇妃名,天下昭,宫锁明玉,宝珠蒙尘,郁郁而终。   “天下人都知道战神皇妃早已于十八年前往生,王爷现在让绾意寻找,莫非是皇妃尚在人间?”绾意也不是好奇,只是对于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却被埋没在深宫大院的尔虞我诈中的女子感到惋惜罢了。   “我不知道!”此刻的流云祈羽就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何处是他的归途。“皇陵中她的墓穴是空的!”   绾意心惊,敢情他居然去挖人家墓穴。   “生也好,死也罢,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绾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爷如何肯定太子殿下知道皇妃的下落?”   “她死后的一切事宜都是太子经手的,就算不是他搞的鬼,他也一定知道内情!”   绾意暗自思量了一会儿,隐约知道这事牵扯极广,自己不过是一过客,要的也不过是平凡安定的生活,可一旦答应了这事,绾意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估计又要掀起层层波澜。   “王爷何以认为绾意会答应此事!”绾意自认为是个凉薄的人,别人的事与她何干,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流云祈羽一扫先前的阴郁,妖孽霸气的对上绾意的眼,那浑然天成的威压就连绾意都不得不俯首称臣。   “是吗?”绾意笑,脸上那狰狞的蛇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突然变得不安起来,“王爷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操控绾意的人生,凭这个吗?”绾意指着自己那张可怖的脸,目光灼灼的盯着流云祈羽。   而流云祈羽却丝毫不受绾意的挑衅,莞尔一笑。   “就凭洞庭山碧水中央!”   砰地一声,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碎成一片一片的,正如绾意此刻的心情,那一直被刻意淡忘的伤口如今活生生的被撕扯开,原来里面早已鲜血淋淋,她却不停得催眠自己不痛不痛。   “那个人是谁?”绾意紧咬着下唇,眼中的愤恨似要将那人生吞活剥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本王只是要你知道你的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你只能服从!”   此刻的绾意才真正认识到此人的可怕,那是一种掌握一切的笃定,他就像是一个恶魔,手里捏着每一个人的软肋,笑意嫣然的告诉你什么是强大。   “要我答应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的条件!”绾意试图压抑自己的心绪,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你没有和本王谈条件的资格!”   “是吗?”绾意轻笑,既然一切都摊开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流云祈羽再强大,也挣脱不了死亡的界限!”   “你在威胁本王?”流云祈羽在笑,可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狂虐的风顺着他情绪的起伏肆虐着,浓浓的杀气笼罩着她的周围。   绾意不答,无惧的与之对视。   突然,流云祈羽仰天大笑,再次看向绾意,“敢跟本王谈条件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不过,本王允了!说吧,你的条件!”   “绾意希望一年之后,王爷能够娶绾意为妻!”   此语一出,顿时换来流云祈羽激赏的目光,“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只喜欢你不要后悔这个决定!”   “绾意不悔!”绾意坚定的看着她,和亲的枷锁在她的身上,她逃不了,所以她只能步步为营,给自己找一个更好的归宿。自己已非完璧,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是个不贞的女子。所以无论她嫁给谁,都必然会卷起一场轩然大波。思来想去,虽然与流云帝有一年之约,可是一年很快便会过去,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流云祈羽本是她避之不及的人,但是现如今只有嫁给他,自己才能得到一丝安宁之地。   流云祈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绾意的脸上,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想法异于常人,懂得为自己寻找一个有力的靠山,想想未来的日子若是有这样的女子相伴,倒也不错。   “团子!”轻轻的一声呼喊。那只一直爬在窗外的某团子霎时露出黑不溜秋的小脑袋。惊文主人的呼喊,那圆滚滚的身体身手敏捷的朝流云祈羽飞来。   只见流云祈羽大掌一挥,那热情洋溢的某团子再次旋转三百六十度,在空中急速的飞旋,最后只听到啪的一声,球形生物被压缩成饼状体。咱们伟大的团子哥再一次辉煌的表演着撞墙的绝活。   “脏死了!”流云祈羽慢条斯理擦拭着干净的手掌,仿佛真的被一身淤泥的某团子碰到了似的,那模样   团子哥哥头晕脑胀,眼前都是金光闪闪,踉跄着从墙角站立来,摇摇晃晃着,而与之亲密接触的雪白墙面上活灵活现的绘画着一幅老鼠撑杆图!而它如此卖力的表演却换来某个无良主人一句“脏死了”,脆弱的鼠心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而更悲催的是某条本来好好缠绕在主人腕上的小青丝,在看到某只悲惨的遭遇之后,不到不发挥身为同伴友好互助的精神,反而幸灾乐祸的游到某只昏昏沉沉的团子面前,丝丝的吐着蛇信,依稀能看到那三角眼中闪现着狡黠的目光,只见它突然腾跃而起,扬起那青嫩嫩的细尾对着某只黑漆漆的团子啪啪的就是两下,见它还没有反应过来,更是得瑟了,那细腻柔嫩的蛇尾好似一条鞭子,铺天盖地的朝着我们的团子哥袭去。   抽得那叫个热火朝天啊!某团子在遭受了主人无情的摧残之后,又遭到宿敌的小人行为,那叫一个愤恨啊!挨不了不知道多少抽得团子哥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小眼睛怒瞪,浑身白一条,黑一片,本来就浮肿的身体更是瞬间膨胀了起来,小小的脑袋终于和圆咕隆冬的身子看齐了!   034 幸福画皮   绾意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青白交加的画面,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一个震撼。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半空中,吱吱声,丝丝叫,不绝入耳,一根和团子哥打得那叫火热啊!   “不准停,一方没躺下,就继续打下去!”   两个小家伙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气力渐渐不济,可在听到它们主人的话之后,绾意明显的看到这两个小家伙的身子抖动了一下,眨巴着可怜的眼睛,一瞬不瞬得盯着某个无良的主人。   而流云祈羽却看都不看它们一眼,悠游自在的躺在绾意的床上,嘴角挂着妖孽的笑意,看似云淡风轻,可是那浑然天成的威压让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主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两个小家伙下意识的分开了。眨巴着纯真的目光,楚楚可怜的蹲在流云祈羽的前方,那神情活像是两个做错事等到惩罚的孩子。   “怎么着,不打了,爷还没看够!”   回应他的是一阵丝丝声和吱吱叫,两个小家伙极力的摇着脑袋。   绾意看着这主宠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着,也不出声只是饶有兴味得喝着凉透了的茶水。窗外月上柳梢头,屋内人入流光中,看似一场温馨闲适的画面,却隐藏着令人心寒的阴谋阳谋。   似乎也察觉到绾意兴味盎然的目光,流云祈羽笑得更加妖孽,两手齐出,一只掐住青丝蛇一根的七寸,一只卡住团子哥的老鼠脖子,出手那叫一个快,狠,准。   “看来你们表演的还不够卖力,你们未来的女主人连笑都没笑一句,如此没用的宠物,爷要了有什么用!”谈笑间,修长玉润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移动着,那神情高洁的就像是莲花座上沐浴佛光的仙人,可是却能在谈笑间取人性命。   绾意叹息,自己又何尝不是他手中的玩物,若是他一个不高兴,尸首分离那倒是其次,慢慢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看着那洁净的指尖下挣扎着的一根和团子,明明已经翻白眼,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命如草芥,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王爷何故如此妄杀生灵,绾意知道该怎么做!”绾意突然感觉到什么叫力不从心,那种茫然的空虚感笼罩着她,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那么她还剩下什么?她知道他是在告诫她不要妄图以死亡来威胁他,他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王就喜欢公主的聪明!”流云祈羽笑,手上的动作也轻了,手指突然刷的松开了,团子和一根嗖的垂直掉落发出咚咚的声响。生死线上徘徊的两个小家伙,瑟缩着,颤抖着,就是不敢发出一声声响。一根蠕动着软绵绵的身体,乖巧的游上床,绕着流云祈羽放在床边的手,如同以往,固定在流云祈羽的手腕上。   团子见主人并未甩开一根的动作,黑豆般的小眼珠忽转忽转,眼中那透亮的神色就像是在佛前开了光的珠子,大嘴一拉,口水顺着半截大门牙的空隙留了下来,它来不及擦拭,圆滚滚的身子此时身轻如燕,飞奔似的朝着流云祈羽飞去,它的眼里全是主人那温暖诱人的怀。   然而流云祈羽却长袖一挥,某只悲催的团子再次被拍飞,索性的是这次没有被拍出屋子,整个身子像是投篮似的,稳稳被投进了桌上那盛满茶水的陶瓷杯盏中。飞溅的水花滴落在绾意洁净的衣衫上,绾意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解流云祈羽的动作。刚欲抬头问,迎面而来一阵猛烈的掌风。   一向冷清的脸霎时布上恐惧的色彩,只见流云祈羽已从床铺间坐了起来,那只刚刚掐着一根七寸的手大张着,那润白的掌心布满了狰狞的掌纹,更可怕的是绾意清晰的看着那只手在不停的变大,变大,再变大,掌心的纹路就像是一张纷繁复杂的蜘蛛网,而那网中如今正困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巨型蛇蟒,而这蛇蟒再对上绾意脸的刹那,突然张开一双诡异万分的三角眼,红似血,妖如魔。   长发乱舞,狂风呼号,渐渐迷乱了绾意的眼,她感觉自己脸上的血液在飞速流淌着,那一直在不断长大的蛇形虚影像是感受到巨型蛇蟒的号召一般,正在疯狂的蠕动着,挣扎着,仿佛要丝帕绾意的肌肤。未知的恐惧突然袭来,绾意只能无助的任由着那呼啸的掌风吞噬着,吸=允着,身子渐渐飘飞了起来,脸上像是要被扯下一层皮似的,明明没有一丝伤口,却感觉痛彻心扉。   若是在以前,有人问绾意,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绾意绝对会说是死亡。可是在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之后,她突然发现死亡其实是那般的轻松,至少那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然而如今流云祈羽再次向她展示什么叫可怕,什么叫强大,只见那双巨掌中被纷繁复杂的网困住的巨蟒此刻突然张大血盆大口,狰狞的毒牙近在眼前,绾意生生的看着自己一步步成为那张血口中的食物,心在一瞬间提到喉咙,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出体外,而更可怖的还不是这个,绾意清晰的看着自己的脸皮被一寸一寸的剥落,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脸上传来,没有一滴血,可是绾意却觉得浑身虚弱得仿佛被吸去所有的血气。   伴随着面皮被寸寸撕裂,一道蛇行的虚影渐渐暴露在绾意的面前,那紧闭双眼的蛇影似是感受到什么极致的痛苦,虚幻的身形狂乱得挣扎着,而那掌心中的血口就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穴口似的,狂肆得风势将那虚幻的蛇影倒吸了进去。而那巨型蛇蟒也在此刻紧闭了血口,两只大如铜铃的血珠不甘不愿的闭了起来,绾意仿佛听到野兽悲鸣的呜咽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却只能无力的跌落在地。   流云祈羽满意得收回手势,看着手上被生生扯下得一寸面皮,笑得好不诡异。身形一转,动作行云流水,轻轻的走向趴伏在地上的绾意,翻开了她的身子。映入眼帘的倒不是血肉翻飞的可怖模样,而是像蛇一般褪去了一张粗糙外皮的脸,粉粉的,嫩嫩的,有些充血,看得流云祈羽一阵失神。准备将面皮重新为她贴合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意味深长的摩挲着掌中带着丝丝热气的面皮,神情诡异万分,反手将面皮收至怀中,轻轻唤了一声:“团子!”   只见刚刚还在水杯中扑腾的团子哥,一听主人的呼唤,嗖的一下跳出水杯,浑身抖擞一下,桌面上溅起一摊水渍,顶着一身雪白的容貌再次出现在视线中。讨好似的顶着肥嘟嘟的大肚子朝流云祈羽的身上蹭去,粉嫩嫩的小爪子拉扯着他的锦衣,那神情好似再说“主人主人,你看看多干净啊!”   可惜某个无良的主人只是挑了一挑眉头,手指一弹,圆滚滚的身子再次被弹了出去。团子哥那叫一个悲催啊!一向认为高鼠一等的团子哥哥,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惨遭主人的抛弃,稚嫩的鼠心再次碎成一片一片的。可是某无良主人还嫌不够,随意来了句“这个女人赏给你了,以后你就待在这儿吧!”然后连衣袖都不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留下咱们可怜的团子哥独自风中凌乱着。   绾意是被脸上的濡=湿和搔痒给弄醒的,刚睁开弥漫的双眼,意识还没有恢复,就对上两颗绿豆般大小的黑珠。大眼对小眼,某只蹲在绾意脸上的团子哥一见绾意醒来,脸上的神情那叫个丰富多彩啊,渐渐的老鼠嘴突然拉得老大,两颗大门牙虽然只剩下半截,但是好在光洁透亮,某团子想这可是它以后的衣食父母啊!它那个无良主人无情得将它抛弃,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它相信凭借自己一颗炙热的鼠心绝对能温暖她冷漠的心灵。   跟在主人身边多年,深知主人从来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很明显这女人是不一样的,而且主人也说了这可是它未来的女主人啊!某团子秉持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原则,甭管未来如何,现下她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想到这儿,某只一向眼高于顶的团子哥头一次牺牲了自己珍贵无比的唾液,甚至将初吻都奉献出来了,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治疗脸上的伤,再加上它如此拉风的造型,友谊的微笑,它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是吃香的喝辣的。   团子哥此时那个得瑟啊,仿佛看到自己一身辉煌的将一根踩在脚下,身边围着一圈母鼠,粉嫩的小尾巴不自觉的摇晃了起来。   谁知……   啊秋!绾意一个没顶住,突如其来的喷嚏将咱们团子哥的美梦彻底浇熄了。   绾意有些尴尬的看着被自己一个喷嚏喷到床脚的团子哥,只见团子哥非常“风度”伸出粉嫩的爪子朝脸上一抹,有些呆愣的盯着爪子上黏黏的口水,嘴上的鼠须一跳一跳的,一张鼠脸正在不规则的褶皱……   035 雅贼团子哥   古色古香的绣楼内,绾意斜躺在古木摇椅上,随着摇椅一晃一晃的动作,昏昏欲睡,慵懒得沐浴在阳光下,惬意万分。小腹之上倒扣着一本书,绾意眯着眼睛,透过打开的窗棂,遥望着那一片湛蓝若海地天空下那一朵朵飘飞的白云,悠游自在的随风舞动着,时而卷成一只小狗的形状,时而又被雕刻成一匹骏马,突然一阵风吹拂而过,自然之神擦着冷冽多情的风刀将那朵朵浮云切割,拼合,最终居然变成了一只胖嘟嘟的老鼠。   绾意眯着的双眼睁大,只见偌大的窗棂上赫然出现一只圆咕隆冬的白老鼠,寒风瑟瑟中,某团子身披一袭大红色披风,那样式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而它的腰间系着一条“青绿色的腰带”,可显然团子哥的腰围太过庞大了,那“青绿色的腰带”显然绕不成一个圈,细条条的“腰带”时不时朝下掉,仔细一看这哪里是腰带,分明就是咱们的青丝蛇一根。几次三番,一根不是尾巴脱了下来,就是耷拉了脑袋,团子哥的肥腰根本盘不起来。一根那个恨啊!丝丝得吐着蛇信,阴狠的三角眼极度鄙视着团子哥,软绵绵的身体嗖的一下朝上蠕动着,最后终于在团子哥几乎荡然无存的脖颈上安家。   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搞怪的动作,绾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时,一直近身伺候的秋心端着光滑圆润的白玉碟走了进来。见到窗棂上打扮得十分骚包的团子哥也只是翩翩的转过头去。   “公主,这是您最喜欢的梨花糯,厨房新出的,您尝尝看!”   光洁的白玉碟上一个个晶亮圆润的糕点看得人食指大动。绾意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浮着的淡淡香气,让人通体舒畅,如蹬仙境。捻起一个圆润的梨花糯,暖暖揉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轻轻咬上一口,浓而不腻,软糯适中,还带着一丝丝弹性,齿颊留香,仿佛咬的不是一个糕点,而是那晨雾弥漫中,潇潇雾雨下,悄然绽放的朵朵雪梨花。   “秋心,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绾意忍不住赞叹。   “公主过奖了,这不是奴婢做的!”秋心沉着无喜无悲的脸,据实以报。   “哦?”绾意倒是来了兴趣,到了古代三载,闲适的生活让她那颗忙碌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前世总是在被生存奔波着,哪里有什么精神去享受生活。如今身处着浮沉乱世,穿越成和亲公主,虽然不得自由,但是一些个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不过,也许前世勤俭惯了,对于其他方面倒也不是很讲究,但是却独爱各式各样的糕点。   “我都不知道还有谁能比得上秋心你这双巧手?倒真想见见!”绾意半是打趣道。   “公主谬赞了,进来吧!”   只见秋心对着门口一声呼唤,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低顺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朝她走来。   “奴婢参见公主!”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音,绾意不自觉的端坐起来,笑意盈盈得盯着地下的小丫鬟。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那小丫鬟颤抖着抬起头,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直直得盯着绾意,青嫩的面容上闪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及不可置信,水嫩的小口不自觉的张大。   被如此不加掩饰的目光盯着,那眼中的纯净真诚,饶是绾意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有些不自然得咳嗽了一声。那小丫鬟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失礼了,脸上神色骤变,惊恐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嘴中还不停的嘟嚷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架势着实将绾意吓了一跳,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秋心,这些日子绾意避不见人,一方面是怕自己这张脸吓着了别人,一方面也懒得去理睬那些个红尘俗世,府里的事都是交给李大张渊去打理。   而秋心显然并不想理会这等事,紧闭着一张口,像个雕像似的站在一旁。绾意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收回了视线,对着地上还在不停磕着头的小丫鬟道:“起来吧!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谢公主!谢公主!”那小丫鬟一听都要喜极而泣了,又磕了两个头,这才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   “你莫要害怕,本宫不是毒蛇猛兽,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可!”   “奴婢遵命,公主请问!”唯唯诺诺低顺着脑袋,一双明亮的清眸是不是偷觑着绾意,迎上绾意的视线又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似的,紧张的将脑袋埋得更深。   “这梨花糯是你做的?”绾意指着白玉碟中冒着袅袅香气的糕点问道。   “是。”声音低若蚊蚋,水湾湾的大眼睛中盛满了恐惧,腰间的双手紧紧的撕扯着青色的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公主,奴婢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奴婢小丫头!”   “小丫头?”绾意细细琢磨着,“女孩子家怎么能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从今以后你便叫巧儿吧!”   小丫头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声音有些呜咽的回答道:“奴婢巧儿谢公主赐名!”   绾意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当做什么也没看,继续问道:“巧儿你能告诉本宫,为什么你见到本宫,显得那般恐惧!”   巧儿惊恐的盯着绾意,对上绾意一张平静无波的脸,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下意识的想要跪下。   一直默然不语的秋心拉住她下坠的身子,平静无波的说道:“公主问你什么,你知道什么如实回答便是!”   巧儿来回观察了一下绾意和秋心的脸色,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外面的人都说公主长得很可怕,有三头六臂,眼大如铜铃,耳朵比兔子耳朵还长,还有一个血盆大口……”   听得此语,绾意有些苦笑不得,几日未出府门,自己竟然被形容成这等模样。   “府里面都很害怕,说……”巧儿偷觑了绾意一眼,见她没有动怒的样子,“说公主是吃人的妖怪!小翠姐姐因为亲眼看到公主脸上蜕下一层皮,被吓得到现在还不敢下床……”   “好了!”绾意忘了一眼秋心,只见她冷眼旁观似的站在那里,这会儿终于明白秋心的意图。绾意笑着望向一脸惊恐的巧儿,和气的说道:“巧儿,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妖怪吗?”   巧儿呆愣着摇了摇头,不语。   “你做的梨花糯很好吃,以后要经常做个我吃!秋心看赏!”绾意起身随意从妆奁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递给秋心。   “你且下去吧!”   巧儿一脸茫然的接过秋心手中的小玉簪,直到走出听风楼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由的感叹一句“公主哪里像是吃人的妖怪,明明就是天上的仙女儿!”   巧儿走后,听风楼中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绾意面无表情坐回摇椅上,拾起一旁的梨花糯,嗖的一下就朝着窗棂上的某只砸去。   可惜的是绾意毕竟不是流云祈羽,团子哥那可是成精的神鼠,只见它鼠脚一蹬,肥嘟嘟的身体却是轻巧如燕,很是拉风在半空中来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瑟瑟的风吹皱着大红色的披风,只见那披风下一只粉嫩的老鼠腿横空而出,一记无影脚,那破面而来的“暗器”霎时调转方向朝绾意飞去。   绾意此时也是怒火中烧,自从那日醒来,一个喷嚏伤了咱团子哥脆弱的鼠心之后,这个小心眼的团子就把她给记恨上了,时不时朝她脸上吐口水也就算了,更是每天打扮的跟如花似的,捉弄府里的每个人。   那日醒来,脸上像是被人生生得撕扯下一层皮,红肿不堪,虽然在团子口水的帮助下,减轻了疼痛,但是脸上却像是伤口长疤似的,开始结痂。前几天夜里,她觉得脸上搔痒无比,想打水冲洗一下,恰巧秋心她们都休息。索性自己来到井边,借着月光,绾意看到水中的脸正在一点点褪去表层的面皮,露出一片片新嫩的肌肤。   恰巧这个时候,眼前突然传来一阵哄乱,丫鬟小翠衣衫不整得拿着拖鞋朝自己狂奔而来,你能想象得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刚刚受到惊吓的人突然看到月光下站立着一个娉婷少女,那风姿卓越,仪态万千,令人心向往之。可是的是如此神仙之姿的少女,她的脸遮掩在一张可怖枯皮之下,而那枯皮正顺着她脸部的轮廓一点一滴的褪去,那狰狞的画面饶是七尺男儿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何况是一个入世未深的小丫鬟。   只听得一声尖叫,随后便是整个公主府一夜的不安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方从一旁的草丛中爬出来,胸前捧着一团大红色的布料,笑的好不得意。   随着团子哥矫健的高空旋转,绾意终于清晰的看到那披风背后正绣着两只交颈的鸳鸯,若是自己没有看错了话,这披风的原型应该是一条大红色的肚兜!再联想到那也团子藏着掖着的大红色布料,绾意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   036 酒中仙赴宴   “秋心!”绾意收起与团子玩乐的心绪,沉重的心情突然变得释然了,本想偷得浮生一日闲,谁想的到你不惹事,事惹你,这人生啊,到底是由不得你半分清闲!   “奴婢在!”   “你是谁的人?”手里捏着不再温热却依旧柔软的梨花糯,绾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一向无悲无喜的秋心听得此语,低顺着的头颅不由的抬起,满眼困惑的看着眼前恍若仙人一般人物,看似淡漠出尘,不问世事,其实她知道她的心浩瀚如海,将这一切的一切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却不说。她的心中始终有一杆秤,权衡利弊,以至于她能在这浮沉乱世中独善其身,这令本来只效忠于那个人的秋心不得不刮目相看。   绾意见她不语,也不追问,有些事不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数。她只是不明白那个人既然绝情如此,又为何先是召回护国大将,不顾边疆安危,只为护送她这个人人眼中的弃子。如今更是在她的身边安插了人,一路护她周全。   “奴婢是公主的人!”良久,秋心突然开口,坚定的眼神中诉说着忠诚。   绾意放下手中的糕点,看了她一样,直起身子,留下一句“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便踏出了房门,留下神情挣扎的秋心。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路芳菲,凤都的飘雪还在眼前飞扬,此刻却是满园春色,一地残红。自从进了这公主府,平日里自己的小院之外,绾意几乎是足不出户的。上一次好不容易有了雅兴,却被流云陌琛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一切。想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行走在这座公主府中。   微雨过后的天空一片澄碧,连夜的积水早已被火辣的日头蒸发了。这云都的气候到不似记忆中的微雨江南,反倒是像那北方的草原,热,热得酣畅淋漓,冷,冷得刺骨寒彻,昼夜温差甚是大。然而它的雨水也很是充足,这也使得流云国盛产着许多奇花异草。   梨花淡白柳青深,柳絮飞时花满城。行走在公主府中,淡淡的清香似有如无得扑进鼻尖,顺着那诱人的香味,绾意闲庭漫步着。从人烟稀少的听风楼出来,一路上风吹柳叶,柳絮翻飞,梨花带雨,暗香扑鼻,一幕幕的美景浮光掠影般在绾意的眼前闪过,清冷的脸上不自觉得染上一丝笑意。这笑意落在忙碌的丫鬟下人眼里幻化成了惊艳,惊叹,惊魂!   如天外飞来的谪仙踏着明月清风,揽着满园春色,怡然得从众人的眼前走过,卷起一阵清香!那一天市井中都在流传着和亲公主府中出现了仙人……   “启禀公主,张公子求见!”   绾意慵懒得浮在凉亭的雕栏之上,手中拨弄着鱼食,漫不经心的看着池中的锦鲤争相进食的画面,耳边传来秋心不悲不喜的声音。   绾意将手中的鱼饵全部抛掷水中,卷起绣帕,擦了擦手,端正了身子,对秋心点了点头。   “张公子请!”   绾意见他要跪下施礼,急忙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张大哥有何事,直说便是,不必多礼!”   张渊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从袖中拿出一张熨金的帖子,递给绾意。绾意有些茫然的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眉头不由得皱起。上面大概写着“兹有凤氏嫡女红鸾,闻公主贤惠之名久矣,今公主至流云,恰逢红鸾生辰,广邀各家金枝,以文会友,望公主不吝赐教……”   “公主,我等与流云凤家并无来往,这凤家大小姐的寿辰为何要给公主发请帖!”张渊见她皱起眉头,想到自己突然接到着帖子时的讶异,不由问了出来。   绾意也十分讶异,她以为自己那日公主府一游必然会引起太子流云笙歌等人的注意,料想着他们就在这两日便会有所行动。她知道自己如今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为了不引火上身,这公主府内府外别提有多少眼线。那日在秋心的体现下,自己恍然明白,有些是非该面对的还得面对。云都上下早已因着自己流言蜚语满天飞,早晚那庙堂高坐的人会来试探她的底细。而且小翠事件让她明白这个公主府到处都是敌人的眼线。   于是她索性主动出击,他们不是好奇这面纱之下的脸,她就堂而皇之的给他们看。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流云帝的那些儿子们都不是泛泛之辈,心机之深沉恐怕是超乎绾意的想象。想到这里,绾意面无表情的合上熨金的请帖。   “张大哥你可是这凤红鸾是何许人也?”   ……   绾意端坐在马车之上,双目紧闭,随着滚动的车轮,身子一颤一颤的,耳边响起张渊的话。   “启禀公主,要说这凤红鸾就得先说着流云的三大门庭,分别是第一门庭云都凤家,‘天子脚下威风逞,金銮殿上定乾坤’说的就是凤家,凤家的先祖乃是开国元老,对流云的开国皇帝有着救命之恩,百年来盛宠不衰。第二门庭西塘金家,‘财神座下金童子,黄金屋里黄金人’这是众人对金家的描述,说的便是这金家的当家少主金不换,说他是财神爷派下凡的,金家的府宅里面就算走出来一个下人都是浑身镶嵌着黄金的。还有一个便是金陵斩家,武将世家,手握流云王朝三分之一的兵力……”   “凤家之所以盛宠不衰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凤家女贵,流云百年历史中一共出了五位皇后,其中有三位便是凤家的女儿,所以流云国上下都知道凤家的女儿就是天生的皇后,而这个凤红鸾便是云都凤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嗣,不过据说这凤红鸾不过是一个庶出之女,其母出身也不高,本来这凤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子也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凤云裳,凤家真正的嫡出之女,自幼与十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祈王有婚约,可惜的是凤云裳福薄,就在大婚前夕,被人发现死在房内……”   “这凤云裳一死,凤家新一代便没人了,这凤老爷这才将凤红鸾的母亲扶正,而她也得了个嫡出之名……”   马车突然停止,绾意幽幽睁开了眼睛,张渊的话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每每说到流云祈羽与凤云裳的时候,绾意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隐约得知道凤云裳的死不会那么简单。绾意甩了甩头,将那恼人的情绪抛出脑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这好奇心杀死猫。   “到了吗?”绾意问。   秋心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回答道:“前面不远便是酒中仙,可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张公子已经去处理了,公主且安心等待吧!”   绾意等了一会儿,见外头还是没有结果。马车内的气味着实有些憋闷,便对秋心道:“我们出去等吧!”   秋心细心的拉开车帘,弯腰走出马车,借着秋心的搀扶,下了马车。   习惯清净的绾意突然置身于这忙碌的市井,一时间着实有些不适应,有些茫然的望着这繁华的一国之都,蜿蜒的护城河就像是小龙女挥舞着手中的白练,蜿蜒曲折,波光莹莹,孕育着这一国人民,似乎每一条繁荣的城池中都有这么一条河,绕着巍峨的皇城见证着一个国家的兴衰。江干上下十余里,珠翠罗绮溢目,车马塞途中,饮食百物皆倍穹常时,而僦赁看幕,虽席地不容间也。   街上的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隔了一条河都能清晰的传入绾意耳中,一条护城河将云都一分为二,它就像是一把剑,生生的将人的界限拉大,贵族和平民,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可是在绾意看来,自己所处的东市高楼林立,华贵奢华间展现的却是贵族的腐败和奢靡,和对面那纯粹简单的生活相比,显得污秽不堪。   而绾意如今所处的酒中仙便是东市中有着“流云第一楼”的酒楼,宝马雕车香满路,酒中仙门前如今可谓是门庭若市,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入楼去。   前面的路被那一家家奢华无比的宝马香车堵住,因着绾意不喜奢华,所以马车的装扮也是十分简朴,若是平日里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与那些闺阁小姐穿珠带玉极尽奢华的香车相比,倒真是显得寒颤极了,这也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只见马车边,张渊正冷着一张脸与前面一个家奴打扮的男子交涉着,而一旁的李大拳头紧握,恨不得上前将那二人扁了一顿。   “张大哥出了什么事?”绾意在秋心的搀扶下,迈着细碎的步伐,走上前去。   熟料未带张渊回到,那个家奴打扮的男子便抢先开了口。   “你就是这马车的主人吧!你们马车挡着我家郡主的道儿,还不快朝后退退,惊扰了翎羽郡主的大驾有你们好受的!”   绾意随意瞄了一眼,见前方有一辆马车横插在他们马车的前面,又见那两个家奴气势凌人的模样,心中知道了个大概。看到张渊阴沉的脸,便知道他口中的翎羽郡主身份不低。而张渊知晓她不愿与人交恶,身在流云国,处处危机,步步惊吓,故而希望好言相劝解决此事,可显然对方太过跋扈嚣张。本来退一步也无妨,可是绾意毕竟是一国公主,代表栖凤国的国威,若是传来出去,栖凤的颜面何在,绾意在流云又如何立足。于是一个要进,一个不让,就这么僵持下来。   绾意轻笑一声,白纱下的唇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意,看都不看那眼高于顶的家奴,赫然转身,对着一旁握紧拳头怒火中烧的李大,冷声道:“李大哥,这车这人实在太碍眼了!”   037 宴无好宴1   李大早就磨刀霍霍了,若不是出门前,张渊再三叮嘱莫要惹是生非,凡事忍字为先,他早就拳头一挥,看谁敢在他面前嚣张。   如今听得绾意此语,活像是只能在厨房帮忙的火头军突然接到冲锋陷阵的命令,憋屈良久的热情蹭得高涨起来,只见他长袖朝上一抹,露出肌肉喷张的虎臂,就要熄灭只剩下零星小火苗的锅灶突然扔进一碗油,那气势看的刚刚还嚣张不已的家奴瑟缩着朝后退,手指一颤一颤的指着朝他逼近的李大,嘴中却还做着垂死挣扎:“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们郡主可是皇上的亲侄女,爷爷我可是翎羽郡主面前的红人,若是……啊!”   未带他说完,只见李大虎臂一伸,将眼前碍眼的手指狠狠一掰,十指连心,顿时引来一阵尖叫。李大眉头一皱,抓着那家的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他单手举起,长臂一挥,只听得噗通一声,刚刚还狗仗人势的家奴便被扔进了护城河中。   解决了碍眼的奴才,李大盯着横插在他们马车中间的豪华马车,有些不确定的望向绾意。绾意端坐在马车之内,车帘卷起,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说话,一时间李大到真不知道该如何!李大虽说性子直爽,但是并非没有脑子,打了小鬼倒是没什么事,可是若是伤了这马车里面的正主,那就不是他能担待得起来。于是,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张渊,只见张渊一个点头,多年生死相依的默契,李大很快就知道他的意思。   收回视线,定眼望着眼前豪华不已的马车,双腿打开,马步一打,右手紧握成拳,隐约间似乎能听到骨骼移动的咯吱声,那喷张的肌肉刚劲有力,猛的出拳,朝着领头的骏马打去,正中马匹的头部,而后足下一个踢腾,一记横扫落叶,上下齐攻,只听得一阵野兽垂死的嘶鸣。   那马车失了骏马的牵引,突然朝前倒去。马车里面的人感受到危险,突然撩开珠帘,想要看清是怎么回事,可是李大根本就不给她们机会,足下一个纵踢,马车轰然倒塌,在地上几个翻滚之后,斜躺在护城河边,大半个车身都悬空了,摇摇欲坠,看起来好不心惊。   绾意只是随意瞄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马车,牵车的马在李大上下夹攻之下,已经脱缰而逃,那豪华马车上的珠帘,香囊,珠佩之类碎了一地。而那车厢之中少女惊恐的尖叫的声不绝入耳,绾意漠然的吩咐秋心合上车帘,将那一片混乱置于身后。   “走吧!”绾意轻声一呼,李大张渊二人看也不看那一片混乱,恍若无事一般,一左一右上了马车,扬鞭一挥,车轮便轱辘轱辘滚动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很快便有人认出是翎羽郡主的马车,在一众人等的帮助下,马车内的人很快便被救了出来。   只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从车内爬出来,其中一人衣衫凌乱,朱钗斜插,一头乌黑的青丝左一缕,右一缕,一时间到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那浑身散发着浑然怒气似有燎原之势,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直盯着前面缓慢前行的马车。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啊!还不把前面那个瞎了狗眼的狗奴才给本郡主拿下!”   前行的马车再次停了下来,秋心撩开车帘一角,端详了一下外面的情况,一样面瘫似的脸上突然皱起了眉头。   “公主,我们的马车几乎被所有的马车包围了!”秋心一向平静的声音里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担忧。   绾意淡然一笑,也不着急。   翎羽郡主那是何人?她可是怡亲王的掌上明珠,怡亲王是谁,那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那可是众亲王之首,流云一族的族长。这翎羽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小肚鸡肠,今日受此侮辱,不将绾意生吞活剥了才怪。而且她此时怒火中烧,在场的人若是不帮忙,等那日她想起来,那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为了避免今后能够逃脱翎羽郡主的毒手,他们只能将枪口指向绾意。   “哪里的不知死活的山野小民竟敢戏弄本郡主!”翎羽郡主粗鲁的挥退欲要上前帮她整理衣物的丫鬟,涨红了一张脸,怒气冲冲的堵在绾意的马车前。   “郡主?好大的威风啊!流云国的郡主竟然是这等‘威仪’!”张渊冷眼看着眼前衣衫凌乱的翎羽郡主,从先前李大在绾意的授意之下教训了挑起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之后,机灵睿智如张渊便知道,他们的公主将欲凤舞九天,狠狠的给流云国那群人来个绝地反击。   “狗奴才,凭你也配跟我们郡主说话!”从死亡线上找回神智的丫鬟惊闻此语,狠狠的回击。   “放肆!”张渊冷喝,“还不让这些人让开,惊扰了我家主子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姑奶奶!”有什么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   “跟个小丫头废个什么劲,直接让我一掌打死得了!”李大眼露凶光,握紧拳头在那主仆二人面前晃悠。   那两人是吃过着拳头的亏,一时间竟闭上了嘴巴,有些惊恐的定在那里。   “什么人竟然敢在凤大小姐的寿辰之上闹事!”带着玩世不恭的嗤笑声穿破团团车马,直直传入绾意的耳中。   两方僵持不下,就在这时,团团车马间突然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少女在一众相貌不凡的男子的簇拥之下缓缓走来。那原先被李大吓唬得瑟瑟然的翎羽郡主见到此人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小跑着走到那女子面前。   “红鸾姐姐,你这太过嚣张了,不但打伤了小柱子,还把我的马打跑,踢翻我的马车,我和阿奴差点就丢了性命!”翎羽满脸委屈的扯着凤红鸾的衣角,一脸愤懑的指控着。   “是啊!大小姐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奴婢和郡主差点就掉进护城河里面!而且这奴才还口出恶言,出言侮辱郡主,对皇家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丫鬟阿奴在翎羽的一个眼神之下添油加醋的控诉着。   凤红鸾沉着一张脸,望向那素雅的马车,眼波流转,一时间却什么都没说。倒是她身旁一个打扮得金光闪闪的男子突然饶有兴味的开口:“哟!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咱们的翎羽妹妹,看金哥哥不活剥了她!”   038 宴无好宴2   翎羽一扫先前泫然欲泣的表情,寒着一双眼,心中本是委屈十足,又见凤红鸾只是神色诡异盯着那穷酸样的马车,丝毫没有帮自己出气的意思,心中更是火气直冒,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现在敢招惹她的人,那就是阎王爷上吊,嫌命长了。   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凑到翎羽的刀锋上,看着那张满身铜臭无赖脸,翎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金不换离开本郡主远点,满身臭味熏死人了!”翎羽一把推开凑到她面前金光闪闪的男子,嫌恶的等他一眼。   “臭味?”金不换一本正经用鼻子闻闻,再次嬉皮笑脸的凑到翎羽面前,坏坏的对翎羽直眨眼睛:“哪里臭,很香的,翎羽妹妹要不要闻闻。”说着,将脸凑到她面前,示意她嗅嗅。   “哼!满身铜臭味的下等人,离本郡主远点!”翎羽被他逼得无路可退,恶言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翎羽,你太放肆了!”一直安分站在凤红鸾左边的冰块男此时突然一声怒喝。   翎羽郡主见到那张冷如寒冰的脸庞不由的瑟缩着朝凤红鸾躲去,声若蚊蚋的嘟囔一句:“表哥!”   “斩大哥,翎羽只是一个孩子,并没有恶意的!”   这时,凤红鸾也收回视线,护小鸡似的将翎羽护在身后。对上身旁冷若寒刀的男子,绽放出一抹雍容的笑意。那男子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狠狠瞪了翎羽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言语。这才放心对上金不换黯然失神的脸。   “不换,翎羽妹妹有口无心,你莫要见怪啊!”   “凤姐姐你这不是折煞不换吗?翎羽妹妹是什么性格,我还能不知道吗?要翻脸早就翻脸了!”金不换敛去一脸笑意,半是苦涩的说道。   凤红鸾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对上绾意所在的马车,沉稳的声音突然想起:“敢问马车中所坐为何人,为了欺我妹妹至此!”   一张帘幕相隔,绾意斜倚在马车上,一直留意着外面的情景,流云三大门庭这一代最出名的接班人如今都出现在此,从他们之间的互动不难看出三大门庭之间的关系匪浅。   “是啊!你们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欺负怡亲王的掌上明珠,当着是不想活了!”未带绾意开口,那个被人贬低如斯的金不换到先问起罪来。   “你们才真是大胆,竟然敢冲撞安宁公主,翎羽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温润的嗓音如同一缕清风飘然而至,伴随着几声咳嗽,落入绾意的耳中。   只听此话一出,人群中赫然闪现一阵唏嘘。那些将绾意围得团团转的车马霎时散开了。   “十三哥,你怎么来了!”翎羽郡主一听这声音,突然喜上眉梢,扭过头去一看,只见一架低调奢华的马车朝他们驶来,马车停,一抹飘然的白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参见轩王殿下!”   “都免礼吧!”流云意轩含笑着挥了挥手,转头看向一声狼狈的翎羽郡主,“几年没见,我们的小翎羽都长成大姑娘了,可是怎么还是如此莽撞,竟然敢冲撞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是谁啊?皇伯伯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公主啊?”翎羽眨巴着大眼睛,这几年,她一直寄居在舅母家,都没有回过云都,她怎么不知道这宫里突然出现一个安宁公主。   “翎羽妹妹,你刚回云都,所以并不知道。这安宁公主不是我流云的公主,而是栖凤国的公主!”凤红鸾笑意盈盈握着翎羽郡主的手,俨然一副贴心大姐姐的模样。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到咱们流云来和亲的那个公主,这些日子街头巷尾都在传,听说这个栖凤公主长得跟妖怪似的……”   “翎羽休得胡言!”流云意轩嗔怪道。翎羽见从小最宠爱自己的堂哥如此对待她,不由得撅起小嘴巴,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公主在此,红鸾有失远迎!”   “凤小姐客气了!”轻灵曼妙的嗓音如同夜莺的歌声一般从绾意口中吐出。   “公主多日不见,你可安好!”流云意轩上前几步,对上那合起的车帘,关切的问道。   “意轩你我之间何许如此见外!”绾意轻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撩开车帘。   优雅的踏出马车,绾意环顾四周,放眼望去一架架奢华无比的马车,将这一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那马车里因着好奇而探出的头颅比比皆是。抬眼对上流云意轩温润飘渺的笑意,绾意轻轻向他走近。似有如无的药味从他身上飘来,绾意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日渐瘦弱的身躯。   “翎羽还不来跟绾意赔礼!”温润的声音绵绵的,带着少有的严厉,让人不敢抗拒。   “轩王殿下,这恐怕不妥吧!”凤红鸾端着一副天下之母的架势,使得绾意不得不将视线投向她。   华裳美服,仪态万千,容貌身姿,皆为上乘,笑语盈盈间,荣耀秋菊,华茂春松,明眸善睐,举手投足间,看似轻笑微颦,却流露出一股傲视天下的贵气。这样的女子若为贵,则母仪天下,但若是嫁与平常人家,必定不安于室。   “红鸾姐姐说的对,十三哥怎么能帮欺负翎羽的坏人!”翎羽认同的朝凤红鸾身上靠去,绾意看到凤红鸾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品不出其中的意味,只能静观其变。   “哦?那就敢问凤大小姐这不妥在何处?”   绾意有些讶异的看向仙人般无悲无喜淡漠超脱的流云意轩,很难想象谪仙一般的流云意轩嘴里居然会出现近乎讥讽的言语。   “公主远道而来,我流云奉之为贵宾,然公主不感君恩,欺我皇室血脉,辱我皇室尊严,是为何意?”凤红鸾丝毫不理会流云意轩的讥讽,笑语盈盈的开口。   “敢问凤大小姐,我流云皇室尊严与你凤家有何相干!”流云意轩讥讽道,“莫说你凤红鸾还不是我流云的皇后,就算是也由不得你在安宁公主面前放肆。”   “十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红鸾姐姐!”翎羽不依的瞪着流云意轩,实在不理解一向温文儒雅,带人宽厚的十三哥怎么能如此对待红鸾姐姐。   “凤小姐给绾意扣上了一顶好大的帽子啊!”绾意轻笑,白纱下的眼寒光一闪,“凤小姐只道绾意欺你流云皇室,那么尔等损我栖凤国威,又当如何!”   039 真假红鸾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天空中云团卷卷,一朵朵乌云飘来飘去,先前还是晴空万里,刹那间便乌云满布,众人皆为凤红鸾捏一把冷汗,斩风满眼困惑的盯着身边的女子,他所认识的凤红鸾不该是这等模样,难道是……   “红鸾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多么谨慎的一个人,今日怎么会如此冒失,咄咄逼人,这下倒好,反倒给人落了口实!”金不换压低声音,满脸困惑的问一旁的斩风。   斩风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那眉,如墨描摹,那眼,似明珠镶嵌,那鼻,若雪山雕琢,那唇,似桃红渲染,极致的容颜,多一分嫌多,缺一分嫌少,堪称神作。可惜是明珠蒙尘,眼前这双眼空有翡翠之光,却无星辰璀璨。想到这儿,心中由是一松,对于金不换的询问,也不回答,只是高深莫测的望着两个对峙的女人。   金不换见斩风并不理睬他,一时间气的有些跳脚,胸前那块金光闪闪的纯金算盘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哒哒的声响。突如其来的清脆声响倒是吸引了绾意的注意,抬头望去,耀眼的金光刺痛了绾意的眼,只见此人一身绛紫色长袍,胸前绣着一只高雅腾飞的仙鹤,仙鹤展翅欲飞,有冲霄凌云之意,令人惊叹的不是这仙鹤是多么的栩栩如生,而是那竟然是一只用黄金磨粉,汇聚成金丝,慢慢织就而成的黄金鹤,仙鹤尖尖的长喙微微张开,正好将那黄金算盘衔在口中。而那足下踢腾的鞋子也是珠光闪烁,竟然以千年软玉为底,金蝉冰丝为面,好大的财气,当真映衬了那句“身上黄金衣,足下琉璃道”。可是这样显赫门庭出来的男子却有一双玲珑澄澈的眼睛,怒笑嗔痴皆在脸上,活的好生真实!   似是察觉到绾意的目光,那张娃娃脸上顿时染上一层羞恼,狠狠的瞪了绾意一脸,绾意心中一阵失笑,自己这般明目张胆的盯着一个男子看,虽然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孩子,可是在别人看来倒成了不知羞耻。   “莫不是栖凤国都没了男人,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沦落到当街发花痴?”翎羽一把挡在金不换的前面,狠狠得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金不换,气哼哼的对着绾意。   绾意淡笑,并不理睬她,复又将视线转向凤红鸾,只见她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如今正书写着理屈词穷的恼恨,不由的一阵快意,绾意也不得理不饶人,反而对着暗中的某处淡淡的说道:“绾意应约而来,凤小姐却迟迟不肯现身相见,这是何意?”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不解得盯着那置于一众人中龙凤,锦衣华服之中的清淡身影,淡淡的乳白色纱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一根梨花簪子微微绾起墨色的青丝,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胸前,一张淡雅的素色丝巾将那张绝世容颜生生遮挡,影影绰绰间,宛如仙归。呵气如兰,那素色的丝巾随着她的话语忽闪忽闪的,微微的热气润湿了素色的丝巾,映衬出一片绯红。   “公主真奇女子也,红鸾自愧不如!”   一道爽朗清丽的身影穿破人群,众人朝后望去。只见一袭富贵牡丹织锦绣袍,只一眼便富贵逼人的女子踏着细碎的莲步缓缓朝绾意一行走来,长长的拖尾顺着她前行的脚步蜿蜒着,似一道秀色水波,那女子生的一双凤眼,微眯时诡诘多变,轻笑时大气磅礴,飞天宫髻上银光闪闪,金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高昂的头颅显得贵气逼人。   “怎么有两个红鸾姐姐啊?”翎羽一脸茫然的对上同样困惑不已的金不换。饶是流云意轩在见得这等场面也不由的皱紧眉头,只有斩风在见到来人时,眼中闪过一阵了然。   众人一阵唏嘘,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绾意对面的“凤红鸾”身上,一模一样的脸,一个荣耀秋菊,高贵豁达,一个言语咄咄,理屈词穷。   “红玉,你太过贪玩了!若不是今日皇后娘娘突感不适,中途离宴,酒中仙又是回府的必经之路,恐怕就要任着你胡闹下去,而无人知晓!”凤红鸾嗔怪的摇了摇头,对上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无奈的说道。   那先前还气势嚣张欲要问人罪过的“凤红鸾”气急败坏了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妖艳的脸,媚骨天生,那一眉一眼无不展现出一种媚态,绾意见之,不由的惊叹,这等女子活该是妲己转世,褒姒投胎,天生就该是祸国殃民的命。见到凤红鸾到来,丝毫没有自己的计谋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对着众人一阵媚笑,霎时软了一众英雄骨!   “姐姐来了,妹妹不过是想要会会这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安宁公主罢了,便借了姐姐的名义给公主发了请帖!”红玉笑颜如花的对上凤红鸾,这个流云国传说中的未来皇后,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同是庶出,为何她凤红鸾命如此的好,不但能在凤云裳死后,接替她的位子,还能得到斩风将军的垂帘。难道就是因为她生的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吗?同是倾城之貌,为何她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当成祸水红颜人人避之不及,而她凤红鸾却独倾流云男儿的心。   不过……   凤红玉笑语嫣然的看着眼前如同空谷幽兰般飘渺出尘的女子,心中不由得闪过一阵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十三皇子挺身相互的模样,心中更是大快。凤红鸾,你再也不是一枝独秀了,她相信以凤红鸾可怕的心机,有一场好戏可以慢慢欣赏了!   众人思绪拨转的一瞬间,绾意也在打量着这一身华贵荣装的凤红鸾,流云第一门庭云都凤家的嫡女,流云王朝内定的皇后人选。观其貌,倾城之貌,牡丹雍容羞三分,海棠无光碾落尘;闻其音,清丽无双,如翡翠击玉;品其神,诸事心中过,面上了无痕。   “红鸾拜见公主殿下,久闻公主蕙质兰心,才情胆识,天下无双,今日机缘巧合,承蒙公主不弃,应邀而来,红鸾感激不尽,先前舍妹顽劣之举烦请公主见谅!”凤红鸾语态恭敬,大方得体,俨然有大家风范。若是自己还在追究,反而显得小家子气,绾意不由得打从心里佩服眼前的女子,能屈能伸,懂得什么样的姿态是对自己有利。同样也提醒自己提高警惕,这女子绝非泛泛之辈。   “凤大小姐客气了!”绾意回以一礼,也不多说,深知在她面前,自己不见得能讨着好果子吃。索性萌生了退意,“这场乌龙之举,绾意本是局外之人,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了!”   “公主且慢,想请不如偶遇,红鸾早有上门拜会之意,无奈苦无门路,今日虽是小妹顽劣之举,但诸位诚心为红鸾庆贺生辰,红鸾感激不尽,公主殿下相遇便是缘分,还请公主留下喝杯水酒!殿下你说可好!”话虽是对着绾意说的,但是她却掉过头,对着不远处一家奢华低调的马车问道。   “今天你是寿星,还不都依你!”粗狂的声音中难掩饰宠溺,伴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粗犷高大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细细一看,正是之前与绾意有过数面之缘的草包王爷,三皇子漠王流云漠渊。紧接着便是那个一向阴沉的如毒蛇一般的老十流云加贺。   “可是平添了些个看着不自在的人不知道这就能不能喝的舒心,也罢,今儿个做东的是你凤大小姐,咱们都是陪客,就客随主便吧!”   听得那声声刺耳的讥语,绾意有些苦笑,心中不禁有些憋屈。   “本就是打算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喝完这杯酒,不想路上巧遇了公主,你二人都是这天遥大陆数一数二的绝代佳人,如今英雄惜英雄,美人怜美人。我等又岂有不成人之美之理啊!”温润的嗓音伴随着那张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意,流云笙歌优雅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十七呢?喝酒他闹腾的最欢,现在怎么没见着他的人影?”流云漠渊不见流云陌琛的身影,连忙问道。   “你也知道琛弟就是孩子心性,马车上憋闷,他早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了!”   流云漠渊听得此语,便也不再多问。   三人褪去一身华贵的明黄,皆是寻常贵公子打扮,可是那浑然天成的皇家贵气让人莫不望而生畏。   “十三弟,你也在这里啊!”流云笙歌笑着看向白衣飘然的流云意轩,很是兄友弟恭的问候道。   “三哥,四哥,十哥!”流云意轩轻轻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当日一别,来去匆匆,不知公主可曾安好?”流云笙歌看似关切的问道,一双眼淡漠如水。   “四弟一看就知道不好了,否则也不会用纱巾蒙脸!”未带绾意开口,流云漠渊凉凉的出声。   “这点就不劳漠王殿下烦心了!”面对流云漠渊的出言不善,绾意懒得搭理,抬头对上凤红鸾笑意嫣然的脸,贝齿轻启:   “大小姐既然诚心相邀,又有太子殿下和诸位王爷相配,绾意焉有不从的道理。”   040 诡异的椅子   绾意轻笑,白纱下的面容忽明忽暗,蒲扇般的睫毛微微翘起,卷曲成一道优美的弧度,细碎的阳光照耀下的漾漾水波如今忽闪忽闪的,点点金光让人望之眩晕。裸露在白纱下的肌肤细嫩如雪,美如白瓷,娇如琼花,流光溢彩间展现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绝代风华。   凤红鸾笑语嫣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那一双眼,惊涛骇浪下淡若平湖,雪色的斜襟素色纱裙随着乱舞的秋风微微扬起,心中不禁暗自撺掇这样的女子是否会在将来的某日与自己一争春秋!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了酒中仙,刚踏入这酒中仙,迎面扑来阵阵酒香。绾意不由的深吸一口,浓郁的酒香中隐约夹杂着一股清淡的气息,绾意闻之,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香味隽永熏然,淡而不腻,雅而不俗,清幽纯净,有仙人之味,正是她最爱的梨花香。   “这梨花白的香味不喝便醉了!”流云笙歌忍不住赞叹。   “看来今儿红鸾有福了!”凤红鸾明艳动人的脸上闪现着嫣然的笑意,与流云笙歌默契的对视一眼,那其中流转的韵味饶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那你得好好谢谢斩风哥哥了,若不是他派人日夜兼程从金陵运来数十株梨树,估计咱们想要喝上这梨花酿还得等上个把月!”金不换挥舞着银光闪闪的长袖,狡黠的看着满脸冰块的斩风。   只见他刀削斧刻下的那张刚毅的脸隐约着浮现一缕羞赧,那模样看在绾意眼中,只是一阵叹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又一个痴人啊!   “如此便多谢斩风哥哥!”凤红鸾一听客套的回以一礼。其间的疏离之意溢于言表。   “红鸾你我之间何许如此客套,再说我也只是让人送来几株早开的梨树罢了,这酿酒的工艺还是劳烦不换的!”斩风的脸上难掩苦涩,心口隐隐刺痛着,那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面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翱翔在碧蓝的天空下,再也不需要她手心的温暖了。   “好了好了,都站在门口做什么,酒中仙的梨花白,一年才酿那么一坛,往年都是进贡入了宫,今日脱了红鸾妹妹的福,得以品尝这人间佳酿,今儿咱们可得尽兴!”流云加贺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见着场面突然的冷凝下去,急呵呵嚷着要喝酒。“三哥,四哥,十三,今儿个五哥不在还真的可惜,咱一定要多喝几杯,回头好好在他面前炫耀炫耀!”   流云加贺的暖场引来众人一众哄笑,到底深宫大院里面进出的人哪个不是长了一个七窍玲珑心,心思细腻着呢,有些事大家都知道,可是只要那一层纸还没被捅破,这场戏就还得陪着演下去。   一行人在掌柜的招呼下,顺着层层的螺旋木质楼梯上了二楼,进入了那个事先准备好的包厢,一路上绾意虽然看似心无旁骛,可是那眼睛的余光早已将这里的一切打量了一遍。   从一楼一直到他们进入包间,整个酒楼的装饰看起来跟其他酒楼没什么区别,绾意还在纳闷想必这样的酒楼在流云国比比皆是,如何能称作云都第一楼。然而,当绾意走进那奢华的包间之后,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宝石为底,软玉为基,整个包间彰显着一个家族豪华而低调的霸气,素色纱幔勾勒出飘渺的仙境,袅袅的雾气弥漫着在淡淡花香中,丝丝的凉意从脚下升起,褪去一身燥热,各式各样的桌椅看似杂乱无章的横亘在屋内各个角落。这些人熟门熟路的走向自己的位置,看来都是这里的常客。   绾意愣在原地,一时间举步维艰,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反衬出自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端的闯入者,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孤立无援的滋味将自己笼罩,就像是回到刚刚从萧绾意的身体里醒来,茫然困惑,畏缩得躲在那具身体里面,在黑夜无人的角落里凭吊自己短暂的一生。   乱世飘零,我自悠然独笑;何处吾归,堪破红颜如雪。这一世辗转流连,那一生苦心孤诣,求得不过是一个归宿,让漂泊无依的灵魂找到一个温暖的彼岸。   “绾意这里!”流云意轩温柔的声音悠悠扬扬的飘进绾意的耳中,唤回了游移的思绪。   迈着细碎的步伐,丝质的裙摆悠悠扬扬,似朵朵高洁的青莲微微绽放着华美的流光。   绾意走到流云意轩所指的位置,玉色冰清玲珑剔透的玉石栩栩如生的雕刻出一只昏昏欲睡的雄狮,雄健的狮背被打造成一只宽大的狮椅,柔软的虎皮铺在狮椅上,看起来精致极力,绾意刚欲坐下就传来流云加贺阴沉的声音。   “还请公主另寻一座吧!”   绾意愣在原地,清亮水嫩的眸光盯着毒狼椅上满脸阴沉的流云加贺,无声的询问着。   “这位可是琛弟的,你们也知道琛弟虽是小孩子心性,可是自己的东西碰都不让碰一下,若是让他晓得自己的座椅被人坐了,恐怕吃苦头的就是公主!”流云加贺说的头头是道,绾意却听得其中处处是刁难。   场面一阵沉默,流云意轩轻轻咳了几声,朗朗喉咙,声音有些沙哑:“十哥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绾意你还是坐这儿吧!”   流云意轩抚了抚身边摇晃的藤蔓,粉色高洁的莲花座上一把紫藤萝编织的藤椅映入绾意的眼帘,只见流云意轩眼神迷离的抚弄着那绛紫色的藤椅。那一向超然无波的眼中此刻流露出的深情像一碧汪洋般深邃,悠远。   “不……”已经换上一声翠绿色霓裳群的翎羽郡主,再听到流云意轩的话语之后,俨然有从座上跳起的意思,却被她身边的凤红玉阻止了,杏目圆瞪,好像再说要是绾意敢坐上去,她就活剥了她。   绾意一阵愕然,随意瞄了一眼,心中不禁玩味,这紫藤吊椅到底是何人的座椅,只见那几个皇子王爷故作左右,仿佛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之人。最可笑的是这里面除了她之外,其他三个女子的神情,绾意莞尔,看着紫藤吊椅如此精心别致,在一干或威武,或雄健的兽形座椅上倒显得诡异起来。   细想了一下,绾意抬起来,看向凤红玉玩味嘲弄的眼神,凤红鸾看似云淡风轻,置身其外,可却隐约得透漏着一丝不寻常。   “我还是坐那个吧!”绾意直直的走向角落里那张被白纱掩盖住的座椅,在一众人等的惊呼之下,掀开那张白玉流光,精妙绝伦的椅,梨花如雪,淡雅雕琢,细碎的流光闪耀着,在一群人的倒吸声中,想也没想坐上了那张袅袅烟云下,寂寞孤独的梨花椅。   “咦!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张梨花椅!”翎羽率先忍不住惊呼,鼓着的嘴巴像是塞进两个馒头似的,愤怒的瞪着金不换。“好啊!你什么时候偷偷打造了一张这么漂亮的椅子,居然连我都瞒着……”   金不换也是一头雾水,一脸茫然的对上无理取闹的翎羽。   “这个我哪里知道啊!这里已经封了三年了,要不是红鸾的生辰大家再次聚首,这里也不会再次打开啊!”   “你还说你不知道,整个酒中仙都是你的,你都不知道,谁知道,我不管,我不管,既然给本郡主看到了,这张椅子就是本郡主的了,今日聚会之后,立即把她送到怡亲王府,否则……”细嫩光华的手握紧成拳,威胁似的在金不换眼前晃动。   “翎羽不要胡闹了,那张椅子你坐不起!”凤红鸾沉着一张脸,眼波流转间透露着诡异的光芒。   不仅仅是他就连那个挂着千年不变笑意的流云笙歌也在看到绾意座上那张梨花椅之后,头一次惊愕的忘记挂上那抹笑。只不过他眼中流转的却不似其他人,其中夹杂着一抹欣喜,阴沉的眸中头一次闪现出真诚的光芒,望向绾意的眼神更是充满诡异,隐约中透着一股坚定。   “什么叫我坐不起,这世上除了皇上伯伯的龙椅,还有什么椅子是本郡主坐不起的!”到底是孩子心性,见着自己欢喜的东西说什么都要得到。   “我说郡主啊,你难道不知道除了那把龙椅,还有一个人的东西是谁也动不得的吗?若是你偷偷动了,只要给那人知道,那么付出的就不是血的代价那么简单了,你说我说的对吗?姐姐!”凤红玉语带挑衅的问着一旁僵坐的凤红鸾,眼中的得意饶是绾意这个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红玉姐姐,你说的是……是……”翎羽惊恐得瞪大眼睛,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结巴了起来。   凤红鸾微微挑起耷拉着的眼皮,清丽无双的凤眼对上凤红玉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不由的扯动嘴唇,扬起一抹灿然的笑意。   “妹妹说当然对,可是凡是总有例外的时候啊!”凤红鸾轻蔑的看了一眼凤红玉,恰到好处的将话题转到绾意身上,一字一顿:“毕竟公主可是流云国的上宾啊!”   041 刻骨相思最枉然   绾意但笑不语,面上秋水无波,心里却是直打鼓,先前透过薄纱隐约觉着是把椅子,因着地面上软玉生烟,如似凌波仙境,这椅子被闲置在角落,只当是要被丢弃的废椅,却不想自己贸然之举,使得自己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当中,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陷入两难之境。   “坐了便坐了,料想千金贵体,玉质冰清,还怕辱没这把雪羽冰梨椅?若是十四弟问起,便说是我请公主坐的!”   流云笙歌整理情绪,笑语盈盈的说着,清越的声音带着似有如无的沙哑,望着绾意的眼神似是被月神施了魔法,点点银光,璀璨光辉。   “太子哥哥,你这么做就不怕祈哥哥生吞活剥了!”翎羽最是古灵精怪,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刚刚还吓得胆战心惊的,如今却连当今太子都能打趣。   “不怕,若是你祈哥哥要生吞活剥了我,小翎羽可要拉住你祈哥哥!”流云笙歌笑的更开。   “翎羽又不是云裳姐姐,祈哥哥才不会听我的呢?”小女孩被这么一说,霎时恼红了脸,口无遮拦起来。   空气变得凝重起来,那个名字宛若那水上的清波微微荡漾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时间的流年将那澎湃激动的情绪封存在那一片平静之下,不提,却不能不想,刻骨相思,之音那人曾经如此鲜活的存在着。   翎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着众人迷离的眼神,忍不住嘟囔道:“真的好怀念云裳姐姐在的日子啊!”   一阵沉默,风舞妖娆,无形的风穿破岁月的痕迹舞乱了袅袅烟云,迷乱了曾经的记忆。   “是啊!三年了,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绾意有些讶异,心中不禁暗自揣测这个凤云裳到底是怎么一个女子,就连一向是毒如蛇蝎的老十流云加贺在提到她时,那种黯然若失的神情都那般的令人动人。   “哎,多情自古空余恨,尤其一生爱而不得,姐姐的选择虽然决绝,但是至少她能在她所爱之人留下一个印记,被这么多人记得,我相信姐姐就算在九泉之下,亦会含笑挽歌!”   “是啊!红鸾说的没错,三年了该放下了,你说对吗?十三弟!”流云加贺感叹一声,见流云意轩对着云裳生前最爱的紫藤吊椅黯然神伤,不由得出言劝慰。十三弟和十四弟还有云裳之间的纠葛他虽有耳闻,但是并不清楚,直到后来云裳死后,一向最是要好的两个弟弟突然决裂,十三弟一病不起,十四弟远赴沙场。   “十三!”流云笙歌突然从座上站起,优雅的身姿浮动在烟雾缭绕的包厢里,清朗俊逸的容颜,如九天之外最是飘渺的仙,带着堪破一切的笑意,其实单就气质上来看,流云笙歌与流云意轩最是相似,飘渺如谪仙,明动而出尘。只是流云笙歌的洒脱自然带着些许沧桑世故的味道,沾染了太多的凡俗之气,而流云意轩的一颦一笑,一嗔痴,空洞无波的瞳孔着诉说着累世的苍凉,是一种渴望超脱而不得自由的悲苦。   流云笙歌一如既然如同一个兄友弟恭的兄长一般很是男子气概的拍了拍流云意轩那薄弱的肩膀,幽幽一声叹息,却什么也没说,反而对上一脸淡然清冷的绾意。   “让公主见笑了,云裳是我们自幼一般长大的妹妹,可是福薄,不幸夭了。这紫藤吊椅是她生前最爱之物,一时触景生情,还请公主莫要见怪!”   “殿下客气了,云裳姑娘是幸福的,能有这么多的人记挂着,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何不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伤,绾意的话虽说是回答流云笙歌,但是一双眼却紧紧定在那个扶椅凭吊的流云意轩。   “没想到公主看似冷清超脱,不食人间烟火,却也是性情中人啊!”凤红鸾明艳着一张脸,姣好的芙蓉香腮微微漾起,一双凤眸水波潋滟,似有千种风情。   “东边日出西边雨,恰似无情最有情,多情自古空余恨,倒不如化作那朵朵梨花,随风乱舞,全了那离别意,相思苦,只待今春已过,待重头,梨花如雪,开满山头。用这一世浮华,换尔倾城一笑,于愿足矣!”   许是听得那众人的劝说,流云意轩恍然从回忆中走出来,只是那笑意嫣然,明月流光的倩影踏着满城风雨,穿过那漫漫紫藤,蓦然回首,是紫竹林琴瑟和鸣的悠然,是碧水山泉中灵动自然的铃铃笑意,是凄风苦雨中决然转身的凄婉背影……如何过去,如何忘记……   众人见他搭了话,便也放心下来,流云笙歌挂着千年不变的笑意饶有兴味的盯着绾意座下的雪羽冰梨椅,状似平淡无波的开口:“传说这雪羽冰梨椅中嵌入了梨花仙子的神髓,如遇有缘人,便可窥见常人看不到的奇景,倒不知是真是假?”   “这雪羽冰梨椅一直是十四弟的宝贝,若不是云裳当初闹腾,又怎么出现在此处,况且这椅子诡异的很,寻常人谁敢坐上去!”流云加贺见太子转了话题,也跟着附和着。   “要说宝贝,在祈王殿下的心中有什么能宝贝过云裳姐姐,这再珍贵的一把椅子,还不是因着云裳姐姐的一句话‘雪羽不在,紫藤形单影只,莫不会寂寞蚀了骨髓,你也忍心’便让这稀世宝椅蒙尘于酒中仙!”凤红玉又怎可落后他人,状似无意调笑着往日的种种,只是其中的诡异心机也只有有心之人才会听得明白。   “哦?还有这般说法,绾意倒是孤陋寡闻了,不过今日一见,怕也是言过其实了。绾意端坐其上,只觉触手生温,源源不断的暖意似有如无的流淌心间,怕也是玉石材质的缘故,并未觉得如何诡异?”   绾意不曾想到这雪羽冰梨椅竟然是流云祈羽的专座,脑海中不禁浮现那张妖孽张狂的脸,沁凉的手指不自觉的摸索着,源源不断的暖流顺着修长的指尖流淌到浑身各处,白皙的手掌不自觉得摩挲着椅背,淡淡的凹凸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定眼一看,只见白若银月,亮如星辰的雪羽冰梨椅上赫然出现几道浅浅的“伤痕”,似是被利器雕刻一般,看起来淡淡浅浅,可是指腹的触觉最真实存在。   绾意不禁好奇这上面到底刻了些什么,慢慢用指腹拂去椅背上的雾气,口中喃喃道:“玲珑骰子镶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   “绾意你在说什么?”流云意轩离她最近,见她唇齿轻移,却不知说了些什么。   众人一直看着绾意的动作,见她摩挲着这绝世宝椅,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只见她不停的用指腹摩擦,口中低语着。   “这上面既然有一首诗‘玲珑骰子镶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后面好像还想有些什么,啊!”   绾意紧紧捂住右手,像是受到惊吓似的从椅子上弹开,一脸惊恐的盯着那张诡异的椅子。众人见她如此也是吓了一跳。   “绾意你这是怎么了?”流云意轩关心的问着,看到她将右手紧紧捂在胸口,想要上前查看一下,却碍于男女有别,一时僵在那儿不知所措,而且其他人也在瞬间移到绾意身边,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诡异的椅子。   “那椅里面好像有什么活的东西,突然咬了我一口!”   此语一出,霎时炸开了锅,金光闪闪的金不换顿时面如死灰,嘴里不停的嘟嚷着:“惨了惨了,祈王要是知道他把东西放在这儿,结果被人碰了,我死定了!”   “知道才好,这是什么鬼东西啊!看着好看,里面不知道住着什么可怕的妖怪,祈哥哥本就是妖孽生的,他的东西定也是被施了妖术,你还是找人把它搬走,谁知道以后还会闹腾出什么事儿!”翎羽惊恐的拽着金不换的衣角,缩在众人的身后,却逃不过好奇,踮起脚尖,伸长脑袋,朝那诡异的东西看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众人眼前掠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以为不过是眼花,可是再看看那把雪羽冰梨椅,不由倒吸了一口。   啪的一声,翎羽愤怒得给了金不换一个爆栗,“你都是干什么吃的,堂堂云都第一酒楼里面竟然还有老鼠出没,若是传了出去,我看你们金家干脆关门算了!”   金不换一脸无辜的盯着眼前这个任意欺凌自己的丫头,心中虽然恼火,可是对上那怒气膨胀,表情丰富的小脸,一肚子的火气愣是给憋了下去。转而,眼神愤恨得瞪着那张玲珑剔透的雪羽冰梨椅上悠哉打滚的肥耗子。袖口一抹,露出两条白皙鲜嫩却并不羸弱的臂膀,二话没说就要上前海扁那只胆大包天的死老鼠,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死耗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竟然敢在你金爷爷的地盘上撒野,今儿个不把你扁成肉泥,我金不换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哼!”   042 团子和一根的舞技   大红色的织锦鸳鸯“披风”……   青翠欲滴的嫩绿“领带”……   再配上那肉滚滚,白闪闪,生怕下一秒就要胀-破的肥肚子……   如此骚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咱们的团子哥是谁,只见短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小细腿踩在雪羽冰梨椅上最中间的梨花蕊中,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之后,得意洋洋的龇开那张尖细的嘴巴,露出那两颗不知道如何修补好,堪称完美的大门牙,仅有的白色胡须一跳一跳,宛若君王一般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而那本来头与肩胛相接的地方如今硬是被那条青玉“领带”勒出一条痕迹,咱们团子哥的鼠身上终于出现了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变化,那埋葬了不知多久的可怜脖颈终于在领带妹一根的帮助下重见天日。乐极生悲,许是团子哥的情绪太过有感染力,环绕在它脖颈上憨憨入睡的一根感受到它亢奋的激情,一个兴奋身子忽的一缩。   悲剧就是这样诞生的。   脖子一紧,一个岔气,咚的一声,团子哥华丽的跌倒在清冷的地面上,古人说的话,祸不单行,因着地面是软玉所制,周身透着寒气,地上常年都会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这水雾对人而言只会在锦鞋上沾上点湿意,可是团子哥不同,本就是身子和腿比例严重不协调,这会儿落到湿滑的地面上,只见它脚下一滑,一个后脚朝天,肥肥的身子在一片雾气下狂乱的挣扎,可惜……   绾意无语得想要翻白眼,这个团子到哪儿都能耍宝,满是无奈的走上前去,弯身,纤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提,拽着某只细条条的后退将其倒立着拎在手中,半是尴尬的朝众人致歉。   “诸位抱歉了,这是绾意朋友养得一只小宠物,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这里,惊扰了诸位,绾意再次陪个不是!”   “公主朋友当真是‘标新立异’啊,居然养只耗子当宠物!”明玉一声嗤笑,狐狸眼一眯,那慵懒的神态中毫不掩饰一股狠佞的杀意,“不过宠物还是养在家里好了,这样贸然的放出来吓人,万一众人一个不小心,双腿就这么一用力……”   “多谢明玉姑娘告诫,绾意会将你的话如数的告知那位朋友!”绾意轻笑着,水波润泽的清眸闪着一抹恶作剧的坏笑,   “这耗子通体雪白容貌,没有一丝杂质,眼眸碧玉透亮,灵动十足,再加上它轻盈的动作,此耗子绝非寻常的耗子!”流云意轩眼中亦闪着恶作剧的光彩,指着被绾意拎着一条腿,垂死一般倒立的团子,文绉绉的左一句耗子又一句耗子,直说的某只憋屈不已的耗子火冒三丈。   “管它是什么耗子,敢惊吓翎羽妹妹,金爷爷今儿个非红烧了它不成!”金不换抹起了袖子,准备在心爱的翎羽妹妹面前威风威风,谁料还没等到它动手,这种蠢耗子就上演了刚刚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说罢,欲要伸手去抓眼前的团子哥,熟料手还没碰到团子哥,一只在酣睡的一根便睁开了狰狞的三角眼,对着那只胆大包天想要欺负团子的手就是一口,幸好绾意眼疾手快,双手一甩,肥团子空中一阵飞旋之后,最后头晕脑胀的跌倒在宽大的雪羽冰梨椅上。   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爬起来,甩了甩眩晕的小脑袋,盯着某个目瞪口呆,心有余悸的家伙好一阵的龇牙咧嘴。脖子上的青丝一根此刻也是完全醒了,干瘪的三角头恶狠狠的盯着金不换,鲜红的蛇信吞吐着,时不时发出丝丝的声响。   雪羽冰梨椅上的团子眨巴着豆大的黑曜石眼珠,耀眼灼灼,灵性十足,挺着肥肥的肚子蹲在那一片雪色中,粉嫩嫩还带着丝丝盈光的爪子学着人的模样,逗趣咬在那两颗锃亮锃亮的大门牙下,乍听到它深恶痛绝的“耗子”两个字,只见刚刚还凝神深思的某团子,浑身像是被雷电击中似的,白白的,细细的,茸茸的体毛吱的炸开,杀气蓬勃,纵身一跃,先来个无敌烽火轮,空中不间断的旋转到金不换面前。   众人还没从它诡异的速度震惊下缓过来,只听闻一声尖锐的吱叫,立于金不换眼前的团子哥肥腿一声,一记横扫落叶,伴随着一声痛楚的低吼声,肥球般的身躯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手,刷刷刷,众人只看到半空中急速飞璇的白球,以及耳边传来金不换从真真切切咬牙切齿的嘶吼声变成无声细语的呜咽求救声。   待团子哥终于出了一口鼠气之后,嗖的又是一个回身,几个旋转之后,稳稳当当的落在雪羽冰梨椅上,黑玉珠子里面清晰倒影着金不换狼狈的模样,鼠牙一龇,粉嫩的爪子朝脖颈上一抽,手上赫然出现一条嫩绿的“软鞭”,对着金不换就是一阵猛抽。直到耳边传来绾意不满地低吼声,才不急不慢的收回“鞭子”,悠哉游哉的坐在那把雪羽冰梨椅上,尖尖的白脑袋旁并排竖立着一根那让人退避三舍的三角头。   “蛇……蛇……”翎羽嘴中喃喃道,突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幸好身边的凤红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跌落着身子。随后不可置信的瞪着那青翠欲滴的青丝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是……你是……他的……”几番开口,却始终说不出来,只能瞪大一双狐狸眼,脸上苍白如雪,脑海中一片空白。   凤红鸾亦是不可置信的盯着那纤细的青丝蛇,脑海中不禁浮现流云祈羽那张惊世绝艳的脸,那一片血色妖娆下,纤细的手腕上一抹青翠欲滴的“玉镯”,看得众人好生欣羡,可是谁能想到通体金碧的玉镯竟然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   “你是十三弟腕上的青丝吧!”想来只有流云笙歌还能云淡风轻的笑着,那笑似那风中飞卷的柳絮,雨中凌乱的浮萍,飘渺,悠然,“那你就是团子了?”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你怎么涨的这么肥啊!以前你还是瘦瘦唧唧的,干瘪得就跟豆芽菜似的,这么些年都没在十三弟身边见到,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   流云笙歌望着那一鼠一蛇,俨然忘了这两只并不是人。团子和一根亦是警惕的盯着它,黑玉珠子对上三角眼,一时间,寂静一片。   “青丝?这就是害死云裳的罪魁祸首!十三弟怎么还留着这妖物祸害人间!”流云加贺突然一声暴吼着,说出的话却如同天雷一般,在每个人的心里乍起了一阵波涛。   绾意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流云意轩,只见他沉痛闭上眼,抖动的肩胛诉说着他此刻翻云覆雨的心绪。随后看向那两只孤立无援的小家伙,一时间心绪纠结。   绾意轻叹一口气,恍然明白自己一心想要跳脱迷局,却早已陷入了这一片阴谋算计恩怨纠葛中。看着众人听到流云加贺的话语后,愤恨得恨不得将团子和一根生吞活剥的模样,绾意不得不跨出人群,挡在那两个小家伙面前。   “贺王殿下,绾意初来乍到,并不清楚你们间的恩怨纠葛,只是这两个小家伙今日是跟绾意出来的,绾意有义务让它们安然无恙回去,否则祈王殿下追究下来,绾意也担待不起!”   “你别以为拉出十三弟,今日就能救得了这个两只畜生!”流云加贺瞪红了一双眼,天知道云裳是她从小疼到大的表妹,不明不白的没了,若不是太医检测出来,她是中了蛇毒而死,恐怕他们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公主,今日之事还请你不要插手,这关系到家姐的一桩旧事,本以为这畜生已经死了,谁料想居然还安稳的活着。今儿个说什么也要让它留下性命。”凤红鸾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和,透过绾意望着那一鼠一蛇,其间的锋芒刺得人心慌。   “红鸾小姐此言差矣,今日就算你们杀得了这两个小家伙,可是这桩恩怨就会解决了吗?绾意与祈王殿下虽说只有几面之缘,然绾意料想若是祈王殿下知道自己的爱宠无缘无故的没了,恐怕以祈王殿下的性格,怕是要掀起满城风雨,想必到时候,我们在场的人能不能避开这场浩劫还是未知之数……”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绾意势单力薄,心知今日阻止不了诸位,只是不忍看到诸位殿下之间剑拔弩张,友情不存!倒不如来日亲自上门,相信祈王殿下定会给在下一个交代,毕竟云裳小姐可是祈王殿下未过门的妻子!”   说着退开了身子,视线却胶在流云笙歌的脸上,她知道今日这两个小家伙还能不能活着,就要看他。两人的眼神不经意的对上,绾意有些闪烁得想要避开,真正理会到他的可怕心机,如今面对这个一国太子,心境再不似先前。轻描淡写的几句言语便将这两个小家伙推上了风尖浪口上。杀人不用刀,不沾血,如此可怕的心机让人生寒。   视线一侧,正好对上流云意轩深邃悠扬的眸子,那里面不断堆积,欲要爆发的可怕力量使得绾意的脸色瞬间惨白!   043 蛇鼠一窝   杀气!   好浓烈的杀气!   饶是绾意于和亲几经生死,辗转浮沉于乱世狼烟之中,堪破富贵荣华,也不禁看到这双眸中盛满的火色而胆战心惊。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魔化了男人,素衣纤尘,玉带飘飞,眉若清远山峦,面若秀水芙蕖,身姿飘渺,宛若飞仙,偏生着那么一双火色妖瞳,碎了一颗琉璃心。   她明明在那一片火色中看到了挣扎无辜的苦痛,却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心口微微刺痛着,该是怎样的深情才能让那个谪仙一般的流云意轩魔化成如此模样。那眼里是夜寂露冷,风萧月溶,人已逝,思相依,隐忍挣扎,浓烈淡漠,最后都化作阶前老树下,风舞枯叶,雨乱秋荷的悲凉。   忘了,断了,想了,念了,谁为谁相思树下种相思?谁为谁寂寞梧桐锁清秋?倒不如那一袅烟云,散了,乱了,从此寂静无踪!   可偏生执念如斯,留不住,忘不了,最后只能蓦然转身。   流云意轩的突然离开使得气氛一下子陷入了低沉之中。本是喜气洋洋的庆生宴会如今这般收场,绾意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刚欲请辞离开却被身后的声响阻止了到口的别词。   “吱吱吱!”某肥团子粉嫩的爪子指着雪羽冰梨椅的某处。   “丝丝丝!”某青丝蛇一根不赞同的摇着尾巴。   “吱吱……吱吱……”某肥团子龇牙瞪眼坚持己见。   “丝丝……丝!!!”某一根露出毒牙誓言威胁。   ……   众人被这一鼠一蛇特有的吱吱丝丝绕的团团转,终于两个小家伙停止了争吵,默默无语的盯着某处失神。团子哥那肥肥的臀部对着这一屋的王子皇孙名门贵胄,细条条的尾巴翘着,怀里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蜜罐,粉嫩嫩的爪子伸进伸出,悠哉游哉的斜倚在一角,看向一根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来,我啥事不管!”   它两手一摊,拍拍臀部伸进蜜罐,把这艰难的事情留给茫然无错的一根同志,纤细的蛇身高高立起,灵动的蛇头左扭扭又扭扭,看看你看看我,最后还是猫着纤细的腰身,讨好似的游到咱们团子大人的面前,又是好一阵的吱吱丝丝,最后只见咱们团子哥蜜罐一扔,屁股一撅,朝椅子上一躺,索性来个不管不顾。   一根气的脸都青了(貌似原来就是青的),虽然那三角头上看不出神色,绾意眼前却能自动幻出一根生动形象的表情,牙一咬,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嗖嗖的游到某团子的面前,青绿色的蛇身一下子打成一个蝴蝶结,一下子弯曲成拱桥,摆动出滑稽逗趣的姿势,看的绾意哭笑不得。   可是某团子显然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湿亮亮的分不清是蜜糖还是口水的爪子随意的指着自己胀胀的皮球肚,那模样真像地主家的大老爷,而一根妹妹很不幸就成了任人欺凌的小可怜。委屈得翘起自己的尾巴,尖尖的尾端不停在那一团雪球上扫过来,扫过去。越扫脸上的神情也是狰狞,突然长长的尾巴高高提起,啪的一声狠狠的抽像某只舒服的大老爷。   吱!!!   某团子炸毛了!龇牙咧嘴的弹了起来,瞪着一双晶亮的黑玉珠子,粉嫩的爪子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朝一根妹妹扑过去。   此时的一根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身形急速扭动,尖细的蛇尾对准某只的右脸,刷的就是一下,三角眼望着绾意,趾高气扬的对着团子哥发出一阵大义凛然的丝丝声。   绾意一阵愕然,怎么感觉那三角眼闪现的光芒是那么的不怀好意呢?绾意来不及多想,就被脚下动静吓的跳下了下来。   原来就在绾意失神思索之时,雪羽冰梨椅上的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嗖嗖的飞了起来,落在绾意的两脚边,顺着两条玉腿下的素色裤腿钻了进去,滑腻的触觉,毛茸茸的搔痒贴着沁凉的肌肤直直往上攀爬。   绾意那两弯青山秀眉不自觉扭成山峦叠嶂,一股恶寒从脑后生起。虽然这两个小家伙看起来可爱无比,但是绾意很难忘记这青丝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毒蛇,况且在她的印象里,老鼠就该是在地沟里钻来钻去,满身污渍,全身病毒。现在两个病毒携带体,都钻进她的身体里面,绾意虽是面上一片冷清,可这心里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这两个小家伙一个不小心,牙口一开……   绾意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迫,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等死的过程,那种一颗心悬在喉咙口,扑通扑通,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脱出来。还有瞬身那急速流淌的血液一个劲的朝脑门上窜,身体就像是被失了魔咒似的,动弹不得。   索性还有一双眼珠子间或一轮,证明她还有一丝人气。清亮得眸带着一丝希冀望着流云笙歌等人,浓重的失望再次笼罩在心田,人性原是这么不堪一击。   早在那察觉到那青丝蛇和白老鼠有所行动之时,流云笙歌一行便不自觉的退了几步,看着绾意在一片危险当中,他们却一个也没有出手相救。凤红鸾等人的一脸漠然,流云加贺的幸灾乐祸,最精彩的莫过于这一国太子。   流云笙歌此时的情绪很是复杂,凭他的武功虽然动不了那两个小家伙,但是却绝对有能力在它们动手之前拉开绾意,但是他却什么也没错,任由绾意陷入如此困境。清轮孤月,漫漫生辉的脸上笑意盎然,嘴角的梨涡浅痕似那古木年轮,悠远神秘,一如这一国太子。   而这时绾意的胸口突然窜出一白衣青两个脑袋,素色的斜襟口绣着朵朵盛开的梨花,缠绕的丝线错落有致,几许曼青的藤蔓衬着那馨白的花瓣,显得生机勃勃。   它们一人倚在一边,胸前的柔软,源源不断的暖气的依偎下微眯着小眼睛,慵懒得一阵吱吱丝丝。绾意满头黑线,敢情这两个小家伙把她胸口当窝了,还真是映衬了那句“蛇鼠一窝”。怒火蹭蹭蹭往上冒,眯着一双琉璃眸,对上某只不安分得肥团子。绾意心中小声嘀咕,一根她是不敢招惹,可是这肥团子……   杀气腾腾!   动如雷霆,快如闪电,纤细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胸口爪子……   吱!!!   某只肥嘟嘟的团子便很不幸运的捏在绾意手中,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秀丽的唇瓣轻轻翘起,明动的水眸盈-满温润的波光,清晰得倒影着某个小家伙无辜卖萌的表情。   眸如春水,眼带含春,若是风流蕴藉的少年郎,风-骚客定会为这楚楚动人的萌态动容,而绾意却是嘴角不自然一阵抽搐,受不了出言威胁:“你若是再这幅德行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掐死,别忘了你只是一只耗子!”   耳边传来某团子哀怨的吱吱叫,绾意无语,不得不妥协:“说罢,你想怎样?”   黑玉珠子蹭的亮如星辰,团子哥挥舞着粉嫩的小细爪子,左吱吱右吱吱,吱得绾意满头黑线。   团子似乎也意识绾意的一头雾水,有些哀怨的转头看向悠哉游哉的一根。风水轮流转,农奴翻身做主人,这回终于轮到一根妹妹当家作主了。只见它三角头悠扬的一甩,兜在绾意衣裳里面的小细腰妖娆的扭动,细嫩的身子顺着袖口游到绾意手腕上,卷起。   细尾勾着绾意,身子却使劲得朝前伸延,那神情像是在拉扯绾意前往什么地方似的,可惜当的力气太小了,脑袋伸了半天,连绾意的手臂也拖不起来。这时,被绾意捏住的团子骨碌碌转着两颗黑玉珠子,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趁着绾意一个不注意,身体一缩,嗖的飞了出去,蹲在地上看着悬空忙碌的一根,黑玉珠子转得老快,一只小粉爪子憨豆似的咬在那两个大门牙上。   “丝丝!”一根张大檀口,血红的蛇信丝丝的吞吐着,对着地上发呆的团子就是一阵丝丝乱叫,像是再说“死耗子,还不快来帮忙!”   只见团子哥爪子朝边上一抓,先前散落在地的大红交颈鸳鸯“披风”便风姿飒爽的包裹着它极度超重的身体,小腿一个踢腾,稳稳的落在一根的背上。   咚!   之前还能高昂的头颅拉扯绾意的一根被那突如其来的重物一压,身体不受控制得往下垂落,若不是尾巴稳稳系在绾意的手腕上恐怖就要跌落在地了。而某个想要耍威风的肥团子则很不幸的再次成为皮球,在地上滚了几圈,十分委屈的翘起粉嫩爪子,对着安然无恙的一根一阵口水飞溅。   “这两个畜生可真有意思,那模样像是在拉公主去看什么东西似的?”   两个小家伙像是听懂了流云漠渊说它们是畜生似的,本来还在“内战”的两只,枪头一转,对着流云漠渊就是一阵吱吱丝丝。   “三哥说的不错,那两个小家伙跟在十四弟身边久了,早已通的人性,它们如此这般必是有什么事,公主何必随了它们!”修长秀丽的两指轻轻一捋垂落胸前的黑玉发丝,流云笙歌端着那张招牌笑脸,满是兴味的看着她一人两畜生的动作。   “好吧!你们两个小家伙想让我看什么?”绾意妥协,倒不是因为流云笙歌的话,而是自己确实被这两个小家伙勾引出了少有的好奇心,熟不知,这一少有的好奇心却将她的命运紧紧与某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044 掌心梨,血中印   顺着那两个小家伙的方向,绾意走到那张雪羽冰梨椅旁,团子先一步爬上那椅子中央,对着某个地方好一阵敲敲打打,随后一脸兴高采烈的朝着绾意吱吱叫。   绾意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大片大片的水色梨花瓣慢慢浮现出来,汇聚,飘散,纷飞,凌乱,明明深处平静无波的冰层之下却让人不禁有种深处狂风乱舞的零落春天的感觉。凄美而哀怨,萧瑟而婉然,而乱舞妖娆的雪色梨花中像是被泼洒了一盆血液,雪梨血染,那一片雪色中央慢慢浮现出一朵朵妖媚诡诘的血色梨花。   绾意愣愣看着那朵紧紧闭合的血色花苞,身体不受控制的上前迈进,弯下,玉做的指尖轻轻触摸那闭合的花苞顶端,沁凉的触觉透过指尖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突然指尖传来一阵针刺的痛意,绾意下意识的收回手,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花苞之上。   绾意握着刺痛的手指,樱唇轻开,眼神迷茫的盯着那诡异的椅子看,神情有些惘然,盯着那剔透玲珑的梨花座,心中恍然若失。   “公主你没事吧!”   面对流云笙歌突然变得殷切的关心,绾意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哽咽住似的,木然的盯着流云笙歌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漠然无声。   众人似也是被这绾意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有些不解的看了看绾意,又看了看那雪羽冰梨椅。   “公主当真娇贵啊!碰一下就能吓成这样。”流云漠渊嗤之以鼻,“若不是晴天朗日的,还真以为这椅子闹鬼了!”   一直默然无语,神色淡然的凤红鸾向前踱了几步,围着那一片雪色绕了一圈,口中呢喃:“通体灵透,这雪羽冰梨椅打磨的甚是光洁,怎么公主的手指似是被什么伤着的样子?”   珠翠琅琅作响,华丽的宫装衬得那水色肌肤娇嫩欲滴,美人眉头轻蹙,金丝长袖下嫩如蕊色的指尖指着那一片水色梨花,眼中闪现着丝丝困惑。   绾意也有些讶然的望去,一片冰玉雪色中,哪里还有乱舞翻飞的雪梨花瓣,更不见那在她指下悄然绽放的血色冰梨。眉头不禁蹙成一川字,如玉的手指有些轻颤着再次触上那一片冰色,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绾意惊讶的看着那朵血色梨花在自己的指下慢慢绽放,鲜艳欲滴的花瓣轻轻摇曳着,整个手掌不自觉覆上,那血色梨花似乎感受到绾意的气息,开始缓慢的旋转起来,那一朵朵血色花瓣一点点飘散开来,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万里芳菲,残阳如血的凄清美景,耳边是那一声更比一声悠远的叹息,随着那血色花瓣纷飞乱舞,一幕幕诡异的画面在绾意的脑海中急速闪过。突然掌心似被烈火缭绕,一股巨大的奔腾之气猛的一下,将她弹开。   身子不受控制向后跌落好几步,幸好流云笙歌一直站在她身后,及时稳住摇晃的身体。自然也将绾意所发生的一切看得透彻。   似喜似悲,喜悲交错,那一双悠远深邃的眸中如今在看到绾意掌心里那朵血色妖梨之后,瞬间闪过复杂的情绪。看着绾意的眼神诡异的,怜惜的,思念的,深情的,好似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般,让人摸不着头脑,而这一切却全然落尽凤红鸾的额眼中。   绾意目瞪口呆得盯着掌心里面那抹血色梨花,只见它宛若天生就该培植在它身体里面一般,随着她心绪的渐渐平复,那一片血色也渐渐退去,最后只剩下一抹水色梨花,若隐若现,似有如无。绾意下意识得握紧右手,将之掩藏在素色长袖之中。   “公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凤红鸾一脸高深莫测,恍如在试探,又像是一切了然于胸,望向绾意的眼神复杂多样,似要穿透人心。可是绾意是何人,她凤红鸾道行再高,绾意也有应对的法子。   “这个,绾意也说不清,只觉得这椅诡异的很,可能是绾意昨夜没睡好,一时精神恍惚,竟然看到一大片雪色梨花?”绾意笑着摇了摇,好像也觉得自己所见实为荒唐。   “梨花?”凤红鸾皱着眉头,眼神复杂的望着那平静无波的雪羽冰梨椅。   “这椅子本就不是寻常之物,想必公主与她有缘,这才能堪破其中玄机,既如此,倒不如向十四弟讨了去,赠与公主,也好过流落在这俗世中!”流云笙歌言笑晏晏,突如其来的话语却恰好打算了凤红鸾到口得探究之语。   “这东西咱们看着再怎么喜欢,毕竟是他人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绾意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深谙此理!”绾意淡笑,婉转拒绝。   一顿寿宴吃的状况百出,先是流云意轩夺门而去,翎羽郡主后有被一根吓晕,金不换带她先离开了。到了最后也就剩下他流云三兄弟,凤家姐妹,还有一个几乎是透明人的斩风,所幸后来也没出什么状况,无非是女子聊聊风月,男子说说家国,乏味的很。   若说此番赴宴有何收获的话,莫过于绾意面前的那一坛梨花白。绾意并不好酒,平日里如非必要,也是滴酒不沾。然而那鼻息缭绕,齿颊留香的清润感觉至今还萦绕在胸臆,淡而不腻,雅而不俗,闻之,清香扑鼻,淡淡的,浅浅的,时断时续,摸不着,忘不了。浅酌一杯,香浓四溢,如饮天来清泉,如沐九玄之巅,点点清寒,带着冬雪的留恋,暖意温浓,感受着春日的慈悲。   巧儿说:“公主您这是赴宴而归,还是从天上回来,满身仙气,百里之外都能闻到!”   绾意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拂去秋心的搀扶,忍不住打趣道:“小丫头,不但手巧,连嘴也巧的很。”   忽而又变得有些伤感:“若真能上的那九重天,我定要问问自己为何要来这人家走一遭?”   “公主您醉了,让秋心扶您进去休息吧!”   这是谁的声音?飘飘荡荡的,似落花飞叶,曼舞妖娆。绾意醉眼朦胧,清冷的脸颊染上朵朵绯云,脸上挂着近乎痴傻的笑,呵呵呵,清灵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她知道自己醉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其实是醒着的。   现代,为生活而苦,如今,为生存而累。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其实绾意虽是面上清冷,现代的生活所迫,如今的步步危机,使得她不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像个刺猬一般将自己仅仅的包围在那方寸之地。   然而她也有属于她的少女梦,她也会渴望秋千架上急速流转的清风,鸟语莺啼下浪漫动人的歌唱。她也可以狡黠的眨巴着纯真的眼睛,让别人不忍责备她的过错。也想在累得快要倒下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咬紧牙关挺下去,而是安然的靠在某个宽广的肩膀下,将那一切的暴雨风霜都拒之门外,只留温暖。   身后的仆人乱作一团,她却犹自不顾,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穿过雕栏玉砌的华丽牢笼,走过青砖白墙的岁月痕迹,游走在一路芳菲之中,醉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借着银色月光,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盛春华景。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所流连的,直到那一朵朵馨白小花,夹杂在暖意春风里的淡淡清香,醉眼朦胧间,那一株绝世梨花下飘渺淡漠的身影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纷飞的落花随着墨色的长发飘飞,银白色的长袍微微随风扬起,他,清幽孤寡,她,醉眼朦胧。摒弃一声邪气,他的眼清亮璀璨,带着深埋在时光洪流中的累世悲伤,孤独的抚弄着那朵朵落花。   “王爷深夜造反所谓何事?”洗尘宴上一见,流云祈羽的邪肆妖娆张渊是见过的,然而今夜的他一身月白长衫,颀长的身姿在那一片雪色梨花中显得飘渺落寞,没有先前强大的戾气,有的只是那似有如无的哀伤,张渊困惑了,这样的流云祈羽太过古怪,以至于他不得不像刺猬一般竖起满身的刺,顾不得男女之防,扯着挣扎着欲要上前的绾意。   “都且退下吧,我与你家公主不喜有人打扰!”那话语的口气俨然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长袖一挥,一道银光闪过,生生的将那些个多余的人逼退至院墙之外。只留下绾意皱着眉头,眼神茫然的看看这,又看看那。   又对着花丛中窸窸窣窣的某处说道:“你们两个且去给爷守着,若是让一只苍蝇打扰了爷的雅兴,明年的今日爷会让人好好祭拜你们的!”   嗖的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朝院墙飞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轻柔的话语却像是一把宝剑似的,穿破绾意游离的思绪,她竟然鬼使神差的朝他走去。离他一臂距离,站定。努力睁大有些朦胧的眼,拼命在脑海中翻转着这人是谁?结果当然是无果。   瘦削的肩膀颓废的垮了下来,水润的唇瓣瘪得好高,清凉的水眸骨碌碌转动着,那神情说不出的委屈哀怨。   “呵呵,你这番模样倒真是跟平日里冷漠孤高的模样相差甚远!”流云祈羽轻笑着,突然俯下头来,高挺的鼻子凑在绾意的颈间嗅嗅。   045 默然转身,寂静喜欢   颈间的搔痒使得绾意皱起了眉头,粉嘟嘟的樱唇翘的老高,偏着脑袋不停的朝一边闪去,口中咯吱咯吱的乱笑。   流云祈羽也由着她,她闪到左边,他跟着到左边,她闪到右边,他跟到右边,她朝后仰着,他凑上去,戏谑的笑挂在嘴边,他不急,就像是狮子逮着一直小白兔,想到的绝对不是立即吃掉,而是享受玩弄小白兔的过程,而眼前的绾意,红扑扑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鼻尖梅花一点,那模样委屈的跟小兔子一般无二。   几次三番,绾意知晓自己的逃不开的,索性不动了,粉嘟嘟的唇瓣嘟得老高。   流云祈羽呵呵轻笑,妖艳的脸上闪着一轮月华,如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罂粟,剧毒致命却难以抗拒。   “醉了吗?”呢喃的耳语骚动着细嫩的玉耳。   “醉了!”绾意憨憨的点头。   “我不信!”   “不信你闻,臭臭的!”将脑袋朝他凑近。   “哪儿有臭味,只闻到梨花的香气!”流云祈羽在她细腻的颈项上轻嗅着。   “痒……”欲伸手去挠,手却落入一双冰凉的大掌中,只能委屈的嘟嚷着。   “哪里痒?我给你挠挠……”   湿润的感觉从颈间出来,绾意有些迷蒙的眨巴着眼睛,心中哀怨的想着挠痒可以用舌头挠吗?   “还痒吗?”某人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   “痒……不痒了!”她还能说痒吗?   “哦!”某人有些惋惜的扯动唇角,“真的醉了吗?”   “真的醉了!”绾意泫然欲泣,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嗯!”某人一脸高深莫测的点头,眼神迷离像是在思索些什么似的,站在他身前的绾意心有戚戚然,不知道这轻若无闻的嗯是信了还是不信。艰难得眨巴着一双醉眼,梨花白的后劲一点一滴吞噬着她的理智。   突如其来的吻带着缱绻缠绵的意味悄然落下,柔软与柔软触碰,温暖与冰寒交接,迸射出点点璀璨的光辉,梨花曼舞,银月羞然,梨花树下,你的手握着我的手,你的唇贴上我的唇,寂寞与寂寞相容。   舌出,齿开,舌躲,舌追,两舌缠绵……   你的气息,我的气息,缭绕氤氲……   是乐者笔下最动人的音符,是画师墨染出最极致的缠绵,是作家笔下跳动的文字,是红尘男女最纯真的爱恋……   于浮沉乱世中的唇齿相依,舞寂寞红尘的一份温柔,独倾君心,缭乱妾颜。只是这一吻,吻出的是人世间最缱绻缠绵的爱恋,还是乱世悲歌下又一曲离殇……   粗糙的指腹细细摩挲着细腻的掌心,缓缓的描摹出一朵梨花的痕迹。   心,陡然疼了起来。   “舌头痛,口水不好吃!”绾意突然推开流云祈羽,跳脱他的势力范围,满脸通红的指控着。   “梨花白的味道可真好啊!一如当年!”流云祈羽怀恋似的眯着眼睛,清冷的孤月流泻而下,映衬着他绝世无双的脸颊。   绾意看的痴了,身体不受控制像着月下寂寞潦倒的男子扑去,脸重重朝流云祈羽撞去,红肿的唇瓣被那月白的贝齿磕得生疼,狠狠在他的唇上蹂躏一圈,便跳开了。嘴里哼着气,嘟嚷着一句“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这样才公平!”随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逃也似的朝乱花深处跑去,留下流云祈羽独自黯然神伤。   看梨花成雪,纷飞落尽,感人事黯然,悲欢难定。   “她走进你心里吗?”黑暗中,孤单飘渺的声音幽幽传来,似是追问,似是叹息。   “我们这种人有心吗?”流云祈羽冰寒了一双眼,邪魅乖张的模样与这一身清冷高洁的装扮相差甚远,那语气里的自嘲鄙夷像一把厚重的枷锁锁住了通往幸福的阀门。   “你明白最好,既然如此,就请放开她吧!”黑夜的帘幕被一寸寸扯开,角落里走出一身孤寒之气的流云意轩。   “你认为可能吗?”流云祈羽嗤笑,仿佛他说的话是多么的荒谬似的,眼中的讥讽之意似一把破空飞射的寒剑,伤了别人,也冻了自己。   “她是无辜的,何必将她扯进来!”流云意轩叹息。   “无辜?这世上无辜的人少吗?”冷睥了他一眼,“本王怎么从来不知道,清冷孤高的十三皇子轩王殿下是如此的悲天悯人,当年你若有有这等慈悲之心,云裳又岂会枉死?况且……”   他顿了顿:“这是她的命!”   流云意轩沉痛的闭上眼,有些无奈的叹息着,一道煞气从眼前飘过,再次睁开眼,随着飘落的几缕青丝,那一树梨花下早已没有那遗世独立的身影。   “出来吧!”   绾意慢慢悠悠的从粉白的圆墙后走出,借着月光的映衬,那双眼清明一片,哪有丝毫醉意。   “其实他是善良的!”流云意轩望着那飘然远去的背影,如清风细雨间一只飘零的燕,何处归巢,无处归巢。   绾意不置可否,那一吻的温度还停留在嘴边,那冰冷的触觉瞬间寒彻了她整个生命。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绾意轻声问道,话里没有往日的亲近,倒也没有刻意的疏远,至少她知道眼前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份真心相护的心情令绾意动容。   “梨花白的香味我太过熟悉了,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在这一树梨花中,很难识别,但是对于将那味道映入骨髓的人来说,却能轻而易举的辨别!”流云意轩轻声解释道。   “那他?”绾意不自觉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入眼的只有那没过墙头的荒草。   “他也知道!”   绾意讶然,脸上却是清寒一片。   “他知道你是一直清醒的,”流云意轩补充道,“绾意不要试图对他使心机,那只会让的落入更加窘迫的困境中!”   绾意苦笑:“若是可以谁愿意满心算计!”   绾意突然有些失控的奔向流云意轩,痛苦的摇晃着流云意轩,仿佛眼前的他是那荒海里一根浮木,生怕自己不及时抓紧,就要错失生的机会,“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看着他瞳孔里倒影着得那个慌乱失措的女子,绾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手上的力道松了,顺着他的身体颓然倒地,悬在半空,陡然落下的手却突然被抓住。   流云意轩不可置信翻开她的右掌,借着盈盈的月光,那朵清新润泽的水色梨花一点一滴映入流云意轩的眼帘。   他满脸惊愕的盯着绾意,似乎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打击得失了魂魄。随后一脸沉重的放开绾意的手。   跌跌晃晃朝后倒退了几步,苦涩填满心间:“原来真的是命啊!是命啊!”   命?又是命?谁的命?她的,还是这浮沉乱世中每一个身不由己的人,不,她不信命!   敛去那一身失魂落魄,那样彷徨无助的萧绾意不是她,她的身体里住的是现代孤魂墨绾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望着那恍然若失的流云意轩,一字一顿吐出那七个字。   流云意轩再次愕然,对上她一脸坚定的眸光,心里产生了一丝动摇,最后唯有叹息一声,和着那纷飞落叶,寂寞欢喜,一抹希冀闪过脑海,也许……眼前的女子真能解开那缠绕了近二十年的结!   “但愿你能逆天改命!”   满腹的话语想到叮嘱,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只有那一句带着希望带着绝望的话语。   “其实我今天真的醉了!”   飘渺虚幻的话语在这寂寞的夜空中陡然想起,绾意苦笑一句。随即轻声,拍了拍衣裳的乱花枯叶,望着那寂寞花园,只有她一人,默然转身,寂静喜欢。   一生难得醉一会,今夜她让自己沉醉在那个希冀的梦里,梦里的流云祈羽不是满身戾气,毁她容颜,满心算计的天下王,而是那个命悬一线,险滩惊遇的倾城绝色,他踏着雾野流风,轻点碧波水漾,于夺命险滩下为她带来希望的翅膀,然而那不过是个梦罢了。   今日的酒中仙之行,突然出现的绝世宝椅,诡异的梨花印记,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在那人的算计当中,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自以为聪明的她在他面前不过是一颗任意拿捏的棋子。   她本打算绝地反击,然而如今的她却甘愿入局。或许寻常人不明白他今夜之举是为何意,大抵也只会说是祈王殿下又一次的任性妄为罢了。可是她知道,他在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命罢了!   命中注定他们要纠缠此生!   眼前不自觉浮现梨树下那淡然寂寞的身影,心潮微微荡漾着……   云都凤府   “凤大小姐好大的气派啊,太子相送,王爷作陪,可惜的是你心中的某人却视你如无物!”凤红玉恶狠狠的盯着眼前倨傲的凤红鸾,想到先前府门前她和太子依依惜别的场景时,那人眼中的沉痛,心隐隐的钝痛着,   凤红鸾停下脚步,一身华贵的宫装下衬得她高贵无华,听到凤红玉挑衅的话语,尤其是提到那人,眼中的怒火似要将眼前的女子吞噬。   “我若是你就好好想想如何让那人留意到你,而不是在这里与我陈口舌之快!”   “我都照着你的话做了,你为何还不肯放弃他!”凤红玉俨然有些失态,着急的问道。   “哼!你不提今日的事还好,提起这事,我就要问你,雪羽冰梨椅怎么会出现在酒中仙!”   “这我哪里知道,你只是要我乔装成你的模样,好试探试探那个安宁公主的虚实,其他的事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凤红玉倨傲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华丽的外表下是怎样丑陋的内心,可笑的是自己却不得不臣服在这人的淫威之下。   “你找死!”   046 惊才绝滟倾泠月   凤红鸾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夜色的寂寥下,周围假山碧水,茂林修竹,她立在那儿,如一朵孤芳自赏的华贵牡丹。   “你以为我怕死!”凤红玉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月色薄纱遮蔽下的脸半明半白,若隐若现的,她的唇色妖艳如玫瑰,在那一片荆棘的环绕下,艰难的挣扎着。   凤红鸾轻笑着,清冷孤寒的眼俯视着眼前垂死挣扎的女子,突然凑过头去,低声在她耳边呢喃一句,随着在她陡然失色的目光下志得意满的离开。   “你不怕死,但是你怕生不如死!”   凤红玉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偏僻的后花园显得鬼魅一场,她却不管不顾,犹自痴傻,最后笑的七窍流血,昏厥在一片绿色苍梧之间。   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本该有三尺有余,却被绾意命人将之简短,使得步态愈加灵动轻巧,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青玉梨花簪,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添颜色,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淡漠,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于这青烟乱舞,佛海浩瀚的栖霞寺悄然出现,倒真似天外飞仙,飘渺不已。   流云笙歌见着这样的绾意笑语盈盈迎接上去,眼中激赏之色溢于言表。本就勾起的唇角勾的更加大开。   “公主屈驾来此,真是笙歌的荣幸!”   面对他如此殷勤的招待,绾意只觉得脸上血色骤失,有些茫然不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透过他水蓝色的衣裳,望着不远处,长亭中独自餐风饮露的流云意轩,心情不由的沉重了起来。   流云笙歌将她不语,眼神透过他,望着一脸漠然的十三弟,心中隐隐有些明白,面上却是一派坦然。   “公主可是怪罪笙歌以十三弟的名义邀请公主出来?”   “太子殿下盛情相邀是绾意的荣幸,哪有怪罪之理?”绾意收回视线,望着眼前甚为热络的男子心绪突地沉了下来,不得不专心应对着。   “那就好,公主请!”   “殿下先请!”   流云笙歌见绾意如此客套,神情专注的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爽朗一笑,道:“公主本是豁达之人,笙歌倾慕久矣,先前因着怕冒犯公主圣颜,故而一直未曾拜见,那日见公主与十三弟详谈甚欢,遂欲借着十三弟这个桥梁,诚心与公主相交!”   “太子殿下太过客气了,绾意粗鄙之人,轩王殿下不拘小节,与绾意姓名相称本是逾矩。太子殿下如此看重绾意,实在令绾意汗颜!”绾意垂着脑袋,心中暗自苦涩,虽不清楚其中原委,可是她却隐隐嗅出阴谋的味道。   锵!   凭空一道破杀之音阻止了两人客套而虚伪的谈话。   锵锵锵,如豆大的雨滴点点坠落,交错复杂的锵锵声逐渐一曲曼妙的古琴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音若金石,泠泠涓媛,绕梁余凤,琅似游龙。浮若玄英,默若嶙峋。茕茕有思,嗈嗈无冗。   绾意不禁有些痴了,如此神乎其技,奏一曲春意朦胧,舞一道碧野流歌,时而清新流畅,生动明快,时而凄然悲切,广阔苍凉。顺着那幽幽清韵,入得那漫漫长亭,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如此美人,其形美,其神更是姿态万千。   拾级而上,独立于飞来峰上的静心亭赫然出现在眼前,白衣男子煮酒焚香,蓝衣女子指尖撩拨,手起滑落之间,清幽绕梁,皎洁之如。抚下一把急促,叹一声高山流水,清澈的像一副水墨,宁寂不失典雅;抖一声舒缓,落下一笔惆怅,或明、或散、或亢、或缠绵。余音绕梁,三日不可绝也。   指停,音逝,那蓝衣女子微微抬起来,华贵高雅若凤红鸾,妩媚妖娆如凤红玉,灵动纯真如翎羽,与眼前的女子相比愣是逊色三分,不是容貌上的差距,而且那浑身散发的气场,淡而无奢华之态,清而无孤高之气,浅语盈盈,只见她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泠月你的琴艺怕是已臻化境,天下再无人可敌了!”流云意轩放下手中的折扇,忍不住出言赞叹。   “十三爷谬赞了,若论琴艺,在那人面前,泠月不过是班门弄斧!”那唤作泠月的女子神情悠远,轻笑着,眼中是一派崇敬之色,失神道:“只是那人如今生死未卜……哎,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   收回视线,这才发现静心亭外的绾意和她身后的流云笙歌,神色如常,不卑不亢的屈伸行礼:“参见四爷,不知这位是?”   “绾意你来了!”流云意轩见到那碧空之下悄然出尘的女子,语态安然,仿佛那日夜里的失态不过是一场梦。“我身子不好,所以才麻烦四哥下去接你!”   绾意看着他,不语,听得他的问好,也只是微微点头。   “都站在亭外作甚,静心亭立于绝峰之上,风势极为凶猛,都进亭子坐吧!”流云笙歌做了请的姿势,与绾意二人相携而进。   进了亭子,一旁的下人早已收拾了石桌,分别为四人斟上酒,在流云笙歌的指示下退居一旁。   四人落了座,流云笙歌指着泠月,介绍道:“公主,这位是泠月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我流云国第一名伶!”   “原来这位便是传得神乎其神的栖凤国的安宁公主,泠月今日有幸得见公主真颜,实乃三生有幸!”只见泠月突然眼前一亮,望向绾意的眼神透露着探究赞赏的色彩。   绾意微微点头回礼,对于那些官方的捧场实在懒得应付了。遂随意答了句“姑娘客气了!”便不再言语。   绾意的冷淡显然伤了那人脆弱的心灵,只闻她道:“公主千金贵胄,乃当世女子典范,泠月虽是风月中零落飘荡之人,承蒙诸位爷看的起,引为知己,只是这天下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如两位爷这般!”   绾意微微抬头,看着那面容姣好,清丽无双的女子,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主摇头这是何意?是认为泠月出身贫贱,比不得公主高贵?”声音突然变得冷锐起来。   “泠月姑娘,绾意不过俗人一个,身在这俗世,不过求得是耳根清净,一心无忧,高贵什么自是谈不上,不过是相府一庶出之女罢了。泠月姑娘琴技卓绝,已臻化境,只是曲高和寡,傲字为先,琴魂顿失,正如姑娘此人,无平常之心,缘何有绝世之音!”绾意眉头轻皱着,面对她的咄咄逼人,着实有些不顺畅。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鼓掌声着实让绾意一愣。只见流云意轩一脸笑意的盯着泠月,而后者亦是笑意嫣然,丝毫没有被她的话语而激怒,反而眼中闪着激赏。绾意顿时了然,怕是着泠月姑娘是故意激怒自己说那番话的。   “泠月,这会儿你再无话可说了吧!”   泠月点头,突然起身,对着绾意躬身一拜,拜得绾意有些愕然。   “十三爷说,天涯觅知音,公主乃玲珑剔透之人,无贵贱之心,无宠辱之态,天资高卓,宛若仙人,泠月本还有些不信,这会儿到真的信了!”   “你二人都是当世之奇女子也,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水中芙蕖,青莲妖娆。一个傲视绝花,风姿天成,不显山不显水,却能乱了天下男儿心!”流云意轩的一双眼透亮透亮的,端起手中的杯盏,道:“为天下两位绝世女子的相遇相知相惜而干杯!”   众人一番啜饮,泠月起身离座,置于琴边,玉指拨动,清凌凌的水漾荡漾在心田,点点愉悦汇聚成河流,欢畅了整个天地。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落霞满天飞,不是九月九,亦有登山趣,登高望远,极目远望,心胸一派宽广,然,曲终人散应有时,满城落日挽歌声。伴随着一路欢声笑语,齐齐下了山。   “听说栖霞寺左边的山头开满了漫山的梨花,一道这个季节,梨花满天飞舞,若是不知情的人见着,还以为那山头下了雪似的……”   “还有栖霞寺的万里红枫,每到金秋老远就能瞥见了漫山红叶,层层叠叠,在山风中轻轻摇动,格外动人。仰望栖霞山无疑是极美的,那株株枫树紧紧相挨,如团团火焰烈烈燃烧,似红装少女翩翩群舞。长风过处,万叶婆娑,隐隐如发幽叹,百转低折,不绝于耳……可惜的是这个季节枫姑娘还在沉睡!”   ……   泠月是个讨喜的性子,活的恣意洒脱,时而冷漠孤高,时而灵动非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孩提时代的纯真,有时说到兴时,也不管这里还有没有人,就这么在那层层阶梯上翩翩起舞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   这样活着,真好,绾意忍不住在心中叹息着,心情随着她的话语开始向往着那红枫开遍山头的美景,那该是怎样的震撼啊!   047 巾帼皇妃魂   “啊!”   随着泠月的一声尖叫,身体像是翩翩的蝴蝶陡然倒地。笑声戛然而止,众人赶忙上前查看一下,只见泠月那一张血色绯红的脸如今惨白如月,玉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额上隐隐闪着水光,玉做的手掌紧紧捂住右脚,透过指尖的缝隙隐隐浮现出丝丝血迹。   流云意轩见此,皱紧了眉头,二话没说弯身抱起了地上的泠月。绾意隐约着看到流云意轩怀中的泠月一脸绯红,女儿家之态表露无遗。   “四哥,绾意,我先一步送泠月回凤雏楼,麻烦四哥送绾意回府!”   “你且去吧,四哥自然会将公主安全送回府!”   听到流云笙歌的保证,视线在绾意身上停驻了几秒,那眼中流转的神色看得绾意有些茫然,最后一句话不说,抱着泠月便朝山下走去。   山腰上绾意和流云笙歌立于晚风之中,身后跟住亦步亦趋的秋心和另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小太监,一时间默然无语。   “来此栖霞寺,不看看这万里红枫,着实有些遗憾!”流云笙歌语带感慨的望了一眼这一碧山峦。   “可惜如今不是那金秋十月!”绾意望着道路两旁随风摇曳的一树青枫,遗憾之情油然而生。   流云笙歌见她一脸绾意,突然神秘一笑,道:“公主若想看这万里丹枫何许等到金秋十月!”   “哦?”绾意愕然,话未出口,只觉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臂,身体如飞燕一般直入云霄。   她看到地面上的秋心一脸担忧的欲要上前,却被那默不吭声的小太监生生拦住,宠辱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随着流云笙歌的几个踢腾,终于在一座悬崖峭壁上停了下来   绾意默然无语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   流云笙歌见她如此淡定从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太子殿下有什么嘱咐就请明示吧!”平日里日理万机的一国太子陪着伶人娇女赏风弄月,若不是这太子不是昏庸荒唐的主,那么铁定有什么目的。   “嘘!公主请看!”   顺着他手臂的方向,惊愕,惊喜,惊艳,三种情绪齐齐倒影在深褐色的瞳孔,偌大的峡谷中,枫林高低掩映,疏密相间,红影闪动,千娇百媚,尽显万种风情。红的虽然艳丽,却并不见低俗。舒展的尖尖红叶,满枝满梢,好像迸射的万千火星,于一刹那间被凝固,便化作了这一棵棵美丽的枫树。   自己所处之地,那是这峡谷的上坡,可谓是观赏红叶最佳处,绾意不禁想着若是这里一长亭,每当枫叶火红如血的季节里,游至亭中小坐片刻,倚栏观赏那满山漫坡,如霞如锦的红叶奇景,鲜红、猩红、粉红、桃红,五颜六色,层次分明,与柏树交相辉映,更显得五彩缤纷。   流云笙歌满意的看着绾意毫不掩饰的欢喜模样,于落霞满天的春日,如一道暖阳温暖了整个天际。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必是文人墨客笔下最动人的诗篇,可惜的是这悠悠乱世里,却只能成为男人权谋下的牺牲品,如此想着,本来对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倒也释然了。   古来便有“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佳作,但是前世里生在南方的绾意也只有在金秋十月才能赏枫,如今能在这初春之际,赏到这万顷红枫,亦是人生一大快事!想到此,绾意忍不住闭上眼睛,微微吹皱的风,冷冷的,带来一片霜寒。良辰美景奈何天,偏生着这不过是一场阴谋前最温柔的屠刀。   “这一片万顷红枫正对着对面山头的千树梨花,传说中这红枫是有人竭尽心头血所染成的,为的便是向她心爱之人表达爱慕之意,曾经有个傻女人,为了挽回丈夫那颗游走的心,日夜不停的以心血灌溉这一片枫叶,最后枫叶红了,她欣喜若狂的告诉丈夫。然而换来的却是这一切不过是她丈夫为了讨好另一个人的阴谋,心伤了,身残了,带着对人世间的恨化作那漫山遍野的梨花,枫叶红,雪梨开,她用她的决绝惩罚着每年来这里赏枫的那对男女……”   绾意默默无语,耳边是流云笙歌带着自嘲的轻斥。   “你说这女人傻不傻,她以为这样就能惩罚那对狗男女了?”   “傻与不傻不是我们能判定的,情爱之事本就是虚幻的,凄美也是一种美,至少那女子对得起自己的心!”   流云笙歌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澄澈的绾意,细细思量着她的话语,忍不住感慨:“你真的跟云裳不一样!”   绾意挑眉,有些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你跟十三弟?”流云笙歌问。   “我跟意轩只是朋友,是知己。”   “那十四弟呢?”流云笙歌继续问。   绾意顿了一会儿,晚霞和着万顷红枫映衬在水亮得眸中,突然吃笑得反问:“绾意与祈王殿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殿下为何这般问?”   “是吗?”流云笙歌高深莫测得看了一眼绾意闪烁的目光,也不点破。而是故我的说着:“你知道十四弟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吗?绾意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转念一想,这人的事与她何干,   “十四弟看似荒诞不羁,却是我等兄弟中最重情的一人。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妃,对了,你还不知道十四弟的母妃是谁吧?”   绾意摇头,语带疑惑的问道:“祈王殿下的母妃不是端静皇妃吗?”   “不是,端静皇妃是十三弟的母亲,因着十四弟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所以他才会被抱去端静皇妃那儿寄养!他的母妃其实是一代战神皇妃墨雪伊!”   “墨雪伊!!!”绾意瞪大眼睛,求证似的望着流云笙歌,后者点头。   “雪妃在没有封妃的时候随着父皇南征北战,威名震慑整个天遥大陆,然而这样一个女子却不是光荣的马革裹尸还,而是宫苑锁清秋,郁结而终,这其中的原委。我不便多说,只能说雪妃所托非良人!”说道这时,他眼中闪现的沉痛令绾意讶异,隐约着对感觉他的情绪有些诡异,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她听来这不过是一段宫廷悲剧罢了,虽然因为这其中的主角是那人的父母,但是自己向来冷情了一些,所以也就心中为那巾帼红颜惋惜。   “十四弟是不是要你探听雪妃的下落?”   绾意有些讶异他是怎么知道,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个流云兄弟间的明争暗斗,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本就不是自己所能参破,故而一直沉默着。   “你很讶异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吧!”流云笙歌轻笑,“你不是十四弟第一个派到我身边的人!”   “我并没有主动接近你,太子殿下为何断定绾意要寻找雪妃娘娘的下落!”绾意一派坦然,丝毫没有计谋被拆穿的惊慌。   流云笙歌赞赏得望着绾意,冷静睿智,不得不佩服流云祈羽竟能让这样的女子为他所用,“十四弟有没有跟你说过那雪羽冰梨椅是谁之物?”   绾意不答,静下心来等待着他揭晓谜底。   “那是雪妃生前之物,极具灵性而且认主。”说到这儿,流云笙歌的神情有些恍惚,声音也变得低迷飘忽,“没想到他为了那个不存在的真相,下了这么大的血本,竟然让雪羽认你为主!”   “什么?”晚霞已经从天际退散,夜的帷幕被拉开,绾意侧过头去,看着稀微的光晕下,流云笙歌那张飘忽枉然的脸,一股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腾。   “告诉十四弟,我的答案一直不变,他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会改变!让他莫要执念如此,而忘了,逝去的终已逝去,莫让悲剧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流云笙歌突然变得深沉起来,望着绾意的眼神隔着千山万水,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些事她不需要懂得,有些事她也不想懂,她听见自己轻声吐出一个“好”字,而后再无言语。   “十四弟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绾意一时愣住了,刚刚还阴沉着的人突然来了这么句,着实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十四弟能答应你的,本太子也能答应你!”   绾意这会儿明白了,这个流云笙歌摆明是在挖弟弟的墙角,脸色不自觉得沉了下来。冷声道:“这是绾意与祈王殿下之间的事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你对十四弟有意?”流云笙歌皱眉轻问。   “什么?”绾意讶然。   “若非如此,你为何执意帮助十四弟,要知道以你现在的处境,身为一国太子的我,更有能力帮你!”   “太子殿下的心意,绾意心领了,只是绾意与祈王殿下已经有约定,绾意虽是个小女子,却断然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绾意冷声咄咄,虽然有了太子的护航,她在流云国的境遇会好很多,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让自己背弃流云祈羽时,脑海中闪现却是绝对的抗拒!   “公主是个聪明人,今日却为何如此糊涂!”也许是常年身处高位,从未受到过如此不加掩饰的拒绝,流云笙歌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好看,声音也有些尖锐,欲要再次苛责,却被暗夜中一道沉闷的声音打破。   “本王的女人还由不得太子殿下说三道四!”   048 冲冠一怒为红颜   暗夜星辰下,万里丹枫摇摇曳曳,伴随着风的气息,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苦涩滋味,流云祈羽的突然将绾意的心生生拉扯着,蓦然回首,那人一身血衣,踏着蔓古红枫,如流星滑落一般,急速而来。   “本王的女人自有本王护着,不需要太聪明!”一撩衣袂,于黑暗中划破一道血色流星,一如既往,邪佞妖娆的流云祈羽永远是那般的目空一切,乖张自傲。   绾意还在那一幕惊艳中沉沦,流云祈羽便稳稳当当的立在她身边,大手一张,便将绾意紧紧揽入怀中,对着对面的流云笙歌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叫嚣。   如此宣誓般的架势看在流云笙歌眼里却只换来他的一声轻笑,他不急不慢的撩开面上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轻斥责道:“十四弟,你也太过放肆了。公主乃千金之躯,和亲流云,乃我流云的贵客,你如此这般口出妄言,传出去岂不是要折损了公主的名声!”   “这个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本王倒是想问问堂堂一国太子无故挟持本王的女人,这是何意?”   一连三次听到流云祈羽说她是他的女人,绾意有些错愕的提起头,对上他斧刻刀削的侧脸。坚毅的下巴固执的昂起,绾意伏在他的胸前,恍然从她失神中醒来,惊见自己目前的处境,眉头皱的峰峦叠嶂。   流云祈羽侧过头去,正对上她不认同的眼神,以及那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抗拒之色,蹭蹭蹭的怒火从小火苗窜成两团巨大的火焰,在那一双妖媚万分的琉璃眸中绽放着。   “看来公主本人都不认同十四弟你的话!”流云笙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有些得意的笑着。   “是吗?”流云祈羽嘴角拉的更开,绾意在他的怀中挣扎着,欲要离开,一直安放在腰间的手赫然拉紧,两人刚刚空出的一段距离,随着流云祈羽的这一拉,柔软与坚硬对碰,那钢铁一般的硬度磕得绾意生疼身生疼的,整个脸褶皱成一团。   然而流云祈羽却是不管不顾,犹自笑的颠倒众生。腰间火热的熨帖,脸颊上亦是热浪袭袭,绾意窘迫得挣扎着,却被流云祈羽不经意间低顺的那双眼给震慑住了。   “十四弟何必为难人家,你且这般,让流云栖凤的颜面何在,使得公主的清白何在?”流云笙歌忍不住沉下脸色低斥一声。   “太子殿下当真是忧国忧民啊!”流云祈羽语气突转,疾风细雨般交错变幻,“可惜这里不是崇政殿,这里有没有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   “十四弟,我知道你对我和父皇有误会,但是请你再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谁?”他看了一眼怀中的绾意,“她吗?”   由于离得近,绾意真真切切在他的眼中看到那令人伤心的讥讽,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一个闪身,跳脱出他的怀中。   流云祈羽望了一眼突然变得空虚的怀抱,恍然若失,随后变得不容抗拒的王者霸气,那阴沉不懂的神情看的绾意有些瑟瑟然。   绾意整理一下褶皱的衣物,完全无视他的怒火,抬头对上这对流云兄弟,道:“两位对象之间的恩怨,绾意一个外人,不便多说什么,绾意但求一番清净天地,请二位殿下怜悯,莫要将绾意卷进那些是是非非中,而且……”她看向流云祈羽,“绾意不是殿下的女人,请殿下务要妄言!”   “不是吗?怎么本王记得,有人曾亲自说要嫁给本王!”流云祈羽心中很是愤懑,看着眼前冷漠孤傲的绾意,如此急于撇清自己和她的关系,难道她真的看上流云笙歌了?想到这种可能,流云祈羽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   绾意知道他说的是当初自己被逼去接近流云笙歌,探寻皇妃墨雪伊的下落时,与他谈下的条件,但是以为和亲势在必行,与其嫁给其他人,倒不如嫁给流云祈羽,毕竟他对她可谓知根知底,至少不会因为那件事而引来杀身之祸。如今她依旧是这般想的,但是隐约着感觉到心境不同,她也说不清道不明,而且她不能忍受自己成为他打击报复别人的武器!   侧过头,对上流云笙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公主既然已经找到比笙歌更有利的靠山,笙歌在此恭喜了!”转头对上计谋得逞的流云祈羽,脸上的每个细胞都写着严肃二字,俨然有长兄为父的风范,“十四弟既然你已经许诺别人一声,望你能放下一些人,一些事,莫让前尘往事辜负了公主对你的一片心,这样云裳就算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最后一声绵长的叹息,随后身随影动,消失在这一片茫茫夜色中。   夜已深沉,栖霞山上树影婆娑,浅浅的月光下,或明或暗,宛若画师铺陈于宣纸上的泼墨,恣意洒脱,随性了然,徐徐晚风,如怨如慕,吹来阵阵檀香味,放眼望去,入眼的是一片佛的世界。   万里丹枫早已染上了夜的光辉,于那峡谷之中随风飘荡,唰唰作响。坡上的两人迎风而立,发舞,衣飞,久久无语。   绾意像个透明人一般立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流云祈羽的一切,那抹时时挂在嘴上的讥讽笑意已然不见了,如今一脸木然,如此模样不似平日妖媚横生的孤傲王爷,亦不似那日梨花雨下冷清哀伤的清俊男子。他就这样站着,任由那晚风吹乱一头墨玉发丝,下颚轻扬,望着痴痴的望着对面山头的一片黑暗,这样的他淡漠悠远,仿佛连呼吸都是多余。   绾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一双手早已环住了流云祈羽的腰。   流云祈羽的面上恍如玻璃面具破裂一般,漠然的脸上真实的呈现着惊愕,动容。手不自觉抚上腹部那双玉白色的手,及时制止她因着害羞要抽离的动作。   静默,在两人面前流转。   男子欲要乘风归去,女儿执手相依,紧紧环住……   但求君心似妾心,一片真心,不负此心……   “你……”   “你……”   良久的静默之后,流云祈羽突然收回远望的视线,在她的臂弯中潇洒的转了一个圈,如此便换成了他环抱绾意的姿势,突然的动作唤回了绾意的神智,欲要抽身离开,却反被他抱得更紧。   绾意一时脱不开身,又想着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的,一时间脸颊火辣辣的,为了避免让人看到她这番模样,只得一面挣扎一面却将头朝他怀中埋去。   头顶上的笑声震动了整个身体,绾意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了,有些恼火的咬着咬唇。这算什么,笑她自作多情,笑她表里不一,先前还是口口声声要和人家撇清关系,现在倒好,眼巴巴的上去抱住人家,若是换做自己,也会嗤笑那人吧!想到此,双肩陡然垮了下去,有些颓废的任由他抱住。   突然他不笑了,绾意感觉到他环住自己的力道轻了一些,便有些气急败坏的推开了他,眼眶红红的瞪了他一眼,也顾不得平日里那些规规矩矩,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突然转身,拔腿就要朝山下跑。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怕是对流云祈羽动了心思,这个可怕的心思一时间吓着了她,那一刻脑海中想到的就是跑,将那恼人的情绪抛出脑海中。   下山的路坑坑洼洼,荆棘遍布,窄窄的小道上倒影着绾意落荒而逃的背影,坡上的流云祈羽一脸沉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色阴沉不定,那如黑子般的瞳孔收缩着,那里面蕴藏的是风卷云涌,浪滚浪逝,如此错综复杂的情绪最后幻化成一抹诡异的笑意!看到她跌跌撞撞,几次三番就要跌倒,也不着急,慢悠慢悠的跨开步子,   绾意一路跌跌撞撞,脸上的白纱早已被风吹散,露出一张绝世无双的脸,如此倾城倾国之貌,偏生出现在一路荒野阴暗的环境里,倒显得弱不禁风起来。终于穿过了一个陡险的坡子,来到一片平地之上,前方人工开凿的道路,夹杂在一片不知名的花草中央,那路虽然很是空旷,无奈放眼望去,深不见底,若是白日里还好,偏生在这一片黑暗中,月亮的光辉被那一人都环抱不住的古木阻挡了,只能透过叶子缝隙,隐隐透出一点光辉,不至于暗黑一片。   绾意咬了咬牙,平日里再怎么老持稳重,可到底她到底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晶亮的眸光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路,眼睛一闭,牙一咬,硬着头皮朝前冲去!哪里知道这一冲没有冲出这茂密的栖霞山,反而冲进了她眷恋一生的怀抱!   “既然你已经冲进了我的怀中,这一生都别想走出去了!”   身体在半空中旋转着,飘飘扬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脸颊贴着那喷张的肌肉,突突突,简短而有力的心跳穿破耳膜,流转到浑身的肌肤里面,最后汇聚在左胸口那同样跳动不已的地方,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向只会皱起的眉头舒展着,黑夜中的眸光透亮透亮的。   这一刻,她遇见了爱情!   049 为君天下倾   刹那间,生命中开满了绚丽的花,你亲声呢喃一语,从来我沦陷在你的怀中……   飞舞,旋转,衣袂飞扬,缠绵悱恻!   相遇,遇见幸福的曙光;相知,知晓爱情的缠绵;相拥,拥抱今生的宿命;相爱,但愿此生你我同在……   绾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公主府的,神游的意识一直停在那烟花迸发的瞬间,那样的流云祈羽,邪魅而温柔,如一朵致命的罂粟,明知有毒,自己却只能飞蛾扑火一般,绝望的向他走去。   他说:“这一生我什么都不曾拥有,什么都不想要,浑浑噩噩虚度二十五载,如今回头看看,自以为权倾天下,到头来不过是孑然一身,孤独无依……”   他说:“我对这个世间太过憎恨,恨不得天地毁灭,宇宙重组,如此便没了那些个阴谋诡计,没有了那些你负了我,我负了你。可如今却想要感谢上苍,这荒芜的生命里面,有了一个你,便是晴空万里……”   他说他说他说,脑海里全是那温柔得足以致命的话语,躲藏在冰天雪地里的那颗心被那点点暖意融化着。身体里面,两个自己,叫嚣着,挣扎着。一面是弃了那可笑的自尊,人生难得恋一回,也许错过了他,这一生便只能荒芜一片。然而另一面却是长久处于阴谋中央,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萧绾意,流云家的兄弟哪个是省心的人物,帝王之家焉有真心相待!   两个自己在脑海中在心尖上拔河,进不得,退不得,终于把那个一向冷清的萧绾意逼疯了。一掀身上的锦被,随手撩了一件衣服,脸色郁结的出了房门。   夜凉如水,天地陷入一片安静中,经历了一夜闹腾的公主犹为静谧。踏着碎步,踩着月光,心却依然平静不下来,鼻尖嗅着断断续续,似有如无的淡香,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一片片白雪,心中恍然若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花开不为争春日,花落只缘君不识!   忽然想到那日酒中仙之行,流云笙歌送的一坛梨花白,自己命秋心埋藏在后院的梨花树下,本想着哪天意轩过来,与他举杯畅饮。谁曾想今日一见,突然觉得两人陌生了许多。今日心绪烦乱,却是是个适合一醉解千愁的日子。   这株梨树一直被遗忘在公主府的西角,背靠着墙边上,与那人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绾意抱着刚刚被挖出来的梨花白,有些失神的望着墙那边的一番天地,明明眼前只有没过墙头的荒草,可是绾意却仿佛能看到那一丛荒草中那抹血色妖娆的身影。   想到这儿,绾意索性坐在地上,也在乎身边是刚刚被自己刨出的泥土,背倚那不算粗壮的梨树,斜搭着右脚,径自啜饮起来。   没有了品酒的心情,一味图醉,没多久,一坛梨花白大半都下了她的肚子,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大脑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嗡的乱叫着。夜里的天气本来还残留着冬的凄寒,如今大半坛的梨花白下肚,只觉浑身有着使不完了热力,一张玉质冰清的脸此时像是染上了霞光,大片大片的火红在她的脸上开起了朵朵牡丹。   吱吱!   鼻上的瘙痒使得她不自觉的睁开想要闭合的眼睛,两颗晶晶亮的大门牙龇着,绾意呵呵一笑:“呵呵!龅牙兄弟,我没有得罪你吧,闭上你的嘴巴,你这两颗大门牙实在晃眼啊!”   吱吱!   蹲在她脸上的团子哥一脸像是踩着大便似的,愤怒瞪着眼前这个醉的昏天黑地的女人,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两颗黑玉珠子骨碌碌的转悠着,那阴沉的小眼睛里面赫然写着阴谋两个字。   只见它粉嫩的爪子突然捂住自己的小鼻子,尾巴一翘,猛然吸了一口气,暗夜中突然传来一道噗的声音,那声音绵长悠远,那声音沉闷有力。   团子哥得意欣赏着自己的屁作,可惜的是咱们团子哥天生就是一炮灰的命,许是耗子的祖先都跟天蓬元帅有些亲戚关系,脑袋都是一根筋搭的,乐极生悲这一成语,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它身上验证了。   鼻尖突如其来的有毒气体使得绾意一阵呕心,身体腾得弹了起来,胃里一阵痉挛,随着一声呕声,先前被绾意牛饮一般灌进肚子里面的梨花白悉数吐了出来,而很不幸的是那一大滩水迹悉数浇灌在咱们团子这一祖国幼苗上。   风中凌乱已经不足以形容咱们团子哥此刻的心绪,先是被她突然弹起的身子一震,恰巧震到地上埋酒的坑中,一向粉白粉白的团子哥被那一众污泥滋润得那叫个黑亮有型啊!粉嫩的小爪子爬啊爬,挠啊挠,终于要爬出那坑了,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腔馊水覆鼠身。   绾意吐得舒畅,就连晚上吃的面条都吐了出来,一番酒醉之后,很多事都变得迷迷糊糊的,恰巧这时听到秋心的叫唤声,在秋心的几句斥责下,灰头土脸的走了,留下一脸惊悚的团子,如今的它顶着一头滑不溜秋的“秀发”,浑身上下“水润光华”,那一对黑玉珠子瞪得比圆规还圆,带着死不瞑目的怨气,两颗大门牙咯吱咯吱的磨蹭着下面的小白牙,那叫一个恨啊!望着绾意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将之万箭穿心了!   随着那一夜的醉酒,一切似乎又归于了平静,绾意一如既往的待在她的公主府中,看看书,睡睡觉,有时候兴起,也会到花园中斗鱼赏花,其间流云意轩带着泠月来过一次,三人于凉亭中谈天论地,从朝野大事谈到雪月风花,走的时候,泠月留下一句话使得绾意神思恍惚了好几天。   她说:“公主你这人什么都好,偏生着执念,有些事不该你承担的你却硬要一人承担,该放下的放不下,不该放下的却没有勇气上前,活得虽是光鲜亮丽,却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些话在绾意心中盘旋了好几天,她不得不说泠月的字字句句都像一根刺一般刺入了她的心里,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奢侈的,都是跟上天借来了,现代的她,活的比一般人艰辛万分,一步步靠着自己那双稚嫩的手打造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在幸福的前夕,被无情的打入了地狱,天堂地狱原不过是一念之差。   刚刚寄居到萧绾意身体里的那些日子,三年的时间看透了那些光鲜亮丽背后的肮脏。萧绾意与战天戈的那一段情曾是她心中对未来美好的向往,然而皇权面前,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妄,萧绾意身死,她取而代之,这一切的一切恍若是一场梦,她好怕一觉醒来,自己不过是一抹虚无!   这本是上苍给她开的一场闹剧,而她唯一能在这一场闹剧中留下的便是不动情,不留情。这样至少等到她如来时一般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后,伤痛会随之减少。于是她紧闭心门,逼走了南攻城,如一朵绝世之花,将自己孤独的困锁在寂寞的荒崖上!   然而偏生出现一个流云祈羽,险滩的从天而降,洗尘宴上的戏谑,祈王府的捉弄威胁,梨花树下的寂寞身姿,还有那栖霞山上,万里丹枫中那一个拥抱,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已经有过这么多的交集了,是不是再也逃不开了……   绾意失神的望着手上的雪梨花,任由心绪流转,魂飞九霄。   一旁蹲在她身旁桌子上的团子哥脸上是少有的深沉,继那件大红织锦肚兜被改造成披风之后,它肥嘟嘟的身上如今正穿着一件亮绿色劲装,那绿色劲装前面是一朵鲜艳的牡丹花,而那件大红色的鸳鸯织锦披风如今已经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颗小巧的耗子脑袋上那红的冒油的锦斤,跟八路军裹在头上的毛巾似的,隐约间还能看到裁减留下半截鸭脖子,浑身红红绿绿,这模样真叫一个绝!   这几日,这个小家伙不知道闹什么别捏,看到她,肚子上的水球一挺,肥-臀一扭,留下一抹极度鄙视的眼神,昂首阔步的宛如她大爷一般离开。   她一直寻思着这小家伙是不是心里搁着什么事,前几日,被它主人扰乱一池春水的心,这几日终于有了平复的趋势,尽管小面积的涟漪还在,但是已经不至于用酒精麻痹神经才能平静自己的心绪了!   一时安静下来的她,突然发现古代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浑浑噩噩,无事生产,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赶上某团子了。想着也该给自己找些事去了,可是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干什么,本来对这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悠的耗子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如今对它主人有了心思,自然有些爱屋及乌。   “团子你今儿个打扮的真是美啊!”她很想谄媚的说,它美得倾国倾城,美得天怒人怨,可惜的是自己这性子实在说不出这些个连她自个听了都想吐了话。   团子哥鄙视得从头到脚将绾意打量一番,那对黑玉珠子脸面赫然写着“就你那水平,是永远达不到哥的高度!”   绾意嘴角抽了抽,显然自己赞美的话对某只耗子还是挺管用的,至少它没像每次见到她那样,顶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臀部一扭,直接将她无视。想着这也是个好兆头,绾意生怕它下一秒就溜个没影,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团子,你是不是有了啊!”   050 红鸾之心   “团子,你是不是有了啊!”   此言一出,团子哥一个没顶住,坐在桌子边缘的它很是华丽的给大家表演了什么叫自由落体,而后就是咚的一声,身为球体的团子哥很是滑稽在地面上演了前滚翻后滚翻运动。   “团子,你没事吧!”绾意一脸担忧得望着地上四脚朝天龇牙咧嘴憋屈万分的团子,眼神中难掩笑意。   吱——吱——   “团子啊!你要知道种族差距啊!人和耗子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人话,可是我听不懂耗子话!”绾意一时玩心大起,她突然发现原来将自己的快乐加注在被人的痛苦上,快乐真的会加倍啊!看着某团子哀怨憋屈的模样,她心里那个乐啊,很多郁结于心的事儿都淡了。   团子哥哀怨得吱吱叫,浑身像是羊癫疯发作似的颤抖着,尖嘴边的那几根鼠毛更是跳动的厉害,一只粉嫩的爪子无情的指控着某人,而另一只爪子好巧不巧的搭在它滚圆的肚子上。   绾意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握上那只指着她的爪子,清澈的眸光中倒影着某团子倨傲的鼠光,就在它以为绾意是准备伸手拉它一把的时候,绾意突然语带惊恐的道:“团子啊!你是不是动了胎气啊!”   绾意三言两语将一直高高在上的天机神鼠打击得两眼呆滞,浑身抽搐,嘴角流出的白色液体似是传说中的白沫。团子事件告诉咱们抽风才是硬道理,抽风是常态,不抽就变态,平日里端庄贤淑,冷漠孤傲的一国公主,原来脱下面具,竟是这等模样。   痴笑声从窗口传来,绾意还没来得及回身,眼前都要跟如来佛祖报到的某团子,似是被打了兴奋剂似的,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哪里还有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   然后随着一声巨大的砰声,而后是堪比世界尖叫之最的一道吱声,雪白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鼠印,绾意细致观摩了一下,随后旁若无人的点了点头,语出惊人:“团子的尺寸果然非同凡响!”   斜倚在窗棂上的某人发出呵呵的笑声,而某只在经历一连串打击的某团子刚从主人无情的指尖下攀爬起来,在听得绾意这话之后,彻底的倒地不起。   而那一直寄居在某人手腕上的一根见到它如此模样,很是钦佩的看了一眼绾意,然后嗖嗖嗖的朝它所在的墙角游去,青绿色的尾巴一眼,某只身心俱疲的团子一张鼠嘴上很是抽象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叉字。   随后细尾一圈,卷起它肥重的身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游走了!   两只小家伙一走,偌大的听风楼只剩下屋内局促的她和窗棂上笑意不减的他。   流云祈羽惊艳的看着一米之外局促不安的绾意,雪白的衣袖下一双玉手紧张的缩着,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无华,少了丝巾的遮挡,在这一片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光彩绚丽,太阳的热力爬上她冰寒的脸颊,额头上几滴热气凝结的水滴银光闪闪,两团绯云不知道是日头的魔力,还是因着那调皮的一面被人当面撞破而羞红了脸,总之,这样的她就像个局促不安的少女,让流云祈羽很是惊讶。   绾意虽是抬着头,眼神却是游离闪烁的,茂密的睫毛在她的眼角抹上一层光晕,遮挡住她不安的情绪,在那一双火眼金睛的紧盯下,绾意头一次感觉到紧迫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那儿。心中惶惶不安,生怕自己刚刚的举动在他眼里成了不庄重,一时间静默在两人之间流转着。   良久,绾意实在受不住这等压抑的氛围,猛然抬头,正对上那双趣味盎然的眼,流光溢彩间,他红衣妖娆,衬得那骄阳更加耀眼,墨发披呈,唇角翘起,那眉,那眼,那唇,连呼吸都是上苍最神奇的杰作。   “你可真是个宝啊!”“你可真是个宝啊!”宝啊宝啊……   低沉中带着笑意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了锅,那话语亲昵温柔,那话语缠绵悱恻,是三生石上最动人缱绻的眷恋,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誓言……   你说我是你心中的宝,在你的温柔呢喃下,从此万劫不复!   清亮的眸中不知为何蓄满点点水泽,在调皮日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金光,金光中那抹火色流云般的身影从此映入眼帘,从此流入心田!   这些日子绾意觉得自己跟身处云端似的,飘飘忽忽,悠悠扬扬,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蝶恋花,翩翩飞舞,花惜蝶,激情绽放。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有一个人总是在你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敛眉,一眨眼,便是幸福。   这日不知是边关出了问题还是什么的,流云祈羽已经很久没在白日里来她这儿了,绾意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爬在长亭边得栏杆上,看着碧清的湖面上悠游自在的游鱼三五成群的,好不欢场,对比自己形单影只,一时间百感交集,视线不自觉一向不远处的美人榻,这本是她最喜欢躺的地方,可是自从他来了之后,这香榻就被他霸占了。   想着想着脑海中不禁浮现他斜躺在美人榻上对她招手的模样,不自觉起身向他走去,却只是一场虚妄,有些黯然若失的躺在他曾躺过的地方,不断回响着这些日子里的一切,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已占据了她整个生命。   然而生命中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如果他不是王室子弟,而她也不是一国公主,也许他们之间会有幸福的可能,可偏偏……又是一阵绵长的叹息。   “公主,凤小姐求见!”亭外传来秋心的禀报声,恰巧打乱绾意纷乱的思绪。   “哪位凤小姐?”绾意想着自己认识的凤姓小姐也就只有凤家姐妹,可与她们并不熟识。   “是凤红鸾,凤小姐!”   是她!绾意神色莫变,一时间猜不透她此行的目的,索性不想了,对着亭外的秋心道:“你且将人请到大厅,好生招待,我随后就到!”   秋心躬身答了一身“诺”,随即朝大厅走去,绾意招来亭外守候的巧儿,让她取来面纱,随意整理了一下衣物,便朝大厅走去。   一入大厅,只见凤红鸾一身红衣,姿态万千的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身后跟着一身青衣的丫鬟,纤细的指甲上涂满血色豆蔻,宛若朵朵红梅阴沉在那水色琉璃杯盏上。   绾意在巧儿的搀扶之下,身上只着了件素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浑身透着非凡的灵气。凤红鸾看着这样的绾意,姿态蹁跹,荣耀秋菊,一股危机意识从心头闪现。   绾意到没有她的那些心思,只觉着那一身大红刺痛了她的眼,这一身红若是站在那人的身边该是多么的匹配,想到这儿胸口郁结不已。   凤红鸾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看到绾意走近,朱唇轻启,语笑若嫣然:“红鸾突来造访,打扰公主清净还请公主见谅!”   “红鸾小姐客气了!”绾意落座,秋心及时奉上一杯香茶,面对明艳照人的凤红鸾,不冷不热的回答。   “自从酒中仙一别,红鸾惊见公主,恍若天人,本打算次日上门拜访,谁曾想被一些俗世绊着脚步,今日得了空闲,就想着到公主这儿来认认门!”红鸾笑意盎然,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喜庆味道。   绾意淡笑不语,以她清冷的性格,宁愿和团子玩乐,也不愿与这些个满腹花花肠子的人绕来绕去,然而想着自己的处境,便只能压下不耐烦的情绪,赔笑道:“绾意孤身前往流云,认识的人不多,红鸾小姐有心了!见红鸾小姐一身喜气,想必是喜事临门,小姐来我这儿,也给我这清冷的公主添了一分喜庆!”   “那是,我家小姐可是有福之人,这不昨儿个从宫里面出来,皇后娘娘亲自做媒,我家小姐未来可是贵不可及啊!”绾意只是随意一语,倒引出这么一段话出来,只见凤红鸾羞红了一张脸,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很是洋洋得意的模样。   绾意一愣,饶是今日是来她府上炫耀的,可是不对啊!这凤红鸾不是凤红玉,这等肤浅的事她可不会做!果然那丫鬟接下来的话彻底解惑了绾意的疑惑。   “可是虽然皇后娘娘属意我家小姐嫁给太子,然后听着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把我家小姐指给祈王殿下,公主殿下,您眼光灼灼,您说我家小姐该嫁给谁比较好!”   绾意被她问住了,其实她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就是希望凤红鸾嫁给太子,可是又隐约觉得这事透着诡异,抬头对上凤红鸾一脸试探的神情,绾意恍然大悟。   “绾意一介外人,实在不便妄论皇室,两位天下皆是人之龙,红鸾小姐亦是名门之后,无论嫁于何人,都将是一段佳话!”绾意心中苦涩,面上却只能说着恭维之词。   “哦?”凤红鸾轻问,突然一脸忧伤黯然,“不瞒公主说,身为凤家女儿,那婚事便不能自主,也不怕公主笑话,红鸾自幼心系一人,无奈那人心中只有家姐,自从家姐过世之后,想着也许有可能代替家姐好好侍奉那人一生,可谁曾想偏生成了凤家嫡女,入宫是红鸾不容抗拒的命,本以为今生与那人注定无缘,无奈皇上竟然有意成全我俩,可是……”她的视线不自觉的停驻在绾意的身上,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绾意心中一片凄寒。   “红鸾斗胆请问公主,公主可是属意祈王为驸马!”   她突的一跪,倒真是跪得绾意一片心惊。   051 女人的心思   眼前的白塔轰然倒塌,压得绾意喘不够气来,绾意一脸漠然的看着单膝跪地的凤红鸾,心一点一点的在紧缩着,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抹血色身影,不禁自嘲她这是在做什么,逼着她退让?告诉她皇上已经有意给他二人赐婚,自己不过是个第三者?或者她是在试探,试探流云祈羽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红鸾小姐当着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公然到本宫府上抢男人,本宫若是对祈王有意也就罢了,可若是本宫对祈王无意,小姐今日之举岂不是告诉众人祈王殿下是我萧绾意属意的驸马,将我二人硬是拉做一对!”绾意冷眼看着地上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凤红鸾,浑身的冷意不停的散发着。   凤红鸾这一听,顿时脸色煞白,身子有些不稳的欲要朝后倒去,幸好她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   那丫鬟长得水灵灵的,看着十分讨喜,一见主子被人欺负,顿时像是护子得母鸡似的,张开翅膀,对着地上柔弱无依的凤红鸾唱做俱佳的红了眼眶:“小姐你这是干什么,您为祈王殿下受的委屈还少吗?嫁给太子您就是未来的皇后,何必痴心于一个心中只有其他女人的人呢?”   两主仆突然在这偌大的大厅内哭作一团,绾意抚额叹息,这公主府里里外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凤红鸾今日这出戏唱的,可是把绾意推上风尖浪口上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宁可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拉绾意下水,难道安安生生嫁给太子,当个顺当的国母不是很好吗?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绾意逼着自己将之烂在心里。   “小姐请起,这般跪着岂不是折煞绾意了!”绾意突然一声叹息,既然要装,她就陪她们演这么一出戏,递给身边的秋心一个眼神,秋心点头,走到凤红鸾身边,将之扶起。   “小姐有什么话还是起来说吧!”   凤红鸾在自家丫鬟和秋心的搀扶下虚弱无力的回到座位上,那梨花带雨的模样,饶是绾意这一冷心绝情的人看了都不免动容,只是……眸光不由的冷凝了下来,是她低估了凤红鸾了吗?以那日酒中仙一聚,绾意见她与太子眉眼之间的交流,却不似无情之人,可是她今日口中心心念念说她心系的是流云祈羽,这又是何意?   “红鸾小姐与两位殿下之间的事,绾意一个外人实在不便参与,而小姐所言,绾意属意祈王为驸马,绾意只能说这是我二人之间的事,实在不便与人说。绾意知晓小姐也是个爽快骄傲之人,今日为了祈王如此失态,也是情深所致,绾意虽然不认同,却也不便说些什么!”其实她倒是挺佩服凤红鸾这人的,至少她有勇气追逐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她这样畏畏缩缩。“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姐之举到底想怎样!”   许是没料到绾意如今直接,凤红鸾楚楚可怜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呆愣,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毫不畏缩的盯着绾意,一改先前的柔弱之态,反倒是一脸坚决的对着绾意说:“公主乃是爽快人,红鸾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前来,一来是看望公主,而来嘛,乃是红鸾近日听得一些闲言碎语,想要公主给个明白!”   “哦?倒是什么闲言碎语,竟然恼得小姐如今这般!”绾意挑眉,很是挑衅看了她几眼,故意半停半顿,不说个周全,实在是她突来的架势像是兴师问罪一般,自己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公主,她这般上门,岂不是当她是纸糊的,好欺负!   绾意明显的看到凤红鸾的脸上闪过一丝嫉恨,不过却被她巧妙的掩饰过去了。凤红鸾狭长的凤眼眯成一线,道:“今日里也不知道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放出风声,道这些日子,就在这青天白日里,见到祈王殿下出现在这公主府上,与公主殿下您详谈甚欢云云,本来公主与祈王殿下之间的事儿不是红鸾能够掺和的,只是自云裳姐姐归天之后,祈羽一直孤身至此,红鸾曾经亲眼见着祈羽在失去云裳姐姐之后是怎样的痛不欲生,那时候红鸾便在云裳姐姐坟前立下誓言,要代替云裳姐姐守着祈羽一生,天荒地老,矢志不渝!”   天荒地老,矢志不渝!!!   这八个字如纸扎一般刺痛的绾意的心口,她唤他祈羽,她的眼中闪现着深情的爱恋,那幸福的模样看在绾意眼中却是分外刺眼。   “他对你也是这般?”绾意有些诺诺的问道。   “这些年祈羽身边的女人只有红鸾一人!”凤红鸾似乎还嫌打击得不够,还想要补上一击。可是她想错了,绾意又岂会顺着她的意,照着她给的剧本演下去。   “那么就恭喜红鸾小姐早日与祈王殿下喜结良缘了!”绾意扬唇一笑,这笑看在刚刚跨进大厅的流云祈羽的眼里是怎么样的漫不经心,毫不在乎。   一抹恼恨闪过流云祈羽的眼中,血色的身形突的一闪,众人再一看,只见那妖艳的红影整个附上绾意的身躯。   四目相对,她的淡漠对上他的恼怒,他们旁若无人的用眼神交流,完全无视这大厅内还有其他的人。   终于绾意被他瞪得有些受不住,眼睛有些生涩得眨了眨,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却只换来流云祈羽无声的轻笑。   “祈羽——”   身后传来凤红鸾压抑的声音,那声音里面的悲伤恍若夏日的暴雨,一个不小心便要倾盆而下。她有些茫然盯着流云祈羽的背影,眼中的嫉恨恨不得吞噬那抹血影下的绾意。   大厅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绾意娇躯一震,想要起身观看,却被身上的流云祈羽一个眼神给压制住了,只见他双手扶住紫檀木座椅的两端,紧紧的将绾意困在他与椅子之间,眸中波光潋滟,有轻笑,有阴沉,纷繁复杂,看的绾意一个头两个大。   大厅内如期出现流云意轩有些喑哑的声音,不过这话却不是对着绾意说的,而是对着挑起今日事端的凤红鸾所说的。   他说:“红鸾你太过胡闹了!”   凤红鸾反驳:“我只是捍卫自己的感情,哪里在胡闹?”   流云意轩不赞同:“你的感情?谁是你的感情?十四弟吗?他从来不是你的!”   许是他那一句“他从来不是你的”刺激到凤红鸾,只见她突然像是被激怒的公鸡一般,愤怒的炸毛,“如果没有云裳,祈羽……”   “够了!”难得那天仙般宠辱不惊的流云意轩竟然发火了,果然凤云裳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不要再提云裳了,若不是因着你是云裳的妹妹,你以为就凭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能安生的活到今日!”   凤红鸾被他对堵得无语,一时间大厅内气流攒动,绾意还欲听些什么,那个凤云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流云祈羽这样的男子如此恋恋不忘,还有流云意轩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绾意深思!可是显然某人不想她想太多,腰间突然出现一张大掌,那火热的温度似要燃烧了她。   绾意来不及惊讶,身体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待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然嵌入流云祈羽的怀抱中,在那一众王孙大臣的头顶上翩然而行。   看着两人翩然离去的背影,凤红鸾眼中闪现的却不是愤愤不平,而是一抹计谋得逞的得意目光,收回视线,对上流云意轩一脸不赞同的目光,凤红鸾巧笑盼兮,道:“看来你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也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酒中仙小聚一下,不知道轩王殿下可愿赏脸!”   流云意轩脸色冰寒的看了她一眼,长袖一拂,率先朝门口走去。   酒中仙内,凤红鸾仪态蹁跹的踏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打发了丫鬟碧儿,自己一人朝里间走去,熟门熟路的越过幽兰屏风,果不其然在那窗边得位置上看到先自己一步的流云意轩。   流云意轩听到她走进的脚步,也不搭理,视线透过那雕刻着祥云花纹的窗棂,眼神空茫的盯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凤红鸾早已习惯了他不冷不淡的态度,也不计较,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饮着,也不出声,若论耐心,这辈子她凤红鸾还没输给过任何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云意轩终于冲纷乱的人群中收回了视线,润白的指尖抚上早已凉透了茶杯,眸中冷意一片,对上对面悠哉游哉的凤红鸾更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出鄙夷的神色,唇角轻起,带着丝丝讥讽,道:“这些年你倒是长劲不少了,凤红鸾收起你的花花肠子,记得本王当年跟你说的,若是你再兴风作浪,就算是云裳再世,本王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闻此,只见她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之色竟与一体,却是丝毫不失其意,对上流云意轩眼中的寒意,却是丝毫不畏惧。冷笑嫣然,看似笑靥如花,光彩照人,其间的傲然却是不容忽视。   “哼!流云意轩,你真当我还是三年前任人揉捏的凤红鸾吗?”   052 绾意的醋意   流云意轩放下手中的杯盏,头一回如此认识的打量眼前的女子,她还是那个尾随在云裳身后,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吗?时间流入荒海,岁月折煞眉梢,有些人,有些事,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已逝,人全非。   “你,不愧是凤家的女儿!”流云意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   凤红鸾见他如此,笑的好不妖艳,指尖轻轻旋转,眸若冻结的春水,道:“比之你们流云家的男儿,我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凤红鸾亦有所指,高深莫测的看着那淡漠孤高的流云意轩。   “你想怎么样!”流云意轩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我想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凤红鸾嗤笑,“我不过是助他一臂之力,经过我今日的一番折腾,祈羽哥哥说不定已经拿下了那个孤高清冷的公主,此时他二人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够了!”流云祈羽恨得咬牙切齿,“凤红鸾收起你的心眼,安安分分的做你凤家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不是很好吗?何必再来招惹是非!”   “这个就不劳轩王殿下费心了!”凤红鸾凉凉的说,眉眼间的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流云意轩见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长袖一挥,带着满腹的怒火欲要朝楼下走去,却凤红鸾突来的话语唤住了脚步。   “凤云裳之于你,到底是什么?”   流云意轩突然愣住了,神色晦暗难辨,其间夹杂的苦楚似要将他吞噬,他定定得吸了一口气,也不回头,平静无波的说:“云裳永远是十四弟的妻!”随后迈开脚步朝楼梯走去。   他清晰的听到身后凤红鸾带着赌咒似的话语,“你会后悔的,不,你已经后悔了,而且你将懊悔一生,流云意轩你负了凤云裳的一生!”   那话语似将那可怕的宿命推到你的面前,任你如何想要逃脱,可是能够更改的就不是宿命了!   流云意轩逃也似的离开酒中仙,楼外春光明媚,晴空万里,暖暖的日头少了平日里的毒辣,温润的就像水乡的姑娘。流云意轩一身白色锦袍,腰间配着一块镂空的龙形玉佩,玉色接近透明的手掌挡在眼前,眼光透过指尖的缝隙在那张清俊无双的脸上投射出一片虚影,胸腔里似有千把锤子在敲击一般,猛烈的咳嗽,震动的身体如同秋日里纷飞的落叶一般,失了树的依恋,它终是要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的道路。   流云意轩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摩挲着墙壁,顺着墙壁朝巷口走去。无人的小巷子,猛烈的咳嗽声压抑着,可是那深深沉闷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心肺都咳出体外,突然随着噗的一声,对面的墙壁上一抹渗人的血印刺目妖娆。   流云意轩终于停止了咳嗽,眼神茫然的盯着那粉白墙壁上的一抹鲜红,他的嘴角还挂着点点血迹,胸前的白衣上亦是难免被那血色污染,染上朵朵红梅。流云意轩痛苦的倚在背后的墙壁上,也不在乎墙上的污渍弄脏了他洁白的衣襟。   眼前雾野朦胧,恍惚间,竟然出现那抹俏皮的身影,如花般的笑靥在她的脸上绽放着,粉色妩媚间不是纯真的色彩,她站在那桃花灼灼的桃花渡口,澄碧澄碧的水波荡漾着美丽的波纹……   她轻轻的招手,似在呼唤他。   他痴迷的伸手触摸,却摸不上她的身影。   耳边是她痛苦挣扎的声音,带着坚定的目光,一字字一句句敲打着他的心扉。   她说:“轩~轩~记住只有我可以这么喊你……”   她说:“轩,裳儿今生只作你的新娘……”   她说:“轩!你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爱你的心!”   她说:“原来这世间最无情的不是祈羽哥哥,而是你这看似温柔多情的十三皇子,我凤云裳虽然稀罕你,但是却绝非只你不可……”   她说:“你明明心中有我,却将我推给祈羽哥哥,你可知道当我穿上那嫁衣,从此天涯梦断,与君决绝,你当真舍得与我一生决绝?”   ……   她的笑,她的傻,她的痴,她的憨,最终幻化成桃花渡上远去的身影!   凤云裳,你真狠!你用这样的方式,折磨着所有的人,你可知道若论恨,我绝不比你少一分,以前,我恨天,恨天不长眼,错把姻缘配,如今我恨你,恨你,留下我一人孤零零的活着,你不是最心疼我吗?那么你睁开眼看看,你最爱的轩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流云意轩此刻完全陷入了心得魔障中,眼神痴迷恍惚着,那些隐忍,那些压抑,此刻通通散去,有的只是迟来的爱恋,迟来的悔恨!   眼前的幻影渐渐退去,一双恍惚的眼也终于重现染上清明,他一拂嘴角的血渍,借着墙壁的支撑,蹒跚的朝前走去,心中暗暗低喃着:裳儿,等我,我现在还不能走,你要帮助我把幸福带到你祈羽哥哥身边!   走着,走着,生命的白塔轰然倒塌,那抹淡漠得几欲飞仙的神情颓然倒地,在这污秽不堪的泥土中奋力地挣扎着……   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看着他得到幸福……   绾意一脸绯红的将脑袋藏到流云祈羽的怀中,冷静淡漠的伪装轰然倒塌,懊恼的提起头,入眼的是他有些胡渣的侧脸,小女儿娇态得瞪大双眼,正对上他笑意盎然的眉眼,气不得一处来。脚底上传来虚空的感觉让她不得不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生怕下一秒就掉了下来。   流云祈羽脚下如风,揽着绾意的腰身,不急不慢的在街头巷尾乱窜,看着她愈加窘迫的神色,心中更是一片大喜。脚下人潮涌动,人声鼎沸,吆喝声,叫卖声,不绝入耳。而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人家头顶上飘过,惹来的混乱绝对不是绾意所乐见的。   绾意听到钢铁一般的胸腔内传来的震动,嗡嗡的笑声在头顶盘旋着,就像是一群嘈杂的小蜜蜂一般,那声音恼得绾意恨不得将身边的男人咬死,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檀口一张,贝齿一个用力,隔着衣物,便在那心脏跳动的左心房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原来你是属狗的啊!”   飘荡的感觉消失,脚下稳稳当当的触觉让她浑身一个振奋,蹭的一下,跳离他的怀抱,防备似的盯着那笑的妖孽横生的男子。   “不对,你应该属青蛙的,刚刚那一跳,真是弹性十足啊!”流云祈羽一本正经的思索了一会儿,说出的话却让绾意懊恼的要死。   看着他促狭的目光,绾意干瞪着一双眼,一时间倒也不知道到说什么,索性移开视线,状似百无聊赖的欣赏周围的景色,这不看还好,看了之后,这还了得,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居然被他带到荒无人烟的深山里面,周围一片没膝的荒草,青秃秃的一片,连朵花都没有。   “小眼睛乱瞟什么啊!”流云祈羽突然伸出双手,捧着绾意的脸颊,将之移向自己,霸道的说:“本王的女人,眼里只能有本王一人,就算是根草也不准多看!”   如此霸道的宣誓,饶是一般的女子早就感激涕零,投怀送抱,绾意却是脸色一沉,大手啪的一声打落了流云祈羽捧在她脸颊上的大掌,别扭道:“绾意可不是王爷的女人,请王爷自重!”   “自重?本王活到这么大还不知道自重这两个字怎么写,要不公主教教本王,嗯?”他脸色阴沉的朝着她逼近,她眼神惶恐的朝后退着,寻思着如何逃脱,突然他大手一伸,未带绾意转身,两人的身体便贴在一起。   “你放手!”绾意涨红了一张脸,身子挣扎着要从他怀中退出。   流云祈羽眼睛一眯,盯着怀中不断乱扭的小女人口出威胁:“你再动,小心本王在这儿就办了你!”   绾意一听,顿时呆若木鸡,仰着头一脸茫然的盯着他。只见他突然低下头颅,凉薄的唇瓣轻轻扫过她的耳垂,有些淫靡的吐气如兰:“女人都爱说反话,你让本王自重,是不是心里就希望对你不自重啊!”   绾意傻眼了,他他他简直就是无赖,听得他话语中带着某种特殊的暗示,一把怒火蹭得在绾意的胸口窜起,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只见她眼一横,膝盖一个用力,腿一踢,一向端庄得体的模样彻底破功,“你混蛋!欲求不满,去找母狗发情,离姑奶奶远点!”   话一出口,绾意就后悔了,看着他眼中闪现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绾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被流云祈羽这么一激,愣是把绾意现代大姐大的性格给激了出来。   “欲求不满?”流云祈羽眯着一双写满了危险的眸,一步步朝着绾意紧逼。   绾意倒退,脸色苦笑不得。   “找母狗发情?”   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压在绾意的头顶,绾意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脑袋空白的继续后腿。   “姑奶奶?”   她可不可以让时光倒流啊!   “本王倒不知道堂堂相府千金,言谈竟然如此粗鄙!”   高悬着的一颗心咚的一声坠落,碎成一片一片,绾意也从最先的懊恼沉静下来,面上冷意一片,嘴上更是不留情:“本宫粗鄙又当如何,凤小姐高贵淡雅,又对王爷一片痴心,王爷自可离去,去找她,免得我这粗鄙的言谈玷污的王爷的金耳!”   053 幸福来敲门   流云祈羽直直的盯着眼前愤怒的小女人,头一次觉得原来女人吃醋的表情是这般的生动可爱,魔魅的双眸水光潋滟,千山万水,玉盘珍羞,任你妖娆妩媚,倾倒众生,他自悠游而过。如今这双空旷的眸终于进驻了它唯一的风景。   千山万水照斜阳,于天地荒蛮中,愚见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点缀着你生命的色彩,于不经意间,走近,从此再也离不开……   然而,红尘男女几多俗事缠绕,为了名,为了利,为了那不知名的欲望,将心门高筑在忘川彼岸,寂寞了自己,荒芜了生命,用阴谋阳谋将幸福拒之门外!   面对他从最先的威胁恼怒到如今隐而不发,那波光莹莹间恍如荡漾着丝丝笑意,终于他开口,声音像是春日里徐徐吹来的晚风,带着眷恋缠绵的味道,“绾意你在吃醋!”   轰!灿烂的礼花在绾意的脑海中炸开了锅,她一脸木然的盯着眼前那张耀眼灼华的脸,血色一点点从脸颊褪去,她就像一个慌乱的孩子,突然被大人发现自己的秘密,逃离是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然而流云祈羽岂能容许她逃离,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大手一伸,将她拦腰拉回他的怀中,温热的气息没过她的耳垂,似羽毛骚动她的耳隙。   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小手,附上她的心房,突突的跳动声传来,“这里你永远也别想逃离!”   绾意的世界再次响起一阵轰鸣声,随着那轰轰的震得她四肢无力,只能倚靠着他,她知道再也逃不掉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沦陷吧!绾意!   爱情突然来敲门,幸福的喜悦在心头种满棉花糖,原来自己如此的渴望幸福的滋味。恋爱中的女人,云端里的缠绵,再聪明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十指紧握,仰起头颅,金色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此刻的他宛若希腊神话中灿烂火热的太阳神阿波罗,而自己就像是逐日的夸父,因为那光太过温暖,所以忘了自己也不会干涸……   手牵手,漫野的荒草开出璀璨的花,幸福不期而遇,绾意如同没有坠入爱河中的女子幸福着,恐慌着,而身边的男子优秀的宛若天神一般,他们之间没有言语的交谈,浑然天成般,执手天涯。   她问:“为什么是我?”   他清冷中带着点沙哑的声音,细细的念着:“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扣着绾意的心灵,眼中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讶与激动。   “后面是什么?”他挑眉轻问。   她脸色羞然,轻启朱唇:“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他笑,笑得如沐春风,只是那春风尽头的迷惘刺痛了朗朗乾坤。   她痴,痴得泪眼朦胧,只是那朦胧尽头的喜悦染红了整个斜阳。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怀抱着此生的眷恋,投入那个为她遮风雨露的怀抱,“但愿此生不再流连!”   他揽着她的肩,无语。   他带着她走遍荒草,进的那片片翠竹当中,阵阵竹香伴随着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竹,青翠欲滴,那竹,坚忍不拔。碧海苍穹下,绿意嫣然。   她感叹:“这里好美,原来荒芜进去,竟然是这样一片绿意盎然!”   他不语,眼神深邃而朦胧。   她拂开他的手,像是闯进绿野仙踪的爱丽丝一般,游弋于翠竹之间,银铃般的笑声,带着少女的童真翩然飞舞,雪色的裙摆在那一碧翠竹间宛如朵朵雪梨花,洁净自然。   他上前,拂去她额上的汗渍,笑问:“累吗?”   她摇头,嘴角绽放出娇艳的花,有些倔强的翘起,“我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摧残!”   他轻点她调皮的鼻尖,笑着感慨:“我后悔了,这哪里是端庄贤惠的公主啊!分明就是哪个山凹子走出的野丫头!”   她气恼得跺脚,甩开他擦汗的手,跳得老远,双手叉腰,怒瞪着他:“哼!我就是野丫头怎么了,要找端庄贤惠的,你去找那个心心念念你的凤凰小姐啊!”   “凤凰小姐?”他眉头轻皱,眼中写满问好。   “就是那个凤红鸾小姐啊!”她有些恼火的咬着唇。   “哦!”他恍然大悟,“你说的是红鸾啊!”   绾意这一听,他居然如此亲昵的叫着凤红鸾的名字,顿时火冒三丈,气恼得转身离开,却被他拉入怀中。   流云祈羽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顿时引起绾意一阵尖叫。   他怒斥:“你这个老是拔腿就跑的习惯不好,该罚!”   说着又是一口。   绾意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敢怒不敢言,憋屈的低垂着脑袋。   幸福的时光短暂得就像是流星飞逝,日暮西沉,夕阳的斜晖染红了整个天际,太阳落下了山顶,天边出现了红红的晚霞,有的像仙女散花,有的像八戒吃西瓜,有的像矗立的山峰.也有像奔腾的江水,形态万千,煞是好看。刹那间,金色的苹果,紫色的葡萄,深蓝的玉石,令人目不暇接。   他揽着她,足下乘风,追逐着落日的光辉,珍惜着每一刻相处的时光,也许明天就是尽头,但是至少我们曾经爱过……   两人回到云都的时候月色已经在大地上洒下一层光辉,经历一日疯狂激荡的心渐渐归于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隐约着有些不同了。   热闹繁华的街市并不会因着日月的变幻而有所改变,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摇曳在春风送暖的季节里,暖意一片,踏着那细碎的石子路,于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携手走过,一路上两人出众的外貌引来阵阵惊艳的目光。   绾意委屈的扯着流云祈羽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眼神好像再跟主人乞求骨头的哈巴狗一般。   流云祈羽叹了一口,神情飘渺而虚幻,似那梦中的薄纱,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想要喷血的冲动,只见他轻轻的抚弄着她的头顶,道:“乖!回家给你骨头!”   绾意喷血,不对,是喷口水,眼神惊恐的原地打转,嘴里不停的嘟嚷着:“完了完了!”而后突然将脸凑到流云祈羽面前,纤细的手指捧着他的脸庞,黑亮圆润的眼睛不停的转动着,将他打量个彻底,估计连流云祈羽脸上有几个毛孔都数的透彻了。   “你在干嘛!”流云祈羽皱起眉头,满脸不解望着眼前的女子,错愕有之,困惑有之,还有那丝丝荡漾心头的甜意,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如此举动又是为哪般?还是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她在他面前演戏?可惜由不得他思索,绾意接下来的行动更是将他雷得里焦外嫩。   只见她突然朝后跳了一步,青葱玉指指着他一脸茫然,语出惊人:“说,哪来妖孽竟敢上你流云大爷的身,还不给姑奶奶滚出来!”   流云祈羽唇角抽搐,他哪里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绾意?放下假面之后,最真实的绾意,她纯真的就像一个闹腾的孩子,在找到可以撒娇的人后,尽情得释放着最真实的自我。她在用他的行动告诉他,她其实不聪明,不高贵,不端庄,她就是个野丫头,只是现实折断了她的羽翼,怕疼的她不得不带着睿智冷漠的假面!   绾意看着他极度隐忍的表情,很没有形象的噗嗤一声,爆笑出来,丝毫不在乎他们此刻正处于人来人往的断桥之上,以及那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她只知道她很快乐,她要将这快乐传染给她深爱的那个人。   流云祈羽看着身前这个捧腹大笑毫无端庄可言的女子,心神一阵恍惚,在他还没有意思到得时候,嘴角便已挂上一抹清浅的笑意,不是平日里愤世嫉俗的讥笑,亦不是孤独寂寞笼罩下苦涩不堪的笑,头一次因为自己发自内心的笑。   绾意停止弯腰捧腹的动作,有些出神的看着那抹浅浅的笑意,嘴角不自觉勾勒出美丽的弧度,心湖漾起丝丝涟漪。   流云祈羽望着她似要滴出水的眼神,头一扭,有些别扭轻咳了一声,那神情看在绾意的眼里,说不出的憨态可爱。   “流云祈羽!”绾意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恩!”流云祈羽轻声应了一声,眼中却是对她突来的举动所闪现的不解。   “流云祈羽,你是我的吗?”绾意轻问。   绾意攥紧一颗心,等待着他的答复,却在这时,突然出现一道带着试探的女音,生生得打散了她积蓄许久的勇气。   “祈王殿下?”   054 情到浓时   夜色朦胧,隐隐红光之间,那女子步履翩跹,宛若精灵,温润携揉缕浅笑靥,沾颜出铅华刻意彰显,清音素言,清明的水眸中带着些微惊喜,本是盈盈漫步,在见到绾意二人回头的刹那,突然加快脚上的步伐。   “原来公主也在啊!”泠月微喘着来到她二人身旁,一袭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在两岸高挂的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抹上一抹绯红。   绾意一脸漠然的盯着她,疑惑的视线不自觉的投向流云祈羽,见泠月如此熟稔得与之打招呼,甚至丢下自己的同伴,可想而知两人的关系定是不一般,想要问清楚,免得自己错想了,可是一时间却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无声的询问着流云祈羽,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惑。   可是流云祈羽是谁,他天生唯我独尊惯了,一向懒的解释什么,因着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他在乎了,所以被误解也罢,被憎恨也罢,与他何干!   浓浓的失落在绾意的心头闪现,面纱下的脸顿时像是失了颜色的桃花,有些苦涩的看向泠月,却对上她痴迷的望着流云祈羽的眼神,眸光晶亮,绾意是女子,当然知道那目光中所代表的是怎样的情谊!   “真是巧了,能在这儿遇到泠月姑娘!”绾意有些黯然的开口。   听得绾意这么一说,泠月顿时一愣,随后收回自己的视线,笑意嫣然的对着绾意道:“今儿个是云都一年一度的盛会,泠月陪同一些朋友出来逛逛,方才从远处望,觉得这桥上的人很像是祈王殿下,因着与王爷曾有几面之缘,遂,前来拜会,不曾想居然遇到公主殿下,实在是泠月之幸啊!多日不见,不知道殿下可曾安好!”   这一声殿下倒不知道唤的是谁?绾意见她近乎痴迷望着流云祈羽,心中隐隐泛起酸味,其实她并不讨厌泠月,相反,她还有些喜欢这样的女子,虽出身风尘,身上却泛着一股侠气,她能在王子皇孙面前宠辱不惊,不骄不躁,率性而为,活得甚是精彩,只是见着她望向流云祈羽的眼神,却让她隐约着不快,索性,流云祈羽生来就是个冰人,时而妖孽横生,时而冷漠如刀,这不,现如今对着眼前姿容绝世难找的女子如此暧昧的目光,却还能处之泰然,让绾意那颗酸涩而惶恐的心泛起丝丝甜意。   场面一时间冷凝了下来,绾意刚欲开口,却被腕上突如其来的拉力带着往桥下走去。   流云祈羽在见着泠月这个女人的时候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可是随着她突如其来的花痴目光,以及绾意带着疑惑的目光同时投向他的时候,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拽着绾意便走。却不曾想,你欲离开,别人未必肯放过你。   “殿下怎生如此狠心,泠月自知出身风尘,身份低微,不敢强求什么,只喜欢王爷能够在你闲暇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在那纸醉金迷,情丝凉薄的凤雏楼,有一个人还在痴痴的等着,盼着,难道这样也是虚妄吗?”   那带着深深控诉,呜咽声声的话语在他们的身后传来,只见泠月突然梨花带雨的啜泣起来,飘扬的身躯扶着那冰凉的白石,颤巍巍的如同望夫石一般,翘首远望离去的恋人。   绾意多么喜欢自己脚下的步子能够加快,将那恼人的话语抛之身后,不闻不问,只要好好的跟在这个握着她手臂的男人的身后,可是她是人不是神。   “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红绡帐暖,两情浓时,你我鸳鸯交颈,缠绵悱恻,可是不过转瞬之间,王爷竟能绝情如斯,泠月自知比不得公主荣耀绝世,倾国倾城,但亦是三贞九烈的女子,一腔深情都付春水,泠月无恨,只叹世事凉薄!”   断断续续的呜咽一直在绾意的耳边缭绕,绾意亦步亦趋的跟在流云祈羽的身后,入眼的是那铜墙铁壁般的高大身躯,火色耀眼,他是眼中唯一的色彩。这下桥的路明明就在眼前,偏偏他们就是走不到尽头。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啊!这样很危险啊!”   “姑娘啊!你快下来啊!这样掉下去会淹死的啊!”   “是啊!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啊!”   ……   一道道不停的劝慰声从身后传来,其间夹杂着泠月悲伤欲绝的低泣声。   “你们不要拦着我,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绾意长长的呼了一口,脚下的步子突然停止了,意识到身后绾意的动作,流云祈羽漠然的回过头来,暗夜将他眼中的失望淹没,他看着两人握着的手,不言不语。   “等会儿!”   绾意开口,然后抽出被他紧握的手,转身,朝那人群密集的地方快速小跑过去。   流云祈羽望着空落落的手,一时间恍然若失。看着前方的她,很是匪气的穿过人群,然后被人群淹没,血色的纱衣风中飘扬着,伴随着心中那股诡异的滋味,颓然转身,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被那突如其来的尖叫给唤了回来。   刚转身就对上绾意风风火火朝他扑来,纯白的衣裳被风吹得瑟瑟作响,晶莹的眸子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灵动,其间闪动的狡黠目光看的流云祈羽一阵轻松,眉头轻轻挑起,深沉的眸光渐渐退去沉重的色彩,轻快的旋律再次在脑海中荡漾起来。   绾意逃也似的抓着流云祈羽的手臂就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身后手忙脚乱的尖叫,扑通扑通不停响起的落水声,不绝入耳。如此热闹非凡的场景,他们却无心欣赏。隐约得听到后面传来“救命啊!有人落水啦!”之类的声音。   两人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绕了个九曲十八弯,最终进了一条小巷。   绾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借着细微的光晕,脸上那白色的面纱早已失去了踪影,红彤彤的脸蛋像是水蜜-桃一般,可口诱人,粉嘟嘟的唇瓣呼呼的吹着热气,翘起的弧度无端得诱惑着流云祈羽。   突然起来的吻当空落下,细腻而温柔的触觉劈天盖地的朝绾意袭来,恍若火山爆发一般,炙热的岩浆在她的口中搅拌着,脑海中爆炸的礼花七彩纷呈,绾意被炸得晕晕乎乎的。直到一吻结束,她却还在那眩晕的感觉中久久不能回神。   “看到你这等模样,会让男人很有满足感!”   轰!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闷雷,轰得绾意七荤八素,满眼惊恐的望着眼前的流云祈羽,只见他邪魅的舔了舔樱红的唇瓣,妖媚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清明的瞳孔中赫然倒影出绾意满脸酡红眼带含春的女儿娇态。   绾意再一次被这场景轰炸得血脉沸腾,下意识的拔腿就跑,然后这次未带他将她捞回来,她便被脚下突如其来的障碍物给磕碰得差点跌倒,幸好流云祈羽眼疾手快,身形攒动,一阵狂风大作,再回神,绾意便安安稳稳的靠在他的怀中。耳边是他带着责怪的训斥声:“多大人了,让你安分待在我身边不听,是不是以后走路都要我抱着你走啊!”   此话一出,不止绾意就连流云祈羽自己也吓了一跳,一种谓之为惊慌的情绪闪现在绝情冷漠的流云祈羽脸上。惊恐的推开绾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恰巧这时,绾意因着好奇看了一眼地上,却被眼前的场景给吓着了,不由得惊呼道:   “祈羽,这地上有个人!”   绾意这厮不知不觉的喊出他的名,却是在流云祈羽本就出现缝隙的心门上再次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祈……流云祈羽,”绾意一抬头见他目光深邃的望着,也意识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他的名,不觉有些尴尬。   流云祈羽听她又连名带姓的喊他,暗夜中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有些气恼的将她拉入怀中,别扭而倔强的说道:“本王允许你喊本王的名字!”说着,还很怪异的咳了几声。   绾意一听,刚刚退下去的红云再次爬上脸颊,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去,正好对上一双好奇而纯真的目光。   吓!绾意不禁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挣开流云祈羽的怀抱,却被流云祈羽当成她想要逃开他,而死命的揽着她。   绾意尴尬的要命,虽然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早已倾心于流云祈羽,与之亲热那是必不可少的事儿,可是让她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这般那般,着实让她羞不自已,几经挣扎却是挣脱不开,绾意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祈羽……有人……”   流云祈羽这一听,顺着绾意的视线,正好迎上那双晶亮的眸,眉头不禁皱得老紧,心中暗自腹议:这世间居然还有他感受不到气息的人!浑身的警铃突然想起,一道微弱的气流从脚下慢慢地盘旋。   流云祈羽将绾意揽到身后,而他怀中被挤压得不成鼠形的团子晕晕乎乎从火色的斜襟出爬出来,似是感觉到主人隐而不发的气势,看了一眼地上,又看了一眼茫然困惑的绾意,鼠牙一龇,复又钻进流云祈羽的怀中,待它再次出来之时,整个身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小小的孩子脑袋被埋没在巨大的夜明珠之下。   055 我的爱情浅   得了自由的绾意借着夜明珠的光辉,惊见地上正蹲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衣不蔽体,两条胳膊裸露在空气中,他的脸并不想一般公子哥那样细腻白皙,而是饱经风霜雨露,自然雕琢而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却是一道有福之相,尤其是那一双眼,璀璨如黑玛瑙一般,珠圆玉润,灵气十足。偏生配上那么一张偏黑的脸,着实有些别扭。   绾意有些纳闷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孩子在这里乱晃,看他这穿衣打扮,一般估计会把他和乞儿想到一起,绾意却不这么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眼前这黑小子绝对不一般。而流云祈羽的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绾意惊奇得发现每次只要流云祈羽的情绪有些波动的时候,他的周身都会形成一股飓风,先是洗尘宴上,接着是祈云阁中,就连那次他逼迫她接近流云笙歌时也是一样,先前只觉着这是巧合,毕竟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不能御风而行,可是眼前的男子,本就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就连穿越这等事都让她碰上了,他能操控风力这事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流云祈羽眯着一双阴沉的眼,周身的风势逐渐加大,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饶是你有些微内力的都会被震得五脏剧烈,筋脉俱碎。   困惑在那一双乌黑深邃的眸中闪现,流云祈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撑着下巴,打扮的怪里怪气的男孩,一个连他都感觉不到气息的少年,一个连自己散发出的威压都伤不得他分毫的男孩,说他毫无内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又不像。可是稍有些功力的在自己的压迫下居然相安无事,那又说不过去,疑惑在他的心头盘旋着。   若是以为这样他便没辙了,那他又怎能驾驭千军万马,成为人人尊崇而畏惧的“天下王”,王者的狠绝便是宁可杀错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眼前的男孩无论如何都留不得。   刀风起,红袖飘飞,轻拂而出,一道火色霞光闪现,直冲着那男孩的面门袭去。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黑小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随后委屈的瘪瘪嘴,扑面而来的风刀便像是砍刀棉花上一般,被他的一个喷嚏喷得断成两节,最后化成两道娘娘腔的风从他的耳边颤巍巍的溜走。   流云祈羽不自觉的敛去脸上的轻松与不屑,头一回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他却不觉得恐慌,反而觉得十分兴奋,曲高和寡,寂寞高崖,那种站在巅峰的痛苦也许就是他二十几年的心情吧!   然而这一幕看在绾意却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被冻得打寒颤,女人泛滥的母性在她的心底发酵,想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虽然孤儿院的条件很是艰苦,但是至少有瓦遮头,有暖被盖身,而不像他这般只能流落街头,怜悯之心陡然升腾。   “你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家可好!”趁着流云祈羽全力对付眼前的黑小子,哪里晓得一向睿智非凡的绾意竟也有如此白目的时刻,许是爱情冲昏了头脑,将往日步步为营的防备之心都抛诸脑后,这不,一个闪身,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身子一缩便从流云祈羽的腋下钻了出来。   那黑小子有些失神得望着披在自己身上的雪色外衫,虽然薄薄的,却很是温暖,还带着些许似有若无的香气,令人很是陶醉,几乎就在第一时刻,他决定喜欢眼前这个看似冷冰冰实际上很是好心的姐姐。   隐约的怒气在流云祈羽的心口升腾,眼球忽转,看到墙上那令人倒影出的影子,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占据了他的神识,看着墙壁上他们相互依偎的影子,而自己只能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不禁皱起眉头,自知这种情绪很是不好,似是想要逃避一些什么,周身的风势逐渐愈演愈烈,大掌忽张,那飓风像是受到吸引一般,不断朝着他的掌心集聚,最终汇聚成一个足球大小的光球。   忽的,掌心一个翻转,血色妖臂一挥,那光球带着破空之势,势如破竹般朝绾意和那黑小子二人袭来。   那带着死亡而绝杀的气息就连绾意这一不会武功的人都感受到了,惊恐的回过头,对上那逐渐变得巨大的光球,那球体在空中急速旋转,把把风刀顺着它旋转之势朝绾意二人袭去。   耳边的秀发如离了树的叶子飘然坠落,她从最初的惊恐,到接下来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心如死灰,情绪的转换不过一瞬之间,隐约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拉着朝后飞旋,眼前的男子从触手可及,变得遥不可及,点点寒意从心头升起,莫名的恐慌在脑海中闪现,隐约间她恍若陷入的梦境之中,而这梦里,她所熟悉的男人不再是那个妖媚恒生一袭血衣姿态缭绕的流云祈羽,而是那个银眸银发,鬼魅妖邪,夺走她贞操的那个禽兽!   砰地一股碰撞声在耳边响起,再抬首,眼前哪里还有那点点银光。巷口两端,一端是流云祈羽看不清喜怒的脸,一端是绾意惊恐未定的脸。她拂开手臂上的小手,想要笑着说一声谢谢,哪里知道那笑意是多么的苦涩。   “姐姐你没事吧!”   有些粗嘎像鸭子一般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绾意有些错愕得盯着眼前的黑小子,谁知那黑小子突然脸色一横,一脸愤怒的指控着:   “姐姐那人是坏蛋,他刚刚想要杀姐姐和小白!”   绾意顺着他的目光,脸色深沉得等待着他的解释,谁知等到的却是他冷漠的转身,心,一点点下沉,原来开的再茂盛的花朵,也经不起风雨的摧残,流云祈羽的突然转身无疑是一盆冰水,浇熄了绾意的一片热情,他走的潇洒,却将困惑留给绾意。   “姐姐你怎么了?”   那个自称叫小白的黑小子一脸困惑的拉着绾意,在他眼里,那人坏死了,先是用那诡异的风攻击他,让他心口好一阵难受,这就算了,他这人怎生这般讨厌,看不惯姐姐对他好,也不能不突然偷袭他们,幸好自己反应的快,即使拉开姐姐,否则早就被他害死了。   听得他的一声唤,绾意这才能自己的失神中醒来,下意识的朝巷口追去,可是穿过那暗黑的小巷,光明照射下的街道哪里还有流云祈羽的身影。不由的苦涩一笑,原来他们之间主导权一直都在他的手上,他想要靠近,无论她如何挣扎,最后都免不了沦陷的结局。可是为什么当自己放下心中的恐慌,决意投身在这段感情中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呢?   “姐姐!姐姐!”   小白的叫唤阻止了她即将掉落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将那恼人的情绪藏在心底,对上一双担忧的黑玛瑙珠子。失去夜明珠的照耀,他的脸更黑了,倒不是像非洲的黑人那般,天生便是那样,他脸上的黑仿佛是贴上去的,因着月光比较稀薄,一时间倒也看不清楚。   只是回响起他刚刚称自己小白,倒有些想要的冲动,不由得开口询问:“你叫小白,家人呢?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街上乱晃?”   听得绾意这般询问,那璀璨的黑玛瑙珠子一下像是被黑布遮住了光芒,暗淡无光,只听那粗嘎的声音里难掩着失落。   “小白没有家人了!师傅不要小白了!”   “你师傅在哪里?姐姐陪你去找师傅可好!”   又一个孤苦零丁的人,与自己在现代孤身一人的日子有什么差别。冷了,没人嘱咐你添衣;饿了,没人陪你一起吃饭;病了,也只能自己蜷缩在租来的平房里,慢慢熬着,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看病……想到这儿,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使得绾意动容不已。   哪里晓得那小白在听到绾意要帮他找师傅时,惊恐的像是遇到恐龙复活似的,两只小手在胸前拼命的摇晃着,嘴里直嘟嚷着:“不要不要!”   绾意困惑了,看他这模样,敢情他那师傅是专门吃人的妖魔鬼怪,不然为何他会如此惊恐?   “小白不要回去,师傅坏……师傅老是把小白扔进锅里煮……小白不要再被虫子咬……不要不要……”   那小白俨然有些吓的不轻,绾意不由想到许是他口中的师傅是个虐待狂,他恐怕是偷跑出来。想到此,不由的对他的身世更加的同情。   “那小白能告诉姐姐你现在住在哪里吗?”绾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这人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得样子,可是这个头却是与绾意一般高。   “不知道,有时候在树上睡觉,下雨了,就在庙里面睡……”许是绾意转移话题成功,亦或是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竟然很快的便从那惊恐中反应过来。   “那小白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绾意指了指他身后的巷子,眼带深意的问着。   “我在树上看到一只小鸟儿,一时无聊,便抓了我来陪我玩,哪里知道这鸟儿居然趁着小白睡觉的时候飞走了……”小白孩子气的想到自己的鸟儿飞走了,自己又孤单一个人,在谷底数星星的日子,脾气陡然升起来,拉着绾意不停的问着:“为什么我对鸟儿那么好,鸟儿还是飞走了,不要小白了!”   “所以你就出来找鸟儿,一直找到这儿?”绾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里啊!”   绾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西边?云都以西根本没有城池,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汪洋。绾意低顺着头暗自思索他话中的准确性……   056 团子与小白   “小白,刚刚那个哥哥想要……”一时间绾意到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意识里面不愿相信流云祈羽刚刚真的对他们动了杀念,“刚刚那个哥哥在跟你和姐姐玩游戏的时候,你是怎么躲开那个球的啊!”   “游戏?”小白困惑,“那是游戏吗?师傅说如果有人让你感觉到胸口痛,那人就是坏人,想要杀你!刚刚那个哥哥让小白的胸口好痛哦!所以那个哥哥一定是坏人!”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绾意一语凝噎,一时间到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那个哥哥的球好厉害哦!幸好师傅说小白是铁做的,所以不怕痛,不然小白早已和阿宝一样了!”突然想到师傅哄骗他洗澡,然后把很多虫子草根倒进去的时候说的话。感觉师傅的话还是挺有用的。   “阿宝是谁啊?”绾意有些好奇的问。   “阿宝是小白的朋友哦!除了鸟儿,就只有阿宝陪着小白了,大白很坏的都不理睬小白!”提到阿宝,他突然兴奋不已,可是又想到阿宝出来的时候忘了把阿宝带在身边,而且鸟儿也飞走了,大白也不要他了,整个人像是散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的。   “大白?”绾意觉得自己有些像八哥了,不断重复他所提到的话,他自称小白,想当然这大白应该是个人名,可是又想想是少年浑身透露着古怪意味,一时间倒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想。   “大白……呜呜……大白”似是想起什么伤心的绾意,黑玛瑙珠子水盈盈的,泪水欲掉不掉,可是那红了的眼眶,就算是在这有些阴沉的夜里也能看的清楚。“大白跟师傅了走了,大白不要小白……呜呜……小白想大白了……大白会给小白盖香香,煮饭饭,有大白在,小白就不会被人欺负……”   绾意脸色深沉的打量着他,一番试探下来,倒也探不出他有什么底细,反而一会儿阿宝,一会儿鸟儿的,把自己弄得晕乎乎。她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她是敌人派来的间谍,她不得不是这人有通天的本事,就连她受不得有人像她当年一般孤独无依的心思,都被他捕捉的清晰不已。   绾意无声了叹了口,心中暗叹:罢了,若是局,她入便是!   看着他可怜兮兮好似被丢弃的流浪狗一般,绾意终是不忍,掏出袖中的丝绢,递到他面前,却对上被泪水洗涤得清明澄澈的眸,如今那双眸的主人一脸茫然得看着她。   “想哭就哭吧!别忍着!”绾意温柔的说着,脸上的柔光似是春风染上眉梢,暖暖的,让人不能继续。   小白漠然的结果手中的丝绢,茫然的在丝绢和她的脸上徘徊,听到她的话,那有些浅的眉皱成两条蚯蚓,语气倔强的说:“大白说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是你们女孩做的事,所以小白再怎么难过也不能哭!”   绾意突然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即使再累再苦再孤独,哭了就代表软弱,代表像这个世界认输,可是过于刚硬容易被折断,现在回想自己一心扑在事业上,到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停不下来。   “你看你,跑了一天眼睛都脏了,你是用水洗眼睛,不是哭!”   那小白听着绾意如此怪僻的想法,眨巴着写满问好的眼瞅着她看,手里握着她递上的丝绢,一时间倒不知道哪般是好?   绾意自己也给自己的瞎扯淡的能力吓到了,看着他质疑的眼神,眼一横,猛瞪了他一眼,再好的耐心也被他磨叽够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小白茫然。   绾意汗颜:“都说了这样不是哭啊!所以你不要忍着!”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哭啊!”   “我说了那不是哭!”绾意反驳。   “可是小白真的不想留眼水嘛!”小白有些想跳脚,气急败坏的向她吼去。   绾意愕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烦乱的思绪让头晕脑胀的,说了句“随便你!”便离开了,留下那小白一脸茫然得摸了摸鼻子,丧气的朝巷子里面走去。   绾意走着走着,突然想到自己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啊!而且天色这么晚了,这街头巷尾的指不定发生过什么拐卖儿童之类的事,而那个小白看起来很是白目,万一……绾意越想越是心惊,索性转过身子,小跑着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是空荡荡的巷子荒芜一人,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中草药的味道,却又不似中药那般难闻。浅浅的,淡淡的,闻着倒让人觉得灵台清明了许多。   在这巷子四周来回转了几圈,都看不到小白的身影,绾意不禁有些懊悔,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说心里话,她也觉得那样的自己很是讨厌,可是总感觉心中积蓄了一股闷气,那闷气从流云祈羽毫无解释的离开时,便一直在胸口盘旋。本想耐着性子帮助那个小白,谁曾想倒让这无辜的孩子无端端的成了自己的出气筒,心中更是内疚不已。   回去的路上,绾意孤零零的一人,看着地上自己不断拉长的影子,突然有些伤感起来,幸福触手可及,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握不住呢?由于脸上的纱巾掉了,绾意故意挑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几经回首,却是失落满怀。是谁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为什么她在这灯火阑珊处却寻不到她的那人呢?   一直回到公主府,看着两家靠的紧俏的府院,一个灯火通明,一个却是阴气沉沉。眼神流连了一会儿,却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秋心看着她回来,见她一脸疲惫的样子,体贴将一干上前表示关心的丫鬟家丁打发了,伺候她梳洗一遍,便退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听风楼,阵阵暖暖温暖了她的身体,可是胸口却是空落落的,瑞脑销金兽内缭绕着点点烟雾,在这催人欲睡,有着缓解疲劳的檀香的作用下,缓缓入睡。   一夜无梦,起来亦是空落落,茫然的坐在床沿,神色恍惚得到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突然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床底传来,伴随着团子的吱吱声,还有小白特有的粗嘎吼声,一道白影从床底嗖的飞了出来。   只见团子像是皮球一般,从雪白的墙壁上,咚的一声,轻巧了弹了回来。雪白雪白的身子今天难得没有那一身骚包的打扮,只是那类似于现代四角内裤的鹅黄色小裤裤,只是那小裤裤俨然不是爆臀部那么简单,它十分贴身的从下到上包裹着团子浑圆的身躯,胸前还很是拉风的用粉色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如此纯情的团子,饶是绾意都忍不住赞叹:“团子,你的品位实在是越来越好了!”   只见那肥团子一听,得意扬扬的挺着它的大肚子,很是鄙夷看了绾意一眼,那神情像是再说“哥的品位一向都是一流,用不着你拍马屁”!   “只是,”绾意突然阴沉下一张脸,眼神直直得看着某只身上那条鹅黄色四角内裤上那一朵浅浅的雪色梨花,不禁口出威胁,“团子,你顺手摸走人家肚兜的毛病可得改改!”   绾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若是她没有记错,眼前这个肥团子身上那件四角内裤的原型应该是她柜子里面压箱底的真丝肚兜!想着那么私人的东西被它穿着乱晃悠,特别是一天到晚在流云祈羽面前晃悠,想到这,绾意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在她羞愧而死之前,她一定得先掐死某只可恶的耗子。   眼尖的绾意明显看到团子在听到自己的话时,颤抖得瑟缩了一下。不过想想自己堂堂千年才出一只的天机神鼠会怕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说出去岂不是会被小黑它们给笑死。而且自己这个女人手上吃的亏还少吗?秉持着有仇必报的性格,它绝对会给某人来个今生难忘的经历,想到这几天一直盘旋在自己小脑袋瓜子里面的伟大计划,团子不禁感叹,它怎么就那么聪明!   绾意看着某团子明显状况外的神情,额上不由布满黑线,可是对上某只诡异的眼神,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隐约着觉得这眼神不怀好意。   阿嚏!   突来的喷嚏声打断了一人一鼠的对峙,绾意讶然的朝着发声的地方望去,而团子在听到这个杀千刀的声音,尖嘴两旁几根白色胡须忽的炸开了,两颗光亮的大门牙像是磨刀似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珠子如今瞪得圆圆的,那眼中闪现的目光恨不得要将那发出声音的家伙给生吞活剥了。   绾意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那床底,大红色的祥云床单被轻轻挑开,先是一只沾满灰尘的稚嫩光-裸手臂,然后又是另外一只,接着像是毛毛虫蠕—动似的,一条巨大的人型毛毛虫赫然从绾意的床底爬了出来……   咳咳想虐的可是米狠下心来,决定给他们温存温存嘿嘿   那个想看绾意和谁滚过来滚过去滴想看这戏码的请留言啊!!!   057 受虐的团子   待绾意看清那从她床底爬出的少年脸的时候,一抹释然在她眼中闪现,随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怒火升腾,恨不得将眼前揉着迷蒙的眼睛,睡意惺忪的打着哈欠的少年给烤熟了。   似乎感觉到两道怒气朝着自己喷发而来,那哈欠打了一半的少年突然抬起凌乱不堪的头颅,一双黑如玛瑙的眸落入众人的视线。   小白望着绾意那双点簇着两团火焰的眼睛,不由的瑟缩了一下,低声的唤了句:“姐姐!”   淡淡的药香铺面而来,绾意怒视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小白,咬牙切齿的重复着“姐姐”二字,看向他无辜的眼更是火不打一处来,若是她没有闻错的话,这断断续续的药香从昨夜她离开巷子的时候就一直萦绕她左右,就连她回到公主府,都能闻到这味道。   想起昨夜的失魂落魄,担心他会不会出事的恐慌让她觉得委屈极了,盈盈的泪水在她的眼眶打滚,她却倔强的不让她坠落。   小白见她这等模样,不由心下一惊,也顾不得脚下的路,急忙朝她身边跑去。   吱!!!   一道拉长得夹杂着无尽痛苦与凄惨的喊叫响彻云霄,小白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得顿住脚步,更是一个没站稳,朝后面倒退了一步。   又一道惨烈的吱吱叫喊从他的脚下想起,小白顺着那嘶喊朝脚下望去,只见他一双沾满泥泞的草鞋底下,一双带着死不瞑目的黑玉豆子正满眼愤恨的盯着他。   吓!小白惊恐的跳到绾意身后,一双沾满灰尘的手扯着绾意雪白无暇的纱衣,缩着脑袋,嘴巴不断嘟囔着:“耗子!!!耗子!!!”   绾意本来极为憋屈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冲跑了,视线投向那地面的一角,只见某只一向雄纠纠气昂昂的团子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缩在地上,雪白的身子上几根带着污泥的稻草显得十分突兀。绾意等着看某团子龇牙咧嘴上蹿下跳的机灵劲,毕竟凭着它那颗豆大的老鼠心眼,睚眦必报那是它的性格。   可是奇怪的是,眼前并没有上演团子华丽的舞技,反而异常的平静。绾意掩去看好戏的心思,有些担忧的拂去手臂上挂着的小白,朝着摊在地面上,浑身像是遇到地震般不断颤抖的团子。   蹲下,如玉的食指轻轻的戳了戳它肥肥的臀部,轻声的唤道:“团子!”   无鼠应答。   “团子!”绾意提高音量,再唤。   回应她的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躯。   “团子!”绾意也察觉到它的不对劲,伸出手指就要搬开它的身子,看个究竟,可是它这猪八戒的睡姿将一头一尾缩在一起,全身缩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圆球,绾意根本掰不开,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团子你没挡着啊,快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绾意这厮急的团团转,团子哥缩着脑袋,夹着尾巴,心灵那叫一个憋屈啊!难道它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像是被他一只大脚从它整个身子踩过去,若不是它在主人的训练之人,拥有一声铜皮铁骨,估计早像一般耗子一眼被踩的肠穿肚烂,血肉横飞了。   可哪里晓得,被踩了一脚也就算了,它刚准备教训一下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从它团子爷爷身上碾压而过,哪里知道祸不单行,那种沾满污泥的大草鞋再次不留情的像它袭来,幸好它身子一闪,大半个身子逃出来狗腿,偏偏……偏偏……它不好意思说啦!   团子那个怒啊!为什么它们身上要多长出那么一根玩意!!!多长也就算了,难道长那玩意就是给人踩的吗?团子那个痛啊!身体痛!心更痛!   绾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团子从球体掰成椭圆形,看着那雪白雪白的鼠脑袋,从脑瓜子到脖子都涨得通红通红的,下半截却还是雪白雪白的,绾意惊叹这血液上涌得可真是均匀了,而那一双粉嫩的鼠爪死死的捂着它的下半身。   “团子你……”绾意瞪大一双眼睛,清透的眸中倒影着团子极度充血的脸,和那毫不掩饰的隐忍与愤怒,绾意愕然,转头对上惊恐万分,却又掩不住好奇,直朝这里伸脑袋的小白,脑海中不禁闪现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可是又见着团子如此凄惨的模样,实在不忍再打击啦!有些戚戚然的压下那刚升起的念头。   吱!!!吱!!!   团子一张脸涨的更红了,那一向黑的透亮的两颗豆眼似也染上些许愤怒的红晕,朦胧的血色煞红了它的眼,在看到那个罪魁祸首投注来目光的时候,那张尖嘴里面一排排锃亮整齐的牙齿狰狞的摩擦着。   小白见它如此模样,立刻吓得缩回了脑袋,一脸惊恐的倒退了几步,紧咬着下唇,生怕它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吃了。   绾意见他紧咬着下唇,想要哭却又不敢哭,泪水直在眼眶里面打转,却并不留下来,一时间倒也没了先前的愤怒,想想这小白不过是个孩子心性,不谙世事,白日里看他,倒觉得他不似十二三岁的少年,反倒要大上一两岁,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想着团子这样子也没什么大碍,就想着能给他减轻多少刑法就减轻多少刑法吧!   “小白啊!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还不过来扶你团子哥去休息!”笑意不自觉爬上脸颊,绾意明明想着要帮他,可是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否认不了有恶作剧的嫌疑。她明显的看到团子唇角抽了抽,小眼睛鄙视得看了她一眼。要不是现在身体最脆弱的某处还在剧烈的疼痛着,它早就拍死眼前的绾意。   而小白听得绾意的话,似是思索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团子,再看了一眼他,最后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拼命地摇着头。   绾意见他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心中一阵乐和,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身子侧了侧,正好让不远处的小白看到团子的全景,一脸心痛的指着粉红爪子捂着的那处说道:“小白啊!你团子哥的小尾巴受伤了,你还不过来看看他,你想啊要是你的小尾巴受伤了,那有多疼啊!”   小白一听,视线不由移向某团子双手捂住的位置,一节粉粉的小尾巴透过爪子的缝隙落入他的眼里,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胯间,想着如果自己的小尾巴也被踩了,那该有多痛啊!想到这儿,小白觉得自己做了很严重的错事,脑海中这时想起大白在他把师父的草药当成柴火烧了的时候说的话。   他说:“小白,做错了事,就要主动认错,并且想办法弥补!”   想到这儿,小白这才慢慢悠悠,以媲美乌龟爬行的速度朝团子走去。   团子望着他陡然靠近的身躯,巨大的阴影遮住了清晨的日光,团子脆弱的鼠心也随着布满了阴霾。恨得牙痒痒的盯着某个难掩笑意的女人,团子感觉一阵眩晕,心中哀怨道:主人啊!你丫的什么眼神啊!这哪里是仙女,明明是孟婆啊!   绾意好笑的看着团子惊恐万分的眼神,看着它一只爪子捂着尾巴,一只爪子配合的小细腿儿不断后退着,试图逃离愈加靠近的小白。绾意笑的那叫个十里桃花相映红,温柔的伸出一只手,在团子惊恐的目光下,满眼无辜的抚摸着它的脑袋,顺便手指用力,阻止了它想要逃离的动作!   索性这屋子并不大,就算小白是属乌龟的,慢慢磨蹭也终于到了团子的身边。绾意示意他蹲下来,小白听话极力,由于靠的近,小白将团子的伤势看的一清二楚,只见那细细的小尾巴顶端被他踩的硬是比其他地方粗了一倍,而且异常红肿,看的小白愧疚不已。一时也忘了害怕,扯绾意的袖口,恳求道:   “姐姐,姐姐,小白错了,你快告诉小白,怎么样才能帮助团子哥啊!”   绾意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眼前的如此纯真的模样,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被刺激了之后,邪恶指数便会直线上升。看着团子的眼神越加同情,心中暗暗说道:团子团子,你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家主人把我刺激得神经失常了,主债宠偿,你就乖乖去吧!我会告诉你家主人你英勇的实际!   团子眼神最后一秒的希冀彻底被绾意打破,恶狠狠的盯着绾意,那眼中强烈的报复欲在蹭蹭蹭的燃烧着,随后眼睛一闭,腿一伸,你们爱咋办咋办!   “完了完了,团子哥疼晕了!”小白惊恐的大叫,脸上的神色更是亟不可待。   绾意安抚了他一下,看着地上死尸般躺着的团子,手指往下轻移,移到它的鼠腰出,用力一戳,奇了,居然没反应,狡黠的光芒再次在绾意的眼中闪现。只见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小白道:“哎!你团子哥真的晕过去了,小白,你赶紧帮帮它!”   “怎么帮?”小白一头雾水。   “那个……咳咳……你……小尾巴受伤时候……咳咳……你会怎么做,它就会不疼啦!”绾意暗示似的让他联想起来。   小白一听,先是满脸困惑,然后突然眼前一亮,两只大掌齐齐得朝着地面上装死的团子袭去。   伴随着惨不忍睹的吱吱叫,以及隐约发出的低笑声,一场诡异的阴谋即将开始了……   【鹤有话说】   昨天偶遇某猪,俺们俩神经遇到一起,不做点更神经的事儿实在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于是……   某鹤说:“哟,这不是猪哥吗?”   某猪扛着她的九齿钉耙想了一会儿,“哦!鹤老弟啊!”   某鹤继续:“猪哥最近哪销魂啊!”   某猪泪奔:“米魂,销不起来啊!!!鹤老弟春风得意啊!”   某鹤得瑟:“那是!最近在论坛开了个纵横芙蓉园,有空去捧捧场啊!”   某猪沉下脸:“那个破园子是乃开的?”   某鹤戚戚然:“是!”   某猪大叫:“真是太好了啊!俺终于找到组织啦!”   某鹤无语:“猪哥从马鞍刚回来滴,精神这么亢奋,要不码字吧!”   某猪大拍猪蹄:“好!”   某鹤继续:“十二点之前码到八千,输了改公告!”   某猪举起猪爪数啊数,点头:“七点到十二点,三小时,够了!开始吧!”   某鹤浑身抽搐:“果然是猪脑啊!”   于是鹤与猪就乖乖码字鸟……   然后杯具发生鸟……   最后两人都输鸟……   还是去看公告吧……   捂脸闪人……   058 晴天霹雳   团子脚步虚浮,两眼冒着金星,一副虚不胜补的一抓扶着墙角,一爪捂着小尾巴,灰溜溜的回到祈云阁。惊见它难得没有斜躺在墨玉石棺上,而是端坐在一旁的主人,委屈十足的爬到他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吱吱的控诉着绾意的暴行。   哪里晓得流云祈羽听着团子声情并茂,声嘶力竭的控诉不但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现,反而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看在团子眼里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意。   团子一时傻眼,这样的笑容居然会出现在它主人脸上?   流云祈羽斜瞄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团子,声音轻轻扬扬,没有一丝情绪却听得团子一阵心惊。   只听他说:“团子你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想去祁连山陪一根做个伴!”   此话一出团子顿时像蔫了的花儿似的,大气不敢出一个,幸好这是墨玉石棺那儿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咳声,吸引了流云祈羽的注意。   “醒的话就滚回你的轩王府!”带着狠绝的声音从流云祈羽的口中吐出。   黑的不见一点光晕的祈云阁只听见衣袂摩擦想起的微微声响,良久一声深沉而缠绵的叹息从墨玉石棺的方向传来,那细若蚊蚋的声音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最终飘进流云祈羽的耳中。   “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流云祈羽嗤笑,并不作答。   可那人似乎料到这般情形,依旧故我的说着:“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像是对生命的了无,堪破生死,死亡之于他,不过是一种解脱。   流云祈羽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恍若未闻,心里却翻滚起滚滚波涛。   “是她吗?”那声音再次响起,悬在高空之中,这会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执拗的等着他的答案。   凄寒的风势在他周身升起,带着倔强的味道,就像一个孩子执拗的想要留着一个人,他知道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留下他了,活着就是修罗地狱,他在这无边的地狱里痛苦挣扎了三年,只是因为他偏执的不让他离去。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那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仿佛要将整个心肝脾肺肾全部呕出来。   “呵!”流云祈羽轻蔑一笑,黑暗的瞳孔带着愤恨绝望的光点,落入墨玉棺椁上那双带着苦楚的眼。伤人的话语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流云意轩,本王再说一遍,本王的事儿由不得你来管!”   带着戾气的风无情的扑面而来,却在靠近流云意轩的那一刹那转了方向,流云意轩轻柔而虚弱的一笑,看着那即是在黑暗中也闪亮如星辰的弟弟,心一点一点的宽慰着,他的倔强他不是不懂,只是他累了,想走了,那边还有一笔债等着他去偿还。   “雪姨都认定绾意,十四弟,不要任性了,愚见幸福的时候就要抓住!”一个兄长对弟弟最想说的话是你一定要幸福。自从洗尘宴上,他第一眼见到了那个孤高清冷又不失豪迈洒脱的女子,看到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弟弟那双空荡而虚无的眼中终于装着一个叫萧绾意的女人,他知道他的幸福来了。   他小心翼翼得观望着,看着他们走的越来越近,他以为他这个弟弟终于开窍了,可是酒中仙一行却让他再次徜徉绝望的海洋中,无法自拔,他甚至有些恨眼前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那般做,为什么要让集聚了雪姨的雪羽冰梨椅认绾意为主。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他将亲手葬送自己的幸福吗?或者这才是他的目的,想到这儿,流云意轩突然胆战心惊起来,绾意和祈羽就如同两只刺猬,如果没有那一根根自我保护的倒刺,或许他们能温暖彼此的心,可是两只刺猬的拥抱,除了伤痕累累,两败俱伤,还剩下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的悲剧发生了,他不能再看着那个比他生命还重要的弟弟走向那条不归路,所以他一定要阻止这段悲剧的发生。可惜的是,未带他有所行动,凤红鸾就掺和进来了,他一直看不懂这个女人,深沉得就像无底洞,然后每一次,只要这个女人出现,悲剧就会发生。   三年前,她一手造成了云裳的惨死,若不是云裳死前求她不要放过凤红鸾,他根本活不到今日,接下来,他们兄弟决裂,三年来,他看着他的弟弟从倔强的大男孩一点一滴成长为冷漠绝情的天下王,挥剑入战场,邪镇九州魂。   看似高高在上,却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的人,其实他知道,从流云祈羽出生的那个刻,他便是一个异类,他是流云皇族不能说的秘密,雪妃为了他,魂洒深宫,云裳为了她,血落河川,如今他也要走了,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无悔。   “十四,不要任性了,活在当下不好吗?”流云意轩痛苦的闭上眼。   “活在当下?”流云祈羽嗤笑,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三年前,你怎么不说活在当下,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你,流云意轩!若不是你当初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那荒诞的传说,又怎么会给我希望,甚至因此害死了我们最心爱的人,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长眠的人依旧长眠,心爱之人躺在这冷冰冰的棺椁中,这条路牺牲的人太多,我们早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而且也已经晚了不是吗?”   流云意轩顿时心如死灰,惨白的脸上神色狰狞,痛苦的吐出几个字:“可是……绾意她是无辜的!”   “无辜?”流云祈羽冷笑,“谁不无辜,那躺在冰冷石棺中的云裳不无辜吗?再说以萧绾意一条命换的母妃和云裳的重生,她的牺牲绝对是有价值的!”   “所以你就对她虚情假意,让她深陷在你温柔织就的网中,无法自拔,然后……”流云意轩痛苦的闭上眼,艰难的吐出最残忍的话语:“要了她的命!”   晴天霹雳,头顶是一阵阵轰天作响的天雷,劈得绾意四肢发冷,神经停滞。黑暗穿透梦的衣裳将残忍的现实呈现在眼前,绾意清晰的听到左心房那里传来破碎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不过睡一个午觉,醒来之后,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一个类似于棺材的的地方,触手可及的冰凉让她寒意满身。   脑海中唯一闪现的便是祈羽救我,而恰好这时头顶上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流云祈羽的声音也随着从天而降,她想要呼唤,却发现浑身穴道被封了,甚至被点了哑穴。正在他急迫得想要让他们发现自己被困在这儿的时候,将他二人的对话一清二楚的收入耳中。   她不知道她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她知道那悄然打开的心门,在流云祈羽冰凉绝情的话语中再次狠狠的关闭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哭泣,应该愤怒,应该恨不得杀了流云祈羽,可是到头来,她却只是叹息一声,将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恋彻底的冰封在冰雪纷纷的天地间,从此无爱无恨,寂寞此生。   流云兄弟的对话依旧进行着,绾意平静的听着。   “谁说我要她的命了,她不会死!”流云祈羽突来一吼,吼得流云意轩一阵失常,眯着一双深邃悠远的眸,有些不可置信的深思着。   是他想的那样吗?若真是那样,也许……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眼中迸发的光芒闪现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振奋。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操之过急,他需要更多得佐证来证明他的猜想。   “是不会死,只是让永远沉浸在虚伪的梦中,永远无法醒来。而她的身体就像是客栈一般,住着云裳和雪姨的灵魂,等着云裳和雪姨将她的精元吸食殆尽的时候,那么就是她魂飞魄散的时候!”   流云意轩故意将那可怕的结局说出来,看着流云祈羽愈加沉痛挣扎的眼,流云意轩不觉一声叹息,在那一场名为爱情的游戏中,入戏的又岂是绾意一人!他的傻弟弟不知不觉中丢了一颗心却还不知道!   “十四放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流云意轩忍不住劝慰道。   “来不及了!”清润的嗓音如春风一缕,可是流云祈羽和流云意轩却在里面听出冰冷的寒意。   祈云阁的门突然被打开,缕缕阳光斜射进来,照亮了一室温暖,却照不亮里面两个男人的心。   淡粉色长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明明是楚楚动人之姿,却硬生生的随着凤红鸾脸上的明暗交织错综复杂的神色而显得神秘而悠远。   “你来干什么!”流云意轩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凤红鸾之后,气血突然上涌,涨红了一张脸,狠瞪着她,一股不好的感觉从他的心底盘旋而起。   凤红鸾眉眼轻佻挑,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可若是仔细看,你就会发现那笑中隐藏的狠绝绝对能令七尺男儿吓破胆。她步履翩翩得跨过门槛,身子朝边上一侧,一道金黄明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059 爱逝恨生   流云笙歌一身朝服,笔挺高昂得跨进祈云阁,脸上依旧挂着那温润无害的笑意,浅浅的眉眼在接触到流云祈羽时,闪现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今日朝堂,父皇问起十三弟怎的未上朝,想来是十三弟的老毛病又犯了,父皇便让我过来看看,谁知府上的家丁却说十三弟从昨儿个起来便没回去了,我想着以前十三弟和十四弟最为亲厚,便打算过来碰碰运气,恰巧在路上遇见红鸾,遂一起过来,谁曾想十三弟真的在这儿,倒是让哥哥少走了些许冤枉路!”流云笙歌丝毫不在乎众人不待见的眼神,故我的诠释着他贤太子的身份。   “本王倒是谁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啊!倒不知道本王的祈王府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了!”流云祈羽斜视他一眼,孤傲的斜坐在椅子上,两脚交叉高高抬起,靠在旁边椅背上。   如此轻蔑的态度若是任何一个人看到,恐怕都会拂袖而去,然而流云笙歌却只是温润一笑,道:“我只是来看看十三弟是否在这儿,本来见着十三弟安然无恙,做哥哥的也该放心了,偏生着刚刚听见你二人的谈话,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说几句!”   他倒也坦坦荡荡,丝毫不遮掩。   流云祈羽斜睥他一眼,浓眉轻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倒不知太子殿下口中的公私有何所指?”   “于公,安宁公主乃是到我流云和亲的,如今天遥动荡不安,北定国在新皇北定中原的带领下俨然有一统中原的野心,栖凤流云和亲势在必行,你身为我流云国的一份子,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国难面前,岂容你因着个人私欲将我流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流云笙歌陈词痛斥,俨然一副国之储君的风范,可这话听在流云祈羽的耳中却只是一抹讽刺。   “你流云的江山跟本王有什么关系,灭了就灭了,最好那栖凤和北定联手攻打,也省得让本王看到你们这一张张令人恼火的脸!”   “十四!”流云意轩低喊了一声,很是不赞同的看着他,他深知这流云国的江山对于流云祈羽来说有多么重要,这里的一座山川,一道河流,都是他母妃辛辛苦苦的打下来的,所以即使有怨,有恨,他依然在流云危难之际,奔赴沙场。   流云祈羽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不赞同,手捂住胸口,很是不舒服的模样,便不再言语,闭上眼,将这些人这些事都当做空气。   “四哥,你且回去吧!有些事不是咱们能左右得了的!”流云意轩见他还欲说些什么,遂出言阻止。   流云笙歌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开口:“十四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有些人有些事让他消散在往日的云烟中,不好吗?”   说完,遂转身离开。   直到流云笙歌消失在茫茫荒草中,流云意轩才注意到凤红鸾并没有随之离开,忍不住讥语:“太子殿下已然离去,不知道凤大小姐还有什么事,若是没事,本王与十四弟还有些贴己的话要说,就不留您了!”   逐客之意浅显易懂,凤红鸾却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流云祈羽,开口道:“红鸾与太子殿下不过偶然相遇,并不是一道的,今日就算太子殿下不来,红鸾也会登门拜访!”   流云祈羽径自闭目养神,流云意轩斜躺在石棺之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凤红鸾面上轻笑,心中却是一阵恼怒,不过想着接下来的好戏便忍了下来,状似无意的四处打量这祈云阁,不着痕迹的朝着墨玉棺椁的方向走去,嘴里犹自说着:“祈云阁,祈在云逝,倒真是令人伤感啊!只不过我姐姐毕竟与祈王殿下未拜堂,空有婚约,她还不是流云家的人,王爷却盗走家姐的尸骸这是何意?”   冷凝的声音里带着锐利的寒剑,流云祈羽慢悠悠的睁开眼,视线对上凤红鸾那锐气逼人的眼,浅笑,轻轻开口:“本王怎么做,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面对他如此轻狂的语气,凤红鸾伪装的一张脸有一瞬间的失态,却恰到好处被她掩饰过去,她慢条斯理的绕着这墨玉石棺,青葱玉指不住的摸索着,眼中晦明难辨。   “王爷怎么做确实由不得红鸾做主,只是这些年来,红鸾因着家姐尸骸被盗,迟迟不能入土为安而心存担忧,就怕哪个宵小之辈,玷污了家姐的清白,昨日有人通风报信,留下一便签,说是家姐一直在祈王府中,红鸾本是不信,便想着过来看看,在府外盘旋了一个上午,却不得其门,若非遇到太子殿下,恐怕今日又要无功而返……”   “许是家姐知道红鸾一份真心,冥冥中指导红鸾前来,并让红鸾无意间听到两位王爷的对话,确定了家姐就在祈王府,红鸾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王爷念着我与家姐姐妹一场的份上,让红鸾能够再见着云裳姐姐一面!”   她语带恳切,隐有啜泣之音,梨花带雨,泫然欲泣。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她打动,无奈何这祈云阁的两人都是冷心冷情的主,任你是孟姜女转世,也哭不到这两条巍峨的长城。   只是凤红鸾又岂是毫无主张,只知一味哭泣求饶的女子,见如此恳切的姿态都没打动他二人,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等候,像是在唱独角戏一般,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还记得当年一直跟在云裳姐姐身后,看着姐姐与两位王爷之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因着后来的一纸婚约,使得二位王爷疏远了,姐姐一直想要修复两位王爷间的兄弟情义,无奈姐姐还没来得及使得两位王爷和好如初,便香消玉殒了。这些年云裳姐姐的笑意一颦一笑一直在红鸾眼前闪现,还记得梨花树下姐姐与祈王殿下相互依偎的背影……”   “够了!”流云祈羽忽的睁开眼,眼中寒光一片,盯着凤红鸾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撕裂。   而流云意轩却只是沉痛的闭上眼,复又睁开,有些蹒跚的从棺椁盖上起身,薄弱如纸片般的身子移到一旁,对着流云祈羽道:“让她看吧!”   “你要看,本王就让你看个够!”长袖一挥,厚重的棺盖便如同羽毛一般飘在空中,轰的一声巨响,稳稳落在暗黑色的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绾意的眼,绾意不自觉的闭上眼,待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睁开时,恰好对上凤红鸾一张惊恐中难掩幸灾乐祸的眼。   “啊!这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凤红鸾惊恐的叫声,流云祈羽几乎的第一时间便闪到墨玉石棺前一探究竟,正对上绾意一双犹如冰冷雪地中淬炼出来的眼。   妖眸一眯,出口的却是,“说,你把云裳藏哪儿去了!”   若是之前还有些许希望,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人设下的一个局,她也曾试图相信,她所认识的流云祈羽不会是那般冷漠绝情的人,可是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将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击得粉碎。无论她刚刚在棺椁中听到的是真是假,就凭他看到她出现在棺椁中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凤云裳,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好期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眼前的他近在咫尺,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她却觉得遥远的像是一个梦,绾意心中苦涩,看着流云祈羽的眼神,充满了冷漠与伤痛。   她要的是他的一颗真心,而他要的却是她这条命!   多么讽刺的世界啊!   随后赶来的流云意轩见到里面躺着的居然是绾意,墨色的发铺陈着,与那周边的墨色相映衬,身上那件素色的云烟衫,冷冷的色调将那一片冰寒压制住。   墨玉石棺乃是千岛湖底罕见的一种墨石所铸造,寒气逼人,袅袅寒烟一瞬间恍惚了绾意的脸,她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躺着里面,只有那双清眸间或一轮,证明她还是一个活物!   “怎么会这样?云裳呢?云裳到哪儿去了?”流云意轩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的看着绾意,那陌生而冷漠的眼神让绾意更是一片心寒。   又是一阵寒风扫过,如龙卷风一般,将绾意卷出了墨玉棺椁,砰地一声,伴随着嘎吱一声骨骼破碎的声音在空落落的祈云阁响起,而伴随着猛烈而绝情的一撞,绾意发现自己的四肢似乎能动了。   “你……”   绾意紧咬着下唇,惊奇的发现她居然能开口说话了,一丝冷汗从额间滑落,她想要匍匐而起,可是身上的寒意以及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她紧闭嘴巴,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懦弱的求饶声,虽然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她落入了某人的局中,多说多错,既来之则安之。   然而若面对是别人,也许她还能坦然面对,可是她无法忍受的却是眼前这个一脸杀红,恨不得将她抽骨剥皮的男子,是那个前一刻还在漫漫荒野中陪她自由奔跑,清脆竹林中温柔相待的此生良人。她想要问他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待她?然而眼前的男子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060 浮生梦   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朵。可是那种用卑微乞求而来的爱,就真的是爱吗?尘埃的花朵永远蒙上罪恶的光环,若爱只是这般,绾意宁可断情绝爱。   拼命的呼吸着这稀薄的空气,那股窒息感让她恍若飘荡在天堂。纤细的五指曾经温暖得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的缠绵,一首动人的歌。   而如今这指就在眼前,只需低下头就可以清晰的看见,只是不再是与她紧握缠绵,而是掐在她的脖颈上,恨不得要了她的命。恐惧袭上心头,抬头对上那双妖邪的眼,那双眼如今盛满了煞人的怒气,绾意瞪大眼睛,试图在寻找什么,可是的是那双眼中根本没有她萧绾意!   “说,你把云裳藏哪儿去了?”   声声质问敲击着绾意脆弱的心灵,绾意突然觉得可笑,凤云裳一个死了的人,她怎么会知道在哪儿?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笑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她手中的一个棋子,可是却还是想奋不顾身的爱一场。   “你笑什么!”流云祈羽怒吼着,此时的他神色空茫,恍若失了灵魂的傀儡,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松了下来。   绾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那凄凉而绝望的笑意扎在每一个人的心口,她突然眼神锐利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流云祈羽,像是受伤的野兽嘶吼道:“流云祈羽,我萧绾意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那声声质问像是回旋的音符一遍遍在流云祈羽的脑海中回响着,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细腻的脖颈上一道道深入皮肉的掐痕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朝上望去,那一张梨花带雨,眼角泪洒,满脸哀戚的女子愤怒得就像一只野狮,倔强而高傲的看着他。   他惊恐得朝后退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告诉我,你要什么吗?”绾意突然像是泄气的母鸡,失去了所有的战斗能力,颓然的匍匐在地面上,不再看那让人心疼的眼神。   他要什么?他要母妃在他身边,他要云裳围着他喊祈哥哥,他要不再孤单一个人面对冷漠的世界……   “我的心还是我的命!”绾意一下子变得冷静了,这一世的苦,那一世的悲,到头来,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懂她知她怜她爱她的人,她曾经悄悄的奢望流云祈羽是那个人,自从那险滩下的惊鸿一瞥,他给了她生的希望,他给了她爱的力量。   流云祈羽迟疑了,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在两人当中流转,他们的世界太过悲伤,连一旁的流云意轩都忍不住别过脸。   绾意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右腿的剧痛从膝盖处传来,那是骨骼破碎,刺入血肉里面的痛苦,每一下都扎得她痛彻心扉,可是她还是倔强的想要站起,因为匍匐在地上的姿态,让她觉得自己很是卑微。   “我有一颗心,埋植空落落的心房,怀揣着希望,等待梦想。   我有一颗心,跳动在寂寞的心房,愚见一个人,真心向往。   我有一颗心,我将它捧在手掌,面前的你,可愿为它寻一个港湾……”   一字一句带着深深血泪,绾意将她一颗炙热的真心,捧在流云祈羽面前,如同等待着判决一般,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的地狱天堂由他决定!   时间在静默中流转,凤红鸾一脸担忧得看着眼前高深莫测的男人,想要上前阻止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流云意轩死死拉住,并投以一记警告的眼神。凤红鸾狠狠的瞪了一眼流云意轩,杀意骤现,只要有这个人在的一天,她就一天得不到她想要的。   绾意定定得看着他,从天荒看到地老,看着他脸上骤然绽放的一朵红梅,笑意嫣然,说出来的话却让绾意觉得在十八层地狱里面的油锅滚过一圈。   他说:“你的心,本王要之何用?”   他说:“你的命,本王亦不回取!”   他说:“……本王会遵守约定,娶你为妻……”   他还说:“本王要用你的身体留住本王今生最爱的人!”   他还说了什么呢?绾意不记得了,只知道浑浑噩噩间恍如灵魂出窍一般,茫然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她仿佛在那上面看到自己那颗被狠狠丢弃,支离破碎的心。原来,即使再卑微,依旧开不出爱情的花朵……   自那日回到公主府,浑浑噩噩的,一直过了大半个月。看着脚上包裹得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绾意突然想起,那日她拖着一道道血痕,拒绝流云意轩的搀扶,卑微而倔强的从祈王府走了出来。面对那一众看好戏的百姓,一身狼狈的她再也没有什么心思理会。   灰白的街道上,汩汩鲜血流淌着,绾意有时候会想,那是血流不止,直接死了好了。终究没能拖着那残躯回到一墙之隔的公主府。   再次想来的时候,是被一阵痛入骨髓的感觉给折磨想。睁开眼,对上李大张渊一脸担忧的神情,李大直嚷着要把这事通知南攻城,却被绾意阻止了,一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她不想欠他太多了。   而张渊只是默默无语的站在一旁,看到她醒来,她明显看到他眼中松了一口气的眼神,然后转身吩咐厨房,准备吃食去了,顺便拉走了李大。   整个听风楼内,只剩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她,还有一脸漠然,眼睛却红肿得像个樱桃似的秋心。那一刻,她的心是温暖的,因着有人关心她而温暖。   这段时间她几乎成了残废,整日躺在床上,吃饭喝水什么都得让别人帮忙。她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反正就算让她好腿好脚,她也不想出去,她宁愿在屋子里发霉,想着也许这样就能粉饰太平,将那日所见所闻都抛诸脑后。   可是这世上的事儿总是透漏着一丝宿命的味道,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无论你怎么挣扎,怎么逃避,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尤其是午夜梦回时分,那日的事儿总是会在她眼中盘旋。   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麻木,原来时间真的是治疗伤口的灵药,他说他不要她的心,他也不要她的命,他要用她的身体留住她最爱的人,他还说要娶她为妻。她知道他说到做到,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着那天的到来。她深知这些悠闲的日子仿佛是跟上天偷来的,早晚有一天还是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这几天,她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绷带已经被解了下来,雪白的大腿上露出了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疤痕很深,连自己看起来都很觉得狰狞,何况秋心他们。   给她看病的大夫说:“好好的一条腿,偏生留下这么一条疤,倒这是可惜了!”   绾意回给他的只是淡然一笑,可惜吗?她倒不觉得,只是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那日的痛,心中隐隐希望自己痛着痛着,心中的伤口也能结痂,可是这不过是一场虚妄。   前些日子,无意间听到李大张渊两人在争吵,隐约中听到什么栖凤流云,南攻城什么的,绾意知道自己的逍遥日子没有了。   这日吃过午饭,她特意遣退了所有人,留下了秋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说吧,那人有什么指示!”   秋心一愣,随后倒也没什么惊讶,只觉着眼前的女子自那日回来之后,更加的淡漠了,有时候坐在那儿就能过一整天,要说她受了委屈,有什么想不开的话,然而她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有轻生的念头,可是她就是感觉到她变了,变得没有一丝人气了。   “你这几日心神一直不定的,有什么话就说吧!”绾意见她如此,也不开口催促,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因为有那些个宫廷良药,江湖秘药的,不过半月,她的伤口就好的差不多,可是毕竟日头尚浅,骨头还没有长好,所以行动上还是需要人搀扶着。   秋心见她起来,连忙过来扶着她。   “去窗口吧,好些日子没晒过太阳了!”   秋心不语,默默得扶着她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绾意看着这张暗红色的美人榻想着昔日流云祈羽在这榻上安然入睡的画面,一瞬间,恍如隔世,心口不自觉的抽痛了一下。   “是不是心口又痛了?”秋心见她皱紧眉头,担忧的问道。   绾意拂了拂手,深吸一口气,待心口的痛意渐退,这才开口道:“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秋心顿时有些湿了眼眶,自从那日回来,不仅断了一条腿,还染上了这心口痛的毛病。   “真的没事!”绾意叹息,她这一次的伤虽说彻底将她心底那颗爱的火苗给扑了,但是也许是因祸得福,至少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是真的待她的。   “公主!”秋心诺诺得喊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秋心,有些事儿过去了就让她过去吧,我都能放下,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绾意温柔的拂去她眼角的泪水,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秋心越来越能哭了,以前那个冷若冰霜谨言慎行的秋心好像从她受伤开始便消失了。   她知道她在心疼她,因为她的腿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还记得那日迷迷糊糊间,听到大夫说的话。   “公主的伤本不是什么大伤,只要及时医治,不出一月便可以痊愈。只是……”大夫似乎很是为难。   “大夫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我家公主的腿到底怎么样!”   “公主的伤托得太久,并且受伤之后,强行用力,再加上失血过多,就算医好了,这条腿也是废了。更重要的是公主求生的意志薄弱,老夫虽能医得了她腿上的伤,却救不了她心上的伤。”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吐出得那一阵绵长的叹息,还有秋心那隐忍不住的哭泣。心中只觉一阵凄凉,没想到赔了一颗心不算,还断了一条腿,这世界上有谁失恋比她还惨。之后的日子,她也曾幸灾乐祸的想着,流云祈羽若是知道了他这条腿废了,该是怎样的表情,毕竟他不是要用这具身体留住她心爱的人吗?   “公主,秋心知道您心中苦,您若是苦的话,就哭出来,秋心陪着您!”你能想象一向跟木头一般无悲无喜的秋心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的模样吗?绾意有些捂额叹息,谁能把那个悲喜不漏的秋心还给她。   061 南攻城危   随着秋心的突然崩溃,那日的谈话便不了了之。之后只留下一句,“陛下自有主张,公主就不要担心了!”   绾意依旧过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不想吃不想睡的时候,便看看闲书打发时间,偶有心血来潮,也会在秋心越加生动的脸上找找乐趣,任性一回。只是她们心里都清楚,那一日总会回来来临,只因她不止是萧绾意,还是栖凤流云的和亲公主!   这日阳光正好,绾意躺在凉亭内,享受着难得的午后时光,却被园外的争吵声给扰了清净。刚欲差遣秋心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不那人便径自闯进了凉亭内。   绾意定眼一看,上前走的原来是李大,只见他一脸怒气,俨然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张渊,看这架势,刚刚却是两人在争吵。她见张渊一脸不赞同要拉李大,却被李大推开,两人推推拉拉的朝着凉亭走来。   绾意心知烦心的事儿来了,却不知道是何事让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人几次三番的争吵,看他们那架势,俨然这是与她有关。   绾意刚欲开口询问,哪里知道这李大一进院子便跪倒在绾意的面前,语带恳切道:“请公主救救将军!”   他身后的张渊见他如此,却也只是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绾意被他俩弄的一头雾水,见他们提到南攻城,不由开口询问:“李大哥,你且起来,快给绾意说说南将军怎么了?”   “南将军被困金沙滩,久久不能突围,请公主一定要救将军啊!”李大执拗的跪在地上,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秋心,扶着李大哥起来,南将军与绾意有救命之恩,若是他出了事,绾意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绾意见李大此时心绪不定,安定了李大,便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张渊。   “张大哥,若不是南将军情况危急,李大哥是绝对不会向我求救的。这一路上,咱们生死患难,早就如同一家人,我知道你是怕让绾意担心,只是今日家人出事,绾意又岂能置之不理!”   绾意一席话说得言辞恳切,声情并茂,张渊听了又是一阵叹息,开口道:   “张渊实在惭愧,枉我饱读诗书,如今却无计可施。若非万不得已,我和李大二人绝不敢劳烦公主,实在是将军此次太过危急,空有一失,便是万劫不复啊!”   绾意听着张渊的话,神情愈加严重。原来那日别过,南攻城与明远一起回栖凤复命,因着和亲之事一拖再拖,迟迟不能定案,使得皇上震怒。而送亲的大臣却在这时候回来,不得不说是办事不力。   皇上欲要治罪,哪里知道那明远竟然如此小人,将全部罪责推至绾意身上,南攻城为绾意说话,却被皇后和明远倒打一耙,有功不赏,反而有罪。被重打八十军棍之后,贬为守城之将。   而前些日子,北定国走水路,绕过千岛湖,挥师栖凤。大军有如神助,一下子就打到汀州,南攻城临危受命,重掌帅印。谁知道,此时风波又起。原来在南攻城失势之后,栖凤国军权渐渐转移到皇后的大哥也就是国舅萧毅安的手上,哪里知道这个萧毅安位子还没坐稳,北定就攻打过来了。   这萧毅安虽说非帅才,却也是一员猛将,只不过心高气傲,一连几次吃了败仗。这会儿就听说皇上要将兵权重新交给南攻城掌管,哪里肯依,便撺掇着皇后,逼着南攻城立下军令状——不得让北定军队再进一步,否则就算胜利,也要提头来见。   南攻城救国心切,一下子着了他们的道儿,带军出征,一路收服河山,谁想到打到金沙滩的时候,中了敌人的诡计,被敌人困在金沙滩,退不得,进不了,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他和李大二人一直和南攻城有着联系,因着突然半个月没有消息,所以他们才托人打听,这才收到南攻城被困金沙滩的消息。   而这时恰巧碰到绾意出事,两人一时又走不开,一时间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和李大本打算前些日子便去边关助阵,可现在就算去了也到达不了金沙滩,而且也没什么用!我俩如今是一筹莫展!”   绾意细细听完,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复又抬头看着张渊道:“你想本宫怎么做?”   张渊咬了咬牙,几经挣扎,有些艰难的开口:“金沙滩是块滩地,三面环水,一面环山,如今南将军被困之中,唯一的船只也被凿沉了,而北定国的水军将那唯一一条通向外地的路也给阻了,除非有人能穿过祁连山,与将军里应外合,双面夹击北定,只是……”   绾意无声的闭上眼睛,气息微不可闻,她终于知道为何张渊如此为难了,因为这祁连山非这天遥大陆任何一国所有,而是属于一人所有,而这个人便是流云祈羽!   绾意这次受伤,李大一贯粗心或许猜不透其中的猫腻,可是一向睿智深沉的张渊又岂能猜不出这是铁定和流云祈羽有关,此时若是再让绾意去求流云祈羽,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是何人把消息透漏给你们的,南将军被困,不是已经无法传达消息了吗?你们确定是讯息是准确的吗?”   “恩,这消息错不了,皇上已经遣了使臣,针对此事,希望得到流云国的相助。毕竟有流云帝当说客,借道祁连山便不成问题。只是据使臣回复了,流云帝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可是听说朝堂有人以公主说事儿,说……”   “说什么?张大哥直说无妨!”绾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流云朝堂上以贺王为首的一众朝臣,以公主并未嫁入流云,只是暂住在此,流云栖凤既非姻亲,那么就不必管栖凤的死活!”   绾意默然无语,心里却一阵火烧火燎,她倒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流云加贺,怎么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便不待见她,处处给她穿小鞋,如今更是用她说事儿,真当她是纸糊的。   气氛突然有些沉闷,满园春色,好景当前,绾意只觉着有些疲惫,对着秋心道:“我累了,秋心扶我进去休息吧!”   也没留下什么,只剩下李大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跳来跳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着急的问向一旁的张渊,“这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啊!”   张渊摇头,视线却一直留在那抹萧索的背影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回到屋内,这些日子醉生梦死闲适欢快的假象渐渐破裂,空气中流落出一股沉闷的味道,绾意让秋心扶她到窗前坐着。看着那突然阴沉下的天,语带感慨:“山雨欲来风满楼!”   “公主有些事儿,您不需要烦恼,皇上会解决的!”秋心劝慰道。   绾意淡笑着摇头,幽幽道来:“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逃不掉的!你若真为我着想,便让我做个明白鬼,战天戈到底想要怎样?”   秋心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她道:“公主岂能直呼陛下的名讳,这可是大不敬!”   “哎!秋心你若真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我一直很是困惑,战天戈到底想要怎样?难道男人有了新欢之后,就该将旧爱像是丢垃圾一样丢掉,他若是想要我的命,拿去便好,何必大费周折为我安排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份,要知道与其卷入男人之间的你争我夺之中,倒不如一刀了结了痛快!”   许是她话语的悲凉刺痛了秋心,只见秋心突然有些红了眼,着急道:“公主莫要这么想,皇上心中是有公主!”   对于秋心的话,绾意不置可否,因为战天戈心里有没有萧绾意,那不是她所在乎的。她只想在这个浮沉乱世中求安心之所,然而总有这些或者那些的事儿阻碍了她的脚步。她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放下一切,于湖光山色中享一时清平,可是绾意虽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关心自己,自己关心的人因着自己的缘故而陷入狼烟烽火当中。   这就是牵挂吧!绾意想。充实中带着些许无奈。   “秋心,有些事莫要再提起了,正如咱们既然走上这条和亲路,就再也回不了栖凤,所以有些事从我踏出凤都的那一刻起,便决意将之忘却。”   “公主,秋心自知身份低微,有些话不该说,但是请公主恕罪,秋心实在没有办法看着您和陛下走到今日这种地步,秋心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请公主相信陛下心中是有您,否则也不会安排秋心一直守着公主……”   秋心觑着绾意,见她并未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遂继续说道:“陛下新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而且北定国一直虎视眈眈,盘踞在我栖凤边境,然而即使在如此危难之际,陛下却召回南将军,护送公主来流云,此中真意,公主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   “再者,当日飞天涧遇险,公主洞庭定计,虽说公主计谋卓绝,但是公主认为北定国那些人能不留个心眼吗?公主在涅城巧遇百里凤熙,那是百里凤熙恐怕早已猜想到公主身份,公主以为是谁在暗中施了一把力,挡住百里凤熙的……”   “公主任性与流云帝定下一年之约,使得流云栖凤陷入僵局,陛下虽是震怒,却也只是做给他人看,从来没有责怪公主,就连公主受伤,朝廷中丞相萧南把持,后宫有皇后施压,要求公主立即与流云和亲,陛下左右为难,却还是在信笺中告知奴婢莫要让公主知道这些事儿……”   “好了!”绾意心口翻江倒海,明明知道战天戈做这些都是为了以前的萧绾意,可是还是忍不住触动,心中不由讽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伊人已逝,白骨成痴。   062 绾意崩溃   绾意将自己锁在听风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锁便是一下午,不让任何人伺候。其间门房那儿传来流云意轩求见,却被绾意打发了。   之后想来,自己真有些小家子气了,自己和流云祈羽之间的纠葛与他何干,只是一想到那日在祈云阁内,自己所受的屈辱,而之前每一次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这让她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有些经过时间的冲洗,有些事儿会冲动,毕竟他从来没有存过害她之心。   晚饭的时候,秋心他们送来餐食,绾意躺在美人榻上,听着他们的敲门声,却不想理睬。他们也许也知道自己现在心绪复杂,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儿,遂也不再打扰。   耳根一下变得安静了,绾意幽幽的从榻上起来,打开窗棂,迎面扑来凉爽的风,夹着春意萧索的味道,空气中早已没了那淡淡的梨花香,放眼望去,那窸窣萧条的角落,繁茂的枝叶,被风吹得忽闪忽闪,发出唰唰的声响。   花殇尽,梨花成雪,寂寞消融。角落里的梨树迎风挺立,可再也见不到那雪白的花朵,也许你会说明年花开好时节,但有谁知年年花开年年谢,明年花在人何在。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樱色的唇中吐出袅袅雾气,却被那迎面吹来的风带走了暖意。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再次放眼望去,那已经无花的梨花旁赫然站着一袭单薄白衫的流云意轩。他抬头看着窗边眺望的绾意,眼中神色莫变。   “绾意多日不见,你可安好!”最苍凉不过物是人非,仅仅半月有余,昔日谈天论地的知交好友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四目相对,却是寂寞微凉。   待看清了那人,一抹失望从绾意的眼中闪过,心中不禁自嘲,她以为是谁?她又希望是谁?那日的苦,那日的痛还历历在目,自己还在奢望些什么?   “不知轩王殿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冷漠而疏离的话不自觉得从口中吐出,绾意仿佛看到流云意轩脸上闪过受伤的情绪,可是她却觉得畅快不已。   “绾意,你我之间,怎会变得如此!”一声苍凉的叹息从流云意轩口中幽幽吐出。   那声音顺着那飘渺的风,悠悠扬扬的飘进绾意的耳中,接着撞击到那空荡的心房,最后了无回声。   绾意一声长叹,语带悲凉:“意轩,我们回不去了!”   就那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流云意轩这一铁血男儿颤抖不已,胸口的憋闷更为难受,咽喉处的血腥之气弥漫,他却强忍着不让它喷出,身子微微移动,近乎透白的手,瘦削的仿佛只剩下一层枯皮包裹,手背上青筋直冒,看的人心惊胆颤。   他轻轻的靠在那颗梨树旁,幽幽的诉说着那人的痴,那人的傻,那人的苦,那人的怨,时间如白驹过隙,从月上柳梢头,到日出东方秀华光。那些尘封在纷飞岁月里的痴傻恩怨,到头来不过是上苍的闹剧,一群人的悲剧。   那故事遥远的就像一场梦,那故事凄美而哀伤,那故事里的流云祈羽也是一个有血有泪的人……   原来流云祈羽自出生之日起,因着自身所拥有的一些能力,被众人当成妖孽。他的母亲雪妃为了让他能够像正常的一般活着,受尽磨难,最终魂归西天。临终之前,将流云祈羽托付给流云意轩的母妃端静皇妃照料,而流云祈羽从她母妃往生之后变得越发孤僻,除了流云意轩和端静皇妃,谁都不理睬,就连见了流云帝,也是不言一语。   端静皇妃与凤云裳的母亲乃是同胞姐妹,云裳母亲难产死了之后,便被端静皇妃抱紧宫中抚养,三人自幼形影不离,青梅竹马,长大之后,亦是如此。谁料想,端静皇妃病重,临终前心疼流云祈羽,便求流云帝将云裳许配给流云祈羽,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端静皇妃哪里晓得,凤云裳心中所系之人一直都是流云意轩,听闻自己被赐婚给了流云祈羽哪里肯依,这一闹腾使得三人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而这些年,流云祈羽一直怀疑他的母妃死的蹊跷,就在此时,突然收到消息,雪妃的事情与太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凤云裳知道这消息便主动请缨要求帮他们接近太子,但是要求是流云祈羽得退了她俩之间的婚约。可是有一天,云裳约他前往桃花渡,可是他因为有事耽搁没有赴约,只知道那日从桃花渡回来,云裳就病了。而这时云裳和流云祈羽的婚事即将举行。婚礼前三天的夜里,云裳从家中跑了出来,要流云意轩带他私奔,却被他拒绝,心如死灰的回去,他本以为自己的绝情是为他们好,哪里晓得婚礼前一天,云裳被发现昏死在自己的屋内。   故事就这样终结了吗?没有,流云意轩说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流云祈羽,云裳的事彻底击碎了流云祈羽的心,当他得知云裳爱的是流云意轩的时候,他们的兄弟之前便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说:“为了挽回我和十四弟的关系,我从某个人的口中得知了养魂之术,便想着用云裳的身体来寄养十四弟母妃的魂魄,哪里晓得我那是中了奸人的圈套,彻底毁了十四的希望,也毁了云裳……”   他说:“我以为这荒诞的事随着云裳的死彻底结束了,哪里知道自那之后,十四弟便变得痴狂起来,他目空一切,他率性而为,满朝文武都被他得罪个够,就连自己的父亲他都不放在眼里,他的行为能让他死好几次,可却没有一人敢动他,亦动不了他,因为他是战神墨雪伊的儿子!”   他说他成为了人人敬仰却又人人畏惧的天下王,他说他比那高高在上的一国帝王还寂寞,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一只老鼠和一条蛇,没人能走进他。他还说他不知道他居然信了那养魂之术,并且这些年一直不放弃找寻合适的人……   他几乎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帮助他,绾意自嘲她该怎么帮。   “我要的是她的一颗真心,可是他要的是我萧绾意的命!这世界有比这更可悲的事吗?意轩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他,我的心他不要,那么是不是我就该把我这条命交给了他,这样才是真正帮了他!”绾意沉痛的闭上眼,一滴泪滑落,带着心痛绝望的滋味碾落到尘埃里。复又睁开,脸上清冷一片。   “不是的,绾意,我知道十四弟心中是有你!”流云意轩像是急于想要为流云祈羽辩解,谁曾想一时激动,便引来好一阵的咳嗽。   绾意只觉得讽刺,他们一个个都说心中有她,他们心中是有她,一个是想要牺牲她,全了他的万里河山,另一个更是想要她这条命,他们这些人一步步将她推到这万劫不复之地。   “轩王殿下说笑了,绾意与祈王殿下并无瓜葛,他心中有谁,与绾意何干,夜了,绾意要休息了,就不送轩王殿下了!”说罢,合上窗户,将那纷扰的情绪拒之门外。   绾意想笑,笑的眼泪都留下来了,看着这满室华贵非凡,却不过牢笼一般。她笑,笑流云意轩的多此一举,他以为就凭着他一句流云祈羽心中有她,她就会灰溜溜的像条哈巴狗一样爬在他的脚下,用自己满腔的热血,却温暖他冷漠的心吗?不,她不会!若没有他今日所说,或许他就可以把流云祈羽当做陌生人一般,他只是为了他爱的人来伤害他不爱的她,他何错之有?   但是如果真如流云意轩所说,他明明心中有她,却为了那已死去的人将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反而开始恨他了,她萧绾意到底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一个个都用感情的枷锁来折磨她!   颓然的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温润的泪水布满冰冷的脸颊,白皙的手掌紧紧地捂住嘴巴,生怕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可是决堤的泪水呼啸而下,心口压抑着的呐喊声几乎要撕裂她,贝齿狠狠的咬着雪白的手背,齿间那丝丝血迹像是偷吃了西红柿孩子一般。   爱逝恨生,她一直不想让恨主宰她的生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流云祈羽他知道她有多么恨他吗?既然他要的是她的命,又何必给她虚假的情。   蹒跚的想要爬起,却因着右腿刚刚复原还有些不灵便,一个不小心再次跌倒,条件反射的想要扶着不远处的桌子,却因着用力过猛,一把扑在桌子上,手背碰到桌上的壶,整个桌子连同茶具碎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顿时引来外面人的注意,绾意听到秋心和李大张渊他们担忧的声音,却只是跌坐在地上,愤怒的捶打着地面。   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绾意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冷静,像个疯子一眼朝门口吼道:“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一干跟在后面看热闹居多的丫鬟家丁顿时吓得退了出去,为首的秋心三人再见着绾意狼狈的模样时,陡然关了房门,将那一众人等关在外面。   秋心再见到绾意的那一刻,便冲到她面前,拾起她鲜血淋淋的手掌,心痛万分。   “公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063 黎明前,让我爱你   耳边凄厉而霸道的声音是谁的,谁是本王,本王是谁?他不准她死,她就不死啊!她就死给他看,绾意就这样倔强的想着。   流云祈羽犹如一道火色流云一般,突然出现在听风楼内,他的肩上站着吱吱乱叫的团子,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那抹带着解脱倔强的脸从他的视线里面消散。   身形忽转,从地上的丫鬟手中抢回她。头一回如此惊慌失措,多久没有感觉到如此恐惧的感觉,只是为什么,为什么?   “流云祈羽放下我家公主!”   怀中的怅然所失使得秋心一下子回过神来,愤怒染红了她的眼,顾不得不能在人前显露武功底子,足下一个踢腾,手上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间,直直朝流云祈羽刺去。   流云祈羽紧紧得揽着绾意的腰,那骨头磨蹭的感觉令他不自觉的皱了眉头,不过半月有余,为何她瘦成这般,还有她苍白如雪的脸颊闪闪盈盈泪光,流云祈羽不自觉的一阵恍惚,指尖碰触,传来阵阵湿意。她哭了吗?   秋心的剑一点一滴逼近流云祈羽,带着凌然的杀气与狠绝,而流云祈羽却恍若未闻,犹自抱着昏厥过去的绾意,一点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突然将她打横着抱起,轻飘飘的感觉让他很是不自在,不由得狠瞪某人一眼。   来如风,去如风,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李大张渊二人想要阻拦他的去势,却只能看着一道血影从眼前晃过。   而半空中,一记劈空斩还未下来,那寸寸剑芒便像是玻璃一般,碎了满地,秋心呆愣得看着手中的剑柄,随后便是惊恐一片,她根本就看不出他是如何出手的,她号称影卫中速度最快的燕子杀手,可是在那人面前自己不过是杂戏团的小丑,不堪一击。   待她从对对手未知的恐惧中缓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绾意被他带走了,顾不得李大张渊二人惊讶的目光,快步走出门外,摸出怀中的烟火信号,砰地一声,天空中开满绚丽的花。   一阵惊讶未过,又一阵惊讶再次出现在李大张渊二人面前,只见凭空中不知道何时出现八个黑衣门面的侍卫,看到秋心,竟然齐齐跪下。   “拜见首领!”   “公主被劫,你们跟我去解救公主!”   秋心冷着声音,脸上寒光一片,从袖口中掏出一根九节鞭,凭空耍了几下,便收了回来,足下轻点,便飞过院墙,那八个蒙面侍卫亦随后跟着。   李大张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一向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鬟竟然身怀绝技,甚至还是一干大老爷们的首领。   “老张我没看错吧!这秋心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啦!”李大粗声吼道。   “还说什么废话,救公主要紧!”张渊猛拍了他一下,拽着他就朝院墙那边飞去。   绾意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的,纱帐飘飞,通体的血色妖娆魅惑,身躺在红木床榻上,绾意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她死了吗?还是她又穿越了?这回儿又是什么身份?和亲公主?待嫁王妃?   “这么好的眉头皱了岂不是可惜!”   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绾意吓了一条,刚欲回头,却被身后的那人紧紧桎梏住了。   “你好暖!”   带着初醒时的阴沉和沙哑,那人叹息着朝绾意靠近。脑袋抵着她的脑袋,一只手很是熟练的搭在她的腰间,细细的摩挲着。   “怎么瘦了?”   那人轻问。随后便是一阵霸道的宣誓:“你是本王的女人,你的身子也是本王的,你得把肉给本王长回去。”   声音渐渐退去喑哑,绾意不可置信的发现这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霸道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试探的问道:“你是流云祈羽?”   丝!绾意感觉腰间的肉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连本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该罚!”说着又要动手掐去,却在腰间摸索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抱怨:“全是皮,想找一块肉都找不到,不管,你得把肉给本王养回来!”   绾意翻转过身子,与他相对,借着夜明珠的光,有些瑟缩的伸出手,想要摸住眼前的脸,却怕眼前不过是一个虚影。   流云祈羽看出她的意图,难得没有露出那讥讽愤世的笑,只是面色柔和的从锦被中取出手,握着她冰冷的手,一点点靠近他的脸庞。   真实的触感润湿了绾意的眼,白皙的手指一点一滴描摹着他的脸庞,那眼中的深情毫不掩饰,看着看着,恨不能一夜白头。   “你哭了!”晶莹的泪滴落在流云祈羽的脸庞,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女人。“为什么哭?”   “没有。”绾意吸了吸鼻子,很是拙劣的撒一个谎,不想他追究她为何而落泪。绾意柔肠百结的投入他的怀中,轻声呢喃着:“祈羽抱我!”   “你说什么?”   “抱我!”绾意轻抬起头,坚定的重复着。   流云祈羽紧紧的将她揽入怀中,不由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瑞脑销金兽里倾吐着暧昧的气息,红绡帐暖,软玉生烟,他们俩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幸福中带着没有明天的绝望。   “祈羽!”   “恩!”绵长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流云祈羽轻声的应了一声。   “祈羽!”   “恩!”   “祈羽!”   ……   绾意突然像傻子一般,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流云祈羽最初还应她,到最后,却只是睁大一双眼,探究似的盯着她。   绾意回以他一记温柔的恍若要滴水的笑意,唇瓣轻开,贝齿隐约:“祈羽,你想要我吗?”   流云祈羽愣在那里,那神色没有一丝情-欲。   绾意笑着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两人瞬时相对而坐,四目相对,绾意再次开口:“你想要我吗?”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流云祈羽皱着眉头,问道。   绾意含羞带怯的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随后快速退开,却被他框住了脖子,深深的吻了起来。唇齿相依,只听到流云祈羽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绾意笑,笑的眼泪都留下来了,她很想说“只要你不后悔!”   可是刚欲开口,声音便被他吞噬。   男人,无爱亦能性,女人,有爱方可承欢!   一夜的欢愉,是刺痛,是亢奋,是身体与身体的融合,是心与心得寂寞……   在他的坚硬进入她柔润的所在的那一刻,绾意哭了,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卑微,爱的太过绝望。   他吻着她的眼,吻去她的泪水,在她的耳边一遍遍温柔的呼喊着她的名。   “绾意……绾意……绾意……绾意……”   汗水与泪水交织,爱在黑暗中绽放,两两依偎,她包容的哭泣,他温柔的挺进,从此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吗?   欢爱的气息还在空气中流动,流云祈羽从她的身上退开,躺在一旁,大手一揽,将她揽入怀中。   待剧烈的喘息慢慢平复,绾意绯红了一张脸,从此,她是他的女人,一生不变。   “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流云祈羽的手百无聊赖的摩挲着她的下巴,像是意识到绾意会说什么的时候,特意补上一句,“不要对我撒谎!”   绾意到嘴边的“没有”就这么吞回了肚子,叹息一声,道:“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得恨不得当场失去,只是这句话绾意没说。   “我让你感觉幸福吗?”一抹笑意爬上眉梢,此刻的流云祈羽退去邪佞的外衣,竟有种说出的神韵与自然。他暧昧的顶了绾意一下,脸上难得闪现出一抹恶作剧的光辉。   绾意顿时想要他把她的话想歪了,缩着脑袋,一时间羞得不能自已。她以为流云祈羽铁定会趁着机会笑话她一段,可是头顶上的安静使得绾意好奇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欲火升腾的眼。   “累吗?”   绾意急忙点头,像是捣蒜一般,她看见流云祈羽笑的天花乱坠,不由的摸摸自己的脸,自己有这么好笑吗?   “可是我不累!”   这是什么情况,绾意有些眩晕,虽说第一次是她主动的,可是她刚刚貌似点头表示她很累了,可是这男人又压倒她身上是何意?   可惜由不得绾意多想,流云祈羽像是吃了催情炮弹一般,使得绾意很快便沉沦在身体的欢愉之中。   这巫山爬了一圈又一圈,云雨洒了一次又一次,饶是铁人也会累的。两人相互依偎着躺在一起,剧烈的运动过后,绾意却丝毫睡意也没有。   空气中静默了良久,绾意心中柔肠百结,心绪翻转,忍不住问道:   “祈羽,你爱我吗?”在这黎明之前。   绾意感觉到流云祈羽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随后将绾意抱得更紧。   “我会娶你为妻!”   这回换做绾意僵硬了,一夜未眠。   绾意躺在床上,看着流云祈羽纯真的睡颜,睡着了的他,敛去一身戾气,退去那愤世嫉俗的讥讽笑意,显得格外安详,绾意看着这样的他,一阵动容。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青丝,心念一动。   流云祈羽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少女一夜恩泽,褪去青涩,浑身流露出安详淡定的味道,她细心的一手捏着你的发,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头发,打成一格结。   “你在干什么?”   头顶上突来的声音吓了绾意一跳,猛的抬头,恰好撞到流云祈羽的下巴上。绾意一阵吃疼,捂着脑袋朝后退一步,怒瞪着一脸无辜的流云祈羽,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知绾意还没开口,流云祈羽倒是先开口:“你大早就见你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想谋杀亲夫啊!”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禁绾意就连流云祈羽自己也被他话里近乎宠溺的语气给吓到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打算娶她为妻,这样说倒也没什么不妥,而且如果每日醒来都能看到这样的一副画面,也许未来的日子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寂寞难熬。   却不知因着他的一句话,生生将绾意拉回了现实,绾意低垂着头,心中苦涩一片,人人都能成为他的妻,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他的爱。而如今他许她婚姻,恰似一道最温柔的枷锁钳制了她幸福的可能。   “你在想什么?”流云祈羽有些不解为何刚刚来如此美好的气氛,怎生突然变得如此压抑,姣好的眉头不禁皱起。   “没有,”绾意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丝笑意,看着自己刚刚努力想要把两人的头发结在一起的地方,一抹心痛染上眉梢,“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流云祈羽沉着一张脸,清醒的他再次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下王,浑然天成的威严压得绾意喘不过气来。   绾意指着两人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分离的发,苦涩的笑道:“只是可惜好不容易,结起的发就这么散了,以前总是嫌弃发质不够好,不够柔润,现在倒好,我宁愿头发粗糙一点,至少打起结来不会这么容易就散了!”   流云祈羽听得满头问号,实在理解不了她话里的意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会儿他倒是相信。   064 山雨欲来1   绾意有些怅然若失的移开视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那结不了的发是否预示着他们连夫妻都做不成!   流云祈羽隐隐觉得绾意有些怪异,然而男子的威严又让他拉不下脸面,主动开口。他觉得自己已经许了她祈王妃之位,便是对她最大的恩宠,而且女人是不能太宠的,否则恃宠而骄,不知要生出怎样的祸端。   “天亮了!”我们也该散了。只是这句话绾意没有说出口。   黎明的曙光划过皑皑荒草,透过门窗的缝隙折射进来,绾意不禁有些恍惚。   流云祈羽满是不解,伸手一拉将她拉回怀中,因着她迷惘出神的目光蕴藏着太过深邃的东西,点点金光闪耀,细碎的光芒倒影在她水色迷惘的眸中,她就这样背对着他,不挣扎,不反抗,却也无话可说。   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停泊,胸臆中起伏的呼吸微弱的恍若未闻。她枕着他的手臂,他摩挲着她的长发。红绡帐暖,若是忽略那渐行渐远的心绪,端的是温馨不已。   两人真正起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绾意知道即使再不愿面对,有些事终究得面对的。   绾意低下头看着自己,血色红纱,如新嫁娘一般绚丽耀眼的颜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品,一阵微弱的风从颈后袭来,腰间忽的一紧,下一秒她整个身子就落入流云祈羽的怀中。   “别动!”   绾意停下挣扎。   “看那里!”   流云祈羽指着那角落里的大红纱巾,长袖一拂,一块巨大的青铜镜出现在绾意面前。   绾意有些恍惚,女儿娇羞,男儿垂怜,红衣缭绕,若新婚女儿执手良人,共此一生缠绵,永不相弃。待自己观看,绾意微张着檀口,有些讶异的伸手摩挲自己的额头。   “这是什么?”绾意问。   白皙的颈项上传来阵阵骚扰,似有若无的气息温润了她的肌肤。   “这是本王给你的印记!”   他霸道的话语冲进她的脑海,一时间空无一片,只能失神的抚摸着额上那似有若无的水色梨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张开右掌,掌心里那朵梨花悄然退去,一如它的到来,无影踪,取而代之的却是额上那似有若无的梨花印记。   绾意什么也没说,便放下手指,微微退出他的怀中,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该回去了!”   随后转身,也不管他听没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耀眼的光晕泼洒在整个地面,绾意踏出房门,入眼的却不是那荒芜的艾草,点点梨花成雪落,绾意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这竟然是一片香雪海。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公主府的梨花早已落了,却不曾想只是一墙之隔,祈王府竟然还有这般胜景。   流云祈羽并没有追她出来,倒是花间一只白嫩嫩的老鼠引起了她的注意。   “团子!”绾意轻唤着。   只是那团子显然不领情,肥-臀一撅,看到她当没看到一样。绾意愣在远处,一时间倒不知道这只耗子在抽什么风。   团子走了一段距离,见身后的人似乎没有跟随的意思,粉嫩的爪子在地上狠狠的挠了几下,杀气凌然的朝绾意走来。爪子乱挥着,嘴里还附上吱吱乱叫。   绾意傻眼,一时倒不知道它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绾意明显从那两颗黑玉珠子里面看到鄙视的神情,不禁摸摸鼻子。   团子比划了一会儿,颓然的呼了一口气,面如死灰的躺在地上,头一次感觉到种族差异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其实绾意早已看懂了它的意思,不禁转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心中若有所失。对于他关切的举动,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他们之间隔着又岂是一条银河?   “走吧!团子带我出去吧!”绾意虽不懂得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但是隐约着也觉得这满目梨园,耀眼的不真实,果然在跟随着团子左转右转,转得头都晕了之后,终于看不到那一树梨花,回头一看,又是荒草萋萋。   “谢谢你了,团子!”   前面就是大门,绾意含笑着看着地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团子,语笑嫣然。谁料想,绾意刚欲朝门口走去,脚下却隐约的感觉被人拉扯住了。   只见团子百般不情愿,伸出粉嫩爪子,扯着她的一角,然后指指了祈云阁的方向,绾意觉得讶异,却还是乖乖的随它走去。   越走越是心惊,凄惨恐惧的叫声不绝入耳,终于越过漫漫荒草,绾意不禁被眼前的颈项给吓住了。   巨型的青色蛇蟒,长大它的血盆大口,两颗二十厘米左右的獠牙在日光的照耀显得格外锃亮,而它的周身围着一群黑衣蒙面手持冰冷兵器的男男女女,绾意见他们一色打扮,虽然蒙住了脸,但是那粗喘的气息,微微佝偻的身子,无不显示着他们早已精疲力竭。   索性的是没有太大血腥的场面,虽然那些人都受了伤,但是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绾意站在一米开外,看着那青色巨蛇,见它只是挥挥尾巴,防范那些人的攻击,或者是张大獠牙吓唬吓唬人,但是却没有什么伤人的动作。   绾意一时间倒有些困惑起来,想来这些人铁定是私闯祈王府,这蛇铁定又是流云祈羽养的“宠物”,至少在它感觉到绾意接近的时候,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继续把注意对上那些黑衣人。只是绾意困惑的是团子带她来看这么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低下头去,看着团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红布,朝地上一铺,悠哉游哉的躺了上去,怀里抱着它的小蜜罐,咂巴着嘴巴看好戏。   绾意见它如此,想来也不会给她解惑了。遂,也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权当看一场免费得人蛇大战。   满园的荒草被那巨蛇和自己一干人等搅乱了好大一片,愣是被碾压成一块平地。秋心一手握着九节鞭,一手握着金灿灿的匕首,眼神犀利而冷凝,平凡的脸上汗湿了一片,干涸的唇瓣似要被她咬破嘴唇。   她直直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想着昨日,她被公主突然的崩溃扰乱了神智,接着流云祈羽的突然出现,劫持了公主。她一怒之下,暴露了武功,并且召唤了隐卫,要知道公主对于那人有多么重要,甚至不惜将历来保护皇族的隐卫派来流云,只为保护她平安。   可谁曾想,他们刚进入祈王府就落入了阵中,后来又出现了这么个庞然大物,她知道眼前这家伙并没有要他们性命之意,意在拖着他们,经过一夜的对峙,他们早已疲惫不堪,可是这蛇却是精神奕奕。想着公主的安危,心知越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秋心不得不心下一狠,对着周围的伙伴道:“大家听着,摆阵型!”   此令一出,只见那黑衣人突然围着那蛇动了起来,生随影动,看的绾意一阵晃眼。只是隐约着觉得那声音很是熟悉,终于随着阵型的变化,秋心那张宠辱不惊,冷清锐利的脸落在绾意面前。   绾意讶异不已,望着团子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便知晓了她的目的。眼前这秋心等人欲要一起扑向那蛇,绾意大惊失色,不由大喝:“秋心,住手!”   绾意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只觉着浑身就要虚脱了,看着眼前疲惫不堪的秋心,脸上神色莫变,从来都知道秋心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身怀绝技,更有甚者,还是某个组织的首领,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绾意只知道的是她为了救自己而深陷险境,光是这份恩情便让绾意无法报答。   幸好自己及时阻止,而且流云祈羽也没有伤他们性命之意,否则自己罪孽深矣。如今风平浪静,所有问题又出来,一些该面对的,不想面对的事儿又出来了。   065 山雨欲来2   绾意来不及喘息,屋外便传来,栖凤使臣早已在听风楼外跪了一宿的消息。绾意与秋心对视一眼,秋心困惑的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并不知晓此事。绾意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唤来了张渊。   “拜见公主,公主没事,我等便放心了!”张渊见她一袭红衣,神情微微讶异了一下,却没什么也没说。   “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公主,昨日公主被祈王劫持之后,属下和李大本打算前往祈王府救公主,熟料这时却传来栖凤使臣连夜求见之事,属下想着秋心姑娘已经去救公主,我和李大便留下来打发那一干使臣后,再去助秋心姑娘一臂之力,谁曾想这些个使臣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愣是不见到公主不肯离去,属下与之一夜周旋,却还是打发不了他们!”   “他们知道我失踪的事儿?”   “没有,属下只说是公主已然安寝,他们便等了一夜,这会儿已经闹腾了不成样子!”   “这次栖凤使臣是何人领队,你可知道?”   “知道!”张渊望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是公主的父亲萧南萧相国!”   喝!绾意有些不可置信,隐约着透漏着些许诡异,只是却说不出来。   “张大哥,你且去将他们引至前厅,绾意随后便到!”   “属下遵命!”   绾意从榻上起身,一夜未眠,身子不禁有些乏了,只是想着外面那些个扰人的事儿,神色凝重的在屋内踱步。   秋心紧随其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秋心,他怎么说!”   秋心一愣,有些讶异的望着她萧索的背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知道绾意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她不解的是,前些日子,公主受伤,那人飞鸽传书让自己万事以公主为主,甚至决意孤身面对满朝文武以及皇后的刁难,只为全了她的心意。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此次栖凤使臣竟然以皇后的父亲萧相国为首,难道那人已经改成主意,妥协了吗?秋心这样想着,突然想起那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今想来倒是别有深意   “公主,主上说丞相百里凤熙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日便要回到云都……”   “主上还让奴婢转述一句话,嫁与不嫁,都由公主决定……”   绾意心中苦涩,如此结局不是早已料到了,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心中有她的人。若是他们的爱只是伤害她的匕首,那么她宁愿孑然一身,孤心寡情。一时间,绾意也没了心思,与萧南等人周璇,既然命运只可承受,不可改变,那她为了还要去见那些人,累人累己呢!   “秋心,你且去前厅传本宫的命令,让所有人都退了,然后把萧相国带到这儿来!”   “诺!”   萧南来的时候,绾意站在窗边,柔和的风吹乱一身嫣红。她听见他走近的声音,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望着公主府内人来人往,万里芳菲花似梦,一树梨花浅入魂,花千骨,叶千骨,千骨千骨,碾落成泥作千古。   “老臣拜见公主殿下!”   身后传来萧南苍老有力的声音,绾意悠悠转过身去,看着弯身作揖的萧南,一时间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看着他花白的鬓发,沧桑的泪颜,眼里却没有同情,只觉冷意一片。   “相国大人免礼,请坐!”   绾意犹自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君臣有别,公主有什么话,请吩咐!”   萧南的拒绝在她的意料之中,总觉得这人不简单,可又说不出来。见他低眉顺眼,一副恭敬之态,很难想象就是眼前的人在那段昏黑的岁月中,将萧绾意的梦彻底打碎,甚至若不是他一直纵容萧绮韵母女,又怎会一手造就萧绾意的悲剧?对着他,绾意是该恨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到死都在奢求父爱的萧绾意!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相国大人此番出使流云,除了向流云借道祁连山,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便明说了吧!”   萧南有些讶异看着眼前端坐,睿智逼人的绾意,似乎有些讶异自己一向胆小懦弱的小女儿怎么会变得如此模样!见她一个眼神扫过,其间的凌厉如刀锋,烙铁一般,让人抵挡不住它锋芒与灼热。   细细端详了一下,心中虽是疑惑重重,但想着,那人与自己说的话,想来他当真是一把年纪了,竟然让一只狐狸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活了十八年,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未对自己造成威胁,想着兴许真的只有她才能解决那事。想到这儿,一颗心反而宽慰了一下。   “公主可知道,近日天遥大陆传的风风火火的事儿是什么?”   绾意讶然,眉梢轻挑开,想来自己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大张渊还有秋心像是商量好的似的,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提,使得她闭目塞听好久,今天听得萧南提起,一时间到来了兴致。   “请相国大人明示!”   “如今整个天遥大陆都在盛传着两件事,一件便是北定与栖凤开战,南将军被困金沙滩,至于另一件嘛?”   他直直的望向她,那眼神中有疑惑,有审视,有探究。看着绾意有些木然,她大半个月不出府门,倒不知道自己又惹上什么风波了。   “公主可知五王殿前请旨赐婚,都扬言仰慕栖凤国安宁公主才华,想与之地结连理!”   五王求婚?绾意目瞪口呆了,那些个王爷皇子的都对她避之不及,当日洗尘宴上,七王拒婚,使得绾意颜面扫地,至此无人问津,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人人争抢。   萧南见她如此神情,便料想她并不知情,遂继续说道:“这五王求婚倒并不是最稀奇的,关键是这五王中牵扯了太子流云笙歌,轩王流云意轩,漠王流云漠渊,贺王流云加贺,还有天下王流云祈羽!”   绾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萧南一脸笃定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流云祈羽竟然真的向流云帝请旨赐婚,可是以他独立乖张的性格又怎会屈从于皇权之下,有那些个王爷相争,不过再想想自己对他的用处,他这般作为便有了依据。   “公主前往流云不过三月有余,竟然与众位王爷相处融洽,真是我栖凤之福啊!”   “相国大人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请明示!”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公主可知道要想解栖凤之危,不但要借道祁连山,而且还需要流云出兵相助。此次北定是下了狠心要亡我栖凤,不但出动百万雄师,而且是北定新皇北定中原亲自挂帅,势不可挡,单凭栖凤一国之力根本无法抵挡……”   “相国大人,请问这与本宫何干?”绾意打断他的话,听了开头,她便料想到结尾,无非是牺牲她,来成全他的国。   萧南有些怒气的吼道:“你是栖凤的公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公主?”绾意轻蔑一笑,“这公主之名是我想要的吗?栖凤灭了便灭了,与我何干,与其这般卑躬屈膝的求人,倒不如像个男儿一般,与那北定一决雌雄,赢了,成就万古之名,输了,亦还是铮铮男儿!”   “你!”萧南震怒,“你这个无国无父的不孝女!”   “无国无父?”绾意仰头大笑,“谁的国,谁的父,这国是他战天戈的国,是你萧南的国,至于这父吗?”绾意一步步逼近他,唇角朝上轻扯动,“你,有资格成为我的父吗?”   萧南愣是被她的话语吓的倒退了好几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红衣妖娆的女子。   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绾意只觉得心中畅快,一字一顿,冷心绝情的话语再次吐出:“既天下人负我,我又为何不能叛君叛父,想让我去求流云祈羽,相国大人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萧绾意,你真是好样的!”萧南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吐出那几个字,长袖一挥,转身离去。大步走到门前,脚下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话似的,一手扶着门边,道:“萧绾意,就算你不管不顾栖凤的死活,但是皇上的死活呢?南攻城的死活呢?天下人负你,可是南攻城没有负你,陛下更没有负你!”   绾意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解的琢磨着萧南的话,什么叫战天戈没有负她,若是战天戈没有负她,她又怎会落到今日这等田地,想来他是想哄骗自己解了栖凤之危,故意这么说的。只是心中隐约着那种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望着窗外哀草凄凄,想来不久便要下雨了……   第二卷 宫苑深沉帝女恨   001 云都花嫁   凤冠高戴,珠帘垂泪,彩凤于飞织锦红袍,还有这满室的喜字无不诉说着喜庆的意味,绾意端坐青铜镜前,手里握着象牙梳子,慢条斯理的梳理着透着银亮光辉的发,眼中空朦一片,恍若失了灵魂一般,痴痴的望着镜中那个一身素衣凝香的女子。   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神情,似在凭吊,似在哀伤,是心如止水的平静,是百花尽出孤芳自赏无人怜的哀婉,更是越不过千山万水,照不亮万顷斜阳的绝望,灯灭,心死,她,不过是一具失了魂的躯壳罢了!   一座屏风遮蔽了外间火急火燎的气氛,屏风后的喜娘嬷嬷急作一团,被秋心挡着,不得前行,生怕误了时辰。   “姑娘,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公主还不更衣,若是误了吉时,咱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一肥肥胖胖,看起来喜气十足的嬷嬷在众人的推选下,上前与秋心交涉。   “急什么?公主自有主张!”秋心冷眼一横,那嬷嬷似是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到了,瑟缩着退了下去。   众人见着秋心像是门卫似的守在屏风前面,大有谁敢过去,就要有把命留下的觉悟的意思,一时间只能干着急,却无人再敢上前催促。   秋心清冷着一张脸,看着屏风后倒影着那萧索的背影,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她知道为了栖凤,为了那人,只有和亲,才能解了栖凤危机,可是每每想到自己安生的日子竟然是靠着一个女子牺牲一生的幸福,便觉得愧疚不已。   想要半月前,公主与萧相国单独谈了很久之后,萧相国积着一身怒气,拂袖而去。而公主却是自闭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消瘦了一圈。来不及休息,她便吩咐马车进宫觐见流云帝。   她虽然不知道她和流云帝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但是她却亲眼见到她高傲的公主屈膝下跪,笑着对一脸欢畅的流云帝叩谢。只是那笑容里,掩藏着太多的苦,看着秋心针扎一般的痛。   未带他们回府,圣旨便下了,原来公主竟然是去皇宫请婚的。只是这驸马人选却一直是个谜,有人传闻,流云帝那日与众妃在御花园赏花,论及此时,只是神秘的朗声大笑,言公主终究要成为他流云家的媳妇。   后来,流云帝命祈王率兵出征,与栖凤联手,共同抵抗北定。绾意奉旨犒劳三军,于十里长亭,与流云祈羽上演一幕感人肺腑的长亭送别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绾意要嫁的就是天下王流云祈羽。   若非知晓其中内情,想必秋心也会这么觉得,毕竟看着两人站在一起,是那般的和谐融洽,浑身洋溢着幸福。   可是谁曾想三日前,一直负伤在身生死未卜的百里凤熙突然出现,流云帝欣喜之余,下令三日后,公主大婚,下嫁丞相百里凤熙,几经风雨,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失了一颗心,嫁的还是自己不爱之人。   公主的苦,她懂,却无能为力。   “秋心,进来吧!”   淡漠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秋心整理了一下心绪,越过屏风,大红嫁衣铺陈于榻上,绾意一身素衣,青丝为绾,眼神空无一物。   “给本宫更衣!”   幽幽站起,双手平举,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拿捏。   一件件锦衣华服着上身,喜气洋洋的红衬托得她更加耀眼,纤腰束起,不盈一握,裙裾摇曳,风华绝代,妆容轻点,给那苍白的肌肤上点缀着一丝血色,显得不那么苍凉。珠帘遮面,金碧辉煌,偌大的金凤盘旋在她的头顶彰显她奢华无比的贵气。   绾意有些恍惚的看着青铜镜里那喜气洋洋的身影,想要笑着祝福,却发现话到嘴边,只能化作一片虚无。   “秋心,打开窗户!”   绾意转身前往榻间,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走到窗前。   今日虽是艳阳高照,却难得的透漏着丝丝凉风,解了众人的燥热,世界变得安静,时间在此刻停止。   绾意打开盒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盒子中竟然装满了一盒的梨花碎瓣,这是她那日在祈王府时,心血来潮拾起的,当时还被团子鄙视了好一阵子,它哪里知道她拾起的不是飘落的梨花,而是她曾经属于他的证明。也许从那一刻起,她便决意走上了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道路,从此天涯梦断,两不相依。   看着那枯败的花瓣从掌心滑落,绾意一阵恍然,想要抓回那花瓣,却只能握着虚无的流风。   “我们走吧!”   屋外的花瓣随风乱舞,屋内的绾意却已经心如止水。   他说:“等我过来!”   那时她没有回来,只是笑得好不哀伤,他以为那是她的娇羞,却不知道那是她无法承诺的未来。   他翻身上马,英姿飒爽。   她风中遥望,从此荒凉。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这一心人难求,且把相思付,只怨不同路!   在一种嬷嬷丫鬟的陪伴下,绾意知道自己要嫁了,嫁给那个痴凤求凰,恨无知音断鸢尾的少年丞相,虽非良人,却是寂静归处。   鞭炮齐鸣,锣鼓升天,这公主府成了她的娘家,许是早已料到今日之事,相国萧南一直没有回栖凤,今日在此,绾意躬身跪下,权当是替那冤死的萧绾意拜别她无良的父亲,从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他萧家,他栖凤再无一丝瓜葛!   上了凤撵,绾意端坐其中,薄薄的轻纱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因为是两国联姻,这婚礼并不像一般人的婚礼,直接去夫家拜堂便可。得一拜,拜别含辛茹苦将之养大的父母,这二拜嘛,得进宫,于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面前,拜见天子,最后才像一般人家出嫁,前往夫家,行夫妻大礼。   车轮滚滚,周身喧闹不已,流云的百姓在这个时候还是比栖凤百姓和善的,至少不会像栖凤百姓那般落井下石,口出鄙夷之言,论真心与否,都洋溢着喜气。   “好事多磨,两国的和亲终于定了,希望别在生出什么岔子就好!”   绾意想笑,还能出什么岔子,她人都坐在花轿之上,唯一能阻止这场婚礼的人如今远在祁连山。   “但愿吧!这公主能安安生生嫁了,咱们那几个王爷可要伤心了……”   伤心?伤心倒是不会,估计早就笑掉大门牙了,那些个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但愿自己如此“安安生生”的嫁人,能让他们少折腾她一点!   想来都是些闲言碎语,毫无新意,久了,绾意没听下去的意思。看着宛若长龙的和亲队伍,只觉得有些不真实,恍若回到那日,坐着车撵,在一众冷漠鄙夷的世界里慢慢驶出来凤都。   只是与那日不同的是,这领队之人再不是那个一身铮铮铁骨的刚毅将军,南攻城,取义攻城略地,可如今他却如同蛟龙入地,在金沙滩做着困兽之斗,何来攻城略地,一张雄风之时!   而那一身与自己同出一辙的大红锦袍像是在为这喜庆增添光彩,实际上却不过是又一个政治场上被牺牲的可悲之人罢了!   想到那日,流云帝那句句刺痛她心肺的话语,原来尊严什么的,在皇权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说:“朕知道你前来的目的,想要朕与栖凤联军抵御北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朕为什么要帮助栖凤,不要说什么,栖凤流云唇亡齿寒,是一家的话,要知道若是让栖凤北定两虎相争,朕作壁上观,完全可以趁着栖凤被灭,北定元气大伤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何必出兵出力保他人的江山!”   绾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了,只知道流云帝接下来的话语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他说:“朕知道你很聪明,较之其他女子,你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奇女子,但是却不是能成为祈王妃的女子,你和羽儿事儿朕都知道,朕甚至知道,羽儿在洞庭山中的碧瑶水池中破了你的身子,若不是你对朕还有利用价值,和亲公主未嫁失身这等辱及我流云尊严的事儿,朕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一刻,绾意知道了什么是痛,什么叫宿命,只可承受,不可逆转,当最恨与最爱交织在一起,如一百零八道天雷当头劈下,劈得她好不痛苦!而她也真的很是佩服自己,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却还能保持着她平静淡漠的面具。   她说:“陛下想要绾意如何?绾意照办便是!”   他看着地上的她笑,笑得好不轻蔑,如同看着自己脚下的蝼蚁一般,让绾意卑微得想要死去。   他说:“朕的羽儿的只有凤家女,你萧绾意,不配!”   002 未嫁先休1   凤家女!绾意突然惊恐的发现,那深沉如瀚海的帝王之心是多么的可怕。凤家女贵,天命为后,原来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流云王朝竟然掩藏着这么大的惊涛,绾意不禁预见不久的将来,这看似强盛的流云国,将会上演着怎样的夺嫡之争!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与她何干?萧家女贵,贵的是她萧绮韵,凤家女贵,贵的是她凤红鸾,从来她萧绾意不过是一颗人人弃之鄙夷的棋子罢了!   她讥言:“陛下雄才伟略,早已选定祈王为流云之主,只可惜,祈王并没有这么心思!”   他嗤笑,笑她不自量力,笑她太过天真。   “有谁能抵挡得住天下之主的诱惑,九五之尊,傲视天下,天遥称皇,舍他流云祈羽其谁!而你萧绾意能够在羽儿称霸之路上助他一臂之力,你当觉得荣幸!”   “陛下想要绾意怎么错!”   “你只要做你心中想做之事便可!”随后拂袖而去,而她匍匐在地面上,卑微而惶恐,原来自己的一切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感觉是这般难受!   这些日子每当梦醒时分,盘旋在脑海中都是流云帝那苍老褶皱的脸上那抹金光灼灼的目光,那金光似一道枷锁困得她喘不过起来……   “公主,皇宫到了!”   秋心的话及时拉住她游离的思绪,放下珠帘,将自己掩藏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下,下了车撵,才发现百里凤熙已经在不远处等候多时了。   绾意朝他走进,透过珠帘的缝隙仔细的端详着这张曾有一面之缘的脸,似是瘦削了许多,脸色有些暗淡,明显气血不足,微弱的风吹过,时不时能听到他压抑的轻咳。他的脸上无喜无悲,少了那淡定从容的笑意,反而增添了些许冷漠之气,绾意距他不过几步距离,亦被他浑身散发的压抑气息震慑住。   有些恍惚的看着那阳光下微微浮动,迷离得不死真人的百里凤熙,一别三月,却是陌生如斯。   “公主请!”   百里凤熙沉着一张脸,再面对绾意的时候,面上丝毫没有新郎官的喜气,那声音淡漠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绾意微微颔首,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凤冠卷着珠帘发出叮咚的脆响。   两人携手进了朝堂,满朝文武,虚情假意,看好戏者居多,而金龙椅子上黄袍加身的一国帝王一如初见是那般,和蔼的就像家中爱护小辈的长者。   又是一般折腾,辞别天子,便乘坐来时的车撵前往百里凤熙的丞相府,相府门前鞭炮齐鸣,锣鼓升天,人潮涌动,贺喜之声不绝入耳。   绾意握着红色绸缎的一头,跨火盆,入府门,一些个繁文缛节弄得她头晕脑胀,她却没人可以抱怨,只有把那郁结憋屈之气憋在胸口,只因没有资格。   在百里凤熙的牵引下,进了那人影攒动的大厅,红烛泣泪,满室浴血。太子流云笙歌一身杏黄色朝服,上绣五爪金龙,头戴金冠,冠顶东珠十三颗,精神奕奕,贵气逼人。清眉俊幕,笑意不减,丝毫没有扭捏之态。   反而他身边的四王,漠王怒瞪着一张脸,浑身发出腾腾怒气,看着绾意他们的眼神恨不了将她们火烧了,不满之气溢于言表。而贺王则是阴鸷着一双蛇眼,带着狠毒的诡诘笑意盯得绾意头皮发麻。最平静的要数秦王,这些日子他不在云都,一回来便听得众位兄弟与这安宁公主之间的传闻,着实好奇了一番。   绾意从他们身前掠过,却始终没看到流云意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阵恍神,不小心踩着裙角,幸好喜娘及时,否则她难道当众出丑的命运。   众人一片唏嘘,索性有惊无险,得喜娘巧嘴,只当新嫁娘心情激动。   绾意稳住心神,眸光流转间,恰巧对上百里凤熙一双看好戏的凤眼,见她险些跌倒,他竟然无动于衷,绾意不禁有些心寒,开始为自己将来的日子担忧。   “今日笙歌奉我皇之命前来,主持我流云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世婚礼,愿流云栖凤永结盟好,丞相与公主百年好合……”   流云笙歌走出来,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绾意漠然的站在大厅中央,权当自己是一个局外人,直到司仪响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恍然顿悟,这一日恍若灵魂出体,一切虚幻得就像是一场梦。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真的要嫁了,从今以后,她将不是萧绾意,亦不是墨绾意,而是别人的某某。这一认识击碎了绾意数日建起的高塔,原来她终究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一拜天地!”   弯腰,低首,拜别那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华,从此闺阁高锁,魂断高楼。   “二拜高堂!”   因着百里凤熙高堂已然亡故多年,为了完成婚礼,左相殇百味便认了他做义子,充当高堂。只见他抚着雪白长须,慈眉善目,就像自家娶媳妇一般,一连唤了三声好!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陌路相逢,她心中无他,他心中亦无她,绾意知道这一拜,就像是民政局那章一盖,从两个毫不相关的个体,成了受法律约束的生命共同体。   闭眼,躬身,那身影是决绝的铁索,那身影是风中的浮萍,柔弱而刚强。   “如此盛典,怎能少了本王!”   耳边是那人邪魅而狠绝的身影,绾意直起身,有些茫然无措的睁开眼,本来平静无波的大厅突然出现道道诡异的风,那红烛,冷盘被吹得东倒西歪,大红喜字硬生生被撕扯碎片。   绾意撩起长袖挡着那风的袭击,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在风的中央。脚下虚浮的感觉让她明白她如今正被圈在高空中,狂肆的风在她的周围无情的呼啸着,她就像一朵凄美而哀伤的玫瑰花,于狂风乱舞间,绽放出绝艳的风华。   “殿下既然来了,权且留下喝杯喜酒,如此这般,又是何意!”   霸气凌人的话语从百里凤熙的口中吐出,他眉眼似箭,寒气逼人,冷冽的霸气是上位者积久而成的威严,还有那浑然天成的威压。   “百里丞相既然诚心相邀,本王岂有推拒之理!”   说话间,一身红衣战甲的流云祈羽卷起一身风尘出现在大厅中央,他的身后跟着一身雪色的流云意轩!   003 未嫁先休2   流云祈羽一如既往的狂肆霸道,一身红衣战甲,显得他英挺非凡,斜飞的眉眼如火炬一般在众人面前扫过,强势的威压如同君临天下的猛兽一般,在场的人无不瑟缩一下。   天下王,王天下,手掌千军万马,脚踏万里河山。   他看也不看被那无形的戾气卷在半空的绾意,脸上挂着邪魅妖娆,颠倒众生的笑意,他一身风尘赶来,不知累死多少匹马,耗费多少真气,将七日路程硬生生缩成三日,狂奔之下,俨然如入了魔一般,却在云都城外,听着那锣鼓声声,鞭炮齐鸣,街头巷尾,喜庆一片,他茫然了。   他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疑惑了。   如今站在这满堂喜庆的大厅,看着众人从惊讶,惊恐到惊慌的神色,一股报复的快感在他的胸臆间升腾。   “祈王殿下大驾光临,凤熙有失远迎,还请上座,且等凤熙与公主完成婚礼,再和殿下把酒言欢!”百里凤熙清冷着一张脸,不骄不躁的说到。   “百、里、凤、熙!”   流云祈羽笑着唤出他的名。四目对视,两者都是这流云国难得一见的奇才,一文一武,一刚一柔,如今想来,这两人成名久矣,也都在这云都城内,却从来都是王不见王,今日难得见到这流云国最富盛名的两位俊杰,在场之人虽然畏惧流云祈羽,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又怎舍得错过。   一时间无形的硝烟在这喜庆的大厅内升腾着,绾意被困在半空之中,有些沉痛的看着那英挺的身影,眼中顿时死灰一片,天底下敢算计流云祈羽的人,少之又少,而她不断算计了他,更从某种意义上背叛了他。   自从知晓南攻城被困金沙滩的消息之后,绾意就知道这一生她与流云祈羽只能背道而驰,红绡帐内的倾心相付,却暗藏了点点阴谋算计,祁连山乃是一座私人山脉,虽然战天戈派来使臣,求流云出兵相助,但是以流云祈羽的性情,又怎会理睬别人的死活。   其实她也在赌,赌流云祈羽对她还有一丝情谊,当然这情谊中掺杂了什么杂质她不知道,不过她赌赢了,在她成了他的人之后,她因为借兵之事,被逼和亲,再加上流云帝的顺水推波,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成功支开流云祈羽,解了南攻城之危,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流云帝竟然如此可怕,嫁给百里凤熙,虽非她愿,却不得不执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她料想流云帝早就封锁了消息,流云祈羽的突然出现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看到他身后的流云意轩,有些事不言而喻。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场风雨不知道又要将她推向怎样的命运!   “本王今日回云都,听闻百里丞相大婚,特来凑凑热闹,怎么这大厅之内,只有新郎不见新娘,难道本王晚了一步!”   众人听着他明知故问之语,眸光不自觉看向那个被飘浮在半空的新娘,复又投向那大厅中央一身浴血红衣的两人,流云祈羽的邪,百里凤熙的贵,都是这天地间百里挑一的英豪,如今两虎相争,是一死一伤,还是两败俱伤,着实让人期待。   流云笙歌蹙着眉头,看似担忧,却丝毫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与那一干看好戏的人有什么区别。还有那紧跟他而来的流云意轩,宽大的衣袍包裹着他那愈加瘦削的身体,恍惚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眼色深沉的立于流云祈羽的身后,无声的叹息着。或许他们都知道这是属于两个男人的战争,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权参与。   绾意从来没见过百里凤熙这样的笑意,看着风轻云淡,可其间的妖邪之气不输流云祈羽,头一次觉得这两个人是这般相似,相似到不可共存!   “晚?殿下这话说的,不是晚,而是恰到好!”只见他红袖飘飞朝着绾意所在的半空一挥手,凭空出现一条血鞭,生生的将那牢不可破的戾气给击散。   陡然失去依托,绾意似飘飞的残叶一般,摇摇坠落。惊恐之色染上眉梢,可是那大厅中央的两人似乎都没有英雄救美之意,幸好流云意轩眼疾手快,深深接住她坠落的身子,避免了她的狼狈。   绾意站稳脚步,拂去流云意轩的手臂,维维整理褶皱的衣裳,正了正头上的凤冠,再抬首,珠帘之下却是冷意一片。   百里凤熙含笑着朝绾意走来,执起她宽袖之下泛白的手,外人看来,两人相对浴红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倒真是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   “绾意,祈王殿下不远千里,前来祝贺,我夫妻二人当好好拜谢一番!”   绾意淡漠不语,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两人相携走到流云祈羽面前。   再次相见,却恍如隔世,她一身红妆,站在别人的男人身边,看着两人执手相握,盈盈朝着他走来,一直勉强的笑意终于不复存在,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毒液当中一样,而绾意的躬身一拜更是给他送上一把刀。   殇,恨,怒,百般情绪纠缠着流云祈羽,他看着眼前该死的女人,眼中狠绝得闪过一抹杀机,却被他生生压制住。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栖凤公主当真是非同一般,这不才下了本王的床,这么快就想爬上别人的床!”   带着羞辱的话语就这样不经大脑说了出来,透过珠帘的缝隙,他隐约的看到那双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紧接着丝丝痛楚。   绾意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眼前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他难道不知道他说这样的话会逼死她,此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万劫不复,原来最残忍的话语,便是心爱之人在你早已遁入魔道之后再在你的心口深深补上一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当真好样的!   宽袖之下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掌漠然松开,突来的凉意让绾意有些不适从,她听到众人小声耳语的嗤笑,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像是聚光灯一样,将她照的无所遁形。   “十四弟,你……”   流云意轩此时一脸不可置信走到流云祈羽的面前,这陌生的十四弟让他恐惧,他一直以为他心中有绾意,只是毫不自知,所以在父皇封闭所有消息的同时,千方百计的将消息送了出去。   索性为时未晚,他们赶到之时,那最后一拜还未拜成,他料想过十四弟会愤怒,会生气,但是却未曾想到他居然如此伤害绾意,一直以来的认知突然被打破,流云意轩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因为他隐约知道自己自作主张的举动将这一切打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更在绾意和十四弟之间埋下憎恨的种子。   004 未嫁先休3   绾意轻抬下颚,毫不怯弱的对上流云祈羽邪佞的面容,珠帘下的眸清冷如碧空孤月,近乎怜悯得对上流云祈羽的眼神,不言不语,却气势凛然。   流云祈羽微眯着妖眸,若是他没有看错那双清眸中分明写着同情二字,一时间羞恼不已,口出恶言:“难道本王说错了吗?哦!”流云祈羽似有顿悟,“本王当真是失言了,今日怎么着都是百里丞相和公主的大喜之日,床底之事,本王该私下跟两位探讨探讨!”   他语带淫邪,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满眼的不可置信。绾意真切的感受到无数道让她羞愤欲死的眸光投注在她的身上,想来这也算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了。她知道自己该哭才对,可事实上她却出乎常人的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留下来。   “你笑什么!”   耳边是流云祈羽恼羞成怒的质问,绾意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搭理她,她明显的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伐之气,可是她却止不住自己想笑的欲望。   “笑什么?咳咳……”许是笑的太过激烈,一时间倒有些岔气了,绾意试图止住笑意,平复呼吸,再抬首,面上却是一片讥讽。   “你祈王殿下说了个这么好笑的笑话给本宫听,本宫难道不应该赏脸笑吗?流云祈羽,你当真是一个可怜可悲可叹可惜之人,你以为你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天下人都得顺着你的心意过活?莫说你还不是这天下之主,就算你是天下之主,手掌杀伐之权,足登九五至尊,那也有你掌控不了的人……”   “你懂得什么是真心吗?你知道什么是一颗真心捧在手上,对方却不屑一顾,甚至肆意践踏的痛吗?流云祈羽,我是人,也会痛的,也会累的,更会愤怒,你们身居庙堂之高,一言可定人生命,扭转别人的命运,可是你们呢,踩着别人尸骨,得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可是要知道这东西你们多的是,你们要的不过是一颗争夺的心!”   绾意一一扫过在座的所有人,凭什么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凭什么她要接着他们的谴责鄙夷,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她错的是不该穿越到这个冷漠绝情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她将视线重新投向流云祈羽,嘴角翘起,轻笑着吐出讥讽之语:“流云祈羽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你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像现在这个半人半妖,用任性冷漠将自己封锁在可悲的世界里面吗?你若是想要我这条命,大可以大方的拿去,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用虚假的情,来辱没了别人,也辱没了自己。说到底你流云祈羽不过是个无胆无识的鼠辈罢了!”   自从她开口,在场所有人的那口气都吊在胸口,生怕一个呼吸,就要人头落地似的。流云祈羽的邪佞乖张目空一切,上至天子朝臣,下至街头百姓,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连堂堂的一国之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是这个未嫁失身,胆大包天的和亲公主!   突的一声暴吼,那一声红衣战甲就这么如纸一般被撕成随便,如天街拂柳,险滩飞瀑一般的墨发狂肆的舞动着,他一袭血色中裳,没有铠甲的支撑,竟然显得有些单薄。绾意望着这样的他,如一头愤怒的野兽,而她则是他口中的食物,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想逃,但是更多得却是不舍与心疼。   然而当想逃的时候,身子却被他桎梏住了,尖细的下巴被那泛白的手指捏得生疼,身上的嫁衣被他陡然散发出的竹叶风刀划破,一条一条食指长的口子,夹杂着丝丝血气,让人寒意一片。   “你知道你说这些话的后果吗?”   空谷中突然传来邪肆的话语,绾意对上他一双血红的眼,心中却没了畏惧。   “知道,无非是一条命罢了!还是你想以洞庭山中那夜发生的事儿威胁我,你以为今日到了这等田地,我还会怕这吗?流云祈羽,我同情你,同情你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同情你一辈子似人似妖的活,没有心,没有情,不会哭,不会笑,在阴谋算计中跌宕沉默!”   “很好!这样你就算是见了阎罗王,也不必喊冤了!”   指尖的力道恨不得捏碎她的下巴,绾意很痛,却倔强的咬着唇瓣,绝对在他面前再求一次饶!   “十四弟你放开,她会死的!”   流云意轩见到两人恨不得以死相搏的样子焦急不已,飞一般的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却被他长袖一挥,狠狠的撞到梁柱上,哇的一口鲜血涌出,润湿了他雪白的衣裳。   绾意一惊,看到那汩汩流淌着的血液,身子陡然一震,怒火再次在胸口火烧火燎起来,虽然她不想领流云意轩的情,而他所作的一切也并不是为了她,但是他到底是因为救自己而受的伤,绾意这人有个习惯,你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加诸在她的身上,她虽然恨,却只能承受,可是一旦看到别人因她受伤,她就会像只小狮子一般,就算死也要在敌人身上挠上几条抓痕。   只见她突然抬起下颚,珠帘下的眸恨意升腾,嘴角的讥笑更甚,说出的话语没有先前的狠绝之气,就像是一把绵绵的刀慢慢悠悠的挖进你的心口。   “流云祈羽,你可真是可悲啊!这辈子谁还能真心对你,你的父皇母妃吗?一个高高在上眼里只有他的江山,一个魂锁深宫,今生用难救赎。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凤云裳,如今她不知道会躺在哪出寂寞萧条的地方,甚至早已躺在那肮脏的土地里面,被虫子咬的尸骨无存……”   “你闭嘴!”   “闭嘴?为什么要闭嘴?流云祈羽你醒醒吧,看看这世界,除了他流云意轩还能念着你外,当你是个人,他们呢!”她的手指指着这一群看好戏的冷心人,“你当真以为他们尊称你一声王爷就是尊敬你,错,他们看不起你,因为你是个妖孽!”   窒息的感觉让她作呕,可是却阻止不了她的话语,“然而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却用上天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惩罚你身边的人,自甘堕落,若不是能够借着你那妖邪的能力为他们谋得一方安宁之所,你流云祈羽早就是阴曹地府几世投胎的人!”   话语将毕,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绾意只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如离弦之箭,朝后飘落,耳边是他愤怒的哀鸣,还有珠翠琳琅的声响,砰地一声,身子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绾意想笑,却不经意扯动胸口的伤势,他总是这样的伤害她,伤害她的心,伤害她的身,她萧绾意在他的眼里真的什么也不是吗?   一滴泪脆弱的滑出眼眶,雾水朦胧间,他那剑拔弩张生人勿近的脸上几点梅红眩晕了她的眼,真想就这样死去,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就这样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只手臂微微撑起身子,却无力起身,而周围的人却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想要搀扶的意思。   “祈羽!”   她唤他的名,温柔的就像那红绡帐内辗转承欢时一般,眼睛却再不看他一眼。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撕心裂肺的叩问带着绝望而苍凉的气息袭向不远处的流云祈羽,他失神的伸出手指,抚弄脸颊上的湿润,入眼的是他习惯的红,地上的她凤冠倾斜,珠帘碎落一地,一身大红嫁衣残破不堪,她空茫的望着远方,轻声细问“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是怎样?互相憎恨,彼此折磨?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是什么?他风尘仆仆,快马加鞭,日不休憩,夜不睡眠,这都是为了什么?为了彼此折磨,为了让她恨他?不是,他茫然得捂着空荡荡的左心房,突突突,刚猛有力的跳动声是那般的明显,原来他也是有心的,只是他不知道为何而跳罢了!   突然灵台一阵清明,原来千山万水,万里奔波,为的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在他还不明白情为何物的时候在他心中划下痕迹的女子。他仰头长啸,刹那间他已然明白,他要的不过是她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   他陡然禁声,望着地上那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知道他失去她了!这样的认知瞬间击垮这样一个铁一般的汉子,带着永生得不到幸福的心绝望的离开。   直到他离开,她都没再看他一眼,心已碎,奈何情痴!   随着流云祈羽的离开,众人陡然想起今日可是两国和亲的大日子,而随着祈王的一场闹剧,和亲公主未嫁失身,于国,于民都是莫大的耻辱。眼下的这场婚礼是否还有必要进行,众人的心中都打下一个问号。只能将视线投向那同样一身喜庆,直立于大厅中央,鹤立鸡群的百里凤熙,等待着他的决定。   绾意匍匐在地面上,似死囚犯一般等待着裁决,这一刻,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却不想再想,她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败她了,然而陡然建立的城墙却因百里凤熙的一句话而坍塌。   百里凤熙慢慢移开步子,却不是移向绾意,而是朝外走去,大红的胸花陡然落地,只留下一句,“这堂还没拜完,休书就不必写了吧!”   005 帝王权术   初夏的风总是带着些许燥热感,树木葱葱郁郁,百花迎着骄阳竞相盛放,一场闹剧看似终结,可实际上只是刚刚开始。   酒中仙内,梅花银雪的屏风上,一道颀长的身影倒影出来,他手执杯盏,闲情优雅的的饮茶,耐心的听着属下的回报。   “你且退下吧!密切注意流云的一举一动!”一道比较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那探子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连头也不敢抬。   “你太任性了!居然敢支身来到云都!”   雅间高坐的男子收回视线,一抬首,迎上那人斥责的目光,他的五官很是张扬,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不似流云祈羽的邪,百里凤熙的精致,反而有一种风卷残云的霸气,偏生着眉眼间又透漏着些许江南子弟的细腻,倒把那天生轻狂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和气质,给人些许牲畜无害的感觉。   不过,你若真把他当成绣花针,那你又苦头吃了,他是鹰,永不栖息,在不断的战斗中执掌苍穹的鹰,他望着眼前粗壮高大却难掩苍老精灼的老者,不动声色。   “我知道你嫌老夫啰嗦,但是有些话,老夫不得不说,大局为重啊!”   他言辞恳切,他默然无语,只是望着眼前之人的眼,晦暗不明,高深莫测,如大漠平静的表面下积蓄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不怒而威。那老者也是个精明的人物,看着他如此模样,突的跪倒在地。   “属下该死,请主子恕罪!”   那男子一身看起来朴素非凡的青衫,小麦色的大掌玩弄着手中的白玉杯盏,眼神讳莫如深,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老者,犹自无人的将视线投向前方喜气洋洋人潮汹涌的府宅,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真是台好戏啊!若是错过了,当真会抱憾终身啊!”   声音如大提琴一般醇厚悠扬,那地上的老者本是低垂着头颅,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在听到他如此话语之后,偷偷抬起头颅,精光灼灼的眸光带着好奇与刺探,朝窗外看去。却在刚刚抬起头来的刹那,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一根银针。   那青衫男子优雅的起身,状似无意的拍了拍衣角,长风乱舞,如沙漠中的绿洲,昂首阔步,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哪些该你看,哪些不该你看,你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该分清,如果有下次,这针就会是一根啐了剧毒的针,而它的目标便是你的那双招子!”   男子姿态悠扬,如清风沐浴一般,飘然而下,而他的身后那老态龙钟刚刚还唯唯诺诺的老者像是被乌云遮蔽,阴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绾意默然无语的待在这无一丝光亮的地方,自从流云祈羽大闹喜堂,和亲公主不贞的消息陡然传出,百里凤熙决然离开,绾意未嫁先被休,紧接着皇上召见,绾意被软禁在这璇玑阁内已有三日。   这三日绾意虽然行动上失了自由,身体上也因着流云祈羽的那一掌而虚弱不堪,但是耳根尚算清净,除了三餐送吃食的太监宫女,这三日连个熟脸都没碰到。那日虽说是流云帝亲传圣旨,可是她连流云帝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关到这里了。   她知道流云帝不会杀她,毕竟她送了那么大的一份礼给他,她那日看似句句愤恨之言,可言语中却处处刺激着流云祈羽,使其衍生出夺嫡争霸之心。光是这份大礼,流云帝就要好好谢谢她,毕竟他阴谋算计了二十几年,一步步将流云祈羽推向那至高之位,给他权,给他名,给他无人可及的地位,可饶是如此,他心心念念的至尊之位在流云祈羽面前不过是粪土,一个毫无争霸天下的王,就算让他手执权杖,那也不过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主!   咳咳!胸口的痛意经过三日的疗养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可是她却不在乎。她斜靠在床榻之上,对着空荡荡的宫殿出神,这些日子她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发呆,发呆好啊!发呆的时候,脑袋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了,烦劳尽去,多么自在啊!   耳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刺目的光线照在她苍白如雪的脸上,她侧过头去,等着那些个宫女太监放下手中的食物,自己退下,哪里想到预期的关门声没听到,倒听到太监尖细的斥责声。   “放肆,看到皇上来了,还不行礼!”   绾意慢慢悠悠的转过头去,耀眼的光晕里面,流云帝高大的身躯如一尊巨佛一般泛着金茫,那种俯视苍生的目光,绾意不用看就知道了。   “大胆萧绾意,你……”那太监还欲斥责,却被流云帝鼻腔里面轻轻一恩,给吓得闭上了嘴巴!   绾意心中想笑,可是脸上的肌肤像是得了渐冻症一般,连最基本的伸缩自如都困难重重。   “公主好大的威风啊!朕都亲自来看你了,你都不赏脸!”   绾意张了张嘴,三日未说一句话,仿佛失去说话能力一般,只能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遣退所有人。   空气像是要被郁结在一起一般,凝重的灰暗再次袭来,绾意苍白着一张脸,见那失了太阳金光的身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下那晦暗不明的脸庞,只觉一阵反感。   流云帝径自坐在她床榻前方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早已凉透的食物,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你想寻死?”   “不想!”绾意开口说出来的话却粗嘎的像鸭子一般。   “为何不死?”   “为何要死?”绾意以问句回答他的问句,目光散去先前的颓废,反而像是战斗的火凤,张扬着,爆发着,语出挑衅。   流云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带可惜:“可惜啊可惜,可惜你不是凤家女!若你是凤家女,那么有你这样能干的皇后协助朕的羽儿,那么我流云称霸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   “呵呵!”绾意轻笑,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看着他,“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娶了凤家女,负了流云祈羽的母妃墨雪伊一生!”   “住口!”流云帝被戳中了痛楚,愤怒难堪极了,“男人就该心怀天下,儿女情长只会消磨他的斗志,而且成大事者,总是要有所牺牲!”   绾意笑的更加开怀,摇了摇头,闭上眼,不再看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语出感慨:“当真是一对父子啊!只是,流云祈羽又岂是你能操控得了的!”话锋突转,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勾起唇角。   流云帝不但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反而爽朗一笑,语带深意,“朕不行,不是还有你吗?”   006 姻缘错   人世如浮萍,相思亦无音,莫道生恨晚,当惜眼前人。   一向繁华热闹的云都城,距七日前,和亲闹剧之后,再次迎来它的盛况。安宁公主萧绾意自来到流云便是一问题人物,七王拒婚,毁容事件,五王求婚,未嫁先休……一件件都是街头巷口争相议论的话语。   而今日,流云皇宫内,张灯结彩,喜庆非凡,群臣朝贺,庆贺的流云帝亲自主婚,为流云栖凤一波三折的和亲之事做个了结。安宁公主距上次未嫁先休之后,一直住在璇玑阁,璇玑阁是何等地方,那可是流云祈羽母妃生前的居所,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那还用说。   果然没过几日,流云帝便在朝堂上宣布为祈王流云祈羽与安宁公主萧绾意赐婚,三日后,殿前完婚。   这消息传到绾意耳中的时候却已经是拜堂在即,看着那一排排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们,绾意笑了,笑的凄凉,笑的绝望,笑的狠绝。   大红嫁衣耀眼如血,凤冠霞帔华贵非凡,珠翠琳琅,美玉相接,端的是皇家婚礼,非同寻常,坐上那八人抬起的花嫁,最后一眼望着那金碧辉煌,宫苑深沉,帝女之恨,有生之年,她宁死不入这宫门。   吹吹打打,喝喝唱唱,大红盖头蒙面,由着那喜娘来来回回的搀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般的讽刺。   红烛垂泪,坐等天明,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呢?倦意袭上心头,绾意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迷药,晕晕乎乎中,感觉有人褪去她的衣裳,接下来便是一片空白。再次醒来的时候,红绡帐暖,软玉熏香,织锦鸳鸯被,戏水鸳鸯枕,这一大片的喜庆物品让她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嫁人了!   想到这,突来一个神经抽搐了起来,绾意磨蹭着坐了起来,附上太阳穴,慢慢地揉着,以减轻痛意,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意渐渐消退,绾意抬头一看,却被自己所处的环境给吓到了。   赤身裸-体,冰肌雪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而更可怕的却是她的身旁躺着一个同样赤-裸的男子,青丝如瀑,墨染而成,他背对着她,小麦色的肌肤喷张有力,上面布满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疤痕,有的像是被刀剑砍伤,有的像是被荆棘割破,更奇怪的是他的后背像是被朱笔点缀一般,七八个小红点排成一队。身上还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淤青,应该被拳脚踢打所致。虽然未看清他的脸,但绾意却知道躺在她身边的男子不是流云祈羽。   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流淌在心底,或许隐约着她还有些期待吧!然而终归还是要回到现实的,两条平行线的距离是永远没有交点的悲哀!   那男子许是感受到背后的光芒太过灼热,有些烦躁了转了一个身,却没有醒来。绾意终于看到他长的什么样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讶异的,毕竟若是包公转世,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是什么反应?   绾意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许是尖叫,许是惊悚,她却有了笑意,而她也确实笑了出来。她笑得两边肩膀不规则的抖动着,整个床榻像是被安上了弹簧似的,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微微抖动着,时不时撞击床角发出咚咚的沉闷声。   如此巨大的动静就算你是猪八戒转世,站着都能睡觉,这会儿也该醒了。只见那跟黑炭一般的脸上突然睁开一双碧蓝如天空的眸,那澄澈的目光好似那讳莫如深的海,吸引着人类探索的欲望。   那黑炭头配上这么一双眼,着实使他那张他毫不出色的脸多了几分神采。只见那浓密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阴影下的蓝眸从最初的迷蒙逐渐有了焦距,绾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的眼神,他就那样睁大一双眼睛,一言不发的望着你裸露的身子,眼中毫无邪念,有些却只是如初生婴儿一般的困惑与迷惘。   在这样一双目光的注视下,绾意只觉得恩怨嗔痴奈何天,人有千般苦,亦有千般怨,到头来毁了一双明目,乱了一颗赤子之心。那些个爱不得,恨难平,到最后困住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你是谁?”绾意轻问道。   那黑炭头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绾意换个方式,而他亦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   一番询问下来,却只有绾意一人再唱独角,不禁有些颓废得耷拉的脑袋。那黑炭头见她像斗败的公鸡,不再理睬她。突然有些惊慌起来,冰蓝色的眸环顾一周,看着周围一片红光,而自己和那仙人一般的姐姐光溜溜的,黑黑的脸上不禁染上一抹绯云,却因着皮肤的关系而让人看不出来。   他有些怯懦得伸出手指,戳了戳绾意裸露在锦被之外的藕臂,然后在绾意抬起头来的刹那,像是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突然收回手,缩着脑袋,偷觑着她,见她没有想先前那些欺负他的人一样,横眉冷对,抡起拳头,想到打他,反而冲着他嫣然一笑,整个人顿时飘忽了起来,心里甜丝丝的就像泡在蜜罐里面一样,也不由的傻笑起来。   绾意见他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碧空高挂的艳阳无孔不入的顺着门窗的缝隙播撒着自己的光辉,守在外面的宫女海棠,领着一大群丫鬟,捧着盥洗用品,换洗衣物,从天刚蒙蒙亮就等在这里了。皇上身边的小李子说让她放机灵一下,今儿个早上是个风雨萧条的日子,得把皮绷紧,耳朵放利索点,出了事,她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瓜子就要和身体分家了。   她不知道小李子为什么这么说,不就是伺候主子梳洗吗?能出什么事?可是沉下心来,看着那贴着喜字的大门紧闭,安静却沉闷。几经思索,想着虽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但是小李子公公的话也得放下心上。看着天上的日头越来越辣,想着这里面的两个主子可真能折腾人,起不起倒是说句话,早朝都开始了好一会儿,他们还在睡。   想要上前催催,可是一想到这里面的两个主子,便不由的顿住了脚步,几个新来的宫女受不得日头的灼烧,纷纷有些顶不住,忍不住抱怨起来。   “海棠姐姐,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两位主子怎么还不起啊!”   “闭嘴!”海棠端起资深宫女的架势训斥,“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个奴才能干涉的,不想要这颗脑袋了,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是何人?那可是咱们的祈王殿下!”   小宫女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盈盈的泪水,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来到宫里这些日子虽然也听说过天下王流云祈羽的传闻,可是她总觉得传闻不见得是真实,就像以前邻居家的王婆总是说她娘家的猪多么有本事,一次能生出几十头小猪,当时只觉佩服,可是亲眼目睹之后,才发现这传言的真实性还真是有待考证。   所以虽然宫女姐姐们都说祈王多么多么恐怖,见到他得绕着走,可是她就是不信,总觉得祈王也是个人,是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难不成还能长出个三头六臂不成。这会儿,虽然被海棠姐姐训斥了一番,但是她早晚会证明其实祈王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   转眼间,已经晌午了,而里面的人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海棠也不禁有些急迫起来,眼看这早朝即将过去,这新婚夫妇按理说应该要上朝谢恩的,可是如今这般,倒让她如何是好,误了时辰也是死,得罪祈王也是死,一时间,两相为难,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当踌躇不定的时候,只见皇上身边的小李子公公一手握着拂尘,一手捏着香帕,不停的擦着汗,火急火燎得朝这边跑来。海棠见他到来,正如久旱逢甘露,死囚遇特赦。急忙迎了上去,哪里知道话还没说,那小李子公公便当头训斥了下来。   “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伺候公主和驸马起身,要是误了大事,有你们好受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血色流风便如火箭一般穿梭而来,只听得那紧闭的房门之上,砰的一声被打开,众人还没有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道邪风,砰的一声,那门又恢复原来的样子,紧闭着,恍如一切只是幻觉。   海棠瞪大着眼睛,手里捏着丝帕,贝齿微露,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小李子,却惊讶的发现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李公公,如今惨白了脸色,早已浑身颤抖得跌坐在地上!   007 风波再起   绾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站在这空旷的宫殿中,看着不远处红衣纷绕的,墨发飞腾的男子,如今的流云祈羽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狮子,哀怨伤感看着前方只着了一件单衣的绾意,墨染的长发银光点点,披呈于香肩,而那裸露出的肌肤上缀满点点红梅,耀眼颓靡刺痛了他的眼。   透过她瘦削的身板,红纱帐内倒影着的那强壮身躯燃烧了他的愤怒,狠绝杀气在他的眼中升腾着,绾意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在意识到他的举动之后,身形忽闪,挡在那黑小子的面前,大有“你若想杀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的意思!”   “让开!”宽袖下的手化拳为爪,慢慢集聚内力,脸上的神色极度压抑,试图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亲眼看到被背叛,他却仍然想要她,而且只要她。不能伤她,即使她已被自己伤得千疮百孔,但是自从那日喜堂之上,那双一直在追随他的清眸再也不看他的刹那,他恍若遭遇雷击,先前一些混沌不清的情绪逐渐变得清明,而他也终于知道一件事,他要这个女人,无关其他,只因她在他心中留下了痕。   于是他逃了,逃到了母妃的衣冠冢前,他忏悔,他迷惘,他是个不孝子,为了自己的爱情,他要放弃了,放弃了让母妃重生的机会!一番风雨洗涤,三日不眠不睡,长跪于母妃衣冠冢前,是赎罪,是重生。   再次回到云都,却是绾意被困在璇玑阁,接下来的日子,他每日躲在角落里面,看着她因伤势复发整夜难眠,看着她坐等天明眼中死灰一片……突来一种惊慌,她就像是手里的细沙,正在一点点的从自己掌心溜走,而他恍然无知,还以为她一直安然的待在自己身边。   他平生唯一一次没有与那个人唱反调,乖乖的接下了那道圣旨,因为那道圣旨就像是一座桥,搭在他们中间越来越长的银河上,是希望,是雀跃,是今生再也不孤单的兴奋。   终于等来了那一日,他望着身上的新郎官服,竟然不自觉的咧开嘴巴傻笑出声,他对着地上满脸问号的团子,难得的不再打击它,而轻快对它说:“走,团子咱们去接你家女主人回家!”   凤冠霞披,莲步蹁跹,他看着她走向自己,从没有觉得人生是如此的幸福。拜天地,祭宗祠,大宴宾客,为了她,他甘愿平凡,这些平常他嗤之以鼻的繁文缛节他做的甘之如饴。兄弟们笑话他等不及进去见美娇-娘,纷纷让他罚酒,他乐于接受。   太子含笑着给他端来一杯酒,他明知道那里面被做了手脚,可还是豪爽的饮了下去,因为这是他和绾意的喜酒。趁着药性发作,他索性丢下满堂宾客,被下人架着进了洞房,朦胧间他仿佛看到十三哥手执酒杯,月下独酌的寂寥背景,看向他的眼神是那般的沉痛与无奈。当时他还有些不解,当时从入了洞房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十三哥眼中的意思。   轰然坍塌的世界压抑得他喘不过起来,那一刻他多么想要笑,笑他那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父皇,这一生他负了他的母妃,如今连他在这世界上仅有的一点幸福也要毁灭吗?   看着凤红鸾走近得身姿,一瞬间他陡然明白,他流云祈羽自认天下无双,孤高自负,可以掌控所有人,可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傻蛋罢了。   药力发作,眼前一片黑暗。再次醒来,对上的是凤红鸾娇羞不已的容颜,他冷笑,一把甩开凤红鸾,看着她衣不蔽体,含羞带怯,怯中带恼的样子,流云祈羽只觉讽刺无比。   他冷冷的吩咐团子和一根解决这个多余的女人,自己却是发了疯似的冲上了朝堂。一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三千锦衣卫被他伤得七零八落,而当他终于置身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对上那张虚伪的脸,恨不得当着满朝文武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他问:“羽儿,新婚夜可还愉快,还不过来拜见你的岳父大人!”   “岳父?”他望着凤潇那张笑的要炸开花的脸,一记掌风,击碎了金銮殿上的梁柱。   “说,她在哪儿?”   “羽儿,朕知你欢喜非常,不过出手得注意点力道,当知一阵一厘都来之不易!”   “她在哪儿?”他爆吼,隐约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起来,压制不住的妖气即将要冲出他的体内。他看到高坐龙椅的那人眼中升腾起的恐慌,心中只觉一声畅快。   “都快晌午啦!”流云帝恍若不知的看了看天色,对着身边的小李子吩咐道:“去看看公主昨夜休息的可好!”   “喳!”   他知道自己不该跟在小李子的身后,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如今看着她清明的眸中一片冷漠,双臂大开,护着的却是别的男人。他恨,恨不得杀了她,可是他却收回了内力,对着门外吼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进来给王妃梳洗!”   绾意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突然转换的笑脸,脸上的柔和像是春风浮上了脸颊,眼中的深情与爱意看的绾意一阵恍惚,他轻轻的走到她身边,温柔的将他揽在怀中,两人相携着走到梳妆镜前,他将她按坐到椅子上,长袖一挥,将那红绡帐内偷偷溜出的脑袋逼退了。   随着一声闷哼,她看到那黑小子抽搐了几下之后,躺在床里边,再也动弹不得。   绾意一惊,想要起身探个究竟,却被肩上的力道困住,而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群宫女太监手捧着梳洗用品,走了进去。   流云祈羽含笑着吻了吻她的耳垂,看在别人眼里,当真的甜蜜。可是绾意却瞬间煞白了脸色,因为他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要是不想他现在就去阴曹地府报到,就给我乖乖的坐着!”   绾意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一干宫娥太监的打扮下逐渐退去一身乏意,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大红色宫装裹住玲珑剔透身段,腰系嫩绸,锦绣梅花荷包松垂,幽香暗传,遍及全身。轻纱曼拢,腰身玲珑.绾青丝,插钗环,坠缨络,云髻堆翠,环佩铿锵,靥笑春桃,唇绽樱颗,榴齿含香。   流云祈羽望着这样邪魅动人的绾意,一时间笑意不减,眼中激赏不已,慢慢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后,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看着那铜镜里面的人。声音轻柔如柳絮翻飞:“看,我们多么般配啊!”   绾意被他捏的有些疼痛,却又不敢挣扎,这样的流云祈羽太过反常,她生怕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索性不言不语,由着他。   “本王的王妃如此美丽动人,真叫本王担心啊!生怕哪个不知死活的宵小觊觎,不过由本王在你身边,谁敢动你,本王就让他……”   话里的狠绝不禁让绾意一阵寒颤,他像是知道吓着她似的,立即温柔笑着安抚。   “别怕!走,咱们去让那些人看看,咱们是多么的般配!”   008 风云变幻   金銮殿内,流云帝高坐龙椅之上,神色莫变,台阶下的群臣面面相觑,一脸不解,明明这早朝已经结束了,陛下却不宣布退朝,要说有什么指示吗?也什么都没有,帝王心思神秘莫测,一时间他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生怕自己做的那些个缺德事被抖弄出来,因此,好些个大臣都冷汗涔涔,不停用衣袖拭汗。有些甚至拉帮结伙,小心嘀咕起来。   一些花白胡须的老臣自认一向刚正不阿,见着他们的皇上如此模样,再联想到祈王刚刚的举动,隐约着嗅到某种阴谋的气味,他们一边低声斥责那些个鲁莽浮躁的新近官员,一边也在暗自思索这皇帝的心思。只有知晓内情的几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天上的日头已经挂在正空,火辣辣的烤着大地,虽然他们都身处殿内,但是还是受那燥热的影响,变得浮动起来。突来一阵阴风,夹着一抹红云急速飘过,解了众人的燥热。   陡然出现的凉意使得众人的脸上不自觉放松了几分,可是当看到大殿中央站着的某人,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忽的坠了下来。   他们不禁抚额,哀怨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竟然遇到了这个祸星。   大殿中央,流云祈羽强势得揽着绾意的腰身,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那模样说不出的暧昧,流云祈羽含笑翘眉,绾意被他按在怀中羞不自已,脚步终于落在店面,绾意的发丝有些微乱,流云祈羽温柔得为她抚弄,俨然一副体贴夫婿的架势。   有些个不明内情的官员看到他们如此模样,都掩不住捂嘴低笑,心想,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安宁公主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他们顽固不化的祈王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甚至有个年轻官员不明死活,想要趁机拍马屁的,竟然走出列,谄媚的说道:“祈王夫妇当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   此话一出,他顿时感觉到无数道光线投注在他身上,正隐隐得意,一抬头对上流云帝带着杀伐之气的眸,差点跌坐在地上。   而早在绾意二人踏进这金銮殿内,凤潇便积蓄了满身的怒气,此时经这年轻官员这么一说,阴沉的脸色染上愤怒的火焰,竟然忘了君臣之礼,当众对上一国之主。   “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祈王的王妃不是我家红鸾吗?”   “凤爱卿莫要着急!”流云帝陪笑着安抚了他,使了一记脸色给殇百味。   殇百味立即会意,上前安抚,谁曾想这凤潇竟是自命天高的主,占着凤家在流云的势力,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丝毫不知道收敛。   “哼!这还要什么交代啊!本来就觉得老夫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还不信,谁曾想这新婚第一天,祈王就无视我家红鸾,竟然公然将这个异国公主领上朝堂,你让我凤家颜面何存!”   流云帝瞬间垮下上翘的嘴角,面上阴沉不便,心里早已火冒三丈,这帝王的威压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藐视了,他凤潇是谁,不过是个空有莽夫之力,却大脑的匹夫,他真正忌惮的是那个让凤家风靡三朝,而且愈加旺盛的家主凤青阳!   “流云祈羽老夫问你,我家红鸾呢,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凤潇见流云帝迟迟没有动作,显然想袒护自己的儿子,索性将枪头掉转,对上流云祈羽。哪里知道流云帝并不是想袒护流云祈羽,而是不想在满朝文武面前讨论这事,否则丢脸的将会是整个流云王室。   凤潇盛气凌人的站在他二人面前,绾意真切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大有“流云祈羽不给他一个交代,他便生吞活剥了他”的架势,投向绾意的眼神更是狠厉,恨不得当场解决了她。   而面对他如此气势,流云祈羽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像看跳蚤似的,看着眼前的小丑,若不是他感觉到怀中之人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他根本不会理睬。   “你太聒噪了!嚷得人头疼!”长袖一挥,凌厉的招式向着凤潇扫去。   幸好流云笙歌眼尖,及时救下凤潇,否则恐怕他会血溅当场。   凤潇早已被吓色两脚哆嗦,惊魂不定,待意识到眼前人的举动之后,怒气更盛,只是却不敢再贸然上前,而是对着高坐的流云帝怒吼:“陛下你就是这般纵容他流云祈羽吗?当真欺我凤家无人了?”   “凤爱卿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流云帝虽然语出安抚之语,但是说出的话语却显得有些凉薄护短之意,丝毫没有管得意思,“朕也拿这个孽子没有办法!”   “你!”这凤潇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一时间被他们父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宽袖一拂,留下一句“你们最好想着如何跟老爷子交代!”   流云帝一听此言,顿时沉下脸色,高深莫测看着殿中的那对男女,预期的龙怒没有出现,反而像是个邻家长者一般,对着任性的小辈说道:“羽儿,你这是作甚,公主与驸马新婚燕尔,你如此举动,太不妥当了!还不放开公主!”   绾意明显的感觉到流云祈羽不屑的意思,只见他不但不放开绾意,反而抱得更紧。对上那名义上刚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只觉讽刺一片。   “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这是怎么啦,本王带着本王的王妃来拜谢皇恩浩荡,陛下这是什么表情!”   流云帝再也装不了伪善的面孔,阴沉着一张脸,像殇百味使了一记眼色,流云祈羽不动声色的看着这君臣俩当中眉来眼去,也不着急,悠游自在的等着。   “王爷!”殇百味端着一张牲畜无害的脸,笑语盈盈的施了礼,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语带关切的问道:“公主可是不舒服,殿下也真是的,就算路上偶遇公主,知晓公主急着来殿前谢恩,也得先看了太医才是,想来驸马爷当真是粗心,竟然劳烦王爷一直扶着公主,如今好了,陛下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这恩就等会儿再谢,还是先治疗公主要紧!”   天花乱坠的编了一大串说辞,最后唤来宫娥,欲要带绾意去看太医。   “这驸马爷也真是的,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你们还不过来,扶公主下去休息休息!”   小宫女们急忙听令,欲要上前去扶绾意,却被流云祈羽一个凌厉的眼神吓的愣在原地。   殇百味见他如此模样,连忙笑道:“王爷当真是好心,想来驸马爷便在附近,就像她们先扶公主下去休息吧,就算有什么事也要等公主身体好了再说啊,这大庭广众之下,公主的名节要紧,有些事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他语带深意的对着流云祈羽说着,可他显然不领情,薄唇上翘,“老东西,你当真是耳聋眼瞎,听不懂本王的话,本王是带着新婚王妃来拜谢皇恩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抽气声,流云帝狠狠的一拍龙椅,震怒不已。   “放肆!殿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还不给朕退下!”   “皇上息怒!”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跪倒在地,只有流云祈羽绾意二人红衣妖娆,直立于堂前,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对峙着。   “退朝!”流云帝大喝一声,显然想溜之大吉,可是流云祈羽是谁,若论张狂,谁敢与他匹敌。   “慢着!”一声不高不低的吼声,愣是阻止了流云帝的动作,只见他额头高傲得抬起,嘴角勾勒出美丽的弧度,对着那一国帝王,生身之父,亦是不留情面,“有些事还是当众说清楚比较好,本王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和你们玩什么阴谋算计!”   父与子,君与臣,仇与恨,爱与殇,同是孤高铁骨,同样霸气十足,这一场父子对决,君臣对决,俨然在这流云朝堂燃起了一场完美风暴!   009 无路可走   流云帝顿住离开的脚步,寒光四射的望着殿堂中央邪魅妖娆的流云祈羽,这个他一生中最骄傲的儿子,这个他一心栽培的继承人,好啊!真是好!居然敢当众跟他对着干,看来不让他受些挫折磨难,他就不会知道妄自尊大孤高狂妄贸然动情是成为王者的大忌!神色难辨的回到龙椅上,寒眉冷对,双目如炬,气势逼人。   “你想说什么?”流云帝讥笑,“流云祈羽,朕若非念及你生母和端静皇妃,你以为凭借着你这些年胡作非为,朕当真治不了你了吗?”   “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也会有感情,也会顾及两个死去的女人,杀便杀,本王又有何惧?再说你若是真有本事,大可放马过来,本王随时奉陪!”流云祈羽嗤之以鼻,对于眼前这个无情的帝王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流云帝看着他,神色晦暗难辨,他不禁有些后悔,这些年苦心栽培是不是造就出了一个毁天灭地的杀伐之徒,如此狂妄,就算是自己也不放在眼里,不可否认流云的疆土在他的铁骑之下必然能够辉煌扩大,可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而以他如此心性如何做个守成之君!想到这儿,一个念头渐渐在心头升起,他旁若无人的点了点头,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突然抬起,对着狂妄自大的流云祈羽讥笑:   “流云祈羽啊流云祈羽,你轻狂一世,自以为开疆扩土,功可敌国,却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让个女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你说什么?”流云祈羽悠的蹙起眉头,微眯的凤眼寒光闪闪。   “说什么?”流云帝仰头大笑,“朕想说什么,想必公主很愿意给朕解答,毕竟若非公主要求,朕又怎么可能临时给你换新娘!”   绾意大惊,她真切的感受到头顶上流云帝传来的威胁的目光,想来这个流云帝想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身上。而流云祈羽突然僵硬的身体也显示出他的情绪。感觉到腰上的动作突然松了下来,绾意趁机从他怀中逃了出来,跳脱到安全的地方,随意拉扯了一下一角,抬头正对上流云祈羽复杂多变的情绪。   那神情像是迫切等待着她的答案,又像是不希望听到她接下来说的话,绾意有些恍惚,一时间倒有些想要揉揉眼,她怎么像是看到一向冷漠无情的某人突然流露出惊恐担忧的神情,甚至带着浅浅的伤。这不像他啊!她所认识的流云祈羽张狂藐视天下唯我独尊,他的眼里是苍生如蝼蚁的荒芜,是九州如泡沫的寂寥,哪里会有这样的情绪?   绾意有些难堪的移开脸颊,那本已经渐渐坚硬起来的心房却因着他的一个眼神而变得柔软,她知道自己心软了,可是满朝文武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流云帝无处不在的逼迫威胁下,她知道如果想要活,就只有一条路,一条彻底背离流云祈羽的路。   敛下眉梢,再抬起,眼中却是清冷一片。她盈盈转身,对着流云帝行了一礼,违着心意说道:“绾意拜见陛下,适才绾意身体不适,劳烦祈王殿下一路搀扶,绾意不甚感激,驸马去给绾意请太医,许是对宫里的路线不熟,迷了路,绾意在此向陛下告罪了!”   “无妨无妨!”流云帝赏识看着绾意,久违的笑意又回到脸上。   流云祈羽阴沉的一张脸,死死盯着绾意,不言不语,浓重的哀伤和失望被他深深的掩藏在心底,阴沉不定的开口:“爱妃真是说笑了,怎生和那些一样,说那些有的没的,身体不舒服的话就随本王回府休息吧!”   说罢,欲要上前拉着绾意的衣角,却被流云笙歌阻止。   “流云笙歌你是不是活腻了,本王的事儿你也想管!”狂乱的戾气在看到流云笙歌搀扶绾意的动作而升腾。   “十四弟,我只管该管之事,只管不平之事!”流云笙歌浅笑着松开绾意的手,对着语出恶言的流云祈羽和气一片。“这事既在这大殿之上说起,那便是国事。既然是国事,我流云笙歌身为一国太子当然得管,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在我流云的金銮大殿,吾皇和朝臣的眼皮底下受人欺负,说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流云!”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个忧国忧民的太子,不过你流云的颜面与本王何干?”   “十四弟,我不跟你争辩,除非今日公主自愿同你离开,否则谁也不能违逆她的意愿!”   “若是本王非要带她离开呢?”   “那就从本太子的身体上踏过去!”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绾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流云笙歌,这个从第一次见面便没有留下好印象的太子,她深知此人心机深沉,没有好处的事儿绝对不做,只是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流云笙歌公然对上流云祈羽,若是引的他抓狂,流云笙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而且这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就连老丞相殇百味也是诸事不理,随他们闹腾,流云笙歌这出头鸟一个当不好估计连命都没了,一时间绾意还真猜不透他的意图。   “你以为本王会在乎吗?”流云祈羽嗤笑,笑他的不自量力。   “若是再加上本王呢?”   “若是再加上本相呢?”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齐齐响起,重叠在一起,绾意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透过流云祈羽血色妖娆的声音,一袭白衣如雪的流云意轩缓缓走入宫殿,就像是从画境走来,飘渺得恍若飞仙。   她的身后百里凤熙一脸寂寥的望着他的背影,手腕处殇百味的手紧紧的拉住他的动作。   流云意轩在流云祈羽身边站定,脸上不冷不热得对着庙堂高坐的流云帝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殿外士兵不知被何人所伤,全都倒地不起,儿臣已经下令,罗将军不久便会带人来了!”   绾意凝着一双眼,虽然不知道流云意轩突然出现所为何事,但是流云帝在听了流云意轩的话之后,眼中闪过的那么狠意使得绾意心惊不已。   流云意轩说完,在绾意身前站定,冲绾意一笑,随后转身,将绾意护在身后,飘渺的笑意在他脸上扬起,他对上流云祈羽面无表情的脸,只是苦涩的一笑,随后,开口道:“若是太子的命不够,再加上十三哥这条命如何!”他说的轻巧,不时夹杂着几声轻咳,虚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要将他带走!   “你也要逼我!”流云祈羽压低了声音,脸上乌云堆积。   “十四,阿祈,相信十三哥,十三哥从来都是站在你那边的!”流云意轩有些沉痛的闭上眼,阿祈,阿祈,他有多久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了,好久了,久到他都忘了!   流云祈羽愣愣的看着他,陡然消退的戾气预示着他已经妥协。   “绾意看你的了,人生有很多条路,去选择一条让自己幸福的路吧!”   绾意盯着他高大而瘦削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有些不确信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时间有些茫然,耳边不断在盘旋着他的话,绾意苦笑,人生有很多条路的,为什么她却无路可走呢?让自己幸福的路?真的有吗?   010 峰回路转(修改)   绾意苦笑着从他们的身后走出,独自面对流云祈羽,眼中死寂一片,一步步,一杀机,一声声,一阴谋,这种日子她过够,她不懂他,真的不懂他,无情如他,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为什么?”   她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问的众人一头雾水,绾意却是专注的对上流云祈羽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你知道的!”他羞于表达,只想着若是她懂他,便会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情爱这些事儿如雾里看花,看不透,摸不得,若是不说,别人又怎能知晓?   “我不知道!”绾意摇头。“是为了这具身体?”   众人一阵唏嘘,有些惊讶于这安宁公主的大胆作风,竟然当众说那些欢好之事,他们哪里知道她所说的是“是为了用这具身体让他母亲和凤云裳重生?”   “以前是!”   “以前是?那么现在呢?不想让她们活过来了吗?”绾意不禁有些希冀。   “想,但是我会找用其他的方法!”   “若是找不到呢?若只有那一种方法呢?”   “不会的!”   他语气坚定,绾意却只剩苦涩。   “流云祈羽,你是不是总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这世界上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我曾经不信命,但是我现在迟疑了……”绾意颓废的低下头,猛然抬头,眼中却是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心甘情愿跟你走的理由!”   流云祈羽被她的眼神吓住了,平生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怕,什么叫恐慌,眼前的女子太过飘忽不定,他生怕自己抓不住她,这个皇宫太过灰暗,他在这里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端静姨娘,他不想再失去他深爱的女人,一点都不想,他忘了先前的自己还在跟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挑衅,在对战。身边空落落的感觉太过苍凉,苍凉得好似整个生命都荒芜一片。   流云祈羽不禁苦笑,曾经他最大的筹码便是他的无情无心,多情自古空余恨,饶是母亲那般传奇一般的人物,都为了情这个字葬送了一生。他曾经想要痛骂母亲的傻,斥责母亲的痴,可是到头来自己还不是踏上母亲的老路,情之一物,如魔入心,如梦似影,得了,幸也,不得,命也!   生平第一次捧出自己的真心。“我需要你!”坚定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吐出,他指着自己曾经空落落的心房,一字一顿:“这里,有你!”   绾意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原来最苦涩的不是幸福之后,无路可走。而是无路可走之后,柳暗花明,绝地逢生,干涸的心因着他稚嫩的表白而水光润泽。   她哭,哭他的傻,哭他的痴,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数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她笑,笑自己的愚,笑自己的幸,人生最大的幸福便是你爱的人爱着你!   她拂去眼角的泪水,看着他脆弱得就像稚嫩婴儿般的眼神,希冀,惶恐,紧张……众多情绪外露,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露的人,但是为了她,他竟然能放下他的大男人自尊,得良人如此相待,便是倾尽天下又何妨!   “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为你生为你死的理由!   世界一片寂静,唯有微弱的喘息声,为她配乐。   “但是流云祈羽,你真当我萧绾意是傻子白痴吗?再愚蠢的人都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罢,你又想玩什么把戏?”绾意冷笑一声,看着他受伤的表情,胸口针扎般的痛。   他望着她不再言语,紧抿的唇瓣血色妖娆,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来似的。   “绾意你……”流云意轩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绾意,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很是陌生,今日他宁愿背负不忠不孝的罪名,利用自己的亲信包围了金銮殿,并以此威胁流云帝不得插手绾意和阿祈的事儿,为的便是让阿祈能看透自己的真心,希望自己走后,他的阿祈能够不再那么孤单的活着。   绾意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大家很不理解。看着流云意轩疑惑的神情,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心中无声的叹息着,她的傻意轩,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经过刚刚的思索,她终于想明白意轩的意图,但是就在大家都把视线落在她和祈羽身上的时候,她看到他龙椅高坐的流云帝神情悠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哪有身不由己被威胁的架势?况且若是一个流云意轩就能这么轻易的威胁流云帝,那么有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陷入局中,无法自拔呢?   “你是不甘心吗?不甘心一向你祈王勾勾手指就会跑去你身边的女人,如今竟然三番两次的算计你,想要脱离你,所以你愤怒,你想报复是吗?”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显得异常清晰。绾意看着那张异于平常的脸,流云祈羽此时的静默让人很是讶异。   “怎么被说中了?”绾意继续嘲讽,“你笑什么?”   绾意瞳孔一缩,眼前的流云祈羽太过诡异,自己故意出言讥讽,他不怒反笑,而且是真心的笑,若是问她怎么区别,她只能说,先前流云祈羽的笑总是带着对世界的讥讽嘲弄,所以他笑时,随着他的情绪,四周会不自觉升腾起或大或小的戾气。而如今风平浪静,连微弱的能吹起衣角的风都没有。   突然笑,突然停止,流云祈羽的一切都是那么率性,只见他一弹妨碍视线的发丝,举止风流的冲着绾意一笑。   “萧绾意!”   额?绾意茫然。   “本王要定你了!”   “什么?”绾意大惊,大脑一时间倒有些转不过来。   “你是本王认定的女人,这一生,天堂地狱,本王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大喜大悲转换的太快,流云祈羽诡异莫测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绾意置身在梦里一般,好不真实!   只是……   “流云祈羽你太狂妄了,你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就算下地狱,我萧绾意也绝不回到你流云祈羽的身边!”   “那就换本王去你身边,本王说过天堂地狱,本王都与你同在!绾意你逃不掉的!”   绾意懊恼的咬紧下唇,这样的流云祈羽太过邪恶,简直胡搅蛮缠,她根本招架不住。她明明是出言讥讽,想要逼退他,甚至让他恨她,可是没想到去勾引出这样的流云祈羽,简直就是一个流氓!   绾意淡定心神,心知再跟他说下来,也是无果,流云祈羽的狂妄执拗,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他认定的事就算天地坍塌宇宙变幻也阻止不了,只是人生若只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算回到初见之时,她还是和亲公主,他还是一国之王,相爱相知相决绝,此心此恨遥无期。   她不再看他,反而将视线投向流云帝,屈膝低头,道:“陛下,绾意已然嫁为人妇,实在不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拉拉扯扯,想来驸马就在近出,绾意身体已无大碍,便想去寻驸马,请陛下恩准!”   “公主不必担心驸马,这不驸马已经来了!”流云帝一笑,视线望向殿口。   只见小李子公公满脸汗渍的扶着一紫服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身形高大,在一种文质彬彬的流云朝臣面前,倒显得有些粗狂,他一直低垂着头,小心数着地下的步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起来反倒增添了一丝萌态。   小李子将之一路搀扶,走到绾意面前。捏着拂尘,不敢看身后某人狠毒的目光,亮出尖细的嗓音道:“公主殿下,驸马爷找了您好久了!”   “有劳李公公了!”绾意像是接过宠物似的,从小李子手中接过黑小子,见他一直低垂着头,不由得有些担心,绾意以为那黑小子是没见过这么大世面,一时被这场面给吓着了,遂小心的安抚着,轻声的唤他。   谁知他突然抬头,倒让众人吓了一跳。   011 生死劫   绾意满头黑线,无语的看着他写满朦胧睡意的眼,突然有些不解,这个黑小子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能一边走路一边睡觉,亏得她刚刚还在为他担忧。   “你还好吧!”她没有忘记他曾受过流云祈羽的一击。   那黑小子揉揉睡意惺忪的眼,水蓝色的眸光好似澄澈的海,蛊惑着众人的心,然而如此美丽的眼睛却偏生配上那张漆黑的脸,不禁让人失望至极。阳光下,绾意惊讶的发现,他的黑和小白的黑居然是不一样的,小白的脸虽然黑,但是却像是被人刻意涂上去的。而他脸上语气说的黑,倒不如说是缭绕着黑气,在场一些有见识的人都认出这是中了皇家秘药“魔消”的症状。   “绾意他是?”流云意轩脸色凝重的让视线在绾意和那个黑小子,还有流云帝身上流转,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骨骼凸出。   “这是清远侯的世子墨长生,也是安宁公主的新婚驸马!”   绾意还未来得及回答,流云帝便给众人解了疑惑,绾意望着身旁的黑小子,发现他在听到“清远侯墨长生”这些个字眼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众人听得流云帝这么一说,脸色十分怪异,尤其是身边的流云意轩和流云祈羽在听得清远侯之名后神色更是诡异莫测。   “清远侯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吗?据说他不是膝下无子吗?怎么突然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出来?”   “是啊!这清远侯可是雪皇妃的部下,早在雪皇妃失势之后,便被盗贼袭击府院,一家一百一十九口,一夜之间全被杀,死状惨烈!”   ……   “老头子,你当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是吧,这清远侯都死了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不要说他生前没有子嗣,就算有,他也蹦跶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流云祈羽邪魅一笑,打了个响指,竟然凭空出现一张美人榻,绾意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才知道这是自己听风楼里面的那张。   吱吱!凭空突然出现吱吱叫声,朝美人榻底部一看,团子正满脸汗渍躺在地上,粗重的喘着气,而它的身边竟然是多日不见得青丝,绾意惊讶的发现,这青丝居然一下子长了这么大,快有婴儿手臂那般粗。   那两只休息了一会儿,猛然发现无数道目光都在看着他们,其间有他们最喜欢的主人的“关切”目光,两个小家伙顾不得劳累嗖的跳腾了起来,一左一右浮在流云祈羽的肩膀上,指着一旁还在摇晃着的美人榻,一阵丝丝吱吱,像是再说“主人主人,我们绝对无聊故意跑出来看热闹,我们是怕主人太累了,特意送张摇椅给主人休息休息!”叫着叫着还谄媚得给流云祈羽揉揉肩。   流云祈羽一人一记寒光,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走到美人榻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也不管满朝文武看着,更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根!那人的脸看着实在讨厌,给本王解决了!”流云祈羽闭着眼,十分享受之余还不忘解决他不想看的人。   一根这么一听,三角头一转,顺着流云祈羽手指的方向,突然对上一双茫然无措的水色湾眸和一脸惊恐深沉的清眸,一时间满脸问号,原来绾意和驸马墨长生站的太近,流云祈羽这么一指着,明明指着墨长生,如今倒像是指着两人。   “丝丝!”一根望向似在沉睡的主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脑袋,不敢打扰,只能将视线投射向一旁抱着罐子大吃大喝的团子。   “吱吱!”团子头也不抬,随便挥了挥糖丝黏-腻的粉爪子,满是得意的指着驸马墨长生。   一根经它这么一指,立即认准目标,张开大了好几倍的毒牙,神色凶狠的朝墨长生袭去。   绾意大惊,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某人紧闭双眼的脸,身边是慌乱无措的墨长生,一根的速度无人能及,绾意来不及思索,死命的推开墨长生,她相信自己的眼,能有着那样一双眸的人绝对不是坏人,想必他也是无辜被卷入这局里面的,自己虽然没有能力解救他,但是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风卷残云,带着萧索颓靡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殿外的朗朗乾坤如今已是铅云满布,一派颓然。   周围早已乱作一团,绾意死命的紧闭双眼,神色凝重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压制她身上的重力,以及耳边粗重的喘息声让她知道自己被救了。睁开眼对上的却是流云意轩满脸青紫的脸,那虚弱的恍若一阵风的男子如今就要飘走了吗?这个认知突的闯进绾意的脑海中,绾意被吓的脸色煞白。   “意轩意轩,你坚持住啊!祈羽!祈羽!流云祈羽!救救他,你救救他啊!”流云意轩的虚弱刺激了绾意的眼,她真切的看到那本就瘦削的右肩上赫然出现的一个血印,茫然无措的喊着她心中最依赖的人。   其实流云祈羽在第一时刻便睁开了眼,他看到绾意拼了命去救那个与她无亲无故的男子,就算他知道她的举动与感情无关,但是他还是抑制不了胸口逐渐沸腾起来的酸意,所以他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一根扑上去而没有阻止,因为没有他的指令一根是不会随意动口。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流云意轩会扑上去,他有些沉痛额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却是一片痛苦,“为什么?”声音像是被积压了火山一般。   流云意轩转过头,对上流云祈羽,气息时断时续,时而粗喘,时而虚无,他看着他,仿佛回到二十年前的上元节,他误入禁地璇玑阁,被突来的妖风吓的晕过去,再醒过来,对上的却是火光中小阿祈憨憨冷冷的面容,还有那个总是蹙着眉头,美得不似真人的皇妃墨雪伊!   “你醒了,还不快滚!”他望着冻得鼻子红红的小阿祈冷冷的对他下逐客令,明明是同自己一般大小,奶声奶气,话里还有一些鼻音,可是他浑身散发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让他动容。   “你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他竟然出奇的没有害怕,反而压制不住想要靠近他。   “我是妖孽,你敢靠近,不怕我吃了你吗?”粉嘟嘟肉圆圆的脸上意图做着吓人的动作,却不知道那动作看在他眼里只觉可爱无比。他自幼便比一般孩子成熟,生长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中,他看到太多的勾心斗角,那一年的上元节,他第一次看到这吃人不到吐骨头的皇宫居然还有那般澄澈的眸!   012 开在悬崖上的爱情之花   那样的流云祈羽就像是生长在悬崖边缘的荆棘,连呼吸都是生死徘徊下的产物,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愤世嫉俗的味道,索性他还有他的母亲,一个被最心爱的人震碎浑身筋脉,并且日复一日的喂食迷幻散的女人!   自从那个上元节被不知名的小孩子给赶走,流云意轩就开始不停的打探关于璇玑阁的事,可是那些个宫女太监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死也不说,一筹莫展之际,只能每次偷偷地去看他们。   看着他小小年纪在寒冬腊月里,冒着风雪,行走在厚重雪堆中,去井边取水,吃力的拖着水桶,咬紧牙关,倔强得运输水。泼洒出来的凉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被寒彻的风凝结成冰……   看着他缩着身子,用那双满是冻疮的手,拾起柴火,烧水,最后捧到他那痴痴呆呆的母亲面前,站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为他母亲梳洗一头乌发,傻母痴儿,门外冰寒一片,屋内暖玉生烟……   日复一日,在这无人的璇玑阁内,五岁的他一肩扛起照顾母亲的重任。他对他越来越好奇,顾不得被母妃骂,跑去找母妃,问出自己的疑惑。母妃最初很是讶异,直问他怎么知道遇到璇玑阁内的人的,在听完自己的叙述之后,善良的母妃只是无声叹息,抚着他的头,让他不要去了。   他追问,可是母妃就是不愿意告诉他,最后只能无疾而终。他依旧每日偷偷的去看他们母子,他真的好羡慕他,他总是依赖得躺在母亲的怀中,他的母亲痴痴傻傻,可是他看出来她很是疼爱自己的孩子,不像他,虽然母妃身份尊贵,甚至是凤家的女儿,但是自从他有记忆以来,母妃就像是这雪中的寒梅,冰冷孤高,他想要靠近,却每次在风雨中徘徊,而她也从未主动亲近他!   有一天,皇后姨娘来宫里看母亲,无意中谈论到璇玑阁的事儿,他一阵好奇,便偷偷躲在柱子后面偷听。这才发现,原来那璇玑阁住的居然是父皇的妃子——雪皇妃,据说她以前不但功勋卓著,帮着父皇打江山,而且貌比倾城,冲冠后宫,就连母妃和皇后姨娘见着她,都得退让三分,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听宫里面人说,那夜,因着墨国遣使来访,还给父皇送来了一个顶级美女,雪皇妃嫉妒成性,使得父皇震怒,从此再也不进璇玑阁。   流云意轩还听他们说什么妖孽妖孽的,想到那日那个小孩儿也口口声声喊自己妖孽,那时候虽然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从她们的语气中隐约知道那个小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弟弟!自此心里对他更是心疼!后来自己每日去璇玑阁的事儿被母妃知道了,母妃便找人看着自己,以至于再也没有机会去见他了。   身边一些知情的太监宫女都说他中了妖精的毒,那人是妖孽会害人的,哄着骗着不让自己去璇玑阁。直到有一天,母妃蒙父皇召唤,回来后,身边跟随了一个瘦瘦小小,衣服破旧,头发乱糟糟,脸上也脏兮兮的小孩子。他第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一直生活在璇玑阁的弟弟。   母妃说:“他是你的弟弟,叫流云祈羽,他的母妃过世了,你父皇将他交给母妃教养,你们要好好相处!”   他一遍一遍的在心中唤着他的名字,眼中闪现的光芒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他兴奋拉着他进入自己的世界,“祈羽祈羽,真是个好名字,以后我就叫你阿祈,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哥哥,放心哥哥会保护你的!”   那一年,他终于走进了他的世界!   “阿祈阿祈,你看,这是云裳表妹,我们都喊她裳儿……”   那一年,他们从两人行变成三人行……   “阿祈阿祈,只要你要的,哥哥都会给你……”   那一年,他背弃了裳儿,只因他的阿祈也喜欢他……   “流云意轩,从此我们不再是兄弟……”   那一年,裳儿死了,他的阿祈说他们再也不是兄弟……   “阿祈……阿祈……”   往事一幕幕,夹杂在现实的光影中,流云意轩的神智已经变得迷离,口中细若蚊蚋的喊着那人的命,这个人,他心心念念了一生,这个人,他到死都无法忘怀……他的幸福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   “意轩意轩!你在说什么?”绾意早已急的泪流满面,隐约得听到怀中的声音,急忙凑上去听。   “阿祈……阿祈……”   “阿七?什么阿七啊!谁是阿七啊!”绾意急的跳脚,像个疯婆子似的朝周围乱吼。   众人被她吼的一头雾水,什么阿七啊?纷纷摇头。   流云笙歌离他们最近,便蹲下身子,也侧耳细听,突然了无,抬头,对上一年面无表情的流云祈羽。平静的说道:“他在喊你!”   周围一片寂静,绾意也停止了哭喊,愣愣望着他,见他坐在美人榻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禁有些急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用嘶吼发泄自己的情绪,“你还不快过来,没有听见他在喊你吗?”   绾意怀中的流云意轩一瞬间像是恢复神智,变得清醒,艰难的朝他伸出手,眸中是脆弱而期待。   “流云祈羽!”绾意怒吼,“若是意轩有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吼声在空旷的殿堂内不断的回旋,像是进了回音谷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聚在流云祈羽身上,只见他慢悠悠的站起身子,却并不是朝流云意轩的方向走去,而是旁若无人的朝殿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你满意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幸福了!”   狂风吹散烟云,金灿灿的阳光复又照进金銮殿内,斜阳下,他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孤独得走在那条苍凉的道路上,风,吹散了他的发,吹乱了他的衣服……   众人目送他的身影离开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震撼,绾意困惑了,她不知道他离开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如今的情势由不得她想那么多。   怀中的流云意轩突然变得急速的喘息起来,身子也开始痉挛,突然身体跳弹了起身,绷成一条直线,然后在众人的眼前重重得落了下来,了无声息!   【分割线】   离那日殿堂惊魂已经过了一个月,绾意在公主府中闭门不出,日子过得虽然很是冷清,但是自由许多,只是心上的枷锁总是在午夜时分纠缠着她,噩梦来袭,一次次重复着那日的事儿。所以一个月下来,绾意明显消瘦了许多,眼下已经出现了很重的阴影,秋心他们在一旁看着,却无计可施。只能祈祷她能早日从流云意轩的阴影下走出来。   只是谈何容易,此时她似乎还能感受到流云意轩绝望的垂下手臂,带着浓浓的懊悔和失望离开了人世间,也许这对于他,是种解脱。至少他可以自由的去追逐他所想要的生活。   只是……   每次她试图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流云祈羽冷漠的转身。逝者已矣,虽然她知道,就算当时流云祈羽握着了他的手,流云意轩也活不过来了。但是至少他不会走的那么不安心,那么遗憾。   谎言,猜疑,误会,这些都可以靠着两人的努力,渐渐磨合起来。但是一旦他们的爱情中掺杂了人命,那么正如流云祈羽所说他们再也不会幸福了!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的是,到底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流云祈羽为什么突然让一根袭击墨长生,而当时自己虽然有冲出去的意思,但是明显感觉到背部被人推了一下,估计就算自己没冲出去,也会有人将自己推出去,而意轩又怎么会突然护在自己的身前。   他们的关系虽好,但是还没到以命相交得程度,而且她知道意轩是懂武的,而且武功还不低,就算当时他身体虚弱,已经到油尽灯枯的境地,但是想要保命还是绰绰有余,除非他是存心求死!   可是又不对啊!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哪里又想不出来?绾意有些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真希望能把自己敲的聪明点。哪里想到这动作看在其他人眼里,却是心惊胆战,神经失常的表现。   “公主,你在干什么!”随着秋心一声吼,李大张渊二人嗖的一下,闪到她身边,动作像是演练了几千几万次一样,一左一右,牢牢的制住了绾意的动作。   013 诡异的墨长生   绾意错愕得看着被固定住的左右手,而秋心更是一片惊慌的瞅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这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公主你有什么委屈就发泄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秋心也是女人,绾意的心情她多少有些了解。   绾意挣脱李大张渊的束缚,有些疼痛的揉着手腕,说实话这两个人的力道真不是一般的大,“委屈?你们不会以为我刚刚是‘受了委屈’,神经失常,所以自虐吧!”   三人愕然无语,绾意看他们的眼神,知道自己猜对了,想了想,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他们都无法信任的话,她还有谁可以信任!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情急之下,就那样!”绾意有些尴尬。   三人长嘘了一口气,像是放下心中的石头。   绾意看着三人,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向三人中最为睿智的张渊问道:“张大哥,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张渊想了想,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几步,道:“照公主这么说,公主很有可能落入别人的圈套中了,只是这布局之人是谁呢?”   “普天之下有这等本事的恐怕也只有那人了!”绾意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望着那巍峨雄壮的宫墙,只觉凄寒一片。   “公主说的是?”张渊小声问道。   “我还不确定,李大哥张大哥,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绾意正中的看向二人。   “公主吩咐就是!”   “你们侧耳过来!”绾意在他们耳边小心嘀咕着,神色说不出的郑重。   李大张渊二人听完纷纷点头称是,然后二话不说就去办绾意交代他们的事儿。   两人走后,这偌大的听风楼只有绾意和秋心二人,绾意慢慢地朝着窗口走去,打开窗户,清风吹过,带着些许热气,绾意恍然出神,“居然已经是夏天了!”   “公主您身子虚,还是不要吹太多风!”秋心为她披上披风,叮嘱道。   “没事!这点风我还受得住!”绾意安慰道。   秋心不语,心里却是一阵心疼,当日流云祈羽的一掌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因为救治不及时,再加上郁结于心,到底留下了病根。白日里倒还看不出,可是一到夜里,身子却是寒气逼人,咳嗽不止。   “秋心,驸马怎么样?”   绾意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遐想,听清楚她的话,再想到这些日子自己看到的,不禁有些头疼,“公主,那人真的是……”   绾意点头,自从那日浑浑噩噩的回到府中,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公主你还是跟我来,自己去看看吧!”秋心似是想到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扶着绾意出了听风楼,一路朝花园走去。   花开亦有花落时,看着这满园秀色,有些花落了,有些花却刚刚才开,永远都是一副锦绣茂盛的模样,绾意不禁想象,这满园的美景得要用多少花一生的娇艳陪葬。越走越往花园深处,一路上行人寥寥,耳边是夏虫乐呵乐呵的叫声,绾意有些不解,不知道秋心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出于对她的信任,绾意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似是要走出花园,朝后院走去,绾意不解,那后院是家丁下人们住的地方,跟墨长生有什么关系。谁曾想秋心却突来一转,朝着另一端走去,走了没几步,绾意被眼前的景色惊叹住了。   满目青葱,青翠欲滴,风中竹香飘荡,一根根笔直入云的翠竹枝头茂密,一派绿意,绾意不禁想起那日斜阳下,流云祈羽带她穿透的竹林,眼前的竹子虽然没有那般的粗长,但也是难得一见了。   “这里怎么会有一片竹林!”绾意惊叹,但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公主一看这里!”秋心指了指翠竹的根部。   绾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柳眉皱成毛毛虫。那一根根翠竹根部松松垮垮的泥土,明显和周围不一样,“这土的成色这么新,像是被人翻新过了,难道这竹林是被人移植过来的?”   秋心点头,神色凝重的开口:“没错,前几日早晨,巧儿慌乱的跑来找我,我当时一脸茫然,跟着她过去一看,不可置信的发现原本空落落的土地上竟然一夜之间出现一片竹林,而最初发现这竹林的便是他!”   绾意转过头去,只见满园清脆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头,月白色的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锃亮锃亮的的,而这大石上,呆呆的盘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衫与这一片翠竹相互映衬,显得格外的协调,而那双眼水色冰蓝,神色专注。撑着下巴,望着那遮天盖地的翠竹,静默无语。   “墨长生?”绾意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满脸困惑的向他走近。   “喂!”绾意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可显然这人像是得了痴呆症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绾意见他没反应,准备再试一次,紧随其后的秋心却阻止了她。   “公主不要打扰他,他是在逼毒!”   绾意讶异,不可置信的看着秋心,等待着她的解释。   “公主,你看他脸上的肌肤,再看他脖子上的肌肤,明显不同,他应该是中了流云皇室的迷药‘魔消’,中此毒者,毒气上脸,容貌尽毁,神智会陷入迷乱之中,任人摆布。这几日,我一直在观察着他,发现他虽然被魔消消磨了神智,但是这人定是不寻常的人,竟然利用这一片竹林,帮他吸毒!”   绾意仔细一看,果然如秋心所说,他的脸不是天生黑人,而是集聚了一团毒气,经过竹叶的吸拂,脸上的黑气已经淡了不少。   绾意望着这一片青翠,再看着对着竹叶吞吐气息的墨长生,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透漏出诡异的意味,流云帝需要靠药物才能控制墨长生,想必这人定不是他的人,为今之计,只有救醒墨长生才能知道真相。   “秋心,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才能解了墨长生的毒?”   秋心凝神思索,“魔消这种毒属于慢性毒药,前期只会混乱人的神智,让人听从下毒者的指令,不会致命,只需去清源山的碧流池,取来凝脂泉水便可以,但是很明显这人中的魔消已经被做了改动,公主你看他的眼睛,呈现水蓝色,想来是中了一中名叫‘蓝雕’的虫子制成的毒,这种毒不能算是毒,更像是一种蛊,长期喂养蓝雕会加速人的衰老,别人眼里的一天,在中了这种蛊毒的人身上就像一年!”   “一年!”绾意惊悚,看他的模样应该年纪并不大,应该中蛊并没有多久。   “照时间推算,他中这毒时间并不长,大概就是一个多月之前,容貌之所以没有多大的衰老,那是因为他在被人喂食蓝雕没多久,便中了魔消,两种毒,互相抵制,一时间缓解了衰老的程度!”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绾意还没有问完,便被秋心打断。“除非能请到神仙谷的神医刀千骨,否则这人早晚是死路一条!”   014 流云祈羽的祈望   绾意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木然站在一旁,看着墨长生痴傻的脸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逃不了,躲不掉,虽说相遇便是一种缘分,但是她不是神,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墨长生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耳边的流风穿越竹林发出瑟瑟的声响,为这炎热的夏日送来阵阵清爽,绾意让人竹林里面建了三间竹屋,抚琴看书,取水浇花,日子过的也算是清闲,竹屋周围用湛蓝围了起来,开垦土地,撒了些种子,每日忙碌而充实,凡尘俗世困扰,名利追逐,到头来要的不过是一方水土,可以栖息便好。   这些日子绾意可谓是快活似神仙,隐约着知道有人在默默为她护航,只是自己心结未解,有些人不见也罢。关了门,打开窗,点上烛光,屋内人影攒动,屋外分外寂寥。   竹影倾斜,遮蔽了半个天空,竹屋前一派黑暗,微弱的清风似有若无的吹拂着,竹叶飘香,萤火虫荧光点点,游弋于这青葱翠竹间,好一派安适的田园风光。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却生生破坏了这一份难得的安宁。   “没想到这天子脚下,公主府中居然有这么一块闲适安静之所啊!当真是难得啊!”带着些许调戏意味,黑暗中借着点点月光,一道黑影矫健得踏着翩翩翠竹,凌风而来。   仔细一看,原来茂密的竹叶顶端既然站着一个人,那人清风泠月,姿态痴迷,身子僵硬如柱,脚踏一根翠竹,于一派清脆中萧然如梦。   听得来人的话语,那人恍若未闻,只是低顺着头,神色痴狂的望着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凌风而来的那人也不计较,脚下踢腾了几下,突然加快了来到那人身边,站立。   月娘也是通达人情的物什,见有人来了,害羞的从云层中跑了出来,华贵的银光照亮了高可入云的竹林,两人的身影,于一碧苍翠间,显得俊朗非凡。   绯衣缭绕,墨发如瀑,披成于腰间,流云祈羽这样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是一种惊艳,一袭青衫的萧毅寒双臂环胸,嘴里叼着随手拈来的小竹枝,神色轻佻的顺着流云祈羽的视线往下看。   苍翠的竹屋里面,伊人优雅的身子倒影着,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曼妙身姿,饶是男子,看的都要入骨三分。   “啧啧啧!自古红颜皆祸水啊!没想到有一天咱们的铁血王爷也会被泼到,怎么着兄弟,不是玩真的吧!”   流云祈羽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竹屋里的绾意手执卷宗,认真地看着,透过窗口的缝隙,流云祈羽不禁想起那些独处的日子,她时而蹙眉,时而轻笑出声,看到好玩的地方甚至会激动的跳腾起来,然后满脸绯红的用余光瞟一眼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他,然后见他没有醒来的样子,小心的拍着胸脯,咬着食指,瞪大眼睛,那模样像是要把手上的书本生吞活剥似的……   只是那样的日子就像一抹云烟一般,散了断了。   “啧啧啧!没动,就是这个眼神,温柔的就要滴出水来,兄弟,真栽了!”萧毅寒语气一如既往轻挑,然而你若是看他的眼神,就会发现,这暗如黑漆的眸如今正凝着一股杀气,仿佛他一个不满意就会挥刀向前。   他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萧毅寒,神色清冷木然,全然没有先前的痴迷。   “不准动她!”   萧毅寒敛去一派嬉笑的神色,煞气布满脸上,嘴角轻跳,“你还记得咱们的目标吗?如今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放下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这不关你的事!”流云祈羽的声音低沉的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其间的威胁让人不敢造次。   然而萧毅寒是什么人,一个连国,连家都能抛开,毅然决然的投奔敌营,这些年隐姓埋名,只为辅助他认定的主,生死相交的兄弟。   “不关我的事?”萧毅寒脸上青筋直冒,于黑暗中显得愈加深沉,“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要多少没有!何必动真格,和老家伙对着干,你要知道因为你,我们失去了凤家的支持,凤红鸾一气之下竟然嫁给流云笙歌做了平妃!”   “你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流云祈羽置若罔闻,仿佛萧毅寒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没错,主上为了一个女人,毫无争霸之心,置我们多年的苦心孤诣于不顾,你让我能不赶回来吗?祈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杀萧绾意不是因为要利用她制造流云和栖凤的不和,趁乱起事,一举称霸天下吗?如今这般又是怎么回事?”萧毅寒一脸沉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自从接到泠月的飞鸽传书,他一路快马加鞭从祁连山上赶来。   自从北定中原御驾亲征,举兵攻打栖凤,南攻城被困金沙滩,无人来救,萧毅寒还在得意,许是萧绾意这枚棋子起了作用,可当他洋洋得意,暗中吩咐下去,准备坐山观虎斗,谁知却接到天下王领军援助栖凤的消息。   他本以为流云祈羽又有新的计划,便整装待发,随从作战,谁知大战不过半月,流云祈羽突然接到云都的紧急来报,不过三军如今正在风尖浪口上,弃诸多兄弟的性命于不顾,快马加鞭,奔赴云都。他以为是云都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于是一方面稳定军心,艰难得与敌军周旋,一方面,心里还是有些疑虑,便暗中飞鸽传书给泠月。   结果他们兄弟拼死拼活的在前线,他们的主上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他们。战事一结束他便赶往云都,谁知来到这里,看到却是一个为女人痴为女人狂的裙下之臣流云祈羽,哪里还是那个带着他们兄弟浴血奋战,扬言要争霸天下的天下王!   “毅寒你不懂!”流云祈羽幽幽一声叹息,那个天下,从来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因为活着太过孤单,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于是在兄弟们火热的目光下,便开始带着他们朝着称霸天下的道路上奋勇前行。如果这一生没有遇到绾意,或许他能成为旷古烁今的天下之主,只是自从遇到了绾意,干涸的生命突然享受到甘霖的润泽,突然发现有那么一个人挂在心上是那般的美好,他只想和她在山野间,建上几件茅屋,日出而作,听百鸟齐鸣,日落而息,屋内有饭菜的香味,有她的身影,甚至还可以有几个孩子,绕在脚边……那样简单而幸福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让人向往不已……   015 男人的战争   萧毅寒心中怒火升腾,他不懂,他怎会不懂,但是他不能懂。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个清丽无双精灵一般旋转的女子,她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犹记得初见时,她,含羞带怯,手捧着刚刚浣好的纱,像只快乐的鸟儿一般自由的跳动着。而他,不过是被父亲鄙夷,被母亲抛弃的野种,愤世嫉俗得过了二十年,为了求得一片栖息之地,不得不仰人鼻息,像狗一样毫无尊严的生活着。   那时,他被萧南逼着从军,从基层士兵做起,因为得罪主帅,被他陷害做了替死鬼。他伤痕累累的顺着河流飘荡,在快要死去的刹那,惊见溪边浣纱的她,后来他伤好了,离开了她的村庄……   后来萧毅寒死了,只有天下王流云祈羽身边的天灭军师……   后来他再次回到那个村庄,亲手毁了她的家园,带走了她……   后来,萧毅寒死了,那个溪边浣纱的女子也死了,只有天下第一名伶泠月姑娘……   ……   他在这条充满恨意的道路上已经失去了太多,甚至不惜将自己最爱的女人逼近青楼,只为了成就无情便无敌的自己!   他一直以为他遇到的流云祈羽同样是无情无敌的人,但是没想到出现了一个萧绾意,想到这里,一道寒光从他的眸中一闪而逝!   就在他沉思在自己悲惨的过去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身边狂风大作,成千上万的竹叶发出瑟瑟的声响,似悲鸣,似恐慌,似杀戮,似威吓!   一道风刀袭来,萧毅寒被逼退了好几步,踢腾着茂密的叶子,身子不稳的晃动着,险些掉了下去。待他站定,朝前一看,只见这一碧青葱的竹顶赫然多了一个紫衣华服的男子,未带他看清来人面貌,那人身形一个闪动,便转身飞了出去。而流云祈羽再看了那人灵动的姿势之后,亦追了出去。   萧毅寒二话没说也朝着他们追去。三人身形矫健的在这红墙绿瓦间快速飞奔,萧毅寒看着前面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地下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原来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花街柳巷,而不远处灯火璀璨,高雅非凡的画楼,人声鼎沸,不用去看他便知道,这是云都最著名的凤雏楼!   如此望着,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人的身影,心念一动,便朝着凤雏楼飞奔而去。   动如雷霆,那相互追逐的两人像是宿世仇敌相见一般,两人的身影火速一动,周身像是蕴藏了一道真气淬炼而成的保护屏障,外人看来只觉一道火色光球正在不断追逐紫色光球,所到之处,一片荒芜。   前面急速狂奔,后面紧追不舍,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却也只限于追逐,而并无战斗的意思,终于将那一片万家灯火抛之脑后,狂风呼啸的绝顶崖上,芳草凄凉,阴森之气遍布,两人却毫无所觉,分别停在相对的山石上,前方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他们凌然不动,似是在比拼谁的耐力好。   终于那紫衣人开口了,“王爷追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累吗?”   流云祈羽一拂乱舞的发,唇角翘起,露出一个清冷的笑意,“难得百里丞相如此有雅兴,本王岂有不奉陪的道理呢?”   借着皎皎月光,百里凤熙华贵精致的脸庞映入眼帘,温润而疏离的笑意在他脸上扬起,一派清闲的样子似乎总是成竹在胸。   “那还真是辛苦王爷了,当真是凤熙的荣幸!”伴随着瑟瑟风声,那声音飘渺的似要飞向长天。   “辛苦倒是没有,只是本王很是好奇,百里丞相深夜造访公主府又是何意?想与绾意秉烛夜谈?本王看,倒是不像,毕竟百里丞相是如此的反感绾意!”流云祈羽笑的那叫个志得意满,看着百里凤熙千年不变的脸上骤然出现的懊悔神情,只觉心中一阵畅快。   “这还不是拜王爷所赐嘛,如此处心积虑的误导凤熙!”百里凤熙眸光清冷,想到当日在涅城与那人擦肩而过,若不是突然受到流云祈羽的误导,再加上有人绾意等人刻意迷惑他,他又怎会与她相错过,这些日子,每次想到就差那么一拜,她便成了他的妻,从此生老病死息息相关,再无人将他们分开,哪里想到,流云祈羽出来阻碍,给了本就不情愿娶栖凤公主的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喜堂之上弃她于不顾,从此天南地北,两生相错。   犹记得,金銮殿再见,她依偎在流云祈羽的怀中,红衣妖娆,一派喜庆,一种名叫悔恨的情绪占领了他的心,他到底做了什么?   犹记得,颓废的古国废墟中,她执拗的握着他的手,陪着他走过往日的痛……   闲情安适的涅城市井,鸭声一片,柳絮纷飞,她如同一个俏皮的精灵拉着他的手,在清晨的冷风中恣意狂奔……   还有那长亭之中,满池荷花飘香,合奏一曲凤求凰,凤在,凰在,却是两不相知……   她是这些年来唯一能进驻他心中的女人,隐隐的熟悉感恍若三生有约,他是个执拗的人,遇见了绝不放手,认定了誓死追求!   “这怎是本王所赐,这是天意如此啊!上天都在成全本王与绾意的之间的缘!”   “天意?若说天意,绾意本就是我的妻子,若不是王爷从中作梗,我和绾意的孩儿估计都要有了!”百里凤熙又岂会让他在口头上称快,“再说王爷与绾意之间的是缘吗?只怕前面得加上一个孽字吧!若非你流云祈羽,绾意又何故受此灾难,名节受损,被逼嫁于那个所谓的墨长生!”   “你、找、死!”流云祈羽被他这么一激,周身煞气飞腾,无形的风刀骤然升腾起来,愈演愈烈,先前从崖底升腾起来的风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被他那急速的风刀一刮,那风顿时成了娘娘腔,颓废的发出呜咽求饶之声。   百里凤熙微眯着眼,一顺不顺的看着眼前的状况,若说不惊叹,那是不可能,一向对自己武功很有信心的他,此时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看着流云祈羽逐渐积蓄的风球,甚至开始控制自然的风势,不禁讶异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这是想起众人对他的称呼“妖孽”,眼前的情景怕是对这妖孽二字最好的诠释!   风随影动,百里凤熙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胜,但是要他在此人面前投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他们早晚都得交手,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得空闲,默念心法,积蓄内力,一股阳刚正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与流云祈羽的阴风邪气形成强烈的对比。发丝飞舞,衣袂吹拂,一时间,刚劲与阴邪,华贵与妖孽,相对抗,这是一场属于男人的战争,他们谁都不能输!   “没想到被称之为少年丞相的百里凤熙居然有这等功力,倒真是少见,如此武力,再加上绝顶的智谋,别说一国丞相,就算是天下之王亦可问鼎!”   高手之间的较量,神动,而非神动,内力之拼,精神智斗,两人看似泰然处之,却早已火力十足,水火不容了。   “本相亦没有想到这天下王既然如此强大,竟然能够操控大地风势,想来决计不是寻常人能做到,二十五年前,一代仙人神机子曾经断言‘天现异响,必出妖孽,妖孽一出,天下大乱’,有人传闻,这妖孽指的是前墨国皇妃,妖艳祸国,令君王不思朝政,甚至魅惑三国帝王,终令三国何攻,墨国灭完。可如今想来,从时间推算上来看,估计神机子口中的妖孽怕是那年刚刚出生的王爷您吧!”   “哈哈哈!”流云祈羽仰天大笑,似是想到什么痛苦的记忆,周身的戾气更加狂暴,神色近乎有些狰狞起来,“妖孽?本王就是妖孽,又当如何?有本事就来收了本王!”   百里凤熙见他好生狂妄的神色不禁有些动容,那眸光刹那成血,点点血色布满,扑面而来的威压更是强大,一口腥膻之气逼近胸口,却被他用内力镇压住了,此时再无暇分神与流云祈羽在口头上一争高下,拼劲全力抵挡流云祈羽的攻势!   皎皎月白,高高悬挂,一片乌云从它眼前飘过,再次露出脸庞,那一轮圆月的边缘竟然隐约的泛着隐隐血光,而高崖之上,流云祈羽杀红着一双眼,墨色如泼的黑发梢竟然诡异的闪着银色的光点……   016 魔魅再现   百里凤熙站在岩石上,细碎的小石头随着流云祈羽的攻势不断的滚落,耳边突然传来咔嚓咔嚓额声响,百里凤熙神色凝重,不可置信的看着脚下的岩石,竟然当空裂了开来。突的,脚下一个失重,整个岩石像是被无数风刀切豆腐一样切的零零碎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子像是失了线的风筝陡然降落,来不及一声呼救,便被急速的风刀击中胸口。   流云祈羽杀红了一双眼,看着他跌落山崖,眼中寒光一片,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在嘲弄某人的不自量力。狂躁的风在山谷呼啸着,哀鸣着,流云祈羽见已解决的心腹大患,想要平息心绪,却被胸口陡然升腾的火焰灼烧得欲要疯狂。   他惊恐的抬起头,对上天上那一轮血月,心中警铃大作,竟然忘了今夜是十五!   【我是分割线】   绾意坐在翠竹做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李大张渊不久前送来的卷宗,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要逃避就能逃避不了的,这是一次次惨痛经历后,绾意总结出来的。   自从那日金銮殿上,绾意便知道要想真正得到自由,那么你就得有足够的力量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回到公主府,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李大张渊调查一份流云里里外外凡是他们认为该让她知道的就全部给她整理出来。这不,这些日子她看似清心寡欲,远离凡尘,实际上她是以另一种方式,看着整个流云国的动向。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绾意不禁有些佩服那个流云帝,此人当真是奇葩啊!一个靠女人成就天下的帝王,不得不说这人太过诡异。   就流云帝如今这个后宫,莫说佳丽三千,两千九百九十九那绝对是有的,现任皇后乃是凤家长女,凤轻扬的嫡女,凤潇的亲妹妹,她为了流云帝剩下一子三女,三位公主早已嫁人,剩下的一子便是太子流云笙歌,权霸后宫,无人敢与之争锋。   再来的就是睿敏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为四妃之首,她是唯一一个从流云帝还是一个落魄王爷时候便跟随左右的女子,为流云帝生下一子一女,女儿早些年夭了,一子便是三皇子流云漠渊,无权无势,索性流云帝念及往日的恩情,虽不盛宠,但日子也不错,再加上这人清心寡欲,常年礼佛,如此便也少些是非。   其次便是武德皇妃和淑贤皇妃,他们分别是第二世家金家与第三世家的人,分别为流云帝诞下秦王流云楚生和贺王流云加贺,是如今后宫风头正盛的两位皇妃,尤其是淑贤皇妃不久前为流云帝诞下小公主,如今备受宠爱,无人能敌。这两位皇妃都是后来补上的,先前的四妃中的德妃和贤妃分别是流云祈羽的母妃雪皇妃,以及流云意轩的母妃端静皇妃。   雪皇妃墨雪伊来历不明,只有传闻说她是在山中被流云帝所救,后来仗着一身诡异的力量为流云帝夺得皇位,开疆辟土,开创流云盛世,只是最后的结局不免有些悲惨,魂断宫门,负了一生痴狂。   再说这端静皇妃,绾意有些惊讶的发现这端静皇妃竟然也是凤家女,与皇后竟然是同胞姐妹,虽然不知道凤家在已经有了一位贵为皇后的女儿之后,为什么还要送另一位女儿入宫,但是绾意隐隐知晓这便是所谓的家族利益。只是从资料上看,这位端静皇妃进宫之后,凭借家族的庇荫成为四妃之一,其他的却并无建树,与皇后也不是很亲厚,倒是流云帝在雪皇妃逝去之后,将当时只有七岁的流云祈羽交由端静皇妃照顾之外,她的一生直到死去,都平淡的跟水似的。   至于这四妃之中的最后一位妃子,倒是个迷,李大张渊只调查出最后一位妃子名为天妃,乃流云帝最为宠爱的一位妃子,就是因为这位天妃,流云祈羽的母妃雪皇妃失宠,被打入冷宫,直到郁郁而终。不过奇怪的是,这位天妃自从十八年前为流云帝生下十八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流云陌琛之后,便再无消息,有些人说她已经死了,有些人却说她得罪了流云帝,被打入冷宫自生自灭,反正这宫里的事儿什么都说不出个准,活着也罢,死了也罢,不过是流云帝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绾意却不认为这位天妃是死了或者被打入冷宫,其一妃位未削,绾意看了一下,这些年流云帝不断充盈后宫,渐渐纵情声色,如今在后宫之中,比较受宠的几位嫔哪个是省油的灯,若是那天妃死了,他们早就为了四妃之位争个头破血流了。其二就流云帝对流云陌琛的宠爱来看,虽然其间夹杂了什么阴谋算计绾意不知道,但是就凭借这点来看,天妃若是活着的话,就决计不会被打入冷宫。   手上的卷宗被她纤细的手指一张一张的翻过,就着枯黄的油灯,绾意慢慢消化着一国皇室的兴衰。四周静谧,时常有虫鸣鸟叫相和,身影被拉的老长老长,倒影在一派枯黄的竹子上显得格外的扭曲,像是水上的波纹,随着绾意时而翻转书页的动作,微微荡漾的水波。   看着看着,桌上的油灯已经燃了大半,绾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放下手中的卷宗,极不雅观得伸了个懒腰,微微揉了揉酸涩的眼球,透过窗口,看着群星黯淡的天空,想来,已经很晚了,便褪去肩上秋心硬是要她披呈的外衫,上前关了窗户,吹熄油灯,在没有亮光的屋子里面慢慢摸索着走到床边。许是累了,没多久便入了梦乡。哪里知道在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刚刚关上的窗便被一阵柔风吹了开来。   借着稀疏的光亮,只见这偌大的竹屋内赫然出现一道高大的黑影。那黑影几乎是毫不犹豫得朝着床边走去,站在床沿,看着床上一派安详的绾意,眼中血光一闪,突然有些痴迷的伸出手,身子也朝着绾意拂去。   绾意是被颈边一阵搔痒濡-湿的感觉给恼醒的,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绾意有一阵的失神。屋外一轮血月,魔魅妖娆,隐隐的红光,透过打开的窗口照射进来,绾意一脸讶然的看着眼前银光闪闪的发丝,一瞬间恍然若失,像是穿越无尽的长河,一些遥远的记忆像一点一点的萤火虫逐渐拼凑出巨大的光芒,绾意被这光芒刺得生疼,一种名叫屈辱的情绪不断的从胸臆间生疼起来,恍然间,泪流满面……   017 为你心疼   强大的身躯匍匐在绾意的身上,胸口闷的好像要窒息一般,默默的抽噎着,四肢像是被人挑断了筋脉没有意思力气,挣扎在此刻显得虚弱无力。   绾意哭,不为即将发生的事儿而恐慌,而为了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而沉迷……   绾意痛,为了那曾经午夜梦回时分,因着少女的纯真被破坏而心慌……   身上的男子许是感觉到绾意抽噎时发出了阵阵抽搐,埋首在绾意颈间的头颅突然抬起,银发血眸,空洞无光,似初生婴儿般纯真无暇,四眸相对,她哭的更加厉害,只因那眸中没有她。   流云祈羽,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绾意心中怒吼,其实她心中一直抱着侥幸希望那个在洞庭山中,碧瑶池水里面破了她的身,带给他一夜凌辱的男子不是他,她真的好希望那是流云帝骗她的,可是看到他这般模样,让她如何自欺欺人!   那一张脸雪色冰晶,像是被冰层笼罩一般,她感觉到他浑身冷得抽搐,强硬的臂膀紧紧的框住她的身子,好似吸血魔兽一般,只是他吸取的是她身上的暖意罢了!   “你怎么了?”绾意见他如此模样,终是不忍,头颅不自觉的朝后仰,想要挣脱一些空隙,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他的样子好像很怕冷似的。   “祈羽!祈羽!你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绾意强势的想要推开他,没想到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他的身子此刻虚弱无力,脆弱就跟豆腐一般。   咚的一声,由于绾意过度用力的动作,流云祈羽整个身子撞到了墙壁上,绾意焦急的从床上爬起,顾不得此刻的衣衫发丝有多凌乱,只是一心担心眼前的男子,床帏遮着了他的脸,绾意却能在那一片黑暗中看到他痛苦挣扎的样子。   刚刚的那一撞击,使得流云祈羽有了一丝的情形,浑身的冷意让他牙齿哆嗦,他有些讶异看着床另一头的绾意,脸上血色全无,见她欲要冲过来,牙齿咬着下唇,硬是从口中逼出几个字。   “不要、过来!”   绾意愣住,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随后担心占据整个心灵,她顾不得其他,只想看看他到底如何。撩开床帏,借着血色妖艳的月光,绾意张大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周身竟然结了一层冰块,身子蜷缩成一团,脸庞深深埋在被褥里,浑身不断的抽搐着。   “祈羽你怎么了,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绾意试探似的,伸出手指,碰触他的银发,却被那刺骨的寒意给逼退。   “滚!离我远点!”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明明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却还是不想让心爱的人看到他软弱的样子,只能用怒斥的语言逼退她,骂走她。他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在刚刚神识全失的时候想要占有她,就像是第一次一样,任由魔性控制他,破灭了他的纯真。   他哪里晓得,早在绾意看到他如此模样之后,她便走不开了,他在痛苦,她何尝不在痛苦呢?她跌跌撞撞的爬下床去,点起油灯,想要寻找火炉生火,却发现这炎炎夏日,自己又只是临时住在这竹屋里面,哪里有火炉?   一种挫败在绾意心中升腾着,一向冷清淡漠的脸被焦急无措的神色所取代,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拔腿就朝门口跑去。   流云祈羽听到她离开的动静,料想着她被自己逼着,刚刚舒了一口气,却听到绾意开门的身影,抬眼一看就见绾意抱着一个洗脸盆跑了进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将周围能烧的东西都往里面丢,竹屋内顿时火光大盛,点点暖意在屋内升腾。   绾意小跑着走到床边,看着流云祈羽的身上的冰层被火焰融化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正不停的滴着水,屋内能烧的都烧了,脸盆的火焰渐渐小了,绾意看见从流云祈羽身上融化掉得水渍正在不断的凝结着,情急之下,竟然开始褪去身上的衣物,将之丢想火盆中燃烧。然后整个人钻进早已被冰水润湿的被子里面,不断向他靠近。   流云祈羽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他感觉魔性即将控制他,一种身不由己的痛从四肢传来,他睁开朦胧的血眸,看着火光中冰肌玉骨的绾意慢慢向他靠近,他想后退,却只能蜷缩在床脚。   “走、开!”声音微弱的恍若未闻。   绾意慢慢向他靠近,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伸手替他退去一身湿衣,将他的身子掰直,整个人欺近,紧紧的抱着她。   耳边是他微不可闻的心跳,像是抱着冰块一般,绾意被冻的唇角发紫,却不愿松开手。耳边是他微不可闻的话语,“松开!”   “不要!”绾意咬着下唇,浑身哆嗦着,却倔强得不放开她。   “你会后悔的!”一阵绵长的叹息从头顶传来。   “不会!”她语气低沉,却分外坚定。   身子骤然被翻转,她却只是闭上眼,任由那铺天盖地带着兽性疯狂的吻袭来,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一刻,她笑了,笑的好不苍凉,笑的好不满足。   如果她的身子是救他的良药,那么就让她为他万劫不复吧!   昏黄的火光若隐若现,凹凸不平的竹壁上到底着男女挺进,抽出的姿态,男人的低吼,女儿的娇-喘,男人强势如刚,女人柔弱如棉,他挺进,她承受,他疯狂,她沉迷,因为爱,值得……   绾意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早,一轮明月皎洁明亮。头顶热气喷薄的呼吸让她知道,他已经没事了,绾意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流云祈羽早就醒了,看着她带着倦意的眼,那厚重的阴影让他不忍叫醒他,哪怕身体此刻像是火一般在燃烧着。   “你走吧!”绾意知道他是醒着的,有些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她可以与他身体缠绵,却不能绾意醒来之后,他们早已背道而驰。   “绾意你知道吗?你招惹了一只恶狼,他现在很饿,只有你能喂饱,你认为在他食髓知味之后,还能走开吗?”流云祈羽心中愤怒,这个该死的小女人是想要折磨他是吗?他们身体还连在一起,她却一醒来就撵他走,看来自己真是把她宠上天了   “你在干什么?”绾意惊呼,酸涩的身子突然挨了一下,怒气腾腾的瞪大眼睛瞪着眼前那个笑的好不邪恶的男子。   “本王在重振夫纲!”流云祈羽脸上一本正经,说的头头是道,可是这锦被下的动作吗?咳咳咳,跳过跳过!   “你走开啊!走开啊!”某个小女人想逃。   “乖乖的别动,否则就地办了你!”某恶狼威胁。   “……”某小女人无声呜咽,挣扎得更是厉害,心里想着就算不动,他还不是就地办了自己,只是动了之后,办的更加彻底罢了!   ……   屋外早已传来了鸡鸣,绾意累的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瞪大一双眼,看着某只吃饱喝足的恶狼得意洋洋的傻笑。   “你快走吧,天亮了,秋心等会儿就会过来!”绾意看着渐白的天空,语气软了下来,与其在命令,不如说是在请求。   头顶上传来闷笑声,流云祈羽用那有些喑哑的声音调笑道:“娘子,为夫如今卖力的服务之后,早已筋疲力尽,娘子怎么能用完为夫就甩到一边!难道是为夫昨晚服务不周,娘子不满意?”   绾意满头黑线,唇角抽搐,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凑在她胸前耍赖皮外加吃豆腐的男人是那个有着天下王之称的流云祈羽?   “看来为夫得好好练练自己的技术,娘子咱们今晚多来几次吧!为夫一定让娘子满意!”   绾意心中吐血,彻底晕厥过去,装死的将头埋在被子里面,被他这么一打岔,之前想要赶某人走的计划硬生生被耽搁下来了。   绾意一觉睡到了太阳晒屁股,那叫一个满足,暖暖的阳光照了进来,屋外芳香扑鼻,一片青翠,屋内有某人沉稳的呼吸相伴,心中没来由的满足。   轻轻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安详纯净的睡颜,再想着昨夜恍若非人,一抹心疼在心中升起。一直都知道他不像外表看的那般简单,但是直到昨夜她才知道他身上有着怎样的枷锁。   那般冰冷的岁月他孤零零的走过,她知道他心中有一道伤,以前她总以为自己不是太阳,自己的存在对她毫无用处,所以她宁愿嫁给墨长生,也不愿意在他的羽翼下做一只菟丝花,但有时命运真的很爱折腾人。   现代她在幸福来临的前一刻,死了。却在经历死亡,想要一切重头开始,没想到竟然狗血的穿越,穿越也就罢了,却还要被卷进这浮沉乱世里面,说不心酸是不可能的,每天过着脑袋系在腰带上的日子太过恐怖了。   可是如果这一切的磨难只为在茫茫人海中,与他相知,相爱,即使不能相守,她也甘之如饴!   018 我只对你耍流氓   “为夫知道自己花容月貌,长得天怒人怨,但是娘子如此痴痴望着,为夫脸皮薄,也会害羞的!”   绾意傻眼了,有些不可置信掏了掏耳朵,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翘起食指,极富喜剧的颤抖着手指,红唇水亮而饱满,清眸弯弯,想要指责眼前这个大摇大摆躺在她床上的色鬼,简直无法相信这人的无耻程度。最后出口的却只有带着娇嗔意味的两个字,“流氓!”   流云祈羽悠哉游哉的睁开眼,神色从容,眼带笑意,恶劣的顺势拉着她的手,将绾意整个身子拉入怀中。淫靡将那只颤抖的指着他的手塞到嘴巴里面,意犹未足得舔-弄着,而后张开雪白的牙齿,邪恶的咬了下去。   “我只对你耍流氓!”   绾意一阵呼叫,身子被他固定在他的身上,只能委屈捂着被咬的手指,忍不住哀怨,自己的手指这么像凤爪吗?百般委屈化作燎原火气,怒气腾腾的瞪着某个意犹未足的舔着唇瓣的男人,“你属狗的啊!”   流云祈羽笑的胸膛起伏,绾意浮在他身上,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来回耸动。那龇牙咧嘴的模样,仿佛在显示他的一张好牙口,眼中邪光一闪。   绾意浑身一僵,被他眼中闪现的淫邪之光吓的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掉以轻心,就会被某个邪恶的男人生吞活剥了,两人一直僵着,绾意心里想着敌不动,她不动,敌一动,她也只能成为盘中餐!   “那个天亮了哦!”绾意小心翼翼的顺着他的毛捋。   某人很是嚣张的哼了一声“恩哼!”   “天亮了就该起床了哦!”绾意摸不清敌人的心思,气势越来越弱。   “哦!”   哦什么啊!知道哦了,那双爪子为什么还牢牢的扣着她。   “流云祈羽!”绾意突的大吼,你大爷的,她不伺候了行不,从昨天开始,她憋屈够了!“滚下老娘的床!”   流云祈羽被她吼的一愣,如此火爆而生动活泼的绾意是他所没见过的,你看她,一双圆圆的眼睛,点簇着两团烈焰,小巧可爱的鼻梁,哼着气,龇牙咧嘴,面色绯红,那模样真像想要被人欺负的小狮子啊!看的流云祈羽心头一痒,狡黠的目光在那双邪瞳中闪现,那模样真像一个想要恶作剧的小孩。   只见他突然委屈的一撇嘴巴,水汪汪的眸光像只哈巴狗似的,“可是娘子,是你先扑倒为夫的,你要对为夫负责啊!而且为夫好累啊,腰也痛,腿也痛,浑身都痛,特别是小小祈羽,经过昨夜的一翻奋战,如今‘囊中羞涩’,站都站不起来了,你忍心现在赶为夫走吗?”   绾意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如今的疯癫,看着眼前可怜兮兮装模作样想要博取同情的某人,绾意突然发现这个寂寞如雪的世事是如此苍凉。   两手一伸,绾意十分配合的将某人的脸揉成一团,最后一左一右扯着某人的脸皮,嘴里直嘟嚷着:“啧啧!这脸皮真厚啊!”   一场嬉闹,两人就像个孩子似的,流云祈羽插科打诨,绾意软硬皆施,愣是没把某个鸠占鹊巢的男人给撵走,反而一来二去被吃了不少豆腐。后来她在见识到某人强大的流氓神功之后,绾意颓废了,如死鸡一般爬在某人的胸前,感叹世界苍凉!   绾意本来担心秋心早晨过来,撞见他们如此模样,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是非了,这才催促着某人快点离开,就怕两人的奸情被撞破。可是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又看着某人悠哉游哉,便猜想定是某人,施了什么诡计,如此便也安心的爬在某人的怀中,任由被子里面的两只爪子调戏。   然而一夜承欢,身上实在粘腻得难受,再加上从昨夜开始便没吃过任何东西,体力实在有些不支,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听到头顶某人调笑声,先前还是顾忌绾意的颜面,压低着声音,经过绾意一恼,小肉拳头碰的捶了下去,某人便笑的越发得意。绾意一阵羞涩,听着头顶某人的话语之后,恨不得钻进团子的耗子洞。   “我家娘子饿了?都怪为夫不好,只顾着自己吃饱,让娘子饿成这样,为夫真是该死!”   明明很简单的话语,绾意偏生从里面听出某些带有暗示性的意味,忍不住挥舞着小拳头朝某人袭去。   流云祈羽那叫一个乐啊!一张大手便将两个小拳头握着,另一只手移向绾意滑腻的腹部,浓眉轻挑,语带无辜:“娘子,我说的是这里,你听听它都叫了!”   果然随着某人恶劣的一按,一种奇异的感觉引得绾意一阵倒吸,紧接着肚子很不争气的开始咕噜咕噜唱大戏。   绾意将脸埋在某人的怀中,彻底的装死,不再发一语。   绾意被他抱着,恍若死尸一般,任由他帮她穿上衣服,一颠一颠朝门外走去,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绾意竟然不自觉的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温润的碧波荡漾在肌肤上的感觉刺激的,绾意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笑意的流云祈羽,“这是?”   “这是美人汤,专给承欢过的美人沐浴用的!”流云祈羽一本正经的回答,哪里知道听在绾意耳朵里面,却像是一根刺。   “美人汤啊!倒不知道咱们祈王殿下也是夜夜笙歌的主儿,就连专门给美人用的汤池都准备的如此豪华!”绾意口出讥言,其间的酸意似乎要将这美人汤变成醋汤了!这是再看这偌大的池子,只觉得讽刺不已。   流云祈羽笑意不减的看着怀中小女人酸味十足的样子,以前只觉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很是厌烦,如今看到这小女人的模样,突然发现这酸酸的感觉也会冒着甜丝丝的泡泡。   他轻巧的抱着绾意,眸中深情似海,不断闪现着一种至死方休的光芒。顺着阶梯踏入池子,其实这哪里是美人汤,这不过是他洗澡用的池子罢了,刚才那些话是故意气她的,没想到她还真的生起气来。   “放我下来,你去找你那些美人来泡,本宫皮糙肉厚,怕玷污了这美人汤!”绾意见他不语,心中更是愤怒,像是抓狂的小猫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流云祈羽一边避开她的爪子,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跌了下去。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绾意也被吓着了,张着一张嘴,瞪着一双眸,傻傻的,不语。   流云祈羽那叫一个气,大掌啪的一声,拍在某人肥嘟嘟的臀部,绾意茫然了,随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019 他的心里有一道伤!   两人已经全然没入水中,丝薄的纱衣被浸没,四周氤氲着水汽,绾意有些燥热,纱衣黏在身上也有些难受,可让她当着流云祈羽的面宽衣解带,除非要她的命。幽幽一声叹息,绾意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头了,眨巴一双被泪水润湿的亮晶晶的眸,有些丢脸得想着某种心思。   流云祈羽一把抓回逐渐钻进水池中的绾意,大片大片的水汽已经没过她的下巴,她却恍若不知,傻傻的,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强势的将她拉回自己的胸膛,堂而皇之的开始帮她褪去身上湿润的纱衣。   绾意攀附在流云祈羽的肩上,眼前一片氤氲,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袭上心头。   “绾意来到我的身边吧!”   流云祈羽的话语似一把绵绵的剑刺进绾意的心口,带着些许无奈,些许乞求。绾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跳过脑海是答应他吧!答应吧!只是她开不了那个口,只能逃避似的,重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流云祈羽像是早已预知了她的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一生他别无所求,要的不过只是一个萧绾意罢了,为何他们明明相爱,却是咫尺天涯。   “祈羽,别逼我!”绾意叹息。“我们逃不掉的!”   “逃?”流云祈羽讽刺,“我们为什么要逃?绾意你在怕什么,你应该知道这天下没有人能阻止我!”   绾意沉默,定眼望着他一脸狂纵的样子,仰起湿漉漉的头颅,双手怜惜的捧着他的脸,他的唇薄削而冰凉,她的唇温暖而柔软,贴合,辗转,叹息,推开。   “祈羽你知道吗?我最怕是有一天我会身不由己成为一把刺入你胸膛的匕首!”   流云祈羽心惊,不可置信对上她的眼,再看到那眸光散发着坚定和伤痛的光芒之后,他只是有些凄苦的笑了,“绾意,你真狠!”以爱他之名,逼着他放手。他想挽留,却无从下手。   “祈羽,没有我,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地间!”而我只会成为你的桎梏,成为你致命的伤。   “可是天地广阔,没有你,我怎么办!”   流云祈羽脆弱将脸埋在绾意的颈间,就像是失了依托的孩子,这个世界太过冰冷,而她是他触手可及的温暖,哪怕万劫不复,他也要抓住她。   “祈羽你的过去我无法触及,你的未来我不敢参与,原谅胆小的我,我只想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活着,经一世风霜,看乱世浮沉,惟愿此生,了无声息的活着,做个平凡人!”   “你告诉我绾意,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所有人都将我推开,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母妃走了,云裳走了,现在连十三哥也走了,难道你也要离开我吗?”一瞬间流云祈羽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中一般,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从小每到月圆,他的眼睛头发就会出现异常,当时吓死了不少宫女太监,这也是后来为什么那么多人称他为妖孽的原因,从他有记忆开始记得便是那个他该称之为父皇的男子挥剑要杀他,而他的母亲挡在他的身前,与之对抗。因着他的出现,他知道母妃一直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却从来不见,反而每次那个男人来的时候还被母妃拒之门外,久而久之,那男人也就不来了。   直到有那么一天,那个男人来了,带着他新纳的妃子得意洋洋的站在母妃面前,他看到母妃的心在滴血,但是那个男人却看不到,他还在故意刺激母妃,他愤怒的冲了出去,狠狠得咬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鲜红的血液让他变得兴奋不已,他被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额头撞在圆柱子上,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眼,一种名为恨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升腾起来。   那一夜母妃抱着她哭了一夜,从那日开始,他发现母妃开始变得虚弱,甚至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他慌,他恐惧,这个世界他只有母妃,小小的他早已看透了世事,懂得无法抗拒的便是死亡,他摸爬滚打的跑到那男人面前,结果换来的就只有一身伤,可是他还是不愿放弃,他知道只有那个人才能救得了母妃,所以就算是被打死也要去求那个人。只因当时母妃连自己都认不得了。   一次次的去,一次次的失望而归,新伤旧伤,终于他支撑不住了,倒在了皑皑白雪间,若不是路过的老嬷嬷可怜他,将他送回了璇玑阁,那一夜痴痴傻傻的母妃抱着他傻傻的流着泪水,而后他的身体好了,他想要再去乞求那人,可是母妃虽然痴痴呆呆,但是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一般,没日没夜的看着他。   他一直得不到机会溜出去,久而久之,他也就明白了,乞求敌人那是没用的,只有变强,变强,再变强,在那短短了一年里,他没有再走出璇玑阁一步,而是细细翻着母妃留下的兵书剑法,哪里知道就在他沉迷于武学之际,那个畜生竟然那样对他的母妃!   绾意感觉到颈间被冰凉的水渍浸透,她知道那是他的泪水,她静静的听着他的叙述,她知道他在带领着他走入他的世界,那是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而他为了留住她,竟然硬生生刨开心中的伤口。   跨越岁月的长河,在那段用血和泪铸造的过去里面,我的爱,你到底受到怎样的伤害!   绾意没有哭,因为她的泪水不是为他苍凉的过去而流,而是要为他们每一个幸福的早晨相互依偎而储存的。   “流云……那个人到底对你母妃做了什么?”   “他给母妃下了一种‘美人泣’的毒!”   绾意心惊,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种美人泣的毒应该就是鬼医鬼谷子为了报复心爱之人,另嫁他人而制成的一种毒。中了此毒的人,神智逐渐失常,不会立即毙命,但是无药可解,想要保命只有不断服毒,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整天痴痴傻傻。   流云帝真是狠心,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那个曾经为他出生入死生儿育女的女人。可是绾意不禁有些疑惑,凭借墨雪伊的本事,在尚未被美人泣控制心智的时候,想要逃离皇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又为什么甘愿留下来受此折磨呢?   流云祈羽已经冷静了下来,懒懒的看着池子的边缘,冷冷开口:“那是因为母妃当时已经逃不开了!”   绾意讶异,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安静的立在一旁,等待着他的答案。   “你以为每个月圆我都是怎样挨过的?”流云祈羽脸如寒霜遮面,浑身散发的冷意,连这一池汤泉都温暖不了,“母妃的内力,只能用于压制我体内的魔性,即使后来她神智全无,却还是会在每个月圆利用满身的内力为我驱魔,以至于内力流失的太多,再也补不回来了!母妃是为了我才会被逼着留在那座牢笼的!”   绾意温柔握着他的手,无声的给予他力量。   “流云寒简直就是个畜生,母妃为他这般,他美人在怀,江山在握,我们母子只想要一个安宁之地,可是这样微弱的愿望他也要狠狠的打破……”   那些日子小小年纪的他逼着自己去看那些根本看不懂的文字,每日都是累晕过去,才会安生睡一会儿,哪里知道就在自己熟睡的时候,那个畜生竟然夜夜在凌辱他早已神智全无的母妃。   那个夜里,又是月圆,他被尿意憋醒,却在经过母妃房间的时候看到那个畜生竟然不过母妃的哀求,尖叫,生生占有了母妃的身体。他愤怒的冲了进去,狠狠抓起桌上的烛台,冲向流云寒,狠狠的朝他身上砸去,可是小孩子的力量毕竟有限,就算拼劲全力,也只是伤了他皮毛。   流云寒好事被打断,惊见那个从出生之日便被自己憎恨的逆子,不由分说的就是一脚,将他揣到墙角,随后好几个踢腾,揣的他满脸血花,匍匐在地上。   而解了气的流云寒竟然又开了他的暴行,小小的流云祈羽张大着一双眼看着那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像只公狗一样做着原始而丑陋的运动,而他美丽而娇弱的母亲如一朵残花黯然的凋落着。   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天旋地转,他的母妃死了,他被送到端静皇妃那里。而他不争不抢,不言不语,顺从的听从了一切。因为他在等,在等自己有足够力量的那一刻,亲手颠覆流云寒所拥有的一切!   020 怒目相对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他那高贵的宛若天神的母妃,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却是污秽肮脏!她的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牙印。头发,脸上,胸口,干涸的浊白液体一滩一滩的凝结着。   而她只是漠然的承受着这一切,眼中一片空茫,忽而痴傻的笑着,忽而哀凄的流着泪水,最后变成心如死灰的绝望。爱已成殇,需用死亡来承载它的重量!   他痛,但是他知道母妃更痛,痛得恨不得用死亡来解决这一切!   “对不起!”绾意紧紧的抱着他,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过去是那般的污秽不堪,有什么痛比整日生活在死亡阴影下,生是苦,死亦是苦!   “绾意,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好恨母妃,不是恨她选择死亡,而是恨她为什么留下孤零零的我,只是现在我不恨了,与其纠结往日的仇恨中,我宁愿用这二十五年的悲苦,换你在我身边停驻!”   这世上有什么比这更动人的情话,二十五年的苦,就因着上苍出现了一个你,而变得轻描淡写,也许未来遥不可及,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的未来就不会是一个梦!   绾意动容了,情动得献上自己的唇,唇齿相依,相濡以沫,这一生被这样的一个你深爱着,此生足矣!   “祈羽,你真的好幸运,有那样一位母妃,为了你甘愿折断自己的翅膀,只为让你平安。她给你起名为祈羽,便是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够拥有一双翅膀,完成她翱翔天际的梦想!如今你的羽翼渐渐丰满,流云上下莫敢与之争锋,一登九五,甚至问鼎中原,都是有可能的!”她轻轻退出他的怀中,慢慢浮出水面,拾起池边他早已准备好的干衣。   “天下之大,我要的只有你萧绾意一人,你以为那流云皇位,甚至天下之主,本王会看在眼里吗?”流云祈羽眸光清冷,动作张狂的一甩湿发,散落的水珠如雨点一般发出滴答的声响。   绾意背对着他,慢慢系起身上衣衫。她可以任由情感冲昏理智,可以放肆的任由自己承欢在他身下,她不悔成为他的女人,但是她不能自私的违背一个母亲的心愿,他的生命是她母妃用性命换回来的。   在他的叙述里面,她看到的是一个坚强有韧性的母亲,她的辛酸,她的苦楚,作为一个女人,她懂。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受制于人,痴傻度日,又怎么会选择自杀这条道路,而且以流云帝对祈羽诡异多变的态度上来看,她猜想当年的真相恐怕不止如此,她并不想挖掘过去,毕竟那已经淹没在尘埃里面,但是如今横亘在她和流云祈羽面前的不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而是一个母亲的心愿。   一个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孩子平安的长大,如今流云祈羽终于可以自由翱翔,她不能再阻碍他,她也想要变强,不为守护他,只为了能站在他身旁,她背对着他,让时间与距离在他们之间流转,那颗动容的心此刻从未有过的坚定,“祈羽,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现,就像那龙椅,别人争夺一生,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有些人生来就该坐在那位置上,即使他不愿意。”   流云祈羽眉头紧锁,有些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连你也要离开我吗?你不是说无法触及到我的过去吗?我的过去就在你眼前,它不会成为我们在一起的阻碍,而我的未来就是你,由不得你不参与!”   绾意有些气结,实在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如此的霸道,圆瞪着一双眼,绾意感觉到脸上肌肤有些抽搐,词严厉色的对上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某人。   “流云祈羽,你当真以为天下人都应该遵循你的意思存活吗?”   “天下人与本王何干,但是你萧绾意只能活在本王的羽翼之下!”流云祈羽也很是恼火,既然柔情政策不通,索性霸道强势到底。   绾意的个性遇强则强,流云祈羽显然下错了赌注,霸道对她没用。   “除非你打断我的腿,否则休想!”绾意系好最后一个结,冷哼一声,高傲得看着水里怒气腾腾的某人,头发一甩,一滩水珠正好溅到某人的脸上,看着某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得意的大步离开。只留下发疯的某人,在浴池中翻江倒海!   绾意不知道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浴池中不欢而散之后,绾意以为某人至少有几日闹腾的,谁知道刚回到竹屋,外面就传来,百里凤熙三日后酒中仙宴请的消息。   绾意一个思索,想着如今这个局势,宁可多交一个朋友,好过多树立一个敌人,遂收下请帖。哪里知道自己刚刚应予没多久,回到屋内,恰巧对上某人别扭的脸。   他别扭他的,她依旧故我的看着书籍,懒得理睬他。流云祈羽一来二去见人家根本不搭理他,心里别提多郁闷了,索性窝在角落里面,将憋屈的心思说给宠物团子听。   团子哥身为一只耗子,一直因为种族差异而困扰不已,如今主人竟然将它当成知心大姐,一诉衷肠,团子哥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升华了起来。就连自己先前预料的惨痛未来都抛诸脑后,如今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如何搅黄绾意和百里凤熙的约会。   经过这可小脑袋瓜子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差点扒光了头顶的鼠毛,终于在某个昏黑的夜晚,团子哥灵光一闪,某个先前闪现过了计划再次钻进团子哥的脑袋。   绾意坐在梳妆台前,侧头一看,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换上秋心先前早已准备好的衣物,随意打扮了一下,看着铜镜里面,昏黄苗条的身影,只觉一阵好笑,故意一副喜悦的样子。想到这两日,那男人的别扭样子,绾意只觉得好笑,原来男人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别扭起来更是幼稚的可以。   整日缠着她做这做那,那一对招子散发出的光狼幽幽的,一眼就能看出再想着什么坏主意。不就是吃个饭吗?在现代,不过是简单的邀约罢了,这男人至于小气成这样,三步一跟,五步一黏,像个牛皮糖似的。   这不,要不是自己早有打算,趁机脱身,回到听风楼,否则不知道会被他以什么样的借口缠住。随意转了一个圈,感觉都差不多了,刚想唤秋心去备车,突来的眩晕让她跌坐在梳妆台上。   而那昏黄的铜镜脸面,某只龇牙咧嘴的耗子正得意洋洋的从角落里面溜出来!   021 腹黑主宠   团子风骚从角落里面溜出来,嗖的一下,飞到绾意的梳妆台,看到爬在梳妆台上已然昏厥的绾意,奸笑得一挥粉爪,刷刷几下,绾意雪白的脸颊上赫然出现团团红印。团子见她没有醒来,想必自己的药效起了作用,心里甭提多气愤了,该死的女人对它家主人霸王硬上弓之后,居然拍拍屁股走人,它团子的主人也是她说甩就甩的。   得意洋洋的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从团子先前出来的角落里,一根挺着青绿苗条的身段慢慢悠悠的游了出来。阴鸷的三角眼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绾意,再看看旁边得意洋洋的团子,只觉一阵怄火。特别是听了某白目团子的计划之后,更是愤恨不已。   “吱吱!!!”团子朝一根吼着,像是再说还不过来把人送到主人的床上!   “丝丝!!!”一根小眼睛猩红,恨不得咬死那个白目的团子,居然胆敢给主人找女人,它不想活了啊!   “吱吱!!!”团子说“这是主人看上的女人,咱们这么做铁定能让主人心情愉悦!”   “丝丝!!!”一根扭头,像是在说“不干不干,主人才不会看上这等女人呢?”   “吱吱!!!”团子爆吼“这是主人的女人,你要想主人高兴,就听我的命令!”   “丝丝!!!”一根支起身子,瞪着团子,张开锃亮的毒牙,威胁,“主人是我的,谁的别想染指,否则……”   “吱吱!!!”团子鄙夷,“你的?你又不是人!”,而后跳下梳妆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心灵受创的一根,“兄弟,听哥们一句话,跨种族恋情是没有好结果滴,更何况还是单相思!”   一根呜咽的趴在地上,三角眼中隐约倒影出流云祈羽的样子,水汽升腾,活像是少女一腔春水向东流,流着流着,成了愁。   流云祈羽被绾意气得上蹿下跳,在砸了几家大臣家的屋顶,拔光某些王爷的后花园之后,百无聊赖的游荡着,有些气愤的跺着脚。   “该死的百里凤熙,竟然让你逃了,不好好珍惜你的小命,竟然还敢来招惹我的女人,别让他看见,否则……”咯噔,心脏突的一跳,流云祈羽顿住,突然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是中了某个小女人的计谋。加快脚步,回到竹屋,果然那空落落的屋子哪里还有绾意的影子。   流云祈羽凤眼窜起团团火焰,牙齿磨蹭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长袖一挥便风风火火杀去酒中仙,哪里知道她和百里凤熙根本就没有约在酒中仙。   两簇火焰顿时燃烧成燎原之势,头一回出动自己多年来培植的暗卫势力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流云祈羽压抑着团团火焰,逼着自己端坐在椅子上。很快整个酒中仙便开始热闹起来了,只是这热闹都是他们的与自己何干!   一行人走进酒中仙,那本来还在柜台里啪啦啪啦打着算盘的掌柜,立即点头哈腰的走了出来。   “金爷,风少,两位小姐,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啦!”   金不换一袭金灿灿的风骚装扮不改往昔,朝那儿一站,跟散财童子似的,他的左边站着的冰块似的斩风,冷冷冰冰,冻煞旁人。他们的前面站着的是翎羽郡主和凤红玉,两人都是少有的美人,一个俏皮可爱,一个魅骨天成,平日里都是活泼欢快的主,可很显然今日两人都心情不佳,愁容满面。   “得了得了,知道你嘴甜,就别贫了,我们直接去包厢,等会儿你让人把店里面好吃好玩的都送上来,今儿个要是能哄得两位美女高兴,有你好处的!”说着随手扔出一个金锭子,看的掌柜眼冒星光。   “好嘞!四位请!不过,祈王殿下现在就在这里,几位要不要打个招呼!”   掌柜的随口这么一问,顿时引来金不换的一双白眼,尤其在看到翎羽郡主听到流云祈羽名字的时刻更是恨不得撕烂这掌柜的嘴巴。   “真的吗?祈羽哥哥真的在这里吗?快带本郡主去,快点!”翎羽郡主一听到流云祈羽也在这里,先前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像只活泼乱跳的小鸟似的,拉着掌柜就要朝楼上跑去。   上了楼,在掌柜的指引下,翎羽乐呵呵的越过屏风,一眼看到坐在窗口的流云祈羽,冷风吹乱他满头的乌发,刚硬有型的线条彰显着阳刚的魅力,邪魅妖娆的红穿在他身上只觉霸气张狂,还有那张较之于记忆中更加妖魅的脸颊,一个呼吸都让她动容。   “祈羽哥哥!”翎羽站在不远处,没有先前的急躁,和上次面对绾意的嚣张跋扈,反而怯懦的不敢上前,缩着步子,袖口下的手紧张得攥住衣角。   流云祈羽听得声响,本就有些烦躁的心绪,又被人突然打扰,不由分说便是一记风刀。   金不换紧随其后,上了二楼,正好看到这一幕,眼一横,急忙扑向傻愣着的翎羽,险险得躲过流云祈羽的攻势。   “滚,否则本王要了你的命!”   翎羽推开金不换,泪水委屈的在眼眶里面打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曾经在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着骏马,将她从敌人的手中救了回来的男子,竟然凉薄如斯,出手便是伤人。   “祈羽哥,我是小金子啊!”金不换看着翎羽一脸委屈的样子,心疼不已,急忙报出身份。   “小金子?”流云祈羽眉头皱的紧紧的,收回游离的视线,看了不远处金光闪闪的金不换,“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啊!怎么着,几年不见,长能耐了,一见面,就敢跟本王动手!”   金不换摸了摸鼻子,娃娃脸上满是不好意思,“我这点功夫,哪敢在祈羽哥面前卖弄啊,那不是找死,只是祈羽哥当真不记得翎羽妹妹了吗?”   流云祈羽皱眉,望着旁边无助抽噎的小丫头一眼,实在没什么印象,便收回视线。   “不记得了,有事吗?没事的话就下去了吧!本王想清静清静!”   流云祈羽的无情显然伤了翎羽一颗少女之心,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巴拉巴拉的泪珠子不停的往下掉落,但就是不敢哭出生来。   金不换见他明显的不耐烦,赶忙陪笑道:“是小金子的不是,祈羽哥你忙,咱们就不打扰了!”说着拉着翎羽就往外走。   翎羽恋恋不舍的看着那抹红影,自己等了五年,终于等到重复的这一刻,哪里想到却是这般结果,一越过屏风,便哇的大哭了起来,任谁哄都哄不住。   流云祈羽听得那一阵一阵的哭声,眉头紧紧皱起,身影忽闪,眨眼间的功夫便不见踪影。   回到竹屋,流云祈羽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就连路边的花草看到都有些戚戚然,何论跟着他很多年的团子,一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独自流泪,它一直在门口等着主人,哪里想到这一等就是大半天,太阳都快下山了,这人却还没回来,一时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想着屋里的那位已经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现在主人还没回来,要是出了岔子,自己别说讨好主人了,不被剥了鼠皮,做烧烤就不错了!   这会儿终于看到他家主人慢慢悠悠的回来,虽然脸色像是猪肝似的,但是秉持着一只忠心耿耿的宠物原则,团子还是缩着脑袋,冲到流云祈羽面前,吱吱乱叫了一通,见流云祈羽愈加阴沉的脸,尾巴一夹,嗖的一下,溜了!   峰回路转,有什么能比郁结一天之后,回到屋里看到心爱的女人玉体横陈,媚眼如丝,亲身呢喃着自己名字这事儿更让人心花怒放呢?   男人嘛?总离不开一个色字,这不美人面前,流云祈羽再猪肝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急吼吼,气昂昂,大手一挥,关了门窗,然后直直扑向床榻。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去了。   绾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这个梦里的自己热情火辣,魅惑妖娆,如蛇一般缠绕在流云祈羽的身上,不断的央求他占有自己,想到那些火辣的动作,让人脸红的话语,绾意只觉脑海里面热火一烧,醒了。   茫然的张开眼睛,头脑晕晕沉沉的,昨夜的记忆突的回到脑海中,背后火热熨烫的身子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绾意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毕竟那样羞人的自己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   “醒了?”背后传来某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绾意身子一僵,提前逃跑的念头被生生折断,紧咬着下唇,决定来个男欢女爱,大家玩玩就算。   “醒了的话,咱们就来算算账吧!”冷得毫无一丝情绪的声音使得绾意僵硬程度陡然上升,大脑也瞬时被冻结了……   022 一盘迷局   绾意觉得自己的心脏俨然有瞬间停滞的可能,一夜缠绵之后,欢爱的气息还在两人之间缭绕,而他冷漠的气息如突降的冰雹打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躯,对上的却是流云祈羽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绾意有些慌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没什么话跟我解释吗?”他冷眼扫过,冻结一片温暖。   “说……说什么?”绾意满头问号,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很好!”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幽暗的光,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将绾意吞没,“既然你无话好说,那么就这样吧!”   流云祈羽一掀锦被,大片大片的冷风吹了进来,绾意青青紫紫的雪肌上霎时出现一个又一个小疙瘩,春光一现,而后便被落下的锦被淹没,如同绾意此时的心绪一般,笼罩在大片的阴霾之下。   绾意裹着被子,慢慢从床榻上坐起,看着他堂而皇之的走下床,毫不掩饰的裸着身子,拾起地面上血红的纱衣穿上,其间没有说一句话,可怕的寂寞在这窄小的竹屋内流转,绾意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恍惚。   流云祈羽已经穿戴完毕,转过身子,深不可测的望着床上一脸茫然的小女人,骨骼分明的肩膀上道道齿痕,纤细而脆弱的颈勾勒出妩媚动人气质,她的眼明亮而清澈,她的眉浓墨而纤细,她的鼻搞定而芬芳,她的唇水嫩而魅惑,她是妖精,勾魂的妖精,明明什么都没错,却让人有种飞蛾扑火的欲望。   巨大的身影挡去了屋外的阳光,绾意仰起头,他背光中的脸阴沉不定,薄唇轻抿,刀眉紧蹙,浓密透亮的发微微拂动着,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的她恍然若失。   “萧绾意,你当真好样的!”流云祈羽轻哼一声,眼里闪现出一抹嫉恨的目光,“是不是以为本王就非你不可?是不是?”   绾意被他问的一愣一愣的,眉头皱成一团,“流云祈羽你在发什么疯啊!”   “发疯?”流云祈羽冷笑三声,“本王早晚会被你逼疯!”   绾意被他没来由的指责弄得火气直冒,蹭的从床上站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笑道:“祈王殿下若是想要发疯,也请换个地方,本公主不是你的撒气包,若想发神经,就请出去!”   流云祈羽长臂一挥,孔武有力的臂膀瞬间锁住绾意的腰身,面对着面,气息缠绕,暧昧升腾,绾意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说,你和战天戈是什么关系?”晶亮的瞳孔中点簇两团焰火,似乎只要她一个点头或是摇头会被被烧成灰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绾意扭过头去,倔强的一语不发。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股名为背叛的情绪在他胸口火烧火燎着。   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深不可测。他本以为她这几日高调的与他闹别扭只是因为百里凤熙的邀约,虽然他不知道这百里凤熙被他打落山崖为何没有死,但是显然没有想到这百里凤熙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还敢纠缠他流云祈羽的女人。   哪里知道这从头到尾不过是眼前的小女人布的一个局,发出邀约的人根本就不是百里凤熙,而是战天戈。一国帝王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为她而来,他不相信她会无动于衷,所以早在暗卫传来战天戈乔装来云都的那一刻,他就在耐心的等候着。   百里凤熙虽然对她有所意图,但是他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她的心里根本没有那人。可是战天戈不懂,他们有着他无法触及的过去,回响着当初听到这两人之间的故事,如今想来每一个字都生生刺痛他的心。   她为他痴狂,两人相携,策马奔腾……   她为他伤神,春风台上,桃林满天,一剑伤情……   她为他无怨,凤冠霞披,和亲流云,殿堂之上诉衷情……   他,锦书难寄,痴心守候,为她遮风雨露……   他,违逆全臣,噬血天下,步步杀机,扭转乾坤,只为敛她半世风霜……   他,千山万水,跋涉而来,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前来接她团圆……   ……   绾意傻住了,自从从他耳中听到战天戈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被人窥探住心思的感觉让她愤怒,对于战天戈,她的情绪很是复杂,但是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这些情绪只是属于以前那个萧绾意的,而且自从和亲流云之后,他们之间便早已断得一干二净。   她冷着一张脸,用力推开了他,夹着被褥,朝里边缩去,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大,“你跟踪我?”想到自己突然晕倒,有些先前被情爱蒙蔽的情绪陡然升起,一种被心爱之人算计不信任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出口追问。   “你还不够资格!”流云祈羽冷笑,“不要把你萧绾意看的太高,你还不够资格让本王跟踪!”若不是泠月突然传来消息,凤雏楼来了位神秘的客人,一查之下,竟然是栖凤的蛰龙帝,更好笑的是在不久之前,安宁公主贴身宫女竟然抹黑踏月见了那人,一番对话被暗中的泠月探听了个大概,这才有了他如今的愤怒。   今日若不是团子对绾意下药,那么这会儿没准两人在哪个角落里面恩爱缠绵互诉衷肠,而他流云祈羽活脱脱带了个绿帽子,却还不知道奸夫是谁?   绾意攥着被褥的手紧紧的,水晶透亮的指甲深深刺进那锦被之中,她看着流云祈羽阴沉的脸,突然放松了下来,幽幽一声叹息:“祈羽,我真的不知道战天戈来到了云都,我以为要去见的是百里凤熙!”   流云祈羽愤怒的冷哼两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布帛,扔在绾意脸上,“还想狡辩,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啊!”   绾意弯下身子,拾起布帛,打开一看,傻眼了,只见雪白的布帛上赫然写着“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字体娟秀扭曲,有些不像这古代的繁体字,是自己熟悉的简体,而角落上赫然绣着梨花,蕊蕊白雪,沁人芬芳。   “再看看这个!”又是一份信笺,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十个大字。   流云祈羽嘲弄的看着屋外倾斜的霞光,“时间刚刚好,怎么着,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见旧情人!”   绾意被他话里阴阳怪气的调子气晕了,到口得解释深深咽了下去,反而挑衅的对上某人,贝齿轻启:“王爷竟然知晓绾意要去会会旧情人,那么门在那边,不送慢走!”   狂躁的风呼啸了吹开了门,随着某人愤怒的情绪,门砰地一声再次被关上,只是那摇摇欲坠,即将要与大地接触的竹门,看的绾意一阵窝火……   023 凤雏楼风波1   绾意颓然的跌坐在床榻上,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秋心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绾意伏在床上,发丝四散,止不住的呜咽从她口中发出,床榻吱呀吱呀的发出有规律的震动。   “公主?”秋心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走去。   “出去!”   低哑而压抑的声音从被褥里面传出,秋心顿住脚步,再次唤了一句:“公主!”   “你先出去!”绾意渐渐平复自己的心绪,试图让人看不出变化,很是平静的开口。   秋心满脸困惑的退了出去。   绾意听到不远处传来关门声,这才从被褥间露出小脸出来,顾不得一身疼痛,咬紧牙关从床上起来,穿上衣物,待整理好一切,这次朝门外唤道:“进来吧!”   绾意端坐在书桌旁,手里摩挲着那一方绣帕和一纸信笺,神色莫变。   “公主!”秋心躬身行礼。   “战天戈来了!”绾意冷着一张惨白的脸,眸光流转间便是一方笃定。   秋心看着,知道自己瞒不住了,遂点头称“是”。   “让他小心点,他的行踪已然暴露,还是趁早回栖凤吧!”绾意面无表情的开口,显然他们已经落入敌人的圈套。   “什么?”秋心大惊失色,神情凝重。“公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只要告诉他一句话,想要活命就乖乖滚回栖凤!”绾意知道自己的迁怒,但是无论如何,若不是战天戈突然跑出来,她和流云祈羽之间也不会闹成这样,所以一时间语气便不是那般的好。   “公主有什么话,还是亲自跟陛下说吧!”秋心虽然惊讶于绾意的态度,但是自己毕竟是下人,有些事不便发问,只是沉默的从袖中取出陛下亲笔信函,递给绾意,“这是陛下让秋心亲自交到公主手上的。”   绾意接过信笺,打开一看,说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秋心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开口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吧!”绾意将流云祈羽交给绾意的信笺和秋心递上的信笺一起递给秋心。   秋心一脸茫然的打开,随后神情凝重的问道:“公主,这是何人交给您的?”只见那两人信笺上赫然写着同样的一行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两张信笺的字体显然是一样的,很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在哪里,带有我去吧!”绾意放空神色,沉默的望着窗外的一片清脆,原来再美的世外桃源,都经不住命运的摧残。   秋心亦是沉默的点着头,有些心疼得看着眼前淡漠如烟的女子,只觉得人生不过是场闹剧。   凤雏楼   美人乡,英雄冢,这凤雏楼乃是天遥大陆有名的销金屋,它背后的老板不详,却能在这一国帝都屹立不倒,成为王子皇孙众星捧月的青楼。   说起这凤雏楼的姑娘哪个不竖起大拇指,绾意行走在护城河边,前方灯火通明,热闹才刚刚开始,为妓者有三俗,一俗为打扮俗,毕竟这世界早已不是如花盛行的时代。二俗为声音俗,一位叫卖,与牲畜何异。三俗为眼神俗,风尘亦有多情客,从来都是文人雅士留一曲风流挽歌的地方,有眼光的女子又怎会放过这机会?   如今看了云都的花街柳巷,绾意不得不惊叹,原来古代的色-情交易竟然是如此高雅的地方。景象宜人,恍然入了文人墨客笔下的爱情圣地,浪漫而多情,优雅而高调。   长长的护城河上三十六画舫并排而立,画舫两边高楼林立,据说这画舫每日都有姑娘坐镇,适合那些个不受拘束,只想谈情说爱,放松心情的人,因此较之两岸高楼不由的安静了许多。   绾意与秋心一身男子装扮,倒有些不伦不类,两人瘦削的外表显然引来一阵好奇,但却并没有什么不顺畅之类。因为这花街经常会出现一些女扮男装的女子,只会了掩藏身份,在人群中结识好的姻缘。   绾意一袭雪色长袍,上绣苍竹几许,袖口,领口织以纷繁复杂的金丝藤蔓,外罩一些白纱,发丝绾起,手握风骨折扇,一派风流公子哥的派头。而她身旁的秋心,一身青衣童子打扮,脸上清清冷冷,无任何表情,看似弱不禁风,但是那一双眼,濯濯升华,眸光流转间,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秋心,他在哪里?”绾意低声问身旁的人,手上的折扇忽闪忽闪的,眸光在一众画舫见流转。   “主子便在这三十六画舫之中,说是来时,便能看到!”秋心恭顺的回答着。   绾意挑眉,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赞赏的微笑,看来这战天戈不是傻子,估计已经察觉到行踪败露,如今正搞神秘呢。如此想来,怕是只能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前来寻她。   “走吧!去前面的凤雏楼坐坐!”两人已经走到凤雏楼门前,看着蜂拥而上的人潮,不禁来了兴趣,不过想到那个让她醋意大飞的泠月,便失了兴趣。只是话已然说出口,秋心已经挤进人群,看样子是在拿牌子之类的东西。   “公子,我们走吧!”秋心额前滑落点点汗珠,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竹牌,上面写着“芙蓉阁”三个大字。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凤雏楼,自动有人上前引路。   “两位公子,这边请!”那龟奴带着她们上了二楼,坐闪右闪,终于来到竹牌上所显示的“芙蓉阁”,绾意随意打量了一下,不大,但是很是雅致,最主要的视线良好,坐在里面不但能看到楼中央的歌舞表演,还能看到楼外画舫的动态。   “两位公子,这里便是芙蓉阁,可有中意的姑娘,需要小的唤来!”那龟奴挤着笑,两眼像是看到地上掉钱币一般泛着金光。   “随便吧!找个能弹琴唱曲便好!”绾意示意秋心递给他一锭银子,那龟奴立即笑的跟见到亲爹亲妈似的。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办,保管公子满意!”笑嘻嘻的退了下去。   “秋心你也坐吧!不必这么紧张!”   秋心默然无语的坐了下来,但是她浑身紧绷的样子不由得让绾意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所以打开茶盏,让整个芙蓉阁弥漫着茶香。   那龟奴着实迅速,不一会儿房门便响了起来,打开门,泠月一身芙蓉玉罩群,粉色诱人,眉眼含笑,越过开门的秋心,直直朝绾意走来。   “真不愧是凤雏楼,我不过找个弹琴唱曲的,竟然能把天下第一名伶泠月姑娘请来!”绾意也不知自己为何话里带酸,只是想起眼前的女子曾经与流云祈羽那般亲密的接触过,那些话便不受控制了说了出来。   泠月也不计较,莲步翩翩的走到桌旁,落座,一脸深意的看着绾意,突然扑哧一笑,“没想到公主这般开不得玩笑,泠月与祈王殿下不过点头之交,那日见公主与王爷站在一起着实一对璧人,只是明显缺少了些什么,便想着撮合撮合,遂跟公主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公主的醋味这么大,竟然将泠月推下护城河,哎想必那日王爷定是被醋酸死了!”   绾意一阵窘然,想到那日的情景,眼前的女子声情并茂的喊着,说什么要以死明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那般幼稚,突然冲出人群,一脸阴沉的跑到她面前,二话没说,抬手一挥,只听得噗通一声,刚刚还唱做俱佳的泠月傻眼了,再冷水中扑腾了好一会儿,幸好泠月深谙水性,忽忽游上岸,除了受了风寒,在床上折腾了大半个月,倒也没什么。   “姑娘说笑了,绾意年少无知,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泠月也是性情中人,虽然当时着实被绾意的举动吓着了,哪里想到端庄娴雅的安宁公主,居然那般火爆,这才明白这女子也是个性格内敛之人,爱一人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只是这种对于爱情的洁癖,不知道是好是坏。   后来风寒好了,却听到绾意下嫁丞相百里凤熙,不免觉得遗憾,毕竟身为一个女人,她真切的感受到,她的那颗心里装着的一直都是祈王。   “如今想来,到底是造化弄人啊!公主和祈王如此一对璧人,竟然有缘相识相爱,却无缘相守,着实可惜!”泠月一阵叹息,想到自己与那人,痴心何用,怎奈无缘?   024 凤雏楼风波2   芙蓉阁内静默生烟,袅袅烟云从白底青花的茶杯中冒出来,眼前雾气朦胧,绾意不禁想起不久前与流云祈羽的不欢而散,着实恼人。感应到泠月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绾意为自己的失神觉得不好意思。随后想想她的话,可惜吗?也许吧,只是有些事真的强求不得!   泠月一直在专注的看着她,察觉她从初时的失落,茫然,到最后的苦涩,淡然,袅袅雾气中,她一袭白衣,荣耀华彩,本是清风冷月之姿,偏偏入了这凡尘俗世,惹了一身情债,人生最苦不过爱不得放不下,正如同自己在这风尘辗转,痴心守望,却不知何日才能佳期如梦!   绾意抿着香茶,脸上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放下杯盏,望着神色恍惚的泠月,有些惊讶的发现如此灵动的女子脸上竟然也会出现一种疑似黯然的神色,只觉一阵惘然,“姑娘不请自来,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姑娘本是爽快之人,缘何变得如此扭捏?”   泠月微微收回游离的神思,朝着绾意歉然一笑,“公主睿智,泠月自愧不如,泠月受人之托,邀请公主画舫一叙,不知公主可愿赏脸?”   “绾意只想求得一片清净,泠月姑娘何必强人所难呢?”绾意淡笑着拒绝。   “公主说笑了,并非泠月强人所难,只是那人泠月得罪不起,还请公主给个薄面,轻移尊步!”   “也罢,烦请姑娘带路!”   泠月淡笑称谢,两人相携入了画舫,乐音袅袅,琵琶悠远,杯盏琳琅,美食清香,绾意放眼望去,微微有些惊讶,既然上了这画舫,必然猜想到这宴会主人除了太子流云笙歌之外,还会是谁。   刚入了画舫,薄纱笼罩,透着光亮,珠帘晃动间,绾意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带着愤怒的眼,绾意没有想到前不久还和自己闹变扭的流云祈羽竟然也在这里,只见他一身妖娆血衣,邪肆非凡,凤眼氤氲,看见绾意进来,只是淡淡瞅了一眼,便张开薄唇,与一旁的美人嬉戏,有些淫-秽奢靡的放-荡模样看的绾意心下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流云笙歌见绾意与泠月进了画舫,珠帘撩开,珠光宝翠间,华韵流芳,满脸客套的迎了上去,抱拳招呼道:“多日不见,公主别来无恙!自从栖霞山一别,笙歌一直无暇拜访公主,今日有幸相逢,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殿下客气了,是绾意叨扰了!”绾意一身男装,不便行礼,言笑浅浅,淡漠而有礼。   “公主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绾意也不跟他客气,跟着他朝里面走去,放眼望去,一些个熟悉的面孔跳进绾意面前,金光闪闪的金不换,一脸寒意的斩风,一片妩媚的凤红玉,娇羞青嫩明显有些黯然失落的翎羽郡主,还有阴鸷邪肆的流云加贺,与看见她便嗤之以鼻的流云漠渊,还有两人倒不是很熟悉,一个是有个两面之缘的秦王流云楚生,他看向绾意的眸光充满了好奇以及玩味,听说他前不久刚刚娶了正妃,新娶的王妃是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这不若不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估计现在还在府里做妻奴。   而另一个人容貌俊朗,国字脸,看起来刚正不可,许是绾意错觉,总觉得他看向自己时,神色诡异,让人捉摸不透,他坐在流云祈羽下方,独自饮着酒,浑然一股阳刚正气,与一身邪肆的流云祈羽形成鲜明的对比。   流云笙歌见绾意视线多在那人脸上停留的一下,连忙笑着给两人介绍:“想必天灭军师公主定是没有见过,今儿个巧了,祁连山大捷,天灭军师功不可没,他可是十四弟手下悍将,难得回一趟云都,公主今日可得好好谢谢他,解了栖凤之危!”   绾意点头,想起外间对这天灭军师的传言,什么神机妙算,什么才智过人,什么有通天本事,传的神乎其神,绾意一直以为这人定是什么牛鼻子老道神棍一个,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年轻,而且眸光锐利,隐有杀气蒸腾,不是个良善之人。心知还是不要招惹为好,遂只是微微行礼,淡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途径流云祈羽,绾意故意无视某人与美女嬉戏的画面,看的流云祈羽一阵窝火,怎么着,对谁都有说有笑,看见他,眼睛一斜,把他当空气啊!自己都如此大方,让她出来会见老情人了,她倒好无视他,想到这儿只觉胸臆间升腾的怒气俨然有破体而出的趋势。   砰地一声,银质酒壶陡然衰落在地上,索性这地面上都铺着上好的波斯地毯,只是发出闷闷的声响,大片大片的酒水洒落,润湿了一大片,而绾意很不幸的正中此招,纯白的斜面上满上水渍,凉凉的触觉让绾意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不禁抬头,望向那始作俑者。   矮桌之上,黑亮的头颅映入眼帘,茂密的长发生生遮挡了攀附在桌上,呼呼大睡之人的脸,只见那人一声水色祥云长袍,宽宽得袖子被抹至手肘之上,露出雪白粉嫩的肌肤,那肤色俨然有珠玉之光,绾意料想此人定是同自己一样,女扮男装而来。   “这是十八,太调皮了,要么消失的不见人影,惹得大伙昏天黑地的找,要么就睡的不省人事,这不之前哭着喊着要来,这儿又和周公下棋去了!”流云笙歌哭笑不得的看着睡得直砸吧砸吧嘴的流云陌琛,这流云陌琛像是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似的,有些不安生的伸手抓了抓乱发,随意动了动,脸上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跳脱了出来,露出了他粉雕玉琢水润多滋的脸蛋。   绾意嘴角抽抽,暗叹自己老了,竟然出现了老花。   “公主没事吧,要不去里间换件衣服?这十八不是故意的,我这做哥哥的给公主陪个不是!”   绾意见他盯着自己的脚,脸上满是愧疚,刚想说不用,只是沾了些水渍罢了。便听见身旁的流云笙歌说道:“红鸾,带公主去里间换件干衣吧!”   绾意这才发现,原来一直久未露面的凤红鸾竟然也在这里,只见她一身妇人装扮,少了些许浮华,稚嫩,浑身多了一份锐利,尤其是看向绾意的时候,神色诡异,隐约透露出憎恨之意。   只见她翩翩从座上起来,笑语盈盈的朝着绾意和流云笙歌走来,没走一步绾意便觉得压抑不已,恍若铅云攒动,暴风雨即将降临似的。   凤红鸾浅笑嫣然的在两人面前站定,对着太子行礼,道:“是,殿下。”而后转向绾意,眸光流转间,阴冷一片,“公主,请随红鸾来吧!”   025 凤雏楼风波3   绾意不好拒绝,便随着凤红鸾进了里间,撩开幔幔纱帘,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楼道间,隐约中还能听到外面喧闹的声响。   走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走步,绾意抬头,不知何时两人竟然走到船尾,大片大片的凉风扑面而来,画舫百里之内无人胆敢靠近,入眼的是一片黑暗,凤红鸾定定的站在前方,背对着绾意。   绾意茫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银亮的月色将两人烘托的好似从画里走出来,浓妆淡抹间,她们一白衣蹁跹,神韵流光,一紫衣华贵,傲然冷冽。   良久,凤红鸾开口:“萧绾意,我凤红鸾这一生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付出了多少常人不知道的努力,我打败了凤云裳,逼退了祈羽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我自问对他的心,天地可鉴,荣华富贵,于我不过烟云,触手可及的太子妃之位,我不要,一等便是三年,终于天子赐婚,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进了他流云家的门,成了他流云祈羽的妻子,可为什么偏生要出现一个你,将我的幸福彻底打碎!”   绾意默默听着,恍若局外人一般。她的愤怒,她的不甘,与她何干,她不过是一个看客罢了!   “我本以为他流云祈羽是无心的,这样便谁也得不到他的心,可为什么你要出现,让我知道他不是无心,而是对天下人无心,对我凤红鸾无情。”她眼色狰狞,带着求而不得的愤恨,看着绾意恨不得将之吞没,突然她笑了,笑的好不张狂,“可是就算他流云祈羽有心,你们之前有情那又如何,你们之前还不是不能在一起,萧绾意嫁给一个乞丐痴儿的滋味如何啊,”她凑近她,疯狂的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她的痛苦,可是她失望了,绾意只是淡漠一笑。   “让你孤高,真是便宜了那个乞丐,那么大剂量的和合散,你们的新婚之夜定是很销魂吧!”   绾意眼睛眯起,想起那日璇玑阁发生的一切,一道危险的光芒在眼中闪现,“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老皇帝想要让他控制的墨长生娶了你,可是我觉得怎么能这么便宜你呢?街头城隍庙前的小乞丐的滋味不错吧,我可是精挑细选的哦!”她笑的好不得意,绾意却觉得倍加苍凉。   原来那人根本不叫墨长生,而是一个无辜的乞丐,如今却无辜的被卷入这场风波里面,“何必呢?凤红鸾你真可怜!就算我和流云祈羽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那又怎样,他心里永远也不会有你凤红鸾!”绾意气急,被人算计的滋味让她很不好受。   “是吗?”凤红鸾得意一笑,“如果祈羽知道你那日是怎样淫-荡和那个乞丐苟合,你认为他还会要你吗?”   绾意心中冷笑,笑凤红鸾机关算尽,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那日清晨,她任谁看到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的横陈在锦被之下,桌上红烛燃尽,地上衣衫散落这副场景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很不巧的是流云祈羽突然闯入,恰巧看到那副场景。   但是即便这样又当如何,他依旧要她,殿堂之上,他的痴,他的傻,他的情,他的爱,她懂,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你以为如今的我还会在乎你的威胁吗?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太子妃娘娘就不怕你刚刚这番话传到太子耳朵里,有辱皇家颜面,这个罪可是不清啊!”   “萧绾意,我敢跟你说这些,就表示早已铺好所有的路。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他国公主就能在我流云翻江倒海吗?”凤红鸾眼中闪过一分讥诮,笑眼前的女子自不量力。   绾意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有些试探的问:“你真的是凤红鸾吗?这次不会又是谁乔装打扮的吧,不过你这般幼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再说你喜欢流云祈羽那是你的事,何必牵连他人,我萧绾意再怎么不堪,也用不着太子妃殿下来教训。”说着扭头就走,也不理会甲板上盛怒中的某人。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画舫另一侧的角落里面轰然走出另一个人,定眼一看,那人竟然是太子流云笙歌。只见他们夫妻俩隔空相对,两人齐齐笑了出来。   “辛苦你了,红鸾!只是没想到一样端庄贤惠的凤大小姐争风吃醋还真有那么几分味道!”流云笙歌走到她身边,语带调侃的看着她。   “是吗?”凤红鸾状似不经意的挑起一缕发丝,修长如玉的手指不断卷着,抬头对上流云笙歌一副高深莫测的眼神,不自觉的试探道:“我很好奇,不过是一个和亲公主罢了,竟然劳烦一国太子如此处心积虑的布局,难道只是为了稳坐太子之位?”   流云笙歌望着她,脸带笑意,眸光清冷如剑,“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和亲公主,而是能让两个男人为她痴为她傻的女人,让她入局就等于让整个栖凤入局,至于我孤傲的十四弟嘛,只能说他太过轻狂了,竟然如此轻易便将杀死自己的剑交到敌人手上!”   “恐怕不止两个男人吧!”凤红鸾高深莫测的已有所指。   流云笙歌赞赏的看着她一眼,“红鸾,有你这样的军师在,本太子何愁大业不成,不过本太子很讶异的是,你为何如此恨流云祈羽?”   “恨吗?”凤红鸾轻声呢喃,不再言语,视线放空,耀眼的星辰璀璨得恍若那人,只是那般美好的场景却再也不见,这一切都是因为流云祈羽和流云意轩两人,如今流云意轩已经死了,接下来她要好好享受折磨流云祈羽的过程。   绾意走了一会儿才发现竟然忘了换衣服,其实鞋上的湿意早已风干了大半,可是如果自己贸然回到画舫,必然引起一番询问,如此想来,倒不如在这里等着凤红鸾,换了衣服再回去,也能少一些压抑,流云祈羽左拥右抱的画面又在脑海中闪现。他就像一阵风,总是在自己快要触及的时候飘走,搅乱了一池春水,留下她在原地徘徊。   想着想着越来越觉得委屈,等了好久都不见凤红鸾的踪影,这时一阵暧昧低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流云祈羽摇摇晃晃,语带淫邪的抱着两个青楼女子,左边亲一下,右边摸一下,朝着绾意走来。绾意想要退开,只是这楼道就这么宽,前方三人并排,已经显得十分拥挤,哪里还容得第四人过去。   刚想着要不掉头,回船尾,虽然不想对上凤红鸾,但是现在的她更不想看到流云祈羽。可是很显然天不遂人意,就在她刚刚转过身子,身后就传来流云祈羽醉意朦胧的声音。   “站住!谁啊这么大胆子,看到本王就想走,不想活了!”   绾意顿住脚步,也不转身,身后是他与那两名青楼女子调情的声音。   “王爷,那好像是公主啊!”一女子嗲着声音,丰满的胸脯直往流云祈羽眼前蹭,巧笑盼兮看着绾意的背影。   “公主?”三人走进,流云祈羽努力睁开一双醉眼,努力的瞅着,那眼神中的轻蔑让绾意心中一疼,“什么公主啊!还不就是个女人啊,床上一躺,衣服一脱,还不都一样,要本王说还比不上你们姐妹俩!”   那两个青楼女子听得流云祈羽这么一说,连忙娇羞的轻捶了他的胸膛,那撒娇的模样看的绾意一阵呕心。压抑着一晚上得怒火突然蹭的一下散了,绾意抱着肩,倚在木板上,好笑的看着流云祈羽在眼前上演的活春-宫。那神情太过明目张胆,饶是一只玉臂万人枕的青楼女子都不禁被她看的羞恼一片。   “王爷,好羞人哦!公主的眼神好可怕哦!”   “是啊!王爷咱们换个地方吧!咱们姐妹俩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两人一搭一唱,可是流云祈羽显然没有移步的意思,一时间四人尴尬的僵在楼道里,直到泠月的呼唤声从画舫里传来,绾意的耐心也快被耗尽了,有些不咸不淡的说道:“王爷,你们到底办不办事啊,要是办的话就快点,要是不办的话就闪一边去,好狗不挡道!”   最后那几个字绾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明显从那个刚刚还醉生梦死的某人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笑意,显然自己被摆了一道。   泠月声音越来越近,绾意看到她撩开纱帘,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牙一咬,脚一蹬,对着其中一个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女人说道:“麻烦让让!”   许是绾意的眼神太过犀利,那女子竟然二话没说的让开了,绾意得了道,便迎着泠月走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凑到某个醉意熏染的男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再看到某人瞬间僵硬的身子,得意洋洋的迎着泠月走去。   026 故人相见   再见亦是枉然,绾意从来没有想过此生还能见到战天戈,往事如烟,对于栖凤的一切绾意总觉得不真实,唯一有印象的便是战天戈,如今再次看到他,华裳美服,君王霸气,眉如刀,眼如剑,就像是秋日清晨的寒霜,寒彻冻人。   绾意站在那里,身边站着风华绝代的泠月,先前-戏弄流云祈羽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如今脚下却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太子和凤红鸾早已回到了画舫中,看到她前来,客套的招呼道:“刚刚还准备派人去寻找公主,这不自己就回来了!红鸾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要是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人家兄长交代!”   凤红鸾低顺着脑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听得温婉的话语传来,“殿下教训的是,都是妾身的不是!”   “还不请公主落座!”流云笙歌一个犀利的眼神递给旁边的侍女。   “诺!”   绾意浅笑着,目空一切,顺从的落了座,整个画舫的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起来。她无视几道炙热的视线,端起桌上的茶盏,细细抿着。   “皇妹,一别多日,你可还好!”   耳边传来战天戈低沉的声音,绾意抬头,对上战天戈那双愈加深沉的眸,记忆里的少年早已褪去他的青涩,阳刚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强势而霸道的帝王威压即使他穿着便服,也阻挡不了,凝眸,相对,却是无语凝噎,沧桑过尽,那情,早已化作云烟。   “多谢皇兄惦记,绾意一切安好!”   战天戈看着她瘦削的脸庞,褪去少女的青涩,如今的她隐约着透露出一股女儿的姿态,眉眼之间虽是清冷,却夹杂着些许温情,不过战天戈知道这温情是不属于他的,但是却无可奈何。   “那就好!”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战天戈的胸口流转,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走出她的视线,从曾经的专注无一,到如今的相顾无言,每一日,从暗卫那里收集她的点滴,看着她在千里之外,或笑,或哭,每一种情绪跃然纸上,从最初的淡漠无情,到如今的黯然伤情,他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绾意不再说话,捏着桌上的葡萄,暗自出神。耳边是他们男人之间的客套应酬,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希望这场无聊的聚会快些结束。   “蛰龙帝千里而来,实在是我流云之幸,笙歌先前未曾想到会在这里巧遇陛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流云笙歌端着小巧的白玉酒杯隔空对着战天戈举杯。   “太子殿下客气了,朕此次微服前来,实属冒昧,本不打算叨扰贵国,哪里想到流云帝如此盛情,非要朕留下做客,这不还劳烦百里丞相相陪!”战天戈一袭黑衣,通体流光显示着这布料不俗,他爽快的饮尽杯中酒,望向对面的百里凤熙,眸光深沉。   百里凤熙从绾意进了这画舫,视线便未从她身上离开,淡漠如青烟的女子,美好的宛若一幅画,每一笔都堪称神迹。他一袭紫色华服,头戴金冠,贵气逼人,在听到战天戈的声音之后,眼神瞬间从柔如春水变成雪后寒冰。   “陛下谬赞,这是凤熙的荣幸!”   一阵寒暄之后,听着他们客套来客套去的话语,绾意突然有些烦闷,刚准备借机离开,流云祈羽却在这时走了进来。绾意看着他摇摇晃晃醉意朦胧的眼,一时间烦闷的情绪尽散,捏着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咬着,却不知道入口的是什么滋味。   “本王当是谁呢,竟然能让咱们百里丞相作陪,天子宴请,原来是栖凤皇帝陛下啊!想来栖凤定是被栖凤帝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否则一国之皇怎么有空到处闲逛!”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男人都是人中之龙,君王霸气陡然升腾,天下之争哪里比得上美人的争夺。流云笙歌以及一众人等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两人,神色漠然,流云兄弟的不屑与轻蔑,其他人的冷漠,唯一让人奇怪的却是凤红鸾,身为太子妃竟然当众流露出小叔子的担忧,瞧她眉头紧蹙,十指泛白,不顾流云笙歌的冷眼,痴迷的盯着那个邪肆妖娆的血影。   绾意的心脏突的下沉,战天戈化暗为明,公然出现在流云皇室的聚会中,其中深意绾意不便猜想,想来以他那深沉的帝王心思,必是想好对策,她想过两人如何相见,却没想到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相逢,故人相逢本是喜庆,只是这喜庆里面夹杂着太多阴谋算计,让她很难放下。   而流云祈羽在看到绾意失神的目光凝视的战天戈之后,胸口腾的升起一团火焰,可他的面上却是挂着乖张狂肆的笑,挑衅的看着同样霸气凌人的战天戈。   战天戈眯着一双眼,浑身陡然集聚的霜寒之气一瞬不瞬扫向那个与他对峙的男子,红衣妖娆,邪肆乖张,天下王流云祈羽真是久仰大名了!   “托王爷的洪福,朕才能如此空闲!”   四目相对,火光升腾,好像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   “那陛下可要好好享享这福了,福祸相依,就怕到时候有福没命享!”流云祈羽在一众吃人惊悚的目光中惊艳落座,斜躺在矮桌之上,那姿态嚣张不已。   绾意不想理会这纷争,画舫的气氛一下让她觉得气闷,索性趁着众人将视线投注他二人身上的时候,偷偷溜到船头,清凉得晚风拂拂吹来,绾意深呼一口气,气晕的头脑瞬时醒悟。索性放空心思,任由凉风吹拂。   百里凤熙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晚风徐徐,灯光明灭间,那人抱着肩,斜倚在栏杆上,调皮的乌发伴随着似有如无的风扫过她的脸颊,抚摸她的香唇,如记忆中一般美好的容颜陡然出现在百里凤熙面前,却让他升腾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绾意睁开眼,对上背光而来的百里凤熙,一阵失神之后,却只是疏离得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被风吹皱的发丝,踱步离开。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萧索而苍凉的话语传入绾意的耳中,生生制止了绾意的步伐。   027 君已陌路   绾意看着他逐渐走进的身影,紫衣华服,贵不可言,绾意不禁想起《饮中八仙歌》里面的诗句“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清风拂面,传来淡淡酒气,不浓却甚是醉人。   “陪我!”   百里凤熙在她身边站定,声音里带着疲惫,沉闷的心绪,此刻因着她近在咫尺而变得安定,望着那涟漪点点的湖面,一时间寂静无语。   绾意与他并立,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拒绝他的请求,许是涅城废墟上的他太过孤寂,刺痛了她脆弱的心,或者是漫天飞絮下的他太过耀眼,耀眼到绾意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微微震撼着,但是绾意知道这种感觉无关爱情。   良久就在绾意快要被他的静默淹没的刹那,他终于开口,“涅城的清晨真是美啊!美到我总是在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时刻,忍不住回味着!”   他的眸光充满向往,他的话语飘忽悠然。   “是啊!真美!”绾意也忍不住感叹。   “那时候你也是一身男装,我却在第一眼便认出你是女子,于是便兴起戏弄之意。没想到最后却赔上了一颗心,是缘,为何不是良缘,绾意,你本是我妻,为何如今却是这般模样,难道当真是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他望着她,目光灼灼,像是濒临死绝的人看到希望的光,然后绾意却无法给他答案,因为答案太过伤人。她看着他眼中的光点一点点消散,最后变成浓如黑子般的死寂。   “既是无缘,何必不忘,你我之间本就是错失太多了,就像那鸢尾琴,来不及得到知音,却已然毁了,倒不如留下那美好记忆,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的一道风景,淡了,忘了!”   “忘了?”百里凤熙轻笑着,那笑中带着苦涩的滋味,“何必不忘呢?你终究不是我的!”   绾意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眼前的男子,美好的足以让每一个女子心动,涅城相逢,云都相错,到头来不过一个空字罢了。   “那人值得你如此吗?”他终是不甘。   绾意一愣,突然想到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   “是吗?”百里凤熙话语中带着讥笑,“哪怕他那般伤你,将你逼入绝境?”   “是的!”绾意坚定的点了点头,从来她都是无所依的孤魂,何处飘荡,无处安身,因为有他在,她爱过,哭过,痛过,却终究是戒不了他的毒,于是她沉沦了,从此流云祈羽便是她一生的方向。   垂在大腿处的双手陡然紧握成拳,泛白的手中蕴含了百里凤熙无尽的嫉妒与愤怒,他看着她脸上的柔光,看着她在提到流云祈羽时眼中泛起的点点星光,如星辰璀璨,似日月华光,但是他不会这样认输了,这一生,他所求不多,真正能拥有的也不多,如今遇上了就算拼劲生命也要得到。   “可是我不想放手怎么办?”认定了目标,然后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便愤然一击,从来他都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女人亦然!   绾意看着他霸气升腾的眸光,一反先前的颓然哀怨,浑身一阵寒颤,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鬼魅如幽暗的鬼火,在夜色中独行,她喃喃自语:“百里凤熙,你……”   百里凤熙看着她失神的目光,陡然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明亮光晕下的一抹血影,他突然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宣誓:“绾意,我不会放手的,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来到我身边!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临!”   绾意久久不能从他带来的震撼中醒来,夜已深沉,却是凉薄如斯,灯火明灭的船头,她就像是一个傻子呆站在那里。她从来不知道百里凤熙是那般执着的人,她以为他们在涅城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雁过无痕,后来若是有缘的话,她会成为他的妻,但是喜堂之上他决然离开,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风乍起,扰乱一池春水,芬芳过后,涟漪点点,满城风雨秋色,却已经凉薄如斯。   “当真是情深似海,爱意绵绵,本王怎么不知道咱们的安宁公主竟然还有这般狐媚功夫,竟然让不近女色的少年丞相成了你的裙下之臣,本王该佩服呢,还是该掐死你这个红颜祸水呢?”   邪肆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绾意刚欲转身,却被人拦腰抱起,踏着水波,飘然而去。   眼前景色变幻,绾意来不及欣赏,就在他左闪右闪之下,进了凤雏楼。带绾意回过神来,却已然来到一间粉色氤氲的闺房之中。刚一站定,绾意便狠狠的用后脚跟踩了一下某人的脚掌,在听到一声痛呼之后,灵巧的脱离某人的怀抱。   绾意在这屋子左看看右瞧瞧,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可显然除了大片大片的纱帘和一张大的足以给十人躺下的床之外,什么也没有,绾意一时气急,忍不住对着某个龇牙咧嘴抱脚痛呼的男人吼道:“你别过来!”   流云祈羽哼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防贼似的盯着他,那模样好像他是什么凶猛野兽似的,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压低着声音,命令道:“过来!”   危险的气息突然靠近,绾意浑身的毫毛都战栗起来,神色紧张的盯着某人看,四目相瞪,绾意只觉眼睛酸涩,在他盛气凌人的目光下,心里突然有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   “你想怎样?”绾意语带哭音,希望能博得同情,每次跟他在一起,绾意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倒退许多。   “想怎样?”流云祈羽危险的挑眉,看着她忽闪忽闪睫毛下的水眸,只觉心痒难耐。可是又想到这个小女人不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勾三搭四,甚至于还胆敢出言挑衅他。本来这种无聊的聚会他是不会来,可是自从傍晚与她不欢而散之后,脑海里面想着的便是这个女人会不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来回情郎,于是便鬼使神差的跟在她后面来到了这里。   看着她大摇大摆的进了凤雏楼,流云祈羽生平第一次想要掐死这个小女人,特别是在看到她跟着泠月进了画舫之后,他更是愤怒不已。他当然知道那画舫的主人是何人,甚至还知道他宴请的是何人。于是他先她一步,进了画舫,在一众人等惊讶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坐下,还赌气得抢了老三老十叫的姑娘。   哪里想得这个小女人,从进画舫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更加愤怒了,故意施展内力将十八桌上的酒壶推倒,好巧不巧的洒了她一腿的水,看着她被凤红鸾带走,他只觉心痒难耐,再也坐不住了,心心念念跑了出去,看到孤单的在楼道上徘徊,本想借醉调戏她,结果却被这个小女人反调戏了,这小女人说什么来着。   “本公主从来不用二手货,既然祈王殿下想要享齐人之福,本公主自然就不奉陪了!”   还有什么的,让他想想,这女人竟然质疑他的能力,简直罪该万死。   “要不要找太医开些补药,什么狗鞭之类的,最配王爷您,那两个姑娘一看就是强悍的人,就怕你到时候招架不住,丢人,精尽人亡,囊中羞涩,岂不是闹笑话……”   想到这儿流云祈羽就火大,危险对她眯眼,“本王再说一次,乖乖过来,否则……”他故意的停顿让绾意有一种凌迟处死的感觉。   “你想怎样?”绾意咽了咽口水,双腿有些不争气的打哆嗦。   “不想怎么样?”流云祈羽笑的狡诈,“只不过会听从某人的意见,找太医开些补肾的药,多吃些狗鞭什么的,然后才好满足你啊!”   绾意一个不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一种想死的情绪突然降临,头顶铅云笼罩,耳边雷声轰鸣,“祈王殿下英明神武,不用补也是人中龙凤,小人嘴贱,还请祈王殿下发发善心,饶了小人一会吧!”   流云祈羽听绾意这么一说,嗖的一下,闪到绾意身边,抱起地上的绾意,啵的就是一口,爽朗的笑声在屋内流转,只听见他说:“娘子,你可真是个宝啊!”   绾意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狗腿的天赋,真是欲哭无泪,不过很可惜的是就算绾意这马屁拍的正中下怀,某人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娘子,为夫饿了!”流云祈羽突然纯真的像个孩子似的,眨巴着水润多-汁的眸,看的绾意浑身发毛。   绾意很想说,她也饿了,要不上几个酒菜,祭祭五脏庙?可是很显然,某人确实是饿了,不过不是要吃饭,而是要吃她!   “流云祈羽!”绾意一声低吼,看着埋首于自己胸前的头颅,只觉羞不可待,拽着某人的乌发,让他看看这是在哪里。   可惜某人完全无视她担忧的目光,反而眨巴着纯真的眸,委屈十足的说道:娘子,不喜欢为夫这般做?”他顿了一会儿,突然眼含锐利,“还是你想要百里凤熙或者是战天戈对你这样!”   028 许你情深   绾意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怒还是恼,像只抓狂的小猫狠狠的在咬伤流云祈羽的耳垂。   流云祈羽嘶的一声,俊逸非凡的面容顿时皱成一团,瞪着怀中不断挣扎的小女人,啪的一声,对着绾意的屁股打下去。   “老实点!”他瞪她。   绾意停止动作,眨巴着一双水意氤氲的眸,眸光流转间,怒气升腾。   “流云祈羽!”她低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闭嘴,如果不想我当场要了你,就乖乖的别动!”流云祈羽压低声音,丝毫无视她声音里面的威胁。绾意看着他欲火升腾的眼,突然间不敢动了,看向流云祈羽的眼神就像他是一只随时随地会扑过来的猛兽似的,而她,野兽口中的小白兔,四肢被擒,如果不想死,还是乖乖的闭嘴。   屋内雾气朦胧,刺激情-欲的麝香弥漫着,两人紧贴的肌肤,滚烫如铁,阵阵热气从四肢百骸冲向面门,绾意的一双手僵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而流云祈羽却大摇大摆的一手揽着绾意的腰,一手在她后背游移,脸上的神情好不满足。   “人都走了,你还不放手!”绾意红着一张脸,瞪着他,若是她早就发现门口有人,她才不会那么配合他,还被吃了不少豆腐。   流云祈羽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笑的绾意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抬起头,啵的在绾意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面上满是赞赏。   “那人是谁?”绾意问,若不是那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扰乱了心绪,以她的本事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一直在被人偷窥着。   “某些个无聊的苍蝇罢了!”流云祈羽瘪了瘪嘴,不置可否,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他愈加阴沉的眸光却告诉绾意,他一定知道是谁,甚至和那人很熟。   气氛变得有些太过安静,安静到绾意陡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情绪,流云祈羽早已放开了她,径自走到床边,如今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的晃着。绾意站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总是觉得这人的心思太多,自己又猜不透,这种什么都掌握不了的感觉让她很是迷惘。   “你到底想要怎样?”绾意妥协了。   “不怎么样,只是想看好戏罢了!”流云祈羽玩世不恭的晃悠着,丝毫不把如今的局势放在眼里。   绾意气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太子今夜宴请的可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她猜想战天戈的到来估计也是他刻意安排了,现如今,凤家随着凤红鸾嫁给了太子,俨然已经倒向太子那边,而金家和斩家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偏向太子的可能性居大,而且根据她让李大张渊打听到了消息,流云帝这几日早朝都是怏怏的,今日甚至绰朝,据皇宫传来的笑意,流云帝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绾意想到那个目光锐利,霸气十足的男人不自觉的心生畏惧,隐约的感觉到这样的男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就怕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而他们这些人都是瓮中之鳖。   “过来!”他霸气十足的唤她。   绾意皱着眉头,关心则乱,但是她的思绪总是围着他转,默默的坐在床边,无语。   流云祈羽叹了一口气,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伸手一拉,便将她稳稳拉向他的怀中,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温柔的呢喃道:“你只要相信你的男人,什么也不要想,摁?”   她硬朗如钢铁般的胸膛磕得她鼻子红红的,刚想吼几句,却听到他这般话语,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让她安心的待在公主府,不管不问,由着他去冲锋陷阵,她办不到。   “祈羽!”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透过耳膜,震得她浑身的爪子都收了起来。   “恩?”   “祈羽,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蓄满担忧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流云祈羽在她如此执着的眼神中,也认真了起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她阻止,“告诉我,你想要那个位子吗?”   流云祈羽眸光微暗,出口的话语带着叹息,“有些事不是你想或者不想就能左后的!”他的那些跟他刀剑火海中走出来的兄弟,他不能不管,而且……他目光深沉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果只有登上了那个位子才能保她无忧的话,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去争夺!   绾意愣住,那样无可奈何的语气居然适从那个无所无能的流云祈羽口中说出来。她不再言语,安静的伏在他的胸膛,他们之间能够这般平静幸福待在一起的时光太少了,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他们能把握的便是眼前的幸福!   【俺是分割线】   “属下拜见主上!”   周围万籁寂静,排排葱郁的树木将那一片繁华热闹阻隔,清亮的女声划破夜的深沉,身杆笔直的跪在一片阴暗之中,额头轻抬,月牙的光辉薄弱的打在她的连忙,将那一张平凡出奇的脸映衬的灼灼生辉。而那熟悉的眉眼,不悲不喜的语调不是秋心是谁!   “起来吧!”喑哑而低沉的声音带着醉人的磁性在耳边响起,一道黑影从黑暗中走来,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借着远处灯光的照耀,清冷孤月,刀削斧刻的脸庞带着寂寞萧索的黯然映入地上人的眼帘。   战天戈看也不看地上的秋心一眼,径自走了几步,透过树德缝隙,望着灯火通明的凤雏楼,一阵失落。   “她可好,为何是你前来?”一国帝王,千里而来,却是相见已惘然,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随后又被那深沉如黑子的气势给淹没。   “公主目前很好,人多眼杂,公主不方便前来,遂让属下前来传讯,主上的行踪已然暴露,还请趁早回凤都为好!”秋心一板一眼的说着,俨然是最称职的属下,只是那追逐战天戈背影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这事朕自有分寸!你先回去,不惜一切保护她的安危!”战天戈面上无波的命令道。   “是!属下遵命!”收回迷恋的视线,一眨眼,秋心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凉风习习,战天戈在那一片黑暗中站了良久,俨然有融入其中的意思,身子笔直而僵硬,如雕像一般,经风雨璀璨,却再也见不到彩虹的霞光。寒冷如剑的眸陡然沉了下来,为什么离得这么近,他反而觉得她与他却是隔着千山万水呢?   029 驸马病危   从凤雏楼回来,绾意的心绪一直不安宁,秋心带来了战天戈的话,绾意早在画舫见到战天戈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如今的战天戈早已今非昔比,胆敢之神前往流云,想必他早就想好后招了。   而流云祈羽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倒是他的爱宠团子天天在她眼前晃悠,陪着她解解闷,但是却抚平不了她不安的心绪。   烈日当头,绾意坐在竹屋里面,看着风吹竹叶,发出簌簌声响,还有虫鸣鸟叫,知了声声,李大张渊送来的卷宗她早已看完了,如今的局势她只能被动的等着,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瞎想,绾意摇晃脑袋,把那些个恼人的心绪都给摇走。   团子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整个摊在桌上,浑身的白毛凝结成一撮一撮了,像是刚从水缸的爬出来似的,尖细的嘴巴喘着气,一向风骚打扮的它今日难得的“裸呈相见”,绾意看着它爪子里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揪来的树叶,扑闪扑闪的扇着风。   绾意看着外面的毒日头,也感觉到热了,索性她这人体质偏向虚寒,夏季比较不那么怕热,只是冬天就惨了。这时,巧儿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拂去额上的汗渍。   “外头很热吗?”因着有这一大片竹林的遮挡,这里没有想象中的人,绾意端起茶杯,却在碰触到那火热的温度之后,陡然收回了手。   “是啊!没想到云都的夏日这般炎热,多少个家仆护院都顶不住晕了过去!秋心姐姐去处理!”巧儿一边用帕子扇着风,一边回答道。   绾意低眉不知再思索着什么,巧儿站在一旁,一阵纳闷,突然她开口问道:“府里有酸梅吗?”绾意突然想到解渴必备的酸梅汤,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这个做法。   “公主想要吃酸梅吗?奴婢这就去取来!”   “好,多取一些,对了府里可有冰窖?”她记得古代大户人家都会有冰窖之内的。   “有!”奴婢不解她问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   “顺便让人取一些冰块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办!”   巧儿动作很快,绾意抱着一坛酸梅和冰块进了竹屋的小厨房,忙了一个时辰,终于做成了冰镇酸梅汤,自己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便换来巧儿,给她一碗。   “真好喝,可真是解渴啊!”   巧儿一双大眼睛眯成一道缝,满足的直咂巴嘴。一旁的团子也经不住诱惑,试探性用爪子沾了点,塞在嘴里,突然眼睛一亮,咕噜咕噜,不一会儿,一碗见底,那神情满足的跟娶了媳妇似的,扯着绾意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还要喝。   “我做了很多,留一些放在这里,其他的端出去给大家解解渴吧!”绾意随后又有团子盛了一碗,顺便指了指一旁的木桶,对巧儿吩咐道。   巧儿一听,眼睛大亮,“公主真是个好主子!”说着便捧着酸梅汤出了竹林。   绾意淡笑不语,一时间没有巧儿在一旁叽叽喳喳,还有些不习惯,旁边了团子,喝了一碗接着一碗,这碗很快就要见底,瞧它那模样整个身子都要掉进碗里,绾意一阵痴笑,真怀疑它就那么大的肚皮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的水!   去了一身燥热,绾意觉得浑身畅快不少,重新拾起书本,百无聊赖的翻着,案桌旁团子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直打嗝,绾意笑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秋心风风火火进了竹屋,一脸凝重的说道:“公主不好了,驸马出事了!”   绾意一愣,回到府中数日,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无论他是谁,墨长生也好,其他人也罢,总之,他如果可是挂着她安宁公主的驸马之名,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要出大乱子。   绾意放下书本,面容沉重的随着秋心去了清风阁,路上秋心已经把大概发了的事情告诉了她,原来这人自从进了公主府,白日里都会跑到竹林外的岩石静坐,风雨无阻,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一不小心便晕倒在竹林外,等人发现了时候已然失去了知觉。本来以为只是中暑了,找了大夫,开点药便是,哪里知道这人一睡便是三日,始终没有醒来的趋势,侍候的家丁这才通知了秋心,秋心觉得事态严重,所以急忙来通知了她。   来到清风阁,门外丫鬟家奴围作一团,绾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秋心见她如此,连忙对着一众人等呵斥:“都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众人像是怕了秋心的冷脸,说实在,连绾意有时也会被秋心不自觉流露出的煞气给吓住,何况是这些人呢?眨眼的功夫,除了原先就在这伺候的丫鬟家丁,其他都散了。   绾意招来一个长得水灵的丫鬟,问了些情况,基本上秋心所说的差不多,便打发她下去,自己亲自去看。进了内室,张渊老早就守在这里了,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驸马,惊讶的发现他满脸的氤氲黑气居然散了大半,隐约间能够看出他不同寻常的外表。   站在一旁的张渊看出她讶异,自动解释道:“启禀公主,驸马现在的情况实在诡异,大夫来了却查不出什么症状,属下想要用内力给他打通筋脉,却发现他体内居然有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抗衡,属下的内力也被震了回来!如今他已昏睡了三日,再找不出症状,怕是凶多吉少!”   绾意看着他难得凝重的神色,脸上因着自己无能为力而懊恼不已,遂出言安慰:“张大哥,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如此!”   张渊惭愧的叹息一声,枉他自诩博学多识,见多识广。为何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帮不上忙。   “秋心你看出什么了吗?”事关紧急,绾意如今也顾不上张渊的情绪,直接把苗头指向秋心,希望她给出一些有效的帮助。可惜秋心只是摇摇头,束手无策。   绾意见他二人都无良计,一时间也没了主张,举步走到床边,在他的床头坐下,看着床上气息薄弱的男人,一种无力感陡然从心里升起。   “这事瞒不了多久,张大哥麻烦你上报朝廷,或许宫内的太医能看出个什么!”绾意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这人能逢凶化吉。   “属下这就去办!”说罢便退了出去。   “秋心你去打盆冷水来,我看他满头汗渍,给他降降温比较好!”绾意捏着丝帕,细心的为他擦拭着汗渍,触及到他滚烫的肌肤,急忙对一旁的秋心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秋心便打来水,浸湿了方巾,拧干,准备上前伺候着。   “我来吧!”绾意接过方巾,小心翼翼为他擦拭着额头,脸颊,脖颈,打开他雪白的中衣,男人强壮的胸膛跃然眼前,绾意心无旁骛的擦拭着,看着沉睡中的那人因为舒服而松开的眉头,只觉一阵释然。   秋心站在一旁,看着绾意熟门熟路的伺候着人,神情疑惑,却什么也没说,时不时的给她换方巾。   “秋心你过来,将他扶起来,天气热,身上不擦的话容易长痱子!”   床上的人微微眯开眼,朦胧的视线对上已经满脸汗渍的绾意,他看着她,恍若仙女挥洒着魔术棒,驱除了他浑身的燥热,他伏在她的身上,下巴抵着她纤细的肩,似有如无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缓和了他体内奔腾的热气。   “好了,把他放下吧!”绾意嘘了一口气,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对着秋心道:“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我在这儿就行了!”   “是!”秋心领命出去了,一时间这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百无聊赖之际,绾意有些无聊的看着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的那人,神情忽而凝重,忽而松懈,突然浑身像是痉挛一般,不断抽搐了起来,绾意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他的高大的身躯,直到他平息下来。   绾意给他弄的满头大汗,想去洗漱一把,谁知刚刚离开床边,手却床上的那人拉住了,绾意无奈,只得重新坐下。   绾意看着他不断呓语,而且像是在做梦似的,似乎有些意思存在,于是便试探的问道:“那个……能不能告诉你叫什么啊!”   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抓着她手腕的手臂突然加大力气。   绾意又问了几次,见他根本听不到,索性就不问了,谁知就在她放弃的时候,耳边突然出来他低沉而模糊的低语。绾意俯下身子,侧耳倾听。   “北……北……北……”   “北?”绾意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姓北吗?还是叫北,但是看他现在神志不清的样子,暗笑自己真的是无聊透顶了。不过既然他一直说北了,以后索性就叫他小北。   030 流云祈羽的怒火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最终却只是摇摇头,一脸凝重的离开,绾意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彻底绝望,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北,只是嘲弄的笑了笑,到底是皇权面前命如草芥啊!看那些太医的神色绾意知道他们定是看出什么端倪,但是在这皇宫里,想活着,就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绾意不怪他们见死不救,只能说造化弄人。   忙碌的一天就这么结束,黑夜的纱幕笼罩了整个大地,将那一片血腥肮脏阴谋算计都掩藏在暗夜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甚至对有些人来说,明天根本就是一场奢望。   清风阁内灯光明灭,柔风透过窗的缝隙无孔不入的钻了进来,解了一片燥热。绾意斜靠在床边,后背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玉白的手被床上那只有些黝黑粗糙的手握住,动弹不得,丫鬟下人们都被她打发下去休息了,只有秋心硬是要守在这里,如今正在外间的榻上打盹。   绾意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尽量不惊扰到床上的人,服下太医开的安神汤药,如今的他再也不会随便抽搐做恶梦了,绾意看着他平静安详的睡颜,宛若初生婴儿般祥和,心神一阵恍惚,想着也许就这样在睡梦中离开也是一种幸福吧!   烛光摇曳,人影攒动,绾意倒影在墙上的影子被拉的老长,突然一阵吱呀声响,绾意抬头,正对上某人阴沉满布的双眸。   绾意一愣,有些不解多日不见的流云祈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食指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顺便指了指床上的人,示意他小声点。   流云祈羽脸上的不满愈加凝重,尤其在触及到两人竟然十指相握,愤怒染上眉梢,二话不说的上前,强势的分开两人的手,夹着绾意的腰身,像是扛货物一样,不带绾意反驳,直接扛了出去。   身形凌动,几个忽闪,越过青翠欲滴的竹海,回到竹屋。大手一挥,一片风刀猛然震开房门,巨大的声响吓的昏昏欲睡的团子噗通一声从矮桌上掉了下来,委屈十足揉了揉臀部,刚想抱怨一句,但是一察觉到两人间诡异气氛,仿佛炮火一触即发,瑟瑟的缩着脑袋,惊恐的朝墙角倒退,以免殃及池鱼。   流云祈羽野蛮的将身上的绾意扔在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狼狈的面容。坚硬的木床格得她生疼生疼,一张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团了。捋了捋身上的衣物,从床上跳腾了起来,压抑着满腹的怒火,对上满脸阴沉的流云祈羽,低吼道:“你发什么疯啊!”   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线,危险的气息从流云祈羽的身上袭来,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找遍了整个竹屋,翻遍了公主府,结果她倒好,守着她的驸马,两人卿卿我我的手握着手,那一刻怒气升腾,但是最多却是男人自尊被深深打击的痛。   他一直想要忘记那日早晨所看到的一切,他认定为妻子的女子却是和另一个人躺在一起,雪白的肌肤上点点红梅,偌大的宫殿里布满情-欲的味道,他是男人,他知道发生什么,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她和那个男人,但是他没有,即使心已破碎,他还是放不下她。她逼着自己忘却一切,但是今夜所见的一切无一不提醒他,世俗的眼光中,她是那人的妻子,而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发疯?我什么时候不发疯啊!如果不发疯能爱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吗?”他上前,捏着她的下巴,不一会儿,血红的印记就在他指尖绽放,他吐气如兰,说出的话语却残忍的似一把剑,“怎么本王这几日不在,没人满足你淫-荡的欲望,这么急着寻找新欢啊!”   “你!”绾意杏目圆瞪,难以相信这般下流的话语是从眼前的人口中吐出来的,强压着心里升腾的火焰,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上他野兽般嗜血的眸,冷声道:“流云祈羽,我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收回刚刚的话!否则……”   “否则怎样?”流云祈羽邪佞的靠近,猩红的唇瓣像是刚刚喝完新鲜的血液,不带绾意说完,更加淫邪的话语便倾吐而出,“你能拿本王怎么样,要知道萧绾意,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不得多活一刻,欲求不满,本王满足你,但是一旦让本王发现其他男人接近你,那么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绾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双嗜血的眸中如今清晰的写着危险二字,她知道他是认真的,龙有逆鳞,触者即死,但是绾意不惧,啪的一声,打落他捏在下巴上的手,冷凝着一双眼,话中的冷漠之气又恢复到先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萧绾意。“流云祈羽,你最好搞清楚,我不是你手中的玩偶,任你揉捏,收起你的小肚鸡肠,有些小性子使过头了不好!”   “那我们便试试看!”高大的身躯如铜墙铁壁一般朝绾意扑来,死死的将她压在床榻之上,流云祈羽居高临下扬起一抹轻蔑的笑,仿佛在笑身下的人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绾意拼命挣扎,奈何男人生来的优势本来就比女人大,几番挣扎不但没有挣脱出流云祈羽的怀抱,反而被他压制得死死的,甚至摩擦出两人之间的欲火。   如暴风雨一般强势的吻陡然落下,不带情-欲,有的只有征服,绾意瞪大一双眼,死死的咬紧牙关就是不放行。流云祈羽眼中的妒火更加浓烈了,她不打开牙关,他也不急,死死的抵住她鲜艳欲滴的唇瓣,时而如清风拂过,时而如野兽啃咬,丝丝血气弥漫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流云祈羽看着她不但不驯服,反而浑身散发出更加冷冽的气势,附在绾意腰上的手残忍的揉捏着,像是要将她捏碎,绾意一个闷哼,却还是死死的守着城墙,不让越雷池一步。   流云祈羽一拳狠狠的拍击在朝绾意袭来,死亡的气息笼罩,绾意眉眼倔强,连眼都不眨一下,重重的敲击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流云祈羽无可奈何的咒骂。   “该死,萧绾意,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流云祈羽彻底暴走了,整个人就像是抓狂的雄狮,狠狠的摇晃着身下的绾意。   绾意被他晃的头昏脑胀,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扯住身下的被褥,试图稳住摇晃的身子。   “住……手!”绾意艰难的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喉咙深处陡然升起的呕心感让她难受想要吐,手扯住流云祈羽的强壮有力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的动作,可惜无果。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像是残叶一般坠落。   突然身上的动作停止了,流云祈羽眸光暗沉,闪过一抹杀机,一道凛冽的寒风如飞箭一般强势的朝两人袭来……   031 战天戈的阴谋   黑云压城,团团黑云带着绝然的杀意朝床上的两人袭来,不,更准确的说是朝着流云祈羽袭去,长期对敌的自然反应让流云祈羽在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这杀气,压低身子,与绾意抱成一团,朝床里滚去,轻巧的躲过了杀招。   暗袭之人一击不中却并不急着出第二招,流云祈羽担忧的看着怀中脸色发白的绾意,在确认她并无二恙之后,嗜血的妖气在眼中攒动,高大的身躯毫无缝隙的护着她,对着那暗中之人,二话没说,便是一记杀招。   风刀如竹林,窗外只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抖落的大片竹叶在晚风中恣意舞动,流云祈羽眸光阴冷,心中偷袭之人绝非等闲之辈,轻声一喝:“团子!”   角落里看好戏的团子在听到主人的召唤之后,流光一闪,眨眼功夫便出现流云祈羽肩上,浑身的毛发龇着,尖细的嘴巴龇着,两颗黑玉豆子在黑暗中泛着幽暗的光芒,备战的气势陡然生成。   “团子,护着她,不要她一步!”流云祈羽难得的凝重,先前的狂乱已经荡然无存,轻轻的放下绾意的身子,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身形忽闪,便消失在房中。   团子接收到它主人的命令,先是一愣,再看看伏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绾意,激情澎湃的斗志霎时灭得连火星都不剩一点,四爪朝天,满脸郁卒的躺在床上。   流云祈羽并没有走多远,站在竹屋门前的空地上,抬头,挺拔的黑影站立在先前他站过的位置,那些日子他总是孤独得站在那里,看着屋内绾意的一举一动,直到鸟鸣鸡叫,白昼降临,现如今那个位置突然站了另一个男人,同样的满怀深情,同样的爱而不得。   流云祈羽足下轻点,身子如展翅的雄鹰,轻巧的飞向竹林顶端,足下踏着一根翠竹,身子随着竹子的韧性上下晃动着,血色的纱衣妖娆的随风乱舞,而他的眸光阴冷,面上更像是千年冰窟里面走出来一样,看着一丈之外的男子,毫不掩饰的散发着敌意!   那人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底下的竹屋,流云祈羽出来的时候已然灭了烛光,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痴迷的目光像是要穿破夜的深沉,在光与热的照耀下,寻找他此生的爱人。   “栖凤国当真是太过太平了,怎么着一国帝王大半个月不会凤都,就不怕回去的时候,那把龙椅已经换人了吗?”流云祈羽嗤笑的看着对面的战天戈,心中突的往下沉。   战天戈收回视线,抬头对上对面的流云祈羽,男人与男人的较量正式开始,双手背在身后,毫不示弱的迎上去,“栖凤如何,就不劳王爷费心,就算江山易主,也不会是你流云祈羽的天下!”   流云祈羽眸光一暗,唇角微勾,勾勒出一道绝艳嗜血的弧线,“那倒未必,天下只有我流云祈羽不想要的,没有我要不到的,天下天下,天在我脚下!”   流云祈羽的霸气狂妄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战天戈眸光深沉的望着对面狂肆乖张的男子,不予置评,他只想安静守在她身边,并不想招惹是非,若不是他出手伤害他的意儿,他也不会现身,“不要伤害她,她值得最好的对待!”   流云祈羽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但是他就是看不惯他的多管闲事,绾意是他的女人,是他一个人的,由不得其他人来觊觎。“她是本王的女人,如何对待不需要你这个娘家兄长操心!”他故意将兄长二字咬的很重,而战天戈也很是配合将虎躯微震,不过,却也只是一瞬罢了。   “你错了,意儿她不是谁的,她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他丝毫不理会流云祈羽的挑衅,眸光悠远,像是飘进远去的梦一般,一抹凄苦在他眼中闪现。   流云祈羽在听到他如此亲密唤着她的名,又想到两人之间的曾经,妒火中烧,燎得他五脏沸腾,二话不说,便是一记杀招。   战天戈身形闪动,轻巧的避过,哪里知道流云祈羽的攻击无处不在,片片竹叶陡然升起,借着月华的照耀,泛着幽绿的光,而他的周身席卷着狂躁的风,将那片片竹叶卷入风中,低吼一声,“破!”千万片竹叶飞刀像是受到主人的命令似的,带着凛然的杀意朝着战天戈袭去。   战天戈眼角含笑,刚硬的脸庞难得的出现一丝柔光,利用内力,隔空传音到两人的耳中,“你说若是让意儿亲眼看到你要杀朕,她会是什么反应?”   流云祈羽虎躯一震,侧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空地上的绾意,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想要收回杀招却已经来不及了。   千万片竹叶飞刀从战天戈的身躯上划破,带着血色的浪漫,映入绾意的眼中,伴随着他陡然坠落的身躯,刚刚压制住的呕心欲吐再次钻进咽喉,神色惨白的看着一声黑衣的战天戈从高处坠落,砰地一声,恰巧落在他的腿边。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将那一片清新的竹香掩盖,绾意看了看地上呕出一口鲜血之后,晕厥过去的战天戈,复又抬头,用一种询问伤痛的眸光问着竹顶高悬的流云祈羽,无声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眼前杀人?   流云祈羽默然无语,却在绾意眼神的审视之下,感受到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这就是他的世界,用血腥解决一切,纯洁干净如她,终究离他越来越远。嘴角扬起一抹凄苦的笑意,身形忽闪,消失在一片暗夜之中。   微凉的风卷走绾意身上所有的暖意,身子有些支撑不住的朝后倒退几步,最后颓然的跌坐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   一夜未眠,绾意神色憔悴的抱膝蜷缩在床的角落,她的思绪很乱,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漂泊无依的孤舟,本以为流云祈羽是她的彼岸,但是经过昨夜,她迷惘了。   秋心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将自己掩藏在一片黑暗中的绾意,瘦削的身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只知道她不过是打个盹儿,醒来就不见了绾意,四处寻找,却在竹屋前,看到呆坐在草地上的绾意,以及绾意身前浑身是血的战天戈。   一场忙碌,直到现在才能喘口气,主上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表面被竹叶划伤并不严重,但是被强大的内力击中造成的内伤却很严重,相信没个个把月的调养是好不了的。秋心小心的伺候着他,心口像是钝刀生生割肉一般,她知道主上醒来之后,第一个想要看到的人不是她,为了主上,她来了。   其实她还是有些怨恨绾意的,她知道主上的伤与她脱不干系,但是如今见她如此模样,心口郁结的恨意渐渐消散了,“公主,天亮了,奴婢服侍您梳洗!”   回应她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公主,天亮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她走近一步,继续询问,本以为她不会回到,没想到绾意却开口了。   “战天戈没事吧!”声音粗噶而喑哑,咽喉的干涩让绾意觉得很难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人在声带上安了一个倒刺似的,生疼生疼,只折磨身子,却不知名!   “陛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怕是敌人存了心要陛下的命!”   绾意身躯一震,却很快的稳住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朝床边移去,哪里想到她刚刚的动作落在秋心眼里,让她瞬间升起一股杀气。   “走吧!去清风阁!”绾意随意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梳洗过后,对着一旁的秋心道。   “公主不去看看陛下吗?”秋心对上她的背,忍不住问道。   绾意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应什么,也不管背后的秋心,径自出了竹屋,徒留下神色诡异的秋心。   还没到清风阁,就见一丫鬟打扮的姑娘迎面扑来,绾意被她这么一扑,愣是朝后退了几步,险些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而那撞人的小丫鬟就很不幸的摔在地上,动作粗鲁的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抬起头,愤怒的神情在看到绾意之后,吓的跪倒在地。   “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冲撞公主的!”   绾意一愣,看着地上的丫鬟一个劲的猛磕头,突然感觉自己跟洪水猛兽似的,“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   那丫鬟见绾意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连忙称谢。   “一大早的出了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绾意神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丫鬟,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丫鬟应该是清风阁的,上次小北出事,便是她发现的,自己还找她问过话,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那是因为她丫鬟有一个很是诗意的名字叫清音!   清音一听绾意这么一问,这才想到自己这么急急忙忙是为了什么,满是惊慌的对绾意说道:“公主,驸马出事!”   032 雾影重重   绾意一听,本是白皙如雪的肌肤更加惨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等了几秒终于消化清音带来的消息,这时秋心也已经随后赶来了,见到绾意凝重的表情担忧的问道:“公主,出了什么事?”   绾意拂了拂手,有些疲惫的道:“走,去清风阁!”   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绾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她却无力阻止,就像冥冥中早已有人布好了局,她不过是一个看客罢了!   进了清风阁,张渊已经先一步来到这里,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赶忙出来迎接。   绾意看着他乌云满布的脸,嘴巴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身子,让绾意通行。   绾意一颗心突的下沉,心知那里屋里面的人凶多吉少,长吁了一口气,雪白袖口下的手骨骼错位,指尖泛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硬着头皮,举步向前。   纷繁华丽的床帏早已被放下,影影绰绰的倒影着里面安静得毫无声息的身影,绾意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伸出泛白的手指,撩开织锦床帏。   小北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神态安详,只是脸上陡然加深的青紫之色,显得有些触目惊心,薄削而有型的唇瓣像是偷吃了桑葚果子的小孩,印着紫黑色的胭脂,艳丽的就像是暗夜中的吸血鬼似的,浑身无一处完好,像是被扔进染缸似的,绾意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床上的小北,扭头问向身后的张渊,“这是……怎么回事?”   张渊僵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走向前来,满是沉痛的说道:“公主,有人对他下了毒!”   “什么?”绾意吃惊的瞪大眼睛,很是讶异,小北本来就已经时日无多了,身上不但中了“魔消”,甚至被人还下了蛊,谁还这么狠心,居然对他下毒手?将整件事思前想后的想了一通,却是毫无结果,视线重新回到床榻之间,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睫毛,带着痛苦而狰狞的神色,只觉一阵苍凉。   绾意很快平静下来,冷静的审视了小北一番,却毫无结果,抬头,对上张渊的眼,问道:“什么毒,可有解?”   张渊脸上的青紫之色丝毫不亚于床上的小北,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道,这种毒毒性很强,来势凶猛,属下查探了驸马的饮食,也找了清风阁所有下人问过话,驸马从昨日起,除了太医开的药,连水都没有喝过,而且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属下实在查不出!”   绾意听张渊这么一说,不由仔细端详了小北一会儿,却是没有什么伤口,一夜未睡,体力有些不支,绾意顿时有些眩晕,便准备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一会儿。谁知道她才刚转身,床上的人似乎有什么感应似的,突然抓住绾意放在身侧的手臂,阻止了绾意的动作。   绾意回过头去,看着床榻之人很不安宁的睡颜,藏在凉被下来的手臂,突然伸出的手臂,扯开了捂的严实的被子,绾意心中一软,拉开他的手,准备放回被子里面,却在触及到手臂上两颗似有如无的小黑痣时,陡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绾意抹开他的袖子,将之卷到手肘之上,细细摸索着这两颗黑痣,突然像是雕石一般,跌坐在床沿。   张渊离她最近,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公主,发现了什么吗?”   绾意将那只手臂递给张渊,起身,退开床沿,什么也没说,便朝外走去。秋心不放心的跟了上去,却被她阻止了。   张渊不解绾意这是为何,凑上前一看,惊讶的张大嘴巴,之间大片青紫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两颗像是黑痣的伤口,因其位置处于手臂内侧,很难让人发现,张渊轻轻一按,顿时有黑血从两颗黑痣的位子流出来,这才醒悟,这哪里是两颗黑痣,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的伤口,而根据伤口显示,这应该是被蛇咬过的。   绾意顶着巨大炎热的太阳,呆愣的站在祈王府外,身子僵硬的就像是立在门前的两尊貔貅,偌大的金漆大字泛着金灿灿的光辉刺痛了绾意的眼,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上午,顾不得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指指点点,只知道如今的自己心绪很乱,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小北狰狞痛苦的模样,那两点细如挣扎的黑点刺激了她的眼,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被蛇咬过的伤口,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了流云祈羽的另一爱宠青丝蛇一根,绾意的世界整个的混乱了。   自己这算是什么呢?兴师问罪吗?凭什么,就凭着小北手上的蛇印吗?还是当日在金銮殿流云祈羽对小北的杀意,若不是后来阴差阳错,流云意轩被青丝咬中,估计小北难逃此劫。他以为流云祈羽早就将这一切忘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小北都安然无恙不是吗?   怀疑的种子在心口升腾,她想要去撬开厚重的朱门,但是转念一想,何必呢,他流云祈羽要杀的人,谁能阻止。刚想举步离开,就听到厚重的朱门发出闷闷的声响,绾意转身看着突然开启的朱门,似是在奢望着什么,是心中那抹血色妖娆的身影吗?   然而她失望,出来的不是流云祈羽,而是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满脸风尘味的女子,绾意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语,这两人应该就是当日在画舫中流云祈羽左拥右抱的姐妹俩。   只见她二人打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腰身,步伐虚软悬浮,奇怪的走路姿势让绾意心中燃起不好的感觉,她努力让自己不往那般肮脏龌龊的画面想起,可是那两个女子好像非要跟她作对一般。   “哎,这票干的,真是累人啊!骨头都要酸了!”粉衣女子揉着酸涩的腰身,忍不住抱怨。   “是啊!这王爷可真强啊!折腾了咱们姐妹俩一整夜,什么姿势都试过了,一干就是一整夜!”绿衣女子连身附和,“不过好久没遇到这么强得男人了,回去说给楼里姐妹听,她们铁定羡慕死咱!”   “是啊!而且这出手也大方,不过有这样的男人,就算让咱白干,咱也愿意,那身材,那精力,还有那活儿根本就不是一般男人的尺寸啊!”粉衣女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里泛着淫光。   “是啊是啊!”绿衣女子掂量着怀中的银两,笑开了花,“这些个银两够咱们过活下半辈子了,这么强的男人真不想这么快离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后来那女的,咱们说不定还能伺候着,说不定等王爷醒了,咱们姐妹俩再加把力气说不定能混个王妃当当!”   “得了吧!就你那样还王妃呢?你没看出后来那女的是谁吗?得知了她,咱们有几条小命过活!”   “那你就甘心嘛,瞧那女的一副神圣不可冒犯的样子,脱了衣服还不是跟咱们一样!”   “不甘心又能怎样,咱小老百姓能跟他们斗,那不是找死吗?不过那女的估计也活不长了,这种乱-伦的事儿他们都敢干,早晚被拉去浸猪笼!”   “呵呵!是啊!你看那女的猴急样子,咱们还没出房门,就开始叫了起来,活像饿了十年八年似的,啧啧,真鲜艳啊!”   “哈哈哈!!!”   ……   伴随着那呕心欲吐的感觉,绾意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这样的话那些污秽不堪的话语就传不进自己的耳中,看着那在自己面前突然关闭的朱门,一种名为背叛的感觉在绾意胸口火烧火燎着……   033 背叛?我心悲凉   绾意觉得自己就像是海岛上的孤舟,滔天巨浪扑面而来,她想要逃离,但是双脚却在此时抽了筋,突如其来的灭顶感觉让她疯狂,而手中的浮木也在此时背叛了自己,乱=伦?和谁乱=伦?是她么?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凤红鸾的身影,理智荡然无存,嫉妒的火焰恨不得烧得自己灰飞烟灭。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或者晕倒,但是她没有,火辣辣的日头丝毫暖不了她冰寒的身体,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雪白的肌肤被太阳烧的发红,头脑却在此刻异常清晰。   她站在门外,从日出等到日落,当耀眼的霞光照耀了整个世界,那张厚重的朱门终于再次打开,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没有,指甲嵌入血肉的痛楚让她神经一阵,看着眼前血色妖娆的身影不断朝着自己走来,一如既往的邪魅妖娆,那眉眼间有着她熟悉额怜惜与心疼,那是每一次他们身体交缠之后他才会展现出来的,她以为那是她独有的温柔,可今日她才明白不是。   因为他的怀中早已拥抱了另一个女人,那欢爱过后慵懒虚弱的神情,那布满神情与不悔的目光,女儿娇羞,依偎在男人的怀抱,男儿堪怜,爱怜的如若抱着此生的珍宝。   第一次她站在他们面前,却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个第三者……   第一次她注目远望,明明不过十步距离,他却看不见她……   爱如指间沙,留不住的三千宠爱,忘不了的隔世花开,你许我情深似海,抛开过去,展望未来,我付君一腔柔情,倾世不换,却已惘然!   你抱她入怀,我寂寞徘徊,   你执她玉手,我黯然等待,   你吻她秀额颈项,我决然离开,   你怜她温情如水,我此生苍白……   爱过方知情浓,痛过方知情浓,这一场爱的战争,她输的一败涂地,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揽着凤红鸾上了马车,扬起的尘烟氤氲了她的眼,而她却只能傻傻的仰望。   铅云沉沉,雷声轰鸣,上天似乎也在此刻感召她的狼狈,轰隆隆的雷鸣,夹杂着渗人的闪电,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拍打着窗棂,地面,屋檐,还有行人佝偻的背脊……   绾意微微抬起下颚,脑海里面突然想起张爱玲的那首诗“满城风雨我从海上走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该隐藏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如今风雨飘摇,满城风雨,她如一叶扁舟,无论从哪里,此刻请你出现在这里,许她尘埃落定!   然而一切总不过是虚妄!   百里凤熙一身华贵朝服早已被打湿了大片,云都的夜寒气逼人,如今又是大雨滂沱,他下朝回府,鬼使神差的绕到这里,急行的马车在此刻停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雨中萧条瘦削的身躯,接过车夫的油布伞,来不及打开,便奔跑到绾意的身边。   头顶的与突然停止了,绾意木楞的抬起头,晶亮的水珠顺着她凝结的发一滴一滴有规律的流淌着,姣好的面容被雨水泡的发白,先前被烈日晒伤的红肿被雨水润泽的更加鲜艳,干涸的嘴唇,早已劈裂,滴落些许血清,融入雨水中消散……   她的眼神空茫无光,望向你时,似要透过你投向更远的地方,眉眼间没有悲欢哀愁,似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那模样饶是百里凤熙这个经历风霜雨雪看破世事变迁的人都为之心疼,他为她遮风雨露,却照不亮她心中的光,头一次,如此的憎恨自己的无力,看着前方巍峨雄健的祈王府,嫉妒如蛇蝎一般吞噬他的心脏。   “走吧!”他压抑着心中的痛,伸手揽过她薄削的肩,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朝着公主府走去。   绾意无意识跟着百里凤熙的步伐,他让她走,她便走,没有风雨的摧残,她这朵绝世之花依旧开的灿烂,只是这灿烂之后的寂寞却早已深埋在深邃的土地上,藤蔓纠缠,爱恨交织。   那夜之后,绾意大病了一场,心情郁结再加上淋了雨受了很严重的风寒,当夜便发了高烧,急坏了一屋子的人,百里凤熙请来了太医,战天戈守了她一夜。   迷迷糊糊间,便已过了三日,睁开眼,对上的便是战天戈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脸上胡渣满布,身上的黑袍褶皱的不成型,一双眼猩红猩红的,布满了血丝,看着绾意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怜惜,将刚刚醒来的绾意吞没。   绾意想要起来,浑身却是虚弱无力,看着床边的人,在意识到他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之后,只得自力更生,轻轻蠕=动唇瓣,喉咙像是被火烤过一般,一张嘴就喷射出浓浓的火焰,烧的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战天戈见她如此,深深的凝睇她几眼之后,不发一语的起身离开,弄得绾意一头雾水。   没过多久,秋心便带着一种丫鬟进来伺候,一开口便是劈天盖地的指责。绾意越听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接过她递上来的水,温润的水顺着喉咙顺流而下,浇熄了一腔热火,减轻了不少痛楚。听着她看似斥责实则关心的话语,忍不住调笑道:“秋心,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能说,不过你再这么说下去,我估计就要羞愧而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公主不准这么说!”一听死字,秋心顿时变了脸色,一向无喜无悲的脸上今日难得的表情丰富。   “好好好,我不说,但是你再这么说下去,你亲爱的公主我就要被饿扁了!”绾意委屈十足的捧着干瘪的肚子,这幅样子让一种伺候着的丫鬟看的闷笑不已。“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虐待我,怎么一觉醒来像是三天没吃饭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在秋心一个眼神的斥责下,那些个丫鬟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出去了,只留下巧儿一个人在张罗桌上的食物。   秋心扶起绾意,伺候她熟悉干净,便走到左边,看着桌上的白粥,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看着摆弄汤勺的巧儿,“巧儿,咱们府里是不是缺钱缺的紧啊,怎么着也得给你家公主添点荤腥油光什么滴啊!”   巧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憨憨的看着绾意,又将视线投向秋心,委屈的瘪着嘴巴,不语。   “好了,巧儿,你想下去吧!这边我伺候着就行了!”秋心挥了挥手,巧儿如蒙大赦似的溜出屋子。   桌上的白粥泛着热气,许是太饿了,绾意也不等秋心伺候,径自吃了起来,刚刚她不过是跟她们开个玩笑罢了,真要她一大早就开荤,还不如杀了她算了。一盅白粥下肚,绾意很不雅观的打了个饱嗝,伸了伸懒腰,浑身骨头都要酥软。   绾意吃饱喝足,身上出了点虚寒,浑身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索性秋心早有准备,越过屏风,洗了一个热水澡,顿时神情气爽。看着外头日头正好,便想着去花园里面散散步。   秋心说什么感冒刚好,再伤了风那还了得,但是实在招架不住绾意的耍赖攻势,唤人进来收拾了碗筷,便出去张罗了。   绾意一人端坐在铜镜前,满脸的强颜欢笑再也装不下去了,看着镜子里面红一块白一块的脸,一张姣好白皙的面容愣是给她折腾成这样,绾意想若是“萧绾意”泉下有知,铁定会骂死她,苦笑一声,手指小心的摸着脸颊上的红包,这是先前的晒伤已经结痂,上面不知道擦着什么药膏,虽然止住了痛意,但是这味道,绾意实在不敢恭维。随后取来面纱,看着纯白的面纱想着曾经的一点一滴,胸口奇迹的感受不到一点痛,只是空落落,让她有些茫然。   秋心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进屋便看见坐在梳妆台上前的绾意,昏黄的铜镜倒影着她瘦削的身躯,面容上雪白的面纱生生刺痛了她的心,隐约的知道公主再次带着这面纱就像是再次封闭她的心一般……   034 涓涓细流   夏日的风暖暖的,带着些许燥热,绾意斜躺在美人榻上,满园春色,灿烂花开,心里说不出的平静,面上的面纱伴随着夏风抚摸着绾意脆弱的肌肤,绾意半眯着眼,神情慵懒的跟猫儿似的,周围寂静一片,真希望画面在此刻定格!   百里凤熙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画面,美人斜躺香榻,婀娜多姿的娇躯在风中摇曳,面上挂着纱巾,带来古老而苍凉的神秘,浑身透露出的慵懒气息让人沉迷,恨不得抛下万里江山,功名利禄,与之缠绵江湖,醉忘河山!   绾意听到脚步声,茂密修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微微翘起,目光投注在来人的身上,神色迷惘,恍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想起来人是谁。   “你来啦!”轻声一句呢喃,仿佛早已知道他会来似的。   百里凤熙径自走进长亭,在石凳上坐下,见绾意没有起身相迎,他也不怪罪,端起秋心奉上的茶,也不啜饮,习惯性的掀开茶盖,吸取满庭的清香。   “你倒是悠闲啊!在公主府当起了富贵闲人,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他语带笑意的调侃着。   绾意轻笑,丝毫不将他的调侃放在心上,没心没肺道:“与我何干,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能当个富贵闲人也错啊!”   “怕就怕,你不惹是非,是非也会找上门来!”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的摇晃着手中的茶,眼角挂着浅浅笑意,只是丝毫掩藏不了满身萧索的味道。绾意知道那是寂寞苍凉的味道,那是危险勿近的味道。   绾意轻声哦了一声,翻了个身,神态从容,不急不慢的说道:“那就等麻烦找上门再说吧!”   百里凤熙撩拨绿水中央绽放的绿叶,神情高深莫测,语带所指的看着前方慢慢走来的身影,“喏!这不,麻烦找上门了!”   绾意轻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从榻上爬起,调皮的乌发垂在唇瓣,为她增添了一份妩媚,满是无奈的瘪瘪嘴,“还真是见不得人清闲啊!”   随意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衫,顺了顺乌发,看着百花拥簇而来的秋心以及她身边的小李子公公。   “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尖细的身影从耳边传来,这小李子笑的跟弥勒佛坐下的小童子似的,有些讶异的看向一旁的百里凤熙,脸上神色一变,不过很快调整了过,“奴才给右相大人请安!”   “李公公请起,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有何旨意!”绾意弱柳扶风的走到一旁走下。   那小李子也是一人精,脸上的肥肉挤做一团,笑嘻嘻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儿,主要是前些日子听说公主受了风寒,陛下一直担心着,这不趁着今儿个有空,催着奴才过来看看。”   “有劳陛下挂心,绾意愧不敢当!”绾意脸上挂着客套虚伪的笑意,心中却是苦恼不已,劳烦一国帝王挂念,她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公主远嫁而来,陛下把公主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公主莫要生疏才好,来的时候遇着皇后娘娘,娘娘还说让公主进宫多坐坐,这不明儿个正好宫里有宴会,就吩咐老奴,请公主和驸马进宫坐坐……”   绾意算是听出他的意思了,敢情自己在府里窝着,也碍着那些人的眼了,这不才几天啊,就想把自己往那狼窝里面赶,侧头看向百里凤熙牲畜无害的脸,只能憋屈的回道:“有劳公公了,绾意定当前往,不辜负陛下和娘娘的美意!”绾意朝着秋心使了个颜色,秋心点头,递了个小玩意给那李公公,再看到那李公公骤然发亮的眸光之后,绾意只觉一片荒凉,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市侩了!   秋心去送那小李子,长亭内突然又剩下绾意和百里凤熙两人,绾意也不搭理他,径自走到亭边,大片大片的光晕泼洒下来,望着满池摇曳的芙蕖,而那池塘尽头的一碧苍翠,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倒影着斑斑驳驳的光影,遥远的就像是一个梦似的。   自从那日醒来,很多事,很多人,绾意都看淡了,流云祈羽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一个禁忌,自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绾意面前,而绾意再也不会像往日那般在得与失的惶恐中等待着,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大家都感觉到她变了,绾意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是变了,变得世故,变得没心没肺!但是如果这样的变化能让自己不再受伤,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   战天戈自从那日醒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只是后来听秋心说,他回栖凤了,绾意不置可否,虽然心中对他为何来流云感到疑惑,但是她深知这不是自己能探寻了,而且自己也不想探寻,只是每次在秋心欲言又止的神情感到很无语。   其实她还真的相信否极泰来这会事儿了,这不,自己大病一场之后,小北身上的毒也解了,说来也蹊跷,或许只能说缘分所致,谁都没有想到,当日在小巷子里面出现,后来又突然消失的小白竟然是神仙谷的人,要知道神仙谷可是神医刀千骨居住了地方,这天下还没有神仙谷解不了毒,这不,机缘巧合之下,小白的突然出现正好解了小北的毒。   不过小北的毒是解了,但是脑子却坏了,倒不至于想小白那样孩子心性,但是什么都记不得,这让绾意苦恼一阵之后,却也有些羡慕,能够忘记那也是上天赐给的福分!只是解了毒之后的小北的确让人惊艳,无论是容貌,还是那个不怒而威的气势,那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和记忆中的某人甚是相似……   百里凤熙见她良久不发一语,时而皱眉,时而叹息,忍不住关切道:“怎么啦!若是不想进宫,便不去!”   绾意看着他,清冷孤月,华贵无双的容颜上永远闲适安雅,一向闪着睿智光芒的眸如今盛满宠溺的光,绾意一阵动容,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能和百里凤熙如今安静的待在一起,甚至详谈甚欢,也是缘分吧,如果说流云祈羽是毒药的话,那么百里凤熙便是一杯温茶,暖暖的,温温火火,永远不急不躁,如水滴一般,慢慢穿透顽石,一点点走进你的生活。   那日风雨之中,他为她撑起一把伞,遮风挡雨,将自己从那一片残酷的梦中打醒,大病初愈之后,他时常来探望,从最初的默然无语,到如今的引为知音,绾意知道他懂她,有时候两人不言不语,干坐着便是一整天,偶尔说上几句话,不多,但是很温暖,就像是认识了好多年了。   “没事!”绾意淡笑着摇了摇,不想多说。   百里凤熙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驻了几秒,随后化作一抹了然的苦涩……   035 小北的坚持   百里凤熙咚咚咚无意识的敲击着石桌,纤细的指尖染上一抹嫣红,那咚咚咚的声响在耳后响起,渐渐的成了一曲和谐的调子,安抚着躁动的心。   绾意收回视线,慢悠悠的走回美人榻,慵懒的躺了下来,蒙纱的肌肤习惯性的磨蹭着身下的雪狐毛毯。百里凤熙知道她又钻进自己的乌龟壳中,那个世界他只能在外面徘徊着,却始终走不进去。   “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一种动物吗?”看到绾意突然伸手将一碟糕点捧着怀中,百里凤熙忍不住调笑。   绾意手里捏着梨花糯,雪白的面纱下,粉唇轻启,在听到百里凤熙的话语之后,绾意木楞在一旁,随后忍不住皱眉,柳叶般的眉眼轻轻皱成一团,那模样说不出的诱人,纯真与妩媚交织,看的百里凤熙心痒难耐,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很是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绾意这厮还在百里凤熙的话中反应不过来,哪里知道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媚态勾引得身旁的男子心痒难耐,要知道百里凤熙也是个正常男人,而绾意又是他放在心间的女子,对她有欲望也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绾意下意识的就想反骂回去,她知道百里凤熙想说她很像猪,她突然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确实有向猪这种生物发展的趋势,整日里不是睡了吃,就是吃了睡,以往还有心思看看书,现在整个人就像是无脊椎动物似的,浑身软软的,就想躺着不动。这确实有点怪,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发现生了一场病不但没瘦,反而发福,看着小肚子突突的往让冒,俨然有朝团子发展的趋势。一个念头在心中闪现,却吓得她冷汗涔涔。   不自觉的抚摸突起的小腹,绾意迷惑了,不禁问自己,真的,有了吗?   百里凤熙很奇怪绾意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和自己打趣,反而神情恍惚的摸着小腹,突然一道天雷击中头顶,一抹沉痛闪过百里凤熙的眸中,一时间寂静无语,百里凤熙想要打破这片沉默,刚欲开口,却在看到从假山后突然飞奔而来的身影之后,闭上了嘴巴。   一袭青影忽闪而来,不多了亭中就多了一个着了青衫的俊美男子,只见神情冷峻,浑身透露着一股风卷残云的霸气,只是这眉眼间夹杂着些许江南子弟的细腻,倒把那天生轻狂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和气质,如同草原上的雄鹰,奔放张扬,豪迈不羁。   只是如今的这只雄鹰却像是落败的公鸡,被人追的上蹿下跳,他的突然出现打破这满庭的静谧,只见他深邃的眼随意瞥了一眼,在对上百里凤熙的目光时,很明显的敌意从眼中升腾,而百里凤熙在见到此人时,也同时散发出了冷凝之气。   绾意惊见此人,微微有些讶异,看着他满头汗渍,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北,你又被小白捉弄了?”   霸气的眉头再听到绾意的话之后,皱成一团,紧抿着薄唇,刚毅紧绷的线条显示出他的不悦。   绾意放下手中的碗碟,起身走向她,忍不住摇头,“小白就是孩子心性,你就别计较了!”   小北孩子气的别过脸去,轻哼一声。   绾意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自从小白解了小北身上的毒之后,总是喜欢粘着小北,而小北又是个清冷的性子,久而久之,小白恼了,许是要吸引小北的注意力,经常下点毒什么的,在小北痛的死去活来,或者痒的死去活来之后,再解了毒,而且乐此不疲。   小北这人平时看起来无害,总是隐忍着,自己也是好几次看不过去说小白几句,可是小白就是不听,长此以往,绾意也无计可施,总能尽量让小北避着他。不过,你若真当小北牲畜无害,你就惨了,自从见识了小北的手段之后,绾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腹黑。   自从某日小白被团子吓得屁滚尿流的场面被小北看到之后,有一段时间,绾意发现小北总是夜里偷偷溜进厨房,起初不知道他干什么,然后在某个清晨,被小白堪比杀猪叫的吼叫惊醒之后,赶去小白的房间,这才发现,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北这厮!   原来小北竟然趁大家都睡的时候,捉了几十只耗子丢进小白的被窝,从此小白再也不敢捉弄小白了,因为每当小白捉弄小北一次,第二天早上他们都会被特定的闹铃给惊醒!不过虽然小白不再对小北下毒什么的了,但是这人粘起人来,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绝!整天像只小麻雀似的跟在小北的身后,叽叽喳喳,逼着小北一看到就绕道。   这不,没多久,小白那古灵精怪的小脑袋便从假山后面冒了出来,瑟缩的看着亭子,像是在试探小北不会溜走似的,绾意明显的感觉到小北嘴角抽了抽,在小白还没有踏进亭子,突然对空气一喊,“团子!”   刷刷的白影如同闪电一般突然出现在小北的肩头,绾意有些诧异看着这一幕,还真不知道团子和小北什么时候勾搭上,只见小北突然对着肩上的团子点了点头,团子像是注入了咖啡=因一般突然振奋起来,两颗黑玉珠子一扫,正对上缩在假山后的小白,尖嘴大开,露出两颗锃亮的大门牙,笑的好不嚣张!   团子身形一闪,定眼一看竟然落在小白的肩上,伴随着小白的尖叫声渐渐远离长亭!   亭内重新恢复安静,多了一个小北,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起来,凉凉的风卷着满池的荷叶清香在亭中流转,小北皱着眉头,看着单薄的绾意,二话没说,扶着她躺在美人榻上,拾起地上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那模样真像一个体贴妻子好丈夫。   百里凤熙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突然升腾出一股诡异的感觉,从见到这个男人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人绝对不简单,在绾意说这人便是驸马墨长生的时候,百里凤熙忍不住琢磨着,流云帝派这样的人物来到绾意身边是何用意,不过很快他便肯定这人绝对不是流云帝的人,不为其他,只因直觉,这男人的气场告诉自己此人绝非寻常人能驾驭得了,倒像是稳居高位,睥睨天下的帝王,总而言之,这人浑身是迷!   绾意有些好笑的看着大男子主义的小北,她从来不说他是什么身份,但是她知道以小北的聪明绝对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她的驸马墨长生,而她强势霸道的举动无一不在宣誓着自己是他的妻子。每每看到他冷峻的眸光中那点点温暖的星芒时,绾意的心中五味杂全,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们之间其实并不是夫妻,但是这种混乱的关系连她自己都理不清,如何让毫无记忆的小北理清呢?   不过今日流云帝传她进宫,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但是她知道那皇宫就是一个阴谋的漩涡,她真的不想再踏进一步,更何况让无辜的小北卷进去呢,但是她却不得不去,这便是她的悲哀!   绾意苦笑着扯动嘴角,灿烂温暖的阳光却让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她转头对上百里凤熙,百里凤熙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给了她一抹了然的笑意。匆匆起身,话语温柔,“绾意,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明天见!”   绾意点头,“慢走!”   绾意望着他的背影,百里凤熙的善解人意让她宽慰,却也让她烦恼,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但是她给不了。   小北一瞬不瞬的看着绾意,见她一直目送着百里凤熙离开,胸口升起一口闷气,让他很不自在,有些孩子气别过来去。   绾意收回视线,见小北这样,着实有些不解,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眼下的情形必须让小北知道,于是下定决定唤了他的名字,“小北!”   从开始听绾意的叙述,小北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直到绾意将一切叙述过,他还是没有反应,冷冷的坐在一边,不发一语。   “所以你是我的妻子喽?”良久小北突然开口,深邃的眼泛着点点幽蓝的光,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是的,名义上你是我的驸马墨长生!”绾意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说不出来。   “名义上?”小北似乎很不满意这三个字,“我们拜过天地吗?”   绾意再次点头,“但是……”   绾意还欲说些什么,但是被小北的话打断了,“没有但是,你就是我的妻子!”   小北一锤定音,听得绾意傻愣在一旁,这会儿换做她皱眉了,“你没有必要卷进这场是非中,而且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会找个机会帮你脱身!”   “我的生活?在城隍庙当乞儿?”小北嗤笑,对绾意这种想要将他推开的想法很不高兴。   “不是,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城隍庙的乞儿,过去的你肯定有着属于你的生活,说不定你有父母妻儿,你不能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一醒来脑海里面一片空白,而且整个世界只有你,如果我的过去真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沦落到当乞儿,上天既然有了这样的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而且我们已经拜堂成亲,我便是你的夫君,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绾意傻眼了,有这样一个男人与自己生死相依偎,本是幸运,但是她却没有资格拥有这一切。而且她认为小北这人绝非普通人,比之于那些皇家子弟,不逊一二,这样的人必将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而不是困在这里,与她做着比阶下囚还痛苦的公主驸马……   036 北定中原   绾意从来没遇到过像小北这般执拗的人,经过一个下午交谈,自己磨破嘴皮,得到的结论却是小北认定了她,而且也不打算找回失去的记忆。绾意无奈,却也知道与这人说不通,索性眼睛一闭,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寂静的凉亭中,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缭绕,小北神情专注的看着婴儿般蜷缩在美人榻上的绾意,心中一片柔软,面上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光。自从清醒之后,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传闻,隐约知道她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个不是少年丞相百里凤熙。   他很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静如处子,安若芙蕖,浑身就像她蒙在面上的白纱一般,透露着一股神秘而悠远的气息。浅笑嫣然,那笑却是隔着万水千山,只是一个表情,而不带任何感情。睿智而冷静,那副从容笃定的模样让人恍惚,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但是那时而流露出来的哀婉疏离却让人心疼。他知道她跟他所认知的那些女子不同,她不是男人用来圈养在院子里面的家禽,而是与你比翼双飞的青鸟。   每一次接近,都带着一点一滴的沦陷,他恍然到达了一种他从未领略的境界,视线缠绵,她是他永远追逐的方向,于是他明白,他要这个女人,无论她有怎么样的过去,至少她现在是他的妻子,既然如此,那么他绝不放手!   小北望向她慵懒的睡颜,一抹坚定在眼中闪现,然后幻化为一种柔弱春水的怜惜,轻轻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滑下膝盖的毛毯,动作温柔,两人突然靠的很近,清浅的鼻息带着她特有的馨香在他鼻尖缭绕,醉人的好似沁人心脾的木兰,伸出手,撩开她鼻尖的乱发,肌肤相触,忍不住撩开她的面纱。   如空谷幽兰一般纯净的肌肤骤然出现在眼前,雪肌凝香,如凝脂白露,诱人的翘鼻,打着小小憨气,那模样说不出的纯真,指下柔滑的触觉让人心痒难耐,那感觉就像是退了皮的鸡蛋,暖暖的,嫩嫩的,让人爱不释手。   脸上痒痒的感觉让绾意有些不舒服,忍不住伸手揉揉,小北定定的看着她,见她没有清醒的趋势,便放心的摩挲着她面颊。   她的眉毛,形似柳叶,弯弯的如月牙一般,本是柔美,但是随着轻翘的眉角,不自觉会流露出一股张狂的霸气。她的睫毛很长很密,大片大片的阴影投射在紧闭的面皮,他无法忘却她清醒时,这两片睫毛忽闪忽闪的,明明是那般的虚弱无力,却像是要在他的心里刮起一场飓风似的。还有那双眸,清亮纯净,即使布满哀伤,也掩藏不住她对人性最后的意思向往……   时间在流转,他们的世界美好的恍若仙境,远远的看着便是一副极美的画面,但是这也得让懂得欣赏的人来观看才行。   小北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眸光忽的阴沉下来,浑身散发的冷凝之气就连千里之外的翔鹰都能感觉到。风骤起,却是一派祥和,连鸟鸣鸡叫都听不到,小北旁若无人的抱起绾意娇弱的身子,眸光在碧空下的某个角落略微停住了两秒,然后大步离开。   就在他们走后,天空像是变了颜色,骤然间,狂风大作,满园盛开的花朵在风中凌乱飞舞,漫天的花瓣如雨一般飘飘扬扬,池中的碧波猛烈的荡漾着,偌大的涟漪像是被扰乱心神似的,拍打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   小北抱着绾意越过花丛,朝着听风楼走去,一路上丫鬟家丁在看到他们都绯红着脸颊,眼带深意的退开。小北将绾意安放在床榻之上,很快秋心便闻讯赶了过来,清冷着一张脸在看到小北亲密的动作之后,眼中陡然生成一股寒气。她压低了声音,恭敬而冷漠对着床边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某人道:“北公子,公主休息了,奴婢在这儿伺候便成了。”   很明显的逐客令,但是小北却不管不顾,冷眸横扫了一脸护主的秋心,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秋心是吧!你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奴婢不敢!”   “是吗?”小北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杀意,“北公子,若是我没有听错的话,我应该是你家公主的驸马,身为绾意夫婿的我,留在我夫人房间还要你一个奴婢许可吗?”   秋心一怔,被他身上散发出强大压迫感吓的瞪大眼睛,但是秋心是谁,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能轻易被人眼前的人气势逼退,“公子严重了,只是公主大病初愈,实在不方便打扰!”秋心执拗的喊他公子而不是驸马,在她眼中,公主是属于那个人,任何人都不可亵渎。   小北不语,只是愈加阴冷的神情显示他的不悦,突然起身,高大的身躯让这寝室显得格外窄小,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秋心,就在秋心以为这人会恼羞成怒的时候,他突然越过她,举步朝门外走去。   秋心不由的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床榻之上安然入睡的绾意,不由的担心道:“公主,你到底招惹怎样的男人?”流云祈羽,百里凤熙,现在又凭空出现一个驸马小北,但愿她不要再被卷入任何的风波里面!   小北出了听风楼,并未回到清风阁,几个忽闪,身影像是闪电一般突然消失在碧空。   其实小北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几个忽闪去了对面的院子,满园额荒草遮蔽他的视线,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头,长袖一挥,那荒草竟然凭空出了一条道,青影忽闪,很快来到祈云阁,妖娆的血藤,馨白魅惑的小花,小北当空一掌,那藤蔓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压力似的,瑟缩顺着墙角退去。   大门打开,满是昏黑,小北却不管不顾,恍若夜能视物。邪肆的风带着杀伐的气息猛烈的咆哮着,身后的大门已然被关闭,小北却是毫无惧色,顺着他认定的方向走去。   屋内骤然大亮,夜明珠的光辉播撒在每个无人的角落,小北抬头,对上墨玉石棺上邪魅的流云祈羽,眼神交汇,迸发出强烈的岩浆,如火山喷发一般。   “好久不见了,师兄!”流云祈羽撑着脑袋,斜躺在墨玉石棺上,看着不远处一袭青衫,悠远如山黛,巍然而高大的高山,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小北听到他的称呼,却也只是眉头轻挑,浑身的肌肤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柔和几分,反而愈加的紧绷。   “哦!不对,本王应该称呼你为北定皇,对吗?北定中原!”   037 棋逢对手   北定中原唇角微勾,似乎并不诧异流云祈羽会知道他的身份,反而好整以暇的坐到整个屋子里唯一的美人榻上,看了一眼这美人榻,眼角的笑意更深,这美人榻与那人时常躺着的美人榻可真像啊,深吸一口气,连气息都是一样的。   “真是舒服啊,师弟,多年不见,你的品位提高了不少!”北定中原的眸灵动的一转,意有所指的开口。   “但是师兄的品位却倒退不少,什么时候连别人穿过的破鞋也要了!”流云祈羽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看着堂而皇之,躺在美人榻的那人,妒火,怒火,沸腾缭绕!   北定中原并不计较他的恶言相向,反而满是兴味的盯着他,一字一顿吐出能让流云祈羽彻底疯癫的话语,“被人穿过的不一定就是破鞋,只能说先穿的那人不合脚,还是有穿的合脚的人!”   “哦?”流云祈羽邪眸流转,眼中灰暗难辨,“那这双鞋师兄穿的可舒服?”   北定中原面上一片柔光,那满足向往的神情看得流云祈羽火气升腾,“就目前为止,这双鞋穿的还是很舒服的!”   “是吗?不过再合脚又能怎样,那终究是别人的鞋!”   “那又如何?我北定中原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狂肆霸道的话语在他的口中吐出,却丝毫不显的局促、   “彼此彼此,我流云祈羽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若论张狂,流云祈羽又岂会逊他一分。天下英豪,能成为他流云祈羽对手的,除了他北定中原,还会有谁。从初次见面开始他们便是水火不容,一山不容二虎,英雄相见,不一定相惜,这点从他们身上便能看出来。   天下之争,北定中原挥军南下,要的不过是与他流云祈羽一决雌雄。终于,金沙滩战役,王终见王,但是却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志在天下的男人居然丢下万千将士,还有身为对手的他。   高处不胜寒,独孤求败的悲哀他深有体会,他步步为营,从萧绾意和亲流云开始,便开始他的天下局,一步步逼得流云祈羽不得不与他对抗,然后成也萧何败萧何,这萧绾意到底何方神圣竟然能将这个天煞孤星收为囊中,心中全无天下,一心只待良人。   于是他只身前往云都,决意会一会这个萧绾意,哪里知道奇差一招,许是太过自负,竟然被身边的人暗算,险些命丧黄泉,结果却也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驸马墨长生。曾经,萧绾意之于他的意思不过是打败流云祈羽的一颗棋子,如今他突然发现也许把这个棋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是不错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其间流转的气息却像是白磷一般,看似平常,一旦触及到它的燃点,燃烧,沸腾,争斗,将会接踵而来。而公主府中安然入睡的绾意,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两个如狼似虎争夺的对象!   【我是分割线】   次日大早,绾意便早早的起床,一睁眼,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背后升起,扭头,一个哈欠打了一半,却在看到床上之人而冷凝了面色。   “夫人一大早看到为夫便这般激动,让为夫很是满足啊!”流云祈羽一张妖孽的脸显得无比纯真,说出的话却让绾意火冒三丈。趁着绾意呆愣的片刻,虎臂一伸,拦腰就把绾意拉回床榻之间,身子一转,整个人死死压在绾意的身上,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熟悉的感觉萦绕在鼻尖,肌肤相贴,本该缠绵悱恻,却已经万水千山过尽。   “夫人这般模样看着为夫,可是在诱惑为夫,如此可口,那为夫就不客气了!”说着就要朝绾意的唇上咬去。   绾意秀颈一扭,生生避开他的唇,眸光清冷一片,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绾意浑身散发的清寒之气生生冻结了流云祈羽的热情,她睫毛翘起,清亮的眸骤然对上头顶一脸邪笑的流云祈羽,唇角微勾,贝齿隐约,“流云祈羽你真的以为,只要你要,我萧绾意就得给吗?”   她的身影不高不低,明明柔弱春水,却像是重锤一样敲击在流云祈羽的胸口,脸上的嬉皮笑脸有一瞬的僵硬,但也只是一瞬。流云祈羽突然凑上前去,轻咬一下她挺翘的秀鼻,继续耍流氓,“夫人这是怎么啦,难道是为夫服务不周?夫人您说,为夫一定改!”   绾意定定的看着神气十足的模样,突然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来,“王爷,臣妇已为人妻,王爷这般举动恐遭人误会!”   怒气染上眉梢,危险的气息在绾意的头顶缭绕,流云祈羽从没有像这一刻想要掐死身下的小女人,口口声声已为人妻,遭人误会?当他流云祈羽是什么!   “王爷若是兽性大发,大把女子愿意为王爷消火,臣妇不是母狗,承受不了王爷的恩典!”绾意继续不怕死的说道。   嘎吱,骨骼错位的脆响在耳边响起,流云祈羽愤恨的看着身下的女子,原来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发情的公狗罢了,突然他有些残忍咬上她的唇,如灵蛇一般轻巧的舌在她两片樱红的唇瓣上嬉戏着,令人作呕的话语像是打开水阀一般,“是吗?那前些日子在本王身下叫得死去活来的是哪儿来的母狗啊!让本王想想,哎,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想不起来,要不,公主帮本王回忆回忆!”   绾意听着他残忍鄙夷的话语,感受着他被褥下粗鲁的动作,突然整个身子被翻了一圈,两腿屈膝跪下,真像母狗一样屈辱的撅着臀,等着公狗的垂怜。   流云祈羽覆上她的身子,轻咬着她粉嫩的耳垂,满意的看着她瑟缩了一下,“啧啧啧,公主这姿势说不是母狗还真没人相信啊!”   “想干就快点,干完了,滚下我的床!”绾意再也装不得镇定,愤怒的扭过头,避开他的灵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般粗鄙,屈辱的翘起头,想要挣脱,却被她死死的按住。   “滚?”流云祈羽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字,“萧绾意,不要以为本王宠你,就给本王使小性子,真当本王治不了你!”说着啪啪啪,跟着中裤,在绾意娇嫩的臀-瓣上猛拍了三下。   绾意一张脸涨得通红,臀部那火辣辣的疼却哪里比得上心中的委屈,但是她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不需要了。突然像是被抽尽浑身力气,绾意瘫软在床榻上,跟条死狗似的。   流云祈羽见她如此模样,怒火蹭蹭的往上冒,但是看着身下小女人委屈十足的表情,着了魔似的,突然从床上起来,大手一张,地上的衣物似乎有引力一般,便出现在他掌心。穿好衣物,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装死的女人,将她翻过来,捏着她白皙的下颚,像个吃醋的孩子似的,吼道:   “萧绾意,本王告诉你,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都是本王的,如果让本王知道你胆敢背叛本王,本王不会杀你,本王会杀了那个男人,无论那人是一国丞相,还是你那所谓的驸马,甚至是一国帝王,本王照杀不误,你若是为他们好,就离他们远点,否则就等着咱们一起下地狱!”   如愿的看到绾意浑身战栗,流云祈羽松开手指,大摇大摆得从正门走出去,丝毫不在乎别人惊悚的目光。   一直站在门外将里面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北定中原,看到流云祈羽旁若无人的从绾意房中走出,冷峻的眉眼被怒火融化,两个盛怒的男子在外面用眼神厮杀,绾意却在流云祈羽走后,如同木偶一般从床上起来。   秋心一大早来侍奉绾意,看到流云祈羽从屋内走出来的刹那,一抹沉痛在秋心眼中闪现,看着他进出绾意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境,一股杀意骤然升起。   秋心进来的时候,绾意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看到秋心端着面盆,淡漠的笑了笑,恍若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秋心你来了,今日宫中有宴会,得打扮的庄重点,你也知道我不会梳发髻,还得劳烦你!”   秋心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拾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抚上绾意的一头乌发,没多久在秋心一双巧手的装扮下,飞花云鬓。绾意看着镜子里面精致的发髻,突然伸手拔去白玉镂金簪子,刚刚梳好的发髻又变成一团乱发。   秋心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绾意却只淡淡笑着,“还是梳妇人髻吧!”   038 绝色锋芒1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倾国倾城之姿,袅袅扶风之态,眼如星芒,眉若远黛,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乘风破浪而来,世人最恨的不是难遇佳人,而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凤红鸾一如既往的独领风骚,于百花丛中尽显妖娆。   她的身边跟着太子流云笙歌,明黄耀眼的太子朝服,头顶东珠璀璨,莹莹发光,夫妻俩相携而来,一派鹣鲽情深的模样,朝着御花园中央缓缓迈步。   “儿臣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母后!”   两人齐声行礼,高台之上,一身凤袍的当朝皇后,头戴九尾凤冠,轻抬起秀颚,眸光在二人身上扫视一遍,冰冷尽去,点点柔情洋溢。   “笙儿,红鸾,都起来吧!一家人何必行次大礼!”   “谢母后恩典!”   “谢母后恩典!”   凤皇后年轻时争强好胜,在这后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年纪大了,色衰爱弛,君王恩宠不在,索性凭借凤家女以及多年累积下的威严依然能够震慑六宫,今日百花盛会乃流云后宫第一盛会,身为皇后的她当然得出来镇镇场面。   “红鸾到母后这儿来!”凤皇后本就是凤红鸾的亲姑姑,如今又变成了婆媳,这就更加亲厚了。   凤红鸾笑颜如花,提起裙摆乖巧的走到皇后身边。凤皇后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闲话家常起来,“红鸾啊,你刚刚嫁进太子府,一切可好,若是笙儿对你不好,告诉母后,母后一定帮你教训他!”   凤红鸾娇羞的说道:“母后这是哪里话,殿下对红鸾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凤皇后拍了拍凤红鸾的手,“这样的话很快本宫就能抱孙子了!”   “母后!”凤红鸾娇羞的别过脸去。   “皇后姐姐真是好福气啊!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真让人羡慕啊!”说话的是四妃之一的淑贤皇妃,年轻貌美,因着刚为皇上殿下小公主,形态有些丰腴。   一旁的妃子见她抢占了先机,也不甘落后,连忙奉承起来,说着些两面三刀的话语。   “是啊!两位姐姐都是好福气,一个喜得佳媳,一个为陛下生下小公主……”   “……”   凤皇后脸上挂着笑,客套而疏离,总给人一股阴森的感觉,看着这流云后宫的百花,个个绝色倾城,青春洋溢,眸光一片阴沉,特别在触及到淑贤皇妃志得意满的模样,更是不露声色旋转着玛瑙指环,盛极必衰,再美的花都会有衰败的一天,而那天估计也不远了,一抹阴沉的笑稍纵即逝。   “安宁公主,长生驸马嫁到!”尖细的嗓音突然平定了御花园中的嘈杂,众人的视线不自觉朝御花园入口处望去。   绾意身着素雪锦缎纱裙,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略施脂粉,纤腰间再不见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头绾简单的妇人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低调而奢华,清浅而明媚,如月宫仙子不施粉黛而神髓天成,少了一分少女的青涩,却增添一分成熟妩媚。   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一袭青衫的北定中原,儒雅风流间冷意自现,冷峻的面容只有对上绾意时才会有一丝的融化,明明是华韵含芳,却让人觉得像是大漠里面的黄沙呼啸,不自觉的一股野性飘逸而出。   才子佳人,站在一起,远远走来,恍惚间带着青山绿水的芬芳,诗意点让人不敢叹息。   “绾意拜见皇后娘娘!”   “长生拜见皇后娘娘!”   简单的施礼之后,在凤皇后威严而冷漠的声调下,绾意抬起清润华芳的面容。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   “绾意正是!”不冷不淡的语气让绾意实在产生不了什么好感。   “果然是一个标志的美人!”凤皇后的视线在绾意的脸上扫了一圈,看似赞美的话语,却着实让人听不出喜怒。“坐吧!”   “谢皇后娘娘!”   绾意本是清冷性子,别人不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招惹别人,这凤皇后阴沉不定,让人看不出喜怒,绾意自知不是这人对手,只喜欢能少惹是非,坐在一众妃子中着实有种绿叶的感觉,因着绾意顶着一国公主的名字,这位子有些靠前,时不时承受皇后妃子的眸光,让人实在不舒服。   “母后,这百花盛会,儿臣和驸马在这实在不便,父皇以及众位兄弟都在昭仁殿宴请北定使臣,儿臣和驸马便先过去了,过会儿再随着父皇一起再一起过来!”   “去吧,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母后的,估计是你父皇让你来抓驸马人的!呵呵呵,也是咱们女儿家的宴会,你们大男人在这儿反而不进行,去吧去吧!”身为母亲,凤皇后也只有面对自己儿子时才会卸去一身寒冰!   绾意有些担忧的看向小北,北定中原投以一放心的眼神,便随着太子出了御花园。   一个上午,绾意都在这百无聊赖的宴会中度过,吃吃糕点,品品香茗,除了最初还有人找她聊会儿家常,渐渐的大家都是三五成群,直接无视她。   说白了这百花盛会其实就是后宫争奇斗艳的战场,比的不过就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不过上场比试却并不是那些个后妃,而是由各个妃子选定人代替她们比试,基本上都是些未出嫁的女子,说白了,其实就是各方势力在较劲。   绾意对这些并无兴趣,权当是看歌舞比赛,这不一番比试下来,也就三人进入决赛,分别是代表武德皇妃的翎羽郡主,代表淑贤皇妃的凤红玉,还有代表柔妃的殇语嫣。绾意很是好奇同样身为凤家女的凤红玉居然被划到淑贤皇妃那边,而皇后还有那个四妃之首的睿敏皇贵妃居然未派人参赛,隐约着其中有什么猫腻,尤其是在看到皇后婆媳之间的眼神交流,绾意更觉得事情不简单。   039 绝色锋芒2   几场比试下来已是星辰满布,绾意着实有些累了,于是趁着天黑无人注意的时刻溜了出来,看着天上皎皎明月,绾意不懂这宫里宫外看的不都是一个月亮吗?为什么她却觉得这宫中月是那般的压抑似的。   走着走着,渐渐远离了那一片喧嚣,绾意不敢走远,怕到时候迷了路,凉凉的清风铺面而来,吹散了夏日的燥热,绾意毫无目的的走着,穿过百花争艳的御花园,假山碎石间缭绕,青藤古树边栖息,看着宫女太监,便躲了开来,免得招惹麻烦,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半心亭。   半心亭的四周还是那般的寂寥萧索,丝丝凄凉的晚风一刻不停息的缭绕着,好似恋恋不舍的情人留恋人间的繁华,身后是当日流云帝设宴的地方,如今空旷一片,往日繁华仍在眼前浮现,如今却已是茶凉杯冷。   血纱缭绕,半心亭中罕见的出现一点亮光,绾意经不住内心的诱惑,脚下的步子如加了风火轮一般,情不自禁朝亭中走去。   撩开纱幔,那一抹雪色身影将希望从绾意胸口剥离,那人似乎也感觉到有外人侵入,突然转过身来,绾意窒息了,有一种美,惊艳已不足以形容它带给人的震撼,看着她,让人恍若沉溺在水中,惊涛骇浪淹没头顶,下一秒就是死亡,你却甘愿沉溺其中。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如出谷夜莺,美妙动听,让人如听仙乐。   绾意看着她满脸困惑,纯真的黑眸如漩涡一般吸引着人的神智,这人的女子生来便是蛊惑苍生。索性绾意也是女子,对她只有欣赏,却无欲念,很快从那种震撼窒息中醒悟过来。   “萧绾意,你又是谁?”   “萧绾意?”有些苍白的唇色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像是在搜寻记忆一般,柳眉皱起,巴掌大的瓜子脸皱成一团,“你是寒新纳的妃子吗?”   绾意摇头,不知道她口中的寒指的是谁。   “不是吗?”只见她小嘴一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模样若是让男人看了,恨不得将心肝都掏出来给她。   “冰儿!”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之时,一声粗旷带着焦急的呼喊在身后醒来。绾意转身,清眸不由的一沉,未带绾意施礼,那人就像是一阵风似的,从绾意身前飘过。   “冰儿,你没事吧!”   关心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绾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身明黄,华贵无双的男子,竟然是流云帝!   “寒,你忙完了吗?”那个冰儿在看到熟人之后,眼睛一亮,娇羞的钻进流云帝的怀中。   “冰儿,你大病初愈,不是让你在宫里休息吗,你怎么会偷偷跑出来,而且还不带一个宫女太监!”流云帝很是不赞同的低声斥责,其实说是斥责,倒不如说是抱怨,抱怨怀中的佳人让自己担心,那语气温柔的像是羽毛扫过心间。   “我没事啊!整天闷在宫里闷都闷死了!”那个冰儿讨饶的撒着娇。   “你哦!”流云帝无奈的叹息着。   紧随其后赶来的一大群太监宫女跌跌爬爬的跪在地上,整个人哆哆嗦嗦,像是遇到野兽似的。   “奴才(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请天妃娘娘开恩!”   绾意一震,扭头看向半心亭中相拥的男女,正对上流云帝和天妃的目光,绾意心下一沉,急忙跪倒在地,“绾意拜见陛下,拜见天妃、娘娘!”她实在没办法把眼前的女子和张渊调查的卷宗上所形容的女子相对应,若是照那估算,现在的天妃至少也有个三十几岁,而是她的儿子流云陌琛都那么大了,可是你看她,哪里像是有个即将成年儿子的人,那模样根本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娇羞的能滴出水来。   “起来吧!”流云帝沉声说道,“公主怎么会在此处?”   “启禀陛下,绾意一时发闷,无意中走到此处!”   “哦?”流云帝轻轻哦了一身,听不出相信还是不相信。   绾意站在一旁,一时间无计可施,流云帝也不发话让她退下,诡异的沉默在周围流转。   “公主?”天妃困惑的从流云帝怀中翘起头,绾意感受到她目光的注视,不过只是一瞬便移开了,“寒,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啦!”   “这不是朕的女儿,这是栖凤国的公主!是来我流云和亲的。”流云帝解释道。   天妃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嘟着嘴巴,挣脱开他的怀抱,“原来是栖凤给你挑得美人哦!”   流云帝听着她酸酸的语气不由的失笑,扶着她的肩膀,“傻冰儿,朕有你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其他美人啊,而且你看,”流云帝握着他的小手,朝自己的脸上抚去,“冰儿,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一睡便是十七年,如今琛儿都十七岁了,朕……也老了!”   天妃一愣,抚摸着她鬓角的白霜,雾眼朦胧,写着不可置信。   “是真的!”流云帝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定定的点了点头。   “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天妃失神的呢喃着,显然无法相信这一切。   “看来本王说过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流云寒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本王无情!”就在两人旁若无人的诉衷肠,凛冽的戾气突然将整个半心亭包围。   血纱飞舞,吊桥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听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以及尖叫声。   流云帝面若寒霜,阴沉的就像是修罗场中走出来的煞星,安抚似的将天妃揽在怀中,对着黑暗中的某处厉声斥责:“流云祈羽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弑君弑父不成!”   绾意一阵心惊,看着流云帝的眼观寒了几分,弑君弑父好大的帽子扣在祈羽身上啊!   “哈哈哈!”张狂的笑意像是无孔不入的狂风在四周响起,“弑君弑父?流云寒就你这种人也配为君为父吗?”   说话间,一道血色身影如闪电一般在眼前闪过,不多时流云祈羽邪肆妖娆的背影就在流云帝的身后出现,还未带流云帝回过神来,大手一伸,像是丢垃圾似的将流云帝和天妃丢出半心亭中。   绾意看了一眼张狂邪魅的流云祈羽,浑身的乌发像是被电击一般,妖娆鬼魅,他看了一眼呆站在亭中的绾意,就在绾意以为他也会把自己扔出去的刹那,却见他突然旁若无人的斜坐在栏杆上,两脚交叉的翘在石桌上,像是看好戏似的,看着亭外的一切。   绾意一愣,她倒宁愿他像是对待其他人一样将自己丢出去,而不是让她带站在这里局促不安,她知道他是在将拉近他的领域,但是她害怕走的越近伤的越深。   流云帝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率先注意的不是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担忧的看着怀中的天妃。   “冰儿,你没事吧!”大手在天妃身上四处摸索,生怕她出了一点事。   “寒,我没事!”天妃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但是对上流云寒担忧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流云帝失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那模样俨然如恋爱中的男子,像是抱着此生的挚爱。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感人画面啊,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当了十七年活死人的天妃娘娘啊!”绾意从没有发现流云祈羽的眸光是这般的锐利,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让绾意震惊,她知道他的恨意对上的不是流云帝,而是流云帝怀中那个绝色倾城的天妃。绾意不自觉的将视线投向那个纯真如小白兔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到底做了怎样罪大恶极的事儿才会让祈羽这般憎恨!   “你想怎么样,逆子,你要是敢动冰儿,朕要了你的命!”流云帝防备的看着他,“来人啊!御林军在哪里!”   “本王就是要动,你又能拿本王怎样,御林军,你若是不想多几条冤魂找你索命,大可放马过来!”   父子对峙,绾意惊讶的发现每一次他们父子的交锋都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饶是流云祈羽如此憎恨流云帝,流云帝还要把皇位传给他吗?   “是吗?你真当朕治不了你了,”流云帝眸光阴沉,突然对着天空喊道:“琛儿,有人要杀你父皇母妃,还不快出来!”   琛儿?流云陌琛!   流云帝居然让流云陌琛来对付祈羽,绾意眯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周围一片寂静,随着流云帝的一声呼唤,一道蓝色闪电突然出现在半心亭对面。   流云陌琛眨巴着一双纯洁无暇的眼睛,粉嘟嘟滑-嫩嫩的肌肤惹人怜爱,“父皇父皇,谁谁谁,谁要杀父皇,琛儿杀了他!”   如果绾意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像天使一般的流云陌琛眼中闪过的是赤果果的杀机!   “琛儿,那人不当要杀父皇还要杀母妃,琛儿会保护父皇和母妃的吧!”流云帝温柔的就像一个慈父,轻轻抚上流云陌琛的乱发。   “母妃?”流云陌琛满脸困惑。   流云帝放开怀中的天妃,拉着她走到流云陌琛的面前,“琛儿这便是你的母妃,琛儿高不高兴,琛儿有母妃了!”   天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语带哽咽:“这是……我的孩子!”在收到流云帝肯定的目光后,突然激动抱着流云陌琛,“琛儿,我的琛儿,娘亲的宝贝……”   眼前是一家和乐融融的母子相认剧情,身后却是陡然升腾的杀伐之气,绾意明显的感觉到流云祈羽愤怒还有……哀伤……   040 绝色锋芒3   绾意心中一阵动容,绝情冷漠如流云祈羽亦是渴望亲情的温暖,眼前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画面更是一把插在祈羽心中的匕首,流云帝何其残忍,同样是亲生骨血,一个受尽宠爱,享尽荣华富贵,另一个却是母死父恨,被狠心丢出宫门,自生自灭,于刀锋浪口中,以鲜血祭奠他残破的灵魂。   “好了一幅母子情深,夫妻情浓的画面,流云寒你当真虚伪到如此地步,你就不怕半夜醒来,那些被你抛弃冤死的鬼魂找你索命吗?”他睚眦俱裂,瞳孔开始充血,杀气磅礴,如夏日的雷雨轰隆隆的急转直下。   不多时,当空出现一把混沌的巨剑,刀锋锐利,氤氲之气笼罩,绾意知道这才是流云祈羽真正的实力,足以毁天灭地的实力。   那渗人的刀锋对上天妃,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绾意的视线在触及天妃那柔弱无助的面容,心中一阵动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罪魁祸首明明便是流云帝,流云祈羽却剑指天妃,绾意心中突然变得凉薄起来,这悠悠乱世,受苦的为什么都是女人!   流云帝抱着天妃,头顶一把巨剑,面容阴沉的可怕,看向流云祈羽的眼神,生生透露着憎恨与杀机,流云帝年轻时便南征北战,武功虽说谈不上绝顶,但是保命的功夫还是有的,就见他抱着天妃身形忽闪,一次次艰险的躲过那巨剑,可是那巨剑像是有灵性似的,一旦认定了天妃,无论她躲到哪里,它的剑锋便会指向哪里。   几番挣扎之后,流云帝渐渐有些气力不济,抱着天妃闪躲的步伐也有些狼狈,英挺的面上布满红晕,气息紊乱,不断朝着一旁呆愣的流云陌琛喊道:“琛儿,还不快来救你母妃!”   绾意清晰的看见,就在流云帝呼喊之后,流云陌琛的眸光突的一边,黝黑的瞳孔空无一物,整个人呆呆愣愣,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似的。   “琛儿!”   流云帝几乎是在吼叫,浓厚的内力震得绾意胸口发麻,流云陌琛像是受到感召似的,突然身随影动,对上那冷冽的巨剑,面容狰狞,手上的动作凌乱,却自成章法,整个人毫不畏惧朝着流云祈羽幻化出来的巨剑冲去。   绾意惊愕的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绾意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琛儿,琛儿你没事吧!不要吓母妃啊!”   天妃凄厉的声音穿破绾意的耳膜,绾意忍不住看向半心亭对面,只见高空之中,流云陌琛竟然以血肉之躯深深挡住了流云祈羽的巨剑!   流云祈羽难得皱紧了眉头,一向所向披靡的他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挡住了攻势,不自觉将视线投向流云帝,后者投以他一记得意挑衅的目光。   “流云寒,你以为单凭一个流云陌琛就能挡住本王吗?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我就让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本王相信这个代价你一定喜欢!”流云祈羽的眸光诡异的转动着,离他最近的绾意最早感觉到他的攻势,只见他身体如蝙蝠一般盘旋在亭顶,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听得嘶啦一声,周围的纱幔禁不住他的威压,碎成一片一片的,如落花一般在湖面上飞旋。   绾意胸口一阵压抑,如有千斤重锤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将在这压迫中吐血身亡,那种压迫感却突然消失了,绾意不禁抬起头,正对上流云祈羽温柔的目光,然而如今的形势由不得两人倾诉衷肠,只见那把巨剑突现发狂的旋转起来,一阵嘶吼长鸣划破天际,剑指锋芒,那剑竟然凭空放大了好几倍,整个剑身甚至散发出道道火热的光芒。   “流云陌琛,你的命本王要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却让在场的人纷纷苍白了脸色。伴随着天妃声嘶力竭的一声“不要”,天地变色,鬼神呼号,死亡的气息笼罩,下一秒流云陌琛便要血溅当场,而这时暗黑的天际凭空出现七道身影,五人齐力,道道攻势直指巨剑。   绾意抬头细看,那凭空出来的七人竟然是太子流云笙歌,漠王流云漠渊,楚王流云楚生,贺王流云加贺,金童子金不换,神将斩风,以及少年丞相百里凤熙。   集聚八人之力,硬生生的挡住流云祈羽的攻势,两方对峙,很明显的敌众我寡,然,流云祈羽却是一副老神在在,悠哉游哉的模样。绾意紧咬着下唇,心中乱麻一般,一来担心流云祈羽会受伤,二来担心祈羽若是今日真下了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眼下的局势看似对祈羽有力,实在进退都是杀机!   半心亭的动乱很快就引来皇后等人,一大群娘子军团在皇后的带领下风风火火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在看到高空对峙的几人之后,有些胆小的娘娘们吓得只能看着自身的宫女搀扶,场面骤然有些混乱起来。而这时凤皇后不愧是后宫第一人,只见她突然威严的一声吼,那些个惊慌失措的妃嫔宫女们顿时闭上嘴巴,怯生生的缩着身子。   凤皇后轻蔑的看了一眼这些人,随后在凤红鸾的搀扶下,急步走向流云帝,脸上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而后在看到流云帝坏中国的天妃之后,神色大变,一抹嫉恨在眼中闪现,恭敬向流云帝行了礼,而后问道:“陛下没事吧!”   “没事!”流云帝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安抚怀中的天妃。   怀中的天妃这时也看到了皇后,神情一阵恍惚,在看清其人之后,顿时挣扎着要从流云帝怀中挣脱出来,哪里知道流云帝的手臂比钢铁还硬,几经挣扎之下都挣脱不开,一时之间有些急了,声音中也带着哭音,“寒……额……皇上!”   “冰儿怎么啦!可是不舒服!”流云帝听到她的呼唤,顿时温柔的询问道,鲜明的对比之下,皇后眸光更是冷冽,天妃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流云帝这时也意识到皇后的眼神,很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大庭广众之下,请陛下注意体统!”皇后气急忍不住出言讥讽。   流云帝眸光微寒,“这就不劳皇后操心了!”   皇后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凤红鸾止住,窝囊的闭上嘴。   这边后宫争斗隐晦展开,那边却已是剑拔弩张。   两方对峙已久,百里凤熙他们很明显的已经气力不济,而流云祈羽也是难得正色起来,看来八人的力量虽然不足以与之抗衡,但是也对他造成了不少压力。   绾意焦急的紧咬下唇,丝丝血腥之气弥漫在口腔之中,视线无意中投向流云帝,却见他趁着所有的视线都投射在战局之上的时候,悄悄对着随后赶来一众大臣中的殇百味使了一个眼色,绾意心下一沉,而这时空中的战局也到了如火如荼的战况,绾意十指紧握成拳,狠狠的一咬牙,紧闭上双眼,奋不顾身的朝着战局中央冲了出去……   041 绝色锋芒4   绝色锋芒,触者即死!   绾意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这一生唯唯诺诺处处受制于人,无非就是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然而此刻,她这一心求死的举动不知震撼到多少人的心。   灵魂像是要与身体剥离,就在双方拼劲全力,准备殊死一搏之时,绾意的出现无疑在那平静的波涛中扔下一枚炸弹,惊恐,失神,慌张,错乱,以及悔恨,种种情绪交错复杂,却收不回掌心的力道。   凛冽的真气震碎了她的衣衫,全然笼起的发髻此刻忽的散了,整个人像是风中的残叶,痛苦的挣扎着,死亡的气息突然笼罩,绾意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或紧张,反而觉得身体像是夹心饼干似的,两股真气将她挤啊挤的,估计下一秒绾意就要成了纸片人了。   流云祈羽难得的出现一片惊慌,看着被卷进真气中的绾意,平生第一次尝尽了悔恨,随后转化为愤怒,恨不得将这个小女人一掌拍死,这样就不会再来祸害他了,然而心里是这般想着,动作却是不由自主的相护。   一手稳住悬空的巨剑雪吟,一手集聚内力,护着她的周全。场面并没有因为绾意的出现而有所改变,反而更加僵持不下,更令绾意担忧的是流云祈羽的劣势渐渐显现了出来。绾意悬在高空,焦急的看着一滴汗渍从流云祈羽的脸颊滑过,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无能!   而另一面,自从绾意出现的刹那,百里凤熙便忽的沉下了脸色,面上平静如波,心下却是一阵惊慌,索性流云祈羽用真气护着她,这才放下心来,趁着无能注意的时刻,暗暗分散内力,一记又一记温柔而有力的掌风朝着绾意袭来,将绾意一点一滴的推向流云祈羽,虽然看着她渐渐远离自己,投向别人的怀抱,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为了绾意的安全,他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   然后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流云加贺阴鸷着一双眼,如毒蛇一般骤然撤去抵抗巨剑的力道,而是将视线投向风中乱舞的绾意,眸下阴沉,闪现一抹诡异,随后猛然出掌,将绾意推向巨剑雪吟之下。   太子一番陡然失去流云加贺和百里凤熙的支撑,一时间气力不济,巨剑雪吟突的一声吟啸,当空而来,本以为不死也是重残,却不曾想绾意竟在此刻出现在剑口之下!众人顿时煞白了脸色,流云祈羽不惜自伤,强自收回内力,却已迟了一步。   峰回路转之后,便是柳暗花明,谁也没有想到一抹青影划破长空,凌波而来。当的一声,刀剑相击,发出清亮的声音。失去内力支撑的混沌巨剑雪吟也在此刻消散成云烟。绾意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强壮的怀抱,轻抬下颚,映入眼帘的却是小北刚毅紧绷的面容,神情一阵恍惚,直到两人平安落在地上,仍然回不过神来。   青白相见,衣袂缠绵,两人的身影飘飘扬扬的从高空旋转而下,那一幅甜蜜幸福的画卷让人不忍打扰,一瞬间不知道痴迷了多少女儿心。   然而这一幕看在流云祈羽的眼中却是分外刺眼,双拳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尤其是在对上北定中原挑衅嘲弄的目光之后,眸中的寒意更甚。而百里凤熙在看到绾意被人所救的时刻,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在他看清是青衫男子是何人的时候,眸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后沉默的黑云笼罩在头顶。   绾意伏在小北的胸膛,眼神茫然无措,良久都无法从刚刚的震惊中醒过来,直到对上小北投射下来带着担忧审视的目光之后,这才惊惶无措的看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有些狼狈的想要推开小北的怀抱,却被他的铁臂紧紧箍住,若放在平时绾意铁定一把踢开小北,然而她却被小北犀利的眼神给震慑住,一时间僵在他的怀中而无法挣脱。   这时流云帝带着一众妃嫔大臣也围了过来,流云帝状似担忧的问道:“公主可有受伤,还不快传太医!”   就在小太监风风火火的跑去传太医去了,绾意这是也恢复了冷静,微微推了推小北,虽然对于小北,她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她知道此刻不是好的询问场所,恭敬而疏离的对上流云帝。   “多谢陛下关心,绾意没事!”   绾意的衣服被真气震碎了大片,先前在小北怀中还看不出来,这儿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藕臂上,大腿上,腰腹上,雪色的纱衣被划了一个接一个的口气,隐约间能看到绾意细腻光滑的肌肤。   在场的男子无不为绾意的春光小泄而缓缓失神,很是君子的别过脸去,绾意先是不查,而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顿时有些气恼的瞪向冷着一张脸的小北,看来他早就察觉到自己衣服破了好些个口子,这才要抱着她,无奈自己强行要挣脱他怀抱。绾意看着有些孩子气的面容,一阵无语,看来他是存了心不管她。   场面一阵尴尬,自己相公都不管自个,别人又岂会管,正当绾意局促不安之际,一件大红纱袍当空落了下来,正好披在绾意身上,挡住了小泄的春光。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周身,安抚了绾意焦躁不安的心。   随着流云祈羽的这一举动,众人的视线不由的再次投向半心亭,流云祈羽萧索孤单的身影刺痛绾意的心,一道架桥,两方天地,一边笙歌曼舞,和乐融融,一边寂寞萧索,孤影相伴。绾意突然间有些明白了流云祈羽的恨,明白了墨雪伊的等待与绝望。   “流云祈羽你这逆子,还不束手就擒!”流云帝震怒,尽管之前狼狈不堪,但是君王的威严岂能被侵犯。   一番争斗下来,绾意鬼门关都走了一遭,却发现一切又回到原地了,估计接下来便是两父子口枪舌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绾意不禁拧眉思索,该如何解决这场纷争。   果不其然,她看见流云祈羽邪肆挑眉,薄唇紧抿着,绾意知道那是他动怒的前兆,正欲要出言顶回去,却流云笙歌抢占了先机。   “父皇喜怒,十四弟并无恶意,只是一时失手罢了!”   绾意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太子流云笙歌,流云祈羽动了杀念,这已是众目睽睽之下明摆着的事实,而他却仍要为他开脱,难道不担心流云帝盛怒之余,迁怒于他吗?是他真的兄弟情深,还是他城府深沉到如无底洞,绾意摸不透了!   “太子你不要再帮这个逆子开脱了,难道真的要等到朕的人头被他砍下来,你还也说他是‘并无恶意’‘一时失手’吗?”   “儿臣知罪,请父皇恕罪!”太子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哼!”流云帝冷哼一声,却并不让他起来。   凤皇后见自己儿子如此,立刻心疼了起来,“陛下,笙儿爱护手足何错之有?陛下如此曲解笙儿的意思,岂不是让人心寒!”   流云帝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后,沉默不语。这时,一直在流云帝身边的殇百味突然出来打个和场,“娘娘,陛下并没有这意思,太子殿下关爱手足那可是人尽皆知,一片赤诚之心相信陛下也是知道,陛下您说是吧!”   流云帝看了一眼皇后,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流云笙歌,语气平和了不少,“起来吧!”   本该见好就收,流云祈羽这次闯的祸足够他死一百次,可是流云笙歌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不对,执拗的要保流云祈羽,“请父皇饶了十四弟,儿臣愿代替十四弟领罪!”   流云笙歌这一闹腾,那还了得,流云帝刚刚平复下来的怒火,蹭蹭的冒了上来,狠狠的一脚踹上了太子,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流云笙歌道:“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贤太子啊!既然你想代替那个逆子领罪,朕就成全你,来人啊!将太子打入天牢,明日午时处杀!”   “请陛下喜怒!”此言一出,顿时跪倒一片。   绾意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不由一阵叹息,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道:“陛下,可愿意听绾意一言!”   “公主有何话,说吧!”流云帝强自压下怒气。   “绾意斗胆,敢问陛下当真想要斩杀太子和祈王殿下吗?”   “这还有假!”   “绾意拙见陛下只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若是这样贸然杀了太子和王爷,等到陛下冷静下来之后,怕是会懊悔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仁义之君,圣明之主,定不会做这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   绾意见流云帝细细思索着自己的话,并未动怒便继续说了下去……   042 绾意巧舌战帝王   周边一片静默,似有如无的风夹杂着睡莲的清香飘散,本是无星无月的夜,因着这一些璀璨夺目的人儿变得耀眼无比。   绾意挺直着脊梁,直视那一国君王,不卑不亢,凉风吹起地上的落花,在整个天际下起了一场花瓣雨,绯红了整个天际。她知道流云帝在等,等她开口,从一开始他便真正想要杀流云笙歌,诛杀太子那可是天大的事儿,饶是你是一国之君,但是你的背后还有满朝文武大臣,天下黎明百姓,若太子无能,杀之便算了,然而流云笙歌贤太子之名四海皆知,今日怒而斥之,一则不过是削削皇后的气焰,为心爱女子搭桥铺路,二则寻一阶梯饶了流云祈羽。   纵观满朝文武,此刻谁人开口都不适合,反而绾意这个外人,倒是可以说上话,一来绾意毕竟是栖凤公主,流云帝多少得给点薄面,二来嘛,怕也只有绾意才能震住流云祈羽那匹野马。毕竟从先前流云祈羽的举动来看,谁都能看出他待绾意非同寻常,他母妃的半心亭就连流云帝都会被扔出去,却准许她踏足。而且饶是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刚刚若不是绾意突然出现,恐怕流云陌琛一行人早就要魂丧在巨剑雪吟之下!甚至脱衣为她化解尴尬,细腻的心思,温柔的举动,即使不说,亦让人觉得动人!   “今天下三分,北定国虎视眈眈,放眼天下,能与北定新皇北定中原分庭抗敌的,舍祈王殿下,还有何人,然攘外必先安内,太子殿下贤能多才,朝中皆有所闻,两位殿下一守一攻,方可保流云繁荣昌盛!当然这些都是于国而言,绾意一介妇孺,不敢多言,但是绾意觉得陛下不禁不当惩罚两位殿下,反而当赏!”   “哦?怎么说?”流云帝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眼中难得出现一抹激赏的目光。   “流云乃礼仪大邦,人伦之情,手足之爱乃人世间最宝贵。太子殿下亲手足,故而愿意为弟承担一切,如此气量,难道不知道陛下赞赏吗?难道陛下希望看到的是利字当头兄弟相残的局面,而不是如今兄友弟恭,一派祥和的场面?”   “恩,公主说的有理!”流云帝直直点头,对地上跪着的太子以及一众人等道:“笙儿起来吧!父皇一时糊涂,错怪了你,你们也起来!”   “谢父皇恩典!”   “谢陛下恩典!”   众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佩服望向挺立风中的绾意。   “太子确实如公主所言,但是祈王这逆子可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主吧!”流云帝再次将难题抛给绾意。   绾意不自觉得将视线投向半心亭中孤单冷漠的人儿,而是眸光一沉,坚定的对上流云帝,“陛下以及诸位都看到祈王殿下纨绔不化,邪佞嚣张,无君无父无伦常,但是陛下可曾想过造就祈王殿下的元凶到底是谁呢?谁人生下来便是嗜血如命,不顾伦常,祈王殿下对陛下是无礼,但是造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谁呢?难道祈王殿下生下来便是如此吗?”   “今日之举,祈王确实有偏颇,但是请陛下念在祈王陛下一片孝心的份上赦免了祈王吧!”绾意突然跪下,虽然对眼前的人,她的心中有满腹怨念,但是她也知道眼前的是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触怒龙颜,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片孝心?”流云帝嗤之以鼻,“他这种表现孝心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若人人都像他这般,朕有几个脑袋够他‘孝顺’的!”   绾意抬起头,这样卑躬屈膝的姿态让她觉得屈辱,亭中的人似乎也感受到绾意的心情,一道柔风,穿破人群,将绾意从地上扶起。绾意感动之余,见流云帝对此并无反感,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祈王殿下禁止他人踏足半心亭,不过是想要保存心中对母亲的念想,难道这样也罪无可赦吗?难道王法之下,连子女怀恋-母亲都不可以了吗?诸位娘娘大都是为人母,难道你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你们百年之后,因为怀恋你们而遭罪吗?还是陛下希望,人人都是冷心绝情!”   绾意的这一番话说道后宫嫔妃的心坎里面了,她先以国家之利收服了一众朝臣的心,再也母子伦常拉拢后宫之人,前后夹击,她就不相信流云帝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对流云祈羽动手。   “陛下,公主说的对,祈王殿下自幼丧母,本就十分可怜,陛下又忙于朝政,时而疏忽也是难免的,王爷虽然性情乖张,但是却也只是雷声大雨点下,怀恋-母亲没错,咱们不能伤了孩子的心啊!这让那些先一步离去的人情何以堪啊!”   说话间,一名端庄的妇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上前来,绾意见她一身素衣,头上也没什么装饰,简简单单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手中持着扶住,面色有些苍老,却很是和蔼。   “睿敏你怎么来了?”流云帝对这人还算客气,听他的称呼,绾意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人便是一向清心寡欲的四妃之首睿敏皇贵妃。   “海棠说陛下遇刺了,臣妾便急急赶来,先前人多,见陛下无恙,便一直在人后呆着,这儿听了公主所言,忍不住说几句,希望陛下不要怪罪才好!”   “睿敏你身体不好,出来时也不知道多加件衣物,你是真心关切朕,朕岂有怪罪之理啊!海棠还不扶贵妃下去休息,下次莫要大惊小怪,扰了贵妃的清净!”   绾意诧异,倒看不出睿敏皇贵妃这一年老色衰的妃子居然能让流云帝抛下美人,细心关切,想来这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无妨!臣妾的身子早就好了差不多了,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欣喜的看着被流云帝抛在一旁的天妃,“这是……这是天妃妹妹!”   “恩,冰儿刚醒来没多久!”   “好好好!天妃妹妹醒了,陛下身边又多了个贴心的人了,这是喜事啊,陛下怎么也不通知臣妾一声!”睿敏皇贵妃熟稔的拉着天妃的手,脸上像是炸开了花似的。   “贵妃姐姐!”天妃小媳妇似的唤了一句。   睿敏皇贵妃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视线投向流云帝,“陛下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恰逢百花盛会,天妃妹妹也醒来,如此好日子不该妄动杀念,倒不如化力气为祥和,大家一起庆祝庆祝可好!”   “好,一切依你!”随后将视线投向半心亭中的流云祈羽,蠕-动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走吧,众位爱卿随朕摆驾御花园,看看咱们今年的花神娘娘选中哪位佳人啊!”   “臣等遵旨!”   一众人等随着流云帝浩浩荡荡的朝着御花园走去,绾意走在人后,身旁跟着面无表情的北定中原,突然有些疲软,差点跌倒在地,索性北定中原及时扶住她,绾意对他点头称谢,随后退出他的臂弯,不自觉的回过头去,半心亭依旧寂寥萧索,但是却不见那个同样寂寞的男人……   043 璇玑阁为卿绾发   绾意并没有直接跟随大队人马回到御花园,她现在衣衫褴褛,发髻垂落,实在有些狼狈,身上披着流云祈羽的外袍,跟在一名年纪较大的宫女后面。   “驸马爷请在殿外等候!”   北定中原有些诧异,但是对上那宫女冷清的一双眸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便在殿外徘徊等候。   “公主请!”   绾意随着她进了里间屋子,见她一直面无表情的在柜子里面翻来覆去,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索性在房间里面转转,这个房间绾意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绾意同小北成亲时住的屋子,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璇玑阁!   当时她还不知道璇玑阁是什么地方,直到后来才知道这璇玑阁竟然是流云祈羽母妃的宫殿,心念一动,不由得想要探究,只是一番走动下来,这里除了比一般宫殿安静之外,其他的倒也还好,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十几年没人住的样子,窗明几净,一看便知道这里经常有人打扫。   想到这儿,绾意不禁困惑的咬着手指,清亮的眸子在这殿内转悠着,这个璇玑阁据说已经被封了好多年,连流云祈羽都被禁止进入,自己不但被允许进入这里,甚至将这里作为新房这又是为什么呢?流云帝如此细心的保留阁内的一切说明他对这里很有感情,到底当年有怎样的隐情,才会造就今日的流云祈羽呢?   “公主!”   “啊!”宫女突然在身后一声呼喊,着实把绾意吓一跳,这大半夜的,璇玑阁又少有人来,绾意被吓的肌肤惨白,索性灯光不是很亮,身后的人看不出来,清了清喉咙,绾意试图压制住心里突然升起的异样感觉,转过身躯,对上毫无存在感的宫女道:“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低顺着头颅,手里捧着一件粉色纱衣,恭敬的说道:“公主,衣服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更衣!”   “给我吧!你在外面等着!”那宫女二话没说将衣服递给她,那动作仿佛手中拿着的是烫手山芋似的,绾意多看了她一眼,见她老是低垂着脑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想定是哪个宫里新来的小宫女,被自己吓着了。绾意也不说什么,接过衣服便绕到屏风后面去了。   绾意退下身上的衣物,属于流云祈羽的气息渐渐从鼻尖淡去,妥帖将流云祈羽的外袍叠好,铺陈在床榻上,忍不住伸手触摸,淡淡的暖意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让她神情一阵恍惚。突来的阴风吹在绾意裸露的衣服上,一颗又一颗的小疙瘩很是神奇凸起来,绾意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拾起挂着屏风上的衣物,着手穿了起来。   直到全然妥帖之后,绾意才走出屏风,怀中抱着流云祈羽的外袍,低垂着头颅整理着胸前的丝带,发丝垂落,披风于腰间,秋心不在,绾意自己又不会绾发,刚准备请外面等候的宫女帮忙,哪里知道出了屏风,整个屋子空落落了,时有阴风吹拂,让人头皮发麻,绾意试图呼喊来人,却始终无果,一抹不安在心中升起。   绾意撩起裙摆,想要出去看看,哪知此时恰好一阵阴风吹灭了蜡烛,绾意饶是再冷静,也是一柔弱女子,这儿遇到这般场景,没有吓的尖叫已经是很了得了。两颗清亮的水眸无助得张望一室的黑暗,这屋子很是奇怪,月光什么的都照不进来,绾意攥紧怀中的衣服,努力安慰自己流云祈羽就在自己身边,很快便镇定下来,顺着记忆的路线,慢慢朝门口踱去!   终于出了璇玑阁,绾意捂着突突乱跳的胸口,大口拼命的喘息着,背后阴风阵阵,绾意脑后一阵发麻,于是做了平生最糗的一件事,那就是两眼一闭,尖叫着朝院门跑去。   北定中原觉得很奇怪,他现在的身份怎么说也是驸马爷,居然沦落到在门外站岗的地步,没等一分,浑身散发的寒气就重了一分,终于身旁的小太监忍受不了他冻人的气势,借尿遁溜了。北定中原等了一会儿,着实有些着急,刚想进去看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北定中原认得那声音,那是绾意的叫声,心下一急,便不管不顾闯了进去。谁曾想他刚踏进院门,怀中便扑进以为粉衣仙女。   绾意紧张的两腿打哆嗦,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逐似的,这会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哪里还肯松手。   北定中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绾意,脆弱的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缩着扑进他的怀中,他的强大包裹着她的娇小,这一瞬间的感觉比让他打胜仗都来的舒畅,冰块般冷峻的肌肤因为绾意的一扑,瞬间碎成一地,面上温柔就像飘飞的柳絮,而她的小手伏在自己的胸膛,痒痒的,柔柔的,像是一根羽毛在胸口撩拨。   尤其在对上满意依赖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腹黑如他,一向只求利益,不择手段,怀中的小女子也不过是他为了制衡流云祈羽的棋子,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怀中的女子对于他的意愿已经不同,但是到底哪里不同,他还得细细摸索,毕竟女人之于他,不过是暖暖床铺,解解身体的欲望罢了。   绾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在意识到自己扑进了小北的怀抱,却并没有及时的挣脱出来,并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力气了。   “你还好吧!”   北定中原有些喑哑的声音在绾意的头顶响起,绾意极力平复胸口的躁动和浑身的恐慌,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了,便打算退出小北的怀抱,却被小北又拉了回去。   北定中原将欲要逃离的小女人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低下头颅,找到她的耳瓣,轻声呢喃着:“是你先扑进我怀中的,那么就别想再逃离!”说着,放在绾意腰间的火热大掌狠狠一用力,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似的。   绾意一阵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绾意现在的脑海中已经是浆糊一片了,如果她耳朵没有问题的话,她刚刚应该是被小北表白了,但是为什么小北表白的方式跟那人是那般的相似,所以她困惑,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北定中原的嘴角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朵,锐利的鹰眸突然扫向黑暗中的某处,扬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绾意终于回过神来,轻轻的推开小北,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周边越来越阴森的风吓的浑身发毛,“我们先走吧!”说完,便欲拉着小北离开。   “等一下!”北定中原突然拉住她。   绾意抬头对上北定中原温柔如水的眸光,“怎么了?”   北定中原没有回答,伸出修长但是有些粗糙的手,撩开绾意脸上的乱发,随手从怀里面一掏,不知怎的,竟然掏出一根羊脂色茉莉小簪,神情凝重的绕到绾意的身后,绾意只觉得头顶一阵发麻,头发被东扯一下,西扯一下,痛的她有些想要龇牙咧嘴的冲动。终于在绾意的小宇宙即将爆发的刹那,头顶上的折磨突然停止了,就听到小北在她耳边说:“好了!”   绾意伸手想要触摸,却被小北阻止,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水缸边,借着皎皎月色,绾意发现水面上倒影着一青一粉的身影,而她本来散乱的发被北定中原用一根发簪固定住了,毫无藻饰,虽然感觉尚算良好,但是这摇摇坠坠的感觉让不由的担心下一秒就要松散了。   绾意愣愣的看着水面,北定中原不知何时走到绾意身后,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温柔的说着:“我从来没帮女人绾过发,这是第一次,但是如果你愿意,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绾意一阵动容,随后脸上闪现一丝愧疚,有些尴尬的挣脱他的怀抱,“那个……宴会估计快开始了,我们得快点出发!”说着逃也似的小跑了出去,那模样看在北定中原眼里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平生几乎都是冰着一张脸的他难得的大笑出声,随后追着那可爱的女人,跑了出去,独留下墙角一闪而逝的落寞身影……   044 假山间浓情缱绻   北定中原不急不慢的随着绾意,始终隔着一丈的距离,像是逗弄猫儿似的,看着前面的绾意撩起裙摆仓皇落跑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   绾意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小北身上散发的气势让她压抑,明明心里想要拒绝,可是一对上他那不容抗拒的寒眸,到嘴边的话语只能吞回肚子里面,以至于只能落荒而逃。跑了一会儿,见小北并未追上来,绾意便停下来,喘口气。   宫里绾意并不熟悉,索性璇玑阁离半心亭并不远,这儿到了路口,左边是往半心亭发现去了,右边是朝御花园的路,绾意迟疑了一会儿,手掌不自觉的摸索怀中的血色长袍,朝着半心亭走去。   北定中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朝着半心亭方向走去,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了下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   绾意将怀中的长袍叠得整整齐齐的,安放在亭中的石桌上,细细回望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路上恰巧遇到一直在等候的北定中原,见他神色冷峻,一派清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北定中原见她如此,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见她真的无话可说,冷冷的道一句:“走吧!”便率先朝着御花园走去。   两人到达御花园的时候,百花盛会已然进入了高潮,本打算悄无声息的回到位子上,哪里晓得还没到御花园,远远的就有一个宫女迎了上来,绾意认得她,她便是睿敏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海棠。   “奴婢海棠给公主请安,给驸马爷请安!”   北定中原和绾意对上一眼,在对上的眼中看出彼此的想法,看来这海棠是专门在这儿等她们的。   “海棠姑娘起来吧,不知道海棠姑娘在这儿等候绾意所谓何事?”   海棠有些讶异绾意怎会知晓她在此等候多时了,但是她什么也没问,“启禀公主,奴婢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在这儿等候公主,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绾意有些不解她们在故弄什么玄虚,但也不好推辞,小北投以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绾意攥着满腹的困惑随着海棠去了,绕过假山,没几步便见着一个亭子,而亭中端坐的正是一身素衣的睿敏皇贵妃。   绾意走进亭子,躬身行礼,“绾意见过皇贵妃娘娘!”   睿敏皇贵妃见绾意来了,淡然一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公主不必客气,坐吧!”   “谢娘娘!”绾意低顺着头,顺从的坐了下来。她感觉到头顶的视线一直在审视着她,但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这个睿敏皇贵妃能够在宫中,数十年如一日,稳坐第一皇妃之位,可见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日她突如其来的召见,确实在绾意的意料之外,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风雨!   “公主不必拘谨,本宫并无恶意!”睿敏皇贵妃慈祥的笑着,那笑意就像是陶瓷像雕成的观音,柔和,淡然,而她常年吃斋礼佛,周身始终盘旋着氤氲的檀香味,让人闻之心灵澄澈。   “不知娘娘唤绾意前来所谓何事?”   “公主快人快语,本宫甚是喜欢,本宫唤公主前来,只是想要提醒公主,这深宫之中,处处杀机,希望公主凡是留个心眼!”   “谢娘娘教诲,绾意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恩,退下吧!”睿敏皇贵妃也不多说,有些话点到为止。   “绾意告退!”说着绾意便欲退下去,正待转身,却听见身后的睿敏皇贵妃突来一语,绾意摸不透是无心之语,还是暗藏玄机。   “公主这身装扮当真是漂亮啊!”   绾意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正当准备绕过假山,手臂突然一股力道,将她拉入山石嶙峋之中。绾意想要近乎,却被一冰冷的唇瓣给堵住了嘴巴。   黑暗中那人的唇冰凉一片,覆在绾意唇瓣上的力道近乎蹂躏,时不时伸出舌头像小狗似的,轻轻舔着,时不时用牙齿撕咬,恨不得将绾意吞噬。绾意先是一阵恼火,没多久当熟悉气息飘散到鼻间,那挣扎的力道化作一道无力的叹息,张开贝齿,承载着他的热情与怒火。   那人对绾意的温顺很是满意,放在腰腹的手不断上移,最后固定在绾意的后脑,绾意只听见一声当的声响,固定绾意一头乱发的茉莉小簪便被扔在地上,满头青丝如流泻的瀑布一般,披呈而下,绾意心中一阵着急,想要拾起地上的发簪,却被流云祈羽的大掌固定了头颅,不得不动弹。   终于流云祈羽吻够了,绾意感觉整个肺部的气息都被他吸光了,忍不住瞪了某个志得意满的男人。哪里知道她樱红的唇瓣在他的润泽之下变得红润非常,而她那瞪人的表情,看在流云祈羽的眼里瞬间变成了无力的娇嗔,看的他心痒难耐,忍不住上前,想要再次一品香泽!   绾意看清他的意图,捂着嘴巴,朝后倒退,与他在这狭小的山洞里面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我都没脸见人了!”绾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手扶着假山石壁,一手捂着腹部。   “过来!”流云祈羽眼神幽暗,话语中不容抗拒。   绾意斟酌的看着他,不动。   “快点过年,别考验本王的耐心!”   绾意在流云祈羽的瞪视之下,很是窝囊的朝着他走去。   流云祈羽牵着她的手,将她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绕到她的身后,温柔的攥起她的长发,绾意以为他是在玩弄她的头发,又想着自己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便想要转过头去,阻止他的动作。   “别动!”流云祈羽低斥。   绾意委屈的瘪了瘪嘴,“祈羽别闹了,外面很多人等着呢!”   流云祈羽轻哼一声,阴阳怪调的说道:“你现在才知道有人等啊,先前跟你的情哥哥你侬我侬,怎么不知道有很多人等着呢?”   “情哥哥?”绾意皱眉,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自觉的动了动头,恰巧扯到头皮,痛的她丝丝抽气。   “叫你别动,再动,本王就在这里办了你!”流云祈羽朝她臀部猛拍一下,绾意瞬间吓的不懂动弹一下,深谙流云祈羽脾性的她,知道他一定能办得到。   流云祈羽见她不再动弹,这才专心的顾着手上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着,温柔缱绻,有种说不出的缠绵,绾意只感觉头皮酥-酥的,麻麻的,麻的她心脏停滞,双颊绯红,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让她羞涩不已。   “好了!”流云祈羽插进最后一根簪子,拍了拍手,绕到绾意面前,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暧昧的用手指勾勒她脸颊的弧线,霸道而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记住,我女人的头发只能本王来绾,让那些个小白脸滚远点,下次再让他碰你一根毫毛,本王绝对会让他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绾意瞪着他,突然有种想要把他痛扁一顿的冲动,狠狠的打落他的手,弯身拾起地上的茉莉小簪,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这人可以更恶劣点,绾意愤愤的想!   045 百花宴无心插柳   绾意回到座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舞台上的飘渺仙姿勾了魂飘,因此并未注意到绾意的动作。   北定中原见绾意回来了,刚欲询问绾意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却在看到绾意头顶全然变化的发髻之后,面上的关切之意瞬间被冰寒之气笼罩,那灯火通明中,满头乌丝间,水润剔透的玲珑碧玉梨花簪瞬间攫住了他所有心神,握着银色流光酒杯的手指瞬间发白,面上一片阴沉,尤其是对上绾意无辜的眼神,更是愤懑不已。   “怎么啦!”绾意担忧的问道,小北的眼神让背脊发凉,那眸中迸射出的寒光看的她浑身不自在,不由的出口询问。   “没事!”北定中原落寞的收回视线,投向舞台上,想要通过转移视线来平复胸口陡然升腾的失落。   绾意见他如此,心中有些怪异,但是也不便询问,便安安静静的做她的透明人。   一场歌舞结束,赢得了满堂喝彩。绾意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舞台上香汗淋漓的女子,绾意认得她,她便是代表柔妃出场的殇语嫣。   “柔妃,你这妹妹可真是了得,当真是一舞倾城啊!”台上高坐的流云帝满脸喜庆,丝毫看不出先前的不快,他的左右坐着威严十足的凤皇后,以及闲适淡然的睿敏皇贵妃,而他的怀中则抱着柔弱无依的天妃,而他如今正满是赞赏的看向下方一声鹅黄色宫装的女子。   女子笑意嫣然,面对皇帝的赞赏亦是不卑不亢,足见气度不凡,只是看她年岁,并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出头模样,绾意不由的觉得惋惜,如此鲜活的生命又将葬送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之中。   “臣妾谢皇上夸奖,嫣儿的拙劣舞技如何能当的上倾城二字,陛下谬赞了!”   “谬不谬赞,众人看得清楚,不过若比爱妃当年,却是有所不及啊!”   “陛下~~~”饶是女子,听得这般夸奖,能不心花荡漾,这不瞬间便与帝王含情脉脉起来,那眸中的暗示挑逗之意我见犹怜。   绾意一阵摇头,可惜了这清风泠月之姿。   绾意来的迟,据说前两位的表演都结束,可巧的是这回,三人都是跳舞,凤红玉舞的是异域舞蹈,大胆神秘,勾得在场的男子无不神魂颠倒,而翎羽郡主则是剑舞,刚柔并济,强势非凡,俨然有冲破九霄之势。再来便是这殇语嫣,据说是丞相殇百味收养的义女,这不,流云帝刚刚的评论颇高,想必也是为了全了殇丞相的颜面。   只是这样一来,本次百花盛会的花神就麻烦了,这三人身后代表的势力都非同一般,绾意突然明白皇后为何没有派人出来比赛,原来是坐山观虎斗啊!   “陛下,三位佳丽各有千秋,这花神之位臣妾着实定不下来,今日难得陛下以及满朝文武参加今年的百花盛会,臣妾想请陛下钦点花神,为今年的百花盛会再添一份隆恩!”凤皇后果然是八面玲珑的人,这三人钦点谁当花神,都不合适,索性将难题推给流云帝。   皇后的这等心思,流云帝怎会不知,但是他却没法拒绝,索性将问题投向身旁的两位,“睿敏,冰儿,你们以为这花神应当花落谁家啊!”   天妃看了看台上的三位女子,又看了看流云帝,一时也不知道该选谁,茫然无措的咬着手指,那神情纯真中点缀着丝丝媚态,看的流云帝心痒难耐。   “寒,真的要我选吗?”天妃小声嘀咕着。   流云帝点头,天妃这才鼓足勇气,嘟着嘴巴,道:“我不喜欢看跳舞,扭来扭曲,看的人头都晕了,我喜欢听歌,让她们唱歌可好!”   流云帝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天妃会说出这话。   “陛下,天妃妹妹说的极是,这三位佳丽舞姿卓绝,实在难分高下,倒不如加试一场,不但可以帮助咱们选出花神,还能让大家饱饱耳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好,就听两位爱妃的!”流云帝赞赏的看向一旁的睿敏皇贵妃。   绾意突然发现这睿敏皇贵妃能够常年盛宠不衰也不是没有原因,单凭她这颗七窍玲珑心便足以在这吃人的后宫横行无阻了。想到这绾意不禁想起这睿敏皇贵妃的警告,心中惴惴不安。   “睿敏姐姐果然好主意,这样吧,为了给诸位加点喜气,臣妾想着,睿敏姐姐和天妃妹妹多年不曾出席百花盛会,今日难得的机会,大家何不也下场比试比试,这么多佳丽在这儿,随便两位挑选,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皇后又岂能让两人占尽风光,此话一出,无疑将两人拉近战场里面。   流云帝眼中晦暗难辨,一时间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众人耐心的等候着,只见他突然点了点头,道:“皇后这个法子甚好,不过冰儿一睡便是十几年,实在不能劳神,要不这样吧,睿敏你就选一个女子上前添添喜庆!”   流云帝此言一出,顿时让大伙看到睿敏皇贵妃和天妃之间孰轻孰重,睿敏皇贵妃面色如常的接了旨意,开始细心的在一众佳丽里挑选。   “对了,皇后你也别闲着,让红鸾也准备准备,记忆中,朕看过红鸾的舞,听过红鸾的琴技,但还真没听过红鸾唱过歌儿,这会儿,难得大家高兴,也让红鸾下场比试比试!”   流云帝一派自然的对着皇后说着,只见皇后瞬间沉下了脸色,绾意看着这帝后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觉人生乏味,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们。这皇宫唯一一点好处便是这御膳房做的糕点,着实不错,油而不腻,色而不艳,香而不浓,一口下去,那柔滑的触觉像是瞬间便要将她整个人融化,以至于绾意还在陶醉于美食之下,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   歌声曼妙,绾意看着台上的凤红玉一改先前的大胆妩媚,化身为渔歌唱晚的水上佳人,她的歌声里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细致与清澈,有着雾雨江南的朦胧与凄凉,丝丝绵绵,欲断不断,少女情怀,时而乖张大胆,时而羞涩婉约……歌声毕,整个人像是被一泊烟雨浇灌,带着怅然的失落久久不能释怀,以至于在下一首歌响起的时候,众人还飘飘然然,殇语嫣的声色虽美,却被凤红玉抢占先机,只能暗自垂泪,黯然立场。   第三个上来的翎羽郡主。绾意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酒中仙外,跋扈嚣张的一面,可是今日一见,突然发现这青嫩的小姑娘眉眼间竟然增添了几许惆怅,看着她站在台上惴惴不安的模样,不知怎的,让绾意一阵动容。   只见她突然抬起头,强作坚强的笑道:“陛下,娘娘,你们真是偏心,知道翎羽这个破锣嗓子只能用来杀猪叫,哪里能够唱歌啊,你们还出这样的题目,翎羽不依,翎羽不依啊!”   说话间一阵哄笑,众人只当翎羽郡主是不会唱歌在耍赖,哪里知道她心中的苦涩,她本想夺得花神之位,向陛下求个恩典,成全她对祈羽哥哥的一片痴心,哪里想到时不我待,她幼年遭逢大火,被烟呛了嗓子,别说唱歌,就连哼几个小调,都哼不周全。   “好了好了,翎羽别在耍赖了!”流云帝好笑的摇了摇头,实在对这小丫头没辙。   凤红鸾见此,赶忙上去将她哄了下来。   众人笑毕,凤红鸾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凤尾琴,端坐案桌前,边弹边唱起来。琴韵流芳,歌声袅袅,绕梁三日而不绝,凤红鸾琴技一流,轻拢慢捻间,弹一幅盛世画卷,时而金戈铁马,铁蹄铮铮,时而挥毫泼墨,潇洒天下,大气磅礴,跃然于指尖,还有那歌声,配合着琴弦,时而高亢入云,时而低回婉转,偶尔几个颤音,增添几许紧张峥嵘的情绪,琴止歌停,让人豁然开朗。   “好好好!”流云帝连拍三个大掌,对着太子流云笙歌道:“笙儿,你可真是捡到宝啦!”   “谢父皇夸奖!”流云笙歌淡然一笑,并不骄纵过甚,也不谦虚扭捏。   “睿敏啊!朕很好奇,你中意的人选是哪个,听完太子妃的歌声之后,朕现在十分期待谁人能力压群雄,把咱们歌绝琴绝的太子妃给比下去,你可得好好选,选差了朕可得罚你哦!”   “皇上这不是为难臣妾吗?您都说天子妃是歌绝琴绝了,您让臣妾上哪儿选个天下无双来啊!”睿敏皇贵妃忍不住嗔怪,却换来流云帝畅然大笑。   “哈哈哈,这朕不管,选好了有赏,选差了也得罚!”   “是!皇上既然金口开了,臣妾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说完就见她在海棠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阶。   绾意难得闲情逸致,听歌品茗,吃着糕点,却被头顶的阴影给遮住了光线,绾意抬头,正对上睿敏皇贵妃笑意嫣然的脸,只见她躬身一拜,竟然当众给绾意行了个大礼,“公主之才,众人莫不仰慕,今日本宫斗胆,请公主一展歌喉,让我流云朝臣也能听听不一样的曲调,不知公主是否愿意?”   绾意风中凌乱了,眼前的人,先前还“好心”的提醒她注意宫中险恶,这儿却将她推入漩涡之中,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台上流云帝的声音阻止。   “爱妃真是有眼光,一选就选个独一无二的,公主你也不要推脱了,唱得好唱得不好,朕都有赏!”   046 惊鸿一舞歌倾城   被逼到这份上了,绾意是不得不从,翩然起身,对着睿敏皇贵妃便是一拜,“陛下,娘娘如此盛情相邀,绾意便献丑了,容绾意退下准备一番!”   “公主请!海棠,你陪公主下去,一切听从公主嘱咐!”睿敏皇贵妃吩咐道。   绾意点头称谢,便在海棠的陪同下,退了下去。走出宴会,绾意在海棠耳边吩咐几句,让她找一些需要的道具,自己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在这御花园随意逛了一圈,哪知刚刚没有走多远便听到一阵呜咽之声,绾意本不想招惹是非,便转身想要离去,哪里知道脚下踩断枯树枝,发出的咔嚓声响正巧引来湖边哭泣的那人注意。   “谁!”翎羽一抹脸上的泪水,红红的眼睛在看到不远处的绾意的刹那,顿时燃起老羞成怒的怒火,自己本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独自哭泣,哪里想到会被别人撞破,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憎恨的蛮夷公主,想想更是火大,“好大的狗胆居然敢鬼鬼祟祟的躲在本郡主的身后,看鞭!”说着抽出腰间的长鞭,朝着绾意的面门袭来。   绾意闪躲不及,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翎羽郡主的第二鞭也顺势落了下来,绾意心中苦笑,看来自己当真是天生霉神,这样也能招惹祸端,看着来势汹汹的长鞭,看来今日这场皮肉之苦那是吃定了。   预期的痛楚并没有落下,绾意忍不住抬头一看,就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耀眼非凡。   “翎羽,不要闹了!”金不换难得的一脸正经,皱着一双浓密,手里握着翎羽的长鞭,很是不赞同的说道。   “放手,否则本郡主连你一起教训!”翎羽怒极了,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鞭子,却无果,一怒之下,索性扔了手中的鞭子,劈掌就要朝着绾意袭去。   金不换眸光暗沉,扔下手中的鞭子,身形晃动,生生阻拦在翎羽面前,那模样看在翎羽眼中刺眼极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的绾意,哭着跑了。金不换踌躇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绾意,又满心焦急的看着跑远的翎羽郡主,却始终没有追去。   绾意从地上爬起,看着金不换瞬间垮下的背脊,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去追?”   金不换叹息一声,“就算追上了她的人,却追不到她的心,追与不追又有何意思呢!”   绾意一阵动容,朝前走了两步,与他并肩站在湖边,“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绾意眉头一跳,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什么时候救她成了他该做的,不过绾意并未纠结,看了看时辰,有些讶异海棠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便打算去寻,“还是谢谢你,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公主请便!”金不换挥了挥衣袖,一派落寞。   绾意也不多说什么,便欲转身离开,谁知自己步子还没跨出,身后却突然传来金不换的声音,“公主心中的那人是祈王吗?”   绾意一愣,却什么也没说。   “公主若是对祈王有情,那么请你离他远点!”说着身形忽闪,消失在天际。   绾意愣在远处,温柔的风带着缠绵的味道在她的周身环绕,她的眼前突然恍惚了起来,他们的爱,如履薄冰,就如那掌中的风,是否该让它自由飘走。   “公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身后传来海棠恭敬而冷漠的话语,绾意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还是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吧。   “走吧!”绾意看了她一眼,径自离开。   站在舞台后面,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从袖中掏出面纱,习惯性的蒙住自己的脸,疏离而神秘,带着优雅与从容走上抬去。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梨花簪子,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绾意这身装扮出现,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台上的流云帝,只见他神色悠远,带着痴狂的眸光像是要把绾意吞噬,只是绾意无暇顾及其他,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从小的时候起,她就一直羡慕杨过与小龙女之间的爱情,那种不畏世俗,超越生死的爱让人动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流云祈羽之间爱恨纠葛,舞起,万里芳菲,漫天花雨撒九州,歌扬,缠绵哀怨齿间留。   “穿越红尘的悲欢惆怅……”为你惆怅为你忧,为你相思不怨尤!   “和你贴心的流浪……”流浪,流浪,我们能流浪何方?   “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凉,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你带我飞翔,许我今生不再孤单!突然耳边传来潇潇琴声,和着她的低回吟唱,绾意循着琴声望去,对上百里凤熙温暖而遥远的笑意,他全了她的痴傻,却更放不开这样的女子!明知想要携手飞翔的不是自己,却仍然想要追随而上……   “今生因你痴狂,此爱天下无双,剑的影子,水的波光,只是过往,是过往……”太多的过往,我不想忘,却已是沧海巫山,一滴泪滑落眼角,绾意含泪旋转,舞姿翩然,带着绝望。   当是时,琴声歌声中突然闯进一阵箫声,浑厚的箫声划破天空,似乎在昭示着自己的霸权,绾意看着前方突然走进的青影,灿烂一笑,小北,我的驸马,你到底是谁?你带着迷一般的色彩,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今生因你痴狂,此爱天下无双,啊.....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枯萎了容颜难遗忘,啊……”祈羽你听到了吗,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为你歌,为你舞,因为你是我的天下无双!   歌停,舞止,只有琴声和箫声还在互相竞争,然后争来争去,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痴妄!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呼喝,周围一片静谧,众人久久沉溺在绾意编织的梦中,震撼吧,惊悚吧,向往吧,也许也会畏惧,爱了便是天下无双,这样的话太过强烈,带着粉身碎骨的疯狂,绾意收起最后的动作,直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温润如水,直视那冷清帝王。   “你是……你是……噗!”流云帝惊悚的站了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高台上仙姿卓绝的女子,往昔的记忆与眼前重叠,那些深埋在枯枝败叶中的沧桑过去,就这样被赤果果的揭开了,几次三番想要唤出那人的名,最后却只能喷涌出一口鲜血,   绾意知道他想要说的是谁,早在她踏进这宫苑之后,她便知道一切早已身不由己,她不过是多方势力共同推出去的棋子罢了!   047 风起云涌绾意被囚   “陛下,陛下!”   随着流云帝的一口鲜血喷出,接着整个人生生跌落高台,场面一阵混乱,众人真心的假意的纷纷上前关切,将流云帝围的团团转,绾意独立于高台之上,看着底下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面上不喜不悲。   混乱之际,一袭红影,突然降临,流云祈羽宛若神祗一般抱起流云帝,冲破人群,眼中晦暗难辨,看了一眼台上孤零零的绾意,那眼神似要将之生生凌迟,绾意顿时如坠冰窟,幸好身后的北定中原及时稳住她摇晃的身形,否则她真的会在他的眸光中瞬间死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局,而她困在这局中,无法自拔。   “你为什么不离开!”绾意有些讶异自己居然还能这般冷静的开口,舞台的周围早已被禁卫军团团围住,而她的身边只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北,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她不敢动,可是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也会招惹事端。   “离开?我是你的驸马,除了在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儿?”北定中原轻声的在她的耳边说道。   “告诉我,你是谁,或者你是谁的人?”超凡的武功,浑然天成的霸气,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北定中原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而且从今往后,我只是你的人,你萧绾意的人!”   绾意想要全然依赖他,但是她却生生的退出他的怀中,无论他是谁,都不是她可以招惹的起。   两人一阵沉默,没多久,就在太子和百里凤熙领着一个头发须白的老者朝他们走来,绾意与小北对视一眼,就见那老者冷着一张沟壑满布的脸,鼻息像是牧羊犬似的,不断嗅着什么,最后在绾意的身上停留,眼神晦暗的看了绾意一眼,随后对底下的两人点了点头,施施然退到两人身后。   那老者绾意认得,他是宫中的老太医,当初小北病重,这人曾到府上医治,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尤其看到那老太医对底下的两人点头,绾意便知道大祸临头了。   “来人啊!将萧绾意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太子沉着一张脸,对着一众侍卫吩咐道。   “慢着!”百里凤熙大喝,“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太子殿下贸然把公主打入大牢,恐怕不妥吧!”   “太医都证实了,父皇所中之毒正是由她萧绾意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还不算证据确凿!”太子言辞凿凿,一改先前儒雅之风,强势非凡。   “太子殿下,百里丞相,陛下所中之毒确实与公主衣服上的毒一般无二,这种毒经过汗渍的挥发,能够发出淡淡的幽香,使人沉迷于幻觉之中,将人的痛苦不断放大,最后因为忍受不了心魔的折磨,神情衰弱,气血不足而死!”一旁的太医听得两人的争吵,急忙佐证。   “那为何在场这么多人都闻到这香,却只有陛下一人吐血呢?”百里凤熙忍不住问。   “这恐怕就要问公主殿下了!”老太医高深莫测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着绾意的眼神耐人寻味。   绾意不解的指着自己,“王太医这话从何说起!”   “当然要从公主的这身装扮说起!”王太医回答道,随后像是陷入回忆中一般,慢慢说道:“老臣侍奉两朝君王,从陛下未登基之前便一直在宫中任职,公主殿下的这身装扮曾经是这流云后宫中风靡一时的打扮,您这身衣服老臣二十五年前也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这人便是当年宠冠后宫,威慑天下的战神皇妃雪妃!”   “这雪妃娘娘与陛下之间的事儿,老臣本来不便多说,老臣只能说雪妃娘娘是陛下的劫,二十五年前如此,二十五年后,雪妃娘娘都已经仙逝多年了,就凭着这身衣衫仍然能够成为陛下的劫难……哎,都是情字惹的祸啊!”老太医一声叹息,道不尽许多惆怅。   “百里丞相还有何话可说!”流云笙歌眼神锐利一扫,看的绾意一阵心惊。   “太子殿下,若真如王太医所说,那么臣觉得公主多半是被人陷害……”   百里凤熙还没有说完,流云笙歌便打断他的话,“百里丞相不必说了,即使公主之前并不知情,但是她无意中成为谋害我父皇的刺客这是不争的事实,本太子将之打入大牢再审,有何过去!”   “可是……”   “来人啊,将萧绾意拿下!如果有人拒捕,格杀勿论!”流云笙歌盯着绾意身边的小北,眸光阴沉。   大批禁卫军在接到太子的命令,举着剑戟,纷纷朝绾意靠拢,绾意感觉到身边小北身上散发出的杀伐之气,急忙止住他的动作,无声的对他摇了摇头,视线投向那个突然出现的血色身影。   一众朝臣被皇后从龙乾宫请了出来,得知陛下是遭人下毒,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纷纷朝着御花园赶来,势要将凶手凌迟处死。   如今经过佐证,绾意已经被挂上弑君的罪名,那些随后赶来的元老大臣们看着绾意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太子殿下,如今陛下陷入昏迷,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当挺身而出,挑起社稷重任,严惩凶手,以慰圣心!”   “没错,如今国家堪危,乃是有妖人作怪,臣恳请太子殿下将此等妖人,敌国奸细处以火焚之刑!”   ……   一众朝臣纷纷谏言,无非就是让太子监国,惩治绾意之类的,流云笙歌脸上一派推辞,让人看不清真假,流云祈羽在一众人群之后,什么也不说,像个局外人一样,他的身边站着华丽高贵的凤红鸾,两人似乎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只是距离隔得远,再加上场面嘈杂,绾意就算长着顺风耳也听不到。   “殇老丞相,您倒是说句话啊,您说两朝元老,这儿大伙可都是以您马首是瞻啊!”   “没错,没错!”   ……   很快局面大转,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殇百味,毕竟若论威望,谁人能与之抗衡呢!只见那殇百味难得的凝重着一张脸,脸上像是大旱过后的河流一般,沟壑遍布,他不急不慢的说道:“陛下曾经跟老臣说过,纵观流云上下,唯太子与祈王殿下可当重任,如今陛下中毒昏迷,流云顿时主心骨,老臣建议由太子监国,祈王殿下辅国,至于安宁公主弑君之案,里面疑点重重,况且公主乃是栖凤的公主,贸然将公主打入天牢,恐怕会引起两国争端,倒不如将公主软禁在公主府中,派禁卫军连夜守候,待查清真相再做处罚不迟!”   “殇丞相所言即是,来人啊,请公主回府!”流云笙歌面色如常的下了命令,饶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殇百味突然将祈王推出来,明显在削太子的权,然而太子还能这般沉得住气,着实让人佩服。   绾意被人“请”出皇宫,自始至终那人只顾着和凤红鸾耳语调笑,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一颗心荡到谷底,窒息的感觉将绾意笼罩。   已经是夜阑人静时分,云都上下,除了昼夜不眠的花街柳巷,寻常的店铺早已打烊休息,这会儿排排禁卫军,拥着一辆马车在街上畅通无阻,顿时惊醒了许多睡梦中人。   军容整齐的队伍路过花柳街的时候,顿时引起一场骚动,凤雏楼二楼的包厢内,镂空的窗户突然被打开,萧毅寒捧着一杯酒,神情满足的一饮而尽,他的身边站着的是神色清冷的泠月。   “我越来越不认识你!”幽幽一声叹息,泠月早就知道那里面的人是谁,而且连禁卫军都出现,恐怕是出大事,然而这一切跟他身边的男子脱不了干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牺牲还是有价值的!”萧毅寒阴鸷一笑,虽然没有让萧绾意死在宫中,看来自己得加快动作,否则那个女人早晚会成为自己的踏脚石。   泠月不再言语,沉默的关上窗子。将那一片嘈杂都挡在窗棂之外,假装眼前的人还是当年溪水旁边冷漠倔强的少年……   看着公主府门前熟悉的大红灯笼,绾意在禁卫军冷漠的呼喝声中,下了马车,秋心不放心,一直在门口盘旋着,这儿看到自己主子在一众禁卫军的陪同下回来,顿时感到大事不妙,与一旁同样皱紧眉头的张渊对视一眼,迟疑的迎上自己主子。   “公主殿下,末将奉命看守公主府,如果没有上头的命令,府上的人一个也不能离开公主府,请公主约束府上的下人,不要让末将难做!”一领头的士兵说道。   “本宫会注意的!”绾意淡淡点了点头,在秋心的搀扶下,进了公主府这个大的牢笼!   048 剑拔弩张兄弟监国   次日,流云帝中毒昏迷之事瞬间传遍流云上下,朝纲震荡,人心惶惶,太子祈王临危受命,兄弟监国。   金銮殿上,太子一身明黄,霸气十足,拧眉沉目,俨然有一国君王的气势,堂下诸位大臣将国之大小事务一一上报,太子刚勇果决,一改往日儒雅谦虚之态,一锤定音。   “诸位还有什么事儿吗?”眸光扫过堂下诸臣,见众人都低眉顺眼,想来也没有什么事儿了,遂将视线投向自己对面的流云祈羽,只见他依旧一袭红衣,闭目凝神,躺在美人榻上,摇摇晃晃,好不惬意,“十四弟,对本宫的处理还有什么见教吗?”   流云祈羽皱了皱眉头,慵懒的睁开眼,丝毫不理会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慢条斯理的打了个哈欠,“议完了吗?议完了,本王就回去睡觉了!”   一名老臣实在看不过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出列,指责道:“两位殿下奉命监国,太子殿下勤勤恳恳,事必躬亲,而祈王殿下不但不理朝政,反而在朝堂之上轰然大睡,王爷如此这般,如何对得起我流云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还在昏迷的陛下,更如何对得起众臣的信赖!”   流云祈羽扫了一眼朝堂中央的花白老臣,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流云的谏议大夫柳先开,两朝元老,在流云帝的威信极高,这人也是栋梁之臣,刚正不阿,只可惜他却生了一个软骨头的儿子柳云龙,柳云龙这人成日里无所事事,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抢,样样都来,最后在他这个贤能的太子哥哥的一番教化之下,痛改前非,如今在礼部混了个官,因此,柳先开对太子感恩戴德,对于太子和祈王共同监国之事,从一开始便不赞成,这会儿抓着祈王的空子,还不得好好训斥一番。   堂下的一些朝臣见有人率先开口,也纷纷出列附和,如今情势危急,流云帝不知能否醒来,太子和祈王同时监国,看来待陛下归天之后,不出意外的话,这皇位不是太子坐就是祈王坐,而纵观两位殿下,一个温文儒雅,在朝中颇有威望,不但是流云帝的嫡子,身后更有凤家支持,一个却是无心朝政,不通达人情,邪肆乖张,除了军功卓越,其他的几乎一无是处,两相比较之下,谁更有问鼎帝王的实力,不言而喻。是以,他们认为此时就该是他们表明忠诚的时刻。   没多久,这党派便划分出来了,以柳先开为首的大半文臣通通站到太子这边,统称为“太子党”,以镇国大将军王成元为首的一众武将支持祈王,统称为“祈王党”,还有一方便是中和派,以老丞相殇百味为首的一些老臣。最后实力划分出来之后,突然发现一众新进官员既不属于太子党也不是祈王党,说是站在中和派这边的话又不像,他们以百里凤熙马首是瞻,自成一派。   各派纷争顿时在朝堂上炸开了锅,而太子和祈王两人,一个径自睡他的大头觉,一个像是看好戏似的不言不语。这两位主子都不急不躁的,反而他们这些朝臣们先炸开了锅,如此下来,没等北定的铁蹄踏上流云的国土,他们自己就会因为党派纷争而元气大伤。   想要这儿,老丞相殇百味不由得紧皱眉头,视线定在榻上沉睡的流云祈羽,心中暗暗想到,乱世出英雄,陛下一手造就这般局面,就为让祈王殿下趁势而出,如此苦心孤诣,连自己的生命都算计进去了,奈何祈王殿下根本无心朝政,难道他们的一番苦心就要付之东流吗?   而太子殿下不得不说在治国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才能,只是陛下一生心愿便是一统天下,太子殿下无疑是个守成之君,若想流云更上一层楼,帝王之位非祈王殿下不可,他可是天纵奇才,百年难得一见的开拓之君!   如今陛下昏迷,一切重担都交到他的手上,他虽然以暂时保萧绾意无恙,来换取祈王殿下上朝议政,但是他这般模样,有没有他,有何区别!看来他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制约这匹脱缰的野马,想到这儿,殇百味的眸光更为深沉,也许还得去找那人!   【我是分割线】   若是不想外边层层的禁卫军,公主府的日子倒也算是清闲,整日闲来无事,赏赏花,晒晒太阳,看看书,兴致来了也会下厨和巧儿探讨探讨厨艺,而团子很不幸的成为她试菜的白老鼠,倒不是她菜做的有多难吃,只是这菜式着实让一般人捏了一把冷汗:糖醋鲤鱼,清腌嫩酸菜,酸酿土豆丝,醋蒸兔肉,还有一道酸辣汤!   绾意已经一人孤零零的吃了好几顿,以前在自己硬拉着的情况下,秋心张渊他们也会禁不住她的哀求,陪她一起吃饭,不过自从被困在这公主府,绾意有些幽怨的发现这饭桌上的人那是越来越少,看着一旁已经呈现半死状态的团子,再看看旁面埋头痛吃的小北,绾意咬着筷子,晶亮的眼眸水润光泽,看着小北的动作,两条弯如月牙的眉都要打起结来了。   北定中原早已注意到绾意的视线,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止,知道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嘴饭,这才放下筷子,冷峻的脸上不苟言笑,冷冷的与绾意对视。   “你吃好了吗?要不再添一碗饭!”绾意满怀期待的望着他,貌似现在能陪她一起吃饭的只有小北了,现在一到吃饭时间,秋心他们就跑的不见人影,绾意真的怀疑自己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以前怎么说也在饭馆打过工,做点家常小菜还不至于让人食不下咽啊!   北定中原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眸,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绾意得到他的首肯,赶忙屁颠屁颠给他盛饭,看着他吃饭不吃菜,绾意以为她不好意思,于是很有主人架势的为他夹菜,看着他全然吞进肚子里面,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人一高兴,食欲就好了起来,开始埋头扒着碗里的饭,大口大口的开始扫荡桌上的菜。   窗外人影闪动,北定中原老早就发现了,但是他却没有理会,如此难得的独处时光,他怎么能错过!   巧儿快步跑进一间屋子,屋子很空旷,只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摆着一个大锅,锅里面白花花的,真是煮的很稀的米粥,桌前已经坐了几个,正是秋心李大张渊等人,他们手里抱着瓷碗,脸上无比哀怨的开始咕噜咕噜的喝着粥,秋心见巧儿跑了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瓷碗。   秋心揉了揉麻木的脸颊,口齿不清的问道:“公主吃了吗?”   巧儿喘了一口气,同样操着一嘴含糊不清的调子回答:“吃了,驸马爷可真是神人啊,公主的手艺他也敢膜拜,而且吃的好生欢畅,刚刚还添了饭!”   其他几人见巧儿如是说,霎时倒抽一口气,这里面的人都是受到绾意的荼毒,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只能喝粥,连块豆腐都咬不动,泪流满面喝着碗里的流食,驸马爷的形象瞬间在他们心中光辉了不少!   李大一大粗人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碗,感叹道:“终于逃脱这非人的待遇了!”   049 暗流涌动步步皆局   安静了数日的公主府,今日迎来了接二连三的迎来不速之客,绾意瘫坐在红木椅子上,手边的杯盏还在冒着青烟,满室茶香飘逸,却平静不了她躁动的情绪,刚刚送走了殇百味,绾意觉得跟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似的。   这个老者褪去一身官服,看起来跟寻常人家的老人家一般无二,可偏偏在那双晶亮矍铄的眸中,看到自己的懦弱,看到自己的无能。这个老人家一直扮演着她和流云帝之间的传信使,一步步将她掌控着。   自从那日流云意轩死后,她以为她退居公主府,这样便能求得一份安宁,实际上她也和祈羽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那些深埋在竹林深处的缠绵记忆,每一次想起来都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然而,当这一切都在流云帝和战天戈算计中的一个环节,那么他们的情还能走下去吗?   她想祈羽定是已经洞悉了这一切,这才会有后来画舫中的荒唐,祈王府外的绝望,他们渐行渐远,以为能够守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寂静的爱着,然而,情到浓时,他们不过是两个俗世男女,如何能抵得住相思的苦楚。   入宫那日的清晨,她残忍的推开了他,而他却在危险中倾身相护,此情此爱如何能还。尤其是她在流云帝的受益下,一步步成为制衡流云祈羽的棋子,她先前并不知道流云帝的意图,直到睿敏皇贵妃突然召见,临行前,她突然说了句“公主这身装扮当真是漂亮啊!”再联想到老太医所说的话,让她胆战心惊,看来不止一方势力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殇百味临行前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游荡,听得她心寒……   他神情凝重,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他说:“你可知陛下如今性命堪忧?”   绾意不解,这一切不都是流云帝的计谋吗,一个将祈羽逼向帝王之位的阴谋,那么流云帝又怎会性命堪忧呢?   “陛下是真的中了毒,而这毒跟公主你脱不了干系,我问你,你服了引魂草之后,可还吃过别的东西?”他们本想以引魂草的毒让陛下假装陷入昏迷之中,但是陛下却是真的中的毒,而且是一种名叫噬魂香的毒,当日绾意跳舞时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太过诡异,最后经太医调查,绾意应该在之前服过了天香豆蔻。“你是不是偷偷吃了天香豆蔻!”   天香豆蔻!绾意浑身一震,想到先前在假山间与流云祈羽激吻时,感到流云祈羽将什么东西度到她口中,难道这就是天香豆蔻?   “果然如此!”殇百味一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被他猜中了,“是祈王殿下给你服的天香豆蔻吧,祈王殿下还真是舍得,天下至宝天香豆蔻都舍得留给你,明知道着引魂草的毒只会耗损身体的真气,并不会致命,他却还是舍不得你有丝毫受损!”殇百味不由得苦笑,一切都是冤孽啊!   “这天香豆蔻既然是解毒的,那陛下的毒又是从何而来!”绾意心中一片柔软,但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有些真相她必须去寻找。   “用天香豆蔻解毒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香气,这种香气对一般人来说,并无害处,但是一旦跟梨花白中和在一起之后,便会转换成剧毒噬魂香,而陛下已经多年不曾喝过梨花白了,那日老臣却在陛下的酒杯中发现,陛下当日喝的便是梨花白!”   绾意心惊,这样说来,岂不是祈羽阴差阳错害了自己的父亲,难怪当日他的眼神是那般沉痛,想必他早已猜到这一切。   “若换在平时,陛下定然不会碰那杯梨花白,偏生着你当日竟然穿了雪皇妃生前最爱的凤舞霓裳裙,也许你不知道当年陛下最爱的便是一边喝着梨花白,一边看着雪皇妃起舞!”   听完殇百味的话,绾意已经彻底傻了,这暗中之人好生缜密的心思,竟然绕了这么一大圈,用最不可能的方法对流云帝下毒!想想便是心惊,但是绾意很快冷静下来了,这一切他们都是被人算计了,殇百味今日前来绝对不会只是寻找流云帝被毒的真相,想来他早就成竹在胸,不然也不会隔了这么多天,才来问她。   “你想我怎么做!”她知道他不会冒着被人怀疑的危险前来见她,必然是遇到一些大问题,果然在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激赏,绾意知道她猜对了。   “果然是聪明人,如今的局势我们只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祈王殿下身上,但是你也知道祈王殿下邪肆乖张,不服教化,我好不容易将他推向监国的位置,但是他却无心朝政,一些个支持他的朝臣渐渐寒心,若是他再这般下去,流云上下很快就会被太子党掌控,到时候不单是他自身,就连陛下恐怕也会有危险!”   “所以你想让我激起祈羽对于权力的欲望,甚至争夺那张龙椅吗?”   “没错!”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本事!”   “小丫头别妄自菲薄,这个本事你绝对有,而且也必须有,当然如果你不想看到祈王身首异处的话,这一切随你!”   十指嵌入肉中,掌心的痛意唤回了绾意的神智,由不得她多想,又听到下人来报,一位姓凤的小姐求见。绾意不禁想笑,这公主府早已被围得团团转,她这个瓮中之鳖还不是别人相见就见得,尤其是凤家如今如日中天,莫说公主府,就连皇宫都要成了她凤家人的后花园。   不过令绾意惊讶的却是来的人竟然不是凤红鸾,而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凤红玉,这个长得魅惑苍生的女子,自己和她并无交集,这会儿突然求见又是为何呢?   “公主殿下是不是很讶异来的是我,而不是凤红鸾那个贱人!”她媚笑连连,但是在提到凤红鸾的时候眼中恨意却是不加掩饰。   绾意一挑柳眉,并不多言,来者是客,便吩咐下人准备茶水。   “凤小姐,请用茶!”   凤红玉狭长的桃花眼像是在审视什么似的,紧紧盯着绾意瞧,突然笑了出来,“我就好奇能让那人如此挂心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相貌只是皮囊,看看就罢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绾意摇头,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势,“你应该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都是凤红鸾,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联手,反正只要是她凤红鸾看中的,我都会倾尽全力去迫害,凤红鸾如此忌惮你,那么我就跟你合作,我们各取所需,你认为如何?”   绾意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看着凤红玉那张像是赌气的孩子一样的脸,“你说错了,第一凤红鸾是你的敌人,但是不是我的敌人,第二我现在不过是只瓮中之鳖,什么也做不了,实在帮不了你什么,第三我还真不知道我现在需要的什么,但是我至少知道就算没有了凤红鸾,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请恕绾意身体不适,失陪了,凤小姐若是想要离开,大门那边,若是想要在我这公主府中逛逛,外面有丫鬟下人,会给你带路的!”   绾意刚刚转身,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安宁公主果然气度不凡,红玉佩服!”   绾意回到座位上,见她恢复一般冷静认真的神态,这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凤小姐不再戏谑在下了,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是凤红玉!”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阵惊讶,随后化作一阵佩服,慢悠悠的从面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青春玲珑的脸,“公主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凤红玉的!”   “我与凤红玉虽然相交不深,但是凤红玉可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她虽然毫不掩饰对凤红鸾的憎恨,但是就凭凤红鸾如今的地位,她是万万不敢公然与之抗衡的,你以为这公主府只有府外那些个禁卫军看守吗?而且你脚上的七色泥只有府里西边角落才有,你应该是翻墙进来的吧!”想来她一定是偷偷溜进来,却找不到路,所以才带上人皮面具,佯装是从大门进来的,让下人给她带路。   “哇,公主你好聪明哦!难怪师兄那么喜欢你!”那人嘟着一张粉嫩的唇,神情说不出的哀怨。   “这会儿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而且你找我有什么事儿?”绾意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并不把这丫头的恶作剧放在眼里。   “我叫海灵儿,我师兄是百里凤熙!至于为什么来找你嘛?当然是奉了师兄的命令喽!”   绾意有些想笑,这孩子太不纯真,竟然连说谎都不会,一看就知道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回去吧,这里不是该待的地方!”   “不要,我一定要留在这里,你教我怎样让师兄喜欢我好不好!”海灵儿身形几个晃动,便挡在绾意身边,扯着绾意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恳求道。   绾意一时无语,现在局势已经很乱了,竟然还冒出这么个丫头给自己添乱,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巧听到身后百里凤熙的声音。   “灵儿不得胡闹!”   050 晚风中凤熙伤情   “师兄!”   伴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百里凤熙眼前桃色一片,没多久怀中被扑进一个小人儿。百里凤熙宠溺的瞪了一眼怀中的海灵儿,眼中柔色一片,大手揉了柔她的小脑袋,“你啊,太过胡闹了,不是让你安分点,待在丞相府不要出来嘛!”   海灵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憋着嘴巴抱怨道:“谁让师兄整天忙的连人影都不见了,我听人家说师兄是有了媳妇忘了师妹,所以灵儿当然得来打探打探情况喽!”   百里凤熙苦笑不得,翘起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瓜子,“就你鬼大,好吧,那你打探出什么成果啦!”   海灵儿撑着下巴,煞有其事的说道:“没有!”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专注,着实让绾意期待了一下,这会儿突然来了句没有,竟然让绾意很没形象的扑哧笑了出来,顿时引来了两人的视线。绾意一派从容的坐回红木椅子,摊了摊手,示意他二人继续,她是透明人。   “好了,疯丫头,还不跟我回去!”百里凤熙拿这鬼精灵最没辙,只得歉意的看了一眼绾意。   一听这话,海灵儿顿时不依,绾意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她人便已经站在她身后,双手扯着她的手臂,俨然把她当做救命稻草了,“我不,我要留在这儿!”   师兄妹对峙,战火纷飞,绾意很无辜的挡在中央,看着百里凤熙突然沉下的脸色,以及手臂上越来越痛的触觉,绾意很无力的一声叹息,转头看向一脸坚定的海灵儿,煞有其事的问道:“你确定你要留在这儿?”   海灵儿郑重的点头。   绾意摸着下巴,一阵思索,随即开口道:“好,你留在这儿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你得天天陪我吃饭!”   海灵儿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看着绾意的眼神,跟色狼见到花姑娘似的,那个小巧玲珑的脑袋跟捣蒜似的猛点,“恩恩,我答应,咱们一言为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只青葱粉嫩的小指勾在一起,看着眼前海灵儿纯真的笑脸,绾意觉得心中一派荡漾,不自觉的开口道:“不要盖章吗?”说着,翘起大拇指,按向她肉圆粉嫩的拇指,很是庄重的完成约定。   一旁的百里凤熙在看到她的动作时,眼中一片恍惚,看着绾意纯真的神情,记忆穿破岁月的痕迹,带着亘古的伤痕让他久久无语,良久才回过神来。   “灵儿,既然绾意都留你下来了,那你就乖乖留下吧,我和绾意还有些话要说,你自己先去玩会儿吧!”   海灵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一摊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大厅内。   绾意眼中闪过一道讶异,却被百里凤熙的话语转移了视线。   “走吧,去亭子里面吹吹风,这里苍蝇多!”百里凤熙意有所指的说着。   绾意心领神会,随着他走了出去,碧海蓝天之下,空气怡然,当然若是没有这火辣的日头,那就更完美了。   “你支开海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吗?”绾意跟他从来不客气,坦荡的就像是自己人似的。   百里凤熙朝前踱了几步,右手无意的敲击着红漆栏杆,语调低沉,听不清喜怒,“你能放下流云祈羽吗?这场纷争必是生死之争,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绾意幽幽吐了一口气,殇百味刚走,他便赶来,她知道他很聪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目前的局势他看的很清,不像她神仙迷局,早已无法自拔,放下,谈何容易,“若是放下便能解决这一切,还会有今日的局面吗?百里凤熙,是你傻,还是我傻,无论如何我都逃不开了,不是吗?”   “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的,我可以安排你离开!”百里凤熙执着的看着她。   “然后呢?”绾意嗤笑一声。   然后?没有然后,别说他百里凤熙不是她心中所系,就算是,他又能为了一个女子放下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吗?人世苍茫,他们从来都不只是自己,生来便背负着责任,背负着罪恶,半点不由人啊!   “凤熙,别在说傻话了,别看眼下艳阳高照,这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我们是阻挡不了的!”绾意斜靠在圆柱上,满面风霜。   “我知道有些事我阻止不了你,但是还是想要试一试,结果……”百里凤熙苦涩一笑,“绾意无论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尽量保自己平安!”   “我会的!”   “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让灵儿来找我,灵儿虽然调皮了点,但是武功不错,对付一些宵小绰绰有余!好了,我先走了,你就别送了!”百里凤熙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但是只有在萧绾意面前,他从来都是婆婆妈妈的,连一个转身离开都带着不舍,走了几步,见那人一直背对着他,心中一片怅然,他告诉每一次都告诉自己离开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到来,但是他知道无论来多少次,她留给他的都只是一个背影罢了!   晚风凄凉,先前还是烈日当头,如今却是风雨凄凄,绾意坐在饭桌前,抬头对上海灵儿古灵精怪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让她真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饭粒。小北比平时更加沉默了,绾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宫里回来,她明显感觉到小北又恢复先前的冷漠淡然,丝毫不减璇玑阁中为她绾发时候的温柔,而且他的眼下竟然出现了浓重的阴影,绾意暗忖这人是不是天天失眠。   “公主姐姐,你干嘛老是盯着小北哥哥看啊,小北哥哥虽然长得也很英俊,但是哪有师兄好看啊,你要看就得看师兄!”海灵儿是个自来熟,一个下午下来,将整个公主府混熟一片,甜甜小嘴,讨巧的面容,谁人不爱呢!   绾意一阵羞赧,嚼在嘴里的饭粒一呛,顿时引起一阵猛咳,北定中原二话没说,放下手上的饭碗,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拾起汤勺,撇去油腻的油花,盛了一碗汤,轻轻吹了吹热气,动作温柔的递到绾意唇边,命令道:“张口!”   绾意咳得连泪花都出来了,突然看到眼前的汤,又看了看递汤的人,瞬间傻眼,听到他的命令,竟然鬼使神差的张开了嘴,咕噜咕噜的将一碗汤喝个底朝天,许是喝的有些心急,突然又是一阵咳嗽,北定中原眉头紧皱,嘴上忍不住指责:“多大的人啦,还这样!”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依旧温柔。   哐当一声,捧在海灵儿手中的饭碗跌落在桌面上,一碗饭洒出大半,她有些惊恐的看着两人的动作,突然咋咋呼呼的啊啊大叫起来,嘴里直嘟嚷着,完蛋了完蛋了!   绾意满头黑线,真拿这个天然呆的海灵儿没辙!   051 修罗夜身份被揭   一顿饭,绾意在小北温柔的滴水的眸光和海灵儿毫不掩饰的瞪视下,吃的倍加辛苦,草草得扒完碗里的饭,在小北温柔的坚持下,将一大碗汤喝个大半。   绾意放下碗筷,今晚的饭菜都是秋心他们准备的,总觉得不合她的口味,所以除了汤水,其他的她几乎没动,这会儿吃完了,绾意很想离开,但是见小北面前的碗里还有高高一层米饭,开口想要离开的话顿时噎回肚子里面了。   “我吃好了,你也吃吧!”绾意将他的筷子递到他面前,小北顿顿的看了她一会儿,接过筷子,默不作声的吃着。   海灵儿实在受不了这安静的气氛,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小北犀利的眼神给瞪回去了,快速扒完碗里的饭,她决定去跟清音姐姐唠唠嗑,也好过在这儿被这气氛冻僵。   “我吃完了,你们继续!”放下碗筷,眼睛一眨,人就不见了。   绾意收回视线,整个饭厅就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点暧昧,绾意这些日子心里总是很浮躁,如坐针毡的坐在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愣是不敢将眼神投向小北,直到听到咚的一声,猛然抬头,见小北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白瓷碗中空落落的,正如绾意的脑袋一样,空空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北定中原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吱呀一声,推开椅子,径自站起,留下一句,“天色很晚了,好好休息吧!”便大步朝门口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暗夜之中,绾意才缓缓回过神来,不自觉的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她得好好跟小北谈一谈了。   绾意回到听风楼,慢条斯理的走到窗边,透过这一方天地,看着楼外的夜色,月色皎洁,却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蔽,星辰寥寥,除了屋子里面的灯光,周围一片黑暗,绾意心情也被这夜色感染,不由的凝重起来。   正当她准备退开,突来一道黑影从清风阁中飞出,朝着竹林的方向飞去,绾意一阵心惊,惊觉小北出事了,焦急的朝清风阁走去。   北定中原带着满身的疲惫从外面回来,脸色深沉,眉头紧皱,时不时伸出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丝丝怒气不自觉的散发出来,他旁若无人的走进清风阁,出去的时候他早就点了丫鬟家丁的睡穴,所以这会儿他也不必担心别人发现他深夜外出,回到房中,昏黄的灯光下,绾意脸色深沉的坐着,眼中晦暗难辨,浑身散发的沉闷气息敲醒了北定中原心中的警铃。   “你是谁!”绾意开口,声音竟有些喑哑。   北定中原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的坐在她对面,倒一杯水,径自喝着。   绾意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现在她什么也不多,只有时间最好,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跟他耗着。   一杯清水很快见了底,经过水滋润的喉咙,北定中原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清润,“跟我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绾意挑眉,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去哪里?”   “北定!”北定中原言简意赅,他知道这样的回答无疑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不想欺骗她。   绾意有些讶异,面对他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倒也不惊奇,只是没想到他是北定国的人,“你是北定中原的人?”绾意皱眉,对这个名字着实没有好感,和亲路上,这个名字一直充斥在她的耳边,而它代表的含义却永远是死亡的威胁。   北定中原没有回答,他无法告诉她他便是北定中原本人,毕竟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如今北定内患不断,他的好哥哥和他“最忠心”的臣子竟然想要合谋夺了他的王位,自己之所以中毒,神智全失,沦落成城隍庙的乞儿,这都得拜他们所赐,但是,若不是他们的无心插柳,自己又怎么会与眼前的女子相遇呢?所以回国之后,他会好好“招待”他们的,至少会给他们留个全尸。   “绾意无论我是谁,你只要相信,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若论霸气与自负,他真不愧为流云祈羽的兄弟。   “是吗?”绾意不以为然,“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不过无论你想要什么,就算是要摘星弄月,我也能给你办到!”   绾意轻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透彻,“摘星弄月?你还真看得起我!我很想知道,我身边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竟然劳烦你在我身边装疯卖傻这么久,若是今日我没有恰巧撞击,那么你会不会就一直把我萧绾意当成傻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她眼神犀利,句句都带着刺,整个人瞬间变成了刺猬。   “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北定中原轻嗤,“只不过你是我的女人,就该跟着我走!”   “抱歉,办不到!”绾意断然拒绝,“离开公主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你认为可能吗?”北定中原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钳制绾意的手臂,阻止她离开的动作。“要走,你得一起!”   绾意完全无视他阴鸷的眸光,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坚定的说道:“不可能!”说着大步流星的离开。   北定中原恍惚得看着空落落的手掌,掌心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她这般决绝的走出他的视线,是否他也该决绝点,放下这个女人,任由她自生自灭……   绾意走出清风阁的时候,屋外早已飘起了细雨,温温润润的,不大,却有着缠绵的意味,回到听风楼,身上的衣物已然湿了大半,绾意的心情愈加烦躁,若是在平时,她定能发现整个听风楼都太过安静,安静到连一丝生的气息都听不到。   轻轻推开房门,由不得绾意收敛情绪,一道银光从眼前闪现,绾意大惊失色,被紧随而下的大刀逼退到细雨中,滴答的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绾意屏住呼吸,放大五感,眸光犀利的在周围扫视。   突然,身后一阵凛冽寒风,带着萧瑟的雨滴,横扫绾意的后颈,绾意眸光一沉,纤腰躬起,险险的躲过一击,身形忽转,看着眼前随着风雨坠落的黑发,心瞬间沉到谷底。那人二击不中,见身形已然暴露,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一身蓑衣,头上带着打鱼人的帽子,头颅低着,生生遮蔽了那人的样貌,手里挥着锃亮的大刀,骤然加速坠落的雨滴,无情的捶打在刀背上,发出当当的声响,似是在控诉着血腥的时刻。   “其他人呢?”绾意并没有问眼前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她,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这人也不会回答她,现在她比较关心的是其他人去了哪里,秋心的屋子就在这院子里面,没到底这么大的声响,她会没发现,而且这人敢明目张胆的来杀他,想必是笃定没人会来救她,如此推想,想来其他人估计凶多吉少。   那人无疑是个合格的杀手,浑身散发着渗人的杀气,对于绾意的问题充耳不闻,挥着手中的刀便朝绾意的面门袭去。绾意脸色发白,紧紧的盯着他手中的大刀,身体左闪右闪,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她的武器,终于绾意被逼至死角,那人反而不急不慢起来。   绾意眸光暗沉,紧抿着苍白的唇瓣,脸色霜雪一片,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到这人并不急于要她的命,反而更加享受折磨她的过程,像是逗弄猫儿似的,这儿绾意已然被逼入绝境,他却像是一个优雅的绅士一般,慢慢朝她走进,若不是他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大刀,她真怀疑他是来邀请她跳舞的王子。   手臂扬起,锃亮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毫无留情的朝着绾意袭来,绾意怯弱的缩在墙角,十指深嵌入粉白的墙壁里面,绝望的看着当空而来的大刀。   当的一声,一道青影朝着那人的后颈袭来,那人感知到危险,身形一闪,手中的大刀顿时改了方向。   绾意愣愣的看着地面上被劈的一分为二的竹叶,有些讶异来人武功的高超,拈叶为刀,如此神奇的武功绾意恐怕只有在古龙大叔的小说里面看到,可如今却硬生生出现在她眼前,一片又一片,那竹叶飞刀像是源源不绝的流水一般,那杀手很快便气力不济,身上的蓑衣被划开打扮,蓑草寥寥无几的挂在身上。   那人也被逼急了,知道来人武功不低,但是见他始终不出面,便存了侥幸心理,又一片竹叶飞刀扑面而来,那人脚下猛然蹬地,那竹叶飞刀竟然毫不留情的朝着绾意袭。   血花翻飞,一瞬间,不知道迷乱了谁的眼,那蓑衣人本想趁势再补上一刀,却被暗中人凌厉的攻势阻止,身子被那凌厉的竹叶击倒,却在最后一刻从怀中发出一根幽蓝的银针,正中绾意胸口……   052 风雨夜绾意重伤   绾意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雨水打湿了衣衫,整个人凌乱不堪,那心灵深处传来的顿顿的痛意让她皱紧眉头,身子如同落败的枯叶渐渐滑落,覆在墙壁上的十指如同猫爪一般留下道道深邃入血的痕迹。   明明痛入骨髓,意识却倍加清晰,她看着风雨中陡然出现的银色宝剑,如游龙一般,时而发出悲鸣的龙吟,时而破天斩地,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毁灭,而那持剑之人,满身煞气,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满头乌发成雪,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一身血衣黏贴在钢铁铸就的身躯上,机械的挥舞着巨剑。   绾意被他眼中浸染的哀痛感染,心底柔如春水,这样的流云祈羽她曾在洞庭山边的碧泉中见过,只是当时的纯真而无暇,如初生婴儿一般,带着对世界的惶恐与不安,那样的他夺取她的童真,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的缠绕在一起,不死不休,而如今一样的银发血瞳,那瞳孔中却不再是荒芜一片的纯真,而是布满了渗人的杀气,足以毁灭天地的魔性。   他挥舞着手中的雪吟剑,如战神擎天手中的劈天神斧,不为劈开山河,颠倒乾坤,只为救那墙角中瘦削虚弱的身影。那蓑衣刺客早在流云祈羽一剑劈下的时候,便一分为二,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绾意的眼中血红一片,仿佛天上下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水一般,无力的缩在角落里面,看着风雨中疯狂乱舞的流云祈羽。   瘦削的手臂强自撑着地面,蹒跚着从地面爬起,踉跄的朝着风雨中发狂的男人走去,若是她还有理智定会发现他早已不是她认识的流云祈羽,魔性入侵,他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祈羽!祈羽!”她的声音虚弱而缠绵,倾尽她所有的神情。然而那风雨中足以毁灭一切的男人早已发了狂,一剑闪去,墙角的花盆顿时碎成粉末,前一刻还被雨水滋润的异常娇艳的花朵无声无息的躺在污秽的泥土中,又是一剑横扫,一股剑气从绾意面前闪过,深深阻止了她的步伐,胸前的衣襟一分为二,残破的搭着,点点血痕渲染了花白的衣衫,绾意顺着他的剑锋望去,只见屋前的那一片花架凌乱不堪的倒下,连声呜咽都来不及感叹,便被一团红色火焰烧成灰烬。   绾意愣愣的收回视线,抬头对上眼前安静下来的男人,眼里却看不见任何恐慌。雪白的绣花鞋早已沾满泥土,那重如千斤的脚步轻轻的抬起,落下,留下身后的一排脚印,她无畏无惧的走向他,唇角渐渐溢出点点猩红,胸前的痛从最初的一点随着浑身的筋脉渐渐贯及全身。   终于走近了,终于摸到了,伸出残破不堪的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脖颈,灌了铅的脑袋靠着那令人安心的胸膛,突突突,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蜜色的肌肤传到她的耳中,绾意青紫的唇瓣不自觉勾勒出一抹笑意,眼皮困倦的朝下搭着,嘴上嘟囔一句,“祈羽,好痛!”   当的一声,那渗人的雪吟剑陡然从他的手中滑落,血色妖瞳渐渐恢复了比暗夜还要深沉的黑色,一头银丝像是泼了墨一般,乌黑柔润,泛着浅浅银光。   流云祈羽苍白着脸色,看中怀中虚弱不堪的女人,她的唇瓣青紫,脸色异常红晕,整个人虚弱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眼神虚弥,无力的眨着,手上的动作渐渐变得无力起来,身子慢慢地滑落,流云祈羽的脸色更加苍白,握剑的手臂紧紧的揽住她的腰身,阻止她滑落的动作,他好怕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从他的眼前倒下,他好怕就算是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也保护不了她……   绾意残余的意识感觉到整个身子悬空了,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鼻尖传来的熟悉气息让她即使淋了满身雨水依旧暖意熏染。   流云祈羽拦腰抱起了她,大步流星朝着听风楼走去,他以为有北定中原在,至少她的安全他不必担忧,于是他安心去处理那些扰人肮脏的事儿,将她放在公主府中,今夜若不是他实在熬不住对她的思念,鬼使神差的来了这里,恰巧碰到冒雨出来寻找救星的团子,否则他真不敢相信接下来将要对面的是什么,像母妃一样吗,一座坟冢,还是像云裳那样,一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他太自负了,以为靠着竹叶便能制服那杀手,却让那杀手有了可乘之机,看着她青紫的唇瓣,发间渐渐泛起的血色,懊恼悔恨,让他疯狂,以至于让那一直潜藏在身体里面的魔性喷发出来,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在他面前陨落。   他将她安置在温暖的床榻之间,眼中盛满伤痛,顾不得自身淋湿一片,骨骼分明的大掌附上她的衣襟,两手相对一拉,大片大片的如雪肌肤带着与她面上同样不自然的红晕呈现他的眼前。   流云祈羽的眼中猩红一片,俨然有发狂的趋势,绾意吃力的睁开眼,见他如此模样,有些惊恐的紧握他的手,无力的对他摇了摇头,流云祈羽紧紧握紧双手,寂静的屋内将那咯吱咯吱的骨骼脆响听得分明,他目光深沉,面上寒气笼罩,面无表情的褪去她湿透的衣裳,眼神像是扫描仪似的将她从上到下扫描一片。   绾意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残余的神智在意识到流云祈羽的动作之后,面上是火辣辣的灼热,幸好绾意浑身红晕,否则还不得羞愧而死。   流云祈羽的视线定格在绾意锁骨上的一道血痕,明明是细得如线般的伤口,却像是一个泉眼一般,汩汩不断的鲜血正喷涌而出,流云祈羽并没有急着为她止血,而后朝下凝视着左胸上细弱难辨的一点红印,当空一声召唤:“团子!”   哐当一声,伴随着一道冷风,一份雪白的团子落在床榻不远处的桌上,甩了甩浑身的雨水,对着主人的后背便是一阵吱吱叫。   流云祈羽即使拉开被褥,遮挡绾意娇嫩的肌肤,感觉到绾意在冷风触及的刹那浑身一颤,眼神犀利的扫向桌上的团子,若不是现在它还有用处,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还不快过来!”流云祈羽沉声命令道,指了指绾意胸前,“给她止血!”   团子顺着流云祈羽所指的方向望去,深色的织锦薄被里裹着绾意娇小玲珑的身躯,绾意大片的肌肤都被严严实实的捂住,只留下伤口上方的肌肤。团子一见那鲜血,两颗黑玉珠子难得正经起来,身形一闪,便扑倒绾意身上,整个身子伏在绾意右胸上,脑袋一低,伸出粉嫩的舌头便朝着那伤口舔去……   053 销魂夜绾意落胎   雪吟剑非铁非银,乃上古传下来的利器,被它伤到,即使是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让你血尽身亡,它不单是杀人的利器,更因为它特殊的材质而使得伤口无法愈合,金疮药对它所造成的伤口根本没有用,所以一般流云祈羽并不使用这样杀气太重的兵器,一来是不需要,这天遥大陆能够让他拔出雪吟剑的对手屈指可数,二来当初师傅赠与他宝剑之时,曾经跟他说过,如无必要,绝对不要亮出雪吟。   今日若不是绾意被伤,使得流云祈羽顿时失去了理智,魔性主宰之下,竟然不自觉拔出雪吟剑,这才误伤了绾意。幸好对已其他人来说,被雪吟剑伤到就等于提前进了棺材,但是对于身边带着天机神鼠的流云祈羽来说,这伤口最平常不过,天机神鼠的口水是世间最好的疗伤圣药,任何伤口只要团子的小舌头这么一舔,立马就好,连疤痕都不留。   这不在团子浪费了许多的口水之后,雪吟剑造成的伤口立马止住了血,虽然伤疤仍然在,但是只要多舔几次,这伤口很快就好。完成了任务的团子,垮着肩膀嘘了口气,突然双手叉腰,龇牙咧嘴的对着它奉若神祗的主子一阵吱吱乱叫,那神情活像自己闺女被强了似的。流云祈羽丝毫不理睬它的愤怒,大手一挥,便把团子挥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流云祈羽朝下拉开绾意的身前的薄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火色的小山丘上一点黑,眸光锐利,褪去身上潮湿的衣物,利落的跳入绾意的床榻上,张开大掌将绾意扶起,绕到绾意的身后,大掌顺着她细腻的秀颈绕到她的身后。   绾意整个身子落入了流云祈羽的怀中,源源不断的热力从身后传来,使得绾意本就燥热的身子愈加火热,绾意觉得自己恍若置身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饥渴的感觉让她昏昏欲睡,意识在漂流,本以为流云祈羽是她的浮木,哪里知道他却像火炉一般,将她从绝望之地,拉近火色天堂,五脏六腑都要被烧成灰烬,绾意难耐的揉动着软弱细蛇的身躯,空闲的手掌更是扯去身上的薄被。   流云祈羽倒抽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陡然绷紧,僵硬的看着在他怀中不安分点火的女人,眸光忽沉,看着她脸上不自觉的潮红,流云祈羽一阵苦笑,压抑着身体的欲望,拉起被她扔到一旁的薄被,挡住她胸前的春光,然后紧闭双眸,从薄被中抽回散发着氤氲寒气的手掌。   冰冷的掌心贴在她如凝脂白玉般的背部,掌心的触觉以及绾意不安的骚动时不时考验着流云祈羽的意志,顺着他的大掌,将点点内力灌输到绾意身体里,绾意瞬时轻松了许多,舒服的叹息一声,整个人朝着那散发寒气的地方磨蹭。   流云祈羽心神一凝,额上散发点点汗渍,顺着他矫健的肌肤滑落,紧抿的双唇幽幽发白,眉上睫毛上更是染上片片寒霜,那紧闭的细缝突然打开,露出一双漆黑如暗夜的瞳孔,收回掌心的真气,流云祈羽的唇瓣忽紫忽白,呕的一口黑血,吐在地上,整个人倒在床边得架子上,粗重的喘着气,待他终于平复了胸中的燥动,面上早已苍白如雪,冷汗涔涔。   他强自支起身子,退到一旁,将昏厥在一旁的绾意扶好,躺在床里边,对着她的左胸,当头吸—允。   左胸的微微刺痛让绾意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虚弱的张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流云祈羽乌黑的头颅,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褪去了大半,转而变成一抹欢爱时特有的红晕,两片朱唇也不再青紫,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绾意的眼中迷离而闪亮,像是润泽在泉水中一般。   微微移动手臂,覆在流云祈羽的后脑,声音粗噶而无力,“祈羽,不要!”她知道他并不是在侵犯自己,很有可能在帮自己吸毒,但是已然来不及了,自从那银针刺破胸膛的那一刻,绾意便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暗器,那种窒息的感觉将她笼罩,她知道那银针上啐了毒,而胸膛突如其来的冰凉让明白那根本不是她所想像的银针,而是一枚啐了毒的冰针,破体即化,如今早就流入她的五脏六腑。   流云祈羽径自吸着,即使再听到那细若蚊蚋的声音,也紧紧是停留了一秒,直到耳边渐渐响起她细细的啜泣,他才停止唇下的动作。“绾儿,绾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凄苦,绾儿多么亲密的称呼,可为什么却带着绝望的味道呢?   四目相对,情谊流转,绾意犹自哭着,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苦涩不堪,流云祈羽将她抱紧怀中,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花,“别怕,有我在!”   绾意哭的更大声了,豆大的泪珠径自被流云祈羽吻去,她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身,像是缠着尤加利树的袋熊一般,她什么都不说,却比任何话语都让他心痛。温柔细腻的吻当空落下,绾意的哭声戛然而止,绝望的时刻最需要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的撞击,她的包容,灵与欲的结合,美妙的音符在耳边响起,开在悬崖上的爱情之花,经过他风雨不改的细心守候,终于在他的身下绽放,爱她,是他做过最美好的事儿,即使用生命作为礼赞,他也不想放开。   绾意动人的喘息着,整个人像是濒临死绝的枯木,经过他水润的灌溉渐渐充满了生的气息,而他在给予自身的生命之泉后,慢慢地枯萎。   一场欢爱,两人都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直到一丝坠痛从绾意的下腹升起,那经过爱-欲滋润的水眸突然染上惊恐之色,她惊慌的拍打着身上的男人,而流云祈羽却像是一个机械一般,垂着头颅不断挺进,抽出,每一次,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   绾意慌了,一张小脸瞬间惨白,自己这些日子的反常她不是没有感觉,虽然没有大夫的诊断,但是血肉相连的微妙感觉让她知道她的腹中早就一条小生命。刚刚被那种绝望的感觉笼罩,一时间忘记她早已怀有身孕的事实。   母体本就虚弱不堪,又经过这么激烈的欢爱,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在抗议着,腹中的绞痛随着流云祈羽的动作更加激烈,绾意忍不住伸手捶打身上的男人,嘴中不忘哭喊着:“祈羽,祈羽,停下,停下,宝宝,我们的宝宝……啊!痛!”   流云祈羽恍若未闻,反而更加加大了力道,绾意被痛的直抽气,渐渐语不成调,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身子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却被流云祈羽固定住了腰腹,空留下两条虚弱无力的藕臂。   绾意一时没辙,隐隐感觉到下身有液体流出,腹部痉挛的厉害,眼里泪水流的更多,绾意突然变得愤怒,十指埋进他的乌发,扯着他的头发,逼着他与她对视,她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他们的宝宝,然后再看到那漆黑如墨的瞳孔蕴含着不亚于自己的痛苦时,手上的动作突然松开了。   失去绾意手臂的力道,流云祈羽像是失了线的风筝,整个人伏在绾意身上,脸埋进绾意的脖颈,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脖子留下,下面的动作依旧猛烈,汩汩不断的液体喷涌而出,随着他一记猛烈的撞击,绾意浑身绷成一条直线,眼睛惊恐的张大,却毫无焦距。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语这般悲凉,温暖的液体流出眼眶,在脸颊,发间,绣枕上褪去温度,最后冰凉一片。他们紧紧的相拥着,安静得为他们尚未来到人世的孩子送别。   浸透在一片血腥之中,绾意瞳孔放大,眼中一片虚无,神情飘渺,苍白如雪的唇瓣微微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却无声,依稀从她唇瓣的动作辨别,“宝宝,原谅爸爸,爸爸不是故意不要你的,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用,爸爸是为了救妈妈,所以你要怪就怪妈妈吧……”   断肠散,入血即散,无解,平常人中之,与合欢散无异,然,腹有珠胎者,若中此毒,需坠胎保命……   到底有多大的恨意,才会连未出生的婴儿也不放过,原来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绾意的性命,而是要他们生不如死……   054 风雨萧条流云帝崩   绾意在极致的痛苦中昏了过去,再次醒来,空气中飘荡着淡淡檀香,身上的被子暖洋洋的,记忆中可怕的血腥之气似乎只在梦里飘荡,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折射出美丽的光影,绾意吃力的想要从床上坐起,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掀开身上的真丝薄被,绾意有些惊讶的发现浑身清清爽爽的,雪白的中衣夹杂着点点花香,被褥上也是干爽一片,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迷迷糊糊间,那个忙碌的心神,胸口不自然的绞痛。   秋心进来的时候发现绾意捂着胸口,浑身苍白,眉头皱的老紧,脚下的步子突然加快,放下手中的瓷盅,担忧的小跑到绾意面前,“公主你没事吧!”   绾意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尽力不让自己想那些痛苦的事儿,对着秋心摇了摇头,“我没事!”   秋心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这才放心,垫高枕头,让她舒服的靠着,然而走向桌上的瓷盅,打开盖子,一股芳香扑鼻而来,没一会儿,鸡汤的香气便充满整个屋子,秋心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汤勺,盛着诱人的鸡汤,嘴里也不忘说着,“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太死,今日竟然到日晒三杆才起来,出了房门见着院子一片狼藉,想来昨夜的风雨实在太大,院子的花架都吹散了,最让人担心的就是公主您了。”   秋心手里端着鸡汤,小心翼翼朝着绾意走来,见她苍白的脸色就是一阵心疼,忍不住斥责道:“哎,公主不是秋心说你,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踢被子,这不伤了风不是,刚刚大夫来看过了,说什么气血不足,身子虚,得好好补补,给,把鸡汤喝了!”   绾意接过秋心手中的陶瓷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心里一阵恍惚,想来流云祈羽都把一切处理好了,一夜风雨,对别人而言,不过吹散了花架,简单的就可以翻过,可是对她而言,却是带着致命的痛,想到这儿,手掌不自觉的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胸口的绞痛突然加剧,绾意侧过脸,避开秋心的视线,手指捏着碗口泛白,强自平复心绪,待终于安静下来,绾意忍不住苦涩一笑,她的这具身体看来是越来越糟了。   绾意变得越加沉默,借着风寒的理由,整日躺在床上发霉,整个人像个陀螺似的,不打不动,每次都要秋心他们逼着,她才会走出屋子,晒晒日头。然而没一会儿,也幸怏怏躲会屋子。从没有发现午后的阳光竟然这般冷漠,照的她眼睛润湿,浑身冰窟一般的冷。久而久之,秋心他们便也强求她出去了。   小北彻底没了踪影,前几日张渊还来汇报说小北失踪了,绾意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让他退下,不必找寻,各人自有各人的路,小北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些日子明显感到外面冷清了许多,以前总有些不安分的苍蝇在她的公主府外探头,如今不单是守卫的禁卫军少了不少,连那些苍蝇也不见了。   日子过得最开心的要数海灵儿,整体里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似的乱窜着,不过近几天这只小麻雀不知怎么的变得郁郁寡欢了,绾意细细思索一下,便想通其中的缘由,百里凤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难怪海灵儿郁郁寡欢啊!   白日里身边总有人陪伴,但是一到夜里,寂月清清,孤影横斜,绾意身子畏冷得毛病更加严重,索性无论到多晚,身边总会出现一个暖炉。   她不知道怎样形容她和流云祈羽之间,每夜无论多晚,他都会出现在自己的床榻上,然后便将她整个人揽进他的怀中,相拥而眠。而她明明知道他就在身边,明明白日里,想他想的发狂,可是一旦他出现,她却只能窝囊的背对着他,然后一夜无语,任由他的叹息声将她淹没。   这夜,黑云卷卷,头顶上的天空风云变幻,绾意在床上转来转去,心中烦躁不安,已经深夜了,若是在平日里,流云祈羽早就来了,可今夜迟迟不见他来,绾意的心里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绾意索性从床上弹坐起来,点了蜡烛,随手披了见外衫,慢悠悠的朝着窗口走去。   雾影西斜,星月寥寥,时不时刮起寒气十足的风,带来些许萧瑟寂寥味道。绾意不自觉得拢了拢身上的外衫,眸光晶亮,看着皇宫那边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一抹不安闪过脑海。没过多久,公主府外人声嘈杂,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绾意站在二楼,看着突然亮起的万家灯火,脸色沉静的回到房内,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裳,梳好发髻,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秋心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李大张渊二人。绾意端坐着,平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汇入胃里,将一丝清明引上大脑。   “公主出事了!”秋心沉声惊呼。   绾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做了下来,语气平淡的问道:“宫里出事了?”   “没错,据宫里传来的消息,流云帝驾崩了!”   绾意握着杯子的手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几滴清水落下桌上。   “公主,你快收拾东西吧,趁着混乱之际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张渊沉着一张脸,面色凝重的说道。   绾意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头看着杯中晃动不安的清水,“走?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行,反正不能留在这儿!”李大的大嗓门响起,都火烧眉毛了,这公主怎么还这般悠闲。   绾意冷笑一声,“估摸着咱们前脚踏出公主府,后脚就被人砍成肉泥了,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劫,咱们是避无可避!”   三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愈加深沉,齐齐跪倒,“属下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公主平安,请公主莫说这丧气话,趁早离开才是!”   绾意挥了挥手,阻止秋心说下去,“秋心,你不必说了,莫说你们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给救不了我,就算救得了,我也不会走的,李大哥张大哥,你们还是回南将军那儿吧,还有秋心,也回去吧,告诉那人,我们两不相欠!”   “公主!”三人惊呼。   绾意退回屏风后,“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至少我这条命对他们还是有些用处的,你们走吧,这样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她无法想象那个心机满腹的帝王就这般陨落了,人生真像是一场闹剧,流云帝机关算尽,到头来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换来的又是怎样的天地呢!   绾意没有回到床榻上,反而躺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静听窗外风声雨起,世事变化,等待着白昼冲破黑暗,另一番天地的到来!   055 温柔尽去野兽本性   夜凉如水,丝丝凉风溜进屋子,寒意萧条,绾意拉拢着身上的雪白狐皮毯,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乱作一团,调皮的贴着如雪的肌肤,半睡半醒间,绾意感觉整个身子都悬空了,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熟悉的气息让她吃力的睁开眼,看到令她安心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打了个哈欠,将睡意抛开,眼神揉入春水,“你回来啦!”   流云祈羽将她抱起,几个大步朝床榻之间走去,心中因为她的一句话柔软异常,这一夜风雨萧条,宫中瞬息万变,太子等人早就守在宫门口,觊觎着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而他却在那权力野心中央想起了她,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坚持回到她的身边。   一接触到床铺,绾意习惯性的朝里一翻,空出一大片的位置给他,流云祈羽眼神温润的看着她的动作,脱去外衫和鞋子,钻进了冰冷的被窝,大手一伸,习惯性将他揽入怀中,那一刻是说不出的满足。   绾意并没有像先前几夜背对着他,反而转过身子,与他面对面,白皙的手指从被子里面伸出,描摹着他的疲惫的眉眼,语气温柔的就像是一个小妻子,“累吗?”   流云祈羽抓住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一下,感觉到她指尖的冷意,心疼的握着,将她抱着更紧,搭在她腰腹上的手臂源源不断的给她输送热气。他知道自从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异常虚弱,极度畏寒,每一夜,都要靠着他用内力输送热气她才能睡着,刚刚不知道她在风口等了她多久,这身体跟冰窟窿中走出来的似的。   “冷吗?”   绾意摇头,有他在怎么会冷呢,小鸟依人的伏在他的怀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需要做,她知道这就是给他最好的安慰,“你还有我!”   心中一阵荡漾,那被压抑着的痛苦让绾意动容,眼前的男人看似坚强无比邪肆嚣张,其实他很脆弱的,他想要的不过是那人多一点点的关心罢了,也许他愿意多给他一个眼神的关注,那么他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他以为他恨他,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负心,可是今日在崇政殿,那个虚弱得连呼吸都困难的男人抓着他的手,诉说着他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恨,他的步步唯艰,他的机关智谋,他的隐忍爆发,他的一切的一切。   他说:“孩子,你是父皇这辈子的骄傲,这流云的江山是朕和你母妃拼死打下来的,为了守住这片江山,父皇辜负了你的母妃,欺骗了所有的人,就是为了用这一片万里河山作为礼物留给朕最爱的孩子……”   他说:“朕机关算计,最后连命都算进去了,朕只是希望这片江山能够为我的孩子遮风挡雨,然而就算朕位列至尊,却逃不过天命,孩子,原谅父皇,父皇是爱你的,无论今后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原谅……原谅……”   他带着满身算计而来,又带着满身算计而去,到头来他惦记的还是他的流云江山,他说爱他,但是他的爱便是挥剑斩子,对他的母妃下毒,凌辱他的母妃,让他的母妃含恨而终,这样的爱,他们不要。若说以前他恨他,可是听他说完之后,他更恨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临终的一句忏悔,他就要学会原谅,没人教会他宽恕,没人教会他爱,他会的只有与生俱来的恨意,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恨意。   流云寒,你听着,我恨你,既然你这般在意这流云的江山,那们你看着好了,我会将它握在手中,然后彻底的毁灭,有本事,你就从坟墓里面跳出来阻止我!   心里是呼号一片的狂风,魔性喷涌而出,流云祈羽的脸色渐渐狰狞了起来,床榻周边渐渐盘旋起邪肆的戾气,粉色的纱帷被吹得忽闪忽闪的,绾意心神一动,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努力想要唤回他的神智。   墨染的乌发从发梢开始渐渐泛起点点银光,一双狭长黑玉般的瞳孔渐渐染上血色,绾意惊慌失措,一时间无计可施,只能紧紧的抱着他,不断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祈羽,祈羽……”   是谁在呼唤他的名,在这寂寥的世界里面,还有谁真正在意他……   “祈羽……祈羽……不要……”   绾意渐渐有了哭腔,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谁来帮帮她!她茫然无助的抱着他的头,眼睁睁的看着他满头乌发瞬间白雪,血光闪现,那渗人的血色妖瞳发出足以毁灭天地的光。   “祈羽……醒醒……看着我……看着我……”   此时的流云祈羽早已被巨大的痛苦勾起出体内的魔性,进入了无神无识的境地。覆盖在两人身上的锦被被戾气撕成碎片,两人纠缠的身躯借着猩红的血月渐渐露出身影。绾意慌了,这样的流云祈羽是她陌生的,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天涯相隔,她能做的只有和他紧紧缠在一起,让他在她的眼皮底下,否则她不敢想象这样的他会掀起怎样的风雨。   魔化的流云祈羽死命的想要扯开身上的女人,血色的瞳孔中带着兽性的火光,看得绾意一颤一颤的,两人死死的纠缠在一起,不眠不休。只听得耳后传来刺啦一声,大片冷意在绾意的身后升起,而后两只手臂被强行拉开,狠狠的一掰,一声骨骼的脆响让绾意痛的牙齿打颤。   然而这样的兽性并没有终止,流云祈羽直起腰板,红着眼睛看着身下死死缠住他腰身的秀腿,再看到绾意痛苦而倔强的神情,一丝残忍从那血眸中升起,只见他突然亮出右手,绾意惊恐的发现那五根手指竟然凭空长出锃亮的倒刺,像是野兽的爪牙一般,他五指成爪,狠狠的朝着绾意身上一抓,一声惨叫从绾意口中溢出,却被她深深压抑住,她知道自己不能叫唤,若是引来秋心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撕扯,绾意身上的衣物便被撕成碎片,雪白的凝脂玉肤上一道道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而流云祈羽再闻到血腥之后,一双血色妖瞳竟然泛着闪亮的光辉,双手嵌入绾意的两手大腿,狠狠将之掰开,点点梅红染在雪白的亵裤上,又是几个抓扯,绾意下身便空落落的了。   没有任何准备,流云祈羽像是野兽一般,挥舞着利器长驱直入,带给绾意却是濒临死绝的痛苦,非人的虐待,绾意杏目圆瞪,紧咬着下唇,承受着他的兽行……   天亮了,一夜折磨,清醒过来的流云祈羽浑身冰寒的看着身下触目惊心的女人,这一刻他恨不得将自己杀死,埋头缩在床角,无声的抽噎。   绾意醒来的时候,眼神空茫,仿佛回到从跌落悬崖的那一刻,那种粉身碎骨的痛苦让她恨不得立即死去,但是当她的眼神触及到床角那抹身影的时候,心顿顿的痛,张了张唇,几次酝酿才发出那细若蚊蚋的声音。   “祈羽……”   角落里面的流云祈羽浑身一惊,却并没有理会她,反而缩得更紧了。   “祈羽,我痛!”   这回,流云祈羽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了,快速闪到绾意神情,看着她满身伤口,一时间不知道碰触哪里。   一阵蜇痛使得绾意倒吸一声,她看着他从不轻弹的眼泪如今像是泛滥的河水一般,温柔的抱着她,嘴里不断嘟嚷着,“傻女人,傻女人……”   绾意身体很痛,心中却很安慰,幸好伤的是她!   身上的伤口经过团子的特效口水很快便愈合,只有手臂被折断的伤口得经过好些日子的修养才能好,绾意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拿着温热的棉布为她擦拭着身体,那些痛的记忆竟然慢慢消失了。   流云祈羽轻轻分开她的双腿,看到腿根出的一片狼藉不由的倒吸一口气,手上的动作颤抖的更加厉害,绾意羞涩的想要合上双腿,却被他阻止。他眼神沉痛的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不推开他,他的身上连一丁点伤痕都没有,而她却被伤的体无完肤。   绾意没有回答,她只是温柔的笑着,笑得流云祈羽的眼神都恍惚了,这样的绾意太过飘渺,这样的神情太过熟悉,就像当年的母妃一般,让他恐慌,他好怕这人生有太多的掌控不了,如今的他,进不得,退不得,他惶恐了,难道真的像师傅担忧的那样,他体内的魔性一旦爆发,那便只有毁天灭地吗?如果是那样,他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她呢?   绾意看着他的眼神,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焦急的唤道:“祈羽,祈羽!”   “怎么了?”   “我冷,抱着我!”   直到落入他的怀抱,她才能感到心安,“祈羽答应我,永远不要丢下我,即使是下地狱,都要带上我,好吗?”   流云祈羽虎躯一阵,良久才听到他低低的道出一个字,“好!”   056 煞气逼人蛇蝎大战   暖暖的日光透过窗棂照在床榻间相拥的身影,男子风姿卓越,神思悠远,女子容貌倾城,昏昏欲睡,本该是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偏生着有些不识趣的人硬是要将之大破。   嘈杂的身影从屋外传来,带着短兵相交的杀伐之气,秋心守在听风楼外,看着太子流云笙歌和丞相百里凤熙带着一众禁卫军气势汹汹的从门口走来,心沉到谷底。她没想到太子他们来的这么快,李大张渊已经离开,一个去边关寻找南攻城,一个去凤都求见战天戈。   这些日子他们被困在公主府中,发出的信息已经很久没收到回应了,一向沉静的她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她本以为流云帝新崩,宫里事多,暂时还动不到公主府,哪里想到他们现在就来了。   秋心凝住心神,迎来上去,“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诸位大人,不知两位一大清晨,所来何事?”   流云笙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脸上一片寒霜,他身边的侍从见他如此模样,急忙斥责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丫头,太子殿下的行踪也是你这个下作的婢女能问的吗?还不给我滚开!”说着一脚便朝地上的秋心踢去。   秋心身形一闪,佯装被踢到,外面声响这么大,公主却还没出现,铁定被什么事儿耽误了,而且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昨天夜里祈王殿下便来了,秋心就算再冷血冷心,到底是个女儿家,在听到屋内传来的不同寻常的欢好声音后,便羞红着脸下去了,因此并不知道绾意在里面所受的非人虐待。   如今她只当绾意旧病初愈,又一夜承欢,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若是让这些人贸贸然的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横下心来,挡在太子一行前面,“太子殿下,公主正在休息,男女授受不亲,奴婢这就去唤公主醒来,请殿下和诸位大人先去前厅用茶!”   秋心自以为说的头头是理,哪里知道流云笙歌他是有备而来,他早就知道他亲爱的弟弟和萧绾意之间不清不白,本来这些男欢女爱的事儿自己不会搭理,但是如今形势紧迫,父皇新崩,皇位悬而未决,他流云祈羽是他踏上至上之位最大的阻碍,如今朝堂上两人的势力不相上下,老丞相殇百味显然有站在流云祈羽那一边的趋势,所以他现在急需拉拢百里凤熙,否则此战必败。   然而这百里凤熙却是刀剑不入,软硬不吃,财色权,一样也没用,幸好有人建议他以萧绾意为诱饵,拉拢百里凤熙,今天的这一出戏就是专门演给他百里凤熙看的。   侍卫在流云笙歌的一个眼神示意下,突然拔剑相向,秋心咬着牙,神情隐忍,如今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逼着自己忍而不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闯进听风楼!   绾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嘈杂声让她揉了揉太阳穴,刚欲唤秋心,仰头对上一脸沉静的流云祈羽,虚弱的给他一个笑容,就急着起身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儿,却被流云祈羽阻止。   只见眸光闪动,像是黑玛瑙一般剔透晶莹,眼神对上绾意时,温润如水,轻柔的撩开她脸颊上的发,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她的脸颊,薄唇轻启,吐气轻柔,“再睡一会儿吧,一群苍蝇,我会处理!”   绾意此时已经全然睡醒了,眼睛晶亮亮的,倒影出流云祈羽难得温润沉静的面容,此时突然听到有人上楼的身影,眉头轻蹙,却在流云祈羽坚定的眼神下,什么也没说,佯装困意上涌。“好,一切交给你!”   流云祈羽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眼神,眼中晦暗难辨,周身形成一道厉风,生生阻扰欲要闯入的太子等人,轻轻下了穿,撩起地上的外衫,带着杀人的戾气绕过屏风,穿过他用内力形成的风墙,居高临下的看着楼梯道上的一众人等,长袖一甩,那些人像棉花团子似的,从楼梯上滚落。   流云祈羽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浑身散发着慵懒颓靡的气味,一身血衣当空敞开,露出精壮喷发的胸膛,发丝乱舞,眼神犀利如剑,又是一挥手,将一众朝臣扫出听风楼,只有太子和百里凤熙两个内力深厚的人屹立不动。   两人站在大厅中央,看着流云祈羽俨如主人一般坐下,神情诡异,流云笙歌满是得意,嘴角勾勒出一抹阴险的笑意,看着身旁愈加阴沉的百里凤熙,心中更加愉悦。   百里凤熙自从看到流云祈羽从绾意房中走出,脸色便阴沉的可怖,儒雅华贵的外表荡然无存,此刻的他俨然像是一个妒夫一般,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流云笙歌的诡计,但是这场戏中,若非他流云祈羽自愿为之,谁人能左右他一二,突然之间他有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但是倔强如他,又岂能不战而退。   “太子殿下,我们走!”百里凤熙压抑着满腹的怒火,饶是他心底伤痕累累,但是他却不能不为绾意着想,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就要坐实绾意不贞之名,他对流云祈羽有再多的愤怒,但是却不愿让那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受一点伤。   流云笙歌的脸上笑意更甚,走,如此好戏,才刚刚开始,他们怎么能走呢,不过为了拉拢百里凤熙,这坏人嘛,自己可不能做,他慢条斯理的起身,作势要离开,却在楼上传来的尖叫声时,停下了脚步。流云祈羽神情凝重,身形忽闪便消失在大厅,百里凤熙也听出这是绾意的声音,紧随其后,朝二楼奔去。   浓重的腥膻之气扑鼻而来,百里凤熙是男人,自然知道这是欢爱过后特有的气息,一双眼瞬间迸发出火光,长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他冲进绾意房间,就见绾意小鸟依人的蜷缩在流云祈羽的怀中,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肤上一片青紫瘀伤。   而她如今惊恐的望着不远处的窗棂,大片大片的蛇蝎从窗口爬了进来,盘旋在绾意的床榻边缘,在触及到流云祈羽渗人的目光之后,那蛇蝎似乎也会畏惧。流云祈羽当空一掌,那一条条拇指粗细的蛇就这么被爆成几段,连呜咽都来不及。   血腥之气渐渐掩盖住屋内的欢爱气息,百里凤熙在触及到这一切的时候,尤其是绾意苍白如雪的面容,脸色阴沉的可怕,伸手朝腰间一摸,一道银光闪现,不多时,那欲要朝床脚进攻的蛇就被他面无表情的挥剑斩杀!   057 傲视天下显王者风   满室的血腥之气让人作呕,绾意难受的干呕着,流云祈羽见她如此痛苦的模样,眸中一片狠意,卷起一旁的真是薄被,裹着绾意颤抖的身子,抱着她身形忽闪,从另一扇窗子跳了出去,正好落在大院之中。   一众朝臣本来已经准备离开,这会儿见流云祈羽从天而降,纷纷止住了脚步,接着百里凤熙也紧随其后跳了出来,流云祈羽眼含盛怒,周身的戾气愈加严重,掌心里不断集聚白色光球,急速的飓风在院子呼号,只听到一声“破!”那纯白光球便朝着二楼窗户急速飞去,砰地一声,就像是扔了一颗手榴弹似的,白光乍现,急速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   百里凤熙也不敢示弱,脚下一纵,身子凌空飞起,手上的软件发出刷刷的声响,眼神锐利,对着窸窸窣窣的草丛就是一剑,那草丛中顿时出现一个苗女打扮的少女,脸色惊恐的看着这一记重剑,脚步踉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最后被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救走。   绾意呼吸到新鲜空气,整个人不再干呕,灵台清明了许多,扯了扯流云祈羽的衣袖,示意他放她下来,流云祈羽拧眉看了她一眼,手上却并没有动作。   未带绾意有所争辩,就听得身后一阵轰隆声,整个听风楼就在她的眼前轰然倒下,绾意来不及惊讶,就被一道来者不善的声音唤回的意识。   “荒唐,荒唐,公主和祈王……实在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绾意顺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这院子里竟然站了好些人,其中有些眼熟的,应该是流云国的一些重臣。而说话的是一个花白老者,是太子党那边的谏议大夫柳先开。绾意眉头皱的老紧,不知道这些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和亲公主不守妇道,如此衣衫不整,实在有损妇德!”   “祈王淫-人妻子,实在有失身份,如此纵情声色,难堪大任……”   ……   你一言他一语,绾意和流云祈羽无疑成为众矢之的,这些嘴里挂着仁义道德的朝臣,口里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是想要借机打压流云祈羽,而自己无疑成了他们的棋子,想到这儿,绾意不禁火不往一处来。   “放我下来!”这样被横抱着让她觉得自己很柔弱。   “别动,你没有穿鞋!”绾意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裹在薄被之下,脚下冰凉一片,显然是光着脚。如此模样实在不便与这些争辩什么。   “别怕,一切有我在!”流云祈羽安抚的对她笑笑,而后对着旁边那些义愤填膺的朝臣,冷声威胁道:“不想死的,就给我闭嘴!”而后抱紧绾意朝着院门走去。   “站住,放下她!”百里凤熙在看清他的意图之后,身形一闪,挥剑挡在他们面前。   流云祈羽眸光森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滚开!”   “放开她!”情敌对峙,分外眼红,两人都是人中龙凤,霸气十足,强势的守护着心中所爱,若不是因为爱上同一个女人,这两个人无疑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你,找,死!”流云祈羽几乎是从牙齿中蹦出这几个字,随后戾气升腾,化作一道火色流光直击百里凤熙面门。   百里凤熙又岂是任人宰割的主,自从上次在他手上落败,险些跌落山崖,若不是他运气好,缠住一根树藤,否则早就命丧黄泉了,从那天起,他就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打败流云祈羽,于是他不惜自损,强行突破自身的武功,为了再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与之抗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火色流光即将击中百里凤熙面门的刹那,他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消失不见,绾意惊恐,这是什么速度,竟然如此轻易的就避开祈羽盛怒下的一击,身旁的流云祈羽显然也被挑起了斗志,乌发飞扬,戾气飞卷,绾意知道他认真了。   百里凤熙手上的软件一横,太阳光辉照着下,折射道道金线。绾意伏在流云祈羽的怀中,看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男子,清眸中溢满担忧。   “住手,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绾意抓住流云祈羽作势要出招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流云祈羽看了她一眼,周身的戾气渐渐散了,抿着唇,不言不语,安静的等在一旁。绾意感激对他一笑,随后将视线投向百里凤熙,“凤熙停手吧!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说的算,我只知道这次我不会放你走了!”百里凤熙眼神锐利,看向流云祈羽的时候恨不得发射道道锋芒,直刺他的咽喉。   “若是我心肝情愿跟着他走呢?你也要阻止我吗?”   百里凤熙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不可置信的看着绾意,“他如此伤害你,你还要跟他走!”   绾意没有说话,但是百里凤熙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的眸光,握着软件的手愈加用力,唇边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么对不起了,这次我无法尊重你的意愿了,你本就是我妻,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跟他走的!”绾意对不起,他知道这样做,她会恨他,但是没有关系,他和流云祈羽注定势成水火。   “是吗?那就放马过来,看你如何挡得住本王!”绾意的话满足了流云祈羽大男人的心里,此刻他的心情很是轻松,即使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看在绾意的份上,今天他会留他一条命的。   百里凤熙瞄了流云祈羽一眼,再次将视线对上绾意,声音压抑的就像是深潭的古水,“绾意,你要想清楚,跟他走,就等于与天下为敌,下次见面我们就必须挥刀相向,如此你也要跟他走吗?”   绾意轻狂一笑,那笑看在众人眼中是如此的耀眼,笑的人心惊胆战,“与天下为敌又如何?这天下辜负我们的太多了,既然天地不容,那么何不毁天灭地!”   流云祈羽顿时眼前一亮,赞赏的看着怀中的绾意,如此神采飞扬,轻狂嚣张,真不愧是他流云祈羽的女人!   “什么?天下这人果然是妖女,是来毁坏我流云万里河山的……”   “没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出来,简直该凌迟处死……”   ……   绾意轻哼一声,听着那一众朝臣在身后议论纷纷,却丝毫无惧,“在场的人都给我听着,我,萧绾意是他流云祈羽的女人,活着,是,死了化成骨灰,我的魂,也会落下流云祈羽女人的印记,死生不灭!”   人生难得轰轰烈烈爱一回,她穿越千载时空,几度生死交织,终于遇到了她爱,亦爱她的人,既然此生已然身在地狱,那么就让他们相依相守,永不抛弃!   流云祈羽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人,独属于他流云祈羽的女人,心中早已汹涌澎湃,面上亦是激动不已,只见他狂傲的抬起头,乌发在空中形成一道美好的弧度,目光灼灼生辉,在阳光的映衬下,宛若太阳神阿波罗一般高不可攀,“所有给我听着,本王不管你们为了权,还是为了什么,谁胆敢再把心思动在我流云祈羽的女人身上,那么就等着本王的十万铁骑踏平整个天遥大陆,颠倒乾坤日月,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在一众惊悚的目光中,流云祈羽抱着绾意,身影攒动,消失在西边的墙角,进了祈王府。   一场戏达到出乎意料的结果,流云笙歌看着一众怏怏的朝臣,他们的脸上无不布满惊悚的目光,嘴上的笑意渐浓,视线不自觉看向院墙那边荒芜诡异的祈王,他的好弟弟总是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满意而归。   主角已散,一行人也退了,空留下百里凤熙,于孤风中暗自垂怜,风萧雨涩,吹乱了他满头乌丝和一身华裳。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青竹顶,一身青衫的渐渐隐退,留下一抹寂寥的背影……   而运在万里之外的栖凤朝堂,也因为流云的突然变化而变得风起云涌。少年帝王,励精图治,终于大权在握,战天戈抚摸着一身戎装,深邃的瞳孔中闪现着一个名叫萧绾意的女人,他的身后跪着满面风尘的南攻城,一身乌金铠甲显得他器宇轩昂。   南攻城挺直着脊梁,连夜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赶来,他的面上胡渣满布,唇瓣干裂,面色苍白,但是那一双深嵌在乌金头盔之中的眼犀利依旧,霸气十足……   终于战天戈摸够了手中的玄铁战甲,漫步从战天戈身边走去,“攻城,你如此沉不住气,朕如何将意儿的安慰托付在你的手上!”   南攻城静默不语,他们名是君臣,实则却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战天戈离开凤都的那三年便是混迹在军中,与南攻城一起攻城略地,守护栖凤的万里河山!他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因为那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   “攻城,起来吧!立刻启程前往荒城,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南攻城浑身一震,激动的看着战天戈,在对方的眸中看到同样的光芒,心神一动,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清丽无双的女子……   058 伴月居绾意反击   空旷的殿堂,暖暖的阳光无孔不入的钻了进来,金色的光线照亮的整个殿堂,血色的帷幔妖冶而灵动,光洁的地面上,黑影攒动,清风拂过,吹开梦的衣裳,有美一人,香榻暗伏,乌黑锃亮的长发缭绕的散落着,婀娜多姿的曲线连蚕丝薄被也隐藏不住,玉作的手指突然动了,晃动的纱幔被撩开。   绾意外罩血色薄衫,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大片的雪肌露在空气中,顽皮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是不是撩拨着,冰肌雪骨,面颊如玉,光洁的额头上,一朵雪色梨花若隐若现,眼神迷离,媚骨天成。   流云祈羽推开门扉,金色的阳光打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他眼神痴迷的看着床上香腮雪骨,柔媚多姿的绾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与轻松,四目相对,情谊香浓。   “你回来了啊!”绾意轻抬秀额,粉白的脖子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线条,轻轻伸出玉手,柔肠百结。   流云祈羽握着她的手,就势坐在床榻边,撩开她脸颊上的乌发,语气温柔:“怎么不多睡会儿!”   绾意憋着嘴,憨态可掬的抱怨道:“你当我是猪啊!”自从来到祈王府,她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本王倒宁愿你是一只小猪,这样就可以将你圈养在我身边!”流云祈羽揽她入怀,语出感慨,他知道她从来不会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这些日子的温顺只是因为身上有伤,早晚她都得出去经风雨见彩虹。   绾意伏在他的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她知道这个男人懂她,这样就够啦,她已经休息的够久了,为了能够站在他的身边,她的路还很远很长,但是她知道,在这条艰险的道路上,他会始终陪伴在她左右。   帝王薨逝,丧期内就连生意也比平时萧条了不少,伴月居本是一个小酒楼,平常生意也就那样,如今国丧期内更是萧条,小二哥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打着苍蝇,掌柜的愁眉叹气的打着算盘,脸上的神色像是在挖他肉一般。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架马车,看起来平常无奇,但是却很吸引人,因为马车上突然走下一个红衣妖娆的女子,那女子面上蒙着纱巾,看不清容貌,但是单从这女子的形态来看,让人不禁好奇这面纱之下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她的身后跟着一青一紫两个女子,看起来应该是那红衣女子的随从,只是她们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三人相携进了伴月居。   三人越过半死不活的小二,直接走到柜台,就见那青衣女子突然开口,“掌柜的,可有雅间!”   那掌柜的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自然有些见识,见着主仆三人,容貌非凡,神秘莫测,惊觉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人物,连忙端起一张小脸,走出柜台,踢了踢装死的小二,点头哈腰的走到三人面前,“有,有,有,姑娘是吃饭还是打尖!”   “等人!”那红衣女子突然开口,声音若出谷的黄莺,“不必雅间,找个靠窗的位子就成!”   “好嘞!小二带姑娘上楼!”   红衣女子点头称谢,随着小二上楼,紧随着其后的紫衣女子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嘱咐道:“上好的茶水伺候!”   那掌柜的捧着手上的金锭,眼冒金光。没多久,另一位紫衣男子走了进来。   “掌柜的,可有一位女子在此等人!”   “可是身着红衣,面上蒙着面纱,身旁跟着一青一紫两个丫鬟的?”   那人一顿,神色晦暗难辨,嘴角不经意间,划出一抹苦笑,“应该是吧!”   “她们在二楼窗边,我让小二带您上去!”   “不必了!”紫衣男子婉言谢绝,自己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一眼便望见窗前遥望的三人,紫衣男子信步朝她们走去。   红衣女子听到脚步声,收回视线,看向来人,眸光清浅,“你来了!”   紫衣男子不答,在她的对面坐下,小二很快送上一杯香茶,如往常一般掀开杯盖,任由茶香飘散,“我没想到你会约我出来,多日不见,绾意,你变了!”   红衣女子撩开面纱,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正是绾意,她浅笑盈盈,薄唇轻启,贝齿隐约,“是吗?也许吧!”绾意移开视线,似乎并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眺望,仿佛窗外有什么新奇事物一般。   “变得更加像流云祈羽了,浑身透露出一股邪气!”百里凤熙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眼中黯然如死灰,她的一切都随着那个男人再变化,永远不会围绕着自己。   “难道你没听过近朱者赤吗?”绾意轻松的调笑着。   百里凤熙看她一身红衣,还真是“近朱者赤”!抿了一口茶水,犹自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凤熙,我以为我们是知己!”绾意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百里凤熙别开视线,现在就算跟她对视也是一种煎熬,“我们还能是其他吗?”   绾意别开脸,话语无情,“你知道的,凤熙,太迟了!放手吧!”   “你认为可能吗?”百里凤熙眸光阴沉。   “你在朝堂上站在哪一边我不管,那是他的事儿,我相信他能够解决,但是我不允许有人以我的名义伤害他,你知道!”绾意眸光锐利,一扫先前的淡漠怡然,若不是前几日,流云祈羽遭人暗杀,受了伤,而受伤的原因却是有人假扮成她的样子迷惑他,幸好军师天灭即使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百里凤熙眉眼轻挑,眼神执着的看着她。   “不,我知道那不是你,你百里凤熙还不屑用这种小人的招数,不过你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他们都知道绾意说的是谁,除了流云笙歌还会有谁,“我今日请你来,只是想请你转达给那人一句话,想要那个位置就凭本事来拿,如果他真想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夺取皇位的话,那么就算祈羽估计兄弟之情,我也不会手软!”   百里凤熙轻轻移开椅子,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转身朝楼梯走去,立场不同,他们之间即使情份还在,但却无话可说。   059 白首坞绾意遇袭   百里凤熙走了良久,杯盏的茶水渐渐失去了热气,绾意坐在窗口一言不发,看着窗外萧条的市集,皇位悬而未决,朝中党派纷争,流云内患不断,边关北定和栖凤亦是虎视眈眈,绾意不禁觉得好笑,若是流云帝复活,看着他机关算计的江山社稷,如今风雨萧条,颓败之势已然露出,若无人力挽狂澜,怕是流云离灭亡不远矣!   “明月清风,我们走!”绾意轻抿一口凉茶。   身后的明月清风是流云祈羽给她安排的,绾意没有拒绝,她没有让秋心来到身边伺候,毕竟她是战天戈的人,她知道秋心不会伤害她,但是为了保住她,她会做出什么,她也不知道。如今情势危急,她不能让这个不安的要素留在身边。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三人上了马车,一袭青衫,清冷如月的明月问道:“主子,我们去哪?”   “天灭在哪里?”   明月清风对视一眼,不知道绾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天灭军师是王爷的心腹,他的行踪她们本是没有资格过问,但是自从王爷将她们姐妹俩安排到眼前的女子身边,她们知道这人便是她们今后的主子,她们可以不遵从王爷,但是却不能不听从她。   一番思量,就见明月皱着眉头回答道:“天灭军师行踪不定,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公主可以去问一个人,或许她能够知道!”   “谁?”   “泠月!”   绾意睫毛一跳,不过很快收敛面上的表情,沉声道:“去凤雏楼!”   车轮滚滚,扬起一阵灰烟,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凤雏楼后面的白首坞,清风跳下马车,几个纵踢便消失在白首坞,不一会儿,清风回来了,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主子,泠月姑娘说天灭军师并没有来凤雏楼,看来咱们是白跑一趟了!”清风较之明月比较活泼,脸上多了份少女的气息,有时候有些嚣张,但是身手不错。   “回吧!”绾意听完,吐出两个字,径自闭目养神,马车行进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急停,绾意身子惯性朝前,险些撞到。   “怎么回事?”绾意皱紧眉头。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明月清冷的声音,“主子,马车撞了人,而且前面的路口被一群老人堵住了!”   绾意撩开帘幕,见不远处的地上跌坐着一个花白老者,看起来已过耄耋,如今捂着右腿,哇哇痛叫,而他的身边倒着个小板凳,清风已经下去解决了,那人却不依不饶,这是引来巷口出一群晒太阳的老人,绾意眼中闪过疑窦,却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白首坞里面住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如今他们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从这条巷子穿行,一不小心撞到人,看到这些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在他们的呼喝声中,马车被团团围住,绾意眉头紧皱,对着车上的明月投了一记眼神:“明月你下去看看!”清风粗枝大叶的心思不够细腻,很容易中了敌人的暗算。   明月点了点头,遂跳下马车,朝那人走去,哪里知道明月才刚刚下车,那些人就将明月清风团团围住,她二人顾忌这些人都是些孤寡老人,不好出手,一时间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好不狼狈。   绾意眉头皱的更紧,刚想下车看看,马儿突然一声嘶吼,发了狂的朝前奔去,绾意一个不稳,重重跌回了车内,马车一路狂奔,跌跌撞撞的,绾意极力稳住身子,却还是受了不少撞击。身后的人群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清风明月被困在那一群老人中间动弹不得,绾意一咬牙,看着马车冲出城门,守城的士兵想要拦截,却被撞飞在地。   绾意心神一凝,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那群老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马儿也不会随便发狂,绾意试图让自己冷静,艰难的爬出车子,极力拉住马匹的缰绳,却被震了回去,几次尝试下来,终于拉到缰绳,可是绾意高兴的太早了,这马匹根本就不是受惊这么回事,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手脚。   缰绳皮革粗糙很快勒得绾意满手血痕,马车还在不断狂奔,突然改变方向,朝着密林奔去,铺面而来的荆棘树杈割破绾意身上的血衣,丝丝血痕在绾意的手臂上闪现,最后淹没在血衣之中。   绾意急的满头大汗,看着那车马越走越偏远,心神一突,不好的预感在绾意脑海中闪现,果然,车马冲出密林,前方竟然出现一条河流,激流湍急,绾意惊悚的发现河流竟然是瀑布的上游,绾意心下一衡量,看着地上坑坑洼洼的碎石地,根本没有平地,若是贸然跳下去的话,不死也残。但是若是跌入河中不知道会被河水冲到什么地方。   无意间绾意抽到河流岸边的枯藤,绾意牙一咬,在马车即将跌入河流之际,突然跳下马车,身子被河水冲击了好一会儿,右手拼命去抓枯藤,却只能看着枯藤在自己的眼前被砍断,身体如破败的枯叶急速后退着,她愤恨的看着河岸边的凤红鸾,右手握着银光闪闪的剑,剑身还在滴着水,而她的脸上正挂着得意的笑,眼神中闪着怜悯!   河岸边的凤红鸾看着被激流冲的老远的绾意,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只是怜悯的摇了摇,随后收起手上的剑,消失在密林之中。   而这时,一道青影突然跳入河流,急速朝着下游游去。   凤红鸾悄然从树后走出,而她的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天灭军师,两人望着那消失在河流尽头的人影,凤红鸾不禁担忧的问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除去萧绾意,却为何不阻止那人!”   天灭军师阴沉着一张脸,眼神阴鸷,嘲讽的说道:“若是要了她的命,你认为我们还有活路吗?要知道有时候想要一个人消失,不一定是要了他的命!”   “所以你是想?”凤红鸾眸光一亮,笑的更深,防备的看向眼前的天灭军师。   杀人不过头点地,与其自己动手杀了萧绾意,让流云祈羽发狂,倒不如让他亲眼见到他心爱的女人和人私通,这样铁定比杀了她更有用处,毕竟他要的是打造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然后让他的铁骑踏遍天涯大陆的每一片土地,称霸天下!   自从那日被绾意发现身份之后,北定中原被国内的危机绊住的手脚,这些日子他已经基本上掌握叛徒的身份,并且让亲兵带着密令回国除奸,他知道自己若是有理智的话,现在应该踏上北定的土地上,而不是不顾生命危险,跳下激流。   但是看着绾意平安无事的躺在自己的身边,这些不理智都变成最理智。洞外明月皎皎,洞内柴火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用它们的生命给予他们光和热。   火堆旁,北定中原裸着上半身坐在一旁烤着食物,眼神时不时瞄向草堆上昏厥的绾意,刚毅的脸上线条柔和,就着火光更添了几分红晕。而绾意身子本就薄弱,被河水冲击,背部撞到瀑布下的大岩石上,体力不济晕了过去,幸好北定中原及时赶到,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成了她的记忆。   如今的她脸色依旧苍白,浑身的衣物在北定中原查看她伤势的时候,已然被褪去,如今的她身上光-裸一片,身上盖着北定中原用内力烘干的外袍,而她的衣物挂在火堆旁,如今已经干了大半。   绾意被身上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折腾的睡不着,艰难的睁开眼,恍惚着看着周围一切,脑袋一侧,看到火光中的某人,绾意下意识的喊了一句,“祈羽!”这一声却将北定中原刚刚燃起的激情火花瞬间扑灭。   手上挑拨柴火的枯枝硬生生被他折断,北定中原阴沉着一张脸,向她走去。绾意这会儿已经恢复清醒,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北定中原,眉头皱的老紧。她记得马车狂奔,自己跌落激流,唯一的救命枯藤被凤红鸾砍断,在跌落瀑布的时候,后背撞到岩石上,然后记忆便是一片黑暗。   难道是他救了她?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丝丝困惑在脑海中盘旋,看着他越走越近,绾意想要起身,却扯到背后的伤口,额上顿时滑落滴滴冷汗,绾意伏在草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缓解身上的痛苦。   北定中原蹲在她身前,见她突然起身,很不赞同的斥责道:“别动,你背后有伤!”说着就要撩开衣物,查探她的伤势,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阻止。   “放手!”北定中原语带威胁。   绾意咬着牙,极力忽视背上的痛楚,眼神却很是坚定。   “你害怕身子让我看了之后,流云祈羽就不要你了吗?”北定中原嘲讽得扯动嘴角,“早在你昏倒的时候,你这身子里里外外我都看了个遍,不行你摸摸自己现在是不是什么也没穿!”他故意扭曲事实,一向不懂得尊重女人的北定中原如何像先前那般狼狈,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手下是她滑如凝脂美玉的肌肤,他却要硬生生逼着自己别过脸去。   绾意倒吸了一口气,脸上更加苍白,知道他是为了查探她的伤势,并无意冒犯,但是先前她昏厥过去也就算了,这会儿她清醒了,让她如何好意思,她倒不是介意流云祈羽知道一切后会不要她,事关紧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我自己来!”绾意咬牙吐出这几个字。   北定中原看了她几眼,扔下药瓶,径自回到火堆边。   060 洞穴中唇枪舌战   绾意拾起不远处的白色小瓶子,吃力的给伤口上药,连手指动一动都耗费她好大的力气,何况还要拐手上药呢!   北定中原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脸色阴郁的拨弄着柴火,火光照耀下的身影冷漠而沉闷,但是你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视线是不是瞟向草堆间的绾意,看着她冷汗涔涔,唇齿惨白,眼神迷离,虚弱的就像一阵风,真怕她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北定中原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这个女人心里眼里有的都是流云祈羽,看似温温顺顺,一旦倔强起来像头牛似的,思想独特,行为更是不能照一般的逻辑来看。还记得初到云都的那夜,他在画舫中,百无聊赖的听着琴声幽幽,乐音飘渺,画船越过桥洞的时候,他无意间纷扰的人群中正上演着寻死觅活的戏码。   侍从见他不悦,便让画舫快些离开这儿,而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少女,第一眼注意到她,是她那飘渺的身姿,带着神秘,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然而北定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众多女人等待着他的垂怜,他从不是纵欲的男人,尤其是美女看多的之后,对于美得标准更加不同,所以第一眼虽然惊艳,但是也没多在意。直到画舫行至拱桥,她突来一句“你想死吗?要不要我帮你!”说完伸手一推,未带众人醒悟过来,那哭喊着要寻死的女子就噗通一声掉进水里,而她却像恶作剧之后的小孩,趁着众人不注意溜出了人群。   “啊!”突来的痛叫唤回他神游的思绪,北定中原放眼望去,就见她痛得肌肤扭曲,豆大的汗珠汗湿边角得乌发,整人伏在草堆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白色的小瓶子滚到一旁,些许白色粉末落在枯黄的野草间。   北定中原大步来到她的身边,巨大的身影突然落下,遮蔽了火光,绾意艰难的睁大眼,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无力擦拭,小北的气势凌人,更是让她不自觉的一抖。   北定中原的脸黑的跟包公似的,压抑着胸腔的怒火,拾起地上的白瓷瓶,不去看她反对的目光,径自撩开盖在绾意身上的衣服,神情专注的擦着药。绾意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在看到他紧绷的线条,专注的眼神之后,侧过头去,不再言语。   有了北定中原的帮助,裂开的伤口渐渐不再流血,一股凉意从后背神情,绾意舒服的一阵喟叹。北定中原收回手上的动作,将衣服盖好,不动声色的退回火堆旁。静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绾意从刚刚的尴尬气氛中醒来,脑海开始不停的转动起来,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觉不可思议,凤红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车上的马儿为什么会失控?还有自己不见了,祈羽会不会担心,或者这根本就是敌人的一个局,对付祈羽的陷阱!想到这儿,一双柳眉皱的更紧了。   北定中原见她如此,心里一沉,用刀划过一块兔子腿,起身递给她。“给,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先把自己的伤养好!”   绾意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肥的冒油的兔子腿,喷香喷香,勾引她腹中的馋虫直叫嚣,想要伸手去抓,却发现双手酸麻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将视线投向北定中原冷峻的脸。   北定中原心中想笑,面上却是僵硬跟面瘫似的,她不知道她看到他手中的兔子腿时,眼睛里像是草原上的星星一般,一闪一闪的,饥肠辘辘的直咽口水,却在发现自己双手没有力气的时候,眼中瞬间黯淡一片,看着自己的眼神更像是乞食的小猫,挠的他心里痒痒的,以至于身为帝王的他,生平第一次伺候一个女人用餐。   草原上的男儿生来豪爽,虽然容貌继承母亲南方人的特点,但是他的骨子却有着北定男人的豪迈与爽朗,认定的就一定不遗余力的得到。如今的他左手握着兔子腿,右手握着北定帝王象征的金刀,做的却不是驰骋沙场,杀敌制胜,而是细心将兔子腿上的肉一小块小块的割下,然后喂到绾意的口中。   “跟我走吧!”   绾意咽下最后一片兔肉,抬头看向他一脸坚毅,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做我的女人,跟我回北定!”北定中原定定的看着她,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坚定。   绾意这回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清楚之后,一张脸纠结的老紧,眸光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看着头顶的小北,坚定的回答:“我以为我已经回答过你,不可能!”   “你以为如今的局势还由得了你吗?”北定中原面上更黑,他不愿承认的是他被她不假思虑破口而出的拒绝伤到了,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非她不可的感觉,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我们可是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夫妻!”   “那一晚什么也没发生!”绾意低顺着眉眼,突然抬起。   “什么?”   “洞房那夜,我们什么也没发生!”绾意重复,那一夜她虽然被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裸着身子和他躺在一起,但是自己是成年女子,情爱之事也经历了一些,虽然身上出现大片吻痕,但是下身却并没有异样感觉,所以她知道两人之间根本就什么也没发生。   北定中原眉头皱成一团,那一段时间他被药物控制,迷失了神智,只是从后来的探子口中得知一切,因此根本不知道他和绾意之间有没有过肌肤之亲。   “这些我都不管,若是只有占有了你,就能得到你,相信我,我绝对能做到!”他的眸中时而闪现幽蓝的光,绾意看着那光,听得他话语里面的笃定,她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不一般得人物,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什么也不说,侧过脸去,想要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反抗。   可显然这招对北定中原没用,只见他强势的掰回她的头,逼着她不得不面向他,“记住,你是孤王的,北定之主,草原雄鹰,北定中原的!”   这话无疑在绾意的心中扔下一枚天雷,炸得她魂飞魄散,索性就算还剩下一魂一魄,绾意也是冷静自持的,“北定中原!”绾意不自觉勾起嘴角,眼中闪现出一抹憎恨,“真是久仰大名啊!”   “你很讶异孤王的身份?”   “我讶异的是你为什么向我吐露你的身份,难道你不怕我回去之后,泄露你的行踪?”   “你认为你还有回去的机会吗?”北定中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曲起的大腿伸直,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的石壁上。   绾意心中一凛,知道他毫不顾忌的对她吐露身份,定然不会放她离开,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除非我死,否则就算我有一口气,爬也要爬离你北定中原的身边!”为了祈羽,她不能认输,不能从这里倒下,“祈羽很快就会找来,很快!”   北定中原笑的好不得意,眼中透露着自信的光芒,他知道凭他师弟超于常人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但是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你相不相信,他就算找来了,也带不走你,或者说,不要你!”   绾意看着突然靠近的脸庞,先前的柔色不再,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危险的讯息,他的眸光锃亮锃亮,带着野兽的气息,这种眼神绾意再熟悉不过了,祈羽每次求欢时,就是这样……   第三卷 浮世缱绻冷香绝   001 两相别天各一方   绾意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恐惧,那种与流云祈羽渐行渐远的感觉让她害怕,害怕今生再也见不到,害怕相见已惘然。   耳边是车轮滚滚,马蹄声声,绾意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躺在马车里面,马车外面看起来很平常,内里却十分精致,透过被风吹开的窗口,看着车外如流光幻影一般的景物,绾意只觉悲凉。   “你想这样一言不发,沉默到死吗?”北定中原难得的不骑马,坐在马车里面陪着她,离开云都已经七天了,想想当日发生的一切,他不觉得自己卑鄙,只能说他们的感情不够坚定罢了。   绾意听着他的话,颓废的闭上眼,不理睬他,就如同这些日子一样,任由寂寞吞噬心脉,让心疼痛致死,想想那日清晨醒来,她依旧躺在山洞的草堆上,浑身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看着身旁的流云祈羽,绾意只觉不可思议,不自觉的响起北定中原,昨夜他如此危险的靠近,最后却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安心睡了一夜,她不知道熟睡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祈羽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疲惫不堪的面容,她的祈羽一向是高高在上,傲睥天下的王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弱,如此颓败,心疼爬上心口,她伸出手,摩挲着他的眉眼,他的脸上的轮廓,突然他醒了,睁开眼,那眼中的疲惫让她愣在原地。然后他推开了她,径自起身,坐在不远处的早已凉透的火堆旁,两人之间寂静无语。   他看着她,眼神陌生让她心惊,如此懂他的她,怎么不知道这眼中的含义,绾意心中涩然,什么时候她让他如此疲惫,难道自己真的在无形中成了他的负担了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说什么都是错,都是多余,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自己成了别人打击他的利刃,但是她不甘心就这般离开,他们说好就算是地狱也要一起闯的!   “你,来接我了!”她不知道语言竟然如此苍白。   “……”他默然无语,只是那空洞沉痛的眼神让他害怕,突然他站起身来,朝着洞口走去,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太阳斜射进来的光,洞中突然阴森的可怕。   见他大步流星的朝着洞口走去,绾意慌了,乱了,却也只能沉默。   他在洞口站定,背影颓然,她躺在草堆上,眼神执着,浑身却无法动弹。   良久,两人像是要被着沉默淹没的时候,绾意突然抬起低垂的眼睑,神色淡漠而疏离,语气飘忽而悠远,“你要走了吗?”   “恩!”他轻轻恩了一声,若是没有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但是绾意听到了。   “要说再见吗?”绾意苦涩一笑,“我们之间还能再见吗?”她没有问他,而是对着空气呢喃。   “……”   “你走吧!不要回头,因为我也不会回头了!”她觉得自己话语很残忍,残忍到她感觉浑身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流云祈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跨出了脚步。   “我本以为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但是像这样活着,跟在地狱里面有什么差别呢?”她闭上眼,不想看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走了!”北定中原轻轻走回了山洞,蹲在绾意身旁。   “我知道!”绾意睁开眼,眼神倔强,“但是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跟你走!”   “是吗?”北定中原笑的高深莫测,“绾意,你很不乖,总是试图激怒孤王,不过孤王喜欢,没爪的猫咪那就不叫猫咪了,比起家猫,孤王更喜欢野猫!”   “……”绾意看了他一眼,再次闭上眼,不理睬他。   当天他们就踏上了回北定的土地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云都,绾意不禁想起离开栖凤的情景,苦笑连连,为什么每次一个男人不要她,就连她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资格也剥夺,她不怪流云祈羽的离开,但是为什么把她交给北定中原!   ……   “不要再想了,就算想破脑袋,孤王也不会放你回去的!”北定中原见她又露出那种神情,恨不得将她撕裂,“你们的感情终究敌不过皇位的吸引!”   绾意睁开眼,怜悯的看着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吗?为了自己心中的贪欲,挑起战争,毁灭别人的人生!”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还不是拜他所赐,若是北定攻打栖凤,又怎会有这和亲之事!   “妇人之仁,要建立万古流传的功勋伟业,这点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牺牲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的如此轻松!不过我很好奇的如此自负的北定帝王,居然要用软骨散这种不入流的招数得到一个女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绾意背上的伤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但是被下了软骨散,四肢依旧无力。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世人不会在意你用什么手段,只会关注结果,而这个结果是你萧绾意注定要成为我北定中原的女人,逃不掉的!”北定中原丝毫不觉得这手段有什么卑劣,至少能减轻不少麻烦,看着车外愈加昏沉的天色,北定中原沉声对着外面的侍卫命令道:“加快速度,准备进城!”   若是平时,他们是不会进城的,但是如今身边跟了一个绾意,他不舍得她受委屈,露宿荒野,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都会让队伍进城休息。想到这儿,伸手朝怀中摸索一会儿,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一张人皮面具,虽然与流云祈羽有过约定,但是流云祈羽本来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临时变卦,而且就算他不变卦,那些个想要用绾意威胁流云祈羽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松的让他们离开的。   绾意看着他手中的人皮,嘴角嘲弄一笑,“有这个必要吗?直接把这张脸毁了,不是更省事!”   北定中原但笑不语,细心的为她戴上人皮,不一会儿,马车内就出现了一张截然不容的脸,平凡的让人不愿看第二眼。“萧绾意,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吗?幼稚极了,不过,孤王喜欢!”他戏弄的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那神情看的绾意真想将他咬死。   很快车马进了城门,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北定中原早已给自己戴上人皮面具,看起来平常无奇的人,不惹眼,但是也不会觉得恶心,伸手抱着绾意下车,跟平常一样,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他们都会扮成一对夫妻。   远在云都的流云祈羽经历了一天的疲劳轰炸,终于回到了祈王府,越过满园荒草,来到那个满是梨树的院子,明月清风两人垂首跪在门前,看两人的样子已然跪了好些天,两人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像是虚弱了一般。流云祈羽大步流星的从两人身前越过,径自进了屋子。   屋内的一切都是绾意离开时的模样,空气中还弥漫着她的体香,这些日子即使再累,他也睡不着,每次只有待在她曾经待过的地方,他才能有片刻的心安。   明月清风看着眼前开了又合上的门,心中死寂一片,但是她们什么也不说,求饶什么的,只会让她们死的更快点,自从那日弄丢了萧绾意,她们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突然大门打开,一道凌乱的杀招当空而来,两人闭上眼,不禁苦笑,她们侍奉他这么多年,从未有所差错,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全都是因为一个萧绾意!   “噗!”突如其来的痛苦并没有落在明月身上,耳边却传来呕心的声音,慌乱的睁开眼,看着颓然倒地的清风,忍不住关切道:“清风,清风,你怎么样啦!”   清风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口却又是一口鲜血。   流云祈羽一如既往的邪肆张狂,浑身凌厉的杀伐之气不减反增,像是看蝼蚁般看着地上不断呕血的清风,“知道为什么杀你吗?你真以为你和那人的伎俩本王不知道!”   002 孤身上路中原离开   流云祈羽的话让清风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间湮灭,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尤其是在触及到萧绾意的时候,只是她还是不甘心,想要为自己争取,所以当天灭军师找到自己,让她协助他除掉萧绾意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当日自己前去凤雏楼找天灭军师,天灭军师再听到萧绾意想要见她的时候,他们的计划便开始了,天灭军师谎称不在,她先是不明所以,但是当马车行至白首坞的巷子中那个突然冲出来的老人家,她一眼就看出他腿上的伤是假装的,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而拉车的马早在她们出门的那一刻自己做了手脚,下了追魂引,一种让人兴奋发狂的药剂。意料之中,萧绾意虽然没死,但是王爷对她是彻底死心,否则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带走她。   她和明月跪在这里七日,她相信早晚有一天主子会宽恕她们的,谁知道等来却是死亡的威胁,她不甘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倒在明月的怀中,死命扯着她的衣衫,却也只能带着遗憾,死不瞑目!   明月傻眼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到死都合不了双眼的女子,麻木了,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清风吗?这是总是给她欢笑的清风吗?不,这不是,清风的嘴角是弯弯的,眼角像新月,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不是这个了无声息的女子,不是!   流云祈羽再也没有看地上的人,高傲的转过身去,“自己去暗堂领罚!”   明月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可是没有的清风伴着的明月,还能皎洁如昔吗?   【我是分割线】   绾意躺在客栈的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天空寂寥的星辰,不自觉的开始想念,思念是一种病,她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   北定中原推开门扉,走了进来,绾意看都不看一眼,当他是透明,不出意料,他会在她的身边躺下,因为他们现在身份一对夫妻,然后强势揽着她的身躯,紧紧的囚住她,直到窒息传来,她忍不住出言反击。   然而今天他却只是坐在左边,径自喝着茶,不得不说北定中原是她见过的最不像帝王的帝王,生活上他几乎一点不讲究,你能想象一个帝王却跟一圈士兵围成一团分享着一块馍馍的样子吗?你能想象一个帝王蜷缩在荒原矮草间仰望星辰的模样吗?   他让她一点一滴认识他,然后产生依赖,最后成为他的俘虏,但是绾意会这样屈服吗?虽然她已经开始不抗拒他的怀抱,不拒绝他的喂食,甚至开始会和他讥言对峙了,但是这真的代表萧绾意已然认命了吗?   北定中原审视的看着床上遥望星辰的样子,很美,很颓然,有一种忧郁的气质,蛊惑人心的魅力,他慢慢靠近床榻,一如既往的与她并躺着,却没有拥着她,也没有试图激怒她。两人在沉默中冻结,绾意感觉得到北定中原今夜的反常,可是这又与自己何干,人啊想的太多,活的太累,但是又不能逼着自己什么都不想,但是聪明的人不会主动开口,而是等着对方开口,以静制动!   “女人,孤王要先行一步了,你放心孤王已经安排人马会将毫发无伤的带回北定,孤王在北定等着你!”他的声音很沉重,像是喉咙里压着一块巨石似的。   绾意抬起眉眼,却什么也没说,径自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窗外。   “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啊!”北定中原叹息一声,一把揽过绾意,厚重的鼻息拂过绾意的脸颊,带来一个特有的男性馨香。突然他伸手抬高绾意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与之对视,脸色阴沉,带着警告意味,“有些想法不该有的就直接从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抹去,否则孤王对待不听话的女人会做出什么孤王也不知道!”   绾意死命的从他的手指间救回自己的下巴,紧抿着双唇,眼神如平常一般冷漠而疏离,“你认为可能吗?”   “哈哈哈!”北定中原仰头大笑,粗狂的笑声低沉而响亮,像是梦靥一般缠绕着绾意,“这才是萧绾意!不过你大可试试看!睡吧!”   良久,绾意听到头顶传来他稳健的呼吸声音,伏在陌生人的胸膛让她很不习惯,记忆中的胸膛里有着院长妈妈的摇篮曲,每每听着听着就让人熏染欲睡,北定中原的胸膛也是强壮喷发,但是没有熟悉的味道就是不行,已经失眠了好几晚,为了今后的计划,她一定得保持充足的体力。   想着想着,许是这几日太过疲惫,竟然真的睡着了。北定中原兀自睁开眼睛,眸光璀璨,带着迷离的光,一眨不眨盯着打着小憨的女子,心中轻柔一片。   绾意醒来的时候,北定中原已经离开了,床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得秀气的婢女,说是北定中原临走前安排的,绾意无所谓的憋了憋嘴,并不发表意见,接下来的几日,绾意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不来招惹她,她不去招惹别人,但是却开始暗中实施计划。   又是夜幕降临,北定中原已经走了三日,今天他们已经到达流云的边城,明日出了城,便等于离开了流云的国界,边城的夜很是宁静,绾意在婢女的侍奉下,早已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室的静默。也许那人知道绾意不会回应他,所以在敲了几下之后,便径自推门进来了。   绾意抬眼一看,有些讶异来人竟然是卫队的首领,名叫臧雪峰,标准的北方汉子,但是做起事来却谨慎得很。   “打扰夫人休息,是属下的过错,只是属下有几句话不得不说,请夫人见谅!”臧雪峰恭敬的站在一旁,看着绾意时,眼神平静,并无邪念。   绾意不做声,对于北定中原她没有好感,相对的对于他的属下,她也不想多理会。   “明日就要离开边城了,之后将会进入一片蛮荒之地,属下希望夫人顾恋王的一份心意,莫要做出让王伤心的事儿,虽然这些话不该由属下来说,但是王对于夫人的种种宠爱已然超过王后宫的其他娘娘,甚至不顾及自身的安慰,只带了巴图一人连夜回北定,而把所有护卫都留给了夫人,属下希望夫人不要辜负王!”   绾意是个凉薄的人,不是她在意的人,做任何事儿都暖和不了她的心,对于北定中原,她只能说无爱亦无恨,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冲击量只能抵去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对于臧雪峰的这番话,她只是凉薄的扯动唇角,什么也没说,索性这个臧雪峰也是个识趣的人,见绾意没有反应,便退了下去……   003 故人现困局将破   队伍平安出了边城,进入了三无地带的蛮荒之地,一行便是数日,四面所见皆是荒芜的沙漠,时而有马队出现,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商队,满目金黄,这一望无际的沙漠让绾意不自觉的产生的畏惧之色,生怕下一秒沙尘暴袭来,自己就要永远的深埋在黄沙之下,与那人相见无期。   队伍安然离开离开流云,很快进入了沙漠之城荒城,一路上风沙不断,就连绾意坐在车内也觉得疲惫不堪,进入了荒城,队伍行走了很久,绾意有些讶异的发现这沙漠之城竟然如此繁华,他们走了很久都没找到客栈,几乎都是客满,绾意并不着急,荒城作为天遥大陆唯一一座不在三国管理范围的自然之城,但是经济却是十分繁荣,很多商人都会带着一些商品来这里易货,甚至一些在国内消不掉的脏货也能在这里找到买准。   如此重要一个跨国商业中心,高瞻远瞩野心勃勃的帝王怎么会不建立自己的势力,行进了一会儿,车马到了一间装扮的很是豪迈的客栈,大厅内虽然人满为患,但是那掌柜的在看到臧雪峰偷偷递上的令牌时,很是好奇朝着她看了一眼,然而便央着小二去准备房间。   “夫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请夫人下车!”绾意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虽然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但是比北定中原在的时候明显好了不少,至少自己的腿脚时不时能使出一些力。   随着小二哥穿越嘈杂的大厅,一路朝着后院走去,越走越是僻静,让耳朵一直饱受摧残的绾意舒服许多,很快进入了一个僻静的院子,臧雪峰站在门前,恭敬对绾意说道:“夫人,这几天会有沙尘暴的出现,所以咱们得在这里逗留几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夫人梳洗一下,吃饭的时候,属下会过来请夫人的!”   绾意点了点头,绾意这些日子的安宁乖巧显然降低了臧雪峰的警惕之心,绾意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如果这样的话,离她的计划就更近了一步。   在这沙漠之中,水有多珍贵绾意是知道的,但是看着眼前一盆冒着的洗澡水,绾意还是不由的感叹。洗去了一身的疲劳,绾意遣退了所有人,径自从床上爬起来,放眼望去,这屋子除了大之外,一点其他的装饰都没有了,连基本的镜子都没有,绾意绕了一圈,最终却只能回到床边。索性床边还有一盆洗脸水,伸手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细腻的肌肤在人皮面具的摧残下已经发红发胀,甚至有脱皮的现象。   绾意用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时不时被痛的抽气,浑身舒畅后的绾意渐渐开始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躺在圆形的床上,绾意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放空,好好想想。自从北定中原走后,绾意总是会在无人的时候将先前吃下的食物一滴不剩的呕出来,呕的她心肝脾肺肾都要出来了,眼水汪汪的流着,刚开始很痛苦,四肢不能动,只能假装自己食欲不佳,吃的少点,后来在臧雪峰怀疑的目光下,绾意开始照常用餐,这也是边城那夜臧雪峰为何会突然出现她房中的原因,想必他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后来她并没有在出城的时候闹出什么事儿,一路来到荒城,也还算配合,后来他干脆不再下药,但是却加强了下人对自己的监视,如今来到这荒城,沙尘暴一过,他们很快就会进入北定,一旦进入北定,她想要脱身就更加困难,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离开,然而,臧雪峰他们虽然明面上尊敬自己,但是对于自己的守备那是丝毫不马虎的,她该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离开是个问题!   不过很快机会便来了,因为沙尘暴的关系,他们一直被困在荒城之中,臧雪峰怕她待在屋子里太闷,特意安排了人带着她去市集上逛逛,当然得是在绾意带上人皮面具的情况下,如今的绾意除了相貌出现重大的改变,连衣着上也改变了不少,色彩艳丽的琥珀色连衣裙,外面还套穿绣花背心,头戴金银彩线绣制的花小帽,帽子上点缀着各色璀璨的小珠子,脚穿长筒皮靴。并以耳环、戒指、手镯、项链等饰物点缀。这般打扮下来真有些像维吾尔族姑娘。   悠扬的裙裾在飞扬,绾意在街市上流连,一双清眸透亮异常,不断在探寻着,她的身边跟着同样打扮的婢女,一左一右,是臧雪峰新找来的,一看就知道有武功底子,三人在街市里面穿梭,不惹眼,所以也没发生什么。   逛了一圈,绾意不禁有些累了,刚想回去,却看到人群中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拳打退了某个欺辱良民的奸商,绾意顿时眼前一亮,站在人群外,也不上前,像是看戏一样。终于在奸商赔钱了事的情况下,人群渐渐散散,她看见他走进了一旁的天一楼,绾意思索了一会儿,对身后的侍女说:“走了一天,进去歇歇脚吧!”   绾意目送着那人上了二楼,却不知道进了哪家包间,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包间,做了一会儿想着该如何避开这两个狗皮膏药,脱身去找那人,刚刚那人若是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应该便是李大,虽然他明显乔装了,但是天下单凭蛮力一拳打倒马儿的人舍他其谁,还有那手臂上的白虎纹身,更是让他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只是她自己当初明明遣退他们会栖凤,如今怎么会在这里呢?绾意如今是一头雾水,正当绾意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李大回到酒楼,直接进了二楼的包间,张渊刚刚在楼上已经将他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如今他们乔装在此,不能多生事端,距秋心在云都传来的消息,公主已经失踪半月有余,他们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干等在荒城,今日南攻城出城去打探消息,他们约定在此等候。等了大半天,李大是个急性子,便嚷着出去转转,这不遇上了刚刚的事儿。   “老李,如今情况紧急,闲事莫管,以免暴露身份!”张渊低声斥责着。   “什么叫闲事,难道你让我看着那两人无辜父女被人欺凌吗?”李大如今一肚子火气,不自觉的声音提高了些。   “闭嘴,小心隔墙有耳!”   ……   这天一楼的包厢与包厢之间只隔着一个屏风,根本谈不上隐私,也幸好这种格局,才让绾意看到希望,屏风那边的争吵还在继续,绾意这边倒是难得的闲情逸致。   “唤小二进来!”绾意对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是!”   很快这小二就进来了,点头哈腰的问道:“夫人有人需要的,小的,这就去办!”   “这里有梨花糯吗?还有这茶水,有龙井茶吗?”   小二一时犯难了,“夫人,咱们荒城是个小地方,没有您说的那些!”   “哦!是我嘴馋了,这天真是热啊!来一碗酸梅汤吧!”绾意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状似无意的擦着汗。   “酸梅汤?请恕小的见识浅薄,没听过您说的这些!”   “哦,这样啊,我告诉你做法,麻烦您让厨房师傅帮忙做一下可以吗?”说罢,对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个颜色,那人也是灵巧的人,赶忙递上一锭银子。   那小二一看到银子,顿时眼中发光,点头哈腰的称谢。   很快一碗,冰真可口的酸梅汤便端了上来,绾意喝了几口,解了乏,便唤侍女离开,临行前对着小二吩咐道:“给隔壁两位大哥也端起两碗吧,降降火气!”   李大窝着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张渊的脸色也是阴沉的可怖,他们都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发火的,只是借此平复心中的郁结之气,公主失踪,很有可能落入歹人手中,不知道受哪些苦,这段时间他们压抑的够厉害了,这会儿借机发火,平复心绪也是好了。   没一会儿传来,门口传来小二的呼喝声,“两位公子,小的有事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张渊沉声开口道:“进来吧!”   小二端着两碗酸梅汤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说道:“这是隔壁的夫人请的,说是让两位降降火!”   两人脸色更青,知晓两人刚刚的话全然落入隔壁那位夫人耳中,索性的是他们的话语中并没有泄露彼此的身份,“我们并不认识隔壁的那位夫人,待我等前去谢过夫人!”   “夫人已经走了!”   张渊眼露疑惑,突然视线瞄到桌上褐色的汤水,端起喝了一口,眼神突变,“那位夫人可还跟你说些什么吗?”   小二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急迫。   “不好意思,这汤水太好喝了,不瞒你说我们家少爷天生长了一条皇帝舌,对吃的东西很是将就,府里的厨子唤了一个又一个,这不咱们老爷让咱兄弟出来就是找有奇才的厨师,适才喝了这碗汤水顿时觉得凉意一片,想来那位夫人定是懂得吃这门艺术,所以想问问看这夫人是何许人也,咱们想要上前拜访一下!”   小二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这夫人小的也是头回见着,见你们这么一说,当真觉得这夫人是个会吃的人,这不一来就点咱们听都没听过的梨花糯还有什么龙井茶,哎咱们这小地方哪有那些东西啊!”   张渊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此刻他完全可以确定这小二口中的夫人便是公主,只是公主怎会出现在荒城,而且照公主这一举动,想来已经认出他们,却并不出来相见,想必公主现在行踪被人控制着,所以用这种方式联系他们,不过不管怎么样,荒城就这么大,只要确定人就在这里,那就好办了。   “哎,那真是可惜!”张渊佯装着,“没事了,谢谢小二哥了!”   “那客官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待小二离开,李大突然开口,“是公主吗?”梨花糯配龙井茶,还有这酸梅汤,都是公主的最爱,他们跟在公主身边这么久,又怎会不知道。   张渊点头,“赶紧联络将军,迟则生变!”   004 巧施计绾意脱险   荒城的天黑的很快,每每夜幕降临时,绾意的心情便会随之变幻,白日里总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诸事不管,到了夜里,那些惶恐之色,忧心之叹才能显露一二。绾意披着厚厚的皮衣,缩着身子躺在圆形的大床上,暗夜中一双璀璨的星辰寂寥的闪烁着,任由那寸寸相思蚀骨而来。谁都不知道天亮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她已不是她……   同样的,远在云都的祈王府中凄寒一片,纱帘飘飞,大床之上一道修长的身躯突然坐起,满身的戾气在殿内旋转着,流云祈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修长的手指不断摸索柔软的床榻,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涔涔冷汗在皎皎银光的照射下,如清晨的露珠润泽透亮,流云祈羽撩开纱幔,坐在床边,不一会儿一道雪色流光从窗外闪现,落在他的左肩。   团子眨巴着一双黑玉珠子,银亮银亮的,担忧的看着时常被噩梦惊醒的主人。   流云祈羽不禁自嘲,什么时候连团子都开始同情他了,若是让绾意看到他如今模样,一定又是一份唇枪舌战,满腹心事无从诉说,唯有明月皎皎,垂于半空,团子相伴,共勉颓然。   “团子,本王是不是做错了,她说过再不相见,但是本王却很想再见她一面,今夜本王又梦见她了,发现她不再是冷漠疏离,而是迫切朝本王飞奔而来,可就在本王即将触及她的手时,一条金龙带着呼号的煞气将她卷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将与本王缘分已尽呢!”   流云祈羽苦涩的叹息着,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软弱的一面,好像从萧绾意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同了,明知是火,他却甘愿与之共舞,生也罢,死也罢,相思相守永不相弃,他们约定就算入得地狱,亦要携手同行,但是他先背弃了,他本以为自己足以掌握乾坤,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连给自己心爱女人幸福的能力都不能!   团子缩着脑袋,闪亮的鼠眼中倒影出那道清丽无双的身影,垂头丧气的蹲在流云祈羽的肩上,而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两爪紧握成拳,全身的白毛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全都炸开了,拳头挥舞,鼠须张扬,不断的吱吱叫。   流云祈羽眼睛一眯,吊梢凤眼金光熠熠,看着团子浑身发颤。但是仍不怕死的,抬头挺胸缩腹,气势非凡。   “既然你如此想念她,从今往后你就跟她吧,她在,你在,她亡,你亡!”   团子浑身一抖,眼神惊恐的吱吱乱叫,它只是想主人如此想她,干嘛不去接她回来啊!这会儿倒好,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蹄上了,失策啊!   ……   今日荒城狂风席卷,绾意躲在屋子里面都能听到外边的呼啸声,大家都在讨论这场沙尘暴较之往年更加凶猛,见这架势,真担心这荒城还能不能顶得住,纷纷缩在屋子中不出去,就怕被这风卷走。   绾意待在房内,门外不断有侍卫守候着,门外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自己的一切都在她们眼皮底下,越到关键时刻,越是紧张,前些日子她已经和张渊他们联系上,约定今日脱身。如今月上柳梢头,绾意让两台“监视器”下去休息休息,自己在床上佯装睡着了,等那些个第三只眼都收回视线的时候便开始换装,打开柜子,摸出今日裁缝店送来的新衣,狐裘皮做的,淡粉色,很是别致,袖口领口出是一撮一撮白毛好不舒服。   绾意将衣服摊开,视线在上面好一阵端详,双手也细细摸着,没一会儿,远山青黛般的眉头微微扭曲,绾意满是疑惑的在床便徘徊,视线不时投向床上的狐皮袄子,突然眼前一亮,看着那一排排的珠玉圆扣,发现其中一颗色泽较之黯淡,用手一捏,瞬间破碎,洒出点点白色粉末,绾意搓一点放在鼻尖,眼中笑意更甚。   对于臧雪峰来说,今夜的心绪颇不平静,他受王的重托,奉命保护夫人回王庭,如今困在荒城,处处都是变局,王曾经交代里面的主子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切莫掉以轻心,连王都另眼相看的女子定是非同寻常,北定不若流云栖凤,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在北定,他们信奉强者,只要有能力,女子为王亦是存在的。   初时听得王那般说,自己当真警惕了不少,处处小心端详,步步为营,可是十日下来,不但不见她有所动静,反而跟其他女子没什么区别,不由得有些失望,等沙尘暴过后,很快他们就能上路,可是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难道是近乡情怯?   想着想着,便走到那人的门外,守在门边的侍卫看到他过来,纷纷打起精神,打着招呼:“大人!”   “天冷了,都到火堆边上去吧,我和你们一起守夜!”臧雪峰看了一眼暗沉的屋子,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烛光,绾意的身影在门窗虚影飘浮,想到心里不安,索性就陪着大伙一起守夜,也舍得回去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   火堆旁早有几个烤火的侍卫,那两个侍卫旋即缩着身子小跑着到火堆旁,一行五人在火光的映衬下耀眼非凡。   “大人,这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啊!总是藏着掖着,神秘极了!”五人中年龄较少了一个护着热气,讨巧的向臧雪峰问道。   “阿达,王的事儿也是咱们探寻的!”其他几人虽然也好奇,但是都知道主子的事儿不是他们能背后叨咕的。   臧雪峰扔下手中的柴火,看了一眼屋子内的人影,随后将视线对象众人口中的阿达,“阿达,这事不该是咱们过问的事儿,不过你们要知道这位夫人可是王的人,怠慢不得!”   “哦!”那个阿达瘪了瘪嘴巴,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到底轻浮了些,臧雪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过这位夫人很可能成为王的妃子,说不定咱们下次见到就得称她一身娘娘了!”   众人听得这般说,不由得打起精神来,夜里值班本就无味,有这八卦唠唠嗑也是好的。   “不过这位夫人容貌一般,王后宫那些女人那个比她美上个千百倍,妖媚如廉姬娘娘,清纯如雪蓉贵妃,还有乌托部落的塔米亚公主……”   ……   男人嘛,总不外乎聊些女人之类,可这天下之美都在皇帝的后宫中,虽然看得到摸不着,但是艳羡的资格还是有的,这样聊着聊着,竟然到了大半夜,这会儿夜色将明,清晨来换岗的侍卫哈着热气赶了过来。   臧雪峰一张刚毅的脸被烤的通红,无意间抬头对上绾意住的屋子,那人影还在不住的晃动,臧雪峰越发觉得怪异,索性起身,朝门边走去,谁知人还没到门边就听见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跌倒似的,屋子内的火光骤灭,陷入一派黑暗之中,臧雪峰大惊,在门口高声叫唤了几句,见没人搭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旋即破门而入……   005 大局定笙歌称帝   臧雪峰破门而入,昏黑的屋子里一片寂静,空气中飘散着点点氤氲之气,残烛的烟气充斥着整个屋子,侍卫点上蜡烛,烛光照耀下,整个屋子空无一人,空落落的圆床上被褥烦乱,指尖轻蹙,却早已泛着凉气。   臧雪峰眸如闪电,在房间一扫,只见圆桌偏移,木椅倒地,显然刚刚发出的声响便是有人撞击到抹黑撞击到桌椅所致,臧雪峰沉着一张脸,当即下令,“你们迅速在城中搜索,城门早已被封锁了,人一定还在城内,阿达你去找金掌柜告诉他这事儿,让他调集人马帮忙!”   “是!”命令一下,众人当即退下,臧雪峰在屋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索了一片,可惜一直无果,刚走出门口,准备和众人一道去寻找,就听到外面阿达从外边疾奔而来。   “大人,有人发现夫人行踪!”   臧雪峰一听,顿时提剑出门。谁有没有发现就在众人走后,一道瘦削的身影突然闪进绾意的房间之中。   那日的荒城,在经历沙尘暴的侵袭的第二天,本该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日子,却因为一大早出现在街市上的臧雪峰一行而变得热闹非凡,人们不禁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儿,直到一道粉色背影落入众人视线。   高高的城墙之上,一面是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一面是大漠呼啸的死亡之所,漫天黄沙堆积,呼啸的巨封冷漠无情的吞噬着天地,绾意单薄的身姿卓然独立,嘲弄的看着不断想自己奔来的臧雪峰等人,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纵身跃下,留给众人的只是一抹决然的身影。   臧雪峰施展轻功,纵身跃上城楼,却只能看到如落叶黄沙一般的身影,顿时睚眦俱裂,顾不得己身安慰,纵身下去相救,却哪里知道坠落城门的绾意是如此绝望,看着他飞奔而来,竟然孤身投向那卷卷黄沙之中。   “不!”臧雪峰大喝,想要上前施救,却被黄沙迷了眼睛,寸步难行。   待一切平息过后,这满目金黄中哪里还有绾意的身影。   那一日清晨,当破晓的阳光照耀在整个天地,热闹繁华的荒城还久久沉静在那纵身坠落城门的女子的余韵之中,今日的荒城无疑是荒凉的,悲伤的,因为那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就算是破晓也照不亮他们心中的光。   沙尘暴刚离开,龙卷风又降临,臧雪峰一行守在城门口,听着呼天抢地的狂风似乎在为他们悲鸣,凝重的气息从他们周身散发,居民商客们早已紧闭门窗,点一杯清茶,或饮一樽清酒,说说家常,道道商机。   龙卷风刮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稍微平息下来,城门被迫打开,臧雪峰一行二话没说,冲进那片死亡之地,寻找绾意的身影……   消息传到云都的那日,流云祈羽正在朝堂上昏昏欲睡,国丧早已过了,但是皇位悬而未决,如今依旧是两虎相争,势均力敌,众人急需打破这一场面,可是纵观两位主角,太子流云笙歌早已一副天下之主的模样,流云祈羽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然后他手上的十万精兵却在边关蠢蠢欲动……   下了朝,流云祈羽一如既往的想要回去有绾意气息的屋子,却被老丞相殇百味给拦着,流云祈羽眯着一双凤眼,看着眼前泫然欲泣脸色凄苦的花白老者,倚着金銮殿外的冲天盘龙玉柱,无声无息的等着他开口。   殇百味掬了一把眼泪,突然跪倒在流云祈羽面前,“老臣恳请祈王殿下重整朝纲,匡扶我流云基业!”   流云祈羽眉眼一跳,看着那一众刚刚准备退朝的大臣们纷纷停下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地下的老狐狸,怎么着,现下你也等不及了,也是若是再这般下去,流云不灭也完了,他是不在乎,但是他们这些依附流云生存,自诩忠贞的臣子们又怎么会不在乎,况且眼前的这一位更是个中翘楚!   流云祈羽半眯眼,语气凉薄:“丞相大人找错人了吧,就算你想找人重整朝纲匡扶流云,也该去找咱们的贤太子啊!”   殇百味并不因为流云祈羽凉薄的话语而打退堂鼓,反而语气更加恳切,“先皇身前时常在老臣面前提起,祈王殿下文可安邦定国,武能驰骋沙场,实乃治国之能人,如今国难之际,臣深受先皇隆恩,跪请王爷以流云百姓为念!”   “嗤!”流云祈羽觉得好笑,“这流云百姓与本王何干,殇老丞相还是另找他人吧!”说着,大步流星的越过他。   “天下苍生全系王爷一人耳!请王爷三思!”殇百味低垂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他今日朝堂外此举无疑在流云国扔下一枚炸弹,老丞相殇百味公然倒向祈王,看来流云的皇位之争很快就要结束。   凤仪宫,凤皇后一袭素衣,宝相威严,她的身旁站着同样是素衣凝香的凤红鸾,流云笙歌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儿臣参见母后!”   “平身吧!”凤皇后睁开小憩的眼,灼灼精光闪现,凤红鸾乖巧的递上香茶,凤皇后接过香茶,轻抿一口,眉梢轻挑,问道:“殇丞相公然倒向流云祈羽,我儿有何对策?”   流云笙歌眼神疏离的看着眼前这位美妇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请母后教诲!”   “我儿即将荣登大宝,教诲倒不是没有,只是提前恭喜我儿!”   流云祈羽眼神忽闪,“儿臣愚钝,不知母后之意?”   “荒城前些日子发生一些动乱,据说有一名女子公然跳下城门,被卷进风沙之中,凶多吉少啊!”凤皇后语带感叹,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只是若是没有出现那眉眼之中闪过的得意之色,真让觉得她就是怜悯苍生的神佛。   “哦?”流云笙歌也被勾引起兴趣,“的确很可惜!”   这时突然传来守城将士求见,只见一身着铠甲的士兵匆匆跪下,“启禀娘娘,祈王孤身骑马出了车门!”   “退下吧!”   士兵施施然退下,凤皇后微微直起慵懒的身子,一改先前慵懒虚弱的表象,变得犀利而阴狠,“皇儿也应该准备准备了吧!”   次日朝堂,祈王殿下离开云都,硬闯城门,伤守城将士数十名的消息在云都上下传遍,最有利的皇位竞争者突然离开,流云笙歌在凤家人的支持下,着手清除异己,朝纲震荡,老丞相殇百味力保祈王,流云朝堂烽烟不断。   没多久边关急报,北定转战函谷关,意欲攻打流云西南边境,太子遣人召回祈王,祈王拒而不回,探子回报,日前荒城一女坠落城门,卷于风暴之中,经证实,正是失踪的和亲公主萧绾意。地方传言:和亲公主萧绾意与人私奔至荒城,姘夫弃之,心灰意冷之际,坠于城门之下。   不多日,流云上下兵马纷纷,各地百姓蜂拥而起,上呈万民表,言:祈王奔至荒城,流连于周遭,寻妖妇身影而不得,置流云百姓于不顾,沉迷美色,因情误国,实非明君之行为,太子流云笙歌贤能爱民,勤于朝政,国难当前,挺身而出,百姓爱戴之,乃千古明君之典范,万民请愿,恭请太子登基!   天遥新历十八年秋,太子流云笙歌登基,改元天命,世称神宗!   荒城天一楼   一场风雨刚歇,另一场风雨即将上演,天下王座下军师天灭率军勤王,言:先帝遗诏传位于祈王,太子篡而改之,实乃窃国之行人……   又言:祈王知流云之危,孤身前往边关,镇守函谷关,然,太子贼心滔天,秽言污蔑,实乃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荒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甚至比以往更加热闹,流云的动弹丝毫没有影响到荒城人命的热情,他们本就是自由之城,流云再乱,也乱不到他们头上,反而给他们增添不少商机,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笑料!   天一楼上人声鼎沸,一包厢内,四位公子,或风姿卓绝,儒雅神风,或刚硬强健,虎豹之态,或阴沉睿智,高深莫测,或玄默如尘,大智若愚。白衣凌风摇折扇,细听天下变迁,唇齿笑意不减,眸光却是讳莫如深。突然啪的一声,折扇合起,脆骨琳琅,白衣公子纤纤神姿,缓缓起身,默然无语,出了这浊世之地。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眉眼间却是心有灵犀,面色深沉……   006 局中局请君入瓮   物是人非,草木枯荣,当日绾意巧施暗计,以皮影之术造成她一直存在房中的假象,又以离魂散迷惑众人神智,乘机逃脱,待众人都出去寻找绾意,按照事先安排的,“绾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死局,当所有都认为绾意葬身沙漠之中,实则绾意从来就没有离开,一直待在屋子里面,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她才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天一楼内,与南攻城他们汇合。   数日前她闻得消息,流云祈羽一直在沙漠中寻找她的身影,匆匆赶回,,可这茫茫沙漠,满目金黄,时而风卷残云,黄沙堆积,时而呼啸天地,悲鸣不已,烈日当头,绾意在沙漠中寻了半月有余,却寻不到流云祈羽的身影,反而多次与臧雪峰一行人交错而过,险些暴露了身份。   在南攻城的建议下,绾意回到荒城,守株待兔,却听到流云笙歌登基为皇,流云祈羽造反之语,心神迷乱,匆匆离开。   南攻城找到她的时候,她靠在一棵古树旁,枯黄的落叶满地堆积,她眼神执着,面色难掩疲倦,望着千里之外的云都,黯然神伤。南攻城与之并肩而立,她看着有他的云都,他看着她,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翌日清晨,绾意一夜未眠,打开门扉,惊见南攻城李大张渊三人手里拿着包袱,在门口等候多时,清秋霜寒,落得他们睫毛上,乌发间一片霜雪,她紧了紧手中的包袱,眼中盈盈若水,唇瓣微勾,那笑竟比晨曦闪亮!   四人一路飞奔,取道栖凤,过飞天涧,转水路,南下云都。   两岸青山相对出,染上秋的凄凉,枯涩灰黄,猿啼鸟叫鹤鸣,万里江水,澄江如练,枯树船舶人家,蒹葭苍茫,白露成霜!   绾意立于船头,看着这陡峭非凡的飞天涧,涧水清流,婉约姿态,雾色朦胧,一片白芒,点点寒意染上眉梢,冻煞一江秋水。   “你太冒险了,这飞天涧水流湍急,初时并不觉得,但是一旦进入狭道,遇着洪荒之流,莫说人,就连飞禽都活不了!”南攻城静静走到她身边,褚色粗衣却给他穿出一番风流之色,面如刀斧削成,面色紧绷,一双犀利黑眸晦暗深沉,闪着点点寒光。   “你知道的,我等不了的!”绾意对他的提醒充耳不闻,淡漠的回答,声音中难掩疲倦。   “所以你风中枯站,自伤己身?”见她瘦削的肩上已经霜寒打湿,面容清癯,布满风霜,如墨乌发时而滑落点点水珠,料想她在这船头站了好久。   绾意不以为意,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点点水珠,眨眼间,点点寒意流入干涩的眼眸,她听得出南攻城的关切之语,对于他的情谊,她无以为报,只能暗暗记在心中,“你不该来的!”   “若我不来,我会一生后悔的!”如今流云大乱,栖凤少了盟友,如此危急关头,身为一国之帅,当镇守边关,护万千百姓,而不是为了儿女情长,漂泊在他乡的路上。索性,北定刚受重创,国主失踪,北定中原的兄长临江王勾结辅政大臣铁狼意欲取而代之,如此他还敢暂时离开栖凤,护送绾意回流云。   绾意没有再说什么,说什么亦是枉然。这时船上的李大张渊也醒了,吆喝着他们进去用餐。   “走吧,露冷霜重,你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恩!”最后望了一眼雾色弥漫下的一碧江水,弯身进了船舱。   ……   黄沙漫漫,一行铁骑,一身火云纹底薄裳,外罩墨黑短袍,腰配弯月短刀,足凳铁锈皮革,面如煞神,索性这苍茫沙漠之间少有行人,否则必定会被这一片煞气威吓住,为首的那人一抹墨色劲装勾勒出他健壮的身躯,外罩一袭黑纱长袍,遮住面容,裸露在外的鹰隼之言犀利狠绝,突然他强行勒马,身后的的随从也跟着勒马,一声接着一声的长啸嘶鸣在这辽阔的沙漠中响起。   “军师,可是有什么发现!”其中一人轻夹马腹,慢慢骑到那黑衣蒙面人身边。他们已经在这荒漠之中徘徊了半月有余,始终寻不到他们的王,如今局势动荡,王惨遭诬陷,使得帝位旁落,天灭军师挥戈而起,如今前锋部队已经挥师云都,他们都是王的亲兵,秘密随着军师来这函谷关外的沙漠,只为寻找王的下路。   天灭并没有理睬他,而是眯着一双眼如猫头鹰一般扫视周围,那人也不催促,眼中是对眼前之人绝对的信赖。又过了一会儿,那军师突然撩开面上的黑纱帽,对着身后的一众随从命令道:“朝北走,入荒城!”   不久荒城出现一行商队,停在了最大的天一楼面前,那商队的领头人显然是熟客,一进这天一楼,四面就有人打起招呼来。   “老骆驼,这次又带来了什么好货啊!”一个精光灼灼的大胖子端起一碗酒递了过去。那被称呼为老骆驼的人爽快的一饮而尽,喝完还意犹未尽的砸吧嘴。   “痛快,好货多的是,兄弟要什么等会儿来拿!”老骆驼褪去皮质外袍,找了个空位坐下,叫了几坛好酒。   “老骆驼,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了吗?”有些在荒城土生土长的人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平日里都喜欢听那些商队的人说说外面的事。   “还不就那些事吗?流云已经打起来,天下王的铁血战队真不是盖的,就一先锋部队,便一路从祁连山打到邺都,直逼云都!”老骆驼喝了一碗酒,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外边打的再乱,跟咱们荒城也没关系,咱们喜欢听一些风月之事,那个天下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平日里只听得他臂如擎天柱,身如盘古石,耳听八面,眸如火炬,跺一跺脚,山石可崩,打一个喷嚏,洪流泛滥,到底有没有这般神情啊!”   老骆驼沉吟了一会儿,而后笑呵呵的说道:“你说的那是神,不是人!”   众人一阵哄笑。   “这天下王俺是没见过,不过就凭他不要江山要美人此举看来,便可猜想他又是一个多情种啊!”   “红颜祸水啊!”一老者不禁感慨。   “老人家此言差矣,这天下战局又岂是一女子所能左右,这和亲公主萧绾意也真是冤枉,流云大乱,她却当了个祸水名!自古成王败寇,败者不愿承认自己失败,就让一女子来承担,何其不公啊!”一粗布麻衣,酸秀才模样的青年点头绕儿驳斥着。   “这酸秀才见解非凡,来来来,老骆驼敬你一杯!”那老骆驼捏着小胡子,胖乎乎的身子一耸一耸走到他身边。   “多谢!”酸秀才一饮而尽。   “爽快!”老骆驼随后仰头一灌,复又回到座位上。“这祸水不祸水,不是俺们说的算,不过这次去流云,回来的时候倒是惊险非常。”   “怎么说?”众人给勾起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碗,细细听他到来。   “俺这次带领商队去流云置办货物,走到一半,竟然遇到龙卷风,幸好我老骆驼眼尖,早早的避开了,不过惊奇的事儿发生,咱们躲在帐篷里面,远远的看见一道红影如闪电一般从眼前掠过,竟然直直朝着那风暴中心奔去,那速度之快比得上草原的猎豹了,可惜啊,这再有本事的人晕倒沙漠杀神,只能祈祷下辈子投到一个脑袋正常的人身上……”老骆驼抿了一口酒。   “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啊,自己找死!”一众听客纷纷摇头。   “你们听俺继续到来,本来俺也跟你们一样认为这人啊,这儿有问题!”老骆驼指着她头发冗杂的脑袋,“可是就在俺带领车队回来的事儿,你们猜俺们发现了什么,俺们居然在沙漠中又看到那红影,这次看到不再是一红影,而是真真切切一个,这人啊,被黄沙堆积几欲没顶,要不是俺们眼尖将之救下,估计他就要埋在沙漠中,成了一堆白骨……”   “这人啊,咱们是救上来了,俺们看他满面黄沙,失了本来面目,一看之下竟然是一女子,俺们把那人救醒,你猜猜那人说她是谁?”老骆驼捧着酒,高深莫测的笑着。   “你这老家伙就别卖关子了!”柜台拨弄算盘的半百掌柜也忍不住插上一句。   “好好好,那人竟然就是一月之前纵身跳下城门的那位安宁公主萧绾意!”   众人一阵唏嘘,直问道:“那后来呢?”   “哪里还有什么后来呢,俺们本想好事做到底,将她带回城里,谁知她在休息一夜之后,落下一枚梨花簪子,便消失不见!”   众人一阵颓然,大失所望,“真想看看那安宁公主长的是什么模样,定是比妲己褒姒还要美上三分?”   “得了吧!还妲己褒姒呢,你就不怕被吸了阳气?”   又是一阵哄笑,“哪里是什么妲己褒姒,依俺看就是一弱质女流!”   天一楼二楼包厢之中,天灭军师闲情逸致的饮茶,其他三名随从面面相觑,脸色郁结,欲言又止,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陌生人的声音,越过屏风,就见刚刚还在底下胡天黑地吹着的老骆驼走了进来。   “爷,一切都照您的意思办了,您看……”   天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从怀中随手捞出一定金子,那老骆驼喜上眉梢,“爷,还有什么用到俺的地方您直说,俺随时候着!”   “很快就有人会找上门来,你安心候着,记住一定得将人引到城南的老宅里面!”   “小的明白,一定办得妥妥的!”   没多久,荒城内便传出一个消息,说是那安宁公主竟然没死,还被商队的人救了,更有说法说那安宁公主如今就在这荒城之中。   007 杀神道引戈成血   是夜,荒城中风雨萧条,阴风呼啸而过,寒气刺人肌肤,人们都躲在屋子里面,街上人影萧条,偶尔有几个回家迟的掩面奔跑,昏黑的天空像是恶魔的手掌一般紧紧的掐住人们的喉咙,压抑的气息,畏惧的姿态,就像面对诸神一般,让人莫敢仰视,而这时一道火色闪电凌空闪过,留给众人只是那如彗星的尾巴一般的空想。   老骆驼前些日子发了横财,自以为运势好极了,抱着自家的婆娘大摇大摆的上了塌,心想这天降横财的事儿都能找到他,说不定他现在运气好的可以一举添个大半小子,想要这儿身下的动作便愈加放浪了起来,恶狗扑食一般朝着床上的婆娘扑去。   突然狂风大作,将厚重的门窗吹得霹雳巴拉的想,老旧的窗子甚至顶不住风势,只听得啪的一声,一面窗子竟然整个散在地上,寒风透过窗子如游龙一般,带着猛烈的势头钻进屋子,将一室暖意吹散,老骆驼战的正猛,被这么一吹,顿时蔫了,被他家婆娘一脚踹下床去,拾起地上的衣物,满脸菜色的朝着窗口行进。   老骆驼拿起锤头,嘴巴嘟嚷着,准备去安窗子,没一会儿,被风吹落得窗子便被定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已经没法进来,老骆驼却觉得后背更加的冷,忍不住回头,就被眼前煞气十足的红衣男子吓的伏在墙壁。   那人满身黄沙,头发间,衣服上,像是被埋在沙堆中几千年,突然诈出的尸体一般,看的老骆驼一阵发寒,腿脚哆嗦着问道:“你你你,你是谁!”   “说那人在哪里?”粗粝的手指狠狠的掐在老骆驼的脖子上,老骆驼吓的脸色发白。   “什什什么人?”   “萧绾意!”   “在城南的……老宅里面!”老骆驼说完,扣在喉咙住的手掌突然消失了,整个人虚弱的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抬头一看,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来得快去得快,形如鬼魅。老骆驼刚喘了一口气,准备从地上爬起,就听见啪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一把锃亮的宝剑搭在他的肩上。   “说,你救的那人现在在哪里?”臧雪峰形容枯槁,狼狈不堪,身后跟着七个同样狼狈的下属,他们一直不放弃的在沙漠寻找着,听得来往的商队说那人在荒城,便连夜赶了回来。   老骆驼一阵惊慌,枯黄的脸上一对招子惊恐的瞪到最大,哆嗦着重复那人交代的话语:“在城南的……老宅里面!”   “有没有人来像你打听过这消息!”   “……有!”老骆驼被他一瞪立即招了,臧雪峰眸光阴沉,眼中杀机一现,宝剑一横,一道血花飞溅,那老骆驼眼睛瞪得更大,带着绝望恐惧之色在地上哆嗦了一下,再不得动弹。   “走!”臧雪峰收回宝剑,对身后的人一喝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城南的老废宅里,平日里面牲畜不进,如今却是灯火通明,迷离的光亮闪着些许血色的妖芒,照的那掉渣的墙壁添了几许神秘的光,而这满目疮痍之中,两队人马奋力厮杀着,血光冲天。就在这时,一道火色流星突然降落,带着无边的戾气,流云祈羽无视这打斗的人群,旁若无人朝着屋子走进,大掌一挥,眼前摇摇欲坠的门窗便被扫开,空空如也的屋子煞红了流云祈羽的眼,面色突然狰狞了许多,眼神凄厉,唇瓣染血。   “绾儿呢?本王的女人呢?”四处找寻却不见绾意身影,流云祈羽发狂了,爆喝之声震得在场之人齐齐捂耳朵。   犀利的眸光在院子中人面上扫视,一掌飞去,如柳叶寒刀,中者,分尸错过,看的众人眼色骇然,齐齐逃窜。   天灭军师一行人拖着受伤的身躯朝来人靠近,见了来人无不兴许若狂,齐齐跪拜:“拜见王!”   “祈羽,我终于找到你了!”天灭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跨步走向流云祈羽,却被流云祈羽周身的天罡邪气给逼退,寸步难行。   突然流云祈羽眼珠一闪,身形如鬼魅一般凑到天灭的面前,“绾儿呢?”   他的声音轻飘如鹅毛,天灭却在里面听出死亡的气息,这样的流云祈羽太过妖媚,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狂,他暗自斟酌着,却不知道他这般神情更加刺激的流云祈羽。   “绾儿呢?本王的绾儿呢?”他歇斯底里的爆吼,强大的真气震得在场之人无不口吐鲜血,天灭亦被震得倒退了老远。   他面色凝重,脑海中翻转着该如何抑制流云祈羽的怒气,又要算计着如何才能勾起流云祈羽的争霸之心。突然他跪倒在地,语气诚恳的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他从怀中摸出一根通体灵透的梨花簪子,“属下来迟一步,公主被流云笙歌的人劫走了!”   流云祈羽慢慢接过簪子,粗粝的手上布满厚厚的沙尘,他在沙漠中苦苦寻找,哪里有风暴,他就往哪儿闯,任由身子被风暴卷走,就是希望醒来的时候,这龙卷风沙尘暴能把他送到绾意的身边,然而,饶是他如此苦心寻找,却还是来迟一步,任由流云笙歌的人将绾意劫走。   懊悔,愤怒,自责,种种情绪纠结着流云祈羽,突然宅子外边传来脚步声,不多时,臧雪峰带着一行侍卫便冲了进去,有些惊愕的看着院中的一切,眸光聚力,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眼神一闪不闪的看着红衣翻飞,发丝飞扬的血衣人,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天下王流云祈羽,连他们的王都忌惮的男人。   然而现在的情形不容许他们退宿,“请将我们夫人交出来!”   流云祈羽抬头望着突然冒出来找死的人,眸中血光乍现,面向却是一派安然,“你是北定中原的人!”   臧雪峰一惊,没想到这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谁,如此也好,省得多费口舌,“王爷,这院中之人便在我王的夫人,若是王爷看见,便指引在下一番!”   “北定中原的夫人?本王的女人何时成了他北定中原的夫人!而且北定中原好大的胆子居然刚弄丢了她,简直是找死!”说罢化掌为爪,血影飞扬,皎皎孤月之下,那影子竟然凭空出现了数十道,随着那红影消失的刹那便是一人倒地之时,不过须臾,臧雪峰带来的侍卫便再无声息,甚至连最后的悲鸣也没有发出便这般离开人间……   臧雪峰孤立无援的站在院中,头一次感觉到一个男人的可怕与恐怖,那颓然倒下的人影都是他挚爱的兄弟,不久前,他们还在篝火边畅谈,如今他们只能在陌生的土地上死不瞑目,更可怖的是不过眨眼之间,寂寥的天地间突然出现一声接着一声的啪啪声,如烟花爆炸一般,这些出生入兄弟的胸口竟然爆了开来,汩汩鲜血像是喷泉一般,奔腾不息……   008 凭风舞血色烟花   高山之巅,仰望苍穹,臧雪峰颓然倒地,面如凄雪,双目骇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挥戈沙场铁血峥嵘的天下王,神一般曾在的男人。而此刻,他眼如铜铃,凄然如血,满身煞气,妖娆独立。他看着他,仿佛看的不过是一介蝼蚁,轻蔑,嘲弄,一步步带着凌迟般的折磨朝臧雪峰走来。   突然他笑了,邪魅诡异,如魔王降世,只见他当空一喝,手中顿时出现一把银色巨剑,剑锋泛着寒光,刺目悚然,剑身凄然如雪,时而发出沉吟,他剑指苍穹,光华绽放,吞没夜之黑暗,北风呼啸,黄沙滚滚,天地一片苍茫,而那汩汩如溪流般的血衣像是受到感召似的,汇聚成数道支流,叫嚣着奔向剑尖,银白之光瞬间变成血色,与此同时,流云祈羽下颚轻抬,闭上双眼,深深一呼吸,像是夜魔吸取血气一般,而那当空之月,皎皎升华,点点银光被吸入剑身,血光大盛,流云祈羽周身的戾气更加狂暴,让人莫敢掩饰。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流光当空劈来,深深割断了剑与月之间的联系,流云祈羽不自觉的退后一步,眼皮上翘,一双血色琉璃眸震慑全场。而那青色流光在暗空中几个飞旋,最后落入一张润白如玉的手掌之中。   一道青影飘然落在臧雪峰的面前,他的眼中顿时闪现一抹欣喜,大呼:“王!”   北定中原手执碧箫,青衫薄衣,面对流云祈羽煞人的戾气,丝毫不显弱势,周身寒霜满布,面色冷峻,丝丝怒气不自觉的闪现出来,他薄唇轻启,话语冷漠如刀,一出口便是斥责:“你竟然散发魔性,给魔剑开锋!”   流云祈羽随意一摆,收回雪吟剑,面上一派妖邪之气,“与尔何干!你来了正好,免得本王还得去王庭找你!”   北定中原眸光一凝,浑身戒备的看着眼前的流云祈羽,他手中的雪吟,剑身已经隐隐出现几道血纹,雪吟剑乃是上古宝剑轩辕剑的断剑铸成,集聚灵性,遇正则正,遇邪则邪,全看主人的造化,当日雪吟剑择主,师傅本属意他,但是雪吟剑却自己选择了流云祈羽。师傅大叹,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下山前,赐他青玉萧,授以清心咒,就是为了防止流云祈羽体内魔性爆发,造成生灵涂炭!   “师弟,师兄虽然有愧于你,但是你不能因此不顾苍生,呼唤魔剑!”握萧的手一横,字字铿锵。心中暗自掂量两人的实力,如今他有雪吟相助,魔性大发之际,自己虽有青玉萧,但是多年苦苦钻研,却不得要领,当真如师傅所说自己非青玉萧之主!左右衡量,北定中原觉得硬拼不得,只能智取。   “你竟然敢逼着她跳下城墙,就要有死的准备!”手中剑芒一现,不由分说,便朝着北定中原面门横扫。   北定中原眼疾手快,脚尖一点,退后一步,青玉萧横于胸前,眼中寒光扫射:“师弟,你当真要动手!”   流云祈羽唇角一勾,懒得与之废话,身形如柱,剑指北定中原眉心,招招据是杀招。北定中原见多说无意,眼一横,身形忽闪,全心应战。两人本就是师出同门,武功不相上下,如今流云祈羽一身邪气,俨如恶魔,血影青电,半空中交织纠缠,速度之快让人连衣尾都没有看到,剑气所到之处,便如游龙长吟,雷声点点,北定中原全力应战,战有百余回,最后被当空巨剑逼得口吐鲜血,四处闪动。   流云祈羽显然杀红了眼,如杀人机器一般,不喘不累,攻的猛,战的凶,北定中原无力还击,突然收回青玉萧,至于唇瓣,一曲悠扬的萧声于寂静空中响起,阵阵音波直击流云祈羽,流云祈羽目眦具裂,于半空中仓皇悲吟,发狂似的挥舞手中巨剑,雪吟长啸,魔王悲心,方圆百里屋倒墙塌。   北定中原眸光忽闪,纵身跃下,拉着地上被萧声扰乱心魔,不住打滚的臧雪峰,趁着黑夜匆忙离去。   那夜荒城的天空染上血色的光辉,半个城池在那场打斗中毁于一旦,死伤无数,死状凄凉,或埋于残垣断壁之中,或目眦具裂,七窍流血身亡,人人都以为那夜成魔就只有天下王流云祈羽,却哪里知道那只北地里永不栖息的雄鹰早已魔性入骨!   万顷碧水之中,轻舟飞流直下,水上的生活枯燥乏味,消息闭塞,绾意心中急迫,面上却是清冷一片,寒意满身。他们早已过了飞天涧,船舶人多嘴杂速度慢,自从昨日听到流云祈羽的军队直逼云都,不日便要攻城的消息,绾意便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南攻城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今天早晨路过码头时,特意买了一条轻舟,决定绕到不归涧,硬是把半月的路程缩短成七天。绾意心中感动不已,却自私的没有拒绝,不归涧,涧道狭小,水流湍急,有飞流瀑布,鸟兽不过,行人不归。   轻舟已经行了一日,凭借着南攻城巧妙的洞察力,几次于飞流瀑布下脱险,是夜,月明星稀,不利于船行,轻舟停在山石凹凸处,无风无浪,四人靠在船舱内浅吸休眠,倒也不会觉得不自在,鼾声如雷,绾意很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她本就浅眠,现如今更是心烦意乱,没睡一会儿便醒,慢慢出了舱,坐在船头,似有若无的风拂过她柔嫩的肌肤,清眸如电,借着月色,打量着周围的山势。   明天即将要经过这不归涧的险滩,凶险非常,她手里握着地势图,心中惶惶不安。南攻城弯身从舱内出来,退下外衣,披在绾意的身上,静静坐了下来。   “睡不着吗?”他轻声关切。   “恩!”绾意点头,“心里总是不踏实。”   南攻城看着她手中的地势图,又将视线放空,看着不远处的飞流瀑布,“相信我!”   绾意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再次重逢,他变得更加沉默了,想想不久前自己还时常训斥他刚愎自用,可是如今呢,他强大的让她能够安心的依靠,只是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磨练,才将他身上躁动的棱角磨得更加犀利。   “恩!”绾意坚定的点头,如果他都不能信任,她还能信任谁。   “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屈下肩膀,大掌揽过绾意的头颅。   绾意看着他,没有别扭,没有男女之别,纯粹的就像是两兄妹一般,靠在他的肩上,慢慢闭上疲惫的眼。   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南攻城才收回视线,贪恋的看着她的容颜,一如记忆里绝世无双,不染纤尘,却因谁,眉头长皱,妩媚倾华,总之不是他!遥望这不归涧,险滩激流,若是当初的自己定不会贸然让她来到这里,但是看着她愁容满面的脸颊,心中重重的黯然,他还是租了轻舟。   这里是他的伤心地,这里有她的绝望,谁都不曾想到当日绾意跳下殇崖,醒来之后,浮于水面之上,落入险滩,险些丧命,却不知如今旧地重游,这不归涧的最危险的便是从万里飞瀑,直流而下,入险滩,经生死,而后一路南下,直通云都的护城河!   009 经生死飞流激湍   一缕霞光洒在奔腾不息的水幕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绾意被光刺到,慢慢睁开眼睛,流水潺潺,霞光璀璨,绾意生了一个懒腰,满足的冲着北定中原笑了笑。   “早安!”   “早安!”   简短的对话却让南攻城一阵失神。   绾意将身上的衣袍推给他,犹自站了起来,腿脚有些发麻,身子一个不稳,幸好南攻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绾意点头称谢,慢慢推开他的怀抱,掬一盆清水,粗略的洗漱着。   李大张渊早就醒了,只是碍于绾意一直再睡,所以一直待在船舱里,这会儿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躬身出舱,恰巧遇到两人相拥的一幕,李大一介粗人,并不在意,但是心细的张渊却早已看透他家将军的心思,这一无心之抱,他家将军又要失神好几天。   “都准备好了吗?”南攻城收回视线,视线投向张渊。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很好,再次检查一下,待会儿出发!”   两人听令,回到船尾。   不归涧的蜿蜒曲折真不是用语言能形容了,他们在涧中绕来绕去,还要避免船身被激流瀑布打中,轻舟摇曳,浪花激拍,四人的衣衫湿了大半,但是谁也没有在乎,反而屏气凝神,眼如飞箭,生怕一个恍惚,便被困住。   绾意起先还躲在船舱之中,之后完全站不住了,径自出了舱,摇摇晃晃的走到南攻城身边,看着他凝重的面色,更加担心起来。   “快回舱内,这里风大浪大!”南攻城见她出来,急忙稳住船身,扶住她摇晃的身躯。   “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在原地打转啊!”   南攻城面上一沉,“是九曲黄河阵!”   “什么?”绾意惊呼,失神的看着四周。九曲连环,复杂多变、虚虚实实,九曲黄河阵是古代兵家布下的一种易守难攻的阵式,因其阵象九曲十八弯的黄河而得名。九曲黄河阵是用五根高杆,九根次高杆和三百一十五根桩木横竖各十八根插于土中,然后用横木串连起来的九个蜗牛状连环弯,九曲十八弯。而这不归涧中,山石林立,石柱嶙峋,竟然被摆成了一个天然的九曲黄河阵。   但是南攻城横渡不归涧因着阵势为启,故而很快便出了这不归涧,而今这阵法开启,料你是大罗神仙也逃不了,想到这儿,南攻城简直没脸再见绾意,他的贸然决定害的绾意葬身于此,让他情何以堪!   绾意也感受到南攻城的颓然,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南攻城在她执着目光注视下,顿时心下一沉,暗自恼恨,如果自己都放弃了,让她一弱质女流怎么办,为了她,就算拼死也要破了这阵!   两人交汇一个眼神,绾意开始四处观看,只听得南攻城细细说道:“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丙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李大张渊快来确定方位!”   “将军水幕遮挡,再加上这空间太大,根本没法确定方位!”张渊着急的回道。   没错这个天然的九曲黄河阵就连最低的石柱都比他们高出数十丈,再加上这天然水幕,根本难以确定方位。   南攻城听得这话,突然牙一咬,放开绾意,纵身一跃,悬于高空,自下而上确定方位,几次三番,耗损无数真气,南攻城的脸上渐渐显现出疲态,绾意忧心不已,却是无能为力,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九曲黄河阵,曲中无直,但人生曲中有直,无曲便无直,曲中以求直……”   难道……绾意眸光大亮,对着高空中的南攻城大吼道:“九曲黄河阵,曲中无直,但是人生曲中有直,无曲便无直,曲中求直,南大哥,你在高处寻找直道,那便是生路!”   南攻城匍匐在石柱之上,飞流瀑布猛烈的攻击他的身躯,他探出头去,努力寻找绾意口中的直路,终于让他看到了,纵身一跃回到船头,对着李大张渊喊道:“朝那边走!”   一路直行,遇飞瀑不避,船身几次三番要翻,却被南攻城以内力直击水面稳住,终于出了那九曲黄河阵,远远的看着身后陡峭雄涧,众人颓然摊在船面上。   绾意与南攻城相视一笑,激赏对着南攻城竖起大拇指。然而,绾意脸色刚有几分轻松之色就被南攻城突然变幻的脸色吓住。   “李大张渊,准备!”南攻城起身大喝,面色凝重如铁,绾意茫然的站起身来,感觉到周边的水流愈加湍急,前方竟然是没有路!   南攻城紧紧的扣住绾意的腰身,眼神愈加犀利,绾意惊悚的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道瀑布,见南攻城这幅摸样,很显然要直直冲下去,可是这轻舟如此孱弱如何经得起这等大的冲击!   “相信我!”南攻城将绾意的头紧紧埋在他的胸口,轻轻说着。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绾意镇定下来,她主动揽着南攻城的腰身,埋首于他的胸前,不再言语,将完全的信任交给他。   南攻城心念一动,与对面的李大张渊对视一眼,直直冲下瀑布。   耳边是奔腾不息的流水声,拍打着,叫嚣着,无情而冷漠,而身前却是坚硬如铁臂的怀抱,温暖,值得信赖,湿透的衣衫再次被水流抨击,耳边一片轰鸣,心口提到喉咙处,险些跳脱出来,他们就像顽皮的孩子,乐此不疲的冒险着。   终于听到一声巨响,无数水花喷射出灿烂的礼花,在他们的脑海中绽放,李大张渊来不及喘息,撩起身上的绳索便朝着最近的山石勾起,避免船身不受支撑,被卷进漩涡之中。   绾意从南攻城怀中抬起头,惊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见眼前江水湍急,浪高数米,水落石出,形成陡坎跌水,落差竟达十几米,江水犹如脱弦之箭,飞流直下。铁索高悬,摇摇坠坠,恍惚间,绾意好似看到一抹血色流纱凌风而来,眼前渐渐湿润,这里竟然是流云祈羽救她的险滩!   她忘不了那一刻他带给她的惊艳,忘不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幸福的,苦涩的,哀愁的,挣扎的,丝丝记忆交织一张网,而这张网逐渐变成一个人,想到这儿,眼眶湿润,眼前一片朦胧。   南攻城看着她恍惚的神情,知道她又想起那人了,她想着那人的时候,眼里像是洒满了星星,亮灿灿的,眉眼是翘起的,嘴角是翘起的,就连心尖都是翘起的,这样的绾意只属于流云祈羽!想到这儿,南攻城只觉黯然,随后提醒自己莫要产生贪恋,放开她的身子,开始帮助李大张渊。   漩涡的力量太过强大,李大张渊逐渐吃不住,南攻城足下一勾,船上的铁索便落到他的手上,马步一蹲,虎臂一挥,那铁索竟然被他扔了数十丈远,稳稳扣住岸边的大树上。而后几人合力,逆流而行,轻舟渐渐朝着眼见着就要远离旋风口,就在这时,身后不知哪里竟然飞出一排白衣蒙面的翅尖女子,七人剑气一挥,生生将勾住大树的身子砍断。   轻舟不受控制的开始旋转起来,绾意身子一个不稳,险些落入水中,南攻城及时来救,绾意站稳了身子,他又放了一个绳索,稳住船身,一面拔剑迎击,那七名女子看起来武功并不是很高,单打独斗,根本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突然一声啸音,那七人退回半空,摆成北斗七星阵法,动作连续贯通,此起彼伏,你退我进,弄得南攻城三人捉襟见肘,很快便趋于劣势。   绾意躲在一边干着急,手里扯着绳索,希望减轻他们的负担,突然又一声啸音起,那七人竟然齐齐挥舞白绫,在南攻城他们的错愕之中,那七道白绫,齐齐卷在绾意的身上,绾意只觉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拉离轻舟。   而此时,水中旋风大作,巨大的漩涡在湖中开出一个口子,绾意随着那些人没入水中,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南攻城飞奔而来的身影上……   010 飘渺宫现阴谋起   静谧的水下寒宫,绝色的倾城佳人,绾意在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的刹那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次醒来,入目的便是这白纱翩翩,若水盈盈,水波荡漾间而奇异自现,白纱飘飞时则渺若出尘,绾意揉了揉太阳穴,慢悠悠的坐起生来,水漾清眸灵动的旋转着,秀唇轻开,隐有贝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白皙如玉的眉头泛起点点涟漪。   而后低头一看,水晶石棺,晶莹剔透,白纱袅袅,姿态摇曳,少了那千斤棺盖,绾意轻巧的从水晶石棺中爬了出来,记忆开始倒回,当日她无意中跌落殇崖,醒来后便是躺在这石棺中,听到了墨国,宫主,圣女什么的,后来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伏在那险滩之上,绾意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梦境,难道如今还是自己的梦境吗?   慢慢走到那水色帘幕之上,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有一道水门,身手一推,身子被反弹了回来,绾意喘息的顺着水壁走,青葱玉指摩挲着冰凉的石壁,神色恍然,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那恍惚的眸光盛满一道亮光,绾意小跑着来到水晶石棺的正前方,可是这光滑的水壁上哪里还有当日看到的一切,玉白的手掌不住的摩挲着这一方水壁,终于在确定那上面根本没有她看到的东西时,颓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这水宫突然震荡起来,绾意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想要出去看看,却几次三番被反弹了回来,绾意心中着急,却是无计可施,突然听到外面窸窸窣窣,隐约听到人声,一道清润却冷漠的声音突然飘进绾意的耳中。   “外敌来袭,大家守好自己的岗位,飘渺七音随本座会会那斯……”   外敌?谁?难道是南攻城?自己被困此处,他定然会拼死闯宫,这水中宫殿十分神秘,处处透着诡异,绾意不由的担忧起来,不住的在这宫殿中踱步。   不一会儿,打斗声传入耳中,绾意心下一沉,竟然真的是南攻城。   南攻城趁着宫门闭合的刹那,施展轻功,随着绾意被卷进了漩涡之中,在巨浪侵袭下昏厥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水下宫殿之中,他本想暗中寻找绾意下落,却无奈暴露了行踪,看着四面八方飞奔的白衣女子,手执银剑,脸蒙白纱,竟然是之前袭击他们的七个女子,脸上的神色不禁变得森寒起来。   “把我家公子交出来!”南攻城一声霸气,本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因为绾意被劫,浑身霸气更甚。   那七位女子便是飘渺七音,她们眼神木楞,静默不语,像是木偶一般,南攻城也渐渐发现其中的端倪,知道这些人都是被摄魂术控制住了,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意识,想到这儿眼中寒光更甚。索性不再言语,长剑一横,便挥剑杀去,孤身一人,南攻城再无其他顾虑,战场上的招数都是杀人的招数,没有什么华丽的舞技,却是制敌取胜的关键,放开手脚撕下,南攻城很快就占了上风,偏在这时,凭空传来一记哨音,那七人竟突然收起手中之剑,纷纷退了下去。   而她们身后凭空飞出一黑衣女子,两人凭空相对,势均力敌,那白衣女子有些年纪,脸上沧桑不减,眼眶凹陷,一双眸阴鸷煞人,胸前挂着一个银质哨子,想来这些人就是受她控制。   南攻城见这人并不出招,而是高深莫测的打量着他,索性以静制动,突然她开口了,声音苍老,“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你速速离开!”   “我家公子便是被你们捉进这里,我一路追踪而来,怎会不在!”南攻城语气铿锵,不容漠视。   那黑衣女子眼一横,鬼魅之气骤升,黑袍之下的手掌粗粝扭曲,逐渐燃起阵阵青烟,心中默默念着咒语,刚准备对南攻城就被突如其来的玉冰清阻止。   “住手!”玉冰清手执拂尘,着紫衣,面带玄玉面具,声音沧桑喑哑,姿态却是飘渺非凡。她的身后根本面无表情的月潇,面色异常白皙,透露着诡异之光。   玉冰清站在南攻城面前,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转身对身边的黑衣女子道:“新月大祭司,这人本宫还有用处,请大祭司暂时放他一马!”   那被称之为新月大祭司的女子稍稍收了掌心的青烟,默然无语的带着飘渺七音退了下去。待她们走后,玉冰清复又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南攻城,缓缓开口:“南将军,得罪了,既然来我飘渺宫,就请入宫一叙吧!”   南攻城刚欲拒绝,却被玉冰清阻止。   “本宫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心中所系那人如今平安无事!”   南攻城见她如此说,便也不好多说什么,长剑入鞘,当做回答。   “月潇,带南将军下去休息!”   “属下遵命!”   南攻城在月潇的带领下退了下去,玉冰清看了她们一眼,便朝着刚刚新月大祭司离开的方向飞去。   飘渺宫乃水下宫殿,无昼夜之分,偌大的四百三十六座宫殿中,除了新月大祭司所住的重黑殿,其余都是常年光亮,玉冰清一路畅通无阻,走进重黑殿,偌大的殿堂内,伸手不见五指,偶有阴风阵阵,呼号声声,玉冰清却毫不畏惧,熟门熟路走进暗阁。   暗阁,一声黑衣的新月大祭司端坐于蒲垫上,闭目打坐,她的周围围绕着九九八十一蜡烛,灯火摇曳,似有魂魄在挣扎,四周的水壁上画着奇怪的图纹,鬼魅阴森。   玉冰清却全然不顾及这些,躬身行礼,“师傅!”   新月幽幽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恭顺的玉冰清,神色莫变,“起来吧!”   玉冰清退居一旁,并没有退下,亦没有多说什么,在外人面前她是飘渺宫的宫主,而她是人人信奉的大祭司,谁有不知道她们私下竟是师徒。   “你打算怎么做?”   玉冰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儿,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萧绾意这人是个变数,徒儿本打算让她假扮成圣女,激起墨国遗民复国的欲望,徒儿在她身上施咒,控制她的神识,但是她体内好像有一股强大真气,徒儿功力尚浅,本打算放弃这枚棋子,哪里知道这人竟能牵制流云祈羽,就连北定中原和战天戈都对她念念不忘……”   “本座知道你的意思,当今天下那几个能上的了台面的几个男人都是这萧绾意的入幕之宾,得她一人,等于控制全局!”   “所以徒儿请师父回来,便是想请师父施展迷魂幻咒,让她以为自己是墨帝的女儿,挑拨三国动乱,到时候天下大乱,月濯揭竿而起,一举匡扶我大墨江山!”   新月沉思了一会儿,眼中晦暗阴鸷,这迷魂幻咒乃是蚀人魂魄,耗损人精元的歹毒咒语,中咒者,就等于将灵魂交给施咒者操控,这种手段实在太过残忍,而且极其耗损施咒者得精力,稍有不慎,灵魂反噬,到时候可就危险了,这种歹毒的咒语一直都是禁咒,玉冰清突然提起,新月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她那乖徒孙也很中意那丫头,所以她得好生斟酌一下。   “迷魂幻咒乃禁咒,就算本座想要施展,没有引子也难成事,不过你若是想要操控这萧绾意,本座到底可以施迷心咒,到时候她会有一炷香的时间灵魂处于空白阶段,你可以给她增加点记忆什么的,异样能够达到效果!”   玉冰清见她如是说,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却无法反驳,躬身行礼,“那就麻烦师傅了!”   新月轻声嗯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011 团子无心解咒语   绾意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身后靠着水晶石棺,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了好久,她如今心急如焚,不知道南攻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水中无日月,她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如今他们流云兄弟已经正式宣战,她相信流云笙歌为了稳定帝位,必定会以她为由扰乱祈羽的心智,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那风雨之夜的疯狂折磨,浑身不住的冷战。   她虽然不知道祈羽为何会变成那样,像是入了魔一般,残忍嗜血,但是她知道一旦祈羽被魔性侵蚀,那么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她可以不在乎世人安危,毁天灭地与她何干,但是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好怕她的祈羽会走上不归之路!   想到这儿,绾意忍不住一拳捶打在水晶石棺之上,却不知是绾意天生神力,还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硬是将这有千斤之中的水晶棺打移了位,痛意染上眉梢,绾意却无知无觉,颓废的叹一口气。   四周静谧的可怕,透过透明的水壁,绾意发现外面竟然是一片黑暗,而她所待的宫殿却是一如白昼,由不得绾意多想,便听到一声又一声,砰砰砰的声音,绾意吓的从地上爬起,四处张望着,那砰砰砰的声音突然停止,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嘎吱嘎吱的窸窣声,绾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在水壁的角落里面看到一抹白影。   身体圆圆如球,随着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身体扁扁的,水壁之上倒影着它扭曲的面型,绾意大吃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呼喊道:“团子!”   团子肥肥的身躯跟皮球一样胀大,四只爪子滑稽的游来游去,雪白的毛发被水洗刷的透亮透亮,尖尖嘴巴不断吐着气泡,一双黑玉眼珠子咕隆咕隆的转着,犹自利用全身的力气撞击着水壁,似乎并没有听到绾意的惊呼。   几番撞击之下,水壁根本就是纹丝不动,绾意看着团子张牙舞爪的模样笑了,她知道她在这殿里面,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说话,然后在这寂寞的空间里有个熟悉的人陪在自己身边,给了绾意多少鼓励,虽然团子只是只耗子。   水壁之外的团子并没有放弃,突然张开它那张尖细的嘴巴,两颗锃亮发光的大门牙嚣张的叫嚣着,绾意没有紧咒,难道它想要用牙将这水壁咬开?看着它气势汹汹的朝着水壁上撞来,结果竟然只是……磨牙!蹭蹭蹭,嘎吱嘎吱嘎吱,绾意要疯了,果然对于一只耗子不能用人的思维去想象!   绾意觉得越来越佩服自己,居然在团子的嘎吱嘎吱磨牙声中,睡着了,再次醒来,四面一阵昏黑,脑袋像是要爆炸似的,有千斤重,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四周都是蜡烛,围成了一个圈,而自己正是躺在这蜡烛中央。   阴森的风徐徐的吹着,吹得绾意头皮发麻,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暗处传了出来,“你醒啦!”   绾意一吓,面上一片凄雪,索性这屋子很黑,让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怯弱,绾意早已锻炼出越是害怕,面上越是清冷的本事,清亮的眸光如雷达一般在四周扫射着,声音清冷,毫不颤抖,“谁?别再暗处装模作样!”   “呵呵呵!”笑声随着阴嗖嗖的风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回旋,让人毛骨悚然,“不过是那小子看上的女人,果然有胆识!”   绾意不知道那人口中的小子是谁,但是也没有傻傻的去问,反而眉眼更加寒冷,粉唇紧闭,静观其变。   “小女娃,真是不可爱!”那暗中之人见绾意不再言语,很是遗憾的叹息着,也不再多说什么,本来打算看看这小女娃有什么本事,竟然让她的乖徒孙如此牵挂,如今看来,的确是有胆有识,就是沉闷了一些,不过这种浑然天成的气势,临危不乱的胆量确实匹配她的乖徒孙,足以当得一国之母,想到这儿,便紧闭双眼,全心念咒。   四周静的可怕,绾意身在危险之中,说不畏惧那是骗人了,如今她是砧板上的肉,除了任人揉捏,别无他法,尤其这暗中之人,恐怕也是武功卓绝之人,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绾意只觉得头脑昏胀,像是有无数道气流钻进脑海之中,而后又像是有一台吸尘器一样,将她脑海中所有的氧气,全然吸取,缺氧的绾意顿时一阵眩晕,身子朝后一倒,昏了过去。   新月大祭司慢慢从暗中走出,昏黄的烛光照在她枯树皮一般的脸颊上,她目光矍铄,隐有精光,看着昏厥的绾意不言不语,掌心青烟起,凝聚成一颗巴掌大的光球,悬在空中,袖中突现一张黄符,朱砂点点,右掌一抹鬼火探出,将其燃尽,凝成烟雾,融于光球之中,暗施内力,朝着绾意眉心袭去,嘴上不忘念着咒语。   约莫半柱香之后,新月大祭司幽幽吐出一口浊气,收回内力,踱步走了出去。玉冰清身后跟着月潇,两人在暗阁外等候了多时,见新月大祭司出来,两人连忙迎上去。   新月大祭司挥了挥手,“你们半柱香之后,再进去,记住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本座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是,月潇扶大祭司下去休息!”玉冰清朝着月潇使了一记眼色。   “不必了!”   短暂的交谈之后,暗阁外只剩下玉冰清和月潇两人。   “那边怎么样,南攻城可安抚住了!”   “宫主放心,一切已经打点妥当!”   “恩!”玉冰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跨步准备进暗阁,却被月潇阻止。   玉冰清眼一横,无语的怒气散发出来,月潇赶紧跪下,道:“宫主,大祭司让咱们半柱香之后进去,必有深意,咱们还是等会儿吧!”   玉冰清看了地上的月潇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月潇长嘘了一口气,快步跟上,殊不知,就在两人转身的刹那,一道白色闪电突然闪进了暗阁之中。   团子在飘渺宫外盘旋了大半天,水壁终于给它磨开了一条缝,在它的几番努力之下,终于见到了睡着了的绾意,刚准备踹上几脚,绾意就被突然到来的玉冰清和月潇弄晕,扛走了,团子一路紧随其后,摸到了暗阁,但是在玉冰清和月潇的看守下,一直不敢贸然进去,突然从那里面出来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灵力让身为灵宠的团子倍感压抑,直到三人都离开它才敢溜进暗阁。   团子猫着身子,一双黑玉珠子贼溜贼溜的四处张望着,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敢贸然跑到蜡烛中央的绾意身边,绕着绾意身边,转了一圈,团子摸出兜里的糖罐子,坐在绾意胸前的“软垫”之上,吧唧吧唧的补充营养,顺便等绾意醒来,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绾意有什么动静,身为灵宠的团子预感到大事不妙,揣好它的罐子,粉色小舌在爪子上舔了舔,胡须一翘,大门牙一龇,两只油光锃亮的爪子对着绾意苍白的脸颊就是一顿猛拍,最后甚至来几个回旋踢,终于在团子一番努力之下,绾意终于悠悠醒来。   大眼对小眼,团子蹲在绾意的鼻梁上,红唇如血,看的绾意一阵悚然,大掌一拍,那肥球一般的身躯便被绾意拍飞了!   012 意外来袭计成空   玉冰清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月潇,两人默不作声的走进暗阁,一抬头就看见烛火中央的绾意,火光的映衬下,一向苍白如雪的肌肤上布满绯红,若是你仔细观看,你会发现,那绯红的形状着实有些不正常,一点一点的,像是朵朵寒梅傲然花开。   玉冰清眸光阴沉,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这一片寂静中响起,显得鬼魅非常,“你在这儿等着!”说罢自己便大步跨进蜡烛围成的圈子里,盘坐在绾意身侧。   眼前的女子清冷孤月,皎皎生华,她还记得这浅浅的眼皮之下是怎样的一双清眸,如此纯洁美好,让人恨不得将之摧毁,修长的手指不断的勾勒着绾意的轮廓,玄玉面具下的眼晦暗阴沉,好似有千万条毒蛇欲要喷射而出,白皙滑-嫩的下颚,一双精致的唇鲜艳如血,唇角微微上扬,这是怎样一副妖冶的画面!   突然她檀口张开,香腮小舌轻轻吐出,一条白皙晶亮的虫子慢悠悠的蠕-动出来,似蚕非蚕,不远处的月潇惊见玉冰清的动作,一张脸煞白成雪,惊呼道:“宫主你……”   玉冰清根本不理睬她,微微俯下身子,长舌弹出,那晶莹剔透的虫子顺着舌头搭成的软桥,慢慢滑倒绾意的额间,一脱离玉冰清的舌头,那虫子就像是失了母亲的孩子,突然躁动起来,柔软的身躯不停的转动着,在绾意光洁的额头上打着圈儿,最后只见一抹氤氲水汽,再一看,那还有那虫子。   那虫子一隐没,绾意浑身便像是入了冰窖,层层白霜布满她的周身,渐渐的凝结成一道冰块,而绾意就像是蚕蛹一般被包裹着冰块之中。   玉冰清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的笑意更甚,再次俯下身子,凑到绾意的耳边,沧桑喑哑的声音慢慢响起。   “你叫墨绾意,是墨帝墨天君和宸妃的女儿,是墨国最后一位公主,流云,北定,栖凤,三国灭了你的国,你生来便是带着使命的,流云祈羽,战天戈,北定中原他们都是你的仇人,你化名为萧绾意,和亲流云,便是要覆灭三国……”   冰层外的玉冰清兀自呢喃着她的阴谋,冰层内的绾意神色凝重,随着她的话语,大脑中勾勒出一幅幅画面:   她是墨绾意……她是墨国公主……她是飘渺宫的圣女……她要覆灭三国……流云祈羽战天戈北定中原都是她的仇人……   一幕幕画卷瞬间交织在一起,成为她的记忆,原有的记忆拼命与之对抗,却无济于事,只能任凭那画面占据脑海,最后汇聚成一道又一道的血色山川……   绾意腾的跳弹了起来,晶莹的水珠润湿了她的两鬓,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寒冰如玉的大床,飘逸轻拂的纱幔,冷凝寒煞的宝剑……这一幕幕都是她熟悉的,又是她不熟悉的。   她有些茫然的跌坐回寒玉床,玉色青葱的手指紧紧的拽着蚕丝织就的薄被,眉眼间的困惑越来越浓,脑海中一阵混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反而引发头脑的剧痛。   绾意痛苦难耐的蜷缩成一团,捂着头颅,不住的呻吟,面上皱成一团,扭曲有些可怖,一众身着白衣的女子突然闯了进来,见她醒来,为首的女子突然命令道:“快去通知宫主,圣女醒来了!”   “不必了!本宫已经来了!”玉冰清身后跟着一众侍女匆匆赶来,进了屋子,惊见绾意痛苦难耐的样子,紫袍长袖一甩,急匆匆的走到绾意面前,一改先前的冷若冰霜,关切的问道:“意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娘亲啊!”   绾意被眼前女子的话吓住了,一脸茫然的放下捂额的手,看着眼前一身紫衣华服,脸带玄玉面具自称是她娘亲的女子,一阵恍然,不自觉的吐出:“娘亲?”   玉冰清眼神忽闪,而是便是一副慈母姿态,揽着绾意,长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的意儿没事了,没事了,吓死娘亲了!”   绾意茫然无措的被她抱着,眼中的困惑更甚。玉冰清抱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她,对着一众宫人朗声大喝:“圣女苏醒,天佑我大墨!”   那一众白衣女子齐齐跪倒,清一色的女音呼喊着:“宫主万福,圣女万福!”   绾意像个局外人似的,茫然的接受众人的朝拜。   玉冰清满意看着自己一手布的局,“立即召集三十六宫七十二部至圣殿,恭迎圣女苏醒!”   “属下遵命!”那一众宫人热情高涨的退了下去,冷漠的眼中闪着点点星光,像是看到希望一般。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绾意和玉冰清两人,绾意的手还被玉冰清握着,冰凉的触觉让她皱了皱眉头,整个人晕晕然,看着眼前热情高涨激动万分的女子,她真的不想泼人家冷水,但是有些问题憋在胸口,她不问不痛快。   玉冰清也察觉到她的怪异,试探性的问道:“意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你是我……娘亲?”绾意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指着自己,“那我是谁啊?”   玉冰清一愣,面具下的眼左右转动着,一瞬不瞬的在绾意脸上审视着,恨不得将绾意剥下一层皮,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记得娘亲了?”   绾意摇头。   玉冰清面色一凝,“那你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吗?”   绾意继续摇头,面上的惶恐更甚,忍不住反问:“我应该记得吗?”   玉冰清被她问愣住了,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这里是飘渺宫,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啊!你叫墨绾意,是飘渺宫的圣女,也是墨国最后一位公主,墨帝墨天君的女儿,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绾意讶异的张大嘴巴,清亮水润的眸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大脑不住搜索玉冰清所说的信息,最后却只能是一片空白。   玉冰清的眼更加阴沉,周身散发出的郁结之气更甚,双手慢慢附上她的肩,语气柔和的说道:“你先睡一会儿,说不定睡醒了就什么都记起来了!”说着,右手绕到她的身后,在睡穴上一点,绾意就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倒回了床上。   玉冰清脸色愈加阴沉可怖,在确定绾意睡着之后,长袖一挥,大步走出殿内……   013 往昔岁月空悲切   玉冰清出了绾意所在的碧芜殿,直接前往新月大祭司所在的暗阁。先前气势汹汹的模样在见到蒲垫上的新月大祭司时,瞬间敛去。   “放肆,你竟敢擅闯暗阁!”   “师傅恕罪,徒儿一时心急,未经通道,私闯暗阁,实属无奈!”玉冰清恭顺的垂于一旁。   “出了什么事儿了?”新月凉凉的开口道。   玉冰清知道她怒气已然消散,急忙将绾意的情况诉说,“启禀师傅,师傅对萧绾意施了迷心咒,徒儿遵照师傅的嘱托,半柱香之后进来,给萧绾意重塑记忆,但是刚刚萧绾意醒来,竟然全无记忆,徒儿怕出了什么岔子,急忙过来请教师傅!”   听得玉冰清此言,新月粗糙褶皱的面皮更加褶皱了,琥珀色的眸低顺着,似在沉思,突然她抬起头,眸光中迸射的气势令玉冰清一震。   “你对她做了什么?”苍老的声音满是质问。玉冰清在她洞察一切的目光中慢慢敛下眉头。新月见她如此,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低斥了一声:“胡闹!”   “师傅恕罪,徒儿知错了!”屈下高贵的膝盖,玉冰清满是隐忍。   新月一阵叹息,眸光放远,似在追忆什么。“你本来不是这样的!罢了罢了,起来吧!”   玉冰清默不作声的起来。新月收回视线,兀自闭上眼,继续打坐,玉冰清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虽然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未解,但是眼下却不是最好时机,便躬身退了下去。   一出暗阁,月潇早已在门外等候,玉冰清一改先前的怯弱姿态,趾高气扬的越过月潇,走回她的朝华殿。   “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儿?”玉冰清倚在冰椅上,不住的揉着太阳穴。   “南攻城那边恐怕敷衍不了了,先前他私探飘渺宫,被属下即使发现,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要求属下带她去见萧绾意!”   “真是没一件是顺心的,萧绾意如今记忆全无,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月潇大惊,眼眸忽闪,偷觑着一脸烦躁的玉冰清,突然计从心来,“这倒是未必!”   “怎么说!”玉冰清从座上弹起,看着月潇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等待她说下去。   “她没有记忆,咱们照样给她灌输记忆,只是咱们得废一番功让她相信咱们!”   玉冰清恍然大悟,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起来,“走了,咱们去看看本宫的女儿!”   飘渺宫中无年月,绾意自从那日醒来,记忆便是空白一片,身边总是被人围得团团转,一会儿是飘渺圣女,一会儿是墨国公主,听得她瞠目结舌,暗叹她以前的故事太过丰富多彩,什么潜入栖凤,化身和亲公主,入流云,扰乱朝纲……不过她们说她们的,她照单全收,但是大脑中总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玉冰清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经过她们的努力,却仍然无法让她相信她们,一时间黔驴技穷。都在暗自思索该不该改变战略。   这日绾意闲来无事,便开始在这个飘渺宫的乱晃悠,看着这一座座巧夺天工的殿宇,不得不惊叹人类的智慧真的是神奇。晃着晃着,渐渐偏离了她的碧芜宫,绾意一面惊叹于殿宇的辉煌,一面又觉得很是奇怪,不由的问着身边的侍女绿芜,“绿芜,这些天转来转去,怎么从来没见过男子啊,难道是这里的人曾经被男人伤害过,誓言要杀进天下负心汉,像移花宫一样!”   绿芜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眼神明亮有神,跟那一众冷漠的宫人相比,她更增添了一分人的气息,如今的她脸上满是困惑,有些不解的看向绾意,“移花宫?圣女要去移花宫吗?”   绾意一愣,“这里有移花宫吗?”   “有啊,移花宫就在前面不远,只是很少有人进去,那里面的人也几乎不出来!”   绾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前方果然有一座偏远的宫殿,好奇心使然,绾意不自觉的朝前迈进,跟其他宫殿一样,只是这个宫殿更加冷清些,绾意推了推水门,却被反弹了一回来,幸好绿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怎么回事?”绾意拂开绿芜的手,有些诧异的伸手摸了摸,微微用力,手掌凹了进去,却被更大的力气反弹了回来,这种情况貌似曾经遇到过,可是一时之间真的想不起来。   “这门是水银做了,应该有机关,只有宫主和圣女才能打开的!”绿芜在身后解释道。   “我?”绾意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又看看这门,确定自己真的打不开之后,有些丧气的打退堂鼓,恰巧这时,一个老宫人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见到绾意在这里,急忙跪拜:“老奴拜见圣女!”   绾意一愣,看着地上花白的老者,一脸茫然,“你……起来吧!”   “多谢圣女!”老宫人蹒跚的爬了起来。   “你是?”   “启禀圣女,老奴是负责给移花宫里面的那位送饭的宫人,大家都叫我于婆!”   “于婆是吧,这移花宫里面住的是谁啊!”绾意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里面住的都是当年那场大火遗留下的一些孤寡宫女,她们都……哎!圣女若是有空的话,不如自己进去看看吧!”于婆一声叹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勾引绾意探寻的欲望。   “那就麻烦于婆了!”   “圣女这边请!”于婆挽起地上的食盒,耐心的在水门前等了一会儿,突然头顶投射下一道亮光,恰巧照在水门上,华光璀璨,那水门就这么开了,绾意跟在于婆的身后走着,清冷的宫殿中寂静无声,阴森沉闷的吓人。   走了一段路,两边渐渐有了一些人,她们衣衫褴褛,时而仰头痴笑,时而面露狰狞,有的容颜尽毁,有的手臂半残,看到绾意到来,更是挥舞着手,无助的呜咽着。   绾意咽了咽口水,实在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藏着这么恐怖的人,真的有点后悔跟了进来,前方的于婆似乎早已料到绾意的反应,慢下脚步,安抚的说道:“圣女莫要害怕,这些人都是可怜人,不会伤人的,她们不是在那场宫变中被伤了躯体,就是被大火毁了容貌,甚至有的还被流云栖凤北定那些畜生玷污了清白之躯,反正被救出的时候就神智失常疯疯癫癫的,若不是宫主,她们早死了!”   说道这,她语中的悲切不禁化作生生叹息,感染了绾意,再次环顾周围那些人,同情之意顿生。恍惚间,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的冲到绾意面前,尖叫着让她看她怀中的枕头。   “你看你看,我家宝宝可不可爱,他在睡觉哦,好乖哦!”   绾意被这么一吓,险些尖叫,幸好于婆眼尖,即使停了下来,很有一套的安抚道:“阿罗啊,今天宝宝看起来好乖啊,真是越来越可爱啊!”说着煞有其事摸了摸枕头。   那叫阿罗的女子听了别人的赞美,顿时喜上眉梢,傻呵呵的笑的起来。于婆趁机拉着绾意朝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解释道:“那女的叫阿罗,当年不过十三四岁,在宫里当宫女,虽然躲过了大火,却被躲过那些畜生的魔爪,听说当初被人救起的时候,浑身是血,大家都以为救不活,哪里晓得居然活了过来,但是没多久就发现肚子里面有了野种,投湖自尽没死成,足月之后生下来了一个死胎,从此就疯了!”   于婆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很是平静,许是看透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人间炼狱,反而显得淡定,绾意不自觉的回首望去,阿罗的脸上一片柔光,那是属于母性的光辉,就像是淤泥中的一朵莲花,在自我的世界里面安静着,干净着。   两人一路向里,渐渐的都见不到人,不多时,两人进入了一个房间中,于婆径自走了进去,绾意紧随其后,边走边诧异的打量周围的一切,这里居然不像其他地方都是水晶铸就,反而更像人住的房间,木床,木门,木窗,镂空繁花,那宽大的紫檀木大床上,锦被突起,像是躺了一个人。   于婆在床前站定,恭敬的问候道:“挽姑姑,今日感觉怎么样?”   “……”那个挽姑姑并没有回答,于婆也不在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淡笑着放下手中的食盒,撩开纱帘,似是将那人扶起。   于婆的身子挡住了绾意的视线,绾意微微移开,却并没有走到床边,而是好奇的伸出脑袋,投向床榻之间。入眼的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鬓间的层层白雪诉说着她已韶华散尽,她瞪大着一双眼,直直的投向前方,眼神呆滞,面色僵硬,对于于婆时不时的问话也是毫无反应。   “圣女可还记得这人?”于婆一边给她喂食,一边问道。   绾意摇头,“她是?”   “如果没有她,哪里来的圣女,她便是当年宸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挽香姑姑!”   014 散功力全天下谋   绾意木然回到碧芜宫,遣退了所有人,独自蜷缩在寒玉床的一角,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今日的所见所闻,想象着十八年前的那场人间炼狱,战争总是要鲜血洗礼的,可为什么活着的人却还要受到这般伤害呢?   脑中不断浮现那个早该绝于十八年前的挽香,空洞的眼神,残破的身躯,什么叫粉身碎骨,什么是不死不屈,是什么样的毅力让她被逼至绝崖悬峰时,毅然决然的退下,又是什么信念让她在骨骼尽碎,四肢俱残的情况下攀爬而行,以鲜血喂食怀中婴儿,直到玉冰清派人来寻,这才安心睡去。   可这一睡便是十八年,十八年风雨萧条,十八年世事变迁,她的鬓发全白,她的魂魄不散,于婆说“她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看这墨国重新屹立在天遥大陆,就是为了看着圣女带着我墨国遗民,挥师天遥,灭三国,全我大墨天下……”   那一刻绾意震撼了,失神了,头一次开始正式自己的身份。   如果她是墨天君的女儿,那么她便身负杀父之仇……   如果她是墨国最后的公主,那么她便背负着匡扶墨国的使命……   如果她是飘渺宫的圣女,那么她便是所以人的希望……   国仇家恨,她注定背负着满身的包袱!   玉冰清走进来的时候,绾意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没有出声,兀自抱膝蜷缩着,将满身的苦痛与挣扎埋于双腿之间。玉冰清径自走到床边坐下,像个慈母一般静静将绾意揽入怀中。静谧在两人之间流转,一个是满身挣扎,一个满眼算计。玉冰清轻拍着绾意的后背,此时无声胜有声。   绾意没有拒绝她的怀抱,淡淡的馨香,属于母亲的味道源源不断的从玉冰清的身上传来,绾意觉得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幸福,她就像是一个摇篮里的婴儿,在母亲的柔光注视下,渐渐的闭上眼,挣扎纷乱的心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梦里充斥着幸福的味道,软软的,绵绵的,就像踩在云端一般。   玉冰清的眸光愈加清冷,感受到怀中的人均匀的呼吸,慢慢停下手上的动作。月潇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什么时候起,她们的宫主也会有这样柔和的目光,虽然只是刹那,但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站在一旁,轻声的唤了一声:“宫主!”   “嘘!安静点,她睡着了!”轻轻放下绾意,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调整好睡姿,盖好被子,看了一眼身旁的月潇,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回到玉冰清的寝宫,玉冰清斜躺在美人榻上,神情疲惫,忍不住揉着太阳穴,“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启禀宫主,流云祈羽出现了!”   “哦?”玉冰清停下手上的动作,睁开寒芒一片的眼,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模样说不出的妖魅。“在哪里?濯儿知道了吗?”   “正是月濯王子传来的消息,前些日子流云祈羽出现在邺都城外,当时两军交战,流云祈羽手执巨剑,眼露妖芒,浑身煞气逼人,流云笙歌的五万精兵,片甲不留,血流成河!如今已经攻破邺都,不日便要抵达云都。月濯王子传信而来,便是想要请大祭司过去相助,有传闻说流云祈羽已经入了魔道,手中又有雪吟剑相助,当今天下怕是无人能敌!”   玉冰清凤眸微眯,眸光流转间,一派风流,自言自语道:“成魔了吗?哼!早在十八年前本宫就成魔了!”她轻蔑一笑,张狂的笑意配上她犹如河水枯竭一般的嗓音更显魔魅,“立即通知大祭司,让她前去相助!”   “是!”月潇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离开。   玉冰清轻抬眉眼,冷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南攻城那边药效过了,属下还需要接着下药吗?”   玉冰清沉吟了一会儿,“不必了,这事已经拖了很久,萧绾意现在已经逐渐动摇了,但是咱们没有时间了,看来得兵行险招了!”   “宫主您是想要……”   “有些事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不过如果本宫出事了,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月潇低垂着头,诚惶诚恐。   绾意是被浑身如千万条蚁虫蚀咬的痛苦折磨醒的,玉白的床榻上绾意狰狞的在床上打滚,嘴上不住的呜咽着,双手紧紧揪着胸口,露出的肌肤上筋脉凸起,一条条血色的虫子突突的蠕-动着,细腻的脖颈上一根根暴突的筋脉直冲脑门,她的眼中煞红一片,嘴角妖艳如雪,浑身承受着巨大的痛意。   砰地一声,身子滑落寒玉床,残存的意识让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十指忍不住抠着地面,光洁的地板上顿时留下一道道血痕。   玉冰清带着醒来的南攻城朝着碧芜宫走来,未到门口,就被里面传出的声音惊吓住了,南攻城本就阴沉的面色瞬间布满惊慌,足下轻点,御气成风,率先冲进了碧芜宫,看见地上痛得打滚的绾意,眼中一片寒芒,飞奔至她的身边,刚欲伸手去扶,却被紧随其后的玉冰清阻止。   “不要碰她!”玉冰清大喝,在南攻城恨意十足的眸光中,大步走到绾意身边,左右环顾了绾意的症状,面色煞白如雪,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指着不住打滚的绾意,语不成调,“怎怎怎么会是这样!”   南攻城见她如此模样,大步上前扯着她的领口,眼露威胁,“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不说我就杀了你!”   玉冰清在南攻城的一声怒吼中,渐渐找回了神智,大掌一挥,挣脱出了他的束缚,顾不得身后怒气冲天的南攻城,大步走到绾意面前,手中的拂尘朝空中一甩,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屏气凝神,浑身的功力汇聚成汩汩流淌的河流,盘旋在绾意的上空。   渐渐的,绾意的挣扎停止了,整个人像是失了气息的布娃娃,在玉冰清的带领下,渐渐盘膝而坐,玉冰清大掌一推,汩汩气流顺着掌心流向绾意。   南攻城惊愕的看着玉冰清的动作,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这飘渺宫主竟然在给绾意输送毕生的修为!   暴突的血脉像是无底洞一般吸收着玉冰清的内力,玄玉面具的边角渐渐出现大片的汗渍,玉冰清的身子也在不断晃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紧咬着霜白的唇瓣,晶莹的血珠从唇角滑落,给她抹上鲜艳的口红,鬓角的乌发霜白如雪,一刹那白头。   血色的筋脉渐渐平息了,安静的掩于表皮之下,玉冰清心下一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掌一击,一口鲜血从绾意的唇角喷出,两人的身子齐齐朝着地面倒去……   015 云都城外送君别   江渚之上,白衣纤尘,衣袂翩翩随风飞舞,绾意负手而立,少年装扮,遥望前方一碧万顷,澄江如练,似少女手中挥舞的白绫,蜿蜒曲折,遥望无边。   南攻城慢慢从船舱中走出,看着前方那愈加沉默的背影,突然顿住了脚步,从飘渺宫离开已经三日了,三日中她说的话屈指可数,那个本就背负着满身责任的女子,如今又背负起一条人命的重担。玉冰清为绾意疏通经脉,耗尽浑身内力,油尽灯枯,如今只吊着一口气,这让她情何以堪。   冰寒的风吹乱了她的发,眼前不断浮现那日的光景,她从剧痛中醒来,床边守着形容枯槁的刚毅男子,后来她知道这人唤作南攻城,是自己化身成为栖凤和亲公主时认识的,月潇说这人是栖凤国的大将军,是战天戈派来监视她的,她不置可否,听之任之。   接下来的日子那个自称她娘亲的飘渺宫主一直没有出现,绾意觉得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可是自从自己的身体好了,在绿芜陪同下可以四处逛逛了,看着沉闷的宫人眼中绝望而哀伤的眼神,绾意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儿,是她所不知道。后来绿芜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于说出了真相,原来她这条命是那人用自己的性命救回来的。   看着那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无声无息,满身白发,月潇说,她自娘胎中就被人下了蛊毒,只有绝情绝望才能存活,她娘亲为了给她解蛊,不惜以身试蛊,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研制出了绝情蛊,只要她这一声无爱无欲,便能平安一生。哪里知道为了匡扶大墨江山,她不惜化身为和亲公主萧绾意,遇上邪魔流云祈羽,从此情根深种,蛊毒爆发。   月潇还说:“宫主将半生修为渡给圣女,镇压住蛊毒,只要圣女不再动情,便能平安此生……”   她背负了满身枷锁,于这乱世中跌宕起伏,月潇让她离宫,为了便是完成她的使命,墨国的希望,墨国的仇恨,如今流云战乱一起,天下乱局即将爆发,她得潜伏在云都,挑起流云兄弟的战争,一举灭了流云。   眼看这云都城近在咫尺,她却开始恐慌起来,没了过往的记忆,她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轻舟在云都城外停下,云都的护城河已经被阻死,过往的船舶都进不去了,看着那高高的城墙,斑驳的墙壁经过岁月的沉淀愈加浓郁,墙头上来来往往的士兵紧张的戒备着,恨不得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轻舟驶进树林,绾意四人匆匆上了岸。   “现在全城戒备,估计其他三个门也是一样,公主将军咱们该如何是好?”四人隐于暗处,张渊满脸郁结的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绾意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对着三人抱拳,躬身一记大礼,朗朗道:“大恩不言谢,三位护送绾意至此,绾意甚是感激,只是接下来的路绾意得自己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南将军身为一国之将,天下乱局将现,还请将军及早回国,以备无患!”   三人一阵哑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绾意,绾意眉眼如画,神态悠远,一如往日清冷疏离。南攻城虎眉紧皱,深褐色的眸死死的盯着绾意,似乎在确认绾意话语的真实性,良久,他抱拳说道:“如此攻城便告辞了,愿公主多加保重!”   “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保重!”南攻城低声沉言,似是带着赌气的意味,转身便走,身旁的李大张渊各自转身的两人,脸上踌躇不定,最后还是跟着南攻城走了。   绾意突然停住脚步,看着他三人突然走远,最后成为天际间的一点,这才收回视线,眸光忽闪,低顺着让人看不清神色,而后缩着身子,迈进幽深的树林。   飘渺宫中,白光一闪,舞魅蹁跹,月潇左闪右闪,在偌大的水下宫殿中穿梭,最后消失在青玉殿,层层白纱飘飞,一路上冷寂非常,月潇顾不得其他,握着手中的信笺,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空旷的宫殿中,一张冒着寒气的冰床上坐着一个满身赤果的女子,白皙柔嫩的后背上泛着点点青芒,而冰床下横躺着一个裸-身男子,男子血气全无,眉眼紧锁,枯瘦的不成人形,看他浑身青紫交加,血液凝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什么事?”苍老的如同八十岁老妪的声音突然想起,勾回了月潇的神智,她低顺着头,满身寒战。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皙如玉的秀足,玉冰清高傲的俯视着月潇,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慢条斯理披上薄纱,姿态妖娆的走到殿外,轻拍了几声,便有宫人进来,面无表情的将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   玉冰清淫靡的躺在美人榻上,唇色娇艳,满头白发随风飘扬,眉眼一勾,看的月潇浑身悚然。   “启禀宫主,探子回报,萧绾意于云都城外与南攻城等人分手,隐匿于树林之中,不见丝毫动静!”   玉冰清一边玩弄着鲜艳浴血的兰蔻,一边听着月潇的汇报,她以一头乌发换的萧绾意的信任,如今她却在云都城外毫无动静,这样怎么对得起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通知风影随时注意萧绾意的动作,顺便催促着濯儿那边加紧行动!”   “属下这就去办,不过属下有些疑虑,不知当不当问!”   “问吧!”玉冰清一撩长发,像是大赦天下的君王一般。   “宫主,苦心经营就是为了让萧绾意相信自己是墨国的遗孤,如今看来,这萧绾意对咱们的说辞估计并不完全信服,既然如此宫主为何还敢放虎归山呢?”   玉冰清唇角一勾,面上一派倨傲,“本宫催动蛊虫,使得萧绾意生不如死,再以半生修为救她一命,她即使不全然信任咱们,也不会轻易相信流云祈羽等人,她将南攻城等人遣退,就说明了她已经存了疑心。萧绾意是一把剑,一把让流云祈羽疯狂的剑,她的存在就注定要引起男人之间的争斗,而且你觉得就凭萧绾意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在云都能翻起什么浪,早晚都会落入流云笙歌手中,到时候……”   月潇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得不佩服眼前女子缜密的心思,“那宫主为萧绾意耗费大量真气,如今功力大不如前,一旦起事,遇到高手,岂不是危矣?”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本宫耗费的那些真气早晚还会回到本宫身上来,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便成了!”玉冰清眼一横,月潇立即瑟缩着垂下头。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似乎再怎么危机的关头,都阻挡不了人们风花雪月的雅兴。护城河上画舫林立,灯影横斜,袅袅乐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美人步香尘,公子恣意怜,唇边一杯酒,共饮两相欢。   泠月唇咬玉白酒杯,身着凤舞霓裳裙,内着海棠春色抹胸,面色颓红,眼光迷离,身姿摇曳间,妩媚生,低眉轻挑时,勾魂引。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音止,舞停,一个下腰,满饮杯中之物,以一抹颠倒众生的姿态结束这一场表演。而后,不过身后疯狂浪蝶,痴迷叫嚷,摇摇晃晃的上了楼。   推开寂寥的屋子,打开窗棂,任由秋风雾雨席卷而来,却在转身的刹那愣在当场,只是刹那,便换上一张虚假的笑脸,步履盈盈的朝着那人走去,顺手勾起桌上的酒壶,一步一摇曳,最后虚弱无力的倒在床上那人的身上。   眸光盈盈哪里还有半分醉意,樱桃小口微张,净白的液体沿着瓶嘴顺流而下,溅落她满脸水渍,她却不在乎,反而淫靡一笑,“公子可要尝尝?”小舌轻轻探出,舔了舔水润银亮的红唇,眼中满是诱惑。   玉白的手指轻轻探出,拈起泠月秀丽的下颚,无意间勾到束起的纱幔,半落得纱幔阻挡住两人的动作,影影绰绰间,只听见那人沉声说道:“真甜,你的小嘴!”   “公子好坏!”   “你不正喜欢我坏吗?”   “那里不要啦!”   “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嗯……啊!”   ……   里面热浪朝天,外面人听的欢畅。   “走吧!”   “恩,这女人可真浪啊!要不是公务在身,真想好好蹂躏蹂躏!”   “得了吧!就你,那女人也是你睡得起的……”   ……   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屋子内也停下火辣的热潮,半落得纱幔重新被撩起,泠月微微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细细倾听了一番,而后对着床上的人说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那春意盎然的床榻间突然冒出一个黑黑的脑袋,待那头颅抬去,绾意那张清冷孤月的面容落入众人的视线……   016 豪杰女坦诚相待   绾意刚踏出秀床,一道白色闪电便从绾意的怀中闪过,落在泠月身前的桌子上。一向眼高于顶的团子看着满桌子芳香扑鼻充满诱惑的食物,霎时失了堂堂神鼠的架势,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顾不得一声湿淋淋的白毛,整个人扑向最近的红烧蹄髈里。   绾意拧了拧满身的水渍,褐色的木质地板上顿时出现一大摊水迹,泠月手里抱着衣物,看着满身狼狈的绾意,只觉好笑,“从来不知道私奔也能私奔到水里面去的!”   绾意手上动作一顿,有些尴尬的抓了抓湿淋淋的脑袋,突然一个寒战,一个喷嚏打出。   “还不快去换身干净的衣物!”泠月有些担忧的跑到她身边,将手中的衣物塞到她的怀中,催促着她到屏风后面去。   绾意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顿时神清气爽,大步坐到泠月身边,泠月适时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喝点吧,去去寒!”   “谢谢!”绾意接过碗,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看着团子如狼似虎的胡吃海喝,绾意再也经受不住诱惑,拿着筷子就开动起来,其间不止一次跟团子抢食,看的泠月哭笑不得。   “若是让人看到一向端庄贤淑冷玉冰清的安宁公主竟然在青楼里面跟一只耗子抢食,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泠月扑哧一笑,调侃的一人一鼠愣在当场。   绾意心有戚戚然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团子,大半个身子染上褐色的汤汁,粉嫩的爪子上还抓着一块肉,锃亮光洁的大门牙早已失了原来的色彩,几根青色的菜叶卡在其间,看的绾意肩膀颤抖不已。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团子的后背,“耗子,乖多吃点!”说着还把不远处的镜子拿到它面前,看着它愈加扭曲的脸,绾意一下子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一声吱叫,划破长空,伴随着噗咚一声的落水声,深受打击的团子毅然决然的放下手中的红烧蹄髈,跳进护城河里面洗澡去了,只留下两个女人笑的天花乱坠。   绾意终于吃饱喝足,抬头对上泠月期待的眼神,开始诉说着她的经历,原来当日绾意在云都城外与南攻城等人分道扬镳之后,纵身进了树林,直到黑幕降临,从暗阁之后一直失踪的团子突然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中,同时也揭开了绾意的失忆之谜。   那日新月大祭司对绾意施展迷心咒,哪里知道给团子误打误撞破解,后来绾意索性将计就计,一探飘渺宫的虚实,后来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墨国遗民,一心图谋复国,而且流云兄弟的战争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他们的势力已经侵入流云的核心地段。绾意一味装疯卖傻,与之周旋,一味静观其变,她相信她们既然编造谎言,让她以为自己便是墨国的亡国公主,那么一定会好好利用她这枚棋子。   突然受到蛊虫侵袭不再她意料之中,但是后来玉冰清冒失相救,绾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顺着她们的局走,她和南攻城终于离开飘渺宫,遣退南攻城是必然之举,一来当年墨国灭亡乃三国联军所致,既然他们已经安排势力挑起流云的内战,那么就不可能不在栖凤北定埋植自己的势力,如此看来流云内战,北定也开始乱了,接下来便是栖凤了,她虽然不待见战天戈,但是对于自己占据萧绾意的身体,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心爱之人惨死。而且南攻城的离开也等于变相告诉玉冰清他们,她已经相信自己的身份了。   而后,她造成假象,让人以为她还在云都城外,实则她趁夜就与团子潜水进了云都。进了云都之外,绾意才发现四处警备森严,时不时就有官兵巡逻,自己若贸然上岸,绝对会引起骚动,心念一转,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花街柳巷,不经意想到泠月。于是先让团子探路,避开所有人的眼线进了泠月的房间。   哪里想到流云笙歌竟然这般谨慎,连这等烟花之地都安排人暗中查探,幸好泠月机灵,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泠月细细品着杯中之物,银亮的烛光之下,整个人熠熠生辉,眸光流转,泠月不禁好笑的看着眼前倾国倾城的女子,“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若是我把你献给太子,不对,现在应该称皇上了,对我岂不是更加有利?”   绾意莞尔一笑,笃定道:“你不会!”   “别说的那么笃定,这世间最难预测的便是人心!”泠月仰头一饮,咕噜一声那液体便入了腹。   “风尘亦有豪杰女,如今倾城佳人,舞技冠绝天下,得王子皇孙争相追捧,甚至连天下王太子亦曾是你座上宾,你当真只是泠月吗?”绾意高深莫测一笑。   啪啪啪,泠月钦佩的连拍三下。   “况且若是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祈王的人吧!”当日她欲见天灭,清风明月却让她来问泠月,那是她便知道这泠月怕也是祈羽安排的人。   泠月笑意更深,却在听到绾意接下来的话不住的摇头,“这你就猜错了,我不是祈王的人!”   绾意眉毛一挑,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泠月不做解释,反而反问绾意,“公主与祈王相亲,难道便是祈王党中的人吗?”   绾意一愣,转而却是笑意盎然,“原来都是多情人啊!”她爱的是流云祈羽这个人,与他的身份无关,要说她是谁的人,她只是流云祈羽的女人罢了,什么祈王党,什么太子党,与她何干!   “你不怕!”泠月见她笑的开怀,不禁有些错愕,她只为那人办事,如果那人要杀,她绝对不留。   “怕什么?怕你替天灭军师杀我灭口吗?”绾意笑的开怀,其实自那日她欲见天灭,便是对她存了怀疑之心,恐怕不止是她,就连祈羽早就看破他的诡计却什么都没说,想来这人留着还有用,况且她相信眼前的女子不会伤她,不要问为什么,直觉罢了。“况且你是你,天灭是天灭,若是你要杀我,我就在这里,随时欢迎。”   “你果然很聪明!”泠月赞叹道,“不愧是流云祈羽看上的女人!我不杀你,相反的我还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也别以为我很好心,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无论将来那人做了什么,请你一定要保他一命!”   “我答应,只要我在场,就绝不会让祈羽杀他!”   泠月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绾意,“来,为咱们达成共识干杯!”   叮的一声,在这纸醉金迷,这样一个屈意承欢,以色侍人的女子为了爱,决意堵上自己的一切……   017 舞蹁跹薄情谁恨   绾意在凤雏楼待了一月,秋寒过去,便是一派冬雪纷纷,每日泠月都会给她带来祈羽的消息,等待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儿。   清雅的屋子里面,梅花飘香,绾意每日看着泠月在这欢场中迎来送往,不禁有些恼恨那个天灭军师,男人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让自己的女人置身在着污秽之中,而泠月也是她见过最傻的一个女人。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褪去一声铅华,她不过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子,红袖添香,舞姿玲珑,却已是沧桑尽头,天涯望断。就算那人今后功成名就,扬威天下,到时候门户偏差,她永远做不了那人的唯一。可是她却不在乎,每次她都会痴迷的站在窗口,望着那漫无边际的天空,诉说着他们的初相识,再相逢,恨别离,难再见。   她说:“我本是溪边的一个浣纱女,过着简单的生活,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现那样一个男子,他的眼里布满整个天下,他会不平,他会抱着她哭,第一次离别,他是不告而别的,我以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再见无期。哪里想到,外面战火纷纷,村里里面来了一群强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那一夜风雨萧条,雷声轰鸣,强盗闯进了我的家,我的亲人全部死了,强盗因为想要染指我,所以没有及时动手,就在我绝望的想要撞墙自杀的时候,他来了,那一夜他一身黑衣,面如黑煞,挥舞着长剑,嘶鸣吼叫,雷声雨声,外面下大雨,屋内下血雨,他带我离开村庄,从此世间再也没有那个溪边浣纱的女子,有的只是凤雏楼的泠月!”   她把故事说的很简单,绾意却听出了她所有的绝望,在别人的故事里面,她不过是一个看客,一个听客罢了,她从不想做主角,偏生愚见了那个笑睥天下邪肆妖娆的男子。   因为下雪的缘故,战事进入了僵局,祈羽自从攻占了邺都之后,就再难进一步,流云笙歌不知请来何方高人,据说那人能施幻术,念咒语,祈羽的铁血战队陷入了一场苦战,久攻不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谁都不知道这场雪下过回事怎么的画面,但是人们永远都是偷得浮生一日闲,能逍遥一日,便是一日,这不云都城内,一派萧条,酒楼茶馆,门可罗雀,可是这凤雏楼的身体却是一如既往的好。   泠月借着空档,瑟缩着跑了进来,看到绾意临窗而望,便上前关了窗户,拉着绾意到暖炉旁,嘴里不断嘟嚷着:“你真是不要命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竟然还敢吹凉风!”   绾意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逮个正着,那日与团子潜水进云都,秋寒料峭,第二日便一病不起,高烧不退,磨磨蹭蹭,折腾了大半个月,这不身子才好她又要开始想心思了。前些日子她让团子给祈羽报个平安,这几日她守在窗口,便是在等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心里惶惶不安的。   泠月将手边的棉袄,雪貂制成的披肩,凡是能保暖的衣物全部朝着绾意身上揽着,绾意看着自己连腰围都看不见的身子,无语问苍天,“你在这样裹下去,就要跟团子靠齐了!”   泠月瞪了她一眼,“凭你也好意思跟团子比,团子身体都比你结实!”   绾意愕然无语,她居然被鄙视了,而且还拿她跟那只肥团子比,更令人悲愤的是自己竟然连只耗子都比不上。   “好了好了,你别忙活了,我身子已经好了,你这会儿进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凤雏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她这个当家花魁不忙个底朝天,反而在这儿和她唠嗑,铁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哦,对了,这几日你小心一些,这楼里面来了好多陌生人!”泠月放下手中的话,谨慎的叮嘱着。   绾意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会不会是祈羽派来的人,团子已经去了好些日子,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不知道!”泠月摇摇头,“总之你小心些!”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叫唤声,泠月示意绾意安静,自己应了一声,小声在绾意耳边叮嘱道:“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绾意点头,看着泠月匆匆忙忙的离开,外面响起老鸨尖细的嗔怪声,声音渐行渐远,逐渐趋于平静。   绾意在屋子里面辗转反侧,始终坐不住,左思右想之后,遂打开泠月的衣橱,取出一件看起来比较保守的衣物,在镜子面前捣鼓了一下,左看右看就是不满意,突然眼前一亮,想到当日北定中原给她乔装打扮的面具,又用胭脂水粉在上面涂抹一番,这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顿时染上了几分脂粉气。   绾意大摇大摆进了大厅,四处张望了一下并不见泠月,想来她定是被客人叫进包厢里面,索性寻了一个阴暗角落,恰巧可以看到门口的地方。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索性将视线投向舞台上的歌舞。   而这时大厅传来一声骚动,绾意顺着那声音的来源出一看,身形一晃,悄悄躲在暗处,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双阴鸷如毒蛇的眼不是流云加贺是谁,自己虽然和这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几分敌意,因此还是能躲便躲。   身为一朝王爷,如今国事烦劳,动荡不安,他居然还有心思逛青楼,显然这事情不一般,她看着流云加贺走进二楼的一个包厢之上,借着门的缝隙隐约看到一张油头粉面的脸,只一眼,就让她觉得很是熟悉,略微思索了一下,她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人。   然而没给她多少思索的时间,场面顿时进入了高潮,绾意低头看了一下,原来不止从什么时候起,泠月竟然登台了。漫天染血红梅飘散,泠月一身火红舞衣,满身孤高,仿佛化作那点点红梅,梅,绽放,吐蕊凝香,她,清丽,淡雅,冷艳,踏着悠悠古韵,携着幽幽暗香,沐浴在灯火辉煌的污浊之地,她做的是如同梅花一般,傲然独立,她眉眼孤高,傲雪凌霜,王侯将相,亦入不得她眼眶。满目凄雪,袅袅而来,落在如雪的岁月素笺上,留下一睽睽美丽的诗篇!   绾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泠月,凄美而哀伤,顺着她悠远的视线,看着二楼包厢内隐隐打开的缝隙,绾意终于知道她为何舞得如此酣畅淋漓。如梅一般,红尘阡陌,她是寂寞的苦主,旋转,旋转,越舞越快,最后琴声都进入了尾声,她还在高台之上舞动着奇迹。   那一瞬间绾意似乎感受到她的悲哀,她站在星光璀璨的地方,为了不过是那人片刻的专注,而那人却突然收回了视线,她却已然停不下旋转的舞步。   绾意不知道在什么样的情绪驱使下,慢慢走出暗处,坐在那古琴边,来回抚弄,突然当的一声,一个个不成曲调的单音划破长空,周围的乐师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只是不解的看着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太冲动,但是比起泠月对她的好,她能做的仅止于此。   当当当,带着悠远的古韵,清音飘渺,惊落了一树繁花,惹了满肩的花瓣,泠月只是一瞬的停顿,投向绾意的神色带着一抹困惑,随后便是一片了然,绾意莞尔一笑,颦眉舒展,捻起琴边的一株梅花,扔向泠月,她身形忽闪,柳腰下垂,以唇接下。   两人相视一笑,绾意将视线重新投向手中的古琴,炉香袅袅,花枝影瘦,瑶琴临案,低眉信手轻抚一曲《梅花三弄》,琴声呜咽,时断时续,若有若无,不成曲调。亦如她的舞哀怨缠绵,辗转反侧,几度盈盈回首,载不动是她亘古不变的魂牵梦萦。寂寂寒夜,默然轻吟:“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今夜,雪,漫天飞舞。梅,嫣然绽放。风起,梅落。音止,舞不绝,一瓣,一瓣,殷红似血,如蝶翩跹,以一种凄美的姿态缓缓而落,铺在那人来时必经的路旁,零落成泥碾作尘,为那人芳香此生……   人们还沉浸在悠扬的琴音和曼妙的舞姿中,绾意即使退了下去,却不料还是差了一步,寒光乍现,死亡的阴影当空而下……   018 飘零琴妓玉无心   眼前一片寒芒,绾意抱琴躲闪,眼露惊慌,神色慌乱,几经闪躲,于生死边缘徘徊,然而不一会儿绾意却发现这人并无杀意,更多的是试探她深浅,索性学着那泼皮无赖样抱头鼠窜,嘴里还不忘嘟嚷着“爷饶命”“小的不敢了”之类的话语。求饶时亦不忘顺着剑锋而上,仔细打量那握剑之人。   面若寒潭水,眼如雪中冰,不语威自现,冷剑戏凤鸣。天下至寒至冰之剑,天下至冷至狠之人,杀伐之将,喋血英雄,非斩风莫属,金陵斩家的仙人继承人不再战场督战怎会出现在此地,就她所知,这斩家与凤家并不对盘,如今流云笙歌为帝,两位太子妃均为贵妃,后位空切,凤家大力支持流云笙歌,凤家一家独大的趋势已然形成,斩家一直安居金陵,不问内战,必要时勤王护驾或是拥王自立都比帮助另一方好。   然而,在这战争焦灼不下之时,斩家现任继承人贸然出现在云都,而且还私自出现烟花之地,这其中的猫腻连绾意这个外行人都闻出来了。但是此刻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斩家的剑法乃是天下闻名,莫说绾意一介柔弱,就算是身怀绝技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索性这人并不急于取她性命,这也给她时间设法保全自己。   绾意抱着琴一阵乱窜,顿时惹来众人的关注。泠月一舞方止,回头查看绾意方向,却被廊道上突如其来的尖叫求饶声给吸引了注意力,顾不得己身,直直冲进两人之间,将绾意护在身后,巧笑盼兮的对着挥剑乱舞的斩风圆场:“爷何必动气,刀剑无眼,莫伤着人,这位妹妹初来乍到,如果不懂规矩,得罪了爷,泠月代她陪个不是,还请爷见谅!”   斩风竖起手中的剑,直刺泠月的眉心,冷声道:“让开!”   泠月面上一片尴尬之意,先前舞出来的热汗,在这人的目光下瞬间凝结,笑意僵在嘴边,心中惶惶不安,“爷何必呢,出来玩不久图个乐子……”   “闭嘴,”斩风冷芒一扫,举剑就要朝二人刺来。   二人面上冷汗涔涔,心中直打鼓,恍惚间,绾意似乎听到哔的一声,心脏就此停歇。千钧一发之间,凭空出现一股力,将两人推至一旁,砰地一声撞倒在门窗上,二人痛的龇牙咧嘴,抬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金灿灿,闪亮亮,风骚依旧,却明显颓废了许多,洁白光细的面上,青髯遍布,将旧时欢快天真的赤子染上了一分忧郁。   金不换挥舞着手中的金算盘,一卡便阻止了斩风的动作,他眼神混沌,步履不稳,时不时还打起酒嗝,拼命睁大眼睛看着对面一脸森寒的斩风,后知后觉的拉拢关系,“哟,这不是咱们的郡马爷吗,怎么不在家中抱着你的温柔娇妻,来这烟花之地作甚!”说道后来,那斥责渐渐幻化成敌意。   泠月与绾意相互搀扶着站在一旁,看着一脸寒意和一脸酒气的二人剑拔弩张,先前还是哥俩好,如今怎会落到拔剑相向的地步。听得金不换的醉言醉语,绾意也听出了些许端倪,恐怕与那位骄纵的翎羽郡主脱不了干系,只是翎羽和斩风?这两个人怎么会……   斩风闻的他满身酒气,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欲要收剑离去,可显然醉鬼是最难缠的,一旦被他缠上,不蜕你一层皮,誓不罢休,尤其两人之间还有夺妻之恨,这般对上,那就是不死不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斩风剑欲入鞘的刹那,千万金珠扫射而来,颗颗力道生猛,若是被击中,不死也残。   金不换既出杀招,斩风亦不会任人宰割,长剑一横,凌空飞雪,剑光扫罗,当当当,兵器相接,奏出一曲挽歌。金光银闪,别看两人一个平日里闷不吭声,另一个只会耍宝,但是一旦认真起来,那气势不得不让人喟叹。   当世之豪杰,隐于商贾家,黄金堆成塔,武斗亦惊魂。醉遇纵横客,挑剑惊风雨,算子手中器,铁血是男儿!   一番打斗,从楼上打到楼下,舞台狼藉,桌椅横斜,二人所到之物便是毁灭,楼中人惊慌错乱,直朝着楼外跑,不需多时,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厅只剩下二楼斗来斗去的身影。突然二楼正对着舞台的包厢门突然打开,一褐一紫两道身影凭空出现,一个冲着金不换,一个挡着斩风,很快四人便纠缠在一起。   绾意与泠月在二楼看的惊心动魄,尤其是在一褐一紫两道身影出现的刹那,两人面上瞬间布满寒霜,刚欲离开,便撞上一堵硬墙。头顶一阵闷笑声,听得两人心凉如雪。   “得两位佳人投怀送抱,朕真是艳福不浅啊!”   两人退后了两步,思量着拔腿就跑,却在顶到背后的栏杆,再看看流云笙歌那副天地任由我掌握的表情,两人便知道难再脱身,惶恐的跪倒下来。   绾意听到身旁的泠月不骄不躁镇定自若的高呼道:“泠月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念头在绾意脑海中响起,只见她突然哆嗦着,浑身像是被剥光丢进冰雪里面似的,嘴巴也不住的结巴起来,“皇……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还作势磕头,谁知道用力过猛,咚的一声,撞到地板上了。   她这副模样逗乐了流云笙歌,同时也暂时蒙混过关,打消了流云笙歌的怀疑。大笑三声之后,便不再理睬她,转而收敛笑意,威严的居高俯视,爆喝道:“你们都是皇亲国戚,两人在这烟花之地,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金不换晕红着脸,打了个酒嗝,一副我是醉鬼你说什么我不知道的样子,而斩风亦是寒着脸,冰块一般站在那儿不言不语。   流云笙歌拿这二人没辙,索性挥挥手,气馁道:“罢了罢了,你们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这次有朕和凤熙在,及时阻止你们两人,下次若是遇到,没人阻止,岂不是要打的你死我活,如今国难当头,你们不思报国,反而沉溺于儿女私情酒色之中,着实让朕失望,望你们好自珍重,文鸢你直接送金大人回去,然后直接回宫!”   “属下遵命!”说完,便携着金不换消失在凤雏楼中。   “斩风你随朕进宫,两夫妻船头打架船尾和,翎羽已经在鸾妃那儿好些日子,你也该把她接回去了!”   斩风默然无语的直立在大厅中,绾意从他的身上读到了一抹黯然的味道。   “劳烦凤熙留下来善后!”流云笙歌对于百里凤熙的态度亲切引人遐想,绾意一双清眸轻巧的转着,脑袋瓜子也在不断运行着,直到流云笙歌与斩风相携而去,才在百里凤熙似有若无的审视之下,收回了魂游的思绪。   静默流转,泠月也注意到百里凤熙的目光,同时也瞄到包厢内那几道不寻常的目光,她知道若是不处理好的话,绾意休矣!百里凤熙的目光太过可怕,明明面上含笑,眼中含情,温润非凡,却能在一片平静之下,以决然而残酷的手段折磨着人的心绪。   一失神,绾意抱在手中的琴便滑落出她的怀抱,直直朝着一楼坠落,惋惜之情在绾意的眸光中流转,却在古琴将毁之际,看到一道紫影飞奔而来,稳稳的接住古琴,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的在那一根根琴弦上拨动着,一串串不成曲调的杂音在绾意耳中轰鸣,将理智炸飞。   百里凤熙眼中一亮,却很快掩于暗处,足下轻点,眨眼之间,便落入二楼的廊道中,直直的走到绾意面前,伸手递上双臂之间的古琴。   绾意茫然的接过古琴,直视百里凤熙。百里凤熙垂下头,视线落在她怀中的古琴,幽幽开口:“好琴配知音,凤熙自诩琴技非凡,却难逃曲高和寡之悲,当日涅城满池芙蕖,茶香逸远,吾毁琴断音之后,方遇吾之钟子期,而今,知音不在,凤熙失落恍然之际,得闻姑娘惊世之音,愿交为琴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绾意如今云里雾里,若非泠月暗下一掐,恐怕还回不过神来,听得百里凤熙这番话,不由想起涅城的短暂时光,岁月不停留,知音难再觅,凤熙啊凤熙,你何必执着。然而这番话她是决计不能说出口,思来想去,便觉得先应承下来,避过这劫再作打算。   “小女子荣幸之至!”   “敢问姑娘芳名!”   “身似浮萍,泪眼飘零,小女子玉无心!”绾意胡诌了一个名字,却不知道这飘零琴妓之名竟名扬天下,多少爱琴之人,纷纷追逐,却终不过是一方泡影罢了!   019 襄王梦神女无心   自那日之后,绾意一曲赢得少年丞相百里凤熙青睐,引为知音,这几日,慕名而来的人几欲踏破凤雏楼的大门,泠月一边调侃着绾意,一边担忧起来,索性和绾意躲在屋子里面,闭门不出,管外面闹腾个天翻地覆,她自岿然不动。   满室清香,精致的花瓶内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梅花含苞待放,如此冷艳孤傲的女子,实在难以跟床上那个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嘴里不忘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女子相提并论。在她噪音的攻击下,绾意颓然丧气的放下手中的笔,面前那宣白的纸张上某人的轮廓若隐若现。   “我要走了!”绾意思量了一下,说道。   泠月手中的动作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完成她的嗑瓜子的大任,嘴里不忘嘟嚷着:“走吧!走吧!早走早好,免得打扰姐姐寻花问柳!”语言间尽是凉薄,只是那眉眼之间的黯然让人心疼。   若论知己,这两人无疑是最适合这个词的人。她们一个红颜命薄,污泥之中展芳华,一个身不由己,乱世之中求安身,结了一段善缘,然,相逢亦有相别时,别期已定,欢笑送之,情不断,各分散,意相逢。   她不问她去处,只要她平安便好。她不说前往哪里,只因前路茫茫,何去何从,她亦不知!   三日后,绾意孑然一身,于雾晓时分,寂静离开。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跟了多少影子,但是自从那日轰动之后,她便知道这凤雏楼再也不能待了,这些日子的平静是绾意没有料到了,或许那暗中之人也不敢确定自己的身份,或者另有所谋,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给绾意创造了离开的时机。   她大摇大摆的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嘴里呵着花白的热气,面上冻的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瑟缩着,自从那次小产之后,她的体质变得很差,极度畏寒,稍有不慎,便是床上大半月。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望无垠的雪地上一道道车轮滚出的痕迹以及大大小小的脚掌逐渐变得鲜明,周边的吆喝声,喷香诱人的馒头包子,勾引着饥肠辘辘的行人,绾意眨巴着水雾朦胧的眼,脚步在一家混沌摊子停下。   那摊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背,缩着身子,来来回回的忙碌着,视线瞄到不远处的绾意,顿时堆起满脸的笑意招呼着:“姑娘,来碗混沌吧,这大冷的天暖和暖和身子!”   绾意也不知道受什么趋势,明明摊子旁边便是酒楼,芳香四溢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但是她却毫不犹豫的走到桌边坐下,神情恍惚的唤道:“老板,一碗混沌!”   “好嘞!”老太太热情洋溢的忙活着,不多时老太太的媳妇提着一菜篮子的菜急匆匆的赶来,硬是从老太太的手中抢过勺子,逼着老太太坐到一旁歇着。   绾意对上那老太太满脸幸福满足的脸,心里空落落的。那媳妇动作麻利,很快混沌便端到绾意面前,绾意捏着泛着热气的汤勺,挖了一颗混沌,轻轻一咬,热乎的滋味在胸臆缭绕,眼前一片白茫,雾色朦胧间她恍惚看到旧时岁月里面简单而忙碌,幸福而满足的画面,活着便是为了生活,哪怕忙碌,哪怕贫穷,至少心里踏实,可是自从来到着天遥大陆,每一日,每一夜,都活在恐慌算计之中,累,已然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百里凤熙褪下一身华服,一身书生装扮,但是那浑身流露出的高雅气质却还是让人不容忽视。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女子痴傻的望着勺中被咬了一半的混沌,突然有些不甘心那颗混沌居然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而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却被忽视的够久,恨不得自己就是她勺中的那颗混沌,一半被她咬入口中,一半得到她专注的眼神,忽然间有些恼火,于是赌气的提高嗓门,唤了一句:“老板,来碗混沌!”   果然他勾起了她的注意力,然后只是一秒,她便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的与碗中白花花的混沌战斗起来,她吃混沌的动作有些粗鲁,有时候甚至是狼吞虎咽,直到一碗混沌都下了肚,她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红润鲜美的唇瓣,撇开碗里的葱花,兀自喝着汤底。   百里凤熙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和一个女子放下一切,全心全意的拼在一碗混沌上,那是他今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哪怕今后的岁月里,他尝遍天下美食,各色珍馐,都敌不过那雪花曼舞后的清晨那碗飘着葱花的混沌!   绾意吃完了,百里凤熙的碗里却还有大半,她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百里凤熙察觉到她的视线,将装着混沌的碗推向她,却被绾意阻止了。他不是她,在他灼热的视线下还能旁若无人的吃完碗里的混沌,而他光是知道她坐在一旁,就紧张的好几次咬到舌头,直到一碗混沌被吃的连一滴汤都不剩,这才放下手中的汤勺。   满意静静的递上丝巾,为她擦拭嘴边的汤渍还有残留在嘴角的一片葱花,温柔的动作,专注的神情使得百里凤熙久久不能回身,直到绾意收回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吃好了吗?”   他呆愣的点了点头。   “那快付账吧!”   他一愣,没有说话。   绾意眉头紧皱,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也没带钱吧!”   他条件反射的朝怀中一摸,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在那对婆媳不断嚷着要找他们钱的当口,匆匆离开了。   作为一国都城,即使大雪纷飞的日子,也是热闹非凡的,绾意像个纯真无暇的少女一般,穿梭在街头巷尾,一会儿玩玩这个鬼面具,一会儿摸摸这家首饰,好不开怀,百里凤熙紧随其后,看着那张平常无奇的脸上绽放的璀璨之光,任何阴谋算计都将暂时远离,不去想他是谁,不去想她的动机,只要珍惜这一切就好。   “快点啊!快点!”百里凤熙一个慌神,绾意便跑出百里之外,只见她娇小的身躯不断在人群的跳腾着招手,吸引自己的视线,百里凤熙再不想其他,大步流星的朝她走去。   绾意半蹲在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看着那一团团烂泥在摊主手中呈现出活灵活现的人物之后,不由的大声赞叹,直呼这就是民间艺术啊!百里凤熙见她如此喜欢,便买个给她,哪知道她愣是不要,拉着他就跑。   跑了很久,迎面吹来冷冷的风,森寒森寒,如针刺一般,可是百里凤熙却在心中暗自祈祷如果能把此刻停留,他感受未来的岁月中日日受那针刺蚀心之刑……   020 千山暮雪暖玉温情   绾意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各地人马几乎要将云都掘地三尺,可是绾意就算人间蒸发了一般。雪后初晴,万里银装披呈着一张金色的外衣,千山暮雪照斜阳,百里凤熙抚琴自娱,满园梅花,傲然独立,阵阵方向扑鼻而来,一瞬间乱了那抚琴人平和的心绪。   海灵儿一袭火色貂皮袄子,足瞪黑褐色小马靴,手中长鞭如细蛇一般在空中飞旋忽闪,打落千树梅花,恍惚间天空似乎下起血雨,迷离,妖冶……   琴音戛然而止,海灵儿亦停下手上的动作,呵着白茫茫的热气,鼻尖红红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圆滚滚的身子滑稽一蹦一跳,讨巧的奔到百里凤熙身旁,“师兄师兄,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百里凤熙面带柔色,眉眼间却是一片疲态,合上一旁的琴谱小心放置在胸口,这是那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梅花三弄的琴谱,还有这指下的古琴,虽然比不得名琴鸢尾,但是光凭着它曾在她指下奏出旷世之音,便值得他细心爱护。   “是吗?”他神情恍惚的抚摸着琴弦,就像是在抚摸那人的侧脸一般,思绪又回到那日云都街市上的一切,苦涩而甜蜜,明明知道她是在利用他,他却不管不顾,飞蛾扑火一般,任由自己沦陷在她少有的温柔之中。   如今流云笙歌与他心生隔阂,今日早朝过后,三番两次的试探自己,他知道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为了那人,她竟然不惜将自己陷入着万劫不复的算计中,说不愤恨那是假的,但更多得却是担忧。虽然他知道凭她的智慧,必然能够平安无事,但是这云都内外,早已不是当日的云都,各股势力跌宕而起,只待白雪初融,又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出现。   云都皇宫,御书房内,流云笙歌面色深沉端坐着,他的底下跪着侍卫统领文鸢,低沉的气息在流转。直到门外传来太监总管李国忠的传唤之声,这才有些缓和。   “老奴参见鸾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凤红鸾一袭绛紫色八凤绕空长袍,头戴凤钗,流苏斜插,乌发云鬓间华贵无比。   “皇上在吗?”她的声音柔美若水,又掺杂着冰地坚硬,手里捧着膳盅,不急不躁。   “娘娘稍等,请容许奴才禀报!”躬身一个施礼,便匆匆进了去。   流云笙歌早已听见外间的谈话,直到凤红鸾来了,对着地上文鸢命令道:“快些找,一定要比别人先一步找到萧绾意的下落,顺便多派些人马盯住丞相府!”   “臣遵旨!”   “退下吧!”   “臣告退!”   出门时正好迎上凤红鸾,文鸢草草拜了拜,便匆匆离开。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凤红鸾一听,让随从的宫娥太监都在殿外守着,自己端着膳盅盈盈迈开脚步。   “陛下辛苦了,这是太后让臣妾送来的补品,陛下趁热喝了吧!”   “放一边吧!朕待会儿再喝!”流云笙歌脸色沉蕴,并不抬头,手里翻转了奏折,并不理会凤红鸾,却也不赶她走。   似乎这样的场景两人面临了好多次,凤红鸾并不在意,反而随意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下,待流云笙歌终于想起来御书房内还有这么一个人时,暮色已然暗了下来。   流云笙歌有些疲惫的捶了捶肩膀,凤红鸾见状,不急不慢的起身,代替他的手指,熟练的在他肩上颈间轻柔着。流云笙歌舒服了想要喟叹一声,面上却是清冷一片,他越来越深沉,属于帝王的气势越来越强势,有时候凤红鸾站在他身边,不禁暗自佩服多年谋略,辗转沉浮,一朝登上大宝,睥睨天下,万邦朝拜,莫敢小觑。   “那女人又不见踪影了!”流云笙歌按住她的手,将之揽入怀中,眉眼之间尽是脆弱,“玉儿真是委屈你了!”   凤红鸾眼神忽闪,伸手揭下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狐媚妖娆的脸,竟是凤红玉!只见她眉若春水,脉脉深情,小鸟依人的躺在他的怀中,“不委屈,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流云笙歌一阵动容,他知道作为一个帝王,这般动情是不允许的,但是偏生就遇见了这么一个为你生为你死的女人,能不沦陷吗?但是他们不敢爱,亦不能爱,他的身上有责任,她的身上有枷锁,她只能祈盼每次凤红鸾不在宫中的时候能让假扮一刻是一刻。   “傻女人!”流云笙歌轻声呢喃,“凤红鸾没有为难你吧!”他一直都知道心爱的女人受制于人,但他却无力相护,坐拥天下的他,却连爱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   “没有,她这些日子忙着斩风和翎羽的事儿,似乎宫外也有动静了,根本无暇关注我,而且她一直以为我心系的斩风,如今斩风娶了翎羽,她为了拉拢我,必然不敢太放肆!”   “辛苦你了!”流云笙歌缩了缩臂弯,将之抱得更紧,“等我,等这天下太平了,我们就放下所有的一切,寻一处青山绿水,盖几间茅屋,养几只鸡鸭,到时候你再给我生几个娃,再不理这纷繁乱世!”   那是怎样的一幅画卷,就这样的绝美的铺陈在自己面前,凤红玉觉得自己要昏了,醉死在这个男人为她编织的梦中,无论多久有梦就好,至少她的人生还有期待!   “好!”她轻声应了一声,两人再不言语,良久之后,凤红玉微微从流云笙歌怀中支起身子,看着他疲惫不堪,日渐消瘦的脸,心中一阵心疼,一旁被两人忽视已久的膳盅重新回到她手中,打开盖子,芳香扑鼻的味道立即勾引了流云笙歌的食欲。   “吃点吧,这是我亲手熬的!”   流云笙歌将她递到嘴边的食物全然扫荡,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眼中一阵淫邪之光,看的凤红玉瞬间羞红了脸颊,羞答答的埋首在他怀中,任由他为所欲为。   事毕,凤红玉面色晕红喘息着,衣衫半褪,媚态横陈,看的流云笙歌又要扑了上去,索性凤红玉还有理智,知道时间不早了,连忙阻止他的动作,“别闹了,凤红鸾回来看不到我的人又要起疑心了!”   流云笙歌一听,眸光一暗,兀自整理好她的衣裳,揽着她叹息。   凤红玉踌躇一会儿,突然开口,“我刚进来的时候见着文鸢,看他脸色不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还不是那个萧绾意,竟然凭空失踪了!我要尽快找到,否则若是让别人得手,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儿,流云笙歌难掩一身疲态。   凤红玉痴笑一声,“萧绾意不是普通的人,这女人胆识过人,智虑超常,不同以一般思路论之,不过既然你都找不到,说明她一定很安全,为今之计便是如何及早结束你们两兄弟的这场内战,之前我从凤红鸾那里打听到她从外间请来了一位神秘高人,据说能够控制祈王,你得小心些才是!”   流云笙歌一听眉头皱的更紧,很是不赞同的说道:“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便成了,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凤红鸾那女人心思缜密,身后又有太后,与她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凤红玉将之抱得紧紧的,适时的撒娇讨饶,可是掩藏在表皮之下的眼却愈加悲哀,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若是连这些他都不需要,她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呢?   021 狼烟滚滚大战在即   狼烟滚滚,飞雪成白,无数阴谋算计交错进行,一道褐色身影在无人注意的刹那,飞檐走壁,翻墙入了旧日的公主府,几个忽闪,便见眼前一片白雾,身形如蛇般灵动,几个忽闪便消失在茫茫雾色之中,画面一转,那男子竟然进入了一片青翠的竹林,青嫩欲滴,任由外间花枯柳败,它自笑傲苍翠,左转右转,终于出了那竹林,入眼的是一座安详宁静的竹屋,透过缝隙,隐约着倒影着一抹清新淡雅的身影。男子伫立在篱笆外,久久收不回视线,一身刚硬瞬间融化成水。   张渊从厨房走出,见到屋外一夜风尘的南攻城,满身积雪融化,打湿了他褐色的衣衫,唇齿紫白,发上湿气凝结成冰霜,“将军,怎么站在那儿,公主等候多时了!”   这是里面的人听到声响,径自起身,打开的门扉,绾意看着风尘仆仆浑身透着寒气的南攻城冰冷的眼一瞬间融化,嘴角勾起,笑如涟漪般荡漾,音如出谷黄莺,清脆无比,“哥哥回来了!”   南攻城心念一动,身子不自觉的僵硬,却只是一瞬,他还是无法习惯那个他心生爱慕的女子成了他的妹妹,遥想当日,他在国与她之间徘徊,云都城外她刻意疏离,其用意他如何不知,他带着怒气离开,却还是放不下这个孤独而倔强的女子,一直守在暗处,默默的保护着她。   凤雏楼一曲惊天下,云都一游黯伤神,他看着那久负盛名的少年丞相在她浅笑之间柔若春水,明知是错,却还是不知所措,甘愿入这魔咒。和自己何其相像,爱而不得,摸不着,放不下,最是可悲。   那日白雪皑皑间,她身影横斜,眼中满是无奈,最后却只能叹息一声,“要跟就跟吧,不必躲躲藏藏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以她的聪慧又怎会猜不透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何必他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后来她躲在竹林,他看着这满园的苍翠,一瞬间懂了,为什么那人能得她如此青睐,移山倒海,以幻术在公主府后院种下这一片竹林,常年青绿,并且布下阵局,护她平安,如此心思不得不令他钦佩。那个男人对她的心思让他未战先输。   绾意漫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满身湿润,不由皱了皱眉头,连忙对张渊说道:“张大哥,热水准备好了吗?”   “早就依照公主的吩咐,准备好了!”   “谢谢!”绾意点头称谢,复又将视线投向南攻城,笑着催促,“外面天寒露重,哥哥快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南攻城被她半推着进了屋子,看着屋内氤氲缭绕,雾气朦胧,丝丝暖气钻透他冰凉的肌肤,一瞬间紧绷的肌肤松弛了下来,面上的神色也变得柔和,泡在温热的水中,突然发现或许做兄妹也是不错的选择!   绾意将之推进屋子,房门关闭的刹那,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她知道自己很是自私,为了自己心中畅快,硬是要南攻城接受这兄妹的名,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她这种无言的拒绝比直接点破更狠,杀人不见血。   默默回到屋子,拾起桌上的卷宗,却无心观看,直到南攻城一身清爽出现在屋子里面她都没有察觉到。   南攻城在她对面坐下,脸色沉重的道了一句,“流云的大战看来要提前了!”   “什么?”绾意一惊,胸口突突突的跳动着。   “我说可能等不到春天,恐怕这场关乎流云生死存亡的一战就要在这个大雪中展开!”   听得他话语中的谨慎与严重,绾意面色深沉,握着卷宗的手指狠狠用力,像是要将之撕裂,她茫然的抬起头,哽咽的问道:“怎么会……这么快?”   “我也没有料到,大雪纷飞,就连护城河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军旅寸步难行,此乃大战最忌,这样的战争无论成败死伤必然惨重,一般敌对之间都有默契,冬季休战。只是如今全城戒备,有消息传出,流云祈羽在邺都已经开始整顿三军,先锋部队已然开始朝云都进发!”   绾意唇齿苍白,一闭眼,深深一呼吸,复又睁开,将所有的懦弱与胆怯抛却,眼茫如剑,犀利如钢,她犹如运筹策于帷幄之中的将领,冷静自持的问道:“领军是何人?可是军师天灭?”   “不是,是流云祈羽亲自领军!”   “是吗?军师天灭可有随军进发?”绾意有些着急的问道,这个男人一直便是一个变数,她不能容许她的祈羽在前面拼死奋战,却因为后门起火,祸起萧墙。   “探子的报道中并没有他的消息,想必一直坐镇邺都吧!”南攻城不知道为何绾意如此在意那个天灭军师,就他看来,这天灭军师太过阴沉了,非良将,当日在金沙滩,与之共同抵制北定之时,他便发现此人杀气太重,而且手段毒辣。   绾意脑海突然想起当日在凤雏楼见到的那人,在根据泠月的反应,她几乎可以断定那人便是天灭,难道?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绾意的脑海中想起,当日自己马车失控,自己坠落水中,凤红鸾突然出现,斩断唯一的救命枯藤。后来根据自己推敲,再由泠月口中证实便可断定那场意外乃是天灭精心设计的,那么也就是说天灭和凤红鸾之间恐怕有一些无为人知的交易!   如今天灭下落不明,很有可能逗留在云都之中,再加上团子一直未归,很有可能是祈羽知道自己在云都等不及过来相救,却被天灭得知她的下落,先一步赶来。如今他作为敌军军师,贸然出现在云都城内,极有可能已经和凤红鸾联手,那么祈羽岂不是危险了?想到这儿绾意愈加不能平静下来。连忙让南攻城在云都的探子打探天灭的下落。   “斩家呢?斩家的态度如何?”绾意不会忘记当日在凤雏楼愚见流云笙歌和斩风,还有就是斩风娶了翎羽郡主,这期间的猫腻恐怕不寻常。毕竟斩风握着流云国大半的兵马,若是他们公然倒向流云笙歌,这场仗,祈羽岂不是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   “金陵斩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倒是西塘金家开始有所行动了!”   “怎么说?”绾意问道。   “听说金不换现在大量囤积粮食和药材,却并不表明支持哪一方,让人费解?”   “可曾探听到有没有另一股势力在其中翻腾?”绾意不禁想到玉冰清,流云将乱,她们岂会不趁机起事。   “你是指?”   绾意点头,玉冰清的事儿她没有瞒着南攻城,对她而言,若是连他都不能信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他还能信任谁呢?   “我再去找人查查!”南攻城亦是面色沉重,起身想要出去。   “等等,让张大哥他们去便可以了,你才刚回来,先休息一会儿吧!”绾意看着他眼下厚重的黑影,心口微疼。   南攻城刚毅的脸上突然绽放一抹浅笑,柔和了他刚猛的形象,“没关系,大战的时候几天几夜没合眼那是很正常的!”   绾意不知道再说什么,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其实你没有必要……”   “谁说没有必要的,”他突然咧嘴笑开,铁臂捶着自己刚猛的胸膛,“我妹妹遇到危险,我岂能置之不理!”   “可是……”栖凤怎么办?但是南攻城却不给她机会说完。   “没有什么可是,”南攻城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是我的选择!”   绾意看着她,眼中的压抑让南攻城一阵动容,突然跨步走到她面前,轻轻一揽,便将她揽入怀中,“别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幸福就好,管别人干什么!”   绾意好想问那你的幸福怎么办,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南攻城也没有让她开口。退出他的怀抱,两人一时无语。   “我走了,你小心点!”南攻城大步朝门口走去,直直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神色恍然。突然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深沉而压抑,带着丝丝哽咽,“我……真的好高兴有你这样的妹妹!”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022 兵临城下杀机暗生   北风呼号,长空雁叫,马蹄声碎,喇叭声咽,一寸江山一寸血,滔滔热血融化了这万里冰封,云都城外,两军对峙,黑压压的将士,一望无垠,将这片片霜雪之地,染上黑幕,对于云都守城的将士而言,前一刻还是醉生梦死,下一秒便是大军压进,谁也不曾想到流云祈羽的铁狼战骑竟然这么快就兵临城下!   全城戒备,挥戈而起,帝王将相都被从美人乡中拉出,急慌慌的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赶往皇宫。街市上,店面紧闭,人声萧条,偶有野狗嗷叫,公鸡嘶鸣,剩下便是死寂一般的阴霾。   金銮殿上,流云笙歌身穿天子龙袍,凤目煞人,清朗孤月的面上如今阴霾沉沉,看着底下那一片慌神失主的栋梁之臣,只觉讽刺无比,突来一声大喝:“全都给朕安静下来!”长身站起,高大的身躯如真龙一般闪着金色光,看的一众朝臣眩晕。   只见他长袖一挥,指着那惶惶然的大臣怒斥道:“这敌军还没攻城,你们就这等模样,这若是打起战来,你们岂不是要一个个开城投降!”   “臣不敢,陛下息怒!”一听这话,这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臣齐齐跪倒在地,浑身瑟缩。   “哼!”流云笙歌轻声了一句,退回龙椅上,凤眼眯呈,金光四射,“如今大敌当前,诸位爱卿有何良计,可为朕解忧!”   此话一出,底下鸦雀无声,那些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瑟缩着脑袋,埋首于地面。流云笙歌一看他们这等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如今局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浪费时间,沉声喝道:“定国将军聂成何在!”   “臣在!”说话间,一个身穿玄铁铠甲,头戴红缨墨盔,年约半百的老将出列,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全场。   “先帝在时,每论起当年奉天谷一战都不由感慨将军当年之威姿,今国难当前,祈王流云祈羽不服教化,不尊皇命,公然起兵,朕本欲念手足情深,软言规劝,然,祈王一意孤行,挥师南下,直逼云都,置流云百姓安危于不顾,朕岂能再忍!将军雄姿英发,智谋过人,朕就把这流云江山以及朕的性命交给将军,望将军不要辜负朕的期望!来人啊!取龙鳞剑!”一番言语铿锵有力,这聂成久负盛名,乃当世数一数二的良将,因年轻时功高震主,不通达人情,为君王与朝臣所嫌,如今获此殊荣,哪里不拼劲全力为君王分忧。   单膝跪下,接龙鳞剑,金光璀璨,削铁如泥,“臣誓死护我流云安危,绝不让逆贼再进雷池一步!”   “将军辛苦了,这就有劳将军出城迎战,朕定当为你擂鼓助阵,以震国威!”   “谢陛下!臣告退!”说着便执剑而出。   “诸位爱卿各司其职,都且退下,殇老丞相留下!”说完,又吩咐身旁的李国忠去相府请百里凤熙,这才退下朝堂,直奔御书房。   兵贵神速,流云祈羽这一招让流云笙歌险些乱了阵脚,流云笙歌还在御书房与殇百味深谈,门外就传来阵阵马蹄声,小太监急匆匆的送上文书。   “启……禀皇上,聂老将军未至阵前便被一众黑衣人暗杀,血溅当场,无回天之力!”   “什么!”流云笙歌大惊,一跃而起,脸色阴沉的可怖,“立即传令九门提督带兵镇压,势要将藏在云都的探子一网打尽,宁可错杀三千,绝不翻过一个!”少年帝王染血成狂,风雨萧条之际,再顾不得仁德治国。   殇百味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旧时温润君子逐渐退下虚伪的外衣,将嗜血的一面显露在众人面前,波澜不惊。   流云笙歌遣退了众人,复又将视线投向殇百味,沉声问道:“如今国难当头,老丞相难道还要帮那逆贼吗?”   “臣惶恐,请恕臣无力回天!”   “好个无力回天,”流云笙歌突然仰头大笑,笑的狰狞张狂,俨如鬼魅,突然眼露阴鸷之光,“既然如此,朕就让你看看你一心护佑的民主是如何将剑头指向自己的子民,是如何走向毁灭之道的!殇百味朕要让你看着因为你的迂腐导致流云大好江山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说罢朝着门外唤道:“来人啊!丞相殇百味勾结逆贼,意图造反,今革去一切职务,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将之押了下去,殇百味面上含笑,不骄不躁的任由这囹圄之灾凭空而下。   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流云笙歌绕过案桌,行至屏风之后,瞬间消失在御书房中,待再次出现,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李国忠携着百里凤熙匆匆赶来,惊见君王满脸郁色,百里凤熙一袭紫袍,单膝而跪,李国忠在流云笙歌的示意下,退守门外。   “罪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永远的云淡风起,其实面对的是掌控生杀大权的帝王,仍然如此。   流云笙歌目光如炬,在他身上扫视一遍,并未唤他起来,“你知道朕为何让人唤你入宫吗?”   “臣不知!”   “不知,这天下还有你百里凤熙不知的事儿!”流云笙歌嘲讽的一扬唇角,“祈王大军压境,老将军聂成未出云都,便遭暗杀,如此明目张胆的公然暗杀,显然不把朕放在眼里,爱卿身为国之栋梁,可有良计献上?”   “臣愚昧!”   他这般不合作的态度早在流云笙歌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急,慢条斯理的走到百里凤熙面前,“既然爱卿自称愚昧,不愿动脑,朕也不勉强,但如今这事只需爱卿动动嘴巴,便能办成,这可是一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端看爱卿愿不愿意为朕分忧了!”   “君为臣纲,为陛下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职责,臣岂有不愿之理!”   “那就好!”得到满意的答案,流云笙歌心情甚是愉悦,亲自将他扶起,突然三拍手,很是神秘的喊道:“来人啊!将人带上来!”   说话间,两个暗卫夹着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御书房中,那女子垂着脑袋,显然已经昏厥,白皙的雪衣上沾满污秽,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发丝如墨,长长的悬在空气,百里凤熙呼吸一阵,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出现,惊讶指着那女子,将视线投向笑意深沉的流云笙歌。   “陛下,这是……”   流云笙歌慢慢走向那人,轻轻抬起那低垂的脑袋,面色尽是得意与残忍,“没有她,如何能牵制住朕的好皇弟!”   023 倾城之战美人成煞   撩开暗黑的乌发,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容骤然呈现在百里凤熙的眼前,弯弯的眉眼,边角张扬的上翘着,细密的睫毛,无声无息的耷拉着,掩盖住那双璀璨的清眸,秀挺的玉鼻似有若无的呵着气,水润丰泽的唇瓣现如今妖艳如红梅,在血中浸染之后更增添一抹绝艳的哀戚,嘴角一道血痕已然干涸,想来已经昏睡很久了。   百里凤熙面上青紫交加,一双无欲无求的眼迸射出愤怒的火光,藏在宽袖之下的手捏得骨骼咯吱咯吱的响,他心目中的神女近在眼前,却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奕奕,如同一个失去生命的娃娃无声无息的受人制约。   百里凤熙的怒气流云笙歌不是没看到,但是他丝毫不担心他会反了他,投向流云祈羽,因为得萧绾意一人,便能掌控全局,看着他浑身紧绷,极度压抑的模样,流云笙歌的心中畅快极了,真想看看他无所不能的十四弟在天下和美人面前会做怎样的选择?   流云笙歌朝着暗卫打了个响指,眨眼之间,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他慢条斯理的踱回座位,端起案桌上的茶水,悠哉游哉的品尝,耐心十足的等待着某人的选择。   百里凤熙紧紧的闭上眼,试图将绾意了无声息的模样从脑海中抹去,浑身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嵌入掌心的手指也放松了下来,唯有那光洁的指甲顶端隐隐泛着一层梅红。掩去一身傲骨,不得不在眼前的男子面前屈服,“陛下希望臣怎么做!”他的声音哽咽的像是被扭紧的自来水阀,好不容易迸出那几个字似是要用尽他一生的力气。   “朕并不希望你做什么,朕只是想看看朕的好皇弟,在江山美人面前该做什么选择?爱卿可有雅兴陪朕一起去看一出好戏!”明明是那般温润儒雅平淡无常的语气,可是为什么这话听在百里凤熙眼中却是胆颤寒惊呢?头一次他开始认真审视着眼前的一国帝王,韬光养晦二十年,身居太子之位,在皇权与家族利益之间流转的男子,以不变应万变,身在局外,看头全局,将所有人的要害捏在手中,必要时,一举摧毁,这该是什么多么可怕的心机啊!   大雪初停,天空中难得出现一轮暖日,将那一片银装换成金装,美丽而刺目。流云祈羽满头墨发飞扬跋扈,也不绾起,刚猛有力的手臂中握着森寒森寒的雪吟剑,那本来锃亮剔透的剑身因着主人的魔性闪上了血色的光芒,他穿着玄铁战甲,内着血色中衣,足凳精致皮质马靴,高高的坐在战马上,闭目养神,突然他张开一双妖瞳,眸中鬼魅森寒,似有恶鬼困兽在其间翻腾。   他眼如闪电,直视那城墙之上突然出现的人,周身的戾气瞬间化成条条巨龙,呼号着,狂躁着,似要回天灭地,似要颠倒乾坤!   流云笙歌一生黄金战甲携着百里凤熙和一众护卫登上城楼,看着城门外那个俨如鬼魅杀神的男子,不由的扬起笑意,冲着那底下之人高声喊道:“朕的好皇弟,多日不见,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你我挥戈而战,真是令皇兄好生惋惜啊!”   流云笙歌埋头轻叹,若是不知道他为人的人见了,铁定会认为这人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兄长,然而站在一旁的百里凤熙却只是轻蔑一笑,帝王无情,又哪里会惋惜呢?   流云祈羽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径自闭目眼神,暖暖的阳光照射在他冰寒的脸上,却丝毫照不暖他周身的寒气,他突然挥舞起手中的雪吟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来,然而一举歼灭,如今他既然都来送死了,他岂有不收之理呢?高举着雪吟剑,只需他一声令下,全军整装待戈,很快便能结束这场战争!   “何必如此心急呢?”流云笙歌见他如此,眼下一寒,周围的士兵都握紧手中的兵器跃跃欲试,“即使皇弟不想听朕说,那么铁定想听另一个人说!来人啊,请公主上来!”   流云祈羽睁开寒光满布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渐渐浮现在城墙之上的女子,一如既往的白皙如雪,一如既往的夺人眼眶,那女子在众人的挟持下,被推至高台之上,半个身子悬空,底下是高高的铁栅,士兵尖细的枪头锃亮闪耀,只要身后之人一松手,那女子便要坠落城门,葬于枪腹之下。   流云笙歌扯着女子乌顺的发,将她的整个脸呈现在流云祈羽的面前,得意的捏着她的下颚,对上流云祈羽便是一阵挑衅,“真是水灵灵的美人啊,朕的一众将士没人不想一亲芳泽,可是怎么办呢,她说她是皇弟你的女人,可是朕也看上她了怎么办?”突然他眼露寒光,手下一用力,嘎吱一声,那尖细的下巴便与上面脱节,疼痛使得她睁大一双眼,眸光盈盈,似有泪水萦绕,她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滑落。   “啧啧,真是倔强的女人啊!天生就是祸水!”   流云祈羽浑身的煞气突然变重,手中的雪吟剑亦发出嘶鸣,双目如炬,恨不得将流云笙歌碎尸万段,长剑横起,乌发纷乱,紧抿着的唇瓣抖动着张开,贝齿嘎吱嘎吱作响,一双眸比晚霞还要鲜艳,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足蹬坐下良马,伴随着一声马叫嘶鸣,整个人悬于半空,脚下似是踏着哪吒的风火轮,形如闪电,动如雷霆,飞快的朝着流云笙歌杀去。   流云笙歌眼下微惊,面上却笑得更加邪魅,“既然皇弟如此在意这女人,给你便是!”说着轻轻一推,那女子的身子直线而下。   流云祈羽血瞳忽闪,速度却不见缓慢,只是改变方向朝着那急速坠落的声音飞奔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两人即将碰触到一起,底下栅栏内,挥舞着长戈的士兵中,一道响亮的嘶吼声响破天际,“小心有诈!”说着便欲冲天而出。   流云笙歌神色严峻,对着底下的一众士兵命令道:“给朕格杀勿论!”   流云祈羽听到那嘶吼,却并没有减慢速度,也没有改变方向,反而更加快速的朝那女子奔去,强大的戾气包围着女子,只见那女子忽的睁开一双寒眸,寒芒四射,本该被绑住的双手,突然夹着几枚泛着幽蓝光晕的毒针,刚欲发射,却见眼前一道血光,手中的毒针瞬间滑落,一双寒眸带着惊恐之色,看着渐行渐远的男子,于高空中挥舞着煞人的苍茫巨剑,那剑身还在滴落着一颗颗血色的珠子,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流云祈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女子跌落城墙,身子被铁栅贯穿,死不瞑目,手中的剑当空一滑,一道剑气从那女子面上扫过,勾落一层面皮,露出一张与绾意截然不同的脸。他面带嘲讽的割下那女子的面皮,挑在剑锋之上,无声的向着城墙之上的流云笙歌宣誓。   一众文臣看着那女子血肉淋漓的脸无不呕吐不止,就连百里凤熙亦不忍的侧过脸,唯有流云笙歌张扬的笑着,很是无情的道了一句:“这么容易就被识破,死了活该!只是皇弟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将女子最为珍视的脸毁了!”   流云兄弟当真是虎狼之子,即使外表看起来多神圣不可侵犯,也掩饰不住骨子里嗜血残忍的魔性。   流云祈羽长剑一甩,那还滴着鲜血的面皮便直直的朝着流云笙歌袭去,流云笙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就在那血皮即将落在流云笙歌脸上的刹那,凭空出现一道湛蓝色的身影,一挥掌,那面皮瞬间尸骨无存。   流云陌琛面如幼稚的孩童,一双眸却是暗淡无光,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整个人挡在流云笙歌前面。   流云祈羽血眸微眯着,退回马上,那埋伏在敌军之中,因为急于救流云祈羽而暴露身份的男子,几经争斗,方才脱了身,有些狼狈退回流云祈羽身边,露出了天灭军师阴邪十足的脸。他本打算混在敌军中,来个里应外合,哪里知道流云祈羽这厮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以身犯险,使得他提前暴露身份,早知道萧绾意这个女人如此的阴魂不散,他早就该杀了她,那还有今日之祸!   “皇弟,皇兄这出戏精彩不,还有更精彩的,你如果想要知道萧绾意的下落,就跟琛弟走!”刚刚一场李代桃僵才被人识破,如今故技重施,傻子才会中计。   天灭担忧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流云祈羽,“不要去,定是诈我们的!”   流云祈羽充耳不闻,眼睛直直的看着阳光下笑的好不开怀的流云笙歌,他似是笃定他一定会去,对着流云陌琛下了一个指令,便耐心等候。   流云笙歌当然敢笃定流云祈羽一定会去,即使明知是陷阱,但是为了萧绾意,他一定会去!果不其然,流云祈羽施展轻功,弃这一众战士于不顾,追随着流云陌琛而去……   024 香魂陨无情最恨   天灭咬牙切齿的看着已然消失无踪的流云祈羽,先前还振奋无比的士气瞬间消散,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茫然,渐渐骚动起来。   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手法有些恶劣,但是战场无父子,兵不厌诈。若说流云祈羽诡异的行军手法让人惊叹,那么流云笙歌对于人性计谋的掌握那可是炉火纯青。百里凤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这流云兄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不自觉看向流云祈羽离开的方向,那里又将会有怎样的阴谋等着他呢?   “全都给本座安静下来!”天灭眼神犀利,黑面深沉,动作流利的翻身上马,声音高亢而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常年军旅生涯形成的威压,让他在关键时刻能够冷静自持,及时思索利弊,稳定军心。   “这是敌人的诡计,我们从祁连山打到云都城外,前面就是云都皇宫,封侯拜相,富贵荣华就在等着你们,你们若是被敌人的这等伎俩吓住了,那还不如现在就将项上人头割下,送给他们得了!”他的话语铿锵有力,直叩战士的心口,很快的便引起了共鸣,骚动渐渐平复,那煞人的气势愈演愈烈,阳光灿烂折射出他们沸腾的斗志!   百里凤熙见此,一挑眉头,一场战斗决定胜负的并不仅仅是将领,还要看士兵的斗志,流云祈羽虽然被设计调走,但是这军心却并没有散,反而,斗志更加昂扬,他看好戏似的看着身边智计卓绝的帝王,却并没有看到丝毫忧色,他真的很疑惑是什么样的筹码让他能如此胸有成竹,他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发展,男儿的热血被流云兄弟彻底点燃!   天灭满意的看着斗志昂扬的士兵,而后转身抬头,挑衅的看着城楼上的流云笙歌,他以为只有他一人知道萧绾意是流云祈羽的把柄吗?“怎么样?如今我军斗志十足,势必要拿下云都,入主天下,流云笙歌你身为流云皇族的子弟,不尊遗诏,擅自夺位,陷害兄弟,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难不成你还准备拿出另一个萧绾意来吗?”   流云笙歌摇摇头,直道:“非也非也,萧绾意这份大礼是朕送给皇弟的大礼,至于你天灭嘛,朕另外备了一份礼物给你,来人啊,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一身孤傲的泠月在一众士兵的压制下,缓缓走上城门,她的步履很慢,她的面色沉着,她的眼睛死寂如水,一步一步,从低处到高处,脚下是一块块青砖铺就的阶梯,这阶梯对她而言就像是通往皇权的路,只可惜四面没有种植的血色妖娆的荼靡,只有一排排满身腐烂腥臭的人,让人作呕。   终于她踏上高台,立在那一代帝王的身旁,神情自若的抬眼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爱的人英姿飒爽,立于军队前面,统领三军,这是何等的威武,何等的荣耀!她收回视线,泰然处之的朝着流云笙歌躬身行礼,“泠月拜见陛下!”   “泠月姑娘真是好胆识,如此气魄真不像是烟花之地走出的女子!”流云笙歌佩服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清新灵动的眼如今啐满了睿智的光,轻躁浮夸的装扮已然退去,换上了一袭粗布麻衣,淳朴的就像是乡村中走出的小丫头似的,只是那饱经沧桑的容颜却早已随着时间的变化退去一身青嫩。   只可惜……流云笙歌心中幽幽一声叹息,面上哀婉的指着云都城外,马上高坐的天灭,问道:“泠月姑娘可认识那人!”   泠月眉眼一挑,语气柔婉:“当然认得!”   “哦?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朕他是谁?”   泠月有些不解的迟疑了几秒,在众人的等待之中缓缓开口:“祈王殿下座下第一军师天灭,有诸葛孔明之智,张良之才,乃当世久负盛名的智囊!”   泠月说完,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静默,流云笙歌神情专注的看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不深,却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帝王的沉默,那就像是凌迟一个人一般。   “没有了吗?”良久,在泠月险些虚脱倒地之前,他终于开口。   泠月一撩被风吹散的发,语气轻飘如风,“不然,还会有什么呢?”   “朕还以为你会说他的本名就什么,是哪儿人,以前是干什么之类的!”   “请恕小女子无知,对于天灭军师是本名叫什么,是哪儿,以前是干什么之类的,泠月还真的不知道,陛下应当早点告知泠月,泠月一定找人连他的祖宗三代都打听清楚!”   “好个伶牙俐齿的美人,你如此痴心待他,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呢?把你丢在青楼妓馆里,从此一双玉臂万人枕,从此萧郎是路人?”   泠月心下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染上心头,面色死寂,她知道眼前的帝王早已将她的身份调查的一清二楚,今日来此早就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只是若是因为自己成了别人威胁他的把柄,那么她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只是未带她有所行动,那人便先开口了。   自从泠月出现在城楼之上的那一刻,天灭便知大事不妙,因着隔的远,他虽然看到泠月与流云笙歌在交谈,但是却听不到两人说的话,尤其看着那个一直被自己丢弃的女子时而淡笑,时而清冷,更是心痒难耐,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上心头,从未有过的躁动此刻在心口升腾。   “怎么,这就是你给本座的大礼,一个青楼女子,你是想用她给本座提鞋,还是给我们兄弟暖床啊!”轻鄙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吐出,那话语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飞针,准确无误的刺进泠月的胸口。   天灭身后的士兵一阵哄笑,似在嘲笑流云笙歌的无知,竟然给他们军师送一个女人,还是个青楼女子,难道他不会打听打听,他们军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嘛!   “就是,这娘们长得标志,就是弱了点,你这皇帝当的忒小气了点,就算是想用美色收买咱们,也得多送些啊,咱们兄弟也不贪,就把你后宫那些娘娘让几个出来就行了!”说话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名字叫李虎,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力大无穷,未投军之前是占山为王的土霸王,后来被流云祈羽收服,乖乖做了个头目,这些年随着流云祈羽南征百战,立下不少战马功劳,如今当了个将军,却还是流氓气。   他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天灭身处在这一片鄙夷的笑声中,心口沉闷,似要爆破,双手紧握成拳,嘎吱嘎吱的骨骼脆响显示着他的怒气。   流云笙歌听了这话,顿时面下一沉,那李虎话里面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乖乖做戴绿帽子的乌龟吗?是个男人谁能忍受这些。于是也没有心思跟那些人周旋,对着身后的文涛使了一记眼色,而后对着那一群哄笑不已的士兵说道:“你们当真是愚不可待,被人当猴耍都不知道,你们拼死拼活,拿命打下的江山,殊不知都到了外族人的口袋里面,你们还有脸在这儿与朕嬉笑,你们就不怕死后没脸见列祖列宗吗?”   笑声骤然止住,那李虎大喝一声:“狗皇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流云笙歌轻蔑一笑,指着李虎身旁的天灭,冷声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狗皇帝你想挑拨离间还早着呢,他是我们的军师,是我们患难与共的兄弟!”   “哼!愚昧!”流云笙歌冷哼一声,眸光锐利,凉薄的说道:“军师?兄弟?他是栖凤派来的细作,地地道道的栖凤人,栖凤人是你的兄弟,你们还当自己是流云的子民吗?”此话一出无疑是扔下一枚炸弹,轰炸得祈王军血肉横飞。   “你……你有什么证据!”李虎脸色骤红,指着流云笙歌一阵质问。   流云笙歌一把拉着浑身僵硬的泠月,道:“她就是证据,泠月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025 香魂陨无情最恨2   凛冽的风刀刮得泠月体无完肤,她木然的抬起头,看着城下对她嗤之以鼻的男子,突然凄凉一笑,绝艳的凄美动人心扉,眸光流转间只是悲凉,“我该说些什么呢?”   “当然是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毕竟你是他的女人不是吗?”   “呵呵呵!”泠月笑的有些讽刺,呼啸的冷风吹过,吹去她眼底的脆弱,她看着胸有成竹的流云笙歌,嘲讽道:“他的女人?陛下莫要忘了,泠月不过是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妓—女罢了,只要有钱,谁都能睡,他……”泠月微微勾起唇角,指着底下的天灭,笑的轻浮,“说不定还真跟我睡过,只是怎么办呢,跟我睡过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流云笙歌眸下阴沉,看着眼前女子轻浮淫邪的面容,不发一语,女人真是傻透了!“你真以为朕需要你来告诉朕他是谁吗?愚蠢的女人,死到临头,朕不过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是要闯进去!”说罢,大手一松,将之推倒在地,而后对上那千军万马中的男子道:“萧毅寒,这女人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栖凤第一世家,父为当朝丞相,妹妹又是当朝皇后,冲冠后宫,朕真的很好奇,如此天之骄子的你,为何远离国土,混迹在我流云军中,莫不是想要挑起我流云兄弟的战争,与栖凤里应外合,一举攻打我流云吧!”   天灭,不,萧毅寒面色冷凝成霜,周身似有冰水浇灌,十指泛白,薄唇紧紧抿着,一双细眸锐利狠绝,无视周围人投来的视线,直直看向志得意满的流云笙歌,“看来本座真是小看你了,论心机,你流云笙歌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你以为就凭你一面之词,别人就会信你,还是你以为找了个青楼女子在这妖言惑众,我十万铁骑就会倒退一步!简直是天方缪谈!”   “是吗?你自己看看你前后左右,看谁还相信你!”流云笙歌笑的好不得意。   萧毅寒大惊,扭头对上李虎审视的眼神,心下便是一沉,一记狠毒的眸光扫了过去。一瞬间,两军陷入僵局,祈王军先是主帅弃军离开,又是军师疑为细作,大受打击。   就在这时,被推倒在地的泠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挣脱开士兵的阻拦,蹒跚跑到城墙边,疯狂的大笑起来,扯着流云笙歌便是一顿疯言疯语,“陛下,陛下,泠月都照你说的做了,你答应为泠月赎身,让泠月进宫当娘娘,你可不能食言而肥,不讲信用哦!”   流云笙歌一脸阴沉看着眼露寒光的泠月,心下一狠,一记掌风便当空扫了过去,两人离得进,流云笙歌又起了杀机,出手毫不留情,这不泠月瘦削的身子被震的老远,未落地,便喷出大片血花,血花在空中一片飞舞,融化了皑皑白雪。   局势逆转,李虎手执开山斧,目眦俱裂,熊熊的气焰从鼻腔中喷射而出,大喝道:“尔等鼠辈,打不过爷爷,尽耍些无耻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全城戒备,随着李虎的一声吼,他身后三万先锋军,个个操起手中的武器,怒气腾腾的欲要攻城!   “陛下小心!”   一群士兵将流云笙歌保护的里三层外三层,流云笙歌拨开人群,无视危险,站在最前方,让人将奄奄一息的泠月押到他身边,并将之揽在身前,对着底下的人说道:“朕今日就站在这里,若是有胆量就要取朕的命!”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流云笙歌狠绝在泠月耳旁低声说道:“看着吧,好好看看自己有多愚蠢!”   他以泠月为肉盾,一则是保护自己,二则嘛,也是再考验萧毅寒,天下皆知天下王流云祈羽座下第一智囊天灭军师,不但智谋过人,而且是出了名的黑衣神箭,不但能百步穿杨,更能连发三箭,渐渐命中目标。此时他就站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萧毅寒一定会在众人的要求之下来杀他,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必然会动手,到时候泠月必死,如此萧毅寒便会心神大乱,流云祈羽被他使计调走,萧毅寒又心神大乱,当凭李虎这群空有蛮力的武将,这一战的胜败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萧毅寒接了属下送上的长弓,搭上例不虚发的箭,那箭头银亮锋利,被做成倒钩,若是刺入血肉,不死也会让人掉一块肉,比死还痛苦。如今这箭头指着他此生最爱的女子,长风中她的身影摇曳着,满头发丝披散着,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丝,她的身上穿着的是初见之时的麻布裙,时间在流转,朵朵白云遮住了温暖的日头,冷漠,阴暗突然降落。   人生总有那么无可奈何,泠月以为她不会哭,可是当他手中的箭如破空之势直入她心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哭了,眼泪漠然的留下,嘴角却逞强的勾起,她不想自己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秒钟时带着恨意,带着苍凉的,她希望笑着和过去告别,笑着和他告别,这一生太苦,若有来生,她宁愿化成溪边的一株柳树,停留在故乡的门前,来来往往的都是她熟悉的乡亲,也许还会遇着他,那一刻天空会吹来淡淡的风,她的柳絮将飘散在空气中,落在他行进的路上,若有那么一刻,他是否会知晓这是她耗尽生命为他开出的花……   绾意骑着快马,身边跟着南攻城李大和张渊,匆匆赶来,看到的却是泠月缓缓的落下城墙,她的胸前眨着一把箭,她的眼中无泪无爱,她的生命停留在这狼烟滚滚的战场中,她的人生因一人而精彩,又因他而悲凉,既相爱,何相别。遥想当初凤雏楼的朝夕相对,如今鲜活的生命就在这无情的战争的悄然逝去,她的痴心不悔,得到的是什么,心爱之人的当空一箭;她的执着等待,等待的是什么,不是生离是死别!   少女初识情滋味,为君吟唱相思曲。而今情根深种时,天上人家两相别。   香魂陨落,薄情谁恨,这天地苍茫,男儿的战争为何要女子来撒这热血?战争一触即发,随着萧毅寒的那一箭,两军正式交战,擂鼓声声,刀剑相接,吼声冲天,绾意在南攻城三人的护卫之下,直冲战场,想要接下泠月那千疮百孔的身躯,却被这人山人海的打斗阻拦着。   眼见着泠月的身躯就要落下,那底下竟然是一排排闪着黝黑光亮的铁栅栏,若是落下去……绾意不敢想象,脸色瞬间苍白,拼了命的朝着那边奔去,却还是来不及。绾意颓然的闭上眼,不忍看着那绝世倾城的女子如此悲凉的离开。   当是时,城楼之上的流云笙歌也看到混战中的绾意,大喝一声:“活捉那女子,赏金千万!”   越来越多的士兵朝着他们冲来,血光冲天,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洒在绾意雪白的衣服上,南攻城他们渐渐不敌,但是凭着常年征战的毅力,尽管身上大大小小都负了伤,却还是极力杀出重围。   这时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响起,萧毅寒带着一众士兵,前来相救,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他眼中煞红,冲着绾意一声吼道:“快上马,王爷被流云笙歌施计引开了,朝断盟台方向,你快去阻止他!”   绾意一惊,再顾不得其他,翻身上马,与南攻城交汇了一记眼神,绝尘而去。   026 大风悲修罗杀神   马蹄声声,刀剑齐鸣,舞一曲沧桑,道一生枯黄,将军当挽弓,美人暗沉吟,一骑寻郎去,共赴此生情。   断盟台亦是断头台,绾意发了疯似的猛抽座下的战马,面色冷凝成霜,呼号刺骨的风吹痛了她的脸,迷离了她的眼,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胸口扑扑的直乱跳,仿佛下一秒那颗鲜活的心脏就要挣脱出束缚,跳脱出来。明明这般柔弱的身子,却能散发出这等气势,那种视死如归的拼命法让一众奉命阻挡她去处的士兵望而生畏,她的马蹄所到之处,便是毫不留情的践踏,曾几何时,在乱世烽烟中,她也练就一颗钢铁般的心。   成王败寇,要想活着,就得从别人的尸体踩过去。   南攻城终于挣脱了士兵的阻拦,夺了一骑,翻身上马朝着绾意追去,城楼上的百里凤熙早在绾意出现的那一刹那视线就不曾从那个清丽无双的女子身上移开,看着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流云祈羽,百里凤熙心中苦涩不堪,但却无可奈何。   “百里爱卿怎么还在这里,断盟台那边又一场好戏开罗,爱卿可愿赏脸随着一看?”流云笙歌笑的愈加深沉,那笑让百里凤熙胆战心惊,一局接一局,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虽然错估了泠月这颗棋子,然而到如今短兵交接,城外战事输死拼搏,他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甚至扬言要看好戏,百里凤熙不禁好奇,那断盟台上到底有怎么陷阱能让刀里来火里去的天下王有去无回呢?   “微臣乐意之至!”   断盟台乃是皇宫北门的一个荒台,传言流云开国皇帝年轻时心系一女子,却为了权势而使其苦等一生,生离成死别,那女子临终前留下遗言,断盟台上断肠人,断肠人恨无心人,无心人在天涯外,天涯茫茫难相见,愿此生生死茫茫皆不见!自此断盟台乃是一不祥之地,流云先祖建立皇宫之时,再三考虑却还是将其纳入皇宫范围,但是毕生都没有踏上断盟台。   接下来几代君王亦认为这断盟台乃是不详之地,直到三十年前,流云中兴,先帝流云寒与帝妃墨雪伊携手断盟台,阅三军,挥师天下,开创流云盛世,一度成为流云上下脍炙人口的美谈,然帝王情薄,宫锁战魂,一代战神魂断深宫,令人哀婉!   断盟台高数十米,未建立流云皇宫前,凭借先天优势,成为云都护城墙,绾意顺着云都城墙绕了一圈,终于到了断盟台,沧桑斑驳的三个字诉说着女儿的哀怨,帝王的无情。绾意看着高高的城墙,四周连阶梯都没有不由的开始犯难,踱着马儿在周围绕了一圈,只见墙角处一威武的战马,通体白毛,银色亮眼,不见一丝杂质,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流云祈羽的战马白刹,如今白刹在此,城墙上的青苔隐约有着被破坏的迹象,绾意几乎可以断定祈羽便在这断盟台上,只是一墙之隔,她又不会轻功,若是在绕回城门,赶至皇宫,从里面的台阶上去,莫说时间不等人,怕是她还没入云都就会被流云笙歌的人大卸八块!   正在绾意无计可施之际,南攻城骑着快马匆匆赶来,双手一勒缰绳,瞬间一道嘶鸣声划破长空,他轻巧的纵身下马,二话没说,身后揽着绾意的腰身,施展天云纵,脚下如踩阶梯一般,脸不红,胸不喘,眨眼之间便上了断盟台。   绾意偷觑一眼身后的高墙,心中戚戚然。若是没有南攻城的帮忙,就算太阳下山她也爬不上来。   先前在城墙底下并没有感觉,这一上高墙,冷风骤然吹过,绾意单薄的身子一阵颤抖,耳边是如同死神呜咽一般的呼号声,那风声渐渐化作女子的悲吟,从满怀期待的守望,到麻木迷惘的等待,而后经过时间的蹉跎,爱变成了恨,恨天恨地,恨不得毁灭天地。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练武之人耳力极佳,南攻城凝神细听,隐约听到刀兵交接的打斗声,还有这强大的威压,就算离得老远都能感觉到。   绾意也知道这时不是瞎想的时候,跟着南攻城朝着断盟台的中心飞奔而去,越往前,那杀伐之气越重,风势也越强,卷起地上的飞雪,刺得人一片迷离,渐渐寸步难行。   南攻城闪身护在绾意身前,急吼吼的吼道:“不行,这风势太大,我们根本走不过去!想来是两个武功高强的人互拼内力,我们若是硬闯的话,很容易被真气所伤!”   前方撕心裂肺的打斗声不间断的传入绾意耳中,早就在上这断盟台就觉着这风刮的有些不正常,这会儿离断盟台的中心祭台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风是祈羽身上的戾气所化,祈羽身上的戾气随着他情绪的变化,时而强烈,时而衰弱,如此强烈到似将欲毁天灭地的气势想必祈羽一定受到重创,此刻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奔到他身边,哪里还管的了其他。   绾意一把推开南攻城,直直朝着飓风中央艰难行进,冷冽的风刀一记又一记的从她的周身飞过,先前绾意还能勉强躲过,后来直接就像是一块豆腐,任由它切来切去。   “丝!”一记风刀从脸颊滑过,留下一道血影,追赶上来的南攻城见她如此,怒气突生,沉着一张脸,死死将之护在怀中。   “你真是太胡闹了!这么大的风势就算我们有内力的都不能全身而退,何况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想要送死,直接跳下这断盟台便成,何必这般活受罪!像你这样,就算见到流云祈羽,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到时候你是去帮他,还是嫌他的麻烦不够啊!”   绾意在他的吼骂声中,灵台骤然清明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莽撞了,这般冒险不但救不了祈羽,可能还会拖累他,这不是她来这儿的目的!想到这儿,绾意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南攻城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拉着她的手腕,将之护在身后,沉声道:“跟在我身后!”   绾意一瞬间觉得踏实无比,遇到南攻城这样的男子是她的幸运,没能爱上他是她没有福气,看着坚定刚毅的侧脸,她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   南攻城以真气护体,制成气盾,虽然极耗内力,但是效果确实很明显,那凌厉的风刀打在气盾上被震的老远,变成了娘娘腔的柔风。终于在南攻城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断盟台的中央祭台,风势依旧凌厉,但是绾意在南攻城的护卫下,抬头看向祭台中央。   汩汩鲜血汇聚成条条河流,似有生命一般流转着,冲天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偌大的祭台之上,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四处都是,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祭台称羡圆形,四周只剩下七七八八的蒙面黑衣人歪歪斜斜的站着,他们或手执长剑,或手舞大刀,黑衣大多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源源不断留着血,有的人甚至被一剑砍断了手脚,站都不能站,却还是死命的盯着祭台中央血色妖芒的男子,他手执巨剑,剑身一片血红,刚硬的盔甲已经被震碎,露出一声血衣,对襟长衫随着他的动作大开着,刚猛强健的肌肤上筋脉凹凸,一头银亮的发丝随风飘散,眸中血红一片,诉说着杀意,血瞳之中盛满哀伤,狰狞的神情势要毁灭天地。这人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祈羽,见他如此模样,再看看这尸横遍野的画面,绾意一阵心痛,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视线却落在他的身后,疑窦顿生……   027 人间凶器雪吟剑罡   他的身后,唯一一块光洁的地面上躺着一白衣女子,大片的血花染红了她的衣襟,浓密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绾意一时间看不清她的面容。那人了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而流云祈羽就像是一堵墙壁一般牢牢的挡在她身前,将所有的风雨遮挡,就算入了魔,神识全失,仍然不忘小心翼翼的护在那人身旁,这是那个冷心绝情的男人会做的事吗?   嫉妒在胸口升起,绾意恨死这陡然升起的情绪,以至于她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喉咙像是被烟呛着了一般,苦涩在她眼里升起。   先前她掩藏在暗处,看着流云笙歌以“她”为人质,要挟流云祈羽,他当时是怎么做的,挥舞着雪吟剑,不分青红皂白一剑斩杀,虽然那人不是她,但是他毫不迟疑的动作就像是天灭射向泠月的那只箭一般,直入她胸口,后来他被流云陌琛引开,她心急如焚,急匆匆出了城,奔赴战场,追至断盟台,看着满头银发,一双血瞳,时而懵懂如孩童,时而嗜血如妖魔,手执屠刀,成了那修罗杀神,她心疼如绞,恨不得冲进他怀中,却被南攻城阻止了。   两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祭台上的人注意,流云祈羽长身而立,浑身煞气逼人,丝毫不畏惧将他围得团团转的黑衣人,血色妖瞳直视前方。绾意顺着他的视线,这才看到满身血污的流云陌琛,那个稚嫩懵懂未开的男孩子,随着先帝的离开,失去了庇护,逐渐沦为杀人工具。   一身湛蓝色的华衣早已失去原来的面目,浑身的真气似被打散,整个人像是被抽去腿脚筋一般连爬都爬不起来,只剩下几根手指还能微微动着,流云陌琛浑身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的眼里荒芜一片,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喷出。   绾意有些不忍的侧过头,却看到流云祈羽身后,被风吹开乱发的那个女子的脸,一如既往,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在绾意心中扔下一枚炸弹,她怕自己看错,死命的看着那女子眉间,如期找到一颗美人痣,心突然有些微凉,来时那紧张焦急的情绪陡然无存。   那个一直如梦魇一般牵制着她的女人,那个意轩到死也难以忘怀的女人,那个让祈羽枕着冠盖三年之久的女人,凤云裳,一个早已失去的女人,却在此刻突然出现。当日她尸身被盗,流云祈羽重创她,伤了她的身,而今这女子再次出现,是否又会成为她和流云祈羽之间的重大考验呢?女人,为何如此可悲啊!   就在绾意感叹之际,流云祈羽慢慢扬起手中的雪吟剑,眸光阴冷,滚滚杀意涌现倒地不起的流云陌琛,绾意大骇,竟然鬼使神差的挡在流云陌琛的面前。   嗜血巨剑当空落下,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几缕发丝悠悠扬扬扫过她的鼻尖,她慢慢抬起头,眸光从先前的疾风骤雨,变成如今的淡漠清冷,她的清眸映衬他的一双血瞳,她看清了他的疑惑,看清了他的茫然,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够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流云陌琛已然变成这副模样,他何必还要痛下杀手,徒增杀业。   说完,她不在看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径自低下头,查看流云陌琛的伤势,她对医药并不在行,只是仰仗南攻城,南攻城封了他几处周身大穴,使得他不再吐血,绾意则在一旁帮助他处理小伤口,两人合作无间的样子,看在流云祈羽眼中顿成一股怒火。   煞气逼人,流云祈羽一掌劈向南攻城,南攻城没有防备,被他击个正着,震得老远,撞飞了石柱,呕出一大口血,绾意惊愕,闪过流云祈羽拉她入怀的动作,直直朝着南攻城奔去,担忧的扶起他。   “你没事吧!”她急切的问道。   南攻城想要安抚她,却不曾想流云祈羽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只是中了他一掌,竟然再三呕出鲜血,猛咳了起来,绾意一面轻拍着南攻城,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流云祈羽,那眼神看在流云祈羽眼中瞬间变成质问,魔性入脑,现存的一丝理智即将荡然无存,他突然发狂的挥舞着雪吟剑,一道剑气下去,便将一人拦腰斩断,又是一剑横扫,剩下的黑衣人又倒了大片,他继续挥舞着手中的人间杀器,绾意不断的作呕,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人不断蠕-动着身躯在寻找自己的下半身,直到腹中的内脏一股脑的流了满地……   人间炼狱,绾意呕得连眼泪都出来,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她自认不是良善之人,但是这等近乎屠杀的方式她却接受不了,他还是她认识的流云祈羽吗?如此狠绝的手段就连南攻城这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都看不下去,何况绾意,他压抑着胸口传来的阵阵痛楚,大手捂着绾意的眼睛,却被她拨开。   “不要看!”他沉声道。   “不,让我看,让我看看他还能造多少孽!”绾意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疯癫狂躁挥舞着人间凶器的男子,茫然无措。   而这时,流云笙歌携着百里凤熙在一众卫兵的护卫下直直朝着这里走来,看着满地如乱葬岗一般的场面,面色惊寒。   周人再无一丝活人的气息,流云祈羽正愁着无人来祭剑,这儿见流云笙歌带着一群人来,血眸骤亮,持剑横扫,幸好流云笙歌和百里凤熙眼疾手快,即使捕捉到他的动作,纵身闪开他的剑气,可是他身后的那些护卫就没那么容易了。   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流云祈羽却不管不顾,长剑一挥,剑罡之气犀利狠绝,在场的除了流云笙歌和百里凤熙没有几个不受波及的,幸好流云祈羽无暇顾及那些小喽啰,长剑一挥,便朝着百里凤熙袭去。   百里凤熙本就不敌流云祈羽,更何况此时的流云祈羽早已魔性攻心,手中又有上古宝剑,他根本无还手之力,只能一味闪躲,终于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眼见着一记剑罡直破面门,只能咬牙接下。   百里凤熙的嘴角不断溢出血丝,身子也越来越低,两脚踏着的石地上渐渐裂开数道细缝,眼见着那剑罡之气即将破了他的防御,死亡的之气逐渐袭来,他却在濒临绝望的刹那听到他一道熟悉的声音!   绾意再也看不下去了,奋力的从地上爬起,挣开南攻城的束缚,直直朝着流云祈羽飞奔而去。她虽然对百里凤熙无情,但是却当他是知己,回响往昔,他从未伤害过她,反而一直对她默默的护着她,甚至明知她设计陷害他,却不点破,甘愿入局。这份情她还不了,此刻如何还能看着流云祈羽取他性命。   流云祈羽血瞳一凝,无比困惑的看着手臂上那只软软的小手,然后对上那双写满不赞同的眼,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绾意以为流云祈羽恢复理智了,他却突然推开她,血眸一横,直射流云笙歌。   百里凤熙及时稳住绾意的身体,避免她跌倒在地,见她还欲冲上前去,面上突然凝重起来,喝道:“你不要命了啊!”   绾意无语,眼神焦急的看着他们兄弟相残。   百里凤熙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抬眼看着场上的动作,对绾意说道:“你放心,祈王杀不了皇上的!”   绾意不解的看着百里凤熙,对方却并没有回头,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激动中的两人。绾意亦专心致志的看着场上的两人,她从来没有发现这流云笙歌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虽然不敌祈羽,但是绝对不输百里凤熙,而且他的步伐诡异,明明几次可以出招,却生生放过,反而不断踩着凌乱的步伐,左闪右闪,毫无章法。   突然百里凤熙低吼一声:“不好!祈王危险!”   绾意不明所以,再次将视线投向场中的时候,却发现流云笙歌竟然制住了凤云裳的尸体……   028独摇离殇,花叶永不相见。   流云笙歌扣着凤云裳的尸体,面色清韵的对上满眼煞红的流云祈羽,昏黑的断盟台上突然射下一道璀璨的光芒,呼啸的煞气慢慢退去,他慢慢勾起嘴角,视线透过流云祈羽,看着难掩担忧之色的绾意,诡异一笑。   流云祈羽挥着雪吟剑,剑指朝天,满目煞神,满头银丝乱舞飞扬,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十四弟,皇兄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他故作困惑,金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璀璨,“萧绾意和凤云裳到底谁才是你的最爱?”   流云笙歌这个问题一出,不仅仅是流云祈羽满眼困惑,就连绾意也开始好奇的等待着。   “现如今,你虽然魔性侵脑,但是朕相信你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所以朕现在就让你做一个选择……”   他笑的诡异,绾意背后不自觉扬起一阵阴风。眼前一道银光闪现,神智清醒时,绾意赫然发现自己的颈项间竟然多了一把软剑,而那个持剑之人竟然是他,百里凤熙!   绾意看着她,面色平静如水面,不起波澜,无言斥责着,百里凤熙微微侧过脸去,不言不语,放在她肩膀上的剑却并没有离开。   “哈哈哈!”流云笙歌赞赏得看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百里凤熙,“百里爱卿不愧是我流云的重臣!”百里凤熙难堪的沉默着。   “十四弟,两个女人,你要谁!”流云笙歌敛去笑意,眼露寒芒,一字一顿说着令人窒息的话语。   流云祈羽背对着绾意,眼中红光冲天,俨然有翻江倒海之势,手中的雪吟剑发出阵阵龙吟,几乎没有思索,红影忽闪,妖冶的如同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独摇离殇,选死不选生!   啪啦一声心碎在寂静的胸腔中响起,绾意漠然的看着空落落的心房,眼中苍茫一片,颈项间的软剑慢慢收起,绾意笑的有点悲哀。不再看那场中之人,举步走向南攻城,语气冰凉一片,“可以走吗?”   南攻城在绾意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担忧的看着平静的绾意,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绾意扶着他一路朝着石阶走去,身后风声鹤唳,刀剑争鸣,她心口悲凉,眼露寒霜。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离中央祭台,却被流云笙歌带来的士兵阻拦,刀剑高举,她无畏无惧,恍若闲庭漫步,不急不躁。那些个士兵没有收到流云笙歌的命令,不知道该不该拦下两人,只能不住的后退,终于退无可退,阻着通往石阶的唯一道路,不再倒退。   “走开!”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很有威慑力。   士兵们面面相觑,却多少知道眼前这人放不得。   “放他们走!”正在两方对峙僵持的刹那,百里凤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士兵一看是百里凤熙,思索了一会儿,便让开了道路。   绾意举步要走,却被人拉住,有些困惑的看着身旁隐忍不发的南攻城。   南攻城几经挣扎,终于出手阻止她的步伐,眸中风雨变幻,面上如雨打芭蕉,终于他抬起头,简单的吐出一个字,“他……”   “让他去死好了!”   南攻城眼中一愣,他想说是她为流云祈羽而来,如今那人去还在生死徘徊中,他知道她绝对放不下,刚想阻止她的动作,免得她以后后悔,却听到她如此凉薄的话语。   绾意凉薄一语刚刚吐出,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疯狂的嘶吼,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似要冲破云霄,将天穿个洞来。众人的视线不由的朝着身后望去,绾意亦不自然的转身。   断盟台上,流云祈羽满身杀气,身子微勾,握剑的手举臂抽刺,却不见丝毫血液,雪吟剑号称人间凶器,中者必血尽而亡,这把剑跟着流云祈羽走南闯北,涂满了敌人的鲜血,它的剑锋犀利,却不曾想过那剑会有一天刺穿他最珍视的女子的胸膛。   这一瞬间绾意突然有些同情凤云裳,死了也得不到宁静,何其可悲!流云笙歌步步算计,招招阴谋,一步步击垮流云祈羽的心神。   流云祈羽眸中少见的清明,愕然的看着剑柄的沧桑如雪的女子,恍然若失,而这时,流云笙歌一记重拳,重重击打在凤云裳的背上,雪吟剑穿胸而过,凤云裳的身体直直朝着流云祈羽靠近,流云祈羽茫然的收回剑,接过她冰寒的身躯,颓然倒地。   绾意心痛的看着这一幕,独摇离殇,花叶永不相见。再爱又如何,终逃不过死亡的威胁。绾意漠然的后退着,眼里全是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流云祈羽抱着娇弱的凤云裳,她的胸口泛着青紫的血迹,不多,但是却狠狠刺痛了他的眼,三年前,他救不了她,三年后,竟然亲手持剑刺伤了她的尸体,他不禁有些凄苦,现在就算在地狱,她也不会原谅他了吧!   流云笙歌并没有看着两人,而是眼神疯狂的看着被丢弃在一旁的雪吟剑,血气妖娆,剑身不断散发着蚀骨的森寒,再染上凤云裳的血之后,那血光瞬间崭亮,但是没多时,却平复下去了,他失落的看着这一切,眸光森寒的看着转身一看的绾意,面色深沉。   百里凤熙一眼不发的站在石阶旁,看着场中三人,神情蓦然出现一抹阴狠,长袖翩翩,飞舞离去,而就在他离开的刹那,静谧如死亡一般的断盟台上,突然出现一阵长笛之音,短促有力,让人疑惑,何人在这时,还有心思吹笛。   那笛音很是诡异,但是在众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刹那,却已然来不及,流云笙歌浓眉紧蹙,默念心诀,抵御魔音干扰,看着不远处的士兵一个个倒地,面色凝重,却无计可施,那笛音似乎无处不在,甚至感觉那是从你心口发出,将人带引至那虚无缥缈之境,最后慢慢屠杀,杀人于无形。   流云祈羽对这笛音恍若未闻,神智涣然的抱着凤云裳,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与凤云裳在一起的岁月,往昔匆匆,那些美而哀伤的画面一遍遍回转着,最后定格在凤云裳死不瞑目的憎恨目光中。   心魔起,神智失,而就在这时,他怀中一直紧闭双眼的凤云裳突然睁开一双黑眸,那眸通体全黑,没有一丝白,如同染上太阳黑子一般,随着那笛音的流转,那眸逐渐散发着诡异的光,突然白光乍现,那只犹如吸血鬼一般惨白瘦枯的手竟然拔下头上的银簪,直直朝着流云祈羽的眉心刺去!   血光乍现,嘶鸣升起,天地血染,飞鸟惊绝,风悲云泣,汩汩鲜血顺着银簪的伤口流过他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双唇,蜜制的颈,最终没入胸腔,淹没在一身血衣之上。   他双眸似血,染上一抹残忍的妖邪之气,虎臂举起,深深将凤云裳的身躯举国头顶,血眸对上黑眸,寒光乍现,他满目血污,狰狞可怖,她瞳孔墨黑,诡异非常。他残忍的舔着不断留下的鲜血,仰头看着她,虎臂一用力,将凤云裳的身体抛向空中,掌心握拳为爪,汇聚成一颗血色光球,猛的用力,喷发的光球与凤云裳下落的身躯,撞击出一道美丽的色彩,随着砰的一声,血光乍现,让人不敢直视,待轰鸣声觉,天地间,白灰一片,像是撒面粉一般。   半路赶回的绾意复又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面色惊寒,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他,居然将凤云裳,挫骨扬灰!   029唇齿相依,你是我不便的期待!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场风雨过后,碧空血洗,满城萧条,草木枯荣,城池惨白,人人闭户自卫,家家忧心重重。断盟台,断肠人,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晚风吹,灰尘扬,多少爱恨,都化作烟尘。   苍天负,宁成魔,手执雪吟剑,身着染血衣,妖瞳血眸,银丝乱舞,天地为之变色,万物为之悲鸣,当空起,雷声滚滚,卷千重泪,挽歌声响,伊人不在,血染霜林醉。   流云祈羽挥剑成魔,绾意扑身相迎,希望能唤醒他的人性,无奈力量微小,竟然连流云祈羽的身都近不了,浓烈的剑罡之气犹如鬼斧一般,割破她的衣衫,阻挡她的步伐。绾意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南攻城扶住她的身躯,面色冷凝,双臂紧紧的箍住绾意的肩膀,沉声喝道:“不要去,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放开!”   绾意转身看着他,她的眼神执着,他的手渐渐松开,身形闪动,挡在绾意身前,凝神御气,不过受伤的身体为绾意开辟一条道路。   绾意感激的看了南攻城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后决然的转身,朝着那祭台中央挥剑乱舞的男人,那是她眼里唯一的方向,人世匆匆,银发血瞳,亦如水波中央初相逢,他的眸中凝着纯真与懵懂,当身体的被刺穿的那一刻,有过惊慌,有过无措,却不曾悔恨……   而后险滩惊见他倾城绝色,生死徘徊之间,他的怀抱温暖如春……   洗尘宴上,他邪肆妖娆,一而再戏弄她,她懊恼失望……   点滴记忆汇聚成生命的河流,而她的生命因为有他而精彩,相爱容易,相守难,他的过去她承载不起,他的现在她被拒之门外,她曾信誓旦旦许他此生,他却将她抛却,她随着北定中原远走北定,他坐镇金銮执掌朝纲,她被逼跳城自救,他却抛却荣华,孤身辗转沙漠……   她从不曾怪罪他选择凤云裳,因为他知道这并非爱与不爱的选择,而是他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逼她离开。她口出恶言,转身而走,却终敌不过对她的担忧!   “魔鬼!魔鬼!救命啊!”   那本来守在石阶之上的士兵惊恐的看着天地变幻,宛若混沌初开,狂风呼啸,天地万物宛若蜉蝣,皆备卷至风暴之中,他们惊恐的想要逃离,却敌不过狂风的侵袭,风卷残云,他们的身子像是风雨中的枯叶,无助的被卷入高空之中,嘶吼声鸣,汇聚成煞。   流云笙歌面染黑墨,再不复先前的轻松笑谈,紧紧的扣住祭台的石柱,阻挡这强烈的风势,只是那不断向前移动的身躯显示着他的力不从心,耳边尽是嘶鸣吼叫,眼中却只有那暴风中央疯狂呼号的血色身影,满目血染,一条一条的血痕顺接着,白如青瓷的面容沾染嗜血的光芒,眉眼之间,那枚晶亮的银簪寒色四射,看的流云笙歌心神俱丧。   魔神降世,天下必乱,江山血染,万里荒芜!   难道这广袤的天地,富庶安详的百姓当真逃不过这一劫难吗?想到这儿,流云笙歌难以沉痛之色。正当他绝望之际,萧绾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眸光骤亮,希望之色染上眉眼,这个女子本身便是一个变数,或许她能够阻止这一场腥风血雨!   “快去阻止他,他快要成魔了!”   说话间,雷鸣电闪,劈在绾意的面前,流云笙歌看的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能将希望寄在绾意身上。   “一定要在太阳被血月代替之前,拔下他眉眼间的银簪,阻挡雪吟剑与上古魔神之间的联系!”流云笙歌见绾意被阻挡在一丈之外,寸步难行,一咬牙,索性松开手中的石柱,施展内力阻挡飓风侵袭,快步移向绾意。   绾意面上平静如波,眼底却蕴含着波涛汹涌,看了一眼身旁的流云笙歌,思索他话里的准确性,当机立断命令道:“助我接近他!”   流云笙歌在她冷静执着的目光下,慢慢平复下焦躁的心,施展千斤坠,稳住自己的身躯,而后卷残云,吸风暴,化彼之力,为我所用,平和之态骤生,双掌托起绾意的身躯,绾意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汇聚全身,然后一个冲力,整个人化作一柄刀,劈风斩雨,落于地面,离流云祈羽仅七步之遥。   无奈流云祈羽周身的气势太过强烈,虽然他就在绾意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周身却像是有金钟罩体一般,绾意根本进不了他的身,绾意急的冷汗涔涔,汗水几乎要把身上的棉衣汗湿。   流云笙歌处在风暴之中,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上忙,绾意只能靠自己,此时血光大盛,天空竟然出现日月同辉的奇异画面,日光黯淡,血月淫-靡,日月相接,恍惚间,那血月竟然化作邪灵,欲要将太阳吞噬。   绾意知道大事不妙,只能拼命的唤着流云祈羽的名,声声催人泪下,声声缠绵悱恻。只可惜七步之遥,她和流云祈羽似在两个世界,他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眸中的深情,体会不到她心底的担忧。   绝望之际,一道白色流光于一片混沌中乍现,定眼一看,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团子,圆圆的身子明显的消瘦下来,满身雪白细毛凝结在一起,不断有水滴滴下,一双黑玉珠子闪上了迷蒙的血色,绾意大喝一声:“团子!”它却恍若未闻,直直的朝着流云祈羽撞去,经过它锲而不舍的努力,那坚不可摧的真气罩竟然出现了缺口,绾意眼一横,紧随着团子,冲破了阻碍,直直朝着流云祈羽的怀中奔去。   香唇献上,媚态横生,她犹如精灵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吸取他的呼吸,双手穿过他的银发,回旋,辗转,缠绵,唇齿相依。   狂躁中的流云祈羽突然安静了下来,血眸中一片茫然,不解的看着怀中的小女人,绾意冲着他一呵气,香唇移到他的耳边,轻声呢喃一句,感觉到流云祈羽瞬间僵硬的身躯,绾意趁胜追击,香腮小舌一点点舔去他面颊上的血痕,最后覆在流血的眉间,徘徊不前。   突然,绾意眼下一沉,贝齿轻咬,猛的用力,生生将那银簪咬出,血流喷涌而出,绾意启唇相接,堵住那血色泉眼,纤细的喉结不停地融通着,品位着血液交融的味道。   流云祈羽在银簪拔出的刹那,意识忽而清明下来,闻着身前熟悉的气息,感受着眉眼间温暖的娇躯,握剑的手微微松开,紧紧的覆在那温暖的所在。雪吟剑失了流云祈羽的支撑,渐渐断了与血月的联系,哐当一声如废铁一般落在地面上。   黑暗尽去,迷雾散尽,天地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随着一声声扑通扑通的声响,被卷入风暴中的士兵们满面惊恐的丢在地上,奋力的喘息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流云笙歌眼神复杂的看着祭台中央两相依偎的男女,南攻城的眼里则半是苦涩,半是兴味。一切似乎都像是刚刚结束,一切又何尝不是刚刚开始……   030 爱在虚无缥缈间   “咳……咳……咳……”一声又一声的闷咳从宁静的屋子里面传出,紧闭的房门前百里凤熙阴郁得伫立着,面上如潮水般,随着里面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起落着。   碰的一声,碗碟破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后门扉吱呀一声开启了,穿着墨绿色衣服的丫鬟手里捧着残瓷碎片惊慌的退了出来,看到门外的百里凤熙更是吓得脸色煞白,直挺挺的跪倒在地。   “她还是不喝药吗?”话语里面满是无奈。   “姑娘又打破了药碗,坚决不肯喝药!”   “再去熬一碗!”   “是!”丫鬟如蒙大赦似的退了下去。   门里门外,鸦雀无声,百里凤熙眸光一暗,纵是敌不过某人的犟脾气,推开紧闭的门扉,扑面而来的苦涩药味让他皱了皱眉头,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床榻上背对着他,倔强捂唇的瘦弱身影,满是无奈。   撩起她裸露在被褥之外的乌发,神情柔如飘絮,“我都来了,你还打算这样背对着我吗?”   手中的发丝轻轻跳动了一下,百里凤熙知道她是醒着的,也不着急,静静的守着她。   那人沉默了片刻,见他不再言语,也有些着急,不满的踢开被子,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动作夸张的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毫无血丝的嘴角嘟得高高的,不满的看着百里凤熙。如此神态看得百里凤熙一阵失神,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那道苍老的声音,迷心咒,迷人心魄,水晶蛊,蚀人记忆……   “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孩子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唤回了百里凤熙飘移的神智,眼神温柔中盛满心疼,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摸索着她的脸颊,熟悉的面容,活脱脱的就是绾意,可是这陌生的表情,这张脸不该是这般幼稚的表情,而应该是淡漠疏离,冷静自持。   “绾意,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绾意被他的手指撩得有些痒痒,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清眸无辜的眨巴着,似乎在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却最终什么也想不到,反而因为刚刚动作太大,被子里面进了凉风使得她本就虚弱的身子忍不住发颤。   百里凤熙即使发现,俊眉蹙起,狠狠得瞪了她一眼,伸手给她拉上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就差用绳子拴起来了。   “你啊!以前不知道你竟是这般性子,还真是……”百里凤熙想说折腾人,就在她的怒视下弱弱的闭上嘴,转移话题,“说吧,你又想起来什么鬼主意,打翻药罐,捉弄丫鬟,装病引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呢?”   绾意吐了吐俏皮的小舌头,刚准备起身,揽着他撒娇,却在他眼神的瞪视下,乖乖缩回脑袋,不过以为她这样就放弃了,那就是太不了解她了,只见她瞬间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然后像是毛毛虫一般,慢慢蠕-动到百里凤熙身边,京巴狗似的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讨巧的撒起娇来,“凤熙哥哥~~~”那声音柔媚的就要滴水,那眸更是跟水光润泽的一般。   百里凤熙是谁,就算泰山崩于前也不会面不改色,然而他这次的对手却是他今生的魔障萧绾意,那岂是兵败如山倒能形容他的惨状,半月前,她鲜血淋淋的倒在他的门前,醒来之后,记忆全失,智力甚至倒退到幼童时代,他一心守在她身边,当爹又当娘的伺候着,幸好有高人相助,暂时封住了她脑中的蛊虫,让她恢复正常,但是她对他依赖却并没有减少,他一不在她身边,她就会给他出些小状况,让他疲于面对,却心情愉悦。   百里凤熙伸手整理她的动作,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撩开乱糟糟的头发,眼神放柔,“怎么啦!”   绾意舒服的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她却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你昨晚没有陪绾意睡觉!”   她像个吃醋的小妻子,那话语间的亲昵抱怨,瞬间融化了百里凤熙冰冻的心。   “你是不是陪别人睡觉了!”她张大眼睛斥责。   百里凤熙被她可爱的神情逗得扑哧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如果我真的是和别人睡觉,我的小绾意想怎么样?”   她被他轻挑的话语,暧昧的动作,弄得羞涩不堪,脑袋一转,将脸埋在他的腹上,均匀的震动声从他的小腹传来,绾意知道自己被他耍了,顿时张开小虎牙,一口咬下。   百里凤熙笑的更加开怀,上翘的眉角泪花片片,心中满足的叹息着,先前那些恼人的情绪被他抛之脑后,为了守护怀中的女子,就算粉身碎骨背弃天下又如何!   “你钢铁打的嘛!”绾意抬起头颅,睁开水汪汪的眸,“皮是又厚又硬,咬的我牙都疼了!”说罢,又是一个哈欠打下来。   百里凤熙揉了揉下巴,煞有其事的开口,“皮又厚又硬不好嘛,这样就刀枪不入,我就是怕你半夜三更化成吃人的野兽,小嘴一张,就是一块肉,所以啊,我才不敢跟你睡的!”   “真的吗?”绾意同情的看着他,从被窝中伸出手指,很正经的起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咬你了,凤熙哥哥能陪我睡吗?没有凤熙哥哥在身边,绾意根本睡……不着!”   呼噜噜,均匀的呼吸声从小腹间响起,百里凤熙温柔的看着她睡熟的容颜,安静祥和,纯洁得不染一粒沙尘,嘴角拉长的笑意渐渐缩短,有时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会害怕,这幸福中到底掺杂了多少阴谋算计!   半月前,云都城外,斩风带领斩家军及时来救,保住云都,击退以天灭为首的祈王军,退去护城河以北,就地扎营。而祈王也不甘示弱,于斩家军对面扎营,两军之间只隔一道护城河,后因为流云祈羽被俘,再没有发动攻势。   而流云祈羽于断盟台上挥剑成魔的事在云都已然传的神乎其神,他虽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也听到一些传言,说什么祈王欲杀帝兄,挥剑成魔,发成雪,眼赤红,俨如妖孽,呼北风,御魔剑,染血天地,后有一女现,平魔怒,祈王弃魔剑,收狂风,天地归于平静……有的人甚至还说这祈王根本没有被流云笙歌俘虏,而是跟那女子私奔去了云云……   百里凤熙听了只觉好笑,世人太会粉饰太平,将所有阴暗鲜血隐藏住,醉生梦死的生活,真相为何?他们从不在乎,就如同他不想去纠结绾意为何会变得如此模样?宫中为何出现了一个蒙面巫师?宫门警备为何会加强等等,他只想守着此刻的安平,爱他所爱!   031 花开在荼靡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高高低低的石阶上倒影着昏暗的影子,诡异而纤细的黑影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一声声轻巧的脚步声自上而下传来,光芒慢慢映入眼帘,入眼的是一条似乎永无止尽的道路,地下斑斑驳驳,时而有水渍润湿鞋面,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一间阴森的水牢落在来人面前。   那人身材纤细,隐约的可以看出是一女子,她慢慢走进水牢,恶臭扑面而来,她却不管不顾,慢慢解下身上的黑袍,火光照耀下倒影出凤红鸾那张端庄贵气的脸,这个女人波澜不惊,即使她眼里倒影的是,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深深的被穿破琵琶骨,锁在在墙壁上,大半个身子没在黑不见底的污水中。   “就这么不想见本宫吗?”凤红鸾轻轻开口,声音在偌大的地下水牢回旋着,显得苍凉无力。   男子闷不吭声,一头银发乱成一团,遮蔽了整个面容。   对于他的沉默,凤红鸾并不在意,反而云淡风轻的一笑,静静的站着,“如果萧绾意在这儿的话,是不是你也会是这般表情!”   许是她话语中的某个名字刺激到那人的神情,只见那人微微抬起银发下的头颅,一道煞气十足的火光迸射而出,他的眸中雷雨轰鸣,气势十足,看的凤红鸾一阵心惊,不过很快便稳住心神。   “怎么?提到萧绾意就有反应了,流云祈羽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帝王无情,你却偏偏心系萧绾意那个女人!”   “她在哪里?”粗嘎的声音穿过层层水牢,将凤红鸾到嘴的话逼退。   “落到这副田地,你居然还想着那个女人!”凤红鸾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时候本宫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流云寒的儿子,一个能为了江山将心爱女子囚禁深宫,把亲身骨血当成杀人工具的人居然能生出像你们流云兄弟的痴情种!”   “她在哪里?”流云祈羽的声音中难掩厉色,显然有些不耐烦听凤红鸾说这些。   “你放心,本宫既然出现在这里,提到萧绾意,便是要带你去见她!”隐藏在黑夜中的眸诡异非凡,只见她三击掌后,昏黑颓靡的水牢中烛火明灭,伴随着一阵阴风,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香,与那水牢中的恶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令人讶异的是,水牢中的流云祈羽刚刚还昂着的头颅突然垂了下来。   烛光复又亮起,凤红鸾的身边竟然多出了一人,那人黑衣黑袍,容颜枯槁,眸光看似呆滞却隐含精光,这人竟然是飘渺宫的新月大祭司!凤红鸾见到来人,恭敬的开口,“姥姥你来了!”   “恩!”新月轻声答应,视线不自觉投向水牢中半死不活的流云祈羽,手中禅杖对准水牢上的枷锁就是一击,水牢门顺势大开,一举大开三道铁门,终于到了最后一层,只听得哐当一声,新月一禅杖下去,便被震得老远。   凤红鸾紧随其后,及时扶住她后退的身躯,神色凝重的问道:“怎么了!”   “我就说能锁住天下王的枷锁怎会是平常货色,乌金玄铁,玄阳弱水,好好,这等稀罕的宝贝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荣幸啊!”新月突然大笑出声,看着眼前跟普通铁锁一般无二的乌金玄铁,眸光大亮,闪现出贪婪之色。   凤红鸾听都没听过这两样东西,对这也没兴趣,只是对能不能带出流云祈羽感兴趣,见她一味狂笑,惹不住出言催促,“姥姥,咱们得快点,流云笙歌心思缜密,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新月一眼横过去,“急什么?这乌金玄铁和玄阳弱水可是炼器的好东西,若是再有广寒温玉,定能炼出不输雪吟剑的绝世宝器!”   凤红鸾眼中微讶,雪吟剑乃是上古神器,就凭借着眼前的臭水和破铁能炼就出不输它的宝器。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人的脾性,知道多问不得,遂只能闭上嘴巴。   “你朝后退!”新月命令道,而后将手中禅杖立于周边,双手合十,口中念着常人听不懂的咒语,突然眼一横,指尖狼烟之气一闪,那乌金玄铁铸就的枷锁竟然就这般轻巧的被解开了!   新月上前将铁锁放置口袋中,凤红鸾趁着空隙朝着里面走去,刚想施展轻功朝流云祈羽飞去,却被身后凉凉的声音阻止。   “如果你不想尸骨无存,就乖乖的站着别动!”   新月慢条斯理的走来,随意将地上的石子踢进水中,顿时看到汩汩的白气升腾起来,那石子竟然飘浮在水面上一点一滴的被腐蚀殆尽,凤红鸾看的心惊胆颤,不由的钦佩流云笙歌的手段,只是奇怪的是流云祈羽为何不怕着能融化人尸骨的玄阳弱水。   “这流云祈羽可真是天生奇骨啊!”遐想间,刚刚还在弱水彼岸的流云祈羽竟然安稳的躺在地面上,身上湿淋淋的,血色衣衫已经被弱水融化了大半,几近赤-裸。凤红鸾毕竟是女子,这样公然看一个男子的裸-身着实有违礼教,故而侧过头去。   新月慢慢打量着流云祈羽的身体,这世间竟然有玄阳弱水侵蚀不了的体质,真是令人好奇啊,或许等大局平定之后,她可以把流云祈羽的尸体带回去好好研究!   “好了,你带他走吧!本座善后,记住速去速回!”   “多谢姥姥!”凤红鸾迅速褪下身上的斗篷,遮住他裸露的春光。背着他的身体就朝着廊道深处走去。   绾意一夜好眠,一角醒来,看到身旁那张令人安心的睡颜,心中满足不已,却隐约着感到一股怅然若失,刚想像往日一样,蹭进百里凤熙的怀中,却隐约着感觉到不对劲。   百里凤熙睁开眼,看到便是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不住出手抚摸,“怎么啦!这小脸皱的,昨晚我可是没跟别人睡,只跟你睡的哦!”   绾意仰起头,被窝中一阵蠕-动,眉头皱成一团,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为什么我浑身光溜溜的啊!”   百里凤熙半拉开被角让她看见他被下的风光,狡黠的眨巴着眼,“你看,我也是光溜溜的,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绾意想了想,仅存的智商一时半会儿想不过来,他说的对,可是又有哪里感觉不对,最后脑海中像是麻花似的打成一个又一个的结巴,委屈的缩着脑袋,不言不语。   百里凤熙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懒猪,还不快起床,你不是说想要出去晒太阳吗?”   “你会陪我吗?”   “你希望我陪你吗?”   绾意点头。   “那好,我陪你,陪你一辈子!”百里凤熙大手一伸,将那羸弱的身躯紧紧的抱在怀中,“我这辈子都是你的!”   春日里,难得的好日头,绾意懒懒的缩在百里凤熙的怀抱中,丝毫不知道两人这般模样看在众人眼中是多么的暧昧。   绾意住的屋子名叫暖玉阁,取自“蓝田日暖玉生烟”,院子中到处都是积雪,不见一丝绿意,索性这院子隔壁是一片梅林,随着徐徐的风潮,片片梅花好似在天空下了一场血羽,绾意看的出神,先前的倦意一扫而空,挣扎要下地,却被百里凤熙制止。   “你身子刚好,昨夜又太累了,地下寒气重,乖乖躺在我怀中不好吗?”   绾意看着她,清眸中闪着不解,昨夜她睡着了,怎么会累呢?但是她也不想纠结在这些事上,眼神忽闪,看到不远处倒挂的秋千,眸光大亮,玩心大气,“快快,我不下地,但是我要做秋千!”   百里凤熙抵不住她的耍赖,不顾一声洁净的紫色华贵袄子,径自用袖子拂去秋千上的灰尘,待干净之后才将她放上去。   绾意孩童似的动来动去,吆喝着让百里凤熙推快点,让她荡高点,轻灵的笑声在这片开出满荼靡的土地上响起,将那一颗颗骄傲的心狠狠打碎……   032 短暂柔情   阴暗的角落一双充血的妖瞳瞪得老大,流云祈羽无力的趴伏在假山乱石间,透过石头的缝隙看着那清纯秀丽的面容,银铃般的笑声声声入耳,她的眉眼弯弯,水波荡漾,她的笑容浅浅,盈-满幸福,在这满目颓败的天际,自成一道绝美的风景。她的视线始终定格在百里凤熙的身上,两人之间透露着浓浓的温情羡煞旁人。   耳边响起凤红鸾得意而张狂的声音,巨大的阴影挡在他面前,阻挡了他愤怒而渴望的视线,“怎么样,你为他在受尽折磨,她却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不过也难怪,”凤红鸾的视线在他身上审视一番,忽然摇摇头,身子侧开,“若本宫是萧绾意,阶下之囚和权倾天下的宰相,本宫亦会选择百里凤熙!”   流云祈羽根本不理会凤红鸾,他的全部心神只停留在那笑靥如花的女子,水牢之中,身体上的痛又哪里抵得上相思的煎熬,尤其还是以那样的情形分开,若非流云笙歌封他周身大穴,锁他琵琶骨,甚至在每日的膳食中下药,否则他早就回到她身边。   当日断盟台上,他一念成魔,若非她拼死而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残存的理智让他不得不将她推离,他毅然决然选择云裳的尸身,对于云裳,他有的只是亏欠,可是对于绾意,他却是真真切切动了心,有了情,此生唯一的执念便是与之相守,然而就凭这样的他,如何能留住她?他作为一个男人,自诩睥睨天下,却护不了她和他们的孩子。甚至于体内的魔性稍触即发,他有预感下一次必是他的万劫不复!   绾意笑的好不开怀,无形的风凉凉的,像是倒刺一般复国脸颊,点点晕红闪现,檀口轻开,吞吐着白茫茫的雾气。   “高点,再高点!”   “哈哈哈!我看到墙外的梅林了……”   “好棒!好棒!”   “凤熙!!!凤熙!!!”   ……   百里凤熙嘴角像是鱼钩一般,冰冷淡漠的眸中闪着点点温情,面上是春风拂面,杨柳依依的温柔惬意,心口是清流小溪温润流淌。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听着她欢快的叫唤,他的名从她的口中吐出,轻轻的,柔柔的,像是羽毛来回波动心弦……   绾意越荡越高,那种奔向极致的快感让她兴奋不已,墙外的一切映入眼帘,梅雪点点,宛若雨打苍穹。她感觉自己离天空很近,只要伸手,便能触及,想到这儿,竟然不自觉的松开握着出手的小手,大手张开,那姿态像是要迎接此生的最爱。   百里凤熙一时失神,哪里想到抬眼一看,竟然发现绾意整个人像是要飞出去似的,警铃突然响起,危险的讯息在面上闪现,“小心,不要松开手!”   绾意正闭目迎接她的幸福,耳边突然传来百里凤熙的低吼,霍的睁开眼,身子毫无依托的感觉让她惊慌,心神一乱,极力想要稳住身躯,却感觉到背后一痛,整个人不受控的被荡了出去,前面便是院墙,院墙的角落一排排光-裸的树木,那枯败的枝桠倒竖着,森寒森寒,像是一把把匕首在向她招手。   绾意心下慌乱不堪,只能任由身子下落,眼看这就要赚到墙角,腰间突然一紧,身子不自觉的朝后仰,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时间在此刻停滞。绾意惊慌的张开眼,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暖暖热气,以及耳边的粗喘,这才意识到有人给自己当了垫背。   绾意慌乱的跳开,看着底下苍白了脸的百里凤熙,心神晃动,急忙蹲在他身边,焦急的询问着她的伤势。   百里凤熙见她手足无措,眸中隐有泪光的样子,竟然笑了起来,尽管背后生疼,但是她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却让他心中温暖,急忙安抚道:“我没事,乖,不要哭,扶我起来!”   绾意嗅了嗅鼻子,倔强的说道:“我才没有哭!”别扭的扶起他,却在感觉到手上的濡-湿而吓的面色惨白,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让人的疯狂的血色玫瑰在他的后背绽放,脑海中某些昏暗不明的画面变得清晰,绾意跌坐在地上,口中失神的呢喃着:“血!好多血,不要!”   绾意惊慌的从一片血海中惊醒,巨大的动作牵动着两人相握的手,百里凤熙惊喜的看着绾意想来,急忙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绾意茫然的看着前方,面上汗渍涔涔,似乎还不能从那片噩梦中醒来,看着百里凤熙担忧的脸神情陌生,好半响才响起他是谁,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默然无语。   百里凤熙被她陌生的神情吓着了,苍白的面容更加惶恐不安,细心的擦拭着她额上的汗渍,小心的询问着:“绾意你……没事吧!”   绾意突然扑进他的怀中,像往常一般依赖着他,嘴里不住呜咽,“血,血,好多血,好可怕!”   “乖,乖,没事了,我在这儿!”百里凤熙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点一滴的安抚着她,直到绾意突然推开他,神色凝重要看他的后背,这才躲闪似的避开绾意的手。   “让我看看!”   “我没事!”百里凤熙语态温柔,握着她的手,制住她的动作。   “不行,我要看!”绾意执拗起来,无人能挡得住。   百里凤熙叹息,微微松开她的手,绾意局促不看的退下他的衣袍,让他背对着自己,厚重的袄子被丢在一旁,雪白的中衣上隐隐闪现着点点梅花,绾意刚刚还在迟疑的手顿时变得麻利起来,快速出去他上身的衣物。   屋子里面添置了暖炉,热气十足,百里凤熙裸着上半身也不觉得寒冷,只是在身后长久的沉默中,突然想起什么,想要拉上衣物,却被绾意阻止。   “不要看!”他的声音中尽是讶异。   绾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她的视线从一开始便定格在他后肩上泛着黝黑森寒疤痕上,那疤痕很深,有好些年头,可是那疤痕上的后却是粉嫩嫩的,像是刚刚烙上的似的。那两块肩胛骨较之旁人更加凹凸,像是被铁钩之类的东西常年拉扯一般。而那腰腹之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非常显目,点点血污印染而出,看的绾意一阵心寒。   微凉的手指犹豫着想要触及,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百里凤熙感觉到掌心的冰凉,强壮的身躯微微一动,眼中闪过隐忍,雪白的贝齿紧咬牙关,默然无语。   绾意轻轻解开那染血的纱布,腰上的伤口包扎的很是粗糙,鲜血已经溢出来了,若是不重新包扎很快就会感染,眉头紧锁着开始处理他的伤口,看着他腰腹之上碗口大小的疤痕神情凝重,却只是默然无语干完手中的活。   静默流转,寂寞唱歌,就在百里凤熙将要拉上衣袍之时,砰地一声,门扉被粗鲁的踹开,伴随着一股森冷之气,一道蓝色声音落入众人眼中……   033 凰霸天下   “不要脸!”海灵儿急冲冲冲进暖玉阁,再看到两人暧昧的模样时,瞬间羞红着一张脸,手里攥紧鞭子,眼一横,二话没说便朝着绾意抽去,却被百里凤熙截住。   “放肆!”百里凤熙扔了手中的鞭子,不急不慢的拉上衣襟,“谁借给你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擅闯暖玉阁!”   海灵儿委屈的一跺脚,也没去在意缩在被子中的绾意,愤怒的冲向百里凤熙,“师兄,你真的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忘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闭嘴,我的事儿还由不得你来插手!”百里凤熙狠狠的瞪了海灵儿一眼,眸光暗沉。犹如毒蛇出洞,“别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百里凤熙扣好最后一个口子,眼一横,“还不退下!”   海灵儿不情不愿的转身,愤怒的眼眸对着一脸漠然的绾意更加火冒三丈,脚下的步子顿住,眼神阴狠的问道:“师兄,你真的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顾吗?”   身后默然无语,海灵儿便已经知道他的答案,握着鞭子的手不断收紧,浓密黑亮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低垂着,形成一道阴影,遮蔽眼底的华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出鞭子,紧紧的勾住绾意细嫩的脖子,一收手,绾意整个人便被拉到半空之中,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度,随着砰地一声,绾意的身躯如同货物一般被甩出了门外。   百里凤熙怎么也没有料到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底下行凶,只是待他反应过来,海灵儿已经成功对绾意出手。   海灵儿靠在门边,很快便出了暖玉阁,来到院落之中,看到地上蹒跚着想要爬起的绾意,眸光一狠,手中的长鞭就是一记抽打。百里凤熙身上有伤,动作不甚灵敏,等到他出了暖玉阁,恰巧看到海灵儿挥舞着长鞭抽打在绾意的身上,他刚欲上前阻止,眼前一阵眩晕,脚步虚软,半跪在地。   “你居然敢对我下药!”百里凤熙目眦俱裂,忍不住爆喝。   海灵儿得意洋洋的回过头,笑得好不纯真,“下药?我可没那个本事,不过师兄,师傅已经对你很不满了,这不过是给你教训,至于这个女人……”天使的面孔突然被魔鬼侵蚀,即使依旧是笑着,却比这冬日更加寒冷,“师傅说了,这女人留不得!”   海灵儿的眸中杀气升腾,趴伏在地面上的绾意浑身不住的颤抖着,泪眼汪汪的看着她身后的百里凤熙,面上盛满惶恐。   眼前银光点点,不知何时海灵儿的手中竟然凭空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上泛着幽蓝的光,一看便知啐着剧毒,“别怪我,这是你的命!”   绾意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由死亡的阴影当空落下,良久,却感受到任何的痛意,反而身体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   百里凤熙轻轻拂去嘴角的血丝,脚步有些虚浮的抱起地上的绾意,看着地面惊恐的海灵儿,只见她那只纤细白嫩的手如今呈现不规则的扭曲状态,而那把啐着毒的匕首正插在她的耳边,只要她头颅一动,那削铁如泥的匕首便会在她白皙粉嫩的脸蛋上留下一道印记。   百里凤熙无情的从她身边踏过,恣意践踏着一个女子的骄傲,“想动她,你就要做好拿命抵偿的准备,看在师傅的面上,这次就留你一条命,再有下次,就不是断了一只手!”   海灵儿身体僵硬得挺着,直到背后传来关门声,这才松了一口气,颓然的倒在一旁,粗重的喘息着,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他在说那些话时,眼中闪现的是杀、气!想到这儿,海灵儿竟然无助的颤抖起来。   而这一切落在假山后的两人眼中,无疑成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啧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这百里凤熙平日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对自己看不上的女人,竟然毫不怜惜,这萧绾意到底有什么媚功,本宫还真得跟她讨教讨教,王爷您说对吗?”凤红鸾笑的花枝招展,明媚如天上的一轮暖日。   流云祈羽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银亮的发丝随风乱舞,孱弱的风势随着他情绪的波动慢慢散发出来,凤红鸾看的惊奇,忍不住赞叹道:“王爷果真非常人也,被封锁着浑身筋脉,竟然还能散发出魔力,看来本宫没有选错合作对象!”   “你怎么知道本王身上散发出是魔力而不是其他!”流云祈羽的视线从那紧闭的门扉上收回,血眸晦暗不明,半勾起唇瓣,嘲弄似的看向凤红鸾。   “若不是早就查清王爷您的底,本宫又怎敢跟您合作,流云笙歌虽然心思缜密,诡计多端,但是若本宫安分些,假以时日别说着一朝贵妃,就算是问鼎中宫,母仪天下又有何难?只是本宫志不在此罢了!”   流云祈羽但笑不语,他知道她还会继续说下去。   “本宫要做的便是这千古第一人,千古第一女帝,屈居人后,曲意迎合的日子本宫过够了!不过要想成就这千古霸业,没有你天下王的相助,是决计完成不了的!”   “凭什么你认为本王会帮你,毕竟本王也姓流云不是吗?”他在提到流云这两个字,眼中闪过讥讽,闪过愤恨,若是有选择,他绝对不要姓流云!   “你一定会帮本宫,一来你恨流云家的所有人,二来为了萧绾意,你也别无选择!”她早就查清楚了一切,一代战神的深宫之怨,一个孤独皇子的凄凉童年,多么令人心酸的宫廷秘辛啊!“这流云负你母子太多,他们流云父子,一个负你母妃,最终害她丧命,一个夺你江山,残你性命,你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你母妃,一个是萧绾意,而本宫能让她们回到你身边,当然这得要用你流云的江山来换,相信王爷是聪明人,换与不换,王爷自行斟酌!”   “哈哈哈,凭什么你认为本王会弃万里河山,而选择两个女人,要知道一旦本王登上大位,这天下女人都是本王的!”   “到时候,这天下的女人中绝对不会有墨雪伊和萧绾意!”凤红鸾笃定道。“你自出生之日起,便满身煞气,魔性升腾,若非皇妃墨雪伊出生玄门,以自身功力压制魔气,你早就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魔头。先帝欲要将你斩杀,也是雪妃拼命相护,雪妃的失宠和死亡,虽说有先帝的薄情寡意在,但是你流云祈羽才是罪魁祸首!”   面对凤红鸾的指控,流云祈羽只是眉头紧锁,血眸闪动着痛苦的神色,   “雪妃死后无陵寝,入不得流云宗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憎恨流云的原因,若非为了查出雪妃的长眠之地,恐怕你早就灭了流云,毕竟以你如今的实力,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能力足够这么做不是吗?”   长长的蝶翼将血眸隐于一片阴暗之中,流云祈羽背挺得笔直,对于凤红鸾的话语,只是沉默对待。   “至于萧绾意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本宫实在不知道这女子有什么魅力让那么多的人,为之倾心,但是本宫还真是庆幸她的出现,她是你流云祈羽的劫难,有她在手,就等于抓住你的要害,本宫还真得感谢感谢战天戈送来这么一个好棋子!”   034 帝妃较量   流云祈羽本没有松口答应凤红鸾的条件,但是他的沉默在凤红鸾看来,已然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挟着他回到先前的水牢,晦暗颓败的地下牢房中,新月盘膝而坐,闭目打坐,一身黑袍与这阴暗的环境相得益彰,更增添了几许鬼魅。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新月悠然的吐纳,慢慢睁开深沉而幽暗的眸。   “姥姥!”凤红鸾恭敬的低呼。   “陛下来过了!”粗噶的声音突然想起,凤红鸾眸光一暗,脸上神色晦暗难辨。   新月丝毫不理会凤红鸾此刻如临大敌的神色,兀自起身,行至一旁昏厥的流云祈羽面前,长袍一挥,再一看,流云祈羽的身子已经安然的落在水牢之中,肩胛之上再次被锁上,汩汩鲜血顺着铁锁与肌肤的交接处流出,滑入黑不见底的污水之中。   “走吧!”新月慢条斯理的朝水牢出口走去,看着呆愣的凤红鸾,好心的呼唤一声。   刚出水牢,外面灯火通明,一排排禁卫军手执刀柄恭顺的站在一旁,流云笙歌的贴身太监李公公手执拂尘,一副唯唯诺诺的曲着身子,看到凤红鸾出来,满脸堆砌起笑,“娘娘,皇上已经在关雎宫等候多时了,知晓娘娘在此处,特地谴奴才来等候!”   “有劳李公公了!”外人面前凤红鸾又恢复了她端庄贤淑,平易近人的样子,仿佛那野心勃勃的女子与她毫不相干。   一众人等风风火火朝着关雎宫走去,凤红鸾走在前列,火光映衬下,那张带笑的脸此刻布满疑云,她走时,明明安排了红玉假扮她模样守在关雎宫,红玉的织颜之术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按理说,不会有人识破。可如今自己秘密去水牢探望流云祈羽,行踪诡异,以流云笙歌缜密的心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这小李子的态度明明不像是问罪的表情……看来她待会儿得好生应付。   很快便到了关雎宫,一众侍卫都守在宫外,只有李公公随着她进屋,一跨入屋子,瑶琴便迎了上来,直朝着她打眼神。   “皇上不是来了吗,在哪儿啊!”凤红鸾在她伺候下不急不躁的退下染了污渍的衣裳,换上华贵的牡丹迎春-宫装,了然的对上瑶琴。   “启禀娘娘,皇上已在您的寝宫等待多时了!”   “恩!都退下吧!”凤红鸾换好衣裳,整个人精神奕奕,跨步朝着寝宫走去。   撩开参差错落的珠帘,入眼的是一幅巧夺天工的海棠春睡图屏风,屏风上人影绰约,隐约得倒影出一人撑臂浅睡的模样,凤红鸾微微停顿了片刻,便轻手轻脚的越过屏风,新皇新立,内战刚歇,国库开源节流,后宫一改往日奢靡之态,变得清浅许多,然而只有凤红鸾所住的关雎宫依旧华奢如故。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其奢靡之态人间罕见,而凤红鸾这般奢华,在后宫却无人敢说一二。凤家女贵,天下皆知,开国帝王便以金屋赠之,足见一般。   在这一片珠光璀璨之中,流云笙歌退下明黄龙袍,便衣打扮,倚在床边,昏昏欲睡,面上难掩疲惫之色,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睁开一双清明的琥珀眸,看到来人是凤红鸾,轻松的伸着懒腰,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腿脚。   “你回来了!”像是普通人家的丈夫等待晚归的妻子一般,那话语温和,毫无帝王之态。   流云家的男子个个样貌不俗,邪肆妖媚如流云祈羽,其容貌精致绝美,世间罕见;温润儒雅如流云意轩,其容貌流水不腐,韵自天成;而流云笙歌的容貌比不得二人,却也是中和大气,巍峨如山,让人莫敢仰望。   “陛下来了多久,怎么也不提前知会臣妾,臣妾好准备准备!”凤红鸾并不像一般妃嫔一样见多帝王便是唯唯诺诺,曲意迎合。她随意越过流云笙歌,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卸下满头的金叉步摇。   “准备什么?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   流云笙歌也不计较她的动作,悠哉游哉的一脚翘在床沿,眸光晶亮,含笑的看着卸妆的凤红鸾,乌发散落,媚态自生,世间女子,清雅如绾意,妩媚如凤红玉,精灵如凤云裳,骄纵如翎羽郡主,凤红鸾在世人眼中一向都是华贵不可攀,端庄惹人怜。谁能想到这散落长发之后,那眉眼之中的媚竟如狐媚的妖精一般,勾人心魄,怕是一般男人见了,早就扑上前去,灭了火烛,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然而流云笙歌却始终含笑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神情看似毫无杀伤力却让凤红鸾背脊生寒。手指僵硬的攥着桃木梳,机械得梳理着满头乌发,心中暗自攒度该如何是好,流云笙歌自从登上了帝位,便愈加高深莫测了,以前她还能从他的举动揣测出他的心思,但如今就连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心绪都很难,时常在他高深莫测的眼神下自乱阵脚。   “今个儿按理说,陛下不是应该在香妃姐姐那儿嘛!”   “怎么,爱妃不想朕来看你!”   凤红鸾面色一僵,旋即堆起笑意,“陛下说哪里的话,红鸾不想再招人话柄罢了,姐姐毕竟比红鸾先进门!”香妃原是流云笙歌的发妻,按理说流云笙歌登基之后当立她为后,然而世人皆知凤家女贵,凤红鸾一进太子府,便是平妻的身份,而流云笙歌登记后,虽然未立她为后,但是她种种非同寻常的待遇,再加上背后有太后和凤家作为后盾,入主中宫那是迟早的事儿,所以都看得开,可偏偏着香妃却看不开,处处与凤红鸾作对,这会儿流云笙歌的举动怕是又要引起一场风波了。   “朕是天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由得她背后嚼舌根!”天子威严岂容亵渎,流云笙歌面下一沉,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凤红鸾手上动作一顿,借由铜镜的反光看到他此刻的模样,急忙放下手中的梳子,朝流云笙歌走去,“陛下龙体重要,切莫生气,都是红鸾的不是,请陛下莫怪!”   流云笙歌这才平复下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欺身倒入床榻之间,凤红鸾刚欲推阻,流云笙歌便沉下脸色,手指覆上她的香唇,“嘘,爱妃,什么都别说,朕不可想听到这张小嘴里面吐出令朕生气的话!”   床帏落下,满世生温,点点吟哦细叫穿过月色……   035 宫中暗流   瑶琴跪在屏风前,低眉顺眼,等待着主子的召唤,昨夜皇上留宿关雎宫,直到上朝时,才在李公公的伺候下离开,离开前,特意交代莫要吵醒娘娘,她们领了圣旨,便各忙各的。直到早朝之后,一直平静的后宫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为其他,因这立后之事再次被拿到明面上,以国舅凤潇为首的一众人等明里暗里想要皇上立鸾妃为后,却不曾想先前一直避讳这个话题皇上居然主动提出要立后之事,可是他属意的人选却是香妃。   凤家在流云国乃是第一世家,积久而成的财富和权利岂容亵渎,无论是在流云笙歌登基之时出的力,再加上全心全意辅助流云笙歌对抗祈王军,如今祈王被俘,流云笙歌便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们岂能容他!立后之事不了了之,翁婿之间,嫌隙顿生,凤国舅拂袖而去,视帝王威严于不顾,已经遭受到诸多大臣的弹劾,前面风雨飘摇,后院岂能不起火,留香宫的大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香妃如日中天各宫娘娘哪有不巴结的。   可是更奇的事发生了,正当香妃得意洋洋,陛下一张圣旨又下来了,竟然封了凤红玉为玉妃,入住明玉宫,流云笙歌的这系列举动当真让人不解,先是宠信鸾妃,又要立香妃为后,最后要把凤红鸾的妹妹凤红玉纳入后宫,这皇上打得是什么算盘莫说后妃们满头雾水,就连那一众大臣都直摇头。   如今关雎宫的大厅内早已坐满来打探消息的后妃,瑶琴以陛下圣旨为由将她们打发,可是她显然低估那些后妃的毅力,个个堆砌着笑,自个在大厅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小宫女们仓皇的问她怎么办,她只是低头思索了一下,让她们茶水伺候好,其他的该干嘛干嘛。可是想想又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便一直在主子的寝宫候着。   凤红鸾幽幽醒来,鬓云乱洒,酥-胸半掩,粉腮红润,秀眸惺忪,袖手撩开帷幔,低低的一声吟哦,瑶琴耳聪目明,见她醒来,立即低唤一声,“娘娘,可是要起了!”   “恩!”凤红鸾半支起身子,大片的雪白肌肤露在空气中,盈盈若白雪,青葱玉指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喑哑低沉,“进来吧!”   瑶琴低顺着头,打开宫门,吩咐道:“都进来吧!”   宫人们低顺着头,井然有序的进了屋子,放下手中的盥洗用品默不吭声的出去,最后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关上宫门,将满室的霞光阻挡在门外。   瑶琴细心的伺候着凤红鸾入浴,也不多言,她深知自家主子睿智非凡,不是她这些做下人该插嘴的,若是她想要知道什么,自己便会主动询问,否则她说再多,都成了妄言治罪。   热水没过身子,眼前氤氲一片,凤红鸾的倦意已经消了大半,大脑逐渐变得清明起来,昨夜的种种在脑海中盘旋着,一向寡欲的流云笙歌昨夜却死命的纠缠着她,她好几次都因体力不济而眩晕过去,这才睡到日上三竿,想到这儿,凤红鸾突然睁开眼睛,问道:“敬事房可有送来凉药?”   “没有!”瑶琴也觉得奇怪,陛下每次让娘娘们侍寝,事后都会让人送来凉药,也就是避孕药,就连他家主子也不例外,所以这些年,陛下的子嗣便只有早时还是太子时,香妃诞下的长公主。   凤红鸾不自觉的抚摸着小腹,温暖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打在上面,漾起细密的波纹,她神情恍惚,在水雾之下,恍若蒙上一层纱,良久,她幽幽开口,在瑶琴的耳边耳语几句,在看到瑶琴讶异的神情时,只道:“你且照着本宫的话去做,其他别问!”   “是,奴婢遵旨!”而后,便继续拿着水瓢不住的往鸾妃身上浇热水。   日上三竿,这澡才洗完,待一切梳洗完毕,凤红鸾坐在圆桌前,细细的喝着养生滋补的汤水,瑶琴说这是皇上先前让御膳房备着的,凤红鸾不置可否,将之尽数喝完。这时瑶琴提着一个深红色的食盒慢慢走来进来,打开食盒,暖暖的热气渲染开,一碗黑不见底的汤水落入眼帘。   瑶琴颤巍巍端起汤水,有些迟疑的问道:“主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能留下陛下的龙种可是天大的恩赐啊!”   凤红鸾从瑶琴手上夺过汤药,嘴角勾起一抹恍如未闻的笑意,仰头将那苦涩森寒的汤水一饮而尽,“早喝晚喝都得喝,与其等这腹中孩儿成型,倒不如早早的断了他成型的机会,这样也少生些祸端!”恩赐,她可不这么认为,帝王一心又岂是那么好猜的!   “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凤红鸾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小米粥,随口问道。   “启禀娘娘,今日早朝陛下与老爷不欢而散,老爷拂袖离去,如今怕是被好些大臣弹劾了!”   “原因为何?”凤红鸾手上一顿,而后又拨着碗里的小米粥,却再无食欲。   “陛下似乎想要立香妃为后,被老爷当朝驳斥!”   凤红鸾放下手上的汤勺,慢慢走到窗前,打开窗棂,明媚的阳光使得清冷的寝宫中暖意升腾,她幽幽一声叹息,眸光闪过一抹凄苦,嘴角却始终含着笑意,“终于还是来了!”复又转身,将一切掩藏在淡漠疏离的外表之下,重新回到圆桌前,“还有什么事儿,一并说了吧!”   “红玉小姐入宫了!”   “是吗?如今她在哪儿?”凤红鸾不以为意的喝了一口小米粥。   “陛下封红玉小姐为玉妃,赐住明玉宫!”   “四妃之一,当真是荣宠啊!江山美人,如今有了江山,这美人也该是时候充入后宫了!”   瑶琴见自家主子并没生气之兆,眼中布满疑云,这红玉小姐在凤家一直不如自家主子,不过是靠着主子的施舍,苟延残喘。如今却位列四妃之一,与主子平起平坐,以主子的心思,必然容不得她,可见主子神色如常,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瑶琴很是困惑却也只能埋在心底,毕竟凤家的女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御书房中,流云笙歌刚送走一众唧唧咋咋吵闹不停的大臣,凤红玉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如今的她再不复昔日唯唯诺诺,受制于凤红鸾的淫威之下,而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御书房,荣宠不断。   海棠标韵,红袖添香,穿了一件茜红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兔绒披肩盖体,头戴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半边流苏垂至耳边,行走时,摇曳生花,明亮照人。   “臣妾参见陛下!”盈盈一拜,妩媚顿生,驱走了流云笙歌的烦躁之意,迎着她返回案桌旁,大手一伸将之揽入怀中。凤红玉坐在他的大腿上,淡淡的檀香缓缓飘散。   “有你在身边真好!”流云笙歌满足的一声叹息,凤红玉顿生羞红了一张脸,只因他埋在他颈项间的唇正不安分的动着,就连放在腰腹中的手也开始解她的衣扣。   “皇上!不要!”她的声音软糯糯的,看似拒绝,却似邀请。   流云笙歌哪管那么多,大手一挥将桌上那些令人烦躁的奏折扫到地上,而后将凤红玉整个人摊在案桌上,点点雨露急切的落下,满室温情,细碎而暧昧的吟哦,听得那门外之人满面绯红。   “娘娘!”李公公满脸狼狈的看着华丽端庄的鸾妃娘娘,这可是后宫数一数二的主子,不能得罪。鸾妃那是御书房的常客,按理说他应该直接放行,可是这御书房里面传来的那些羞煞旁人的声音,就连他这个早就不男人道的太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这鸾妃娘娘却神色如常的道了一句,“既然陛下在忙,本宫就不打扰了!”   李公公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却哪里知道这随后赶到的诸多小鬼差点将他灭了,而他也只能在心里哀叹自己命运多舛啊!   036 美人心计   乌黑暗沉的宫殿里,隐约着有人影窜动,卷卷呼啸的风呜咽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月光透过缝隙穿过空荡的院子,装点出一股肃然而幽谧的气氛,屋外枯树横丫,乌鸦悲鸣,殿内火光骤起,照亮出一道血红的溪流,涓涓如血,慢慢流逝。   顺着血流朝上望去,森寒的地面上,一具女性“尸体”出现在眼前,那“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地面上,源源不断的血流汇聚成小溪,让人不禁感叹一个人到底有多少鲜血。她身穿华服,只是被血浸染之后,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式。   满头青丝凝结成一撮一撮的,迷乱的遮蔽她的脸,突然吱呀一声,伴随着低沉的脚步声在这安谧的宫殿内响起,凤红鸾主仆俩走入火光中。两人的视线在那“尸体”上多停留了几分钟,而后不慌不忙的走向宫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   “死了吗?”无情的身影从凤红鸾的口中响起。瑶琴慢慢返回那“尸体”旁,面无表情的踢腾了几下,那地上的“尸体”竟然奇异的发出蚊蚁般的呻-吟。   “没有,还留着一口气!”瑶琴退在一旁,右脚无意识的朝着干净地面蹭了几下,像是要将那人身上的病毒全部磨蹭掉一般。   “把她弄醒!”   “是!”瑶琴这回没有直接动手或动脚,而是随手捻起一根细针朝那人刺去,只听得一声闷哼,那刚刚只吊着一口气的女子突然睁开妩媚妖冶的眸。细长的眉眼,勾魂的招子,若非配上这形如鬼魅的样子,必然是祸水红颜的命。   那人的视线在短暂的眩晕之后,对上凤红鸾那双宠辱不惊的眸,深沉狠毒的恨意从眼眶中迸射而出。   “别白费力气了,为了避免你说些本宫不爱听的话,本宫早让瑶琴封了你的哑穴!”凤红鸾细细的拈着手中梅花,点点芬芳扑鼻而来,却遮蔽不了这渗人的血腥之气。   “别用这种眼神看本宫,早在你背叛本宫的时候,就要想到今天的下场,只是你不要以为你如今的模样是本宫下的手,要知道后宫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屠宰场,怪只怪你偏要闯进啦!”咔嚓一声,梅枝折断,“有人拿你的命给本宫做人情,你说本宫是收还是不收呢?”凤红鸾满脸困惑,就像是在以后今晚吃馄饨还是吃饺子,她慢慢站起,走到那人面前蹲下,“毕竟姐妹一场,做姐姐的按理说该给你个痛快,只是……”她眸光瞬间变得寒颤起来,“你这个做妹妹不但趁机勾搭姐夫,甚至还在本宫面前示威,别以为御书房那一天,你不知道本宫在门外!”   语音刚毕,砰地一声又响,而后便是一声闷哼,凤红鸾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来,手里的梅花正躺在血泊中央,她接过瑶琴递上来的手帕,细细得擦拭着干净的手指,视线投向阴暗的墙角。那里女子身子畸形的抽搐着,面上的乱发被撩开,露出凤红玉那张狐媚的面容,如今的再不复先前的明媚,狼狈匍匐在地面上,双目圆瞪,嘴角不住流出鲜血,身下的地面早已被血液染湿了,她的神智渐渐涣散,就连先前的那丝恨意都聚焦不了。   “告诉那人这个人情本宫领了,让她把尸体处理干净!”凤红鸾丢弃手中的帕子,对着瑶琴嘱咐道,最后一眼看向凤红玉,她在她的眸光中读出了恐惧和不甘,还有幸灾乐祸。“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凭空消失,那个被你迷得团团转的皇上一定不会放过本宫的对吗?”凤红鸾像是读懂她的眼神,突然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你真以为帝王之爱值得相信吗?莫说不是本宫动手杀了你,就算是本宫动的手,你认为那人会为了你跟整个凤家作对吗?还有你以为这天下就只有你会织颜之术吗?莫忘了本宫也是凤家的女儿!”   有什么能够比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更让人觉得恐怖呢?凤红鸾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在告诉凤红玉,“凤红玉”不会死,会安生的待在明玉宫,做他的宠妃,甚至还会借由“她”的手将流云笙歌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这便是对她背叛最好的惩罚!   在凤红玉绝望目光的目送下,凤红鸾主仆志得意满的走出了宫殿,却哪里知道,就当她们走出宫殿的刹那,一道黑影凭空而降,看了一眼地面上一息尚存的凤红玉黑袍一卷,着空落落的宫殿中只有无尽的血气,哪还有凤红玉垂死的身影!   丞相府中,今夜月色明媚,梅吐芬芳,本是花前月下的好日子,却哪里晓得绾意这身子骨竟然如此不济,正当两人浓情蜜意之时,她竟然打起瞌睡。百里凤熙无奈得摇了摇头,紧紧她身上的貂皮大袄,将她拦腰抱起,朝暖玉阁走去。   也难怪,这些日子她身体好多了,竟似返老还童一般,拉着丫鬟家丁四处乱窜,最后甚至心血来潮,在厨房捉老鼠,可以想象的到那场面有多混乱,师傅们忙着做饭,她忙着捣蛋,若不是他下朝回来,她还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   如今怀抱着她,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缩成一团,面容褪去往日的淡漠疏离变得简单而纯粹,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仿佛回到儿时的山林岁月,隐约着也有这样的人,总是跟在他身后调皮捣蛋,只是那人总是不修边幅,头发扎成一团,照她的说法那叫马尾,跑起来一抖一抖的,他还曾恶作剧的将萝卜吊在她的马尾上,引得家中那头老驴追着她漫山遍野的乱窜……   旧时岁月如此简单美好,却再也回不去,百里凤熙难掩惆怅,轻轻踢开门,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掖好比较,将她捂得严严实实,他可没忘她和记忆中的野丫头有着相同的嗜好便是睡觉不老实,总喜欢踢被子,以至于三天两头的染上风寒,缩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支使他……   百里凤熙细心的关好门窗,退了出去,虽然他很想纵容自己守在他身边,而是灵儿已经不止一次的催促了,果然刚出暖玉阁便见到海灵儿焦急的在门前晃动着。   “师兄!”   海灵儿低唤一声,百里凤熙却冷着脸,越过他朝院外走去,一直来到百里凤熙的羲和园,这才听到百里凤熙的应答:“什么事儿?”   海灵儿看着他一张冷脸,怯弱的缩缩头,脸上俏皮的吐着舌头,她知道自己做的过火,虽然在演戏,但是她不该暗中暗算萧绾意,使得她受惊!   “师兄,我知道错了!可是那也是照计划行事嘛!”   求饶的话语在百里凤熙冰冷凌厉的眼神中变得虚弱无力。   “错!你真的知道你错在哪里吗?”百里凤熙停下脚步,冷眼看得海灵儿浑身寒颤,“别把你的小聪明用在我的身上,你当真以为墙角处的碎碗渣子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吗?”   海灵儿面下一寒,知道一切早就在百里凤熙的掌握之中,她确实是存了杀萧绾意的意思,可是他为何不问,自己为何宁愿违背师傅的命令也要杀萧绾意,那还不是为了他!他身负血海深仇,复国大任,情爱之事早已与他们这种人形同陌路,他却痴心恋上萧绾意,若萧绾意对他有心,她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她性命,然而在公主府的日子她深知萧绾意心中之人不是她的傻师兄,而是流云祈羽!若是他能就此悬崖勒马,利用萧绾意成就大事,可是他却冒着身份被揭的危险将之藏起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师傅已经对他越来越不满了,甚至准备亲自坐镇云都,幸好她洞悉一切,请来姥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吱呀一声,百里凤熙丝毫不理会身后魂游太虚的海灵儿,径自走进书房,枣泥色的书桌前,那姿态卓然的紫色声音不期然的落入眼帘,森冷的玄铁面具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幽寒的光……   037 凤熙身份   百里凤熙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脚步顿在原地,海灵儿追上来,一个刹腿不急,直直撞上他钢铁一般的后背,挺翘的小鼻子鼻尖红粉粉的,海灵儿刚想委屈抱怨,在看到堆砌得满满书卷的书桌前那抹紫色身影时怯弱的闭上嘴巴。   百里凤熙短暂的停顿之后,神色如常的退回去,关上门扉,再对上玉冰清,面上一片清明,不喜不悲。   “师傅!”   这一声师傅却无人应答,玉冰清恍若未闻的倚靠在原木椅子上,高深莫测的看着他,玄色面具森寒如白骨,看的人浑身打颤。   海灵儿早已乱了阵脚,她刚刚才收到师傅离宫的消息,没想到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云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见她不温不火的样子,着实令人心里发毛,宫里的人都说姥姥性格怪异,令人生畏,可是要她说,她这师傅比姥姥别提阴沉多少倍,而且手段毒辣,阴晴不定。   “濯儿!”玉冰清放下手中的毛笔,粗噶的声音如魔音入耳一般,飘飘荡荡的。   百里凤熙神色幽暗,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喊这两个字,久到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墨月濯!前墨国的遗民,身负血海深仇的墨系后裔。他抿唇不语,静静等候着玉冰清的惩罚。   “濯儿,你可知错!”玉冰清温柔的像一个慈母,只是那眉眼中的森寒冷漠泄露了她的情绪。   “徒儿知错!”百里凤熙从不做垂死挣扎的事儿,她既然瞒过所有人,出现在此,说明她早就洞悉了一切。   “那好,去戒堂接受惩罚吧!”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她只是让他去祠堂之类的地方面壁思过,殊不知这戒堂竟是人间炼狱,海灵儿曾无意间闯入,看到那一排排森寒的刑具,每一样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那时在飘渺宫,这些是用来对付那些怀有异心的宫人们,剥皮,剜肉,剔骨,甚至连死后焚尸都会让人死不瞑目。如今她竟然堂而皇之让师兄去那个地方,那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师傅,戒堂太远了,此时局势混乱,师兄不宜离开云都,还是将惩罚延后执行吧!”海灵儿见百里凤熙二话没说的转身起来,急忙阻拦,她打的算盘是惩罚延后,待她找到姥姥,这处罚便可无限期的延后了。   “不必回飘渺宫,月潇已经把那套玩意带来了,你且去找她便是!”   “是!”百里凤熙低声应答,二话没说的走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瑟瑟的吹入屋内,将本就森寒冷漠的屋子装点的更加寂寥。海灵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灵儿!”屋内就剩她们两人,玉冰清见她如此关切百里凤熙,眸光暗沉,却不言不语,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再不能受她掌控,看来她得好好花心思调教这两个孩子。   海灵儿惊恐的收回视线,垂首在一旁,听候她的发落。   “跟为师来!”   紫袖飘飞,烛光骤灭,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暗夜之中,却不知那昏黑的角落里面,一道雪白的身影颤巍巍的缩着,随着月光的移动,那张本该被淹没在黑夜中的脸慢慢突显出来,浓眉细眼清眸,翘鼻粉唇尖下巴,那人竟然是本该在暖玉阁安然入睡的绾意。   薄薄如蝶翼的睫毛一抖一抖的跳动着,将满目的惊悚与晦暗掩藏在黑夜之中,而她的怀中,一只粉嫩嫩的白老鼠赫然钻出脑袋,粉白的身躯被她的沉郁隔出一道黑影,它仰着尖尖的脑袋,一双黑玉珠子如同黑曜石一般璀璨发光,其间倒影着绾意一脸沉痛的模样。   它试探性的伸出粉爪,水光润泽的爪子是它刚从糖浆里面摸出来,就在那只鼠爪即将靠近绾意的脸,那本来低顺着头脑的某人突然抬起下颚,一双清眸红肿非常,脸上并不见泪痕,她张了张口,瞪着某只茫然无措,僵硬在风中的耗子,道:“耗子,你不想要这双爪子了?”   浅浅的月光下,绾意很明显的看到某只细如铁丝般的爪子颤抖了一下,而后一声响亮的吱叫,刚刚还跟她哥俩好,试图安慰人的团子就这样尖叫着离开。   绾意蹲得时间有些久,腿有些麻,一站起来,脚底是钻心的疼,险些一个不稳跌坐回地上,幸好即使出现一只“扶手”,否贼绾意铁定狼狈不堪。   绾意握着温温的“扶手”,身子一阵僵硬,木然的抬起头,对上百里凤熙那双水波不惊的眼,他皱着眉头看着她,绾意以为做好了面对一切审问和批判,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淡淡的问道:“还能走吗?”   绾意茫然,仿佛听到幻听。   百里凤熙将她的沉默看在眼里,以为她是脚底麻性未退,大手拦腰一勾,便轻巧将之打横抱起。   随着他稳健而缓慢的步伐,绾意面上的阴云越来越重,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熟悉了他的亲密举动,但是那时她是神智不清,记忆一时散失,若非秋千事件,百里凤熙为了救她受伤,那鲜红的血液刺激她脆弱的神经,那些苦痛的,悲伤的,快乐的,绝然的过去点滴回流进她的脑海中。   断盟台一役,当自己阻止祈羽成魔的刹那,一身黑袍的新月大祭司突然出现,施咒制住祈羽,令他动弹不得,她想要上前救助,却被魔音扰乱神智,一连串不属于自己的意识钻进大脑中,在一片混沌之后,她清醒的看着自己手执雪吟剑,汩汩鲜血染红了她握剑的手,而剑的另一端竟然刺穿了流云祈羽的肩膀。   漫天的雪花飘然落下,却被那灼热的血液融化。绾意从来不知道人居然可以流那么多的血,她想要扶着他倒地的身躯,却被他突然冷凝下的血眸喝住,他不知道她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对她出手的,那一掌将她震得老远,她忘不了他的绝望,他的沉痛。   那一刻她突然慌了,因为她在他的眼中读懂了恨!不是恨她,而是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武力保护她!   爱走到悬崖边,于她,已是无路可走!   身子落入软绵绵的被褥中,失却温暖怀抱所带来的丝丝冷意让她意识清明,他的怀抱不同于祈羽的冰冷,而是泛着点点暖意,于这冬日里,无疑让人留恋。绾意仰头,他高大强壮的身躯遮挡了烛光,背光看着他,一片阴云席卷在天际。两人静默无语,直到百里凤熙叹息一声,道:“先睡吧!我等会儿回来!”说完,不看她的神情,疾步离开。   绾意蠕蠕唇,到口的关切她终究没有吐出,她想要问戒堂是什么地方,他是谁?但是她却知道真相永远不会是美好的,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百里凤熙回来的时候,绾意并没有入睡,但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两人的之间的尴尬,她强自装睡,她感受到他静静躺在她身边时轻柔的动作,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不止一次的低声呢喃,那一声声饱含深情的话语让她心中苦涩。   “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满是无奈的话语何尝不是她想要说的呢?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算计重重,每一次的靠近都是带着阴谋,那日云都一游,她害的他们君臣失和,他被剥夺权利,囚禁相府。这次她失忆被救,却被无端端被她算计利用,虽然她不知道他和海灵儿做那场戏是要给谁看,但是潜意识里面她知道,结果不是她能接受的。   一夜纷乱,冗杂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折磨她,外面月色皎皎,屋内暖气升腾,绾意以为今夜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到日晒三竿,直到薄薄的门窗盯着刺目阳光的照射,一缕光线正巧打在她的眼皮之上,绾意这才幽幽转醒……   038 一碗汤面   绾意没有武功,醒来时视线朦胧,睡颜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待视线清明了许多,一张放大的脸在她眼前乱晃,绾意面上一白,待看清那人是浅笑着的百里凤熙之后,这才安心许多。忍不住抱怨道:“吓死我了,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百里凤熙习惯性的捏了捏她的小细皮,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生活安逸,无拘无束,大脑里没有那些阴谋算计,竟然长肉了,本来细细尖尖的下巴圆润了许多,就连除了皮就是骨的面颊如今也夹了些许肉。以前百里凤熙掐她,几次下手不准,这会儿竟然一出手就是一片软软的皮肉,跟暴晒过的棉花似的。   “平时不做亏心事儿,你怎么会怕被吓死呢?”   百里凤熙说完,两人都是一愣,绾意困惑的发现,这些日子自己无意识依赖百里凤熙是不是让他产生了错误的遐想。她深知自己心中那人不是他,但是对于他的亲密接触却并不拒绝,总有种感觉,仿佛两人生来便该是这般亲昵似的,只是这种亲昵无关爱情罢了!   百里凤熙在绾意恍惚退却的神思中,慢慢松开了手,面色出奇的惨白,甚至还不自觉的轻咳了几声,“你先梳洗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绾意看着他离去的背脊,今日他难得的没有穿上一身紫衣,而是换成一件阴郁得毫无光泽的黑袍,他的背脊异常僵硬,离开的步伐隐约着透漏些许沉重。绾意觉得怪异,却无暇注意其他,因为外间的丫鬟像是掐好时间似的,捧着盥洗用品和膳食走了进来。   绾意从床上起身,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既然睡在外间的榻子上,想要问问身旁的丫鬟但是想想还是摇摇头。今天所有人给她的感觉便是阴沉,仿佛乌云压顶一般,明明外面阳光普照,暖玉阁内却是一片昏暗。   绾意任她们一阵摆弄,清清爽爽的,很是舒服,丫鬟们面无表情的退了下去,门扉吱呀一声合上,绾意越过屏风,百里凤熙早已在摆满喷香饭菜的圆桌旁等候多时。   “快过来吧!你这贪睡的毛病得改改,天天睡到日晒三竿,大好的韶光都被你蹉跎掉了!”百里凤熙一面为她置办的食物,一面忍不住碎碎念。   绾意有些羞赧的接过瓷碗,“许是生活太过安逸,竟然忘了这世事容不得人安逸啊!”绾意低头拨弄着绾意的粥,不知不觉竟然进了腊月,细细算来今天竟然是腊八,家家户户都要过腊八节。   “其实只要你想,在这丞相府,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绾意淡笑不语,她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却给不了他要的一切,只能转移话题,“看外面红红火火的,算算日子是到腊八了,很快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今天都是腊八了吗?日子过得真快啊!”百里凤熙神色有些恍惚。   “是啊!真快!”   掌心的小米粥泛着暖暖的热气,桌上的小菜各色各样,非常诱人,可是很明显这桌边的两人无心用膳。   “咳咳咳!”短暂的静默被百里凤熙猛烈的咳嗽也打破,他努力抑制胸口那股闷热,维系这短暂的平静,却还是被他打破了,百里凤熙不禁苦笑连连。   绾意蹙着秀眉,放下掌心的瓷碗,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后背,却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绾意眼中写满了疑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百里凤熙止住咳意,粗喘着气,脸色苍白如雪,却因为迎着日光,镀上一层金边,巧妙的被掩藏,“我没事,可能是着凉了!”   绾意迟疑的被他拉回座上,百里凤熙推了推她面前有些发凉的小米粥,道:“快点吃吧,粥都凉了!”   绾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粥,视线时不时投向百里凤熙身上,他每次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久而久之,她也就放下疑虑,专心喝着粥。   百里凤熙面色无常,黑色的长袍上隐约着泛着湿意,直到绾意喝完小米粥,他这才回书房处理公务。   晚上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屋内找到绾意,百里凤熙招来伺候她的丫鬟,却被告知绾意一个下午都在厨房里面忙忙碌碌,还把厨子丫鬟都打发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百里凤熙满面疑惑的朝着厨房走去,老远就看到府里的厨子和丫鬟围在门口张望着,将路堵得严严实实,就连百里凤熙来了,他们都没看到。百里凤熙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故意提高音调咳了几声,那些人见了他,急忙跪下。   “夫人在哪里?”在丞相府,百里凤熙虽然没有特别声明,但是他夜夜留宿暖玉阁,久而久之,那些人便称绾意为“夫人”,百里凤熙听了,却并没有阻止,反而因为这称呼感觉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步,毕竟原本她就该是他的夫人!   “启禀公子,夫人一直在厨房里面!”   百里凤熙朝厨房望去,隐约的可见绾意围着围裙忙碌的身影,冗长的青丝被绾起,身上套了见粗布麻衣,袖子被抹到手腕,雪白的皓腕沾上了黑色的锅灰,这副装扮活脱脱的就像是在操持家务的妻子。   “你们都退下吧”说完欲要跨步进去看看,却被阻止。   “启禀公子,夫人吩咐了,若是公子回来,就让您去屋里看会书,她随后就来!”小丫鬟惊慌将绾意的话重复道,公子虽然脾气很好,但是在府中却是绝对的权威,还没有人敢让他去等着,可是照公子对夫人的宠爱看,这夫人的命令他们也是必须遵守的。   百里凤熙剑眉轻挑,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一丝笑意,转身离开。   百里凤熙在屋内等了一会儿,便听见房门被打开,绾意淡笑着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颤巍巍的丫鬟。   “把东西放下吧!锅里煮了腊八粥,大家将就着吃点吧!”   绾意越过百里凤熙,进里屋梳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见百里凤熙满脸好奇的盯着桌上的食盒,困惑的看着她。绾意漫步上前,打开了百里凤熙面前的食盒,端出一碗清汤白面,面上浮着青翠的蒜花,泛着诱人的香味。   绾意捧出面碗,将筷子递到百里凤熙面前,眸光晶亮的对上他,“生辰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   百里凤熙木然的接过筷子,在她的鼓舞下,慢慢夹起几根面条,默默的吃着,绾意见他如此沉闷的吃面,不知哪儿来的冲动,竟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朝他翻了一记白眼,吐槽道:“长寿面怎么能这样吃?”而后再百里凤熙困惑的目光下,筷子快狠准夹起七八根面条,刺溜一声,吸进肚子,那叫一个畅爽啊。   百里凤熙目瞪口呆的看着绾意的动作,绾意那满足的表情好像再吃瑶池盛宴似的,勾得他直咽口水,就在绾意又要朝碗里伸筷子的时候,百里凤熙眼疾手快的躲过筷子,叉着面条就往嘴里送,那模样像是怕人抢似的。   屋内刺溜刺溜声响个没完,绾意看着他三下两下就把一碗面吃的底朝天,就连一片蒜叶都不放过。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汤渍,百里凤熙放下碗,仰头看向绾意,好像在询问还有吗?   这时候绾意知道自己应该说,有,还有很多,我去给你盛!但是她却很无情的说道:“没了,就这么一碗,给你三下两下都吃完了!”我还没吃呢?当然最后一句绾意没说。   百里凤熙失望的放下筷子。绾意见不得他如此,默默打开自己身前的食盒,在百里凤熙突然发亮的眸光注视下,捧出了一碗黑不见底的汤药递到百里凤熙面前。   “这是?”   “笨蛋,当然是药了,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伤口不喝药就能自动痊愈!”绾意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   “伤口!”百里凤熙面色惨白,肩上像被火烧火燎似的。   “你上次救我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底下的东西细菌那么多,虽然上了药,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得什么破伤风狂犬病……”(囧,你当被狗咬啊!)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凤熙这才嘘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的秘密被绾意发现了,还好她不知道!为了避免自己被她的口水淹死,百里凤熙满脸苦笑的端起面前的汤药,咕噜咕噜便朝嘴里灌。   绾意停止了口水攻势,微微侧过头去,昏黄的烛光中隐隐倒影出她清亮的眸光中,此刻泛着隐忍和痛苦……   039 三生烟花   百里凤熙像是喝水一样,三下两下就解决了一碗汤药,回头看向绾意,烛光中,她笑容浅浅,眉目温柔,清眸水波潋滟,倒影着自己的身影,突然间,百里凤熙感觉干涸的生命里被注入了一道暖流,“你怎知……今日是我的生辰?”就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这样的人每日生活在仇恨之中,连活着都觉得压抑,又岂会有心思来庆祝生辰。   “今日遇见了海姑娘,是她说的!”绾意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她并不想多回忆与海灵儿的相见,因为那并不是美好的记忆。   百里凤熙沉默片刻,并没有追问。   气氛有些沉闷,绾意甩甩头,一扫先前阴霾,今日是他的生辰,她不想让他过的如此压抑。   “跟我来!”绾意恢复先前的俏皮,主动拉住他的手,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百里凤熙不明所以,却并不挣扎,任由他拖着往外跑去。   两人出来暖玉阁,鹅暖石铺就的小道边燃着点点星烛,远远望去,好似漫天的星辰被摘下,昏黑的夜变得透亮,丝丝暖意在周身流窜着,绾意侧头,看见百里凤熙忧郁眉眼渐渐打开,龙飞凤舞,恣意张扬,他本该是这般爽朗的性格,只是因着那满身的仇恨与责任,逼得他不得不变得狡诈,变得虚伪。   两人漫步在烛光铺就的小道上,唯美的就像是漫步银河的仙,穿过假山,越过梅林,顺着那烛照之路向前走去,不远处的醉心亭,烛光璀璨,时而有斜风吹风,点点烛光摇曳生姿,里面早已备好了酒菜,绾意拉了拉百里凤熙,笑着催促道:“走吧!”   百里凤熙围着这石桌转了一圈,惊讶的看着这桌上的东西,像糕点又不像,圆圆的,有满月那么大,金灿灿的,中间插着一个蜡烛,这东西他认得,记忆中有个野丫头,每次在有人要过生辰的时候都会嚷着要吃,它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蛋糕,野丫头说这东西是鸡蛋做的糕点,所以叫蛋糕,还嚷嚷着说这是她的独门秘方,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眼前的蛋糕又是怎么回事。   已经不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百里凤熙的心情,他指着没有光秃秃的蛋糕,眸光如疾风骤雨,蕴藏着层层波浪,“这是、什么!”   绾意顺着他的手指,看着石桌中央那个蛋糕的半成品,这个时代没有奶油,流云的气候又不适合养奶牛,所以她只能利用现有的材料,做了一块面包,把它切成圆形,充当生日蛋糕。绾意并没有注意到百里凤熙的复杂目光,刚欲回答,却被百里凤熙抢白。   “你怎么会做蛋糕的!”   百里凤熙激动的看着她,心中暗暗祈祷,会不会是那样,他的野丫头会不会,会不会……他不敢想,生怕那答案对他来说是更深的地狱!   这会儿惊讶的换成绾意,照她所知,这个时代应该没有出现过蛋糕吧,可是百里凤熙这模样显然是已经见过蛋糕,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我的家乡很多人都会做啊!”绾意斟酌着开口。   “是吗?难道这根本不是独家秘方,就我们当做是稀奇,在栖凤国根本就是人人会做的糕点!”百里凤熙失望的坐在石凳上,眼神漠然的看着桌上的蛋糕,心中苦涩不堪,“可以给我切一块吗?”   “哦!好!”绾意后知后觉的拿起刀,刚欲动手,却被百里凤熙阻止。   “怎么了!”绾意问。   “没事!”百里凤熙苦笑的摇了摇头,他本来想说难道不需要许愿吗?可是想想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若是真管用,他又何尝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绾意眸中满是困惑,欲要问什么,却见百里凤熙神情恍惚的移开时间,只得无奈的蠕蠕唇,重新拾起手中的竹片,刚要下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你要不要许愿?”   “不必了!我没有愿望了!而且就算许,也不会实现!”   “至少有个念想也是好的吧!”绾意将蛋糕推到他面前,重新点上蜡烛,“许吧!”   许是今日的绾意太过温柔,不似往日的高不可攀,百里凤熙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出他内心的渴望,“如果我的愿望是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呢?”   百里凤熙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的眸光太过火热,让她忍不住想要逃开。恰巧这时寂寥的天际璀璨的烟火绽放,砰砰砰的声响将百里凤熙的声音淹没,绾意佯装没有听到,因为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拒绝的话。   “快看,是烟花!”绾意的心中一直住着一个女孩,尽管在这阴谋迭起的乱世之中,只有用淡漠疏远的面具保护自己,但是她也跟一般女子一般,喜欢美丽的事物,想要拥有美好的爱情。   烟花璀璨,刹那芳华,绾意半是逃避,半是动情的冲出亭子,扑进那一片香雪海之中,满园的梅花姿态摇曳,暗香扑鼻,在烟火的照耀下,更增添一股神秘的气息。绾意游弋在梅林之间,时不时抖落鲜红的花瓣,发间,肩上盈-满暗香,雪白的衣衫上像是点缀着抹抹朱红。   偶尔转身看见百里凤熙萧索的坐在亭子中,坐看乱花,绾意终是不忍,快步返回亭中,“今日你不是百里凤熙,我不是萧绾意,你只是你,我只是我,可好!”   清灵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明媚的笑意就在眼前绽放,这一生太苦,他宁愿什么都不是,只作他肩头的梅花,赠她一缕幽香,伴她片刻欢愉。   两人抛开一切,于这朗朗乾坤之下,星火璀璨之间,恣意欢快,不问明天我是谁,但愿今天我沉醉。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绾意笑着看着放下一切沉醉在短暂的梦中的百里凤熙,他是孤傲而冷漠的凤,更是这忍耐寒霜,历经风雨,浊世高洁的梅,他的时代很快便会到来,也许那一天,她会站在他的剑锋之下,但是希望他幸福的心永远不会变。   海灵儿怀抱一坛美酒,如牛饮水一般仰头就灌,身边是还没有收好的火折子,在凄凄白雪中泛着点点星光,前方的天际璀璨光华,那是她送给那人的礼物,三生烟火,换他幸福一刻,足矣!   040 海灵儿的心   烟花永寂,刹那芳华后的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今夜的百里凤熙卸下一身包袱,体会了一场平凡的温馨。   暖玉阁灯火窜动,清浅月光下显得有些萧索,绾意衣衫整齐的坐在桌边,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泛着似有若无的苦涩气味,床上百里凤熙安心的睡着,皱紧的眉头难得的松开,面冠如玉,呼吸均匀。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窸窣的声响,偶尔有一阵北风发出呼号,绾意一脸沉静,回头看了一眼安然入睡的百里凤熙,无声的说了一句“再见!”而后绝望的转身,不带走一丝物什,门扉慢慢合上,将这里的点点滴滴都尘封起来。   绾意出了屋子,外面星月寥寥,冷气森寒,光线暗淡处,两道斜长的身影被楼道上燃烧的灯笼拉得老长,绾意跨步朝那两人走去,越走,那两人的身影越是清晰。   “你来啦!”粗噶的声音在静寂中响起,玉冰清本是背对着她的,这会儿听到绾意的脚步声,才悠悠转身,一如既往的高贵姿态,俯视苍生的眼神,玄色面具在浅淡月光照射下显得更加清冷,露在外面的唇瓣嘲弄的勾起一抹笑,“你还是来了!本宫还以为你有多么强势!”   绾意蝶翼睫毛轻抬,清眸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清澈明亮,“不再扮演慈母了?”   玉冰清眼一横,而后笑的更加灿烂,只是被这暗夜染上一点黑,让人心生悚然,“看来本宫是小瞧你了!”   “是啊!是非成败转头空,绝情蛊都要不了我萧绾意的命,你又能奈我何!”当日玉冰清施苦肉计意图让她相信她们的谎言,那戏演得真是好,若非她根本就没有散失记忆,估计早就被她们糊弄。   “绝情蛊?”玉冰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似的,“你真以为你中的是绝情蛊?你可知这绝情蛊乃天下至宝,绝情绝爱,方能无烦恼,若真有这等蛊,本宫早就给自己下了,如此便可超脱在这俗世之外,不必受到情爱之苦,爱憎桎梏!”   绾意清眸一眯,知道她话中有话。   玉冰清不理会她浑身散发的冷意,慢慢走向她,修长如玉的食指淫-靡覆上她的眉心,不住的摩挲,“可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绾意背脊僵硬,面色清寒,紧抿着下唇,并不言语。   “冰蚕蛊,食人精魄,噬人记忆。无奈与迷心咒对上,倒是让这功能伤势,不过倒是给本宫练就出另一种蛊——噬魂蛊,蛊毒入体,必魂死神灭而亡,至于它还有其他什么作用,很抱歉本宫也不知道,不过当日在飘渺宫,本宫催动蛊虫,使你尝了回万虫噬心的痛苦,想来那便是噬魂蛊的一个作用吧!”   玉冰清笑的得意,绾意却听得森寒,就连她们身旁一直被当成透明人的海灵儿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绾意,谁能想象这般柔弱的身躯内竟然住着那么可怕的一只蛊虫!   “冰蚕蛊,噬魂蛊?宫主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绾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难怪你会放我出飘渺宫,原来是仗着我体内的蛊虫啊!”   “你知道便好,你是聪明人,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么本宫也不会再留你性命!”   “想来这噬魂蛊你也没见过吧,难道你就不怕被蛊虫反噬吗?”绾意并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笑着说出玉冰清最害怕的事儿。   “你大可试试!”玉冰清的眸光瞬间阴冷下来。   绾意笑着摊了摊手,无所谓的开口:“别,我可不想这么早死!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玉冰清满意的看着绾意,轻哼一声,“算你识时务!本宫会安排你进宫,至于做什么灵儿会告诉你,你只要照着做便是了!”说完拂袖一甩,面前一道雪色流光,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院内只剩下绾意和海灵儿两人大眼对小眼,绾意一改往日的冷静疏离,脸上挂着匪气十足的淡笑,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比先前装出来的淡漠还让人看不透。   “谢谢!”海灵儿开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   绾意闲散的打了个哈欠,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昏沉温暖的暖玉阁,“不必!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但还是想说谢谢,他,很久没有笑了,真心的笑!”海灵儿的声音有种萧索的忧伤。   “爱而不得,不如不爱!”   “如若不爱如何知道得与不得,然而爱了,又如何能不爱?”   绾意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语是从海灵儿口中吐出,她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一个大大咧咧,调皮捣蛋的小妹妹,一下子小女孩变得如此深情着实让人惊愕,也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自己何尝不是,不爱谈何容易?   “你恨我!”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   “从什么时候?”   “第一眼见到那天!”   绾意有些愕然,倒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招人恨,“就为了他,你知道我并不爱他!”   海灵儿抬起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纯真青嫩的面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凝重和成熟,“就是因为你不爱,却让他爱上你,这才是你最可恨的地方!”她顿了顿,眸光如火炬一般恨不得将绾意燃烧殆尽,“若你能如他待你一般,全心全意的爱他,那么我会爱他所爱,而是像现在这般恨你!萧绾意不可否认,论容貌,论才情,论智谋胆识,在这一群官家小姐中你可谓是佼佼者,也因此吸引了无数人的青睐,尽管你无心招惹这些人,但是你却从不曾拒绝他们的关心和帮助不是吗?师兄是这样,南攻城也是这样,还有北定中原,甚至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与他天堂地狱携手共闯的流云祈羽又何尝不是呢?”   “只被天灭和凤红鸾简单的算计一下,你便乖乖的跟着北定中原走,丢在流云祈羽一人在朝纲动荡的流云辗转沉浮。既然走了,你为何不走远点,何必在荒城上演那么一出,若非如此,流云祈羽又怎会错失皇位,沦为叛军!还有断盟台一役亦是如此,若非为你,他何至于身陷囹圄!而他生死未卜之际,你萧绾意在干什么,你自私的忘了他,忘了一切,躲在师兄的身后!”   “天下男儿那么多,为何你偏要来招惹师兄,他已经够苦了!”海灵儿有些颓然的低下头,扶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脸色阴郁的继续说道:“你可知他为了保住你,与流云笙歌周旋,不尊师门命令,抛弃身上的责任,若非不小心被人发现你的下落,为了保住你,这才上演前几日那出戏,你一定不知道就在你和师兄郎情妾意的时候,你那心心念念的流云祈羽就在暗处看着一切……”   “你说什么?”绾意再也淡定不了,阴沉的一张脸,质问着。   “我说你和师兄那些亲密的画面怕是被流云祈羽看的一清二楚,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只要是男人怕都承受不了吧,何况是傲视天下的天下王呢?”   “你知道惹怒他的后果没人能承受!”   “就是因为没人能承受,才要这么错,乱世出英雄,到时候天下纷争不断,便是师兄称霸天下的时刻!”   “原来你们打得是这算盘啊!只可惜怕是不能让你们如愿了,流云祈羽从来不是你们能左右的人!”她的祈羽是高山,有着强壮的臂膀,她的祈羽是天空,有着广阔的天空,他睥睨天下,这些蝼蚁如何敢仰视!   “你太高看流云祈羽了,事实上,她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海灵儿讽刺一笑。   “是吗?”绾意淡笑,并不反驳,“这就是玉冰清想要你告诉我的一切,她想要利用我刺激祈羽!”   “你很聪明!不过这是师父的意思,却并不是我想要做的!”   041 凤家的秘密   次日清晨,当破晓的光辉斜射进暖玉阁的刹那,百里凤熙幽幽睁开幽深的双眸,他并不着急起床,触手可及的冰凉,让他知道那人早已离开。他闭上眼,静静品味着孤独的苍凉,幸福如烟花,刹那芳华之后却要用生命去怀恋曾经的美好。   陷入深思的百里凤熙并没有听到开门声,直到大片大片的阳光刺痛他的眸,他才恍惚的看着光晕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她披着晨光而来,璀璨的光芒似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金箔,如神祗一般慢慢靠近他,而他,是她最虔诚的信徒,甘愿匍匐在她的脚下,任其驱使。   “还贪睡?没想到咱们名满天下兢兢业业的少年丞相居然也会睡到日晒三竿,看你下回还说我!”   调笑的声音透过耳膜,钻进迷迷糊糊的大脑,轰的一声如烟花一般在百里凤熙的脑海中炸开,他顾不得身上只着了见中衣,徒步跳下床榻,奔到绾意面前,千言万语却只剩下一抹凝望。   “怎么啦!神经叨叨,就你这副模样还真看不出你是运筹策于帷幄之中的名门宰相,倒像是个……”   “是个什么?”百里凤熙蠕蠕唇瓣,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慵懒,和难以言语的压抑。   “小傻子!”绾意嬉笑声逃开他的怀抱,退到床边。   百里凤熙的浓眉不自觉的扭曲,脸上也有一时半刻的抽搐,而后端着一脸官腔,怒斥道:“好你个大胆刁民,竟敢辱没当场丞相!”   “大人饶命啊!小女子怎敢辱没当朝丞相,求大人明察!”绾意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柔弱之态,配合着演起戏来。   “那好,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本相像什么?”   绾意左看看右瞅瞅,几乎要把百里凤熙的面上看穿一层皮,最后作势抽噎一下,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大人,您杀吧,你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就像个傻子!”   扑哧,百里凤熙忍不住喷笑出声,而后又强逼着自己恢复先前的严肃表情,哼哼唧唧的一会儿,目光如炬的盯着旁边小女儿娇态的绾意,“谁说本相要你的命了,你这刁民言辞狡诈,且不听教化,本相要将你放在本相身边,为奴为婢一辈子不准离开!”   绾意一听这话,面上一垮,委屈十足的上诉:“大人,那您还是杀了奴家吧!”   “你不愿意?嗯?”百里凤熙面如钟馗,就差脸上虬髯不够茂盛,否则铁定逼真。   “奴家不敢,只是奴家进不得厅房,入不得厨房,还暖不了床,如此这般大人还要奴家吗?”绾意眨着朦胧的眸,娇滴滴的扯着绣帕。   百里凤熙再也忍不住了,跨步上前将绾意揽入怀中,绾意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最终却还是柔顺的任由他抱着。   “我的傻宝儿啊!”百里凤熙忍不住叹息着,温热的气息似柳絮一般骚动着怀中之人的耳垂,暧昧声起,暖玉温馨,窗外莺啼鸟唱,天空一碧如洗,如此良辰美景,偏生有人醉眼朦胧,苦涩不堪。   海灵儿看着那一室温馨,满脸的苦涩笑意,“师兄,这份生日礼物你可喜欢!”突然她手捂胸口,呕的一口鲜血喷出,她却笑意不减,爱不得,恨难生,她从小跟在姥姥身后长大,那些咒语就算不是很精通,但是放眼天下,亦是很少有人能敌。当日在公主府中,萧绾意遇袭,她便是以咒语让所有人安然入睡,若非流云祈羽的突然出现,想来萧绾意早就命丧那刺客手中,如何还有今日的祸端。   迷魂咒,中者三魂游离,七魄不在,施咒者以心头血养其魂魄,施咒之人通过驱魂引咒之术,让中咒者为她驱使。   昨夜她本想以温情打动萧绾意,劝其放弃流云祈羽,安安分分的守在师兄身边,她却去意已决,如此她便不再手软,趁其不备施展迷魂咒,这咒语威力太大,伤人十分,自伤七分。   曾经她恨不得要了萧绾意的命,如今却不得不拼死保护她,只因伤了她,便等于伤了师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森寒的铁钩刺入他琵琶骨的画面,骨肉分离,浑身骨骼错位,又被内力震回,一次又一次的周而反复,如此极刑却不止一次的施在师兄的身上,他却从未喊过一声的痛,师傅以国仇家恨逼着他成长,逼着他无情。他本是平凡人,就因为承袭一个墨姓,生来与墨氏皇族沾了些许稀薄的血缘,从此就要背负复国的重任!   从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一天阳光正好,飘渺宫外的悠然谷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花开繁华,他漫步花丛,于狂风乱舞间,悠然而下,追星踏月而来,璀璨的繁华装点着他的容颜,他满眼沉郁,面上是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成熟。而那时的她,因为忍受不了练功的苦,偷偷躲在悠然谷中嬉戏,满脸泥渍,以不甚雅观的姿势丢倒在他的脚下。   那年的他刚及弱冠,翩翩美少年,紫衣纤尘,慢慢弯下身,轻声嘟了一句,“这是个野丫头啊!”他笑了,那笑容就像浮光,虚无缥缈,当时她不懂,直到很多年后,他的脸上再也没有那样的笑容之后,她明白,他死了,他死在所谓的责任,所谓的国仇家恨中!   他和萧绾意的相遇,她不知道是缘还是劫,不过她知道萧绾意让他重拾了笑容,如此便够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上天不该如此亏待他,尽管他曾笑着说他是被上天遗弃的人。那时她想要说的是就算上天遗弃了他,那么她也不会放弃他,她会把幸福带到他的身边,而如今正是她实现诺言的时候!   海灵儿渐渐远离暖玉阁,走了很久,进了一个幽深的院子,芳草萋萋,有些哀婉的姿态,她破门而入,新月大祭司的身影落入眼帘。她单膝跪倒在地,执拗的低着头。   新月大祭司慢慢睁开眼,见她如此,苍老枯槁的容颜上有一瞬的动容,深入沟壑的两颗玛瑙石眸子带着看破世事的苍凉,无声的叹息着,“孩子,你这是何苦呢?”   “苦?灵儿不苦,师兄才苦,为了墨国,为了责任,他每天活在阴谋算计之中,对他而言,这才是苦!师兄本是淡薄的性子,却招惹这般事端,萧绾意是他的劫,亦是他的救赎,灵儿能做的就是让他幸福,替他完成一切使命!”她有着大海的心胸,清灵纯净的心灵,她执着,她坚定,就像是扑向烈火的飞蛾,为爱不顾一切,不为花间成蝶,而是为了给他人带来幸福,做一只幸福的青鸟,翱翔在这悠悠乱世!   “你这是在做傻事!”新月大祭司叹息。   “姥姥不是曾说,灵儿是个傻丫头吗?傻丫头做傻事不是很正常的吗?”海灵儿笑着,笑的有些苦涩,但眼神却是义无反顾的执着。   “你先进去看看那人,再决定要不要去!”新月大祭司知道自己劝不了她,指了指帘幕之后,示意她前去。   海灵儿早就发现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但是以姥姥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姥姥默认让她留在这里,想来定是可靠的人,而且那人气息薄弱,俨如将死之人,因此她也不便多说什么。这会儿姥姥让她去见那人,海灵儿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地上起身,海灵儿一步步朝着那黑色帘幕走去,心里惴惴不安,仿佛那帘幕之后有着吃人的野兽,然而事实证明这帘幕之后并没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只有进气容易出气难的凤红玉。   满身血衣已经被褪去,面如苍白棉絮,鼻息浅浅,干涸的唇瓣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在眼下形成了深浓的阴影。   海灵儿觉得自己就像凤红玉一般,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身亡,她不可置信的指着床上的凤红玉,双眼通红的问着闭目打坐的新月大祭司,“姥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玉儿姐姐……玉儿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新月睁开波澜不惊的眸,淡漠的吐出几个字,“凤家叛变了!”   “什么!”海灵儿惊愕,谁能想到这凤家的祖上竟然是墨国安置在流云的探子,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墨国灭了,凤家却是如日中天,成了流云的第一世家。十年前,玉冰清试图召唤凤家为她所用,却发现凤家早已生了二心,这才把凤家嫡出女儿调换,养在飘渺宫,用来牵制凤家,而这个凤家嫡女便是海灵儿!也就是说凤云裳根本不是凤家的女儿,海灵儿才是。   三年前海灵儿的死便有蹊跷,幸好玉冰清早已安排的百里凤熙在这儿,这才稳住了局势,三年来步步为营,萧绾意和亲,流云寒之死,流云兄弟的反目成仇,其间多少有他们的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海灵儿成年后曾秘密回过凤家,当然不是以凤家嫡出小姐的身份,而是凤家当家夫人娘家海家表小姐的身份,那时凤云裳一直在宫中,凤红鸾又是个阴沉的性子,只有凤红玉看似不受人待见,对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好。   凤云裳死后,师傅让她认祖归宗,却被她拒绝。第一,她不愿入那宫门,第二,她习惯了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最主要的是一旦成了凤家女,她便不能像这样时时伴在师兄的身边!虽然得不到师兄的回眸,但是能多看他一眼对她而言便是天大的幸福。不过当时她曾建议让凤红玉继承凤家嫡女的身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会变成凤红鸾,不过这其间多少与师傅有关系!   042 暗室定约   “如此这般,你还要回凤家吗?”苍老威严的声音直入海灵儿脆弱的神经。   海灵儿满目红肿的看了一眼凤红玉,她知道姥姥的意图,见到这样的玉儿姐姐无疑让她心中悲凉,这个在年少时唯一对她付出真心的姐姐,她们之间有的不仅仅是血缘的联系。   “你知道当初她为何没有成为凤家的嫡出吗?”这一直是海灵儿心中的一个劫,尤其是知道庶出之女在凤家将遭受怎样的待遇之后,她曾极力推崇让玉儿姐姐继承凤云裳的位子,成为凤家的嫡女,最终问鼎后位。   她知道这个凤红玉的心愿,更重要的是她要为凤云裳报仇,虽然她不清楚当年的真相,但是凤红玉却笃定凤云裳非自杀,而是被凤红鸾迫害的。然而当师傅将玉儿姐姐拒绝成为凤家嫡女的时候,海灵儿困惑了。这会儿姥姥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想必真相绝非那么简单!   “这和我回不回凤家有关吗?”   新月大祭司沧桑矍铄的眸深深凝视着海灵儿,“情字恼人!凤红玉是你们凤家三姐妹中最执着的一个女子,不同于凤红鸾的阴沉毒辣,她有自己的手段,可终是为了一个情字误了终生!成为帝妃非她所愿,曲意承欢在流云笙歌的怀中,为了却是心爱男子看她一眼!”   “玉儿姐姐深爱不是当今皇帝吗?”海灵儿困惑了。   “帝王之爱能相信吗?凤家女儿生来便会织颜之术,你看看红玉这张脸,你知道像谁吗?”   “……”海灵儿不答,只是看着凤红玉的脸,脑海中与见过的人一一对称,最终却是无果。   “是先皇妃墨雪伊!她们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只是凤红玉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狐媚之态!”   “墨雪伊!”雪伊倾城,一战天下闻,女儿身,男儿志,无奈宫锁红颜,断魂深宫!   “她?你或许没见过,那样的女子活该天下男儿为她痴!她便是流云祈羽的母妃!”   海灵儿越听越混了,玉儿姐姐和流云祈羽的母妃有何干系?   新月大祭司看懂了海灵儿的困惑,摇摇头,“这就是凤红鸾的高明之处,她一眼看出了凤红玉心中所系何人,从而掌控那人便等于掌控了凤红玉,她利用凤红玉这张脸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凤红玉想要逃脱她的掌控,所以才入宫夺宠,这才引来杀身之祸!姥姥不想你步上她的后尘!”   听完新月大祭司的话,海灵儿有些失神的看着虚弱的凤红玉,生命已然走到尽头,她却执拗的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像是宁折不弯的芦苇,培植在淤泥之下,摇曳在凄凄晚风中,用生命在等待归人!一瞬间她突然懂了,她们是多么相似,同病相怜的痛苦让她知道她为何能如此义无反顾!   海灵儿收回视线,心中却是愈加坚定,她执着的看着新月大祭司,“姥姥,我要去,不仅仅为了师兄,也为了玉儿姐姐!”   “那你自己呢?”   “我吗?”海灵儿有一瞬间的慌神,“我从来都是无关轻重的!”   “谁说你是无关轻重的!”紧闭的门扉突然被打开,熟悉的声音让海灵儿浑身一震。   百里凤熙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跟着浅笑连连的绾意,两人如同一对璧人出现在昏暗的屋子,突然之间华光照亮满室的阴霾,沐浴在光辉之下的海灵儿感觉温暖而心疼。   百里凤熙躬身朝着新月大祭司问候道:“姥姥!”   新月大祭司点头,“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说完便不再理会那两人,反而将视线投向绾意。   “丫头,你真是老身见过最神奇的一个人!灵儿的巫咒之术得老身真传,你竟然能在她以生命起咒的情况下平安无事,着实令老身佩服!”   绾意凝视着这看起来阴森鬼魅的新月大祭司,笑着答道:“这还得多谢你们宫主,若非她在我体内下蛊毒,我如何还能保持清醒,噬魂蛊,噬魂蛊,连魂都能吞噬,又何况是个迷魂咒呢?”   “老身不得不佩服你,深知体内中下如此毒蛊,竟然还能泰然处之,是个人才!”新月大祭司眸光雪亮,像是在说满意。   绾意走了几步,不去看旁边两人之间的交流,寻了一处坐下,淡笑着反驳道:“蛊毒已经下到我体内了,就算我现在哭,也无济于事不是吗?倒不如用这哭的时间做些该做的事儿!”   “好好好!”新月大祭司连说三个好,然后突然从蒲垫上站起来,朝着房内走去。   绾意知道有些话不宜让百里凤熙他们听到,又坐了片刻,而后悠然起身,也朝着房内跟去。   昏暗的屋子里面,新月大祭司负手站立在窗前,听见绾意走动的脚步声,却只是淡淡一笑。绾意在离她三步的距离下站定,耐心的等候着。良久新月大祭司才缓缓开口,“老身知道流云祈羽被关在哪里?”   绾意身子一颤,眼光大亮,险些失控的去问她祈羽在哪儿,“你有什么条件!”   新月大祭司赞赏的回头看了绾意一眼,慢慢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水。   “果然跟聪明人打交道比较省心!”   “其实也没什么条件,只是老身有些旧日恩怨不方便自己解决,想请公主代劳,而这报酬便是流云祈羽的下落,至于怎么救,就得看你的了!”   “好,我答应!”绾意几乎没有考虑便点头答应。   “爽快!合我老人家胃口!”   接下来两人一直商议着如何完成新月大祭司交代下的任务,一切议定,绾意起身准备告辞,新月大祭司却突来一句。   “其实你身上的蛊毒并不是无药可解!”   绾意静坐一旁,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只要去银河之边的神仙谷找到神医刀千骨,那么……”   “这些隐士高人,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了,与其漫无目的的花时间去寻找,倒不如趁现在还有精力,给自己少留些遗憾!”绾意打断她的话,她的时间不多了,莫说她放不下这里的一切,就算她能放下,但是别人能放过她吗?她现在生活在玉冰清的眼皮底下,稍有不慎,蛊毒发作,她便是生不如死,与其受的如此折磨,倒不如与之周旋,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才是上策!   “可惜了!”新月大祭司摇头叹息,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新月看了一眼,“走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非立场不同,老身真舍不得让你送死!”   对于她的话,绾意淡笑不语,说什么,结局还不是一样吗?   043 谋定而后动   百里凤熙走进来的时候,绾意和新月大祭司很有默契的沉默不语,绝口不提她们之间的约定。海灵儿沉默得跟在百里凤熙的身后,眸光通红,俨然哭过。百里凤熙直接走到绾意身边,视线在绾意和新月大祭司两人身上流转片刻,心中隐隐察觉到什么,思索片刻方开口道:“谈好了吗?饭菜都凉了!”   “恩!”面对他异常热烈的关切目光,绾意只能选择忽视,他的温柔是一把剑,一把伤己的剑。   百里凤熙朝新月大祭司打了个招呼,拉着绾意细嫩的手腕便朝着门口走去,其间路过海灵儿,百里凤熙也只是停顿了一刻,而后扭头离开,房门闭合的刹那,她听到海灵儿声嘶力竭的哭泣声,那是一种无望的声音,听得绾意一阵心凉,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身旁的百里凤熙,他却恍若未闻,继续脚下的路,坚毅的侧脸上有着世事风霜雕琢而成的陈韵,如一坛陈年老酒,香浓却沧桑!   回到暖玉阁,百里凤熙一如往常的与她同食同住,只是他的安寝之处却变成了屏风外的榻子,两人在月色寂寥的夜里,隔着傲雪冬梅屏风各怀心思。   次日破晓时分,绾意悄然离开了住了将近一个月的丞相府,而百里凤熙却躺在还残留着绾意余温的被褥里寂寞欢畅。   绾意没有照着与新月大祭司的约定直接去皇宫的朝华门,而是去了昔日的祈王府,满园荒草,凄凄哀哀,绾意顺着记忆的路线,来到了他们的梨园,不同于刚进府的荒凉,梨园里面枝繁叶茂,枯叶吐丝,有几株梨树上竟然出现了小花苞,小小的,嫩嫩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只待一场春风,满园的梨花便要盛放它们的光彩。   真想,真想和祈羽携手并立,一起看满园芬芳,梨花成雪!   “公主!”绾意眼中的憧憬被一声清冷的女声打破。   绾意敛去眸中的怅然,转身惊见昔日旧人,“明月好久不见!”   一袭青衫柔然挺立的明月眸光清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的垂下眼睑。   “你一直守在这里!”绾意丝毫不理会明月面上的冷漠,径自起步,推门进了屋子。   淡淡的梨花香扑鼻而来,红如血染的纱幔随着开门带来些许风势似有若无的撩拨着,绾意在屋子转了一圈,这里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床上的被子显得有些凌乱外,其他都还好,就连灰尘也没有。   “明月戴罪之身,奉命守在这里!”   绾意隐约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并有纠结她为何说自己是戴罪之身。   “他……”绾意的视线在屋子搜寻了一番,最后茫然的坐在床边,手中的蚕丝薄被泛着凉凉的温度,在这冬日里显得有些单薄,“有没有话留下!”   明月摇摇头,“王爷离去的匆忙,并没有什么话留下!”   “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明月轻手轻脚的退下,细心的关上门,一切并无诧异,只是那离去时的一眼,却泛着冷冽的寒意。   “团子!”绾意朝着空气轻声一喝。一道白影从窗户飞了进来,团子大摇大摆的钻进蚕丝被里面,粉红的小鼻子嗅啊嗅,神情满足,这上面有他主人的气味,让它非常亲切。   绾意将团子拎着到眼前,与它面对面,换上严肃的神情,仿佛她眼前是个至关重要的人,而不是一只耗子!   “团子,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咱们得并肩作战!”   团子极具灵性的收回准备恶搞的动作,十分苦恼的摇晃着鼠脑袋。绾意也不多说什么,召唤团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灵有所依靠,至少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绾意出了丞相府的时候,行踪便已暴露,这会儿绾意待在祈王府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探子,但是绾意不急,现在的情势由不得她松懈半刻,她必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流云祈羽已经被抓将近一个月,宫里却并没有其他消息传来,只知道他被软禁起来。而且祈王军在天灭军师的带领下,与斩家军划河对峙,若非护城河冻结,行军困难,两方主帅都不想多增杀业,否则早已开战了。   一切都待来年开春,冰雪消融,是晴空万里,还是血洗空城,这一切都为未可知!但是以新月大祭司告诉她的消息来看,祈羽只是被软禁下来了,皮肉之苦那是难免的,但是性命是暂时无忧。   她之所以没有去朝华门,而冒着危险回祈王府,是因为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就能在侍卫重重机关遍布的深宫中救出祈羽,她在等一个人,她相信那人得到她在这的消息,很快便会出现。   她以为她要等很久,没想到当晚明月便来敲她的门,昏黑的院子里面一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片月光,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男子二十七八,一脸邪笑,玩世不恭的就像是仗着祖上庇荫的纨绔子弟似的,可是绾意却在那双鹰眼中看到野兽般的嗜血光芒。   那人看到绾意波澜不惊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他大步走到绾意面前,“你终于来了!”仿佛他已经等她很久。“我以为相府舒适安逸的生活过久了,让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因为你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他的话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绾意无法反驳,她可以用事宜来为自己开脱,但是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潜意识在逃脱现实。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于眼前的人她打心底抵触,甚至可以说愤恨,若论言语犀利,她一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还骂不过他这个腐朽古人,“这个不劳大军师费心,该做什么本宫自有分寸,只是本宫要提醒大军师一句,最好在身份被揭之前想好对策,因为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傻女人会为你去死!”   绾意的话戳到那人的痛楚,脸上的讥讽瞬间转化成恼羞成怒,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怎么知道是本军师的,这世上见过本军师真面目不出三人!”   “泠月也是其中之一吧!”想要那朵终坠污泥中的绝世青莲,心中不免有些怅然,“本宫很想杀了你,这是本宫第一次产生杀人的欲望!”   “那本军师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啊!别本宫本宫的称呼自己,听着让人作呕,你萧绾意不过是个相府庶出之女,麻雀就算爬上枝头那也变不成凤凰的!”   “我就算是一个庶出之女又怎样,至少萧绾意行得正坐得端,不会像某人那样见不得光,你扪心自问,自己这张脸有多久没出来晒太阳了!”   “果然伶牙俐齿,以前闷不吭声的小可怜样想来都是装的!”   “彼此彼此!”   萧毅寒心中气闷,但是知道自己言语上讨不得便宜,“懒得跟你废话,你这次主动找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会,你也不能!”若是这点自信也没有,她如何敢站在他面前,“你千方百计想要除掉我,不就是认为我是红颜祸水吗?”   “事实证明你萧绾意确实是红颜祸水不是吗?”萧毅寒讥笑反驳。   “我今日来并不想纠结在这件事上,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接受祈羽的所有势力,包括龙驱战士!”   044 梨园掌龙驱   萧毅寒眼露寒光,不得不正视眼前的女子,“他居然连龙驱都告诉你了!”   世人都认为天下王流云祈羽最厉害的是他的铁血战骑,所到之处无往不利,哪里知道这铁血战骑若是跟龙驱战士对上,就好比肥猪遇到杀猪人,龙驱战士又被称之为人间杀器,挥刀起落便是血流成河。龙驱战士共有一百零八人,分为天地玄黄尊五个组,其中天地玄黄各有一个首领,只听命于尊主,尊组共有八人,直接效命于流云祈羽。龙驱战士隐藏及深,谁也不知道谁是龙驱战士,也许是平常的一个卖菜的大妈,也许是街边的一个乞丐,这都说不准,但是一旦他们接到命令,那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萧毅寒敛去先前的讶异,嗤笑得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就凭你也想救流云祈羽!”   “哼!我若想救王爷,有的是办法,只是我不想救一个眼中只有儿女情长的主上,与其赔上兄弟们的性命去救那样一个主子,倒不如我等拼死一战,说不定还能夺一方土地,称王称霸!”   绾意心下一沉,她倒是低估了这天灭军师的心机,如此说来,他早就能救出祈羽,却按兵不动,等自己上钩,而且他的野心实在不小,想来他投奔祈羽必定是看中祈羽能带给他们富贵荣华,如今祈羽毫无争霸之心,那么他便英雄无用武之地,弃主自立,每个朝代都有发生,幸好自己来时,便有了应对之策。   “说来说去,你的眼中钉不就只有一个我吗?”绾意笑的轻蔑,“想你们铮铮男儿竟然害怕我一个小女子,说出去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你可不是一个小女子这么简单,有你在的一天,王爷便不会有心思争霸天下!”他有鸿鹄之志,势要创下不朽的功勋,为了这理想,他已经失去了很多,他再也停不下来了,所以挡他者,杀无赦!   “是吗?那么我是不是该觉得很荣幸呢?”绾意唇角勾勒,转身间,拂袖一甩,眸中尽是锋芒,竟将这暗淡无光的夜点缀得锃亮发光。“那么你想怎样才肯配合我!”   “你别痴心妄想,想要掌管龙驱甚至王爷的所有的势力,你还不够格!”   “如果以我的命呢?”   “什么?”萧毅寒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我说如果赌上我的命,你可敢把一切交给我!祈羽重见天日之时,我萧绾意必定挽戈成血,以命祭军!”绾意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话里不过是谈论晚上吃什么菜!   “你说的是真的?”以萧绾意祭旗,一来可以振奋军心,二来可以刺激流云祈羽,断了他的痴恋,一个无情无义的王将会带领他们走向怎样的辉煌!   “你不就是怕我成了祈羽的软肋吗?阻挡你们称霸天下的大路吗?如今事成之后,我自刎军前,这样不是少了很多麻烦吗?”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若是站在我对面的是泠月,她必定信我,因为我们都是傻女人!”   萧毅寒身子一颤,仔细审视着绾意,心中还是有迟疑,但是她显然很聪明,知道就算全天下他谁都不信,泠月的话他是一定会信的,因为他亏欠她太多!   “好!”黑夜中他声音低沉,却异常有力,萧毅寒缓缓伸出大掌,“我们击掌为盟,谁若是违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我们这种人还怕天打雷劈吗?”   “那你想怎样?”萧毅寒狠狠瞪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想要掐死她。   “若违背誓言,与所爱之人必是生生相错,世世相别,天上人间,生死难相见!”说完伸出皓腕,细白的手掌在他的大掌上连拍三下,誓言成立,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落落的梨园中显得异常清亮。   她手上没有任何制衡天灭的筹码,即使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她的异母兄长,但是她不会那么傻的以为他们这种人还会有亲情存在,萧家的人都是冷血的,萧绮韵是,萧毅寒是,她又何尝不是。她手上唯一的筹码便是他对泠月的感情,否则若是他明面上一套,背后却捅她一刀,她倒是无所谓,但是为了祈羽,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正如绾意的心思,萧毅寒又何尝信任绾意呢,他并不打算全力支援她,只想隔岸观火,看她如何折腾,但是没想到她居然发了这么毒辣的一个誓言,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在她的身上看到泠月的身影,以至于他头一回没有理智去赌一回!输了,不过是提早去见泠月,赢了,那便是大智得伸,壮志将酬!   “接下来你想怎样!”既然两人已经达成协议,那么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该好好商量下接下来的事。   绾意沉默了一会儿,黑夜中一片寂寥,连狗叫声都没有,只有一声细弱难闻的老鼠叫声,若非耳力极好的人,根本听不到。绾意淡笑着摇摇头,冲着对面的天灭看了一眼,“这月黑风高的,一个个不在家睡觉,到人家墙角喂蚊子,这癖好还真是特殊啊!”   “这是冬天,没蚊子!”萧毅寒嘴巴抽了一抽,看着眼前急速变脸的女子,忍不住驳斥。   “谁说的,这不就是有一只吗?”绾意大掌一挥,朝着面前的萧毅寒便是一巴掌下去。刚刚她是在天灭说话,这会儿她面对的是薄情寡义的萧毅寒,尽管他们二人都是一人,“这一巴掌是给泠月打的,打你薄情寡义负红颜!”绾意靠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看着他瞬间青紫的脸色,她心中便是一阵畅爽。   “哟,你瞧,这蚊子长得可真肥啊!一巴掌下去,全是血!”绾意兀自演着戏,无视萧毅寒吃人的脸。突然一个反手,一把刚准备下去,却被萧毅寒稳稳扣住,两人贴得很近,“你适可而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梨园给王爷施了阵法,一般人就算靠的再近,也进不来!”   绾意猛的推开他,揉着发红的手腕,“啧啧啧,你还不笨吗?不过看不到,不代表听不到!”啪的又是一巴掌。   “你……”萧毅寒僵着脸,   “不好意思手麻了!”绾意撂下这话,大摇大摆的回屋睡觉。刚进房门,一道白影便飞到她怀中,团子得瑟的挥舞的短手短腿,一双黑玉珠子璀璨晶亮,写着兴奋的光华,不停的吱吱乱叫   “好好好!知道你立功了,回头一定跟你家主子报告,给你放长假,早日把小黑娶进门,生一窝耗子!”   团子惊恐的从绾意怀中退出,看着绾意一脸疲惫样,只得委屈的蹲在墙角画圈圈!   云都暗流涌动,人人都知道绾意进了祈王府,可是这祈王府是什么地方,人间修罗地,有哪个不怕死的敢闯进去,虽然流云祈羽现在被俘,但是祈王府到处都是暗器,绾意进了祈王府,就等于有了铜墙铁壁护身。一时寥落的祈王府一扫先前的门可罗雀,如今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俨然成了菜市场。   众人将祈王府围得团团转,里面的绾意也闭门不出,一时间这盘棋局恍然走向死局,却哪里知道萧绾意这颗棋子从来不是别人能掌控的!   丞相府中,百里凤熙收到探子的汇报,无声的放下手中的纸张,脸上是他招牌式的淡笑,高深莫测的仰头倚着,手中不断敲击着绛紫色的书桌,他所认识的萧绾意又岂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被困在祈王府,无所作为呢?   045 宫女阿绾   皇上初登大宝,又逢祈王叛变,这后宫之中除了流云笙歌还是太子时立下两正妃一个侧妃,还有些姬妾,笼统不过十人,除此之外,便只有旧年一些未被宠信的秀女,先皇的妃嫔们除了皇后和四妃,其他都被遣散出宫,一时间宫里寂寥了许多。   因着先前的立后风波,香妃在后宫一家独大,俨然当自己是一国之母,而一直被寄予厚望的鸾妃凤红鸾则是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唯一令人讶异的便是这新进宫便圣宠不断的玉妃凤红玉,陛下已经一连数日都留宿明玉宫,甚至凤红玉成了唯一一个进驻甘泉宫的女人,如此荣宠无疑是将凤红玉推向风尖浪口之上。   甘泉宫中,帝王恩泽,美人横呈,交颈鸳鸯夜不眠,流云笙歌一改平日里的温吞柔和,化身为凶猛的猛兽,不断进攻身下女子的城防,刺目的明黄薄纱中突然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掌,女子无力的揪着薄纱,将那一片温馨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爱妃,今夜你怎么这般不专心?”流云笙歌居高临下的俯视身下的女子,那女子细眉长目,一双桃花眼氤氲迷离,面颊上桃色粉粉,嘴角勾着魅惑人心的笑,天下间能把魅诠释的这般淋漓尽致的,除了凤红玉还会有谁。   “嗯~~~”凤红玉晕红着一张脸,媚眼迷离的吟哦,“皇上,你好坏!”   “是爱妃你太不专心!”流云笙歌勾起一抹坏笑,身子猛动了几下,底下的凤红玉气连连,不住的捶打着他。   流云笙歌猛的将凤红玉从那张巨大的龙床上拉起,满头青丝飞如流瀑,两人相对而坐,流云笙歌的大掌淫靡的顺着凤红玉的背脊不断朝上,薄唇凑到凤红玉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际,带来一阵酥麻。   流云笙歌的手已然攀上她的秀颈,那纤细柔软之态,只要他深深一用力,眼前的女子便香消玉殒,五指灵巧的在她的身上舞动璀璨的音符,凤红玉顾不得羞赧,渐渐柔弱无依的靠在他怀中喘息,如一个懵懂少女一般,被欲望主宰神智。   流云笙歌的眸光愈加幽暗,灵动的手指不断朝上,在她的下颚摸索,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这就是君王,即使实在欢好之中,亦能保持的清醒之态。然而遗憾的是她的肌肤光华如玉,丝毫看不出来被易容的痕迹,凤家女儿天生便会织颜之术,不同于江湖上那些粗糙的易容之术,她们的织颜之术能让人变成另一张脸,而且毫无痕迹。   这些日子,他和凤红玉的相处如往常一般,然而就是太过平静,这才显得不正常。他也曾试图用言语试探,她的应对可谓是天衣无缝,这让他的怀疑更深,今夜的一场欢好亦不过是他另一种试探。   然而结果却不是预期的那般,凤家的织颜之术一旦沾上特定的药水便会失效,她的肌肤在他沾上药水的手的触碰下却并无变化,足以证明她就是真正的凤红玉,可为何他还觉得惴惴不安呢?   流云笙歌恍然失神的瞬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怀中的凤红玉突然勾起了一抹淡笑,那笑转瞬即逝,迷离朦胧的眸那一瞬间的清明恍若不曾出现。   玉妃再次夜宿甘泉宫的消息在后宫炸开了锅,不同于娘娘们的明争暗斗,对于平日里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们,这无疑是闲来没事时的八卦笑料,毕竟皇上宠信谁,也不会宠信她们这些浣衣局的下等宫女们。   “你说这皇上明明在朝堂上说要立香妃娘娘为后,却频频宠信玉妃,这是怎么一回事!”说话的是今年新进宫的一个宫女,叫小翠,年岁不大,长的却很灵秀,无奈家里没钱打点,被安置在浣衣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和俺们有什么干系,就算皇上宠信谁,也不会宠信到俺们头上的!你说是吧!阿绾!”另一个宫女,长得有些粗壮,一手挥着手上的棒子,一些不忘调笑道。   被她唤作阿绾的女子突然从一大盆衣物里面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盛满了璀璨的阳光,将那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装点的灵气十足。她是前些日子新进宫的宫女,老实本分,平时也不多说话,但是却很得大家喜欢。当然这大家中除了那唤作小翠的女子。   “阿罗别说话了,趁着日头好加紧干活吧,免得天冷了冻着手!”   那粗壮女子便是阿罗,长得憨头憨脑,与阿绾同屋,所以关系比较亲密。   “是哦!阿绾说的对,如果洗慢了,指不定给嬷嬷逮住,这晚饭就变成了喝西北风了!”说完,便大力的洗着盆里的衣物。   一旁的阿绾却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迷离,看着那一座座宫殿就像看到累累白骨一般,心中一阵苍凉。   “嘴上说着干活,这魂啊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也不瞧瞧自己这副模样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尖酸刻薄的身影从阿绾耳边响起,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小翠见她恍惚的看着远处,便猜想这女人跟自己存了一样的心思,想要飞上那枝头,做那帝王家的金丝雀。   阿绾并不在意她的尖酸刻薄,只是叹息着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的活儿!倒是一旁的阿罗看不下去了,手里抡着大棒子朝着小翠示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副德行,你再敢欺负阿绾,信不信俺一棍子打蒙了你!”   那小翠也是欺善怕恶的主儿,将阿罗抡着大棒子,这气焰也消了大半,这时碰巧管事的嬷嬷进来,见两人如此,沉声斥责,“两个小蹄子,嬷嬷我一不留神,你们就给我闹事儿,眼里还有我吗?”   “嬷嬷您不知道阿罗欺人太甚,手里抡着大棒想要打人!”小翠见来了能说话的,急忙装成小媳妇模样,恶人先告状。   “你你你,才不是那样呢!”阿罗是个老实人,嘴笨哪里说得过那心眼多的小翠。这一激动,手里的棒子扬起的更高。   “放肆,你想连嬷嬷我也一起打啊!”那管事嬷嬷也怒了,小翠见风使舵的在一旁添油加醋。   “就是,你好大的胆子啊!”   “俺俺俺……”手里的棒子碰的落地,脸上涨成猪肝色,说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绾见她如此,只能在心中叹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就连想安安分分洗个衣服都能招惹祸事。她慢慢放下手里的衣服,退下袖子,将沾了水的手在身上蹭了蹭,慢条斯理的站起来。   “嬷嬷明鉴,阿罗是个实诚的性子,嘴拙人鲁莽,但是绝对没有想要伤害嬷嬷的意思!”温温润润的语气却有着平复人的作用,那管事嬷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刚刚不过装腔作势,藉此来警告这群新进宫的宫女,她在宫里三十几年,早已练得通透,自然知晓这其中的猫腻。   管事嬷嬷的视线在阿绾身上多停留了几刻,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们真当嬷嬷眼睛是瞎的啊,你们刚刚进宫,这宫里人多眼杂,得学会禁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个儿心里得有个底,有些个心思最好不要存,存了只会要你的命!”说这话时,她眸带深意的看着小翠,这小妮子的心思她怎会看不出。   “今儿个的事儿就此作罢,罚你们二人将所有人的衣服都洗了,才准吃饭!”   “是!”   阿罗虽然气愤,但是也知道不能再多说,小翠却是满脸愤懑,狠毒挖了绾意一记,若不是她,她怎么会惩罚。   别人都欢欢喜喜的下去休息,庆幸自己不用洗衣服,只有阿罗和小翠满脸郁卒的互瞪着对方。阿绾并没有随着别人一起下去休息,而是回到自己那盆衣服旁,继续搓洗着。阿罗见她如此,以为她要留下帮忙,连忙阻止。   “阿绾,你下去休息吧!俺能行的!”   阿绾手上的动作未停,凉薄的声音却响起,“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洗完该我洗的!”   阿罗一脸愕然,摸摸鼻子,继续与那小山般的衣服战斗,丝毫不知道阿绾的心思,这管事嬷嬷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口角不和,却硬是要惩罚,想来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自己若是留下帮忙,不但会坏了规矩,暴露了身份,还会害了这阿罗。   冬天的太阳总是很早便下了班,阿绾晒完盆里最后一件衣服,扶了扶酸涩的腰,对着面前还有一大盆衣物的阿罗说道:“阿罗我先回去了!”   阿罗并没有听到,阿绾也不在乎,收拾了一下径自回了屋子,换下脏衣服,便去食堂吃饭。   阿罗洗完所有衣服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宫里面到处点了灯笼,他们浣衣局比较偏远,但是还是有一盏灯亮着,昏黄的屋子因为这光亮显得倍加温暖。阿罗回到房中,阿绾已经睡了,她看着桌上温热着的饭菜,心中一阵感动!   046 银月婆婆   夜阑人静,浣衣局的所有人都已安睡,阿绾听着阿罗的打呼噜声,小心翼翼从床上起来,她习惯和衣安睡,就算有什么紧急状况也不至于手慢角落,她悄无声息的打开门,轻巧的走了出去。   皎皎明月之下,她隐身在稀薄的树丛中,朝着事先探好路走去,树荫隐匿了她的行踪,使得她在宫门深锁的皇宫中穿梭自如,出了浣衣局,她并没有朝着灯火通明的内院走去,而是向着更加萧条的冷宫走去。   未走多远,便遇上一队巡逻的,阿绾身形一闪,躲在暗处,越往里,越是阴森,阿绾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似的,在一棵枯败的梧桐树下打转,而后在确定这便是她要找的地方之后,她便耐心的等候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阿绾刚准备躲起来,在听到熟悉的吱吱叫之后,便安心停下动作。黑夜中,一道黑色流光在她的耳际扬起一道旋风,她侧过头,看着肩上黑咕隆咚的小东西,平凡无奇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团子,你这是掉进墨缸里了?”清灵的嗓音从她口中吐出,不同于正午时分的喑哑低沉,此刻的她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这活脱脱的便是绾意。   耳边传来控诉的吱吱叫,绾意好笑摸顺它的毛发,“知道你辛苦了,等救出你家主子,一定让他好好奖赏你!”团子这才满意,黑不溜秋的模样更有一番风味。   “等很久了吧!”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绾意惊愕的转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身后的人。   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是长时间以来心惊胆战的生活让她的警戒心达到了史前最高,尤其还有号称神鼠的团子在,耗子对声音的把握那可是顶尖了。   绾意与肩上的团子对视了一眼,知道眼前的人身手不凡,一人一鼠戒备的看着慢慢从黑暗中露出声音的人,惊愕的发现这人浣衣局的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似是看清她的戒备,云淡风起的笑了笑,一双眸,精光矍铄,充满智慧,绾意有些不确定这人就是新月大祭司让她找的人,只能审视的看着她。   “果然有胆识,老三没有看错人!”这管事嬷嬷早就在暗中关注她多时,她的沉稳,她的淡定,都让她这个看破世事的人很是钦佩,后生可畏,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你是银月婆婆?”绾意不确定的开口。   “恩!”银月点头,“老身在宫中混迹多年,一直隐姓埋名,就是等待契机来了断一场恩怨,新月她是老身的小妹,她看中的人果然气度不凡!”   对于她的夸赞,绾意不置可否,她现在只想早点帮助新月婆婆完成她的心愿,这样才能早点得到祈羽的下落,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试着自己找,一有机会她便在附近转悠,远处的地方有团子去找,可惜一无所查,不觉有些丧气。要知道自那日与萧毅寒不欢而散后,她便利用竹屋的通道偷偷离开。   说到这,她不得不佩服流云祈羽的先见之明,她本以为那片竹林不过是他游戏之作,哪里知道竟然暗藏玄机,竹林按着乾坤八卦,摆成阵势。一旦阵势启动,阵内变化无穷,若无人引路,便会被困死在宫中。   当日她和南攻城等人藏匿竹屋,团子启动阵势,这才躲过流云笙歌的搜捕,祈王府的梨园内有一条道,直通竹屋,竹屋底端,祈羽早就给她留好了后路,以防阵势被破,她无从逃出,如此她便神不知鬼不觉去朝华门,成了新进宫女阿绾,混迹宫中。   “新月大祭司让我来找你,她说你会告诉我,该做些什么?”   “哼!这个老三,三十年不见都敢跟我耍心机了!不过你这女娃子,老身喜欢!”说完,只见天上电光火石,银月婆婆如同鬼魅一般绕着绾意旋转,伸手一抓,只听骨骼脆响,绾意痛苦难耐的任由她为所欲为,毫无招架能力。   忽而,膝下一软,便跪倒在泥土里,银月婆婆足下一蹬,两人便盘膝坐下。绾意额头汗渍连连,银月婆婆也好不到哪儿去,容颜急速变得苍老起来。   绾意咬着唇,压抑着痛苦,耳边传来银月婆婆苍老的声音,“这点痛楚都承受不了,如何救得出流云家那小子!”   绾意一听她提到流云祈羽,灵台瞬间清明,满身痛楚也被抛掷脑后,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婆婆知道祈羽在哪儿?”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在两人之间流转,绾意感觉有什么东西溜进她身体里面,体内像是要被涨破似的。   “知道便请告诉我,不知道我自己去找!”   “好个倔强的小女娃,跟那小子有的一拼,值得那小子为你如此!”银月婆婆看起来很欣赏绾意,看着两人间越来越强势的混沌之气,她忍不住爆喝一声,“现在别说话,进气凝神,不要有杂念!”   绾意也感觉到她的慎重,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她似乎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情况,隐士高宗一旦即将圆寂,便会将毕生功力传给某个不知名的小辈。她猜想银月婆渡给她的气体很有可能便是她毕生功力。   良久两人之间盘旋的混沌之气渐渐消散,绾意只觉浑身热热的,像是做过剧烈运动后流下汗一般,其他并无不适。她有些焦急的看着对面的银月婆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武侠小说里面说那样,传功之后,便会油尽灯枯,反而红光满面,像是年轻了十岁!   银月婆婆轻轻一阵吐纳,缓缓睁开眼,对上绾意好奇的目光,“你一定觉得奇怪,老身明明将大半真气传给你,却仿佛多增了一倍功力似的。”   “……”   “那是因为老身传给你的功力本就不是老身的,而是有人强加给老身的!”   她像是想到什么令她气愤的往日,满脸愤怒,绾意安静的待在一旁,她知道这里一定有故事。然而银月婆婆却并不打算说出来,只是粗略的说,年轻时候遭人暗算,练功走火入魔,这才使得内力积压,无从排除,后来得人相救,保住了性命,却枯萎了容颜。   “老身留在宫中,一是为了报恩,一是为了报仇!小女娃你体质特殊,想必定有奇遇,老三让你进宫,便是助老身恢复功力,虽然老身不想呈她的情,但是如今要事在身,老身不得不摒弃自身骄傲,接受老三的帮助。小女娃今日虽是你助老身恢复功力,但是也是因祸得福,你体内有老身的半生修为,今后若是得高人指点,能够化为己用,必能有所作为!”   说完她身形忽闪,便消失在空气中,隐约着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老身得意重生,恩要还,仇亦要报!哈哈哈!”   绾意失望的收回手,其实她并不想要什么功力,她只想知道祈羽的下落,只是如今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新月大祭司了。   绾意回到浣衣局,又变成的洗衣宫女阿绾。   第二天浣衣局来了一个新管事,扬言说旧的管事嬷嬷得罪了宫里的娘娘被杀了,也有人说她失踪了,但是宫里显然并不在意这浣衣局少没少一个管事嬷嬷,毕竟这宫里少一个那是稀疏平常的事儿。   047 虎口脱身   一连数日,新月大祭司都没有派人来与绾意接洽,绾意只得自力更生,一方面让团子挨门挨户的找,一方面自己混迹在宫中,打探消息,绾意的足迹逐渐走出了浣衣局,那些老嬷嬷老公公都知道浣衣局有个叫阿绾的姑娘喜欢听故事,一看到人就央着大伙说故事,而这些故事里面无非就是皇上今天宠信了哪个妃子,朝堂上谁谁谁被贬官,谁谁谁荣升了,偶尔也会稍来宫外的事儿,反正都是一些歌舞升平的事儿,那些铁血刀尖的残酷似乎并没有传到宫中,在忙忙碌碌中,逐渐迎来了绾意在流云的第一个新年。   外有强敌,内有战乱,这一年流云实在走的艰辛,然而不论外间多么凶险,这后宫就是一个争奇斗艳的地方,它展现给世人的永远是她光鲜亮丽的一面。离年关还有五天,这年味便出来了,宫里张灯结彩,处处热闹非凡,就连这偏远的浣衣局,门头上也挂上了几个红灯笼。   在绾意之后,浣衣局又来了几个新人,一下子绾意从菜鸟变成前辈,基本上那些苦活累活都上不了她的手,她和阿罗还有小翠被新来的管事嬷嬷安排到各宫各院送衣服,这日天气放晴,绾意和阿罗捧着洗好的衣服准备送去相应的宫门。   两人在交叉路口分了手,绾意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是秋瓷宫,据说是先皇的妃子住的地方,秋瓷宫在皇宫的北角,要去那里,必定要穿过御花园。绾意谨慎得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不想引人注目。哪里知道刚靠近御花园便被侍卫拦住,原来是流云笙歌携着玉妃在御花园赏花,命令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绾意无奈只得绕行,临行前视线不自觉的朝着御花园望去,恰巧对上流云笙歌投注过来的目光,即使只是一瞬便移开的眼,绾意却还是被吓的心惊胆战,不知为何她对流云笙歌总是有一种畏惧感,许是流云寒给她带来的伤痛太大,以至于她对上那穿着一身明黄的人都会不自然的产生畏惧之色。   一时慌神,以至于绾意慌不择路,正巧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啊!”就在绾意即将撞上一旁的假山,腰上突然出现一张大手,她看见了百里凤熙那张愈加深沉内敛的脸,心口突的一下跳动。   “哪来的大胆宫女,竟敢直视丞相大人!”   旁边传来一声爆喝,绾意下意识的收回视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佯装成受惊的宫女,“大人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好了柳大人,这人家百里丞相都没说什么,说不定咱们丞相大人就看上这个小宫女,您这般不是棒打鸳鸯吗?”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有些油里油气的,活脱脱的二世祖模样,只见他一席话说得那柳大人满面涨红,自己却堆起满脸笑。   “放肆,叶秦亏你还是礼部侍郎,竟然这般这般……”   这柳大人显然很少骂人,这不,一着急起来,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叶秦见状,连忙上前安抚,“柳大人您消消气,消消气,我叶秦不是个东西大家都知道,气坏了身子划不来!”   那柳大人拂袖一甩,狠狠剜了叶秦一眼,自个朝着御花园走去。   现在就剩下百里凤熙叶秦还有绾意三人,绾意如今是一个浣衣局的下等宫女,而眼前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礼部侍郎,人家显然没有抬腿走路的意思,自己便只能跪在地上。只觉得头顶上似有两道镁光灯,扫得她心惊胆战的。   那叶秦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看到百里凤熙这般模样,也来了兴趣,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做足了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饶有兴味的朝着绾意走来。   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光,只听到又一声啪声,叶秦合上折扇,半蹲着看着地上的绾意,邪肆的一挑,逼得绾意不得不与之对视。   “啧啧啧,这般货色连给爷提鞋都不合格,百里丞相啥时候换成这口味了,跟灵儿妹妹比起来那可差远了啊!府里藏着那等绝色,居然还在宫里勾小宫女的魂,百里丞相就不怕灵儿妹妹吃味?”叶秦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嘴里不住得调侃的百里凤熙,“不过这对招子倒是水灵灵的,比我家的玛瑙珠子都好看,百里丞相可是看中这对眸子?”   “……”百里凤熙并不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看着绾意被调戏,那双眸幽深晦暗,让人读不懂其间的色彩。   百里凤熙显然低估了叶秦的耐心,只以为自己不搭理他,他便会觉得无趣,然后收手,可是他忘了那人是叶秦,一个外间传闻弑父杀凶的侩子手,只见他戏弄调笑的表情不在,反而换成了一副阴森嗜血的样子。   “真可惜,咱们百里丞相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那么这对招子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剜下来,做成吊坠,正巧搭爷手上的折扇!”   绾意身子一颤,随后僵硬如铁,两人离得很近,她读懂了他眼里的杀意,她知道这个跟自己并无交集的人对她产生了杀意,她相信他的话,如果事情不如他所预料的话,他真的会剜了绾意的一双眸子。她知道,她相信百里凤熙也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个偏执狂,他所作的一切无非是想要探查百里凤熙的底线。   “叶秦你小子又在调戏小宫女啦!每次都这样,把人家惹得哇哇大哭,你就不知道温柔点吗?”调侃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绾意看到那叶秦突然变幻了神色,又变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人不会再动她了。   来人一身素色长袍,前后绣着七爪龙,袖口金线绣边,头戴华冠,冠上东珠璀璨,显示着他不凡的身份。   “楚王殿下!”百里凤熙面色如常的向他行礼,听了他的称呼,她才知道他竟然是楚王流云楚生,她和这个楚王并无多大焦急,唯一的印象便是他安静的跟在一众王爷之后,低调的恍若透明。   楚王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而后将视线投向调戏绾意的叶秦,满是无奈的叹息着:“臻儿若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怕是要挺着肚子踹开你叶府的大门!”   叶秦一听,连忙讨好道:“别别别啊!我可是你大舅子,而且臻儿马上就要临盆了,你也不想她有什么差池对吧!”   “那你就安分点啊!”楚王满是无奈,看着自个大舅子跟自家媳妇如出一辙的狡黠模样,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叶秦双手一举,做了个投向的动作。   流云楚生怀疑的看着他,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百里凤熙。   百里凤熙无声的晴了清嗓子,开口道:“叶大人确实什么也没干!”叶秦一听这话,恨不得搭上百里凤熙的肩膀跟他哥俩好,哪里知道听得百里凤熙的下一句,他死的心都有了,“只说要用这宫女的眸子做扇坠!”   若是每人在场,绾意铁定扑哧笑出声来,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百里凤熙竟然是一顶级腹黑男啊,这话里是啥意思,叶秦是什么也没干,只是在准备干的时候,您来了,他只能算作未遂!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她知道他认出她来了,绾意体会到他的相护之心,其实他真的没必要为了她得罪叶秦,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   流云楚生一听,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对着地上的绾意道:“你先退下吧!”   “诺!”绾意怯生生的退下去,扮足了可怜兮兮的小宫女模样。临走前,听到流云楚生道一句“臻儿想你了,你出宫之后便去楚王府吧!本王会通知管家将你的衣服收拾好送来!”而后便是叶秦不合时宜的惨叫声。   绾意心里偷着乐,但是随后便生起了隐忧,不知道今日这一副场景会被哪些人看到,总之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那般平静便是。   048 身份被疑   绾意匆匆赶去秋瓷宫,刚刚在路上耽搁了好一会儿,又绕了远路,若是不快些走,恐怕天黑都回不到浣衣局。   很快绾意便来到秋瓷宫,看着冷冷清清的宫门,绾意本以为这是先皇哪个不受宠妃子的住处,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先皇的睿敏皇贵妃的住处,如今被封为敏太妃。想到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女子,绾意不觉有些生寒。   她表明自己是过来送衣服的,那些侍卫虽然面色有一瞬的讶异,但是在看到里面一个大宫女匆匆赶来之后,便放行了。   来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就衣料上,比她们下等宫女好看许多,她沉着一张脸,看到绾意便是一阵呵斥,“怎么回事,现在才送来,要是太妃怪罪下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姐姐恕罪,是奴婢疏忽了!”   那人见绾意一副谦卑的样子,心里的气也平了许多,摆了摆手,道:“跟我来吧!手脚麻利些!”   “诺!”   绾意跟她进了屋子,放下了衣物,便被那大宫女遣退。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秋瓷宫上下都点上了灯笼。绾意低着头,朝门口走去,却不想先前由着那大宫女引着,绕来绕去,竟然找不着出去的路。   走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遇着人,刚想上前问路,却惊讶的发现那领头之人竟然就是敏太妃,绾意怕被认出,急忙跪在一旁,想等她们过去了再找人问路。看着一群人从眼前走过,绾意一颗心突突的跳。   突然敏太妃停下脚步,指着地下跪着的绾意,向一旁的海棠询问道:“怎么这儿还跪着一个人啊!”   海棠看了绾意一眼,眼里也是茫然,那之前引绾意入宫的大宫女也在这一行人中,见绾意竟然还在这里溜达,惶恐的跪倒在地,“启闭娘娘,这是浣衣局送衣服过来的小宫女,奴婢早就打发她走了,不知怎的,竟然还逗留在这儿!”   “许是迷了路,奴婢这就派人将她送出去!”海棠在一旁建议道。   “恩!佛堂是清静之地,下次莫要让人挡在这儿了!”敏太妃轻恩了一声,便在海棠的搀扶下离开。   绾意跪送一群人离开,那先前引她进来的宫女被留了下来,那一行人刚走,她便虚脱了坐在地上,看着绾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你可蠢货,连路都找不到,累的姑奶奶跟着你受罚……”   绾意一直闷声不语,对于她的怒骂,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追着敏太妃一行人,总感觉她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看什么呢?还不快跟我走!”那大宫女狠狠剜了绾意一眼,踱踱踱的故意加重步子。   绾意紧跟其后,虽然对那敏太妃很好奇,但是却还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回到了浣衣局,免不得一同臭骂。回到屋子,阿罗还未睡,桌上放着热乎的饭菜,绾意烦闷的心情有了一丝暖意。   “你可回来了,俺真担心你出事儿!”阿罗见绾意一脸疲惫,急忙上前关切。   “能出什么事儿,不就是送个衣服吗?”绾意淡笑,丝毫不以为意。   “怎么会没事!大伙儿都传开了,说你在御花园差点没剜了眼睛!”阿罗惊恐的看着绾意,那真切的关心让绾意动容。忍不住停下手上的动作,拉着她坐到桌前。   “她们都说什么啦?我猜猜啊,她们铁定说我不自量力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结果皇上压根不看我一眼,于是我又见到英俊潇洒的百里丞相,故意撞倒人家身上,还猛盯着人家看,撞在叶秦大人的手上,差点被剜了眼睛!”绾意故作轻松的说道。看到阿罗憨厚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绾意知道自己猜对了。   “阿绾你可真神啊!怎么什么都能猜对啊!”阿罗满脸崇拜,“不过俺知道阿绾才不是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更不会故意撞到百里丞相身上的!”   看着阿罗一脸笃定,绾意突然一阵感慨,这深宫之中,这般纯真于她是好是坏!   “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乖乖去睡吧!”   阿罗还欲说些什么,却敌不过瞌睡虫的骚扰,哈欠连天的爬上了床。   夜里绾意睁大一双明亮的眸子,耳边是阿罗铿锵有力的呼噜声,枕边是团子憨态可掬的睡颜,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白天的惊险,慢慢合上眼睛,却不知一双饱含情愫的眸于暗夜冷风中一直在窗外为之护航。   百里凤熙看着熄灭灯火的屋子,神色恍然,白日的一幕幕还在眼前闪现,那抹心惊此刻还在胸口跳动着,他知道那是叶秦在试探他,为了所谓的大局,他忍了,天知道他心底早已炸开了锅。   早在她撞进他怀中的刹那,他便知晓这是她,一如他的预料,胆大包天的她早已不在祈王府,恐怕在这宫中混迹多时。那双眼明亮透彻,引来叶秦的怀疑,想必她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这宫里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脚下的路可谓是艰险重重,莫说救出流云祈羽,恐怕连自保都不能。   他知道自己不该为她担心,早在她踏出丞相府的刹那,她便不再在他的保护范围之下,她是一只火凤,就算他为她建造的窝也多么的温暖,也挡不住她浴火重生的愿望!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百里凤熙轻巧的退入黑暗中。   两道身影落在他先前站立的梧桐树上,流云楚生和叶秦出现在视线中,两人看着一片平静的浣衣局,最后视线停留在绾意住的屋子。   “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吗?值得你这么在意?”流云楚生不以为意,顶着一张臭脸,瞪着叶秦,半夜从温柔乡里被叫起,是人都会不满。   “这可不是一个平常的小宫女,而是有双明亮眼睛的小宫女!”叶秦不以为意,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流云楚生沉默片刻,两人相交甚深,叶秦语带深意,他不是不懂,这人虽然外面玩世不恭,但是却是个隐于市的隐士,其睿智通达,他自愧不如。“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什么我们,爷跟你很熟吗?是你怎么办,不要加上爷好吗?”叶秦抱胸倚在树干上,手里摇着折扇,一脸痞样。   流云楚生知道他在说气话,也不计较,心里有了盘旋,便央着他离开。   “宫中戒备森严,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不走,爷要留在这儿赏月,看看这宫里的月亮,和宫外的月亮有什么不一样!”叶秦任性的跟个孩子似的,流云楚生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知道他是在抱怨自己将他推进“火坑”,故意跟他唱反调。对于他赖皮的技术,他在自家媳妇身上领教的够多了,最后都是以割地赔偿的结果收场。   流云楚生心一横,眼一沉,自家媳妇舍不得打,你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他还治不了。   “那你就乖乖赏月吧!”他故意加重那个月字,天知道今夜连个星星都没有,说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臻儿煮了酒量丸子当夜宵,本王这会儿赶回去,应该还能分一口!”   一听酒量丸子,叶秦蹭的从书上跳起,暗骂了一句卑鄙,脚下跑的比谁都快。流云楚生不急不慢的跟上。   百里凤熙从暗处走出,最后一眼看着昏暗的屋子,眉头紧锁,面色沉重的离开。   049 按兵不动   次日清晨,绾意如往常一般,和大伙儿一起开始一天的工作,没过多久,管事嬷嬷点头哈腰的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大伙多放下手上的活儿,到这儿来!”   管事嬷嬷的一声令下,大伙儿一头雾水的丢下手中的活儿朝她走去。绾意不急不慢的起身,阿罗陪着她,两人走在人后,并不想引人注意。   排好队,管事嬷嬷提高嗓门吼道:“这是敏太妃宫里的海棠姑姑,今儿个到咱们这来选几个人过去伺候,你们招子放亮些,别给嬷嬷我丢人!”   “是,嬷嬷!海棠姑姑安好!”绾意随着众人屈身问候,这宫里多得是狗仗人势的主儿,这浣衣局的宫女就等于冷宫的娘娘一样,别指望有逃出升天的可能,这会儿敏太妃前来招人,那无疑是向她们抛下一根橄榄枝,谁攀上了,就等于脱离了鸡群。   管事嬷嬷低头退了下去,海棠面色清寒的朝前走了几步,眸光清冷如冰刃,在满脸跃跃欲试的宫女们审视一番。路过小翠身边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小翠满含欣喜,哪里知道她却是越过小翠,直接走到绾意的面前。   “抬起头来!”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升起,绾意慢慢抬起头。   “叫什么名字?”她继续问。   “奴婢名叫阿绾!”绾意在心底为自己打气,虽然察觉到海棠突然来浣衣局选人,其中定有猫腻,但是她现在一人微言轻的宫女如何左右的了别人的心思!   “阿绾?”她点了点头,“昨儿个就是你送衣服去秋瓷宫的吧!”   “正是奴婢!”绾意一面暗叹这海棠果真是来真不善,一面提醒自己稳住心神,小心应付!   “就你了,待会儿收拾一下,直接跟姑姑我回秋瓷宫!”   “奴婢遵命!”   海棠钦点了绾意之后,又点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两个新来的和小翠,阿罗没有被选中显得很失望,临行前,不舍的拉着她。   “好了好了,我只是去秋瓷宫,虽然离浣衣局远了点,但是都在一个宫里,总有机会再见的!”绾意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像个泄气的皮球,浑身无力的扯着她的袖子,只得停下手中的动作安慰她。   “俺知道,可是俺就是舍不得!”阿罗虽然块头大,但是性子却容易多愁善感,绾意一时半会儿还真招架不住她泪水攻势。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外边催了,我先走了。”这时,外面传来叫唤声,绾意提着收拾好的衣物,朝门边走去。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对哭得跟花猫儿似的阿罗说道:“这宫里人多嘴杂,你这般性子得好生收敛些,免得今后吃亏,若是遇着机会,还是出宫比较好,宫里虽好,但是脑袋提在头顶上的生活到底比不得宫外的海阔天空!”   阿罗停止哭泣,张大水湾湾的黑眸子,有些不解的思索着绾意的话语,突然开口问道:“阿绾你想出宫吗?”   绾意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我走了,自个小心!”绾意一步步朝着屋外走,和煦的阳光虽然温暖,但是非常刺目,打在她平凡无奇的脸上,愣是将她浑身镀上一层光辉,她在心里暗暗回答阿罗的问题,想,怎会不想,若是可能,她绝对不会进宫,只是这一切都由不得她罢了!   绾意知道她不会再回到浣衣局,因此步伐走的急慢却决然,殊不知后面有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执拗得相信她们会重逢,甚至蹉跎岁月,冒着老死深宫的危险执拗的等着她来实现回来看她的诺言!   来到秋瓷宫,绾意毫无疑问的和小翠分到一个屋子,收拾好了屋子,她们便被一个名唤芙蓉的大宫女领到干活的地方,绾意惊讶的发现这秋瓷宫竟然有自个洗衣服的地方,看那摆设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浣衣局。眼前突然闪现昨日自己说来送衣服在门口遇到侍卫的时候,那侍卫神情奇怪,想必也是知道秋瓷宫的衣物并不是由浣衣局来洗的。还有那个领她进来的宫女异常紧张的神情也说明一切并不简单。   绾意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败露,但是暂时还不确定这敏太妃到底是哪方人马,绾意只能按兵不动,接下来两天,绾意变得异常忙碌,整日里与被褥床单打交道,一双姣好的手受不了冷水的侵蚀,居然结了冻疮,绾意不禁感慨到底是千金小姐的身子,若是她二十一世纪的身子,别说冷水洗衣物,就算是放在冰箱里面冻,也不一定会冻疮。   忙活了三天,终于把那些衣服洗好,绾意并没有变得空闲起来,而是被分到敏太妃身边做了一个三等宫女,平日里扫了扫院子,泡泡茶,倒是轻松了不少。她再也没有见到那日领她进来的大宫女,听说她犯了错,被海棠姑姑调到冷宫扫院子,一行的还有其他几个宫女。绾意这才知道,原来是这宫女偷懒,伙同几个小宫女欺上瞒下,将自己手上的活儿都丢给浣衣局。要知道这敏太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身上穿的衣服怎么能和太监宫女衣服放在一块洗,这不因着绾意,被逮个正着。   绾意听完,觉得更加困惑了,不知是因缘际会,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还是人心难测,处处皆局……   明儿个就是除夕夜,听说宫里会有宴会,流云楚生偕同叶秦这几日一直在宫里走动,便是张罗宴会的事儿,这会儿得了空闲,正想着该去哪儿打发下时间,正巧碰上入宫拜见敏太妃的流云漠渊,便商量着一起过去瞧瞧,提前拜个年什么的,三人的到来,使得冷清的秋瓷宫瞬间变得忙碌起来。   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置办糕点,敏太妃虽然生性淡泊,但毕竟也是女人,夫妻之情,人伦之爱,她也会向往。这会儿听到流云楚生要过来,她早早的就从佛堂出来。   这流云漠渊,绾意倒有些印象,记忆中的他只是个莽撞性子,空有匹夫之勇,听说流云笙歌登基后,便派他出云都办事,至于办什么事儿绾意不知道,只知道除了楚王,其他几个王都被流云笙歌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逼离了云都。这会儿再次见到他,隐约着有些不同的看法,大智若愚,以敏太妃如此通透练达的人怎会教养如此不堪的儿子,如此想来,这流云漠渊怕是一直在帝王的眼皮底下装疯卖傻,只是这其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或者只是她想多了?   三人进了屋子,里面谈些什么绾意不知道,这秋瓷宫看似冷冷清清,却让人不由得升起畏惧之心,绾意扫完院子的落叶,刚想退下去,这会儿却看到小翠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捧着托盘,绾意想她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抢来这端茶送水的活儿,毕竟这里面坐着的可是两个王爷和一个世家公子,若是被他们看上了,她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绾意忽然觉得后宫里的女人很可悲,不但要忙着嫔妃间的勾心斗角,还得提防那些心机叵测的宫女,毕竟女儿国里面出现的男人,连猪八戒都是个抢手货色!   050 救与不救   绾意手里攥着扫把,刚准备退下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爆喝声,绾意知道这跟自己没有多大干系,可是随后传来的哭泣求饶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小翠难得逮到机会,花了好些心思才从端茶的芙蓉手里揽过这差事。她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为了就是希望能一举成功,哪里知道时不利兮,自己一心注意三位身份显赫的男人,心里衡量该对谁下手,流云漠渊是长得粗壮,面露凶光,叶秦油头粉面,眼神太过轻佻,见自己进来一对招子早就定在她身上,她自是看不上,一番权衡下来,只有沉默寡言温润内敛的楚王得她青睐,刚想着要假装崴着脚,然后直接投怀送抱,哪里知道凭空多出一只脚,硬生生的让她扑倒在漠王的怀中。手里捧着的茶水撒了流云漠渊一身,他当即沉下脸色,面露凶芒。   “该死的奴才!”虎臂一横,大腿一伸,便将小翠踹到在地。   小翠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极力忍住身上的痛楚,爬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嘴里直嚷:“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流云漠渊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头爆喝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瞎了你的狗眼!”   “漠王殿下别这般粗鲁,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这小宫女还有几分姿色,瞧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真令人心疼啊!而且她都投怀送抱了,王爷要不就收了她?”流云漠渊盛怒之下,叶秦还不忘出言调侃,他这人就喜欢凑热闹,有热闹的地方绝对能看到他的身影,就算这地儿不热闹,有他一搀和保准热闹非常!   这不,听了叶秦这番话,流云漠渊怒火不降,反而高涨起来,大腿一伸,表朝着小翠胸口踢去,硬是将她踢得滚出大厅之外。   叶秦啧啧啧的摇着头,嘴里不忘添油加醋,视线却对上一脸不赞同的流云楚生,两人都知道刚刚这个小宫女的目标是流云楚生,若非叶秦突然出腿,这小宫女也不会撞上流云漠渊。   流云漠渊见那小宫女被踢出厅外,却并不准备放过她,流云楚生怕出了人命,不好交代也跟了出去,叶秦耸耸肩膀,视线不经意投向正悠游自在喝着茶的敏太妃,只见她目不斜视,一手拨动着褐色的佛珠,仿佛眼前上演的一幕不过是再稀疏平常的戏剧罢了。   叶秦出来的时候,流云楚生正极力阻止流云漠渊的动作,他面上轻挑,抱胸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上的小宫女奄奄一息,不禁有些乏味,视线游离,正巧看到不远处手里攥着扫把的绾意,顿时眼前一亮。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皱紧眉头,叶秦顺着她的视线正好对上匍匐在地面上不住抽搐的小宫女,眼里的好奇愈加明显。   绾意知道自己若是有理智的话,现在就应该离开,小翠这般后果都是她自己招来了,与人无尤。流云漠渊的暴力她看在眼里,那眼底的杀意是显而易见,幸好有流云楚生阻拦着,可是很明显,流云楚生不会为了一个小宫女和流云漠渊硬碰硬,妥协是早晚的事儿。地上的小翠像是忍着极大的痛楚,连呻-吟都变得无力,绾意冻疮的手紧紧攥着扫把,皮肤皲裂的痛楚也找回不了自己的冷静,她到底看不得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   “想救她吗?”   绾意背脊一凉,不知何时叶秦已经绕到她的身后,邪肆暧昧的唇凑到绾意耳边,引起她一阵战栗,然而却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冷静。   “如何救?”绾意紧抿着唇,她知道自己再问出那句话时,身份便暴露了,但是她还是在赌,赌这叶秦不是流云笙歌的人!   “求我!”叶秦轻轻吐出两个字,眸光邪魅的投向场中。   绾意抿唇不语,握着扫把的手却恨不得将竹管捏爆,这个叶秦邪恶起来怎么那么像流云祈羽,恨不得海扁一顿。   “不求?嗯?”他轻哼着,享受着戏弄她的乐趣。“啧啧,可怜的小宫女啊!怕是撑不住了,要是漠王在送上一脚的话……”   绾意突然变得情绪超好,紧握扫把的手也松开,恰到好处的朝旁边退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淡薄的行了一礼,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大人请自便!”说罢,扛起扫把,在空中一个横扫,幸好叶秦伸手好,险险得躲过,看着绾意大摇大摆离开,那高傲的模样勾引出他浓厚的兴趣。   小翠在傍晚时分被抬回来了,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伤了根本,不养个一年半载怕是养不回来,想到这儿,绾意不禁悲凉,人的性命在权利面前当真是一文不值。小翠醒来的时候,看着绾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绾意知道她是怪她没有救她,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她不欠她的,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她本不是良善之人,深切的明白什么是弱肉强食,什么是敌死我活,你只有手握权力,才有资格拥有怜悯之心,自不量力的事儿她不做,尤其是现在,她不得不步步为营!   夜里的时候,小翠疼的哼哼唧唧,在床上打滚,怎么也睡不着,绾意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她本想趁着天黑,好好出去探查一番,但是今日白日里的一场闹剧,她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暴露。   耳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小翠口渴的厉害想要起身倒杯水,却不想双腿乏力,跌倒在地,正好撞倒洗漱的架子。   绾意抹黑,点上蜡烛,屋里瞬间变得明亮,她默然无语的扶起小翠,却被她甩开,不由得沉声呵斥:“想活着就别耍小性子!”   小翠的身子一震,咬唇接受绾意的帮助,绾意猜想她是口渴了,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然后径自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小翠攥着杯子,倔强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就算你做再多,我也不会原谅你的见死不救!”   绾意翻身看着她,那神情看的小翠心虚不已,“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欠你吗?凭什么救你,自作孽不可活,自不量力的事儿还是少做!”说完,留下一脸呆愣的小翠,绾意翻身缩进被褥里,为什么屋子都点了暖炉还这么冷啊!   小翠憋红了一张脸,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也缩进被子睡觉。   夜里很不安宁,绾意隐约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每当有危险降临,团子就会发出警告,果不其然,团子蜷缩着白毛从被褥中爬起,一双黑玉珠子如同夜明珠一般点亮了黑夜,一人一鼠交换了眼神,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朝着声音来源出探寻。   廊道九曲十八弯,处处刮着阴风,大红灯笼被刮得摇摇晃晃,绾意越走越觉得难行,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佛堂外面,里面静悄悄的,绾意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突然头顶又是一阵阴风,一道黑影从头顶飞过,最后落在屋顶。绾意细细观看,惊讶的发现那人竟然是消失已久的银月婆婆,正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耳边便传来她内力浑厚充满爆发力的声音,“丁敏晶,故人来访,怎的不出来相见啊!”那尾音拖得老长,震得绾意耳膜哆嗦,只得缩在墙角,抱头抵御。   银月婆婆一片又一片的重复着话语,不一会儿,半空中传来一阵阵木鱼声,如魔音一般扰人心智,银月婆婆眼下一沉,讥笑道:“平日里做的恶事太多,就算敲破木鱼也没用,佛祖也救不了你这个满身罪孽的人!”   阵阵音波从佛堂内传出,绾意讶异的发现自己经过短暂的不适之后,这音波竟然伤不了她分毫。她悄无声息的移动步伐,寻了一处最佳地点,能将银月婆婆和佛堂的一切尽收眼底。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秋瓷宫!”空中的木鱼声还在继续,一道凌厉的女声响彻在黑夜里,海棠手执长剑,身手敏捷的朝着银月婆婆刺去,只可惜她这等修为,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连身都进不得,便被人的护体真气震了回去,跌倒在地面上。   “海棠退下!”清冷的声音如棉絮一般响起,绾意惊讶的看见那佛堂之上,敏太妃一身玄色长袍,一手拂尘,一手佛珠,直立于屋檐之上,与银月婆婆对峙着,神情一如往昔的冷淡从容……   051 不眠之夜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银月婆婆眼露寒芒,语带讥讽。   “阿银,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啊!”敏太妃一声长叹,如同怜悯苍生的佛陀一般,她的眼前是被世事煎熬的凡人,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看得银月婆婆几欲发狂。   “闭嘴!若是你这般罪孽深重的人,佛都庇佑,那么这佛不信也罢!”银月婆婆面露寒光,化掌为刀,直直朝着敏太妃劈去,敏太妃手上拂尘一挡,足下一点,轻巧了移开。身后尘烟滚滚,琉璃散落,瓦片成灰。   “阿弥陀佛,阿银,人世皆苦,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敏太妃还欲劝解,银月婆婆的掌风便已朝着她面门袭去。   “苦?你还知道苦,丁敏晶你这个没有心人,你知道经脉错乱,真气乱流,夏日如火灼烧,冬日如坠冰窟的那种苦吗?你知道日夜思念亲人,却相见难相认的痛吗?你尝过骨肉分离,姐妹背叛,行如鬼魅,遭人唾骂的绝望吗?可笑你的佛居然还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手上没有屠刀,又岂有放下之说,若手上有屠刀,便会有遭受屠刀痛楚的人,如此说来,杀人者尚能成佛,被杀者就要活活受罪吗?”   “你执念太深!”敏太妃摇头叹息,“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够了!丁敏晶拿命来!”银月婆婆显然有些混乱,挥掌起落动作凌厉,却不够精准,这也给了敏太妃创造可乘之机。   绾意躲在暗处,心思沉重,她不得不佩服敏太妃的深沉心机,先用佛语扰乱银月婆婆的心神,然后趁乱反击,招招致命,看的绾意心惊不已。   又是一阵对碰,两股真气形成巨大的气流,绾意一时有些抵挡不住,身子不住的朝后退,恰巧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百里凤熙即时出现,面色暗沉的看着不远处逐渐靠近的火光,揽着绾意的腰身,施展轻功,几个忽闪消失在原地。   最后一眼,绾意看到银月婆婆的身子被震开,吐了好大一口血,恰巧这边的动静引来了禁卫军,只见她不甘心的消失在黑夜中。   行到安全处,百里凤熙才放下绾意,脸上有着对她鲁莽行动的不赞同,闷不吭声的准备掉头离开。   “哎!”绾意下意识的出声,刚叫便后悔了,百里凤熙停下步子,期许的看着她,绾意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客套而生疏的道了一句“谢谢!”   百里凤熙眼里的光亮瞬间熄灭,黑暗中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微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保重!”算是对他们两个之间最好的道别了。   绾意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的苦涩她怎会不懂,只是不能回应的感情让她怎么办?   百里凤熙的落脚点离秋瓷宫不远,没走几步便回到了秋瓷宫,此刻的秋瓷宫灯火通明,人影窜动,热闹非凡,一些太监宫女慌乱的在院子里面转悠着,绾意趁着大伙不注意的时候,挤进人群,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侍卫们在审讯无果的情况下,便放他们回去,嘱咐他们闭紧嘴巴,毕竟明儿个便是除夕夜,搞得人心惶惶总是不好。   回去时,从别人口中得知,说是秋瓷宫遭贼了,海棠姑姑撞破贼人,与之纠缠受了伤,除了损失一些珠宝外,并没有其他伤亡。绾意细细听着,想要问敏太妃怎样,却还是止住,怕打听太多,引起别人的注意。   绾意迷迷糊糊的回屋睡下,直到确定她安全了,百里凤熙才再次隐进暗处,离开前,淡淡说了一句,“一切都快过去了!”话语绵长,带着些许无奈。   第二天便是除夕夜,白日里忙忙碌碌,晚上也不得闲,敏太妃虽然个性清冷,但是毕竟是皇家家宴,她也不得不出席。宫里早早的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的灯笼将皇宫点缀成了一个不夜城,绾意就在这个除夕夜等来新月大祭司的消息。   来传话的是一个平常无奇的小太监,含糊的说了句“你要找的人会出现在宴会上!”未带绾意反应过来,便消失无踪了。   是夜,流云皇宫内一片歌舞升平,就连秋瓷宫也一扫往日的清冷,变得十分热闹,仿佛昨夜的慌乱不曾出现似的,绾意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的退回屋子休息。趁着没人的时候,起步朝着崇政殿奔去。   冬日里清寒,宴会便在崇政殿举行,绾意身着宫女衣衫,行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很快便到崇政殿门外,绾意看到门口持刀伫立的侍卫,看到来人都要检查清楚才放行,绾意心里干焦急,不知道怎样混进去。   她本打算佯装成哪个宫里的娘娘身边的宫女混进去,看这架势,出入就差没搜身了,不得不打消这念头。   正当绾意干着急不知道怎进去,身后便传来一片尖细的叫声。   “我的小姑奶奶,你胆子也忒大了吧,还在这儿看着,还不赶紧的,去上菜!这皇上王爷都要来了!”   身后是一个太监,看他身上的衣物,想必有些身份,只见他兰花指中捏着白色的汗巾,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的指挥着宫人们上菜,看到绾意,只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怒气腾腾的一顿臭骂。   绾意灵机一动,突然惊恐的求饶道:“公公恕罪,奴婢该死……”   “好了!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是!”   大晚上的,那公公也没看清绾意的脸,恰好绾意也一直低着头,这才掩盖住,绾意随着宫人一起去了御膳房,手里端着菜,亦步亦趋的朝崇政殿走去,遇到门口侍卫盘查的时候,绾意心里惊慌,恰好那先前的太监赶过来。   “哎呦喂,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都要来了,你们还不进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是要了咱家的老命!”说着挡着那些要一个个盘查的侍卫,催促着绾意他们上菜。绾意得了空子,钻的跟团子似的。   崇政殿内,明亮光华,珠翠琳琅,金碧如辉,奢华之态尽显,绾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停打量着殿内的一切,有些遗憾的发现这人都还没从宗祠里回来,只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袖口一低,团子顺势滚了出来,灵敏得躲藏起来。   外面的公公又在催促,绾意知道停留不得,只得随着大伙儿离开。绾意远远的看见流云笙歌率领一众人等朝崇政殿走来,她张大眼睛,努力在人群中逡巡,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却是无果,只能失望的收回视线。   接下来绾意一直找不到机会再进崇政殿,只能寄希望于团子。趁着上菜的空隙,绾意来到墙角焦急得等待着,可是却一直等不到团子的踪影,绾意一时焦急,决定再进去一次。匆匆回到御膳房,正巧新菜出炉,她代替一个受伤的小宫女去上菜,亦步亦趋的跟在人群后,不住的探出脑袋,看着前方侍卫金罗密布的盘查着,绾意掌心汗水直冒,险些滑了手中的托盘。   终于到她了,侍卫按照惯例询问着:“哪儿的啊!”   “御膳房!”   “叫什么名字?”   绾意刚想随意报一个名字,又想着他这般细查,铁定登录在案,一时半会儿不支声,那侍卫也觉着奇怪,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绾意随便报了一个宫女的名字,那侍卫翻找一下,并未找到,绾意急忙回答道。   “御膳房人手不够,杜公公便从别的地儿调了奴婢过来帮忙,所以并未登录在案!”那侍卫一阵思索,刚巧迎面走来一人。   “怎么啦,老李!”叶秦那张欠扁的脸进入视线,绾意急忙低下头,但是她知道叶秦看到她了。   “是叶大人啊!”侍卫将事情重新叙述一番。   “这是杜公公刚跟我禀告过了,没事,放行吧!”   侍卫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绾意进去。   052 只影向君去   绾意进去的时候,殿内坐满了人,高高的舞台上争奇斗艳。后宫难得有如此盛会,这些寂寞良久的女人还不使劲浑身解数,绾意对这些并没有意思,她的视线从一开始便定格在那抹血色身影之上。   多日不见他一如往昔的邪魅妖娆,只是那绝艳的面上再也挂不住讥讽的淡笑,清冷的犹如天边的孤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满头银丝,流泻而下,就像是指引他们重逢的银河,他明显的比一眼瘦了,血色的长袍搭在他瘦削的身子上显得空落落的,他的侧脸骨骼分明,肌肤异常的惨白,她看不见他的眸,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是紧闭着的。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紧闭的双眸突的睁开,一双血色妖瞳刺痛了她的眼,眼里银光闪耀,俨然有决堤之势,绾意强忍着逼退泪意,身子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是他吗?”邪肆的气息从耳边传来。   绾意心神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上菜,看着宫人们慢慢退下,绾意急忙放下手中的菜肴,幸好她一直在人后,离前边有些距离,众人的视线又被舞台上的歌舞吸引,因此并未发现绾意的异状。只除了从绾意进入崇政殿,便一直紧随其后的叶秦。   叶秦默不作声的将绾意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心中暗自了然,看她呆愣在原地,忍不住出言提醒,以免她被逮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存了什么心思,或许说他只是觉得她这副模样实在吸引人,看着她看那人的神情,美好的让他想要摧毁。   最后一个宫人在她面前走过,绾意知道自己得离开,流连的回头看流云祈羽一眼,两人的目光撞击在一起,瞬间迸发出灿烂的火花,绾意以为自己就要忍不住投入他的怀中时,他先错开了目光,接过身旁女子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你,杯中的苦酒,我,眼底的泪光,相逢,相别,不忘情深!   绾意漠然,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然而即使再沉重,理智告诉她,她不得不离开,路过叶秦身边,绾意没有看他一眼,专注的注视着脚下的步伐,谁知手腕却被人拉住。   绾意抬头不解的看向叶秦,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很快这边的动静便引来别人的注目,流云楚生起身离席,一派从容的朝着叶秦走来,他以为叶秦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在调戏人家小宫女,平日到罢了,但今日这等场合,若是出了差池,谁都保不住他。   然而当他看到绾意时,眸光中闪过一丝了然,“快些入席吧!陛下问你好几回了!”说完,似是默许他这般作为,径自回席。   绾意心下一沉,不知道这叶秦又会起怎样的幺蛾子,然而手臂又被他死死的抓住,挣脱不开。   叶秦笑意盎然的看着她的举动,突然凑近她身边,“若是想要留下,就乖乖跟上!”说完松开对绾意的桎梏,大摇大摆的朝席间走去。绾意暗自挣扎了一下,最后想要见流云祈羽的心战胜心中的担忧,小跑着跟上叶秦的步子。   绾意从来就不是赌徒,她的人生总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去实行,一场穿越毁灭了她长久以来的努力,来到这陌生的时候,她放逐过,冷漠过,执着过,也不悔过,若今生偏要遇着这么一个他,哭也是他,笑也是他,那么粉身碎骨又如何,前路茫茫,她只要一步一步靠近他,那么就算下一秒跌落山崖,至少此生无憾。   流云楚生并没有带家眷过来,想来是因为家中妻子要临盆,怕动了胎气。叶秦在他身边坐下,遣退身后准备上来服侍的宫女,指了指绾意,绾意知晓他的意思,看着他作威作福,一副我是你二大爷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是为了祈羽,她忍了,面无表情的为他斟酒,屈身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叶秦突然大手一拉,直直将绾意朝他怀里带,绾意听到周围戏谑的调笑声,心中愤懑不已。   “叶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这宫里的小宫女们个个都想对您投怀送抱!知道的人说是那些小宫女主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礼部侍郎大人借着职权调戏人家宫女呢?”   绾意正好身子,便听见这一顿夹枪带棒的数落,不由的抬头朝那人看去,金不换一改往日的浮夸艳俗,一声绛紫色长袍显得他贵不可攀,他面上难掩寂寥,眼底竟是愤世嫉俗之色。绾意想着,怕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伤难过啊,人说这世间最无奈的事便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绾意却想着就算是相逢在妾身未明的时候,若她心中无你,纵是情深奈若何啊!   “哪里哪里?熟话说这桃花开的早不如开的巧,若不是你的,就算把自个醉死,也不是你的,倒不如向小爷这般,桃花朵朵开,艳福天天享,得行乐时且行乐啊!”说罢豪饮杯中酒,“与其学人当情圣,不如夜夜春宵,美人如此多娇,真是幸福和累啊!”   此番话一出,金不换立即涨红脸,若非身旁人拉着,顾及场合不对,想必这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爷早就跳腾起来。   绾意及时为叶秦满上酒,同情的看向金不换,她在殿内逡巡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翎羽郡主,想来定是斩风镇守云都城外,不便出席,翎羽郡主自然也不在。管不了别人那么多,如今她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流云祈羽虽说是俘虏,但是却被安排在靠前的位子,绾意与他隔了好些位子,为了怕引人注意,她只能强压着自己,不去看她,可是这双眼像不是自己似的,总是忍不住朝他望去。   仔细端详之后,绾意这才发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怯生生的服侍着他,他却像嗜酒如命的酒鬼不断的朝肚子里面灌酒,绾意看着心疼,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去。   场中的歌舞结束,在一众欢畅声中,众人收回了视线,叶秦和金不换这边的火药味瞬间吸引了流云笙歌的注意,流云笙歌左边坐着太后,凤红鸾紧挨着太后,他的右边紧靠着娇羞妩媚的凤红玉,绾意想到丞相府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不由得对那个凤红玉多看了几眼。   “两位爱卿有什么开心的事儿,也让朕和大伙儿高兴高兴!”   皇上既然发了话,底下的人不得不从,周围的人本想把这话题圆过去,哪里知道这金不换是多喝几杯,还是怎的,突然说道:“没事儿,臣等不过是艳羡叶大人桃花朵朵开,就算在宫里也有宫女投怀送抱,不像咱们这些孤家寡人,好不容易开多桃花,怎奈天意难测,硬生生给移栽到别人家去了……”   流云笙歌的面色有些难看,金不换与翎羽郡主之间的事儿大伙都有耳闻,最后皇上一道圣旨,翎羽嫁给斩风,这让金不换情何以堪啊!这会儿大殿之上金不换又提这茬,众人不禁揣测这金不换怕是来找死?   053 叶秦耍宝   “爱卿似乎多喝了几杯,小李子,带爱卿下去醒醒酒!”低沉而有力的嗓音震慑全场,帝王威胁之下,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显然流云笙歌并不打算追究。   李公公得了令,连哄带骗要将金不换拽了下去,金不换这会儿也来了性子,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酒醉发疯,一把甩开李公公,摇摇摆摆站了起来。   “哪来的狗奴才,你金爷也敢拽,不要命了!”金不换满脸凶相,说罢便要上前踹那李公公,谁知一个不稳,踢翻了面前的矮桌,碗碟酒盏碎了一地,御膳房师傅花大工夫做的佳肴洒了满地,宫人们立即上前收拾,却被金不换踹了满地跑。   “放肆!”流云笙歌沉声一喝,龙颜大怒,崇政殿内顿时跪了一地,唯有流云祈羽跟个没事人似的,兀自喝着酒。   气氛一直有些沉闷,流云笙歌神色莫变,底下的人亦不敢吱声,绾意跪伏在地,余光偷觑着前方的流云笙歌,又看了一下满脸晕晕然的金不换,只觉惋惜,君臣有别,就算两人私下关系再好,莫忘了他是君,你是臣!   “想救他?”叶秦不知何时凑到绾意身边,一脸邪笑的低声说道。   绾意猜不透这人的心思,只能沉默以对,谁想叶秦也得寸进尺,非逼着她回答,竟然不过前方龙颜大怒,公然将脸凑到颈边,那模样淫靡之极,让人不禁产生遐想。   绾意面上愠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却笑的更开怀,趁着绾意不注意就朝她面颊袭去。绾意背脊一僵,觉得头皮发麻。抬头看去,却见众人都低着头,唯有流云祈羽悠游自在的喝着酒,绾意觉得奇怪她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难道是她的错觉?   这边绾意魂游太虚,那边叶秦却是不依不饶,绾意无奈,咬牙切齿的吐出四个字,“干你屁事!”   噗!绾意惊悚的看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绾意想死的心都有,刚刚叶秦那一噗无疑是在这沉默的大殿内敲了一声锣鼓。   流云笙歌面色不悦的看着他,紧抿着薄唇,似乎在等待着他给个解释。   叶秦看了绾意一眼,像是在说“看吧!都是你害的!”随后不急不慢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   “叶爱卿刚刚打断朕的话,想必是有话要说,如今你几番欲言又止,这是为何?”   叶秦拉开嗓子,煞有其事的说道:“启禀皇上,臣不敢说,臣怕说了触怒圣颜!”   “无妨朕赦你无罪!”流云笙歌倚靠在龙椅上,神色不似刚才的严厉。   叶秦想了想,遂开口道:“臣以为皇上做人忒不厚道,这才替金大人抱不平!”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就连绾意也觉得叶秦在找死!   令人惊奇的是流云笙歌却没有盛怒,反而饶有兴味问道:“哦?朕哪里不厚道了,爱卿今儿个可得说清楚,说不清楚可得接受朕的惩罚!”   “皇上,臣能问下是什么样的惩罚吗?”   “这个朕倒没想好?”这时,他身边妩媚妖娆的凤红玉突然将脸凑到流云笙歌身边,帝妃耳语一番,流云笙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就照爱妃的意思,若是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就下令宫里的宫女们凡是你叶秦出现的地方,必须保持着三尺以上的距离!”   “啊!这不是要臣的命吗?”叶秦曾经有句名言在朝野广为流传,那话怎么说的,宁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美人相伴,美人就是我的粮食,宫女妹妹们就是我的温柔乡……   对于他的指控,流云笙歌但笑不语。   叶秦垮着一张脸,开口道:“皇上,臣现在觉得您不仅不厚道,是非常的不厚道!您说您要当月老就好好当,您瞧瞧这金老弟,一大把年纪,您在这时候,小公主都出来打酱油了,可是您倒好,拔人家院子里面的桃花不说,还不赔给人家,要是臣是金老弟,臣也跟您急!”   叶秦嬉皮笑脸胡说一通,愣是把流云笙歌逗得捧腹大笑,就连太后都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这事儿真是你欠考虑!”   “是,母后,儿臣会看着办的!”流云笙歌恭敬说道,随后看向叶秦,笑道:“叶秦你是礼部侍郎,金爱卿的婚事就交给你去办,定要让他满意!”   一场祸事经过叶秦这张巧嘴一搅和,顿时变得喜气洋洋的。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叶秦特地朝着绾意眨了眨眼睛,眼底尽是得意。   绾意早已被叶秦这一幕看蒙了,脑海中不断回旋着叶秦的动作和神态,若非场合不对,她真想上前去问一句,你也是穿越而来的吗?   众人计划着要给金不换娶媳妇,可当事人却早已醉晕过去了,倚在柱子上睡得倍儿香。   “皇上,您既然也认同臣的话,就说明臣的话有道理?”   “是又如何?”   “有罚就要有赏,既然臣说的话有道理,那么就请陛下赏赐臣吧!”   “呵呵呵!本宫从来没发现谁讨赏讨的这么理直气壮!叶大人真奇人也!单凭这皮厚的程度,臣妾以为陛下就该赏赐些什么?”凤红玉掩唇低笑,一番越俎代庖,却并没有让君王变了脸色,反而直直点头。   “爱妃说的有理!那爱妃认为朕应该赏些什么呢?”   “臣妾听闻叶大人常挂在嘴边一句话便是‘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美人相伴’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投其所好,送几个美人给叶大人当做奖赏!”   未带流云笙歌开口,叶秦便跪倒谢恩,“娘娘英明!,臣谢主隆恩!”   流云笙歌被赶鸭子上架,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说吧,你又看上哪位美人!”   叶秦一听这话,乐得就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似的,眼睛亮亮的,朝着这大殿内逡巡一番,直问道:“是不是只要臣看上的都行!”   “恩!除非你要朕后宫的娘娘,否则这宫里,看上哪个都行!”   “这娘娘个个天姿国色,配臣这粗人实在委屈了,臣虽然脸皮厚,但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臣想要的美人就在这大殿内!”说完便神秘的在这大殿之内转悠着。   绾意将头低得就差在地上埋个洞了,她不知道这叶秦要玩什么把戏,但是直觉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难道他想要她?头顶大片阴影落下,手腕突然被拽住,绾意看着笑意盎然的叶秦,顿时头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哪里知道叶秦并没有要她的意思,而是拽着她的手来到流云祈羽面前,满眼期待的看着浑身冰寒的流云祈羽,“王爷,您身边这两个美人都到冻得结冰了,叶某最忍受不了美人受冷落,要不咱们换换,反正您只是要个斟酒的丫鬟,这宫女-干活实在,就给你了!”说着绾意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朝着流云祈羽扑去。   054 她也配?   流云祈羽并没有闪躲,绾意直直倒向他,正巧撞飞了他手中的酒杯,啪啦,酒杯碎成两片,流云祈羽默然无语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破碎残渣,血色妖瞳中不起一丝波澜,绾意感觉到周围的人陡然摒制住呼吸,视线齐齐投向他们,脑海中啪啦一声,电闪雷鸣后,暴雨降临。   绾意突然觉得很懦弱,懦弱得只敢扯着流云祈羽的宽松的衣袍,死死的将脸埋在他的腹部,整个人枕在他的大腿上,鼻息间是那熟悉而温暖的味道,她有一瞬的沉迷,仿佛回到那段抵死缠绵的岁月,缕缕银丝撩拨着她的鼻尖,绾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下一秒身子悬空起来,整个人连同桌子被踹了出去。   绾意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冰冷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袍传递到背脊,刺痛了骨髓,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百里凤熙一眼便能认出易容过的她,为何她如此深爱的人却恍若陌生,难道变了一张脸之后,他的爱也消失了,这种念头在脑海中不住的放大,绾意不禁想起自己前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脑海中白光一现,她这是怎么了,她的心为何变得这般狭隘,祈羽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会不知,这个男人既然爱了,便天崩地裂永不背弃,她怎能怀疑这样的他!一阵自我谴责之后,绾意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事情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套,金不换酒后之言,流云笙歌震怒,叶秦出言调和……难道!绾意惊恐张大眼睛,余光扫向头顶的流云笙歌,只见他默然无语,享受凤红玉的侍候,这番举动无疑是默许的叶秦的行为,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君臣商量好的戏码!   “夜色这么好,不知道诸位妹妹和美人们可愿意随哀家一起去御花园放河灯!”一直当透明人的太后,突然开口。   “一切听凭太后做主!”   “走吧!”   太后带着一大群妃嫔们离开,场面一下变得冷清不少,绾意面色越来越沉,知晓接下来的一幕不会令人愉快!   见着绾意被推倒,叶秦却只是可惜的摇摇头,对着满面寒霜的流云祈羽说道:“王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虽说这小宫女长得一般,连给安宁公主提鞋都不配,但是如今安宁公主不是不在这儿吗,您就将就些吧!”   流云祈羽冰山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了裂缝,周身戾气升起,绾意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然而令她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感觉到他盛大的怒气,这戾气却只在脚底盘旋。想到这儿,绾意不由得朝地下看去,一条乌金铁锁从血色的长袍中露出冰山一角。那足有手臂粗细的乌金铁锁周身泛着幽寒的光,紧紧的锁住他的双脚。   绾意胸口撕裂般的疼痛,难怪从一开始就不见他移动半分,若非矮桌被他震开,旁人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异状,泪意上涌,一滴晶莹泪水不自觉的滑落,绾意侧过头去,试图用散落的发丝掩盖,她的祈羽,骄傲得就像是睥睨天下的雄狮,何曾受过如此屈辱,难怪他要推开她,想到那些不为人知的白天与黑夜,她安享相府的平静生活,他却不知道在受怎样的痛苦和侮辱,想到这儿,心口又是一阵抽动,一口血腥之气喷涌而上,却被她深深咽回去。   流云祈羽终于开口,指着地上的绾意,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她,也配?”   那话语的讥讽任何人听了都要羞愤而去,绾意却平静的从地上的爬起,趁着别人不注意,抹去眼角的泪花,不再怯弱的与之对视,四目交接,几番情愫在心底滋扰,绾意面容平静,眼底却盛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   目前的局势不利于他们,一来绾意摸不清他们君臣的意图,二来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已被叶秦识破,此番之意恐怕有试探之意在里面。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该如何面对,最后决定什么都不做,不做即不错,以不变应万变,她相信这对君臣绝对不会让这场戏冷场!   果然不出绾意所料,流云祈羽此话一出,流云笙歌便坐不住了,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扫而去,换上一副威严十足上位者之态,“十四弟好大面子,她不配,难道朕赏赐给你的美人也不配吗?”   绾意不得不钦佩龙座之上的流云笙歌,短短半年,她却恍然觉得看见了当日的流云帝!   “陛下息怒,都是自家兄弟!”   绾意没有料到都到了这副田地居然还有人敢出来为流云祈羽说话,因此第一次对一直沉默寡言的流云楚生投以郑重的目光。   “五皇兄所言差异,流云祈羽叛君叛国早已不是我流云家的子弟,如何能说是自家兄弟!”流云加贺阴鸷的扫过流云祈羽,似乎他总喜欢跟绾意对着干。   “五弟,十弟你们都别说,今儿个是皇家家宴,叶爱卿亦不是外人,我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有什么误会大家说清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朕相信父皇地下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兄弟这般模样!”流云笙歌无疑是个将帝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帝王,这怀柔政策一用,几位王爷就算想要为流云祈羽说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误会?”流云祈羽仰头大笑,流泻的银丝曼舞飞扬,一双血色妖瞳似要从眼眶的爆出,他一甩衣袍,足下一抬,那掩藏在血袍之下的乌金铁锁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十四弟莫怪皇兄心狠,实在是你武功太过高强,若不如此,你如何肯安分坐在这里!”流云笙歌言辞恳切,黑白尽在他一片长舌下。   流云祈羽面上尽是讥讽,将多说无用,索性闭目不语。   流云笙歌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他还是没有忘了今夜惹上这么一出的用意,强压着心底的愠怒,沉声开口:“十四弟,今日就咱们兄弟在,哥哥只想要你一句话,你若是答应,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同心,共享荣华,若是不答应……”   “……”流云祈羽充耳不闻,流云笙歌面色愈加阴沉,令人窒息的低压在大殿中盘旋,绾意深处其中,只觉呼吸困难。   “若是不答应,就莫怪做哥哥的心狠了!”碰的一声,流云笙歌狠狠的砸下手中的玉杯。   流云祈羽还是老身入定一般,闭目不语。绾意心突突的跳的老快,她看见流云笙歌递给叶秦一记眼神,那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随后他退回龙椅上,重新做回他的看客!   叶秦领了命令,嬉皮笑脸的冲着流云祈羽说道:“王爷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般倔强不知安宁公主看了会做何表情啊!”   此刻绾意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此她的祈羽便不会处处受制衡,也许冷漠无情才是成为帝王的基本要素,流云寒做到了,于是他成了人人敬畏的一代枭雄,流云笙歌也做到了,如此他才能这般将人的生死捏在手上。   流云祈羽慢慢睁开眼,血色妖瞳中迸发着火热的愤怒,“你想怎样!”明明身为阶下囚,四面都是枷锁,他却能保持着摄人心魄的威严,那是王者之气,与生俱来的,不会因着环境而改变。   叶秦脸色一僵,再也保持不住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巧妙的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对血色妖瞳,仿佛眼前不是一双眼睛,而是地狱的入口。他合掌连拍三下,一道人影悠然的殿外走进,那熟悉的眉眼,淡漠的姿态,行走间飘荡得浅浅花香,步履蹁跹,如雨中绽放的绝世梨花,姿态万千。   “萧绾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轰隆雷声阵阵,绾意看着跪在大理石石阶下的“萧绾意”,只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此惟妙惟肖的手法,若是用在现代,恐怕杜莎夫人蜡像馆早就关门了。突然间,绾意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不是她自信,这天下能左右的了他流云祈羽的舍萧绾意还有谁呢?   055 美人恩宠   “公主免礼!”流云笙歌和颜悦色的开口,“公主,十四弟有些事想不明白,劳烦公主开解一番!”   “绾意遵命!”“萧绾意”起身,直直朝着流云祈羽走去。   绾意突然有些好奇,看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祈羽会是怎样的反应,因此视线一直不曾离开他,自从“萧绾意”进殿,他不曾正眼看她一眼,难道他知道这是流云笙歌他们的诡计?   那假绾意温情脉脉的看着流云祈羽,面上淡漠不再,取而代之的女儿柔肠,温情似水,“祈羽!”一声低唤,几许深情。   流云祈羽再也不坚持不住先前的冰冷面孔,大掌一挥,死死的将那假绾意揽入怀中,眼中写满沉痛,那一句“为什么?”带着沧桑苦楚,是千山暮雪后只影苍凉的背影,一瞬间,凄凉的岂是他一人的心。   两人相拥的画面一一落入绾意的怀中,在她的心底淬炼出世间最炙热的毒,灼得她体无完肤,无论他是否识破流云笙歌的阴谋,那一个拥抱却硬生生的将她推离,她心底苦,她曾说过天堂地狱都要与之共赴,难道他只当做是一句戏言吗?   不知何时,叶秦默默移到她身边,状似无意的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音调说道:“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对恋人啊!”   “你想说什么?”如今的绾意懒得再去掩饰,她是一只刺猬,受伤时,那满身的倒刺是她最好的防御。   “不想说什么,看到这么一幕,难道你不该发表一下感慨吗?”   “奴婢人微言轻,有什么资格发表感慨,叶大人吃饱了撑着,请到别处乘凉,待在这儿,会让奴婢呼吸不畅的!”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女人!看在你这么合爷口味的份上,这次爷决定帮你了!好好等着!”叶秦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便朝着前方温情脉脉的两人走去。   绾意抿唇不语,眼底却写满担忧,不知道这叶秦还要使什么手段对付流云祈羽!   “真感人啊!男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啊!如今美人在怀,王爷也该享享艳福了,何必还这般执拗,今日诸位王爷都在这里,陛下念及兄弟之情,若是王爷让军队退兵,一来,流云免遭战火摧残,百姓得意安居乐业,二来嘛,陛下见公主与王爷这般情深,必然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何抉择全凭王爷自个儿了!”   “祈羽!”前有叶秦这一说客,后有软玉美人吹着枕边风,任你有铁铸的防御,也不会被攻破。   然而若是流云祈羽这么容易对付,流云笙歌又岂会落到兵临城下的地步。只见他低头问着怀中的假绾意,“你也要本王答应吗?”   那假绾意咬唇不语,眼里尽是挣扎之色,饶是绾意看了都动容三分,可流云祈羽却执拗等待她的答案。   “祈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此言一出,流云祈羽一把推开她,仰头大笑,可是那笑容你沧桑如雪,满头银丝随着他的动作不住的飞舞,绾意看在眼底,却也只能静默不语。突然他停止笑意,对着地上那个假绾意说道:“好好好,你们可真是好!”   绾意被他一连几个好说的晕晕乎乎的,刚想理清这话里的意思,又见祈羽慢慢站起,一步步朝着流云笙歌逼急,铁锁与地面相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绾意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他也没有机会做他想做的,铁锁长度有限,他只能站在流云笙歌的底下,血瞳怒瞪,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与其这般活着,不如一起毁灭!”   “你!”流云笙歌怒气腾腾的从龙椅上弹跳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叶秦!”   “臣在!”   “交给你了!”简单的四个字表明他耐心耗尽,劝说无用,那么与其等待别人来毁灭自己,不如先毁灭别人。   “臣定不辱使命!”叶秦笑的狡诈,绾意看得心寒,这人阴沉不定,非敌非友,流云笙歌显然已经不再存着劝说之意,那么接下来祈羽要面对的恐怕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命运。   叶秦面上端着邪肆的笑,褐色的瞳孔如琥珀一般流转着晦暗不明的光,“王爷得罪了!”说完,叶秦面色一变,阴云腾腾,叶秦连拍三掌,一群持刀侍卫小跑着冲了进来,分立两旁,神情严峻,叶秦又连拍三下,一群宫人抬着一张硕大不比的床榻走了进来,红色的纱幔似染血一般,随着众人的走动,轻轻摇曳着,似有若无的有人影晃动着。   轰隆一声,巨-物落地,绾意满眼困惑的将视线从大床投向叶秦,后者并没有看她,而是专注的看着流云祈羽,“朝闻道,夕死可矣!王爷乃当世英杰,叶某无陛下之才,自然不能劝说得了您,但是叶某这人有个怪毛病,就是爱揽那些难办的事儿,这样才有乐趣,想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能亲眼见着天下王摧眉折腰事儿更难办呢?”   大床落在大殿中央,叶秦走了两步便到床边,大手一扬,红纱撩起,五名姿态撩人的美人落入众人视线,这些女子或含羞带怯的低顺着头颅,桃粉晕晕,羞涩欲滴,或大胆妩媚的发出勾人的讯息,也有漠不关心的闭着眼睛……各种风情交织出一幅绝艳的感光盛宴,美人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玉体横陈,衣衫半露,她们有着妖颜,浑身散发着妖性,无声的诉说着臣服吧,堕落吧!   流云祈羽一片清冷,面色如常,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绾意的面上却凝住了阴云。   “王爷,这些都是整个流云甚至整个天遥大陆都享誉盛名的美人,一碧芙蓉秀云烟,最是豪情真红颜……”他上前,抬起一个女子便是一句诗句,“……这最后一位便是英姿飒爽俏雪鸳,鸳鸯交颈最缠绵!”一路莺莺燕燕,绾意一听下来,才知道这五人竟然都是青楼有名的妓子,皇宫圣地,这叶秦竟然让这些个为人不齿的烟花女子进来,莫不是不要这脑袋了呢?   绾意偷觑了一眼流云笙歌,只见他端坐龙椅,闭目不语,显然是默许叶秦这般胡来。   “王爷这五位佳人论姿色有姿色,论才情有才情,个个是人间极品,而且她们一个个倾慕王爷久矣,一听说有机会能侍奉王爷,个个兴奋不已呢!想来王爷也是男人,是男人都有需求,陛下仁慈,这五位美人便是为王爷准备的,王爷请慢用!”   轰隆,大雨倾盆,绾意被淋得直打寒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秦……   056 殿前承欢1   叶秦笑的淫邪,本该让人有种猥亵之感,绾意却觉得那琥珀色的瞳孔锃亮锃亮的,像个恶作剧的小孩。此时,绾意当真是佩服流云祈羽的定力,明明自己已经心乱如麻了,他却还能像个旁观者一般云淡风轻。   被他推倒在地的假绾意这时突然眼带惊恐的扑进他怀中,无声的摇着头,死死的抱着他,“祈羽,不要!”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绾意知道那是梨花白的香味,似有若无,让人闻着如坠云端,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绾意不禁回忆起那些苦痛挣扎的岁月,爱不爱,都难啊!   绾意身子僵硬得就跟殿内的一根柱子,她凝神望着流云祈羽,平凡无奇的脸上写满凄苦。   “看来公主殿下对王爷真是情深意重啊!既然公主不愿成全王爷的好事儿,那么公主就自个上场吧!与王爷欢好一番,以解相思啊!”   绾意嘴角挂着了然的笑意,这叶秦先是用妓子侮辱流云祈羽,然后又逼着流云祈羽当着众人的面和那个假绾意欢爱一番,这般用意当真是歹毒!   流云祈羽终于有了反应,他血眸微微眯着,似带着笑意,绾意看着却觉得胆寒,他大掌一伸,推开身前的假绾意,血眸对上叶秦的琥珀眸,笑的轻蔑,“这等手段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说完,大步流星的朝着那床榻走去,眸光如蛇蝎一般将床榻上的五人从头看到尾,“你们主子可真是小气,这等货色居然也拿得出手,若是他真的想送美人给孤王,对象若是换成他后宫的那几位娘娘倒是不错!”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随后便是一阵斥责。流云祈羽在这千夫所指中却不动如山,血眸张狂的扫过流云笙歌,“皇兄认为孤王的建议如何?”   面对流云祈羽的挑衅,流云笙歌慢慢睁开眼,岿然不动,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焦灼,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十四弟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要朕白白让出美人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十四弟舍得用江山来换!江山美人如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兼得!”   “换,怎么不换!”流云祈羽仰头大笑。   绾意觉得流云祈羽疯了,竟然和流云笙歌谈了一个这么荒唐的协议,真不知道他们流云兄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朕很好奇,当世除了安宁公主能入得了你祈王的眼外,还有哪位佳丽能让你甘心弃江山不顾?”   “当然是凤家女!”   此话一出,流云笙歌顿时变了脸色,拍案而起,“十四弟,莫要与朕开玩笑了!”   流云祈羽冷哼一声,“皇兄莫非想要反悔?”   流云笙歌骑虎难下,面上更是青紫交加,世人皆知凤家女贵,必入皇族,问鼎后位,如今流云祈羽公然要这凤家女,与要江山何异。   “朕何曾答应过的!”流云笙歌冷笑的退回座上,“叶爱卿,祈王怕是火气太大,给他降降火!”   “臣遵命!”叶秦本想看好戏,谁想到这最后又到自个这儿了,谁让自个是人家的臣子呢,只得委屈的卖苦力啦!   “王爷请吧!”   霎时间,手上多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折扇打开,身子一个前倾,折扇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一道透明的真气汇聚成一道锋芒,啪啦,那锋芒之气既然深深的将流云祈羽腿上的乌金铁锁给震断。   绾意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叶秦平日里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竟然隐藏着这般厉害的身手,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祈羽已不在先前的位子上,绾意无意识的朝殿堂中央望去,红色的纱幔被撩开,美人身上的被褥被扔在光洁的大理石砖上,露出大片的香雪肌肤,那令人血脉喷张的丰满,隐藏在薄薄的纱衣之下,而她们中央躺着被锁住双手双脚的流云祈羽!   “上吧!若是今日你们能侍奉好祈王爷,必有重赏,若是惹得王爷不快,那么就等着提头来见吧!”叶秦平淡的语句中却掌握着那些女子的生死。   那些女子浑身颤动,却在感受到周围赤果果的目光而羞涩得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叶秦说了此话,这才有所动静。   只见一女子,看似清水芙蓉,可是那动作却妖冶似一株红玫瑰,她豪迈的退下身上的薄纱,整个人朝流云祈羽的身上贴去,大胆的手指探进流云祈羽火辣的胸膛,她本就是青楼女子,平日的那些取悦男子的手段没少学,这会儿为了活命,她更加卖力了,手指调皮得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动着,视线也在他身上游离,不经意对上一双血眸,似有鬼魅从里面出来,女子被吓的惨白了脸色,连爬带滚的跌下床榻。   叶秦慢慢走到她面前,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女子抬头刚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瞪大眼睛,无声的控诉着这世间的无情,而她的眉心一根银针醒目非凡。   床榻上的其余四个女子见这状况,知道叶秦不是说说算的,兀自收回视线,顾不得先前的羞涩,她们虽然低贱,但是也有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争先恐后的退去衣衫,扑向流云祈羽。   绾意站在一旁看着这香艳的场面,口腔内的血腥之气熏染了她的大脑,她的眼前只有那红纱之后的暧昧场面,看着心爱之人怀中抱着其他女人,不是背叛却依旧让人痛彻心扉。   “啊!”   意识被一阵尖叫唤醒,她看着先前那些鲜活的女子脸上闪现着死亡的惊恐,她们神情恍惚的胡乱尖叫,响彻大殿的每个角落。她们的身边躺着一个毫无声息的光-裸,她的眸中有着与她们相同的恐惧。   刚刚那四个女子一起扑向流云祈羽,却如先前那女子一般,触及到那双血眸的刹那,整个人就像是被抓进恶鬼窟一般,周身是血的海洋,而那血泊之中是她们心中最大的魔障……   叶秦没有像动手杀先前那女子一般,立即杀了那些女子,而是摇着扇子,慢慢走到绾意身边,“怎么样,这出戏精彩吧,是不是很感激爷将你留下?”   绾意缄默不语,叶秦却是不依不饶,反而揽着她,走到那些女子身边。绾意手里被递上一把匕首,刀锋锐利,叶秦握着她的手,尖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旁若无人的开口:“想不想尝尝杀人的滋味,就这么对准心脏的位子,一刀下去!”   他拉过其中一女子,像个导师一般教导着绾意如何杀人,“或者对准喉咙,像是杀鸡放血一般……”那被抓来的女子,满色惊恐的谁知匕首的移动,享受一次又一次额生不如死的感觉,最后不知是受不住心理的恐惧,还是怎么回事,那女子竟然直直朝着匕首倒去。   绾意渐渐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指留下,她惊恐的想要收回握刀的手,却被叶秦强硬的握着,甚至更加用力的朝前一刺。绾意亲眼看着那女子在她的眼前放大瞳孔,最后毫无声息的扑倒在她身上。她害怕的推开她,身上的绿衣被染上血色,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她当即捂胸口呕吐。   “怎么这就怕了?”叶秦轻嗯一声,逼着她看向其他三名女子,“还有三个呢?”   “走开!”绾意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能不断挣扎。   “爷最喜欢有爪的猫儿了,”说着又把那染血的到递给绾意,“乖乖的,杀了那三个人!”   绾意不想理会他的蛊惑,但是眼前却浮现出一幕幕染血的画面,妖冶的血色,如忘川河畔的曼陀罗花,荼靡妖娆,地狱烈火,烧不尽。   绾意再也受不了尖叫着握紧手上的匕首,眸光锐利朝着周围胡乱挥动。叶秦一不小心手臂被划了一道,隐隐有血迹出现,他看着自己的伤口,挑了挑眉头,一掌打落了绾意手上的匕首,掐住绾意的喉咙,狠戾的说道:“虽然爷喜欢有爪的猫,但是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畜生,留着何用,爷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能完成她们五个人完成不了的任务,那么爷不但不追究你的罪过,还放过那三个没用的贱人!”说完,大手一挥,绾意被扫了出去,直直倒在流云祈羽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一下子便安抚了绾意躁动的神经,绾意抬头对上那双血色妖瞳,泪水不自觉的滑落,恰巧滴进血眸之中。   清风吹拂,红纱被吹动,慢慢合上,叶秦早已回到座上,他们君臣饮酒作乐,眼神却似有如无的看着大殿中央的一幕,那神情就像是在看歌舞表演一般……   057 殿前承欢2   世界变得寂静,一纱之隔,便是天内天外,绾意不再理会先前那血腥的一幕幕,她的眼底只有那双写满沉痛的血眸,伸手撩起那满头的银丝,附上唇瓣,轻吻着。而后支起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温柔的匍匐在他的怀中,满足的叹息着。   “啊!”尖叫声穿过纱幔,闯进耳膜,绾意浑身一怔,叶秦魔鬼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动作太慢了,爷没兴趣看你们的温情脉脉!”就因为这样,他就杀人,绾意心中愤怒,看着那突然倒地不起的女子,她的眼底写满惊恐,那种死不瞑目的感觉让她心神一震,随后对上流云祈羽时,眼里写满深深的沉痛和屈辱。   “走开!”流云祈羽冷漠的开口,他眼底的痛楚丝毫不亚于她,绾意知道他认出她了。   绾意咬着唇,摇了摇头,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一直强行压制住的痛楚终于决堤而下。一滴又一滴的温热液体落在他倾世无双的妖颜上,绾意双手紧紧捧住他的脸,红唇附上,那一刻她听到满足而绝望的叹息声。   冰冷与冰冷的撞击,喷射出灿烂的火光,那灼热的高温以燎原之势席卷两人,虽然不是初尝情事,但是这般主动还是第一次,绾意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这红纱之外还有无数双吃人的眼睛,那种自心底传来的耻辱感让绾意痛苦不堪,底下的流云祈羽也察觉到绾意的心思,头一扭,深深错开绾意的唇。   这一举动让绾意心疼不已,灵台一阵清明,伸手拂去眼角的泪花,嘴角绽放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淡淡的,如梨花一般,清浅无华,却能穿透人的内心。她怎么忘了,这人是她此生的最爱,他们曾誓言天堂地狱携手共闯,如今这等羞辱算得了什么,若能保他平安,她死生何惧!   想明白这些,绾意不再迟疑,强势的掰回流云祈羽的脸,逼着他与之对视,香唇献上,眼底是无怨无悔的光,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因此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无奈。唇瓣相接的地方隐隐散发着血腥之气,绾意伸出丁香小舌,轻轻舔-舐,那姿态瞬间柔软了流云祈羽的心,一直紧闭的牙关渐渐被绾意打开……   就在两人沉浸在缱绻温柔的吻中,红纱突然被撩开,绾意感觉头发一紧,整个人被脱开,未带绾意有什么反应,冰凉的液体带着呛人的味道流进喉咙深处。   叶秦放开她,绾意手捂着唇瓣,不住咳嗽,恨不得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   “加点料,保证这出戏更加精彩!”叶秦挥了挥手上的空杯子,得意的离开,绾意愤恨的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逐渐充血。   绾意不知道叶秦给她喝了什么,只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地狱之火中,熊熊烈火恨不得将这残躯吞噬,理智告诉她,自己很可能被下了药,但是那从胸臆流窜而出的野兽之狂又是什么呢?   “可别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催情-药剂,这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狂情散,据说能让人瞬间拥有野兽的本能,嗜血,催情,若是不及时找人缓解,那么就会暴血而亡!”   叶秦的话无情的将绾意最后的侥幸击碎,她将撩起的纱幔合上,逼着自己退离流云祈羽的身边,但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逃谈何容易,更何况流云祈羽也不会让她逃走了。   耳边铁锁叮当,绾意逃离的步伐,被铁锁绊倒,挣脱不开,流云祈羽冷冷的看着她,血眸中闪着心疼,长腿一勾,绾意又回到他的身上。   血腥之气突然传来,绾意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将那大片雪肌一片一片咬下来……这等疯狂的想法一进入脑海,便将绾意吓的面色惨白,她挣扎着想要退开,却被流云祈羽挡住,铁锁晃动,流云祈羽用尽全力震碎一断铁锁,右手恢复自由,嘴里却呕出鲜血。   待绾意想要阻止自己时,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凑近流云祈羽的唇边,灵舌一舔一舔的将那大片鲜血收归腹中,明明脑海清明一片,却阻止不了身体的行动,只能看着自己化身为野兽。   看到绾意的动作,流云祈羽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血眸中窜起熊熊火焰,凤眼眯着,浑身散发着压抑的愤恨,若是全力一拼,逃开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怀中这被狂情散折磨的女子怎么办,他可以对天下人无情,可是却不能对她无情。于是他放弃了反抗,在她面前,他永远只有妥协的命,得了自由的右手狠狠捂住她欲离开的头颅,长舌伸出,与她共舞。   刺啦刺啦的声响不断从红纱内传出,大片的碎步飘出,落在流云笙歌等人眼里,只觉兴味十足。喘息声起,尖叫不绝,红绡帐内,桃色纷飞,烟波缭绕,不知是迷了谁的眼。绾意眼含泪水,看着自己像屠夫一般,十指成刀,在他光洁的身体上挥舞着,血肉模糊,那血腥之气熏染欲呕,流云祈羽却面色如常,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右手不停的拂去她眼角的泪水,眼底温柔如海,包容万物。   绾意实在受不了内心的冲击,自己这算是什么,施暴?想想真是可笑,她一介女子,竟然在这男权时代对人施以暴行!她宁可自伤己身,亦不愿伤他一分,可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令她发狂,看着他浑身无一处完好之处,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死!这个字突然在脑海中停留,许多负面情绪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如果她死了,那么祈羽就不会受此折磨,如果她死了,那么祈羽就不会受到牵制,如果她死了,也许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就不是流云笙歌……   心念一动,绾意眼底闪过一抹绝情,她不敢去看流云祈羽的脸,她曾经因为重生而倍加珍惜自己的性命,可是如今她的存在早已成了祈羽的阻碍,那么这样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视线游离,突然看到床下那把染血的匕首,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也许只有死去,才是最好的救赎。   绾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朝床底奔去,却在即将触及那把匕首的刹那,身子被拉回,她不知道流云祈羽是怎么做到的,既然生生震断钳制他手脚的铁索,高大的身躯突然压下,绾意只觉呼吸困难。   流云祈羽二话不说,低头附上她的唇瓣,死死咬住,吸-允,啃噬,带着惊恐,带着无助,天知道自己在察觉她意图时的恐慌,这世间若是没有他萧绾意,让他如何活下去!   058 吾妻,一生安好!   一瞬间天旋地转,绾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整个人就被流云祈羽钳制在身下,激烈火辣的热吻当头落下,她只觉唇上一痛,随后便被流云祈羽卷入那充满绝望的欢愉之中!   漫天的衣衫飞舞,难耐的动情吟哦,他用血色为她镀上一抹红艳,她用深情承受他的粗暴,两人掌心相握,一起漫步云端,倾听风雨,任大雨倾盆,长风呼啸,他们携手并进,有爱相随……   缓慢而冲满爆发力的进入,那一刹那,眼前一片白光,他们忘却了自己正在崇政殿的大殿中央,忘却了那数百道充满兴味的目光,他们的眸中只有彼此,攀上云端的那一刹那,绾意痛苦呼喊抱紧她,奋力的呼喊着:“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我的妻,我的妻……”   流云祈羽的身影喑哑而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毫无顾忌的喊出他的心,她是他的妻,今生唯一的爱。   “不要哭!”   他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但是她的清眸就像是泉眼一般,不断有泪花喷出,他只能像小鸡啄米一般不停的亲吻着。   绾意哭的更加开怀,全然忘却如今的处境,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小脸蛋上梨花带雨,让人看了好不心疼,她压抑得太久,恨不得将前世没有流尽的泪水尽数流出。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烙铁一般,狠狠的烙印在她心底,情急之下,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个翻身,既然将流云祈羽压在身下,整个人骑在他的身上,急切的将自己交给他……   红绡帐内,暖玉生香,温情脉脉间,有骤雨初歇的痕迹,流云祈羽拉过被子,盖住怀中昏睡过去的绾意,伸手在她睡穴上点了一下,在她额上印上一记亲吻,看着她香汗淋漓的面颊,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一句,“吾妻,一生安好!”随后,轻轻将她放下,周身戾气纵横,他掀开薄纱,傲然挺立在大殿中央。   绾意辗转醒来,嘴角挂着清浅满足的笑,眉眼弯弯,似是做了好梦,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她清丽无双的面容,睫毛轻跳,一双清眸带着晨光中惯有的朦胧,心思沉淀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是哪里?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回到脑海中,她腾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中闪现一抹慌乱,胡乱的披上外衣,连绣鞋都没穿好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房门打开的刹那,刺目的阳光使得绾意眸眼一痛,下意识的用手挡住,整个人呆愣在门口,一脚在屋内,一脚在屋外,眼底被苦涩浸染,她这是在干什么,这里是秋瓷宫,她还是宫女阿绾,一切都未变,一切却已经改变。   叶秦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他迎面走来,阳光洒在他身上,似是镀上一层金箔,路上的宫人看到他都毕恭毕敬的打着招呼,这人如今如日中天,就连丞相百里凤熙都不敌他。   “怎么啦,傻站在这儿,莫非是一日不见爷就开始想念爷了!”他摸着下巴,一脸调笑,“别看了,再看便成了望夫石,爷会心疼的!”   啪的一声,绾意拍开他的手,径自退回房中,叶秦随后跟上。   绾意清冷着一张脸,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伸手一撕,脸上的人皮面具便落在她手中,露出一张绝色无双的容颜,长期未见阳光的肌肤显得有些发白,有些地方还红红的,应该是她刚刚毫不留情的撕扯动作所致。   她将脸用水洗净,慢条斯理的上着妆容,叶秦站在她身后,饶有兴味的看着,并不阻止她。不一会儿,绾意装点完毕,转过身来,那绝艳的眉眼中央,一抹淡色雪梨花悄然绽放,给她原本清丽的容颜上更增添了几分出尘之感。   她抬头,看着眼中写满惊艳的叶秦,道:“走吧!”   叶秦眉眼一挑,看着她身上的青色宫女服装,反问道:“就这样?”   绾意没有回答,叶秦已经径自走出门外,对着门外的宫人吩咐几句,就见宫人领了命令朝院门外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叠衣裳,叶秦让他们放下,便将之遣退出去。   绾意看着桌上那厚厚一叠的华丽宫装并没有动作,反而叶秦先开口:“人要衣装,佛靠金装,如此美人,穿着下等宫人的衣物,实在辱没了!”   绾意并没有推辞,大步走上前,将这些绫罗绸缎扫了一眼,一件一件丢在地面上,然后踩着它朝前走,直到最后一件被她丢掷在地,绾意这才抬眼,挑衅的看着叶秦。   “啧啧啧,真是可惜啊!不过能被这等美人垫脚也是它们的荣幸!”叶秦看着地上的美服直摇头,对于绾意的挑衅却只是淡然一笑,大掌一拍,又一批成色比之先前更好的衣物被送了上来。   这会儿叶秦学乖了,不再给绾意选择,而是自己来回转了一圈,最后挑选了一家白色宫装,留下两位小宫女,示意她们服侍绾意更衣。   绾意并没有无理取闹的人,刚刚的行为不过是心里憋屈,赶巧儿,叶秦撞上门来,一番任性之后,理智回到脑海,绾意从小宫女手上接过衣裳,径自换下,很快一位白衣蹁跹的仙子踏着满地绫罗朝着叶秦走去,静静得站在他的身前。   叶秦的眼底写满惊艳,却无淫邪之态,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啪的一声,折扇合起,径自朝外走去。   绾意跟在他身后,不急不慢的保持七步的距离,一路上行人匆匆,见到他二人,眼神中散发着困惑的光芒。   两人走了很远,直到来到一座巍峨的殿门前,这才停住了脚步,绾意抬头,看着光辉中威严十足的金銮殿,眼中不喜不悲。自从昨夜之后,绾意便知道自个的身份怕是暴露了,叶秦的到来更是肯定了这一点,如今站在这甘泉宫外,她知道此去前路茫茫。   “皇上宣安宁公主进殿见驾!”尖细的通报之声如期而至,她身边的叶秦难得收回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深邃的看着她。   “你,可以不去的!”   绾意笑的淡然,拂去他的手,“我是他的妻,怎可不去!”说完,挺直了腰身,昂首走去,再一次踏进这巍峨的殿宇之中,还记得那日,出来乍到,她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来到这里,如今江山易主,心事苍凉,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委曲求全的萧绾意,今日她是他的妻子,将与他共同承担一生风雨。   本是新年伊始,若是换在往常,此刻应该是君臣同乐,共庆新春,然而大敌在外,内战不断,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君臣们也只能放弃一家人相聚的时刻,站在这金銮殿上迎击风雨。   大殿中一片寂静,有谁能想到刚刚还经历一场风雨,大殿中央,一身戎装的天灭身后跟着几名位阶不低的将士昂然立着,眉眼间煞气十足,愤怒不已。而绾意的到来暂时浇熄了他们与流云笙歌的战火。   绾意并不讶异天灭的突然出现,毕竟以龙驱战士的能力,昨夜发生的一切早就传到他们的耳中。绾意站定,并不行礼,反而傲然抬头,直视流云笙歌。   “这位便是你们要的人!”流云笙歌的突然开口,将所有箭头都推向绾意。只见天灭身后一个满面胡须虬髯客打扮的男子突然冲到绾意面前,质问道:   “就是你这个小宫女辱我王尊严!”   绾意不急不慢的转头,这人她有影响应该是流云祈羽旗下五虎将之一的潘龙,未带绾意开口,一旁的天灭便率先出口,“潘龙退下,这位是安宁公主!”他眼神深邃的从绾意脸上扫过,随后看向流云笙歌,“陛下,我们要的是辱没我王的那位小宫女,可不是安宁公主?”   “朕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公主有什么解释!”   绾意唇瓣轻轻扯动,眼中锋芒毕露,“没有解释又如何?”   “不如何,公主乃是和亲公主,先是与人私奔,后有与祈王苟合,如此不尊妇德的行为实在有辱我流云的颜面,朕不会拿你怎样,朕自会致书栖凤,让栖凤皇帝给朕一个交代!”   绾意摊摊手,“陛下请便!”   流云笙歌见绾意如此,并不心急,而是将视线投向在场的天灭等人,“你们主子已经和朕达成协议,你们若是肯投降,朕一定既往不咎,你们还想怎样!”   “呸!我家王爷铮铮铁骨,才不会投降呢?你莫要以为我等都是粗人,就在此诓骗我等!有本事你当众请出我家王爷!”潘龙怒骂。   “信不信由你,至于你想见你家王爷,怕是不成了,因为你家王爷并不想见你!”   潘龙还欲再骂,却被天灭阻止,“那么请出示我家主子的信物吧!不会这也没有吧!”   “当然有!”流云笙歌朝怀中一摸索,一块盘龙玉佩便出现在他手中。天灭等人眼中一暗,绾意抬头,看着那块光洁的玉佩心下一沉,这么重要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流云笙歌手中。   “这样你该相信朕的话了吧!”   “就算我们相信你的话也没有,这祈王军早已不是我等做主,陛下若想谈判,请跟我们的新主子谈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有什么话请陛下跟本宫谈吧!”   059 金銮殿上显威风   绾意的声音总是那般波澜不惊,即使面对的是一国帝王,亦毫不畏惧,她淡淡的开口,为这狼烟滚滚的天下注入一滴心头血。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连天灭身后的潘龙等人也是满脸错愕,唯有流云笙歌的满脸阴沉与天灭的从容淡笑相映衬,刺目非凡。   “公主这话是何意?”流云笙歌压低的声音却是威力十足,让人心头一震。   绾意轻轻捋着耳边的乌发,静静的抬起头,面容清浅,额前的一朵冰晶雪梨花璀璨夺目,她唇角微微勾起,笑的淡薄,“本宫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陛下,就算有祈王的信物也无用,因为这祈王早已易主了!”   “早已易主?这新主,公主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不才,正是本宫!”   绾意声音不高,却能穿透人心,浑身散发的气势丝毫不亚于流云笙歌。   “就凭你!”流云笙歌嗤笑,“你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军之主,莫说你不过是个女人,单凭你是外族人就没资格插手我流云内政!难不成你是栖凤的细作,派来扰乱我流云朝纲的!”   呵!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绾意险些招架不住,“女子如何,外族人又如何?资格?就是凭我是流云祈羽的妻,这就有足够的资格成为祈王军的新主!”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朕念及流云栖凤两国的交情,对你一再忍让,你倒好,居然干涉我流云内政不说,还在这金銮大殿上大放厥词!”流云笙歌拍案而起,挺拔的胸膛上龙行虎步,威武非凡。   “陛下莫非是怕了?”   “就凭你?”   “就凭本宫这一介女流就能让你流云十万战士俯首称臣!你莫要不信,论战力,护城军队不过区区三万,加上斩家军队也不过十万之众,如今你们借着天堑,尚能与祈王军分庭抗敌,等着风雪一过,护城河冰融雪霁,我祈王三万水师便可直入云都,就算不开战,只要我祈王军封锁各地要塞,云都很快就会变成孤城,除非你有铜墙铁壁之身,能渡得过银河以北的三千弱水,否则不出十日,便要你粮绝而亡!”   轰隆!流云笙歌顿时眼露寒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大殿中央的那抹白色身影,此刻的她,满身杀伐之气,恍若雪峰上挥剑人间的神,他们不过是她脚下的蝼蚁罢了,顺她者生,逆她者亡!   “你们是不是自恃有斩家军在便可高枕无忧,流云笙歌你也太相信人心了吧,斩风既然肯归顺你,那也有可能背叛你,你莫要忘了斩家的老窝可在金陵,而金陵的四周,阙峰,云潭,古野现在在谁的手上,本宫就不信自个的老窝都着火了,他还会管你,斩家可不是傻子,就算斩风舍金陵而保云都,你别忘了,如今斩家军扎营的地方那可真是个好地方,背后有栖霞山,左边是云都城,右边就是一个小树林,那个小树林本宫曾经待过,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不少沼泽,这沼泽之地一般都不会有鬼火出现,只要我军潜入,随便放个小火,包你插翅难飞!”   绾意虽然不是军事家,好在三国看了一些,实战不行,但是纸上谈兵的本事还是有点的,殿上很多都是南征北战的将军,听得绾意这么一说,立刻心寒胆颤,额头爬满冷汗。   天灭也细细思索了绾意的话,此计环环相扣,只要稍加改动,便是一奇招,看来他真的错估了这女人,想到这儿,不由得高看绾意一眼。他身边的潘龙猛的一拍大腿,“好计!两面大火,我军只要把守要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打得斩风那厮屁滚尿流!”天灭笑,这计谋可不止这点精妙,到时候斩风被困,必然要退守云都,云都城开,便是给他们打开大门,那时,他们自以为傲的斩家军给咱们做了先锋军,看他们还有什么得瑟的!   殿内的气压变得低沉许多,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流云笙歌阴鸷的看着绾意,其间的愤恨不言而喻。   流云笙歌面无表情的离开,离开前,看了绾意一眼,那一眼让绾意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很少,唯有祈羽,可惜她要不起。生命不过须臾,眨眼之间,沧海桑田,她的生命如白驹过隙,流逝的太多,让人心慌。她曾说过天堂地狱愿携手共赴,可真到了这刻,她退却,若有地狱,让她一人坠入就好。   绾意转身朝殿外走去,耀眼的光辉慢慢的向她靠近,越过天灭身边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得看了他一眼,那无怨无悔的眼神天灭也曾在另一个女子的眼中看到,爱到深处无缘由,他曾经认为萧绾意是流云祈羽成就霸业的阻碍,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难,可如今看来,流云祈羽又何尝不是她的劫数,劫难可度,劫数却是无解。   沐浴在阳光之下,绾意没有看一直目送她离开的百里凤熙,相思相见已无日,此时此刻最无情。叶秦依旧一脸邪笑,摇着他的桃花扇,风姿绰约的倚在殿外的柱子上,看见绾意向他走进,他并不心急,耐心的等候着,直到绾意从他身边走过,他才端正身子,像个登徒子一般追着她屁股后面走。   绾意捉了一个小太监,询问了流云笙歌的去向,知道他去了关雎宫,绾意并不着急,反而朝御书房走去,在御书房外,等了很久,才见到流云笙歌姗姗来迟的身影,两人屏退众人,进了御书房,就连叶秦都被拒之门外。   御书房内,暖玉生香,袅袅烟云带着淡淡的檀香缭绕着,钻进人的鼻息。流云笙歌径自坐到案桌之后,抬头对上绾意淡泊的身影,“活着但是从此忘了你,或者阴阳相隔,你选择哪个?”   绾意一愣,不知道他此话何意,但也知道流云笙歌不会问没有营养的问题,“活着才有希望!”   “很好!跟朕来!”流云笙歌低头朝着屏风后走去,随手掰动桌上的青花瓷器,雪白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他微微弯着身子,率先进去,绾意迟疑了一会儿,紧跟而上。   昏暗的暗道内,只有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昏暗的光亮,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前面似是一条永无止尽的路。地上的积水没过鞋面,刺骨的寒冷从脚底钻了上来,绾意小心翼翼的打量这周围的一切,越朝前走,身上的寒意越甚,就在绾意觉得自己就要结成冰块的时候,前方的流云笙歌突然停下了步子。绾意上前一步,才发现前方已经没有路,只见流云笙歌随意的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轰隆一声,石门开启,眼前光芒大甚,带着刺骨的寒意朝绾意的面门袭来。   060 疯魔入体   绾意拖着一身残躯慢慢走出御书房,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若是可以,她宁愿当一个聋子,当一个瞎子,想到那暗道中看到的一切,她不得不说天意弄人,天地无情,这万物生灵竟连刍狗都不会。   叶秦一直在门外等候,看到绾意出来,急忙迎上去,却被绾意推开,她踉踉跄跄得走着,阳光太耀眼,也许黑暗才是最好的保护色。她不知道该向哪里去,这偌大的皇宫竟然连她的容身之处都没有。太监总管李公公很快从后面追上,尖细的声音如根根细针刺入绾意的大脑。   “公主殿下,皇上让奴才领您下去休息!”   绾意木楞的看了他一眼,像个提线木偶一般随着他离开。   凤仪宫,流云皇后的寝宫,寓意有凤来仪,流云笙歌登基之后,后位悬而未决,因此一直空闲,而今日它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绾意住进凤仪宫已经三日,这三日内,她不食不语,整日蜷缩在床脚。外间流言蜚语满天飞,各宫各院前来打探虚实的比比皆是,却被她阻拦在门外。   夕阳西下,黑夜再次主宰人间,凤仪宫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绾意依旧淡泊如清风,只是毫无血色的面颊上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让人看了心惊,她开始正常进食,却还是不说话。直到七日后,脸上的血色终于被养回来了,一大早凤仪宫便忙碌不已,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绾意看着铜镜内,那个淡如云烟的女子,迷惘的伸出手,却触及不到,她的眼底是死绝一般的平淡。   她静静拾起桌上的朱笔,额前的雪梨花清若琉璃,淡淡的绽放着,她对着镜子,慢慢描摹着,身后的宫女都觉得错愕,直到一朵冰晶雪梨,愣是被她染上了血色,她这才停手,绾意一改往日的清雅,浓艳妖冶如暗夜中的妖精,勾人魂魄,床上的白色宫装被她丢掷在地上,披上了妖艳的红,长袍曳地,宽袖随风摆动,将她装点的媚态横生。   一切准备就绪,她静静的坐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绝望,夜正浓,凤仪宫外传来太监尖细的传唤声。   “皇上宣安宁公主,甘泉宫觐见!”   甘泉宫,帝王寝宫,这番旨意一下,饶是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绾意毫不留恋的走出凤仪宫,外面已经早已准备好了銮驾,上了銮驾,一摇一晃,很快便到了甘泉宫。   甘泉宫内灯火通明,装点的十分喜庆,绾意漫步走进,长长的拖尾摇曳身姿,一身血色魅舞妖娆,她被宫人们引进帝王的寝宫,偌大的寝宫之中,空无一物,唯有墙上的明珠发出微弱的光。   宫人们早已退下,绾意慢慢朝里面走去,珠帘卷卷,琳琅声响,入眼的是氤氲着热气的浴池,金黄的龙头威严呼喝,龙口不断有暖流吐出,绾意并未停留,而是继续走,偌大的盘龙大床出现在眼前,白色的细纱无风摇曳,隐约着有人影窜动。   “还不快上来!”   低沉而磁性十足的声音带着威严十足的气势传来,绾意知道那是属于流云笙歌的声音。她背着光,阴暗的脸上有着不知名的苦痛,闭上眼,再睁开,将所有的迟疑都抛开。伸手撩开细纱。周围光晕突然被逐渐扑灭,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隐约看见龙床内人影晃动。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流云笙歌看着眼前妖冶的女子,他夜能视物,对他而言,白天黑暗并没有多大影响,但是他知道这女人的倔强,她绝对不允许别人看到她懦弱。   “不必!开始吧!”绾意冷声拒绝,而后慢慢躺下。她听到流云笙歌的惋惜声,但是她选择忽略。   很多年后,在甘泉宫值班的宫人侍卫都忘不了那夜在甘泉宫外听到那道惨绝人寰的叫声,他们都知道那声音是属于那个骄傲的和亲公主萧绾意的,但是他们只以为那是男女欢爱的动情喘息,而不知道的是那里面正在进行的是一场痛彻心扉的生命交换!   绾意以为这夜永远不会过去,直到破晓的光线斜射进来,她幽幽睁开一双眼,身旁空无一人,冰冷的气息让她浑身森寒,她面容苍白如雪,嘴角却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永远上翘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微微扑闪着。   周身狼藉一片,身上的红袍残破不堪,一只袖口甚至被整个撕扯而下,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满是血污,抓痕满布,血气纵横,她挣扎着起身,却一次又一次的跌回床上,胸前涌动,呕的一口污血喷射而出,红的耀眼,红的绝望。   她摸爬滚打着从床上起身,这里充满了太多的血腥,她一刻也不想逗留,用力撕扯下摇曳的细纱,裹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光着脚丫,从甘泉宫走出。   门外的侍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路边的宫女太监大胆的议论着她,她却恍然无知,俨如游魂一般,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便是找到流云笙歌,因此她发了疯似的,遇到人就抓住,问:“流云笙歌在哪里?”   有些宫人摇头不知,她便继续抓另外一个来问,“流云笙歌在哪里?”   “陛下还在早朝!”   走过一段路,又有宫人迎面走来,她依旧拉过来询问,“流云笙歌在哪里?”   “陛下刚下早朝,现在在御书房!”   绾意得了目的地,却依旧不放过迎面的宫人,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即使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她还是锲而不舍的问道。   百里凤熙刚下早朝,正准备离开,却从宫人的耳语中听到这消息,他心痛如绞,面上阴云满布,身旁的年轻大臣都不知道他为何变了脸色,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疾步离开。   百里凤熙到的时候,正巧看到绾意拉着一个太监的衣袖,眼神迷乱的问着“流云笙歌在哪里?”身上的薄纱早已因为她的动作而落在地上,大片的雪肌裸露在空气中,幸好这是晌午,日头大,若是在夜里,这人不冻成冰块。   他大步上前,从绾意手中救回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得了自由,感激涕零的狂奔而去。绾意看着空落落的污手,上面血污一片,她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百里凤熙,突然抓着他的衣袖,嘴里还是那句,“流云笙歌在哪里?”   百里凤熙眼底盛满哀痛,多么精神的一个人却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心底的恨被眼前的一幕给激发出来,绣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时不时发出咯吱声响,他刚准备轻轻揽过绾意,就见到凤红玉盈盈走来,花衣美服,宫娥成群,较之绾意的狼狈,她高贵的如天上的神。   “臣参见玉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谢娘娘!”百里凤熙不着痕迹的拂去袍子上的灰尘,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凤红玉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被一身狼狈的绾意占据,困惑的问向一旁的烟雨,“这是?”   “启禀娘娘,这是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公主怎会如此模样,谁人这般大胆,竟敢对公主不敬!”凤红玉脸有愠色,眉眼里却并无波澜,绾意这般模样,一看便知道遭受过什么。   “回主子的话,是……是皇上!”烟雨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说出来。   凤红玉听完,并不言语,恰巧这时绾意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突然扑上来,扯着凤红玉的紫色绣凤袍,“皇上,皇上,流云笙歌,告诉我流云笙歌在哪里?在哪里?”   “哪来的疯子,还不快娘娘放开!”宫人们急做一团,绾意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生生将凤红玉扑倒在地,两人纠缠在一起,扭打成一团,直到好一会儿才被分开。   凤红玉被绾意弄得满身狼狈,云鬓倾斜,朱钗半落,华服更是褶皱不堪,她愤懑的看了一眼绾意,踩着重重的步子离开。   百里凤熙一直做一个看客,深褐色的瞳孔中写满疑问,视线一直在绾意脸上逡巡,他不相信绾意会变成这般模样,可惜探究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绾意得不到答案,摇摇晃晃朝前走去,百里凤熙是被绾意的碰撞给惊醒的,他一路紧随其后,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抿唇不语,直到来到御书房,流云笙歌的龙辇从身前闪过,绾意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急忙追上去,嘴里呼喊着:“流云笙歌,流云笙歌!”   “好大的胆子,陛下的名讳岂容尔等呼喊!”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男子,眼露狠色,挥舞的刀柄朝着绾意腹部就是一击。   绾意身子蜷曲,趴伏在地上如野狗一般,嘴里却不忘喊着流云笙歌,那侍卫见绾意还敢放肆,便起了杀心,刀剑出鞘,银光闪闪,百里凤熙足下一踢,地上的石子便飞了出去,正好打飞侍卫手中的刀。   “谁人竟敢在龙驾前放肆!”   龙辇终于停下,太监总管李公公满脸愠怒的翘着兰花指,百里凤熙慢慢走进人群,径自扶起地上的绾意。   “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对安宁公主无礼!”   李公公一见那人竟然是百里凤熙,连忙换了脸色,变脸般的堆起笑容,“原来是百里丞相,奴才这厢有礼了!”他又看了一眼,百里凤熙身旁的衣衫不整的绾意,眉头皱的老紧,“百里丞相不会跟奴才说笑吧,这人是安宁公主?”   百里凤熙抿着唇,并不作答,尽管心底满是愠怒,但是他看到流云笙歌正慢慢从龙辇上走下来。   绾意因为突来的痛意,小脸皱成一团,视线触及到流云笙歌的刹那,像是发狂似的,突然睁开百里凤熙的手,朝着他扑去,“流云笙歌,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061 处处迷云   流云笙歌刚下龙辇便见一红色身影迎面扑来,眉头微皱,隐隐显示着他的不悦,在看清来人时,面上的寒光更甚,身子一侧,绾意便直直朝地上扑去。   绾意闷哼一声,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没有反应,百里凤熙在她跌倒的瞬间,想要出手相救,却在看到流云笙歌的时候而停止了施救的动作。   流云笙歌眸光锐利,他的面容异常的清寒,看着百里凤熙的时候,波澜不惊,“百里爱卿怎会出现在这里?”   “启禀陛下,微臣只是路过!”   “这路过还真是巧啊!”流云笙歌意有所指的看向摊在地上的绾意。   百里凤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头便是一惊,但是常年养成的喜怒不行于面的习惯,让他看起来并没有异常。他低垂着头颅,站在一旁,并不回答,他知道自己若是识趣的话,此刻应该离开,但是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厚重的力道让他移不开半分,眼睛亦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总是习惯性追逐的某人的视线!   流云笙歌迎风站立,眉眼间有着浓重的阴影,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顿时引来众人的关注。   “陛下,这里风大还是回宫休息吧!”李公公满脸担忧的上前。   流云笙歌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开口,“不必!朕没事!百里爱卿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那就退下吧!”   “臣遵旨!”百里凤熙心中苦涩黯然,像是被戳破了苦胆,那滋味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苦得他体无完肤,什么是无力,什么是无能,此刻他再次体会到了。他转身离开,每一步却有千斤重,临走前视线触及到绾意,只一眼便是沧海桑田。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强大起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什么事儿都得受制于人,如果只有站到那个位置才能保护得了你,那么他将不择手段,夺了这江山!   百里凤熙的身影已经走远,流云笙歌慢慢走向地上的绾意,对着一旁的宫人太监命令道:“带回甘泉宫!”随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龙辇。   甘泉宫早已恢复平日的整洁,仿佛昨夜那污秽的一面并不存在,流云笙歌遣退众人,抬头看向满身污渍的某人,“人都走了,不必再装模作样了吧!”   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指轻轻跳动,残衣裹身的绾意突然挺起笔直的肩膀,乱糟糟的头发被她撩到耳际,唇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干涸的唇-瓣上还沾这丝丝血迹,她抬起头,充满睿智的清眸闪着璀璨的光,她看向流云笙歌,不着边际的吐出一句,“答案就像你先前预料的!”   流云笙歌听了绾意的话,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绾意并不打扰他,而是静静的走向里面的浴池,这一身污秽实在难受。待绾意整理好一切之后,再回到原地,早已不见流云笙歌的身影,她并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等候着,她知道他很快便会出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流云笙歌苍白着一张脸从寝宫走了出来,“他就在房内!”   绾意放下唇边的茶杯,袅袅烟云迷乱了她的眼,隐隐倒影出她带笑的脸,她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女为悦己者容,她希望在他眼里她永远是最美的样子。迈步朝寝宫走去,却在经过流云笙歌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住。   流云笙歌没有看她,清瘦的脸上写满挣扎与愧疚,柔弱得就跟一个孩子似的,嘴唇蠕了蠕,最终却只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绾意笑了,洁白的手指慢慢拂去他的手,清眸中闪着金光,璀璨夺目,“你从来都不欠什么!”说完,两人相错,流云笙歌僵在原地,绾意却消失在回廊中。   轻轻推开寝宫门,绾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四周安静的出奇,隐约着能听到似有若无的呼吸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绾意深吸一口,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面容清轮绝艳,身上的红衣随风舞动,她脚下的步子不曾停留,大步流星的朝里面走去。   昏暗的屋子里面,四面通风,没有任何装饰,其实就算装饰的再华丽,也入不了绾意的眼,她的视线早已被大殿中央紧闭双眼的男子吸引,他的四肢被锁,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圆床上,一头醒目的银发随风舞动,身上不再是那熟悉的血衣,而是一身纯白无暇的白袍,绾意慢慢向他走进,欺身匍匐在他的怀中,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清雅淡然。   环着他的腰好一会儿,绾意这才满足的从他怀中抬起头,伸手触摸他安详的睡容,描摹他的眉眼,指腹描摹之后,细腻的吻便落下,她丝毫不着急,慢慢得吻着,仿佛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绾意时不时还在他的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如水,时不时低笑出声。   “傻瓜,为什么连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头,这样你让我怎么能安心的离开!”说着,便是一个吻落在眉间,“唇瓣这么诱人干什么,要引诱我犯罪吗?”又是一记啃咬,知道绾意快要喘不过去才舍得放开。   “如果真有地狱,我去闯就好,我还是希望你恣意潇洒的祸害人间,你要知道你流云祈羽天生都是妖孽,长了一张妖孽的脸,养成一副妖孽的性子,不祸害人间岂不是对不起上天的恩赐!”   “别在穿红衣服了,那颜色跟血染的似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白色,喜怒哀乐都能让人看见,你把心藏得那么深,痛了不告诉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以后我不在了,你不可以忘了我,你要每天想我一千遍,不,一万遍,就像我在地狱里面,时时刻刻想的都是你……”   ……   绾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绾意知道时间到了,最后一眼凝望着他,眼底苦涩却盛满幸福。   宫中这些日子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和亲公主萧绾意自从入了甘泉宫,一连七日未曾踏出一步,而流云新君流云笙歌自从登基之日起,头一次辍朝,一连七日,百官站在无人的大殿上,听着太监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重复的话语,“陛下身体微恙,今日早朝免了。”   刚开始百官还担心皇帝的身体,纷纷求见,可是求见的结果却是帝王夜夜笙歌,与和亲公主萧绾意厮混数日。宫里一直在流传着这么一首诗,“春宵苦短君王叹,夜夜笙歌美人吟,闭户不见日高升,君王有美不早朝!”   这日冰雪消融,流云的天空从未有过的明亮,废朝多日的帝王终于踏出了甘泉宫,可是,令人不解的是流云笙歌并没有前往御书房处理积累多日的政事,而是揽着祸国妖孽萧绾意浩浩荡荡的前往皇宫的暗牢……   062 好戏登场   流云笙歌怀里揽着媚态横生的绾意,招摇过市的在整个皇宫晃了一圈,最后出现皇宫的暗牢之中,暗牢之中戒备重重,遍地都是机关,自从上次凤红鸾突然出现在水牢之后,流云祈羽便被移到这里。   没有恶臭的积水,没有阴森的昏暗,更没有生不如死的凄惨尖叫,反而跟一个地下宫殿似的,洁白如玉的墙壁上镶嵌着璀璨夺目的珠子,即使在黑夜,这暗牢也跟白昼一般,廊道很是宽广,绾意二人走在一众侍卫中间,众星捧月的打开前方的牢门。   铁柱嶙峋,绾意看着那足有手臂粗壮的柱子,幽蓝的光从上面绽放,凤眸微微眯着,视线穿过那铁柱,看着那被铁柱困在中央的白衣男子,他姿态悠然,从容淡定,即使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恼怒和屈辱,细密的眸紧闭着,薄薄的面皮遮挡住那邪肆光,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流云祈羽慢慢睁开眼,血色妖瞳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满头银丝依旧银亮发光。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那女子是背对着他们的,因此绾意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直到她转身,翎羽郡主那张熟悉的脸落入眼帘,她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绾意知道那是属于欢爱过后特有的模样。   心口狠狠的刺痛了一下,绾意来不及品尝这苦痛滋味,就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身旁的流云笙歌,他并没有看她,英挺的侧脸写着坚毅,他兴味盎然的看着铁柱之后衣衫不整的男女,这不过是他事先设好的局罢了!   “十四弟真是好福气啊!就算身陷囹圄都有人投怀送抱,这阶下囚的生活还真是惬意啊!”   铁柱之后的两人一个事不关己的装僵尸,一个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还有你翎羽,平日里你任性妄为,朕都能容忍,如今你已嫁给斩风,却不守妇道,你让我皇室颜面何存!”   铁柱后的翎羽郡主身子一僵,就着跪坐的姿势朝流云笙歌磕了一个头,“翎羽自知罪孽深重,但是翎羽不悔,今生翎羽只属于祈羽哥哥,翎羽愿与祈羽哥哥生死同在!”凄凄厉厉的声音从只知任性妄为的女子口中吐出。   绾意的面色顿时欺霜胜雪,她眼神定定的看着铁柱之后,淡漠不闻的男子,突然笑了出来,直到咸咸的液体流到唇边,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流泪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流云笙歌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知道她是故意的,逼着她面对这令人心痛的一幕。   “皇上看错了,绾意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罢了!”绾意淡淡的说着。   “那公主可要小心了,这风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惹人流泪,其他的,一无是处!”流云笙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流云祈羽,似乎很满意他如今这副千年冰山的模样。   “皇上说的是!”   “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端庄!”流云笙歌像个登徒子一般,抬起绾意的下巴,逼着她与之对视,“先前不还跟只野猫似的,挠得朕心痒难耐,莫非是顾及十四弟?”   绾意面上一阵难堪,她不敢去看流云祈羽的表情,她知道那不会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她突然笑的,笑的妩媚,尤其是她此时一身红衣,妖娆绝艳,她媚眼迷离,双手如灵蛇一般缠上流云笙歌的脖颈,微微凑上唇,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为何要顾及他?就算绾意爬上了陛下的龙床先对不起他,那么他也睡了别的女人,我们谁也不欠谁?”   “你这个贱女人,亏得祈羽哥哥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如此对他,在他身陷囹圄之时,居然勾引皇上!”一听这话,一直安静守在一旁的翎羽突然跳腾起来,指着绾意便是一顿痛骂!   绾意推开流云笙歌,转身看向铁柱之后满脸愤怒的翎羽,她几步上前,扯住她伸出来的手,狠狠一掰,翎羽惨叫连连,绾意却笑得更加开怀。   “贱人,快放手,本郡主命令你放手!”   绾意折腾够了,突然手一松,翎羽一个不稳,直直朝后跌去,撞翻身后的桌子,溅落一滴的茶水。绾意细细欣赏着她的狼狈模样,伸手取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就凭你,也够资格骂本宫!”   翎羽捂着红肿的手腕,眼底写满嫉恨,却敢怒不敢言。绾意退回到流云笙歌身边,面上笑颜如花,软糯棉柔的声音像是妖精在低语,“绾意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该是陛下实现诺言的时候了吧!”   流云笙歌摇了摇头,“不急不急!时机未到!”   绾意眼底闪过愠怒,面上却是一派清朗笑意,“那么陛下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呢?”   “公主自导自演的这出戏,朕看得并不畅快,你看看朕的十四弟,一脸漠然,显然公主演戏的功夫还未到位!”流云笙歌遗憾的开口。   “那么陛下以为该如何让这出戏更加精彩呢?”绾意不耻下问。   “这个吗?”流云笙歌高深莫测一笑,突然朝门外喊道,“来人啊!”先前一直守候在门外的侍卫统领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打开牢门!将翎羽郡主请出来!”   “是!”   绾意看着他诡异的神情,那眼底的疯狂让她一阵心惊。很快耳边响起翎羽的尖叫哭闹声,她死死抱着柱子,就是不肯出来,眼泪汪汪,期待望着满脸漠然的流云祈羽,最后硬生生的被人扯了出来,一不小心跌在地上,那侍卫见状,准备上前去扶,毕竟眼前这人身份尊贵,绝非他能亵渎的。   “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吧!”   他的动作被流云笙歌制止,跨步朝着门外走去,很快一群侍卫将牢房挤得满满的。   流云笙歌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巡视了一番,最后停留在伏地哭泣的翎羽身上,绾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见他跨步朝翎羽走去,蹲在翎羽面前,那面上的神情是她不熟悉的阴鸷。   他强硬的捏着翎羽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滚烫的气息喷薄在翎羽的脸上,翎羽的眼里满是泪水,泪眼朦胧对上流云笙歌的异样火光,他定定的在她脸上逡巡一番,就在绾意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只见他突然推开指下的翎羽,径自退回原来的地方,指着地上的翎羽,对着一众侍卫说道:“这个女人赏给你们了,就在这儿办!”   此令一出,顿时鸦雀无声,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些侍卫,毕竟圣命难为,而且如此香艳的好事,是男人都不想错过。   翎羽惊恐的看着一群侍卫摩拳擦掌的朝她走来,忘了流泪,嘴里不断喊着:“不要,不要过来!”身子不停的朝后缩着,可是这牢房虽然不似一般的牢房,更像是一个缩小型的宫殿,翎羽没退多久,便退到墙角,尖叫的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人扑了上来。   绾意回过神来,耳边是翎羽惊恐的叫唤,她面色一凝,“陛下,你这是何意?”   面对绾意近乎质问的语气,流云笙歌并不发怒,“公主何需动怒?这样一来,这出戏不是更精彩吗?”   绾意抿着唇,眼里盛满怒火,“但是这样对一个女子倒不如杀了她!”   “杀人?”流云笙歌摇了摇手指,“朕是有道明君,怎能随意大开杀戒,公主这般为她求情,莫非是心软了!”   “陛下不过是想看看祈王有什么反应,您也看到了结果,又何必如此对待一个女人!”绾意指着铁柱之后,早已闭目关心的流云祈羽,眼底竟是苦痛。   流云笙歌顺着她的手指,朝流云祈羽看了一眼,深思了一会儿,突然喊停!那些侍卫退开了,露出角落里衣不蔽体满脸泪痕的翎羽,她已经不再哭泣,只是浑身颤抖,不住抽咽。绾意不忍再看,收回了视线。   就在绾意专注的看着翎羽惨状的瞬间,流云笙歌已经朝着绾意欺近,绾意一回头正好对上他满脸邪光的脸,背脊一凉。   “公主既然如此心疼这女人,不如就拿自己代替如何?”   轰!头顶雷声轰鸣,绾意被炸的里焦外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真想大吼一身,流云笙歌你是不是疯了,可是在触及到那双疯狂的眸时,绾意心下一凉,“你根本就没有准备放了他是不是?”   流云笙歌脸上笑得更加开怀,并没有因为心思被猜中而变得恼羞成怒,“真是个傻女人啊!”   绾意十指紧握成拳,努力压制住喷涌而出的怒火,“那么你之前做的一切都不是骗我的?”   “也不全然是!有些也是真的!不过这貌似没有必要跟你解释太多,毕竟一个将死之人,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   绾意心下一凉,脑海中乱成一锅粥,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但是此刻的她像是被魔附体了一般,思想行为由不得根本由不得自己。   而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翎羽郡主突然站起身,趾高气扬的站在绾意面前,眼里哪里还有先前的怯懦惊恐,除了满满的恨之外,一无所有。   绾意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流云笙歌,最后视线迫切的看向铁柱之后的流云祈羽,一瞬间恍然明白了,又不明白……   063 幻想生   似是看清绾意眼中的困惑,流云笙歌和翎羽相视一笑,而这时铁柱上枷锁被打开,那里面一直默然无语的流云祈羽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大开的铁门,径自闭上眼,不再言语。绾意错愕,实在搞不懂眼前的流云祈羽,双手紧握成拳,尖尖的手指甲嵌入肉中,掌心隐隐润湿,她却不管不顾。   “你看吧!不是朕不放行,就算朕门户大开,某人却不愿离去,如此你也怪不得朕!”   绾意抿唇不语,一双眼执着的看着铁柱之后的男子,淡漠的表情,无情的眉眼,一瞬间她恍然明白了流云笙歌当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么他活着却忘记她,要么就是生死诀别,她自私的为他做了选择,他如今的这副样子是她一手造成的,与人无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脑海里明白一切,可是那跳动的胸腔还在挣扎什么呢?   绾意恍然间觉得岁月苍白了容颜,然而实际上只过了瞬间罢了!这瞬间她方才明白,他们要对付的从来不是流云祈羽而是她,她很想问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她不过是栖凤送来的一颗弃子,若非得到祈羽的垂怜,恐怕到死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抔无人怜惜的黄土罢了。   “为什么?”她还是问出口了,尽管她知道答案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因为你不该让他爱上你!”流云笙歌的声音像是穿透岁月的长河,绵长悠远,带着远古飘来的长风,眷恋着,缱绻着,似痛似怨,一瞬间绾意恍然觉得站在她面前不是他流云笙歌,而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   “那么你呢?既然那般爱他,为何还要背叛他?”绾意不再看流云笙歌,视线投向一旁的翎羽,她对于她的印象,永远停留在酒中仙门前的一幕,那时她还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女孩,稚气未脱,仗着自己的身份嚣张跋扈,生命鲜活的让她艳羡不已,而如今女孩已经蜕变成女人,一个含着无限恨意的女子。   翎羽的眼中闪过一抹凄苦,随后被熊熊燃烧的恨意吞噬,“既然我得不到,不如毁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绾意却听出她话里的决绝。绾意无话可说,后退了几步,借着墙壁支起她单薄的神情,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给个痛快吧!”她说,视线不自觉的投向那淡漠不语的男子,“就算想怎么样,也不要在这里!”   似是绾意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取悦的他二人,一阵畅爽的笑意突然想起,翎羽几步走到她面前,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根长鞭,啪的一声,绾意皎洁如月的脸上便是一条血痕,啪啪啪细密的鞭子如雨水一般抽击在绾意的身子上,幸好,绾意穿上了一身红袍,血丝染上去也看不出颜色,只以为被雨水溅着。   绾意紧咬着下唇,脸色惨白的可怖,她闷不吭声的承受着,眼底幽暗一片,一旁的流云笙歌好整以暇的看着一切,直到察觉到绾意即将晕厥这才幽幽开口,“再打就要出人命,现在就死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啊!”   翎羽不情不愿的扔下手中的鞭子,跺了跺脚,扭过头去,不语。   流云笙歌堆砌着满脸的笑,十分不忍的摇着头,“真是可惜啊,这么一张绝美的脸蛋居然就这么被毁了!”   绾意倔强的抬头,迎上他的眼,眸光忽闪一下,突然发狂的推开了他,身子一闪,便闪进的囚牢中,动作灵敏的上了锁,隔着冰冷的铁柱,狼狈的支起身子,得意洋洋的摇晃手里的钥匙。   “你!”翎羽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已经太迟,只能隔着铁柱干瞪眼。   流云笙歌倒是不急不慢,英挺的眉头挑的老高,嘴角的笑意一直未退,突然松开抱胸的手,眼底满是怜悯,“真是愚蠢的女人!”   绾意脸色突变,下一秒手腕便被钳制住,咔嚓一声她似乎听到骨骼破裂的声响,手里的钥匙应声滑落,绾意却不管不顾,满脸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冷面无情的男子,眼底尽是不敢相信。长长的银发流泻而下,随着似有若无的风扫过她受伤的脸颊,一双眸妖娆如血珠,泛着冷漠森寒的气息,无情的手一只扣在她纤细如玉的脖颈,一只将她那钥匙的手折断扣在身后。   铁牢再次被打开,她像一条死狗一般被拖了出来,重重的扔在地上,头顶上的阴影让她感觉到自己此刻是多么的卑微,流云笙歌微微蹲在她身前。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她在他的眼中看到嘲讽,看到嗤笑,还有便是无边无际的阴暗。   “聪明反被聪明误,女人,你还差的远呢?看看你身后的是谁?”流云笙歌猛的一推,绾意朝后一看,空旷的牢房中,流云祈羽一如先前,淡漠不语的盘膝坐着,眼中一片荒芜,毫无声息,而铁牢之外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袍的佝偻老者,令绾意困惑的是,明明两人是面对面,甚至她还能感受到投射过来的目光,自己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新月大祭司淡淡看着地上满眼困惑的女子,枯槁的脸上不自觉的闪现一抹笑,幽深的黑眸中难掩复杂的光,小小幻术对她而言,实在是雕虫小技。   “劳烦国师了!”流云笙歌对新月很是推崇,“简单的幻术便让一向智绝过人的安宁公主中了计!”   绾意瞬间面如死灰,如果眼前不过是幻术,那么真正的流云祈羽在哪里?   “公主可是在想,真正的十四弟现在何处?”流云笙歌似是看懂绾意的心思,突然笑得张狂,“断盟台可是一个好地方,作为天下王的埋骨之地,正好正好!”   “你想做什么?”绾意再顾不得矜持,清冷的脸瞬间皲裂出丝丝裂痕。   “朕想做什么,还需跟一个死人汇报吗?”流云笙歌眸光森寒,突然朝着一旁看好戏的翎羽丢下一句,“这女人交给你了!”   翎羽的眼中闪过狂喜,绾意只觉浑身寒冷,看着流云笙歌越走越远的身躯,顿时心急如焚,她知道他要去哪里,她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是这般的软弱无力。   流云笙歌已经走远,翎羽也不再有所顾忌,眼神阴鸷的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绾意,心中一阵畅爽,突然她合掌连击三下,留守在外面的侍卫挤满了牢房,她指着地上的绾意,脸上的神情是那般的熟悉,就像先前的流云笙歌一般,只是流云笙歌是在演戏,而她却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慢慢开口,如凌迟一般,宣布绾意的死刑!   064 断盟台,断头台1   “这个女人赏给你们了,好好干!”翎羽笑的邪恶,“不死不休!”   绾意浑身一颤,如坠冰窟,不可置信的看着翎羽,面上寒芒一片,清眸倔强的眯着,看着那一个个色意熏心的男子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一种耻辱感从脚底升腾,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从这团团侍卫中逃离的,显然翎羽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很是闲适得走到一旁的凳子上,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出好戏。   风水轮流转,绾意不禁有些恨,这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对敌人心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一群男人齐齐朝她扑来的瞬间,绾意眼底闪过一抹绝望,她看了一眼铁柱之后那道虚无的身影,即使知道那不过是幻境,却还是甘愿沉迷。   身上的衣物被撕扯着,绾意只觉得绝望,她想死,可是别人不让,那么就不要让她活下来,如果她活下来,那就是他们的死期。一瞬间她的心变得坚硬,随着她心惊的变化,额头上那段雪润冰清的梨花慢慢开始充血,那一片片花瓣舒展着,像是饥渴了一般,不断吸-允浓浓的血液,花瓣摇曳,在她的额前闪现出一道刺目的妖芒。   翎羽看戏的心情被打断,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匍匐在绾意身上的侍卫都被那一阵血色光芒吓住,纷纷停止手上的动作。   “停下来干什么,还不快动手!”翎羽怒喝,那些侍卫看看她满脸怒容,再看看地上衣衫褴褛,却笑如妖魔一般的绾意,一时间摇摆不定,不知道要干什么。   绾意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大脑里突然闪现一幅幅画面,画面稍纵即逝,有幸福,有悲伤,有决绝,有难忘,最后都化作一朵朵清浅的梨花,于晚风中飘摇。   一直如同透明人的新月大祭司此刻也被这副画面吸引,深褐色的眸中闪过惊奇,忍不住想要上前探究,却在听到翎羽的话之后,皱紧了没有。有些发紫的唇瓣蠕了蠕,吐出几个让人听不懂的单音。牢房里面像失了火一般,飘满了白雾,绾意还在错愕间,便感觉到身子飞了起来,待一切尘埃落定,绾意讶异的看着那白雾之中充满兽性的一幕。一个女子被一群侍卫如狼似虎的扑到,衣衫残落,在空中化作完美的弧度之后,落在地上,一双粗粝黝黑的手在女子雪嫩的肌肤的摸着,男子眼中闪着疯狂,女子眼中满是惊恐,尖叫声声,淫笑连连。   “你想要救她吗?”粗噶的身影从耳边响起,绾意秀眉轻皱,眸光深邃了看着被一群男人压在身下的翎羽,默然无语的转身。   新月大祭司满是赞赏的看着绾意的背影,眸光忽闪,枯槁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绾意出了牢房,一路朝断盟台方向狂奔,身上的血色长袍虽然残破,好在还能蔽体,头上的发髻被弄乱,绾意索性拔了歪歪斜斜的簪子,大片大片的乌发散落,垂在腰际,飞奔时,裙裾飞扬,如火照之路上开放的曼珠沙华,火色荼靡,绝艳无双。   绾意心中着急,面上却是一派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当浩荡的断盟台出现在眼前的刹那,绾意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断盟台四面都是高墙,只有一条小石梯供人上下,如今这阶梯上每一道都站着威风凛然的将士,绾意知道那是流云笙歌的亲卫军。   上断盟台的路就在前面,绾意却寸步难行,一时间绾意痛恨自己的无能。正当绾意准备硬闯,腰腹上却多一只手,整个人被这么一带,隐藏在墙角,绾意挣扎的动作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而停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攻城三人。   南攻城的眼底有着很重的阴影,两腮长满了虬髯,他定定的看着绾意,眼神幽暗深邃,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稍微一用力就要爆发。   “太好了,公主,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李大一如既往的浮躁,此刻这个刚毅的男子眼眶却是红红的,这段时间实在太辛苦了,他们身受重伤,却还不忘寻找绾意,在云都东躲西藏,一步也不敢离开,就怕错失了绾意的消息,上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们找到了。   张渊眼里也满是激动的光,绾意朝他们投以感谢的目光,冰冷的眸光变得柔和。   “既然找到公主了,我们就快些离开吧,云都快要乱了,我们还是回栖凤比较安心!”张渊不愧是智将,冷静的分析当前的形势。绾意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开口问道。   “流云兄弟可是在这断盟台上!”   张渊看了一眼南攻城,最后只能默默的点头。绾意一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抬头看着那布满沧桑的石墙,眼底闪着坚定的光。知她莫若南攻城,“你想要去?”   绾意收回视线,看着他,坚定的点头。南攻城了然,对身旁的李大张渊命令道:“护送公主上断盟台。”   “将军,你疯了!”张渊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疯狂的两人,可是他刚想出言阻止,便被南攻城阻止。   “莫要说了,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他们不敢不从。   绾意感激的看着南攻城,突然屈膝跪下,三人俱是一脸惊慌,“三位恩情,绾意就算是到了黄泉之下,亦不敢忘记,此去凶险重重,绾意不想连累诸位,但是这天下怕是要乱了,哥哥身为一国将军,还是应该及早回栖凤主持大局,莫要因情误国!”   “你不必说了,你既然喊南某一声哥哥,那么妹妹有难,哥哥岂能袖手旁观!”他曾因为国家而放开她,如今因她不顾国,家国两难全,这满身罪孽就让他来担吧!   绾意知道劝说无用,两方挣扎,最终私心战胜理智,重重的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劳烦三位哥哥了!”   “说什么呢,老李我很久没打架了,这斧头都要生锈了,今天爷就要大杀四方!你说是吧,老张!”李大挥舞着铁斧,满脸憨气。   张渊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张渊有幸侍奉公主,已是三生的荣幸,今日就容张渊为公主开路!”说完,眼中寒芒乍现,手中的软件一横,银光乍现,他与李大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冲了出去。   南攻城见状,将绾意护在身后,“我们也走吧!”   李大张渊一左一右,一个手执开山斧,一个挥舞穿心剑,手起刀落,便是一片血色。南攻城护着绾意走在后面,脸色严峻的挥舞着宝剑,大片的侍卫从上面赶到,先前三人还满脸轻松,杀人的动作也很漂亮,后面直接就是屠杀,耳边是士兵的嘶鸣吼叫,绾意被他们护着,脸上说不出的凝重,他们已经在这一台阶上停留了很久,他们三人个个都是好手,但是流云笙歌的禁卫军人数众多,两方僵持不下,打到最后变成了拉锯战,绾意心中焦急,流云祈羽还在上面,心中不禁恼火,天灭和龙驱战士怎么还没到。   她刚出牢门,便发放了消息,按理说他们早就要到了才是,难道路上发了什么,这会儿还没到,估计是不会来了,想到这儿绾意心下一沉。   喝!一根银枪迎面刺来,绾意心下一惊,只看见眼前黑影闪动,隐隐听到闷哼一声,她瞪大双眼,错愕的看着硬生生用身躯为她挡枪的南攻城,他的唇角坚毅,刀光剑影中,哪怕受了伤,身后还跟着她这个累赘,却是一派从容。   就在绾意失神的刹那,数十把长枪齐齐袭来,绾意眼底倒影着剑芒,知道退无可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生死徘徊的刹那,天空中竟然迎面扫来一个九节鞭,一身劲装的秋心落入绾意视线。   秋心挥舞着九节鞭,动作行云流水,却含着杀气,随她一同赶来的还有十个蒙面人,有了他们的加入,战局很快出现变化。秋心退到绾意身边,一边击退不怕死的敌人,一边冲南攻城吼道:“带公主先走!”   南攻城并未推辞,只道了句小心,绾意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随着南攻城朝断盟台上飞去,其间有无数把长枪向他们刺来,都被秋心的九节鞭击成两段。   较之于石阶上的刀光剑影,断盟台上并不平静,他们一上来便被侍卫团团围住。南攻城手中长剑一横,蓄势待发。令他们错愕的是禁卫军突然让出了一条道,绾意与南攻城对视一眼,纷纷看向那个堆砌着笑,手里摇着桃花扇,大摇大摆走来的叶秦。   “啧啧啧,多么美艳的表情,若不是这双喷火的小眼睛,爷还真认不出大名鼎鼎的安宁公主居然就是浣衣局中的洗衣宫女阿绾!”   绾意戒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叶秦,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叶秦两手一摊,直摇头,“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好心给公主开个道,毕竟以咱们的情份,这点小事爷还是能做到的!”叶秦暧昧的眨了眨眼睛,油头粉面的脸上尽是揶揄。   绾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怒,因为不值得,她朝着南攻城点了点头,便朝着叶秦走去。   “等一下!”   绾意看着突然挡住他们路的叶秦,眸光泛着冷芒,无声的质问着。   “别用这么冷的眼神看爷,爷身子虚,受不得冻的!”叶秦作势缩了缩身子,“你可以去,他”叶秦指着南攻城,“不可以!”   065 断盟台,断头台2   绾意深深感受到南攻城的怒气,但是她知道叶秦这人深不可测,而且阴狠十足,南攻城与他交手讨不到什么便宜,因此只能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让开!”绾意冷眼看着叶秦,她不会抛弃自己的同伴的,这里满地都是禁卫军,而南攻城是栖凤的将军,私自潜入流云已经是大罪,若是被他们逮着,安个细作的罪名,就算是战天戈来了也说不清。   “如果爷不呢?”叶秦还是那副欠扁的模样,他突然凑到绾意的耳边,满眼邪光,“如果公主肯亲爷一下,说不定爷会考虑通融一下!”   “放肆!”南攻城剑身一横,直直朝着叶秦面门刺去,动作快如闪电,却被叶秦轻巧的躲开,“原来是个练家子!”   “不敢不敢,就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几只小蚂蚁还可以!”叶秦说话气人,就他那架势,还三脚猫,还敢把人家一国将军当成小蚂蚁。   南攻城一向沉稳,却被叶秦激怒了,绾意自知不好,急忙挡在两人中间,制止南攻城的动作,见南攻城不情不愿的收回剑,绾意这才将视线调向叶秦,“叶大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还请大人莫要为难绾意!”   “若是爷硬要为难呢?”   “那么就恕绾意得罪了!”绾意眼下一横,指尖飞出一根银针,叶秦淡笑着看着绾意的动作,轻描淡写的模样看的人窝火,而后啪的一声折扇大开,细密的银针如暴雨梨花一般朝绾意射来,南攻城眼疾手快,及时揽过绾意,险险的躲过那银针。   绾意面上一寒,看向叶秦的眼神更加防备。叶秦两手一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无言的嘲讽绾意的自不量力。   这时秋心等人也杀了上来,绾意看到叶秦眉头挑了挑,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见围着他们的侍卫全部朝着秋心他们袭去。   绾意眼神凝重,朝南攻城看了一眼,南攻城读懂她眼底的意思,却没有任何动作,绾意无奈,只得打消自己一个人去见流云笙歌的念头。   “公主考虑的怎么样?里面的好戏恐怕要开锣了,公主再迟疑下去恐怕只能去给祈王爷收尸了!”   绾意面上一寒,再不跟叶秦瞎扯。   “啊!妖怪啊!”   “救命啊!”   身后突然乱作一团,绾意转身看去,只见这挤满禁卫军的断盟台通道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青色巨蛇,那蛇通体碧绿,高大威武,鲜红的蛇信丝丝的吐着,狰狞的三角眼中闪着嗜血光芒,只见它尾巴一扫,一群士兵便是屁滚尿流。   绾意并没有太怎么在意这青蛇,反而看到那青蛇头顶的一团白影,惊喜朝空中一喊,“团子!”自从崇政殿一事之后,团子便再没有回来,她知道以团子的机灵劲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难免担心,现在见它安然无恙,这才发现心来。   团子一听有人喊它,立即停止指挥,一双灵动十足的黑玉珠子四处扫射,在看到绾意的刹那,很是骚包的倒竖起一身白毛。只见它吱吱的随意挥舞的四肢,那青蛇竟然听得懂它的耗子话,直直朝着绾意走来,所过之处无人敢挡。   那蛇游到绾意面前,绾意才惊讶的发现单单用巨蛇来形容它实在太客气,那蛇挺立在她面前,绾意抬头望去,就像是小猴子看到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那蛇身竟然能直入云霄,让人心中不禁感叹,这蛇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竟然长这么大!   团子轻巧的从蛇背上滑了下来,俨然把那蛇身当成滑梯,不一会儿精神抖擞的落了地,团子抖了抖它的白毛,龇牙咧嘴的朝着绾意飞过来。   绾意摸着肩上的团子,眼里满是柔光,“走,你家主人还欠你一个媳妇呢?咱们讨媳妇去!”   团子一听精神更是抖擞,趾高气扬的看着眼前的巨蛇,一阵吱吱叫,好像在说咱也是有媳妇的人,不跟你这光棍混了!   那巨蛇很是不满,闹脾气似的横扫尾巴,当然遭殃的不会是绾意他们,而是那些禁卫军。   “团子,你哪来一个这么大的亲戚啊!”绾意这时后知后觉的问道。   团子立即跳腾起来,呸了绾意一脸口水,仿佛在说谁跟它是亲戚啊!   “好了好了,还是救你家主子要紧!”   团子这才安定下来,朝着那巨蛇吱叫了几声,就见那蛇像是变魔法一般慢慢变小,最后变成拇指粗细的小青蛇,绾意错愕的看着这一幕,指着地上的小青蛇问道:“你是一根!”   一根显然不是很待见绾意,虽然它知道跨种族恋情是没有好结果滴,但是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主人就这么被这个雌性人类给霸占,它的一颗脆弱蛇心还是受不住。扭着头,蠕着身子朝断盟台里面走去。   团子和绾意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只能叹息一声,刚刚为了方便上断盟台,这才让一根变身,这会儿一根恢复小青丝的模样更方便行动,绾意没有说什么,而是冷眼看着面色凝重的叶秦。   “叶大人现在还不让路吧!”   说这话的时候,在前方游着的一根突然停在动作,扭头朝着叶秦张开三角嘴,那两根泛着幽蓝光的毒牙锐利非常,看的叶秦直咽口水,狗腿的让开。   李大张渊带着一群蒙面卫士守在路口,以备后援,绾意南攻城还有秋心携着一鼠一蛇则朝断盟台走去,断盟台很大,绾意却很快找到流云祈羽缩在的方向。历史似乎在重演,还是在上次的祭台前,只是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漫天的狂风,和满地的尸体,当初那个即将要成魔的男子,如今安安静静的被缩在祭台上,他的身前浩浩荡荡的站着流云王朝的君臣。   先前一直守在甘泉宫的朝臣在得知流云笙歌来到断盟台,他们便纷纷赶来,甚至还请来了一直不问朝政的凤太后,有凤太后在的地方自然少不得凤红鸾,就在这君臣后妃面前,流云笙歌一改这些日子的荒淫模样,英挺的龙袍裹身,头饰璀璨东珠,金色长带垂于两端,在一众朝臣的簇拥之下眼神犀利的看着囚于祭台上的流云祈羽。   祭坛上猪牛羊等摆了好几排,铜质的炉鼎上插着三炷香,时不时有烟灰落下,炉鼎两端香烛摇曳,几欲灭掉,祭台的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空盘,盘子边放着一把匕首,匕首泛着寒光,刀柄饰以宝石,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削铁如泥的宝贝。   绾意等人进来的时候,便见一宫人拾起匕首,递给帝王,流云笙歌手握森寒的匕首朝流云祈羽走去,绾意看的心惊,突然意识到他们居然在血祭,而这血祭的对象居然是流云祈羽,一瞬间恍若坠入冰窟,周身的冷意连团子都不由的发抖。   066 诀别曲,华胥梦   流云笙歌手里把玩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嘴角含笑的看着突然闯进的绾意等人,“朕倒是低看你了,居然还有命来到这儿,既然这样,朕就成全你们,让你们黄泉路上好作伴!”说完,流云笙歌眼下一沉,反手一射,掌心的匕首便直直朝流云祈羽飞去。   绾意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刚欲飞身前去,眼前青光一闪,一根身如闪电,尖细的尾巴在空中一颗横扫,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匕首便被扫落,置于流云笙歌脚下。   绾意松了一口气,有一根的保护,祈羽便是最安全的,她冷冷的抬头,对上笑意不减的流云笙歌,“本宫倒是看低了你,流云笙歌今日我萧绾意既然敢来,便最好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准备!”   “是吗?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出得了这断盟台!”此话一出,祭台周围赫然出现一排排黑衣暗卫,他们手里握着森寒的剑,眼底荒芜一片,“这是朕特地为你们准备的礼物,你们慢慢享受吧!”大掌一挥,那些暗卫便不要命的朝绾意扑来。   由不得绾意多想,一张恶战便拉开帷幕,敌众我寡,再加上绾意还是个累赘,局势几乎是一面倒,没多久,南攻城和秋心就挂了彩,绾意看着心急,血色的裙裾随着打斗的动作慢舞飞扬,似是寒风中开放的朵朵红梅,妖艳中带着孤芳自赏的清高之态。   绾意心里着急,尤其是看到那一国君臣看好戏的看着他们再做无谓挣扎,心中更是恼火,她敛下睫毛,侧过头看向早早缩到她怀里的团子,眼神交汇中,只见团子突然龇牙咧嘴的跳腾出来,雪白的身影在一群人中穿梭如电,最后落到流云祈羽的身边,与一根,一人一边,挺立在流云祈羽的肩上。   吱吱几声乱叫,一双黑玉珠子里盛满说不出的凝重,一根本是伏在流云祈羽的肩上,丝丝的吐着蛇信,像是一个饱含深情的女子在呼唤沉睡的爱人一般,那丝丝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者流泪,闻着伤心,忽然听到团子一阵乱叫,那双幽绿的三角眼瞬间盛满阴鸷的光,只见它突然跳下流云祈羽的肩,蛇身挺立在地上,而后不断的变大,变大,再变大,像是便魔术一般,看的人心惊胆战,尖叫连连。   一根巨尾一扫,流云祈羽身前摆满祭品的案桌便被扫飞的老远,长尾又是一记,锁着流云祈羽的石柱便拦腰折断,一半颓然倒地,另一端锁着流云祈羽朝天上飞去,一根伸长了尾巴,在空中一个大打卷,森寒的鳞片发着幽绿的光,在阳光的折射下看的人满面漆霜,长尾硬生生将困在半截石柱上的流云祈羽圈住,微一用力,那石柱竟然瞬间化为灰尘,而令人惊奇的是,流云祈羽竟然安然无恙的躺在一个的背上。   绾意被一根一系列的动作吓的心都要跳脱出来了,生怕它一个不小心,那化成灰尘便成了祈羽,这会儿看到流云祈羽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尘埃落定,“团子一根,带你家主人先走!”   “休想!”突来一声喝止声,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紫衣身影,绾意讶异的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一根袭去的凤红鸾,实在不敢相信一直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竟然有这么高深的武功,只见当空几个弹跳,身子直直扑向一根的背,整个人如蜥蜴一般盘在一个的背后,一步步朝着祈羽逼近。   “一根小心!”绾意想要出言阻止,却也知道远水救不得近火。   动物的感官十分敏捷,从凤红鸾向它扑来的时候,一根便感觉到了,巨大的身子胡乱的甩动着,试图甩掉凤红鸾,可这女人就跟狗屁膏药一般,黏在它背上不下来,几分挣扎下来,倒是耗损了它不少的力气。   凤红鸾眼疾手快,趁着它喘息的瞬间,矫捷的朝前攀爬,很快便来到流云祈羽的身边。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绾意身处战局之中,只能远远的看着手握匕首的凤红鸾一步步朝着祈羽靠近,心里急做一团,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几次三番想要冲过去,却被周身的暗卫挡住。   凤红鸾眼神疯狂的看着不远处的流云祈羽,眼中的寒芒从未减退,此刻竟然多添了几分疯狂,她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不为她所用的男人,不如杀了!   凤红鸾挥舞匕首的那一幕定格在绾意的眸中,一向冷清的女子此刻胸口升腾出团团的火焰,身上残破的红衣魅舞妖娆,额前的血梨突然发出璀璨的光,耀眼的红光妖娆似血,她的眸中点簇着两团火焰,那绚丽的色彩好似她额前的血色梨花,她一手夺过迎面刺来暗卫手中的剑,一个反手那泛着冷寒光晕的剑锋便刺入那暗卫的腹中。   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那暗卫的血如不息的河川一般,流淌在地面上,而那妖娆满面的女子踏过那累累白骨,浴血而来,看的人浑身森寒。她并没有向任何走去,而是朝着那祭台之上迈进,巍峨耸立的祭台中央,一柄泛着血光的宝剑狂躁的耸动着,似要挣脱周围山石的束缚,挥舞刀锋,直飞入云,那正是一直被封印在此的上古宝剑雪吟剑!   绾意靠的越近,那剑就像是受到感召似的,耸动的更加厉害,甚至开始发出剧烈的悲鸣之音,那声音划破长空,听得人一阵耳鸣,细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握上剑柄,手背青筋突起,绾意眼下一横,甫一用力,长空一道雷鸣,血色闪电啪啦一声,云层卷卷,狂风乱作,绾意高举雪吟剑,眼神凌厉,周身似是沐浴在血色。   突然黑白颠倒,刚刚朗朗乾坤,刹那间却出现一轮明月,众人慌作一团,就连流云笙歌也一改先前轻松的模样,面上是难于言语的凝重。   “萧绾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绾意听到流云笙歌惊慌的声音,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一个月之前,也是在这断盟台上,她的祈羽挥剑成魔,却被她阻止,如今景物依旧,想要成魔却成了她,她嘲讽的看着底下的众人,清音里缠着疯狂,“天地不仁,吾宁成魔!”   轰隆,又是一阵空雷,明月周身的乌云越积越多,天地陷入一阵混沌,众人惊讶的看到那当空的一轮明月渐渐被血色浸染,绾意笑的疯狂,脸上的那段血痕更是增添了几许颓靡之感。   手中的雪吟剑开始不安的跳动,一道血光从剑锋击出,朝着那一轮血月急速奔去,绾意身子一颤,脑海中一阵眩晕感,意识变得有些混沌,像是做了一场遥远的梦里,梦里的她扎着马尾满上遍野的跑,马尾上不知怎的居然挂着一根大白萝卜,白白胖胖的样子引得身后一头没毛的小毛驴两眼泛红光……   画面一转,漫天大火吞吐着火舌,一条条冲天的火龙狂躁的吞吐着,绾意忽然觉得心头火热,仿佛整个人置身在火炉中一样,额头渐渐渗出汗渍,整个人眩晕着,几欲坠下祭台,清眸变得迷惘,一幅幅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就像身体里面蛰伏着一条巨龙一般,如今受到什么感召正挣扎想要冲破……   噗!一口鲜红的血液从绾意口中喷出,满身血花在空中飞舞,身子如寒冬的腊梅旋转着,裙裾飞扬,绾意只觉身子一软,直直倒下祭台!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住,一身尖叫穿破昏沉的天空,众人先前一直关注祭台上绾意的举动丝毫没有发现,巨蛇之上的流云祈羽在雪吟剑出鞘的刹那幽幽转醒,妖冶的血眸狰狞着,凤红鸾一抬头,正对上这双眸,血眸中似迸射出诡异的血浆,看的凤红鸾面色大变,手中的匕首轰然落地,她看着他慢慢站起,如睥睨天下的王,而她不过是他脚下的蝼蚁,狂风大作,戾气横行,凤红鸾一时支撑不住颤抖的身子,翻然跌落,忍不住尖叫。   众人不受控制的看着那个突然醒来的王者,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满头银发乱舞飞扬,血色的眸光迸射出妖冶的光,似一把把匕首刺穿每个人的心田,远远的,他看见那个血色身影轰然倒落,血眸中晦暗不明,不过眨眼之间,那巨蛇背上赫然多了一个人影。   绾意手握着雪吟剑,虚弱的躺在流云祈羽的怀中,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一口又一口的血喷涌而出,她从来不知道人居然可以流那么多血,那血液触及到她冰冷的肌肤上,绾意讶异的发现,原来自己的血竟然是热的!   嘴角划过一抹凄苦的笑,汩汩鲜血流向雪吟剑,绾意心里想,幸好自己穿着一身红衣,这样就算流多少血,也无人知晓。   腰腹上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她勒窒息,绾意侧过头,不期然的对上一双血眸,嘴角蠕了蠕,想要开口,却是一片血红。默默相对,明明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相隔,绾意从来没有觉得死亡竟然是这么清晰一件事,仿佛自己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她望眼欲穿,却留不住他的容颜,最后只能颓然的躺在蛇背上。   流云祈羽默默附上她握剑的手,她却执拗的不放开,然而她怎能敌得过他,冰冷的血眸无情的看着她,薄削的唇瓣缓缓开口:“你,很好!”   绾意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可是这又如何,终究是她赢了!   她看着那一轮血月渐渐退去,天空渐渐恢复原来的光景,只是那狂躁的戾气却没有消停,流云祈羽居高临下的看着绾意,那眼神竟然是说不出的愤恨,对,就是愤恨,恨不得将她掐死!   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突然他也笑了,“你真的你以为我没办法?”   绾意眉头皱起,手里的雪吟剑被她夺取,惊慌之色顿生,看着他握着那把被她血染红的雪吟剑直直朝自己刺去,绾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的起身向他冲去,哪里知道就在绾意冲向他的那一刻,雪吟剑的剑锋互转,那剑竟然直直刺穿绾意的身躯。   绾意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那一刻她似乎能听见剑身刺进血肉与骨骼错开的声音,而面前的那人,那么清晰,那么遥远,他嘴角含笑,如远山上的青松,挺拔俊俏,这是她此生最爱的人,也是结束她生命的男人。   众人惊艳于这一幕,就连流云笙歌也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绾意的身子轰然倒落,却哪里知道电光一闪,流云祈羽竟然移到绾意身后,扶住了她倒下的身躯,手上一用力,那剑连着贯穿两人的身躯,瞬间血色弥漫了天际。   绾意此刻再不复先前的镇定,睁大着双眼,不可置信扭过头去,看着嘴边带笑的男子,一瞬间心如死灰。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血毒上涌,盲了双目,失了神魂。   “这样,你再也别想离开我了……”   呕的一口鲜血,喷向绾意的面颊,绾意眼里含着泪,嘴角却含着笑,任黑暗的横流淹没。   百里凤熙闻讯赶来,只见绾意一身残衣,胸口插着那把雪吟剑,风雨飘摇中,直立于断盟台,他一身戎装,手里握着染血的剑,一路杀上来,却终究晚了一步!   天空中飘荡凄凉的歌,似有人在低吟浅唱,断盟台上断盟约,约在生死诀别时,大风悲,一场腥风血雨在天遥大陆展开……   天遥新历十九年春,流云王储之争终落幕,天下王流云祈羽殇。   天遥新历十九年春,少年丞相百里凤熙兵变,叛出流云,一战三年,以恒河为界,北方称帝。   天遥新历十九年春,北定国大将军发动政变,虽被镇压,然,元气大伤,再无染指中原之力。   天遥新历十九年春,栖凤国蛰龙帝领兵三十万,亲征流云,为其妹萧绾意报仇。   天遥新历十九年冬,丞相萧南叛变,战天戈回朝镇压,杀萧南,废皇后,萧氏一族覆灭。   而这令天遥大陆掀起腥风血雨的女子却在那一年春天消失了……   ——第三卷完——   第四卷 血梨妖娆势成妖   001 神仙谷中神仙客   花开花谢,斗转星移,岁月匆匆如流水,转眼已过五载。五年后,天遥大陆经过一场浩劫,进行了一次大的洗牌。三国鼎立的局面被打败,百里凤熙北面称帝,建立萧国,逐渐收复墨国旧城,该涅城为意都。流云北定栖凤经过一场内部动乱,渐渐出现疲态,再无力阻止百里凤熙,四大势力分庭抗敌,又有诸多小国趁乱建立,四国之间的明争逐渐转为暗斗。   银河之巅神仙谷   银丝一舞媚妖娆,一朵梨花黯然生,悲天悯人神仙谷,渡不得,伤心人!   神仙谷莺啼鸟啭,层层花雨漫天飞舞,清脆的竹林,清丽无双的雪梨花,还有清澈见底的湖水,青幽幽的泛着泼光。百花丛中,几间竹屋突然闯进视线,一道血色的身影慢慢走来,红衣妖娆,于这一望无际的梨花雨中格外显目,她踏着残花翩然漫步,即使只是背影亦让人不禁神魂颠倒,她似是在寻找什么,左顾右盼,最始终没有找到,直到一道鬼鬼祟祟的灰影从她身后闪过,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慢慢转过头来,入眼的是满头如披星戴月的银发,刚刚从远处看,只以为那兴许是披了白纱,哪里晓得那竟然是一头沧桑的白发。那女子肌肤光泽如雪,明明是锦绣年华,眉眼间却盛满苍凉之气,额前一朵血色梨花如吐鲜血,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妖气,雪白的布条正遮蔽了她的双眼,那薄如蝉翼的面料上绣着纷繁复杂的图案,隐约着能看到一双血珠,好似那眼眶之中装得不是眼球而是两颗朱血玛瑙。她唇角微微勾起,嘴边闪现一抹冷笑。   “我数三声,再不滚出来,后果自负哦!”明明是轻如飞烟的声音,却让人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威严感,白皙光洁的下颚轻轻抬起,那蒙着眼的眸四处扫射,直到扫射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那株开的最茂盛的梨树时,她才静静的停下来,耐心的等候着。   而这时梨树后突然冒出一个黑黝黝的小脑袋,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蛋落入众人的视线中,那竟然是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那孩子满脸挣扎的咬着手指,焦急的对着身前巴掌大小的黑炭球问道:“怎么办?”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奶声奶气的软糯味道,一双明亮的黑眸写满期待,这时他身前的黑炭球突然动了,一双不属于那孩童的黑玉珠子同样写满畏惧,仔细一看,眼前竟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老鼠,只是这老鼠浑身通体全黑,毛发脏兮兮的,跟那孩童有的一拼,老鼠突然四肢一摊,示意它也没办法,肥肥的肚子上毛发雪白,与背上的纯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孩童惊见那女子正迈着闲适的步子慢慢朝他们走来,牙一咬,头一缩,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恰巧滚到那女子的腿边。   女子惊讶的看着脚下的孩童,还有随后滚到的耗子,白纱后的眸闪过一丝笑意。   那孩童一路从坡上滚下,也不管自己身上脏不脏,急忙跳腾起来,扑进女子怀中,冲着那女子撒娇道:“娘亲,宝宝滚出来了!”那小模样像是要讨赏似的,透露着狡黠的目光,那神情说不出的可爱。   女子冰冷的面容瞬间皲裂,却故作冷漠,伸手将他拽出怀中,提着领子,悬于半空中,任由他扑腾,“滚出来了?嗯?”   那孩童缩了缩脑袋,脸上是计谋被看出的窘迫,大眼珠四处张望,似是在找寻逃跑的路线,视线不期然对上的老鼠,刚想求救,就看见那耗子脑袋一缩,很没义气的继续朝旁边滚去。孩童惨遭背叛,心里甭提多憋屈了,恨不得红烧了那只耗子。   女子顺着那孩童的目光望去,嘴角闪过一抹冷笑,空向的左手悠扬翻转,拈起一株梨花,朝着想要逃跑的耗子袭去。耗子捂着突突乱跳的小心脏,哭笑不得的回过头,正对上女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孩童幸灾乐祸的样子。   “团子,你的鼠胆越来越大了,嗯?”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听得团子鼠毛颤抖。它凝着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慢慢朝女子走去,女子袖口中突然掉下一个铁笼,团子熟门熟路的打开铁笼,进去,还似模似样的上好锁,隔着铁窗,满脸凄楚的看着那女子。   女子并不理会它,视线重新对上手里的男童,“包子,娘亲怎么不记得你有一件灰黑色的衣服啊!”明明女子嘴角勾着笑,那被唤作包子的孩子却浑身颤抖起来,眼底的眸光好像再说完了!   “娘亲~~~~”事到如今,也只能用柔情攻势了,包子对着手指,一双璀璨的黑眸瞬间染上薄薄的水雾,那模样看的人心都碎了,他每次做错事,都用这一手,屡试不爽。   可是他显然低估他家娘亲的智商,只见女子唇上的弧度勾得更开,语气还是柔柔的,“知道错了?”   “恩!”包子定定的点头。“娘亲~~~~”认完错,还不忘附上一个杀伤力十足的媚眼。   那女子沉默的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动容了不少,锁在铁框中的团子满脸泪痕,暗骂包子无耻,竟然出卖色相,其实它也想出卖色相的,可惜人家不买账,这让它作为一只神鼠,情何以堪啊!   女子突然抬头,面上笑容浅浅,“瞧这一身脏兮兮的,该洗洗了!”说完,不去看那包子突便的脸色,朝着竹屋发现喊道:“小白!”   噔噔噔,一道狂风闪过,地上的梨花被卷成一团,飘飘扬扬的荡漾在空中。女子眉头一皱,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女,少女一身芙色纱裙,两袖被抹到手腕处,露出白皙的藕臂,一张脸稚气未脱,闪着憨态之气,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兴冲冲的来到两人面前,腰间还围着一片围裙,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开肠破肚之后,还在不断挣扎的鱼,她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和鱼,水嫩的大眼睛写满兴奋,“姐姐,姐姐,有什么事吗?”   女子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包子递到她面前,“知道你在洗菜,顺便把他也给洗一下,从里到外得刷的干干净净!”   小白一听,眸中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手里的肥鱼一扔,急吼吼的抢过女子手中的包子,“姐姐放心,小白铁定完成任务!”她一边说,还不忘挥舞着手里的菜刀,那模样好像包子就是她手中的鱼,随时准备将他开肠破肚。   女子不再去看包子凄惨连连的求救目光,兀自点着头,“恩,那就好!”   小白来去匆匆,很快便消失在女子面前。这时另一侧,一直紧闭的竹屋门被打开,白衣纤尘的男子信步走出,挑着眉,看着这一幕,冷若冰山的脸上再触及那梨花曼舞间的女子时绽放出浅浅的笑。   “师妹,你又在作弄包子了……”   002 满腹相思无从寄   白衣男子迎面走来,曼舞蹁跹,丝丝缕缕的药香扑鼻而来,女子躬身,将地上的团子收回袖中,面上不悲不喜,淡漠冷清。   男子并没有绝世的容颜,却胜在气度不凡,儒雅之风如苍林翠竹,举手投足间皆成一股风流,男子面色有些苍白,是常年不见阳光导致的,细长的眉眼是他平凡的面上唯一的点睛之处,他的眸如古潭般悠远,带着与生俱来的凛冽苍凉,不温不火却让人冷意自现。   男子在女子三步之外站定,长风吹皱两人的衣袂,两人却不管不顾。   “包子太调皮了,都是大家太宠他!千离师兄这个时候出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师傅找你!”白千离淡笑了之,脑海中浮现的是她浮在枯木上被河水冲到银河之巅的模样,那时候的她俨然如一个半死人,形如枯木,面如白皮,若非鼻息间还吊着那一丝浮游之气,他早就将她丢回河中,当日救她,一是因为小白,二是因为她的病症是他行医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了,激起了强烈的好奇。   他本是神医刀千骨的嫡传弟子,小白本名叫白千寻,他们都是自幼被师傅收养的孩子,六年前,他与师傅闭关研制草药,三月未出梦靥山,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白失踪,他奉师命出谷寻找,将天遥大陆绕了个大半,这才在云都附近找她。此时的她乔装成小乞丐,混迹在云都安宁公主府中。   小白虽然资质聪慧,无论是医术还是武功都深得师傅的真传,然而她灵智未开,宛若孩童,他担心小白受人诓骗,助纣为虐,强行将她带回神仙谷。回到谷中的小白整日闷闷不乐,直到某日闲来无事,在银河之巅看到飘进谷中的绾意,没错这女子便是绾意,当日断盟台一役,绾意被雪吟剑一剑刺穿胸膛,陷入昏厥之中,却并没有死,后来因缘巧合被人丢下了云都以北的银河,几经辗转竟然顺流进了神仙谷。   白千离知晓两人之间的渊源,他本就是冷清之人,虽然满身医术,却凭着喜恶救人,被江湖上的人称之为怪医。当时师傅不在谷中,他本不想救她,但是小白却执拗不依,强行将人带回谷中,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绾意点了点头,越过他朝竹屋走去,红袖添香,行走间便是一阵馨香,白千离清冷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是要捉住什么,古潭幽深的眸隐隐有水波荡漾,最终却是云淡风轻,掌心里徒留一片雪梨花,风过,花飞,了无痕!   白千离回到竹屋的时候,竹屋内除了绾意,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听到那人用那种沧桑矍铄的嗓音幽幽开口:“绾意,你还要逃避多久?”声音穿透竹屋,回荡在梨花雨中,悠远绵长。   白千离推门而入,一如预料,绾意的脸色并不好,其实她脸色本就不好,沧桑如雪,寂寞如烟,只是此刻她的周身凝固着难以言喻的孤单,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是空的,就算将银河之水全然灌进去也灌不满。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故事,她和天下王流云祈羽的故事,先前她以为她的冷漠是恨,毕竟有谁能忍受心爱之人一剑穿胸的痛,可是渐渐他发现他错了,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爱恨来形容,他想她是有恨的,只是恨的对象是她自己罢了,一剑穿心,他死了,她却还活着,爱过之后,天涯无路,生命一片荒芜,若非还有一个包子在,他想这世间哪里还会有她萧绾意的存在。   “五年了,天下变了,绾意也变了,绾意不想在理这俗世,只想在这神仙谷中将包子抚养长大!”然而在包子成年娶妻的那一刻,她在这世界上的责任也了了,那时她便可去地狱找他,她知道他会在奈何桥等她,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活到九十七,奈何桥上等三年!   “绾意你可还记得一年前慧定禅师临别前曾说过的话,福祸相依,天下因你而乱,亦要因你而安,慧定禅师修世间缘,结天下果,你的前程不在此处,还是早早出谷吧!”   “师傅,徒儿一心只想平静生活,师傅为何强逼着徒儿出谷,天下乱了与徒儿何干?天地不仁,人心不古,徒儿之余这场乱局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实在不想让那些红尘俗世干扰!”绾意言辞咄咄,执意不从。   “绾意,你从异世而来,本身便是天地间的异数,你的世界当教导你何为人道,何为杀道,蝼蚁草木皆有活着的权利,如今你怎么忍心看着天遥大陆千万百姓家破人亡而无动于衷?”   “师傅,你乃世外高宗,已是方外之人,那等俗世还是少管为妙,人道杀道皆是道,若是太平盛世尚可倡导人道,可如今乱世纷争,唯一手中的剑才是真正的王道!”   刀千骨眸光微暗,巍然而远外青松,她慢慢站起,一声玄色长袍曼舞飞扬,几步跨出竹屋,清风霁月间,那满头青丝装点得她格外的飘渺出尘,她幽幽一声叹息,眸光如寒潭水一般,让人一看便知这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雪吟剑惊现江湖,引来阵阵骚动,去与不去,全凭你自己考量!”说完摇晃头,踏着漫天的梨花雨远去。   绾意面上一派清浅,唯有额前的血色梨花突然泛着点点红光,稍纵即逝,让人难以发觉。   白千离跨步走进屋子,看着窗前迎风站立的女子,清冷的眸中闪现出名叫怜惜的情绪。他信步走到绾意身边,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竹林,冲霄入云的青竹挺拔坚毅,有时候他在困惑,明明梦魇山临水靠山,环境优雅,她却偏要在这里新建三间茅屋,是贪恋这里的景色吗?明明梦魇山的景色更加美不是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山头居然能同时开出不容季节的花,梦魇山就有,可惜她不喜欢。   “为何要故意惹怒师傅?”他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平淡得看着这一片竹海。   绾意慢慢收回视线,良久才缓慢开口,“我一生寻觅的不过是像现在这般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惜理想与现实总是背道而驰,我的上半生在这卷卷浓烟,巍峨宫廷中葬送,这后半生真的不想在卷入那场是非了,还有出谷干什么,谷外早已没有我任何的牵挂!”   “是吗?”白千离淡淡的看着她,清潭的水面平静安详,倒影出她的影子,而她在那影子中,看到了自己的牵强,自己的挣扎。“当年雪吟剑一剑刺穿你二人的胸膛,受伤最重的你还活着,那人会那么容易死吗?莫忘了,那人可是这天遥大陆的一个神话!”说完这句,他便转身离开,有些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有些人该走的总会走。师傅定是看破这点,才会有今日的一番谈话,可是绾意,何时你才能看透自己的心呢?这些年你苦苦寻觅的到底是什么,那般艰苦的修习武功学习医术又是为了什么,其实你心里一直不曾放弃不是吗?   白千离走了很久,绾意才回过神来,素白的手指轻轻抚向自己的眉眼,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竹屋内突然飞进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它围着绾意翩翩飞舞着,好似绾意就是一朵娇艳的花,绾意看着它,神色有些茫然,不自觉的伸出手指,那蝶不出意料的落在绾意的指尖,明明是一幅安逸的美人戏蝶图,下一秒那蝶却直直的坠落在地上,美丽的翅膀似有如无的扇动一下,最后却是无声无息,再也无法挥动翅膀!   任何事包括爱情只要停留在最美的那一瞬间便好,因为美丽之后的残忍是人们无法承受的。   绾意苦笑的看着地上无声无息的蝶,若是相逢却无法再次相拥,那么何必再相逢呢?噬魂咒,血蛊,她的身体里曾经潜伏着这世间最歹毒的两种蛊皱,五年来,经过神医刀千骨,和怪医白千离的的努力,命虽然保住了,可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她自此成了一个毒人,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被她碰到,下一秒便会停止呼吸,所以梨花虽美,她却不能触碰。就连团子,她都不能直接触碰,这才有团子进笼子的故事,这些年除了包子,她谁都碰不了。当然还有一个人例外,便是小白,这人诡异的体质让她百毒不侵,这也是为何她放心将团子交给她的原因。   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孩儿,自出生之日起身体便为她分担大半血毒,直到五岁,却因为先天不足,看起来像三四岁一般,好在这孩子体贴孝顺,他曾拍着胸脯,很男子汉模样的说道:“爹爹不在,宝宝有责任保护娘亲,娘亲每天都会痛痛,宝宝自然要帮娘亲分担,而且也不是很痛,宝宝是男子汉,不痛……”明明痛的眼水都在打转,可他还在安慰她,这一生她最感谢上天的便是送给她这样一个宝贝。   “娘亲……娘亲……”   才想着他,他就出现了,难道人说母子心连心。   包子一改先前的黑不溜秋模样,在小白魔爪下从里到外洗的白白净净的,那张粉嘟嘟肉圆圆的小脸蛋挂着深深的酒窝重新置于空气中,一身雪白色的袄子,上面绣着现代的懒洋洋模样,这可都是出自绾意的手笔,天下间独一无二。   包子小胳膊小腿跑的十分顺溜,正在竹屋四周找寻着绾意,在看到绾意的刹那,那双雪亮亮的清眸像是盛满漫天星辰一般,闪闪的,他小手一张,整人朝着绾意扑去,绾意瞬时接过他,将他揽在怀中。   003 血梨妖娆惊魂出   “娘亲,娘亲!”包子讨好似的将脸凑到绾意的颈间,小狗似的蹭来蹭去,软糯糯的声音就像是口里含着梨花糯一般,软软的,绵绵的,骚动你的心房,与你唇齿相依。   绾意满脸柔光看着颈项间的黑脑袋,眸中温情四射,却还是佯装威严,揪出他的小脑袋,叹息的问道:“包子你又干了什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这小家伙只有在干完坏事之后才会变得这般热情。   包子眨巴着一双灵动十足的眸,两只小肥爪一摊,“没有,没有,宝宝才没有干坏事,娘亲你这是诽谤,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绾意嘴角抽了抽,怀疑眼前这个五岁大的小肉球会不会跟她一样,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不过不管是不是,她一个新新人类,还愁治不了这么一个小肉球,“包子,娘亲只是问你干了什么,有说你干了坏事吗?”   怀中的包子身子一僵,浓黑漆凉的眸子咕咚咕咚乱转着,心中暗叫,完蛋了,不打自招了!肥而臃肿的身子一滑,迅速滑下绾意的怀抱,撒腿就跑,仿佛身后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似的。   而这时,一声充满极度愤怒的声音从厨房内传出,“臭包子,你给姑奶奶滚出来!”小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湿淋淋的,乌黑的发髻上还倒钩着几根水槽,如今她怒气冲天的挥舞着手上的菜刀,菜刀上鲜血淋淋,绾意不禁想象今晚的鱼头汤肯定非常的美味。   竹屋前的梨花丛中,曼舞飞扬,包子的身子小而灵巧,来回穿梭着,小白虽然武功非凡,但是碍于地方,无法施展,只能跟在包子后面狂追,几次三番被绕的迷迷糊糊,头晕眼花,这小包子却还不罢休,居然还趁机出言挑衅,绾意看着那一追一跑的身影,淡笑着摇着头。   袖口突然传来动静,绾意伸手将憋闷的即将晕眩过去的团子拎了回来,信步朝厨房走去,团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汹涌的潮水便将它淹没,隔着朦朦胧胧的水波,团子委屈十足的看着一旁的绾意,心里憋屈不已,这女人跟主子越来越像了!   绾意淡笑着看着水缸中的团子,嘴角勾起,清淡的声音慢悠悠的吐出,“不洗干净的话,就不要出来,否则今晚就吃红烧耗子!”   水缸中准备出来换气的团子鼠身一颤,四肢一摊,直直沉入水缸中,绾意淡笑看着它,慢慢走出厨房。   半个月后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有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曾经的绾意一直都是魂锁深宫,那时的她是多麽羡慕江湖上这种快意恩仇的生活,而真正置入这江湖之中,才发现江湖不过是另一个皇宫,一样的阴谋迭起,一样的充满血腥。   摘星楼,江湖第一情报楼,位于北定国西边的郭罗城。北定国是由各个部落组成的,类似于华夏历史上的匈奴,地处荒漠雪山之中,以放牧为生。郭罗城是北定国少有的杂居城市,商业繁荣,种族众多,里面不但聚集了北定的土著居民米尔族人,栖凤流云等国家很多人也喜欢到这里来谋生,它背靠天下第一峰紫云峰,紫云峰乃天下奇峰,四面陡峭光洁如泼油墨,除非有绝顶的轻功否则无人能上,紫微阁第一人掌门紫微真人便是利用这天堑在紫云峰上开宗立派,逐渐成为天下一大宗。   紫微阁人鲜少下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它的名气自然及不上其他宗门,然而近一月,紫微阁三个却在江湖上掀起轰然大波,一来是因为紫微阁老掌门突然辞世,二来便是紫微阁竟然广发英雄帖,公然举行侍剑大会,以剑会友。这本是稀疏平常的事儿,奇就奇在他们所要展示的剑竟然是传说中的雪吟剑,天下皆知这雪吟剑乃是流云国已故王爷流云祈羽贴身之物,如今竟然到了紫微阁的手中,甚至还敢公然占为己有,这不是朝人家流云国脸上扇巴掌吗?   流云国君流云笙歌立即便派遣楚王前来要回宝剑,哪里知道这紫微阁竟然大言不惭的说除非在侍剑大会赢了天下豪杰,否则没门,流云国君怒了,一场纷争在所难免,索性这流云笙歌也不是个好战之徒,也知晓江湖事江湖了,因此派遣楚王偕同一众皇家高手前来夺剑。   流云来凑热闹了,其他国家的人自然不甘落后,听说这栖凤国君派了大将军王过来夺剑,势要夺到雪吟剑,狠狠的扇流云一巴掌,其实栖凤国这心思谁都知道,栖凤国君的皇妹,天下有名的安宁公主萧绾意,不就是死在他流云的土地上,若非萧氏一族叛乱,栖凤的军队早就打到云都去了。   不过令人讶异的却是新建的萧国,传闻说萧国的国君百里凤熙乃是已灭墨国王室的后裔,苦心孤诣终于复了国,却改国号为萧,定都涅城,不久又把涅城改成意都,江湖上钻研野史的先生这回可是找到活了,萧,意,这不就是安宁公主萧绾意吗?看来JQ无处不在,只是缺少发现JQ的人罢了!   至于东道主北定嘛,说来也奇怪,它是四国之中夺得雪吟剑最有利的,却没有派任何人来夺剑,着实有些耐人寻味啊!   摘星楼内座无虚席,就连大堂的角落里都坐满了,台上的说书先生口沫横飞的说着,底下的听客鼓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而这一片喧闹声中,偏生出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画面,大堂角落的一个四方桌上,一袭妖冶的红袍女子安静的品着茶,周围喧嚣一片,她却闹中取静,自成一派风流。修长的手指微微翘起,如一根晶莹剔透的珠玉簪子,她的头上罩着一个白色斗篷,披上的银发不期然的没出斗篷上的白色丝绢。   女子姿态婀娜,纤腰不盈一握,裸露出的肌肤银白如雪,看的一众男子口水直流,眼露淫光,她却泰然处之,直到……   “娘亲,娘亲!”一个肥嘟嘟的小肉球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他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摇着拨浪鼓,清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大汗淋漓的欲要冲进那清冷女子的怀中,那孩童如天上的仙童,让人不禁感慨为什么这般讨喜的孩子不是自己家。   碰的一声,那孩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只见他身前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银衫男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如雪的银发,发梢随着似有若无的风微微荡漾着,浑然天成的俊朗气质,宛若雪山上的神冰冷间又透露出点点哀伤,他大半个脸被一张玄色软皮遮挡,看不出他的样子,只是那双清浅的眸居然是传说中的浅月之眸,众人眼下讶异,这人莫非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银殇!   004 包子他爹是哪位   包子呈肉球状,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还稳住身子,四脚朝天的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刚刚撞上的男子,一双水润润的清眸被一大串的问号塞满,粉嘟嘟肉-唇上银丝闪闪,某种名为哈喇子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此刻没有镜子,若是有,包子铁定跳腾起来,大呼:爷的完美形象啊!   银殇一脸漠然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小肉球,粉粉嘟嘟的小脸,清润透亮的眸子,挺翘的玉鼻,还有朝着他滴着口水的唇,在这孩子浑然天成的目光折射下,银殇只觉背脊一僵硬,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流入胸口,面具下的眼写满困惑,一向冷情的他,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如今竟然会在一个孩童的目光下,寸步难行。   包子仔细打量了那人一回儿,一头银色的头发,和娘亲很搭,脸上也蒙着东西,跟娘亲简直就是夫妻档,高高壮壮的,自己若是能坐在那箭头……想到这包子眸中的问号,瞬间被惊叹号取代,小舌头舔着冰糖葫芦,肉溜溜的嘴巴一股一股的,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手上的冰糖葫芦一扔,动作敏捷的从地上爬起,也不管自己的手上是否沾满了黏-腻的糖浆,整个人像是手榴弹一样朝银殇扑去。   “爹爹!”清亮软糯的嗓音让银殇背脊一僵,满脸错愕的看着臂弯中的小肉球,水亮的眸像小狗似的闪着兴奋的目光,小狗鼻子甚至还不甘寂寞的在他身上乱嗅。   “爹爹!”   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唤醒银殇的神智。随之而来的是皱起面具下的眉头,大手一伸,将某个当街认爹的小鬼拎在半空中。   包子最恨这个姿势,每次自己做错事娘亲就喜欢将自己这般拎着,后领被拎着,腿不着地,自己这双小短手就算在怎么扑腾也没用,只能眨巴着小鹿斑比的水眸,凄凄凉凉的唤道:“爹爹~~~”   “小鬼……”异常喑哑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谁是,你爹爹!”   “爹爹,宝宝和娘亲等了你很久了,娘亲就在里面,爹爹和宝宝一起去找娘亲好不好啊!”肉嘟嘟的小短指指着银殇背后的摘星楼。   “小鬼……”   “爹爹!”银殇刚欲开口,就被包子阻止了,他一本正经的学着大人的模样,摇着食指,“爹爹你喊错了,宝宝不叫小鬼,宝宝是爹爹和娘亲玩火玩出来的,不是鬼生的,所以不叫小鬼!”   扑哧,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被包子这奶声奶气的小大人模样逗笑,甚至还有些大爷大妈指着银殇小声嘀咕。   “铁定是这男的始乱终弃,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不要,真是天理难容!”   “是啊!这孩子真是可怜啊!”   “那谁啊,你是不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就有个男人样,孩子都有了,居然还想逃避,还有没有王法……”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希望银殇赶紧认下这孩子,回去夫妻团聚,毕竟大团圆结局人人都期盼。   银殇周身渐渐散发出冷意,众人怯懦的闭上了嘴巴,但是仍有某个不怕死的小肉球还在“顶风作案”。   “爹爹,爹爹!”包子小朋友自出生起便一直是众人关注的交点,这会儿这个他新认的爹爹居然不理睬他,包子怒了,却打心眼以为自家爹爹真是酷,居然不说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这些大爷大妈闭嘴。   银殇扭头看向他,自己是个冷情的性子,此刻居然软下语气对待怀中的小肉球,一向高高在上的某人顿时觉得别捏,“听着小肉球,我不是你爹爹!”   包子明艳动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揪着他的衣衫,“你真的不是宝宝的爹爹吗?”   银殇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柔软,一瞬间他居然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孩子,但是清醒的意志却让他点了点头。   包子委屈十足把他当成滑梯,从他的怀中滑下来,天真的仰着头,“叔叔,那怎样宝宝才能有爹爹?”   银殇想了想,然后看向他,“让你娘改嫁,那你就有爹爹了!”   包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叔叔你真聪明,包子想了很久都没想通的问题,叔叔居然一下子就能想到了!”   对于一个五岁大小的小肉球的夸奖,银殇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你也很聪明!”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百里之外。   包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位置,眼里闪过惊叹,粉嘟嘟的唇蠕了蠕,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满脸凝重的迈着小胳膊小腿进了摘星楼。   人群渐渐散去,绾意手里端着茶,看着那逐渐走进的小肉球,圆圆的脸蛋上是少有的凝重之色,这是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神色,他做起来却是很认真,只不过有些滑稽罢了。   他默不吭声的爬上绾意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桌子太高,他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如今这颗小脑袋上那双纯黑透亮的水眸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绾意静静着喝了一口茶,他也跟着喝了一口,绾意拈起一块糕点,他也不遑多让,跟着拈起糕点,就连绾意似有如无的拍着胸前的屑磨,他跟着做。   终于绾意吃饱喝足,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将注意力投向他,就见他端正身子,煞有其事的眨着一双水润清眸。   “说吧,想问什么就问吧!”绾意知道这孩子的心性,认定的事儿绝对不罢休,就跟他爹一样,但是遇事儿太浮躁,因此绾意每次都喜欢消磨消磨他,培养他的耐心。   包子仔细斟酌了一会儿,嘴唇蠕了好几下,最后眼一沉,语出惊人,“娘亲,你什么改嫁啊!”   绾意满脸错愕,“你这小子,这是在哪儿听来的混账话啊!”   “一个叔叔告诉我的,宝宝若是想要有爹爹,娘亲就得改嫁!”   “包子啊!”绾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脸上突如其来的搔痒惹得包子直说脑袋,她决定给他讲个故事,一个关于后爹虐待小包子的故事。“从前啊,有一个长得跟肉球似的小男孩,很巧,他的名字也叫包子……”   故事说完,绾意满意的看着包子脸上的沮丧目光,他含着手指,可怜兮兮的问道:“娘亲,那个后爹真的不给包子吃饭吗?把他丢在屋子里面,不管他吗?”   “恩!”绾意点头,心想这会儿应该打消他找后爹的念头了。   谁知道这包子的思维想来不同寻常,这变脸的把戏连绾意都自叹不如,“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包子不但可以减肥,还想吃就吃,没人管,想玩到什么时候都行!”   这会儿换到绾意张大嘴巴了,幸好有斗篷,“那如果那个小包子想吃饭的时候,没人做饭怎么办?”   “没事,我把小白借给他!”包子拍了怕胸脯表示他很仗义。   “后爹让包子砍柴洗衣服不给包子睡觉,逼着包子干活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门,放团子!”   ……   绾意彻底无语,对这孩子的思维实在不抱希望,实验证明循循善诱的教导方式是没有用的,铁血政策才是王道。想清楚这一点,绾意突然端起一副严母形象,看着包子心下一沉。   “包子,你出谷的时候都答应娘亲什么的啊!还有小白呢?”   包子心口突的一跳,身体条件反射的做好逃亡的准备,本来绾意出谷并没有打算带上他,一来江湖上凶险重重,二来嘛,这孩子玩性不改,在神仙谷捣乱就算了,在外面的话,铁定会受到欺负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再怎么严厉,可是那爱护的心和其他母亲的一样。哪里知道包子自从知道她要出谷,死气白捏,坑蒙拐骗,连色诱都用上了,最后还是和小白达成某种协议,偷偷跟在绾意身后,直到人已在一望无际的海上,绾意就算想将他送回去也不可能。   绾意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这小家伙铁定是过河拆桥了,想想小白的处境,绾意不得不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尤其是她抬眼,看到浑身乱糟糟,头上还插满鸡毛的小白满面阴沉的小白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意更深。   “包子!”   包子错愕的看着自家娘亲,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唤他。   “包子,娘亲想要再交你一句话!”   “什么?”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这话刚说完,就见对面的包子突然长高了,整个悬在半空中,在他转头对上小白的那一刹那,脸上那五彩纷呈的表情,让绾意不由的动心一乐。   接下来无疑是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虽然预见了结局,但是仍然想要看下去。   无人知晓的是,摘星楼的二楼,几个包厢的窗户同时被打开,而绾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些人收入眼底。   绾意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尽管她早已失去了味觉,但是这一颗品茶的心她还是有的,无奈总是有些苍蝇喜欢扰人安宁,真当她是颗软柿子,任人揉捏!   005 天在我脚下   包子和小白打打闹闹不知道又跑了哪儿去了,绾意安静的处在大堂之中,她并不担心,以小白的武功,除了那人,她还没见过谁能动她分毫。相反,她反而庆幸两人不在这里,毕竟这是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那些个厮杀的场面她并不想让包子看到。   满堂的喧闹突然止住,众人的视线不由得投向摘星楼,八个身穿白色孝服的男女手里握着兵器进了摘星楼,在这江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那个的理由而死,这并不是他们吸引众人目光的原因,真正吸引众人目光的是那八个男女胸前的火焰图纹,众人皆知这火焰图纹乃现任武林盟主叶家的族徽,如今这叶家子弟全都身穿孝服,不得不让众人联想到半月前的一个传闻。   传闻很简单,若是换做平常人,根本不值一提,可偏偏这事的主角是叶家三少叶飞,叶飞是叶家这一代少有的人才,天赋异禀,却沉迷声色,浪荡之名天下皆知。传闻半月前,叶飞看上了一红衣女子,死活要将人抢回去,谁知道却被那女子一招毙命,要知道快剑叶飞可是江湖鼎鼎有名的,既然这么容易就被杀了,而那女子居然不用刀不用剑,一朵染血的梨花直入叶飞的额心,叶家当家的怒了,顿时发布了江湖追杀令,可是半个月下来,江湖上闹得风风火火,却还不见那女子落网,如今叶家的人出现在摘星楼,是巧合还是有备而来?   八人朝大堂中央四处张望的好一会儿,他们面色凝重,浑身煞气逼人,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这些杀人,小命难保,唯有角落里的绾意姿态悠然,不骄不躁,动静皆扰不得她分毫。   八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虬髯高大的男子,他手握大刀,脸上的疤痕让他看起来穷凶极恶,在场若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叶家家主的大弟子虬髯客夜狼,他身边站着一个姿态婀娜,娇媚动人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对他耳语几句,夜狼的视线便直直投向绾意这边,不消多时,八个人已经将绾意围得团团转。   绾意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四周安静的连细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位姑娘,这大堂内早就人满畏寒,只有姑娘这儿还有位子,不知姑娘是否介意我等坐下?”先前那女子端着笑,眼底却透露着审视。   绾意没有理会她,那女子脸上的笑有些端不住,这时她身边一个小白脸模样的男子突然朝绾意怒喝道:“哪儿来的刁妇,居然敢对罗师姐不理不睬的,看小爷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便挥起手中的剑直直朝绾意刺去。   绾意好笑的看着这些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本不想闹事,不过既然有人上来找死,她岂有不成全的道路,手上的杯盏朝空中一扔,溅落了几滴茶水,绾意身形不动,手指轻轻一弹,水珠瞬间凝成冰刃,毫不留情的朝男子的眉心射去。   男子面色惊恐,想要用剑抵挡,无奈绾意的速度太快,挥手轻弹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夜狼满面青髯下的狼眼瞬间锋利如剑,手上的七尺大刀当空一劈,险险的救下那小白脸男子。咔嚓一声,方桌当空成两截,绾意不动如山的坐着,手里还端着那杯茶水,斗篷上的丝绢随风浮动隐隐倒影出她额前妖冶的血色梨花。   夜狼面色一沉,朗声喝道:“是你!”八人瞬间将绾意围做一团。   绾意放下手中烟青色的杯盏,缓缓开口:“快滚,我不想杀人!”   声音明明软软绵绵的,跟棉花糖似的,可那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肃杀之气就连二楼包厢内的人都不禁凝住了眼神。   “好狂妄的小娘子,我夜狼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还没有谁敢这么对老子说话!”夜狼牛鼻子哼哼,满脸愤然,若非身旁的女子阻止,他早就一刀劈了那厮,他可不是叶飞那小子,看到女人就手软。   女子是个有眼见的人,单凭绾意刚刚露得那一手,再联想到叶飞被一招毙命的狠毒,她不得不小心应付,“姑娘莫要见怪,我家师兄是个粗鄙之人,若是言语上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君眉在此向姑娘陪个不是,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姑娘无故对我师兄痛下杀手,君眉等人奉师傅之命,前来捉拿凶手,师命如山,我等不得不尊崇,若是这事有什么隐情,还请姑娘随我等回滨江,解释清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纪君眉说的条条在理,绾意却充耳不闻,这等缓兵之计,她早就不用了,跟她耍心眼,真当她是吃素的。“若是我不呢?”   “那么就恕君眉无礼了,君眉自知姑娘武功卓绝,今日一战怕是很难有命回去,不过,今日天下英雄在此,姑娘先是杀我叶飞师兄,后又杀君眉等人,如此怕是再难在江湖上立足,还请姑娘三思!”   绾意突然笑出声来,听得纪君眉一阵森寒,“你这小姑娘真是好胆识,居然敢被我下套,我今日若杀了你们,便是与天下为敌,若是不杀你们,你们就会一直纠缠不休,你每个环节都算得好好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   “什么?”纪君眉脸色有些凝重。   “我杀不杀,全凭我的心情,与天下为敌又如何,天下天下,天在我脚下,挡我者,杀无赦!”此话一出,全体默然,霸气,绝对的霸气,这天下,有谁有这等胆识,敢把天踩在脚下。“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刻滚,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纪君眉哑口无言,一旁的夜狼早就挥起的青龙大刀,呼喝声如雷鸣,哪里知道不过瞬间,连那一声呼喝都没有喊完,他便直直的倒在地上。   没有人看清绾意是怎么出手的,只是当众人从震惊中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夜狼身子僵硬的倒在地上,面色狰狞,双目圆瞪,仿佛死不瞑目,而他的额前一朵冰晶雪梨花被鲜血染得通红,妖艳荼靡,看的众人一阵森寒,再不敢上前一步。   纪君眉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女子,红衣妖娆,即使看不清她的面容,亦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手指间的银针还散发着幽蓝的光晕,她却感受到蚀骨的冰寒之气从背脊钻上后脑,她牙一咬,深知若是硬拼下去,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她收回银针,让人扶起夜狼的尸体,咬牙切齿的道了一句,“走!”一行人像个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离开。   006 故人对面不相识   绾意看着周围的一派凌乱,白色绢丝后面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这世间总有一些扰人清净的人在,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   本想好好喝一杯茶,谁曾想竟然惹出人命,绾意再好的心情也被破坏殆尽,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绾意慢悠悠的起身,血色长袍摇曳着,似傲雪中的一株梅花,沁骨馨香,孤高之态,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的目光一直投注在她身上,目送着她朝门口走去,面色敬畏之色溢于言表,那些个刚刚还想上前来段才子遇佳人的人间佳话的男子们纷纷怯弱的捂着胸,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上前找死,这哪里是女人,这明明是妖孽嘛!   只是他们不敢上前去,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只见二楼右边的一个包厢的窗户突然大开,一只青色瓷杯如飞箭一般朝绾意脑后袭去。绾意脚下的步子一顿,像是风中摇曳的花朵一般,在原地转了一圈,裙裾飞扬,华衣蹁跹间,缭乱君心。   长袖中的秀腕轻轻探出,两指轻轻一拈,如同拈花一般,那瓷杯便安安稳稳的落在她的手中,清香扑鼻而来,绢丝后的绾意一挑柳眉,为指尖不断上涌的热气而动容,更为这浑然天成的馨香而痴迷。   “茶香美人,绝世名茶也只有小姐这般绝世无双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说话间,眼前流风一闪,不多时,一个白衣蹁跹的男子悠悠扬扬的站在大堂中央,啪的一声手中折扇打开,一幅令人喷血的春-宫画扇映入众人视线,画面上鸳鸯交颈缠绵,女儿娇柔男儿壮,冰肌雪骨,花枝柳腰,每一个细节都描摹得非常清晰,看的那些男人眼里尽是淫邪艳羡之色。   绾意眉头挑了挑,眼中一片幽暗,如此骚包胆大的男子舍叶秦还会有谁,五年不见,他的胆大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竟然敢将春-宫图画在扇面上,带在身上当街乱晃,但是这并不是绾意在意的,真正令绾意挑眉的是,那扇面上的美人额前一株雪,水样梨花荡漾生,媚中清纯,清纯中带着妖精般的勾人意味,而那男子身材健硕,因着是背对着众人,因此看的不是很真切,只是这画面,这场景,活脱脱的便是一幅宫门夜宴图,而图上君王大臣饮酒作乐,大殿中央男女交颈缠绵……这不正是当日在崇政殿绾意被迫和流云祈羽在大殿上欢好的画面们。那画面上的女子还是绾意乔装成宫女阿绾的模样,这倒是让她心中的愤怒少了不少。   叶秦似是注意到绾意的视线,以为她也是同道中人,突然凑近,将扇面翻转,正对着绾意,嬉笑的开口,“小姐也觉得这画画的不错吧!这可是稀世孤本,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小姐若是想要,叶某就送给小姐了!”   绾意顺势接了扇子,细细打量一番,惹不住开口讥讽,“这等货色也敢称得上稀世二字,公子的品位真是令人不敢苟同啊!”   “小姐是高才,叶某只是一介俗人,自是不能相比,倒不知小姐认为这画差在哪儿呢?”叶秦并不生气,反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高才不敢当,不过是对这绘画之人的技术表示怀疑罢了!单从这角度看,一看便知这绘画之人当时一定在场,人家行房欢好,你在旁边干看着,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是个太监!”   此话一出,绾意就算隔着绢丝也看到叶秦的脸上明显抽了抽,嘴角的笑意更深,“而且啊,这绘画之人很有可能心理有病!”   “此话何解?”   “你那些个当街裸-奔的人是什么想法?”绾意并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叶秦思索了一会儿,试探的回答:“很凉快!”   “所以我说这人有病嘛,一天到晚想着人家裸-奔的画面铁定是个淫贼,甚至是个变态!”   叶秦脸瞬间黑下去了,这画本就是出自他手,现在被人扁的一文不值就算了,连自己也被骂成变态。眼前这女子着实勾引起他的兴趣,他双手抱拳,垂首道:“小姐高见,不知道叶某可有荣幸,能够拜小姐为师,一起钻研‘无上之术’!”   绾意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若非了解这人的本质,真会以为这人是真心想要拜师学‘艺’!可若是以为她连他都对付不了,那么就太小看她了。   她幽幽转身,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等你亲自体会到当街裸-奔的感觉之后,再来找我拜师!”信步跨出摘星楼,几个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一脸错愕的叶秦,风中凌乱。   叶秦转身准备回到二楼包厢,不期然的对上流云楚生一张堪比包公的脸,“阿秦你逾矩了!”   叶秦甩甩肩,不置可否,“开个玩笑而已!”   “有些人不是你能开得起玩笑的!”流云楚生面上是说不出的凝重。   叶秦没有再回答,只是那张桃花眼却越来越幽暗,时不时闪着兴奋的光。   而在他们对面的包厢内,同样凝重的还有一个刚毅的男子,他便是奉旨夺剑的南攻城,栖凤的大将军王!   “阿城,她便是那人?”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青衫男子,男子有些孱弱,面上很是清瘦,身上的袍子宽宽松松的,他便是这几年在天遥大陆急速蹿红的栖凤新任宰相,澹台云风!他是牧野澹台家的后人,后被战天戈请出山,暗中谋划三载,彻底扫到萧氏一脉,官居宰相,与同是少年丞相的百里凤熙相比,他柔柔弱弱的表面下有着一颗毫不掩饰的杀伐之心。   “不是!”南攻城回答的太多,显得有些心虚。   栖凤皇宫内一直有这么一位公主的画像,虽然澹台云风出世比较迟,但是他那双犀利的眸光从来不会认错。对于南攻城的话,他心中了然,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绾意离开的背影,静默不语。   待所有人都安静之后,谁都没有发现,楼梯口那双黑亮的小脑袋,包子咬着手指,水漾清眸中闪现的是久久不能平息的震惊,他的怀中,团子钻出白亮的脑袋,做着和小主人一模一样的姿势,那模样恨不得让人上去咬一口。   “团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咱们每次都被娘亲压得死死的!这气度,这风范,咱们就算在修炼十年也不上啊!”   回应他的是团子支支吾吾的哀叫声,一人一鼠齐齐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身子悬空了,回头看上小白气喘吁吁的脸,团子和包子对视一眼,大叹吾命休矣!   007 相见不如不见   夜色朦胧,一道火色身影在苍山雾霭间来回穿梭,裙裾飞舞,如一只浴火重生的火凤,凛冽的寒风从她耳边飞过,吹散了她头上的斗笠,她的身后跟着一道黑色身影,不远不近,但是却像个牛皮糖,始终甩不掉。那人似乎并不急着追上她,也隐藏自己的身形,似是故意在引起她的注意力,绾意眉头一凛,脚下的动作却突然加快。   两人在夜风中穿梭,灯火璀璨处有他们青烟曼舞的足迹,寂寞阑珊处亦得到他们的垂怜,屋梁,水波,两人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像一对你追我赶的神仙眷侣。很快两人便消失在郭罗城中,出了郭罗城,四处是漫无边际的黄沙,行了很久,才看到一片绿地,绾意渐渐放慢速度,足尖点地,悠然如月光女神,轻轻踏足人间。   一直紧追不放的那人见绾意停了下来,也停在绾意的身边。绾意信步朝前走,突然坐在青幽幽的草地上,沙漠的夜空真是美,漫天形成璀璨,触手可及的星光在心头缭绕着,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伸出手,去触及那一方美好,最好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却不管不顾,继续看眼前的美景。   那人沉默如山,寂静如水,静静的陪伴着她,直到绾意收回视线,准备离开,他才唤住她。   “你……”刚吐出第一个字,却发现在心底盘旋了千万句的话,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   绾意兀自叹息一声,明亮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她轻轻抬起秀腕,白色斗笠被拿开,一头雪亮的银丝落在地上男子眼中,绾意幽幽转过身来,额前的血色梨花妖艳璀璨,眼睛依旧用冰蚕丝巾蒙住,她轻轻开口,却引来两人更久的沉默。   她说:“将军,好久不见!”   南攻城身形一震,良久才从惊喜与失落中醒悟,眸光深邃,眼神执着的在她脸上细细端详,恨不得将她死死搂在怀中,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却被绾意轻巧的躲开。她唤他将军,而不是大哥,这般疏离的问候让他更加沉痛。   “好久不见,公主!”他不知道别人说出这六个字需要多少力气,他却知道自己为了说出这六个字,等待了一生,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绾意看出他眼底的痛,眉眼不自觉的闪了闪,记忆里这个男人给她的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好,如果说流云祈羽是爱情,那么南攻城对她而言却充当了亲人和挚友这两个位置。想到这儿,绾意冰封了五年的心渐渐出现了一道裂缝。   “你可好?”   “……我很平静!”除了想那人的时候,胸口针扎般的疼之外,其他都很好。   “那就好!”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许的苍凉意味,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他突然抓住绾意的手,绾意先前以为有敌人来人,便早早的带上金丝手套,这金丝手套是刀千骨给她武器,刀枪不入,而且还能隔离毒素,她的身体自从五年前那场大难之后,早已出现质的变化。南攻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绾意心惊了好一会儿,心想自己的警惕心还是太低了。   “跟我回栖凤吧!”南攻城语出惊人,绾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正中的对绾意说,“跟我回栖凤,让我照顾你!”   绾意苦笑的抽回了手,心里感念他的真心是一回事,可是跟他回栖凤,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五年来,你知道我最大的感悟是什么吗?”   南攻城定定的看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五年来,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她慢慢抽出手套,低下身子,将手覆上这青绿的草地上,诡异的是发生了,刚刚还是青绿挺拔的草地,瞬间呈现枯败状态,绾意手指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枯黄。   南攻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   绾意苦笑的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毒人吗?为了活着,我的身体承受着各种毒物的侵蚀,最后变成这般模样,所有有生命的物体,上至人类,下至草木,凡是被我触及,必是一片颓败。”   “这是什么毒?”   绾意摇了摇头,“连神医刀千骨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毒,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南攻城的希望被打破,高大的身躯一瞬间坍塌了下来。   “这些年我一直平静的生活在神仙谷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每当午夜梦回,当日在断盟台一剑穿心的痛却始终折磨着我,这次出谷,我只想为五年前找一个答案,了解这些恩怨之后,今生将再不踏出神仙谷一步!”   南攻城久久不语,相逢的喜悦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对她的怜惜。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绾意摇头,“什么都不必做了,若真是想要为了做些什么的话,就请忘了这世上还有萧绾意这个人吧!”   “我有没有说,五年了,你变得更狠了!”连想念的权利都要剥夺。   绾意良久不语,相见真不如不见,“保重!”   “绾意!”他唤着她的命,“在你心里,我可还是你的结拜哥哥?”   绾意脚步一顿,却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去,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错,这世界上唯有语言才是最无力的!   绾意没有再回郭罗城,反而一直朝前走,她要去的地方便是紫微峰,夺回雪吟剑,然后前往云都,寻一个答案!   包子耷拉着小脑袋,看着前面冰山一般的白千离,心中第一百零一次痛骂娘亲的狡诈,居然将他丢给冰块师伯。自小他就特不待见这个师伯,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每次出现之后,他就得在床上躺好几天,不能去竹林里面玩,更不能去银河之巅溜团子。   如今他冷着一张脸坐在这里,浑身散发的冷意都要将他冻成冰块,甚至连团子都吓得躲了起来,此刻他唯一的战友便是同样深受冰块荼毒的小白,看来国难当前,他得好好发挥内部力量,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就像娘亲说的,小日本来了,就连国共都能合作!   008 紫云峰上   包子失踪了,绾意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眉头皱了皱,看着近在咫尺的紫云峰,绾意安静了转身离开,再次回到摘星楼,大堂内依旧是人声鼎沸,绾意的出现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面面相觑的看着突然走进的绾意,眼底有惊恐,有畏惧,但是还有止不住的疯狂,现任武林盟主叶家家主已经发布了火焰追杀令,绾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天下人竞相屠杀的对象。   银光闪亮,很多人不自觉的握上身边的刀柄,浑身戒备,眼神死死的盯着绾意,虽然知道此人武功高强,但是叶家的命令却无人敢忽视,一则是因为叶家在武林绝对权威的地位,而来便是为了叶家的悬赏,叶家是兵器世家,世代珍藏着的绝世兵器多如牛毛,这次为了杀绾意,叶家家主不惜以凤凰琴为筹码,着实诱人啊!   绾意信步上了楼梯,血色的曳地长袍扫在釉色的楼梯上,上了二楼,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在窗口找到了那抹白衣身影。   白千离依旧清冷如雪,他低着头,眼神专注的擦着他的那套银针,银光闪闪,如坠星辰,这套银针共九九八十一根,从细到粗,整齐的排列在白色云锦布套上。绾意在他的对面坐下,他专注的模样好似没有看到她,绾意不急,眼底的冷意却愈加浓厚。她知道白千离最是爱惜他的这套银针,但是鲜少看到他拿出来,除了每次杀人之前。   终于白千离将所有银针都擦拭干净,清冷的面容微微抬起,看着对面的绾意,语气冷漠而疏离,“你打算就这样任由那些人下去?”   绾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些杂碎师兄不是已经解决了吗?”绾意撩开面前的丝绢,粉色的唇轻轻抿着手中的香茶。每次杀人之后,他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擦拭他的银针,五年来,他杀人的机会很少,唯有一次,有个不怕死的家伙带人硬闯进神仙谷,结果很显然,便是有去无回。   “是他们抓了包子?”绾意轻声问。   “不完全是!”白千离眸光幽暗,“你真是生了个绝顶聪明的小子,胆子比天还大!”   绾意一顿,细细思量一下,便什么都明白,定是叶家那些人忌惮她,便想要抓包子做人质,可是包子这小家伙调皮捣蛋惯了,这次她把他扔给师兄,他不闹腾出些事儿,又怎么对得起他小恶魔的美名呢?因此在纪君眉奉命绑架包子的时候,包子借他们的手离开了白千离,然而中途逃跑,与先前商量好了小白汇合,两人再加一只耗子潇潇洒洒的祸乱江湖!   哪里知道他的这般举动,竟然让一向冷漠疏离的白千离动了怒气,一气之下,屠庄杀人,名剑世家叶家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哄闹,绾意知道叶家一夜之间灭亡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包子现在在哪里?”绾意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叶家如何她并不在意,她关心的人只有她的小肉球包子。   “已经出了郭罗城,已经进了栖凤的国界,现在在洛水城!”包子虽然机智聪明,但是毕竟是孩子,他的身边除了一只耗子,便只有灵智未开的小白,若非是白千离故意放行,他们岂能踏出郭罗城一步。   将包子交给白千离她很是放心,但是出于母亲的习性,从小包子就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她自然有些担心,她知道这孩子不会一生都困在神仙谷,只是她私心里,不想他招惹那些是非罢了,“趁早带他回去吧,这次出来,他也皮够了!”   白千离点头,“那你呢?”   “若不是担心包子,现在我早就在紫云峰上了!”说完,绾意起身便准备离去。   白千离并没有阻止她,“一路小心!”   绾意轻轻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包子,交给你了!”   绾意离开摘星楼,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个人,斗笠下的眉头皱的老紧,她身形一闪,很快便消失在大街上。   而那大街之上,五匹骏马英姿飒爽的行走着,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紫色华服的公子,他面容清冷,惯有的笑意早已被磨平,绾意从没有想过五年后居然还能见到百里凤熙,他愈加清瘦了,眼底有着很深的阴影,他的身边跟着玲珑娇小的海灵儿,粉嘟嘟的模样一如初见,可是眉眼间却透露出些许疲惫之态。   五人在摘星楼门前停下,百里凤熙似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停在门口,朝人群中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他身边的海灵儿发现他的异状,两人低语了几句,一起进了摘星楼。绾意从暗处走出,朝百里凤熙的方向凝望片刻,最终转身离开。   绾意直接出了郭罗城,临行前,买了一匹骏马,快马加鞭朝着紫云峰走去,她越来越觉得雪吟剑的出现定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先是叶秦来了,然后南攻城也来,现在就连已是一国之君的百里凤熙也来了,那么接下来就算是北定中原亲自前来她也不会震惊了。   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绾意终于在第二日的黄昏来到了紫云峰脚下,看着眼前层峦山峰,冲霄入云,仰头望去,连峰顶都看不到,只看到袅袅烟云被霞光镀上了一层艳色,璀璨夺目。绾意在紫云峰脚下盘旋了几个时辰,一直在找上去的路线,可惜紫云峰四周光滑如玉,连树木都鲜少见到,再加上夜幕降临,视线更加模糊了。   绾意坐在马上,不禁有些丧气,夜里气温骤降,绾意知道自己若是有理智的话,定会离开,而不是在这里傻傻的等待。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绾意一夹马腹,躲进暗处。不远处两道人影越来越近,不多时,绾意借着朦胧的夜色看到两个男子骑着骏马朝紫云峰过来,他们的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头颅被掩藏在衣帽之中,绾意看不真切他们的面容。两人在绾意先前站立的地方停住,只见为首的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不一会儿,眼前大亮,那如流星一般的星矢在空中发出响亮的声音,不多时便见万丈悬峰上突然垂下一手臂粗细的铁索。   两人弃了马,试探性的拉了拉铁索,随后纵身一跃,朝顶峰攀爬,很快两人的视线便消失在绾意面前,绾意纵身下了马,玉白的手指覆上那铁索,突然感觉到一阵拉力,她知道铁定是那两人上了紫云峰之后,上面的人在收铁索。   想到这儿,绾意不再迟疑,紧握铁索,让人直接拉上去。   009 夜探上三峰   紫云峰又分上三峰和下三峰,上三峰上乃紫微阁诸位掌座居住的地方,下三峰则是一般弟子居住的地方,越往上地势越加险恶,上三峰和下三峰的阻隔很大,两者之间有一道很长的界限,紫微阁的弟子称之为越仙门,通往越仙门的路比上紫云峰的路还要险峻,四面光洁如玉,常年积雪堆积,就算你想要攀爬都攀爬不上,而且这里连铁索都没有,凡是能上的了上三峰的人,必是宗门的高人。   今夜,原本平静的紫微阁随着那串信号烟花的放射变得不再宁静。值班的两名紫微阁弟子穿着厚厚的棉袄,五指冻得通红,他们正吃力的收回放下的铁索,不知何故,他们发现今日的铁索比平常重的许多。至于为什么会如此的重,那是因为多了绾意。   绾意随着两人的拉扯,渐渐见到了光亮,她极力贴在石壁上,借以隐藏自己的身形,眼看就要上去了,若不想想办法,必然会打草惊蛇,被人当成刺激抓起来。这紫微阁不是江湖上沽名钓誉的帮派,师傅曾经说过若是紫微阁人有企图之心,怕是着天遥大陆早就被他们掌控,可见他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   离下三峰不过一丈有余,绾意目光如炬,四面张望了一番,因看到石壁上那块突起,而兴奋,她敛下心神,足下一个踢腾,整个人与铁索石壁成了一个三角形,她耳尖的听到上面有人在说话,她却只能逼着自己屏气凝神。   “怎么回事?”其中一矮矮胖胖弟子惊呼。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另一个瘦小的弟子回答。   “我先稳着,你去看看!”   “你行吗?”   “让你去快去,再不去老子踹死你!”   “知道知道了!”   瘦小弟子不情不愿的松下铁索,不出意料铁索下垂了不少,先前还嘴里的那名弟子面色涨红的拉着铁索,身子一斜,勾着旁边的柱子。   瘦小弟子骂骂咧咧的走到崖壁,层层冷气扑面而来,底下片片白雾,阴寒刺骨,时而传来呜咽的呼号声,听得男子脸色惨白,急忙后退几步,连拍胸脯,稳定紧张的自己。试探性的再次伸出头颅,底下空落落的,铁索悬在石壁上,被风吹得乱晃。   “哪有什么东西拽着,是风吹的!”瘦小的弟子啐着唾沫,慢悠悠的走了回去,两人合力收好铁索,气喘吁吁的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蹲着。   “倒八辈子霉了,这么冷的天还得在这守着!”那个矮矮胖胖的弟子忍不住抱怨道。   “得了吧!谁让咱们既没本事,又没好家事呢,认命吧!”瘦小的弟子将柴火丢进面前的火堆,那即将扑灭的火堆突然旺了起来,倒影出墙上稍纵即逝的身影。   “什么人!”两人一阵惊呼,赶忙四处张望起来。恰巧遇到今儿个巡逻的入室弟子。   “怎么回事,这般吵吵闹闹的,若是惹了掌座师兄的清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入室弟子自恃甚高,都是些有家事,或者有本事的弟子,哪是他们这些看门扫院的打杂弟子能比的!两人立即堆起讨好的笑。   “是这样的师兄,今儿个真是怪事连连,咱和二胖今儿奉命守着崖索,先是这铁索突然变得老重,咱们两个拼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它拉上来,再来就是咱刚刚突然看到一道影子,着实诡异!”   那巡夜的入室弟子四处张望的一会儿,周围一派寂静,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呼啸的北风,他抡起手上的鞭子给两人一人一下,“好你个小子,自个平日里面偷懒不干活,这会儿拉不动崖索,还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你想吓唬爷,还太嫩了!”入室弟子趾高气扬的一阵痛骂,“你们给爷老实勤快点,这些日子不安宁,这对招子放亮些,若是把一些不该放进去的苍蝇蚊子放进去,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两人满脸憋屈,却不敢反驳,只得低着头任由他打骂,“是是是……”   “还有啊,都给爷安静点,若是扰了掌座师兄的清净,小心爷扒了你们的皮!”那入室弟子作势挥着手里的鞭子,见二人唯唯诺诺着,这才满足。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两人又是一阵赔笑,终于抚平了那入室弟子的怒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的拉着那人。   “是天多冷啊,师兄还是休息一会儿,烤烤火!”瘦小的弟子旋即让了自己的位子,那入室弟子心满意足的坐了下去。   “不错不错,是个眼尖的主儿,知道讨好人!”   “那是当然,谁不知道师兄是咱们紫微阁数一数二的人物,咱们兄弟能得师兄夸奖那是三生的荣幸啊!”矮矮胖胖的弟子立即讨好道,那入室弟子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   “算你小子有见识,不过数一数二不敢当,至少能当个数三!”   “哦?连师兄只能数三,谁还当的起数一数二呢?”瘦小弟子不耻下问。   “那当然是咱们紫微阁两位最年轻的掌座师兄了,你们来得迟,若是早些年来,定能见到两位师兄的风采……”   ……   三人交谈中,丝毫不知道有人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进了紫微阁。   绾意今夜并不打算夜闯紫微阁,熟料机缘巧合,得以入了紫微阁,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最好的探出机会,根据摘星楼给的资料,绾意在这紫微阁可谓是熟门熟路,不得不感叹天下第一情报楼的厉害。   转眼间,下三峰已经给绾意转了大半,她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陡峭的悬崖壁,比上来的那段路更加陡峭,连一丝的坡度都没有,四面被冰雪冻结,简直是寸步难行,难怪江湖人都说上三峰那是给神仙居住的地方,寻常人哪有这么好的功力?   绾意的嘴角微微勾起,眼里迸射出精光,其实想要上这上三峰也不是那般困难!真正难的是要怎么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偷偷上去,不过绾意早在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这点难度若是就难着她,她怎么有资格去最顶峰夺得雪吟剑!   只见她左手掌心中突然出现一把竹筷,这是她离开摘星楼时顺手带着的,右手拿着一个瓷瓶,她轻轻咬下布塞,瓶身一侧,一滴晶亮的水珠滴落在绾意的指尖,轻轻一弹,那水珠直直嵌入冰层中,紧接着竹筷飞射而去,稳稳的嵌在冰层里。   紫云峰的冰层就连熊熊烈火也融不化,但是加了特殊物质的化尸水,这天地之上还没有它融化不了的东西,一路像这样打桩,辅以绾意玄妙的轻功,很快便上了上三峰。   上三峰较之下三峰更加冷清,毕竟有资格进入这里少之又少,绾意看着眼前巍峨的殿门,这便是传说中的越仙门,足下几个纵踢,血色的长袍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很快便穿过越仙门,进入真正意义上的紫微阁,紫微阁九曲十八弯,处处透着玄机,绾意凝神细步,每走一步都要自己观察,她很好奇连摘星楼都没有任何讯息的上三峰到底是什么模样,如今真正踏足,绾意却觉得这楼阁不过如此,但是她并不敢掉以轻心。   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人影,甚至连灯光都没有看到,绾意有些叹气,不禁揣测难道这上三峰不过虚有其表,根本是江湖上夸大的传闻。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绾意看着远处透亮的光晕,眼前一亮,随后却被廊道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给吸引。   她纵身一闪,也不知道进入了什么院子,淡淡的梨花香扑鼻而来,绾意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一片生长在冰雪之中的雪梨,伸手想要触及,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从这一片梨花中穿过,绾意有些讶异的回头,这才发现这里不过是一道虚影,想来是有人用幻术布置的幻影,如今她误入其中,真不知是福是祸!   绾意这五年来,借由恩师之力打通了浑身筋脉,当年银月婆婆过渡给她的功力逐渐被她融化,这也是绾意武功突飞猛进的原因。一般人不论习武多少年,剑法招式记得再熟,但是没有内力也是白搭,绾意得银月婆婆这一机缘,内力浑厚不输那些修炼几十年的人。然而就算武功精进的绾意对这些玄门之术还是没辙,困在原地已经很久,绾意的额头上逐渐出现汗渍。   正当绾意苦恼该如何走出这片梨花林,耳边突然传来幽幽远远的箫声,绾意眼前一亮,闭目细听,想要借由箫声便被方向,熟料这箫声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魔力,绾意面色渐渐有些惨白,身子里面那被困死的火龙欲要奔腾而出,绾意喉咙一紧,一口鲜血喷出,意识陷入黑暗之际,只听到苍老的质问声和拔剑声在耳边响起,那一句“什么人”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绾意辗转醒来,耳边依旧是那悠悠扬扬的箫声,只是少了一分凌冽之气,多了些许柔情,仔细听,你会发现这里面掺杂着些许喜悦和小心翼翼……   010 惊遇北定中原   橘黄色的灯光温柔得摇曳着,绾意睁开眼,常年的警惕性使得她的意识瞬间清明,她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白色眼罩也遮挡不住她眼底精光,她谨慎得朝四周望去,这是一间简单的禅房,干干净净的,空气中还飘着似有如无的墨香,屋子空落落的,绾意眸光所到之处便是一份清冷。   她小心翼翼从床上起身,不远处的桌上放置着她的白色斗笠,脚下步子轻巧十足,胸臆间并没有昏迷时感受的噬魂之痛,她带上斗笠,这么久以来,她已经学会隔着白纱看世间。悠扬的箫声伴着清风穿透屋檐,绾意瞬间凝重起来,她不会忘记自己昏迷前最后的意识,便是听到这带着凌寒杀气的笑声。   谨慎的推开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箫声愈加清晰。绾意驻步细听,突然发现这箫声轻灵入耳,浑厚沧凉的底蕴随着那一个个轻巧的音符流泻而出,与这漫天积雪,野地狂风相呼应,奏一曲思慕之歌,演一段感人之情。   绾意有些困惑,不解这箫声前后截然不同的原因,刚欲求个明白,这箫声突转,如雨打芭蕉,风摧日月,那满心的苦痛哀怨,爱而不得流泻其间,绾意不禁有些动容,一时间忘了动作。   北定中原青衫依旧,一身狂肆的坐在屋檐之上,手里握着青翠欲滴的箫,峰上的凉风吹得他墨发横飞,衣袂飞舞间如一只纵情飞舞的蝶,他眉眼清寒,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廊道上的绾意,霸气的长眉挑着,鼻息间的白雾愈加浓烈,他的气息渐渐有些不稳,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少力气,才逼着自己吹奏完这曲调,几乎是最后一个音符刚奏完,他的身子便出现在绾意面前。   绾意惊愕的看着眼前凌风踏月而来的男子,在看清那人面貌时,身形一闪,血衣飘飞,被风吹得瑟瑟作响,青纱血衣交错而过。北定中原看着空无一物的手,黯然若失,不过很快他便稳定了心绪,幽幽转身,月光打在他幽暗的眸上,绾意一瞬间恍惚看到那眼底盛满的忧伤,她想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不禁自嘲自己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北定皇帝陛下啊!”绾意勾起唇角,凉凉的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显示出她的嘲讽。   北定中原握紧手中的碧萧,隔着冰寒刺骨的风河遥遥望去,皎皎月光下,她的一身血衣刺目非常,语气里面的疏离让一向主宰一切的帝王面上生出难堪之色。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音波被狂风吹得断断续续,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就像土地里埋藏了很久的佳酿,甫一开启,酒香四溢,带着醉人的气息。可惜绾意不是好酒之人,再醇厚的酒香也吸引不得她的注意力。   “那陛下认为我们之间该怎么样?”绾意不答反问,对于北定中原,她总是无法用平常心对待。   “绾意,你变了!”   绾意看着他眼底的笃定,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小北你难道就没变吗?”   北定中原眼神闪烁,面上的清寒之气更加凌冽,小北,多么熟悉又遥远的称呼啊,让人不禁怀恋公主府那段岁月,“只要你想,孤王依旧可以是你的小北!”   “呵呵呵,可惜我不想!”绾意面上一阵狠色。   北定中原脸上一僵,面色有些难堪,眼底迸射出凌寒之气,握着手里的碧萧不自觉的横到胸前,“绾意别逼孤王,你是孤王的女人,虽然当时孤王被人下了毒,但是我们是真正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   “拜过天地又如何,这天地如此不仁,我又何必拜它,你从不曾是我的夫,今后也不会是,至于那洞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夜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北定中原看着她强势的脸,“就算流云祈羽已经死了,你也不肯来到孤王的身边!”   “你既然自称孤王,那么就要对得起那一个孤字!”   “好,很好!”北定中原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女人,强势的宣布,“既然如此,就算抢,孤王也要将你抢到手!”   绾意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长袖一拂,朵朵带血的玫瑰花在她的周身绽放,“那么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北定中原看着绾意突然出手的防备姿态,脸上突然漾起轻柔的笑,“绾意你心里是有我的!”   “……”   “若非如此,刚刚你为何在看清来人是我的时候,突然闪开呢?”北定中原眼底闪过睿智和了然。   绾意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刚欲出言反驳,就见他身形一动,如一道青色闪电朝她飞奔而来,她下意识的身形一闪,却哪快得过北定中原。   身子被桎梏的那一刻,绾意面色一阵惨白,浑身僵硬的连动都被敢动,良久,她才从惊恐中平复下来,不要怪她,是他自己找死。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   头顶传来北定中原的带着轻笑的声音,他大掌一紧,死死的被他护在胸膛,铿锵有力的心跳隔着厚重的衣物传到耳边,那力道让绾意错愕的推开他。   “你没事!!!”绾意不可置信的惊呼。   眼前的北定中原眼底温润如波,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边,他轻巧的取下绾意头上的斗笠,手指覆上绾意眼罩的那一刻,却被绾意阻止。   北定中原眉头紧锁,“有孤王在,你不必再隐藏!”   绾意的手并不放下,反而打开他的手,“放开!”   “不放!”北定中原此刻任性的就像一个孩子,用力的将绾意拉进他的怀里,小狗似的将脸埋进绾意的脖颈,低声呢喃:“还记得孤王说过,既然是你先撞进孤王的怀抱,那么就别想离开!”   绾意身子一僵,记忆浮动,璇玑阁外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晃动,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和北定中原还真相,时间不停的往前走,他们却执拗的停留在过去。绾意的沉默使得北定中原更加嚣张,竟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摇大摆的朝房门走去。   绾意面上一惊,怒喝道:“把我放下!”   “不放,你是我的!”   “放下,我不是你的,我萧绾意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附属品,你认识的那个萧绾意早就死在五年前,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江湖上杀人不见血的狂魔血梨!”绾意在北定中原将她放在床上的瞬间,身形闪动,便出现在方桌对面。   冷面对峙,冰寒之气让人不禁颤抖,北定中原嘴角勾起一嘲讽的笑,两手一摊,将碧萧放在手边,兀自坐了下来,“若是你想出去找死,门就在那边!”   绾意想到先前被困幻境的那一幕,沉默的在他对面坐下,“你是谁?”良久,觉得自己的问题有问题,补充道:“我是说你在紫薇阁的身份!”   北定中原给桌上温酒的火炉里面添了点炭,慢慢抬头看着她道:“你不需要知道,这里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明早就离开吧!”   011 夺剑风波   绾意看着北定中原突然变冷的脸,眉眼间闪过一丝困惑,巍峨的紫云峰,神仙难触及的上三峰,突然出现的雪吟剑,本与江湖毫无干系的四国皇室,最后联想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北定中原,有些谜底轻轻松松被打开,想来这不过是他北定中原狼子野心下的一个诡计罢了,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前来送死!   想通了这些,绾意视线不自觉得触及到床边悬挂着的墨色披风,上面积雪融化出的痕迹异常显目,再联想到今日上来之前,无意间听到那个消息,“想不到紫微阁天赋异禀的掌座竟然是北定国的帝王,真不知道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会引来多大的纷争!”   朝廷中人不得干扰江湖恩怨这本是朝廷和江湖之间不必说的默契,无论这次雪吟剑事件是不是北定中原主使,当凭他如今的身份必会引起一阵不必要的混乱。   北定中原为她斟了一杯酒,雾气缭绕,酒香飘扬,他轻抿一口,暖暖的热气瞬间流窜到身体的每一处,“绾意,孤王有没有说过有时候太聪明不一定是好事!”   绾意看着杯子里面升腾起的热气,并不啜饮,“现在说也不迟,不过就算说了,我也不打算了改!”所以说与不说都没用。   北定中原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不想再讨论这问题,便巧妙的转移话题,“尝尝吧,这是我北定有名的琅琊烧酒,辣的很,哪里像流云的酒温温吞吞的,一点劲都没有!”   绾意笑着摇了摇头,无声的拒绝。   “你不常常怎么知道它合不合你的口水,也许它比梨花白更适合你呢?”北定中原眼神闪烁,语带所指。   绾意端起杯子在鼻尖闻了闻,遂放下杯子,“每个人一生中都在追求一种味道,寻寻觅觅间,有些人很庆幸的很早就找到了,有些人却因为贪心始终不肯停下追逐的脚步,其实她不知道最初的味道才是生命中最纯粹的味道,记得了便是一生!”   “人生漫长,处处透着变卦,就算记得那最初的味道,但是也不该忘了勇于尝试的心,有些酒滋味再好,可是这里没有,咱们就要顺应变化,及早放下,毕竟在这风雨中,能端起这么一杯暖人心脾的琅琊烧酒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一手端起绾意面向的杯子,递到绾意的手心,暖意交融。   绾意握着它,丝丝暖意顺着手心流窜进身体的每个角落,“可惜绾意是个不惜福的人,这酒虽暖,暖的了身却暖不了心,与其这般还不如身心都不暖!”说着,酒杯一横,浑浊的琅琊烧酒便直直倒在地板上。   北定中原眼底闪着丝丝怒气,最终却是隐忍了下来,他慢条斯理的喝完杯中的酒,“天色晚了,就在这休息一夜吧,明日孤王送你离开!”北定中原起身,作势朝门口走去。   “你阻止不了我的!”   北定中原脚下的步子顿住,有些无力的开口,“这怕是由不得你!”说完,跨步离开。   “北定中原!”绾意郑重的唤住他,这是绾意第一次如此唤他,北定中原不禁有些错愕,慢慢转身看着她,正巧绾意也在此刻转过身来。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不可以?”   “……”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可是在你心底,当真是非我萧绾意不可吗?两人之间,最起码便是信任,便是坦诚,不说从相识到如今,单说今夜,你就在我面前耍了多少次的心机!”   北定中原一震,眸光有些恍惚,他站在门边,大片的冷风吹向他的背脊,他越来越沉默,最后默然无语的转身离开。   绾意颓然坐回椅子上,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事情越来越不沿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天遥大陆怕是又不得太平了!   上三峰处处透露着玄机,绾意不敢再乱闯,第二天北定中原果然如他所说,准备亲自送绾意离开,绾意沉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紫云峰。   绾意重新回到了郭罗城,很多江湖人都涌了进来,离侍剑大会不过三日之遥,这里却早已人满为患,想来若是起了纷争,就算是有军队镇压也没用。绾意不知道北定中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郭罗城是北定的交通要塞,商业繁荣,若是出现动乱,北定必会受到影响。明知是败局,他却执意要下这一棋,绾意不懂他,正如他不懂她一般!   她并没有去摘星楼,而是找了一个客栈休息,她知道自己的身后一直跟着北定中原派来的小尾巴,不甩掉他们,自己很难再找到机会上紫云峰,想到这儿,绾意不禁头疼。回到屋子,绾意被子一蒙,便呼呼大睡。   三日后,侍剑大会如期召开,前一晚所有邀请的嘉宾都上了紫云峰,统一安排在下三峰休息。   冬暖阁内,三间相连着的屋子分别住着流云的楚王流云楚生,栖凤的大将军王南攻城,还有萧国的圣灵公主海灵儿,三人一早便关门休息。   北定中原坐在屋子里面,听着巴图的报告,面色凌寒,沉着淡定,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三人身边的随从呢?”   “都安排在了飞云阁!”   “把看守的人都撤了吧!”北定中原一面用指尖敲着桌子,一面下着命令。   巴图虽然不知道主子这么做的意图,但是对眼前的主子他有着百分之百的臣服,因此二话没变便退了下去。   出了门巴图按照北定中原的指示将所有的探子都撤下,但是总觉得不放心,因此在走进房内,外套都脱了下来之后,还是冒着冷风穿上衣服,到冬暖阁外面守着。   一夜无事,却在破晓时分传来阵阵打斗声,巴图寒着一张脸,赶到自家主子的房内却发现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的,显然一夜都不曾有人睡过。   紫云峰顶,染满血气的雪吟剑正扎在厚重的大悲石上,周身剑气纵横,此剑气实为霸道,稍一靠近便会被剑气所伤,雪吟剑剑指苍穹,周身隐隐有电光闪耀,乌云卷卷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一向冷冷清清的清风台此刻却星星寥寥的站着一道身影,他们并不看中央的雪吟剑,而是各占一方寂寞无语,仔细一看这几人竟然是萧国的帝王百里凤熙,流云的平原侯叶秦,还有栖凤的相国澹台云风,以及站在最中央的北定中原。   “孤王没有想到区区雪吟剑居然能让当世的几位豪杰集聚于此!”北定中原幽幽开口,浑厚的嗓音带着粗狂的力道,以破风之势,锐不可当。   “连北定皇帝陛下都来,这等热闹,我叶秦又岂能错过!”叶秦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尽管四周风声鹤唳,依旧不给他看戏的心情。   “大隐隐于市,叶侯爷真是久仰大名了!”澹台云风轻轻咳了几声,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吹走。   “过奖过奖,哪里比得上澹台家的后人啊!”叶秦又是一阵嬉笑。   北定中原并不理会这两人,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沉默不语的百里凤熙身上,“昔日少年丞相,竟然萧国的开国之君,没想到百里兄还有这等雅兴,放着大好河山不顾,来这寻一把无用的废铁!”   “北定兄何出此言,这雪吟剑的秘密咱们都心知肚明,何须如此诋毁?”做了帝王的百里凤熙逐渐养成不动如山的威严,就算面对的是同样为君的北定中原,他也丝毫畏惧。   “诋毁倒不至于,只是这雪吟剑是认主的,就算到了咱们手里也是废剑一把!”   “那朕就不得不怀疑北定皇邀我们前来侍剑的目的!”   百里凤熙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叶秦和澹台云风的共鸣。只见澹台云风一拂身上的玄色长袖,虚弱的开口:“云风出山晚,未曾见识过这雪吟剑的威力,今日奉吾皇之命前来,一来长长见识,二来嘛,势要夺回雪吟剑,这把剑可谓是不详之剑,我国安宁公主便是丧生在这剑之下!”   “非也非也,澹台丞相此言差矣,众所周知这雪吟剑乃是我流云已故祈王的身前之物如何能给你栖凤带回!”叶秦依旧是一脸调笑,像是在耍杂技似的绕着手中的折扇。   “百里兄你怎么说!”北定中原并不理会二人,而是转头问百里凤熙。   “何必这般麻烦,谁有本事拿到手,这剑就是谁的!”未到百里凤熙开口,一道粗狂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紧接着那些被安置在下三峰的江湖人士叫嚣着蜂拥而出……   012 夺剑风波2   百里凤熙唇角勾起,修长的手指捋着发丝,缓缓开口:“江湖事江湖了,北定兄既邀请武林人士前来,那么还是按规矩来比较好!”   北定中原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而后他两手一摊,眉眼含着冷笑,“如此也好!”   霎时间刀光剑影,风卷残云间杀声轰天,雪吟剑的威力他们都有耳闻,曾经流云祈羽执剑扫荡天下,无人能挡,这些事早在江湖上传来了,后来流云祈羽因为女人而丧命断盟台,这雪吟剑便消失无踪,如今这剑出现在紫微阁中,人人都有几乎争夺,这等好事岂能不参与!   利字当头,人性的丑陋在利益面前显露无疑。北定中原等人退出战局之外,闲适悠然的看着眼前的杀局,似乎并没有打算插手,可若是你们仔细看,会发现这四人的眼中精光闪现,看来他们不过是在等待渔翁得利的时机罢了!   天色渐渐明朗,璀璨的光芒穿透厚重的云层,将光和热投射到人间,清风台的战斗愈演愈烈,遍地的尸体横斜着,一道道血流汇聚成河川,直直朝着当中的雪吟剑扭曲,耀眼的红光闪现在天地间,人们都杀红了眼,眼底的贪婪之色尽显,而北定中原、百里凤熙、澹台云风、叶秦四人却退居清风台四角,看着漫天朝阳被血色染红,他们眉眼都不曾皱一下,这也许就是上位者的无情吧!   云烟滚滚,天际一片轰隆,飘渺的雪花应声落下,底下杀红眼的江湖人士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面上湿意一片,他们的脸上尽是茫然之色,一阵狂风扫过,清风台上痛呼声一片,那些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江湖人士手上的兵器落了一地,或扯发乱吼,或捂胸呼号,还有的甚至开始自残……   百里凤熙等人惊愕的看着清风台上的一切,漫天的雪花渐渐停歇,紧接着数以万计的血色花瓣飘飘扬扬的坠落,而这时,伴随着漫天花雨,一条血色长绸当空射来,力道之惊险足以摧石,血色长绸不偏不倚的绕在雪吟剑的剑柄上,四人再不得平静,面色沉着的看着万卷云烟的清风台外围,一道血色身影如东边的朝阳冉冉升起,北定中原面色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现出现在这里的绾意,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脸上陡然升起些许苦涩之意。   百里凤熙将北定中原的反应看在眼底,很自然的将突然的出现的红衣女子归结为北定中原的人,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中自有计量。   叶秦从绾意出现的那一刻,面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手上的桃花扇扇得更是起劲,那模样仿佛他此次前来的目标不是雪吟剑而是绾意。   最平静的莫过澹台云风,他大约知道来人是谁,对于这个安宁公主,他并不了解,只是从这些年的耳闻中大致猜想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绾意轻功卓绝,一路轻巧的上了清风台,狂风吹皱,她的血衣被吹得唰唰作响,整个人就像一只浴血的蝶,飞舞在苍瘠的穹苍下,狂风吹打着她的身躯,雪花与她共舞,只见她握着血色长绸的手使劲一拉,刚刚便躁动不安的雪吟剑慢慢被拔出山石的桎梏。   眼见着雪吟剑即将落在绾意手中,清风台那些内力浑厚的江湖人士立即骄纵起来。   “卑鄙小人,竟然对我等下毒!”   绾意唇角一勾,白色眼罩下的眸充满嘲讽,她是神医刀千骨的弟子,天下皆知刀千骨不仅医术无双,毒术亦无双,身为她的弟子若不会用毒,那才奇怪!   朝绾意怒喝的那是一个粗狂男子,见绾意并不理睬他,心中顿时一怒,面上青紫交加,脚下一踢腾,一把染血的大刀被踢至空中,只见他身子一个翻转,纵身一踢,那刀斩风破云直直朝着绾意袭去。   绾意的动作一顿,背后似是长了眼睛,红影瞬间移动,那刀竟然直直朝着绾意正前方的叶秦飞去。当的一声,叶秦淡笑着一挥手上的桃花扇,那刀突然调转了方向,叶秦云淡风起的在刀柄弹了一下,那刀竟然以来时十倍以上的速度直直朝那粗狂男子飞去。一剑穿胸,男子目眦俱裂,到底都不敢置信他用来杀人的刀最后却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叶秦状似叹息的摇了摇头,“爷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这么一下就死了,真没意思!”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不过,竟然敢偷袭爷的师傅,当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你们当众还有谁想上来送你的,一起来,趁爷心情好,一刀了结,否则过了时辰,爷若是一个不高兴,随意砍个十刀八刀的就别怪爷了!”   此话一出,底下那些跃跃欲试的江湖人士纷纷面上一寒,几经挣扎,终究没有任何动静。   “真乖!”叶秦得了便宜还卖乖,冲着半空中的绾意喊道:“师傅,您先忙着,这些个杂碎若是刚上来,徒儿剁了他们的狗头!”   绾意面无表情的看了叶秦一眼,什么也没说,重新关注自己手上的动作,要想拔出雪吟剑着实浪费力气,尤其是这剑被嵌在巨石更加难上加难。绾意渐渐有些吃力,额头上的冷汗珠刚落下便被冻成冰凌,她不敢掉以轻心,这剑她势在必得。   想到这儿,她再次用力,内力透过血色长绸纷纷注入雪吟剑,雪吟剑似乎感受到她的招引,血光大盛,剑身渐渐脱离巨石,就在雪吟剑即将出世的那一刹那,一道剑气凌空而来,啪啦一声,绾意听到头顶皲裂的声音,转瞬间白色斗笠一分为二,散落在狂风中,银发飞舞,血缎乱飞,倾城容颜落入视线中,那泛着冷汗的剑锋硬生生的停留在绾意的眉心,而那执剑之人紫袍挥舞,墨发漫天,沉蕴冷漠的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握着剑的手颤抖着,薄削的唇瓣蠕了蠕,喜悦的气息感染了每一个人。   “是你!!!”百里凤熙面上难掩喜悦,自从登上帝位之后,这样的情绪再也没有出现他的脸色。   绾意侧了侧脸,看着地上一分为二的斗笠,面无表情的看着两臂之外的百里凤熙,“让开!”   百里凤熙面上的喜悦瞬间冻结,在他还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绾意便从他身边闪过,直直朝着坠落的雪吟剑追去,直到那剑握着手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绾意有一瞬的失神,突然发现这剑竟然是这般的沉重,这上面染了太多的血,有她的,也有他的,握着它,旧日的一幕幕仿佛在眼前回放……   013 孤客银殇   绾意夺了剑,紧接着清风台上也炸开了锅,富贵险中求,刚刚还被叶秦的话震慑住的江湖人士,在看到绾意手握雪吟剑的瞬间立即变得疯狂起来,呼天抢地的朝绾意一拥而上,绾意面色一凝,不由得懊悔自己刚刚下手太轻了,只下了一些两人浑身瘙痒和狂躁的躁痒粉,现在想要在下毒已经是不可能,对方人数太多,而且已经有了防备,此时的绾意无疑成了众矢之的。   长剑一横,剑气升腾,绾意本不想雪吟剑再染血,可惜如今的局势逼着她不得不大开杀戒。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点小事交给徒儿便是了!”绾意还未有所动作,叶秦便挡在她前面,举止一如往昔的轻挑随意,只见他折扇打开,朝人群一阵横扫。   紧接着一时淡漠无语的百里凤熙也加入了战局,绾意感念他的情谊,却无以为报,只能冷漠视之。百里凤熙一剑出击便是一人倒地,没招必中,他身形矫健,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   绾意不再看他们,而是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移到她对面的北定中原和一个白衣男子,她有些讶异这栖凤的来人竟然不是南攻城,不过仅仅一瞬间,她便恢复神智,“你们二人也想阻止我吗?”   澹台云风轻咳了几声,面容有些消瘦,眉目清远,自称一股风流,“不敢,公主若是想要离开,云风自是不敢阻拦,只是云风尚有一句话要对公主说!”   “公主?”绾意讥讽,“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公主!”   澹台云风一怔,收敛情绪,慢慢说道:“云风只想替吾皇带给安宁公主一句话,姑娘若是见着,请告诉她,吾皇一直在等着她回家!”   绾意并没有回答,澹台云风似是也料到这样的结局,径自退了下去。   身后兵戎交接,北定中原与绾意相对而站,绾意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的北定中原,眸光清冷,面色霜白。   北定中原看着她,最后还是他先妥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褪下身上的披风,信步朝绾意走去。温暖的披风有着北定中原独有的味道,绾意想到闪开,却被北定中原一个眼神制止。   北定中原有些笨拙的系着领口的带子,嘴里不断呢喃着,“这么大的人,出来不知道多加件衣服,若是冻坏了怎么办?”温柔的如同久违的夫君对待不听话的妻子,字里行间温情毕露。   绾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她选择什么不说,   北定中原很久才打好一个蝴蝶结,慢条斯理的替她整理衣物。   直到,一道凛冽的剑气劈开两人,绾意看着突然出现的银衣男子,眼底闪着错愕,那男子二话没说朝他扑来,玄色面具隐藏住了他的容颜,满头银发慢舞飞扬,绾意看的有些痴了,直到手上一疼,待她缓过神来的时候雪吟剑已不再她掌心之中。   绾意拔腿便追,银光,血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清风台上,谁都没有发现北定中原突然阴沉的脸,只见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披风,看着领口被剑气劈断的带子,他的面色更加凝重。   匆匆下了紫云峰,绾意站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卷卷黄沙狂扫大地,头顶的日头正盛,热的她恍惚身至火炉,她有些气恼的在原地打转,自从那日雪吟剑落在那银衣公子手中,她一路紧追不舍,却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后来多方打探,只算知道那人是谁。   孤客银殇,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剑客,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迷!   绾意还在懊悔失了银殇踪迹,周围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绾意面色清寒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男男女女,大约二十人左后,为首的那人她认识,正是当日在摘星楼口若悬河的纪君眉。只是如今的纪君眉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笑意,多么几分狠绝,面容有些枯槁,面上满是沙粒灰尘,她等着绾意,眸中的恨意似一片汪洋,瞬间将人淹没。   “你这个歹毒的妖女,我叶家庄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痛下杀手,一夜之间,杀我叶家庄三百八十一条人命,当日纪君眉侥幸逃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纪君眉咬牙切齿的看着绾意,她花了重金买了二十几个杀手,其中大半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今日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全都给我上!”   绾意眉眼一挑,虽然叶家那些人不是她亲自动的手,但是这事也因她而起,因此对于纪君眉将一切罪责加诸在她身上,她也没有反驳,漠然的接受。   二十几人突然扑上来,绾意不禁有些吃力,她虽然内力深厚,但是对战经验却很少,只能一味的闪躲,渐渐有些狼狈。   “妖女,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就知道躲啊!”战局之外的纪君眉笑的猖狂。   绾意面色一凝,朵朵梨花飞出,直击离她最近的几人,一招毙命。本以为遇到这等场面,至少可以震慑住那些人,哪里知道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任务第一,命第二,若是任务失败,他们还是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如此,倒不如博个机会。   敌人有了防备,当绾意的血色梨花暗器再次发射时,明显失了先前的威力,绾意眼底尽是冷漠,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了!   血色长绸飞卷,卷起阵阵黄沙,那些人挥去烟灰,待看清绾意的面容时,只觉胸口一搅,直挺挺的倒地,再不得动弹,她将致命的毒粉下到烟灰中,他们吸进了烟灰,自然命难保。   纪君眉面色惨白的看着地上横陈的尸体,牙一咬,挥着手里的剑便朝着绾意刺来,绾意动也不动,在剑锋即将刺进她胸膛的刹那,绾意手一抬,竟单手接下,掌心一握,一个用力,剑身断成两截。   纪君眉惊恐的看着绾意张开手掌,锐利的剑锋在她的手中,竟然跟废铁一般。绾意唇角勾起笑,手上的金丝手套璀璨夺目,迷了纪君眉的眼。绾意身子一侧,淡漠的开口:“走吧,我不想再杀人!”   这话听在纪君眉的耳朵里无疑是一种讥讽,她狠狠的扔下手中的剑,不甘愿的转身,却在绾意不注意的刹那,直直朝绾意扑去,袖口里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匕首上泛着幽蓝的光,一看便知啐了致命的毒药。   绾意被她扑个正着,胸口一阵钝痛,看着面色狰狞的纪君眉,再看看自己逐渐湿润了的胸口,而后轻轻闭上眼,伸手一推身前的纪君眉,纪君眉还未落地,身子便开始腐烂,最后变成一撮烟灰,消失在空气之中。   绾意随手拔了匕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淡漠的转身。   绾意不知道在这沙漠中行走了多久,她只感觉到脚步变得悬浮,整个人眩晕着,飘飘荡荡就像踩在云端,她的面色出奇的红晕,嘴角渐渐溢出血丝,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血丝竟是黑的,胸前隐隐作痛,蒙着眼罩的眼低头一看,刚刚被匕首刺中的四周隐隐有毒血溢出,染在红色的袍子上就像是打湿了一般。   绾意一个呻吟,整个人半跪在沙尘中,干涸的嘴唇因为呕出黑血而变得湿润,她疲倦的躺在荒漠之中,金色的太阳刺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一点一滴的在流逝,陷入黑暗之际,她仿佛看到流云祈羽正朝着她走来,那么近,那么远。   绾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仿佛回到那一年梨花盛开的岁月,她依旧是她的和亲公主,只是这次她嫁给的是人人称羡的天下王流云祈羽,他们居住在梨园,迎接着他们孩子的到来,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那一剑穿心的绝望,也没有生死两茫茫的挣扎……   是包子声嘶力竭的呼唤将她唤醒的,尽管她很想沉溺其中,可是她不能忘记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血肉相连的骨肉,她的小肉球,承载她和流云祈羽的血脉,她要看着他平安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她还有好多事没错,她不能就这么睡下去,她的包子等着她呢?   绾意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那漫天的星辰,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可谁知道这光离他们有千万年的遥远呢?她挣扎着起身,身上的燥热感已经消失了,胸口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伤口上被人撒了药粉,如今只隐隐泛着痛。   “醒来的话就不要装死!”   正当绾意困惑谁救了她,冷漠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014 出手相救   绾意回头望去,一身冷意的银殇被火光照的透亮,他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树枝,面无表情的挑着柴火,空气中除了呼啸的风声,便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兹兹声,绾意并没有去看银发妖娆的银殇,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银殇脚边的雪吟剑上。   银殇扔了手里的树枝,拿起雪吟剑,起身准备离开,绾意顾不得伤势,急忙从沙地上爬起。两人的视线终于相交,绾意看着那双璀璨如星的银眸,一瞬间有些恍惚,想要上前探究,却被银殇闪开。   “把雪吟剑留下!”绾意的声音出奇的低哑。   银殇抬头看着他,因为背对着火光,整个人像是埋藏在一片阴影中,只见他一挥手中的雪吟剑,状似挑衅的冲着绾意开口:“有本事自己夺过来!”   眼底寒光迸射,胸臆间升腾出一股怒气,绾意一勾嘴角,“那么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出手快准狠,绾意的动作丝毫不因为受伤而减慢半分,可惜却连银殇的边儿都摸不到,一时间怒火升腾,面上渐渐染上晕红。   银殇像是戏弄小孩子似的陪她玩了一会儿之后,连剑都没有出鞘。   远处突然传来狂躁的风暴声,身旁旺盛的火堆像是感到畏惧一般,火舌胡乱逃窜。银殇眉头一紧,执剑挡在绾意面前,“想要雪吟剑就自己来拿!”   绾意有些火大的看着突然逃走的银殇,连忙拔腿追去,一银一红,两道身影好似幻影一般在这荒芜的大漠上来了又走,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炷香的视线,沙漠巨龙无情的横扫了他们曾待过的那片土地。   绾意恼火的看着前方不动如山的银殇,一向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种名叫生动活泼的情绪,离开那片荒漠已经半个月了,这半月里,绾意像是一根小尾巴似的紧跟在人家身后,坑蒙拐骗抢,各种大人小人的招数都使尽了,却连雪吟剑的边都摸不到,着实有些恼火。更让人恼火的是这个名叫银殇的男子明明有机会甩了她,可是他却不急不慢,明目张胆的站在他面前,丝毫不怕她夺剑,摆明了戏弄她!   他们一路朝南走,天气越来越炎热,如今他们正走在流云的一条管道上,两面绿树婆娑,树影斑驳,时不时被风吹得瑟瑟作响,绾意一身红衣看起来清冷孤傲,可若是自己看可以看到那冷漠的脸上正燃烧着熊熊烈火,蒙在面纱后的眼像是在喷射火焰一般,若是眼神能杀人,估计银殇早就被她烧的灰都不剩。   前方的银殇身形挺拔,如远外青松身披银血,千万根银丝流泻而下,及至腰间,走动时,银光闪闪,灿若星辰,他的手里握着江湖人虎视眈眈的雪吟剑,若是一般人早就藏起来了,那像他大摇大摆的带着雪吟剑穿街过巷,丝毫没把那些江湖人士放在眼里。   然而他这么明目张胆的举动自然引来一大堆麻烦,绾意不过是其中一个。   绾意停下脚步,越过银殇的挺拔的身躯,看着那些个急着出来送死的江湖人士,不禁捂额叹息,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旁的树荫下,找一个视线最佳的地方坐下休息,顺便欣赏现实版的武打片。   “把雪吟剑留下,留你一条……”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银殇一道毙命,动作之快让绾意看看啧啧称赞,秒杀,绝对的秒杀。   众人看着领头男子死不瞑目的模样,齐齐倒吸一口气,面上满是惊恐之色,看着银殇的眼神不再是先前的轻佻散漫,而像是见了阎罗王似的,尤其是视线触及银殇手上那本还在滴血的雪吟剑更是恐惧的咽着口水,好几个人更是受不了这种刺激,当场晕倒。   银殇挑起雪吟剑,剑锋指着那些人,平淡的问道:“还来吗?”   一阵尖叫声响,树林的鸟儿似乎也被这叫声惊动,扑腾着翅膀乱作一团。大半的人被他吓得屁滚尿流,跌跌爬爬的朝林中躲去。只有少数几个人人还愣在原地,不是他们胆子大,想留在这儿逞英雄,而是他们反应比一般人迟钝些,再看到身边的兄弟跑的七七八八,这才意识到逃命要紧。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官道上,如今只身下那高大威猛的银衣男子,银殇默默的收起剑,视线似有若无的瞥向树荫下的绾意,信步朝着树林走去,绾意刚欲起身追去,却发现银殇也在一棵粗壮的树下坐下,闭目休息。   绾意收回起身的动作,兀自松了一口气,流云的天气跟火炉似的,这场景不由让她想起,初到流云的那一刻,随意的用袖口擦拭汗渍,凉凉的风似有若无的从树林深处吹出,绾意身上的燥热感渐渐退去,天上的日头也变得柔和许多。   而这时身旁的银殇也有了动作,冷面寒霜的起身,轻轻拂去身上的枯枝败叶,直挺挺的站在树荫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亦或是在深思。   休息了一会儿,绾意轻松的许多,见银殇要走,很自然的起身跟上。   银殇额头微动,银色的眸光中一片幽暗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而这时,身后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急惊风,那风势猛烈异常,卷起地上的枯叶灰尘迷乱人的视线,绾意下意识去挡,直到眼前一片清明之后,愕然的发现不远处的银殇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四个身形矫捷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的玄衣蒙面男子。   其中一人一手拿着剑,一手握着剑弩,而那弓弩上却没有箭。绾意顺着弓弩所指方向望去,惊讶的看见银殇银亮的衣衫被大片的樱红染遍,一个精巧的小箭泛着寒森的冷意,大半没入银殇的血肉之中。   那四人见偷袭成功,便放开手脚朝银殇的攻去,雪吟剑出,一场刀光血影在眼前闪现,这才是真正的武侠大片,先前那个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绾意愣在原地,眸光愈加幽暗,理智告诉她不要去插手,雪吟剑一日在银殇手中,她便一日拿不到。如今这四人做了她的开路先锋,她应该安静的站在一旁看戏,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自己再来一招黄雀在后,到时候谁还能阻止的了她!   可惜绾意想的太天真,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她把自己想的太理智,可是当其中一人的剑锋朝着银殇当空砍下的时候,她还是出手了,朵朵雪梨花漫天飞舞,她化身为妖,带着重重恨意而来,只有杀戮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带着金丝手套的右手直接迎上刺向银殇的剑,咔哒一声,那剑像是泥土做的一般,被她捏成一段一段的,四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绾意,不过一瞬,便又攻了上来……   015 杀人无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四人皆是剑术高手,先前与绾意交手的那些人与之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等级。一对一尚且能应付,一对四却是艰难,很快绾意便感觉到力不从心,动作中开始出现漏洞,眼见着一把森寒的剑锋直刺眉心,绾意被另一人缠住,逃脱不得,幸好银殇前来相救,替她生生接下那一剑,一瞬间绾意恍惚听到剑与骨骼磨蹭的身影,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银殇,两人无亲无故,她救他,多半是为了雪吟剑,而他却不惜性命,以身体为她挡剑,那一瞬间绾意心中五味杂全。   银殇先是中了敌人的暗算,后背中了一箭,看他伤口上流出的黑血,绾意知道那箭头上被涂了毒。经过长时间的打斗,如今怕是毒气攻心,再加上他又为她挡剑,若不及时医治,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她一手扶住银殇即将倒下的身子,银白的牙齿慢慢咬下右手上的金丝手套,光洁如玉的手掌落入空气中,她侧过头,对着一旁意识迷离的银殇问道:“撑得住吗?”   银殇咬紧牙关,努力唤回自己的意识,他一把将雪吟剑插在土地里面,支撑自己的力量,“可以!”   绾意不再看他,“数十声,在我收拾完这些杂碎之前不准倒!”   地上的银殇目光柔和,脸上爬满柔和的光,可惜绾意背对着他没有看到。   绾意不再多说,本来很痛恨自己的满身毒气,可如今她却很庆幸这身毒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的命。运气凝神,风刀凌厉,脚下惊风,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鬼魅的影子,前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就出现在那个先前用暗器伤人的玄衣男子身后,玉掌附上,那男子先前还很错愕,下一秒就像是被人勒住了喉咙,握剑的手下意识的朝绾意刺去,却在触及绾意的那一刻,突然落地,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紧绷的肌肤逐渐出现皱褶,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衰老,青筋暴突。更诡异的是那满头青丝竟然一寸一寸的发白,脱落,面上的肌肤也和手上一样。瞬间白首,那人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从一个精壮的青年瞬间变成白发老者。   绾意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微微勾起唇角,额前的血色梨花鲜艳夺目,那一刻像是注入光泽,手指轻轻一点,樱花般的唇-瓣微微张开,吐气如兰的呵了一口气,那人就像是被风蚀了的雕塑一般瞬间变成粉末,消失在空气之中。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绾意这样让人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不可不说让人惊悚。其他三人也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可是有哪一种惊恐比看着自己瞬间苍老然后灰飞烟灭更恐怖呢?   绾意嘲弄的看着僵在原地的那三人,“想死的就放马过来!”   那三人斟酌了一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要杀的银殇,要夺的是雪吟剑,这凭空冒出来的女子虽然身法诡异,但是看她先前只是旁观,并没有准备动手,他们料定这二人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何不等眼前女子离开,银殇落单的时候再下杀手,这比现在送死强多了。   直到三人离开很久,绾意这才松了口气,先前她是趁着那些人不注意,才能动手,可若是再来一次,他们有了防备,自己连靠近他们身的机会都没有,索性他们被她刚才的举动震慑住,这才给了她喘息的时间。   她收回视线,慢慢投向地上的银殇,语气有点恶劣的开口:“死了没!”   “托你的福,暂时还死不了!”银殇挣扎着起身,拂去嘴角的血迹,面色惨白的看着绾意。   “那就好!”   “哎!”银殇看着突然朝前走去的绾意,突然出言阻止。   “干什么!”绾意有些气急败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般沉不住气。   “你不是要夺剑吗?”   绾意近乎嘲弄的从头到脚将银殇看个遍,忍不住嗤笑一声,“就你这么模样,还干挑衅我!不怕我让你灰飞烟灭!”她扬了扬未带金丝手套的右手,语带威胁。   “给你!”绾意不确定银殇那冰冷的面上扬起的是不是笑,只见一物朝她飞来,她顺手接下,在看到那物居然是雪吟剑的时候,面色一寒。   “你这是什么意思!”绾意语带质问。   “你不是要剑吗?现在剑就在你手中,你大可以离开!”银殇失了雪吟剑的支撑,身子渐渐有些悬浮。   绾意一把将剑扔回去,力道一个没准,银殇跌倒在地上。绾意眼底闪过一瞬的愧疚,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冷漠的转过身,不去看他,那双银眸太过诡异,仿佛能摄入人的灵魂,勾起人潜藏在心底的脆弱。   “我是要夺剑,但是我要光明正大的从你手中夺过来,而不是接受你的施舍,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决一胜负!”   绾意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终究是先妥协,再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银殇时,面色一变,急忙飞奔到他的身边,想要身后触及,却想到自己这诡异的体质,只能隔着老远探探他的呼吸,再意识到他还是活着的时候,绾意一下子虚弱的跌坐在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很害怕,那种恐惧感就连被流云祈羽一剑穿心的那一刻都没有过。   绾意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先稳住自己的心神,套上金丝手套,拖着她朝树林深处走去。这里太过显眼,她不敢保证那些人会不会去而复返。   树木长得壮硕,亭亭如盖,挡住太阳的光辉,越往里面,光线越黯。绾意寻了一个粗壮的树木,扶着他倚在树干上,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他伤口上的毒虽然歹毒,但是难不倒她这个神医弟子,反倒是他胸前的那一剑,刺穿了胸骨,伤筋动骨一百天,就连她有灵丹妙药,这骨头也不是说长好便能长好的。   敷了药,伤口也清洁好了,他的一身银衣被她割的到处是大洞,如今只能微微遮挡住他的皮肤,夜色渐渐暗下来,连最初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了,绾意架起篝火,同时也为他找了些干草,可是让他好好睡一下,连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有多么专注,做完了这一切,绾意也有些累了,便倚在树干上小憩起来。   绾意是被一阵压抑的喘息声惊醒的,她看着被篝火照的异常透亮的银殇,他的面上出奇的红,像是被染上了胭脂似的,绾意大惊,急忙上前探查。视线触及到他胸前的大片血迹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止血换药,又是好一会儿,直到他的烧渐渐退下去,也不再剧烈的挣扎之后,绾意这才安心的整理起旁边的血污。   绾意轻柔捏着手帕,为他擦拭胸前的血迹,手帕在胸前好半会儿,绾意的眉头越皱越紧,只见他蜜色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了一朵血色的梨花,那梨花,绾意看着很是熟悉,就是她每次照镜子时候看到的。先前它被血污竟然,让人不察,这会儿才发现,一模一样的血色梨花,难道是巧合吗?   绾意的眸光中不禁闪现一抹困惑之色,视线从他胸前的血色梨花慢慢移到他的面上,玄色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绾意的手悬在空中,迟疑的朝他面上伸去,隔着金丝手套,大片的热意钻进她的指尖。她面上一惊,颤抖着收回了手,而这时地上的银殇像是感受到什么不安的情绪似的,突然动了动。   绾意怕他再次扯到身上的伤口,急忙稳住他。等他再次平静下来,绾意也没有探究的兴趣,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愈加诡异,隐约着一种牵绊在两人之间建立,她却不想打破。   银殇失踪了!   在绾意不眠不睡的照顾了他一夜之后,他竟然趁着她累睡着了时候,带着雪吟剑消失的无影无踪。绾意心中五味杂全,脑海中混乱极了。幸好这时收到了师兄白千离的飞鸽传书,看着信上的内容,绾意更加沉默了。   花了七天的时间,绾意出现在久违的云都城中,热闹繁华的云都城并没有因为五年前的那场战火而变得衰败,反而焕发生机,变得更加繁荣。   她又带上了白色斗笠,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隔河而生的两岸百姓,纷纷攘攘的人群从身边走过,纷纷向她投注好奇的目光,只觉恍如隔世。她沉默不语的朝酒中仙走去,未到门口,浓郁的酒香便穿街过巷,钻进她的鼻间。这是梨花白的味道,淡香清郁,绾意尝过它的味道,知道她的美好,一瞬间那熟悉的味蕾勾起她满腹的馋虫,脚下步子不禁变得快了些。   谁想到,当她到了酒中仙的时候,掌柜的告知师兄出门去了,绾意不想枯等,便出了酒中仙,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圆咕隆冬的白色糯米团子从巷口溜进了人群……   016 天上掉包子   绾意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一抹柔色,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糯米团子后面,左闪右闪,看着他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最后停在一个粉白院墙角落,绾意隐在暗处,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糯米团子咬着手指不停在高高的院墙边来回转,像是在思索该如何进去似的。突然他眼前一亮,整个人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泽似的,在墙角连敲了三下,就在一团白影闪过,直接钻进糯米团子怀中,左拱右拱像是在翻找什么似的,最后只有失望的对上那双清眸。   “团子你别找了,没吃的,你在里面也没找到吗?”这个糯米团子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包子,自从他设计甩掉小白之后,连温饱都出现了,困难之际他甚至让团子当街卖艺,可惜团子心高气傲,认为这卖艺的行为实在有违作为神鼠的威严,拒不同意,可是为了养活小主子,神鼠团子也干了一般耗子都会做的事儿,那便是偷吃!   包子垂头丧气的坐在草地上,和同样没精打采的团子相对一眼,一人一鼠一声接一声的开始叹气。   “早知道就不把小白甩了,至少可以把卖给人家当丫鬟!”包子捂着肚子十分懊悔,团子吱吱几声叫表示赞同。   绾意刚准备出去,却在听到包子这句话而苦笑不得,不禁为小白祈祷,别给这两个小家伙缠上。绾意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升起捉弄之心。她收回朝他们走去的脚步,转身朝大街上走去。   咕噜噜……咕噜……咕噜噜……   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叫声从包子的肚子发出来,包子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团子,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时一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老婆婆提着篮子从他们面前走过,一股股热气从她手边的篮子里面溢出,香气袭人的味道让一人一鼠止不住的咽口水。那老婆婆似乎也看到他们,突然拐了方向朝他们走来。   豆蔻鲜明的手不期然的捏着包子的双下巴,嘴里啧啧称奇,“真是个好苗子啊,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这儿啊!”   包子被捏的生疼,粉白的肌肤上渐渐出现红印子,若是换在往常,他早就从怀里抓上一把药粉朝那人散去,可是当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触及到篮子里面大包子的时候,包子瞬间改了神色,可怜兮兮的扯着那人的手,小嘴一垮,“婆婆,我好可怜啊!”一阵嚎啕大哭响彻云霄,包子硬是挤出两滴水珠,挂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上。   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顿时软了下来,那老婆婆急忙擦了擦包子眼角的泪珠,小心肝小宝贝的哄着,“小宝贝乖啊,不哭,婆婆呼呼!”   “婆婆您真是一个好人,您是包子见过最年轻最漂亮最善良的婆婆了!”包子见那人慢慢上钩,小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就连身为包子他妈的绾意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狗腿。   那婆婆被包子夸上了一天,烈焰红唇笑的合不拢,身子一颤一颤的,时不时还抖落些许粉尘。包子的小鼻子嗅嗅,努力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哪里知道他是忍住了,可是他怀中的团子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将鼻涕口水全喷到那婆婆脸上。   那人脸色一僵,视线触及到包子怀中的团子时,面色大变,一身杀猪尖叫响起,整个人像是安装了飞毛腿,一闪眼就不见了,包子嘴巴张的老大,足以塞下一颗蛋,黑眸转啊转,在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小肥爪子朝怀中一抓,整个人像是炸了毛的攻击怒瞪犹自揉着鼻子的团子。   团子面色一僵,不经意对上包子恨不得将做成鼠肉汉堡的眼神了,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到嘴的包子就给一个喷嚏喷没了!”包子慢条斯理的陈述让他咬牙切齿的事实,双手逐渐用力,团子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今天我若是没饭吃,就红烧耗子肉!”   几乎在包子手一松之后,团子便颤巍巍溜了下来,逃窜到墙角,身子颤抖试图将自己掩埋起来。   包子气急败坏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腹部就像在唱歌,那音量之高简直就像是在唱男高音,天色越来越暗,他却一筹莫展,虽然聪明机智,但到底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很快便哭丧着脸。   绾意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面上闪过不舍之色,最后却还是妥协了。   包子觉得自己铁定是饿晕了,否则怎么会看见天上掉包子的画面,娘亲曾经说过天上掉下来的永远只会是鸟屎,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拉过团子小细爪,张口咬了一下,在看到团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时候,确信自己真遇到天上掉包子的好事儿了!   他像小狗似的爬了起来,眼里直盯着那粉白白香喷喷的包子,小舌头在嘴巴上舔啊舔,那模样十足的哈巴狗样子,不过他身边的团子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一面呼着自己受伤的爪子,两颗黑玉珠子璀璨如星辰,看着那大包子的眼神仿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包子而是满汉全席,瑶池盛宴。   主宠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确定周围没人会看到他们的囧况后,一人一鼠齐齐朝那包子扑去,哪里想到却扑了一个空,眼看这那包子像是长了腿似的,一点一点离他们远去,这对主宠哪里还肯罢休,卯足了力气便朝着那颗白白胖胖的包子追去。   绾意好笑着拉着手中的线,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白千离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他的身后还背着药箱,想来是因为刚刚出诊回来,连药箱都来不及放下,就出来找她。绾意看着他,头上的发丝有些凌乱,气息也有些喘息,她的印象里面这个师兄就像是没有情绪的冰人一般,连呼吸都是固定频率,此刻这般在常人看来很正常的情绪,在他身上出现却是很不一般。   他看着她的眼神隐隐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绾意像是逃避似的别开了眼,正巧包子已经扑到她的脚下,脸色惊恐的看着他,面上神色莫变,黑眼珠咕噜咕噜的乱转着,绾意最清楚这种情绪,这是他每次做错事想坏点子逃避惩罚时会出现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包子突然低下头,再抬起时,眼底盛满晶莹的泪水,他委屈十足的扑向绾意怀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他这些日子的苦难,“娘亲,宝宝好想你哦,吃饭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也想,总之无时无刻不在想娘亲,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年轻最漂亮最善良最疼宝宝的娘亲,没有娘亲在的日子,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寝食难安,一月不见宝宝真是相思断肠啊!娘亲啊!”包子唱做俱佳,将前些日子偷窥人家滚床单时候所见所闻与全数用上,“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中的四分之三,没有娘亲的宝宝是不快乐的,没有娘亲的宝宝会饿瘦的,娘亲你看,宝宝想你想的……”那句话怎么说的,他那晚和团子蹲墙角听到酸秀才怎么跟一个大姑娘表白的啊!包子使命的想,可就是想不起来。   “宝宝想娘亲想的怎么样啊!”绾意像是看大戏似的努力忍住拍掌称颂的动作。   “宝宝想娘亲想的……想的!啊!”包子眸光大亮,因为想起那话,脸上容光焕发,“宝宝想娘亲想的裤腰带都便宽了,人也变得憔悴无力了!”   绾意嘴巴抽了抽,“包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哦!那天我和团子在一个有很多大姐姐的地方看戏,看到姐姐们见到大叔叔时候就是这么说的,那些叔叔还很奇怪听到姐姐们说自己想他想瘦了,不但不安慰姐姐们,反而直接把姐姐们的腰带抽了,直接压在床上欺负!”包子越想越是气愤,他蹲在墙角听着那些姐姐们不断高声尖叫着“不要……不要……不要插得这么用力……”时,他本想很英雄的踹开房门,来场英雄救美,可是想到那人身上带着武器,包子认为还是等自己再大点再来当英雄吧!   绾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愤愤然的包子,若非白千离在旁边咳了一声提醒她,她估计会这样抱着包子风中凌乱。   “我想包子说的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白千离眼神闪烁,不断用咳掩饰此刻的尴尬。   “没错没错,就是这句!”包子兴奋的大叫,却没看到自己娘亲越来越阴沉的脸,直到整个人悬空,小短腿胡乱踢腾,却挣脱不开自家娘亲的手掌时,包子瞬间蔫了。视线一侧,看着早就“弃暗投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团子,他早在绾意出现的那一刻就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安安分分的进了笼子,上了锁,一边啃着热腾腾的大包子,一边同情着还在负隅顽抗的小主人!   017 男人间的对话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没出生,没了爹啊!娘亲不疼,伯伯不爱,可怜的宝宝,惨兮兮啊!”   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绾意哭笑不得的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唱着凄凄惨惨的歌,她不禁怀疑里面那个小家伙真的是从她肚子里面蹦出来?   白千离敲门进来,看到绾意哭笑不得的脸,皱着眉头听着包子一遍又一遍吟唱古代版小白菜,“你怎么在这儿?”   绾意摊了摊手,满脸无奈的开口:“里面那个男子汉大丈夫说‘男女授受不亲’,就把我给赶出来了!”将包子的衣服叠好,递给白千离,“麻烦师兄把衣服送进去给某个光溜溜的男子汉大丈夫!”   白千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接过衣服便走了进去。   屏风后面雾气腾腾,包子背对着白千离在大盆里面嬉戏游乐,顺便还不忘一展歌喉。木桶的四周溅落满地的水花,打湿了白千离的鞋面,而这时包子突然从水里彭腾起来,溅落的水花大半沾到白千离的衣服,白千离瞬间皱紧了眉头,冷冽的气息从周身散发出来。   包子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伸出水滴滴的小脑袋,视线在触及到屏风边缘的白千离时,突然夸张的用毛巾捂住胸口,一声尖细而高亢的叫声传出。   绾意急忙进来查探,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包子在看到绾意之后,叫喊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高昂,“色狼,禽兽,不要过来!奴家是抵死不从滴!”   绾意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而后怒气升腾的将某个吃饱喝足的包子拎了出来,沉着脸,努力压制胸口的怒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柔。   当包子一脸干爽的被自己老娘拎着出来的时候,早先一直未离开的白千离正在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才一个月,你就把这些好的坏的全给我学了个透,嗯?”绾意平时最舍不得包子,每次就算包子犯错,撒个娇,她嘴上说惩罚,实际上哪里舍得下手啊!可这次不同,绾意是真的怒了,做娘的最恨的便是孩子不成材。包子虽然天赋异禀,聪明伶俐,可这孩子心浮气躁,狡诈多变,不知道像谁,若是她再不管教,以后他铁定学的更坏。想到这儿,大掌对上包子的肥屁股啪啪啪连打三下。   包子蒙了,不敢相信他家娘亲居然真的打了他!捂着屁股,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先前热气蒸腾的,还是涨红的,短暂的呆愣之后,包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的拗性子也出来了,短胳膊短腿胡乱踢腾着,嘴里断断续续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绾意心里一软,但是想起若是再纵容这孩子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会惹出大乱子。他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他再出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因此她只有狠下心来,“你不是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吗?男儿流血不流泪,那你现在又在哭什么!”   包子一时间愣住了,肉溜溜的小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他听到绾意的话,不再哭喊,可是那豆大的眼珠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连一向冷清淡漠的白千离都动容了。手脚僵硬的抱起包子,一点都不在乎那些鼻涕眼泪全糊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他举止温柔,像个慈父一般轻轻拍着包子的肩膀。直到包子的抽噎声渐渐平息,他才慢慢将他拉出他的怀中,神情专注的看着他。   “包子,你是男人吗?”   包子想了想,虽然现在还不算,但是早晚他都会长成一个男子汉,于是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师伯就跟你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   包子看着他专注的眼神,一瞬间感觉到自己高大的许多,他一抹脸上的泪水,“师伯请说,包子是男子汉!”   “包子认为什么样才能算是男子汉呢?”   包子凝神思索,“娘亲说男儿流血不流泪,男子汉就应该顶天立地!”   白千离点了点头,“包子说的很好,但是包子知道师伯是怎么理解的吗?”   包子摇头。   “师伯认为要成为男子汉大丈夫首先要做到的便是不能让女人流泪!”   包子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虚掩着房门。   “娘亲被你气跑了!”   包子丧气的低下头,“师伯,包子是不是不乖啊!”   白千离点头,“是!不过师伯知道包子不是故意的!”   “可是娘亲会不会不理包子了!”包子软糯的声音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脆弱。   “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包子的人便是你娘亲,娘亲会生包子的气也是因为爱包子,包子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就算是所有人都背弃包子,只有一个人就算是牺牲性命也会保护包子!”   “我知道师伯说的是娘亲!”   白千离宠爱的摸着他的脑袋,赞赏的开口:“包子真聪明!”   “其实包子什么都知道,包子只是贪玩罢了!娘亲平时冷冷冰冰的,包子经常看着娘亲一个人在发呆,婆婆说娘亲是在想念爹爹,包子没有见过爹爹,但是看着娘亲这么想爹爹,包子很心疼娘亲,每次包子调皮捣蛋的时候娘亲都会暂时忘了爹爹,包子只想看着娘亲笑!”   门外的绾意一阵动容,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的包子,她可怜的孩子,里面的对话依旧在进行,绾意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捂着嘴巴,冲进了无人的庭院,无助的看着天空,试图在天际找到那颗最璀璨的星辰,她知道那是他最爱的人。   “祈羽你知道吗?我们的儿子真的好乖!谢谢你,送给我这么美好的礼物!”   “娘亲~~~”包子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绾意背脊一僵,随后便软了下来,慢慢转身,朝包子招了招手,包子的小脸瞬间大亮,急吼吼的扑进绾意的怀中,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娘亲……”   这软软的身躯抱在怀中,胸膛那空落落的地方瞬间填满,她不再恨了,在上苍将她的包子带到她身边的这一刻,恨便被爱淹没。   “娘亲娘亲,都是包子不乖,包子保证以后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软软的小手拂去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白色眼罩竟然被泪水打湿。   “包子很乖,是娘亲不好!”绾意含泪摇头。   “谁说娘亲不好,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包子最喜欢娘亲了!”苦难过后,有这等甜蜜在等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母子俩情深依依,谁也没有发现一抹暗影从墙角里稍纵即逝……   018 流云笙歌病重   “包子睡了?”白千离轻轻推开门,轻声问道。   绾意抬起了头,对他比了一个小声点的姿势,而后视线重新回到床榻间睡得安详的包子,为他压了压边角,留恋不舍的起了身。   两人出了寝室,来到外间桌子旁坐定,橘黄色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好长,倒影在希白的墙壁上。白千离看着两人重叠在墙上的影子,面上是少有的挣扎凝重之色。   “白天真是多谢师兄了!”绾意率先开口。   “不必!包子是个好孩子!”他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个安然入睡的孩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你有没有想过给包子再找个父亲?”   绾意有些讶异的收回视线,神情专注的看着白千离。白千离并不躲避她的目光,而是眼神坚定的等待她的回答。   绾意摇了摇头,“我有包子就好!而且像我这样的,连人都接近不了,这种事我不会考虑,也不想考虑!”   “看来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白千离解释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包子需要一个父亲,也渴望享受父爱,这些日子包子一直在外游荡,你难道真不想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青楼那些地方吗?”   绾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谁跟他说的,只要娘亲再嫁,他就会有爹爹了。因此他这些日子到处乱转,就是为了给你选丈夫,给自己选爹爹!”   绾意有些错愕的顿住,不自觉的看向包子的方向,眸光暗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真的……这么想要一个爹爹吗?”   “每个在包子这么大的时候都会渴望父亲的爱,包子的成长缺少不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是吗?”绾意迟疑的低下头,   “师妹你看墙上的影子,”绾意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父母!”   绾意看着一向清冷的白千离,他的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火热。   “抱歉师兄,请恕绾意不能答应!”情债难还,五年的时间让她明白,最温柔的慈悲便是明明你对他无心,却给了他希望。“包子是需要一个父亲,但是我不需要一个丈夫!”   “绾意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白千离叹了一口气,“师兄这一生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换句话说,师兄要的只是一个孩子!”   “你的意思是?”绾意怀疑的问道。   “没错,我就是那意思!”白千离了然,看来绾意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他对情爱之事单淡薄,却对包子有着超于一般的感情,或许是两人同样的遭遇导致了吧,只觉得两人之间异常的亲昵,因此他才存了收包子当义子的想法。   绾意深思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等这里的事儿了结了我们就回神仙谷,到时候请师父做主吧!”   绾意既然这么说,便代表她同意白千离的建议。白千离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激动了握上绾意的手,郑重的承诺:“放心,我一定将包子包子当成亲生骨肉的!”   绾意抽回手,刚入说些什么,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什么人!”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这时房门传来小二的声音。   “公子,夫人,小的给您送吃食来了!”   绾意看到白千离起身打开门,小二捧着托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放下食物,堆着笑冲绾意说道:“夫人真是幸福,不但有这么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这么细心的丈夫!”   绾意有些错愕,知道小二误会了,也不打算解释。   白千离打发了小二,便坐回位子上,细心的为她布菜,“吃点吧,晚饭时候光忙活包子了,你都没吃多少!”   绾意接过筷子,并不矫情,“你要不要也吃点?”   白千离摇摇头,“不用,你知道我都是过午不食的!”   绾意不再强求,兀自吃了起来,而白千离却不动声色在旁边守候,时不时为他布菜,这幅画面看在外面眼底当真是郎情妾意。   窗外夜色皎洁,虽然不是十五,但是今日的月亮却是异常明亮,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一道银光从粗壮的梧桐树上稍纵即逝,浅浅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银光闪过,取而代之的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黑影紧随那银光追去,白影则是落在那银光停留下的树干上,朝下望去,透过窗棂正巧看到那幅郎情妾意的模样。   从灯火通明的街市到荒草萋萋的云都城外,黑影穷追不舍,银光左闪右闪,终于那道银光在意识到甩不掉黑影之后,慢慢减缓速度,落在空旷的草地上。借着星辰光辉,倒影出银殇孤独挺立的身影。他耳朵一尖,不回头却知道来人已经停在他七步之外。   黑影慢慢站定,隐藏在黑暗中的头颅轻轻抬起,这人竟然是楚王流云楚生!江湖剑客,朝廷亲王,这两人穷追不舍,站在一起的模样着实令人好奇!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银殇的声音比这月色还要寒冷,暗夜中,瑟瑟的风吹树叶声不绝入耳,雾隐西斜,树影破婆娑,偶尔有狼吼鸟叫。   “回去见他一面吧!”流云楚生的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苍凉意味,似在恳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该知道我的性子,既然决计离开,便不会再回去!”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决绝!”流云楚生还欲试图劝说。   “你走吧!就当没见过我!”   “你……”   刺啦一声,银光闪现,寒冽的剑气挡住他的去路,流云楚生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雪吟剑,终究什么也没有做,看着银殇离去。   叶秦追了上来,桃花扇摇曳生辉,好一派风流公子哥模样。他拍了拍流云楚生的肩膀,嬉皮笑脸的劝慰道:“不必你这么费心,你们家那位自有主张,你啊还是回去抱老婆吧!”   流云楚生看了他一眼,幽暗的眸中写满苦痛与了然,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绾意受不住包子的闹腾,一大早便起了身子,先将他家小包子打扮成帅气小伙,娘俩一手拉小手一起出了门,大厅内白千离早就准备好早餐就等着他们了,团子缩在左边,抱着一个大包子啃得满脸肉渍,包子魔爪伸出,一把将团子扔进粥碗里面“游泳”。   绾意无奈的摇摇头,任由两个小家伙闹腾,视线投向纤尘不染的白千离,“师兄早!”   “师妹早,坐下吃早饭吧!”   “嗯!”绾意点头坐下。   绾意喝了一口粥,视线触及到白千离身边的药箱,不禁问道:“师兄今日要去问诊吗?”   白千离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嗯,就是信里面提起的那人,你要去吗?”   绾意沉默不语,并不作答,魂不守舍的搅-弄着碗里的粥。   而这时外面几顶官轿从门前走过,大厅内的其他人开始了每日一闲聊。   “这些个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哪天不是到午时后啊!”   “估计是今天又辍朝了!”一个像是知道些内情的书生摇头叹息。“你们难道忘了前些日子广招天下神医的事儿吗?”   “这之后没动静,不是说陛下的病给神医看好了吗?”前些日子云都百姓谈的最多便是一向勤奋的陛下突然病倒了,诡异的症状连宫里的御医都没辙,这才张榜纳贤,广招天下神医,不过后来听说神医的弟子出现,陛下的病好了,怎么会又辍朝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啦,听我在宫中当差的亲戚说,陛下这病没希望啦,先前不过是回光返照!”   “呸!别乱说话,小心被人抓了去!”   ……   白千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绾意身上,见她兀自喝着粥,似乎这些消息对她并无触动。直到两人吃完早餐,宫里面的人也来接了,白千离这才不得不准备离开。   “我可能有几天不能回来,若是你等的不耐烦,便先回谷吧!”先前因为要等他,他才会一直在皇宫和客栈两边跑,现在她既然不愿进宫,那么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他也可以安心的住在宫中,专心研究流云笙歌的病。   绾意没有说话,带着包子回了房。   白千离不再多说,在宫人的催促下出了门。   “神医,请上马车!”小太监弓着身子催促道。   白千离点了点头,径自上了马车,拉开布帘,惊讶的发现绾意抱着包子等候多时了。看着二楼大开窗户,白千离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师伯,还不快点进来,包子和娘亲等你好一会儿了!”自从那场男人间对话之后,包子对这个比冰川还冷的师伯改观了许多,甚至偷偷燃起让师伯成为他的爹爹。   白千离见包子热情洋溢的表情,一双水亮清眸一闪一闪像萤火虫一般,他弓身进了马车。包子是个行动派,既然有了想法,就要立即执行,二话没说的“抛弃”了他娘的怀抱,一把扑进白千离的怀中,小哈巴狗似的缠着白千离卖乖。   019 再入深宫   宫门沉沉深四海,车轮滚滚,一路到达了甘泉宫,透过半开的窗口,看到这看似熟悉却永远陌生的地方,绾意默然无语的闭上眼睛。   “神医,您可来了!”一直在甘泉宫门口转悠的李公公,一见到去接白千离的马车到了,老远的便跑了过来。   布帘开启合上不过一瞬之间,白千离冰寒着一张脸,带着他的药箱出了马车,李公公立马围了上来。“李公公里面是我的师妹和师侄,带他们去我住的院落,不要打扰他们!”   李公公沉默一会儿,审视的看着紧闭的布帘,按理说来历不明的人是不能放进宫中的,但是之前陛下便有交代一切按照白神医的要求,这会儿陛下还指望着他呢,就算再不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主找了个小太监,将两人引到甘泉宫附近的沁云阁,自己跟在白千离身后,催着他赶紧去看陛下。   绾意看着闲不住的包子,如今嘟着嘴巴想要出去溜达,不禁失笑,“宫里不是你能闹腾的地方,若是惹了事端,小心被人做成肉包子!”   包子小嘴嘟得更高,委屈十足的看着一脸坏笑的娘亲,“娘亲~~~”可惜自家娘亲根本不吃他这套,径自闭眼休息,他也只能默不吭声的坐在一旁逗弄团子。   马车外人影闪过,一袭绛紫色宫装的凤红鸾迎面走过,忍不住看了几眼,开口询问身边的瑶琴,“这是谁家的马车,这般大胆竟然敢驶进甘泉宫!”   瑶琴扶着自家主子,朝那马车看了一眼,“回禀主子,这是去接神医白千离的马车,想来那里面坐的是神医的家眷吧!”   凤红鸾又看了几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心思缜密的她悄然在心底留个底,“等会儿找人打探打探吧,若真是神医的家眷,能照应便照应,莫让咱皇家失了体面!”   “是!”瑶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意思,当头应下。   甘泉宫中,宫女太监在门口站了一团,却不敢离开一步。李公公守在龙榻之前,看着一个细线从紧闭的帷幔中拖出,线的一头系在虚弱的帝王手腕上,另一头则安静的在神医白千离的指尖。悬丝诊脉本是太医避讳男女之别而不得不用的法子,这个年轻的神医一来便是用这法子,他本以为这人是忌讳陛下的龙体,后来-经过几日的观察,真正原因是这位怪医的有着很严重的洁癖!   自从这怪医进来之后,已经有还一会儿了,却始终没什么动静,李公公急的汗流浃背,可是又不敢吱声,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不一会儿,终于见那怪医收回丝线,他急忙上前询问:“白神医,陛下这病……”   白千离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什么也没说,也不准备开药,这可真是急坏了李公公。   “小李子!咳咳!”苍老虚弱的声音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从明黄帷幔后响起。李公公瞬间迎了上去。   “陛下,您醒了!”   “扶朕起来吧!”   李公公有些为难,“陛下,太医说了您这病受不得半点风寒!”   “没事,不是有神医在这儿吗?”   李公公见白千离并没有阻止,急忙拉开帷幔,流云笙歌突然进入众人的视线。五年不见,昔日呼风唤雨,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虚弱连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散,两腮血肉全无,深深的凹陷进去,面上骨骼凸起,流云家特有的凤眸沉如江水,泛着幽暗的光。   李公公将他扶起,他背倚在软软的床垫上,看着一旁收拾东西的白千离,“她来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白千离并没有回答,流云笙歌却在他的沉默中验证了自己的消息。   “好好好,终于来了,五年了,审判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与其担心那些,不如看看怎样才能多掉几口气!”白千离忍不住出言刺激。   “白公子,朕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在没安排好一切之前,他不会这么容易死,他的一生就要走到尽头,但是他不后悔,因为很快便会与那人团圆了。想到这儿,昏黄虚弱的脸上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   白千离并没有出言反驳,他知道流云笙歌自己也知道他这具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如今不过是空吊着一口气罢了!   “小李子你想先下去!”流云笙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遣退所有人,有些话他要私下跟白千离说。   李公公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甘泉宫内就剩下白千离和流云笙歌两人。   “白公子,朕有一事儿相求!”   “你对我有恩,师傅让我出谷,便是了却这段恩情,有什么事儿说罢!”那些个陈年往事他不想再提,只想早日了却这里的事儿,寻一个清净地,再不问世事。   “朕还有很多事儿要做,不想总是躺在这张龙床上!”   “何必如此作践自己?”白千离有些愤然。   “你不是朕,怎知朕是在作践自己呢?”   白千离看着他,良久只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明日午时”四字,面无表情的背着药箱离开。他身后的流云笙歌却淡淡的笑了,他知道他答应了,最后的那四个字便是告诉他时间。他已经是垂死之人,能让身子恢复如初,药食已经没有用,唯一能用的便只有毒,只是这代价却太残忍了,可是对他而言,有什么比活着更残忍呢?他已经毒入骨髓,救不了了,既然如此,何必继续用毒,至少他走的时候能够安心点!   白千离回到沁云阁,包子肩上蹲着团子,两个小家伙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门边上发呆,远远的看着白千离回来,包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直直朝白千离奔去,那模样就跟狗看到骨头似的。   “师伯~~~包子想你想你好想你哦!”包子的小嘴巴像是涂了蜜似的,水亮的清眸眨啊眨,透露着狡黠。   白千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包子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师伯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嘛嘛嘛!!!”包子委屈十足的对手指,白千离看着他有捂额的冲动。   “好了快说吧,不然给你娘亲看到你这副模样,你的小屁股又要遭殃了!”白千离好笑的看着包子面上一僵,条件反射的用小手捂住肥肥的屁股。   “师伯,人家就是很无聊吗?娘亲又不准包子出了这院门,包子都要被捂成馊包子!”   “好了,小调皮蛋,明天师伯带你出去玩!”白千离想到了那个一生悲苦的男人,再看看包子,也许这会是他最后的安慰!   “师伯,你最好,包子第三爱你了!”   “为什么不是第一!”   “师伯笨,第一当然是娘亲!”   “那第二呢?”   “第二当然是包子的爹爹,娘亲最爱爹爹,那么包子也爱爹爹!”白千离看着他的童言童语,心中一阵柔软。   020 旧时亭台深宫怨   白千离打发了包子去别处玩,便想着去找绾意,寻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的踪影,白千离隐约知道她是故意的,毕竟这深宫对于绾意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转身回了药房,既然答应了流云笙歌,有些东西就要提前准备。   天色渐渐暗了,宫门深处早早的悬挂起大红灯笼,绾意一身血衣妖娆魅惑,穿梭在黑夜之中,旧时亭台还在,人事却全非。不知不觉来到这半心亭,无边的风潮呼啸着,粉色的纱幔摇曳着,万顷碧水,涟漪点点。   绾意站在暗处,刚想去看看,却警惕的发现亭内居然有人,绾意细细一看,惊讶的发现那人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天妃,流云寒已经死了,这个荣宠半生的妃子终究难不过老死深宫的下场,看到她,不禁想起十八皇子流云陌琛,断盟台一役后,他被流云祈羽所伤,气若游丝,怕是无命见明日。   想到这儿,绾意也失了去半心亭看看的兴致,转身往沁云阁的方向走去,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踩到枯枝,引来守在亭外的宫人的注意。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绾意欲要跨步离开,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刀锋阻止。绾意抬头,由于她身在暗处,又有眼罩蒙着,来人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反而她借着远处的灯光将那人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个面貌平凡的侍卫,三十来岁,走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发现的那种。但是绾意却对他起了警惕之心,自己来了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他,他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一般,绾意还没反应过来,那刀锋便抵在绾意面门前。   绾意不想招惹是非,身形一闪,红影横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中,空留下一道血色身影。   “云侍卫,是什么人!”绾意走后,先帝的天妃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来。那被唤作云侍卫的男子收回了刀,面上沉重的看着绾意离开的方向,还没回答,便见那天妃惊恐十足的看着绾意离开的方向,尖叫:“啊!是他,是他,是流云祈羽啊!!!”   “娘娘,娘娘……”李嬷嬷急忙安抚她,“娘娘您看错了,那怎么回事祈王,祈王爷五年前便没了!”   “没错,没错,就是他!只有他喜欢穿红色!”天妃笃定的开口。   “娘娘,娘娘真的不是祈王爷,属下虽没看清她的面容,但是依照身形,那人当是一女子!”   “女子……女子……红衣……红衣……”天妃呢喃着,突然眼露惊恐,尖叫道:“是她,是她,是她,她来找本宫索命了,陛下……陛下……陛下在哪里啊?”   李嬷嬷面有难色的安抚着,可惜天妃像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似的,一刻也不消停,李嬷嬷知道这人找的不是现在的陛下,而是先帝,可是先帝已经薨逝将近六年,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她家主子便疯疯癫癫时好时坏,就连十八皇子也不见了踪影。幸好陛下仁慈,否则依照太后对她家主子的恨意,主子哪能活到今天。   她家主子的时代已经过了,她们在宫里的日子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若是任由主子瞎折腾,到时候引来其他人,怕是又要招惹事端了。想到此处,她也顾不得主从有别,一把打晕了她。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太后和鸾贵妃在前面散步吗?”尖细的声音带着愠怒突然想起,李嬷嬷一眼便认出来人是谁,不正是太后身边的小邓子嘛!这人平时狗仗人势惯了,这会儿看到他们,也是一副尊卑不分的模样。   “哟,这不是李嬷嬷吗?您怀里的这人是谁啊!”   “瞎了你狗眼,太妃娘娘在此,还不知道拜见!”李嬷嬷知道这人是故意问的,这姓邓的经常奉太后的命令来找他们麻烦,又怎么不认识太妃呢?   “原来是太妃娘娘啊,小的拜见太妃娘娘!”他脸有愠怒,不情不愿的跪下,那双贼眼却死命的朝李嬷嬷怀中望去。   “大胆,太妃娘娘的容貌也是你敢随意张望的,不想活了!”李嬷嬷怒斥,如今自家主子神智不清,太后又在附近,她得快些打发这狗奴才。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见太妃娘娘一直靠在嬷嬷的怀里,出于担忧这才看的!”他径自站了起来,这会儿明目张胆的看着,“太妃娘娘身份尊贵,先帝不在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才身为太后身边的人,若是见着当做没见着,不是给太后找短吗?”   “太妃娘娘身体不适,嬷嬷我这就带她回宫休息,不敢劳烦邓公公!”说着就要离去,那邓公公虽然想找茬,但是想着太后和鸾贵妃还在候着,这口气也只能憋在胸口。   李嬷嬷扶着昏睡过去的天妃从邓公公身边绕过,而这时,许是先前下手轻了,这天妃竟然醒了,又是一阵大闹,嘴里不断尖叫着,“她回来了,她来找本宫报仇了”之类的话,李嬷嬷想要故技重施,却已是来不及,就见这天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李嬷嬷的怀抱,朝前狂奔,正巧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太后和凤红鸾。   太后被撞到在地,一群宫人跌坐一团,一阵混乱之后,太后面色阴沉的看着来人,怒喝一声:“来人啊,将这疯女人给哀家拿下!”   大内侍卫领了命,不消一会儿,便将天妃挟持着。   “谁把她放出来的,哀家不是有命令吗,命她不得踏出紫苑阁一步吗?”   李嬷嬷当即跪下,“太后娘娘恕罪,是太妃娘娘自个趁着宫人们不注意溜了出来,奴婢这就准备将她带回去!”   太后冷哼的一声,而这时天妃突然抓狂得指着太后尖叫,“啊!你不要过来,墨雪伊不是本宫害死你的,冤有头债有主,是她,是她,是她下的毒!”   太后面色愠怒,眼底闪过一阵阴狠,“放肆!宫里清净之地,岂能容你在此发疯,既然你不想好好呆在宫里,来人啊!传哀家旨意即日起,将太妃玉冰心移出皇宫,赐住修兰院!”   “太后娘娘恕罪,太妃娘娘不是故意的!”李嬷嬷也慌了,这修兰院是什么地方,住在那里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好个忠心的奴才,既然如此你就和她一起去吧!”说完拂袖而去。   021 叫我包大爷   宫苑深深这些事每日都在发生,尤其是这天妃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妃子,就算再受宠又如何,现在不过是个夫死子散的疯女人罢了!天妃被逐出皇宫的消息,一觉醒来,便无影无踪,让人不禁怀疑这事儿有没有发生。   沁云阁餐桌上,绾意和白千离面无表情的吃着早餐,唯有一旁的包子急的跟什么似的,早早的扒干净碗里的粥,急吼吼的看着慢条斯理喝着粥的白千离,那双清眸圆润透亮,灵动非凡,闪着期待的目光。   他在这沁云阁闷了一天,连沁云阁有几只耗子都摸清楚了,若是再闷上几天,怕是他就要和这些耗子发展革命友谊。好不容易熬过了憋闷的一天,他可没忘了师伯昨日回来答应他的话,因此今天绾意进去唤他起床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小家伙早就穿戴整齐,急吼吼的扑进白千离的房间。   包子他觉得自己等的花儿都谢了,终于看到白千离放下碗筷,他立马跳腾起来。绾意见他如此,径自顾着碗里未喝完的粥,瞟了他一眼,包子立即安安分分的坐下,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千离。   终于绾意也放下碗筷,宫人们手脚麻利的收了碗筷,白千离缓缓开口:“昨天一天包子闷坏了,今天就让他跟着我吧!”   绾意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嘴角的粥渍,淡淡的看着他,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知道他要把包子带到流云笙歌的身边,这点自从进宫的那一刻,绾意就预料到了,只是她没想到是有白千离将包子带到那人的身边,“师兄,你懂我的!”   “以那人的精明,怕是早就知道你来了,他们早晚都会见面的!”   “我知道!”绾意看向一旁的包子,慎重的问道:“包子,你也想去吗?”   包子看到自家娘亲的眼神有些怔住,可是一想到还要待在沁云阁,立即郑重的点了点头,“娘亲,包子好闷哦,包子保证跟在师伯身后会乖乖的,你就让包子去玩嘛!”   听了自家儿子的话,绾意迟疑了一会儿,绕到包子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完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肥屁股,“去吧,不要调皮捣蛋,要听师伯的话,知道吗?”   “耶色!”   绾意看着自家儿子不伦不类的军礼,心里想笑,却被那些沉重的情绪给掩埋。她目送两人离开,直到很久才收回视线,看着脚边陪伴着她的团子,苦涩一笑,“团子,若是可以,我真不想回来!”   回应她的是团子一声虚弱的吱叫。   今天的包子可谓是精气十足啊,雪白的对襟袍子外特地穿了一件红色绣花马夹,先前还是老老实实的,一出绾意的视线,那调皮劲就显示出来了,蹦蹦哒哒的走在白千离的前面,这边拈拈花,那边惹惹草,就连路边的蚂蚁搬家他都要蹲在地上研究一会儿,白千离看着他这副兴奋劲头,冷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自幼的遭遇让他看透了人事,看凉了人心,对诸事都很淡薄,他早已决意出家,若非绾意的出现,这会儿恐怕他早就寻了一出古刹,皈依佛门。他自小跟包子并不亲近,但是却总是忍不住心疼这孩子,他这一生怕是不会再成家立业,不过有这小包子在,他想着尘世生活也不会太枯燥。   很快便到了甘泉宫,李公公早就在这里张望多时了,刚准备迎上去,却撞上了蹦蹦跳跳的包子,两人撞做一团,齐齐跌倒在地。   “哎呦喂!哪儿来的不长眼睛的东西,连杂家也敢撞!”李公公兰花指一翘,面上皱成一团,视线对上不远处粉粉圆圆的小肉-团子之后,喉咙里面像是塞了鸡蛋似的,一个字都蹦跶不出来。   包子也给他撞到晕晕乎乎的,一阵呆傻之后,突然意识到他被骂了,娘亲说过,咱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怎么能被人平白无故的骂!顿时怒不可遏的跳起来,小肥腿朝那爬爬撞撞准备起身的李公公的屁股就是一脚。   “啊!”李公公瞬间跌了个狗吃屎,包子知道自己惹了祸,蹬着小腿就朝白千离跑。   李公公这回可真是怒了,先前念及这还是个孩子,这会儿被当众踹了一脚,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宫里混啊!   “哪家的小兔崽子,爷爷的屁股你也敢踹,不想活了,今儿个若是不收拾你,杂家就跟你姓!”李公公两边袖子一抹,一副凶神恶煞样子。   白千离把这一切看到眼里,再看看撒腿跑到他身后的包子,面无表情的伸手将包子拎了起来,递给李公公。“李公公请便!”   李公公就算眼再拙,也猜到这小家伙怕是着白神医的师侄,陛下的安危可还系在他身上,他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得罪了白神医,否则有他好果子吃,刚想息事宁人,哪晓得这白神医一把将这小肉-团子丢给了他,径自朝甘泉宫走去。   包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师伯给卖了,欲哭无泪的眼对上李公公错愕万分的眸,粉白的小脸涨的通红。   李公公还在迟疑该怎么办,这会儿到了甘泉宫门口的白千离突然一个转身,“对了,李公公,这小兔崽子的爷爷你可担当不起,他的姓也不是寻常人能随的!”   李公公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端详着怀中的小肉-团,这眉眼,水亮清澈,他活了大半辈子,只看过一人有如此透亮的眸,那便是安宁公主萧绾意,还有这小模样,跟他伺候了大半辈子的主子是多么相似啊!他要哭了!   白千离一进甘泉宫,扑面而来便是浓郁的药味。流云笙歌虚弱的倚在龙床上,闭目养神,许是听到脚步声,慢慢的睁开眼,见到白千离如约而来,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白千离直接将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他,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帝王的寝宫。   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坐在寝宫外的厅堂内,宫人们早已准备好茶水,他面无表情的坐下,这时就见包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点头哈腰,满脸讨好的李公公。   包子看到自家的师伯,很是气愤的坐在他的对面,李公公立即将糕点什么的朝他面前端,包子这小家伙特会拿乔,但也知道见好就收,不情不愿的接过糕点,不一会儿一双清眸便眯成眯眯眼,小脸上吃的跟花猫似的,终于吃饱喝足了,包子小朋友也要开始算账了。   “师伯,包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包子瞪了很久,他家师伯却岿然不动,只得先开口。   “是吗?”白千离只是轻描淡写的敷衍了一句。“包子,你还记得出门前怎么答应你娘亲的!”   可怜的包子瞬间蔫了,就像是新触怒的大肉包被人掏了肉馅似的,瘪了。整个人满脸郁卒的耷拉着脑袋讨好道:“师伯,包子很喜欢很喜欢你哦!!!”   “恩!我知道!”白千离随意点头,拿了一本医术看着,显然不想搭理他。   包子提醒自己要忍,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道:“包子这么喜欢师伯,师伯会跟娘亲说包子很乖对不对!”   白千离放下手上的医术,看着他,良久才开口:“包子,娘亲是不是时常教导你不能说谎啊!”包子低下头,很丧气,“不过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也是必要的!”包子像变脸似的,眸光大亮,“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千离故意不把话说完整,断断续续的耍着包子玩,李公公站在一旁,面上憋着笑,他怎么以前没发觉这冰块白神医竟然是个冷面笑匠。   不过看这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李公公决定帮他一把,轻咳了一声,“白神医,您还是直接说你想怎么办吧!”   “对啊对啊!”包子附和的点着脑袋。   白千离嘴角闪过淡若未闻的笑,“包子,师伯帮了一个忙,包子是不是也该帮师伯一个忙呢?”   包子天真的仰起头,想了想,突然点头,想到之前在戏院里面看到的那一幕,包子豪情万丈的拍着胸脯,“师伯放心,只要包子能办到的,上刀山下油锅,包子也不告辞!”   白千离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义不容辞”,不禁有些失笑,“包子,师伯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锅,只是这里面有个伯伯,他生病了,现在很痛,包子能不能进去给他呼呼!”白千离指着闭合的帝王寝宫,他交给他的乃是天下剧毒,虽然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让人延续一个月的命,但是服用这种毒时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不但如此,这种毒的周期也很短,隔日便会发作,发作时需要忍受冰火两重天,万虫蚀咬的痛苦。如今这寝宫内鸦雀无声,白千离知道这是一个帝王的自尊,隐忍是他必备的武器。   包子搔着小脑袋,困惑的看着白千离,“师伯不能帮他止痛痛吗?”他的印象里面师伯可是很厉害的,只要那针一扎,人立刻不痛了。   白千离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公公也加入了劝说,“小公子,您就帮帮忙,只要您去啊,那人会很高兴的!”   “什么小公子啊!叫我包大爷!”包子头一昂。   “好好好,包大爷,您就帮帮忙好吧,小人以后给您做牛做马都没有怨言!”   “你说的!”   “是!”   其实包子已经动心了,这么多好处,傻子才不敢呢,“好吧,看包大爷大显神威!当当当!”包子摆着唱大戏的模样,当当当的朝帝王寝宫走去……   022 叔侄相见   包子在万众瞩目下,昂头挺胸撅屁股,帅气十足的推开帝王寝宫的门,扑面而来的药香让包子皱紧了眉头,一腿迈进,空落安静的寝宫让包子很不舒服,一双乌溜溜的在眼睛转啊转,昏暗的宫殿里面只有的微弱的光从射进来,包子背脊发凉,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师伯,刚想要撒腿跑出去,便一道一种奇怪的声音。   包子顺着那声响朝里面走去,很快便看见一张硕大的明黄龙床,不过吸引包子目光的并不是帝王寝宫内的华丽装扮,而是那明黄龙床一角蜷缩成一团的人,刚刚包子听到的声音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那个……”包子咽了咽口水,试图稳定心口噗通乱跳的小心脏,“你是师伯说的那个需要帮助的伯伯吗?”   流云笙歌自从服下毒药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他很想呐喊,可是作为帝王,他不能,他早已习惯了痛的时候淡笑,心慌的时候也是笑,就连想哭的时候还是得笑,这是皇家儿女的无奈。好不容易熬过第一阵剧痛,流云笙歌刚想喘口气,一波又一波的蚀骨痛意再次爬上他的四肢残害,那一刻他想到死亡,也许就这样死去,那么就不会痛,然而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清新淡雅英气逼人的影像,便是这影像支撑着他走过这无比苍凉的人生。   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整个意识都在对抗这生不如死的痛,他知道自己必须熬过去,可是那一波接着一波的苦痛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似乎永远没有终结的那一刻,他早已是放逐深海中人,这一刻他从头凉到脚,就在这事一道软糯带着稚气的童音突然钻入耳朵,将他从那一片荒海中解救。   他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可是当那道穿透人心的温暖童音再次钻入耳中的刹那,流云笙歌整个人僵住了,迟疑的抬起头。   包子很苦恼的抓着脑袋,喃喃自语道:“难道那个伯伯是聋子?为什么都不听到他说话呢?”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那个伯伯终于有了动静,看着流云笙歌浑身被湿汗浸染,面上就跟枯叶子一样,嘴巴红红紫紫的就像是自己偷偷吃了桑葚一样。   流云笙歌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肉球,圆圆滚滚的身材,粉嘟可爱的脸蛋,清亮纯净的眸子,憨态可掬的神情,他看着他,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流云笙歌有些慌乱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出现惊慌的表情,第一次便是那把剑刺穿流云祈羽胸膛的那一刻。   流云笙歌有些狼狈的扯动嘴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恐怖,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吓坏他了,刚想鸵鸟似的躲在自己的怀抱,却将那小肉球有了动作。小肉球在一阵咬指苦恼之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像是印证自己的想法,点了一个头之后,拔腿就朝流云笙歌所在的龙床上爬。   流云笙歌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突然凑近的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挂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躯,他刚说了一个“你……”就见小肉球搂着他的颈子,不停的呼气。   “伯伯,你好,娘亲他们都叫我包子,你也可以这么叫,伯伯哪里疼,包子呼呼!”   流云笙歌听着他的童言童语,眼中的惊愕便感动所代替,那一刻他似乎忘却了身上的痛,颤抖的伸出骨骼分明的手,“你叫……包子?”   “恩!”包子郑重的点头,“包是包子的包,子是包子的子!”包子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绝对不是狗不理包子!”   扑哧!流云笙歌被他憨态可掬的模样逗乐了,大手一伸,将他抱紧怀中,紧紧的,就像是抱着那人一般,力道之大让包子险些喘不过起来。   “伯伯……伯伯……”包子小脸憋得通红,实在搞不懂这伯伯明明风一吹就能吹走,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劲啊!   感应到怀中包子的挣扎,流云笙歌就算再想继续抱下去,也不得不停止。他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轻轻松开包子,大手却始终揽着包子的小肥腰。   包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奇怪伯伯的怀中,虽然他很想立刻出去,但是他敏感的感觉到这个伯伯有些奇怪,而且他好可怜哦,这么瘦,家里是穷的没饭吃。   流云笙歌终于能用正常的情绪对待天降的惊喜,看着包子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就像是看到希望的光,他突然开始感谢苍天,因为他有预感,这个孩子的到来将会把所有的苦难都终结掉。   “包子?”流云笙歌试探性的喊着他的名字。   “恩?”包子正好奇的扯着帷幔上的流苏,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包子疑惑的对上他的眼。   “包子,你可有大名?”   “大名?”包子困惑的想了想,突然想到自有记忆开始娘亲便叫他“包子”“宝宝”之类。“宝宝算吗?娘亲也经常唤我宝宝!”   流云笙歌一愣,看来萧绾意根本没帮他起别的名字,不过包子包子,叫起来也挺好听的,“包子,伯伯问你,娘亲可对你提起过伯伯?”   “娘亲也认识伯伯吗?”包子好奇的看着他。   “恩,娘亲也认识伯伯!在包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娘亲和伯伯便认识了!”   包子听到他的回答,突然问道:“那伯伯也认识包子的爹爹吗?”   流云笙歌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眸,突然愣住,“恩,认识!”   “那伯伯可以告诉包子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的人吗?”   “包子的爹爹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也是一个很傻的人!”   包子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不喜欢有人说爹爹的坏话。“包子的爹爹才不傻,伯伯说爹爹坏话,包子不喜欢伯伯了!”   流云笙歌看着突然生起气来的包子,脸上闪过轻松的笑意,“好好好,是伯伯说错了,包子的爹爹一点都不傻,伯伯才傻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包子才满意,“伯伯可以给包子将爹爹的事儿吗?”   “当然!”流云笙歌毫不犹豫的答应,突然感觉到身体的异状,流云笙歌咬紧牙关,不想吓着孩子,艰难的开口:“不过今天不行,伯伯很困了,想睡觉,包子明天过来陪伯伯吗?”   包子有些失望,但是看他真的很累的样子,包子贴心的扶着他躺下,“伯伯生命了吗?生命的话,要乖乖躺下休息哦,包子明天过来陪伯伯!”   流云笙歌满意的揉着包子的小脑袋,“包子真是个好孩子!”他们流云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023 当年的谜底   直到流云笙歌安然入睡,包子才悄悄离开,一出寝宫门,便见着在门口转悠半天的李公公,包大爷脸一沉,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穿过去,那模样要说多拽有多拽。   李公公担忧了大半天,五年前的一切他知晓的并不多,但是隐约着明白自家主子和安宁公主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尤其是最后那段日子,主子更是夜夜笙歌,与安宁公主厮混在这甘泉宫中,李公公想也许就是那时候有的眼前这个小主子。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帝王寝宫,入目的是一片阴沉,李公公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随即跟在嚣张跋扈的小主子身后。   包子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对面一直专注在医书的白千离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视线,继续看他的医书。李公公早就安排御膳房准备好吃的糕点,这儿见包子出来,立马端了上来,包子的大眼睛一看到这食物,瞬间发亮,以狂风扫落叶的架势将这些一一扫荡,直到再也塞不下去,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碗筷。   “小……”李公公刚想唤小公子,却在他一个瞪眼下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包大爷!”   包子满意的摇晃着笑短腿,一副施恩的模样让他继续说下去。   “包大爷,陛下他怎么样了?”李公公指了指寝宫的方向。   “你是指里面那个奇怪的伯伯?”他不懂陛下是什么,但是根据李公公的动作他还是能猜出他的意思的。   “对,就是里面那个……伯伯!”他可不敢讲陛下的不是,否则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睡着了啊!”   “睡着了!”李公公惊恐的拔高了声音,包子吓了一跳,狠狠的怒瞪他,不就是睡着了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睡着了,还大呼了呢?”   包子看不懂这李公公的表情,总之是他不懂的表情就是了。莫说李公公,就连白千离都不放下手中的书本,眼里幽暗一片,神情难辨。   “小公子,你真是天上的金童下凡,来人间救苦救难的!”李公公一把跪倒在包子面前,鼻涕眼泪流满面,天知道陛下被病魔缠身已经有多久没睡上一个觉。   这有什么,是人不都要睡觉吗?包子真的不理解这些人,难道这里的人大脑构造与常人不同?   自从包子和白千离离开之后,绾意便直接回了房,幽暗的房间里,绾意将自己隐藏在一片暗黑之中,有些事并不能因为死亡而终结。五年来的一切似乎早就超越当初了设想,她想要的平静并没有因为那一剑之后而得到,这一次,她重新踏进这皇宫,又会有怎样的风雨在等她呢?盘旋在心底,始终不敢追寻的那个答案即将要被揭开,这一刻她突然变得很平静。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又蹉跎了一天,晚餐时间已经到了,白千离早就遣人来告知,他们不回来吃。独自一个人,绾意也没了食欲,草草的吃了些便遣退了宫人。   夜幕降临,一切才刚刚开始。   依旧是帝王的寝宫,昏暗的宫中,只有一盏琉璃灯点缀着光,倒影出床上安然入睡的流云笙歌,不远处的圆桌旁,先前还是空无一人,不一会儿便出现一道血色身影。绾意凭借着自己灵巧的轻功,避开了侍卫,悄悄出现在这里,一切看似太过简单,可是她知道这不过是那人事先安排好的一切罢了。   “堂堂一国之皇,竟是如此的待客之道吗?”凉薄的声音打破夜的宁静,刚刚还闭目沉睡的流云笙歌突然睁开一派清明的眸。   毒药的药性已经达到,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孱弱到连风都能吹跑的流云笙歌,而是那个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深沉帝王,他静静的从床上坐起,一掀被褥,被下的他早已穿戴整齐。   “朕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绾意瞥了他一眼,“陛下没想到的事儿多呢?第一应该就是我还活着!”   “朕从未起过杀你之心,不论你信或者不信!”五年前的一切都脱轨得厉害,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最亲近的人暗害,这才造成绾意和祈羽的悲剧。   “如今说这些还重要吗?”绾意凉凉的开口,“我今夜会出现在这里,只想要一个答案!”   流云笙歌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步坐到她对面,“这个答案朕给不了!”   绾意凤眼一眯,“你不愿告诉我他的下落!”   “不是!”流云笙歌摇了摇头,“你该知道他的性子,当年我们那般逼他,就该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而且他从来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人!”   绾意眼底闪过一抹沉痛,断盟台上那穿心一剑历历在目,她却陷入了沉默之中,“我只想知道他还在不在?”   “这个答案朕也给不了,也许还在,也许不在,为何你不自己亲自去验证,五年了,公主你当日的胆识去哪里了!”   绾意浑身一震,有些沉痛的闭上眼,“这些年我总是在想,若是我当日没有去找你,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同吧!”   “也许吧!不过若不尝试,如何能知道这一切呢?绾意,到了今日,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这是他第二次唤她的名字,第一次是在御书房的暗道中,那一次她决意以身试法,走上这条万劫不复之路。   “流云笙歌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个男人她始终看不透,可是就是那唯一一次的看透,让她悲惨到如今。有时候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她便可以安心的躲在祈羽的羽翼下,做他的小女人。可是这天道太不仁了,竟然让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遭受那样的结局。有怎样的痛比得上自己无意间杀死自己母亲的痛呢?   当活着成了罪孽,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救赎。这是断盟台上一剑穿心时,祈羽告诉他的,那是她便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了。   放眼天下,能擒得住流云祈羽怕是还未出生呢?可是五年前他却被锁在这巍峨的宫门之中,不是逃不了,而是不想逃。因为那是他便已经存了求死的心。   还记得当年流云祈羽曾威逼她接近还是太子的流云笙歌,为了便是查出他的母妃墨雪伊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有谁想到一代皇妃墨雪伊最后的长眠之处却是御书房暗道中最冰冷的冰室呢?   绾意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不是在崇政殿当着众人的面,被逼着与流云祈羽欢好,也不是断盟台上生死诀别的刹那,而是在那阴寒的冰室里。当年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那种冰寒之气几乎要将绾意灭顶。   走过长长的暗道,厚重的石门终于被打开,刺骨的冰寒之气扑面而来,绾意一阵瑟缩。流云笙歌回望了她一眼,并不言语,紧紧走进了那片冰雪之地。绾意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那是绾意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女人,明明被冰冻在冰层中却还能散发出凛冽的英飒之气,绾意慢慢靠近,隔着冰层膜拜着女子的容颜,她的容颜与凤红玉有几分相似,但若是两人站在一起,却没人会说两人想象,因为凤红玉比起她来,就像是石头对上美玉,根本没有可比性,这女子不但姿容天成,三分媚态,三分清冷,三分孤傲,再加一分通达,结合起来便是这名动天下的战神墨雪伊。   只可惜绾意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她看着流云笙歌慢慢靠近她,细细的讲述了这一代战神荒诞悲惨的一生。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墨雪伊与流云寒相遇的那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那是流云寒最失意的一天,身为皇子,他却早早的被逐出宫门,甚至青梅竹马的女子也另加他人,他一个人纵马飞奔而出,越过山林,穿过河流,最终在栖霞山前弃了马,他本想去找栖霞寺内的灵慧禅师寻求解脱,却在看到对面山上的万顷的梨花时,改了行程。   满山的梨花盛开,悠扬的花瓣是飘雪一般,他便是在这梨花带雨的日子救了满身血污的墨雪伊,那一个天晴了,天外出现了七彩的霞光,他抱着虚弱的女子回了王府。   墨雪伊伤好了之后,却失去了一切的记忆,因为无处可去,便留在王府。那时流云寒已过而立之年,府内虽无正妃,却有一名侧妃,好几个侍妾。因为战事,流云寒离家数月,回来时早已忘了墨雪伊。   后来兴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安排,流云寒在战场上立了功,威胁到当时太子的地位,当夜被人暗杀,暗杀不成又改成下毒,太子不厌其烦的欲置他于死地,当时的皇帝却是老迈昏庸,听之任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流云寒最终还是中了他的毒,生死徘徊之中,墨雪伊救了他。从此之后,流云寒便开始注意到这个被自己无意救回来的女子,两人朝夕相对了好一段时间,却因为敌国来犯,流云寒不得不离开……   024 当年的真相   那一战非常艰险,足足打了有一年多,最后一场战,流云寒兵败,被敌军俘虏,消息传来,帝王大怒,整个王府跑的跑,散的散,关的关。墨雪伊离开王府,在天遥大陆上游荡着,不自觉来到流云寒被囚禁的部落。   两人患难见真情,倾心相待,墨雪伊凭借自己傲人的才智救出了流云寒,并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部落统领,为了便是让流云寒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流云。他们将流云寒被俘虏说成他忍辱负重,为了便是拿下部落首领的首级,太子等人虽有微词,但是墨雪伊的计策实在太完美,简直无懈可击。   流云寒锋芒毕露,严重威胁到太子的利益,墨雪伊劝其韬光养晦,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便是两人温情脉脉的出入在云都城中,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谁都看得出流云寒对她情深意重,却不给她任何封号,甚至府里的人也只是姑娘姑娘的唤她。   三十年前的冬天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皇帝驾崩,流云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之中,太子与当时的睿亲王也就是皇帝的亲弟弟,流云寒的亲叔叔争夺皇位失败,流云睿登基为帝,流云寒抓住时机,终于赢得流云睿的信任。   流云寒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成就了他的辉煌,而与此同时,那一直生死相随的钢铁女子亦令人称羡,一代战神墨雪伊的名字直至今日一直与他并肩。美丽的事物总是容易凋谢,生长在皇权之下的男女,爱情总是摆在权利之后,流云睿被人前太子余孽害死,流云寒回云都勤王,墨雪伊为他镇守边疆。   流云寒夺了帝王,铲除了余孽,却并没有唤墨雪伊回来,反而为了巩固皇权,充盈后宫,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墨雪伊远在祁连山,消息闭塞,再加上有人故意封闭消息,她在寒冬腊月里,冰雪皑皑中与敌军交战,阵前产子。   那场战争几乎要了墨雪伊半条命,战是打赢了,她却在床上躺了半年,回到云都已是一年之后,哪里知道人事全非。君王之心是多么可怕,金銮殿上,墨雪伊剑指帝王,怀中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一场争斗中,子殇。   一切皆是局,从当初流云寒见识到墨雪伊非同常人的才华时,她便落入了一个权力攻心的男子布下的陷阱中,情这个字太过伤人。有情无情都是错,当一切尘埃落地,墨雪伊终是不忍杀他,决然离开,哪里知道却被流云寒软禁起来,那一年帝后大婚,新婚夜,帝王却是出现在璇玑阁,第二日宫里不但多了一个凤皇后,同时也多了一个雪皇妃!   兜兜转转八年,流云寒一面宠信墨雪伊,一面充盈后宫,女人不过是他巩固政权的手段,当流云寒一个又一个孩子出世,墨雪伊对他的恨也越来越深刻,趁着北定来使臣,宫中混乱之际逃了出来,却在此时发现自己已经身怀六甲,命运似乎再一次的眷顾那个无情的帝王。   墨雪伊魂锁深宫,直到孩子落地,又是一个男孩,可是这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流云寒却不由分说欲要挥剑斩杀,若不是墨雪伊以身挡剑,怕是那孩子早就死了,不用流云笙歌说,她也知道那孩子是谁!   后来便听说墨雪伊疯了,可是只有少数人知道墨雪伊是中毒了,天下间最狠毒的美人泣,而这下毒据说是流云寒当时的宠妃天妃,可当时天妃如日中天,再加上她与墨国皇妃是姐妹,就连当时的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索性老天有眼,在天妃产下十八皇子之后,紧接着墨国就灭了,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晕过去之后,一睡便是十八年。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少数人知道,流云笙歌便是其中一个。当年的流云笙歌一道志学之年,身为太子,亦是流云寒最为倚重的孩子,很早便开始处理政事,雪皇妃死的那夜,是那夜的十五,天上的月妖娆嗜血,那是流云笙歌这一生见过最为可怕的一幕幕,七岁的孩童满头血色,血眸诡异,他手里拿着切水果的刀,眼里留着血泪,看着那倒在血泊里面的女子,衣衫残破,满身污秽,她的脸上挂着解脱的笑,而离那对母子不远处,他看到了自己醉意熏染的父皇,真相就在眼前,那个他此生最为尊敬的父皇,竟是那般的不堪。   那时的流云祈羽早已被自娘胎里面带出的血毒攻心,周身狂风大作,魔性升腾,流云笙歌看着那只吊着一口气的女子艰难的爬向自己的孩子,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换血那是他后来无意间知道的一种秘术,当时的流云笙歌并不知道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以命换命,可惜的是当时的墨雪伊体内带着美人泣的毒性,虽然以毒攻毒,暂时保住了流云祈羽的命,但是自己因为血尽而亡。   流云笙歌永远也忘不了墨雪伊临时前的那一眼,那般清澈的眸看穿了他内心的寂寞,仿佛在托付重任一般。后来父皇醒来了,悲剧却已经发生了,他将流云祈羽丢给了睿敏皇贵妃,而把雪皇妃的后事交给了流云笙歌,因为他要在御书房的暗道里面打造一片冰室,用来储存墨雪伊的尸身。   流云笙歌是在那一次神交之后,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藏在心底,他开始一遍又一遍绘画她的容颜,雕刻她的画像,寻找每一个能让他想起她的人事物,他知道这样的爱恋是没有结果的,莫说那人是父皇的妃子,单就那女子早已香消玉殒的事实,便足以让他认清一切。他们的爱情开在流云笙歌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之中,幻象而生的美好让他停不下来。在无数次触及到她早已被冰封的容颜时,心里的满足瞬间充实了整个生命。   流云寒的死对外人而言一直是个迷局,有些人认为是绾意害死,但是因为夺嫡之争而被人忽视。人人皆说帝王无情,流云笙歌却认为他是这世间最痴情的男子,人非草木,逃不过爱恨,他爱上墨雪伊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只是从小壮志难酬的他对权力有着难以言喻的疯狂,为了成为那至上的人,他踏着千万人的尸骨走过,那其中包括亲生儿子的血和深爱女子的泪。   逼着墨雪伊留在他身边,这是他的自私,可是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爱着那个女人,可惜最终却被枕边人迫害,毒气迷心,他性情大变,杀子,强-暴,对她,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流云笙歌的母亲凤皇后。   流云笙歌觉得流云寒也是最残忍的人,无论是被他爱着,或者被他恨着,都生不如死。将亲生儿子当杀手养,面上宠爱,心中阴狠,譬如流云陌琛,只因为他的母亲曾经是杀害墨雪伊的帮凶。至于他,之所以留下一条命,是因为他们太像了,爱了便是全天下,恨了,便只有毁灭。   流云寒的死是他用自己布的局,为了便是引起流云祈羽的争霸之心,而流云笙歌只是照着他布好的局走,与流云寒不同的是,他要成就的不但是流云祈羽的霸业,更多得是站在墨雪伊的角度,让他能够幸福。   萧绾意是流云寒局中的变数,但却是流云笙歌局中的希望,因为她是墨雪伊选中的女子!海外仙山有种秘术,人死之后能保持人的魂魄不散,他寻找了多年,终于找到了那种方法,最终留得墨雪伊的一魂一魄,寄养在她身前最喜欢躺着的雪羽冰梨椅上,这事儿他知道流云祈羽和流云意轩都知道。   萧绾意能够感应到墨雪伊的神识,这令他很兴奋,她们是命运相同的人,如此一来潜藏在流云祈羽体内的魔性便不是无法可解了,他步步为营,不惜背叛天下,亦不毁灭,当年他和萧绾意在冰室中达成的协议便是要萧绾意为祈羽换血,以命换命,这方法他试过很多次,但是都以失败告终,而那些失败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萧绾意毫不犹豫答应他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连命都没有谁还谈什么爱啊!   甘泉宫夜夜笙歌,其实为了引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进行换血。经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成功了,流云祈羽从此再不必受魔性蚀骨,血毒钻心的痛了。可同时也预示着萧绾意的并不久矣。   流云笙歌始终记得,萧绾意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天堂太远,人间正好,若非要入那阿鼻道,一人入便可!”她用自己最后的一点时间,为流云祈羽扫清一切障碍,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人,断盟台上的一剑是他的决绝,就算两人侥幸活了下来,却再难回到从前……   从纷扰的记忆中醒悟过来,绾意看着难掩疲惫之色的流云笙歌,缓缓开口:“若不是还想回到他身边,我这般努力活着又是为哪般!”   025 绝不放手   流云笙歌笑了,他知道萧绾意说出这话便是代表五年前中断的合作即将再次展开,他突然松了一口气,萧绾意的妥协让他信心大增,刹那间他仿佛看到光明的明天在等待。   “我只有一个要求!”绾意背对着他,负手站立在窗口。   “只要朕能办得到!”   “别让包子卷进这一切!”   “可是他是流云家的孩子,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这我不管,若是我的孩子出现任何差错,不便让这天下为他陪葬!”她是一个母亲,谁若是动了她的孩子,她便要谁的命。   流云笙歌一怔,突然笑了,只是眼里却满是苦涩,“十四弟和包子真幸福,他们都有这世界上最好的母亲!”而他有的只是冰冷的怀抱,虚伪的人性。   绾意知道他答应了,不再多说。   “朕知道你恨,但是很快就会解脱了!朕会将欠你们的一一还给你们!”   “恨?”绾意突然有些觉得可笑,她猛的掀开面上的白色眼罩,昏暗的寝室里两道血柱直射流云笙歌,她指着自己这双血眸,妖娆鬼魅,“难道我不该恨吗?还?还得了吗?”绾意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就算与祈羽面对面,这样的她如何回到他身边。   “……”流云笙歌看着那一双血瞳,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这双眸,但是此刻却出现在他眼前,他惊愕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险些跌倒,他气息紊乱,一向将一切掌控在手的帝王,此刻却突然发现一切从五年前便转了弯,结局谁也无法预料,一切只能看天意!天意最是无情,因为它从不眷顾他们!“不会的,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绾意重新带上眼罩,她一直以为这是换血之后的后遗症,可是看流云笙歌这表情,恐怕中间出了差池,慢慢平息心中的怒火,“罢了,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流云笙歌跌坐在原来的位子,眉眼中竟是苦痛,直到很久以后才开口,话语中带着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半月之后便是轩辕龙神的寿诞,这是天遥大陆的盛会,所有战事都会停歇,今年正好在流云举行,很快便要结束了!若是结束不了,朕也无能为力了……”   绾意脚步微微顿住,身后传来流云笙歌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说,亦像是在兀自呢喃,她身子微侧,终是消失在黑暗中。   翌日清晨,一直病倒在床的帝王终于神采奕奕的出现在金銮殿上,诸位朝臣不禁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自从五年前百里凤熙叛变,紧接着便在天遥大陆上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北定国大将军叛变,栖凤丞相萧南叛变,看似巧合,拨开云雾之后才知道这是有心人士布置了十八年的局。随着萧国的建立,天遥大陆大大小小的战役就没停止过,因此对待天遥大陆的臣民来说,象征着安宁祥和的轩辕龙神寿诞是多么重大的仪式。随着诸国国君一一到来,云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酒中仙内,海灵儿涨红着一张脸,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师兄,自从师兄登上帝位,所有的一切都照着他们事先安排的发展,起初师兄羽翼未丰,尚且忌惮着师傅,可是近些年,师兄越来越放肆,她觉得师兄离她越来越远,改国号为萧,改涅城为意都,其中之意别人不明白,她能不知道吗?五年了,即使那女子已经死了,他却还是恋恋不忘。   “师兄!”又是这种虚无缥缈的眼神,每每闲暇下来,师兄便会变成这般,那种眼神似是将一切看空,看淡,凡尘千般变化,在他眼里却只是空白罢了,他人生最美好的风景早已随着那女子的离开而消失,因此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暇想念那个人。   “什么事?”百里凤熙将视线慢慢收回视线。   “茶凉了!”海灵儿越过桌子推了推他面前的茶杯。   百里凤熙看着她,她的动作僵在半空,直到百里凤熙将视线移向突然靠近的茶杯,她这才松一口气,她差点忘了眼前的男子不单是她的师兄,也是一国之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与她对视,她都不敢,仿佛他眼底会释放恶魔一般。   “她还活着!”   “什么?”海灵儿不解的抬头,不知道他突来一语是什么意思。   百里凤熙平静的看着她,再次重复一遍,“她还活着,朕……我见到她了!”   “在哪里?”海灵儿面上一白。   “紫云峰!”百里凤熙轻巧的吐出三个字。   “你确定是她吗?也许你是看错了,或许只是神似!”海灵儿焦急的找着借口。   “我不会再放她走了!”百里凤熙只是留下这句话,表明他的决心。海灵儿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这些年她从未回应她的感情,若非念及师兄妹的情谊,她哪里能够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如今他亲口告诉她萧绾意还活着,便是再下“逐客令”,如果他的心里有一座房子,之前一直对她下着“封锁令”,自己五年来的努力终于打开了那扇门,可是这房子的主人回来了,她是识相的走了!   “师兄,我好痛!”海灵儿捂着胸口,豆大的泪珠啪啪啪的打在深红色的桌子上,在他的面前,她一直不敢释放自己的脆弱,可是如今都要离开了,就让她痛快的哭一会儿,她好痛,真的要痛死了,可是为什么师兄看不到她早已经伤痕累累,偏偏还要在她的心上捅一刀呢?   百里凤熙一直站在包厢门口,他听见屋内压抑的哭声,想要离开的脚步却迈不出。五年了,她为了他,与师傅决裂,与姥姥挣扎,一心一意守在他身边,可是绾意死了,他的心也死了。清风台上,死去的爱情突然回来了,他欣喜万分,可是下一秒却是惊慌,担心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   直到前些日子,他安插在皇宫中的探子传来的信息这才可以断定那人便是绾意,既然她还活着,那么就算死,他也不会放手了!   026 我要的,你给不了   如今云都百姓津津乐道的唯有两件事,其一便是轩辕龙神的寿诞,其二便是消失了五年的安宁公主死而复生。   流云笙歌将昔日的公主府重新赐给了绾意,绾意回到这里,一花一草都带着熟悉的感觉,人都有一种归属感,她的归属不在栖凤而是这里,尽管这里有泪又有痛,但是那恰恰证明自己曾经那般鲜活的存在过。   视线不自觉的投向那株盛放的梨树,馨白的花瓣如飘雪般在风中飞舞,绾意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掌心,沁凉的感觉顺着敏感的掌心流窜到全身,绾意的神情有些恍惚,惊愕的声响从身后传来,绾意缓缓回头,熟悉的景色再加上熟悉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了!   “公主?”李大张渊眸光润泽,隐隐有水雾熏染。   绾意灿然一笑,“李大哥,张大哥,好久不见!”   “公主,你真的回来了!”李大比五年前更粗壮了,脸上青髯一片,乌黑的眸光闪过不可置信!   “将军说公主回来了,我和李大还不相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公主了!”张渊比以前更加清瘦,但是面上的风光很好。   “对对对,我们哥俩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公主盼回来了!”李大难掩激动。   “进屋说罢,这边风凉!”还是张渊想的仔细,这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刮得人面上生疼。   三人回了屋子,坐定,绾意看向二人,斟酌着开口,“他也来了?”   “嗯!”张渊点头,“不但将军来了,就连陛下也来了,将军让我们兄弟俩先这里候着,他相信公主一定会回到这里的!”   绾意微讶,战天戈也来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很正常,帝王聚会,他岂有不来的道理!接下来李大张渊拉着绾意说了一些这些年的变化,说道最后,两人有些支支吾吾的询问:“公主为何不回栖凤,毕竟那里才是咱们的国家!”   “栖凤?”多么遥远的地方,她对那里的记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那匕首入胸的痛,“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李大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张渊拉住,绾意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两人退了下去。绾意并没有在屋子里面待多久,反而在李大张渊走后没多久,匆匆离开听风楼,穿过花开满园的庭院,走过碧水清漪的荷花池,当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苍翠映入眼帘时,绾意慢慢扯下眸上的眼罩,一双血眸映入眼帘。   伸手在一根根高耸入云的翠竹抚过,白雾在眼前散去,三间竹屋连着,一如记忆中,打开门,窗明几净,根本不像五年无人居住的模样,绾意的视线落在那张床榻,温暖华润的蚕丝被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什么人?”绾意眸光如铁,面色冰寒的投向门口,巨大的阴影落在地面上,看着逐渐浮现在眼前的男子,绾意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是他?   “绾意!”南攻城唤着她的名字,仿佛郭罗城外的那一夜从未发生。他心心念念的追逐而来,不为拥有,只为成全她的幸福,她的这一生太苦,他不想也不能再让她卷入这乱世纷争中了。   “南大哥!”   索性她并没有再次将他拒之门外,她没有唤他“南将军”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南攻城没有忘了他此行的目的。   “谁?”尽管她已经猜想到了。   “朕!”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战天戈那张刀削斧刻的脸出现在绾意的视线。   “栖凤皇帝?”绾意唇角微勾,似是在嘲讽,似是只是纯粹一笑。   “意儿,你当真要跟朕这般生疏吗?”南攻城默默退了出去,他知道这两人需要单独相处。   绾意有些讶异战天戈亲密称呼,她知道南攻城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心心念念嫁他为妻的相府三小姐,不是她,当年他既然如此决绝,今日又何必摆出这副天下人皆负了他的表情,“陛下严重了,绾意与陛下本就是陌生人,何来生疏之说!”   “朕不跟你纠结这些,朕这次来便是要带你回栖凤!”   “回去?”绾意觉得可笑,“自从那日踏出凤都,绾意就再也没有想过回去,如今绾意的眼里心里已经没有了栖凤,回去对于绾意已经没有意思了!”   “你是怪朕灭了萧氏一族,罢了你父亲的爵位?”   “萧氏一族与我何干,陛下想灭便灭,绾意本就是冷心之人!”   “你不是!”战天戈坚定的否认。   “莫非陛下比绾意更加了解我自己?”绾意不免有些好笑。   “……”战天戈看着她久久不语,眸光中尽是压抑,双手紧握成拳,几次三番想要冲上前去拥抱绾意,最后却是徒然的松开,只可惜此时的绾意并不懂战天戈眼里隐藏的情感,她只是将他的动作解读成战天戈是忌惮她身上的毒。   她笑的如园中绽放的繁华,“陛下也只知道如今的绾意不过是妖孽,一个毒人!”   “血眸!”她指着自己的眼睛。   “白发!”她拈起面前雪白的发。   “还有这满身毒血,不死不灭!”她在空中旋转着,血色的长袍纷纷扬扬。   “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战天戈的眼里唯有心疼之色。   “就算我不作践自己,也会有人来践踏,既然如此何不将它毁了,大家都得不到!”绾意笑的残忍。   战天戈面上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绾意眸中的疯狂,她本欲成佛,却偏生成了魔,这世间太多的不公,为了活着,为了那些她想要珍惜的人,杀身入道,踏喋血江湖,踩累累白骨,势要成为那至上的人,而后笑睥苍穹,俯视苍生。   “跟朕回去,回栖凤,朕给你想要的一切!”战天戈的周身寒气逼人,帝王的威严与不可抗拒直直朝着绾意扑来。   绾意身子一侧,无言得给了他答案,“我要的,你给不了!”   “你在挑战朕的耐心!”战天戈眼底迸射出寒光。   “不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绾意转身看着他,有些事儿最好给他一个交代,免得后患无穷,“因为我并不是萧绾意!”她一字一顿吐出那伤人的真相。   “什么!!!”   “真正的萧绾意早已死在萧绮韵母女的毒针之下,而我不过是浮游间的一缕孤魂罢了!”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她说出这些无非是想减少些麻烦,或许这具身体里还潜藏着萧绾意的一丝神识,总之,对于战天戈,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027 奉召入宫   听完绾意的故事之后,战天戈离开了,只是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一直在绾意眼前浮现,绾意自诩看破很多人,但是却看不透他的那个眼神,那么深,那么沉,看的她一阵怯懦,她不知道一旦揭开那张深沉的海,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至少她知道那是她不想面对的一切!   绾意在公主府休息了几日,这府里大抵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那个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秋心却已经不再了,李大张渊也成了她生命中的过客,当年做了一手梨花糯的巧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也许时常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争吵,但是那种简单的幸福才是最纯粹的。   富贵浮云名利如刀,绾意已经逃不开了,她如今只想让她的包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健健康康的成人,至于那些尔虞我诈,由她来承受便好。   这日天气放晴,公主府内早在前些日子便开始张灯结彩,绾意不禁感叹轩辕龙神的寿诞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能让人们的脸上绽放出那么纯粹的幸福感,绾意想这便是精神的力量吧!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巧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叶秦叶大人在客厅候着呢?”   绾意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包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过不了多久现在的衣服便不够穿了,细心的将它收好,打开门,便看见巧儿站在门外。   “谁来了!”   “是,叶秦叶大人,说是奉命来接公主进宫的!”   绾意随着巧儿来到了客厅,便见叶秦桃花满面的摇着折扇,身后侍候的丫鬟们个个娇笑的羞红了脸,绾意不动声色的坐在主位,端起茶水,故意怠慢他。   叶秦也不着急,等她喝完茶,便啪的一声合上扇子,起身笑语盈盈的对上绾意,“没想到师傅便是昔日故人,真叫徒儿好找啊!”   “叶大人来我公主府做客,可是有什么要事!”绾意并不理睬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最近不高兴了,想请公主进宫哄哄!”叶秦笑的欠扁,要知道帝王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自己的事儿再大也是小事,显然这官场上混迹久了,不是人人都有狗腿的潜质。   “本宫什么时候成了陪笑的了,再说本宫也没本事哄好皇上的大红人!”绾意直言拒绝。   “得,皇上说了,那人啊,还真得公主才能哄得,别人谁都不行!”   绾意看着他异常透亮的眼睛,细细思索一下,便猜到那个大红人是谁。   一路颠簸,绾意跟着叶秦进了宫,马车一路通行,直接到了御书房门口,绾意撩开布帘,看清楚那油漆光亮的三个大字,询问似的目光投向叶秦。   叶秦朝绾意笑了笑,撩开帘子,轻巧的跳了下去,绾意也不再迟疑,下了马车。两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御书房门前,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老远便听到一阵嬉笑声响,绾意眉头一挑,脚下的步子一顿,那软软糯糯如同梨花糯一般带着童稚的笑声传到绾意耳中,绾意一瞬间便认清这是某个乐不思蜀家伙的笑声。   绾意转头看向叶秦,似在说听着笑声,这人乐着呢,怎么会不高兴,你莫不是诓我?   叶秦耸耸肩,示意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做了一个继续的姿势,两人便朝着御书房门口。   “叶大人,您来了啊!”李公公一直奉命候着,将叶秦来了,立即哈巴狗似的堆起笑,叶秦散漫惯了,手里玩弄着合起的扇子,轻轻在他帽子上弹了弹。   “你小子,眼真尖,知道爷要来,还在这候着,爷的面子什么时候比皇上还大了?”   李公公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脸上笑容不减,他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口无遮拦,加之陛下对叶秦的信任,连楚王都比不上,他自然得讨好着,“哪里啊!叶大人您就别作弄奴才了,皇上在里面等着呢?您直接进去吧!”   “出来再和你聊!”叶秦将视线投向绾意,“公主走吧!”   绾意微微点头,跨步走了进去,李公公刚想阻止,再看清那人是谁之后,面上一片讶异之色,他也只是听传闻,没想到安宁公主真的回来了!   御书房中,流云笙歌坐在案桌之后,面上是堆积得比山还高的奏折,他一面仔细看着奏折,视线不自觉的朝着前面的地上望去,只见一个粉白肉球嘴里咬着只有帝王才能用的朱笔,手里翻着奏折,他的周围乱作一团,奏折散开,上面全是圈圈叉叉的朱色图画,显然是某个小肉球的杰作。   小肉球将地上的奏折当画纸,刷刷的乱画,流云笙歌也不管他,宠溺的任由他胡作非为,那些奏折全都是废话,若是放在自己手里早就烧成灰了,现在给包子当画纸也算是物尽其用,废物回收了。   地上的奏折上都留在他的杰作,包子心满意足的一扔下朱笔,乌溜溜的清眸四处乱转着,像是在寻找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他的视线停留在认真批阅奏折的流云笙歌身上,几天的相处,也许是血缘的吸引,包子越来越喜欢待在这个伯伯身边,后来他知道这个伯伯是个皇帝,天下最大的人,他的态度也没有变,照样敢骑在他的头上,到处调皮捣蛋,而流云笙歌除了宠溺还是宠溺。   所以短短几天,包子便决定培养这个伯伯成为他的爹爹,虽然师伯也很好,但是师伯跟冰块似的,万一哪天冻坏自己就不得了,而且好男人的标准便是有钱,有权,还得长得帅,皇帝伯伯完全符合这一标准。因此他一直琢磨着要将娘亲找来,两个人见了面,才能发展奸-情!   包子耷拉着小脑袋,手里咬着小肥爪,十分困惑的看着他,皇帝伯伯都已经在那坐了好几个时辰了,难道他不累吗?想到这儿,包子眼前一亮,一个小主意在脑袋瓜子生成,他小狗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滚到案桌的底下,身子柔软的像虫子一般拱啊拱,终于拱到流云笙歌的脚边,然后嗖的窜了出来。   流云笙歌早就看到这个小家伙的动作,却故作不知,这会儿见他做鬼脸的模样,便佯装被吓了一大跳,果然逗乐了这个小家伙。看着他灿烂的笑脸,流云笙歌突然发现这烦人的奏折也变得格外舒心。   大手一夹,便将包子提到腿上,突然玩心大起,一手扔了手中的奏折,两只魔爪朝着包子的胳肢窝袭去,包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挠痒,每一次一被人挠痒,便乐得在地上打滚,这次也不例外,只见包子涨红了一张脸,咯吱咯吱的笑声不绝入耳,绾意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人情同父子一般的嬉戏画面。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远远的看着包子在亲人的怀抱中享受着同龄孩子应有的乐趣,她突然发现这次的决定也许是对的,还是流云笙歌先发现绾意的,“你来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滑落在地上的包子提到怀中。   “嗯!”绾意轻轻点头,眼神定定的看着尊贵无比的帝王耐心得给一个孩童擦汗,整理衣物。   包子终于发现自家娘亲的存在,肥肥的身子一滑,立即当了一个小叛徒,一溜烟的功夫便钻进绾意的怀中,绾意作势将他抱在怀中,伸手摩挲着他热红的脸,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娇嗔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有了伯伯忘了娘亲!”   “包子才没有呢?包子最爱娘亲了!”说着,啵的一声一个超响亮的口水吻落在绾意的脸颊,他三只小肥爪直指上天,像是在发誓似的,“包子天天都在想娘亲,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不走路的时候也想……”   “好了!”绾意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若是再由着他说下去,他怕是要说就连蹲茅坑的时候也在想了。   绾意视线不期然的对上已经恢复原样的流云笙歌,先前的柔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凝重,她轻巧的放下包子,“包子自个先去玩会儿,娘亲有话跟伯伯说!”   包子本想拒绝,但是突然想起自己想让伯伯当爹爹的主意,便急切的点头,“娘亲,你和伯伯好好说哦!”   绾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儿子,那双大眼睛根本藏不住他的心事,狡黠的目光毕现,刚想开口叮嘱他几句,便见他已经急哄哄的朝外跑,走时不忘拉上一直默默不语的叶秦,用那种嚣张跋扈,十分恶魔的表情冲着他吼道:“还不走,没人留你下来吃饭!”绾意脸上满头黑线,因为只有他听到这小子接下来还嘟囔了一句“超级无极大灯泡”。   包子和叶秦走后,御书房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良久,流云笙歌才开口:“见过战天戈了?”流云笙歌端起杯子,微凉的茶水正好解了燥热感。   “陛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多问?”绾意不以为然。   “既然见了战天戈,那么其他两个人也是时候见见了!”   绾意抬眼看着他,看来他的计划要开始了……   028 阿罗的坚守   三日后,宫门宴会,流云笙歌会在崇政殿给三国来使洗尘。流云笙歌先前话里的意思是要让提前去见百里凤熙和北定中原,轩辕龙神的寿诞表面上是为了和平而举行,可是它私底下掩藏着什么样的野心谁都不知道,   当日北定中原以雪吟剑为引,秘密邀见其他三国的重臣,其野心昭然若揭,经过几年的修正,各国内部的战乱几乎都平定了,想来这也是向外发展的好时机。流云笙歌让绾意做的无非就是拉拢同盟,现在的流云风云飘摇,动荡不安,表面上繁华,背地里却是腐朽一片,它需要大刀阔斧的改变,不破不立,唯有战争才是最捷径的方法。   见过流云笙歌,绾意趋步前往沁云阁,多日未见师兄,有些事儿她想要问个明白。   沁云阁俨然成了另一个太医院,绾意没到沁云阁,便看到排的长长地队伍,那些排队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宫人们,面色凄苦似有隐疾,绾意越过长龙直接进了院子,便见伺候的太监满头大汗的两边跑,一面阻挡这些宫人们踏破沁云阁的大门,一面朝着白千离所住的房间跑去。   绾意将他唤下,问清楚缘由,原来是因为白千离某日无意间救了一个宫人,那宫人患有严重的眼疾,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可是他三下两下便解决了,从此宫里来了位神医的消息便传遍了,那些有些疑难杂症的宫人们不像主子那样能够传唤太医,生了病除非它自己好,否则就只有等死的命,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救星,那还不努力扒着。   可是白千离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绾意能不知道吗?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怪医,因为他行医有三怪,不是怪症不治,看不顺眼不治,心情不好更不治。因此江湖上能让他出手的很少,她曾经很疑惑的问小白,既然师兄学的是医道,为何不悬壶济世?   于是回答她的是小白左手苹果,右手梨子,啃得嘎嘣脆,吃饱喝足才回答道:“笨,谁说师兄学的是医道,师兄喜欢毒物,学医只是顺带的!”   他从来不让人称他为大夫,甚至为了避免麻烦,每每出门都改装成书生的模样。绾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趋使他为那个得了眼疾的宫人治病,但是她想就算是这些人踏破沁云阁的门槛,估计师兄也不会出手相救,与其这样耗着,倒不如由她来做这个恶人。   “让那些人都退了吧,师兄不会救的!”绾意对着那满头大汗的太监说道。   “姑娘,奴才早就说过了,可是这些人都不听啊!”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是这些人就是不走。   “就跟他们说若是再不走,你就要去请侍卫驱逐!”   那太监有些迟疑的应下,他也是奴才命,知道那些人的苦,可惜啊,奴才的命连猪狗都不如。   绾意见他点了头,便迈步朝里面走去。后来传来一阵慌乱声,绾意听到那太监在不停的安抚众人,有些人认命的回去了,有些脾气犟的人竟然和那太监争吵起来,绾意并不停步,因为她听见侍卫赶来的声音。   出乎绾意意料的事总是会发现,比如眼前这个高大的宫女,绾意不知道她是怎么逃过侍卫的阻拦,挡到她身前的,只见她眼神倨傲的张大双臂,坚定的看着绾意。   “你想怎样?”绾意不慌不忙的抬头看着她,她的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个头很高,身子很壮。   “救人!”那人简单的吐出两个字。   “可是你并没有生病,不是吗?”   她猛烈的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救奴……婢,是……救小……翠!”   她艰难的说出一句话,嘴巴闭合间,绾意看到她舌苔之下的一条暗黑的筋脉,一看便是中了毒,绾意笑的,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我想比起你口中的‘小翠’,你更需要医治,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变成一个哑巴!”   “我……不要……救……小翠……”那人依旧是执拗的摇着头。   绾意看着那双执着坚定的眼睛,突然冷漠的抬头,“我不是你口中的小翠,也不想浪费时间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走吧,否则被侍卫捉住,这后果不是你承担的起的!”   “不……要!”   绾意摇摇头,真是个执拗的人,可惜她的心是铁做的,跨步从她身边走过,那宫女似还想追上来,就被先前那太监拦下,呜呜呀呀的一阵乱叫。   “别叫了,别叫了,姑奶奶你想死,也别拖着爷爷垫背啊!”那太监一阵埋怨,“阿罗啊,你想想你这嘴巴是怎么哑的,凡是莫要强出头,自保要紧啊,别人的命与你何干!”   绾意在转弯处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那垂头丧气,被侍卫半推半赶离开的高个宫女阿罗,记忆中也有一个含羞带怯,叽叽喳喳的宫女名叫阿罗,那还是她易容入宫时候认识的,想来她还答应要回去看她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中间发生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儿,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想到这儿,绾意不禁失笑,这世上哪有那般傻的女子,尤其是在这宫门中,哪里有人性可言,可是绾意哪里知道这宫墙之中,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傻子!   阿罗垂头丧气的回到浣衣局,这里是她待了五年的地方,其间也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的,但是她都放弃了,因为她一直记得有一个名叫阿绾的女子答应要回来看她了。阿绾自从被调到秋瓷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阿罗白天工作,夜里却强势的逼走睡意,她怕阿绾回来的时候见不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执着等待是为了什么,只是当她响起来的时候,等待已经成了生命中唯一能做的事儿。   后来小翠被抬着回来,阿罗更加担心阿绾的下路,她拖了好多门路查询都没有任何消息,小翠也曾冷嘲热讽告诉她要看清事实,若是阿绾好了,又哪里会记得她这个浣衣局多嘴的小宫女,若是阿绾不幸遭殃了,就更没指望了。可是阿罗却执拗的相信阿绾会回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坚信,也许是因为疲惫过后,屋里等待着的那一盏灯吧,亦或是饥肠辘辘时,一个香喷喷的馒头,总之,在她的生命中,阿绾是一道温暖。   她也知道自己很傻,可是她就是相信阿绾一定会来回的,后来因为自己的一次多言,被灌了哑药,一段时间想要去询问阿绾下落的能力都没有了,是小翠帮了她,尽管小翠还是不相信阿绾会回来。   前些日子小翠淋了雨,再加上旧疾,一病不起,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已经说过了,若是三日内小翠再不好,就要被送去冷宫等死。宫里的太医都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有些更是拿了钱不办事,绝望之际,她听到宫里来了一位神医,抱着最后的希望来到这里,却还是失望而回……   029 自有真情   “站住!”   严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阿罗回头便看见管事嬷嬷站在门边,膝盖一曲,怯生生的跪倒在地。   “阿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偷溜出去,真以为这浣衣局是你做主?”   “……”阿罗没有答话,她完全可以说几句好听的话便可以逃脱罪责,可是宫中五年,她身上的棱角早已磨平,深谙人性的她知道自己三番两次溜出去,其他人早有怨言,可是卑躬屈膝从来不是她所为,她的心中一直有一根傲骨,这是从阿绾身上学的,错在她身,再多解释也是没用。   “哎!每次都是这副德行!去把院里所有的衣服都洗了,洗不完不准睡觉!”管事嬷嬷对她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象征性的罚了罚,这样的事儿没多久都会发生,浣衣局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众人放下手中的活,脸上是因为有人受罚,而不必干活的轻松。   “每次都这样,与其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倒不如想想怎么在这宫里活!”管事嬷嬷跟在宫女们后面离开,看着偌大的水池边阿罗任劳任怨的身影时,沧桑的眉眼中满是感慨。   夜里,浣衣局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唯有水池边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在闪耀,阿罗终于洗完所有的衣服,腰酸背痛的站起来,咕哝一声,肚子应景的叫出声来,暗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动作麻利的做完了后续工作,而后揉着酸疼的后腰,朝着黑暗一片的屋子走去,灰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绾意从暗黑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   阿罗熟门熟路的走过一片黑暗,黑暗中偶尔有风拂树叶的唰唰声,阿罗走过一个拐角,微弱的烛光映入视线,眼前的路上零星几片树叶散落着,时不时有树叶落下,正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咳嗽打破夜的宁静。阿罗加快了步子慢慢推开门,里面传来一阵声响,好半响那咳嗽才止住。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对话,或者说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阿罗,你是不是又去找宫里新来的那个神医了!”虚弱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   “我不是说过吗?别再为了我招惹嬷嬷,我这病拖了这么久,好不了了!”语气里很是悲哀。   “别……这么……说,不……会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这人就是一根筋,要不然,都过了五年,你怎么还会抱着那个不切实际的梦呢?哎,我都跟你说了,我当年离开秋瓷宫的时候,阿绾就不见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有多少人都是这样没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该看开了,半年前明明就有几乎出宫,你这个傻子却放弃了,说什么阿绾答应会回来看你了!若是她真的想要回来,早就回来了,这么久都回不了,要么就是没了,要么就是升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回来的!”许是咳嗽好了许多,小翠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你啊……”满是无奈的数落再次响起。   绾意窗户上倒影出的忙碌的声音,小翠的话勾引了她深藏的记忆,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女子却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她的生命,承诺,一个目不识丁的宫女尚且如此坚守,而她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却总是在轻易许诺之后,将他遗忘在背后。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阿罗手上的动作一停,小翠也停止了数落,两人好奇的对视一眼,都很疑惑这么晚了谁还会敲她们的门,阿罗踌躇的打开门,屋外空无一人,唯有那一片皎皎月光下,背对着他们的血色身影。   阿罗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这不就是白天见过的那女子,据说她是神医的师妹,她这么出现,难道是神医答应医治小翠!想到这个可能,阿罗赶忙加快了脚步,在绾意身后站定。   “姑……娘!”   绾意悠然转身,纷繁的红袍像是空中抖落的繁花,嘴角两边翘起,勾勒出一抹艳丽的笑意,轻灵的声音划破长风,悠悠然然的在耳边飘荡着,“阿罗,我回来了!”   阿罗背脊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光在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上仔细逡巡,似是在寻找熟悉的痕迹,看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失望的垂下眼帘,不是阿绾!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阿罗心中苦笑,她怎么把眼前这个孤傲妖冶的女子当成的阿绾呢?她的阿绾容貌清浅,不是惊艳,却没有距离感。   绾意读懂她眼底的讯息,复又开口,“阿罗,我是阿绾,我回来了!”   轰!璀璨的烟花在阿罗的脑海中炸开,她激动得指着眼前的女子,艰难的开口,“你……你……你……”   绾意握着她满是老茧的手,淡淡的笑着,“是我,我给你带馒头来了!”绾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热乎的馒头。   阿罗接过馒头,温暖的气息钻进鼻尖,她还是摇着头,“不是……你……不是,阿……绾……不是……长这……样的!”   绾意摸上自己的脸,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喃喃自语:“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你你……真的……是……阿绾!”   “是我,我答应会回来看你的!”绾意再一次肯定。   豆大的泪花布满阿罗那张黝黑的脸,绾意伸手附上,为她擦拭,“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   阿罗哭的更大声,她们的屋子处于浣衣局的最西边,角旮旯子里面,因此阿罗可以放心的哭泣,并且不会担心有人打扰,她紧紧握着绾意的手,想要抱着她,绾意即使察觉到她的动作,阻止了她。她是一个毒人,手上因为带着金丝手套,所以不必担心伤了阿罗,若是被她抱上,怕是阿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阿罗,是谁啊,我怎么听到你哭啊!”小翠的声音避免了尴尬场面的发生,及时转移了阿罗的视线。   阿罗粗鲁的抹去泪水,拉着绾意进了屋子,炫耀似的站在小翠面前,脸上的笑意让她那张黝黑的脸瞬间明亮了起来,她兴冲冲的指着绾意,对小翠说道:“小翠……是……阿绾!”   小翠半支起身子,昔日明艳的脸上早已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骨骸,面容黯淡橙黄,一双大眼睛突兀着移向绾意,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防备似的对着阿罗说道:“阿罗你看错了吧,不要看到什么都当做是阿绾,梦该醒了,这女子打扮的奇奇怪怪,来历不明,在这宫里处处都是危险,你可不要什么人都相信!”   绾意仔细在她的脸上寻找当年那个爱慕虚荣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翠,五年过去,昔日的浮躁虚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看破世事,通透人心的模样,绾意再看看一旁傻不拉几一如往昔的阿罗,突然间有些明白了,阿罗的纯真是用小翠一夜成长换来了,她本来还在怀疑以阿罗的性子怕是早就要出事,如今还能平安无事,心怀梦想,她真的应该好好感谢小翠!   “小翠,人贵自知,看来你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看来漠王的那一顿鞭子真是有效果,不然怎么能磨练出一双这么通透人心的眸呢?”是璞玉还是石头,只有剖开表面才能发现,昔日的小翠一心只想一步登天,但是却太高估自己,这天岂是她能登上去的。   小翠眼下一暗,默然无语的缩进被窝中,不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绾意的身份。   一见小翠如此,阿罗只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阿绾回来了,昔日纯真的阿罗也回来了。她急吼吼的拉着绾意就是一大串的询问。   绾意对她没辙,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告诉阿罗的,因此只是断章取义的说了些不着边的话,最后将话题转到她身上,这才知道当年自己一去不复返之后,小翠便又被调回浣衣局,因为浣衣局的工作繁重,再加上小翠的病一直拖着,久了,便成了顽疾,每日病痛的折磨再加上周围人的冷嘲热讽,渐渐让昔日的小翠变得沉默,只有阿罗愿意和她相处,后来小翠病重,没人愿意和她住一屋,阿罗便和她同屋了。   五年的朝夕相处,两人之间渐渐建立起一份如同亲人般的情谊,两人虽然依旧会斗嘴,但是随着阿罗被灌哑药之后,反而小翠的话变得多了,绾意可以猜想那般虚弱的小翠为何要拼命的说话,怕是为了让阿罗逐渐走出不能言语的伤痛吧!   关于阿罗如何变哑的事,阿罗只是含糊带过,后来绾意从小翠那里得知真相,对于阿罗的傻,绾意更加动容了。阿罗是在询问她下落时,不小心被主子发现,正巧那主子心情不好,残忍的灌了阿罗哑药。   之后,绾意夜夜来这里,一是为了治疗小翠和阿罗的病,二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她们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可是绾意显然忘了,宫里便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飞来横祸本就是非常寻常的!   030 刺客?挟持?   宫里四面都张着眼睛,就连浣衣局也不例外,这夜绾意依旧准时前来,刚进了院子,便觉得今夜有些怪异,她仔细留心着周围,身影闪动,很快便来到阿罗的房间,刚想敲门,却察觉到周围的气息不对,绾意退至院中,数十道长剑直刺面门,绾意齐齐接下,手一用力,嘎嘣几声脆响,长剑断成两节,手肘一弯一扫,那剑锋瞬间成了她手中的兵器,直直朝着那些偷袭者吸取。   血腥之气在空气中弥漫,绾意迎风立在院中,周围的灯光大亮,绾意抬眼,看着光影中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眼露寒光。   “大胆狂徒,竟敢夜闯浣衣局,意欲何为?”   未带绾意开口,便见一群侍卫打扮的男子举着火把走进,出口的是一统领模样的男子,他周围侍卫的剑身一折两断,正是出自绾意的手笔。正在他说话间,阿罗的房门应声打开,里面的情况落在绾意眼底,只见阿罗和小翠被三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捆绑起来,嘴上塞了布团,阿罗一见这架势,急忙慌乱了起来,一阵乱折腾之后,手腕处被粗绳磨得血肉模糊,小翠比阿罗冷静些,但是那双眼却显露出她的担忧。   绾意凤眼一眯,浑身散发着怒气,“放了她们,否则……”   “哪里来的妖人,竟然敢蛊惑我浣衣局的宫女,如今被逮个正着,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说话的人便是这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她听半夜起床解手的小宫女说这阿罗和小翠勾结外人意图不轨,本来还不信,这会儿人赃俱获,管事嬷嬷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人,真会给她找事儿,这事处理不好整个浣衣局都要被遭殃!   啪的一声,那管事嬷嬷刚说完,空气中便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只见她头一侧,再抬起时,五个鲜明的手指明显的印在她的脸上,她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却因为找不到凶手,而着急。   “谁!”侍卫统领模样的男子浑身戒备,这动作之快,就连身在管事嬷嬷身边的他都看不清,最后视线全数投向绾意,宽大的庭院中,周围寂静一片,万物在此刻禁止,风儿在此刻停息,绾意悠悠扬扬的直立在那里,目光清远,瘦削的身子包裹在那一片红衣之下,亦静亦动。   “是你!”管事嬷嬷手捂脸颊,愤恨的目光投向绾意。   绾意云淡风轻的抬眼,慢条斯理的开口,“是我又如何,莫不是你嫌一个巴掌不够,想要再来一个?”   管事嬷嬷被气得眸光喷火,“王队长,好不把这妖人拿下!”   “你们还不上!”   “可是队长,这女子刀枪不入,咱们的兵器都被她折断了,这样上去岂不是送死吗?”   王队长神色暗沉的看着断成两节的兵器,侍卫的话不是没道理,可是身为侍卫就要做好把头系在裤腰带的准备,“你快去找人来支援,我们一起上就不信收服不了这妖女!”   皇宫里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对于善使毒药的绾意来说,解决他们不过是一小包软骨散的药力。周围虽无风,绾意却能御风,披荆斩棘御风,金戈铁马御风,凡成大事者皆能御风而行,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解决了这一群侍卫,看着地上的一群残兵连绾意的边都摸不上,管事嬷嬷和王队长急了,惊恐的咽了咽口水,尤其是看到绾意旁若无人的踏过那一群侍卫,直直朝他们二人走来,更是失了心神,腿脚哆嗦的靠在门边上。   绾意直直越过他们,进了屋子,三下两下便解决阿罗和小翠身上的粗绳,对着阿罗吩咐道:“扶着小翠跟我走!”   阿罗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小翠拉住,两人跟在绾意身后大摇大摆的出了浣衣局,无视众人惊恐的目光,朝沁云阁走去。   绾意三人回了沁云阁,不一会儿,便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敲开了沁云阁的人,凤红鸾领着侍卫宫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将沁云阁围成一圈。   阿罗和小翠早就吓得面色惨白,唯有绾意连头都没有抬起,一心专注在阿罗染血的手腕上,尽管阿罗惊恐的想要收回手,嘴巴蠕了蠕,想要说什么,无奈因为哑药的关系,根本什么都说不周全。   绾意见两人准备跪下请安,冷眼抬头,命令道:“坐好!”   两人浑身一颤,直到绾意收拾好一切,两人才喘了一口气,可是一抬眼看到那个浅笑威严的女子,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一旁。   绾意这才将视线投向两人,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阵惊恐,“鸾妃娘娘,五年不见,不知娘娘端这架势是为了何事?”   凤红鸾瞬间稳定心神,眸光闪动,面上笑意不见,“本宫当是谁,原来是安宁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听皇上说公主回来了,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夜追刺客,竟然惊扰了公主,倒是红鸾的不是了!”   安宁公主?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红衣妖娆银发飞舞的女子,浅浅的流光在绾意的周身闪耀,她轻轻一笑,笑的疏离淡漠,甚至还有些许狠戾,“刺客?鸾妃娘娘的意思是说那刺客进了本宫的院子里?”   “这个本宫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来报告的侍卫说,这刺客挟持了浣衣局的宫女进了沁云阁,瑶琴将浣衣局的管事和今儿个巡逻的侍卫带进来!”   “奴婢遵命!”   左一句刺客,又一句挟持,绾意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不急不缓,倒是她身后阿罗和小翠顶不住,着急的跪在两人面前,“启禀……娘娘……”阿罗支支吾吾,涨红了脸,越是着急越说不出话。   “哪来的奴才,主子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凤红鸾身边的一个宫女急忙斥责。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这宫女是个哑巴,冲撞了娘娘,乃是情有可原!”小翠连忙打圆场。   “哦?那是什么原因,若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凤红鸾说的轻巧,可是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威严和杀意,若是一个不如意,手起刀落,两人的项上人头怕是留不住了。   “是!”小翠憋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眼前一片眩晕,她单薄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这煎熬。正在她想要一鼓作气,说些什么的时候,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和先前的那个侍卫队长被带了上来。   两人还未来得及请安,在看到绾意的那一刻便变了脸色,管事嬷嬷尖叫得指着绾意道:“娘娘,娘娘就是这个妖女,擅闯浣衣局,打伤侍卫,还带走了浣衣局的小宫女!”   啪的一声,管事嬷嬷的另一边脸也遭了殃,这次她第一时间便找到凶手,不可置信的捂着手,瑶琴冷脸怒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诋毁安宁公主,不想活了!”   “安、宁、公、主!”管事嬷嬷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正对上绾意蒙着纱罩的眼。   031 如此决绝   “本宫是妖女?”绾意用极为缓慢的语气吐出这五个字,像是在凌迟那人一般。   “……”管事嬷嬷惊恐的瞪大眼睛,腿一软,瞬间跪倒在地,张大嘴巴什么也说不出,那瞬间她眼底闪过死灰般的光芒。   这管事嬷嬷瞬间蔫了,想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但是基本上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凤红鸾将视线投向绾意,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公主,这事儿您有什么看法?这么多人都看着,请公主务必给本宫一个说法,否则本宫就算不想怎么样,这悠悠众口也堵不住啊!”   绾意两手一摊,退后几步坐下,“这与本宫何干?”   凤红鸾目光变得暗沉,语气也有些凌厉,但是脸上的笑意并不减,“请公主莫要为难本宫!”   “为难?”绾意不以为意,“本宫不过是去看个朋友,还需要请示鸾妃娘娘吗?”   “公主的朋友是指地上这两个宫女?”   “自然!”绾意起身,慢慢浮起地上跪着的两人,“过去的事儿,本宫不去追究,不过今日之事,本宫倒是想要鸾妃娘娘给个说法?”绾意看到凤红鸾眼中的讶异,兀自说着,“本宫去看朋友,却发现两人被人绑着,这手脚磨破皮倒是小事,只是本宫这位朋友身体不好,还要受这等折腾,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当得起!”倒打一耙谁不会,几句话便扭转了形势。   “本宫想这事定是误会,毕竟谁也想不到有人走亲访友是在无人的夜里,一时造成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绾意挑起眉,不甚明白为何凤红鸾突然变了态度,不过她视线一转,看到那个渐渐走近明黄人影,一切便了然了。   “皇上驾到!”   人群渐渐散开一条道,流云笙歌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令绾意惊讶的是他身边的男人,自从百里凤熙叛变,建立萧国,五年间两国之间明里暗里的战争接连不断,绾意很好奇这两个昔日君臣,今日死敌的君王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在一起。   “流云皇的皇宫可真是热闹啊!远远的看到这边火光冲天!”百里凤熙一眼便看到人群中央独钓寒江血的绾意,银发飞舞如千万根细碎的鱼钩,勾着那一身的血红,耀眼夺目。   “让萧皇见笑了!”两人相携而来,迈步走进屋子。   “吾皇万岁万岁!”“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爱妃怎么还未休息,就不怕这么晚,打扰公主休息!”流云笙歌扶起凤红鸾,状似无意的询问。   “臣妾与公主之间有些误会,刚刚已经解释清楚了,刚想离开,就见陛下来了!”凤红鸾瞬间揉成一滩水,柔媚天成。   “哦?是吗?”流云笙歌问的是绾意。   “陛下这么晚了,怎么会跟萧皇出现在此?”绾意并未回答,反而问了其他问题。   “哦!朕倒是忘了,公主与萧皇本就是旧识,今日萧皇初到云都,朕在宫中宴请他,这才出现在此,今日倒是倒是有些晚了,等有空倒是可以抽空叙叙!”   “陛下莫是忘了,绾意本是丧偶之身,私见男子,有违妇道!”绾意面无表情的拒绝。“今日有些累了,绾意就不奉陪了,诸位自便!”绾意高傲的迈步走出,将一群丢在身后。   “公主遭逢变故,心性大变,萧皇莫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百里凤熙并不看他,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绾意的背影。   夜阑人静,这一夜似乎变得很是漫长,绾意先是去包子房间看了他一眼,顺便给他盖盖被子。出了包子的房门,绾意想去看看小翠和阿罗,毕竟这一夜惊慌,怕是她们要失眠了。可是转念一下,脚下的步子变了方向,回了自己的屋子。   绾意手脚一顿,尚未入房门,清冷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既然来了,就不要东躲西藏的!”   不一会儿,院子的桃树后便出现一人,月轮泼洒在他华丽的衣服上,将那一张贵不可言的脸装点的多了一份神秘和忧郁。   百里凤熙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朕来了,你却连面都不肯相见了吗?”   “萧皇见谅,绾意丧偶之身还是不要招惹是非!”   “朕以为你那只是说辞,丧偶?那个偶又是谁?绾意,我们不该如此的!”   “萧皇请不要唤绾意的闺名,请称呼绾意为公主,或者祈王妃!”   “祈王妃!”百里凤熙一怒,“他都死了,你还要给他守寡,朕还活着,你却连头都不肯转过来,你莫要忘了,当初是谁一剑刺穿了你的胸膛!当年的朕一无所有,身上还背负着家国,什么都不能给你,如今朕已是一国之皇,国以你姓命名,都以你名命名,萧国,意都,凤雏宫为你空着,后座等待多时,得你一心人,朕必当千古一后,六宫无妃!朕做到这份上,就不信你不知道朕的心思!”   “萧皇请慎重,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前尘往事绾意已经不记得了!”   “好一句不记得了!他流云祈羽的情谊是情谊,我百里凤熙的真心就不是真心,绾意你偏心,你好狠啊!”   “……”绾意不置可否,“萧皇无需在说些什么,今夜有缘重逢,绾意只有一言想劝说陛下,既然国仇家恨已经报了,就请陛下收手吧,绾意不想与您兵戎相见!”   “你!”百里凤熙眼中迸射出寒光,“你以为劝退了朕一人,就不会有人觊觎流云这块肥肉吗?流云已经没有流云祈羽了,看谁还能抵挡得住北定的铁骑,我萧国只需作壁上观,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便成,如此美事,朕怎会放过!”   “多说无益,既然如此,绾意与萧皇陛下便言尽于此,陛下请回吧!绾意身为祈羽的妻子,自然有义务为他守护这江山,谁若敢越雷池一步,绾意定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用他们的血铸我流云护城大河,用他们的骨铸就城墙!”那瞬间的绾意似被魔神附身,浑身散发的杀意,正如当年的流云祈羽,踏喋血之路,成就万里河山。   百里凤熙突然有些慌了,隔了五年,当年那个虽然清冷,却心怀善良的萧绾意已经不在了,她心中的那块净土随着那剑身入心时被染上了无边无际的血流。她在告诉世人她强大了,再不是当年委曲求全的和亲公主,而是笑睥天下的霸主,看苍茫大地,英雄辈出,她以女儿之身,势要弯弓射大雕!   两人不欢而散后,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绾意跨步进了屋子,将一切隐藏在身后,流云将会有一场动乱,而流云笙歌让她做的便是牵制其他三国,如今的流云再也经不起战火的侵袭了!   次日清晨,天空昏昏暗暗的,绾意推开屋子,不期然的在门口看到唯唯诺诺的小翠和阿罗两人,她们面上纠结,手绞着衣角。绾意看着她们眼底的阴影,便猜想到她们一夜未睡,她侧过身子,轻声说了句,“进来吧!”   三人进了屋子,两人竟齐齐的跪倒在地,绾意并不拉她们,有些话她们是不吐不快。   “奴婢愿追随公主,生死不离!”小翠坚定的开口,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怀疑或询问,绾意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转头看向她身旁的阿罗,她的脸上和小翠一样,异常坚定。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绾意不答反问。“你们若是想要跟随安宁公主,那么你们眼前的就不是阿绾,安宁公主要的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更不是一个病怏怏的女人,小翠虽然你聪慧,五年的隐忍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你不跟随本宫,本宫也会治好你的病,只要待在这宫里,早晚都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公主说的是往日的小翠,吃了这多苦头,若是还不看开,岂不是对不住公主当年的教诲,今日的小翠虽然一无是处,有的唯有这颗诚心,若是公主愿意留下小翠,小翠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本宫不要你的命,既然想跟在本宫身边就要好好养好身体,本宫不需要一个废物!”   “谢公主!”小翠激动的磕头。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绾意将视线移向阿罗,“至于你,阿罗,宫里不适合你,本宫的身边也不适合你,本宫会放你出宫,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不要……阿绾……不要……”阿罗急切的挥舞着手,嘴里直叫嚷着。眼中泪水连连,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般。   绾意上前扶起她,“你既然唤我阿绾,那么我便以阿绾的身份对待彼此,这宫中险恶,我的身边更加险恶,阿罗去吧,去外面寻找你的一番天地,待在我的身边会丢了命了,阿绾永远会记得有你这个朋友的!”   “阿罗……不怕,阿罗……要留……在……阿绾……身边!”阿罗还是不依不饶,绾意拗不过她,却不想让五年前那样敷衍她。   “阿罗你想留在我身边就要变强,现在的你只会成为我的软肋!”也许是时候让她成长了。   阿罗一怔,面上还扒着泪水,她张大眼,黑暗透亮的目光闪过坚定的色彩,“阿罗……会……变强……一定!”   032 包子失踪   包子失踪了!!!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绾意正在和白千离讨论小翠和阿罗的伤势,来传这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急的热火朝天几乎要将整个皇宫翻过来的流云笙歌。绾意惊闻爱子不见,方寸大乱,倒是一旁的白千离率性冷静下来,提醒道:“师妹,你先别急,包子调皮捣蛋惯了,许是自己躲起来玩!”   “师兄,包子虽然调皮,但是做任何事都有分寸,他不会这样引人干着急,母子连心,包子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团子呢?对,还有团子,团子一直跟在包子身边,只要找到团子就可以了!”绾意眼前一亮,立即从怀中取出小瓷瓶,扒开塞子,淡淡的香气从瓶口漫出来,这是用梨花蕊加上特质的材质制成玉明香,乃是追踪神药,只要任何人身上沾了一点,无论在什么地方,团子都能找到。   他们耐心的等候着,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团子还是没有出现,绾意知道大事不妙了,瞬间慌了。脸色泛白,沉默的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显示出她此刻的焦躁不安。   流云笙歌见她如此模样,便猜想到一切,连忙唤来侍卫。   “传令下去,皇子失踪,若是有人胆敢私藏,格杀勿论,封锁云都城,来往车辆务必谨慎搜索,若是敢放走歹徒,你们就提头来见朕!”   侍卫们得了令,急匆匆的忙碌起来,因为流云笙歌说的是皇子失踪,天下人皆知流云笙歌膝下无子,这突然冒出的皇子不论真假,他既然已经得到皇上的认可,那么这皇子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储君,储君失踪,那可是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大家都得人头落地。   流云笙歌面色凝重,紧绷的薄唇就像一把刀似的,浑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怒煞,他想要对绾意说些宽慰话,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有的只是亏欠,包子是他们珍视的人,在他眼皮底下失踪,他责无旁贷,他这样扩大包子的利用价值,如今只希望对方知晓包子的身份之后,能派人与他谈判,不然这样没头苍蝇一样胡乱搜捕,他们倒是不怕,就怕多一天的时间,包子的安危就多一点的危险。   轩辕龙神寿诞在即,包子又失踪,这一连串的事儿发生,其间必有联系,他时间不多,包子的失踪险些打乱他所有的部署,为今之计,唯有早日找回那人,否则流云危矣,包子亦危矣!   流云笙歌最后看了一眼极度压抑着自己的绾意,眸光如海,深邃不见底,像是一道漩涡,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沁云阁,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尽管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流云笙歌立即招来了叶秦和流云楚生,御书房内,一派凝重之色,端坐案桌之后的流云笙歌满身煞气,底下的叶秦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与流云楚生面面相觑,不动声色的偷觑着前方的帝王,他们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皇子?看来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五弟,他还是不肯回来!”威严的声音突然打破这片宁静。   “启禀陛下,臣弟无能,无论怎么劝说,都于事无补!”自己追着那人几乎要将整个天遥大陆转一圈,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没变。   “不用再劝了,你给朕带一句话给他,就说有人绑架了他儿子,救不救随他!”   流云楚生微讶,但是最终只是应与了,“臣弟遵命!”   “老三和老十那儿有什么动静?”流云笙歌端起茶杯,轻轻拨弄。   “启禀皇上,三哥那儿倒是还好,这些年倒也安稳,就是私下里有些荒唐,府内宠妾美姬一大堆,每日纵情声色,不足为惧,前些日子回京看过敏太妃之后便回封地去了,倒是老十那儿……”   “但说无妨!”   “是,臣弟这些年一直监视着老十,利用他给栖凤传递讯息,经过多年的追查,发现每隔一段时间,老十就会去凤雏楼消遣,后来发现和他会见的那人居然是栖凤前丞相萧南的长子,后来萧氏被灭,两方的联系也就断了……”   “这些你不是跟朕禀告过了吗?”当年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天灭军师的身份,还真是托了他那十弟的福。这些年,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利用他了解栖凤的一举一动,毕竟虽然是姻亲关系,但是一旦涉及到两方利益,他不得不做好准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萧氏被灭想来栖凤已经察觉到他们的举动,这儿老五又提起这件事,此事定有蹊跷。   “是,这些事儿臣弟早前就禀告过了,这些年,陛下明里暗里削弱老十的权利,想来老十心里也清楚这些事,知道陛下仁慈,顾恋兄弟情谊,不动他。臣弟也以为老十是幡然醒悟了,没想到咱们都着了老十的道!”流云楚生面上很是凝重,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这般掉以轻心。“这些年老十左守封地,表面上倒也安分,只是臣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敢在咱们眼皮底下玩猫腻,臣弟发现老十有一宠妃身份可疑,最后顺藤摸瓜居然摸到栖凤前皇后,现在的韵妃身上,这事有些诡异,臣弟也摸不准!”   “是吗?”手指轻轻敲击的桌面,流云笙歌垂着眼不动声色的思索着,“这些人你就盯着吧,老五,还记得你与朕之间的约定吧!”流云楚生震住,“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兄弟相残这在帝王之家那是常有的事儿,流云楚生本来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可是国难当头,他身为流云家的子弟岂能袖手旁观,当日他答应跟随流云笙歌之前,便求了这样一个旨意,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杀手足!这些年他一直努力维系兄弟间的和睦,可惜有些事他也阻止不了。   “驿馆那儿有什么动静吗?”流云笙歌不理会流云楚生的苦痛挣扎,他们不止是兄弟,也是君臣,为君者,他有自己的无奈,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他只能做这么多,他将视线投向一旁默默不语的叶秦。   “一切尽在掌握!”叶秦笑的自信,俏皮的冲流云笙歌笑笑。   “叶秦有时候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过头,早晚要吃亏的!”流云笙歌慢条斯理的开口,话语的隐射之意很明显。   叶秦知道流云笙歌不会无的放矢,他这般说定是有所依据,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默不吭声的退下。   流云楚生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皱紧眉头,担忧的问道:“皇兄这么错,是不是不妥啊,阿秦虽然看起来干什么事儿都是漫不经心的,但是他做起事来,从来都不含糊!”   “这些朕都知道,只是……哎,但愿他不要因为自信而变得自负,战天戈,北定中原,还是百里凤熙,他们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流云笙歌一声叹息,也有些担心。   流云楚生不再言语,但愿一切不要像皇兄预感的那样!   033 长相思   绾意在夜幕降临之后消失在沁云阁之中,没有人知道她去那儿了,只是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她是自己离开的。只是令人诧异的是自从包子失踪之后,她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表现出惊慌的模样,后来反而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吃完晚餐便回屋休息了,众人虽然不解,但是也好说些什么,只是在夜里更加留心些。   可是今日的绾意早就今非昔比了,她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谁人能阻止的了。事实上,绾意回屋之后,没多久便看到一身狼狈的团子出现,吱吱喳喳的好一会儿,绾意来不及通知其他人,便跟着它离开,一路出了深宫,来到了云都的大街上,在大街小巷穿梭了好一会儿,一人一鼠出现在一个庭院的后面,这庭院看似普通至极,是流云最为盛行的装扮。   绾意疑惑的突然停下脚步的团子,问道:“你说包子在这儿?”   “吱吱!”黑暗中的团子喘着气,猛点头。   绾意迟疑的看了一会儿,最后打定注意,对地上的包子说:“团子,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在这儿等着若是一个时辰我还未出来,你便去找师兄!”   团子点头,绾意嘱咐好了一切,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团子缩在墙角,一直耐心的等候着,视线一直投射在前方的光亮上,突然四周响起脚步声,高大的身影将团子眼前的光遮住,只听见一阵激动的吱叫,再一看这角落哪里还有团子的身影。   绾意进了庭院,左闪右闪,飞檐走壁,在各个屋子寻找爱子的下落,包子从小就是泡在药草罐里面长大的,身上常年飘飞着一股香气,这香气很淡,平常人闻不出来,但是绾意闻了五年,早已了熟于心,她偌大的庭院绕了个遍,终于在西边的一个小院子里面闻到熟悉的气味,绾意二话没说,撒腿便朝那里飞奔。   箫声悠扬,从四面八方钻入绾意的耳中,绾意停下动作,细细聆听,眉头困惑的皱起来,不久脸上便是一片了然。绾意寻声而去,在池边的凉亭中见到那个青衫独立的男子,她脚步顿住,停在十步之外,花团锦簇间,神韵流芳。   绾意漠然听着,他吹奏的是长相思,她曾拜读过李白的《长相思》,对于里面感人肺腑的诗句记忆犹新,“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今日听来倒真是感触良多,相思无用,苦痛难眠,这五年她就是在这想象中度过漫漫相思,靠着回忆支撑着。   箫声止,那人悠扬的转身,回望绾意所在的地方,山高水长,寂静无边,所系之人,不过十步之遥,却偏生觉得隔着远山碧水,多少个望眼欲穿的日子从眼前划过,鹰眸深邃,在见到绾意的那一刹那,流光溢彩,清澈无边。   “我儿子在哪里?”可惜饶是你尝尽相思,那人却不是为你而来,北定中原心中苦涩,面上却是不依不饶。   “嘘!美人,美酒,月下花前,绾意你当真要这般扫兴吗?”   绾意才不吃他那一道,在看到他那一刻,绾意便知道今日想要将包子安全带走,恐怕危险,北定中原此人心机深沉,若是想从他手上将人带走,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另一方面,知晓包子在北定中原手上,绾意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以北定中原的为人,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北定中原不要转移话题,请把我儿子交出来!”   “你的儿子?”北定中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话语中有些讥讽,准确的说是嫉妒,那孩子粉粉嫩嫩,机灵讨巧,为什么不是他的孩子,而是那个人的呢?“孤王身为一国之皇,哪里知道你的儿子在哪里?”   “北定中原今夜我既然出现在此,便是确定我儿子便在这里,若是你不想把事情闹大,请趁早放人,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别急嘛!你儿子孤王倒是没见过,不过孤王倒是见过流云的皇子!”   绾意眸光闪过厉色,知道北定中原再耍她,“既然北定皇见过流云的皇子,就请北定皇给绾意指个明处,好及时找到小皇子!”   北定中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才是谈判该有的态度,绾意数月不见,你的火气倒是涨了不少,来喝杯酒,降降火!”   绾意跨步进了庭院,审视的看着北定中原,端起酒杯,在鼻尖闻了闻,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北定皇的待客之道真是有意思,这加料的酒味道还真不错!”明明知道这酒里有异样,绾意却还是不得不喝,因为这酒并不会要人性命,但是却会让人半个时辰内内力全无。   北定中原耸耸肩,丝毫不在意诡计被戳穿,他本就知道绾意是神医刀千骨的弟子,却还是选择下药这招,想来是有恃无恐,笃定绾意一定会喝。“多谢绾意的赏脸,这酒的味道倒是普通了些,但是喝酒的人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他有他的张良计,她也有自己的过墙梯,喝下加了料的酒,无非就是想要降低他的防范之心,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北定中原,名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既然在此,你有什么目的大家挑明了说吧!”   “绾意,我们很久没有和和睦睦的坐下来吃顿饭,真怀恋当年还在公主府的日子啊!”北定中原无视绾意的冷脸,像个贴心的好丈夫,为妻子布菜,“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绾意冷眼看着盘子里面的菜,她味觉尽失,吃什么都跟吃白开水一般,“不必了,我不饿!”她推开面前的盘子,不期然的看到北定中原眼底闪过失望之色。有些事真的回不去,她早已不是当年只想苟且偷生的和亲公主了,而他也不是她的假驸马小北。   北定中原失望的放下筷子,低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突然抬头,紧紧的握着绾意的手,眼底尽是真诚,“绾意,跟孤王回去啊,孤王必定遣散后宫,只宠你一人,就连你和流云祈羽的孩子,孤王也会视如己出,只要你愿意,孤王愿意将全天下捧在你面前!”   绾意毫不犹豫的抽回手,“我要全天下做什么,这天下都没有他,我要了有何用,如今我只想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若是你还念及昔日的情份,就放了我的孩子!”   北定中原面色一沉,隐约着有怒气升腾,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突,薄唇紧抿,凌厉如刀片,“绾意,你在逼孤王!你该知道惹怒孤王的下场,对你,孤王已经无数次让步,如今退不可退,孤王只要你跟孤王走,到了北定,若是你还想离开,孤王绝对不拦着,可你却连正视孤王真心都不愿意,你无情至此,还有脸面跟孤王说什么情份?得不到便毁掉,孤王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   “若真的逼不得已,走到这一步,也是怨天无忧!”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绾意完全可以与之虚与委蛇,可是五年过去了,她累了,再不想招惹无尽的是非,只想简简单单就好,这男人招惹不得!   北定中原甩袖站起,黑暗模糊了他脸上的神色,绾意只觉他的身影写满苍凉,沉默在两人间流转,就在绾意觉得自己要被着诡异的气氛淹没时,突然胸口一闷,眼前一片眩晕,手掌不自觉的伸向空中,前面是重峦叠嶂的深山,后面是无穷无尽的潮水,绾意在这双重刺激下,身子一软,便朝身后跌去。   只见亭内人影闪动,微风吹皱亭边的花朵,绾意稳稳当当的跌在北定中原的怀中,北定中原看着昏迷不醒的绾意,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空气中飘荡着他的话语,“……是你逼我的……”无可奈何,却又被逼无奈,若不这么错,他会被那相思折磨致死……   034 北定中原的威胁   恍惚间,绾意感觉自己飘浮在云端,身体软软的,像是棉花糖做的一般,随着微风荡漾着,鼻息间花香四溢,时不时有花瓣落在脸颊上,凉丝丝的,挑在一起的眉头渐渐松开,嘴角荡漾着痴迷的涟漪。   北定中原一把抱起绾意,迈步走出凉亭,越过芬芳四溢的花园,花团锦簇,各自争春,他的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怀中的女子,鹰眼中幽深晦暗,带着痴迷兴奋之色,“你很快就是孤王的了……”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钻进绾意的耳中,绾意的身子不自觉的一僵,意识时而迷糊,时而清明。   北定中原眼神幽暗的看着怀中挣扎不断的女子,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汗珠点点,一向苍白的唇上艳色一片,如此诱人的画面使得北定中原眼中一暗,点点火光在眸中窜起,脚下的步子突然加快,绾意在这一片颠簸之中,突然感觉到一阵压抑,胸口闷闷的,脑袋也像是被灌了铅,身子被两只手臂强行扣住,动弹不得,迷迷糊糊间,却越来越心慌。   爱让人疯狂,野心勃勃骄傲尊贵的北定之皇也有这般惶恐的时刻,穿过花园,绕过假山,进了一个院子,院子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人,显然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北定中原推开一间房门,长腿一跨,入了屋子。   屋子很简单,北定中原抱着绾意直接越过珠帘,进了寝室。满园的花香似乎都被集聚在这里,不大的屋子里面百花盛放,柔和的灯光下,桌子上,椅子上……凡是能入眼的地方都被铺上一层花瓣毯子,北定中原掌风一吹,踩着漫天花雨,走向那绛紫色的桃木床上,朵朵馨白的花瓣铺陈其上,北定中原轻轻将绾意放在花瓣中央,鲜花美人,一个纯洁如玉,一个妖娆似血,如此妖冶的一幅画面,看的人心潮澎湃。   北定中原当然也不例外,他面色虽然无常,只是那时而加重的气息显示出他此刻的紧张,他深爱的女子如今就躺在他的床上,就在这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想,她随时都会变成他的!   他轻轻走在床榻边,膜拜似的握紧她的手,尽管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还是想要她知道,他为他们精心布置的喜房,“娘子你看,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头下枕的是交颈鸳鸯枕头,这被褥,这床单,鸳鸯戏水,并蒂莲花开,再看这红烛,摇摇曳曳,墙面上还倒影着咱们的影子,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你是我北定中原的妻子,这一生都是!嘘……你这张小嘴很不诚实,所以孤王现在不想听你说,只想用做的,孤王要你给孤王生孩子,男孩便是我北定皇储,女儿便是我北定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   北定中原微微低下身子,慢慢朝绾意靠近,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而后邪笑的起身,脱靴上了床,放下纱帘,墙面上倒影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红衣从床榻间被扔出,飘飘扬扬之后,落在地上,红烛垂泪,纱帘中的绾意外袍已然被退下,北定中原满眼血红的看着那一身香肌雪骨,粗粝的手指细细的在藕臂上摩挲着,喉咙艰难的咽着口水。   绾意的意思早已清明一片,却始终挣脱不开眼,她非常清楚北定中原的目的,对于他疯狂的想法,绾意不予置评,他攻克不了她的心,就想夺得她的身子,他真的以为只要占了她的身子她便会妥协,未免太小看她了吧!   绾意胸口一阵呕心,北定中原的手在她的身上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折磨着她,她逼着自己张开眼,阻止这人的兽性,可惜无果,北定中原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药,居然能令神医弟子的她完全没有察觉,绾意不知道的是江湖上神乎其人的神医刀千骨也是从紫微阁出来,他和北定中原师出同门,这医毒之术有谁能比得上紫微阁的掌门,也就是北定中原的师傅呢?   北定中原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点一滴膜拜的绾意的身体,细密的吻当头落下,绾意觉得脸上一阵濡=湿,不一会儿唇上一片火热,北定中原先前浅浅的舔,像猫儿似的,没过多久,似乎觉得不满足,狠狠的咬上绾意的唇,直到尝到一股血腥之气,他这才罢休,灵巧的舌强势的撬开她的贝齿,唇齿相依,却没有灵魂的契合。   北定中原一直沉迷在这一片香甜之中,却不知道那双一直紧闭的眸突然张开,如两道血柱一般,迸射出妖娆嗜血的光,快速出掌,直击北定中原胸膛,绾意身形如蛇,眨眼间便溜到了床下。   北定中原眼中尽是嗜血的光,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大手一伸,撕扯下一半纱帘,慢条斯理的走下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迸射出的却不是温情脉脉的火花。   “你……很好!”北定中原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着三个字,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绾意刚刚奋力一击,北定中原先前毫无防备,躲避不及。鲜艳的血花喷射在地面上,洁白的花瓣上点点腥红,看起来格外的颓靡。   绾意清冷得看着他,面色苍白如雪,她深深的将涌上喉咙的腥红之气咽下,嘴角勾起一记嘲讽的笑,“怎及君王!”   “回到孤王身边,孤王可以什么都不追究!”北定中原伸出手,似是在做垂死的挣扎。   绾意长袖一拂,吐出两个冰冷的字,“休想!”   北定中原瞬间眯起眼睛,鹰眼中迸射出幽蓝的寒光,他是君王,没有谁能违逆他,他有称霸天下之心,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而得到绾意,与称霸天下同样重要,他势在必得,就算恨,他也要将她锁在自己的身边,“若是不想那肉包子给你陪葬,就不要试图惹怒孤王,绾意回到孤王身边,孤王会给你一切,凤霸天下,三千集宠,孤王会让成为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你在威胁我!”先前动作太大,眼罩被散开,血眸银发,诡异妖邪,额前的血色梨花正在不停的充血,此刻的绾意不再是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公主,而是嗜杀成性蔑视天下的妖魔,那潜藏在血液里面的魔性一点一滴的散发出来,点点厉风在屋子内升起,地上的花瓣悠扬的飘荡着,北定中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瞬间恍惚眼之人不是萧绾意而是流云祈羽!   “快停下来,你控制不了魔性的!”北定中原开始心慌,潜藏在雪吟剑的魔神之力,随着它与流云祈羽血肉交融,完完全全的进入了流云祈羽的体内,绾意当年为救流云祈羽,不惜牺牲自己,和他换血,这些年因为这一身毒血的折磨,魔性一直被掩藏起来,可是如今有人用她的孩子最威胁,为母则刚,她宁愿毁灭自己,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否则我要你的命!”血眸中闪过嗜血的光,杀,成了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她早已停不下来,既然如此,为何不放纵魔性,毁了这世界!   035 银殇再现   绾意身形一纵,朵朵飞花曼舞妖娆,血色长悠悠扬扬的在空中划出一个有力而绚丽的弧度,风起,花开,人影如梭,待一切尘埃落定,只见绾意化掌为爪,死死扣在北定中原的咽喉处。   “说,我的孩子在哪里?”异常喑哑的声音是地狱来的使者,北定中原低头看了看绾意扣在咽喉出的手,五指希白如玉,根根剔透光洁,这么美的一双手若是沾上的血色……北定中原光是想到这个画面,眉头便皱成一个川字。他毫不怀疑若是他不说出那孩子的下落,绾意会杀了他这句话,因为此刻的她是个魔神,是个妖物。   若是换做他人,她也许会成功,可是对象是他,他只能替绾意可惜,冥冥中自有定数,他的碧萧正是她的克星,若是紫微阁掌座这么容易就被人拿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就连绾意都不知道北定中原是怎么办到的,不过须臾,绾意看着空落落的指尖,哪里还有北定中原的声音。   悠扬的箫声响起,绾意觉得胸口一闷,刚刚努力被压制住的血气,猛的上涌,噗!一口浓烈的鲜血喷射而出,绾意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床榻之间,右手死死的扣住床上的栏杆,白皙的面颊上沾了点点血渍,皱成一团,身体内像是有千万条火龙以绾意难以承受的力道四处乱窜着,极致的痛苦下,绾意的意识却分外清明。   她猛的抬起头,看着红烛光中兀自吹箫的男子,心神晃散,绾意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意识开始迷糊,脚步也开始虚浮,几次三番想要站起,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跌倒,那股绝望似乎要将绾意灭顶。她好希望箫声能够立刻停止,可是她却无力做到。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声响,北定中原心神一凝,霎时分了神,绾意得了空隙,全力朝他扑去,北定中原眼下大惊,刚准备出手擒住她,却见绾意变了方向,直直朝窗户倒去。北定中原追至窗口,刚想跳窗追去,便听见房门被人打开。   战天戈那张冷情的脸突然出现北定中原的视线里面,他的视线透过摇摇晃晃的珠帘朝里望去,再看到大开的窗户时,结合北定中原面上的愠色,神情一松,指着紧跟在他身后的侍从佯装怒斥:“好大的狗胆,你家主子明明未曾就寝,你居然胆敢诓骗朕,若非朕跟着箫声指引,岂不是要受你诓骗!”   “……”侍从满头大汗,黝黑的皮肤上青紫交加,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不死也去半条命。   “不知战兄深夜到此,有失远迎,实在是中原的不是!”   “哪里哪里!只是今夜月圆,天戈一人觉得无趣,便想着来找北定兄把酒言欢,不知道是否打扰到北定兄了!”   “战兄能想到中原,实为中原之幸,还不快去准备准备,孤王要与栖凤皇不醉不归!”   同为帝王,权利场上的佼佼者,一番对话,看似简单,其间暗藏的猫腻怕是只有有心人才能体会。   两人相携跨出屋子,临走前,北定中原不动声色朝着某处看出,眼底尽是精光,有鱼饵在手,这条鱼上的了第一次,自然会上第二次!   黑暗中,绾意大气不敢喘,直到北定中原和战天戈离开老远,她才靠着后面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体内的躁动已经平复下来,她来不及休息,指不定北定中原等会儿就要杀个回马枪,蹒跚的借着墙壁的力量从地上爬起,身形闪动,消失在黑夜中。   嗅着空气中浅浅淡淡的香气,绾意一路狂奔,香气越来越浓,绾意终于在一个院子外停下,院子里里外外侍卫成群,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想要不动声色的解决他们几乎是不可能,伸手在怀里一摸,有些时候用毒真的很轻松。   绾意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淡淡的香气便是从哪里飘来的,绾意心下一喜,左右探查了一番,见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脚下生风,大步流星的朝床榻走去,“包子……”绾意被褥一掀开,刚喊了一句,眼前便是一阵迷雾,未带她有什么反应,头顶一个铁栅便当空落在。   绾意运气凝神,想要离开,却发现内力被封住,焦急之际,腰间突然一紧,迷糊之间令人安稳的气息传入鼻息,绾意眼不能视物,看着听觉也能大略知道目前的情况,房门突然被冲开,嘈杂的脚步声突然想起,绾意来不及有所防备,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旋转起来,耳边尽是哀嚎,她努力想要看清救她的那人是谁,却只见一片银丝,与自己的一片白雪纠缠在一起,似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一般。   待终于看清那人是谁之后,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银殇并不恋战,寻了个空隙,便抱着绾意飞奔离开,对于她的问题,他并不作答,脚下生风,两人穿梭在云都城中,飞檐走壁,于清风明月间,共舞一场盛世妖舞。   绾意见他并不理睬她,有些气闷,抬头一看正巧看到天上圆月皎洁,面上一白,眼中被惊恐之色浸满,“放我下来!”   “……”银殇还不理睬她。   绾意咬着唇,心急如焚,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记呢?“快点放我下来!”绾意焦急爆吼,瞬间伸手袭击银殇,银殇左右闪躲,银眸中闪过愠怒,最终却还是妥协,落在一条长巷中央。   几乎是脚刚落地,绾意便挣脱开银殇的怀抱,急急忙忙的往回走,却被银殇拉住,绾意怒瞪他,“放手!”被担忧冲昏头的绾意显然忘了明明自己满身是毒,银殇却还能安好无恙。   “你想去找死!”银殇无情的开口。   “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两个扯平了,我去送死用不着你管!”   绾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隐约的看到那双银眸中闪过深深怒气,但是今日是十五月圆,想到还在受苦中的包子,她不得不忽视这一切。“快点放手,我的孩子在受苦!”手腕上的力道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松了,绾意不去看银殇,大步朝前奔去,直到身后传来银殇凉凉的声音。   “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没用!”   绾意脚步顿住,困惑的转身,“你知道什么?”   银殇看了她一眼,兀自转身,“跟我来!”   绾意挣扎了一会儿,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她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一个院子,绾意很诧异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她的公主府,脑海中突然意识到被人耍了,愤怒冲上眉梢,绾意大步挡在银殇面前,质问道:“你不要告诉我,包子就在这公主府中!”   “……”银殇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句不着边的话,“你的伤需要休养!”   绾意怒,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甩手就在银殇脸上扇了一记耳光,“你知不知道你的玩笑会害死人的啊!”绾意不去看她,顾不得自身伤势,想要催动内力,在午夜之前找到包子,希望还来得及。   银殇似乎也察觉到绾意的不对劲,顾不得自己被扇耳光,拉着绾意,问道:“怎么回事?”   绾意被冲昏了头脑,丝毫看不出银殇此刻的异样,“包子身上有毒,每个月圆都会发作,若是不快点找到他,他会……”绾意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整个人悬了空。她讶异的看着带着玄铁面具的银殇,紧绷的肌肤显示他的紧张,可是这是她的孩子,他担忧个什么劲啊!   绾意脑袋像是装满了浆糊似的,乱作一团,某种答案隐约揭晓,却始终隔着那一层迷雾。直到脚跟落地,银殇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不好!”   绾意一愣,错愕的看着银殇紧张的脸。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压抑粗重的呻-吟,其间夹杂着痛苦的呜咽声,绾意心上一绞,顺着声音望去,银殇早已先她一步进了屋子,绾意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而这个狼藉中央,那个活泼乱跳的小包子正痛苦的在地上打转,银殇上前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绾意看到他粉润的唇上惨不忍睹,想来血毒已经发作好一会儿,她再不迟疑,赶忙扑了上去。   036 至亲之血   “包子包子!娘亲在这儿,娘亲在这儿!”绾意再不复先前的淡定,面上满是惊恐,从银殇怀中躲过自家宝贝,手掌心疼抚摸着他的小脸,看着他咬紧牙关,隐忍不语的模样,绾意心头像是被钝刀摩擦一般,一下下,一下下,她吃力的掰开他的小嘴,不忍他再伤害自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伸进去,任由他啃咬。   银殇半蹲在一旁,银眸中晦暗难辨,周身寒气逼人,银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突,呼吸起伏不定,尤其在看到绾意将手伸进包子的小嘴里面,不一会儿便见鲜血溢出,银眸中闪过暴怒和苦痛之色,大手一伸出,夺过包子软绵绵的身子,用自己的手代替绾意的手,任由那沾满血丝的牙齿嵌入他的肌肤。   “还不快想办法给他止痛!”银殇看着一旁呆呆傻傻的绾意,顾不得一向清冷的形象。   绾意被他这么一吼,也从先前惊慌失措的情绪中醒悟过来,她急忙从地上爬起。银殇已经抱着孩子上了床榻,绾意背对着他们,从怀中摸出匕首,取来一个杯子,在自己的掌心中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催动内力,体内的血液以非同寻常的速度流入杯子中,血液装满了三大杯,绾意顾不得给自己止血,从怀中取出晶莹的瓶子,倒出三粒药丸,分别置于其中的三个杯子中,那药丸入血不化,绾意不得不催动内力,将它们融化,杯子里面的血液慢慢沸腾起来,冒出火热的泡泡,袅袅烟云从里面散发出来,血气纵横,银殇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安抚住包子,回头一看竟然看见这女人在自残。   “你在干什么?”银殇忍不住爆喝。   绾意心神一动,催动身上的伤势,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忍不住回头怒视多管闲事的人。“走开,别来烦我!”绾意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准备再次运功,却被银殇阻止。   “你在找死!”银眸中闪过愤怒,大掌却不自觉附上绾意的后背给她输送内力。汩汩暖流流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痛意缓解,绾意躁动的情绪也稍微平复。   “这凝香丸入血难化,必须以内力将之煮沸,三杯合成一杯,最后凝结成血精,再以血喂食,才能压制住包子体内的血毒!”血毒是催动魔性的根源,原本流云祈羽体内的魔性可以一直被压制,一辈子不发作,谁想到他自娘胎起便被下了血毒,这才催动体内魔性,一出生便是妖邪之态。绾意为他换血,本来是必死无疑,谁想到那时的她早已有了身孕,为她分担了血毒,因此她体内虽然有魔性却不像流云祈羽那样难以控制。   绾意一说完,便着手准备催动内力,哪里知道她刚起身,便被银殇制止住,银殇二话没说接过她手中的事物,不惜耗费大量真气也要帮她,绾意木然的看着他凝神专注的模样,心口突然出现异样,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慌的感觉再次钻入脑海。   “可以了!”银殇将装着血精的杯子递给绾意,绾意抬头,正对上那张疲惫的脸,额头满是汗渍,几缕银丝凝结在一起,贴在冰冷的面具上,绾意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取下她的面具,最终却被她压制住。   她接过血精,走到床前,包子的小脸出现在她眼眸中,她不再思索那些有的没的,将血精悉数喂进包子的小嘴中,由于绾意现在的身子极度虚弱,虽然银殇为她疗伤,但是先前在北定中原那里,绾意不惜自伤,强行唤回意志,已经伤了根本,刚才又强行催动内力,真气耗损不说,血气更是不足,因此现在的绾意就是在强行硬撑着。   绾意伸出满是血污手,手心的血渍已经凝结,绾意实在没有力气再走动,朝着一旁的银殇请求道:“麻烦你将匕首拿来给我!”   银殇想到她先前说过这血精要用血喂食,眉头紧紧的蹙起,看着她惨白如纸的容颜,一阵风就要将之吹走,面上的风暴更加浓烈,他面无表情的取来匕首,却不是递给绾意,而是对着自己空着的手掌便是一刀,未带绾意说些什么,他便将那只不断流淌着血液的手攥成拳头,血液顺着缝隙,源源不断的流入包子的嘴里。   绾意想要阻止,无奈他的动作太快,嘴巴张开,在看到包子因为用血喂食的血精之后,眉头渐渐松开,浑身僵硬的肌肤也随着这热血软成一团,小脸蛋逐渐舒展开来,慢慢爬上红晕,气息不再粗喘,显然已经无恙了。可是绾意的心却并没有因为包子的无恙而放下,反而像是被丢进油锅里面似的,明明滚烫灼人,可是她的眼里却冰凉一片。那一瞬间所有疑惑都被解开,脑海瞬间清明之后,留下的却是满满的悲哀。   她慢慢垂下头,靠在床头,不再看她,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有些事一旦被打破,幸福就会悄悄溜走。   想要催动血精,要用血喂食,而且必须是至亲之血!   绾意很累了,不知怎么的竟然靠着床头睡着了,睡梦中一双温柔的手在她的脸庞抚摸着,抚平她皱紧的眉头,抚摸她苍白的容颜。   银殇站在床前,微微移动了一下床上的包子,空出一大片地方,亲手将绾意抱起,轻轻的放在包子旁边,动作温柔的好似怀中是他这一生最为珍贵的宝贝,生怕稍一用力,这宝贝就会碎掉。视线在那一大一小的两张脸上徘徊,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他满足,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里,因为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两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而幸福着!   缕缕阳光划破夜的迷离,照射进枯色的竹屋里面,蝶翼般的睫毛颤动着,绾意睁开眼,视线有一瞬间的迷离,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嘴角不自觉的勾勒一抹淡笑,直到一双圆咕隆冬的清水眸子落入视线中,她这才侧过头,看着床边那张活力四射的小脸,昨夜的疲态不复存在,包子又变成平日里面活蹦乱跳的包子!   “娘亲!”绾意已经醒来很久了,可是娘亲还在睡,他刚准备呼喊,却被之前见过的叔叔给制止住,他说娘亲很累了,让她多睡会儿。一向唯我独尊,除了娘亲的话谁都不听的包子居然破天荒的听了银殇的话,乖乖的守在娘亲的床边,等着她醒来。   他等了很久,尽管等待很枯燥,但是他不想让娘亲孤单单一个人躺在这里,直到日晒三干,娘亲终于醒来,晦暗的眸突然放亮,小肥身子一把扑进绾意的怀中,绾意刚爬起,就被这突然起来的重力压了回去,胸口的痛意更甚,她却没有表现出来,满脸柔色的抚摸着她的小肉球,“包子!”   包子呵呵的傻笑,啵的一声在绾意脸上印上一个口水吻,“娘亲早!”   绾意回以一吻,“宝贝早!”   包子像是捉到什么把柄似的,黑亮的水眸闪动着,红唇嘟着,小肥指指着绾意,调笑道:“娘亲不乖哦,太阳公公都把屁股晒着了,娘亲才醒,以前包子赖床娘亲就打包子的小屁股,包子也要打娘亲的小屁股!”   魔爪伸出,绾意左闪右闪,笑意不断,银殇站在门外很久了,却没有破门而入,那里面的美好是他向往的,他不想打破,直到一阵猛烈的咳嗽从里面传来,银殇面上一冷,破门而入。   绾意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刚刚和包子打闹,一不小心岔了气,牵动伤口,谁想这一咳就听不下来,突然身上一轻,错愕的发现银殇的出现。   包子刚刚还急的团团转,这会儿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他愤怒的看着某个大胆之徒居然拎起包大爷,谁想一对上银殇那张冷脸,包子蔫了。   银殇将包子扔下床,自己坐在床头,扶起绾意的身子,让她背靠自己,大掌爬上她的腰腹。绾意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内力流入体内,安抚住体内躁动的气息,咳嗽声渐渐止住,绾意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躺在银殇的怀中,一侧头,正巧对上自家儿子纯真懵懂的清眸,脸上一热,绾意急忙低下头,状似无意的移动身子。   银殇似是看清她的窘迫,面色清冷的起身朝房门走,“你先梳洗一下吧!”临走前,不忘抱走呆愣在地上的包子。   绾意听到关门声,这才抬起头,先前的羞赧已经退去,看着空落落的屋子,渐渐冷静下来,昨夜自己心神大乱,竟然不知道自己居然毁了公主府后面的竹屋,那些清明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中,绾意不自觉的咬紧下唇。   绾意推开房门,看见的便是林间嬉戏的两人,包子欢乐的声音传入耳中,银铃脆响,放眼望去,就见一向清心冷面的银殇肩上扛着他家的小肉球,施展轻功,在林间穿梭,迎风瑟瑟,翠绿悠然,一幅温馨美好的山水画在眼前铺开,绾意眉眼间的愁绪因为看到这幅画面而散开,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经历生死,虽然谈不上看破红尘,但是如今的她坚强得足以保护她所爱之人!   037 幸福很近   竹林苍翠,银衣拂尘,绾意从未看见过笑的那般灿烂的包子,身为母亲,她自认全心全意的付出,但是每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这个角色是不容缺少的。视线移动,落在那张清冷的脸上,银衣瑟瑟,如刀划破长空,他轻点翠竹,借着竹子的韧性,朝上飞奔,一路高歌,银眸中柔色一片,破云霄,摘星弄月,入九天,踏云追月。   自从绾意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银殇便注意到她了,可是看到肩头那双璀璨夺目,满是兴奋的水眸,清亮如水晶,一如记忆中的美好,一向清冷的他居然为了不让那双清眸中染上失望之色,破天荒的任由那小家伙骑到他的头顶,绝世纵横的轻功成了取乐这小家伙的武器,他却甘之如饴。   包子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短手紧紧的抱着银殇的头,墨发飞舞,小嘴一直都没合上,他安稳的坐在银殇的肩头,享受着这畅快的感觉,穿破云霄,白云从他的指尖飞过,清风在他耳际浮动着,心里偷偷祈望着,如果这人是他的爹爹,那该有多好啊!   银殇足点青竹顶,银眸不动声色的对上血眸,“包子!我们要下去喽!”话语竟是说不出的轻快。   包子猛的点头,他也看到地上的娘亲,像个小蚂蚁似的,不由呵呵笑出声,欢快的伸出大手,“恩,飞喽!”   绾意老远就看到他家的小家伙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着她,一大一小的人儿从高处直泻而下,看的她一阵心惊,虽然知道银殇轻功卓绝,定会无恙,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两人落在庭院里的草地上,包子一下地,便“抛弃”刚刚带他飞奔的银殇,大手伸开,朝自家娘亲奔来,令绾意讶异的是这小家伙并没有直接扑进她的怀中,而是在奔跑中突然刹住。   绾意看着他瞬间垮下来的小脸,上前几步,轻轻抱起他,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骂道:“小疯子,怎么啦,不认识娘亲了!”   包子看了看自家娘亲的脸,在回头看了看漫步走来的银殇,脸上一挣扎,身子扭动,顺着绾意的身子滑了下来,“叔叔说娘亲生病了,不能抱宝宝,娘亲放心,等包子长高了,就换包子抱娘亲!”   绾意一阵动容,多么贴心的孩子,她蹲了下来,取出绣帕,温柔的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渍,细声说:“娘亲没事,抱包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没关系,包子是大人了,可以自己走的!”   “包子真乖!”   高大的阴影将两人头顶的阳光遮着,包子身子一高,落入银殇怀中,“包子很乖,知道心疼娘亲,娘亲抱不动包子,但是叔叔能抱动,以后叔叔会抱着包子的!”   “真的吗?”   “那是当然!”   “可是包子是男子汉,可以自己走的,叔叔可以抱娘亲吗?包子现在还小,抱不动娘亲,叔叔可以在包子长大之前,替包子抱着娘亲吗?”包子纯真的话语顿时让绾意愣在原地。   银殇抬头看着绾意,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包子,银眸清澈,“好!叔叔会抱着娘亲,抱一辈子!”   包子的小脸瞬间大亮,软软的唇啵的一声在银殇的脸上印上一记口水吻,“叔叔真好,包子最喜欢叔叔了!”   绾意心下一热,面上紧绷的肌肤瞬间柔和下来,嗔怪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小家伙,很好,不就是带他飞一次吗?就卖母求荣了!   绾意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日子真的存在,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在这一片无人打扰着地方,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清晨一起迎接第一缕阳光,然后三人分享她精心准备的美食,尽管这美食只是一碗白粥和几盘小菜,但是看着那一大一小吃的不亦乐乎的脸,绾意心头温暖一片,吃完早餐,她去收拾碗筷,而那两人则是开始一天的嬉戏时光。   包子每日一飞,几乎天天都要缠着银殇带他飞上高空,银殇也是不亦乐乎,带着他穿梭在竹林间,包子人小但是主意多,他早就注意到林中那一根根冒出芽的竹笋,今早出门前,两人一个提着篮子,一个提人,英姿飒爽的朝着林中奔去,他们鲜少离开她的视线,绾意知道这是他的体贴,知道看不到包子她会不安。   绾意看着火辣辣的日头,手里忙活着糕点食物,她没有这么好的技术,这是她趁着那两人游戏时刻,去府内让人做的,自己顺便做了一些酸梅汤,给他们解解暑。看着庭院内郁郁青青的一片,绾意早就兴起野炊的念头,地上铺着海棠花色的布,上面摆满了他精心准备的食物,待一切准备就绪,她起身朝林间忙活着的父子喊道:“哎!!!快回来!”脸上欢快的表情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更意识不到的是就在这短暂的两天内,她的内心已经承认银殇的身份,即使没有揭开那张面具,她也知道那张面具下是她爱恋一生的容颜,祈羽感谢你还活着,感谢你回到了我们母子的身边,她在心里如是说着。   两人听到绾意的呼喊,瞬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包子白皙的手掌上还握着泥巴,雪白的袍子上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粉白的小脸上更是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对面的银殇也好不到哪里去,银色袍子上一坨一坨的黑泥巴,这是对面那个小家伙的杰作,就连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任何人看的都会感叹这两人真不愧是一对父子!   黑眸仿佛再说:“怎么办?”   银殇摇头,银眸似是再说:“我也没办法!”   包子很是苦恼,银眸对黑眸,父子两人突然将视线投向还在泥巴里面打滚的团子,团子当日便是跟银殇走的,帮助银殇救了团子之后,便一直待在银殇身边,顺便跟多年不见的伙伴唠唠嗑。这会儿突然看到这对父子的眼神,团子浑身一颤,拔腿就想跑,可是它显然忘了眼前不止有包子一个,还有一个银殇。当团子被捏在银殇掌心里时,它只能无语问苍天。   038 拒之门外   “娘亲娘亲娘亲~~~”老远就听到自家儿子的呼唤,绾意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着急吼吼向她跑来的黑包子,白皙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打成一个蝴蝶结。包子十里之外就感觉到自家娘亲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脚下的步子变得缓慢起来,不过想到身后还有一个坚强的臂膀,包子鼓足勇气,最后在离自家娘亲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未带绾意说什么,他连忙伸出手,将被攥的死死的团子推出去。   “娘亲,你看,我找到团子,团子好惨啊,被人丢进水沟里面,还好宝宝英勇,及时出现,救了它!”   绾意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脏兮兮的小脸蛋,视线转向包子手中可怜兮兮的团子,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是想告诉娘亲,为了救团子,一不小心掉进水沟里面,这才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吧!”   包子眼前一亮,红嘟嘟的嘴巴咧着笑,“娘亲,你好聪明哦!包子真的没有贪玩哦,包子这是见义勇为,救鼠出水坑!”   绾意满脸黑线,一看自家小子那双不停打转的黑眸子,她心里就猜想得差不多了。银殇随后赶来,绾意看到这对父子同样的泥娃娃装扮,很想手叉着腰,来个河东狮吼。   银殇一看见绾意便知道他们的诡计穿帮了,大手一伸,将包子提到肩膀,神气十足朝竹屋迈开步子,“包子,走吧,跟叔叔去洗刷刷!”   绾意满是无奈的看着这一大一小外加一只耗子进了竹屋,再看看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心里无奈,脸上却荡漾着笑意,转身回屋给他们准备衣物。   抱着衣物,绾意信步朝洗浴房那边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这对屋子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你攻击我,我攻击你的泼水声,幸好现在是中午,日头甚好,但是绾意还是担心洗久了会受凉,忍不住婆妈的朝里面吼道:“几岁了,还玩水!”   随后便听见她家儿子耍宝的回应:“五岁!”而后便听到飞溅的水声。令绾意讶异的是银殇那般清冷的性子居然也包子一样,高喊道:“三十岁!”“吱吱!”   绾意扑哧一笑,板着脸吼道:“再不出来,酸梅汤就拿去喂猪!”   绾意这一威胁随后便是一阵乒乓乱响,不觉莞尔一笑,大摇大摆的推门进入,无视两个男子汉“惨无人道”的尖叫声,踩着满地的水渍,来到桌子旁,放下衣物,离开。这中间嘈杂的浴室中没有一点声音。   绾意重新回到草地上,享受着美食阳光浴,身后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又是一阵乒乓之后,那对父子顶着湿哒哒的脑袋急吼吼跑出来,水珠顺着凝结的发滑入颈项,不久便被太阳晒干,两人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似的,站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看着草地上那个悠游自在的女人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很久以后,绾意才仁慈的赏给他们一个眼神,却在看到他们乱糟糟的模样之后,眉头瞬间皱起,面无表情的起身,回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条汗巾,一条扔给银殇,一条拿在自己手上,大手一拎便把包子拎到她腿上,面无表情的帮他擦拭头上的水珠。   “多大的人了,不知道会感冒吗?”   包子怯生生的反驳,“娘亲,宝宝才五岁啦!”   “坐好了,平时不是一向以男子汉大丈夫自称的吗?这会儿又变成五岁了!”   包子僵直着坐好,任由自家娘亲在他的小脑袋上揉来揉去。小嘴可怜巴巴的瘪着,求救似的看着一旁的银殇,可惜的是银殇刚有所动作,绾意一记眼神横过来,“你有话说?”   “没……没有!”   包子鄙视的看着自己最敬爱的叔叔,刚刚还教他威武不能屈呢?这会儿给娘亲一吼,老虎就变成老鼠了!   绾意终于解决了一个,拍了拍包子的肥屁股,示意他好了,包子立即像是放了风的劳改犯急吼吼的加入团子的阵营,开始席卷台布上的美食。绾意摇着看着一人一鼠抢食的画面,极度无语。视线一侧正对上一旁傻愣着的银殇,在看到那头低着水的银发之后,绾意刚刚轻松下来的心情再次染上怒气,身子移了移,一把抢了银殇手中的汗巾,命令道:“头低下!”   银殇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顺从的低下头,银眸中倒影着绾意那张臭臭的脸,头顶因为和她肌肤相触而变得酥麻,空气中荡漾着缠绵的味道,幸福缱绻不息。   清晨一起迎接朝阳,午后丛林嬉戏,夜间躺在屋檐下看星星看月亮,还有什么样的生活比这更加惬意呢?绾意心里满足的冒泡,一身冰棱被这幸福的时光磨平,不过两日的时光,却让她幸福到叹息。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绾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朗朗星空下,绾意靠在屋前的栏杆上,看着碧空下璀璨的星辰,银殇默默的坐到她身边,银眸中有的却只有一个她。   “包子睡了?”绾意轻声问。   “恩,玩了一天,很快便睡着了!”   “你也去睡吧!”   “不用,我陪你!”银殇的话语温柔得就像拂面的春风,带着希望的气息撩拨着绾意的心田。   苦涩突然钻进心口,想到这竹林外的纷争,绾意不禁嘲讽,“陪我?能陪我多久,若只是短暂的相依,我宁愿永世孤单,至少不必受那回忆的苦,因为不曾拥有,所用不曾遗憾!”   银眸中闪过一丝苦楚,银殇知道她已经知道一切了,只是她不说罢了,因为不愿打扰着短暂的美好,幸福的路上蒙着一层白纱,永远活在迷糊的世界,这不是绾意的性格,也不是他们的性格!他伸手揽着她的细腰,尖细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细语呢喃:“回来吧!”   啪啦,泪珠滑落眼眶,绾意不禁有些气恼,谁说只要把头抬得高高的,眼泪就不会落下来,可是这温暖的液体是什么,回去吗?如何回去?幸福不记得来时的路,而她也早已忘了他的好。   “你……走吧!”良久,绾意才稳定自己的心神,现在的她是个母亲,一切都是以包子为中心,她的孩子不应该走进那个阴谋云集的深宫之中,而他永远挣脱不开身上的使命,拂开他的手,绾意上前几步,落入一片银辉之中,血影妖娆,额前的血色梨花璀璨夺目,轻轻转身,血衣在空中滑落,血眸清冷,神情孤高,看着银殇仿佛是一个陌生人,“多谢银公子的相助,如今绾意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明日便离开,公子若是喜欢这里,大可以多住几日,绾意会派人前来伺候的!”   “不必了!本公子现在就告辞!”银殇旋即起身,银眸冷冷的看着月色下的女人。   “那么……不送了!”   银殇气恼的看着突然关闭的房门,她居然连挽留的意思都没有,真是个倔强的小女人!不过怎么办,他只要这个女人!   039 帝王殇逝   银殇走了,幸福的魔法消失了。   绾意在包子鲜少的痛哭流涕中惊讶的发现,到底是血浓于水,不过短短的两日,那个男人竟然在包子的心中留下那么深的痕迹。只是绾意来不及安慰伤心中的儿子,另一场烽烟却悄然升起。   收到流云笙歌的传讯时,绾意已经打算带着包子会神仙谷了,包子的失踪给她太大的恐慌,使得她不得不背弃她的承诺。只是她没有想到替流云笙歌传信的人居然是他,一向不问世事的师兄白千离。   徐徐微风中,白千离骑在马上,挡住了绾意的去处,目光清冷,却在回望云都的时候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绾意撩开烟花,冲着他问道:“师兄可是要与我们一起回去?”   白千离白衣纤尘,不言不语的看着绾意,绾意不知道此刻的他正在天人交战,恩情与亲情再拔河,来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却在看到绾意胳肢窝中钻出的小脑袋之后,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绾意的目光随着他的沉默变得清冷,身后马蹄哆哆,卷起地上的灰尘,绾意不用看便知道那是来阻止她的人,她抬头,隔着眼罩却依旧能看到那双血眸中的冷意,“师兄,你也要挡我的路吗?”   白千离眼中闪过沉痛,随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再次看向绾意的时候,眼中有的只有坚定,“师妹,你是该回去了,不过不是回神仙谷,而是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吧,那人在等着你!”   白千离不知道使得什么手段,马车竟然好端端的掉头,慢慢朝着云都方向奔腾。绾意默不吭声的放下布帘,脸色阴郁,包子这时也顾不得耍脾气,焦急的看着自家娘亲,绾意安静的可怕,直到马车入了一片繁华地,嘈杂的人声从外面传来,她终是妥协了。   将包子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绾意轻声问道:“包子可喜欢前面的皇宫?”   包子不解的朝前看去,透过布帘的缝隙,巍峨雄壮的宫门出现在眼前,他想到那个待他极好的伯伯,又看了看娘亲低沉的情绪,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喜欢,那里面有好多好吃的,还有伯伯,小李子他们,不过娘亲为什么问?”   “那如果让包子一辈子住在那里面,包子愿意吗?”绾意再问。   包子苦恼的抓了抓脑袋,眨巴着清亮的眸光,反问道:“娘亲也会住在那里吗?”   绾意沉默,“爹爹会在里面!”   包子眼睛瞬间发光,突然从绾意怀中挣开,兴冲冲的险些要掉下马车,绾意下了一大跳,急忙将他来回来,“爹爹在里面,爹爹在里面!”绾意看着他一副小呆瓜模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可是爹爹如果在里面,宝宝之前怎么没看到啊!”   “因为爹爹之前出去办事了!包子很想爹爹吗?”   包子郑重的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了,转头问道:“爹爹长什么样,爹爹会像银叔叔一样带包子飞飞吗?”   “恩!”   “也会跟包子一起洗澡,一起挖竹笋,一起做好多好多事儿?”   “会,包子的爹爹会,因为银殇叔叔便是你的爹爹!”事到如今,她不能再自私的不让他们父子相见了,包子如此渴望有个父亲。   “真的!!!”包子激动的蹦起来,而后咚的一声,撞到了车顶,包子委屈十足的捂着头,绾意看着他的傻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心中却是苦涩。   马车并没有进皇宫,而是直直奔向轩辕龙神庙,老远的便看到祈福的百姓,将前往龙神庙的路堵得里三层,外三层。绾意弃了马车,抱着包子,掩藏在人群之中,慢慢朝轩辕龙神庙靠近。   越往里,人群越是拥挤,守卫也越是森严,轩辕龙神庙前早已搭上一个高高的祭台,绾意混在人群中,被守卫拦住,高台之上,四席虚待,中央便是一巨鼎,巨鼎中烟雾弥漫,檀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不一会儿,四国君王齐齐到来,顺着阶梯上了高台,由于隔得远,绾意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感觉到那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朝着人群中搜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似的,绾意身子移开,恰巧躲在边角的墙壁上。   流云身为东道主,流云笙歌自然免不了来一段官面上的客套话,绾意并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反而注意的是他的身体,尽管刘云笙歌外表上看起来,并无不适,可是熟悉医术的她还是看出了他的疲惫,他的生命早已油尽灯枯,却凭着那坚韧的毅力硬撑了下来。   流云笙歌说完,便是四国君王焚香几天,只见那四个天下数一数二的英豪站成一旁,手执檀香,对着天空三拜,底下的百姓虔诚的跪下,僧侣们不停地吟诵着经文,一求风调雨顺,家国安宁,二求天下太平,战事不扰,三求……良久,僧侣取走帝王手中的香,插在巨鼎中,香火盛,龙神显危。   接下来,绾意再不看台上那些繁文缛节,视线在人群中逡巡,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最后失望之色布满眼眸,他不在!   突然变得混乱的人群唤回了绾意视线,绾意惊愕的看着刚刚还虔诚焚香的百姓此刻乱作一团,尖叫不断,视线投向那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凭空居然出现一个黑衣刺客,满身煞气,一把软剑,直直朝着那四国帝王刺去,巨鼎倒塌,烟雾横飞,迷乱了众人的视线,带乌云散去,绾意被眼前的景象惊悚。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把剑居然穿透昔日温文儒雅的男子胸膛,流云笙歌,他的生命就像烟花一般,最后一次回眸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双血眸,他笑了,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苦楚,像是再说交给你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绾意心头一震,嘈杂的人群成了背景,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   “这也是你事先预料算计好的吗?”她无声的问。   “……”他微笑。   “值得吗?”她叹息着问。   “……”他依旧只有微笑,“朕的皇弟交给你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她点头,他了无遗憾的闭上了眼,再也看不到明天。那一刻山上的梨花都开放了,伴随着微风吹向他,那一刻他似乎看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没有冰封时的苦痛,有的是人间最璀璨的光辉!   轩辕龙神的寿诞以这样的一个方式落幕,流云陷入风雨萧条的梅雨季节,绵绵细雨像是剪不断的离愁,缠缠绵绵拍打在梨花上,绾意转身离开,并没有随着人群下山,而是进了那一方古刹。远方的钟声响起,绾意漫步在深山古刹之中,脚下踩着凹凸不平的鹅暖石,看着对面山头骤然垂落的梨花,雨中娇媚,过后便是碾落成泥。   白千离来的时候,看着平静的看着他不喜不悲的面容,心中那一根弦,蹦的一声断了,身为帝王御医,却在帝王遇袭的时候出现在这深山之中,而不是守在甘泉宫里,只能说明那里再也不需要他了。   帝王殇逝,绾意看着地面上被雨水击打的青叶,明明那般青翠,生命正是灿烂的时刻,却抵不过风雨蹉跎。   白千离说,就算没有那一剑,流云笙歌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因为他早已剧毒攻心,天人难救……   白千离说,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作为一个帝王,他一生过不得太平人生,他用自己的生命全了天下,却负了自己……   白千离说,他的一生太苦,死亡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白千离说了好多,最终遗忘在这场烟雨之中。白千离走的时候,绾意将包子交给了他,此刻的她还有许多事儿要去做,她需要心灵的平静,流云笙歌留下的迷局给她,她得保持清醒的脑袋面对一切,这样才不辜负这个帝王用生命为他们架起的桥梁!   当白千离和包子的背影成为天际中的一点,绾意顶着油布伞,慢慢越过古刹,朝寺后走去,烟雨朦胧。绾意的眼中写满了苍凉,直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草丛中露出来,绾意方才停下脚步。   拨开荒草,绾意看清面前的一切,她怎么也想不到,侍卫们全城搜捕的刺客居然一直在轩辕龙神庙的后,空气中隐隐飘浮着点点血气,绾意想这人一定伤的不清,伸手取下他面上的黑布,绾意怎么也想不到,一剑穿过流云笙歌胸膛的刺客居然是他!   流云陌琛!   这个本该消失在众人记忆中的王爷,昔日饱满圆润的娃娃脸已经不复存在,此刻因为伤口而显得异常的白皙,绾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的热气拂过她冰凉的手,绾意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此刻却不受控制的救了流云陌琛,许是初见时,那双纯净得如天使般的眸子一直在记忆中回放,或许是他的骨子里面流淌的是和他家包子一样的血液吧!反正在绾意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被她带到轩辕龙神庙的禅房中!   040 拨开云雾不见晴天   夜色已经暗沉下来了,细雨打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朴素的禅房中微弱的灯光摇曳着,将屋子内的人影拉的老长,淡淡的檀香味飘散的空气中,静谧流转。   “唔……唔……”时断时续的呻-吟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流云陌琛慢慢睁开眼,昏沉沉的大脑让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里是哪儿,神情迷惘的看着背对着他的红衣身影,一声“十四哥”不由自主的唤出口。   绾意背脊一僵,不过短暂的一瞬间。游离在外的神识渐渐回归大脑,他也看清那个血衣人是个女子,半支起身子,警惕的开口:“阁下是谁?”   绾意将到口的杯子放下,幽幽转身,她清晰的看到流云陌琛眼中的惊愕,淡漠的起身,走到他面前,眉头轻皱,“如果想伤口裂开,你就继续动!”   “你是……你是……”流云陌琛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你是安宁公主!!!”   “原来你不傻啊!”如此清明的眸子怎会是一傻儿所有。   听到绾意这话,流云陌琛收敛了讶异的神色,惨白的面容上布满阴云,“本王倒真希望自己是个傻子,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绾意并不想探究流云陌琛到底经历过什么,冷冷的走向门口,“身子养好,早点离开!”   “等一下!”   绾意脚步顿住,平静的转身看着他。   流云陌琛面上纠结成一团,“你不问本王为何刺杀流云笙歌?”   “与我有干系吗?”绾意反问。   “你救我,就不怕招惹祸端?”   “还没人敢放肆到我的头上!”绾意不掩张狂。   流云陌琛注视着她,突然觉得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萧绾意,而是流云祈羽,那张狂的气度,那蔑视天下的眼神,一切是多么像啊!   “还有什么事儿吗?”绾意打断他的遐想。   “没……没有!”流云陌琛抬头,“谢谢!虽然本王并不想活着!”   这会儿换到绾意讶异了,眉头一挑,血眸探究的看着他,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屋子。   次日清晨,绾意出了禅房,外面已经不见绵绵细雨,碧空如洗,清澈非常,绾意敲开流云陌琛住的禅房,空落落的屋子透露着冰凉的气息,流云陌琛已经走了很久了,绾意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似的。   空山新雨后,一派生机盎然,绾意站在山间,老远便听到马蹄铮铮的声响,一如她的预料,安静的日子结束了。绾意随着侍卫回了宫,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死气沉沉,不过五年,流云先后薨逝了两个帝王,哀怨声声,一派萧索,   回到宫里,一桩桩麻烦事接踵而来,绾意没有想到的是流云笙歌居然事先立下遗诏,而遗诏的内容更加让绾意大跌眼镜,他人生的最后一道圣旨居然是立包子为皇太子,作为伯父,他在死前已经给包子铺好了一切道路,后宫所有嫔妃一律遣送至感业寺出家,楚王流云楚生和叶秦为顾命大臣,太后萧绾意垂帘听政……   绾意接到通知的时候,压抑着浑身的愤怒找到了白千离,她让他带着包子离开,他却带着包子卷进这权利中央,白千离似乎早就预料到绾意回来找他,因此早早的便在沁云宫等候着。   “师兄,我需要一个解释!”   白千离递给她一杯茶,示意她稍安勿躁,“包子是皇族,注定要当皇帝的!”   “流云笙歌若是早预料今天,为何不自己生个孩子,包子只是他的侄儿不是吗!”   “你以为他不想吗?”白千离反问,冰冷的眸光中荡漾的复杂的波纹,看的绾意心神一凝,“有哪个男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贵为帝王的流云笙歌,百年之后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他不可悲吗?他也想生,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绾意,有些时候你自认为自己承受了很多,你的痛尚且还有人为你抱不平,可是流云笙歌呢?他什么也不能说,连痛都不能喊出来,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作为一个帝王,他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对不起他自己。为了守住这万里江山,他背负着天下人的恨,日夜受折磨,就连最后的时间里也不曾为自己活过……”   绾意浑浑噩噩的从沁云阁走出,前往灵堂的路上,凑巧的遇上一群妃嫔哭哭凄凄的在侍卫的押解下离开,绾意这才想到,宫里妃嫔包括太后都在圣旨出来的第二天被遣送出宫,他做的如此决绝,连给亲人怀恋他的机会都没有,绾意不禁叹息。   绾意与他们迎面而过,不期然对上一双绝望的眼睛,昔日高高在上华贵无双的鸾贵妃,今日竟然这般落魄,妆容不整,眸眼无光,像是被抽了魂魄似的,在看到绾意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侍卫忌惮着她的身份,不敢催促,只能在一旁等候着。   她举步朝绾意走来,在绾意面前站定,突然开口:“萧绾意,你赢了!”话语中的沧桑听得绾意一阵苦楚。   “我一直知道他心中的那人不是我,可是我还是傻傻的等着他,守在她身边,可是面对他日复一日的寡情对待,我心寒了,我以为他要的是江山,于是我就佯装想要夺江山,我以为他想杀流云祈羽,可是我偏偏与他作对,处处帮着流云祈羽,我一直想要知道他的心中的那人是谁,我以为是凤云裳,可是却是他亲眼看着我杀了她,后来我以为那人是你,处处与你为难,到头来,竟是那么荒唐,他居然爱的是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你说荒唐不荒唐!”   绾意不语,像个没有知觉的听客人,所有人都以为她说的是流云笙歌,可是只有她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早已逝去的男人流云意轩!若非师兄告知,恐怕她一辈子也想不清这个荒唐的故事。他说:“流云笙歌的身体里一直潜藏着一种毒,那边是断肠草,断人心肺,绝人子嗣,他从六年前便一直服侍,为了便是克制住心中的恶魔!而那个恶魔就是流云意轩!”   凤红鸾似乎是要疯狂,一直压制在心中的苦随着流云笙歌的死去全然吐出:“我为他杀死了自己的姐姐,为他去学习可怕的巫术,甚至为了他嫁给不爱的男人,就连他那具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为了让他能够永远的活下去,不惜以巫术害人,将他的魂魄注入活人的身体里,我成功了,却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甚至在流云祈羽死后,他再也不来看我一眼,我也忍了,可是我这么无怨无悔的付出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他,还是为了这一幕幕的悲剧,我好累真的好累,他走了,因为流云祈羽不在了,我也该走了,因为他也不在了!”   自始至终绾意没有说一句,看着凤红鸾神智不清走进人群,绾意知道这个女子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绾意一直觉得流云意轩的死存在着蹊跷,却不曾想那竟然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当日金銮殿上,绾意曾隐隐觉得被人操纵,今日才发现那人居然是一向温文儒雅云淡风轻的意轩。凤红鸾施展巫术,将流云意轩的魂魄注入流云笙歌的身体内,一体双魂,若是旁人听着定觉得奇怪,可是却不觉得,因为她也曾是别人身体中的一丝魂魄。   流云意轩执念太深,几次三番利用流云笙歌的身子伤害绾意等人,甚至与流云祈羽身边的军师合作,设计害死绾意腹中孩儿,使得相爱的人误会重重,更是逼得祈羽自尽,流云笙歌自伤己身,最后一个远走天涯,毒发身亡。   绾来到流云笙歌的灵堂,灵堂内安安静静的,唯有凄风回荡着,意默然无语绕着棺木一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着周围的宫人吩咐道:“去,准备丧服,将太子接过来给他皇伯父守灵!”   “奴才遵命!”   “你布了这么多年的局很快就要收网了,为何你不多留一刻亲眼看看这一切呢?你何其残忍,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却被那些愧疚苦痛留给他,如今对你,恨,恨不得,爱,爱难平!”绾意闭上眼,叹息着,“师兄说,你是这世上最苦的人,这一刻,我却不得不承认,为了我们,你做了那么多的牺牲,我谢谢你,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守住这流云的江山,守护你在乎的人!”绾意在心底如是说着。   包子在李公公的带领下走进灵堂,一看见自家娘亲便直直的扑了过来,小眼睛红红肿肿的,豆大的眼珠不停的滴落,抽抽噎噎的说道:“娘亲……嗝……伯伯……他们说伯伯,伯伯死了,呜呜!”   绾意擦了擦包子脸蛋上的泪花,牵着他的手来到灵堂前面,“包子跪下!”   包子应声跪下。   “包子你听好!”当年自己能够活下来多亏了流云笙歌,这些年能安稳的生活在神仙谷,也是他揽下一切重担,若非他的身体不允许,她想他不会如此逼迫她的,为了他们一家,他做的够多,对于他的感激,绾意只能留在心底,“包子你眼前跪的人是你亲伯父,他是你爹爹的哥哥,若是在寻常人家,你该唤他四伯父!”   “四伯父?”   “恩!你可以唤他皇伯父,你的父亲叫流云祈羽,排行十四,是人人敬畏的天下王,娘亲一直唤你包子,从今以后你便叫流云景睿,这是你皇伯父给起的名字!你皇伯父一生太苦了,从今以后你要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他!”   包子的嘴巴足以塞满鸡蛋,想起皇伯父对他的好,泪珠就止不住的往下落,他挺直了肩膀,叩了三个头,然后走到一旁,跪下,“娘亲,包子给皇伯父烧纸钱!”   “好,包子真乖!”   “陛下您看到了吗?您有后了,太子殿下多么孝顺啊!”一旁的李公公突然跪倒在地,他从小便侍奉流云笙歌,看着他一路艰苦的走来,忍不住伏地大哭。   041 威慑天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流云笙歌的丧期还未过,各方势力便蠢蠢欲动,诸位王爷趁着前来奔丧的时候,纷纷以包子不正统为由,带兵来袭,如今数十万军队将云都围得团团转,饶是绾意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不过以她对流云笙歌的了解,他一定早有部署,果不其然,在流云楚生带着斩风前来见她的时候,绾意才知道斩家军早已在半月前便奉旨进京,只要他们一动,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破不立,流云笙歌是想将流云的毒瘤一次性拔出!   很快流云笙歌出殡的日子到了,哀乐声声,清朗的天空突然飘下几滴细雨,不大,却有些苍凉,马车载着他们一路朝着皇陵奔去,行至太庙,包子小小的身子捧着流云笙歌的灵位一步步走上台阶,他身为流云笙歌选定的继承人,现在要将他的灵位安置在太庙中,和他的先人们长眠在这里!   屋外狂风大雨,刀兵相接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众大臣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绾意面色清冷的看着外面,突然蹲在包子身边问道:“包子你怕吗?”   “包子不怕!皇伯父会保佑包子的!”包子的话语虽然童稚,但是异常的清亮,瞬间安抚了慌乱的人心,言语中帝王风范十足。   “好孩子,走,跟娘亲一起去迎接这场风雨!”绾意伸出手,包子的小手随后附上,绾意牵着他,步履坚定的走出太庙,绵绵的细雨已经听了,唯有呼啸的风吹得人一阵清冷。   以流云漠渊和流云加贺为首的叛军一路杀进太庙,绾意他们带来的侍卫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全都给本宫住手!”   绾意的声音不高,却很有威慑力,两方人马出奇的听话,齐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流云漠渊和流云加贺从人群中走出来,眸光鹰隼的看着绾意。   “本王倒是小瞧了你萧绾意,死了都能出来搅局,你以为凭这个不知哪来的野种就能继承我流云的天下,本王不知道你用什么狐媚本事迷惑了朕的皇兄,可是要想满朝文武认可你个奶娃娃当流云的皇帝,那是决计不可能!”流云加贺阴狠的看着绾意,那目光恨不得将绾意生吞活剥了,绾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他了,竟然让他如此愤恨她!   “老十注意你的言辞,你是质疑躺在地下的四哥吗?认为他昏庸无能,连是不是我流云家的种都弄不清了!”流云楚生当庭训斥,“还不带你的人退下,否则就像你不觊觎那个位子,这谋反的罪名也要扣在你头上!”   “老五你是中了那女人什么的妖法,居然敌我不分,帮着外人!本王没你这样的兄弟!”流云漠渊怒气腾腾的挥舞着手里的大刀。   “三哥,皇弟我不过是就事论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景睿是我们的皇侄,这是四哥都承认的,四哥的为人我们还不知道吗?他选择景睿必有他的道理,三哥若是听做兄弟的一句劝,趁早带人离开!”   “哼!三哥不要听老五乱说,那野种登基,他就是摄政王,这等好事他岂有道理,况且四哥膝下无子,那么便是兄弟接位,三哥你是长子,这皇位理应就是你的!”流云加贺这话一出,流云漠渊的野心昭然若揭。   绾意心中已经气炸了,张口闭口便是野种,若非是想要引那人出来,她早就出手教训流云加贺了,“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醒悟!”   “你说谁呢?”   “本宫倒是很好奇以敏太妃那般睿智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儿子呢?别人几句阿谀奉承,你就晕头转向,流云漠渊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凭你荆州这点兵力有本事夺了那皇位吗?被人当成靶子都不知道!”   “你!”流云漠渊暴怒。   “萧绾意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流云加贺面色阴狠的看着绾意,“小心本王要了你的命!”   呵呵呵!绾意仰头大笑,笑的众人满头雾水,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绾意冷声朝空中呼喊:“流云祈羽,有人想要你女人的命,说你儿子是野种,你还要当缩头乌龟当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静谧的四周,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在众人心中,流云祈羽虽然在五年前便死了,但是他的威慑还在。萧绾意能够死而复生,那么强大如流云祈羽还会以那样的方式彻底消弭在尘土中吗?众人不禁希冀那奇迹的诞生,可惜等了好一会儿,唯有狂风呼号,哪里有半点人影啊!   “萧绾意,你在故弄什么玄虚,流云祈羽早就死了!”流云加贺拉大嗓门,不知是要说服自己还是要说服心慌意乱的士兵。   绾意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不回答。   “你们这些杂碎都活着,本王怎么能死?”张狂的话语顺着那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流云加贺面容惊恐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天际,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是,那是流云祈羽的声音!   场面一瞬间变得诡异,他看着周身的士兵不断的后退,不停用恐慌的神情看着他,突然他背脊一凉,僵硬的转身,视线落入一双诡异银眸之中,“啊!”   一身银衣的男子从天而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流云加贺的身后,他以银殇的面目出现,只是脸上再无那张玄色面具,流云祈羽那张妖气十足的脸落入在众人的视线,那威慑比投入一枚炸弹还惊悚!   流云祈羽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慢慢越过流云加贺的身体,那速度几乎是在凌迟他,流云加贺来不及放松,就见眼前银光一闪,流云祈羽就这么背对着他,拔剑,横扫几下,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流云加贺的衣服应声落地,光洁的肌肤上赫然写着“杂碎”两个大字,血流慢慢用处,天下人都知道雪吟剑落下的伤口没有药能使它愈合,流云祈羽这么做,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包子在看到自己最爱的银殇叔叔出现的那一刻,一双清眸明亮璀璨,突然想到娘亲说的,这人便是他的爹爹,包子的小心脏更是激动的狂跳,在看到自家爹爹潇洒的舞剑之后,包子对他的崇拜更上一层楼,他爹爹真是酷毙了!   流云祈羽在他们母子俩面前停下,看了一眼绾意,眸光中尽是温柔,似是感受到宝贝儿子火热的视线,流云祈羽嘴角勾起,大手一伸,便将自家宝贝抱在怀中,“我流云祈羽的儿子莫要说这流云的皇位,就算是天下之主那也当的,谁有意见大可站出来!”   042 武帝遗诏   “你居然没死!!!”随着流云漠渊后知后觉的一句爆吼,鸦雀无声的太庙里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刀剑在手,却再也无力挥舞,众人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肩膀上的长剑,而握剑的人通体浑黑,眼带墨色纱罩,浑身凌寒一片,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形,让人望而生畏。   流云祈羽眉头一挑,“你们是谁派来的!”   “哈哈哈!流云祈羽你居然没死……你居然没死……他都死了,为什么你活着!”鬼魅阴森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绾意的面色不由的凝重起来,当凤红鸾一身黑衣,形如妖人的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绾意面无表情的上前几步,走出流云祈羽的庇荫,“看来本宫真是小看你了,凤红鸾!”   “哼!萧绾意,本宫今天只想取他流云祈羽的命,若是识相的话就滚开!”   绾意双手一摊,转头看向抱着她家小肉球的流云祈羽,退至一旁,“请便!”   “呵呵呵,流云祈羽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当真是情深啊!”她的话语尽是讽刺。   “这女人”流云祈羽转头看向绾意,“不错,本王很喜欢!”   “哼!”看他二人情深意切的模样,凤红鸾便气不得一处来,凭什么她爱的人躺在冰冷的土地里,而流云祈羽却还活着,他应该死,应该去陪伴意轩,而不是应该活在世上,与这女人亲亲我我,“流云祈羽你这样,对得起为了付出一切的轩王吗?他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该下地狱去陪着他,该陪着他!”   流云祈羽听到她听到流云意轩,脸一沉,周身戾气纵横,“别将你们肮脏的感情加注到本王的身上,你们做的好事以为本王不知道吗?若非云裳死前请求,你们就算死千万次都赎不回你们的罪孽!”   “肮脏?哈哈哈!流云意轩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倾心相对的男人,他居然说你的感情是肮脏的,是肮脏的!!!哈哈哈!!!薄情寡义的男人都该死,都该死,你不要着急,我这就让他去底下陪你!”凤红鸾疯狂的朝天空嘶吼,突然她停止阴笑,眸光阴狠,右手高高抬起,“全都给本宫,杀!”   血流成河,流云祈羽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成了一片血海,“凤红鸾,本王不想杀你,但是你既然找死,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绾意阻止了流云祈羽欲要上前的动作,示意他稍安勿躁。   “凤红鸾你也太自以为是,就凭你的这些杂碎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绾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的讽刺。   “自以为是?萧绾意你在说你自己吧,我凤家数百年代代相传的黑煞战士所向披靡,莫说取你等性命,就算是十万铁骑在这,本宫也要让他灰飞烟灭!”   “十万铁骑?你也太看得起你的黑煞战士了吧,不需要十万,十个便成了,龙驱战士何在,现在不出,更待何时!”绾意威严耸然,凤红鸾瞬间变了脸色,不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怜悯的看着绾意直摇头。   “萧绾意啊萧绾意,五年前你蠢便罢了,若是天灭真把龙驱战士交给你,五年前就会出现在断盟台了!”   “你要知道人心都是会变的,凤红鸾你知道今日输在哪里吗?输就输在你太自负了,天灭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与虎谋皮,这等蠢事你也干得出来!这龙驱战士虽然听命于天灭,可是你莫要忘了,谁才是天灭的主子!”   绾意话音刚毕,阵阵狂风大作,她笑意盎然的看着凤红鸾身后的黑煞战士被突然出现的银甲战士像切豆腐似的,一刀一个,而且悄无声息,动作之快更是令人心惊。等到凤红鸾意识到什么,回头一看,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黑煞战士此刻尸身倒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而尸身前方,穿着银甲的龙驱战士秩序井然的站做一旁,他们的身前站着满脸讥笑的天灭。   “你居然帮着萧绾意!!!”凤红鸾孤立无援的站在空地上,被人前后夹击的滋味让一向高傲的她异常悲愤。   “鸾妃娘娘,好久不见!这不叫帮,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难道不怕萧绾意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儿之后,你的下场会更惨吗?”凤红鸾语带威胁。   “鸾妃娘娘,有一件事本座一直忘了说了,既然今日是来给你送葬的,那就现在告诉你吧!”天灭笑的异常得意,大掌附上自己的脸上,用力一撕,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他的手中,萧毅寒那张妖孽刚毅的脸瞬间出现凤红鸾的眼前。   “你……你是……”凤红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娘娘是不是觉得本座这张脸很熟悉?本座一直忘了说,其实本座还有一个名字叫萧,毅,寒!”凤红鸾不由倒退一步,视线投向台上的绾意,“没错,本座也姓萧,本座也是从栖凤萧家走出来的,甚至本座跟台上那位安宁公主还属同宗,血缘上,她还得称本座一声,二哥!”   轰隆!凤红鸾的脑海中闪过雷鸣,敢情自己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一直在他们兄妹的算计中。“好好好!本宫奇差一招,怨不得人,只是萧绾意你莫要得意,你以为本宫死了,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那皇宫里面处处都是陷阱,只要走错一步,你必将万劫不复!”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本宫什么时候说,本宫要进那个皇宫了?”   凤红鸾又是一愣,而后便是仰天大笑,她的周身赫然出现团团黑烟,而那一团黑烟之中,凤红鸾的脸时而狰狞,时而凄苦,交错不断,绾意欲要上前阻止,却被流云祈羽阻止,冲她摇了摇头。   “她要逃了!”   “没用的,凤红鸾是术士,就算你现在杀了她,只要她的魂魄不灭,便能凝结成世间最可怕的魑,到时候更难对付!”流云祈羽面色凝重得看着黑烟中张狂的凤红鸾。   “哈哈哈!流云祈羽你也害怕,可是怎么办呢?本宫生前杀不了你,但是死后本宫就算化成魑也要取你的人头!”凤红鸾的身躯渐渐被黑烟腐蚀,但是另一种氤氲之气重新凝聚在一起。   “怕,这天下还没有本王怕的人,就凭你小小的魑魅也敢叫嚣,本王不杀你是因为有人比本王更想要你的命!”说话间,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绾意定眼一看,那人居然是凤红玉,当日的凤红玉不过一息尚存,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只见她直直冲向那团黑烟,死死的抱着黑烟中的凤红鸾。   “凤红鸾,我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就是为了这一刻,你想化成魑?休养,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说话间,凤红玉的周身突然燃起团团火焰,妖娆的红莲圣火足以焚烧时间的一切,“我吃了火莲子,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不,不,不要啊!!!”惊恐的尖叫声在那团团火焰中散发出,不过须臾,那空地上只剩下几许灰尘,随着晚风一吹,瞬间消散在空气。凤家姐妹就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众人面前,让人不由得唏嘘。   宗庙染血,国之大殇,待众人从那震惊中醒悟,所有的焦点又转到前来夺宫的流云漠渊身上,流云加贺早在凤红鸾来之前,便被士兵带下去医治了。绾意看着对面满目惊慌却强作镇定的流云漠渊刚欲开口,便被流云楚生阻止。   “诸位王爷大臣既然都在这里,先帝无子,生前曾立祈王之子流云景睿为太子,显然这个决定并未让大家臣服,先帝也早就料到今日的局面,来人啊!请先帝遗诏!”   什么,还有先帝遗诏?不止众人困惑,就连绾意也困惑不已。   “大家稍安勿躁,一切待遗诏拿来再做定夺!”不一会儿,叶秦领着一众侍卫护送着老态龙钟的殇百味带着明黄圣旨走了进来。   “殇老丞相请!”流云楚生给他让了位置。   “楚王客气了!”殇百味也不推辞,兀自打开遗诏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十四子羽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然羽身心孤傲,邪肆乖张,虽有纵横捭阖之才,却无立志爱民之心,乱世可为君。太子流云笙歌仁孝爱民,是为盛世之君。朕百年之后,若天下太平,着令太子即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勿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勿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勿妨嫁娶。诸王临国中,勿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天遥新历十八年秋,武帝立!”   此诏一出,顿时鸦雀无声,这根本不是流云笙歌的遗诏,而是流云寒的遗诏,这份被掩埋了五年的遗诏突然现世,将会在天遥大陆卷起怎样的风暴!   第五卷 一妃倾城天下知   001 绾意的妥协   纵观古今,如此荒唐的遗诏也只有这么一张,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当年流云寒留下这么一张漏洞百出的遗诏究竟是作何居心,绾意已经不想了解,但是绾意更不明白的是流云笙歌为何偏在自己死后将遗诏公诸于世,他完全可以拟一份新的遗诏,兄死弟继,皇位还是会落在流云祈羽的头上不是吗?   绾意真的困惑了,不得不向流云祈羽寻求解释,谁想他却静默不语,一手牵着她,一手抱着包子,一家三口朝着门口走去,似要将这一片是非都抛掷在脑后。这天下间,他流云祈羽要走,有谁敢拦着,可是不拦着又不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浮沉乱世,唯有他流云祈羽才能保流云一世安康。   “请王爷登基!”殇百味苍老的声音一吼,众位臣子立刻前赴后继的跪倒在太庙门口,生生阻止流云祈羽的路。   “请王爷登基!”   “请王爷登基!”   ……   这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在流云的上空,绾意静静的站在流云祈羽的身旁,感觉到他掌心一紧,源源不断的热流传递到她的手心。   “让开!”银眸中风云变幻,他嘲弄着看着跪倒一片的朝臣。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如今四分天下,流云与萧国的战乱不断,北定又蠢蠢欲动,栖凤作壁上观,战争一触即发,请王爷念及流云祖先打下这江山不容易的份上,登基吧!”一老臣伏到在流云祈羽脚下,言辞恳切。   “流云的江山跟本王何干,这江山早已腐朽不堪,尚不乱外患,光是这内乱就让人头疼,本王闲散惯了,这些烦人的事儿谁爱干谁干!”   “十四弟三思啊!你这般做对得起四哥的苦心吗?四哥这一生最在意的一是我们兄弟的情谊,二便是这流云的江山,他为了保全挚爱的兄弟,致使江山内乱危机重重,最后更是含恨而终,十四弟若是执意不肯接位,五哥我便一日不起!”说着流云楚生也随着一众朝臣跪下,面上尽是如磐石般坚定的毅力。   流云祈羽的脸上有一刻的动容,不过在他视线对上绾意的时候,那份犹豫瞬间消散,“本王本就是冷血情薄,你要跪便跪,本王不会拦你!”说着拉着绾意便要越过人群,众人没辙,牛不吃草,他们也不能硬逼着牛吃草,众人垂头丧气,无法可用。   “王爷请慢!”关键时候姜还是老的辣,殇百味迈着八字步从台上走下,来到流云祈羽面前。   “你也想阻拦本王!”银眸一横,语带威胁。   殇百味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沟壑满布的脸上尽是虚伪的笑容,“王爷要走,老臣绝对不拦着,只是请王爷将我流云未来的皇帝留下……”   “本王已经说过本王不会接位的!”   “王爷误会了,老臣说的不是王爷,而是王爷怀中的太子殿下,既然王爷不肯尊崇武帝的圣旨,老臣们只能遵循先帝的遗诏,请太子即位!”   “请太子即位!”   “请太子即位!”   ……   殇百味不愧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知道劝说流云祈羽无用,便把注意打在他怀中的包子身上,流云笙歌生前遗诏可是立包子为皇太子,他死后,太子即位,那是正常的,简单几句便扭转局势,将问题丢回给流云祈羽。要么你当皇帝,要么让你儿子留下当皇帝?可是流云祈羽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   “你敢威胁本王!”   “老臣不敢,老臣不过遵照先帝遗诏办事!”殇百味摆低姿态,可是做的事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量你们也不敢,景睿是本王的儿子,没有本王的允许,看你们谁敢动他!”   “王爷莫要逼我等!太子殿下即位与否不是王爷您说的算!”   “那谁说的算!”   “我!”响亮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一直安静的待在流云祈羽身边的绾意此刻悠然的踏出流云祈羽的庇荫,走向那一片天空。绾意抽出自己的手,伸手从他怀中接过包子,“先回去吧!国丧未过,三位国君还在流云做客,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谨遵公主旨意!”   流云祈羽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孩子不断走远的绾意,袖口下的手咯吱作响,看来他的小女人这么多年不见爪子便锋利了!包子伏在绾意的肩头,看到自家爹爹越走越远,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就像一只小狗,流云祈羽终是不忍,叹息着松了拳头。   绾意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包子回了她的公主,本想休息一下,殇百味带着一些老臣前来求见,绾意没法只得接见。   “老臣拜见公主!”   “殇老丞相不必客气了,都请坐吧!”   下人看了茶,茶香氤氲,一室的静谧在殇百味的声音中被打破,“老臣今日前来,只想请公主给个明白,有些话老臣说了,请公主莫要见怪!”   “昔日蒙老丞相照顾,绾意感激不及,老丞相有什么话当说无妨!”   “老臣想请问公主,是否有意让景睿太子登基为帝!”   绾意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殇百味五年未见,变得更加犀利,平日里的圆滑不见,反而变得锐利起来,与他对视,真让绾意心惊万分,看来今日想打马虎眼怕是不能,看他这架势,不求个明白是决计不会离开的。   “既然老丞相问了,绾意也有个问题想要问老丞相!”   “公主请问!”   “老丞相及诸位大人自始至终可有想要立景睿为帝的想法?”   此话一出,殇百味不出意料的勾起一抹笑意,两人相对一笑,各自了然,殇百味他们从来就没打算让包子登基,一来,流云内忧外患不断,让一个五岁孩童登基,外戚干政等诸多问题都会一一浮现水面,二来,便是血统问题,虽然流云笙歌和流云祈羽都承认包子是流云皇室的子弟,但是以绾意当年的情形,这孩子是谁的,还为未可知,他们可没忘了萧绾意当年可是有个驸马墨长生,虽然后来不知道到哪儿去,但是这人才是绾意名义上的驸马。就算包子血统纯正,可是他有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母亲,如何能令天下信服,令那些朝臣王爷信服呢?先前包子还未登基,四方便开始叛乱了,若是一旦登基,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岂不是更加混乱!   而绾意也明白这点,他们自始至终的皇位人选只有一人那便是流云祈羽,以包子当说辞无非是想要逼着流云祈羽不得不接下这位子,至于绾意为何不直接和流云祈羽离开,而是留在云都,牵制流云祈羽,那是因为流云笙歌,他们都欠他的,他用自己的命逼得自己不得不接受祈羽即将为帝的事实!   002 回来,便好!   殇百味不再多说,这趟公主府之行殇百味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欣慰的笑容,眸光透亮,一拂褐色长袍,抱拳对着绾意就是一礼,“老臣和众位大臣代表流云百姓感谢公主大恩!”   绾意放下手中的杯盏,面上依旧清冷一片,“老丞相和诸位大臣不必这般,绾意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绾意自己!”   殇百味直起身,眼里闪过了然,“公主放心,景睿皇子今后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绾意见他如此目光知晓他定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懒得去解释,大厅内突然陷入一片沉默,而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流云楚生拜见,绾意看得出殇百味等人的怪异,便对门房说:   “请楚王进来吧!”   绾意并不忌讳殇百味这些人在这,有些事儿还是明明白白的好。   流云楚生走了进来,见到殇百味等人也不过是微微愣了一下,“王爷请坐,小翠看茶!”   “是,主子!”   “今日楚生贸然前来,不想殇老丞相和诸位大臣也在此处,既然如此,也免了楚生去府上叨扰!”流云楚生自在坦然的与诸位大臣打招呼,几句话便把两人私下见面变成明面上的事儿,免去那些大臣的猜疑之心。   “王爷客气了,这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殇百味捋着胡须,笑呵呵的。   流云楚生冲他们颔首,这时小翠奉上茶水,流云楚生低头抿了几口,“借着诸位大臣都在此处,楚生有些话也就明说了,先帝丧期未过,目前三国的皇上还在流云,朝事上有些事儿没个主心骨也不行,照先帝生前的意思,若是景睿太子登基,朝事上得询问一下公主的意见,这会儿皇位悬而未决,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难以出结果,楚生便想着,请公主和景睿太子进宫,参与朝事,不知诸位大臣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殇百味和绾意,其他大臣都沉下了脸色,“王爷这话有些不妥,先帝在世,最忌后宫干政,女子从政虽有先例,但是……”一大臣有些迟疑的看着绾意。   “大人但说无妨!”   “请说下官直言,公主的身份着实让在下不能苟同,敢问公主要以什么身份入宫从政,公主并非是我流云皇室之人,且不说景睿皇子的血统是否正统,若景睿皇子是我皇室血脉,岂不是坐实了不尊妇道之名,如此公主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天下,更如何面对景睿皇子!”   大厅内静谧非常,绾意默然无语的拨弄着茶水,面上波澜不惊,心中不见丘壑,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些话早就存在在每个人的心底,若非流云楚生提起让她入宫这事,想必他们也不会逼迫她到此等地步。   “王大人这话说的严重了,”殇百味可是一个成精的老狐狸,连忙出来打圆场,他这点心思绾意看在眼底却并不想说什么,“公主清波明镜,如皓月皎洁,别人尚且不知,我等怎会不晓,大人岂能像那些市井庶民一样见识浅薄呢?”   “两位大人何必在绾意面前演这出戏,”绾意抬起头,轻蔑的看着他们,“市井之言也罢,诸位心思也好,在我萧绾意眼里,世间伦常又岂能抵得上人间真情,当年的那场和亲,其中真伪就算别人不清楚,相信殇老丞相也一定清楚,至于绾意那个名义上的驸马墨长生是真有其人还是其他什么身份,绾意不多说,今日绾意与诸位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要告诉诸位大臣,你们大可以拿我萧绾意做文章,但是一旦伤害到本宫的孩子,那么本宫将不惜代价,让你们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本宫乏了,小翠扶本宫下去歇息,诸位自便,绾意不送了!”   绾意才不在乎她这番话要得罪多少人,谁敢拿包子血统不血统的事做文章那么就不要怪她绝情了!   绾意回到听风楼,包子漾着一张小脸张手朝他扑来,绾意面上的冷漠瞬间消散。   “娘亲,娘亲!!!”包子的小脸蛋红彤彤的,清亮的水眸荡漾着璀璨的波光。   “怎么了,这般撒娇!”   包子神秘的眨着眼,朝自家娘亲傻笑着,小肥爪子朝后面一指,绾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突然出现在门边的银衣男子,面上的柔色悄然退去,她轻轻放下包子,朝他肥屁股一拍,“乖,巧儿姨做了很多好吃了,包子跟小翠姐姐先去吃吧!”   包子一听到吃的,眸光大亮,一副小馋猫的表情,急忙问道:“有梨花糯吗?”   “当然!”绾意俏皮一笑。   “耶!”包子高兴的拉着小翠便往小厨房奔去。   绾意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起步进了屋子,绾意并不去看流云祈羽的动作也知道他紧随其后进了屋子。听风楼经过当年的一场浩劫,重建之后,依旧保持着昔日的风光。绾意跨步上了木质的楼梯,咯吱的声响交错响起,二楼的窗户上依旧摆着一张美人榻,绾意有些疲惫的躺着,身后的脚步声响起,绾意并不回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外的天空。   墙角的那株梨花终究是经受不住岁月的蹉跎,在某个暴风雨的夜里被雷劈中,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绯红,桃花灼灼,浮华若梦,给这世界多了份色彩却少了一份纯净!   流云祈羽在她的身边站立,相顾无言,怕一张口便是满腹相思难诉,泪先流。经过岁月的沧桑,所幸的是,他还是他,还是那个深爱着萧绾意的流云祈羽。   绾意感觉到身子突然悬空,而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流云祈羽一把抱着那个恬静的女人,抱着她欺身躺在美人榻上,美人榻因为承受了两人的重量发出吱呀的声响。摇啊摇,一起摇到老。   耳边一阵温热,隐忍的泪水终是落下,润湿了雪白的纱罩,滑过吹弹可破的肌肤,流进粉润的嘴角,微微甘甜淹没了嘴里的苦涩味道,流入心底,润湿了干涸的心灵。   他说:“我的妻,我回来了!”   不过简单的几个字将绾意五年来的倔强瞬间打破,绾意心里满是喟叹,颤抖往他怀中缩去,在心里轻轻说道:“回来,就好!”   003 飞不过沧海的孤狼(流云祈羽的番外)   流云祈羽紧紧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如雪的白发上,银眸中深情如许,看着怀中不住颤抖的小女人,满足的叹息着,为了在今后每一个寂寞苍凉的日子,有个人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把她的悲欢喜乐都交给自己,流云祈羽等了太久,流云意轩异样的情愫他不是不知,他和凤红鸾之间的情爱纠葛他早已了然,就连云裳的死他也早就知道真凶是何人,世人只知道他和流云意轩是因情兄弟泥墙,可是只有他自己这一切的真相让人太过无力、   从小到大,每一天活在死亡的世界里,他可以什么也不要,一辈子守在母妃的身边,为她梳理发丝,缓解悲伤,每时每刻陪伴在他的身边,只是母妃走了,他那么点微小的幸福也消散,他被带到新的宫殿,愚见新的事物,不必再为每日的三餐烦劳,更不用自己打水洗衣,可是在舒服的生活没有母妃,他还是璇玑阁内无人疼爱的小孩。   流云意轩的出现是他生命中的一点温暖,他们是兄弟,一起去学堂,一起玩耍,他陪着他怀念母妃,他以为一切只是兄弟间的感情,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流云意轩的感情竟是一场不容于世的孽恋。最先意识到这一切是流云意轩那个冷漠的母妃端静皇妃,她什么也不说看着自己儿子沉沦,眼中的漠然让人心寒。   云裳的出现本以为是一个转机,却没想到是悲剧的开始,当流云意轩兴奋不已的告诉他能够让死去的人重生时,他的心中闪过某种希望,时常在想如果母妃能够重生那会怎样……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流云意轩的办法竟然要了云裳的命。   云裳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未婚妻,却因为自小喜欢流云意轩而变得郁郁寡欢,最后甚至受了流云意轩和凤红鸾的阴谋,服下枯椰草,他出现的时候想要用青丝蛇的毒以毒攻毒,反而葬送了她的命,临死前,云裳念念不忘的却还是自小疼她懂她的表哥!   自此,他性格大变,远赴沙场,回来时已是人人畏惧的天下王,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寂寞,整日里除了一蛇一鼠,就剩下黑玉石棺下再不能言语的云裳,他对云裳有亏欠,而且云裳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被锁在璇玑阁中郁郁寡欢的母妃,他没能守得住母妃,也没能帮的了云裳,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完成云裳身前的心愿让她能够成为流云意轩的妻!   他故布疑阵,引来萧绾意,却不想这竟是他今生最大的沦陷,也是今生最大的救赎。从最初的狠绝,到之后的两心相许,他们一起走过绝望的悬崖,一起送走他们无缘的孩子……终能抛开世俗的一切,誓言天堂地狱,欲要共赴!只是当那天终于来临的那一刻,他突然后悔了,如果有地狱,他一人闯便好!   一直对他弃之鄙夷的父亲却在他好不容易触及到幸福的光时向他张开那张布了二十年的局,流云寒的幡然悔悟让他措手不及,可是紧接着迎来的却是他用生命来毁灭他的幸福。流云寒的死蹊跷甚多,他却不想追究,他逼着他在江山与美人面前做抉择,他的死成了一个无解的谜底,却成了他们相爱的阻力。   流云乱局现,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杀绾意,为了保住她的平安,他不得不暂时放手,让北定中原带走她,因为相信她们之间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变得遥远,却不想生离之后竟然是死别!   误以为绾意葬身在茫茫沙漠中的他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体内的魔性便在此刻被唤醒,这流云的江山让他父皇负了他的母妃,而如今又让他失去了深爱的女子,既然它是一切痛苦的根源,那还留着何用?他带着昔日征战的军队,化身屠魔,一路杀到云都城外,却在断盟台欲要化身成魔的那一刻,看到安然无恙的绾意,可惜一切太晚,他已经回不了头了,魔性入体,他不能毁灭还有萧绾意的世界,那么他只能毁了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却被绾意的阻止,接下来的一切全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从来都知道自己那个表面温润贤能的太子哥哥不是个省油的灯,却不曾想到他背后的故事竟然如此令人悚然,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连半个月,日日出现在水牢外,陪着他一起缅怀已经逝去的母妃,言语中的温情让他赫然发现流云笙歌潜藏在内心的秘密。   接下来的一切他虽然早有察觉,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生。他自小便带着煞气,从娘胎里面便被人下了毒,若非母妃以自身内力为他镇压魔性,他早就死了,后来-经过紫微阁上多年的苦寒生活,在师尊的帮助下终于压制住了魔性,除非他自己释放,否则这魔性再也不会爆发,可惜绾意的死让他产生了毁灭一切的心,到最后只能以弱水之毒镇压魔性,他早已预料到一切,因此在看到绾意安然出现在百里凤熙怀中时,他虽有悲愤,却不可奈何。   她若安好,他便能安心的离开,可惜他低估了流云笙歌的执念,他居然想到换血这个方法来救他的命,一命换一命,而且这人选居然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师尊曾说他本是不容于世之人,若想救他除非找到另一个不容于世之人,以血换血,以命换命,当时他只是讥笑这世间哪有另一个身带魔性的人,可是他却不知道的是所谓的不容于世并不是他想的那般。   断盟台似乎是他生命中的不祥之地,注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那场血祭本是多余,他也猜不透流云笙歌作何打算,后来才知道当时的流云笙歌已经不是流云笙歌,而是被流云意轩控制神魂的躯壳罢了,绾意换血后以九华玉露丸续命三天,他知道三日一过,绾意必死无疑,既如此,他还活着干什么,雪吟悲鸣,一向染满敌人鲜血的剑身,终有一日竟然染上自己和他心爱人的血。   一切本以为就此了结,随着他们的死而终结,却不想自己竟然被师尊救下,于紫云峰冰封五年,苏醒之时,却已是沧海桑田。他走遍整个天遥大陆,就想寻找绾意的栖身之处,可惜一直无果。   无意中他得知绾意在那场乱局之后消失在银河之滨,他不禁存了幻想,也许他们今生还有再见的可能,他利用北定中原,以雪吟剑为引,在天遥大陆引起轩然大波,可惜他没有引来他深爱的女子,却引来野心勃勃的四国谋士,失望之余,那道血影成了他活着的希望。   五年后的绾意,沧桑已过,白了满头青丝,红了一双眉眼,就连身躯都被制成了毒,他以银殇的身份出现在她的世界,五年后的她让他心慌,他不确定这样的自己是否还在她的心里,毕竟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五年的空白,也许她早就嫁人生子,也许她已忘却这世界还有他流云祈羽这个人。   步步靠近,他心中的希望就越大,可惜这时候却带来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包子,那个有着他的模子,她的眼睛的小肉球,第一次见面便撞进他心坎里,他的孩子,他的血脉,那个满满的幸福在胸臆间散发着。   他一直掩藏她的周边,远远的看着他们,看着那些优秀的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爱慕,看着她的冷漠,他愤怒,他嫉妒,可是他还是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直到北定中原捉了他的孩子,设计陷害绾意,他再也坐不住。   竹林的那两日,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第一次意识到家的温暖,有妻,有子,三间竹屋,简单几个小菜,暖人心扉的微笑……一点一滴汇聚成温暖的河流流入心田。他不知道绾意是如何看穿他的身份的,可是如此熟悉她的他在她的眼神中看懂了一切,那一夜,夜光下,他抱着她想要诉说一切,却被她的冷漠拒绝而止住了脚步。   接下来流云笙歌身死,流云楚生找到了他,他虽然感念他做的一切,只是那位子他真的不想要,也不屑要,如果可以他真想做一辈子的银殇,前提是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若非她的召唤,若非意识到他们有危险,他决计不会出现在太庙,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流云寒的遗诏公诸于世,遗诏一出,他当年叛变之名便不成立,反而因为往日的军工提高了威信,流云笙歌不惜以分割流云为代价,铸就今日的乱世之局,为了便是让他能应了那句“乱世为君”,否则百里凤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建立萧国?绾意困惑的目光投来,他知晓流云笙歌的意思却说不出口,因为她不会喜欢那个冰冷无情充满阴谋算计的皇宫。   令他震惊的是绾意接下来的动作,明明知道那一切不过是威胁之举,只要他拒不接受,那么他们也没辙,等到他们来到了有山有水只有他们一家的世外桃源时,便是切断所有恩怨的时候,可是她却在此时留在的云都,留在这风雨飘摇的大陆上!   004 巫山云雨共缠绵   时光在相拥中流逝,漫天红霞血色成辉,透过窗棂,伴随着柔柔的清风泼洒在美人榻上抵死相拥的男女,纠缠在一起的银发分不清哪撮是她的,哪一撮是他的,结发为君生,缠绵共此时,他们是一体的,无论时光怎么无情,相爱的人总会相逢!   圆滚滚的包子小朋友怀里捧着装满梨花糯的碗碟,小嘴被塞的满满的,两颊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上下耸动着,唇瓣上全是水润粘稠的屑,时不时伸出粉嫩的小舌舔舔,将那唇装点跟雨中红梅一般,他蜷缩在楼梯口,小肥爪子不停的朝着小嘴里面塞糕点,清亮乌黑的水眸轱辘轱辘的转悠着,里面上闪过纯真而狡黠的光。他的肩上团子可怜巴巴的瞅着被包子护在怀中的糕点,那对黑玉珠子闪着水润的光泽,抿起的嘴巴上总有晶莹剔透的唾液顺流直下,粉白的爪子不但要负责抓准时间抢食物,还得好好擦拭着口水。   绾意身子有些僵硬的动了动,脑袋也从他的怀中移开,而她先前停靠的那处,一摊水渍盈盈润泽,流云祈羽看着怀中的小女人终于不再当鸵鸟了,心里别提多舒心,大手将她往上一提,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躺在美人榻上,鼻息缠绵,四目相对,那香甜的唇就在自己的唇边,流云祈羽似乎闻到那记忆里面的芬芳滋味,喉结蠕动,银眸暗沉,伸手取下她的眼罩,一双血玉主子倒影在银眸之中。   流云祈羽看出她眸光中的迷蒙,像是初醒时的微勳惺忪,那眸似被葡萄酒熏染一般,朦胧着带着酒香,诱惑着他的嗅觉,勾引着他的味蕾,一个轻描淡写的吻如期落下,而后,便是天雷勾动地火的缠绵悱恻。   楼梯口的一人一鼠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摇摇晃晃的美人榻,两人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两条蛇在打架似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随着他们的动作自美人榻下散发出来,一人一鼠对视一眼,动作一致的伸出手捂住眼睛,只是那两指缝隙间那双看的津津有味的眸子泄露他们的狡黠。   美人榻上两人的动作突然停止,包子看见自家娘亲脸颊酡红的跟他爹爹咬耳朵,他爹爹银眸璀璨似是闪着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居然看到他老爹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再抬头却看见自家老爹在她软成一团的娘亲耳边咬啊咬,舔啊舔,包子不禁困惑,这耳朵有这么好吃吗?   绾意满脸娇嗔的瞪了一眼某个在她身上胡乱点火的浪荡子,他说出的话下流,手上的动作更加下流,她快要顶不住,就在这美人榻上与她缠缠绵绵,一直到老,可是自从这身体学了内功之后,这五感就比一般好太多,这会儿她耳朵灵敏的听到楼梯口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人是谁,除了从自个肚子里面蹦跶出来的小肉球还会有谁?   绾意伸手阻止流云祈羽在她身上混乱点火的手,却被他反扣住,整个下半身被他强而有力的大腿夹住动弹不得,双手更是被他扣在身后,整个人呈现鲤鱼挺尸的样子,那副模样像是在邀请某人与她爬巫山赴云雨,让她窘迫得恨不得钻进团子老家去。   流云祈羽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逗弄她的机会,积压了五年的欲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喷薄而出,几欲焚烧一切,先前他一直忍着,这是他对她的温柔,可是此刻时间,地点,情调都非常适合,而且身下的女人温柔似水情意绵绵,若是自己不把她扒光了生吞入腹岂不是对不起这良辰美景吗?虽然有些小障碍,想到楼梯口的那两个小家伙,他们一来,他就知道了,可是他没有阻止,为什么呢?看看怀中娇羞窘迫满脸酡红,再不复平日里冷清模样的绾意便知道了!   “快点啊!”一声娇嗔软软绵绵的钻进耳际,骚动着心湖。   流云祈羽放开制住她双手的手,大掌一伸,顺着斜襟,直直探入绾意的衣领,掌下的柔软叫嚣着他身体的欲望,他快控制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小女人就地正-法!   绾意倒吸一声,不可置信的瞪大血眸,得了空的手死命的推开他,却毫无用处,见他岿然不动的和自己躺在一起,手里握着她的柔软,话语更是让人吐血。   “不是你让本王快点吗?”说着还不忘伸手一捏,银眸中满是戏弄的光,“恩!”他状似苦恼的拉长了音调,凑近她耳边呢喃道:“这速度确实慢了点,放心,本王一定会很快的!”舌头伸出就是一舔,这光洁如玉的耳垂真是美味啊,流云祈羽一脸满足的笑着。   绾意的脸瞬间爆红,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吗?她是提醒他有人在呢?然后呢?将儿子赶走?赶走之后呢?绾意面上充血了,鸵鸟似的钻进踏上的白色狐皮毯子上,流云祈羽几次三番想要把这个小女人拉出来,伸出的手都被啪啪啪的打了回来。流云祈羽的脸顿时一黑,阴沉带着低压扫向楼梯口。   包子和团子脸色僵硬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头顶的流云祈羽,周围飘散着的低气压让他们心呼不好,高大的神情带着强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流云祈羽大掌一出,便将自家儿子提在半空中,四目相对,流云祈羽面上含邪肆的笑,“好看吗?”   包子眼皮一跳,背脊一僵,他肩上的团子早就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不讲义气的溜走了,只剩下他孤军奋战,包子看着流云祈羽的一张阴森森的笑脸,到嘴边的撒娇耍赖被冻僵了,只能傻兮兮的愣在原地,连踢腾挣扎的本事都没有,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水亮的清眸银光闪闪,泫然欲泣。   流云祈羽从知道包子存在的那一刻到如今不过数月,他自知对这孩子亏欠良多,这会儿见他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一阵柔软,将他揽入怀中,大手揉了揉他的黑脑袋,“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这么好哭,说出去你也不怕丢人?”   包子自以为抓住自己老爹的软肋,像是翻身农奴做主人一般,突然跳腾起来,“谁说本大爷要哭的,这么娘的事儿也是本大爷会做的!”   流云祈羽脸一黑,显然忘了自己儿子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如今自己无暇好好教育他,那个小女人引起的那团火烧的他要爆炸,等到灭了火,这小家伙有的时间教育。   “银叶!”流云祈羽沉着脸冲着虚无的空气中就是一喊。不一会儿,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单膝跪地的银衣男子,冷心冷面像个冰块似的。   流云祈羽将怀中的包子递给他,命令道:“小主子交给你,带他到远处玩!”   “是!”几乎短促而有力的一个字刚出声的那一刻那人便消失不见了,绾意伏在美人榻上,这一切悉数落在血眸中,眉头越蹙越紧。   陷入自己心思的绾意没有看到转过身来的某人,一双银眸中燃起两团炙热的火焰……   005 妖精打架   头顶突然起来的阴影唤回绾意的神思,下一秒刚刚未退的燥热感却变得更加火烧火燎。   “在这里,还是去里面?”流云祈羽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暖暖暧昧的气息喷薄在她敏感的耳垂上,绾意下意识的身体一颤,随后因为突然想到他话里的暗示,在这里?绾意神色迷惘的看着满天红霞,听着底下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一双本就红透的脸,此刻艳的要滴血,若是在这里与他缠绵,那不就是在蓝天白云上和他……呸呸呸,绾意逼着自己打住,她都在想什么,果然色令智昏,尤其对象还是流云祈羽这妖孽!   流云祈羽久久等不到答案,有些困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瞬间脸上挂满邪肆的笑容,他轻轻的咬上她的下颚,话语充满情-欲和戏弄之色,“或者你喜欢在蓝天白云……”   绾意见他一嘴淫邪,急忙捂住嘴巴,却感觉到掌心一阵湿润,随后一阵酥麻流向全身,他,他,他居然舔她的掌心,这男人没救了,绾意心里满是懊恼,血眸染上火光,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个硬物顶着,绾意嘴角慢慢勾起,眸光中闪过狡黠,她一改先前的娇羞,大胆的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颈,那姿态撩人万分,媚骨天成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前一刻她能娇羞的像个少女,下一刻她便化身为勾魂的妖精。   流云祈羽见她如此模样,浓眉一挑,脸上的笑意更甚,银眸璀璨,不动声色的看着突然柔若春水,媚态含春的女子,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香唇,流云祈羽只觉得喉咙极度干渴,记忆中她的美好滋味不停的回放着,银眸中再不复先前的清明,逐渐被情-欲之色笼罩。   绾意越高越近,香唇轻描淡写的擦过他的薄唇,来到他的耳边,红唇轻启,贝齿隐约,香腮小舌学着他逗弄她时的模样,挑逗似的扫过他的耳垂,看着他欲色迷蒙的眼,以及小舌擦过耳际时的僵硬,绾意面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流云祈羽一把扣住她的腰身,两人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一起,他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小耳朵,声音异常的喑哑,“小妖精,你在勾引本王!”   “王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家不过是想要王爷开心!”绾意状似无辜的眨巴的眼睛,身子一旋,作势就把流云祈羽推倒在美人榻上,变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势。   不期然的,绾意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粗重的喘息声。可是她却觉得不够,坏男人不怕,就怕不会调教。身子若无骨之蛇,把流云祈羽的身子当做钢管,扭转,攀爬,火色蔓延,欲望升腾。   外面的红霞已经散去,天空被黑布蒙住,绾意的动作突然被流云祈羽阻止不得不停下,来不及思索,就见某个急色的男人开始动手剥她的衣服,绾意面色一沉,急忙阻止,极力的从那铺天盖地的吻中仰起头,“等一下,”绾意喘息着。   “等不了了!”深埋在绾意颈项中的某个男人模糊不清的嘀咕着。   绾意无奈,眼见着雪白的香肩裸-露在空气中,丝丝凉意钻进衣服里面,绾意不得不放软话语,“祈羽,等一下吗?”   “不要!”某个男人孩子气的拒绝。   “先停一下,会有惊喜哦!”绾意不得不用哄骗包子的手段哄骗某人,脖颈间的男人停止了动作,抬起头,对上她。   “什么惊喜?”银眸泛着银光,透漏着兴奋之色。   “你说呢?”绾意故意暧昧的眨着眼。“乖乖躺下!”小手不必用力,轻轻一推,平日呼风唤雨的男人变乖乖的躺下来。   “如果惊喜不满意,本王还是要自己动手的!”某个狡猾的男人不忘嘱咐道。   绾意心里狠狠的将他从头骂到尾,脸上却要虚伪的敷衍着,“那是当然!”说着修长的手指以极度缓慢的动作附上自己的腰腹,那里一只阵阵欲飞的血色蝴蝶紧紧的挺立着,绾意轻轻的拉着蝴蝶结的一段,慢条斯理的一面拉着,一面注视着流云祈羽。   此刻的流云祈羽完全被绾意大胆豪迈的动作吸引,银眸中的火光一跳一跳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蝴蝶腰带,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望无垠的白雪,白白嫩嫩的,泛着盈盈的白光,身体某处在充血,疼痛与喜悦病重。   终于那一片雪肌如约而见,流云祈羽只感觉脑海中瞬间炸开了璀璨夺目的烟花,眼前红光闪现,朦胧了他的眼,但是同时刺痛了他的心,他不由的低斥一声,“该死!”身上的动作一轻,他某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女人正好笑的看着他的狼狈,身体像是中了毒一般,火辣辣的,动弹不得,而她是他唯一的解药!   “该死了,快给本王解毒!”   这会儿换到绾意得瑟了,她双手抱胸,丝毫不介意自己半身裸-露在空气中,只着了藕色的莲花肚兜,血色的外袍正盖在流云祈羽的脸上,正巧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要,王爷可真是天真,你听过有人把整天想吃了她的狼放在身边养着吗?”   流云祈羽眼里迸射出的火焰恨不得将面上的红袍烧出一个洞,“女人,你知道挑衅本王的下场!”   “男人,你别以为女人就是好欺负的!”绾意毫不留情的回击。   流云祈羽不怒发笑,“你不是就喜欢本王把你压在身下欺负吗?要不然你刚刚还那么热情干什么?”   绾意脸一红,想到之前那个没用的自己便是懊恼,“哼,你现在也就能逞口舌之快,这天都黑了,夜里天亮,王爷你就在这吹吹风,赏赏月,顺便,去去火气!”绾意娇小着,得意的离开,却不知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先前还被她气得跳脚的男人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她燃烧殆尽。   绾意真的有些乏了,便让人准备了热水好好泡个澡,衣裳尽去,旁若无人的踏进了那泛着热气的澡盆里面,随着她的动作水面荡漾着粼粼的波光,一波波的朝着她扑去,昏黄的灯光下,美人如玉,暗影昏沉,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绾意以为是小翠进来伺候,半眯着眼,睡眼朦胧的趴伏在盆边,露出大片的雪背。   “小翠吗?给我擦擦背!”   流云祈羽眉眼挑起,对于眼前的艳福美景很是满意,他说过若是那份惊喜不满意,他可是要自己来的!接过汗巾,一向高高在上的王难得的服侍着女人,绾意被身后人或重或轻的动作揉捏着非常舒服,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呻-吟。   “小翠,对,就这样,很舒服!”绾意忍不住赞叹。   身后的流云祈羽眸光一暗,手中的汗巾直接扔了,指腹顺着她凸起的骨头一路滑向最深处,绾意被后背突如其来的搔痒弄得有些发麻,一转头,刚欲质问,香唇就被堵住,流云祈羽那张妖孽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嘘,不要说话,这张小嘴说的话真不讨喜,本王还是直接用做的比较好!”流云祈羽作势一把跳进澡盆,大片的水泼了出去,他的身躯异常的高大,他这么一进来,这盆立刻变得小许多。   流云祈羽坐在水盆里面,两条腿有力的扣着绾意的身子,双手则快速的退去自己的衣衫,顺便欣赏绾意在水中不断扑腾挣扎时露出的春光。   终于绾意意识到自己春光大现,啊的一声钻进水里,这时流云祈羽已经完全解决了衣服的舒服,虎臂一伸,绾意瞬时被她揽在怀中,背脊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刚想挣扎,身体里异物入侵的不适感让她傻住,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   “进……进去了?”   “恩,进去了!”流云祈羽看着她这副傻样,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阵阵尖叫伴随着男人的嘶吼声从屋子里面传出。   包子满脸无奈站在门口,后领被人拎着,制止了他想要强行破门而入的动作。   “放手!”包大爷的脾气上来了,“爹爹不是男子汉,欺负娘亲,我要去救娘亲!”   银叶一张面瘫似的脸终于出现一丝龟裂,“主子在办事,小主我们……回吧!”   “啊!流云祈羽你这混蛋不要这么用力,会死人的啊!”这是房门另一边突然传来绾意惨绝人寰的叫声,银叶一愣,包子趁机挣脱了舒服,小短腿一踹,房门应声大开,学着戏,里面的唱词,朗声开口:“大胆狂徒,包子来也!休要伤我娘亲!”   006 羞涩天下   白雾弥漫,热气熏天,地面上水波乱溅,润湿一片,澡盆里男人女人在进行最原始的肉搏战,兴致高昂,突然出来这么一声呐喊,伏在绾意身上驰骋的流云祈羽动作突然定住,银眸暗沉的对上绾意转过头的绾意。   澡盆中的水被搅得直冒泡,水下的那片狼藉绾意实在不敢看,眼见着自家儿子破门而入,小小的身影倒影在屏风上,绾意浑身一僵,不期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喘息声。   流云祈羽隐忍的欲望在对上这女人纯真而迷惘,羞涩而大胆的目光时,瞬间湮灭,身子开始磨磨蹭蹭的在水下移动着,他感觉到身下女子的紧绷,故意凑到绾意耳边暧昧的开口:“儿子进来喽!”   “闭嘴,还不快出去!”绾意恶狠狠的瞪着这个无耻的男人。   “出去,你舍得!”身下猛的一动,顺便咬上她的耳垂。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包子焦急的声音从屏风对面传来,绾意急的面上充血,若是自己这般模样给孩子看到了,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越是急切,语气变得越软。   “你先出去,包子要进来了!”   “怕什么,顺便给儿子提前教育!”   “算我求你行吗?”绾意要哭了,这个男人铁定是在报复她先前的戏弄,真是小心眼。   流云祈羽动作一停,低头轻轻吻着她的眉眼,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他心口一凝,不得不向她妥协,“这次先放过你,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再帮本王生个女儿!”   “什么?”绾意讶然。   流云祈羽面有愠色,“怎么,不同意!”   “你怎么能这样!”绾意娇嗔。   “本王不管,生不出女儿,你就别想从本王身边溜走!”当然生出女儿也不成,这辈子除了他身边,她哪里都不能去。   “你……”绾意嘟着嘴巴,真不知道说他什么,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想要留住她,空乏的一句“我爱你”怎么抵得上一句“你愿意给我生儿育女吗?”爱情太过浮华,唯有血浓于水的交融才是世界最难以搁浅的爱!这个男人啊,虽然自大了点,骄傲了点,却非常可爱,爱了便是天下!绾意突然觉得好满足,好幸福。   “儿子快要进来,你再不答应,就别怪本王!”流云祈羽语出威胁,银眸中却满是惊慌。   “流云祈羽!”她突然郑重的喊了他的名。   “嗯?”   “生一个就够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开满璀璨的花朵,白色迷茫中相爱的人执手相依。   “娘亲,你和爹爹在在干什么!”   稚嫩的话语传入耳中,两人错愕的抬头,轰隆,天雷滚滚,直击两个浑然忘我的红尘男女。流云祈羽迅速翻身将自家女人藏在身后,伏在他宽广背上的绾意只露出一个脑袋。   包子嘴巴张的老大,足以塞下一个鸡蛋,水亮的眸子乌溜溜的转悠着,白雾迷蒙中自家娘亲鸵鸟似的伏在自家爹爹的悲伤,就连他进来都不曾看一下,一向在娘亲心中排行老大的包子这下生气了,两边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不满的鼓起腮帮子。但是生气归生气,自家娘亲被人欺负了,包子顿时像被扔进微波炉加热似的,火了。   “爹爹坏,欺负娘亲,包子再也不喜欢爹爹了,包子要师伯给包子做爹爹!”   流云祈羽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银眸中暴风雨突降,俨然有横扫大陆的趋势,刚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就算是他的种,但是想认别的野男人做爹爹,这种儿子不修理修理,他这个做爹的颜面何在。可是腰间突然出现的小手瞬间将他的怒气抚平。   绾意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怒火,包子可是她的宝贝,想动他,就算是他亲爹也不行,狠狠的掐上他腰间的肉,狠狠的拧,可惜啊,这点力道在流云祈羽看来无疑成了她暧昧的娇嗔,调情的手段!   “包子乖,爹爹没有欺负娘亲,爹爹只是再跟娘亲进行‘爱的教育’!”   “是吗?”包子困惑了,他明明听到自家娘亲叫的很惨。   “不信的话,你问你娘亲!”银眸中闪过狡黠,腰腹上加重的力道显示着某人的不悦。   绾意慢悠悠的伸出脑袋,对着自家儿子憨憨的笑,“是是是!”是你爹爹在欺负我,当然后面这一句绾意没胆子的说,因为后果绝对不是她承受得了的。   “哦!那包子能加入吗?”小孩子很纯真很好哄,可是白目白痴和纯真往往只是一线之差。   看着自家儿子纯真闪亮的眸子,流云祈羽实在不想毁灭他眼底的纯真,“那个,咳咳,你要问你娘亲!”   绾意暗骂一声奸诈,水中的两只手左右开工,不拧下某人身上的头誓不罢休!“包子,娘亲泡的太久了,头有点晕,包子可能帮娘亲拿几件衣服吗?”无奈之下,绾意只能装病办弱。果然儿子还是最疼她,一听说她不舒服,连忙想要上前询问。   “娘亲,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包子你快去给娘亲拿衣服!娘亲有点冷!”   “好好好,娘亲你别急,包子这就去!”包子撒腿就朝门外跑,绾意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一把推开某人,踏出澡盆。   流云祈羽虽然很想在和她进行“爱的教育”,但是一想到自家儿子很快便会回来,逞一时之欢的后果将会是再也爬不上某人的床,这后果得不偿失。憋着满肚子的火气,流云祈羽紧随其后出了澡盆,绾意已经换好事先准备的衣服,让包子去找衣服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穿戴完毕,看着某个不害臊的男人大喇喇的光溜溜走出来。   蜜色的肌肤诱色十足,宽广的胸膛喷张有力,腰腹上的六块肌肉张牙舞爪的叫嚣着,再下面便是……绾意要喷血了!   绾意大手随意扔了一块布料给他,想要遮挡这羞人的一幕,谁想绾意顺手拿的,居然是她刚换下的出水芙蓉肚兜,看着他一脸淫邪的接过肚兜,放在鼻尖嗅着,那模样还真是,真是秀色可餐啊!   呸呸呸,又想歪了,绾意习惯性的用冷脸掩藏自己的情绪,刚想很气势的朝他吼道,说出的话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势,“暴露狂!换好衣服,呃就出来吧!”   007 暧昧满屋   绾意几乎是逃着跑出了屋子,外面的冷风徐徐吹来,正巧解了身上的燥热感,湿润的银发被风吹皱,水汽升腾,渐渐凉透,绾意慌乱不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远远的看着包子掩藏在一堆衣物身后,圆球似的身子滑稽劲儿十足,绾意看着心里的乌云渐渐散开,又是晴空朗月。   包子的视线被衣物遮着,踹出小短腿就要把人踢开,正巧门扉从里面打开,包子一个没稳住,整个人直直朝里面扑去,怀中的衣物散的漫天都是,绾意刚想着上前施救,就见包子圆咕隆冬的身子的落入流云祈羽的怀中。父子俩一样风流俊俏的面容出现在绾意的视线中,绾意心中水波荡漾,血眸中更是柔肠百结,有哪种幸福能比得上这个,有一个人承继着你和他的血脉,这个人的眉眼中有你的形他的魄,是你和他融为一体的证明,此生再没有什么人能将你和他分开了!   流云祈羽得意洋洋的抱着包子,这是她为他生的孩子,看着包子清澈的眸子他,恍惚间回到初见时,她的眸清澈如水,倒影着他妖异的容颜,那倔强而隐忍的模样倒影在他的心底,从此生了根,发了芽,迎风送雪,开花结果……   绾意走到他们父子面前,一把接过包子,紧张的问道:“摔着了没有?”   “没有!有爹爹真好,一把就将包子抱起来!”包子喜呵呵的回望自家爹爹,恨不得立马回到自家爹爹的怀中。   绾意仔细检查了一会儿,发现没事,这才放下心,抬头,却见怀中的乖儿子俨然成了小叛徒,孩子心性又在绾意心中发酵,一把将包子塞到流云祈羽的坏中,“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样,就会欺负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自个寝室。   父子俩大眼对小眼,不知道哪里得罪她!   绾意实在有些乏了,回到屋子,刚碰着床榻便睡着了,夜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吹动中床前的帷幔,昏黄的烛光在灯罩里面明明灭灭,流云祈羽将儿子哄睡着,吩咐银叶暗中守候着,这才安心离开,来到绾意的屋子。   站在门外,看着被里面反锁的门,流云祈羽苦笑连连,这女人心可真是海底针,她知道这门根本拦不住他流云祈羽,她这么做,只是在表达一个心思,那边是绾意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流云祈羽一腔热火不知是被这夜风吹熄的还是被这无情的女人吹熄,无奈的转身,越过墙角,消失的黑暗中。   破晓的阳光扫在古色古香的床榻上,美人背光沉睡,男儿侧看娇容,精致无暇的脸上暖暖一笑飘扬,金色的阳光打在二人身上,恍然间,似仙人降临,若你近处看,会发现这仙人未免太过凡尘味,修长如玉的手指从美人的眉心开始,一点一滴的朝下,路过障碍物时,大手毫不留情的扯掉,一路到底,满手盈香。   流云祈羽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眼前的美景上流连,银发散开,衣裳大开,蜜色的肌肤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银眸中两团火焰一跳一跳的,看着身前婀娜多姿的身躯,欲望升腾,恨不得将某个沉睡中的小女人叫醒,好好的逞欢一番。   今儿个他一大早就让银叶将包子领出去玩了,下人们没有他的吩咐不得不踏进听风楼半步,也就是说他有一天的时间好好的享用他的“美食”。   绾意睡意惺忪的张开眼,看着晨光中金色渡边的男子,熟悉的眉眼和记忆中一样完美,不自觉的伸出手抚摸那一方美好,紧紧的闭上眼,因为触及那美好而满足的叹息着。   “吻我,若是不吻本王,本王立刻消失!”流云祈羽最爱她这副迷迷蒙蒙的模样,多少个清晨,自己也是这般戏弄她,得到最美味的早餐了。   绾意手里的动作一僵,嘟着嘴巴急忙忙凑了上去,两唇即将贴合,绾意的脑海中白光乍现,意识变得清明,手指一用力,狠狠的揪住某只大白天发情的色狼。   “丝!”流云祈羽倒吸一口气,伸手捂住被她掐住的脸皮,“谋杀亲夫啊!”   “哪里!”绾意慵懒的从床上坐起,眯着眼打着哈欠,丝毫不知道因为她坐起的动作,本来半开的衣领瞬间全然散开,身前的赤色鸳鸯肚兜歪歪斜斜的挂着,两团白雪若隐若现的跳脱出来,“只是看看色狼的脸皮是不是给一般人厚!”   “……”   良久等不到某人的应答,绾意终于感觉到讶异,哈欠方打到一般,视线便对上流云祈羽欲色升腾的银眸,低头一看,绾意跟张飞似的,瞬间爆红了脸,双手瞬间扯过蚕丝锦被,秀腿同时出击,直接某人腹部。   只听见一声闷哼,某个登徒子便被踹翻了过去。绾意整理好衣物,欲要再次逞凶,光洁的秀腿刚踹出去,就被早有准备的流云祈羽给握住,顺势一拉,绾意两腿劈叉打开,筋脉抽动,痛得绾意泪水连连,小拳头直直朝流云祈羽袭击而去,床上的一切都成了她的武器,巨大的声响传到听风楼外,路过的丫鬟家丁或红着脸加速离开,或好整以暇的慢慢走着,脑海中渐渐描绘出听风楼的画面,不过无一不在心里赞叹,他家公主真奇强悍!   绾意气喘吁吁的停止了动作,床上床下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处就像是经过世纪大战一般,“放手!”绾意喘息的低吼,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某人扣住,整个身躯都动弹不得,更令人羞涩的是,她此时的姿势实在太引人想入非非了,双腿被绑扎在床边的栏杆上,门户大开的坐在某人的腹部,双手被扣在背后,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某男人引以为傲的胸肌,上面银光点点,闪亮诱人,再看下去,绾意怕自己一个顶不住便率先将他扑倒了!   “你认为可能吗?”流云祈羽一舔刚刚被她咬破的嘴皮,血腥之气在口腔中弥漫着,这个小女人太不乖了,老是喜欢和自己对着干,哪有当年妩媚温顺的模样?小爪子那叫一个利啊!   “混蛋!快放开我!”   流云祈羽眉头一挑,直摇头,“这张小嘴还是闭住最好!”   嘴巴被堵住,绾意只能无助的呜咽着,扭动着。流云祈羽慢慢从床上坐起,慢慢的将被他吻得虚弱无力的小女人推倒在床上,银眸暗沉,他已经等了太久,实在等不了了!   三日后的清晨,绾意虚软的躺在床上,空气中满是暧昧的馨香之气,绾意连手指也动弹不得,某个逞凶后的男人在吃饱喝足之后终于记得要给她收拾收拾,明明经过一夜的睡眠,意识已经清明了许多,可是这身体还是不听话,像个残废似的被人服侍着洗浴一番。   鸳鸯共浴之后,流云祈羽细心的帮她擦身,穿衣,肌肤相触时,暧昧升腾,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绾意知道他在隐忍,看着他的脸痛苦扭成一团,绾意心中暗骂一句活该,随后,便是满满的心疼。   神清气爽之后,绾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柔情似水的女子一阵恍惚,良久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她,流云祈羽拿起一旁的梳子,慢条斯理的开始为她梳发,绾意不由想到那句诗词“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流云祈羽熟练的为她盘起发髻,虽然她喜欢简便的用一根头绳直接扎起一半,留一半,但是因为这是他亲手为她盘的,比起外面那些纷繁复杂的发髻,他盘的发髻简单实用,一点都不累赘,绾意不由打心底欢喜!   “你怎么会盘髻?”绾意有些好奇。   流云祈羽眼神一黯,手里梳着她的发,面无表情的回答:“以前在璇玑阁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母妃也被人下了美人泣,神智全失,本王在帮母亲梳洗的过程中,摸索摸索便会了!”   他说的轻巧,绾意却听出了满满的哀伤,不自觉的附上他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你若是想要安慰本王,就把身体养壮实些,那么几下都顶不住!”流云祈羽身上的阴霾散去。   绾意愤恨的捏了他一下,这男人,真是,真是太好了,总是独自一人将悲伤承载在自己的肩上,留给她的总是满满的温暖!   “走吧!”流云祈羽放下梳子,“你三天都没出现,包子可要急坏了!”   绾意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都要怪谁啊!绾意被流云祈羽打横抱出听风楼,朝饭厅走去,包子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碗里的粥,食之无味,身后银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好想娘亲哦,三天没见到娘亲了,他越发的想念,可是这个银叶像是牢头一般,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见娘亲,这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以前只有他和娘亲的日子,突然发现爹爹原来是跟他抢娘亲的!   一路上指指点点,绾意脸上褪去的红潮慢慢升腾,谁叫自己脚软腿软只能让某人抱着,一顿饭吃得无比哀怨,在儿子可怜兮兮的小脸和身边男人得意洋洋的阴笑中度过,她真怕自己会消化不良啊!   刚出了饭厅,门房便传来百里凤熙求见,绾意困惑的转头看向流云祈羽,他回以他的却是恶狠狠的一瞪,“看本王干什么,这一切不是你自己惹的吗?”   008 一响贪欢   绾意恶狠狠的瞪了某个吹鼻子瞪眼的男人,嘴里说着无所谓,可这脸上的表情无疑在说你若是敢去试试看!绾意无语,狠狠的掐着他银衣下的肌肤,回头冲着来通报的门房说道:“去告诉萧国皇帝,就说本宫身体违和,不便见客!”   “是!”   下人匆匆退下,绾意回过头,看着阳光下那张邪肆妖娆的脸上涟漪点点,荡漾着波光,舒展的眉头,上翘的嘴角,无不显示他心情愉悦。   桃花灼灼,绯雪飘飘,绾意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他们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外面雨雪纷飞,他们早已无路可退,唯有迎风劈雪。绾意漫步走进那一片桃花雨中,秀颚抬起,柔嫩的花瓣从她的脸颊拂过,血眸暗沉,似有风雪堆积,呼号不灭。   咔嚓一声,覆在树杈上的手一个用力过猛,树杈折断,带着片片桃花从掌心滑落,绾意幽幽转身,看着桃花雨中姿态妖娆的绝世男子,朱唇轻启:“你还要任性多久!”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出口,便像是落入了空旷无人的峡谷,悠悠扬扬的音符在空气飘荡着,回旋着,两两相望,不过几步之遥,两人却没有一人敢先迈开步子。   流云祈羽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周身戾气纵横,薄唇紧紧抿着,银眸中幽暗一片,似在映衬着他此刻的心情,雷声作作,磅礴大雨随着她的话语应声而落,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像是想要从那双血眸中寻找什么似的,可是最终却只是慢慢的失望。   “你真要要本王坐上那个位子吗?”他的声音低沉得就像夏日雷雨前的天气,无尽的压抑和燥热正火烧火燎的折磨着人们。   “那是命!”他的命,身为帝王的命,傲视天下的命,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半生流离,为了不过炼其魄,淬其魂,如今大将功成,他注定要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   “本王不信命,本王只想知道那个位子上可有你!”今生他要的只有一个她罢了,若是她要那个帝王之位,那么他就把她夺来,可是他知道她从来都不稀罕那个位子,那么他要来何用!   “……”绾意沉默不语,花开花谢花满天,看着满园的桃色纷飞,她不想做那宫廷内细心浇灌的花朵,未来的事谁也没说把握,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他,或者说她不相信每一个帝王吧!武帝能为江山弃墨雪伊,战天戈能为江山放弃曾经的萧绾意,那么一旦登上那个位子的流云祈羽呢?她不敢赌,也不想赌!   “帝王之爱,先国后己,雨露均沾,泽被苍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算流云祈羽再不愿意,他也不会只有她一个的,而她绝对不要做那后宫中的女人,等一辈子,怨一辈子,恨一辈子,到最后还要去感念上苍给她这么一个可等可怨可恨之人!   “好,很好,萧绾意你真的很好!”流云祈羽大步跨到绾意身前,死死的扣着她的手,欺身将她压在那颗桃树下。   银眸再喷火,绾意知道他是真的怒了,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做你的皇,我做我的公主,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守在这里!我是你流云祈羽的女人,永远都是!”   但是就是不愿进宫,不愿与他并肩站在金銮殿上,她愿做一个哑巴,一个看客,看着他后宫佳丽如云,儿女成群,成就卓然,死后就算是在陵寝中,她也不愿和他躺在一起。这些话流云祈羽替她说完。   “你答应本王要给本王生个女儿的!”   “不一定只有在宫墙中才能生女儿不是吗?”   是,她说的有理有据,可是他就该死的火大。   “本王若为帝,你萧绾意并为皇后!”到最后,也只有这么一句空洞的誓言。   绾意叹息,伏在他的胸膛,“祈羽,我要的只是一份平静罢了!”   “我们可以离开,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安静的生活……”   “祈羽你还在做梦吗?覆巢之下无完卵,流云没了你,倒不如直接灭国算了,你忍心看着你母妃倾注了半生心血的盛世流云覆灭吗?你忍心让到死都背负着罪恶的流云笙歌不瞑目吗?他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即位做了多少事儿,不惜成为流云的罪人,让百里凤熙阴谋得逞,城池沦陷,国力耗损,他为了不仅仅是乱世为君的遗诏,而是让你流云祈羽一生抱负得以实现,乱世出英雄,他打造这个乱世给你,为了便是让你成就霸业!”   流云祈羽愈加沉默,良久方沉痛的开口,“没有你,本王要这江山何用啊!”   “谁说没有我!傻瓜,我和孩子会一直站在你身后,默默的支持你,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本王真不知道流云笙歌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般为他卖命!”流云祈羽语气变得轻快,绾意知道他已经妥协了。   “你认为我会为别人卖命!这世上除了你和包子,谁能让我这般费尽心思呢?”知道他心怀大志,所以她放他去飞,知道他放不开她,所以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这公主府内。   绾意在叹息中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悬空了,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他横抱起来,看着他银眸中簇起的两团火焰,绾意唰的一下,脸色比这桃花还红艳,流云祈羽翻墙走壁的功夫随着年纪的增长,那是越加纯熟了,身形一纵,抱着绾意轻巧的翻过墙壁。   祈王府依旧是荒草萋萋,一片颓败,流云祈羽抱着她越过那一片荒草,来到那纯白的飞雪世界,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她不需要满城飞花,要的只是属于他们的一片纯粹!   长亭酒醉,飞花入梦,鸳鸯交颈梨花羞,红绡帐内,玉色生香,结发结此生!   日月星辰,交替而过,等到那场绯雨慢慢消弭,明月早已高高挂在空中,绾意香汗淋漓的拉开红纱帐,披上落在地上的衣服,满头白发早已散乱,绾意索性解了发髻,银丝顺流而下。   屋内暧昧气息笼罩着,绾意额前的鬓发已经湿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的正酣的男人,推开门扉,静静的走了出去。   凉风入体,将一身燥热吹散,借着皎皎月光,绾意漫步于梨花树丛,突然身后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绾意转身看着轻纱曼舞的明月,于晚风中翩翩欲舞!   “好久不见,明月!”绾意笑着开口。   009 王后,高攀不上   流云祈羽终究还是走上了他的帝王之路,绾意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万人空巷的盛况,不远处的宫门,擂鼓声声,鞭炮齐鸣,礼乐高唱,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车辆,转载着流云身份显赫的朝臣家眷,绾意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将越来越远。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战天戈默默走到她的身边,明月清风下,陪着她看云卷云舒,“跟朕回栖凤吧!”   绾意没有应答,只是眉眼中闪过一份讥讽的效应,“你知道你现在问的是谁吗?”   “在朕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被朕呵护在手中的意儿,朕一直都是你的天哥哥!”绾意侧头,对上的是战天戈如刀斧削成的侧脸,那声沉郁的眸子似乎始终被黑夜遮蔽,记忆中的那份透亮仿佛只是南柯一梦,醒来一切皆是虚无。   他比记忆中更加瘦削了,浑身散发着沉重的气息,高大的身躯迎风而立,黑色的蟒袍被风吹得瑟瑟作响,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因为贪恋人世间的温暖,而忘了有些东西就算再想要也抓不到!   咳咳咳!沉闷的咳嗽声从胸腔中传出,良久等不到回应的战天戈终于收回遥思的神智,幽深如古潭的眸直直的望向绾意的心底,“当年朕无力守护她,今日朕再也不愿意看到承载着她身躯的你深宫白头,栖凤是你的家,朕保证只要有朕在的一天,就没人打扰你清净!”   “谢谢,”绾意知道他是真心的,只是他们之间总是横亘着以前的萧绾意,她虽然继承她的身体,但是她的思想还是自己的,她和战天戈没开始时,便已经结束,栖凤她从离开的那一刻便没有想过在回去,“但是我不需要!”   “你还是这么执拗!”战天戈无力的叹息着。   绾意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并不作答。   “三天后,朕便要离开了,若是你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朕!”   “谢谢!”绾意发现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虚伪客套的两个字。   战天戈深深的看着她,又陪着她站了一会儿,知道她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便漠然的走下城墙。   绾意也有些乏了,在战天戈走后没多久,亦转身离开。凌波扶摇柳抽丝,涟漪点点情深迟,别处春风笑吾痴,风中吟唱断肠词。   天空突然飘下几滴细雨,绾意漫步风雨中,嘈杂的街市行人匆匆,绾意闹中取静,不急不慢的走着,头顶突然出现一顶油布伞,绾意扭头一看,有些微讶,卓尔不群君子心,可叹的是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包袱,百里凤熙一路跟着她,从她下城墙时,便走在她身后,始终不急不慢的跟着,若她回头一步定能发现他,可惜的是她从不回头,或者说从不为她回头。   风萧萧,雨霖铃,马蹄声声弄铜铃,马车奔驰而过,卷起一摊积水,百里凤熙侧身挡住,华贵的衣服染上一片污渍,路有尽头,他只能在这风雨中,陪她走一程。   公主府三个鎏金大字在头顶闪耀着,两人很有默契的停在门前,绾意抬眼,看着他湿透的衣服,“进去吧,换身干爽的衣服!”   “绾意,别在考验我了好吗,若是要走,请走的干脆点,走的幸福点!”百里凤熙心中是有些怒气的,明明流云祈羽这般对绾意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可是看着她孤身一人在风雨中寂寞前行,他终是不忍啊!   绾意有些微讶,不解百里凤熙在说些什么。   “今天他流云祈羽登基为帝,你不在宫中,为何在雨中吹风淋雨,莫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的!”百里凤熙怒气腾腾的指控着。   “他登基与我何干?”绾意皱眉,不解的问道。   百里凤熙眼底闪过一抹希冀,“你不进宫,不做流云祈羽的后妃?”   绾意摇头,“他的臣民是容不下我的!”   “那么他呢?他就这样眼睁睁的放开你!”百里凤熙一向善于隐忍,此刻却因为一个不是自己的女人受欺负而愤怒。他百里凤熙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   “多谢萧皇送本宫回来,本宫就此告辞了!”绾意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和流云祈羽之间没有谁放开谁,他们早已是一体的。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告诉外人,可显然绾意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阴差阳错的印证了百里凤熙的想法。   他一把丢下手里伞,转身冲进雨中,一晃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夜里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绾意站在窗前,看着屋外凌乱一片的院子,心中突然有些沉闷,视线一转,看向那灯火通明的皇宫,今晚定是载歌载舞,想来今晚他是不会来了,想到这儿,绾意退后一步,关了窗户,转身朝寝室走去。   北定中原的出现不再绾意意料,可是在看到他大摇大摆的坐在她房内饮茶,昔日的受辱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旋,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戒备的站到他对面。   “不知道北定皇深夜来本宫闺房之中,是为何意?”她的声音冷,她的表情更冷,北定中原一看到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不会原谅他了,爱不了,那就恨吧!,至少他北定中原在她萧绾意的心中还留下一抹痕迹。   “绾意,我们之间需要这般生疏吗?”他端起水杯,置于唇边,笑的诡异。   “北定皇请说我和你,不是我们,本宫与陛下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自称我们!”绾意讥讽,“更深露重,夜雨微凉,本宫护送了!”绾意打开房门,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呆在一起。   “女人,你可真无情,就凭我们‘坦诚相对’的交情还不熟吗?”   若非冷风吹在身上,否则绾意恐怕早就一把撕下这男人的嘴巴,他话里的淫邪之意,是人都听得出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北定皇既然来此,必有要事,绾意洗耳恭听!”硬的绝对讨不得便宜,理智回归,绾意料想他也不敢对她如何?   北定中原剑眉一挑,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似要穿透绾意的心底,看穿绾意的一切,“你知道现在在那个崇政殿正上演着什么吗?”   绾意心下一凉,今日新皇登基,必定举国同庆,崇政殿此刻应该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吧,那人会干什么呢?脑海中不禁不禁浮现那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银眸一扫,顿时鸦雀无声的情景,想到这儿,绾意的脸上柔色一片。   北定中原的心底泛着酸涩的味道,即使他坐在她的对面,她的温柔也不属于他,得不到便毁掉,流云祈羽,真是他命定的敌人啊!   一丝轻咳唤回了绾意的思绪,她又变成了那个冷情淡漠的萧绾意,“北定皇何必吊人胃口,要说便说!”   “绾意,你的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是不是一旦遇到流云祈羽,你就不是你了,太过妇人之仁的女人,孤王不喜欢!”   绾意冷睥了他一眼,“北定皇的喜恶与本宫何干?这天下还不是你的,就算这天下是你的,本宫也不会是你的!”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对你这种人何需有情!”   他说一句她便反驳一句,一句不让,对于她身上的倔劲儿他是又爱又恨,知道多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自讨苦吃,谁让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她对他却是不屑一顾呢?“孤王不跟你逞口舌之快,孤王今夜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想带你去看出好戏,可是看到这外面风是风雨是雨的,还是算了!”   “既然算了,北定皇就请回吧!本宫乏了!”绾意毫不留情的送客。   “萧绾意,你不过就仗着孤王心中有你,才敢为所欲为!”北定中原有些愠怒,“孤王是你的夫君,莫忘了咱们可是拜过天地的!”   绾意嗤笑,“那场闹剧亏得你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么你可还记得高高在上的一国之皇沦为乞儿时的痴傻模样!”对待敌人就要快准狠,杀人就要一道毙命,就算一刀杀不死,也要找机会往伤口上撒盐巴。   就像他对待下属一样,骄傲的他势要成为一只永不栖息的雄鹰,生命不息,战斗不息,这是他对云鹰战队的要求,也是他毕生的信仰。因为太过自负,才会受到奸人陷害,那一段昏暗的日子,他只想自己他唯一的光,不想在回想自己当日的狼狈,可惜今天偏偏有人要捅破那张纸,逼得他不得不正视那段屈辱的日子。   “萧绾意,孤王问你,可愿随孤王去北定!做孤王的王后!”   绾意冷哼一声,“王后?本宫高攀不上!”   “既然如此,就别怪孤王无情,就算费尽心机,你萧绾意也只能是孤王的女人,是你先闯进孤王的怀中,孤王说过,你逃不开的,就算折断你的翅膀,孤王也要将你囚在身边!”   “这可由不得你!”冰冷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走来,流云祈羽高大颀长的身子在墙上拉上好长的影子,他的脸被风雨吹刮的苍白,银眸带着刺骨的寒意设想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北定中原。   010 王对王   王对王,宿敌见面,暗波浮动,空气隐隐飘浮着不安分的因子,绾意讶异的见到突然出现在此的流云祈羽,刚想开口询问一番,视线在对上他被雨水打湿的斗篷时,秀眉拧的老紧,赶忙上前为他退下湿透的外袍,催促着他赶紧进屋。   北定中原面色沉郁的看着这一幕,鹰眸中火光升腾,怒气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不期然对上流云祈羽带着笑意的银眸,更加怒不可遏。   不战而屈人之兵,单凭绾意这一番细心体贴的举动就让北定中原满盘皆输,流云祈羽完全可以用内力烘干衣物,但是他没有,他就是要让北定中原亲眼看看,他根本没有胜的可能!   没有硝烟的战火在屋内升腾着,绾意一心扑在流云祈羽身上,丝毫不知,直到流云祈羽的掌心恢复温度,面上也不再苍白时,绾意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个北定中原。   一转身,便对上北定中原那双带火的眸子,绾意心下一惊,幸好流云祈羽站在她身边,让她受到惊吓的心能够及时稳定下来。绾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只喜欢这两人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冲冠一怒为红颜,虽然不失为一段佳话,但是绾意没那个兴致去当那个红颜,因此她只是退居一旁,什么话也不说,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的流云祈羽,她的男人不会让觊觎她的人好过的!   “多日不见,师弟倒不知道师兄还有闯人闺房的雅痞!”流云祈羽不怒而威,明明面上是含着笑的,可是周身散发出的势压却不容抗拒。   “夫妻相见,哪有闯这一说呢?”北定中原撩起胸前的乌发,不动声色的反击。   “夫妻?朕的皇妃什么时候成了师兄的妻子!还请师兄好好看清楚,莫要认错人了才好!”   “孤王的眼神好得很,孤王当日化名为墨长生,与安宁公主的一段情缘人尽皆知,莫非流云皇帝要夺孤王的女人?”   银眸眯起,宽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安宁公主的驸马失踪多日,早已上报朝廷,为保流云栖凤两国友谊,安宁公主不日便要入我流云的皇宫,成为帝皇妃,北定皇可有异议!”   绾意本想只当一个旁观者,可是自己的不说话俨然让这些男人得寸进尺,竟然想要私自决定她的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团怒火。   北定中原见绾意这副模样,心中一喜,继续挑衅道:“流云皇可真会自作多情啊,看安宁公主的表情,似乎对你的说法有异议哦,不烦我们听听当事人的意见!”   两人的视线有重新回到绾意身上,她低垂着头,似在深思什么,抬头,面上却是清冷一片,她看着满面寒霜的流云祈羽一字一句说出内心的想法,“我不进宫,不为后妃!”   “这由不得你!”想到将她放在宫外,就要日日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离开,他不过一日不在她身边,先有战天戈陪她风城独立,又有百里凤熙与她雨中诉情,现在倒好,居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进入她的闺房,想要今后每个他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的夜里,她都会这般,他会疯狂了,他疯狂的后果不是毁了自己便是毁了她!所以为了杜绝今后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决定了,他要她进宫,日夜守护在他的身边。   绾意郑重的凝视了他一会儿,看清他眼底的认真,知道多说无用,索性不再说,转身看向北定中原,“墨长生确实是我名义上的驸马,但是北定中原不是,北定中原和墨长生永远不会等同于一人,你明白了吗?”她就不相信这样一个工于心计野心勃勃的帝王会为了她放弃大好江山,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亲驸马!   果然北定中原沉默,面上的得意之色殆尽,他异常认真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孤王对你不是真心的?”   “陛下误会了,只是绾意在这乱世久了,对着人心二字太过畏惧,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绾意不想追究!”   “萧绾意,这世人是对不起你,可是你未免把这人事看的太过悲凉,你若肯待在孤王身边,这王位弃了便弃了,可是你心中无孤王,若是孤王不是北定皇帝,怕是想见你一面都难!孤王现在就给你这么一句话,你若愿意与孤王携手天涯,莫说江山,就算孤王的命也一并交给你!”   绾意一惊,她从来没有正式过北定中原的感情,只当是帝王的占有欲新鲜感罢了,外面的雨依旧噼里啪啦的滴落着,绾意的心里也被这雨水静默,她以为她是恨北定中原的,毕竟他曾那么逼迫她,可是此刻当他情真意切,以江山,以命来换的与她携手天涯的时候,说不动容那是骗人的。   绾意沉默了,在场的两个人,包括站在那一片风雨中的两人也沉默。流云祈羽来到绾意身边,执拗的拉着她的手,那力道恨不得将她粉身碎骨,从此之后便可将她系在腰间,系在颈项,一辈子不分离,一辈子不需要担心。   疼痛唤回了绾意的意识,刚欲甩开他的手,却在看到银眸中盛满的担忧,绾意不禁想笑,原来自己既然让他这般不安心啊!她刚欲开口说出她的选择,却被流云祈羽阻止,他已经等不了了,大手一伸将她牢牢困锁在怀中,声音如地狱魔王,冲着不知名的空气地吼道:“龙驱武士何在!”   几乎是他最后一个音刚落,不大的寝室便被突然出现的四名弄龙驱武士占满,“拦着他!”   一场争斗从身后响起,绾意被流云祈羽打横抱着,整个人护在黑色的斗篷中,他的周身大穴被流云祈羽封住,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抱着,走进风雨。   雨水浸湿了两人的衣物,流云祈羽的满头银丝瞬间凝结成一撮一撮的,不断有水珠从发梢滴落,他的步子突然停住,银眸锐利的投向同样置身于风雨中的战天戈和百里凤熙,他们的衣物已经全然湿透,想来已经站了很久。   “你们也想阻止朕吗?”他是皇,睥睨天下的王,挡他者杀无赦。   “朕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你要想清楚,今夜你若强行带走绾意,那么就是与我萧国为敌,你流云祈羽再英勇,我萧国骑兵也不是吃素的!”百里凤熙眯着凤眼,声音喷薄有力,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流云祈羽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跨步朝前走,两人即将出了拱门,凭空出现一只手,战天戈面色清冷的抬头,“你这样做,只会让她越来越远离你!”   流云祈羽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跨出步子,绾意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突然有些悲戚,红颜难道一定要祸水吗?   011 宫锁珠魂   绾意被赐住凤仪宫,那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是离帝王的甘泉宫最近的宫殿,凤仪,凤仪,取自有凤来仪之意,然而绾意连凤仪宫的宫门都未踏进,便直接被流云祈羽抱紧了甘泉宫,放在那张足足可以容纳十个人的龙床上。   衣衫并褪,雪肌横陈,绾意来不及思索,一场昏天黑地的欢愉便开始了,外面雷声轰鸣,暴雨不停歇,昏暗的天气见不得一丝白光,   新帝即位伊始,天现异象,暴雨不停,雷声不灭,护城河水满为患……这无一不给那些殚精竭虑的朝臣找事儿做,几乎连夜便守在甘泉宫外,可惜的帝王荒淫,沉溺于美色,登基第一天便罢朝。大臣不禁仰头大呼,流云休矣!   七天七夜,不分昼夜的缠绵,饶是铁人也会筋疲力尽,绾意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昏厥中醒来,看着空落落的寝宫,冲天的暧昧气息让她皱紧眉头,血眸黯淡无光,有些迷惘的看着头顶,耳边传来他轻巧的低鼾,绾意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身体明明累的不行,却一刻也睡不着,打扮的身子都被他紧紧扣在双腿间,纤细的手腕更是被他扯出一圈青紫痕迹。身体麻木了,心却还在滴血,凝视他满足安详的睡颜,绾意真想把这些全毁了!   流云祈羽一夜好眠,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绾意的脸,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他满足,直到一道冰冷的声音刺破耳膜,他才在美梦中突然想起。   “够了吗?”绾意冷冷的开头。   “……”流云祈羽抬眼,看到的却是一派青紫淤痕,她的肌肤娇嫩如雪,可此刻去无一处完好,银眸突然黯淡下来,他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囚徒,默然的低下头。   “够了,就滚!”   流云祈羽猛的抬头,突然心慌了,不知所措的搂着他,“不,朕不滚,你是朕的,只能在朕身边!”   “流云祈羽,你是在逼我恨你吗?”   轰隆,脑袋中雷雨交加,流云祈羽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银眸似乎睁到最大,写着绝望。“绾儿,是朕错了,留在朕的身边,朕会改的!”他小心翼翼的乞求着,他的骄傲在她面前只是一张废纸。   “留在你身边,你认为我会留在一个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占有我七天七夜的男人身边吗?你知道当我每一次从晕厥中醒来,看着你无情的占有我的身体是什么感觉吗?身体越来越麻木,可是我的心在滴血,流云祈羽,你让我的心滴血了!”深深控诉从绾意口中迸发而出,血眸中璀璨夺目,泪水悄然滴落,流云祈羽下意识的身后去接,接到的却是苍凉的血泪。   战天戈的话应验了,她真的在一点点远离他,而造成这后果的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   “滚,滚出我的身体,滚离我的视线,滚!!!”最后一个字绾意似是在发疯的嘶吼,流云祈羽慌了,眼前的绾意俨然陷入了极度的疯狂当中,帝王的威严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摸爬滚打,衣衫不整的滚出了寝宫,滚出了她的视线。   外面风雨交加,他一把推开上前伺候的宫人,只着了薄薄的中衣,浑浑噩噩的走进风雨里面,冰冷的雨水却浇熄不了他心中的痛,悔恨的藤蔓在心中蔓延,他竟然伤了她,他竟然伤了她!   哈哈哈!流云祈羽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似有晶莹水滴从银眸中滴落,混迹在雨水中,让人看得不真切,太监宫女围作一团,甘泉宫中灯火通明,这宫中后妃皆无,连个劝说的人都没有,李公公不由得焦急万分。   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人,大声嘱咐着:“你们好生看好皇上,杂家立刻就来!”李公公直接朝着甘泉宫的偏殿奔去,哪里正睡着流云另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子。   包子从睡梦中被人拉醒,倔脾气刚想发作,却被李公公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吓住了,迷迷糊糊的任由他和嬷嬷一阵折腾,未带他缓口气,便被李公公打横扛起来,火急火燎的去救人。   “快放我下来!”包子被颠得有些受不了。   “小祖宗,包大爷,您行行好,这天都要塌下来了,奴才就等您去救火呢!你先什么也别说,等这事过了,奴才任由你处罚!”李公公快步奔跑着,一面还喘息着应对包子。   终于赶到甘泉宫,宫女太监跌坐一地,而那唯一挺立天地的男子,居然还在发了疯似的仰天大笑,身上的中衣早已一片淋漓,紧紧的贴合在喷张有力的身体上,包子也被这一幕吸引了,在看清那人竟然是他那个专门跟他抢娘亲的爹爹时,包子傻了,呆愣愣的伏在李公公的肩膀上,良久才催促道:“快,快,快放我下来!”   李公公顺着他的话做,谁知道他一腿才刚碰着地,就要朝着雨中跑,李公公急忙拉住他,“我的小祖宗你添什么乱啊,找你来,是救人的,不是让你也跟着往雨里蹦跶,您若是再出什么事儿,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放开我,我要和爹爹一起打雨战!”包子才不听他的话呢,挣扎就要朝雨水里奔,这雨就跟倾倒了瑶池,直接从天宫泼下来似的,他这小身子板若是冲进去,他真怕会被雨水给打没了。   “殿下,殿下,你冷静点,听奴才说啊,皇上不知何故,突然发了疯似的冲进雨中,这么大的雨,若是在待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垮的,这宫里没人敢劝说,咱们就指望您了!”   包子的嘴巴张得老大,黑亮的眸子朝雨中的流云祈羽一看,却是不像是在玩耍,包子突然心慌了,这个爹爹是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他虽然喜欢跟他抢娘亲,但是他真的不想当没爹的小孩了。   “快,快,快带我过去!”李公公抱着他,嬷嬷打着伞,一步一步朝着流云祈羽走去,离他不到十步,就见流云祈羽突然爆吼道。   “滚,滚,全部给朕滚!!!”戾气纵身,风卷残云,雨大芭蕉,他们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李公公没辙,只能大声吼道:“皇上,皇上,你看小皇子醒了,他在找您呢?”   “滚,滚,全部给朕滚!!!”流云祈羽还是那句,根本听不进李公公的话。   “爹爹,爹爹……”包子也拉开嗓门喊着,回应他的还是那句“滚,滚,全部给朕滚!”   包子慌了,哇的一声朗声大哭,豆大的泪珠从水汪汪的眸子中滑落,小脸淋漓一片,“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李公公一个头两个大,另一个还没搞定,这个又闹了,左哄右哄,他就是那句“娘亲,娘亲,我要娘亲!”看的人一阵心疼,怎么哄也哄不住。   “李公公,您还是快把娘娘请出来吧!皇上和小皇子这副样子,除了她,还有谁能摆平啊!”顶伞的嬷嬷也着急了,这么惹人疼的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饶是在宫里锻炼的铁石心肠的人都不禁动容。   “你以为杂家不想啊,可是……可是皇命难为,谁敢去请啊!”那可不是个善主啊,他还想多活几年。   “本王去!”正当所有人都无济于事的情况,匆匆赶来的流云楚生突然出声。   “爷也去!”叶秦随声附和。   “臣等也愿同往!”大臣陆续赶到,见到目前的情况,就算再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萧绾意却是有一套。   “让老臣和诸位大人一同随王爷去请帝皇妃吧!”殇百味顶着油布伞,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进人群,他这么一说,无疑不是承认了绾意入宫为妃的事儿。   想到七日前,萧国皇帝突然向流云求婚,求娶的居然是为陛下育有一子的安宁公主,帝王-震怒,当即下旨将萧绾意封为帝皇妃,诸位大臣跪地请君王收回成命,迎来的却是帝王拂袖而去,七日辍朝!   为了流云,他们不得不妥协!只是他萧绾意可以为妃,但是他们流云的后位一定不会是她,当年才貌双全智略过人的雪皇妃不也是宫锁红颜,到死靡安吗?她萧绾意再能耐,也不过是另一个墨雪伊罢了!   大半朝臣在流云楚生和殇百味的带领下齐齐朝着帝王寝宫行去,于风雨中齐齐跪地,齐声开口:“臣等拜见帝皇妃,恭迎皇妃凤驾!”   绾意一人呆在空旷昏黑的甘泉宫中,外面人声鼎沸,她却不管不顾,她心中郁结难平,流云祈羽这是在逼她啊,这个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满心的算计,她想自己及时不出去,他也不会有事的,他无非就是想要让流云上下承认她的存在罢了,同时也逼着她不得不接受这皇妃之名。   这是一场拉锯战,他们都在赌,赌谁最先心软!   白千离顶着伞,漫步走来,伞面上画着一株红梅吐着芬芳,白衣飘飞,即使在这一片风雨中,也是一片超然出世的模样,他走到包子面前,轻轻抱过他软软的身子,包子的小脸上已经哭得红晕满布,张大嘴巴,不住的抽噎,几次三番都要晕厥过去。   他抱着包子来到寝宫门外,朗声开口:“你们若是不要这孩子,我抱走便是!”   012 无话可说   天地间一派沉默,唯有磅礴大雨和着包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在天地间。   “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包子开始发了疯似的闹腾,似乎还嫌此刻不够混乱,白千离也不阻止他,小小的身子从他怀中滑落,一拐一拐的冲了进去。   死寂在风雨夜里流转,黑暗笼罩在流云的上空,突然一道响亮的呼喊带着惊恐之色从甘泉宫传出,“娘亲!!!”   而后合起的门扉突然打开,包子小小的脸上鼻涕眼泪挂着,满脸惊恐的奔向白千离,“师伯,师伯,救娘亲,救娘亲!”   白千离清冷的表情突然染上沉重之色,白光一闪,众人都看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待众人意识过来的时候,那空落落廊道上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推开门扉,刺鼻的欢爱气息扑面而来,白千离淡漠的眉头突然皱起,若是他没有闻错的话,这欢爱气息下似乎还隐藏着什么味道,可惜那味道太薄弱,稍纵即逝,一时间他也捕捉不到。   巨大的龙床上,绾意裸=身躺在上面,周身只有一张薄薄的蚕丝被,遮住大片春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青紫交加,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包子早就爬上床,守在她的身边,惊恐的回看着他,清亮的眸中写满了无助。   “包子,将你娘亲的衣服整理好!”他背过身去,见绾意的神色,虽然眉眼中疲惫不堪,但是均匀的呼吸显示着她并无大问题。   小手忙忙碌碌,脸上还挂着泪水,隐忍在眸中,吃了得将绾意包裹好,虽然衣服倾斜,歪歪扭扭,但是挡住春光的作用还是有的。   “好了,师伯!”   白千离这才回过身,一边吩咐包子将细线搭在绾意的手腕,一边不忘端详绾意的模样,凝神倾听,白千离面无表情的收回细线。   “师伯,我娘亲……”师伯的表情很奇怪,包子难免担心。   “你娘亲没事,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事实上她心脉耗损,怒气攻心,若是不好好调理,后果堪忧。   “包子,我们不要打扰娘亲,让她多睡会儿。”心病还须心药医,她郁结在心,就算他医术再高超,也只能治其身。   “我要在这里陪着娘亲!”包子坚定的说道。   “你爹还在外面发着疯,你娘亲现在昏睡了,只有你才能劝他!”他可没忘外面还有一个,事实上他才不想管外面那个人,可是那人是流云笙歌重视的人,更是包子的亲身爹爹,他不得不管。   包子失落的低下头,小嘴嘟嚷着,“爹爹坏,爹爹凶包子,爹爹让包子滚!”那样的爹爹真的很可怕,就像娘亲故事里面的妖怪,他不敢靠近,生怕他会突然张开嘴巴,将他吃了。   白千离对流云祈羽的怨念更深,居然这么对孩子,“包子别怕,爹爹生病了,说的不是心里话!”   “是吗?”他还是很害怕、   “包子不相信师伯吗?”   “相信!”包子毫不犹豫的回答。   白千离眉眼间温柔一片,“那好,你听师伯说……”   甘泉宫的殿门突然打开,包子凄惨的哭声传入众人的耳中,只见他小小的身子颤巍巍的,直直冲向风雨里,在流云祈羽面前站定,“爹爹,爹爹,娘亲……呜呜……娘亲……”   疯癫中的流云祈羽在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妙的意思,一把抱起他,“说,你娘怎么了?”   包子一阵,似乎对眼前的流云祈羽很不能适应,傻愣愣的也忘了哭泣,可是脑海中闪过白千离的话,眼泪再次间歇的往下掉,一把扑进流云祈羽的怀中,哭声震天,“爹爹,娘亲醒不过来了……呜呜……呜呜……”   流云祈羽傻住了,妖邪的脸上布满惊恐之色,什么叫……醒不过来?为什么醒不过来?银眸从最初的失魂落魄,变成惊恐,最后变成疯狂的狠绝,他就这样抱着包子冲进了寝宫,丝毫没有发现,怀中的自家儿子露出的狡诈的笑意。   寝室中,安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流云祈羽面色苍白的放下包子,小心翼翼的朝龙床走去,积水顺着他行经过的路线流满一地,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小河,他屏住呼吸,不看床边面无表情的白千离,他的视线始终向着一个地方,正如同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女人!   萧绾意!   你不可以丢下我……   你若想敢死,朕就算追到地府,也要将你桎梏在朕的身边……   萧绾意!   你若想死,就去吧……   朕会陪着你的……   像是跨过了一个世纪,他们的手终于相触,指尖的温暖穿透他冰凉的手指,流窜在他的心里,流云祈羽突然顿住了,一把抱起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连,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冻得僵硬的脸,流云祈羽的脸上像绽放烟花一般,从最初在盒子里面的压抑,到飞翔在高空的小心翼翼,最后璀璨来临的刹那,华光乍现!   他欣喜若狂的将头颅埋在绾意的颈项中,白千离站在床边,清晰的听到他似有若无的抽噎声,从最初的激动,到最后的安详,看到他这般模样,他报复的心思也散了。   良久,直到白千离觉得床上的两人都要化作雕像时,流云祈羽终于从绾意的颈项中离开,双目赤红的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冷,绝对的冷,恨不得冻结天地,恨不得毁灭苍生!   “……”白千离直直与之对视,沉默一会儿,几乎要耗尽两人的耐心,“我没有,不过她有!”   流云祈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落在自己的怀中,不知何时,绾意紧闭的眸突然睁开,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的惊喜,她的狠绝,“我跟他,无话可说!”   轰隆,一道巨雷当空劈下,劈得流云祈羽四肢俱裂,五脏皆损,他惊恐的掰过她移开的头颅,逼着她不得不与之对视,“不准,朕不准,你听到了没有!”   绾意无声的看着他,似在怜悯,似在嘲弄,最后却只有沉默的闭上眼睛!   013 绾意遭陷害   外面的风雨停歇了,可是笼罩在流云上空的乌云却没有散去。绾意果然像她说那样,跟流云祈羽无话可说,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她愣是不开尊口。她也曾想过离开,但是流云祈羽彻底封锁了她的路,内力被封,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派人囚禁包子,绾意突然开始变得心慌,每次看到流云祈羽的脸,她都恍然看到昔日的流云寒。   她突然感觉到墨雪伊的绝望,也许当年她也像她一样,留不住,舍不得!她留不住那颗靠近流云祈羽的心,舍不得曾经美好的岁月,原来女人就是这么可悲!   绾意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日没夜的待在甘泉宫中,平静的就像是一弯古潭水,流云祈羽渐渐开始心慌,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日绾意在白千离的邀请下,两人一同走在御花园的鹅暖小道上,姹紫嫣红次第开,她却无心观赏,两人走进附近的凉亭内,都是不善言辞的冷情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对而坐,白千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绾意的身上,看着她愈加消瘦的的身体,越来越暗淡的眸光,心口一阵骚动,他的脸上却只有一阵茫然,“你想要自杀吗?”他毫不避讳的问。   绾意收回视线看着他,淡笑,“我不会死!”她是一个母亲。   白千离看着她坚定的眸光,心中的担忧慢慢放下,“师妹,师傅来信了!”   “师兄要走了吗?”绾意的脸上难掩失落。   “恩!”   “回谷中还是……”   “小白失踪了很久一直没有消息,我会先去找小白,然后再回去!”   “……”绾意低着头,沉默不语,聚散终有时。   “师妹,师兄只想说一句话!”   “什么?”   “莫要委屈了自己!”   绾意淡淡的笑了,一瞬间折煞了百花,“我知道!”但是做不到。   两人之间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沉默,突然寂静的御花园出现一队人影,绾意看着她们的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女子,身边伺候的小翠适时的开口:“这是流云名门世家的小姐,进宫备选的!”   绾意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白千离看着她,眸中晦暗不明。   夜里,流云祈羽很晚都没有回来,绾意虽然没有刻意的等待,但是却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睡不着,直到深夜,突然感觉到一道冷风从身后袭来,冰凉的身子本就畏寒,但是身后之人的身子更加清冷,一夜冰冷,直到破晓来临。   流云祈羽回来的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整晚都不回来,宫里随着那些秀女的进宫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后宫本就是个充满斗争的地方,绾意并不想进来,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是其中的一员。   后宫在前些日子迎回了两人,都是武帝时期的妃子,一个是十八王爷流云陌琛的母妃天妃,现在称为玉太妃,她回宫的时候神智恍恍惚惚的,什么人也分不清,另一个则是流云楚生的生母德太妃,据说本来特赦回宫的还有流云漠渊的母妃敏太妃,后来她听说漠王造反,被囚禁在养蜂狭道,心灰意冷,便出了家。   玉太妃疯疯癫癫,又没有家室,这后宫俨然成了德太妃的天下,这德太妃身后有金家,流云楚生又是风头正盛的亲王,据说这届秀女中便有德太妃的亲侄女,看来不久之后这后宫便要是他金家的天下了。   绾意并不想知道这些,但是这后宫就是一道不透风的墙,有些事你不想知道,可是有些人偏要你知道,那些话毫无阻拦的便入了绾意的耳朵,想来若是没有某人的允许能做到吗?   耳边得不到清净,绾意索性出了甘泉宫,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干什么呢,当然是晒太阳了,这是绾意这些日子唯一的消遣,躺在阳光下,一晒便是一个下午。   这日她刚来到她这些日子一直晒太阳的地儿,就发现自个儿地方被人鸠占鹊巢了,看着宫人们事先摆好的美人榻上如今躺着一女子,绾意面无表情的顿住了脚步,她喜欢清净,因此出来时,只带着小翠,这会儿站在假山旁边,倒像是自己闯进别人的领地。   只见那鸠占鹊巢女子身边的宫女突然大喝一声,“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滚远点,不知道我家小姐在这午睡吗?若是扰了我家小姐的兴致,小心你的狗命!”   两人离那儿还有些路程,况且有假山挡着,因此那宫女只能看到有人来了,却看不清来人是谁,劈头盖脸便是一阵呼喝,绾意心中不禁失笑,这年头还真没见过鸠占鹊巢,还占得这么趾高气扬的。   绾意倒是无所谓,身旁一心护主的小翠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冲到那宫女面前,伸手便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她在宫里很久,深谙人善被人欺的道理,要想不受欺负,就得死命的往上爬,“哪儿来的贱婢,竟敢口出狂言,诋毁帝皇妃……”到嘴的唤侍卫被绾意阻止,   “好了,小翠!”绾意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是胆小,而是嫌麻烦。慢慢悠悠的从假山后面走出,视线在对上美人榻上的女子,越加阴冷。这么大的吵闹声就算是死人,也该被唤醒,这人却还蒙着大睡,若非天生耳疾,便是存心找事儿。   那宫女一见到绾意走出来,连忙吓的跪倒在地,“帝皇妃饶命,帝皇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宫女颤抖的模样并没有惹来绾意半点怜惜,绾意反而越过她,朝那占了她美人榻的女子走去,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见那女子突然睁开眼,朝着绾意得意一笑,然后整个人像是被震飞似的,直直跌入了旁边的荷花池。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一直跪在地上的宫女,听到这噗通一声,连看都不看绾意这边,便四处吆喝着喊人。   侍卫匆忙赶来,将那女子救了上来,那女子面色惨白,浑身湿透,在吐出一口水之后,方才辗转醒来,惊恐的看着直立在人群之外的绾意,然后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突然扑到绾意脚下,“民女知错了,娘娘恕罪,民女知错了,娘娘饶命,民女再也不敢了……”   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里无疑坐实了是绾意将人推至水中,众人视线投来,看着绾意的神色无不畏惧,而这时德太妃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匆匆赶来,一见地上的女子,连忙唤道:“柔儿!”   那唤作柔儿的女子眼角挂着泪,一看到来人,连忙扑了上去,“姑妈!”扑闪扑闪的眼泪再次落下。   德太妃安抚了自己的侄女,来时已经有人告知了她事情原委,知道其中必有猫腻,自家侄女是什么品行,她难道不知道,虽然恼她不跟自己商量,便莽撞行事,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阵。   将怀中颤巍巍的侄女推开,德太妃冷着一张脸看向旁边一脸冷然的女子,心中不由一怔,这女子太过高傲,让她不禁想到昔日的雪妃,可惜的是她绝不允许她的后宫中出现第二个墨雪伊,无关爱恨,只是她知道这女子绝对是柔儿为后的阻力,先前一直有姓凤的在前面挡着,她一直与后位无缘,如今凤家随着凤红鸾的死,几乎是败了。她身后有金家扶持,虽然不能成为太后,但是她如今的地位不就等同于太后,天妃不过是个疯子,根本不足为惧,只要柔儿进宫,得到皇上宠爱,那么她们金家的荣宠便到了。   虽然她也听说过萧绾意这女子的传闻,但是从这些日子来看,皇帝似乎对她并不是荣宠,而且据宫人们的眼线,皇帝似乎在和她冷战,那么此刻便是柔儿趁虚而入的机会,一旦她和皇上和好,那么就更难对付。   “你便是帝皇妃!”德太妃冷声问道。   绾意看她一眼,并不言语。   德太妃眼底闪过愠怒,却被她轻巧的掩饰过去,她身边的嬷嬷见绾意如此表情,忍不住厉声呵斥,“放肆,见到太妃娘娘,还不跪安!”   德太妃手一抬,阻止她的话语,“不必了,哀家并非皇上的生母,帝皇妃身份尊贵,自然不必跪安!”   “娘娘,您是长辈,回宫这么长时间帝皇妃不来请安,已经说不过去了,现在碰着了,帝皇妃这副模样显然是藐视尊长,不服教化,若是后宫人人如此,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算了,算了,做长辈的,怎么能跟一个小辈计较!”德太妃挥挥手,显示出她一副宽厚仁慈的形象。   “这事可以算,但是帝皇妃无缘无故推备选秀女入荷花池,这等行为若是不加制止,在宫中蔓延开了,那还了得!”   “柔儿是哀家的侄女,这事儿哀家不便管,恐落了口实,你去前边看看,若是皇上有空,便请皇上过来一趟吧!”   “不用了,朕已经来了!”她话语刚落,流云祈羽浑厚低沉的话语便从身后响起。   014 君王怒火   流云祈羽身后跟着流云楚生,叶秦和萧毅寒,在一群宫人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过去,璀璨的帝王龙袍上巨龙张牙舞爪,皇冠上东珠璀璨,金丝绣边,整个人就像是天外走出的先人,看他这模样应该是从朝堂上直接过来。   绾意从没有见过流云祈羽穿着龙袍的样子,此刻见着,除了无尽的璀璨光芒,便是从心底升起的威严,他,天生便是要站在最高处!流云笙歌的这句话在脑海中升起,此刻绾意才真正明白流云笙歌这句话的意思。   她见过红衣妖娆愤世嫉俗的他,也见过银衣淡薄豪情万丈的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此刻身穿龙袍的他,威严耸立,如擎天之柱,不怒而威,看着他,绾意不自觉的从心底生出一股卑微感,原来他也可以这般璀璨,正如高空悬挂的太阳一般!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皆跪倒在地,唯有绾意一人挺立其中,显得突兀。   “都起身吧!”显然流云祈羽对于绾意的无礼并不追究,深邃的银眸淡淡的在周围扫过,不动声色的坐到一旁。   “出了什么事儿,这么闹腾,还要请朕来!”流云祈羽话虽然是问别的人,视线却一直看向绾意。   “皇上,这是哀家也不清楚,听说是帝皇妃推了一个备选秀女掉进荷花池,真不巧这秀女是哀家的侄女,这事儿哀家不便出面,所以才想请您过来看看!”德太妃在宫里混迹多少年,凡是留条后路还是好,且不说自己还不清楚帝皇妃在皇上心中的帝位,单凭自己刚回宫,身份又是太妃,有些事儿若是管多了,恐怕会落人口实,索性一派坦荡,表明跟自己什么关系也没有,若是柔儿的计划成功,那么今后在宫里自己就多了一个助力,若是失败,德太妃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金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之前忌惮凤家,而鲜少让金家女人入宫,并不代表金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备着!   “哦?是吗?”流云祈羽漫不经心的敲击着桌面,端端几日,他的一言一行就跟他的父兄一样,变得高深莫测,或者从一开始,他便该是这般。他突然抬头,银眸锐利非常,“那么谁来给朕说说,就你了!”他指着颤抖不已的宫女正是之前大声叫唤的宫女。   只见她突然被点名,许是心虚还是什么,颤抖的更加厉害,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奴婢……奴婢……”   “奴婢什么,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皇上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叶秦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爷最看不得美人受惊的模样,别怕,天塌下来爷顶着!”   那宫女经叶秦这么一打岔,心绪算是稳定下来了,“启禀皇上,奴婢是侍奉柔儿小姐的婢女,小姐进宫备选,奴婢也跟着伺候,先前小姐游园有些乏了,见此处极为静谧,风景也很怡然,便在此刻午睡,嘱咐奴婢别让人打搅,谁想到……谁想到帝皇妃突然来了,奴婢误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人,让她们不要打扰到我家小姐休息,哪里知道那位姐姐竟然不由分说给了奴婢一记耳光……”她指向绾意身边的小翠。   “启禀皇上,这宫女说的不是事实,是这宫女口出恶言,诋毁帝皇妃,而且这宫里谁人不知道帝皇妃有在僻静地方午睡的习惯,这主仆二人不但占了我家主子的地儿,还口出恶言,奴婢护住心切,这才出手教训一下!”小翠跪倒在地,她的心里其实很怕的,但是为了绾意还是硬生生的将心里的畏惧压制,今日之事很明显便是那主仆二人设下的一个圈套,而且这事儿估计跟德太妃还有牵连,主子淡薄性子自不愿辩驳,可是她也不能让她吃了亏。   “大胆奴婢,陛下问下,岂有你插嘴的理儿!”小翠刚说完,德太妃身边的嬷嬷便出言呵斥。   “云婆,陛下面前岂容放肆!”   “陛下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在宫里执教多年,一时毛病犯了,就忍不住出言呵斥!”   不愧是宫里面的老人,简单两句便把自己出言放肆的罪给盖过去。   “你继续说吧!”德太妃看了一眼流云祈羽,见他并不责怪,便让底下的宫女继续说。   “是!”那宫女小心翼翼的偷觑流云祈羽一眼,便继续说道:“正在奴婢给娘娘行礼时,哪里知道帝皇妃直接越过奴婢,将我家小姐推进湖中,若非奴婢及时喊人来救,恐怕小姐早就……早就……”宫女泣不成声。   先前受了惊吓,被宫人们带下去换去湿衣的柔儿此刻也返回这里,老远便见到流云祈羽,一颗春心立刻荡漾起来,经过她刻意打扮的妆容,虚弱中带着一份楚楚可怜的味道,凹凸有致的身材,精妙无双的容颜,不得不说这柔儿也是一数一数二的美人。只见她楚楚可怜的在宫女的扶持下漫步走来,躬身一拜,“民女金雪柔参见皇上,参见太妃娘娘!”盈盈施礼,轻轻抬头,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可惜流云祈羽看都不看她一眼。   流云祈羽不说话,她也只有跪着,金雪柔的心里别提多委屈了,捏在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她扯断。这跟她想完全不一样,早在进宫时,她便立志要登上那至高之位,所以这萧绾意她必须除。她事先已经打探好了,这萧绾意虽然住在甘泉宫,但是陛下却很久没有回甘泉宫,而且听说两人正在冷战,想来,萧绾意这等女子也入不得天子的眼,若非是为了小皇子,估计她萧绾意连宫门都进不来。   所以她还敢贸然实施这计划,利用萧绾意出来午睡的习惯,占了她的榻,趁机自己掉进荷花池里面,再把一切罪责推给绾意,她这么做的目的,一是陷害萧绾意,二是趁机得见天颜,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只可惜进宫这些天,皇上根本不来看她们,她不想错失母仪天下的机会,所有她才敢出此下策,她敢赌就算皇上怀疑这一切是她做的,但是只要他见到她,被她的容貌倾倒,到时候再加上姑妈在旁边帮衬着,就算不能一举击垮萧绾意,她也能入得天眼,得到圣宠!   “你还有什么话说!”威严而低沉的话语从头顶响起,打断了金雪柔的思索,她抬起头,只见高高在上的皇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绾意,而令她惊讶的是萧绾意的表情,她居然看都不看皇上,侧过头,兀自看风景。   “很好!”金雪柔心中得意,这萧绾意故作清高,要知道男人骨子里面便要面子,她这般做,无疑是让皇上难堪,她似乎已经预料到萧绾意悲惨的下场了!   “来人啊!将这女人扔进荷花池泡个七天七夜,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救,至于七天后,若是她还有命爬上来,那么就送到浣衣局降为三等宫奴,濯宫人衣,一辈子不得踏出浣衣局半步,至于这宫女,杖毙!”   015 绾意的反击   无情的话语由他漫不经心的吐出,轻飘飘的“杖毙”两个字还在空气中荡漾,众人在经过短暂的震撼之后,皆不可置信的将视线移向慵懒的帝王。   这怎么可能,铁定是自己听错了,受害者明明就是这秀女……   几乎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盘旋着这种想法。   金雪柔不可置信的抬头,嘴角还挂着未及掩饰的得意之笑,突然浑身一冷,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下,金雪柔一把扑倒流云祈羽脚下,泪水欲滴不滴,眉眼中尽是楚楚可怜之色,她咬着唇,手里攥着的手帕几欲捏成碎末,“陛下容禀,陛下受命于天,所下旨意皆为天命,民女身为天子的臣民,天命不敢违,陛下宠爱帝皇妃,对娘娘情深似海,为了成全陛下,民女死不足惜,只是民女这一腔爱慕之情空逐流水,若是陛下垂怜,只希望陛下能在今后的日子,偶尔想过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子对您痴心不改……”泪水无声的落下,这句句悲切,声声情深,听得众人一阵动容,于是,看向绾意的眼神就愈加轻蔑了。   “小姐,奴婢早就劝您宫里是非多,恩怨多,您心思单纯,总把别人当好人,可是别人是如何对你的!小姐不要担心,不要害怕,黄泉路上奴婢也会细心伺候您,奴婢不像小姐心地善良,奴婢就算死,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些阴毒的女人!”早在听到杖毙两个字,她便懵了,她是奴婢,一心听命于主子,现在招致杀身之祸,怨不得其他人,她和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富贵险种求的道理。所以到了如今她反而不怕了,自己如此帮衬着小姐,就算死了,小姐也会善待她的佳人!   “小桃,陛下太妃面前,不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皇妃娘娘是宫里的主子,莫说不小心推我掉进荷花池,那也是无心之失!”   “小姐……”   主仆俩抱着哭作一团,当真是主仆情深啊!   “还愣着干嘛,没听到朕的旨意吗?就在这儿,趁着太妃娘娘在面,立刻执行吧!”   轰,抱头痛哭主仆俩突然傻愣在原地,泪眼婆娑,难以想象这男人竟然绝情到这等地步!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太妃也不由得低垂下头颅,流云祈羽来这么一出,显然是杀鸡儆猴!   “……是是,奴才遵命!”侍卫们上前欲将抱做一团的两人分开,哪里晓得那两人就跟连体婴儿一般,任凭侍卫们怎么拉扯也分不开。   侍卫们突然有些犯难了,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帝王。   “叶爱卿!”流云祈羽漫不经心的换了一声。   “臣在!”叶秦兴冲冲的裂开嘴笑,看着地上主仆的眼神明显的幸灾乐祸。   “解决了!”流云祈羽慵懒的抬起头,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不过一瞬间,之前还处在人群之外的绾意便落入了他怀中,他将头颅埋在她的胸前,看那模样是在闭目睡觉,绾意眉头拧成麻花,刚欲挣扎,便感觉到屁股上一疼,怀中的流云祈羽鼻音浓厚的嘟嚷一句,“别动!”声音里满是疲惫,带着缱绻的妥协味道让绾意心下一软,便不再动弹。   流云祈羽的这番举动无疑将他的态度昭然若揭,德太妃难掩落寞,金雪柔则是满眼的死灰。   “臣遵命!”   叶秦轻轻答了一句,虽然知道现在没人在怀的皇上,是不会理睬他的!她神气十足的走上前,在两人身边转了一圈,高大的身躯将二人头顶的阳光挡住,乌云遮顶,此刻的金雪柔再也不复先前的镇定。   “啧啧啧,这么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就要没了,真是令人舍不得啊!”叶秦又是这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风流尽显。可是这话听在金雪柔主仆两人的耳朵里,无疑是阎罗王下的夺魂令。   “姑妈救我,姑妈救我啊!”金雪柔不管不顾的冲到德太妃的脚下,凄厉的哭喊着。   “混账东西,你该求的不是哀家!”德太妃一把踢开她,金雪柔就势跌倒在地,“帝皇妃也是你惹得起的人,若非你知晓规矩,又怎么有今日之祸,进宫前哀家是怎么嘱咐你的,宫中以和为贵,不就是跌进荷花池吗?帝皇妃这般做就是让你醒醒脑,你不谢谢人家,居然还大声嚷嚷,不但惊扰了陛下,还破坏了后宫的宁静,她是主,你是仆,你个尊卑不分的东西,你说陛下惩戒你有错吗?”   德太妃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词严厉色的痛骂,身边的嬷嬷见状,连忙上前给她顺顺气。   “姑妈,柔儿知道错了!”金雪柔也是个聪明人,自家姑妈还是顾忌自己的,皇上这副模样显然不管事,现在只要她萧绾意松口,她便能平安无事,今日这事先不论事实如何,但是在众人眼里是她萧绾意意图谋害她的性命,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众目睽睽之下,她萧绾意若是动了她,就算陛下庇护,但是这悠悠众口定是堵不住的。   如今她只需服个软,毕竟知道她们都心知肚明,今日之事的始末,她萧绾意郁结在心,自个不顺了她这口气,恐怕到时候她来个鱼死网破,得不偿失的还是自己,“皇妃娘娘恕罪,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看在民女年纪尚浅,懵懂无知的份上饶了民女!”   这时德太妃也趁机开口,阴沉的目光掩藏在表面的和颜悦色之下,“帝皇妃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跟皇上求个恩典,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本性不错,想来都是这刁奴挑拨的,还请皇妃看在哀家的面子上,万事以和为贵,家和方能万事兴啊!”   绾意的脸上不自觉的勾起笑,看着她姑侄二人一搭一唱,绾意真觉得后宫还是荟萃百家啊,吹拉弹唱各种绝活都能见到,她漫不经心的撩起垂在肩上的血丝,“年纪尚浅,懵懂无知?你的意思是说本宫日暮西陲,光华不再了?”   地上的金雪柔浑身一震,牙齿紧咬着下唇,不敢言语,她知道绾意是在找事儿,但是她得忍,“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本宫才疏学浅,劳烦金小姐给本宫解释一二!”   “……”金雪柔抿唇不语,求助似的看向德太妃。   “你看向太妃娘娘做什么,莫非是想要太妃娘娘为本宫解释?”   “帝皇妃,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适可而止!”德太妃当即沉下脸色。   “太妃这是怎么了,难道本宫身为皇妃,找人解惑也不可以吗?”绾意岂容她放肆,“倒是本宫想请问太妃娘娘,娘娘说家和万事兴,敢问太妃,这‘和’指的是什么人?”   “自然是指皇妃和金秀女!”   “金秀女?若是本宫没记错,这位金小姐只是个备选秀女,后宫的规定什么时候改了,这备选秀女也能和本宫算是一家人?”   “这……”德太妃被绾意说的哑口无言,一阵失语,急忙开口,却败局已定,话语破绽百出,“金秀……金小姐若是被选中,便是后宫的人,这后宫的人都是皇上的人”   “太妃娘娘凭什么认为金小姐一定能被选中,能成为皇上的人?难道说……”说话留三分,绾意的眼神暧昧在德太妃和金雪柔身上流转,话语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德太妃面色灰白,心知被绾意抓着把柄,历来朝堂最忌拉帮结派,后宫亦是如此,以前那些姐妹共同侍奉君王,或者妃嫔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只要皇上不管,后宫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无事,但是一旦有人盯着这茬,选秀之事成了后宫拉帮结派的途径,一个罪名安下来就算她是太妃也不能安然无恙。   “娘娘想必是误会了,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百姓是皇上的百姓,我流云历代君王都是勤政爱民的明君,主张天下一家,不分你我,既然如此,金小姐亦是皇上的臣民,自然和陛下是一家人,因此母妃说家和万事兴并无异议!”   绾意抬头,看着突然开口的流云楚生,血眸闪动,面上笑意不减,“是吗?倒真是本宫误会了!多谢楚王提点!”   “娘娘客气了!”流云楚生点到即止,安静的退在一旁。   烈日当头,尤其是那些一颗心提在嗓门口的人更是热汗直流,金雪柔姣好的妆容在长久的沉默和烈日的双重折磨下,糊成一团,几次三番想要拭汗,却不敢动弹一分,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麻痹很久,此刻的她突然怀恋荷花池的清亮,悔在心疼,她突然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走!   这个名叫萧绾意的女人,当真可怕啊!   “这都是什么时辰了,这么热,大伙怎么还聚在这里!”绾意状似无意的擦着汗。   “娘娘,这人还等着您处置呢?”小翠一边扇着风,一边提点着。   “哦!”绾意看了地上狼狈不堪的金雪柔主仆一眼,“陛下不是已经下了皇令,难道你们想要本宫抗旨?”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叶秦,堆着一脸笑意,对众人下命令,“来人啊,立刻将民女金雪柔扔进荷花池,若七日之后还有命的话,发配到浣衣局!还有这个,”他指着晕晕眩眩的小桃,“拉出去,杖毙了!”桃花眼的笑意浅浅,如涟漪一般蔓延着,如此纯净的一个表情,却阴狠的让人感觉到黑暗的来临!   016 我是恶妃我怕谁   “小姐救我,小姐救命啊!”小桃后知后觉的尖叫着,双手被人拖着从地上一路滑行,看着不远处一排排太监,手里拿着足有她胳膊粗细的棍子,此刻她终于慌不知路,一开始的笃定轰然崩塌,死亡的阴影罩在头顶,她真的后悔了,害人终害己,她真不该撺掇小姐设计陷害人。   另一边,金雪柔也好不到哪里去,噗通一声被扔进荷花池,水流没过头顶,她刚想尖叫,咕噜一声便灌进大口污水,花容月貌千般好,雨打芭蕉,一片淋漓惹眉梢。金雪柔在水里扑腾乱叫没一会儿,随后凄惨的叫声便随声和上。   主仆俩你一句尖叫,我一句哀嚎,饶是见过后宫腥血的人看到这副光景也要惊愕的侧过头,恨不得耳朵短暂失聪。   “姑妈……咕噜……姑妈救……咕噜……我!”金雪柔终于慢慢扑腾到岸边,先前灭顶的感觉还没过去,啪的一声,拽着岸边青藤的玉手上边出现了一道血痕,抬头一看,叶秦带着高大的阴影席卷而来,他眉眼含笑,手里却握着一根皮鞭,短暂的停顿之后,只要她身上有任何一个地方接近岸边,那皮鞭就像是下雨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下,紧接着便是她娇生惯养的肌肤炸开了花,血痕满布,沾着污水刺痛发疼。   德太妃终于坐不住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她萧绾意这么错比凌迟处死还要惨,此刻她若还不明白她的用意,她便枉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了,杀鸡儆猴,看来这萧绾意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今日她若是救了柔儿主仆,那么她就是正面与萧绾意为敌,以她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今后她估计没好果子吃,但是今日若不救,就等于示意,以后在她萧绾意面前,她只能俯首称臣。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栽在一个后辈手上,这让她情何以堪,救与不救只在她一念之差,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拼尽全力,与她斗上一斗,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   “全都给哀家住手!”德太妃一声怒吼,众人手上的动作都听了,桃子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浑身血污,狼狈十足,水中的金雪柔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受了不少鞭子,好在叶秦只是想慢慢折磨,并不想一下把人弄死,因此并没有下重手。这会儿德太妃一声令下,他立即收了手上的鞭子,好戏开锣了,他岂有错过之理。   金雪柔的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气息奄奄的浮在水里,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岸上的一举一动,耐心的等候着萧绾意的动作。   德太妃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投向绾意,严词厉色,言语中尽是威严,“帝皇妃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金雪柔毕竟是金家的小姐,无缘无故受此严刑,传了出去,莫说金家不会罢休,也会流云百姓寒心,帝皇妃也不想为皇上招惹事端吗?”   绾意低着头,看着怀中某人安然入睡的容易,心里一阵温柔,这个男人岂是怕是的主儿!既然他明摆着让她玩,她岂有辜负他美意的道理,她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的,说她是妖孽,是啊她是妖妃,她怕谁,今儿个一过,怕是他们一个昏君,一个恶妃之名天下皆知。她轻轻的抬起头,看着年过五旬,却保养极好的德太妃,“太妃是在威胁本宫吗?”   德太妃面上一沉,“哀家只是说出事实,帝皇妃若是想偏了,哀家也没有办法!”   绾意秀眉微挑,轻哼一声便不再看她,反而将视线移向荷花池中浮在岸边休息的金雪柔,“怎么停了,难道你们想违抗圣旨吗?”   金雪柔听到这话眼里死灰一片,一旁小桃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明明荷花池的水温暖宜人,她却觉得自己掉进冰窟中,鞭子当空落下,直到疼痛传入大脑,她才感觉的到,眼中阴狠顿生,就算她死,她也不会让萧绾意这个女人好过的。   “萧绾意,你以为除了我,就能独霸圣宠吗?呵呵呵,简直笑话,这后宫就是女人的天下,不斗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今日你仗着皇上的宠爱,欲要置我于死地,毒蝎心肠昭然若揭,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就等着臭名远扬吧!他日你的下场定会比我惨千百倍,你就等着吧!”声声嘶吼,句句犀利,众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气,暗叹她真是不想活了!   绾意睫毛一挑,轻轻伸出兰蔻,漫不经心的开口:“可惜你等不到那天了!”   “冤枉啊!千古奇冤啊!后宫毒妇害人,这天下还有王法吗?”就算死,她也要咬下她萧绾意身上的一块肉。   绾意感受到怀中男人一动,眉头一紧,“真吵!”   叶秦立即领会她的意思,手中的皮鞭挥如落雨,朝着那张嚣张无辜的小嘴上左一鞭右一鞭,有时候不知道是他故意还是怎么样,鞭子一偏,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结了一道网。   一个女人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脸,既然她这么慷慨陈词,她岂有不应战之理,突然发现她骨子里居然也有这般狂暴的情绪,也许后宫这战场还真不错,至少眼前这幕给平淡生活添添彩也是不错的!   “放肆,萧绾意,你还把哀家放在眼里吗?”德太妃震怒的拍案而起,气息难平,胸口起伏不定。   “放肆是太妃您吧,你可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绾意端起流云祈羽先前喝过的杯子,忍不住抱怨这天真热啊,“再说本宫的眼里只有眼屎,太妃娘娘您是吗?”   德太妃老脸一红,气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她身边的嬷嬷急忙怒斥道:“满口污言秽语,帝皇妃请自重!”   “放肆,主子说话,岂有你这个做奴婢插嘴的份儿!”小翠也是个记仇的人,这嬷嬷她老早就看不顺眼了,本来她家主子生性淡泊,凡事都爱息事宁人,可惜今日一看,她才明白,她只是不想计较,一旦她发起狠来,比谁都强,就连在宫里横行了大半辈子的德太妃也屡次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既然主子都不怕惹事儿了,她个小奴婢怕什么。   “你……”那嬷嬷在宫里久了,仗着是德太妃面前的红人,在宫里嚣张的很,平日里只有她训斥别人的份,哪有小宫女敢训斥她,老脸一下涨得通红。   “奴婢怎么了,当奴才就要当奴才的样子,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最好自己掂量清楚,别人不想惹事,你当人好欺负!”这话一语双关,既教训了那嬷嬷又含沙射影的提醒德太妃要自持身份。   “你这个小贱蹄子!”那嬷嬷怒不可遏,伸手便要朝小翠扇来,谁想刚碰着小翠的衣服,面色一变,浑身扭做一团,呻-吟着在地上打滚。   “你施了什么妖法!”那嬷嬷挣扎着,怒瞪小翠。小翠一头雾水,视线在触及到从容不迫的绾意时,隐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017 惩太妃六宫独霸1   “妖法?”小翠笑的得意,“嬷嬷怕是自己有病,还想诬陷奴婢,这么多人看着呢,奴婢哪有机会下妖法,你以为这般说,就能逃避你恶意行凶的罪名吗?”   “你,啊!”她刚想怒骂,四肢百骸传来的搔痒酥麻生生要了她的面,紧接着脸上开始出现异常的红斑,她忍不住伸手去抓,血痕满布。众人不禁侧过头去,那模样真让人作呕啊!   绾意停止手上的动作,看都不看地上那人一眼,“来人啊,将这人扔进冷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得放出!还有将德太妃请回明德宫,一月之内不准出宫,也不准人探望!”   “你,你凭什么禁本宫的足!”德太妃怒极攻心,眼见着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嬷嬷被人拖了下去,冷宫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凭什么,就凭德太妃宫里管训下人不力,又多次意图违抗皇上的圣旨,没有请太妃娘娘移出宫中,已是我家主子仁慈,太妃娘娘难道还有什么异议吗?”小翠代替绾意回答。   “天啊!天啊!这……这宫里还有王法吗?皇上您醒醒,好好看看这女子的真面目,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德太妃捂胸喘息,一直默不作声的流云楚生眉头皱着扶着她。   不悦的开口:“娘娘,适可而止!”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本宫一切按照宫规行事,一切为了皇上安慰,难道本宫还做错了不成!”   流云楚生深知这女子的厉害,也打从心底认定萧绾意是最适合成为流云国母的人,可是如今看来,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忍不住叹息,四哥啊四哥啊,这萧绾意有治国之才是不错,却是能辅佐十四弟成为一代圣君,可是她也是一个女人,身为女人,尤其是帝王的女人,那么这嫉妒就在所难免,如今流云后宫只有她一人,她尚且闹腾至此,若是他日秀女入宫,岂不是前边没乱,后院却要天天着火吗?“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只是有一句话想要提醒娘娘,这后宫不会永远这么空着!”言下之意,你今日除了金雪柔,下面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金雪柔,只要流云祈羽一日为帝王,那么他的后宫便只会越来越充盈!   绾意一挑颊边的发,十分认同的皱着眉头。“确实,这么大片的屋子,空着怪浪费的,不知道王爷有什么好主意,把这屋子塞满呢?”   流云楚生一愣,绾意言下之意莫不是要将选秀之事推到他身上,这可是个引火上身的活儿啊!无论选的好与坏,都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娘娘这是哪里话,这是皇上的地儿,还是皇上做主比较好!”   “他?”绾意不敢苟同的指了指怀中的脑袋,“他倒是愿意管呢?”说着将怀中的脑袋推开,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她腰都算了,可是这男人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早就醒了,就还在她怀中吃豆腐。   流云祈羽知道藏不住,失了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他索性不装睡了,“怎么还这么人围在这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流云祈羽升了个懒腰,看着满脸不耐烦的绾意,心中偷着笑,她啊,还是对他心软!   “皇上,”已经到了这副田地,她和萧绾意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如今已经不是救不救金雪柔那丫头的事儿了,她的威严已经严重受到威胁,今日若是不斗到她萧绾意,在这宫里,她连立足的地方怕都没有了,想到这儿,她突然跪倒在地,“皇上,帝皇妃恃宠而骄,妒忌成性,先是谋害新进秀女,后又无故责罚宫中老奴,甚至意图禁哀家的足,这等不尊教化,无视尊长的人今日若放纵,后果不堪设想,哀家跪请陛下严惩帝皇妃以正宫规,否则后宫将永无宁日!”   流云祈羽面色一变,阴沉的看着地下的德太妃,“朕还是劝太妃娘娘好好在宫里颐养天年,这后宫之事就不要管了,随着她们折腾吧!”   “皇上此言差矣,后宫之中,后位未决,诸多事务百废待兴,哀家虽不是陛下生母,但是也是武帝的妃子,岂能坐视不管!今日就算拼了哀家一条命,哀家也要冒死谏言,红颜祸水,请皇上莫要沉迷美色而招致千古骂名!”   “好,真好,好个正义凛然的太妃,今日之事朕本打算息事宁人,既然太妃这般说,若不给众人一个说法,当真以为朕只是一个注重美色的昏君!”流云祈羽真的怒了,这小女人宁愿背负千古骂名也不愿澄清事实,她是还存着离开他的心思是吧,他偏不,她想当人人唾骂的恶妃,他却让她成为人人敬仰的贤妃。“来人啊,将那主仆二人和那嬷嬷带上来,顺便传太医前来!”   此令一出,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金雪柔主仆半死不活的被侍卫脱到流云祈羽面前,“朕再问你一次,是你亲眼看到帝皇妃推人入池的吗?”   泛着威严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掩藏在血污之下的小桃还是不受控制的浑身一震,脸色惊恐的抬起头,却不敢看座上的君王。   “皇上问话,该说什么便说什么!”跪在一旁的德太妃立即提醒道。   “是……是……”小桃偷觑了一眼德太妃,再看一眼头顶威严十足的帝王,哪知头颅一动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的她牙齿打颤。   “哎呦喂,瞧这姑娘刚刚还水灵灵的,现在就成这幅模样了,看着真让人心疼,!”未带小桃开口,一向“怜香惜玉”的叶秦叶大爷便开口了,“皇上问话你抖唬个什么劲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看其他人,要知道皇上才是这儿最大的人,不过你若想寻个生不如死尸骨无存的结局,尽管说假话,只是爷不舍不得的!”叶秦勾起小桃沾上血污的脸,脸上尽是怜惜之情。   小桃给他这么一打岔,本就心慌意乱的她更加混乱了,想到那一根根森寒的棒子打在身上,小桃真想立刻死去,可是侧头一看,自家小姐阴森的眼里尽是威胁,她今日活该逃不过一死,多受点折磨换来家人的平安,她忍了,“是,是奴婢……亲眼看见的!”   “真是死到零头还嘴硬,你当时背对着你家主子,如何能看到你家主子是怎么掉进湖里的,难不成你后面还长了一双眼睛不成!”小翠先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岔,一直没细想,现在想来,她们主仆二人卓略的戏码简直是破绽百出,之所以能陷害成功,是因为她家主子不辩驳,她就信以她家主子的聪慧会想不到这些。   “当时,主子在午睡,在场的……除了我们四人,奴婢和小翠姑娘自然不可能是凶手,那么凶手便只有帝皇妃!”小桃倒吸一口气,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大段话。   “是吗?没有人看到,你们怎么说都成,照你们这么多说,我们当然也有理由怀疑是你们主仆俩故意设计陷害我家主子不是吗?”   “笑话,民女跟帝皇妃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帝皇妃,你们莫要含血喷人!”金雪柔捂着脸反驳道。   “……”小翠无话可说,两方一时陷入了僵局。   “对了,陛下刚才臣闲来无事,就跟侍卫们唠唠嗑,无意中得知他们是听到有人喊‘杀人了’才跑过来的,臣就好奇了不就是落个水吗?刚刚臣还看到这金小姐明显的会水性,侍卫赶来也需要一段时间,金小姐明明可以自救的,为什么侍卫们却说来时还看到金小姐在水中扑腾呢?”金雪柔等人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德太妃狠狠了瞪了叶秦一眼,面上晦暗难辨。   经叶秦这么一提醒,小翠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什么,“奴婢也很好奇,一般主子出事,做奴婢的定是第一时间前去查探,可是小桃你为什么却连看都不看直接大声呼喊,唤来侍卫,像是早就知道有人落水似的,你是从何得知落水的是你家主子,也许是其他人也不一定呢?”   真相昭然若揭,主仆脸面色一沉,无话可说,众人唏嘘,最毒妇人心啊!   “金雪柔,小桃你们还有何话说!”回应他的是两人长久的沉默,“很好,本来朕已经给你们坦白从宽的机会了,是你们不珍惜,不过这样也好,也让你们死得瞑目!来人啊,传朕旨意,备选秀女金氏意图陷害皇妃,其心歹毒,金家上下教化不力,特将金氏一族……”   “皇上,罪不及家人!”绾意眯着眼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流云祈羽会心一笑,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事实证明,他们之间怎会无话可说呢?短暂的失神之后,流云祈羽以咳嗽搪塞过去,“皇妃仁慈,不过若是不惩罚金家,岂不是纵容这风气蔓延!”   绾意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这男人啊,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算计着,明明小事一桩,他却要将其闹大,还要惩罚金家,金家世家大门,想动它岂是那么容易,脑海中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的暴雨,在联想到金家有什么,绾意豁然开朗,看来被这个男人盯上,真没好果子吃,她就说平日恨不得将她藏着掖着,今儿个倒好她来这小睡,暗地里怎么会每个人呢?想来这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为了不就是金家的小金库吗?   “金家钱不是多吗?前些日子流云暴雨连绵,就让金家去赈灾吧!”此话一出,流云祈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女人已经软化了不是吗?   “好,就听爱妃的!小李子你这就是传旨吧!”   “额,是!”小李子暗叹,这皇妃娘娘真是高啊,三下两下就将这困扰了流云好些日子的问题给解决了,流云上下除了国库,怕也只有金家最有钱,国库的钱此刻是万万不能动的,为什么呢,其他三国可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边境那儿就没安宁过,一旦战事起,国库的钱得用在军队的粮草上,所以啊,大伙急的团团转,都要吧御书房的门给踏扁了。可谁想到这事儿在皇妃娘娘那儿,不过弹指功夫,一会儿就解决了,难怪先皇在世时,便想过,若是祈王不接皇位,让小皇子登基,皇妃娘娘垂帘听政,当时他还觉得不齿,现在想来先皇真是高见啊!   018 惩太妃六宫独霸2   绾意皱着眉头看着李公公一把年纪还像个小伙子一样蹦跶的样子,狠狠的咬唇,暗叹自己的心太软,这么容易便进了那男人的圈套。   “小翠,本宫乏了!”这场闹剧看的太久,越看越没意思,因此也顾不得规矩,她累了,就算皇上太妃在场,她照走不误。   “……是!”小翠一愣,连忙上前扶住自家主子。   “放肆,皇上在此,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   绾意脚步一顿,垂头叹息,看来这人就是欠教训,自己若是今日不立立威,今后这些幼稚的把戏还会接踵而来。   “太妃娘娘,看来小翠的话您是没听进去,本宫再劝你一句,您老了,就该好好享清福,不要在算计那些有的没有!”   “放肆,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您如此仪态,还能称得上长辈吗?”绾意冷声反驳。   “哀家不跟你作口舌之争,”德太妃气急,转头看向流云祈羽,“皇上,金雪柔主仆这事虽然与帝皇妃无关,可是这女子无视宫规,目无尊长,其罪罄竹难书,还请皇上好好惩戒帝皇妃,否则天下不服,后宫不宁,国家不安……”   “够了,”流云祈羽沉声打断,“太妃怕是神智有些不清楚了,来人啊,带太妃娘娘下去,以后没事就少出明德宫!”   此话一出,德太妃顿时面如死灰,流云祈羽的态度已经明了,若是她聪明点,该知道适可而止,人啊,最重要的便是认清自己的身份。流云祈羽之所以会让被遣退出宫的人回宫,一来德太妃是流云楚生的生母,多少有些牵制作用吧。二来则是这后宫真的太大,需要一个人好好管管,他知道以绾意的性子,那些杂事她还不会理会,因此只想找个人来替她分担。可惜这德太妃在宫里这么多年,却能最基本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道理都不知道,妄自尊大,甚至意图操控选秀大事。   德太妃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哀家听皇上的便是,只是哀家已经习惯王嬷嬷的伺候,以后出来的日子少了,身边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想请皇上放王嬷嬷出来吧!”   “不是朕不放,只是不能放!”   “为何?”德太妃的视线投向绾意,“难道是因为帝皇妃吗?那么如果先前王嬷嬷有什么得罪之处,哀家替她向帝皇妃陪个不是,还请帝皇妃看在哀家临老凄凉的份上,放了她吧!”   绾意侧过身,“抱歉,本宫做不了主!”   “为什么,哀家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们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呢?”德太妃满脸凄厉,形如鬼魅,流云楚生连忙扶住她。看着生身之母受此等待遇,流云楚生着实有些恼了。   “皇上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的求你了,放了王嬷嬷吧!”   “五哥,你还不知道清楚吗?不是朕不放,而是不能放,若是朕没猜错的话,这王嬷嬷铁定是染上了天花!”流云祈羽刚说完,刚刚被遣去带王嬷嬷的侍卫回来了。   “启禀皇上,王嬷嬷她突然高烧不退,身上起脓包,太医已经正式,王嬷嬷是染上的天花,请皇上立即封锁瘟疫地点,以免蔓延!”   侍卫一席话,无疑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一块巨石,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慌张,天花那可是不治之症,染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下去吧!”流云祈羽将视线重新移到德太妃母子身上,“这会儿你们知道了,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帝皇妃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朕信得过她!以后在这宫里,帝皇妃权摄六宫,掌皇后印,衣食起居同帝王制!”   流云祈羽的这番话听在众人耳朵里,无疑是将后位许给了帝皇妃,可惜是流云祈羽的心思远不止于此,“同帝王制”这可不是说说的。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这后宫以后便是她萧绾意的后宫。金雪柔最后终究还是留了一条命,只是被遣送出宫,并且永远不准入宫,只是可怜丫鬟小桃枉送了性命。不过听说后来金雪柔因为承受不了家族的压力悬梁自尽了,当然这些只是后话。德太妃经此一役,一下老了很多,从此后在明德宫内闭门不出,没多久那个王嬷嬷在天花的荼毒下死了,德太妃更加孤苦零丁了。   这日晌午,绾意刚睡过午觉,就见包子一蹦一跳的朝她奔来,他肩上的团子毛发雪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护理。自从那日绾意无形的示软之后,她和流云祈羽之间的关系改善很多,包子也在隔日下午被送到她身边。绾意这才得知根本不是流云祈羽下令不准自己见包子,而是这个没良心的小子有新欢忘了娘。   听说啊,楚王妃给楚王添了个小郡主,这事儿不知怎的被包子知道了,愣是死皮赖脸,连包袱都不收拾,成日成夜的待在楚王府,整天小灵儿长小灵儿短的,嘴里抹了蜜,不但逗得小灵儿呵呵大笑,也深受楚王妃叶臻的的喜爱。可惜啊,他这样成日成夜占着人家娘子和爱女的行为严重惹恼了流云楚生,几次三番想要将他撵回皇宫,却是无果。最后趁着一大早,小家伙睡梦正酣的时候,直接连人带被裹着丢回了宫中。   绾意哼哼唧唧几声,狠狠的捏了捏包子越加肥厚的脸蛋,骂道:“怎么着,长本事儿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留着你娘在宫里受苦,自己出去溜达,老娘真是白疼你了!哼!”   包子脑袋一缩,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连忙做贼似的朝后退。绾意并不着急抓人,有人会收拾他,   包子刚刚还在暗自惊喜脱离娘亲的魔爪,哪想到刚到门边,整个人就被拎着后领提起来了,他挣扎着怒斥,“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看看不废了你!然后卖到鸭店做烤鸭!”   绾意和流云祈羽对视一眼,眉头不约而同的扭成一团。包子在看清来人竟然是自家爹爹,嚣张的气焰顿时蔫了。   “混蛋,哪个王八羔子教他这些有的没的!”绾意忍不住怒骂,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感觉自己前世那火爆性子在复苏。   流云祈羽错愕的看着爆粗口的绾意,再看看同样目瞪口呆的包子,突然感觉幸福和累啊!   019 问鼎朝堂   日子过得歉意,绾意入宫前担心的问题一直没有发生,他们一家三口甜甜蜜蜜当真羡煞旁人,可惜幸福的日子才刚开始,有些该发生的事儿总是要发生的。   北定和萧国联军攻打流云了!   绾意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战士已经发生,原来流云祈羽前些日子的忙碌就是为了准备应对措施,这会儿两国联军攻打,看来这北定中原和百里凤熙势要灭了流云啊,或者更准确的是说冲着流云祈羽而来的!   前边儿乌云滚滚,流云上空似是一直飘浮着一片黑云,黑暗笼罩下的朝堂寂静无声,流云祈羽坐在高位,目光如雷电一般在一众大臣身上扫射,想到前不久的争论,流云祈羽忍不住嗤笑。   北定和萧国都打过来了,他们在这儿争论的却是主战还是主和?这不看不知道,他流云居然养了这么多孬种,一旦示弱,便将永远俯首称臣,受制于人,可是他们呢,为了自身荣辱怯懦不前,居然让他同意北定中原和百里凤熙的要求,将绾意送过去。   “朕从来不知道朕的江山居然要靠出卖一个女人才能得以保存,你们可真是我流云的肱骨之臣啊!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还讨论的热火朝天吗?嗯?”威严震慑四方,台下鸦雀无声。   “柳大人!”被点到名的老臣柳先开便是先前主和的代表,“你给朕说说!”   “……老臣,老臣,”柳先开摸着头上的汗渍,心里别提多懊悔,“老臣只是担心陛下刚登基,又逢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此时内政不休,外地来袭,若是贸然应战,将会疲于战事,无论成败,对流云都是不利啊!”   “那么你说,朕应该怎么办?”   “这……”他可不敢再让进言将帝皇妃交出去了,“恕臣愚钝,暂无良计可施!”   流云祈羽冷哼一声,不温不火的将视线从一众大臣脸上扫过,所到之处那些大臣无一不退缩不语,流云祈羽有些恨铁不成钢得挥了挥手,“都退朝吧!”   绾意手里拿着剪刀,淡定从容的修剪着枝叶,旁边的小翠已经急得跟什么似的,不时在她耳边传递前边的消息,终于绾意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活儿。   “小翠喝杯茶润润喉!”   小翠木楞的接过杯子,一晃眼,她家主子便进了屋子,小翠长长嘘了一口气,自家主子的执拗她多少有些知道的,自己说的那么多根本就是无用功啊!   夜里,流云祈羽回来的很晚,轻巧得上了龙床,在绾意身边躺下,银眸在黑暗中闪亮非凡,“既然醒着,就陪朕说说话吧!”   绾意轻轻睁开眼皮,血眸中清明一片,哪有丝毫倦怠,她幽幽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流云祈羽就势一拉,将她拉入怀中,“想要说些什么?”绾意问。   “随便!”流云祈羽回答。   “没有随便,换个!”绾意有些孩子气。   头顶上传来流云祈羽的闷笑,绾意忍不住挥动小拳头,轻捶一下,良久笑意止住,接下来的话却让绾意异常凝重,“你可恨朕将你执意留在宫里?”   绾意面上一凝,沉思一会儿,轻轻念出一段偈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黑暗中流云祈羽脸上一阵动容,紧紧的搂住怀中的女人,心中汹涌澎湃,这样的女人让他如何放手!她懂他的担忧,她懂他的畏惧,折断她的翅膀也要将她留在身边,这无非是因为一个爱字!   绾意岂会不懂他,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爱而生忧愁,担心帝王无情,担心红颜易老……一度甚至想过要放弃他,可是她始终忘不了他的好,这江山是她硬塞给他的,她凭什么将自己的过错变成远离她的理由,他始终那么坚定不移的看着她,若她还在执拗于帝妃的身份,那么她也太肤浅了,在她眼里,他自始至终都是险滩之上拯救她于生死之间的男人罢了!   “睡吧!”流云祈羽轻拍一下她的肩,在这个无星无月里,因此找回此生挚爱而变得温馨无比。   流云祈羽起身准备上朝的时候却发现绾意早已打扮妥当,那身她从未穿过的凤冠凤袍此刻却整理妥当的穿在她身上。她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窣响声,转头露出一个明艳的笑意,“早!”贝齿隐约,笑颜如花,明明外面还是黑沉一片,他却觉得眼前阳光明媚,暖意熏然。   绾意起身走到他身边,淡笑着转了一个圈,“怎么样,好看不!”   流云祈羽刚想称赞好看,却突然意识到绾意的目的,眉头皱起,“你真的想这么做?”   “夫妻本是双生鸟,我也效法一下古代女子,夫唱妇随,说不定真能青史流传呢?”绾意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他的黄袍,像个贤惠的妻子一般替他宽衣。   流云祈羽捂着的手,眉头拎成麻花,“古代女子?”   “额?就是前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流云祈羽,你是我丈夫,一辈子只能是我萧绾意的丈夫,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朝堂风雨,一起抵御外敌侵袭,但是你永远不能辜负我,否则……”   “否则怎样?”流云祈羽好笑的将她的手拉到胸前。   “否则……”绾意故意拖长了音,血眸中闪过狡黠,“否则我就是带球跑,带着包子和肚子里面的小豆芽跑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流云祈羽眼前一亮,欣喜的看着他,“你是说真的?!”视线触及到她平坦的腹部,流云祈羽激动得有些哽咽,“这里真的有我们的孩子?”   “傻瓜!又不是头一次当爹了,这么激动!”绾意拉着他颤巍巍的手,附上她的小腹,“虽然还什么也感受不到,但是这里面有我们的孩子!”   流云祈羽经过短暂的呆愣之后,突然欣喜的抱起她在原地转圈,喜悦的笑意毫不顾忌的传递出来。   “好了好了,再转下去我头都晕了!”绾意的脸上也难掩笑意。   流云祈羽一听怀中的娇妻喊晕,连忙停下来,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都是我不好!”   “好了,瞧你这副模样,若是让旁人看了,就不怕人家笑话你!”   “笑话就笑话,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绾意实在拿他没辙,“若是让包子看到,铁定说你厚此薄彼!”   “才不会呢,他要是知道他娘亲要给他生个妹妹,铁定乐疯了,以后肯定不会三天两头朝楚王府跑,最后被人丢回来!”流云祈羽想到自家儿子丢人模样就郁卒。   “你怎么肯定,这一定是个女儿,要是一个儿子呢?   流云祈羽停下手上穿衣的动作,“我的种,是男是女我还不晓得啊!”   绾意淡笑不语,反正八个月之后,一切自有定论。   流云祈羽一切都整理妥当,突然皱着眉头,后知后觉的说道:“你怀着身孕,还想上朝?”   绾意一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口快,“这个才两个月,应该没事吧!”   “你说没事?”流云祈羽眯着一双凤眼,眸中怒火升腾,看的绾意一阵怯弱,脑袋缩啊缩,再缩就成王八了。   绾意小嘴一撇,十分窝囊的抽噎起来,“你吼我!!!”   爱妻的控诉还在耳边环绕,豆大的泪珠更是刺痛他的心,顿时让他一个头两个大,闭嘴两个字刚说出口,却引来绾意更大哭声。流云祈羽一向认为女人的泪水最恐怖,这儿更是深受摧残,“小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样!”绾意嗅着小鼻子,她也觉得刚刚说哭就哭很丢人,跟个三岁孩子似的,可是自从怀着这个孩子,她的脾性就变得很奇怪,她也控制不住啊。“我要上朝!”   流云祈羽看着她鼻涕牛牛的模样,满脸黑线,最后却只能妥协得点点头。   绾意作战成功,突然发现包子那副幼稚的表情很有用。   早朝之上,帝妃携手前来,已令朝臣震惊,更令他们愤怒的是这帝皇妃居然公然与君王同坐龙椅,受万民朝拜,这无疑在流云朝堂上扔下一枚炸弹。一大串礼教朝规祖训被那些大臣拿出来说事,帝妃二人冷眼看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大臣们,流云祈羽突来一语,“爱卿们真是好本事儿,不过若是能用在抵御外敌就好了!”   朝堂上突然鸦雀无声,众人脸红耳赤,流云祈羽这话无异于在他们脸上扇巴掌。短暂的沉默之后,柳先开从列上走出,“祖制不可废,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对付外敌的方法臣等一定会想出来的,还请帝皇妃立刻离开!”   “你们的办法就是用一个女人去求和?”绾意正了正坐姿,嘲弄的看着那些朝臣,“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柳大人若是这么信奉老祖宗,大可现在就去找他们,问问他们后宫是不是不能干政!”   “你……简直强词夺理!”柳先开老脸涨红。   “强词夺理?若本宫无理,就算夺也夺不来不是吗?”   “娘娘息怒,妇孺干政,我朝一直未有先例,柳大人等人秉承祖训无可厚非,娘娘若是想强行参与政事,臣等无话可说,但是人心不服如何同心共处抵御外敌,国难当头,还请娘娘以社稷为重!”老丞相殇百味虽然说得委婉,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再逼着绾意放弃,流云祈羽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并不打算插手,若是绾意想要令人信服,这一关是她必须要过的!   020 御驾亲征   殇百味不愧历经四朝风云,以他在流云的声望,只要得到他的承认,那么基本上绾意就算过关了。   “殇老丞相所言甚是,还请陛下娘娘以社稷为重!”朝臣不约而同的跪拜,绾意挑挑眉,心中不禁感叹这些人居然这么有默契。   “既然殇丞相和诸位大臣都这么说了,看来本宫今日不给你们说法,让你们信服,怕是今后的麻烦就不会断,本宫要告诉你们的是,本宫不是怕你们,只是本宫怕麻烦而已!”那些大臣难得的上下一心,绾意也不会输给他们。   “殇老丞相,本宫问你,你们口口声声说后宫不得干政,那么开国孝贤皇后在你们眼里算什么?孝贤皇后历经三朝,辅佐太宗玄宗仁宗三位君王,开创我流云难能一见的盛世,这等女子难道不值得我等敬仰吗?”   “孝贤皇后却是千古一见的贤皇后,可是娘娘不是孝贤皇后!”   “本宫从不做第二,举孝贤皇后这个例子,只是要告诉你们莫要轻视女人罢了,就算不追溯前朝,当看现今天下,女子干政比比皆是,北定国乃天遥四国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他们国家不就是有王后参政的惯例吗?甚至天遥大陆之外,有很多国家都是男女平等,也有遵女子为帝的,你们只是没有见过罢了!”   “荒唐,男女怎么能平等,更别谈遵女人为帝王了!”   “是啊,简直是荒谬绝伦!”   大臣们唇耳交接,纷纷议论起来!   “古语有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天遥大陆最北不过银河,那么银河之外的世界呢?你们只看看惊涛骇浪的潮水,一望无际的水波,可想到这银河另一端或许会有另一番天地!”   “娘娘的意思是银河尽头也许还有其他的大陆?”一直默默不语的流云楚生突然开口,面上凝重认真。   “这个本宫就不知道,但是必须要大胆的假设,然后去验证,最后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凡是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么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绾意淡笑的说道。   流云楚生垂头细细思索绾意的话,突然躬身朝绾意一拜,“娘娘博学,楚生受教了!”流云楚生这番动作显然是表明了他的决心,众人看他被绾意收服了,也开始思索绾意的话。   血眸带笑一扫众人,绾意知道他们已经动摇,只要再加把火便可。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本宫以为这治国之道无非是富民之道,人民富庶了,生活惬意了,谁还会想要造反?治国之道有三,曰理、力、利。以理为先,曰王道,循理而行,众望所归,故能施以说服、教育、感召;克己复礼,可正人心、淳风俗,成彬彬有礼之社会……”绾意将自己脑海中能想到的一些关于治国的东西都背出来,虽然有些自己也不了解,但是看底下那些人越加放亮的目光,绾意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   “当然这些都非乱世之道,如今流云腹背受敌,北定萧国已经与我国决裂,栖凤意图不明,我们能做的便是远交外攻,拉拢同盟!”   “请娘娘详细说明!”殇百味不得不钦佩这女子。   “萧国初立,不过几年,根基必不稳当,而且他们的臣民虽说大半是墨国遗民,但是也有不少三国百姓,其中我流云的爱国志士并不可少,只需稍加扇动,引起萧国内乱,到时候祸起萧墙,自身不保,看他们还有何精力攻打我流云,北定亦是如此,五年前的那场内乱,本宫就不信他们能彻底铲除,据本宫得知那场内乱的领头人可是他北定中原的兄弟,如今被囚禁了起来,只需稍加利用,便是一枚好棋子!”   众人稍加思索绾意的话,便觉得有道理,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对于绾意干政也慢慢妥协,虽然还有些想不开的人,但是并不影响大局便是。   “娘娘智慧,有娘娘辅佐我皇,我流云必能开创另一个盛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殇百味等人的带领下,朝拜声不绝如缕。   高台龙座上的两人,相视一笑,流云祈羽看的她,银眸中满是赞赏,绾意笑着接受。突然流云祈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传朕旨意,从今而后,帝皇妃之喜恶皆为朕之喜恶,帝皇妃之令等同于朕令,流云从此帝妃共尊!”   帝妃共尊!!!   绾意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入眼的却只有他高大的背影。   “所以以后若是称朕万岁,亦要帝皇妃称万岁!”   绾意一怔,随后脸上荡漾起笑意,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啊,原来不畅快在这儿呢?想来若是今日身份对换,她若活万岁,他只能活千岁,她也不会这样般,这余下的九千年让她如何活啊!他是在以行动告诉她,他要与她同生共死!   流云祈羽显然认为今日带来的震惊太少,众人还在惊愕之中,他便又扔下一枚炸弹,“今日朕心甚慰,一慰帝皇妃挺身而出,与朕携手并肩,二慰流云上下齐心一致,这也让朕可以放心的离开!”   离开?   不止朝臣,就连绾意也错愕的看着他。   “我流云的江山是马背上打下来了,帝皇妃刚刚所献的计谋虽然可以暂解流云一时之忧,但是一旦两国平定内乱,必然倾国而出,倒是我流云岂不是更加危险,身为男儿,朕决定御驾亲征,势要将北定萧国撵出我流云的土地!”   这个大陆,武力至上,以前打战对于流云祈羽而言,只是展示自己才能的手段罢了。但是如今不同了,他有妻有子,有家国,他身上背负的是千千万万个家,最重要的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想要破坏他的家园,破坏他们的幸福!   021 深宫谍影   绾意没有阻止他,她知道这是身为男儿的骄傲,或许她潜意识里早就料到这一切,看着台下众说纷纭,绾意只是淡定的站在他身边,无言的支持。她知道他之所以一定要御驾亲征,多半的原因是为了她,北定中原百里凤熙,认识他们,她只当是命运的安排,有缘无分,亦是上苍的意思,他们的执念造就今日的局面,她不是万能的女主,她只愿做他流云祈羽的小女人,安静的待在他的身边,她相信他的男人会将幸福和安宁带到他的身边。   从北定萧国联军攻打流云的那一刻,流云祈羽便知道解决这场乱局的时候到了,或者是更久之前,从命运让他们邂逅那个名叫萧绾意的女子,他便知道他们之间终有一战,这是赌上男人骄傲的战争,所以他必须自己亲自去!   接下来的日子,流云祈羽逐渐将政事转移给绾意,他从来就知道她的女人是睿智的,却不知道她的脑海中竟然藏着这么奇怪的想法,她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与众不同,但是效果去出奇的好,朝臣们也慢慢对她信服。   终于到了她御驾亲征的那一天,绾意手里牵着包子,满朝文武随着她一起上了断盟台,祭天之后,流云祈羽身穿金色玄铁战甲,腰间挂着雪吟剑,骑着战马下了断盟台,带着三军穿过流云的大街小巷,绾意站在断盟台上,看着他马上的英姿,与有荣焉的笑了,她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朝堂政事很是繁琐,少了流云祈羽的指导,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怀孕的身子更加疲惫,幸好有流云楚生和殇百味顶着,后宫的琐事有明月处理,她才有功夫喘口气。   这夜月朗星稀,在流云祈羽离开两个月之后,绾意逐渐收到他平安到达并且在一些小规模的战役上取得胜利的消息。还有流云祈羽每隔几日便要寄给她的一封信,信中白纸一张,绾意却在能其中看出他深深的情谊。   先前绾意命令暗卫在萧国和北定引起内乱,为了便是拖延时间,好让流云祈羽有充裕的时间,前往边境,抢占先机,看来效果还是挺不错的,想到这儿,绾意心情不禁开朗许多。   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已近深夜,绾意揉了揉肩膀,唤了声“小翠”,却无人应答,绾意觉得有些奇怪了,平日里自己处理奏章,小翠都会在一旁伺候的,先前说是去给她换被热茶,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绾意不禁有些担忧。   “来人啊!”她试探性的在唤几声,却还是无人应答,绾意眸光一沉,知道有些不对劲,刚准备小心翼翼去查探,便见明月步履轻盈的推门进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   “怎么是你在这儿,小翠呢?”   “启禀娘娘,小翠姑娘刚刚取水时滑了脚,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是这样啊!”绾意还是谨慎的在明月脸上探查了一番,却并无异样,便放下心来,“点灯,回甘泉宫!”   “是!”   回到自己寝宫之前,绾意便想着去偏殿看看包子,这些日子忙的头昏脑胀的,每天只能在他入睡后来看看他,“先去看看小皇子吧!”   “是!”   来到包子住的偏殿前,绾意有些诧异的发现平日早就熄灯的宫殿,此刻灯火通明,心想难道包子还未睡?跨步走上台阶,未带绾意推门,暗红色的门便自动从里面打开了。绾意心中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但是想到包子的安慰,绾意不得不进去。   一路向里,殿内空无一人,静的有些出奇,她这才发现平日这个时辰都有侍卫巡视,刚才她在院内走过却没见到。心里的疑云渐渐愈加浓厚。终于接近了包子的床榻,绾意细心的撩开床帏一看,整齐的被褥上哪有半点睡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绾意扭头问明月。   “你问她,不如问哀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绾意再看到来人时,不禁诧异此时应该好好呆在明德宫闭门思过的德太妃居然会出现在此处,眸光中闪过一丝锐利。   “本宫的孩子呢?”   德太妃缓缓走了进来,对上绾意锐利的眸光中,不禁闪过一丝惧色,可是想到冷宫中那句满身血污的尸体,她最为亲近的王嬷嬷竟然死的那么惨,她岂能不恨,都是这女人的错,她本来已经妥协了,没想到她居然派人那么对王嬷嬷,她不会放过她的,她扬起手中的如意环,这是包子的贴身之物,包子在她手中,这个认识让绾意险些乱了阵脚。   “那孩子是叫包子吧,长得肉圆圆的,你放心他好得很,哀家怎么说都是他奶奶,可不像有些人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把本宫的孩子交出来,本宫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本宫手下无情!”   “呵呵呵!”德太妃笑的癫狂,“手下无情?你萧绾意也有过情,那么狠毒对待王嬷嬷,又逼死了柔儿,如今你都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嘴硬!”   “你想怎么样?”绾意隐隐感觉不好的事儿即将发生。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能想怎样,不就是想你萧绾意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嘛!”   “你想怎么对付本宫,本宫不管,只是包子与这事儿无关,你别动他便成!”   “哀家也不想动他,可惜有人想要动他!”   “谁?”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便乖乖听话,否则那哀家可爱的小皇孙一不小心缺胳膊断腿,就不关哀家的事儿了!”   绾意气急,却无计可施。   “哀家劝你不要做无谓挣扎,这个时候还能留在这宫里的,都是哀家的人!”   绾意侧过头,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明月,眼底闪过失望和了然。   “害死了别人的妹妹,还以为人家会真心待你吗?”德太妃眼里尽是讥讽,“明月带帝皇妃下去好好准备,哀家也要通知观众进宫!”   “娘娘请吧!”   绾意沉下眸子,知道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况且包子在她手上,她只能听之任之,静观其变。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甘泉宫,令绾意惊讶的是甘泉宫内外空荡荡的,连个守卫的宫人都没有,明月在门外停下,指着门,说道:“娘娘请吧!”   绾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血眸中流光溢彩,“明月,皇上待你不薄吧!”   “……”回应她的是明月良久的沉默。   绾意推门进入了甘泉宫内,寂静的宫中黑不择路,索性绾意还有些武功底子,虽然做不到夜能视物,但是凭借对甘泉宫的熟悉程度,她并没有磕着桌子椅子,打碎花瓶,一路毫无意向,直到一阵骚动从寝宫中传出,绾意一手护着小腹,小心翼翼的朝寝宫走去。   充满欢爱的气息扑面而来,绾意不禁皱了皱眉头,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断断续续的吟哦,随着寝宫门被推开,慢慢传入绾意耳中。绾意有些愠怒的看着昔日她和流云祈羽夜夜欢好的龙床上如今被不知名的人占领,帷幔晃动,黑影横斜,男人越加高亢,女人却只是微微喘息,绾意警铃大作,“是谁?”   灯罩内突然被点燃,借着昏黄的光亮,绾意看向那张龙床,男人只是个长相白皙的奶油小生,一看便是习惯取悦女人的软饭王,令她在意的是她身下的女人,那个半坐在龙床之上享受着男人卖力挺进的女人,紫色的华袍依然整齐的穿在身上,只是下半身却是一派狼藉,玄色面具在昏黄的灯光下染上一道浅黄,昔日为了获得绾意信任而苍白了满头青丝的她此刻墨发如泼,阴影闪亮。   “好久不见了,本宫的好女儿!”玉冰清一如既往嘶哑到极致的声音,绾意冷眼看着她,似是在审视这样淫靡的她还是当日飘渺宫高贵无暇的宫主吗?   “久别重逢,没想到宫主竟然送这么大的一份礼给本宫!”看到突然出现在此的玉冰清,绾意多少有些明白了,“只是本宫很好奇,墨国的领土不是都还给你们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   “你认为现在还有人记得墨国吗?”玉冰清一把推开她身上的男人,“本宫耗费一生的心血,没想到居然养了一匹狼,百里凤熙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早晚会收拾了他,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一切都在本宫的算计之中,那么多没意思了,既然墨国已经复国无望了,本宫何不毁了这一切,让所有人都来为墨国陪葬!”   “真是疯狂的想法,想来流云这一出戏也是你特意安排的?”   “自然!为了安排这么一出精彩的戏还真是耗费本宫好多年的精力,本宫相信,这出戏绝对精彩!”她得意的笑了起来,突然从龙床上跳起,绾意只觉身下一轻,待看清一切之后,她已经躺在玉冰清曾经躺过的地方,入目的湿润粘-腻让她呕心,她刚想从床上坐起,却发现浑身酥软,根本不能动弹。   “你对我下药?!”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她是神医弟子,对毒性虽说了解得无师兄通透,但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她放到的毒药还真是世间难找。   “呵,你以为这世上通晓医毒的便只有刀千骨,你可知道这刀千骨乃是紫微阁的叛徒,她一身本是虽然厉害,但是在紫微阁人的眼里不过尔尔!”   绾意细细思量她的话,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北定中原和流云祈羽不怕她满身毒气,那日在紫微阁碰到北定中原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既然他是紫微阁的人,北定中原又唤祈羽师弟,想来祈羽也是师出紫微阁!   “宫主费尽心机,本宫如今不过刀下鱼肉,要杀要刮,一切悉听尊便!”   “杀你?这么好的一枚棋子本宫怎会舍得,本宫只是想好好看出戏,看那些骄傲的男人们如何接受一个残花败柳,淫-娃荡妇!”嘶哑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寝宫中回荡,“你还在等什么,这么个美人赏你了,还不快好好伺候着,记住看家本事都给本宫拿出来,否则你就去蛇窟呆着吧!”   022 捉-奸在床   那个本被玉冰清推倒一旁的男人突然颤抖的爬了过来,兴许是被玉冰清话里的阴狠吓住,跌跌爬爬好一会儿,才来到绾意身前,满是惧色的蛇眼在触及到绾意惊艳冷傲的容颜时,眸光中满是贪婪的欲色,色在当头,饶是长期被压制的小男人,也变得疯狂起来。   绾意触及到那双眼眸中的火焰时,血眸中闪过一抹讥讽,薄唇勾起,在那人手即将触及到她肌肤的刹那,慢慢开口,“你没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那男人一震,随后眸中闪过疯狂,“老子只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而且死前还能睡了一国皇妃,就算命搁在这儿,值得!”   绾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有人想要送死,她没有理由不让。   男人摩拳擦掌,嘴边银白色的液体溢出,眸光在绾意身上来回扫射,似是野兽在对待爪下的猎物,犹豫着该吃什么部位。   啪的一身,白光一闪,刚刚还慢慢悠悠的男人被突来的力道扫到一旁,赤-裸的身体上一条条伤痕溢出血迹。玉冰清收回拂尘,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眸光一射,顿时让刚刚还张狂的男人畏缩。   他顾不得自身的伤痕,急急忙忙爬到绾意身前,二话没说,便伸出狼爪,刺啦一声绾意身前的布料便扯出大半,男人还欲再动手,却在也没有机会,只见他浑身僵硬,瞳孔慢慢放大,连局遗言都来不及说,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绾意不急不慢的从床上坐起,帷幔飘浮,两人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子里面变得不真实。   “你没中毒?”   “中了,不过解了!”   “确实好本事!”玉冰清挑眉,“可惜不能为本宫所用的人,除了毁灭没有第二条路!”   “凡事无绝对不是吗?”绾意高深莫测的一笑。   “可惜结局已经注定,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那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吧!”玉冰清慢慢起身,“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你清楚!”   而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听那声音来人还真不少。   玉冰清抬头朝外面看一眼,“呵,看戏的人来了,帝皇妃可不要让他们失望而回哦!”话音刚落,玉冰清的身影便消失在偌大的宫殿中。   紧接着寝宫门被打开,满朝文武,军国大臣纷纷涌进,皆被空气中飘浮的暧昧气息熏红了脸,视线一斜,在看到黄色帷幔后的绾意时,众人的神情就像是变色龙一般,不知道是谁一剑划破帷幔,轰隆一声,外间电闪雷鸣,雷电之光倒影在窗户上清楚的将龙床上的让人遐想连篇的画面照亮。   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寝宫进入了一阵混乱之中,有人扶额问苍天,有人厉声斥责绾意不知羞耻,更有人伏地痛哭哀痛天地不仁降此妖妃……   绾意并没有看那些人,她只是不急不慢的整理好被人那男人扯乱的衣服,她有她的骄傲,那是从流云祈羽那儿感悟到了,即使头破血流,也绝对要衣冠端正!   待绾意整理好一切之后,寝宫内的吵闹声却并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将外面的雷鸣电闪都压制住了。   “请皇妃娘娘给我等一个解释!”殇百味沉着脸色,声如钟鸣,回荡在寝宫内,吵闹声渐渐平息,众位大臣无不愤慨的猛瞪绾意。   绾意身子一侧,“本宫无话可说!”   殇百味沉沉呼出一口气,满脸沉痛的说道:“皇妃娘娘您真是太令老臣失望了,流云列祖列宗,满朝文武,公卿大臣,我朝出此女,乃是我等眼瞎耳聋,妖妃祸国,真是妖妃祸国啊!噗!”血溅三尺,两鬓白发上朱红点点,殇百味就这么在众人的面前直直倒了下去。   “老丞相!”   “老丞相!”   ……   殇百味一直都是流云的脊梁骨,朝臣们皆以他马首是瞻,如今外敌内乱,流云风雨飘摇,他这么一倒,流云真是危矣!   前有帝皇妃淫乱宫闱,后有老相国血洒甘泉宫,诸位大臣被这措手不及的动乱弄得焦头烂额,不知是谁一声吼,“快去请两宫太妃!”   太监御医宫女,众人忙忙碌碌,不多时,精神抖擞的德太妃和明显神智失常的玉太妃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寝宫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兜兜转转,众人已经移向甘泉宫的正殿。   “恭迎两宫太妃!”   “诸位大人免礼吧,来时宫人已经跟哀家说的大概,本来哀家已决意不问这后宫琐事,但是如今情况特殊,吾皇远征在外,后宫无人,哀家只得厚着这张老脸管一管!”德太妃一通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头头是道。   “太妃娘娘辛苦了,本来臣等也不想打扰两位太妃清修,只是这事……”殇百味一倒,柳先开便是朝臣的脊梁骨。   “柳大人不必多说,哀家都懂,只是我流云建国百年有余从未出过如此丑闻,当真令人痛心疾首,”说着绢丝拂泪,“哀家一介妇孺,也只能管管这后宫之事,至于前边的大事还得仰仗诸位朝臣!”   “臣等愿听从太妃娘娘差遣!”   “诸位都是我流云的好臣子,哀家在此,替流云历代君王以及万千百姓谢谢诸位大臣了!”后宫呆久了,这做戏的本事这德太妃还真是炉火纯青啊,说着便从座上站起,躬身便是一拜。众人哪敢接受,诚惶诚恐的拜了回去。   “诸位大臣都且起来吧!”一番客套之后也该入正题了,“谁来给哀家说说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太妃娘娘,臣等也不清楚,因为边关传来急报,殇老丞相让我等立即进宫,听候帝皇妃的定夺,可是臣等一进甘泉宫,却诡异的发现这甘泉宫周围竟然没有侍卫巡逻,疑问才知道说是帝皇妃的命令,臣等不疑有他,因为担心御驾亲征的皇上,便直接朝寝宫赶来,谁想到老远便听到暧昧、不堪的声音,咳咳咳!”一年过半百的臣子说道这男女之事上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不但如此,因为窗户被风吹开的愿意,臣等甚至看到里面男女晃动的身影!”一年轻臣子连忙补充道。“虽然如此,这帝妃寝宫,臣等也不敢贸然闯入,实在是臣等在门外期间无意间逮着一个小太监打扮的男子,几句吓唬之后,那男子便全部都招了!”   023 深陷囹圄   “哦?那男子都说些什么了?”   “还是让那人亲自说吧!”   “恩!”   “还不把人带上来!”   一个身材短小穿着太监服的男子双脚哆嗦的被侍卫押上来。先前那年轻臣子,走到他面前,“把你之前跟我等说的那些,再说一次!”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小人是云都城北南院的奴才……”   “南院?这是什么地方,哀家怎么不知道!”   “咳咳咳!”那年轻大臣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启禀太妃娘娘,这南院乃众小官养汉之所,前朝无官-妓,在京官员,不带家小者,饮酒时,便叫来司酒。内穿女服,外罩男衣,酒后留宿,便去了罩服,内衣红紫,一如青楼女子也,前朝男风盛行,后来我流云建国,取缔此不良之风,但是民间还是存在这种地方,这些人被称为面首,女子养面首在民间也算是常见的事儿,其中比较有名的便是这南院!”   “荒唐,我流云礼教传国,既然还有这等荒淫的地方,哀家问你,你一个南院的奴才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还穿着太监服!”德太妃大怒,一拍桌子,吓的底下之人瑟瑟发抖。   “启启启禀太妃娘娘,奴才奴才奴才是陪我家主子来的!”   “你家主子?”   “就是刚刚死了的那位公子,那是我们南院的头牌,先前一直被人包养着,每隔些日子便有一神秘人在我家公子那儿留宿,那人神神秘秘的,奴才一直没见过他,直到两个月前,宫里突然来了一个公公,把奴才和奴才的主子带进了宫里,奴才这才知道,我家公子的侍奉的恩客竟然是当今的皇妃娘娘!”他越说越惊恐。   “你凭什么断定你家主子的恩客是帝皇妃,帝皇妃身居宫中,鲜少出门,你莫要胡言,毁人清誉,更让我皇室抹黑!”   “启禀太妃娘娘,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谎啊,”他急忙解释,这宫里头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这些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哪像他们命贱,如今他只喜欢说了实话后,能留条性命,免得向他家主子一样,“奴才有一次伺候我家主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主子的恩客乃是一头白发,就像帝皇妃这般,因此奴才才确定的!”声音越说越怯弱。   众人的视线从那龟奴身上移开,齐齐透射向绾意。从头到尾,绾意都是一副身外人模样,面无表情的听着别人对她的千夫所指,“帝皇妃你有何话说!”   绾意抬头,看了一眼正气凛然的德太妃,她的身边坐着昏昏欲睡的玉太妃,绾意真的很佩服那女子,也许脑袋不清也有好处,至少这等嘈杂的环境中也能睡着。看她白衣纤尘,一丝不染的模样真像个仙子下凡,想到这儿,绾意忍不住拉长了嘴角的弧度,突然面色一沉,脑袋不着边际的动了动,外面雨水淋漓,德太妃和诸位大臣身上都难免有些湿意,唯有她,一身雪白如新衣。   “帝皇妃,哀家在问你话呢?事关你的清白,皇室的荣辱,趁着诸位大臣在这,你有什么辩解之词最好当面说清楚!”   绾意巧妙的收回视线,抬头对上她满是得意的眼,她袖口下的如意环泛着幽冷的光,绾意侧过身去,胸前起伏不定,还是给殇百味那句,“本宫无话可说!”   德太妃满意的收回如意环,众位朝臣再次听到这句话,虽然不至于想殇百味那样呕血晕厥,但也是怒发冲冠悲愤不已,最后都汇聚成:“请太妃娘娘严惩祸国妖妃!”   德太妃有些为难的看着跪倒一地的朝臣,“这帝皇妃毕竟是皇上的人,荣宠非凡,是否等皇上回来再做处置?”   “此妖妃狐媚之术甚为高明,皇上显然受了她的蛊惑,否则怎么会不尊祖宗家法,让女子干政不说,居然还同帝王制,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次战事亦是由她引起,此妖妃在一日,我流云便一日不得安宁,因此臣等恳请太妃娘娘清、君、侧!”   “柳大人此言差异,太妃娘娘的话不无道理,还是应该飞鸽传书给皇上再做定夺!”   众臣也是踌躇不定,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他们要杀这人是萧绾意,是他流云与皇帝并肩的太阳,虽然自己恨不得她立即死,但是这人毕竟是流云祈羽的人,这流云祈羽若是疯狂起来,那么流云还撑得住吗?想到五年前的那场浩劫,当时在场的朝臣还是忍不住发抖,若非先皇以妙计取胜,否则这天下早就被祈王军的铁骑给踏平了。虽然今日天下之主依旧是他流云祈羽,但是五年的锻炼,如今的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帝王了,值得他们敬畏!如此强大的人却还是有软肋,众人不禁唏嘘。   德太妃一看这些人的脸色便知道他们心里打什么主意,也好,这么轻松的死了岂不是便宜她萧绾意,她还要好好折磨折磨她呢?   “既然如此,传哀家旨意立即将帝皇妃关进天牢,派重兵把守,顺便传书给皇上,至于其他的事儿你们就看着办吧,都散了吧!”   绾意被关进天牢之中,四面昏黑,唯有一扇铁窗通晓外面,空气中传来令人作呕的湿霉味,绾意的胃中正在难受的翻搅,手掌不自觉附上小腹,这个孩子从知道她存在时,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想到此刻却闹腾的厉害,绾意的额头上渐渐溢出点点汗渍,面色出奇的惨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隐隐有血迹溢出,这便是流云楚生走近时看到的画面。   牢门的锁被打开,流云楚生皱着眉头,一身鲜亮的朝服与这里格格不入,他蹲在绾意身边,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绾意避开,他只能退到一旁。   “你没事吧!”   绾意没想到第一个来“探望”她的居然是他——流云楚生,听他的声音不咸不淡,没有起伏,仿佛他们此刻还是在明亮宽广的宫殿中,而不是老鼠蟑螂到处爬的牢房。   慢慢压制住怀孕带来的不适,绾意缓缓抬头,“有事吗?”绾意吃不准这人到底站在哪边,忠孝自古两难,昨夜的沉默不代表永远的沉默,她相信经过一夜的震撼之后,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流云楚生定不是平日那个任劳任怨的亲王。   “只是想来要个答案!”   绾意扯了扯嘴唇,“你要的答案不在本宫这儿!”   “是吗?”流云楚生有些迷惘。   “你可知道流云笙歌为何将你该秦为楚吗?”   流云楚生一怔之后,迷惘的神情中一阵清明,他回头看了一眼草堆中的绾意,默然无语的转身离开。   流云寒在世时,诸位皇子都取其名字中的一个字封王,唯有流云楚生是以封地名,秦地绵绵百里皆是水泽,富庶有余,却交通闭塞,流云楚生坐镇秦地,不就成了困江之龙,坐地称王可以,却永无回云都的可能,这无异于流放!流云寒这么做的原因怕不仅仅是针对他流云楚生,想来定是他早有除了金家的意思。流云楚生身体里有一半是金家的血,难保流云寒百年之后,金家趁着流云笙歌和流云祈羽相针之际趁机夺权。   从头到尾,流云寒都把流云楚生划到金家的阵营,却忘了他也是他的儿子,流云楚生自小便无争位之心,他清楚自己没有治国之才,一心只想从事儒教大业,可惜因为流云寒的猜忌,他只能成为空有名分的无能王爷。   后来流云笙歌登基之后却将他从秦地召回,封为楚王,让在留在云都,留在朝堂,任由其才,让他能一展所学,所以流云笙歌对于流云楚生的意义,不仅仅是兄弟之情,更有知遇之恩,在父亲流放他,家族视他为弃子的时候,顶住压力重用他,这份恩情亲情丝毫不必生养之情浅!还有他们共同守护的流云,势要将它治理成没有纷争没有战火人人安居乐业的国家,如今内忧外患,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迟疑呢?   流云楚生每走一步,眼底的坚定便加深一步,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绾意才收回视线,深深的嘘了口气。牢中不知日月,流云楚生走后没多久,绾意便恍恍惚惚的进入了沉睡之中,直到一抔冷水当头落下,绾意才辗转醒来。   透过铁栅栏,看着外面掩藏在宽大斗篷中的女子,绾意眉头一挑,终于还是来了!   帽子被撩开,德太妃那张充满恨意的脸落在绾意的视线里,“把人给哀家带出来!”   两个狱卒躬着腰打开门,刚要上前拉扯绾意,却被她的冷眼喝住,“若是不想死就给本宫滚远点!”   绾意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走出的牢房,她被带到了天牢的刑房,看着墙壁上冷血森寒的刑具,绾意眉头一挑,嘲弄的看着得意的拿起烙铁的德太妃。   “这烙铁若是碰到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上不知道皇上还会像这般宠爱你吗?色衰爱弛,虽然哀家很想看到你失宠的一天,但是可惜了,你没那个命!”   “是吗?”绾意悠然的走动着,脚镣摩擦地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是本宫没那个命,还是你没那个命?”   “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看来哀家不给你点教训,你是学不会规矩的!来人啊,把这贱人给哀家锁到架子上!”   “呵呵呵,你背后那人没告诉你,本宫身上到处都是毒,若是不想死,就离本宫远点?”绾意轻笑,“还是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她想要借本宫的手,杀、人、灭、口!”   024 精准剖析   德太妃脸色大变,“什么身后之人,你以为随便说个子虚乌有的人就能转移哀家的注意力吗?休想,与其想那些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的皮肉少少受些苦!”   绾意叹息着摇头,“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太不了解本宫了,若非有十成的把握,本宫怎么敢‘诬陷’一国太妃呢?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那人到底给你什么好处,居然能让荣华显贵的德太妃甘愿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卖国贼!”   “什么!”德太妃惊恐的瞪大双目,那平日里精光点点的水眸如今布满血丝,阴鸷非凡,“给本宫说清楚,什么卖国贼?”   绾意佯装讶异,“太妃娘娘难道不知道与您合作的那人真正的身份是萧国的人?”   德太妃一听这话,惊恐之色褪去,“笑话,那人怎会是萧国之人,明明就是……”德太妃话音戛然而止,眸中怒火生疼,质问道:“你套哀家的话!!!”   绾意笑意浅浅,眸光锐利如剑,心中闪过了然,看来德太妃还不知道玉冰清的身份,或者和她接洽的人根本不是玉冰清,而是宫里的人,会是谁呢?“太妃娘娘不是口口声声说没有身后之人吗?那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萧国的人,那会是谁呢?咱们流云的后宫里除了你德太妃,还有谁有这么厉害本事,居然连本宫都被瞒着!”   “哼,你以为本宫还会上你的当吗?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人,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变乖了!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贱人绑起来!”   那些衙役被德太妃一吼,顿时浑身一颤,不敢怠慢的朝绾意围过去,却谁也不敢动手,颤颤巍巍回头看向德太妃,“太妃娘娘,帝皇妃身上全都是毒,奴才们实在不敢……”   “不敢?”德太妃语出威胁,“朝廷养你们有何用!今日不把这贱人绑起来,你们便提头来见!”   “呵呵呵!”绾意捂唇轻笑,“太妃娘娘果然不适合入佛门,本宫觉得地狱最适合您!”   “找死!”德太妃抓住手上的烙铁就要朝绾意的脸烫去,哪里知道那铁片还没靠近绾意就被一道不知名的力气打飞,铁叉在天空旋转几圈,最后直直朝德太妃袭去。   “啊!!!”凄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看着德太妃捂着手臂满地嘶吼的模样,绾意谈不上兴奋,只是感慨那句好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害人终害己!   德太妃被人送出去医治,绾意的耳朵终于清净了一些,满是刑具的刑室里只有两个狱卒颤颤巍巍的抹着汉,看着绾意的眼神满是畏惧之色,恶人只有恶人磨,这些狱卒平日里面作威作福的日子还少吗,绾意自诩不是好人,但是更不是任人欺负的傻蛋,刚刚露那么一手,只希望牢狱生活安宁些!   越过狱卒,绾意自顾自走回劳烦,继续先前的闭目养神,夜幕渐渐来临,地上的寒意使得绾意有些发抖,本来虚寒的体质因为怀孕更加虚弱,看来这牢房不是个久待的地方,尽管这里是最安全的!   今日的夜色有些朦胧,天空阴沉沉的,流云已经完全进入了夏季,雷雨滚滚,明明前一个还是晴空万里,眨眼之后便有倾盆大雨落下。   已经是入夜时分,德太妃的寝宫中却仍然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宫人太医进进出出,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到处都是脚印。德太妃这么娇生惯养的身子被那么火热的烙铁烙上,铁定烫焦一层皮,白天折腾到黑夜,愣是将平静的宫中搅得里外不宁,终于这人安静入睡了,不再喊疼了,宫人们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终于能喘口气。   绾意一身红衣,毫不掩饰的站在屋檐上左右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身形一闪,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和明德宫的华丽喧嚣不同,玉泉宫冷清得估计和冷宫有的一拼,灯火熄绝,人声寥寥,一道暗影在黑暗中穿梭落在玉泉宫中的院子里面,见有人走过,立即藏身于花架之中,暗黑之中唯有一双眸精光灼灼,仔细端详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确定无人走动这才放心的走出来。   来人血衣耀眼,银发飞舞,不动时却有一股柔风吹动裙摆,正是刚从明德宫过来的绾意,她本想直接在明德宫守株待兔,可是除了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明德宫看起来很正常,与其在那里干等,绾意便想着还是到玉泉宫转一圈,她是个藏不住疑惑的人,玉冰清能在流云皇宫中穿梭自如,甚至能避开隐藏在暗处的龙驱武士公然出现在甘泉宫的寝宫内,一来是因为内应,这人不用说便是明月,但是甘泉宫出现陌生人,龙驱武士不会没有惊觉,除非那人是宫里的人,甚至是一直活在他们眼前的人。   早在甘泉宫偏殿,包子被劫持时,她看似受制于人,却暗中对龙驱武士下了拦截的命令,可是当日根本没有可疑的人从甘泉宫走出,加上今日白天她有意的试探,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玉冰清一定混迹在宫中,甚至混迹在他们熟悉的人中!   仔细排查了一下她见过的人,也只有她,玉泉宫的主人,痴痴傻傻的玉太妃最可疑!   绾意很快便找到玉太妃的寝宫,其实不用她刻意寻找,因为玉泉宫中唯有一处有灯火人烟的味道,绾意借着窗户的缝隙看清屋内的动静,两个宫女打扮的人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离她们不远处的大床上床铺高高隆起,应该就是玉太妃。   勘察好地形,绾意微微抬起手,借着屋内的昏黄灯光,一两枚璀璨的银针出现在绾意玉白的手中,手指轻轻一弹,那银针似是被赋予生命一般,直直朝打盹的两个宫里刺去,银针入体,那宫女应声倒下,绾意轻巧的翻窗而入,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帅气,她看都不看倒下的宫人,那银针上被她淬上令人昏睡的迷药,就算打雷,估计也不会将她们惊醒!   025 好戏开锣   脚下踩着光洁的地面,昏黄的烛光映照在绾意的红衣上,影子在墙上拉长了老长,她走的极为缓慢,姿态优雅而从容,丝毫不像是偷偷潜入的不速之客,从窗台到床榻,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走的越近,床上的身影看的愈加清晰。   那样安详从容不染尘埃的睡颜落入视线中,曾经的天妃,如今的玉太妃,这个女人本身便是一个谜,她的存在与其说是一场闹剧,还不如说是一场毁灭,毕竟从她出现在流云的那一刻起,流云寒移情别恋,皇妃墨雪伊璇玑阁深锁,最终红颜魂逝。而她也随着墨国被灭,在生下十八皇子流云陌琛之后陷入了罕见的沉睡之中,这种沉睡就像是生命气息全然冻结一般,她不饮不食,单靠药物居然能活过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有心人士布得局,绾意不得而知。   甘泉宫中,暴雨连绵,所有人从外面赶来,就连德太妃也是一身潮湿,唯有她,身处在离甘泉宫最远的玉泉宫,居然干爽水渍全无,就连脚下绣鞋也是干干净净的,这一切说明什么呢?她需要一个答案!   血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绾意的脚步在离床榻不到三步的距离停下,玉白的指尖三根银针泛着幽蓝的光,一看便是淬着剧毒,绾意嘴角勾勒出一个残忍的笑意,血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安然入睡俨如十八岁少妇的女子,银光飞射,如流星一般直刺她的面门。   空气在此刻停滞,那银针以极为诡异的速度飞射着,她一直相信生死关头是一个最脆弱的人,许多破绽都会不经意的露出,她只需耐心的等候便是。   眼见着淬着毒的银针即将没入玉太妃的肌肤里,绾意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失望。就在这电光一闪的刹那,一把银剑突然出现,紧接着流云陌琛那张孤傲的脸落入绾意的视线中,他手里握着长剑,以一种守护的姿态挡在床边,光洁的地面上三枚银针泛着蓝光寂静的躺着,绾意看了一眼,漠然的抬头,挑眉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流云陌琛,眸中闪过一丝暗沉,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连她都感受到有人靠近的气息,那么这流云陌琛是从哪里冒出来呢?   流云陌琛看着地上的银针,担忧的心才慢慢放下,从地上站起,看了一眼还在安然入睡的母亲,这才将视线投向绾意,他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狠绝一丝质问,但是却抿着唇什么也没开口,倨傲的守在床前,那姿态仿佛在说“谁敢动她,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绾意眉头轻挑,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两人眼神厮杀了好一会儿,绾意才悠悠转身,很快便消失在玉泉宫中。   绾意躺在牢房的草堆上,周围到处是团子家的亲戚,吱吱呀呀的很是烦人,半眯着眼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多出的巡逻狱卒,嘴角慢慢勾起,看来昨夜的效果还真不错不是吗?   绾意安安分分在牢房待了好些日子,这日狱卒送来晚饭,绾意匆匆几口结局之后,便又开始了她的猪生涯。入夜,天牢中阴森可怖,时时有呼啸声的来回穿梭,有人说怨气最深的莫过于牢房,如果有一日你进去了,那么你不但得带点现金还得带点纸钱,因为啊,这牢狱之中不但活人需要打点,这死人也需要好好打点,说不定这呼啸的风中就带着冤魂!   门上的铁链瑟瑟作响,绾意想说的是有时候冤鬼不会索命,但是活鬼就不一定了!   明德宫中在一连几日的动乱之后,终于迎来了它的平静。德太妃在经过几日的折腾之后,今夜服下太医开的压惊汤药很早便昏昏沉沉入睡了。   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缓缓被乌云遮住,无形的阴风吹得德太妃的寝宫寒气腾腾,冷风就像刀刺一样刮在她的脸上,将她从睡梦中拉醒,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房间的小灯被吹得晃晃欲灭,迷蒙的双眼在寝宫中呼唤了几声,便不见宫人前来,德太妃脑海一个机灵,完全从睡梦中醒来,左右查探了一下,惊见守夜的宫人昏倒在床边,德太妃以为宫女偷懒,面上闪过愠怒,一脚将偷懒的宫女踢下床前的踏板。   “该死的奴才,还不给哀家……”   德太妃骂音未止,双目瞪得老大,而后堪比女高音的尖叫声从她口中传出,“啊!!!”德太妃惊恐的缩在被子后,踢踏着朝床脚缩去,面色惊骇的看着被她踢下踏板的宫女,只见那宫女面色凄白,七窍都有血痕流出,那狰狞的模样看的她心惊胆寒。   她刚想唤人,却在一阵阴风吹进来,熄灭灯火的时候,到嘴边的唤人变成惊恐的惊叫声,黑暗之中,人的畏惧惊恐将上升到一个极致的地步,德太妃在宫里争斗多年,虽然谈不上嗜杀成性,但是手上难免染上鲜血,这回儿夜深人静,宫人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自己那么大声的尖叫中都不会回应,德太妃隐约察觉到一种危险之色。   越想越是恐慌,德太妃隐隐感觉到有人影闪动,可是速度太快,唯有移动时带来的风飘过,德太妃浑身颤抖,面色惊恐的张大眼睛,努力想要维持镇定的神色,“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潜入哀家的寝宫!啊!”刚刚积蓄下的威严在一直突如其来的手覆上右脚时消失无踪。   “啊!!!滚开滚开!”德太妃的意志彻底被击溃。   “太妃娘娘,奴婢从地狱里面爬上来了!”绵长的女音夹在森寒的风中慢慢飘入德太妃的耳中。   “你是谁?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找本宫!”   “无冤无仇?哈哈哈!的确是无冤无仇,既然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将奴婢扔进毒雾林中,那里有吃人的野兽,一口一口,将奴婢身上的肉撕下,鲜血淋淋,奴婢好疼啊,好疼啊!”   “哀家没有,哀家没有!”德太妃疯狂的踢腾着,黑暗中不知踢到什么位置,只听见那自称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居然传来闷哼声,德太妃巧妙的发现这点,惊慌失措的神情变得镇定,她稳住心神,蓄势待发,一把踢开死抓着她脚的人,怒斥道:“管你是哪方神圣,哀家行的端坐得直,有本事放马过来,就看这阎罗王敢不敢收哀家!”   啪啪啪,清亮的掌声响起,紧接着被风吹灭的烛光被点燃,绾意一袭红袍,红粉妖娆的坐在德太妃对面,“太妃娘娘真是好定力啊!好一个行的端坐得直,这份正气当真让绾意佩服的紧啊!”   德太妃在看清来人时,眸光中闪过一抹了然,她讥讽的看着萧绾意,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仔细一看居然是被自己扔进毒雾林的小翠,德太妃不禁暗忖这人生命力真强啊,“帝皇妃不在牢房里面好好面壁思过,居然兴致这么好,来哀家宫里装神弄鬼,你以为哀家会上的当,想必这寝宫外面早已藏着满朝大臣,你想用计陷害哀家,我流云臣子睿智非凡岂容你这般糊弄!”   “太妃娘娘想象力真是丰富,本宫是靠装神弄鬼把戏给扭转局势的人吗?这种幼稚的把戏宫里都玩腻了,本宫可没那个闲工夫干这事!不信你自己去看看!”绾意指了指窗子。   德太妃怀疑的移向窗台,快速一看,整个明德宫安静的出奇,无论是墙角还是花架之后,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她都看过了,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她也就放下心来,“既然如此哀家倒是好奇,帝皇妃怎么会有雅兴和这个从地狱里面爬出的贱婢一起来我这‘明德宫’溜达!”   绾意两手一摊,“纯粹饭后运动,本来本宫只想出来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也知道牢房那种地方,老鼠会啃脚趾甲,蟑螂会啃手指甲,实在不舒服……”   “那种地方哀家怎会知道?”德太妃有种呕寒的感觉。   “额?”绾意一愣,“对哦,那太妃娘娘可要找机会体验体验了!”   “不必了!”德太妃愠怒,“这等好事还是留给帝皇妃慢慢享受吧!”   绾意耸肩,“这还真是可惜啊!啊!本宫刚刚说到哪里了,哦!本宫想起来了,本宫晃悠晃悠着,就走到皇宫的后面,正好遇到从皇宫后山毒雾林逃出生天的小翠,经过小翠的一番解说,本宫才知道多亏太妃娘娘的款待,小翠才能去皇宫禁地毒雾林体验一回生活,这不为了感谢太妃娘娘,这才带着小翠过来表演个节目,纯粹当做娱乐!”   德太妃面上抽搐,哭笑不得,她真想撕了萧绾意那张嘴,这也叫娱乐,根本就是恐吓好吧,“那么帝皇妃可是‘娱乐’完了,哀家年纪大,可不像帝皇妃精神那么好啊!”   绾意端着坐姿,“先前那是开胃菜,好戏再后头,本宫被关在天牢那种地方,儿子又在太妃娘娘你们手上,整日思虑忧心的,心情实在憋闷,太妃娘娘您就当可怜可怜晚辈,陪本宫看看接下来的好戏!”   德太妃一听她可怜兮兮的说包子在她手上,心中立即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脸色也慢慢变得平和,只要那个小子在她手上,她就不信这女人还能翻起什么浪,“既然帝皇妃盛情相邀,哀家又岂有不从的道理!帝皇妃请吧!”   绾意真想感激涕零的抱着她痛哭,可惜时间仓促,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026 唇枪舌战   “放心,这出戏铁定精彩,本宫绝不会让太妃娘娘失望,不过再好戏开锣之前,本宫还请了另一个人!”绾意打了一个响指,空荡的寝宫内突然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的赫然是流云祈羽安排保护包子的银叶,至于那女子一身血污,雪白的衣服上凌乱一片。   她似乎很虚弱,没了银叶的支撑,整个人匍匐在冰凉的地面上,微不可闻的喘息着,显示着她还有生命气息,“太妃娘娘认识这人吗?”绾意抬头,淡笑着发问。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德太妃的脸色有些发白,外面的狂风还在席卷大地,透过窗棂,风蛇无孔不入的钻进寝宫内,卷起珠翠点点。琳琅作响。   “哀家怎么会认识此人?”德太妃一扭头,面上掩不住的嫌恶。   “是吗?小翠!”一个眼神过去,小翠会意,翻开地上那人,让她仰躺着。拨开她面上被血污凝结在一起的发,那张精致青嫩的脸落入德太妃眼中。   德太妃瞪眼大惊,这人竟然是玉太妃,“萧绾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对待玉太妃!”   “呵呵呵,太妃娘娘真是正义感十足啊,据本宫所知,您和玉太妃没那么好的关系吧?”   “你想试探什么,还是想给哀家乱扣罪名!”德太妃面上愠怒,恨不得当场将人轰出去。   “太妃娘娘别急,本宫只是随口一句,您就这般在意倒显得您心虚了,您不是自诩行得正坐得端,这会儿怎么像是半夜被鬼敲门似的!”绾意笑的癫狂,德太妃眯着眼,却看不清她的心思,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待情绪平定下来,这才冷冷开口:   “萧绾意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你要知道你儿子在哀家手上,只要你乖乖听话,哀家保护他无恙!”   对于德太妃的威胁,绾意不置可否,显得毫不在乎,看的德太妃一阵窝火,绾意脸上含笑,眼底却是闪过一道精光,打蛇打七寸,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让她永无翻身之力!   “帝皇妃,哀家提醒你一句,玉太妃虽然神志不清,但是她毕竟先皇御封的太妃,地位非同一般若是她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你!荡妇之后再加毒妇,莫说咱们流云,就连整个天遥大陆都没有你萧绾意的容身之地!”   “多谢太妃娘娘的忠告,不过本宫也回赠一句给您,收手吧,否则便是自寻死路!”绾意难得变得正经起来,眸光中尽是岁月练达出来的通达。   “谢谢,不过哀家没打算接受!”   “你非要自掘坟墓,本宫也阻止不了,你和玉太妃只见那小伎俩瞒过一般人可以,想要陷害本宫,你们还嫩着呢?”   “哀家不知道帝皇妃口中是何意思,哀家不过是个老太婆,整天吃斋念佛,不问世事,难道也碍着帝皇妃的事儿?”   “确实碍事!”绾意意有所指的点点头,“不过很快就不存在了!”绾意笑的残忍,“你以为嘴硬有用吗?本宫早就说过不会安排人在窗外偷听,本宫只是想给太妃娘娘一条生路,如何太妃娘娘自便!”   德太妃一震,倔强的扭过头去,“哀家不需要!天色不早了,帝皇妃还是乖乖回天牢吧,否则回去早了,哀家不敢保证那个大胖小子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绾意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在心中叹息着,一时的妥协,不代表一辈子受制于人,藏在流云各地的龙驱战士都在金罗密布的进行着搜寻活动,她的包子狡猾多变,又有团子这只神鼠在身边,想吃亏都难,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回神仙谷的路上了,她还有很多事儿要做,这宫里很不安全,于是她便飞鸽传书给白千离,直到今日她才收到白千离顺利接到包子的回信,她这才放心下来,可以好好处理宫里这些杂事了!   “你威胁本宫?”她的语气越慢显得她越加邪肆,危险的气息在周身散发,德太妃却不管不顾。   “你若再不安分点,本宫就唤侍卫了,到时候淫乱之罪再加上逃狱,罪上加罪,就算是皇上回来了,也找不到理由帮你开脱!”   “真是愚蠢的女人啊!”绾意忍不住嘲弄,“你在看到玉太妃这副模样还不清楚,你早已无路可走!”   德太妃脸色剧变,心神渐渐不稳。“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么个疯子跟哀家何干?”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宫就……”绾意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剑便劈开长风,直直刺向绾意额后脑,速度之快,让人望尘莫及。   如此危急之下,绾意却并无逃生的意思,缓缓道了一句,“若是不想看着她死,就给本宫安分一些,好好看着!”   砰地一声,剑在即将触及她的发丝时像是被什么反弹一样,偷袭之人的身子在空中几个旋转,长剑摩挲地面,光洁的大理石上出现一条深深的印记,待那人动作停下,抬头一看,一身黑袍之下,男子眉目霜雪,没有任何情绪,视线唯有越过地上的玉太妃才得以产生一丝人的情绪了。   流云陌琛,绾意刚刚还在讶异,银叶出手未免太过顺利了,这会儿看到人家的贴身保镖过来,他却闪人不见,将这一切交给她手里,这龙驱战士的臭脾气就跟那男人一样!   流云陌琛在看到她浑身血污时,周身杀气纵横,手里的刀柄握得更紧,骨骼作响,一字一句冰寒入骨,“你们敢伤她!!!”   眼见他挥剑又要刺来,绾意连人带椅便是一闪,“流云陌琛,你还要胡闹到什么事儿!”   流云陌琛动作一顿,面上变得狰狞,似有恶魔破体而出,而后那股气焰消散在空气中,他拖着剑,慢慢抱起地上的玉太妃,“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她来承担一切,她都已经这样了,为何你们还不放过她!”   绾意一愣,看着地上拥在一起的两人,血眸中有一瞬的恍惚,这两人,真的是,母子?   027 识破阴谋   由不得绾意片刻思索,只见刚刚还凄声一片的流云陌琛突然抬头,神情呆滞,似是被人操控,他握紧地上的剑,猛的在空中滑出一道银色流光,森寒的剑锋泛着幽寒的杀气直刺绾意面门,绾意坐在椅子上一路朝后退,终是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流云陌琛招招狠绝,绾意却只是一味闪躲,直到长剑驾于颈项。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血眸平静如波,倒是兴味盎然的端详起流云陌琛的长相,有些讶异的发现流云陌琛隐藏在黑色瞳孔周边的紫色火焰耀眼非凡,充满诡异之色。绾意嘴角的弧度弯起,这一发现似乎让她心情大好。   “哈哈哈!琛儿干得不错,母妃以你为荣!”“玉太妃”穿着雪色宫装悠悠扬扬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德太妃一看她进来,眸光中闪过一丝喜色。   “要见你还真不容易啊!”绾意一看到来人笑意更深,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指尖轻轻一弹,落在颈间的剑便被弹开,小翠担忧的跑到她身边,面色凝重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要见本宫何事,本宫不觉得跟你有见面的必要!”“玉太妃”两手一摊,绝美的脸上满是楚楚动人之色。   “宫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虽说故人重逢惊喜多,只是宫主将我流云搅得乱七八糟,本宫这个做主人的难道还不能讨个说法吗?”   “宫主?”德太妃惊呼,满脸疑云。   绾意轻笑出声,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德太妃,“难道太妃娘娘不知道您眼前的周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飘渺宫宫主,更是萧国皇帝百里凤熙的授业恩师,萧国现在的大国师!”   “什么?”德太妃面色大变,“你不要诓骗哀家,眼前之人明明就是玉泉宫玉太妃!”   “呵,看来娘娘还真是对绾意意见颇大啊,明明绾意说的是实情却被人当成假话,玉太妃?真正的玉太妃不知道给他们藏到哪儿去了,本宫说的对吗?宫主!”   “呵呵呵!帝皇妃果然睿智过人!”玉冰清慢慢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毫不掩饰的落入众人的视线中。   看着那张与玉太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玉冰清的脸明显苍老许多,有种难掩言语的诡异之气,而玉太妃明眸清澈,恍若初生婴儿一般,这就堪比,至纯的白,和至暗的黑,让人忍不住惊叹,绾意眉睫一挑,“看来传闻是真的,都说墨国末代皇妃宸妃容貌天成,才华横溢,舞姿倾城,但是其双胞妹妹更是不一般,能令花鸟起舞,一度成为天遥大陆的佳话,后来姐姐入宫为妃,宠冠后宫,妹妹却行踪成迷,刚才听德太妃唤玉太妃名为玉冰心,冰清,冰心,谁能想到这昔日奇女子既然成了异国他乡的一株花,供人后院赏玩!”   玉冰清神色迷惘的摸着自己的这张脸,“这张脸自从当年那场大火之后,本宫就再也没有看过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真怕一对上镜子看到的却是那张被火烧焦的脸!”玉冰清的手指来回抚摸右边颚骨的位置,一手拿出镜子,仔细端详,“看来换皮的效果真的不错,瞧这张脸,本宫仿佛看到昔日墨国后宫百花盛开,本宫独领风骚的岁月啊!”   一听换皮二字,绾意不禁眉头紧皱,这个时代的医术不比现代,尤其像换皮这种整容术更是不盛行,突然想到师傅手札上记载的那个关于换皮的段落,绾意不禁心寒,“你脸上的皮是,玉太妃的!”   “自然!流云寒已经死了,她人也疯了,要那张漂亮的脸蛋干什么,还不如给了本宫!”玉冰清说的理所当然,绾意却瞬间沉下脸色。   “你好狠毒的心肠,竟然生生挖下孪生妹妹的脸皮!”   呕吐声在屋子中响起,德太妃再也撑不住,这还是人吗?竟然这么狠毒,她都做了什么啊!两军开战在即,敌国军师潜入流云后宫,陷害皇妃,其目的昭然若揭,她竟然无形中成了通敌卖国的罪人!   “事到如今,德太妃你要助纣为虐,做我流云通敌卖国的罪人吗?”   萧绾意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德太妃好想说不,可是自己真像萧绾意说的已经无路可走了!身子一软,颓然的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绾意看了她一眼,视线再次回到玉冰清身上,“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本宫亲自动手?”绾意扔下选择题。   “等等!本宫还有疑问未解开,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本宫的,本宫自认为本宫掩饰的很好!”玉冰清眼底闪过兴味,丝毫不因为计谋被拆穿而闪过惧色。   “是你自己告诉本宫的,”绾意细细解说,“当日甘泉宫寝宫中,朝臣们冲进来之前你根本没有机会离开,本宫猜想当时你一定藏在暗处,殇百味突然吐血,虽然一部分是因为气急攻心,但是估计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朝臣乱作一团,便是你离开的好时机,但是你深知贸然离开若是让侍卫发现,会使得你和德太妃的诡计失败,所以你一开始根本没有准备偷偷摸摸离开,而是躲在暗处换装,那个让人去请两宫太妃的想必也是你和德太妃事先安排的吧,后来大火移到正殿,你和德太妃出现,本来玉太妃昏昏傻傻,根本没人注意,可是那天偏偏天不帮你!”   “哦?怎么说!”玉冰清似乎对绾意的剖析很感兴趣。   “朝臣们冲进寝宫时身上便沾上雨水,后来雨越下越大,若是从遥远的玉泉宫赶来,你的衣服鞋子会连一点湿意都没有吗?唯一的解释便是太监去玉泉宫请来的人根本就是你事先安排的傀儡,只要她到甘泉宫时,你们趁机调换一下便是了,谁会注意一个疯疯癫癫的前朝疯子呢?”   “妙哉!妙哉!你果然心细如尘,不过就算那样,你是怎么断定本宫一直藏在玉泉宫中呢?反正事情办成,本宫完全可以立刻离开不是吗?”   “是宫主您自己告诉本宫的!”   “又是本宫自己告诉你的!”玉冰清听得越来劲。   “当日本宫夜探玉泉宫,曾以银针袭击床上之人!那人掩饰的极好若是旁人绝对会被骗过去,但是就是掩饰的太好反而露出了破绽,”绾意从怀中取出银针,朝玉冰清射去,被她以掌风轻巧的打落在地,“宫主自己看看吧!”绾意指着地上的三枚银针说。   玉冰清低头一看,三枚银针周身盈盈波光闪耀,薄薄的冰层慢慢燃成青烟散发在空气中,“原来如此!”   “宫主常年聚在水下,所习的心法更是寒气逼人,长此以往,你待得地方比平常地方温度低不少,本宫故意输送热力在银针上,空气中的水雾遇冷凝结,自然会形成一层薄薄的冰花!当然这也不是本宫最终肯定你所在之地的依据,真正的依据是他!”绾意手指向玉冰清身后的流云陌琛。   那人面色不便的站在一旁,恍如没有声息的雕塑一般,“流云陌琛出现玉泉宫并不奇怪,因为玉太妃怎么说也是她的生母,暗中保护也是常事,关键是本宫早在轩辕龙神祭祀的那日便见过他,很不巧的是当时他受人之命刺杀流云笙歌,逃出时受了重伤,被本宫救了,本宫也略懂些医术,一把脉便知道大概,想必他脑中被你下了蛊吧,就像你五年前意图控制本宫那般!”   “不过流云家的男人个个不同凡响,就算被人控制心神,还能在意识间保持一瞬清明,所以……”绾意将视线投向流云陌琛,有些话不应该由她来说,下蛊者最忌惮的便是被反噬,据她上次的所见,流云陌琛的意识明明已经凌驾于蛊毒之上,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催动蛊虫反噬,到时候受控制的就不是流云陌琛了,至于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绾意也猜不透,不过大抵跟玉太妃脱不了关系吧!因此她才找人假扮玉太妃被囚禁的模样,而他也很配合的跟来,“母子之间的心灵牵挂便是他唯一的弱点,本宫找人假冒玉太妃,劫持到明德宫,你定然会以为德太妃要跟你窝里反,铁定会跟来查探一番!”   啪啪啪!掌声响起来,“果然高明,这一局本宫输的心服口服,”说话间,她身形一闪,待绾意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的时候,为时晚矣,玉冰清一把将德太妃从地上拉起,雪白的拂尘紧紧绕在她的脖颈上,只需一用力,那么德太妃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让你的人都退下,否则……”玉冰清眼底闪过阴狠,不用说的,当就从德太妃愈加青紫的脸便能看出一二。   寝宫门应声打开,流云楚生带着一众禁卫军闯了进来,一见如此情形,面色一寒,绾意叹息一口气,这德太妃千般错,也是流云楚生的母妃,虽然在忠孝面前,他选择了忠,但是让他亲眼看着生身之母死在面前,实在太残忍了。   028 别无选择   “你走吧!”绾意侧过身,不去看任何人。   玉冰清脸上尽是得意的笑,流云楚生和德太妃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唯有小翠一脸愤慨,“娘娘……”可是一想到绾意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呵呵呵,萧绾意,本宫以为经过五年的锻炼你的心会变得狠一点,可如今看来……”玉冰清失望的摇头,“这女人一心想要至你于死地,若是本宫早已将她碎尸万段!”   “啊!不要杀我!”德太妃面色仓皇,第一次离失望这么近,这种感觉即将让她灭顶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本宫最喜欢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绾意笑的残忍,看的德太妃心惊胆跳。“好了,本宫要怎么处置她是本宫的事儿,不劳宫主费心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能遇到这么一个棋逢对手的敌手,本宫还是很欣慰的!”玉冰清的眼里充满兴味,拂尘一抽,一甩,德太妃便失重似的朝前跌去,她跳出窗外,雪白的拂尘经过血液的浸染更加透亮,千丝万缕,招招取人性命,她跳到墙角,满意而自负的看着地上的残兵败将,说道:“萧绾意,本宫期待下次与你见面,到时候你最好第一时间找出本宫,否则本宫就用你家那小子的肉做叉烧包,顺便灭了,你的国!呵呵呵!”张狂霸道的话语在流云皇宫的上空经久不绝,千万飞矢朝墙上得意张狂的人社区,可惜那些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绾意慢慢从明德宫走出来,动作从容不迫,淡淡的看了一眼满地残兵,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宫内上下戒备,流云楚生已经下了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如此疯狂的流云楚生,令人敬畏。他满脸沉郁的从明德宫走出,那些灯光璀璨全成了他的背景,寝宫内,德太妃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地上,面上一片凄厉,她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今日的下场,真是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如何,萧绾意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能不能活过今夜都还是个问题!   流云楚生去了御书房,可惜扑了空,然后又去了甘泉宫,侍卫告知他并没有见着他的身影,在宫里走走寻寻,几乎翻了一个遍,却不见帝皇妃的踪影,流云楚生有些困惑,如今她淫乱的罪名已经被洗清,她人却不见了。流云楚生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本就存着侥幸的意思,结果她果然在这里。   铁栅之后,绾意安详的躺在草堆中,双眼闭合,呼吸均匀,只是那眉头却始终紧着,看她那副模样,像是一直呆在这里似的,他唤来狱卒打开铁索,却不进去,站在外面,安静的等待着。   破晓的鸡鸣响起,柔和的晨光无孔不入的照射进来,金色的光芒给她镀上一寸边,太阳望去,仿佛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仙人,那种坦然处之,临危不乱的气度着实令人钦佩。眼球无声的转动着,浓密修长的睫毛跳动着,那双闭合的眼慢慢张开,姿态慵懒的打了一个懒腰,完全无视在牢房外站了一宿的流云楚生。   绾意慵懒的沐浴晨光,阳光的光和热却熔化不了她面上的清冷,直到很久,她才淡淡开口:“本宫要你做件事,这是你唯一保住她的机会!”   流云楚生高大的身躯一怔,在她张张合合的樱唇下,面色越来越阴暗,否决的话语未到嘴边,就被绾意阻止。   “你,别无选择!”   这是她的话,却也是他如今的写照,高大的身子突然一动,慢慢朝出口走去,高大的身子因为一夜的站立变得有些僵硬,脚下的步子也变得十分沉重,脑海中始终盘旋着萧绾意的话,他突然觉得这女人真是可怕!   前方便是出口,光明璀璨,可是他却觉得那天牢深处的那道光比阳光都耀眼,可惜太过灼热的事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直接去了殇百味的府上,而后连家都来不及回,便和殇百味匆匆进宫,很快宫里便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这消息是由殇百味亲口说的,数日前,流云与联军正面交战,战力悬殊太大,前一天甚至被人烧了粮草,内忧外患,流云惨白,主帅流云祈羽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这消息传来,流云简直是雪上加霜,帝皇妃又出了那样的丑闻,流云危机之际,德太妃垂帘听政,楚王流云楚生监国,云都势力几乎都落到了金家手里,一向只专注于商业的金不换经过五年的淬炼一改昔日的颓废,这些年不但带领金家逐渐取代原来的第一门庭凤家,而且开始积极从事政事,放眼流云上下如今俨然成了金家的天下!   没过几天,德太妃在朝堂上颁布诏令,其意大约便是说皇妃萧绾意恃宠而骄,淫-乱后宫,趁着帝王远征之际,公然与男人苟合,其罪当诛,考虑其身份问题,她已经派人秘密-处决了,对外只需称病疫云云,可是那些大臣得到的真相却是帝皇妃冲出天牢,与侍卫对抗之际,被拿下,处以极刑!   此令一出,无疑是金家杀鸡儆猴的手段,虽然在他们看来,帝皇妃罪有应得,但是她毕竟是一国皇妃,皇上出征在外,生死未卜之际便被人私下处决,其中意味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下朝之后,有的大人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的离开,有的人则开始极力讨好流云楚生,照目前的局势看来,一旦流云祈羽出事,这流云下一任的皇帝非他流云楚生莫属,因此这几日楚王府的大门几乎都被踏烂了!   而这些事对于民间百姓而言除了当做饭后的消遣之外,不具任何效力,可是对于各国掩藏在云都的探子来说,这无疑是个重大情报,消息传回国,即使是那三个高高在上手掌乾坤的帝王也难免乱了心神,他们不安的后果便是战火更加火爆和流云皇宫频频出现刺客事件,可惜的是无论他们派多少人来得到的答案总有一个,那便是帝皇妃淫-乱后宫,在逃出天牢的时候,被人当场绞杀!   029 前半生与后半生   流云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栖凤却还是风雪飘飘,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以它大气磅礴孤高清冷的姿态展示在世人面前,对于栖凤的百姓而言,风雪并不能阻止他们拼搏的脚步,他们坚信自己受雪神的护卫,在冰雪中锻炼体魄,凝聚人格,所以即使在冰雪皑皑的冬天,凤都的街道上也像是赶集一般热闹非常。   凤都云雀楼中生意红火并不因为外面的大雪而清淡,小二忙忙碌碌,端茶送水刚喘口气,这不门口又来了一个客人,或者可以称之为雪人,只见那人身材瘦削,放在一众男儿里面愣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头上戴着斗笠,枯黑的颜色掩藏在冰雪之下。那人不急不慢的拿下斗笠,抖了抖上面的积雪,手指一拂像是施了魔法似的,两肩上的雪花便消失不见了,动作优雅,一气呵成,无形中透漏着一股美感。   小二有一瞬的呆愣,直到那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他才缓过神来,“请问还有客房吗?”这声音雌雄莫辩,听起来普通,正如他的模样一般,明明是从人群中一抓一大把,他却感觉到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可惜看着他闷在眼睛上的罩子,小二不禁猜想,难道是个瞎子?   “没有客房了吗?”声音再次响起,这会儿带着一丝懊恼,一丝疲惫。   小二连忙反应过来,“有,有!公子请跟小的来!”小二哥急忙带路,看他动作敏捷的跟在后面,不由想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   “有劳了!”又是这种不温不火的调调。   小二将人引到三楼的客房,“公子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小的,房间内已经配备了热水,公子可以洗去身上的寒意!”   “恩!”   小二见那人不言不语,便识趣的退下了。   房间里面的那人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这才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将包袱放在床边,取出换洗衣服,进入了屏风后的水盆。退下全部伪装之后,屏风上出现了一道婀娜多姿的窈窕身影。   绾意舒服的叹息一声,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撕下,长时间藏在人皮面具下,脸上的皮肤显得异常惨白,那一头青丝飘飘扬扬,黑亮动人,这是她从药草中提取出来了,相当于现代的染发剂,几天之后颜色就会褪了。以前不用,是觉得没必要,现在关键时期,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层出不穷的阻拦!   如今的流云想必已经在流云楚生的控制之下,自己能如此人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还多亏流云楚生的帮忙。日夜兼程了十日终于赶到了凤都,饶是铁人也受不了,如今泡在热水里面,骨头里面的疼痛渐渐消退了,热气氤氲,紧闭的门窗却仍然阻止不了外面风雪之声的传入,隔着朦胧的热气,她仿佛看到回到当年决然离开的画面,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上栖凤的土地,毕竟这里对于她而言,不是黑暗便是空白,站在这里她总感觉身体内承载着两个灵魂,一个是萧绾意,一个是墨绾意,有时候她都分不清楚了。   以前她一直刻意忽略这里的一切,因为来到这里,她便会生出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她不过是个时空旅人,一个闯入者。她不期望还能回到她的那个世界,因为对于她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她都是孤身一人。她只想安静的活着,即使被漠视被遗忘也无所谓,只要活着就成,可是直到流云祈羽的出生,让她这个看客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尽管这种获得的过程太过残酷,可是只要一想到包子那双明亮的眼睛,她便什么都能承受。于是她渐渐明白了,萧绾意也好,墨绾意也好,不都是她吗?若真有区别,那么她想一个是她的前半生,一个是她的后半生,脑海中晕晕沉沉,很快便进入梦乡!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昨天居然睡过去,原本的打算也因为困意而不得不延迟,在房间内简单吃完早餐之后,绾意便下了楼,询问了一下南攻城的府邸,便出门去了。   外面的已经放晴,昨夜的风雪却让在大地上留下痕迹,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痕迹,即使那段过去会让自己痛苦,但是唯有正视才是唯一的途径,不为超脱只求一心安稳。   她曾经跟战天戈说过她的来历,然而结果,他显然不能认同,从他的眼神,绾意便知道他没有放弃,所以她此次之行,来时也想过很多情形,但是想的太多都是虚的,重要的是她必须来。   那条关系流云祈羽生死未卜的消息是真的,但是那是一个月之前的消息,前些日子她已经收到流云祈羽的消息,听说受了重伤,但是性命无忧。这一趟早晚都是要走,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便是,流云再强,祈羽再有能力,但是以一敌二实在太过冒险,而且对方一个是做了流云八年的丞相,另一个是他势均力敌的师兄,这场战局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取胜的,更重要的是她输不起,她不能失去他,所以就算背负骂名,吃尽苦头,她也要来此一遭!   兜兜转转,终于来到大将军王府,绾意上前敲门,却被告知南攻城不再府内,不禁有些失望,匆匆问了下他的下落,这才知道南攻城早在三天前便奉命去巡视边关了。绾意失望而回,看来得另想办法了,行走在皑皑白雪上,大街上人声鼎沸却入不得她的耳。   突然人群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一驾看起来朴素的马车背对栖凤皇宫的方向驶来,绾意想这应该是一个下朝大臣的马车,可是那样一驾毫不张扬的马车却让栖凤的百姓从百里之外便开始让路,那份尊重是从内心散发出来了,绾意不禁好奇,随便拉了身边一个大妈询问,这才知道这人竟然是与昔日的百里凤熙齐名的澹台云风,记得当日紫云峰,他便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其他三国的重要人物,绾意当时便觉得不妥,但是因为不关心天下大事,所以并没有深究,这会儿想来,紫云峰的夺剑风波隐约透漏着丝丝阴谋之气。   想到这里,绾意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弯起,她想她已经知道该如何进栖凤的皇宫了,跨步离开,从容不迫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昔日萧家在时是多么繁华鼎盛,可惜随着萧家的破败,这昔日的丞相府邸给易了主,成了他澹台云风的府邸,可是这澹台云风不喜这里的奢华之气,反而在他旁边购置了一间简单的四合院,因为这丞相府一直都是空着。   绾意一身银衣,还是白天的模样,并没有做什么打扮,穿梭在街头巷尾,顺着白天探寻好了路线飞奔着,冰冷的风刀从她脸颊上划过,吹乱了两鬓的青丝,她身形矫健,轻功更是厉害,坐绕右绕,很快便来到四合院外。   纵身一跃便进去了,里面很简单,冷冽的梅花香气扑鼻而来,眼前白雪一片,却有一股怡人的宁静感,绾意从屋檐跳下,在四合院内转了几圈,很快便找到澹台云风的所在地。   简陋的书房内,澹台云风看着手中的卷宗,神情专注,眉眼之间有一种病态,面色更是比一般人白,似是看到什么,眉头突然蹙起,随后便是一阵咳。   绾意听到那咳嗽声,慢慢从黑暗中走出,咚咚咚,不急不慢的敲了三下,里面如期传来虚弱的声音。   “进来吧!”而后又是一阵咳嗽。   绾意破门而入,屋子里面出奇的暖,绾意朝着他走近,在不远处的桌前坐下,桌上有一杯茶,几分点心,绾意探了探手温,看来是新沏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安静的品茶,安静的等待。   澹台云风也仿佛屋里只有他一人似的,兀自看着他手中的卷宗,一件事他不喜欢分开做,所以直到他看完手上的卷宗,灯罩里面的蜡烛也燃烧了大半,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将视线投向安然处之的绾意,“让您久等了!”   绾意抬头,脸上并没有多等的焦躁感,“是我来早了!”   “说吧,你的用意!”澹台云风褪去披在肩上的外袍,越过案桌,来到绾意身边坐下。   绾意眉眼一挑,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确实让人佩服,能撑起栖凤半边天的男人!”   “谢谢夸奖!”澹台云风淡笑。   “看来你早就猜到我要来了,故意在这里等我的!”绾意眸光精光灼灼,“世人只知澹台世家是治国的贤才,却不知澹台家最擅长却是机甲术,我一路进来,却无任何阻拦,于是便知道看来澹台丞相早就猜想到我会来的!”说着,绾意慢慢撕下脸上的面具,“本宫算是见识到澹台丞相的厉害了!”   “帝皇妃也很厉害不是吗?”澹台云风淡笑着。   030 拥抱阳光   桌上摆着小火炉,小火炉煮着酒,澹台云风给自己到了一杯,香浓四溢的药酒在空气散发着它特有的味道,澹台云风轻轻抿一口,苍白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晕,声音也变得清润许多,“不好意思,自小顽疾,让帝皇妃见笑了。”   绾意并不在意,只是好奇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无妨,本宫只是好奇澹台丞相是如何猜测出本宫的身份!”   “娘娘想必白天便来过了吧!”绾意睫毛一颤,有些讶异,“娘娘不要觉得奇怪,只是娘娘来时被府里面的下人看到了,很不巧那人与神仙谷有些渊源,因此看娘娘的那身份觉得熟悉!以防万一,便让人关了府内的防备,云风想若真是流云的帝皇妃,必会再次前来的!”   “是吗?”恐怕没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吧,但是此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澹台丞相竟然猜到本宫的来意,那么就请你告诉你上面那个主子,就说本宫来了!”澹台云风是个千年难遇的智者谋臣,跟他都心机,恐怕是找死,先前她之所以不破窗而入,反而规规矩矩的敲门,是因为这窗上被设置了机关,而那透明的细线很显然是有人特意告诉她走正门。   “娘娘是认真的?”澹台云风的目光直直的穿过绾意的眸,摄入绾意的内心,这种被人洞悉了然的感觉让绾意觉得有些不适。   “澹台丞相认为呢?”绾意不答反问。   终于澹台云风收回视线,“既然如此,就请娘娘耐心等候吧!”   “多谢!”   “不必!”   屋内沉默了很久,仿佛能听到屋外梅花飘然落地的声音。   “既然如此,一切有劳澹台丞相,本宫告辞了!”   “娘娘慢走!”   绾意起身朝门口走去,身后突然传来澹台云风似是非是的问句,“娘娘你真的做好觉悟了吗?有些事想要成功,就必须付出代价,您真的付得起吗?”   “从很久以前,本宫就一直羡慕那些吃霸王餐的人,中规中矩过了一辈子,本宫突然也想流氓一回!”绾意也挺佩服自己的,居然有胆子将流氓心思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澹台云风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回答,不过仔细一想,面色忽的沉了下来,想吃霸王餐吗?可是他头上那个主子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啊!   澹台云风的效率很快。绾意等外面风雪停了之后,便准备前往澹台云风的府上守着,谁想刚出客栈,便被人请上了马车,看着不远处低调奢华的马车,绾意视线停留了几秒,而后便直直朝马车走过去。   布帘掀开,绾意有些讶异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战天戈,你这又何必呢?绾意无声的在心中询问,看着车盖上的积雪,怕是这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   两人无声的用眼神交流,各怀心思,战天戈眸光悠远的凝望着她,最初有些微讶,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了,他侧过身子,给她让一个空位,无声的示意她上车。绾意心领神会,默默地上了车,布帘落下之际,马车也开始缓缓进行。行走间抖落的积雪被遗忘在身后,银白的白雪间两道深深的车辙在他们走后被风雨掩埋,他们仿佛不曾出现。   马车的气氛出奇的静默,绾意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战天戈更是在长久的压抑中忘了自己,两人相对而坐,却是寂寞无语。马车一路朝着栖凤皇宫前行,很快便进了宫,绾意被带劲了一个叫意园的地方住下。战天戈送她进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令绾意讶异的是负责伺候她的宫女竟然是秋心,当年秋心随着她的失踪也失踪了,之前在公主府也没看见过她,这会儿突然出现,倒让她有些不安的心稳定下来。   秋心也很讶异,五年前断盟台一战之后,她便被召回了流云,之后如愿成为了战天戈的贴身宫女,虽然对于公主的死有些哀伤,但是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却是她梦寐以求的恩宠,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打消了她心底的雀跃,原来留她在身边,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因为她曾经是离公主最近的人,从最初眷恋的眼神,到接下来的沉默寡欲,她突然发现一个帝王居然有这么深的情感,尽管后宫佳丽如云,他的心里却始终住着一个名叫萧绾意的女人!   他喜欢雕像,于是为她雕了四百四十四座人像,如今放在意园的屋子里面……   他一有空暇便提笔绘画,而他的笔下没有花鸟鱼虫,铺陈于宣纸上永远是那个骑马纵横早地上笑的娇羞幸福的女子……   他种了满园的昙花,只为在午夜中等待一个奇迹……   有些爱太深,藏在心底汇聚成生命的河流,她曾经无意中听着她无数次对着毫无声息的木雕倾诉,话语间的深情款款,句句都是滴落在她心中的泪水,心疼已经不足以描述她的情绪。他日夜呼唤着那人的归来,如今那人真的出现了,他却像是一个胆小似的转身离开。   秋心从意园走来,宗政殿门紧紧的闭合着,宫人们站做一团,想必是被撵出来,这些都是经常发生的事儿,自从萧氏一族被灭,皇上便变得更加特立独行,这些不仅表现在朝政上,就连后宫亦是如此,对于后妃的敷衍,对朝政的倦怠,就如同今天居然连早朝都免了!   轻轻推开宗政殿的门,里面阴郁一片,似是暴风雨即将来袭的压抑,又似火山爆发前的躁动不安,秋心很快便找到那个散发阴郁的男人,此刻他正坐在案桌之后,桌上的奏折高高堆成小山,有的甚至是标注着加急文件,他却不管不顾,只是神情异常专注的看着桌上摊开的画,画上的女子风华正茂,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融化冰雪的神,温暖璀璨如阳光,只是这光再也不属于他!   “主子!”秋心轻声一唤,却没人应答,她便安静的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候着,眸光中压抑着深情的看着他,他又陷入萧绾意的世界里面,她不知道那个世界有什么,但是她想至少在那个世界里面,他是幸福的!   031 谈判破裂   从遥远的幻想空间醒来,战天戈小心翼翼的合上手中的画卷,面色深沉,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站着的秋心,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你来了,她还好吗?”   “陛下请放心,公主一切安好!”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可以为他生,为她死,就是不能对她动情,以前不能,如今更不能,因为萧绾意回来了,不过他们都知道她来的目的,只是既然她来了,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便不会放她走了!   “那就好!”一切安好的意思里面没有想要见他,战天戈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这样也好,给他争取了时间,这一次他想留下她,也必须留下她。“好生伺候着,别让闲杂人等惊扰了她!”   战天戈口中的闲杂人等,秋心了然,“是,陛下!”   “退了吧!”战天戈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   “奴婢告退!”战天戈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这宫里处处都是不透风的墙壁,秋心才出去一会儿,意园外面就站满了人,这宫里谁都知道这意园比皇后的甘宁宫还要尊贵,它的一草一木都是出自战天戈的手,能住进这里的女人无疑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自从五年前,萧氏叛乱,皇后萧绮韵罢黜后位韵妃之后,这甘宁宫就一直空着,后宫是女人的战争,这后位无疑是女人毕生的追求。因此在她们看来,这意园的主人无疑就是甘宁宫的主人。   意园从建立起,一直空着,如今终于迎来它的主人,这消息传出还不在栖凤的后宫引起轩然大波,各宫的探子几乎要将意园望穿。   秋心回来的时候,便当场捉住了几个没来得及跑的人,怒斥之后,便一人打了十大板,要不了她们的命,纯粹是警告罢了。当然那些被打宫女的主子也有咽不下这口气的,前来兴师问罪,结果可想而知,秋心当然是手下不留情。   而秋心一直都是战天戈身边的人,她敢这么做,绝对是皇上的意思,因此吃了瘪的人只好有苦自己吞下去,不再扰乱意园的清净,当然也有不甘心,这不,一向门前冷清的明粹宫刚刚送走了在秋心手上吃了苦头的兰嫔。   明粹宫是废后萧绮韵的居所,按理说随着萧家被灭,萧绮韵也难道一死,可是令人讶异的是战天戈只是废了她的后位,两人平日里面见不得几面,战天戈更不曾踏进明粹宫的宫门,照理说萧绮韵在后宫的日子铁定过的很凄惨,可也不尽然,首先她大义灭亲,在朝堂上威望颇高,而后她和战天戈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约定,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她在后宫的地位一如她当皇后时一样,因此有些事妃子在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喜欢朝她这儿跑。   女人的青春似乎经不起岁月的蹉跎,萧绮韵却在时间的磨蚀下变得内敛深沉,贴身宫女宁雅安静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伺候她这么多年,她知道主子是在沉思,而且似乎遇到平生最大的难题,因为她看到那抹隐藏在眸光下兴奋的光。   “宁雅,安排那人进宫!”   宁雅不可置信的抬头,“是是!”   “本宫等了这么多年,正主终于登场了,呵呵呵!”   这些年她每天每夜都在地狱中绝望的度过,娘亲疯了,父亲死了,萧家败了,她的家没有了,若不是心里还有恨,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总有人要为她的这份绝望付出代价,这些年她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绾意安静待在意园之中,意园的一切装扮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似的,数不完的杂书,晃悠的美人榻……悠闲的度过了一下午,终于在晚饭的时候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战天戈来的时候,她已经吃好了,宫人正在收拾了残局,“不用收了,给朕添一碗饭!”于是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就着绾意的剩饭剩菜,吃的满口香。   绾意看他异常满足的模样,心里觉得奇怪,却什么也没说,宫人们收拾完碗筷,便全都退下了,只留下绾意和战天戈二人。   气氛变得凝重,绾意心中叹息,终是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出兵吧!”   “你凭什么认为朕会救自己的敌人?”战天戈脸色很不好,相逢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战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利益,你也是一国之君,该知道流云栖凤唇亡齿的道理!”   “那是以前,五年了,什么都变了,朕完全可以像灭掉墨国那样,三国联手灭了流云!”   绾意脸色沉了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男人心浩瀚如天空,可是狭隘起来连空气都会阻绝的,“条件!”   “你非要跟朕变成这样!”战天戈眼底蕴藏怒气。“好,既然如此,你留下,朕出兵!”   “不可能!”绾意犹豫都没有犹豫。   “为什么?”   “或许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这么做,但是如今不会了,无论是祈羽,还是我,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自己的家园,我来栖凤,是为了和他一起努力,安静幸福的生活下去。可若是家都不在,那么这份努力还有什么价值!”绾意坚定的看着她,她也是倔强的人,唯有这点她绝对不妥协!   战天戈说不震惊那是假的,但是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抱阳光的机会,这无尽的黑暗太过恐怖,他不想在沉沦了,他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总是在命运的戏弄下不断的妥协,不断的讶异,最后走向毁灭,可是绝望尽头,那个叫萧绾意的女子又向扔下绳子,那么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倒影在墙上,“那么,我们就不必再谈了!”   绾意长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因为他的这句话,心猛的揪了一下,她努力保持平静,最后却只是安静的站起身来,柔如清风,淡如秋水的声音伴随着两片樱唇的起合溢出,“那么本宫明日便告辞了!”她是流云的皇妃,她有她的骄傲。   战天戈身子一僵,什么也没有说,深沉的眸光带着痛苦的恨意看向他,最后却只是无望的回过神,踏出意园!   “公主……”   秋心从门外走来,斥责质问的话语还未吐出,便被绾意制止,“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本宫是流云的皇妃!”   秋心一震,对于眼前的女子感觉到陌生,她不再多说,站在一旁,无声的望着战天戈离开的方向,飘雪迷蒙了视线,将他们的心冻得冰凉。   明粹宫中,昏黄的光将两道急切交缠的身影倒影在墙壁上,女人细碎的低吟,男人惊呼暴虐的嘶吼,不断传出,光洁的地面上,红艳的宫装被撕成碎片,鲜艳的色彩中太监暗沉的衣物交叉其间,一只藕臂从纱帐中露出,紧紧的扣在床沿上,指甲断裂,青筋暴凸,大片的咬痕落在上面。   床帏震荡,始终都是男人的嘶吼,女子似是在压抑,偶尔受不住溢出几声,直到欲望退去,纱帐被撩开,走出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萧绮韵慵懒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布,想要披上衣服的动作停下,浑身光-裸仰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或抓伤,或咬伤,有的甚至像被鞭子抽的,可是她却不管不顾,似乎已经习惯了。   她眸光冷傲,抬头看着倒在一旁,喘息的用那双蛇眼意-淫她的男人,那人大半的脸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可是她也不想看。   “做完了,便可以滚了,记得你答应本宫办的事!”   “真是无情的女人啊!不过本王喜欢!”看来这人还是个王爷,只是不知道栖凤哪位王爷这么大胆,敢睡皇帝的女人,只见他握紧手上的鞭子,朝地上一卷,那件太监服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在其中摸出一个瓶子,扔给她,萧绮韵接下,眯着眼看着手中的白瓷瓶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扬起手上的瓶子。   “你不是要杀那女人吗?这是江湖上失传的七虫七花毒,中毒者,将被毒花毒虫寄身,身躯腐烂,七天后化成脓水,那死状……啧啧,绝对让你满意!”男人笑得邪恶。   萧绮韵看着手中的瓶子,唇瓣勾出残忍的笑意,“确实令人满意!不过……”她将瓶子重新扔回去。“该去下手的是你!你已经领了酬劳!”   “不不不!”男人摇着手指,“本王刚才领的只是这毒药的酬劳,至于下药吗?得另外付!”男人一字一顿慢慢吐出最后一个字,尾音刚落,身子像是猛兽一般扑来上来,撩开的纱帐再次合上,却隐藏不住萧绮韵的暴怒。   “你敢诓本宫!”   “小美人,本王怎么舍得,只怪你的味道太好,本王爱不释手啊!”   萧绮韵压抑着怒气,虽然她想亲自下手,可是她连走出明粹宫的能力都没有,就算能够出去,但是想要靠近那女人也非常难。   “小美人,你最好好好想想,听说那女人明天就要走了,过了今晚就没机会了!”   “什么!”萧绮韵愤恨的咬唇,终是妥协,“这次你想怎么样!”   男人似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就见萧绮韵惊恐的叫出声了,“不要,禽兽,啊!!!”   032 战天戈中毒   宁雅一如既往的守在殿外,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凄厉的叫声,无声的闭上眼,她的主子是一个把身体奉献给魔鬼的人,那个男人每一次的到来对于主子都是一次毁灭,她一步步看着昔日骄傲的主子变得如今模样,从最初的惊愕,到如今的麻木,越靠近她,越觉得主子比魔鬼还魔鬼,那个男人要她的肉体,她却别人的灵魂,可是怎么办?违逆她,除非她想提早见阎王!   直到凄厉的惨叫渐灭,她照例走了进去,面色如常的收拾着残局,眸光呆滞而谨慎,不去看床上那还没有离开的男人,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知道多离死期也就不远。不远处的窸窣声响传入耳中,前方突然多了一双男人的脚,她伏在地面上,不敢抬头,意图将自己透明化。   男人从床上下来,入眼的是一副平常无奇的脸,放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类型,只是那镶嵌在眼眶中的眸中太过阴鸷,让人畏惧生寒,他神清气爽的穿好衣服,回头,撩开纱帐入眼的是萧绮韵愤恨愠怒的眸子。   “真像一只任性的小猫,放心本王既然用了报酬,自然会好好办事,乖乖的,等本王哦!”   萧绮韵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嗓子先前被喊哑了,空有张口之力,却什么也说不出。眼底有愠有怒,却始终没有畏惧,反而透漏着嘲讽,这天下的男人谁都不能信,一个个都是用身体掌控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自己还有筹码!见他允诺会办妥那件事,萧绮韵不再多说什么,闭上眼,示意你可以滚了!   男人离开后,宁雅也将一起收拾完毕,站在床边恭敬的等候着,她知道纱帐之后的萧绮韵也睡不着,尽管她已经伤痕累累,但是她是倔强的,在还没能看到敌人倒下之前,她绝对不会认输的!   “宁雅,什么时辰了!”   “四更天了,娘娘您在睡会儿吧!”   “不用,给本宫准备沐浴!”   “是!”   栖凤冬天很多,所以泡汤很流行,但是对于皇宫里的人来说,他们则派天工巧匠,引凤凰山顶的天水,其实就是现代的温泉。   萧绮韵整个身子泡在泉水中,暖流铺面而来,温暖她凉透的身躯,身上的伤痕也在泉水的滋润下慢慢褪下,她泡了很久,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从昏黑的夜,到霞光破晓,太阳折射出万道金光,将朦胧的浴室点亮光辉。   门外传来敲门声,宁雅捧着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娘娘,该起身了!”   萧绮韵缓慢睁开眼,眸光清明,“外面怎么样了!”   宁雅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宫里乱了,皇上在早朝上昏倒了,现在太医们都在承乾宫候着,您是不是该去看看?”   萧绮韵皱了皱眉头,战天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倒下,“意园那么没有其他消息吗?”   “没有!”   萧绮韵沉吟了一会儿,连忙吩咐道:“给本宫更衣!”   主仆俩出现在承乾宫的时候,正撞上几个太医垂头丧气的退下,她连忙抓了一个人来询问。   “王太医,皇上没事儿吧!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王太医先前一直低着头,听到有人问话,这才发现是韵妃,“老臣拜见娘娘!”   “这套虚礼便免了!”   “谢娘娘!”   “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太医支支吾吾,额上汗渍连连,“请娘娘借一步说话吧!”   萧绮韵点头,两人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王太医务必实情相告,皇上是万乘之尊,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栖凤还不乱了!”   “老臣明白娘娘的意思,只是这事儿老臣也觉得奇怪,看皇上的样子怕是中毒了,只是中什么毒,老臣惭愧,行医几十年,实在查不出来,院判安排了太医会诊,事情不乐观啊!”   “中毒!怎么可能,何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向皇上的下手!”萧绮韵佯装震怒,“王太医您先下去,本宫这就去找陆院判!”   “老臣告退!”   萧绮韵点头,面色难辨。   “娘娘!”宁雅看着王太医离开的方向,轻声唤道。   “你说这王太医的话可信吗?”萧绮韵开口问道。   宁雅思索了一会儿,“这等大事,怕他也不敢虚报吧!娘娘咱们还去承乾宫吗?”宁雅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队伍,眉头皱的老紧。   那是馨妃,战天戈最宠的妃子,和萧绮韵许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总是找她的茬,她们倒不是怕她,而是她根本不把这女人看在眼里,或者说不把栖凤后宫里面任何一个女人看在眼里,她知道战天戈为什么宠信她们,无非是从她们身上找寻萧绾意的影子,这后宫凡是有点名分的,这眉眼之间们都能找出萧绾意的影子,而这馨妃是后宫里面长得最像萧绾意的,因此战天戈对她宠爱非常,可惜如今正主来了,她这冒牌货若是识相的话,就该安安静静回宫待着,免得自取其辱。   萧绮韵并不想在这个关头招惹是非,可惜的是在她们视线投过去的时候,馨妃也看到她们。于是,在宫女的搀扶下,趾高气扬朝她们这边走来。   “哟,本宫当是看错了,原来真是韵妃姐姐啊!这韵妃姐姐不在明粹宫好好待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个就不劳妹妹费心了,本宫听说皇上身体微恙,前来探望,难不成还需要妹妹准许?”   “这个倒是不用,姐姐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更是曾经的皇后,可是萧家做的那些事儿实在太令人寒心了,皇上每次看到姐姐想必就会想到萧家的背叛,妹妹劝姐姐还是回了吧,免得皇上看到姐姐,病上加病,探望这事儿就由妹妹代劳好了!”馨妃娇笑着,那张与绾意有五分相像的脸上尽是尖酸刻薄。   萧家是萧绮韵心中的痛,这馨妃每次见着她都要戳她的痛处,若是平日,萧绮韵不过是拂袖离开,不与她计较,倒不是惧怕,而是这女人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若是不教训教训她,她真以为这后宫是她的天下。   “妹妹客气了,想必皇上身边不缺人,妹妹还是跟本宫一样,回了吧!”萧绮韵视线正好看到朝承乾宫门口走去的女人,那女人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萧绾意,果然是她!   馨妃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正好看到她,有些疑惑的问身旁的宫女,“那是何人,承乾宫这等地方是她能进出的吗?”   “启禀主子,这人奴婢也没见过!”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承乾宫,本宫定要好好教训她!”   “本宫劝妹妹还是安分回去吧,那女人不是你得罪不起!”   “哼,这后宫之中还有本宫得罪不起的,简直笑话!”馨妃简简单单就被激怒了。   “有,意园主人!”   “什么?!”   馨妃还想再从萧绮韵嘴里打探出一些消息,可惜萧绮韵是何人,话说七分,留三分给人自个斟酌去,“宁雅,本宫乏了,扶本宫回吧!”   馨妃咬牙切齿的看着走远的萧绮韵,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给本宫查清楚那人的身份,萧绮韵那贱人哪有这么好!”   “主子!”宫女有些支支吾吾,想了想还是说了,“主子,您看清楚刚刚那人来人身边跟的人吗?那是秋心,皇上最宠爱的人,还有若是这女子真是意园主人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什么意思?”   馨妃将前些日子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她,顺便劝解道:“娘娘,这韵妃铁定是想把娘娘您当枪使,咱们不能上当!”   033 秋心背叛   “你当本宫傻啊,萧绮韵这个贱人有那么好心提醒本宫,走,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皇上怎么样再说吧!”   “是!”   主仆俩继续朝承乾宫走去,可惜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馨妃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怒斥道:“好大的胆子,本宫的路你也敢拦!”   拦着她的是一个小太监,这馨妃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若是在平时就算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拦着,可是刚刚秋心姑姑千叮咛万嘱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皇上休息,因此他也只能冒着一顿毒打的危险上前拦下她。   “娘娘,您别为难奴才,这是皇上的命令,奴才也不好违背啊!”   “皇上的命令?哼,本宫听说皇上现在昏迷不醒,什么时候下的命令,本宫怎么不知道,你最好眼睛放亮点,指不定有人胆大包天假传圣旨!”这话中的“有人”无疑是指秋心,这秋心平日仗着皇上的信任,在宫里谁都不放在眼里,她那点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惜的是皇上看不上她,若她识相的话,好好巴结她,或许她还能提点提点,可是她倒好,几次三番害她出丑不说,现在居然还敢拦她的路,馨妃怒了,脸色变得阴沉。   “滚开,别说本宫没提醒你,本宫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身体微恙,本宫自然应该守在他床边侍奉,你们这些奴才倒好,居然挡起本宫的路来,小心本宫办了你们!”   “娘娘息怒!”太监宫女跪坐一团,浑身颤抖着,可就是不敢让路。   “娘娘何必为难咱们这些做奴才呢?”秋心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连忙出来查探。“奴婢参见娘娘!”   “本宫还以为秋心姑娘贵人眼高,看不见本宫呢?”   “娘娘是主子,奴婢自然不敢怠慢您!”   “那好,给本宫让路吧!本宫要进去探望皇上!”馨妃作势要上前闯,却被秋心阻止,“你,嘴上不敢,可这行为摆明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娘娘息怒,奴婢也是奉旨办事,等皇上醒了,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现在还请娘娘先回吧!”秋心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战天戈的情况很糟糕,她现在没心情和这女人纠缠不休,许是太过担忧,秋心的语气难免有些急躁。   “你好……”   “赵统领何在,馨妃娘娘累了,立即护送娘娘回宫!”   “是!娘娘请吧!”   馨妃气的满脸通红,狠狠的瞪了一眼秋心,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宫等着!”而后拂袖离开。   秋心重新回到战天戈的寝宫中,里面的太医围做一团,面色严峻的商讨着对策,秋心继续向里面走,越过屏风,就见绾意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喝茶,她连忙上前询问道:“公主,皇上怎么样了!”   绾意放下杯盏,抬头看到秋心担忧的模样,平淡无常的开口,“七虫七花毒!”   “什么!这种毒不是已经失传了吗?”秋心惊愕,心里像是打雷打鼓一样焦躁不安,若真是七虫七花毒,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可是她也知道,绾意没理由骗她,难道真的是七虫七花毒,想到这儿,秋心像是背上压上了巨鼎一般,声音都开始打颤,“可有,解!”   “除非找出下毒的人,拿到配方,才好配置解药,否则贸然配置解药,万一一个环节出现错误,那么……”   “奴婢知道了!”秋心沉下脸,打断绾意的话,“公主您先下去休息吧,这边奴婢照看着!”   “不必了,我本就打算今天离开,反正我在这儿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她从怀中掏出白色瓷瓶子,“这是九华玉露丸,早晚清水喂服,可保他的身躯在七天内不受毒虫侵蚀!”   “公主还是等皇上醒来再走吧!这事儿奴婢也做不了主!青萝紫萝,待公主下去休息!”   绾意眸下一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本宫说了,本宫救不了他,那就算强留本宫在这儿也无用!”   绾意如是说道,秋心却已经走到战天戈的床榻前,细心伺候着,“公主,你不觉得自己变得太过无情吗?”秋心从未用这种冷漠指责的语气跟绾意说话,可是一想到,皇上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在皇上生死未卜的时候提出离开,她真的觉得眼前这女人很陌生!   “有情也罢,无情也罢,都无法阻止我的决定!”绾意侧过头,不去看她,她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想守护的只有她的家,祈羽还在战场上拼搏着,她就算不能为他寻得救兵,也要早早的回到他身边。   “那奴婢只有得罪了!”秋心眼里闪过厉色,绾意侧头看着她,心中不免叹息。   “还记得当年本宫问你清楚谁是你的主子吗?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秋心身躯一震,眼底闪过挣扎,可最后还是选择负了她,“皇上需要你!”   绾意不去看她,她知道她对她失望透顶了!   “那么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绾意作势准备强行离开。   “青萝紫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两人作势要上前抓住绾意,却被绾意轻巧的闪开。   “你敢对本宫下药!”绾意面色阴沉,刚刚运功她就发现内力被封住,仔细想想,刚刚她只喝了那么一口茶,想来这茶水里面早就被秋心动了手脚,绾意心中的失望之色愈加沉重,看来她早就打定主意不放她走!   秋心不敢看她,终究是她对不起她,“带公主下去!”   绾意被曾经最信任的人算计,那种心情当真有些难受,回到意园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面,就连午饭晚饭都没有动一根筷子。   明粹宫中,萧绮韵听着宁雅的报告,脸色越来越阴沉,十指越扣越紧,她努力压抑着,最后却还是忍不住,一手砸了手边的茶杯,上好的茶水未得主人一点青睐便被这么糟蹋了,不甘心的散发着香气。   “把那人找来!”发怒之后,萧绮韵慢慢冷静下来,明明她是要毒死萧绾意,没想到却是战天戈中毒,这其中铁定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很快的,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来到萧绮韵的寝宫,“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否则本宫真的阉了你!”   房门一关,男人变露出那副邪肆的笑,勾起萧绮韵的下巴,暧昧的吹着气,“你舍得?”   萧绮韵怒火正盛,啪的一下,拍飞他的爪子,怒瞪道:“给本宫安分点,本宫问你,不是让你对萧绾意下手,怎么中毒是战天戈!”   男人被拍飞也不生气,恍若在自己家里一般,随便坐了下来,“本王哪里知道,怎么知道中毒的是战天戈,舍不得了?你最好别忘了你夜夜躺在谁的身下!”男人语出威胁,对萧绮韵的占有欲不言而喻。   他话语里面的阴狠让萧绮韵打了个冷颤,说出的话也没了先前的气势,“你知道本宫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也想萧绾意死吗?”   “你错了,从头到尾,只有你恨不得萧绾意死,为了你,本王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本王不后悔,但是本王要提醒你的事,别在本王眼前耍心眼,你的身体上有本王烙下的印记,若是敢背叛,本王不惜玉石俱焚!”   萧绮韵身子一颤,话语更加柔和许多,“好了,你快告诉本宫,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男人见她示弱,脸上的阴鸷气息也散了不少,“本王在萧绾意的膳食中下了毒,亲眼看着她吃下,后来战天戈来了,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吃别人的剩菜剩饭,啧啧!”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都吃下有毒的饭菜,那为什么萧绾意没事!”   “这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萧绮韵低头思索,这男人没道理骗她,那么就是其中一定出了他们不知道岔子,他们不知道的是绾意本身就是一个毒人,下毒这把戏在她眼里,简直不值一提,“你把解药给本宫!”战天戈还不能死,她得好好斟酌一下如何救他。   “你要救他?”男人愤怒,“不可能,这次算他倒霉,本王不杀他就算了,救她,那是不可能的!”   “战天戈现在还不能死,把解药给本宫!”   男人笑得阴森,“要解药可以,你知道拿什么来换!”   034 最后的妥协   萧绮韵脸色一白,毫不留情的拒绝,“不可能!”   “那么你就等着战天戈死吧!”   萧绮韵心里挣扎,愤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邪恶,“本王就是要你生下本王的种,让战天戈也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   “你!畜生!”萧绮韵恨得直咬牙,“本宫怎么可能生下你的孽种,本宫的孩子只能是栖凤未来的皇上!”   男人也被萧绮韵激起恨意,狠狠的掐着她的下巴,“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掐死你,你最好老实点,不要激怒本王,你那些个小心思给本王乖乖藏好,否则你知道本王的手段!”男人淫邪的咬破萧绮韵的下唇,直到鲜血的气息在鼻尖流连,他才放开她。他知道自己疯了,都是被这个女人逼疯的。   “禽兽!你滚开!”   “禽兽?这点程度就叫禽兽,看来本王得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禽兽!”男人一把抱起她,笔直的朝大床走去。   萧绮韵面色苍白,脑海中一片混沌,眼底尽是惊恐之色,昨夜那非人的折磨又在眼前浮现,她再也保持不住先前的镇定,惊慌失措的捶打着他的胸膛,语出惊人,“流云加贺,你放开我!”   男人一把将她扔到床上,慢条斯理的撕下脸上的面具,那张阴鸷脸赫然便是从夺宫事件之后消失不见的流云加贺,只是那张本也算得上俊朗非凡的脸上刀痕满布,交织成网,天知道为了愈合雪吟剑所造成的伤口,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甚至不惜将灵魂卖给了魔鬼,可是他做的这一切能到了什么,眼前畏缩鄙夷的女人曾是他小心呵护在掌心的宝,当年他曾游学栖凤,遇到了风华正茂的她,自己一心相付,得到的却是她嫁给了战天戈,于是他黯然归国,却在不久后,受到她楚楚可怜的请求。   为了她,他处处为难萧绾意,甚至几次三番下杀手,前些日子他更是放弃安逸的生活,挑起内乱,去争那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位置,可是到头来,却只有身残,命在旦夕,而她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她寡情的一面,甚至唆使人将他退下悬崖,他没死成,却变成如此这副模样,于是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残忍的强占了这个女人的身子,并且一次又一次逼着她不得不承欢在他身下,用最羞人的方式羞辱她,折磨她!   他恨她,那恨真真切切的藏在骨子里,可是他也爱她,正是这份爱让他没有立刻毁了她!   “滚开,你这个呕心的鬼怪!”萧绮韵颤抖着朝床脚缩着。   “呕心?”流云加贺笑的疯狂,指着自己这张脸,褪去身上的衣服,道道伤痕狰狞的落在萧绮韵的视线内,“看吧,看吧,这都是本王爱你的证明,所以你要乖乖的,好好生下本王的种,否则……”他一把拉着她的脚踝,萧绮韵一个不稳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身子不受控制的被他朝后拽。   “不要……本宫才不要生贱种,本宫不会给你生的,不会!啊!救……”那个我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流云加贺逞欢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在目光呆滞浑身污秽的萧绮韵耳边调笑着,“这次你一定会怀上本王的种的!”   萧绮韵浑身一颤,终是陷入昏厥之中。   夜色已经朦胧,流云加贺又恢复平日里小太监打扮,悄无声息的离开明粹宫,来到意园,守门的太监见是他,连忙打趣道:“小郭子,又跑哪儿去了,不会是又在宫里迷了路吧!”   流云加贺版的小郭子一脸傻笑,“这宫里的路忒绕人,俺走了一圈又一圈,脑袋都转圈圈了,这会儿回来还得赶回厨房帮忙,不然又要被骂了!”   守门的太监听到他的声音就笑的不停,他这怪腔调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你快去吧,否则又要听到杜公公的毒舌了!”   流云加贺一路装傻扮愣,丝毫没引人怀疑,成功潜入意园之中。   很快便是晚餐时间,流云加贺版的小郭子在被骂一顿之后,便被差去干活了,没人看见他在无人的角落里扬起阴狠的笑。   从承乾宫回来,绾意便一直待在屋子里面,什么人也不搭理,连饭都不吃,这会儿宫里又端着热乎的饭菜来敲她的门,果不其然还是先前的无人应答。秋心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宫女垂头丧气的将食物盆栽手里。   “公主还是不肯吃东西吗?”秋心眉头皱的紧紧的。   “是的,一天都没进食了,在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啊!”宫女不免担忧。   “给我吧!”秋心面无表情的接过食物,朝绾意房门口走去,咚咚咚连敲了三下,却无人应答,“公主开门,奴婢是秋心!”   “……”还是无人应答,房门却突然开了。一记掌风劈面而来,秋心不闪不避,直直接下,闷哼一声,胸前便是一片血花。   “你在找死!”绾意突然出现在门边。   “奴婢不敢,奴婢命是主子的,没有主子的允许,奴婢不敢死!”秋心递上手中的饭菜,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却用来保护饭菜,用自己的身子接受绾意的一掌。   绾意不再理会她,经过一天的调息,她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一些,想要越过秋心直接离开,却被她阻止。   “公主不能走!”   “你的那些小把戏困得本宫一时,困不了本宫一世,你最好让开,否则别怪本宫手下无情!”绾意眯着血眸,语含威胁。   “公主不能走!”秋心还是执拗的重复这一句,身子挡在门口,一步不让!   绾意知道多说无益,决定强行离开,秋心虽然不出手,但是始终挡在她前面,以身体为肉盾。绾意终究还是心软,收回手上的攻势,胸中愠怒,“这是本宫最后的让步,三日之后,就算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本宫也绝对不会心软!”   房门再次合上,秋心捧着凉透的饭菜,颓然的跌坐在雪地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无声的仰望天空,在心中默默说着:皇上您一定要平安,秋心一定会帮您留住公主的!   035 借刀杀人   萧绮韵从黑暗中醒来,凌辱的记忆让她发狂,可是她却只能隐忍着,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死,她也要萧绾意和战天戈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在浴池中泡了大半天,温暖的泉水却洗涤不了她肮脏的身体,她愤怒,却只能掩藏在心底,她恨不得立即死去,可是她不甘心,她是栖凤最尊贵的女人,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死去,还有那个男人,那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战天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宁静安详的浴池中顿时激起千层浪花,宁雅前来查探,对上的却是自家主子阴沉残忍的眸子,她怯懦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生怕被主子的怒火席卷。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本宫宽衣!”   “是……是!”宁雅连忙上前侍奉。   将一身污秽洗净,她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走,去御花园转几圈!”   宁雅一愣,自家主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兴致了,直到来了御花园,看到馨妃在一众妃子的簇拥下走来,她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家主子。   “哟,韵妃姐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兴致,居然来御花园赏花!”馨妃身边的云嫔娇笑着。   “妹妹们不是也在这里吗?”萧绮韵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   “哎,妹妹们哪有姐姐的好兴致,还不是馨妃妹妹吗?挂念皇上,茶不思饭不想的,总是在屋子里面叹气也不是办法,若是皇上身体好了,将妹妹这般还不心疼死,这不,大伙便硬拉着妹妹出来散散气,哪里想到韵妃姐姐也有这兴致,早知道就唤姐姐一起来了!”馨妃另一边的敏妃一脸担忧的说道。   “是啊,如今姐姐来了,可是咱们却要走了,馨妃姐姐一直喊着担心皇上,这不大伙儿决定一起去承乾宫探望皇上!”云嫔语带可惜,“要不,姐姐随咱们一起去吧!”   “云妹妹可真会说笑,韵妃姐姐若是去了,别说见到皇上,就连承乾宫的大门咱们估计都进不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馨妃适时地出言讥讽,“哟,你瞧妹妹这张嘴,姐姐别见怪啊!”   “馨妃妹妹性情率真,皇上才会这般宠爱您!”敏妃不忘在一旁讨好着。   萧绮韵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只是眸光中却越加阴冷,既然她们争先恐后想要做她杀人的那把刀,她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妹妹们要去本宫不阻止,只是本宫劝妹妹们去之前,最好先去其他地方一趟,免得馨妃妹妹又像先前那次被侍卫‘护送’回宫!”她故意加重护送二字,满意的看到馨妃脸色暗沉下来,而其他想笑不敢笑,都憋得难受,想来馨妃在承乾宫出的丑在宫里传遍了。   “姐姐真是说笑了,皇上在承乾宫,姐姐怎么让咱们去别的地方啊!”云嫔憋回笑意。   “本宫只是一个建议,妹妹可以不听!宁雅本宫累了,回吧!”   “姐姐且慢!”敏妃在宫里待的最久,她自然知道萧绮韵没安好心,但是她要对付的是馨妃,跟她有什么关系。“妹妹们入宫浅,还请姐姐提点提点!”   萧绮韵侧眼看了敏妃一眼,眼里闪过了然,“还是敏妃妹妹识趣,既然妹妹问了,本宫就提醒你们,进承乾宫之前,最好先拜会拜会意园的那位,对你们有好处没坏处,这宫里啊,最重要的是眼光,本宫相信诸位妹妹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萧绮韵离开了,留下一众各怀心思的后妃。尤其是馨妃,掐着手里的帕子,意园那位是吧,看来她不去会会她是不成了!   “走,去意园!本宫倒是要看看哪方的妖精居然让萧绮韵那女人说的神乎其人,怕是纸老虎一只吧!”馨妃一马当先,其他人又岂有不从的道理,反正她们抱着看好戏的心理,必要时明哲保身,顺便也真是想看看这意园中到底住着哪方神圣,这儿有馨妃当出头鸟,她们岂有不从的道理!   一众后妃浩浩荡荡的来到意园门口,守门的太监被吓得胆都破了,连忙上前拜见,“奴才参见诸位娘娘,请问诸位娘娘来意园有何事?”   “本宫有什么事儿,还需要告诉你个太监,乖乖让路,瞬间叫里面的人出来接驾!”馨妃冷哼一声,丝毫不给这太监机会,仗着人多直接闯了进去。   一路向里,馨妃等人故意拉开嗓门,一向寂静的意园此时堪比菜市场,秋心不在,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算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将这些娘娘轰出去,而且也没这个力气。只能一路尾随其后,希望能劝说,可惜馨妃此时正在气头上,完全落入萧绮韵的陷阱之中。   如此吵闹,绾意若还能安然处之,就离成仙不远了。大门打开,绾意一出现,所有的嘈杂之音便散去。馨妃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觉冷意森寒,但是她怎么能被这女人的气势逼退呢,挺直了肩膀,“你是新进宫的?”   “……”绾意冷冷的看着她,并不作答。   “好大的胆子,看到本宫还不下跪!”馨妃震怒。   绾意眼底闪过讥笑,威胁道:“滚出去,否则,要你们的命!”   “什么!反了你,居然敢这般对本宫说话!来人啊,把这胆大包天的贱人抓起啦!”   “全都给本宫住手!”突然一道威严的女声穿了进来,萧绮韵在宁雅的陪同下,缓缓走来。“三妹,真是你!”   绾意一愣,突然认出眼前的女人,萧绮韵她名义上的姐姐,她这回来流云,居然把她给忘了!   萧绮韵饱含深情的看着她,欲要上前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画面,却被绾意闪开,“这位娘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本宫怎么不知道本宫居然还有一个姐姐!”   “三妹说的哪里话,你我姐妹一场,姐姐怎么会连你也认不出呢?陛下一直说要将你接回来,如今终于实现这愿望了,以后就留在宫里吧,咱们也好姐妹作伴!”萧绮韵继续矫揉造作的做戏。   绾意一看见这女人,便想起和亲路上的次次追查,萧绮韵这女人一直想要她的命,可惜阎王不收她,现在她最好安分些,否则她也不敢保证在离开栖凤之间,萧家再多一个疯子。   “韵妃姐姐您眼睛可得亮着点,妹妹若是没记错,您的三妹可是咱们的安宁公主,很早之前便去流云和亲了,怎么会出现这这里!”馨妃脸色不佳的开口。   “馨妃妹妹真是说笑了,本宫的亲妹妹本宫怎么会认不得,倒是我们姐妹重逢,妹妹们还是回吧,本宫这妹妹可是皇上的心头宝,若是扰得她不安生,皇上震怒下来,可不是你们能经受的住!”萧绮韵一改往日的隐忍,话语咄咄逼人。   这副模样看在馨妃眼里别提多震怒了,在她想来,这女人铁定是仗着自己妹妹受宠,想要对付她,哼,她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压下去,抬头看着前面清冷孤高的女子,这女人虽然住在宫里,但是没名没分的,她随便安个罪名处置了,等皇上醒来,顶多小小惩罚一下。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要知道宫有宫规,先不说这位姑娘是谁,单凭她不遵宫规,出言不逊,本宫就有权利处置了她!来人啊,还不把这女人拿下!”现在皇上病倒,又没有秋心那贱人在,天时地利人和,这女人落到她手上,是天意!   宫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却谁都不敢出手,馨妃见此更加怒了,“有什么事儿,本宫自会担着,你们这些狗奴才敢不听本宫的话!”   如此威胁,宫人们不敢不从,只得上前来拿绾意,绾意左闪右避,每次在那些宫人即将碰到她时闪开,猫戏老鼠,绾意存心戏弄他们,最后宫人们实在没有力气,大汗淋漓的跌坐在地上,绾意连气息都没一丝的动乱。   “一群废物,本宫要你们何用!你们给本宫上,今日谁若是拿下这女人,本宫保证在皇上面前举荐她,否则就等着进冷宫吧!”馨妃再也端不住平日里面的端庄,像是市井泼妇一样大吼大叫。   那些跟随她来看好戏的后妃们一听这话,冷上一苦,后悔万分,她们不必馨妃,身后没有庞大的家室,更没有皇上的宠爱,这女人身份不明,但是能住进意园想来也是非常人,可馨妃她们着实是得罪不起,馨妃气量狭小,今日若是不站在她这边,真有可能在冷宫度过后半生!左右权衡了一下,有些人佯装抓人,有些人则是想着馨妃举荐的话,卯足劲的扑上去。   明明不是春天,这皇家后花园却是百花凌乱!尖叫之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从后面扑来,正好撞上前面的人,然后就像是斯诺克一般,在场的无一幸免,就连一直在旁边发号施令的馨妃也被撞倒,好巧不巧的正好撞倒绾意身上!   绾意双手抵着馨妃,避免身体接触,腰腹中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使得她不得不低头去看,银色的长袍中间,一朵红梅妖艳的绽放着。   馨妃尖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居然拔出腰腹上的匕首,血花飞舞,她手染血污,惊恐的握着匕首,看着眼前的女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倒下!   036 扒光   “啊!!!”女人的尖叫此起彼伏,一朵朵养在深宫里面的娇弱花朵看到这幅场面,吓的面色惨白,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你撞我,我踩着你,在场的无一幸免,她们只想快点远离凶案现场。   绾意捂着腰腹,鲜血染红了她的金丝手套,她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馨妃,她的眼里闪过惊恐,那把染上绾意鲜血的匕首被扔的远远的,不断的朝后退缩,嘴里低嚷着什么,绾意听不清楚,因为她觉得意识渐渐变得混沌起来,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那些尖叫张狂的声音离得老远,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一刻,娇弱的身躯便直直朝下倒去。   秋心接到通报后,便急忙朝意园这么赶,面色出奇的凝重,那片嘈杂之声老远传到她的耳中,脚步如飞,秋心越走越急,赶到的时候看到却只有绾意轰然倒落的身躯,以及唇瓣如蝶翼一般上下蠕-动了几下,然后便再无声息。   秋心读懂了她的唇语,她说了“有毒”二字,看着她腰腹之上染红半边身子的血渐渐变得暗黑,秋心像是背上加了千斤坠一般,一瞬间似乎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公主!!!”秋心奔向她,绾意却已经失去意识,“是谁下的毒手!”秋心暴怒,面上如鬼魅一般狰狞。   周围一片寂静,这个时候秋心也管不着所谓的尊卑,看着地上漫无声息的女子,她后悔了,她不该留她下来的!   无人开口,她们的视线却不约而同的投向地上的馨妃,馨妃感受到诸多视线传来,身子一颤,连忙摇手,“不是本宫,不是我!”可是那双手掌染的血衣明明就是绾意的。   秋心才不听她的辩驳,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伸出手,“解药拿出来!”   馨妃一愣,“什么解药,本宫哪有什么解药!”   “馨妃娘娘,奴婢劝你最好立即将解药拿出来,不要让奴婢自己搜!”   馨妃身子一颤,随后冷静下来,“大胆,你敢对本宫不敬!”   “来人!馨妃娘娘忘了东西,你们给我好好搜搜!”秋心并不与之逞口舌之快,直接用行为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们敢!”馨妃护着自己的衣襟,眼底却闪过惊慌。   “还不快动手!”秋心催促,“若是慢三分,公主出了事,你们就等着九族陪葬吧!”   那些站在旁边的宫女被这一喝,连忙上前,四个宫女将馨妃围得团团转,大手伸出,便在馨妃身上胡乱摸索,馨妃羞耻的脸色涨红,一边尖叫,一边挣扎着,“滚开,滚开,都给本宫滚开!”堂堂皇妃却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扒光衣服搜身,这等侮辱比要她的命更加折磨人,女人的清白最为重要,就算皇上在宠爱她,在她已经被人看光身子之后,等待她便是寂寞深宫,冷宫憔悴。   馨妃越想越是惊慌,眼泪连连,无声的朝平日里姐姐妹妹叫的亲热无比的后妃们求助,可是后宫里面的女人哪有真正的情谊,就算是亲身姐妹,你也要防着她会不会私下里给自己一刀,可是别提这些攀龙附凤的女人,自己荣耀的时候,她们便苍蝇似的围上来,但是关键时候,她们无非还是想保全自己,甚至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人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住手,住手,全给本宫住手!”钗凤横斜,发髻凌乱,外袍已经被扒下,寒气无孔不入的钻了进来,刺啦一声,馨妃胸前一凉,她猛的低头,看着裸露在外的香肌,绝望了,疯了似的推开面前向她伸着魔爪的宫女,跌跌爬爬的朝地上起来,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而后猛的朝旁边的石阶撞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她即将撞上石阶的时候,馨妃突然变了方向,直直朝着在一旁看了良久好戏的萧绮韵扑去,“萧绮韵,本宫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尽管她们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馨妃,可是当馨妃鲜血淋漓,染红了整张脸,眼睛瞪得老大,无声的躺在雪地里时,众人还是惊愕了!   馨妃旋即晕了过去,不过在她晕过去之前,视线一直不甘心的停留在萧绮韵的脸上,无声的将萧绮韵推上风尖浪口,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整日争来斗去,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到如今,若是再不明白,她就是傻子!   秋心看着眼前的闹剧,紧紧是皱了皱眉头,冷静自如的让人将馨妃抬了下去,这场闹剧若任由它无止境的闹下去,恐怕不但找不到幕后黑手,反而有更多人遭殃,“来人,立即宣太医!顺便将馨妃打入冷宫,派个太医过去,至于在场的其他人谁都不准离开!”   “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敢命令本宫,本宫可是皇上的女人!”云嫔叫嚣着,不少妃子随声附和。   “就凭皇上有旨,擅闯意园者,杀无赦,诸位娘娘是要奴婢遵旨行事,还是安心在这里等候!”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很好,诸位娘娘都是聪明人,赵统领,立刻带人将意园给我团团围住,连只苍蝇也别想逃出去!”   “是!”   秋心不再与她们多说什么,扭头便朝绾意的房间走进,房门合上,也同时合上这屋外的风雪。秋心直直走到床边,单膝跪下,“奴婢该死,让人有机可乘,连累公主受伤,请公主责罚!”   床上一直紧闭双眸的绾意慢慢睁开眼,意识清明,血眸凝澈,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秋心,并不出声,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秋心心里明白,这是她该受的,早在她决定算计绾意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准备,公主只是让她跪一下,已经算仁慈了,以她的罪行,就算跪断腿也是应该的。   平日意园周围都有高手守卫,今日战天戈那些后妃们却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绾意便明白这一切都是在秋心默许之下进行,她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不过今日在见到萧绮韵的那一刻,她隐约明白,于是她友情帮助她演了这么一出戏,希望秋心能够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你可找到你要的线索了!”   秋心抬头,虽有一刹那的惊讶,不过想到眼前这人昔日的睿智,她的这些心思恐怕早就被她识破,既然如此,她索性也不遮遮掩掩,“有一点了,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绾意没有开口,再次躺了下去,闭目沉睡,她知道秋心能够理清一切的!   037 审问后妃   宫里大半的太医都在承乾宫候着,突然被人带来意园,太医们一头雾水,不明白何人居然比皇上的安危还要重要。于是他们在意园终于见到这个比皇上还要金贵的女子,更让他们讶异的是这女子居然身中剧毒,太医们进进出出,忙碌了一上午,才把毒稳住,这会儿还不容易闲暇下来,他们不禁好奇。   绾意的身份是瞒不住了,皇上昏迷不醒,宫里却突然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秋心知道必须给那些人一个理由,况且今日经过馨妃等人的一场闹剧,绾意的身份基本上传开了,她找来澹台云风,两人商量了一下,索性直接公开绾意的身份。   安宁公主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曾经对国家有功,虽然她在流云发生的一些事,实在令人不齿,但是如今皇上昏迷着,她也中毒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祈求上天让皇上的病早日好起来。   绾意这边是安稳,但是一想到意园的那些不速之客,秋心面色一沉。   在雪地里面一站便是一上午,那些平日里面娇生惯养的主子们何曾吃过这等苦,秋心出来是便看到院子里面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后妃们,几个人围成一群叽叽喳喳的抱怨着。   “让娘娘们久等了,奴婢实在抱歉!”   “你还是有什么话快些说吧,站了一上午,本宫都乏了!”   “是呀,是呀!本宫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等罪啊!”   等了良久,很多后妃都等的急躁,暗自后悔,自己今日出门怎么没看看黄历。   “娘娘们请稍安勿躁,让娘娘们留在这里,实在是情势所逼,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的,皇上曾经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意园主子的安宁,想必娘娘们已经清楚这意园主子是何人,没错,她便是六年前远嫁流云的安宁公主,今日诸位娘娘不请自来也就罢,更是累得公主受伤,如今公主伤势虽然稳住了,但是经过太医诊断,刺伤公主的匕首上染了毒,奴婢相信,这凶手定是今日在场的人,所以奴婢请来了大理寺卿和澹台丞相,希望诸位娘娘好好回忆回忆发生了什么,今日若能寻得凶手便罢了,若是寻不到,诸位娘娘可都是凶手啊!”   “秋心姑娘这话是何意思,馨妃刺伤安宁公主,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儿,这会儿还要追究什么!”敏妃冷静自如的说道,“况且今日也是馨妃自己要来惹事,本宫和诸位妹妹怕出了乱子才跟过来看看,这会儿怎么还成了疑凶?”   “敏妃姐姐说的有道理,咱们姐妹们与安宁公主无冤无仇,认真都不知道安静公主的真正身份,若非韵妃姐姐接二连三的出言提醒咱们要来这里拜见,咱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惹上一身骚!”云嫔嫌恶的扇着风,显得非常急躁。   “两位娘娘所言差矣,安宁公主身份特殊,今天又在栖凤受伤,若没事也就罢了,若真出了事,不是下臣危言耸听,估计我栖凤便危矣!”澹台云风云淡风轻的开口,“所以还是请奶娘娘们好好回忆,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至于馨妃是否是凶手这个问题,下臣想馨妃娘娘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秋心姑娘已经对馨妃娘娘搜了身,下臣也派人去德馨宫搜查了,证实馨妃并没有这种毒药,而且那把匕首,一看便知道不是馨妃的,所以下臣只能请娘娘们合作一下,也好早点解决这件事!”   澹台云风在栖凤的地位不必多说,她们也知道,栖凤文有澹台云风,武有南攻城,这两人可是栖凤的顶梁柱,他既然都说了,她们也不好太博他的面子,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是也尽量配合了。   经过一下午的盘查,终于将在场的人来回问了个遍,他们努力想要将这一团乱麻理出一个头绪,可惜凶手心思太过缜密,做的事儿更是滴水不漏,所有证据到头来都指向馨妃。秋心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索性散了人群,毕竟让这些娘娘们安安分分站在这里一天,已经是极限了。   “韵妃娘娘,您且留下!”秋心突然开口,萧绮韵端着一脸笑意回头。   “秋心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是这样,刚才诸位娘娘都在这儿,奴婢不方便提问,根据诸位娘娘的叙述,这事情的最初还是您给挑出来,奴婢就是好奇韵妃娘娘怎么会知道这意园里面住的是您的妹妹安宁公主呢?”   萧绮韵端着笑,心里暗骂这秋心太过心细,不过若单凭她,想要找出她的破绽,还早着呢?“这有何奇怪,本宫与皇上毕竟是结发夫妻,虽然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尽如人意,但是就凭着本宫和皇上是自小一起长大,皇上的心思,本宫能猜不透吗?当年皇上将三妹封为公主,乃是形势所逼,他二人自小亲厚,皇上对三妹妹的情谊更是有目共睹,虽然人人都说皇上无情,可是本宫知道,这些年皇上一直挂念这三妹妹的。就说这意园,皇上珍之又珍,虚设六载,无人进驻,想来是它真正的主人未归吧!意园,绾意,以三妹之名来命名,这等深情,这意园主人不是三妹还会是谁!”   “娘娘和安宁公主真是姐妹情深啊!”澹台云风似是而非的感慨。   “萧家败了,活着这世上怕也只有咱们姐妹二人,就算之前有什么不睦,如今时过境迁,还有什么好记挂着呢?”萧绮韵一脸沧桑无奈。   “那么为什么安宁公主被馨妃娘娘责罚,不见娘娘出来说一句,甚至在公主被刺伤,也不见您露出半点伤心之色,甚至于馨妃娘娘发狂之际,不去找害她当众出丑的秋心姑娘,反而扑向娘娘您,这又是怎么回事?”澹台云风不说则已,一鸣惊人。   萧绮韵差点招架不住,对于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她心中愤恨,脸上却不露声色,“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本宫与馨妃不和,若是本宫那是出言劝说,恐怕适得其反。至于三妹妹被刺伤,本宫自然十分担心,也被眼前这一切吓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甚至于不明白馨妃为何在最后还要拉她下水!”   澹台云风眸光深沉,不露声色,暗忖这女人还敏捷的思维,不过太过完美的说辞亦是最不堪一击的说辞,“下臣一时心急,还请娘娘恕罪!”   萧绮韵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心里一松,“澹台丞相也是为了本宫的妹妹,本宫谢谢你都来不及!先前人多嘴杂,有些话本宫不方便说!”   “娘娘有话但说无妨!”   “皇上一时在承乾宫中,除了太医和秋心姑娘,我们这些后妃连面都见不到,这暗地里流言滚滚,如今多事之秋,还请澹台丞相让本宫见一见皇上,也好安心!”   “这事儿娘娘还是问秋心姑娘吧,这承乾宫的一切都是由她负责的!”   秋心看着澹台云风,不解他这么做是何用意,“既然娘娘这般关心陛下,正好奴婢要留在这里守着公主,皇上那边就有劳您了!”   萧绮韵没想到秋心这么快便松了口,没来由的一喜,“如此甚好,本宫这就回宫梳洗一番,今夜就有本宫守在承乾宫吧!”   “娘娘辛苦了!”   “这是本宫该做了,倒是本宫的妹子,有劳秋心姑娘侍候着,有任何情况一定要通知本宫!”   “娘娘放心,匕首上的毒并非罕见的毒,公主又身怀内力,自身便能溶解毒素,只要再喝几幅太医开的药,便可安然无恙!”   “这就好!”萧绮韵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眼底却是暗恨这萧绾意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月色溶溶,清冷的月光泼洒在银装素裹的皇宫,承乾宫中,萧绮韵遣退了所有侍奉的宫人,独自一人守在战天戈的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的心猛烈的抽痛着,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可是爱的却是别的女人,他可以和任何不是萧绾意的女人温存,唯独不愿碰触她一下,唯一的一次温柔,却让她失了父亲,失去了生她养她的家,为了他,她背弃了整个家族,可是换来的却是她废后的诏书,她笑,笑自己的天真痴傻,她恨,恨她的无情冷漠,可是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浓,她口口声声说要毁了他的一切,可是到头来却为了他,心甘情愿的让流云加贺那个禽兽在她体内撒下种子!   将手伸入怀中,再次拿出时,手中却多了一个小瓷瓶。她看着掌心那颗小小的药丸,这是她千辛万苦换来的,为了便是救他一命,可是现在他却迟疑了,她怕那双紧闭的眸睁开时的冷漠和鄙夷,她怕他醒来之后,又将她狠狠的推开,失去他怀抱的温暖,她生不如死,她知道自己的爱太过疯狂,夹杂着鲜血,杀戮,但是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至死方休!   038 亲生兄妹?   萧绮韵将药丸放在口中,红唇覆上,温暖的气息透过相互贴合的几乎传入她的四肢,灵舌撬开他的唇,吻着,咬着,缠绵悱恻,萧绮韵的眸子突然变得迷醉起来,药丸和着两人的唾液在齿缝间流连着,萧绮韵慢慢将之渡到昏迷中的战天戈口中。   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突然张开眼,深邃如古潭的眸子寒气逼人,大掌伸出,带着深厚内力的一掌直击萧绮韵胸口,砰地一声,萧绮韵的身子在空中落下一道美丽的弧度,最后重重的落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来不及拂去嘴角的鲜血,她便高昂着头颅,不可置信的看着床前笔直挺立的男人,浑然天成的霸气,冷凝森寒的蔑视与鄙夷,如一把森寒刺骨的剑慢慢凌迟着她的肌肤,她已体无完肤,他却不依不饶。   战天戈一口吐出嘴里的药丸,萧绮韵看着地上那颗她用尊严换来的药丸,他却不屑一顾,“你没有中毒!”她凤眸眯着,眼底后知后觉的闪过一丝惊恐。   “你下毒的手段那么高明,朕怎么可能不中毒呢?只是朕的身体里面有比七虫七花更厉害的毒,你下的这些毒对于朕来说,不过就是点迷魂药罢了!”   萧绮韵明显不相信他说的什么身体内有比七虫七花毒更厉害的毒,唯一的想法便是她中计了,“从一开始,你便是故意的!”故意昏迷不醒,冷眼旁观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为了什么,为了萧绾意吗?但是他若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将会因为他的帝王算计而失去性命,那么他是否会后悔莫及呢?   战天戈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你是不是再想跟你苟合的那人现在已经得手了!”   “什么!”萧绮韵眼睛瞪大老大,一个激动,扯动胸口的伤口,痛得她眼泪打转。   “萧绮韵,朕留你一命,你便真的以为朕当真拿你没办法了,若你肯安安分分待在你的明粹宫中,朕尚且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那男人的一切以为朕不知道,那男人是谁,意园的小郭子,还是流云的贺王!”   萧绮韵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底的惊恐越加浓烈,像是慢慢集聚乌云的天空,因着战天戈的话轰隆一声,云烟滚滚,风雨潇潇,他居然什么都知道,居然什么都知道,萧绮韵心口像是被插上一口刀,明明痛得眼泪打转,可是脸上却笑得疯狂,这一刻她心如死灰,对这个男人彻底的绝望了,恨上心头,爱成决绝,就算死,她也要拉着他下地狱,“战天戈,你很好,真的很好!”她开始语无伦次了,“这么好的你跟萧绾意真该是一对啊,你说是不是!”   她跌跌爬爬的从地上起来,与他对视,就算死,她也不要卑微的站在他的面前,“可惜啊,怎么办呢,萧绾意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没有你,呵呵呵!不过就算曾经有你又如何呢?她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你们的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你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这是对你们报应,对你们报应!”   “你说什么!”战天戈眼里蕴藏着怒气,他大手一伸,紧紧掐着她的脖子,五指毫不留情的深嵌入肉里,萧绮韵的呼吸变得急促,面上涨的通红,渐渐地,瞳孔也开始扩散,死亡,如此之近,她却在这一刻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战天戈的视线看到她眼里得意的笑,盛怒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他狠狠将她一推,像是丢垃圾一般,将她丢弃在地上,起身,高大的阴影罩在萧绮韵的头顶。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是却能看见他浑身散发着的阴郁,“放心,朕不会杀你,五年前不会,五年后亦不会!”   “……”萧绮韵眼底闪过疑云,而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来人,将韵妃关进暗室!和意园抓到的男人关在一起!”   “不要,不要,本宫不要!”萧绮韵惊恐的朝后面退缩着,暗室是什么地方,那是宫里最惨无人道的地方,所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都会在那里处理掉,那里面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条鲜活的生命。   “不要,爱妃,做人可是要将信用的,你既然拿了解药,就要给人办事,让朕想想,流云加贺的条件是什么呢?对了,要你生下他的种!”   “你想怎样,本宫才不要生下他的贱种,本宫的孩子是栖凤高高在上的皇子,将来是要继承栖凤的天下,不会是那个禽兽的孩子,绝对不会!”   “呵!这可由不得你!”战天戈眼底闪过狠绝,“将她带下去,瞬间将他们每日的三餐中多添些料,好让韵妃娘娘及早履行诺言,诞下麟儿!”   “不要啊!我不要!皇上,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要生下那个畜生的贱种,不要!”萧绮韵一把扑倒战天戈的脚下,妆容乱成一团,脸上梨花带雨,凄苦无比,可惜她这副模样对战天戈无效,一脚踢开她,侍卫们立即上前扣住她,结果她一个闪躲,躲开了他们的桎梏,柔弱的靠在柱子边,沉重的喘息着,绝望之后,便是决绝,“战天戈,你就等着跟我一起下地狱吧!我诅咒你,一辈子活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生不如死!”说完,整个人狠狠的撞上柱子。   “想死,没那么容易!”战天戈眼一沉,一掌击向萧绮韵,萧绮韵不堪重负,直直被击退老远,瞬间便昏厥过去,侍卫们安静的将之带下去,寝宫内恢复了平日里的死寂,战天戈端坐在床沿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   “皇上您没事吧!”秋心一走进来,看到的便是战天戈颓然倒下的一幕,脸色一白,飞奔似的赶到床前。   战天戈已经缓了过来,借着秋心的力,从床上坐起,脸色异常的惨白。流云加贺和萧绮韵之间的交往,这些年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既然他存了让意儿回到栖凤的心,他便要为她打造一个极度安宁的场所,而萧绮韵无疑是他们面前最大的阻碍,所以她不得不除。她的所有举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流云加贺一次次出入明粹宫,与她行苟且之事,这些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的,这些年的帝王生涯若是连自己居住的皇宫都掌控不了,那么他谈何掌控天下!   战天戈平息体内的躁动之气,朝着秋心挥挥手,“朕没事,意园那边怎么样了!”   “公主没事,那人想要在公主的药里面动手脚,被暗卫拿下!”   “恩,那就好!”战天戈长吁一口气。   “皇上以公主的机智,怕是早就猜想到一切,留下只是权宜之计,接下来该怎么办,公主想要离开,没人能留住她!”   战天戈眼神一暗,“事实上她已经离开了!”   凤都城外,踢踏踢踏的声响在暗夜中显得格外的沉重,绾意骑跨在马背上,身如流云箭矢飞速的朝前方奔去,栖凤之行算是失败而回,如今她得快些赶到战场上去,祈羽的通讯已经中断了很久,她身在栖凤,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迎接风雨,做与他并驾齐驱的女人,他流云祈羽的女人!   前方突然出现一排排火把,道路在火光的映衬下俨如白昼,绾意一勒缰绳,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面突然出现的人群,人群散开,一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向她,车帘拉开,战天戈身披黑色巨蟒披风从车内探出头颅。   “这次换成不辞而别了吗?”绾意从来不知道战天戈的声音也可以如今温润。“还是又要跟朕说相见不如不见?”   绾意挑眉,不知道他此举是何用意,“你留不住我!”   多么直白而残忍的话,战天戈突然笑了,火光将他的面容染上一丝昏黄,风雪吹上他的眉梢,“你都听到了!”他知道她和萧绮韵之间的对话都落入她的耳中,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什么也不问,但是真如她说的那样他留不住她!   血缘,羁绊,这是世界最美妙神奇的东西,可是这东西存在在两个相爱男女的身上是一种怎样的残酷,九年前,她十五岁,他心心念念的拿着自己精心雕琢了三年的白玉簪,为了便是在她举行笄礼时,为她盘发,并且盘一生。他想要送给她最珍贵的礼物,于是他想向父皇求一道赐婚的旨意,许她一生,可是等来的却是他们是亲生兄妹的事实。   父皇亲口承认意儿是他的骨血,因为种种原因,父皇不得不将她寄养在萧家,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亦不愿放开他,可惜父皇为了阻止准备私奔的他们,既然给她下了让人迷乱神智的蛊,逼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流浪军营,三年后,归来之际,更是不得不为了江山,负了她!   “你不信?”战天戈在她的眼神中看出来。   “这等荒诞的事儿,你以为我会信!况且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不是你想的那个萧绾意!”亲生兄妹?绾意嗤之以鼻。   “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战天戈叹息着。“不过,不管真相如何,你只能留在栖凤,留在朕的身边!”   “那就放马过来吧!”绾意亮起作战的姿势毫不示弱。   战天戈摇了摇头,“朕永远不会跟你动手,朕会让你心甘情愿回来,回流云吧,朕很快便会来接你的!”   039 旧地温存   绾意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北风呼啸中,他的身影就像是不远处的凤凰山,尽管白雪遮蔽了它的苍翠挺拔,但是它傲然的身姿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他的眸光比古潭谁更加幽深,此刻却带着缱绻的暖意,缭绕着,缠绵着,晕眩了绾意的脸。   防备的动作不自觉的放下,冷风吹皱着她的发丝,她一手拉进缰绳,抬起头,眸光幽暗清寒,“那么,保重!”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卷起的风雪渐渐迷糊了身后之人遥望的视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暗中,车顶堆积了厚厚的积雪,他才收回了视线,轻声道了句,“回吧!”   绾意快马加鞭,直接奔赴战场,消息传来,流云的军队节节败退,两国联军已经逼近流云边境,半个月后,当绾意站在荒无人烟的战场上,听到边塞最重要的寒江城失守,流云军队被逼着绝路,如今正在流云栖凤的边境逃窜着,绾意担忧不已,乔装打扮进入寒江城,昔日边关重城死气沉沉,一片狼藉。   街道两边的酒家商铺大半关了起来,街上除了时不时走过的巡逻军队,很少见到流云的百姓,就算有也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寡之人,他们眸光凄苦,身上衣衫残破,一见到巡逻的军队便畏缩着恨不得将自己钻个地洞埋起来。   走了很久,绾意终于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小酒楼,还未入夜,伙计就准备打烊,幸好绾意动作快,那伙计仔仔细细将绾意从头看了个遍,许是认为绾意是无害之人,便让她进去。入夜之前,掌柜千叮咛万交代,让她仔细门户,夜里最好不要出门,绾意本来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深夜便声声铺天盖地的呼喊声吵醒,绾意才知道白日里看似平静的寒江城,夜里竟然有这么多的风雨。   绾意并没有将掌柜的话放在心上,披上外袍,打开窗户,便消失在暗夜之中。城墙上灯火通明,呼喊冲天,士兵们来来往往,前赴后继的交替着,绾意不敢上前,生怕被人识破,藏身在暗处,趁机击昏一个士兵,换上他的衣服,跟在人群后上了城楼。   绾意趁乱在城楼上乱窜着,诧异的发现有敌军来袭,居然不见主帅,一番打探之后,绾意发现百里凤熙和北定中原他们根本不再这里,而是早早的便出了城,而前来夜袭的流云军队中也不见祈羽的身影,想来这根本不是主战场,看到这儿绾意不禁担忧万分。   北定萧国的军队源源不断的赶来,死伤无数,鲜血漫天飞舞,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的残酷,没有仁义,没有感情,只有不断的将自己手中的利器刺进敌人的胸膛,用杀戮止住杀戮!   两边的交锋在破晓来临之前结束了,死伤无数,绾意混迹在军营之中,趁机打探消息,没过多久,听说又有军队归来了,绾意藏在迎接的队伍中,看着领头那个满身疲惫,却不失英气的男人,如黑夜中璀璨夺目的星辰,悠远神秘,北定中原和百里凤熙回来了,带来了流云军队被逼着飞天涧的消息。   原来不止是昨天夜里,一连数日,每夜都有流云军队前来夜袭,士兵们疲于应付,苦不堪言,他们都知道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军心动荡不说,这寒江城早晚被夺回去,而这时探子来报,寻到流云扎营的地方,百里凤熙和北定中原亲自领兵,两路夹击,将流云主力逼至飞天涧,更让绾意心惊的是进入飞溅之前,北定中原三箭齐发,流云祈羽拼死避过两箭,最终避无可避,一箭正中胸膛!   百里凤熙这次回营是前来集聚士兵,然而与北定中原汇合,做最后的攻击。绾意逼着自己稳定心神,趁着百里凤熙整顿军队的时候,混了进去,跟随着他们出发。   傍晚时,他们与北定中原留守的军队汇合,十万大军守在飞天涧的入口,只待一声令下,便集体进去,将流云军消灭殆尽。然而他们也不是莽撞之人,飞天涧易守难攻,乃天然狭道,里面只留两人通行的狭道,出去后,便成了一个分叉路,一边是天然险涧,一边是大路,他们对地形不是很熟悉,若是贸然进去,很有可能被人中了流云的圈套,只待先锋部队前去探路,等到确定流云军队目前的动向时,再作打算。   夜黑风寒,绾意等不及了,趁着士兵熟睡之际,偷偷溜出了联军的军营之中,远远的看着被士兵堵得死死的飞天涧入口,绾意心急如焚,流云祈羽生死未卜,她却还在这里徘徊,情急之下,绾意便想着硬闯,没想到刚走进便被人发现,仓皇之际,绾意逃进了树林。   刚才已经打草惊蛇,看来想要硬闯那是决计不可能,如今只能回到军营中继续潜伏,再做打算,可是越走,绾意越是疑惑,树林苍翠,亭亭如盖,绾意虽然容易掩饰,但是如今伸手不见五指,单凭手中的火折子可谓是寸步难行,绾意一时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迫之中。   几次三番尝试无果,绾意只得原地扎营,捡来树枝烤火,等到天亮再做打算,如此幽暗森寒的地方,绾意双手抱腿,眼睛无神的看着摇摇晃晃的火堆,心底的担忧之色完全暴露在脸上,她在心中默默呼唤着祈羽的名字,祈望她能听到她的话,平安便好。   连续大半个月日夜兼程,再加上忧思太重,绾意竟然毫无防备的闭上了眼睛,高大的身影从树后走来,一把将她抱起,很快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周身暖意渲染,身子飘如浮萍,源源不断的热流从胸口传来,隐约似有一只大手在她凸起的小腹上流连着,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让绾意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蜷曲起来,敏感的耳垂湿痒一片,她觉得身体像不是自己似的,四肢被不知名的力道摆动着,直到一股强势的炙热冲进身体,绾意这才猛染睁开眼。   短暂的迷蒙之后,绾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望无际的碧波荡漾在眼前,银色的流光洒在上面,那星星点点的光芒璀璨如天空的星辰。一声低沉的痴笑传入耳中,紧接着是一阵雨打芭蕉的冲撞,她扭头一看,直到那张邪肆妖娆的男人落入血眸之中,他噙着笑意,空闲的一只手一点她的秀鼻,将她从一片呆愣中拉了回来,红唇张开,她刚欲说些什么,便被他吻着,刚开始蜻蜓点水,而后便如骤雨大荷叶,最后只剩下缠绵悱恻。   绾意一直在晕眩之中流转着,他似乎就喜欢看她这份痴痴傻傻的模样,刚有一丝清醒便被他用他的热情急切给冲散,他在她的身体里,一只手手细心得护着她凸起的小腹,另一只手不断在她的身躯上流连忘返,所到之处情迷一片,他用他的手,唇,身体的每个感官诉说着他的想念,诉说着他的深情。   激情间歇,他温柔的抱着她躺在水中央的暖石上,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打在他们的肌肤上,绾意喘息着看着天空,努力平息他带给她的悸动,一切好不真实。   她侧过身子,半个身子伏在他喷薄有力的胸膛,伸出手,摸索着他身体的每一片,最后在他消瘦的脸上停住,“你没事?”   流云祈羽脸上闪过愉悦,凑到她耳边,细细说道:“我整个人一丝不挂的躺在你面前,欢迎你随时检查!”   绾意的脸上闪过一丝羞红,侧过头,故意转移话题,“这里是?”这里的一切让她分外熟悉,可是一时却想不起这是哪儿。   流云祈羽轻笑,促狭的开口,“你忘了,就在湖中,就在这块暖石上,还有咱们的初夜!”   绾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再仔细一看,脸色突然一白,在她的记忆里面,这里绝对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流云祈羽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温柔的抱紧她,“忘了那些不好的,我要带给你的记忆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幸福和宠溺,这里,你只要记得,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这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地方,这是你救赎我的地方,这是我爱你的地方!”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幸福,绾意心中柔肠百结,那些被强迫的地方随着他的温柔低诉都变成美好的回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流云祈羽挑眉,“你是不是也以为朕真的会被那箭射伤吧!朕的命就凭他们那些三脚猫也勾走!朕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引来他们全部的军队,好一举歼灭,这场仗打的太久,我真想快些回到你们母子的身边,我错过了包子的出生,咱们的第二个孩子,我一定要看着榻落地!”流云祈羽的眼底尽是温柔的水波,绾意心中一阵动容,小手附上他的大手,停留在她的小腹之上。   “不过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怀了孕居然还敢到处乱跑!是不是准备趁着朕出外打战的时候带着朕的孩子跑回旧情人的身边!”   绾意错愕的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周围一片酸涩之味,绾意不自觉的扬起笑意,伸手胡乱在他脸上拉扯,匪气十足的调笑道:“小样子,吃醋的模样真帅!”   040 返回云都   绾意以为流云祈羽会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可是她忘了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从来不知道害羞的,他只会让人羞得无地自容。只见突然从水中坐起,强健挺拔的身躯在月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他的脸上满是笑意,没有一丝羞涩,大手一勾,将她勾坐在他的大腿上,强势的分开她的双腿,迫使她不得不盘在他的身上,两两相对,肌肤相对,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回换做绾意窘迫的恨不得钻进地洞里面,小拳头无力的在他钢铁铸就的胸膛上捶打着,红艳艳的香唇嘟得老高,血眸水汪汪的,带着娇嗔,带着别扭。流云祈羽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说不出的愉悦轻松。大手包着她的小粉拳,一根一根慢慢将之掰开,而后淫靡的一根根塞进嘴巴里。   温柔的湿润透过指尖传到全身,绾意小嘴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么淫靡的动作他却做得这般虔诚,让她想大吼,推开他,都不知道从何入手,浑身酥麻的就像是旁边的碧波,只要他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让她荡漾。   “不要……”明明想要阻止,声音就如同蚊蚋,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那沙哑低沉的声音更像是勾引。   “不要什么?”流云祈羽低笑着,唇来到她敏感的耳垂,微微张开,然后……一口咬下去!   “呀!”绾意捂着耳朵,怒瞪着“凶手”,只见他意犹不止的舔着舌头,像是尝过最美味的食物一般,绾意悲哀的发现,在他眼里,她就是一道下酒菜。   “呵呵呵!”流云祈羽一把搂过她,满足的叹息着,“你真是个宝啊!”   绾意紧紧环住他的腰腹,满足的闭上眼睛,等到流云祈羽低头查探的时候,她已经安然的在他怀中入睡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胸膛,透过肌肤传到那颗跳动的心,暖暖的,充实的。   “睡吧!睡吧!很快便会好的!”他在她的耳边如是说着,很快便会好的,真的就像是流云祈羽说的那样,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叶,打在湖边树下如精灵一般安睡着的人儿身上,长长的睫毛上洒满的光晕,蝴蝶振翅般轻轻的跳动着,纯粹的血色,如红玛瑙珠子一般落入视线中,绾意慢慢从地上坐起,四面空无一人,寂静的就像昨夜只是一个梦,但是绾意深信那不是梦,因为在她陷入昏睡中的刹那,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掌心的滑动,“等我”两个字就像是烙在心尖上一样,她知道男人有自己的事业,她只要做他的小女人便好,安安心心的在他的羽翼下为他绽放!   一觉醒来,身上难免有些燥热,绾意四周查探了一番,没人,便安心的褪下他盖在她身上的袍子,游鱼一般灵巧的钻进水里,满足的梳洗着,哼唱着远古的歌。   流云祈羽一身戎装来不及褪下,便赶来这里见他的小女人,刚一靠近,眉头不禁一挑,疲惫的脸上顿时绽放光彩,没想到一夜征战,迎来的却是这么一幅美好香艳的画面,快速褪去身上的衣服,悄无声息的钻进水中。   绾意伏在水中央的暖石上就像是美人鱼一般,银发飞舞,雪肌剔透,不停的踢踏着水波,像个孩子似的玩的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一只饿坏的野狼突然靠近。   流云祈羽蛰伏在水中,趁着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拉进水中,耳边是她响亮柔魅的尖叫,不过很快便只剩下咕噜咕噜的呜咽,因为这张小嘴实在太香甜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等到流云祈羽将她从头到脚吃过一遍之后,日头已经高深,是绾意腹部传来的咕噜声才制止了这只野兽想要继续“进食”的动作。   绾意浑身无力,满脸委屈的瞪着他,流云祈羽将脸埋在她的胸前,无奈的叹息着,草草将她洗涮一片,快速抱着她上岸。   绾意没有想到流云的扎营地点离他们几次三番欢好的湖只有百来米,想到两人动情姿态全被人看到,绾意不禁羞恼的将头颅埋在流云祈羽的胸膛,不去看那些士兵目光迥异的眼神,直到进了流云祈羽休息的营帐,绾意才探出脑袋,不过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的掐他。   虽然她的动作对他来人跟蚊子叮似的,但是流云祈羽还是夸张的喊疼,他知道若是不让她出些气,她铁定会羞赧的不敢出营帐。   “好了,你若是再不停手,我就当你还有精力完成湖里未完成的事儿!”   “你!”绾意喉咙沙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无耻的男人,别过头,钻进床里面,不去理睬他。流云祈羽也依着她,起身吩咐人准备吃食后,又回到营帐内,默不作声的批阅着从云都快马加鞭传来的奏折。   绾意见良久没有声响,好奇的探出头,看到他神情专注的批阅着奏折,不由心疼起来。随军的小太监很快送来食物,绾意让他小声点,让他把食物放在一边,便打发他出去了。绾意身上的酥麻感渐渐退下去,可是仍有些不适,进食的动作很奇怪,总是克制不住发出声响,几次三番之后,终于吸引了流云祈羽的注意力,他满是无奈的放下手里的奏折,大步来到床边坐下,让绾意靠在他的胸口,然后一口一口的喂食着,一碗米饭很快便见了底。   绾意的肚子终于有了充实感,满足的打了一个嗝,小舌头舔舔,意犹未尽的眯着小眼睛,流云祈羽被她这幅模样勾的直言口水,声音哽咽的问道:“真的那么好吃吗?”   绾意一愣,随后点头,“点头!”被他这么温暖的抱着,这么温柔的伺候着,再难吃的东西都是人家美味。   流云祈羽低下头,长舌撬开她的贝齿,在她的口中搅动着,直到感觉到她快喘不过起来,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动作,满足的品位着,“确实很好吃!”   绾意傻眼,不知道他话里还吃是指饭菜还是指她!   绾意发现流云祈羽真的很忙,自从他们回到营帐之后,来来往往的人几乎要将这营帐踩烂,虽然他为了让她安心点,特意在床前隔了一道布帘,避免了不必要的目光,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视线总是透过缝隙,看着他认真工作的模样。很快她也了解了昨天为什么流云祈羽会突然出现在森林里面。   原来从中箭到被逼入飞天涧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为了便是降低北定中原和百里凤熙的疑心,那些进入飞天涧的士兵也是事先安排好,就是为了将北定和萧国所有兵力吸引到这里,然后一网打尽。昨夜便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出击,身为主帅的流云祈羽却因为他将一切交给下属指挥,绾意听到这些,忍不住暗骂这男人真是太荒唐了。   昨天两国联军的战士已经被逼入飞天涧,北定中原和百里凤熙想要两面夹击的计划算是泡汤,而等待他们的将是飞天涧九曲十八弯的黄河阵,以及他流云早就安排好的伏兵。听到这里绾意不得不佩服流云祈羽的用兵,此刻她方才明白什么是运筹策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看来真如他所说这一切很快便会结束了。   可惜绾意等不到那天的来临,便被战天戈率领十万铁骑直逼云都的消息逼得不得不立即返回云都坐镇。战天戈绕到金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京都这完全不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金陵可是斩家的大本营,斩家握有流云三分之一的兵力,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让栖凤的军队通过,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斩家出事了,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这个可能性极低,二来便是斩家叛变了,想到昔日斩风看着凤红鸾的眼神,绾意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绾意有孕在身,流云祈羽自然不允许她返回云都,两人陷入僵局,这时师兄白千离的飞鸽传书差点乱了绾意的心神,包子失踪了!他信中说的很简单,只是他现在正朝云都赶去,让她先不要着急,因为包子是跟失踪已久的小白一起离开了,可是绾意就是定不下心来,不管如何流云祈羽的反对,她都一定要立刻回去,流云祈羽无奈,只得妥协,让叶秦带领十名龙驱战士护送她回去。   绾意绕陆地行走,途中路过金陵,停留一日让龙驱战士去打探消息,没想到结果确实远远出乎了绾意的预料,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天真无邪虽然有些嚣张的翎羽郡主居然狠毒到这等地步,她在斩家的膳食中下了毒药,一夜之间,斩家三百零六口无一幸免,更是一把火将斩家百年基业烧的一干二净,而她自己也在那场大火中燃烧成灰烬,如今斩家除了一直守护云都的斩风已经没一人存在了,而斩风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杀了自己全家的事实,当然这不是绾意能干涉的。她要做的便是集结斩家没有带到云都的军队,重新收编,这将是对付栖凤军队的一只强而有力的战斗力。   军队重整需要不少的时间,绾意实在等不及,便将这事儿交给叶秦,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回云都,却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一场风雨!   042 宫内风云   绾意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楚王府,这云都看似风平浪静,可是绾意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切太过平静反而处处透露着诡异。绾意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客厅迎来的却不是流云楚生,而是一个楚王妃叶臻,叶秦的妹妹,这个她从未见过,但是从包子对她的描述中,她应该是一个机灵俏皮十分灵气的女子,可是眼前的女子看似端庄从容,可是眉眼中却尽是疲倦与挣扎,绾意心下一跳,暗自留下一个心眼。   叶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袖口中取出一个小铁笼,而铁笼中团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里面,绾意急忙接过,急切的敲了敲笼子,可是小铁笼里的团子只是虚弱无比的睁开眼,那双昔日璀璨灵动的黑玉珠子如今暗淡如鱼白,看到绾意时,它的眸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流过,可是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滴的流过,它想要表达什么,也无能为力。   绾意明白它的意思,安详的朝它点点头,将小铁笼收回袖中,抬头看向叶臻,眼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楚王妃,我儿的玩宠怎会在王妃手中,而且还是这般模样!”   叶臻无力的撑着桌角,起身走到绾意面前,突然屈膝跪下,“臻儿知道该听我家王爷临走前的交代,若是见到皇妃娘娘,请皇妃娘娘立刻前往战场与陛下汇合,可是臻儿与皇妃娘娘同为女人,知道身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是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孩子,独自离开的,所以臻儿请皇妃娘娘原谅臻儿的自私,宫里的人带走了我和王爷的孩子,让臻儿若是遇到皇妃娘娘就将团子交给您,他们说皇妃娘娘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妃你且起来吧!,有什么话慢慢说!”虽然她此刻心急如焚,可是看楚王妃叶臻这副模样显然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恐怕现下容不得我们慢慢说了!”叶臻嘴角闪过一丝凄苦,视线透过绾意,望向门外,绾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隐约着有一众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来,渐渐落入视线中。   绾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直到殇百味的身影走进客厅之中,绾意的这丝困惑还是留在心中,无意间感受到身后之人的颤抖,绾意看着叶臻,视线深深撞进她的瞳孔深处,她想她隐约知道她的惶恐不安所从何来。   “老臣拜见帝皇妃!”殇百味简单的行了礼。   绾意凤眼眯着,“殇老丞相不在家中养病,怎么会出现在楚王府中?”   殇百味直起身来,脸上还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捋着胡须,“国家危难,老臣岂能安然在家养病,倒是娘娘,回京之后,怎么不回宫,反而来楚王府,莫非不知道楚王趁着陛下御驾亲征期间,伙同德太妃意图颠覆我流云,陷害帝妃,更是独揽大权,意图造反,老臣已经替陛下娘娘清君侧了!”   “什么!你对我家王爷做了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们的话,你们就会放过我家王爷吗?”殇百味的话才刚落,叶臻便叫嚣起来。   “王妃莫急,楚王好得很,只是如今被软禁在宫中,本来准备听候陛下发落的,既然娘娘回来了,便请娘娘回宫吧!”   绾意越听心里的疑窦便越深,她试探性的开口,“楚王造反这事先不提,本宫倒是想要问问殇老丞相,金陵斩家出了如此大的事儿,栖凤更是倾军来袭,但是本宫回到云都,却发现守卫松懈,毫无作战的状态,这是怎么回事!”   殇百味大惊,“娘娘这是从哪里听来了,老臣怎么从未听说金陵斩家出了什么事儿,更没有听说听说栖凤军队来袭啊!若真有什么事儿,老臣倒是听说翎羽郡主给斩家又添了一个新丁!”   “是吗?”对于殇百味的话,绾意保持怀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非自己亲眼见到斩家的惨状,她一定会相信殇百味的话,隐约中感觉这次回云都,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操控着流云,甚至整个天下,只是一时半会儿她还捉摸不透,“既然云都没事,本宫这就离开,也好到边关助陛下一臂之力!”   “娘娘且慢,陛下用兵如神,自然会大胜而归,娘娘还是留在云都等着吧,而且小皇子异常想念母亲,娘娘不去看看他吗?”殇百味可真是一个成了精的狐狸,竟然捉着她的痛处,逼得她不得不顺从。   “老丞相说的也是,那么本宫便先回宫一趟,其他再作打算!”绾意如是决定,准备随着殇百味离开,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回头一看,对上的是叶臻不舍和挣扎的目光,突然她眼中一厉,扯着绾意便跑。   绾意一阵错愕之后,紧接着便听到殇百味十分严厉的斥责声,“还不去追,逃了一个,要了你们的命!”   绾意不明所以被叶臻拉着一路狂跑,穿过花园,路过凉亭,她借着对楚王府的熟悉,就像捉迷藏似的,将追赶之人绕的团团转,最后两人躲进了一个昏暗的屋子。   叶臻关好门窗,紧张兮兮的看着外面的情况,再确定无人归来的时候,她突然跪倒在地,坚定的开口:“娘娘,请您立刻离开去寻找陛下,宫里乱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记得临走前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流云楚生绝对不会背叛她的,除非宫里发生了连流云楚生都无力应对的事儿。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朝政被老丞相殇百味把持着,后宫他请出了神志不清的玉太妃做傀儡,流云上下几乎都落在他的手里,前几日王爷被急召进宫,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进宫前,王爷似乎预料到什么,什么沉重的祝福我,如果娘娘回来了,让娘娘立刻离开去找皇上回来,可是前些日子宫里来人强行将我的孩子带走了,所以我不得不听他们的命令!”   “……”绾意面色沉重,努力思索着叶臻的话,这宫里看来真的翻了天,暗自沉吟了一会儿,绾意突然抬头,对着焦急不已的叶臻说道:“去把门打开吧!”   “什么!”叶臻刚刚还在想自己违背他们的命令,他们会不会折磨她的孩子,突然听到绾意的话,十分错愕的尖叫。   “开门吧!咱们逃不掉的,而且也不能逃!”自己前脚来,殇百味后脚就跟来,恐怕自己一进云都身份便暴露了,甚至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行踪早就他们的监视下!   绾意见她完全属于魂游之外,叹息一声,自己走到门边,打开门,重新回到房间内,“叶臻是吧!此刻已经容不得咱们软弱了,皇上远征在外,楚王又被困宫中,咱们已经等不到人来救了,如今咱们只能自救,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的丈夫,拿出你的勇气!”   叶臻一愣,随后一震振奋,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是比先前要死要活的模样好多了,“娘娘有什么吩咐请说吧,叶臻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达成!”   “本宫不要你去拼命,你的命是属于你的孩子,你的丈夫,更是属于你自己的,所以你得好好珍惜着,本宫这次进宫,想要出来,恐怕不容易了,本宫要你找机会将这里的消息送出去,你哥哥现在在金陵,估计不日便会回来,这段时间你只要机灵点,凡是保重自己为先!”   “是,娘娘!”   绾意还欲交代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因为殇百味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目光矍铄,沉着脸看了一眼叶臻,随后将视线投向绾意,“娘娘和楚妃妯娌情深,实在让老臣佩服,不过流云不可一日无主,您还是早日回宫吧!”   “殇丞相所言极是,本宫离宫多日,着实有些累人,摆驾回宫吧!”   殇百味侧过身,让开门边的位置,绾意迈步走了出去,不看身后的叶臻,走进一个未知的世界。   绾意回到甘泉宫,并没有立即见到包子,反而被变相的软禁起来,无论她是要见流云楚生,还是要见包子,甚至想要处理政事,走出甘泉宫半步都会被人请过来,她细心查探了一下,才发现这甘泉宫的侍卫都换了人,想来这宫里全都被人掌控了,殇百味和玉太妃怕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至于背后是谁在操控一切,绾意便不得而知了。   因为未知而生出的恐惧之色,让绾意回来的第一夜失了眠,一夜梦靥不断,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母体的痛苦,变得不安起来。因为之前一直穿着冬装,肚子包裹在厚厚的棉袄下,这会儿流云已经进入了炎日的夏季,肚子像是吹皮球一般慢慢挺了起来,想要遮掩也掩饰不住了!   这日天气晴朗,绾意挺着肚子躺在美人榻上,殇百味终于肯来见她了。   “老臣参见帝皇妃!”   绾意抬了抬手,“老丞相不必客气,起吧!”   “谢娘娘!不知娘娘叫下臣来有何贵干!”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本宫身子越来越重,夜里睡眠却越来越差,几次三番都会被梦魇惊醒,梦里本宫总是梦见一直备受本宫信赖的人突然化作猛虎,扑向本宫,老丞相见多识广,不知这梦有何预兆或者这是一个警示?”   043 迷雾重重   “呵呵呵!梦靥这回事都是无稽之谈,娘娘如此通达智慧的一个人怎么会相信这些?”殇百味笑嘻嘻的捋着胡须。   “是吗?”绾意扶着腰坐起,眸光流转,流光溢彩间尽显风华,“人说梦由心生,有时候梦里所见皆为映衬现实生活,本宫一连数晚都被梦靥惊醒,夜不能寐,这情形如何是好?每当这时,本宫就愈加思念夫君娇儿在身边的日子,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啊!”   “这有何难,小皇子进来学业有成,老臣自会安排他前来探望娘娘,娘娘还是放宽了心,毕竟您的腹中还有一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伤神伤己的事儿还是少想为妙!”殇百味若是再不明白绾意话里的意思就枉费他在朝堂混迹这么多年,视线触及到她凸起的小腹,不知道是不是绾意的错觉,总觉得这里面充满了不舍和柔情!   “那么就有劳殇老丞相了!”绾意见目的达到,重新躺了下来,眼睛慢慢闭上,黑暗的世界异常静谧,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殇百味的办事效率确实很快,当包子活蹦乱跳的出现扑进她怀抱中的时候,绾意抱着他软绵绵的身子,眼底温情脉脉,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更让他心安的呢?包子也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娘亲,赖在绾意怀里,死活不肯松手,绾意也由着她,倒是一旁的小翠提醒道:“小皇子,您轻着点!”   岂料包子越抱越紧,清亮的水眸瞪向一脸焦急的小翠,宣布主权似的,“娘亲是我的,不准你们抢!”   小翠哭笑不得,“小皇子,没人跟您抢,只是娘娘现在身子不比从前了!”   “啊!娘亲你生病了吗?别怕爹爹不在,包子替你呼呼!”包子未听完小翠的话,便惊呼起来,动作灵巧的从绾意身上滑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绾意,视线最后投向绾意凸起的小腹上,小脸歪着,牙齿咬着手指,那模样说不出的憨态可掬,突然水眸一亮,包子惊呼道:“娘亲,你胖了!”   “胖?”绾意低头看着自己,她这也叫胖,这小子什么眼神啊,她除了肚子凸起来,浑身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半两肉。   “是啊!娘亲你看你肚子上全是肉,跟团子似的,你放心包子不会嫌弃你的,要是爹爹敢嫌弃你,娘亲就和包子回神仙谷,咱们找师伯去!”   绾意有些苦笑不得,这孩子有时机灵过头,有时稚嫩非常,“包子,娘亲这不是发胖,包子不是很想要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吗?再等五个月,包子就要做哥哥了!”   “咦!”包子小脸闪过一丝呆愣,随后突然发亮,兴冲冲的问绾意,“是像五伯父家里的那个宝宝一样吗?”   绾意点头,“包子喜欢吗?”   包子重重点头,语出惊人,“爹爹真能干,真的在娘亲的肚子里面给我种妹妹了!”   绾意额上黑线下垂,这妹妹是种出来的?他们父子俩以为是在种花还是在种树啊!   确定了包子的平安,而且见他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绾意确定殇百味他们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这使她一颗悬着的心松懈下来,她想是时候跟殇百味身后的那人好好谈谈了。   这夜,绾意哄完孩子,看着包子平静安详的小脸睡在自己的身边,那张脸突然变成那张十分张扬邪肆的脸,绾意一愣,随后却满是欣慰,包子越大,涨的越像他的父亲,看着他就像是祈羽陪在她的身边,想到深处战场的她,绾意便不禁担忧,战场上的事儿瞬息万变,她真相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她还有话没有对他说,如果这次他们能平安度过此劫,那么她一定对他说出她真正的心意。   夜越来越深了,绾意从床上站起,披上披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甘泉宫,她若是想离开,无人能留下她,此时此刻她不能离开罢了!左闪右避,轻巧的躲过侍卫的巡逻,她的目标很简单,那便是天牢,流云楚生所在的地方,她相信以他的智慧铁定是察觉到什么,否则殇百味他们不会将他囚禁。   可惜绾意扑了一个空,流云楚生根本不在这里,真当绾意不知该何去何从时,一道身影从眼前走过。绾意闪身藏于暗处,有些讶异的皱紧眉头,宫里有宵禁,这个时候殇百味是怎么会出现在宫里,看他这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是要去哪里呢?绾意脑海中的问号丛生,最后索性尾随其后,跟过去看看。   令绾意诧异的是殇百味在宫里左绕右绕,最后居然绕到玉泉宫,绾意心中隐隐不安,真相隐约浮出水面,她却抓不出头绪。殇百味进去的地方,绾意知道,那是玉太妃的寝宫,只是令绾意诧异的,前朝重臣与武帝的宠妃夜里相会,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遐想联翩。   绾意俯身越过墙头,如沧海中飞舞的蝴蝶一般,轻巧的落在地上,几个纵闪,便一道窗边,里面的声音如期落入绾意的耳中,不是玉太妃那般悦耳清灵的声音,亦不是她想象中的苍老粗嘎,她本以为一切都是玉冰清在操控,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你到底还要自我折磨到什么时候啊!”殇百味苍老无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朕为了你连栖凤的皇位都抛弃了,为了便是布这个局……”   什么!栖凤的皇位?那殇百味是?六年前将皇位禅让给战天戈之后,便云游天下的栖凤老帝战北野,他居然是流云举足轻重的老丞相!初时,听到这消息,饶是镇定如绾意,都不禁捂住嘴巴,生怕下一秒便惊呼出声!   “你是在后悔吗?本宫没有让你为了我做这一切,本宫不是非你不可,你要知道是你死皮赖脸说要留在本宫身边的,怎么现在后悔了,你大可回去做你栖凤的皇帝,什么爱啊,都是骗本宫的,这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对本宫是真心的呢?可是陛下,我的陛下却被你们逼得悬梁自尽,逼得葬身火海!”   “人都已经死了,流云寒不是已经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吗?”殇百味无声的叹息着。   “死?以为死了就能偿还一切吗?不可能,我墨国灭了,我墨国的百姓死了成千上万,我墨国的城池全都被鲜血染红,这一笔笔债,本宫都要讨回来,讨回来!”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肯认清事实呢?墨天君已经死了,墨国已经灭了二十三年了,我们也老了,你为何还要执着在往日的仇恨中呢?放手吧!为了你的仇恨,咱们的女儿受的苦还少吗?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够幸福的生活,腹中又有了孩子,我们何必再来迫害她所拥有的一切呢?”   “女儿?呵呵呵!女儿?”   “对啊,绾意,我们的女儿,朕把她送到你的身边来,为了便是希望你能够看在她的份上,放下一切啊!”   “你说萧绾意是我们的女儿?”那话语中尽是嘲讽。   “当然,这不是你十八年前为朕生的孩子吗?”   绾意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没想到这一听居然牵扯到她的身份,联想到战天戈之前说的,难道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是栖凤太上皇和里面这女子所生,可是她为何会被寄养在萧家呢,还有这一连串的悲剧,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线连接起二十几年前的四国恩怨和今日发生的一切。   “呵呵呵!战北野!呵呵呵!枉你一世聪明居然是个傻子,你以为本宫痛恨流云寒,痛恨北定强,会那么轻松放过你?呵呵呵!不过你不是惊猜出来本宫的目的,战北野,你比本宫更狠,其实真正恨流云寒北定强的人是你!你早就猜出来萧绾意不是你的女儿吧!可是你依然将她送到流云来和亲,和亲啊,真是荒唐的和亲啊!兄妹和亲,居然还生出一个孽种!呵呵呵!本宫告诉你吧,萧绾意是玉冰心和流云寒的野种!是野种!”   什么!轰隆一声巨雷,正中绾意的头顶,这一切来的太快,她开始有点承受不住,如他们所说,她和祈羽岂不是成了兄妹!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萧绾意,但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却很有和祈羽有着血缘关系!   “果然是这样!”殇百味的声音难掩苍老,绾意几乎可以预见他此刻的模样,“你都听到了吧,还不进来!”   看来殇百味是故意让自己听到这一切的,房门被打开,绾意走了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不同于玉太妃,亦不是玉冰清的女人,可是她知道这女子肯定是她们中的一人,孪生姐妹的这场闹剧过了几十年依然在上演,绾意想若是玉氏姐妹的父母还在世,看到今日这个结局会是怎样的想法呢?   “你是谁!”绾意冷冷的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语气淡淡的,却有种逼人的气势!   那女子见她进来,又看了一眼殇百味,不,战北野,突然嘲弄的高昂起头,“本宫是墨帝天君最为宠爱的宸妃,关雎宫的主人玉冰清!”   “你不是!”绾意无情的否决,没有依据,单就是直觉。   “你说什么!”那自称是玉冰清的女子瞬间变了脸色,太过激烈的情绪反而暴露出她的心绪。   “冰儿?或者朕应该唤你心儿!放手吧,发生在咱们身上的悲剧已经太多了,何必还要牵连后人呢?”战北野欲要上前扶她,却被她挣脱开了。   “滚开,滚,本宫是关雎宫的主人,是墨帝最宠爱的宸妃,才不是那个玉冰心,不是!”   绾意血眸眯着,隐约透露着不寻常之色,转头看向担忧不已的栖凤太上皇,心中的想法得到验证,看来玉冰心肯定是受到什么严重的创伤,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活在别人的仇恨里面,一辈子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连自己都否认自己的存在!   绾意朝着栖凤太上皇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最好擒住她。战北野读懂她的意思,身形如虎,很快便绕到玉冰心的身后!   【新文速递】   鹤新文已经开了,《狼少,请上钩》是鹤精心打造的高干文,在爱情里,他们势均力敌,但是同时都是输家!!!   有链接哦!!亲们点点看不会失望的!!!   044 挟持包子   玉冰心虽然已近疯癫,但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让她避开了战北野的袭击,她闪到红漆柱子旁,身前突然出现七名白衣女子,她们白纱蒙面,手持长剑,眼神木楞,静默不语,像是木偶一般,绾意见过这装扮,凤眼一眯,这不正是新月大祭司手下的飘渺七音吗?有些想不通的事儿,现在全然想通了。   “本宫就困惑了,偌大的皇宫里里外外被翻了个遍,怎么就是寻不着你的踪影,原来宫主一直活在咱们眼皮底下,想来当初你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本宫抓住,目的便是要本宫以为你是假扮成玉太妃藏在宫中的,可谁想到你竟然就是真正的玉太妃!”飘渺宫主玉冰清便是太妃玉冰心,这样一来,很多事便都能解释清楚了,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出现在皇宫里,连龙驱战士都察觉不出来,说到底她根本就是这宫中之人!毕竟谁会怀疑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呢?   “萧绾意你果然很聪明,只是就算是流云寒一样,机关算尽到头来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苟且在一起,还生下孽种!呵呵呵!到底这局是本宫赢了!”   “是吗?宫主未免太早下定论了吧!”绾意看了一眼战北野,显然此刻的决定权在他手中。   “你也要背叛本宫!”玉冰心将视线投向低垂着头的战北野,眸中似要喷射出火焰。   战北野缓缓抬头,“心儿,醒醒好,你不该是如此模样的!”   玉冰心觉得好笑,往日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复苏,渐渐的开始语无伦次了,“我不该是这样?那我该是什么样子呢?是应该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一张床换过另一张床,一个男人换过另一个男人,还是只要是男人都能欺负我,都能强行占有我的身子!”   “墨帝,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可是他呢?选择了玉冰清,负了我不说,居然为了保护自己的宠妃,将我迷晕送上你们三个人的床上,呵呵呵!你忘了吗,那一夜,墨都的昙花才刚刚展现它的风华,一场暴雨便倾盆而下,我喊破嗓门,哭尽血泪,可是你们呢?你们这些男人再干什么,你们是禽兽,是禽兽!”   “不要说了!”战北野怒吼,那段记忆太惨痛,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的痛,他始终记得二十六年前的那夜,年轻气盛的他们是如何残忍的毁掉一个女孩。那双绝望带着疯狂的眸子一直在他记忆里面回旋着,折磨了他二十六年,他们以为灭了墨国,毁了墨都,就能毁灭曾经发生过的痕迹,却不知在那一个雨夜中,他们之间的劫早已种下!   “呵呵呵!你怕了,你怕了对吗?你们一个个都说爱我,一个个都说会对我负责,可是你们做了什么?轮流分享我的身子,强行控制我的动作,就连我的思绪你们也要时刻掌控着!若非当时流云寒正和他的宠妃墨雪伊冷战,他绝对不会把我带走的,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活该,他们都活该!可是为什么我灭了墨天君最在意的国,却还是得不到她呢?为什么他宁愿死,也要随着那个贱人去呢?”   “难怪流云寒当初一定要攻打墨国,原来这都是你的诡计!”   “呵呵呵!诡计?我有什么本事能左右得了那个男人,这要怪就怪墨雪伊那个女人,谁让她和墨天君有渊源呢?我只是添油加醋说了一点,那个男人啊,儿女情长害人啊!”玉冰心笑的癫狂,眼睛一片盈盈水光,竟生生笑出了眼泪。   绾意看着她,无法指责她做的是对还是对,善恶是非之间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于玉冰心当年遇到的一切她只能惋惜,但是同情不代表任由她胡作非为,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当事人都死的七七八八,她不该祸及无辜之人。   运气凝神,化掌为刀,这女人已经不能用言语交流了,她必须在她失控之前,抢占先机,可惜绾意太过轻视面前的飘渺七音,这可是新月大祭司最得意的杰作。殿内哨音一响,单调而纯粹的音调响起,那七人像是被起动开关似的,动作整齐一致的朝绾意挥剑。   玉冰心站在一旁,笑的得意,“呵呵呵,这可是新月那个老不死的杰作,就让她们好好陪你玩玩,本宫不奉陪了!”说完,转身欲要离开,绾意一阵心急,知道她若是离开,下次想要抓住她就更难了。可是这七人如影随形,无论她怎么做,都甩不开。   “你也要挡本宫?”玉冰心眼中带煞,看着突然拦在她面前的战北野。   “……”战北野沉默的低着头,似在挣扎着什么,最后却还是让开了面前的路。   绾意眼里的希冀瞬间湮灭,开始专心致志的对抗面前的飘渺七音。   玉冰心得意的高昂起头,嘲讽的看了一眼战北野,倨傲的朝门外走去,没一会儿,却又退回殿内。绾意与飘渺七音纠缠不休,趁着喘息的功夫,看了一下身后的情况,紧绷的脸色立即松懈了下来,只见一直被囚禁起来的流云楚生身边跟着身穿铠甲的叶秦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众多士兵,但是真正让玉冰心心惊的却是那个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浑身透着刺骨寒气的男人——斩风!   他手里托着银枪,银色的箭头上染满了血液,就连飘飘扬扬的红缨都被血液浸透,凝结在一起,他默然无语的出现在殿内,一瞬间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冰封。   玉冰心咬了咬牙,愤恨的看了一眼一直低垂着头的战北野,终于男人还是靠不住!   斩风抬起头,雪白的孝服上梅红点点,他提起右手上的包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随着他走过的道路上,汇聚成一条血河。他将包裹朝天上一抛,血布散开,满脸血污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狰狞的躺着玉冰心的脚下。若是仔细辩驳,你会发现这人头的主人竟然是传闻中葬身火海的翎羽郡主!   玉冰心心一惊,条件反射的跳开,看来自己灭了斩家的事儿已经兜不住了,刚想说些什么,锋利的银枪头便出现在她的眉心,幸好战北野及时来救,否则她就要魂归九天了。   战北野心一惊,见她没事,这才放心,怒气腾腾的看向流云楚生,“你答应过放她一条生路的!”   流云楚生手一摊,“本王不会动手,但是本王也不会阻止别人动手,冤有头债有主,属于本王的债,本王可以不讨,可是她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灭了斩家满门,如今斩风要动手,本王无力阻止,也不会阻止!”   战北野面色一沉,苍老的面皮上更显颓废。这时一直被他护在怀中的玉冰心反应过来,狠狠的推开他,“本宫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就凭他们,也想要本宫的命,简直笑话!月潇!”她朝空中一喊,一直掩藏在暗处的月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令绾意震惊的是,她肩上扛着的那个软软的小身子,居然是她的包子,心一急,身法变得紊乱,腹部一阵抽动,飘渺七音乘机一剑刺向绾意的胸口,正中目标,鲜血慢慢溢出,绾意眼中闪过狠绝,再顾不得其他,右手附上刺穿她胸膛的剑,咔嚓,一剑断成两截,金丝手套刀枪不入,随着她越加快捷的身法,飘渺七音手上的长剑都成了断剑。   绾意还嫌不够,慢慢褪下手上,洁白如玉的手掌落在空气中,毫不留情的朝那些人击去,她最大的武器便是她自身,一双毒掌,触者即死!   解决了飘渺七音,绾意满身煞气的迎上扛着包子的月潇,“把本宫的孩子还给本宫!”   “休想!这可是本宫的筹码!萧绾意,想要这孩子平安无事,七日后,一个人乖乖来殇崖崖顶!”玉冰心一把揽过包子,修长的指甲在他柔嫩的小脸蛋划过,一个用力,便是一道血痕,包子不知是被下了什么药,若非他呼吸均匀,否则真像死尸一般。   “你敢伤他!”血眸迸射出火光,绾意的眼里只有包子脸蛋上的血痕,那一刹那,她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恨不得立即将玉冰心撕咬了!   “你们最好给本宫让开,否则本宫就算死,也要拉上这小子做垫背的!”玉冰心满眼狠戾,绾意就算再恨,也只得妥协。   “让开走!”虽然没能抓住她,很可惜,但是包子在她手上,她只能妥协。   听到绾意的话,人群中让开一条道,玉冰心挟持着包子,大摇大摆得走出大殿,昏暗的院子里面人影重重,她嘲弄的看了一眼,丝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那些士兵听到绾意的话,慢慢让开道,正当玉冰心得意之时,一道寒芒从眼前闪过。   众人一阵心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院子中央的两人,斩风和流云陌琛!   “斩风,小皇子还在她们手上!”流云楚生惊呼。   斩风看都不看他一眼,扯动嘴角,无情的话语从口中溢出,“与我何干!”他已经完全被复仇的怒火吞噬了,现在跟他说什么忠孝礼节,纯粹是屁话。   “让开!”斩风抬起手中的长枪,指着眼前的碍事者。   流云陌琛长剑抵在胸口,黑衣阴沉,护在玉冰心的身前,寸步不让,势有“想要杀她,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意思。   斩风眼中闪过了然,不再多说,两人的身形很快便纠缠在一起。   玉冰心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却被浓烈的狠绝掩饰,看都不看一眼为她出生入死的流云陌琛,对着月潇说,“走!”很快两人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流云陌琛见玉冰心已经平安离开,也不恋战,想要抽身之余,却被斩风钻了空子,一剑刺穿胸膛,下坠的力道将一旁的花架砸碎,整个人钉在厚重的墙壁上,昏厥过去。   045 殇崖赌局   一夜风雨,绾意在破晓来临前,体力不支,昏厥过去,急坏了一群人。受了剑伤,动了胎气,心神耗损,不卧床静养个把月是绝对不行了,可惜绾意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包子一天没回到绾意身边,她便一日不能安寝。   不过太医和小翠的阻拦,绾意强行要下床,她并没有立即起程去殇崖,而是去见了流云陌琛,他被斩风打成重伤,如今被安置在宫里。一进门,便看见太医从里面走出来,绾意询问了一些情况,便跨步进去了。   失血过多的缘故,流云陌琛还未醒来,可是绾意才不管这些,从怀中掏出银针,在他的身上扎了几针,很快流云陌琛便晃晃悠悠的醒来。   “玉冰心藏在哪里!”绾意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质问。   流云陌琛脑袋一片浆糊,突然一个机灵,再看清面前之人时,眸光顿时幽暗下去,抿唇不语。   绾意心中怒,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袒护她,“你不说也可以,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玉冰心的命,我萧绾意要定了!”说罢拂袖而去,不去看床上人一眼。   “娘娘您没事吧!”一出殿门,小翠便迎了上来。   绾意摇了摇头,阳光下,她只觉眩晕无比,“准备马车,本宫要出宫!”   “不行!”小翠还没有说话,流云楚生便从廊道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跟着玩世不恭的叶秦。他绷着脸,满脸的不赞同,“娘娘如今的身体不宜远行!”   绾意抬起惨白的脸,漠然的绕过他,“若是本宫死了,流云就交给王爷了!”玉冰心绝对不会针对她一人,想来那殇崖之上那些该出现的人一个都不会少,她和祈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流云楚生皱紧眉头,绾意如此轻松一句话,却像是托孤一般,将江山托付给他?难道她就没想过安然回来?“娘娘且慢,若是陛下在此,定不会让娘娘孤身犯险的!”   绾意停下脚步,回头直视他,“你一心守护的不过是流云的江山,这也是你该操心的,至于本宫是死是活,就不劳你费心了!”   “请娘娘三思!”流云楚生单膝跪下,绾意却不管不顾,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一旁的叶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扯过一丝嘲弄。   “起来了,有人找死,你拦着有用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流云楚生看着已经远走的绾意,叹息的直起身。   “你问我,我问谁!”叶秦两手一摊,“还是回家睡觉抱老婆实在!走了走了!这事不需要你操心!”   一切准备妥当,绾意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出了城,突然一记勒马声传来,小翠拉开布帘,“怎么回事,不知道娘娘身子不好,经不住颠簸吗?”   “……”突然的沉默有些诡异,绾意张开闭目养神的眼,小翠让开身子,使得马车前方高悬马上的男子落入绾意的视线中。   斩风背着光,周身散发的寒气似乎要将这烈日冻结,他手里握着长枪,挺拔的坐在马上,文风不动,恍若巍峨的山峰。见到绾意的那一刻,他勒了勒手中的缰绳,转身缓慢的朝前走,绾意知道他的意思,对车夫说道:“走吧,不用管他!”   绾意他们连夜赶路。终于在六日之后赶到了涅城,如今的涅城早已改名为意都,绾意本不打算进城,只是几日劳累,不止是车马,就连人也受不了,自己身上带着的药用的七七八八,伤口更是裂开了好几次。不过,令绾意欣慰的是就算再累,腹中的孩子还是很安稳的躺着,不吵不闹,这倒是让绾意省了不少心。   涅城柳絮飞无眠,一入城门,便见空气中飘飘扬扬的飞花,记忆如潮,汹涌的何止她这颗澎湃的心。马车徐徐前进,所到之处,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绾意透过车窗,看着人们安详幸福的模样,没有战争的苦,没有流离的痛,简单纯粹的生活着,看来百里凤熙将这一切治理得非常好。   马车停下,绾意看着前面鎏金璀璨华丽无比的凤飞楼,不禁想起当年的那场大火。小翠在一旁催促着,打断了绾意的忆往昔,顺着她的视线,发现斩风已经下了马,正站在一旁,面瘫似的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但是绾意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正如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虽然没有一句言语,但是他总会为她安排好一切。这让她因为凤红鸾而心生的提防之心慢慢瓦解,几日相处,绾意发现这斩风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汗子,爱憎分明。   绾意他们好不容易不再露宿荒野,洗净一身疲惫,睡在软和的被褥间,绾意却还是心神不安,翻来覆去,却仍是睡不着,索性抚着凸起的小腹,跟肚子中的孩子做亲子交流。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吹开窗棂,凉风入室,绾意渐渐有些冷意,起身准备关窗,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对面屋檐上握剑横坐的男子吸引,夜风瑟瑟,吹皱了他一身孝服,冷意生寒,不知他身上散发出的,还是这夜间本该有的气温。   绾意慢慢关闭窗户,斩风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她的眼前,次日清晨,霞光暖暖,绾意很早便醒来,昨夜因为他的守护,她一夜好眠,这儿神清气爽的起身。小翠捧着脸盆从外面走进来,洗漱之后,两人便下了楼。   斩风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见他精神奕奕,实在不像一宿未合眼的模样,沉默不语的吃完早餐,绾意随便整理一下,将小翠留在凤飞楼,独自一人去找斩风。   推开门,斩风冷冷的擦拭着银枪头,乌黑的眸子中冰火两重天,她能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愤怒和杀气,今天终于是了断一切的时候了。   “时间到了!”这是他们之间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斩风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布,握着枪,率先走出门。   “等一下!”绾意面色凝重的唤住他,“本宫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本宫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拜托你,不要伤了本宫的孩子!”   “……”斩风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僵硬如铁,只是顿了一下之后,便继续朝前走。   绾意叹息一声,慢慢跟上。   阴风阵阵,魅影重重,似是魑魅魍魉聚居之地,饶是山下阳光璀璨,这殇崖顶还是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血色,赤色,妖媚,诡异!漫山遍野的血色藤蔓错综复杂的伸延着,扭曲着,遮天盖地的血色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血柱一般,一点一滴的浇灌着脆弱的野草残花,经过五年多的时间,当年南攻城毁灭大片的血色曼陀罗又再次繁密的生长在殇崖顶上。   馨白的小花安静怯懦的躲在血藤之后,谁能想到这般柔弱的花朵居然能要人的命呢?殇崖顶上空无一人,阴风呼啸间,玉冰心突然出现在血藤对面,绾意眼一惊,沉声问道:“本宫的孩子呢?”   玉冰心轻扯嘴角,指了指旁边的绝命殇崖,那层层白雾中间,陡峭殇崖石壁上,血色的藤蔓紧紧的框住一个幼小的身子,“包子!”绾意忍不住惊呼。   可惜包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安静躺在血藤支撑的箩筐之中,随风摇曳,绾意看着心惊,生怕下一秒血藤突然断了,那么,那么……她不敢去想后果。   “本宫已经来了,你想怎么样!”血眸迸射出恨意,绾意愤恨的盯着得意洋洋的玉冰心。   “别急,这主角还没登场呢?”玉冰心语带深意,绾意却有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没过多久,流云祈羽一身戎装,满身戾气的上殇崖顶,而紧随其后的还有,北定中原,百里凤熙,甚至连战天戈都来了!   绾意有些讶然的看着这些还在战场上斗得你死我活的男人,不理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流云祈羽不管她的讶异,脸皮绷得紧紧的,绾意知道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他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大手直接扯开他胸前的衣服,当染血的里衣落在他眼里中,绾意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愤怒,她身后捏了捏他,他猛的一瞪,随后整理好她的衣服,强势的将她揽入怀中。   其他三人见状,眼底一暗,但是想到如今的情形,他们不得不先将他们心底的嫉妒抛开!   “朕已经来了,你想怎么样!”   “还真是用情至深啊,萧绾意,你可真是好福气,放眼整个天遥大陆,这些数一数二的男人为了来到这儿,本宫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本宫一直很困惑,你说这天地之间,真的有所谓至死不渝的人心,本宫不信,所以本宫就跟那人打赌,若是本宫赢了,你们都得死,若是你们赢了,本宫除了放了这孩子,本宫的命也可以送给你们!”   “你凭什么认为孤王会陪你玩这场无聊的游戏,毕竟那孩子又不是孤王的种!”北定中原碧箫一横,冷眸锐利如剑。   “北定中原?北定强最得意的儿子?呵呵呵,你大可以不赌,只是你不是一直想得到萧绾意这个女人?如今便是你表明真心的最好机会,你们在战场上打的你死我活,到现在也难出结果,倒不如本宫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想怎么赌!”百里凤熙满面风霜,面无表情的开口。   “还是本宫的徒儿深知本宫的心思!”对于百里凤熙的妥协,玉冰心笑的得意。   百里凤熙不想与之争辩,自己被利用了这么多年,终于挣脱了她的控制,现在倒好,为了绾意,他不得不再次像她妥协,心里说不出的痛恨!   046 男人的对决1   殇崖顶端一片静默,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唯有呼啸而过的风似从地狱吹来,凉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绾意伏在流云祈羽的怀中,急促的心跳透过厚重的铠甲全部传递给他。流云祈羽无声的紧了紧手臂,银眸噙着温柔,绾意急促不安的情绪突然消失了,她就是那风中飘絮,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归宿。   她读懂那双银眸中的意思,那是一个男人的眼神,他在无声的向她承诺着,一切交给他,他是丈夫,是父亲,是他们母子的天。绾意紧绷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得此良人,她还有什么抱怨的呢?   她的悲伤由他承载,她的幸福由他缔造,她是血脉相连的妻子,此生,至死不渝!   “真是深情脉脉啊!只是……”玉冰心眼神一寒,眉眼间尽是阴森,“若是流云寒那个畜生泉下有知,自己心心念念,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和自己的女儿苟且在一起,甚至还生下孽种,估计死了,也会从地狱里爬上来吧!”   在场的人脸色一白,视线不可置信的投向玉冰心,最后又转向那个被流云祈羽护在怀中的女子,脸色莫变。唯有流云祈羽,自始至终总是淡淡的,如此冲击力十足的话,连进入他耳中的资格都没有。   他与怀中女子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默契的笑出来。而后他们同时怜悯的将视线投向玉冰心。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鬼话?”银眸迸射寒光,“兄妹?就算是兄妹又如何?在朕的眼里,她萧绾意,从来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被烙印了朕的印记的女人!”   “你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如此乱-伦,你们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为何没有?你以为我们会向你这般,一辈子见不得人吗?”绾意探出头,出言反击。   “你……”玉冰心脸色狰狞,愤恨的指着绾意,“你别得意的太早!本宫从地狱里面爬出来,为的就是将你们毁灭!”   玉冰心突然笑了出来,那模样诡异十足,“本宫没有太多的精力,跟你逞口舌之快!刚刚本宫说了,要想救这个孽种的命,那么你们就要听本宫的!”   “朕劝你最好立刻放了朕的孩儿,朕尚且会留你一具全尸,否则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流云祈羽冷声威胁。   可惜玉冰心根本不吃这一套,手中拂尘一甩,千丝万缕如风刀一般,生生割破支撑着包子的藤蔓。   呼!血眸迸射,绾意慌乱无措的想要上前营救,却被流云祈羽阻止。装着包子的箩筐急速下降,卷起乱世滚滚,落入悬崖之中,不见回响。   “不要!”绾意惊慌失措。   玉冰心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得意的笑了,拂尘又是一甩,生生缠在断掉的藤蔓上,如今包子的生死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只要她轻轻一松手,包子就只能跌入深渊。   “怎么样,你还敢大言不惭吗?萧绾意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幸运吗?二十几年前,有人便从这里跌下去,骨骼尽碎,成了活死人!你想想这么个小身子板的家伙要是跌下去,那岂不是尸骨无存,不过以防万一,本宫已经在底下安排了人,就算跌不死,那些人也会将他挫、骨、扬、灰!谁让他是流云寒的孙子呢!”   呵!好歹毒的女人,居然对一个孩子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浓重的怒气如乌云一般滚滚袭来,周围暴风雨大作,在场的几个男人不禁握紧手中的兵器,他们的恩怨再多,但是身为帝王的骄傲绝不容许被践踏,眼前这女子在他们国家卷起的内乱,害的他们手上染上族人的血,如今居然还以一个孩子的性命威胁他们,其实除了流云祈羽,他们大可作壁上观。但是谁让这孩子是她萧绾意的孩子,光凭这一点,他们就不能置身事外!   “很好!本宫要的就是这种气势!本宫知道你们三个都对这萧绾意有意思,战场上厮杀了那么久也没打出了结果,本宫实在看的乏了!今日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好好做做了断,现在,百里凤熙,北定中原,战天戈,本宫要你们一起攻打他流云祈羽,以流云祈羽的人头,换这孩子的命!”   “什么!”绾意不可置信的瞪着玉冰心,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不可以!”   “朕接受!”   绾意像是护在流云祈羽的身前,两人不约而同的出声,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他,眼底写满伤痛,无声的问着为什么!   流云祈羽柔情四溢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他们都是冰冷的人,可是肌肤相触时的温暖却暖如朝阳,“朕是男人!”   绾意无力反驳,但是却必须反驳,“你和包子,我,都不能失去!”   “相信朕,朕不会输的,朕还要看着咱们的孩子出世,朕既然要了你的一生一世,便不会这般轻易的倒下!”   绾意将脸埋进他的大掌中,掌心的湿润让流云祈羽闪过一丝心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女人是多么坚强和有韧性的女子,如今却哭的像个泪娃!   “等着朕!”流云祈羽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将她对开,对着一旁冷面寒霜的斩风道:“护着她!”不是作为一个帝王命令属下,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请求。   斩风僵硬的点了点头,跨步上前,站在绾意的身边,流云祈羽这才安心离开。   流云祈羽上前几步,披风一扫,面前的血色藤蔓便蔫了,畏缩得退了出去,空出大片空地,他直立其间,傲然如雪峰,银眸扫过之处,风雪骤降,“来吧!”   百里凤熙和北定中原对视一眼,视线重新回到流云祈羽的身上,北定中原突然狂肆一笑,手中碧萧一横,“也好,咱们之间也该做个了断,麻烦萧皇和栖凤皇留在原地,孤王自会取他流云祈羽的首级!”   百里凤熙和战天戈并不答话,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便知他们是应予了。不过说来也是,能有作壁上观渔翁得利的机会谁不干呢?以流云祈羽的人头换他儿子的命,虽然他们都想杀了流云祈羽,但是他们也知道,谁若是真正动了流云祈羽,到时候就算救回了包子,他们和绾意之间也不会再有可能了!   “多谢!”北定中原抱拳称谢,足下一点,轻巧的飞向殇崖中央。   堵上男人骄傲的对决终于开始了,他和流云祈羽本就是宿世仇敌,他们虽然师出同门,但是却有着瑜亮情结,两人皆是旷世难遇的奇才,只是在这乱世之间,能成为天下之主只有一人,毕竟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他们之间早晚都会有一场殊死对决,如今他们之间又掺杂了一个女人,于公于私,他们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虽然孤王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你交手,但是孤王不会手下留情的!”   “正合朕意!”   简短的交流之后,便是火光喷射的眸光之杀,他们谁都没有动,可是绾意知道他们的战争开始了,从很早之间便开始了,这已经不是一场她玉冰心能左右得了的战斗了!   047 流云陌琛之殇   轻灵悠长的箫声响起,风声鹤唳,本就是鬼谷之崖,如今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两人本就是师出同门,对于彼此的武功招式知之甚详,如今棋逢对手,这场战斗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夜色渐渐弥漫在天际,唯一一点的光亮即将被吞噬,玉冰心终于失去了耐心,“你们在拖延之间吗?本宫没那么多的功夫跟你耗!”她作势松了松手中的拂尘,绾意的心一下提到心口。   “你们两个还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还不给本宫上,太阳落山之间,如果没有将流云祈羽的人头送到本宫面前,在场的人全部都得死!”   百里凤熙战天戈脸色一寒,沉闷压抑的气氛不仅在那片战场上弥漫,两人迟疑了一会儿,视线不自觉的投向绾意,最后一个拔剑,一个抽鞭,纵身飞向战局。   随着两人的加入,战局一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流云祈羽再有本事也敌不过三人齐攻,很快便捉襟见肘,身上挂了彩。   绾意看的心惊胆战,泪眼连连,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心中天人交战,一个是夫,一个是子,都是她心头的血肉,她的人生因为有他们而完整,可是此刻她却面临着二选一的局面,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百里凤熙长剑横扫,流云祈羽险险躲过,却不知何时,战天戈竟然绕到他的身后,九节鞭在他的手中唰唰作响,重重的击打在流云祈羽的后背上,其威力不亚于一记重拳,至少她看到流云祈羽的嘴角渐渐溢出血丝!   绾意身子一软,颓然的倒在地上,十指死死的扣着地上的荒草,心上泪如雨下,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啊!   淅淅沥沥的小雨啪啦啪啦的落下,细雨朦胧中,绾意突然觉得一切太过迷茫,心中似乎被这片浓重的乌云遮蔽,这种感觉就像是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寄宿在萧绾意的身体里,唯有黑暗与之同行。   玉冰心满意的看着那场战局,如今流云祈羽只有挨打的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鲜艳的血色弥漫,那股血腥之气使得那一片馨白小花瞬间绽放,一个个张大嘴巴,贪婪的吸着那一片血气,玉冰心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这副画面真实太美了,太美了!呵呵呵!脚步不自觉的踏出去,眼神变得迷惘起来。   绾意一个抬头,正巧看到这副场景,脑海中灵光一闪,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突然照进一道光,冰冷的肌肤渐渐回暖,血眸冷凝如冰,冷静十足的盯着不远处的玉冰心,想当初自己也是被血色曼陀罗的香气迷惑,差点送了命,幸亏被人救下,虽然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当日差点要她命的馨白小花,如今却是她唯一的希望。   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起身,便对上斩风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神,她引领着他的视线看向玉冰心,斩风迟疑了一会儿很快便点头。   两人有了默契,绾意也放心的大胆进行,趁着玉冰心神智不清的瞬间,绾意的身子就像是飞禽一般,死死的朝悬崖边扑去,而斩风紧随其后,一枪刺断了古藤,绾意随即抓住急速下落的古藤,猛的用力便将包子拉了上来!   而斩风此时也没了顾忌,痛痛快快的朝玉冰心挥舞银枪!   绾意欣喜若狂的捧着藤萝,刚打开藤萝,准备抱出自己的孩子,便见那一直紧闭双眼的“包子”突然睁开阴鸷的眼。眼前银光一闪,绾意避无可避,不可置信的看着刺进自己胸膛的小手!   身前的“包子”像是膨胀似的,一点一滴的胀大,最后变成了一个瘦瘦叽叽的女子,形如枯槁,眸光诡异,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源源不断的血流自身体内流出,那颜色从鲜艳的红色变成暗黑色,绾意胸口一绞,手指不可置信的附上伤口,猛然出掌,将那利用缩骨术蒙骗众人的女子一掌击落悬崖。   恨意涌上眉梢,绾意踉跄的从地上爬起,眸中似有血泪流出,胸口上的伤口还在流着黑血,她却不管不顾,发疯似的冲向玉冰心,招招狠绝,毫不留情!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休想!”   “那就拿命来吧!”交涉无用,绾意愤怒达到极限,千万朵血色梨花在空中飞舞,随着绾意的动作化作杀人利器,毫不留情的刺向玉冰心。   “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玉冰心拂尘一甩,刷刷几下,刚刚还气势逼人的血色梨花,瞬间四散开来,有的被风卷入空中,有的飘落悬崖。   “……”绾意抿唇不语,一双血眸似乎要从眼眶中迸射出来,一击不中,她就二击三击!自从五年前的换血事件之后,承袭流云祈羽血脉的她,血气中魔性十足,平日尚能自我压制,但是此刻她被逼至绝境,她也顾不得其他。   戾气纵横,卷起万朵飞花,悬崖上的小石子亦不受控制的被卷入飓风之中,不多时,绾意的周身便形成了一道旋风,玉冰心离她最近,看着这不亚于沙漠风暴的气势,面色一白,心中隐隐生出畏惧之色。   “本宫再说一遍,把孩子还给我!”绾意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她的嘴角不知何时溢出了鲜血,胡乱的涂抹在脸上,配上那一头凌乱的白发,鲜红的血眸,整个人宛如从血池中沐浴而来。   “……”玉冰心硬着头皮,不作回答。   绾意知晓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费唇舌,一个“去”字刚出口,周身的戾气以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击玉冰心。   玉冰心面色一寒,四肢像是被加上了锁镣,动弹不得,只能以瘦弱之躯迎接一个女人的暴怒!   万兽齐喑魔神出,一怒风雨势破竹!   周围的打斗之声骤然停止了,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风暴中央的女子,鬼魅妖娆,额前的那朵血色梨花,像是镶嵌在她生命中的杀戮一般,随着她的喜怒哀乐,由纯洁无垢的水色到如今的血色,像是坠入地狱魔道的仙,那股颓靡的妖邪之气看的人心惊胆战!   流光一闪,像是一根箭矢一般刺破风暴,玉冰心以为自己会被这一片黑暗吞噬,可是却在绝望的尽头,手上一重,雾野朦胧中她不知道是谁挡在她身前,待一切风平浪静,看着身前那高大的身躯,一颗心提到心口,突突突的乱跳着!   时间在此刻停滞!   世间的一切都成了慢镜头。   高大的身躯在眼前缓慢的倒下,她想要伸手去接,却始终触及不到他。   直到,身躯倒地,流云陌琛那张刚毅的脸进入视线,不可遏止的痛意在胸口叫嚣着,她张大嘴巴,伸出双手,极力想要呼唤着什么,或者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   流云陌琛凄凉的躺在地面上,黑色长袍上一片濡-湿,不知道是血还是雨,只是当那血色藤蔓不受控制的疯狂朝他袭来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下一片血污!   “不!!!”   玉冰心发狂似的割断从地面八方前来的血色藤蔓,整个人再也忍受不住,紧紧的抱着地上的身躯,“你不能死,本宫不准你死!”   流云陌琛的意识已经涣散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想要伸手触及她,但是那只手终究还是无力的落下。嘴唇蠕=动,玉冰心看到那句无声的“母妃”,终究是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玉冰心无声的呢喃着,迷乱的神情显然已经失去神智,她一把推开怀中渐渐僵硬的身躯,“母妃?呵呵!母妃?你这个贱种有什么资格叫本宫母妃!你不过是墨天君和玉冰清那对贱人生的贱种,有什么资格称本宫母妃!你不过是本宫手中的一颗棋子,本宫要让墨天居和玉冰清就算死,也不能瞑目!让他们的孩子成为暗地杀手,认贼作父,本宫做到了,呵呵呵!”   绾意抽进浑身戾气施展刚才的一击,如今身体虚软,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幸好有人扶住,回头看着流云祈羽那张让人安心的脸,绾意无力的倒在她的怀中。   风雨潇潇,虽然玉冰心口出恶言,但是她言行举止之间,不自然透露出的怜爱之色让人悲痛。   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惊见一个半百头发的婆婆推着轮椅走了上来,而她们的身后一个步伐矫健,体态稳重的男子直接越过他们走向玉冰心。   “父皇!”战天戈一声惊呼,面色沉痛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此处的战北野。   随着他的惊呼,绾意从流云祈羽怀中探出脑袋,此刻的战北野已经去掉了殇百味的伪装,眉眼之间与战天戈有着五分的相似,只是那乌发之间难以遮挡的白雪显示他已经年过不惑。   “心儿!”他沉声呼唤,眸中竟是不舍。   “你别过来!”玉冰心像是被刺到似的,突然发狂的尖叫,直直朝着身后退去。   身后便是悬崖,战北野看着她越走越近,心急如焚,“心儿,小心,你别动,朕不过去!”   玉冰心这才放下心,但是还十分警惕的看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   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想起,“二小姐,你可还记得奴婢!”   出声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她面容消瘦,肤色极其白皙,似是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绾意看着她,只觉十分眼熟,视线一转,投向她身后的婆婆,有些惊讶的发现这婆婆既然就是当年在飘渺宫有过一面之缘的于婆,那么坐在轮椅上的不就是……   048 奈何桥上等三年   宫女挽香,以弱质之躯全忠孝大意,于殇崖之上,谱一曲乱世悲歌,她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沙子,却是二十多年前,墨国亡国时最隆重一笔!   绝命殇崖!抱主坠崖!   这人果然是坠崖之后,成为活死人的宫女挽香!   玉冰心的视线很快便被她吸引过去了,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尖叫道:“你是谁!!!”   “二小姐忘了,奴婢就是当年被您推下悬崖的挽香啊!就在这里,就在这殇崖之上!”   “什么!!!”玉冰心面色大变,“怎么可能,挽香不是成了活死人了吗?”   “奴婢醒了,二小姐忘了,还是您救了奴婢!”那挽香虽然笑着,但是话语之间没有丝毫感激之情!   玉冰心身子一颤,几欲跌落殇崖,“你,你是挽香!”   但是她这副模样并不能赢得挽香半点同情,“二小姐既然想起奴婢,那么奴婢就请二小姐将小皇子交还给奴婢,也好让奴婢死后能有脸面去见主子!”   “小皇子!”玉冰心重复一句,突然嬉笑出声,“小皇子呵呵呵,你来晚了,呵呵呵!你看,他不就躺在那儿吗?”   挽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躺在血泊之中的流云陌琛,眼露惊恐,“你对小皇子做了什么,你这个毒妇,害了我墨国不成,居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呵呵呵,他又不是本宫的孩子!”   玉冰心无情的话语严重刺激到挽香,她怒不可遏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当年坠落悬崖,而骨骼精髓,能醒过来便是奇迹了,“奴婢当年便劝主子不要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可惜主子心善,最后被你害的葬身火海,如今小皇子也是如此,你这女人怎么这般心狠啊!”   “心善?”玉冰心痴笑,“她玉冰清若是心善,就不会将本宫和她的孩子掉包了!”   “什么!”挽香大惊。   “你是不是很好奇本宫怎么会知道这些!呵呵呵当年本宫受尽凌辱,在诸国宫中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最后若非是怀了流云寒的野种,本宫哪有可能回到墨国!”她是回去了,在墨国都城即将被三国攻陷的前夜回到了墨国的皇宫,但是她可不是为了什么姐妹情深,她为的是亲眼看着她们的死期。   谁想到自己却早产,姐妹俩同时诞下麟儿,“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虽然周围都是你们的人,还在本宫的汤药里面动了手脚,但是你们想不到本宫还是有意识的,本宫知道本宫生的是一个女儿,但是既然你们非要送个儿子给本宫,本宫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挽香脸色越来越白,这段陈年密信,如此被翻开,丑陋的又岂止一人,“你明明知道那孩子若是成了墨帝的孩子就必死无疑,为什么不揭穿我们,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那又怎么样!”玉冰心满不在乎的开口,“那也是流云寒的孽种啊!”   她要报复的何止墨帝一人!   连亲生骨血也能牺牲,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那个孩子!”挽香无力的垂下头,“那个孩子真的很乖,明明知道前面就是死路,她却哭都不哭,从皇宫逃到这里,就连跳下殇崖,她都没有哭一生……”   “闭嘴!本宫才不要听那个贱种的一切!”   挽香长长的叹息一声,“奴婢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这里的一切都跟奴婢无关了,于婆,麻烦你带上小皇子,奴婢想让他入土为安!”   两人匆匆而来,带着一生的沧桑离开。   两人走后没多久,战北野突然开口,指着流云祈羽怀中的绾意,问道:“那她是谁?既然她不是流云寒的孩子,也不是朕的孩子,那么她的父亲是谁?”   绾意探出头,虽然她并不想纠结在这些过去,但是既然有人问了,听听倒也无妨。   “她!”玉冰心轻蔑的看了绾意一眼,“她不过是本宫在当年大火中救的一个弃婴罢了!”   弃婴!!!绾意有些哭笑不得,到头来,她居然是个弃婴,如同二十一世纪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感到苍凉!   流云祈羽感受到她的低落,无声的支持着她,胸口的黑血已经被止住了,虽然匕首上有毒,但是对绾意却没多大效果,她的身体会自动将那些毒素吞噬,顶多会让她十分虚弱罢了!   绾意冲他摇摇头,告诉她自己没事,如今她有夫有子,虽然她还是有些缺憾,但是人生本就是这般,想要十全十美,怎么可能,如今她最关心的便是,“玉宫主,本宫不管你们的过去有什么恩怨,本宫只想要回本宫的儿子,你若是恨流云……”她刚想说流云寒,但是想想这人怎么说都是她名义上的公公,遂改了口,“你恨的人已经埋在地下,若是真想找人算账,自己下去找!”   “哼!萧绾意你未免想的太好了!想要你儿子的命,就要拿流云祈羽的人头来,否则免谈!”   “帝皇妃莫要着急,小皇子已经安然回到宫中了!”绾意刚欲开口,便被战北野抢白。   “战北野,你敢背叛我!”玉冰心面色出奇的难看,青白交加。   “心儿,朕为了做得够多了,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朕不能再助纣为虐了!”战北野满脸沉痛。   “哼!助纣为虐,你造的孽还少吗?连亲生儿子的幸福也能剥夺,你跟本宫有什么差别!”   战北野沉痛的低下头,“是,朕真的做错了,害的……”视线投向人群之外,寂静无声的男子,“害得朕的孩儿受此煎熬,但是”他突然回头,对上玉冰心的脸,“朕不后悔,栖凤出现朕这么一个不肖子孙,因情误国就算了,不能再出第二个,江山美人,只能选择一个!”   “但是你却连选择的余地都不给我!”战天戈的声音异常的苍凉,“兄妹?不-伦?父皇,你编织的这个谎言,毁了你儿子的一生啊!”   “天儿!”战北野想要上前的步伐,却在他突然转身的瞬间止住。   “朕是栖凤的皇帝,不是你的天儿,你忘了你的天儿早在八年前被你亲手扼杀了吗?”帝王无情,多么可笑的一个理由啊!   战北野仿佛瞬间苍老,他知道他们的父子之情是走到了尽头,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小心!”   众人的视线一直专注在这对父子上,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站在崖边的玉冰心突然冲了上来,流云祈羽以为她的目标是他,连忙将绾意推开,哪里知道玉冰心却在中途换了方向,掩藏在袖中的匕首直直朝着绾意的腹部刺去。   绾意身子依旧虚软无力,只能看着玉冰心的匕首朝着她刺来,却无能为力。   “天儿!!!”一声苍老的呼喊震破天际。   绾意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男子,竟然是战天戈!   砰地一声!战北野怒气冲天,看着锋利的匕首连根没入自己骨肉的胸膛,钻心之痛传来,他顾不得其他,一掌劈向他最爱的女子,许是一切皆有天意吧!   他本无杀人之心,却不料她在站起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跌落殇崖!   “天儿,天儿!”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将他抱在怀中,一样的心惊胆战,只是当时是紧张,此时是绝望。   “天儿,天儿你没事吧!父皇带你去找御医,找御医!”   战天戈止住他的动作,视线越过他看向被流云祈羽扶起来的绾意,她面色欺霜赛雪,浑身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他伸出手,想要再次触摸她,却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他苦笑连连,颓然放下。   “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便是十六岁那年,春风台上,桃花翩翩,你穿着素白的衣裙在桃花林中跳着我从未见过的舞步,那一刻,我知道这辈子,这颗心便只能装下你一人……”   “你十五岁那年,我本想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却被告知我们竟然是兄妹,于是我负心离开,一走便是八年,”他从怀中摸了摸,一根碧玉簪子出现在众人眼中,晶莹剔透,洁白如月,被刻成一朵桃花模样,“这是我自从见你那日便开始雕刻的簪子,本想用它来为了绾青丝,绾住你一生,可惜终究来不及了……”   周围很是安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有战天戈愈加浓烈的咳嗽声不停的在耳边响起。   “绾儿,忘了我吧!好好的生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好好的生活,这簪子就留给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吧,她一定是个女孩,就像你一样……”   绾意还是无动于衷。   战天戈的眸光愈加黯淡,连呼吸也渐渐变得微弱,神智变得迷离,“真想……再看看……春风台上……的桃花……”   叮!簪子落地,曾经与她纠葛半生的男子就在她的眼前闭上了眼睛。绾意不知道该哭,还是保持着无动于衷,随着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的意思便陷入了一片迷离之间!   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树叶,飘飘扬扬的随风乱舞。   战北野一阵哀恸,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间最苦莫过于此,抱起战天戈的身体,无声的呢喃着:“天儿,天儿,父皇错了,父皇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战北野抱着战天戈的尸体从绾意身边走过,绾意身子一僵,眼神瞪得老大,眼前似是在播放电影一般……   春风台,桃花林,花雨中,初相逢!纵情马上,恣意花间,情到浓时许终生!   这一幕幕是她,非她,却像是亲身经历一般,终究一滴泪滑落眼角,她仿佛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夜里,他们私奔被抓回,他亲手喂她服下令人忘记前尘的蛊毒,从此前世今生,她是她,又不是她!   “天戈!!!”默然转身,她终究抵不过埋葬在心底的情,那汹涌澎湃的感情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那一夜她躺在黑暗之中,眼泪滑落,听着他句句催人泪下,蚀骨悲怆的声音,今生难白首,来生他是春风,她是桃花,缠缠绵绵到天涯!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绾意一把扑到他身边,细细吟唱: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97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049 心安是归处(大结局)   如此情深意长的吟唱一出,震撼的不仅是绾意自己的心灵,更是深深叩击在流云祈羽的身上,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个为她生儿育女的女子变得好遥远!   绾意此刻已经无法顾忌到别人的情绪,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战天戈一人,“天戈,你醒醒,你醒醒啊!我回来了,你的绾儿回来了,你醒醒啊!”   “绾意,你起来,他已经走了!”虽然此刻流云祈羽的心在滴血,可是作为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他不得不承担起她的一切,哪怕是曾经爱过别人的那个她!   “不!!!百年太长了,我等不了了,等不了了,你等我,等我,我来陪你,来陪你!”绾意慌不知错,流云祈羽听了她的话,瞬间苍白了脸色,眼中满是惊恐,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她真是想要随着战天戈而去。   可是不行,他不许,她是他的,就算她心里有别人,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就算战天戈在奈何桥上等她,他也会追到地府,将她拉回来的。   啪的一声,绾意木楞的看着眼前的流云祈羽,脸颊火辣辣的痛。   “萧绾意,你给朕清醒点,你是朕的女人,是朕孩子的母亲,你只能是朕的,就算到了地府,朕也会追过去,砸了地狱也要帮你抢回来!”   绾意身子一震,脑袋一阵空白之后,流云祈羽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旋着,不自觉的低下头,视线触及到那凸起的小腹时,面色一白,一阵阵痛之后,身子一软,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绾意一睁开眼,见到的便是一个满面青髯的邋遢汉,眼前的流云祈羽写满的颓废与沧桑,不修边幅,眼底尽是阴影,一双银眸瞪得老大,眸中的哀恸之色看的绾意心一绞了。想要伸手抚摸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得握在他的大掌中。   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片静默,昏迷之前的情形在眼前不停的回旋着,战天戈的死对她的打击太过强烈,她居然燃起轻生的念头,想到这儿她觉得该死。他的那巴掌可真是及时啊,一下把她打蒙了,后来腹中孩子似乎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那一阵绞痛瞬间让她昏厥过去。   其实她早该醒来,但是可能潜意识里面,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吧!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却非常的干涩。   “……”   “我以为你不会再醒来了!”此刻他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心惊胆战的男人。   “……”   “你回来了吗?”他问的小心翼翼,无比的虔诚。   绾意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很明显感受到他浑身僵硬。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来回的摩挲着,她很想告诉他,在她绝望的洪流将她吞噬的那一刻,她想过就这么再也不醒来,可是意识迷离之间,她听到过很多人的声音,有她可爱的包子,有北定中原,有百里凤熙,有白千离……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她真正渴望的声音。   她曾无数次的问自己,她渴望的到底是什么?是已经化作春风的战天戈,还是其他?她没有答案!她在意识的洪流中飘飘荡荡,可是自始至终都放不开,掌心的温度温暖如春,一直伴在她身边,寂静无声,却让人心安。   于是她在梦里去了春风台,告别了战天戈。最后游荡着,却回到了竹屋,屋外竹林四季苍翠,阳光璀璨,她坐在篱笆院里,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在竹林间嬉戏,欢快的笑声似一道光照射到她的心里,阴霾散尽。她听到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走吧,你走之后,我立刻去陪你!”   爱到深处,生死相许,她想对于战天戈的爱早已在岁月的横流中慢慢淡去,之所以恨不得随她而去,更多的是因为歉疚吧!他为了她付出那么多,最后连一条命都搭上了,这么浓烈的情感冲昏了她的理智,以至于她忽略了自己的真心!   千言万语,诉之无声,她勾起浅浅笑意,“我回来了!”   他一把将她抱着,不紧,却像是要禁锢她一生,绾意的颈项间突然传来一阵湿润,身上的男人身子颤抖着厉害,绾意一阵动容,而后也红了眼睛。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传进屋内,泼洒在床榻之上相拥的男女,而屋外亦有黯然销魂人。   北定中原和百里凤熙对视一眼,许是同病相怜,突然相视一笑,“走,喝酒去!”   “不醉不归!”百里凤熙点头。   快意恩仇,不如人生一场醉!   050 后记   天遥新历二十五年,流云新帝流云祈羽,迎娶萧绾意,昭告天下封为帝妃,废除六宫,独宠一妃。从此六宫无后,天下一妃!   浮沉乱世帝女出,   天下男儿尽追逐,   一语殇尽男儿骨,   二计乱了中原谋,   凌波一舞倾君颜,   从此君心似水心。   断盟台上断盟约,   约在生死徘徊时,   不求来世续前缘,   今生亦要无愿悔。   一把剑,一双人,   仗剑江湖有谁怜。   神仙谷中神仙客,   五载浮沉天下寻。   四国江山雪吟悲,   一朵血梨黯然生。   满头血丝妖娆现,   从此人间修罗城。   多情人,无情见,   悲天悯人神仙谷,   渡不得,伤心人!   拂晓出,冷香绝,   重重阴谋为哪般?   一念成空,   空成悔,几多伤心人!   亦有鹣鲽情深,   到白首,   六宫无后,   天下一妃!   番外 凤求凰   琴声悠远,混着清凌凌的流觞曲水,时而高亢入云,时而婉转缠绵的吟唱,熟悉的音符,清妙的吟唱中似是压抑着歌者的灵魂。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翱翔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止,歌停,风不定!   绾意站在竹桥尽头,不动,静静的看着碧水中央的男子,长亭挽歌,这里的一切像极了两人琴歌相和的“清月小筑”,物在人在,经历世间的种种,只是少了当初那份怀揣着希望的心情。   长亭外,铁血夕阳,绾意长身直立,碧波中倒影着她清雅脱俗的身影,像是吹气球般急速胀大的肚子挺立着。眼前是翠竹褪去碧绿的华裳,空留下一道枯黄编织成行人脚下的竹桥。竹桥尽头,一长亭独立于碧水中央,满池青莲竞相开放,或少女含苞羞涩掩面,或花开正茂风姿卓卓,更有落寞花瓣不恋花,空逐流水亦随风。   风不定,莲叶翻飞,迎面扑来淡淡的,浅浅的清香,沁人心脾。耳边的靡音渐渐消散,绾意的脸上重新拾起那淡定从容的笑意。   她,目光悠远,眉眼之间,温情脉脉。   他,神色空迷,琴声唯妙,歌声悠远,只是多了几分迷惘和哀伤。   十指拨弄,依旧是那曲《凤求凰》,琴声将他期待的心情传递到绾意心底,她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当一个听众。   当!琴声戛然而止,百里凤熙终是抬头看着他,眸光错综复杂,有怨,有失落,有哀痛……   “我以为你能再听到那心灵契合的歌声,就如同当日在清月小筑一般,琴歌相和!这些年每每闲暇下来,我就会来这里弹弹琴,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把鸢尾琴是为知音而在,这《凤求凰》也只为你而弹!”   “凤求凰,凤求凰,你是凤,可惜我不是你的凰!”   “真是无情的话语啊!”百里凤熙苦笑着。   “……”绾意但笑不语,殇崖的风波虽然解除了,但是她的身体却受到太大的损害,为了给她最好的环境休养,流云祈羽不惜留在萧国,甚至住进了萧国的皇宫之中,每日面对觊觎自己的情敌,以他的性情,能为她做到这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随着战天戈的死,有些封存在时光中的记忆被撩开了面纱,她本是乱世浮萍,无根无果,却不曾想她在这乱世里居然曾经有过一个家。当年的一幕幕在眼前晃过,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她一生所追求的亲情竟然如此的凉薄,一会儿是宸妃的女儿,一会儿是玉太妃的女儿,有没有人问她到底是谁?   也许他们都不在乎,因为她也不在乎!可是当那一段温暖的记忆在心头回放时,那种对亲情的渴望几欲燃烧她的整个生命。当年,断盟台上,生死一线之时跳动在脑海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她以为那只是无望的梦,哪里知道这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她不过是山间的一个野丫头,有爹爹,有娘亲,还有哥哥,他们意见幸福的生活在苎萝山下的小村庄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而温馨。而她真正来到这是世界的时间不是八年前,而是墨国被灭的前三年。   作为一个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婴儿,她沐浴的爱中长大。爹爹是个教书先生,娘亲温婉动人,最坏的就是哥哥,总是喜欢捉弄她。有次竟然在她辫子上栓萝卜,害的她被村里的毛驴追的满身跑……   “你,怎么了?”百里凤熙见她迟迟无语,以为她身体不适,关切的问道。   绾意一愣从往日的记忆中醒过来,不知何时百里凤熙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摇摇头,“我没事,我今天只是想向陛下打听一个人!”   “我们之间还需这般客气吗?说吧,只要是你的事儿,朕一定知无不言!”   绾意暗自思量了一下,“我想问陛下知不道一个叫墨渊的人!”   百里凤熙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墨,渊!你,找到,干什么!”   “其实我真正想找的是一个叫墨月濯的人,陛下认识他吗?”绾意认真的看着他,从他刚才的反应,她知道他一定认识这人,墨渊这是她这一世的父亲,惨死在当年的那场大火之中,而墨月濯则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哥哥。   “你是谁!”   “我是谁?终于有人问起我是谁了,快五月了,苎萝山上的槐花该开了吧!”   轰隆,百里凤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此刻的情绪,心口碰碰的乱跳着,伸手想要触碰那个似是陷入无限遐想的女子,会是她吗?是她吗?唇瓣蠕了蠕,终是吐出了记忆深处的那个称呼,“丫头……”   绾意回头,脸上笑容清浅,像是偷吃了槐花蜜的孩子,“哥哥!”   很多年后,百里凤熙一直想起那个午后,空落落的心房随着那一声“哥哥”瞬间被填满,也许他这一生能以兄长的身份守在她的身份,也是一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吧!他半生为恨,一世浮沉,他想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凤求凰》中比翼双飞的爱恋,而是自血脉中源远流长的羁绊!   番外 江山为牢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当我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时,每每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掩藏在面具下的脸,心里便不自然的生出一股倦怠感。这时,父皇临终前呢喃着的这句诗,就像是一道枷锁锁在我的身上。   父皇说:“你就是那草原上翱翔的雄鹰,想要成为天下的霸主,要做的便是折断自己的双脚,做一只永不栖息的雄鹰!”   当时我只以为父皇的意思是让我不停挥戈,不停的征战,用北定的铁蹄踏平整个天遥大陆,那般自负的我没有想到的一天,有一天我的翅膀也会被折断,如蝼蚁一般,匍匐在众人的脚下!   萧绾意!最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并不在意,只想着又是一个乱世战争下的牺牲者罢了!金沙滩之战,我力排众议,御驾亲征,却把军队的指挥权丢给了皇兄,自己则轻装前往流云。   因为比起战争胜利带给我的喜悦,我更想要去和那个男人较量一场,流云祈羽,我的师弟,同样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敌人!因为相知,所以我们注定成不了和乐融融的师兄弟。我一直等待着和他一战,因为只有他才能让我热血沸腾,也是因为他,我才注意到那个萧绾意的女人!   这天下有人能拒绝得了他流云祈羽的,可是眼前的女人不但拒绝了流云祈羽,甚至还算计了他。那场和亲,那场婚礼,让我打从心里对萧绾意这个女人感兴趣。   众矢之的!未嫁先休!残花败柳!一句句攻击性十足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若是一般女子怕是会羞愧得自尽,可她却坦然处之的待在公主府中,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吸引力,我竟然开始想要靠近那个女子,一点点拨开云雾,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皇兄造反,被人下毒陷害,一切都在我的计谋之中,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毒居然那般强烈,不但毁人容貌,还能乱人心智。醒来时,衣衫褴褛的蜷缩在破败的巷口,那段当乞儿的日子里面,我尝尽了世间苦楚,被鄙夷,被殴打,这些都是常有的事儿。   后来,我被人带走,本是计划之外,但是当时的我却无力反抗。命运有时候真是奇妙,就算是贵为帝王,也不是随心所欲,可是身为一个乞丐,我居然有娶公主的命!我换了一个名字成了她萧绾意的驸马。   洞房花烛夜,我被人下了药,昏昏沉沉间,看到那个女子被带了进来。她似乎也被下药了,旖旎的画面令人遐想,若放在平日,我早就不客气了。但是那一刻我却什么也没做,这女人天生就有一种神圣感,将他晦暗的心渐渐照亮!   流云祈羽的怒火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以为自己会被他的怒火湮灭,可是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却败在这女人手上。她的面色一直都是冷冷的,可是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她便一直护在我的身前,甚至在我体内的毒压制不住的时候,日夜守在我的床边。   这份温暖就连生我养我的人都没有给过,第一次我在心里燃起一份怜惜之情。   宫门宴会,看着她为流云祈羽奋不顾身的样子,我的心像是泡在陈年醋缸里面似的,酸涩非常,但是这份酸涩很快便被惊恐所取代。   璇玑阁院子,当她惊慌失措的冲进我的怀中,虽然当时说些那些暧昧不清的话,更多的是为了刺激一直躲藏在暗夜中的某个男人,但是拥抱她的满足感,就连第一次取得胜利时也没有过。   后来发生的一切,一直似乎回到了正轨,可是我却觉得怅然若失。带着她离开,一来是因为和流云祈羽之间的约定,二来则是真心想要那个女人。   王庭内乱,回去主持大局,这本是我该做的事儿,但是我却不想错过与她相处的每一秒。我以为这一别,很快我们就能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重逢,但是我却忽略了这女人从来就不是男人的附属,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别人无法匹敌的智慧。   她那般决绝,纵身跳城的举动让我不惜放下一切,飞奔到荒城,结果等来的却是流云祈羽的魔化,那一战,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屠魔,越大越是心惊,因为若是绾意平安,流云祈羽是不会那般的!   她死了!一把雪吟剑,一剑刺穿胸膛,她和流云祈羽一起死在了断盟台,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却不能飞奔到她的身边,因为我的背后还有一个国,这江山不知何时早已化作我的牢笼,困得我窒息!   有时候想想,萧绾意就是我的那双脚,为了她,我愿意在地面停歇,但是她死了,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这么温暖了!   浑浑噩噩过了五年,我又恢复了那个野心勃勃的北定中原。利用雪吟剑,吸引天下英豪,然后为我所用。这场腥风血雨,没人会缺席,果然其他三国的人也来了。不过令我错愕的是,竟然在紫云峰上见到那个女子。   当时的她被我的箫声所惑,远远的,白发红衣妖娆妩媚,砰砰砰,冰封心脏突然注入一道暖流,不受控制的跳动着。我应该将她困在身边的,现在想想,我应该在没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将她困在身边的。可是我却放她走了,还是为了我的江山,我的霸业!   当流云祈羽尚在人间的消息传来时,我知道我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再也不能得到她的机会,疯狂的执念让我不惜做出伤害她的手段,最后却只能落得个被她憎恨的下场。我不悔,因为至少她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尽管那是因为恨。   百里凤熙这个男人跟我一样,都是将心遗落在萧绾意身上的男人,两国联军,他是完全为了绾意,但是我却不是,因为我始终无法忘记我的国,忘记我的霸业!   真正让我决意放弃的是在殇崖顶,当战天戈为她而死之后,我不禁在心里质问自己,我能做到战天戈这样吗?战天戈的死让她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看着流云祈羽默不作声的守在她的身边,眸中不悲不喜,那般无情的表现让我心中升起了一抹希望。   可是当我闯进只属于他们的世界时,我突然明白这男人已经无所畏惧了,有时候人因为爱而畏惧,但是爱到最深处,他们便无所畏惧,因为她在,他便在,她亡,地狱黄泉他都闯!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自己败在哪里了!只因不够情深!   【本文完结】   完本感言   哎!!都不知道说啥,明明有好多话想要说的!   来到纵横之前,鹤其实也在其他网站待过,但是一直处于炮灰状态,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坑魔!   其实鹤喜欢的东西很少,能坚持下去的东西更少,写小说是俺唯一一条自己做主走的路。   也许说出来大家不相信,但是在鹤来到纵横之前,一度放弃写小说,那时听从家里人话,去镇上一家移动公司上班,   生活很单调。虽然不喜欢,但是既然干了,就没准备停下来。   要不是当时出现一件事,可能鹤现在就天天待在移动给人充话费了。   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纵横投稿,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人生经过一段灰暗期之后,突然照射进一道光,那种感觉真的没办法用语言形容!   鹤很喜欢纵横,无论作者还是编辑。花大虽然话不多,但是只要有啥问题,她都会第一时间给俺们解决,   还有群里的作者,真的很好,进去之后,很容易就熟悉起来,大家很友好,互相支持,让人很幸福。   唯一的遗憾估计是没啥读者吧!!!不过在鹤文文完结的时候,居然有人给俺留言,说会支持俺,那一刻鹤真的想说:   “纵横的读者乃们太可爱了!”   《浮世绝香:妃倾天下》这文已经完结了,回头一看,有很多的缺点,很感谢亲们的体谅,希望一路支持鹤,跪谢!   最后,   打个广告吧!!!   新书《狼少,请上钩》已经发布了!!照样是买断作品。坑品绝对有保证。   现代高干,是俺喜欢的那种势均力敌的爱情!   简介   他强娶,她豪夺!他狠狠吻上她的唇,她死死勾住他的魂。   她后有“追兵”无数,前有狗腿一枚,身旁还站着一只萧禽兽,顶着萧南“宠妃”的光环,横行S市,“易瑞祈,我给你的祝福,就是没有我,你永远也不会幸福!”   他,从害虫之首到商场新贵,遇见她,被捶,被打,被踹,坑蒙拐骗抢,赢了一纸婚书,戴过一顶绿帽。“叶初,你真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她用尽心机,他冷眼旁观,不是不爱,只是恨难消!爱情,狭路相逢;幸福,如履薄冰,冷酷强势的狼少遇到狡黠睿智的妖孽,一场狼色诱惑拉开帷幕……   亲们表忘了支持啊!!!鹤在这儿谢谢了!!!!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