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侯夫人》 作者:姚桉桉 文案: 林平县的县丞陈大柱家的二姑娘要跟京城里的贵人,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定亲了,等以后永宁侯爷一挂,她就要成为一品侯夫人了。林平县里无论有没有头脸人家的夫人无不酸溜溜的说,陈家那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作为这林平县传说中的陈二姑娘,茵娘确实觉得自己有点路上捡钱撞大彩的感觉。 其实原本跟永宁侯府结亲的是茵娘的姐姐燕娘,结果燕娘被林侯夫人接去京城住了半个月,燕娘挥一挥衣袖跟着皇帝进宫当宠妃去了。林侯夫人说,既然姐姐走了,那妹妹补上吧。 于是,茵娘就这样成了人人羡慕的未来侯夫人。 ☆、大运     林平县县丞陈大柱家的二姑娘要跟京城里的贵人,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定亲了,林平县里下至平民,上至有头有脸的人家(主要指家族固定资产在一千亩良田以上的富农和行政级别在县令级以上的官员)的夫人无不酸溜溜的说,陈家那丫头真是撞到狗屎运了。   茵娘被这枚狗屎砸得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连陈母让她出来见京城里过来给她送纳彩礼的贵人时都还没清醒过来。   茵娘由着那个穿着彩线金绣华服,戴了满头金钗步摇的贵妇人围着她细细打量,然后看她拿着手帕遮着嘴角笑不露齿的对她母亲说着:“陈夫人怎会这般会养女儿?大姐儿养得娇娇艳艳连皇上都夸长得像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这二姐儿也养得水灵灵跟朵花似的,想来只怕这三姐儿也是长得不差的,难道真的是这林平县的水土养人?”   而她那原来干脆利索的母亲全程都表现得非常拘谨,连多动一下都不敢,贵妇人夸一句真会养女儿就只会答一句:“哪里,哪里!”   等到那贵妇人领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离开了林家,留下四十二抬以雁打头,另还包含合观、九子蒲、双石、五色丝、长命缕、蒲带、干漆、鱼、鹿、米酒以及各色绫罗绸缎的彩礼,茵娘混混沌沌的脑袋才条理清晰起来,她这是真的即将要高嫁到京城侯府去了,从一个八品的县丞次女一跃成为一品侯府的世子夫人,等现任的侯爷挂了,再继续高升成为侯夫人。   老天哟,这么大的馅饼砸下来,你也不怕砸死人。   林母看着屋子里的一堆要晃花眼的彩礼,心里也是个愁,这么高规格的彩礼,这嫁妆可得怎么准备哟。   ###   茵娘也觉得自己是撞到狗屎运了。   其实原来跟侯府定亲的是茵娘的姐姐燕娘,当然燕娘定的不是侯府的世子爷,而是世子爷的一位庶弟。可是后来,燕娘挥一挥衣袖跟着皇帝进宫当宠妃去了,于是茵娘便替补上去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在去年的某一个夜黑风高暴雨交加的白天,燕娘在上山采药回来的途中,偶遇回乡祭祖后返回京城途经林平县被山匪打劫的林侯夫人。   据闻那时候劫匪已经劫完财物,准备开始劫色了,具有女侠气质的燕娘路遇这不平,拔刀相助,立刻化身为美少女战士,运用急智,使用了五次声东击西的计谋,将劫匪引开了案发地,并最后又回到案发地,将林侯夫人救回家中,并无微不至的照顾受伤的林侯夫人。   林侯夫人在陈家养好伤之后,接到林侯夫人书信来接林侯夫人回京的车马也到了陈家,陈家人(包括燕娘自己)这才知道,原来燕娘救回来的是京城尊贵无比的侯夫人。   林侯夫人离开林平县前,握着燕娘的手泪眼盈盈,万分感激的说:“小姑娘,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帮你办到。”   燕娘原想回一句,小小事情,夫人何足挂此。   结果她话还含在嘴边,她家原来还贪生怕死怕被劫匪报复要将在陈家的林侯夫人赶出去的爹,非常不要脸的说了一句:“你跟我女儿如此有缘,不如我们结成儿女亲家?”   林侯夫人噎了一下,在心里冷冷的抽了口气,心里直骂他这个臭不要脸的。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也没有拿他儿子来报的道理。她一共才生了两个儿子,她还要留着跟贵族联姻呢。   林侯夫人原想着乡下人眼皮子浅,顶多也只会想到金银珠宝土地田亩之类的,若他们要这些,给他们也无妨,也算还了救命之恩了,结果却是要她儿子以身抵债。   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直接反悔。林侯夫人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将承诺许得太大,弄得骑虎难下。   这个时候,林侯夫人终于想起家中还有一个已经长成的庶子。   林侯夫人曾无数次遗憾当初后宅女人大战中没有将这些小萝卜头一网打尽,留下个漏网之鱼,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无比庆幸,幸亏还留下个落网之鱼。   林侯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媚眼弯弯,用一种高贵的声音笑着道:“陈大人真真提出的好主意,燕娘乖觉,我甚喜爱,若做了我的儿媳,我定会待之如我女。我家二儿,今年十七,虽非我所出,但聪明伶俐,从小得我和侯爷喜爱,若大人同意,等我回京商量了侯爷,便抬了聘礼来聘了燕娘来做我的儿媳妇。”   陈大老爷原来是想让林侯夫人聘了燕娘做她的嫡亲儿媳妇的,但总归还没异想天开,又觉得庶子也好,燕娘嫁过去也算是攀上了侯府。   陈夫人虽看不惯陈大老爷的做派,但想到自己女儿能嫁到侯府,就算是嫁庶子那也是攀高了好几层楼的亲事,在林平县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因此陈夫人虽面露尴尬,却也没有出声制止。   于是林侯夫人与陈大老爷口头约定了亲事。   等回到京城,林侯夫人将此约定告诉了林侯爷,林侯爷却嫌女方家境低,不愿意结这门亲事,并训斥林侯夫人薄带庶子。   林侯夫人连哄带骗,最后还是以以后他们兄弟分家时将大兴的一千亩田庄和京城里三家盈利颇丰的铺子分给庶子,并以此立了字据为条件,让林侯爷答应了这门亲事。   之后原本就应该下定的了,但林侯夫人想到陈大人的那副嘴脸,实在是不相信陈家的家教,她虽不关心庶子的媳妇,但想到若到时候燕娘娶了回来闹了笑话,丢的还是侯府的脸。   又想着反正燕娘才十五岁,推迟个一两年成亲也没什么,还是将她接到京城,将规矩教导好了再谈下定成亲的事也不迟,免得到时候规矩出错闹了笑话,连累了她的儿子。   于是林侯夫人写了一封信着人带到了林平县,同时将燕娘接到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收藏~~~~~ ☆、美人     林侯夫人虽然对庶子不怎么喜爱,但对有救命之恩的燕娘还是有些真心的,接来京城之后也是认真对待,请了麽麽来教她规矩,使了丫鬟来妥帖照顾,又给她制衣打钗。   那些衣服朱钗样样华丽贵重,衣服用的是羽纱彩缎,朱钗更是镶金嵌玉,款式又新颖,即使这个时候的燕娘还不懂欣赏,却也知道这些都是她从没见过的好东西。原来燕娘对林侯夫人把她当皮球一样踢给庶子是有些怨气的,觉得她有些忘恩负义了,但见过这些东西之后,怨气也消了一大半。   嫁给侯府嫡子她是不敢妄想的,就是配给庶子也是她高攀了,要是在林平县,她要嫁的好一点顶多也就是县令之子了,要是差一些可能就嫁到有些良田的乡绅家里去,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更何况人都是自私的,对林侯夫人来说,她再好也比不上她的亲儿子,就像对陈母来说一样,隔壁村赵老爷家的儿子再好,人聪明会经商也喜欢她,但林母也照样嫌他家是商户地位低,赵夫人过来明示暗示了好几次,陈母也当做不知道糊弄过去了。   侯府庶子那也是侯爷之子,以后分家总会有些家产,而且她听侯府的丫鬟说过,京城里的贵人一般都会给家里成年的庶子捐个五品六品的功名。在燕娘的概念里,五品六品那是非常高的官位了,她爹陈县丞读了二十多年的书,最后侥幸考到了最后一名,赐了个同进士出身,又拿了陈母的嫁妆去活络,才授了个正八品的县丞。在县丞一位上混了差不多十年,屁股至今也没有挪一下,正五品的官,那得多大啊!   假如自己嫁到侯府,她小意的伺候林侯夫人,看在当初她救命的情分上,日子总不会过得比在林平县嫁人差。燕娘想通了之后,对待林侯夫人也开始真心起来,平时早晚请安,时不时的送些自己绣的小手帕小荷包之类的,麽麽教导的规矩也认认真真的学。   林侯夫人看燕娘乖觉,心中也满意,平时对燕娘也更好了些,家中一应份例,都提到了跟家中嫡出女儿同一水平(燕娘原来的份例是照庶女的标准的)。   教导规矩的是一位年老从宫中出来奉养的于姓麽麽。一开始于麽麽还是敷衍的教导,庶子媳妇嘛,以后又不需要她来往来应酬,以后只要见人时大面不会错就好,因此只想着教会燕娘会辨别布料衣钗,懂规矩礼仪就算完事了。   但燕娘好学,人又聪明学得快,只要是老师,就没有不喜欢聪明又好学的学生的,于麽麽见到燕娘,简直像看到了自己的衣钵传人,恨不得将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都教会了燕娘。平时除了规矩礼仪,穿衣戴钗,还教她制香弄药,连一些京里的豪门避讳,宫闱密事都讲给她听。燕娘虽不觉得这些东西对她有用,但也能领会过来,就当故事一样听了。   燕娘在侯府学了三个月的规矩,等到林侯夫人检验的时候,表现得令林侯夫人非常满意。林侯夫人觉得燕娘规矩学得不错,应该是要给些奖励的,又想着小姑娘家没有不爱玩的,燕娘在侯府关了三个月,只怕也是闷得,好,行了,就奖励她出府去玩吧。   于是,林侯夫人安排了丫鬟小厮车马,让家中的一个庶女领着她出去玩。出门前还塞了燕娘五百两银票,让她看中什么就买回来。   燕娘在侯府也确实快闷坏了,有机会出来她也非常开心。   庶女领着燕娘去了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寒云寺,寒云寺里面有很多摆地摊的小贩,卖什么的都有,有吃的有玩的。庶女自己平时被家里的嫡母管得严,也没什么机会出门,现在出来了也想到处去玩的,便使了几个丫头小厮跟着燕娘,自己领着另外的小厮丫头到别处去玩了。   摆地摊里头有卖玉石翡翠的,燕娘在哪里挑选,原想买些回去送给林侯夫人和侯府的其他主子小姐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大燕朝虽然对女子的要求没有前朝那么严,但女眷出门也是要戴闱帽。这时候轻风吹过,吹起来了闱帽的薄纱,露出了燕娘若隐若现的半张脸。偏偏这般巧,大燕朝的最高统治者我们的皇帝先生正好打着微服私访的名义出现在这寒云寺,还偏偏面纱吹起的时候皇帝就看向燕娘的方向。   面纱里半隐半现的一半脸,眉眼含秋,肤若凝脂,体态苗条,动之风流如牡丹,静之清纯似水莲,皇帝看得心颤颤的动,半天移不开眼,口中不由自主的吟道:“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哪家的夫人这般好福气,养出这般好看的女儿来。”   皇帝身边的宦官都是老人精,听言知雅意。回宫之后立马叫了自己的干儿子去打听是哪家的女儿。能当上老人精的干儿子的都是小人精,三天不到,就打听出来原来美人儿是永宁侯府出来的,因救了林侯夫人,林侯夫人为报恩将她配给了家中的庶出二子,又将她接来家中亲身教导,顺带还将燕娘的身家背景,连她家祖上三代皆没有犯罪记录都查出来。   皇帝身边的那位宦官姓李,是宫里的总管太监。   李宦官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想了一夜,第二天让人给林侯爷下了帖子,提了一坛底下人孝敬上来的埋了三十年的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雪里红,请了林侯爷到京城最好的酒楼去吃酒。   林侯爷虽然奇怪林宦官怎么会想起他了,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请喝酒,连公主王爷都要给三份面子,林侯爷哪里敢不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急匆匆的就去赴宴了。   二人互相奉承了一番,酒过三巡,李宦官终于切入了正题:“听说夫人前段时间回乡祭祖时遭了山匪,是位小娘子救了夫人,夫人为报恩,将小娘子接来了府上。”   这不是什么秘密,林侯爷呼着酒气,连连说是。   李宦官又道:“小娘子心善,夫人也是知恩图报,为报恩竟将小娘子认了干女儿,当亲女儿一样亲身教养。”   林侯爷混沌了,这明明是儿媳妇,怎么变成干女儿了。但要将燕娘说给家里的二小子都还只是家里面说,因怕燕娘规矩出错见人失礼便还没带她外出应酬,外面的人便也还不知道,林宦官说话他又不好反驳,便就习惯性的连连点头说是。   李宦官继续道:“这小娘子真是生的好,前几天我陪万岁爷微服出访,在寒云寺里见着小娘子,连万岁爷都说,不知是哪家夫人这般好福气,养出这般好看的女儿来。”   林侯爷直说哪里哪里。   李宦官继续讲燕娘夸了一顿,直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林侯爷更混沌了,总管您究竟想表达什么啊?请了我出来就是为了夸一顿我府上新来的小娘子?   一直等宴散回府,林侯爷还迷迷糊糊的,回了府躲在书房里继续揣测林宦官的深意。直到夜深人静,林侯爷思考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在某一刻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林宦官曾说了句万岁爷说,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林侯爷立马翻身坐起来,推醒了身边睡着了的林侯夫人。林侯夫人半夜被人推醒,掀了被子坐起来,没好气的问道:“侯爷,您这么晚了还不睡究竟想干嘛,您体谅体谅妾身每日打理家事辛苦吧。”说完就要倒下去继续睡。   林侯爷将她拉了起来,将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林侯夫人的瞌睡虫立马飞走,从床上跳了起来:“侯爷怎么不早跟妾身说?”   “我这不是没领会出李总管的意思嘛。”   林侯夫人心里直骂,你个木头脑袋,这么明显的意思还要领会个一天一夜,差点坏了事了。林侯夫人连忙披了外衣,连头都没有打理,脚步带风的出去使人叫了身边的心腹麽麽进来。   林侯夫人的心腹麽麽袁麽麽原是要在身边伺候的,因为她家里新添了孙子,林侯夫人放了她三天假,听到林侯夫人这个时候找她知道是急事,便也急匆匆的进了侯府。   林侯夫人见了袁麽麽,立马吩咐:“麽麽,你现在快点去使人悄悄的快马加鞭将今天去林平县送庚帖的人追回来。”   袁麽麽奇道:“夫人这是为何?”   袁麽麽是从小伺候林侯夫人的,对林侯夫人绝对是忠心不二。当初林侯夫人要将燕娘配给侯府唯一的庶子,她是绝对同意的。这不仅可以防止庶子找个有力的外家,外人知道了,也只会夸林侯夫人一句知恩图报。   林侯夫人扶着额头头痛道:“前几日燕娘去逛寒云寺,让皇上看到了。”   袁麽麽想到燕娘那张漂亮的脸蛋,立马意会过来,忙道:“奴婢这就去。”   侯府再大,那也不能跟皇帝抢女人。   袁麽麽走后,林侯夫人揉着脑袋继续头痛。也不知道使出去的人能不能追上,早知道她不该急着把亲事定下来的。她看燕娘规矩学得不错了,燕娘也十五岁到了年纪,便想着早点先将亲事定下来,等世子婚事定下来快点成了亲,便将燕娘和庶子的婚事也办了。她连世子夫人的人选都定好了,就差派人媒人去说和了。   都怪侯爷,脑袋简直是木头桩子做的,要再差一步真将燕娘和庶子的庚帖换了将亲事定了下来,皇帝虽然做不出强抢臣下媳妇的事情来,但后面几十年你别想让他待见永宁侯府。要知道皇帝今年才三十岁庚,离他挂掉还早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和收藏啦~~~~ ☆、盘算     夜深寒意重,正是秋冬时。   树梢上没有月亮天上也没有星星,永宁侯府里寂静得连只蟋蟀的叫声都没有,如此没有诗情画意的夜晚,实在是适合早睡。   丛景院里站在门口守门的小丫鬟刚眯上眼睛头就慢慢的往下垂,等到下巴快要点到胸口上时又突然的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才睁开眼睛,便看到有烛光从院子门口的抄手游廊里传了进来,接着便是两个大红的灯笼。   林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玲珑和翠珠各举了一个大红的灯笼,垂首低眉的走在还披头散发只披了件外衣就出来的林侯夫人后面,跟着林侯夫人的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小丫鬟脑袋里的瞌睡虫立马飞走了大半,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体,给林侯夫人行礼问安:“夫人安!”   林侯夫人点了点头,问道:“燕娘睡了?”   “是。夫人可是要叫醒燕小姐,我这就去将彩陶姐姐叫起来。”   因燕娘在永宁侯府毕竟还算客居,家里的丫鬟婆子为了将燕娘与侯府里正经的小姐区分开来,又不好直接叫陈小姐,这样显得生疏不恭敬,便折中取了名字中的一字喊做燕小姐。   林侯夫人摆了摆手,道:“她睡着便不要吵醒她了,你将彩陶叫出来。”   小丫鬟忙应了,走到门上轻轻扣了三下,声音两声急一声缓,即是让内室值夜的丫鬟出来的意思。不多会,一个穿了青色比甲面容清秀的丫鬟轻声开门出来,小声的问守门的丫鬟什么事情,这正是丫鬟彩陶。彩陶刚问完,接着眼光掠过院子,便看到了挺挺而立在院子中间神色凝重的林侯夫人,心中吓了一跳,连忙福礼问安。   林侯夫人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院门,玲珑会意的给彩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来。   #####   棠荣院里,两边红色的蜡烛在烛台上静静的燃着,灯芯噼噼啪啪的发出声音,火焰越窜越高,将整个厅堂都照得亮铮铮的。玲珑和翠珠将所有的丫鬟都使了下去,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守在了门口。   大厅的上首,林侯夫人坐在铺着大红撒花锦蓉簟的榻上,左手捧着一只汝窑填白盖碗,右手拿着盖子随意的佛了佛茶叶急急的喝了一口茶,便将茶碗放到榻上左手边的一张雕漆几上。   彩陶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首,心中忐忑不安。   彩陶是林侯夫人拔过来伺候燕娘的有三个丫鬟之一,另外两个叫彩朱、彩瓷,但彩朱、彩瓷都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规矩得不像话,做事答话都是一板一眼的,且隐隐有些看不起燕娘的感觉,燕娘并不是很喜欢。只有彩陶是刚刚从庄子上提拔上来的,与燕娘比较谈得来,有时候两人谈一下花花草草都能谈一整天,因此燕娘也跟彩陶最为亲近。   林侯夫人拿手指在小几画了好几个圈,才对着彩陶问道:“平时燕娘在院子里,都做些什么?”   却是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题,自从将燕娘接来,自是有人将燕娘的每日作息报告给林侯夫人的,这样监督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只是侯门里的夫人,总喜欢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于麽麽上课的时候便在屋子里学规矩,下了课便会做做针线,有时候也会练一下字。”   “二少爷有没有去看过燕娘?”   彩陶更加忐忑了,总有一种林侯夫人想发落人,找了个坑让她跳的感觉,但撒谎她也是不敢的。   “有,燕小姐刚来的时候二少爷爬到墙上看了一回,后来被燕小姐发现,二少爷吓得从墙上掉了下来,后来头也不回的跑了,没有与燕小姐说上过话。”   “有送过东西吗?比如说玉佩、簪子之类的。”   “前几天二少爷送了一只小猫来。”   “燕娘回了什么礼?”   “是一盆从家里花房里挑的玉兰花。”   “没有帕子、荷包之类的?”   “没有。”   林侯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个聪明谨慎的孩子啊。虽说跟庶子的婚事是铁板子钉钉的事了,但一天没有把亲事定下来,却能谨守男女大防。这万一就像现在这样婚事不成了,也不会有被人说嘴失礼的地方,我当日不过送了一盆花,还是在他家的花房里挑的,谁还能说她私相授受不成。   可惜了,这么聪明的孩子却要送进宫里给天家糟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聪明的孩子,想来福气也不会浅了,万一就一直得皇上看重呢。永宁侯府自老侯爷去世后,虽还不至于落败,但林侯爷无德无才,她再辛苦筹谋,家里没有出息的男人支撑,都挡不住家里一日比一日式微。她的世子虽然出息,但年纪还轻还没历练出来。   燕娘进宫,她母家无势,她能依靠的只有永宁侯府,倘若她能得帝宠,以后生了皇子,却也是能让永宁侯府依靠的。看来,还是要让燕娘与永宁侯府的牵绊更深一层才行。   林侯夫人细细盘算了一遍,才继续对彩陶道:“听清楚了,燕娘到府里来是因为我为了报救命之恩才接来的,跟二少爷没有任何关系。”   彩陶暗暗有些吃惊,虽说因为没有定亲不好往外传,但丛景院里伺候燕娘的丫鬟婆子心知肚明燕娘以后是要做二少奶奶的,怎么跟二少爷又没关系了。彩陶心里虽吃惊,但丫鬟的素养却让她脸上不懂声色,只规规矩矩的答是。   “要是让我知道府里谁长舌传出什么不规矩的话来,”林侯夫人的眼光冷飕飕的射过来:“小心你们的舌头。”   彩陶吓得一颤一颤的,直接跪下来磕头道:“奴婢不敢。”   这种眼光太熟悉了,每当林侯夫人要处置府里不规矩的丫鬟姨娘时,就会露出这种眼光。   “起来吧,好好伺候燕娘,以后自有你的前程。”   “是。”   “以后要是二少爷再送东西,不要交给燕娘了,直接送到我这边来。”   “是。”   “回去吧,免得燕娘醒了找不着你。”   #####   又过了两日,李宦官再次请了林侯爷到宝祥阁里去喝酒。席上二人互捧了几句之后,李宦官又说道:“说起来,再过两日便是宫里淑妃娘娘的生辰了,前几日皇上还跟我说,宫里太沉闷了些,该好好将娘娘的生辰办办,将外命妇们也请进来,也好让宫里热闹热闹。”   这次林侯爷脑筋总算清楚了些,忙附和道:“前几日我家夫人还跟我说,许久没有进宫给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请安了,正想带了燕妮进宫去给各位娘娘请安呢。只是我家夫人又怕燕妮不懂规矩,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李总管满意的点点头,道:“让夫人带了来就是,宫里无论是各位娘娘还是皇上,都不是规矩严苛之人。”   二人再继续喝了几杯,便就各自回了各找爹妈。   等回到侯府,正巧看到燕娘从棠荣院里出来。燕娘上前给林侯爷屈膝请安,动作行云流水,裙摆带风,环佩不响,标准自然,俨然已有京中贵女的风范了。   林侯爷细细打量了燕娘几眼,柳叶眉,鹅蛋脸,凝脂肤,楚宫腰,果真是美人啊。直到身后的小厮咳嗽提醒,林侯爷才收回眼光,道:“是燕娘啊,用过晚饭没有?”   “用过了,刚才跟夫人一起用的。”   “哦,那你去忙吧。”   “是。”   燕娘实在有些不喜欢林侯爷打量她的眼光,就像她是一件已经卖出高价的货物似的,眼睛里闪闪发着光。   说起来,这几天府里的人对她都是怪怪的,虽然大家都极度表现得自然,但她生来敏感,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就比如说平时跟她最要好的丫鬟彩陶,最近好似一直都在躲着她,也不爱往她跟前凑了,就算在她跟前伺候,目光也是闪闪烁烁的。   又比如说林侯夫人,这几天对她殷勤得不像话。当然也不是平时林侯夫人对她不照顾,但却总是隔了一层,但这几天林侯夫人不仅经常将她叫到她院子里吃饭,还叫了家里针线房的人来给她量体裁衣,据闻还要拿一种非常珍贵的蝉翼纱来给她做衣服,另外还叫了珍翠坊的人来给她打首饰,平时还时不时的拉着她的手就感情奔沸,说一些:“燕娘真是又聪明又懂事,真真招人喜欢,我一直以来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只是可惜,我自生了三儿之后就坏了身子再没得生养。我若能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拿什么来换我也不肯的。”   再比如教导她的于麽麽,以前跟她讲的一般都是后宅里面的事情,但这几日却只讲一些宫闱密事,还喜欢分析现在宫里各位娘娘的性子。   还比如说她院子里除了彩陶、彩朱、彩瓷之外的丫鬟婆子,就因为她屋里的茶水有一天凉了没换,就莫名其妙的全被林侯夫人以伺候不周的罪名全部发配到庄子上去了,就连她求情都没用的。   种种迹象都透着不平常,只是她对身边的丫鬟都不信任,也不好指使她们去打听。后来又想,最坏不过是侯府反悔不想她嫁过来她回到林平县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她在侯府搜刮到这么多的朱钗首饰,就当是到京城旅游了一遭,也没什么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阴谋     燕娘拿了针线在绣了半朵梅花的花棚上刚插了两针,便心情郁闷的丢了针线。   这些日子以来燕娘的心情总是莫名的烦躁,具体来说应该是自那日林侯夫人跟她要带她进宫给淑妃娘娘贺寿开始就会莫名的烦躁,明明觉得身边的很多东西都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甚至还不能查,那种郁闷的感觉,真不是用博大精深的汉语词汇就可以形容的了的。   按理说能够进去皇宫,对于像燕娘这样从乡下来的,是想也想不来的好事,她应该很高兴很激动才是,甚至应该不亚于一个乞丐突然有天有人跟他说他可以到白宫里面去住一晚。但事实上,她就是觉得很郁闷。   燕娘开始想家了,想陈母,想她妹妹茵娘和萍娘,甚至连她一直以来看不大起的陈爹都有些想了。应该说燕娘自来到京城的第二个月开始就想家了,只是在最近几天想的程度到了最峰值。   燕娘躺在床上数着细纱帐上的粉色梅花纹,心中偷偷的想。其实京城也没有什么的好的,这里的人个个都规矩大,连丫鬟都跟牵线木偶似的,走路迈大了不行,迈小了也不行,吃的东西虽然都是山珍海味,但喜欢的菜不能吃超过三口,不喜欢的菜也不能不吃,这么的压抑自己,也不知道京城里的这些人是怎么活过来的,还不如在林平县呢,还可以自由自在的。   燕娘这样想着想着,便也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燕娘遵照林侯夫人的吩咐,盛装打扮了一番。穿了上次用白色蝉翼纱做的束腰长纱裙,袖子和裙子的澜边用淡粉色的丝线勾了几朵梅花,款式跟她上次穿了去寒云寺的有些相似,但这件穿起来更加显得身材轻盈婀娜。头上梳了单螺髻,插了珠花。   林侯夫人看着远远从穿堂那边走来的燕娘,满意的点了点头。过去牵了燕娘的手,笑着道:“我们快点去吧,去的慢了总是不好的。”   二人让丫鬟扶着上了马车,车子便咕噜咕噜的走了出去。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车子停了下来。四周传来车马得得的声音,夹杂着的还有一些女眷的声音。   燕娘悄悄地拉开车上帘子的一条缝,从里面偷偷看出去,外面车马排了长长的一条队,最前面的车马,里面的女眷扶着宫女的手下来,然后由着内侍引着从宫门的侧门进去。   燕娘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放下帘子,回过头来看到林侯夫人正微笑的看着她。从于麽麽哪里学来的的规矩可知,这样的行为对女子来说是及其不合适的,燕娘便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侯夫人仿佛知道了她的尴尬,温和的道:“女孩子家爱热闹,这样偶尔看一下,倒也无伤大雅,想看便看吧。”   林侯夫人虽这样说,但燕娘却不好意思再看的,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好。   等到永宁侯府的车马到了宫门前,燕娘和林侯夫人也被宫女扶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小宦官尖着嗓子给林侯夫人行礼道:“夫人,您可来了,我们总管刚才还念叨着您呢。”   小宦官给林侯夫人行完礼,又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燕娘。   燕娘觉得她最近敏感的过了头了,变得有些神经质,见谁看她都觉得他们含着不善的目光,现在她觉得着小宦官看她的眼光也含着不明的意味。   林侯夫人侧身受了小宦官半幅礼,才笑着道:“倒是让总管记挂了。”然后又指了指身后的燕娘:“这是家里客居的姑娘,小名叫燕娘。”   小宦官笑着道:“姑娘可是有福气的面相,以后只怕福气不浅啊。”   后面自有小丫鬟拿着装了银子的荷包送了上去,小宦官却直接拒了:“那能让夫人破费呢,以后奴才只怕还指着夫人提拔呢。”   小宦官引着林侯夫人和燕娘进了宫门。   燕娘不敢乱瞄,只敢用眼角偷偷的扫了周围几下。宫里的建筑都非常华丽,红墙绿瓦,气势非凡,每个屋檐下面都雕了好看的纹饰,有鸟兽,有花草等不同的纹饰。   等过了好几重门,进了一个种满奇珍异草的花园,小宦官突然停下来对燕娘道:“姑娘何不到依兰院去,宁国公和阜阳侯等几家的千金都在那边玩猜谜语呢,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应是能玩到一起的。”   燕娘其实是不想去的,什么宁国公或阜阳侯的千金,她又不认识她们,且于麽麽说了,在这宫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况且她对皇宫也不认识,还是小心点好。但她自己人小位卑,却是不好拒绝的,只好望着林侯夫人,希望她能拒绝了小宦官。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侯夫人理解错了她目光里的意思,林侯夫人却直接对小宦官道:“那烦请公公让叫个宫女领了燕娘过去。”   于是小宦官便喊了个叫小翠的宫女过来,燕娘只好跟着小宫女走了。   但走着走着,燕娘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宫女领着她走了半天却似乎是在同一个花园里绕圈子,更奇怪的是,这花园里除了他们两个,连一个其他的宫女太监都没有找到,周围静的不正常。于麽麽还说了,宫里的大部分肮脏事,比如说杀人防火栽赃陷害,一般都会发生在夜深人静时或周围无人的白天。   燕娘停了下来,叫小翠的宫女见她没跟着上来,回过头来对燕娘道:“燕娘快点走吧,就快到了。”   “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去找林侯夫人。”说完就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却发现后面小宫女居然没有上来追她,等她再回头一看,却发现小宫女早就不见了人影,她再往四周一看,发现她自己根本不认得路了。燕娘这才惊觉,她上当了,那小宫女带着她绕了这么半天,根本就是为了把她绕晕。   四周都是珍贵的花草和山石,燕娘却觉得有些恐怖。后面的树上发出一声晃动的声音,燕娘吓得惊呼一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谁在那边。”   这究竟是多么狗血的镜头啊,我敢保证,等一下必定会有一个帅哥从某一个地方冒出来,看着这院子中间的美人儿,配合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问道:“你是谁?”   果然,从假山后面就出现了一双金黄色的靴子,接着一个穿着黄色绣五爪龙袍子的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除了这个男人长得不帅,后面还跟着一个电灯泡内侍之外,一切都是与狗血镜头多么的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啊,求收藏啊~~~~ ☆、农夫   皇帝悠悠的从假山里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李宦官。   说实话,皇帝长得不丑,方方正正的大脸,浓眉宽鼻厚嘴唇,目测一百七十多公分的身材,是那种如果不穿龙袍,走在大街上是既不会影响市容,也不会引人注目的路人甲。只是对于一翻小说就出美男的晋江读者来说,除了有权有势这一方面令人满意之外,皇帝的其他外部条件都令人失望。   其实这也不能怪靖晖帝。据闻大燕的开国皇帝长得奇丑无比,其皇后还是他未发达前做放牛郎时娶的,漂亮程度也有限,帝位传到靖晖帝这一代才第四代,还未来得及用美女来中和基因。   燕娘惊呼过后,见了皇帝悠悠的从假山里面出来,只愣了那么一小会,就双膝跪下给皇帝行礼。给皇帝行礼的规矩于麽麽是教过燕娘的,只是那时候燕娘觉得用不上,也就没认真学,行礼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标准,但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瑕疵。   至于说为什么燕娘会认得前面的人是皇帝,这就要提到万事通于麽麽了。于麽麽说了,在皇宫里能自由行走而长得不像公公的成年男子,除了皇帝就是皇帝。于麽麽还说了,这大燕境内,能够穿穿黄色绣五爪龙衣服的,除了皇帝也没有别人。   皇帝第一眼看着御花园里站着的妍丽女子,只觉得她朱唇眉黛,眉眼含波,好似在哪里见过。第二眼再看,想起这不正是那日在寒云寺遇到的女子么。第三眼看她惶惶恐恐却极力镇定的跪下行礼,只觉得她体态聘婷,妍丽无比,满园奇花异草,在她面前皆失了颜色,长得竟比当日在寒云寺他想象出来的还要美上几分。美人总是惹人怜爱的,更何况面前的美人儿还双肩颤抖惶恐不安,像朵冬日里微微颤颤挂在枝头的雪梅花,更是惹人怜惜。   皇帝身后的李宦官,将手中的佛尘一挥,将它从左手边挥到了右手边,尖着嗓子故作严厉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晕花园。”   燕娘连忙答道:“民女不敢,民女乃是随着永宁侯夫人来给淑妃娘娘贺生辰的,来迎我和夫人的內侍大人让小宫女带了我到依兰院去,不曾想与小宫女走散了,民女迷了路。”   靖晖帝自己当初做皇子时,在自己非嫡又没有嫡子的情况下,能够打败两个异母哥哥四个异母弟弟坐上皇位,本身就是个心思三道十八弯的,哪里看不出别人三道十八弯的花花肠子。只是别人的花花肠子算计得他很开心,便也不太计较了,只是警告式的轻轻瞪了李宦官一眼。   皇帝跨着步子走到离燕娘一步远的地方,一手将燕娘扶起来,一手想要去摸燕娘白雪凝脂般的脸。偏偏美人儿脸一侧,竟躲过了他的手。   皇帝做皇帝做得久了,被人顺从惯了,就是以前做皇子时,除了皇帝的亲爹当时的皇帝现在的先皇需要他来听话之外,平时也是大部分人听他的话。现在一时被燕娘拒绝,先是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利用他的强权统治,强行的抬着燕娘的下巴将她的脸移了回来,细细的端详,然后道:“果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燕娘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都要吓得跳出来了,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她感觉到好像不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而是一只在她脸上蜿蜒盘旋的毒蛇,只要她动一动,他就会将她咬死。   燕娘将最近发生的怪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如果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她也就不是能被于麽麽赞为聪明视为衣钵传人的陈燕娘了。   只怕是皇帝不知在那日何地见过她,看上她了,宫里善于揣摩皇帝心思的奴才便伙同林侯夫人,二人便讨好皇帝,将她给买了,可怜她之前只怕还替林侯夫人数钱呢。   燕娘突然想起她的二妹茵娘给她讲过的农夫与蛇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农夫见到一只冻僵的蛇,农夫看蛇可怜就将它救回家中,给它取暖治疗伤口,可是蛇伤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了救它的农夫。   ###   皇宫另一边的春和宫里,淑妃打扮得高贵华丽,坐在春和宫大殿的上首,一脸春风得意的接受着外命妇和低位妃嫔的朝贺奉承。   说起来淑妃其实也确实是有春风得意的资本的。淑妃出自宁国公府,身份高贵,身份高贵,是靖晖帝在潜邸时就服侍在身边的“老人”,皇后无所出,她所出的大皇子是现今唯一的皇子,今年已经四岁,就算以后其他宫妃生得出儿子来,跟她生的大皇子年龄隔得也太大,只怕她儿子已经开封建府了,其他皇子还留着鼻涕四处喊娘。只要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下去,她的儿子很可能会继承父志,成为下一任皇帝,假如在皇帝挂掉时她还活着,她就是皇太后。   淑妃动了动坐得僵直的身体,听着戏台上的官戏子唱着《麻姑拜寿》,觉得这世界果真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但这种心情只保持到她身边的心腹大宫女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附在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她春风满面的脸立刻冷凝下来。眼睛在下面扫了一圈,在下首左边第三排的位置找到了林侯夫人,目光冷洌的瞪了她一眼。   林侯夫人这一天都没有敢直接面对淑妃,但淑妃冷冽的目光射下来时,她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头冷到了脚底,身体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常,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脸颊,然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端坐在那里继续看唱戏。   林侯夫人心中也觉得苦,若有可能,她也不想得罪淑妃,但得罪淑妃总比得罪皇帝强。   ####   从宫里回到永宁侯府,燕娘立马拿了包袱收拾东西准备回林平县。她连当初林侯夫人送给她的那些金银首饰都没带,只叠了几件她来京时从家里带来的几件衣服。她的身后,是一群叽叽喳喳劝她冷静点的丫鬟。   再冷静只怕连命都没了!   燕娘不傻,她虽然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想要嫁个好人家,想要过仆衣奴群的生活,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她能活很久来享受这些东西的条件上。像她这样一个从贫困县八品县丞家里出来的女儿,要家势没家势,要靠山没靠山的,如果进了宫去就是被炮灰的命,到时候只怕连个埋尸骨的地方都没有。   她疯了才会去给皇帝做都不知道排在第几号的小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想要在这一章将姐姐交代完,明天就把女主牵出来遛的,但今天培训回来得有些晚,只能码到这么多字。先发这么多吧。   明天会再交代一点姐姐的故事,然后尽量让女主出来遛一圈。   另外,求留评和点收藏啦。 ☆、贵人     棠荣院内,翠珠从赤梨木描金的首饰匣子里挑出一支赤金胎体点翠衔珠金凤钗,正要往林侯夫人的头上插,林侯夫人却摆了摆手,道:“我这是去求人又不是去示威,戴那么华丽的钗子做什么,换支简单点的。”   翠珠连忙从匣子里重新捡出一支海棠式银钗给林侯夫人插上。林侯夫人在黄铜镜里照了照,继续道:“再给我的脸上扑点粉。”   翠珠又拿了水粉给林侯夫人加了一层粉,使得她的脸色看起来,倒像是大病初愈似的苍白憔悴。林侯夫人这才满意了,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急急忙忙的往丛景院而去。   丛景院里。   燕娘在装了这么久的大家闺秀之后,在此刻终于显出了她乡下人的本色,一手抱着其中一个欲阻止她离开的粗使婆子的腰将她固定住,另一只手拿着粗使婆子的手,两排雪白的牙齿,一张一合的咬在婆子的胳膊上,粗使婆子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凄厉之声响彻云霄。周围另外的几个婆子和丫鬟怕弄伤燕娘,或怕被燕娘弄伤,并不敢上前,只是焦急的劝着燕娘快放手。   林侯夫人一进丛景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惊吓得脑袋瓜子直裂,连忙上前劝道:“燕娘,燕娘,你快放手,有话好好说”。   又指着旁边的丫鬟婆子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前把燕娘分开!”   两个婆子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费了老大的劲才将燕娘分开。   林侯夫人将浸过辣椒水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抹,眼泪马上哗哗的从眼眶里渗出来,上前握着燕娘的手,立刻哽咽道:“燕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倘若是别的什么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违了你自己的意愿,可那人是皇帝,我们为人臣子的,哪里敢违了皇帝的心意,我也是没有办法。”   燕娘看着面前看起来脸色苍白憔悴,身体摇摇欲坠,苦苦哀求着,好似真的她不答应进宫就会天崩地裂的林侯夫人,心中没有半点同情,声音冷冷的道:“我要回家。”   “燕娘,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是最最善良的了。都说天子之怒,哀鸿遍野,你就是不顾我永宁侯府阖府四百多人的性命,你总要想想你在林平县的父母姐妹。”   “我要回家。”   “你是不是怕自己身份低微进了宫会被人欺负,你放心,我和侯爷会认了你做干女儿,让你以永宁侯义女的身份进宫,有永宁侯府在的一天,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无论林侯夫人将不进宫的后果说得多么严重,将进宫后的生活描绘得多么如花似锦,燕娘都是坚持“我要回家”四个字不动摇的。   到后面林侯夫人也失去耐心了,直接吩咐丫鬟婆子将燕娘关进了丛景院,让丫鬟收走了里面一切的金钗陶瓷等可能会被用作利器用来自杀的物件,然后在门外隔着门对里面的燕娘道:“燕娘,你自己在里面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我就会放你出来,你不要怨我,我这真的也是没有办法。”   说完就要拿着帕子再往眼睛上面擦,后面又想起燕娘根本看不见,又收回了帕子,然后领着丫鬟婆子走了。   燕娘一开始踢着门喊了半天的“放我出去”,后来发现没效果反而把自己的嗓子喊哑了,就回到床上扑在床上哭,边哭边在心里委屈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一直到晨曦微露,天明将至,燕娘才想通了。   不进宫固然没有林侯夫人说的哀鸿遍野这么严重,对永宁侯府来说,顶多就是不受皇帝待见偶尔被皇帝使绊子罢了,倘若皇帝真的为了个女人就要问一个开国侯府的罪,那御史也不是吃干饭的。   但若她不进宫,她得罪的是永宁侯府和皇帝两方,最后他们迁怒的只怕会是陈氏一族。永宁侯府和皇帝对上无权无势陈家,输赢立现。他们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在要讨好他们的下级官员中稍稍表露出他们的喜恶,自有人会替他们收拾了陈家。   更何况,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只怕那时候她还是逃不脱进宫的命运。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现在就进宫去,还能保全了家中的父母姐妹,若是运气好没被炮灰掉最后混出来了,还能携带家中的姐妹有个更好的前程。   想清楚了之后,燕娘便让门外守着防止她逃跑的丫鬟告诉了林侯夫人。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林侯夫人在家中摆了席面认了燕娘为义女。接着宫里的小宦官用一顶轿子将燕娘抬进了宫里,燕娘自然知道钱财好傍身的道理,走之前狠狠的敲了林侯夫人一笔。第二天永宁侯义女被皇帝看中封了贵人的消息就传到了京中的贵族圈里。   京中的贵妇人清闲平时没什么娱乐的,大多时候都喜欢聚在一起八卦某某家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打发日子。燕娘被封贵人的消息一出来,立马成了贵妇人八卦圈里的头条。且不断有这位贵人如何得宠的消息传了出来,持续不断的给这个头条加足了料。   直到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这位新封的贵人还是贵妇们讨论最多的话题。   因着燕娘受宠,林侯夫人这位便宜干妈虽往往被其他夫人在背后说为讨好今上不顾廉耻,但见了面,大家却又对林侯夫人隐隐的奉承起来。   就在林侯夫人被人奉承的有些飘飘然,得意送燕娘进宫真是没有做错的时侯,宫中突然又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位得宠的陈贵人被打入冷宫了。原因据闻是因为在大皇子的食物中加了不干净的东西,意欲加害大皇子。至于那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也没人关心。   贵妇人们暗暗唏嘘,乌鸦变凤凰真不是这么容易的,有可能还没变成凤凰就先成了死乌鸦。那些原本想学林侯夫人,欲将家里一些不受宠的庶女或族女也送进宫的夫人们也停止了动作。   林侯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原来还巴结奉承她的那些夫人们转眼就远着她了。虽然知道这是世间常态,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林侯夫人对燕娘还是有些愧疚的,知道燕娘这样的下场与她脱不了关系。于是回了娘家求了娘家的嫂子,通过娘家嫂子--娘家嫂子的嫂子—娘家嫂子的嫂子的亲姑姑现今的徐太妃这长长的一条关系链,让徐太妃好歹关照关照一些燕娘,让燕娘在宫里不会过得太差。   然后一个冬天过去了,这一年也过去了,等到春天快来的时候,在贵妇人们都快忘了陈贵人这个人的时候,宫中的爆炸性消息又传出来了。   陈贵人从冷宫里出来了,陈贵人复宠了。   复宠的原因据闻是因为皇帝在某一个月亮圆圆的晚上,因为睡不着路过冷宫的门口。在外面听到冷宫里面有声音,一时好奇进到里面,居然看到他曾经喜欢的陈爱妃穿着薄薄的棉衣,站在雪地里踮着脚去摘梅花树上的梅花吃。皇帝心中的柔情突然就如山洪般奔腾而泻,走过去一把抱着燕娘,既怜惜又悔恨的喊着:“爱妃,你受苦了。”   听到皇帝声音的陈贵人立马哭了出来,声声哭诉着:“真的不是我害的大皇子。”   美人涕泪,梨花带雨,比那树上的梅花还要娇美,皇帝的心立刻就软了,安慰着美人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朕对不起你,是朕冤枉了你。”然后陈贵人就出了冷宫(我好像琼瑶了一把)。   贵妇人们心中道,果然啊,乌鸦变凤凰虽然难,但也不是没有的。   然后两个月过去了,春天终于来了。宫里又传出消息来了,陈贵人怀龙胎了。接着是陈贵人升嫔位了,再接着是,皇后娘娘将这位陈嫔娘娘接到了凤仪宫要亲自照料啦。   林侯夫人在娘家嫂子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马坐不住了。陈嫔怀胎,皇后无子,皇后亲自照料陈嫔。这三条消息连成一条线,一个最后的结果呼之欲出。   林侯夫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乘着马车急匆匆的回了永宁侯府。在棠荣院关上门与林侯爷谈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出来,林侯夫人就请了家中已经分出去单过的庶出妯娌到林平县去给永宁侯府世子做媒。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终于写完了,下一章女主出来溜达了。下一章今晚会更,但字数会少一点,更的时间也会晚一点,亲们可以明天早上再来看。 ☆、聘礼   林平县。   陈夫人最近一年的生活过得不可谓不大起大落。   她的大女儿原来说是要嫁进侯府当侯府少奶奶的,当时她还庆幸女儿有了好归宿。结果让林侯夫人接进京里住了几个月,京城的侯府里却使人过来跟她道喜说,大女儿被皇帝看中进宫给皇帝当小老婆去了。   别欺负她没念过书不识得几个字,没权没势县丞家出来的女儿进宫去,那是各种不靠谱。平民凭美貌宠冠六宫那是戏台上说的,事实上男人喜新厌旧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后天改都改不了,更何况皇帝富有四海,难道还找不出比燕娘更漂亮的人来,等到皇帝的新鲜劲一过,燕娘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得连命都没得回来呢。只有陈大柱那个不要脸的才会不顾女儿死活做着女儿封妃让他升官发财的美梦。   自知道女儿进宫之后,她是天天担心,连晚上做梦都是女儿被皇帝打进了冷宫,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宫里人人都欺负她。那时候她是一想到这个就心里发慌,整个冬天她都是从唉声叹气中度过的。   这好了,三个月还没过去了,噩梦成真,京中传了消息出来说燕娘真的被打入冷宫了。这下子陈夫人是直直倒了下去,躺在床上病了两个月没起来,整天以泪洗面,不是早上拉着二女儿的手说:“我当初不该贪心想要燕娘高嫁让她进京的,是我害了燕娘啊!”就是晚上抱着小女儿的叹道:“我对不起你大姐姐啊,我儿的命怎么这么苦。”   为此,陈家连这个年都没有过好,家里每天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之中。   然后等到冰雪开始融化,这个冬天即将要过去的时候,京城里又传出消息了,燕娘被皇帝接出冷宫,重新受宠了。   这个消息一传来,陈夫人的病立马就好了。进宫已成事实,受宠总比进冷宫强。陈母为此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塑了个金佛直接供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每天早晚三炷香的供着,甚至开始吃起了素。   接着等到春天来了的时候,京城里又来消息了:燕娘怀孕了,燕娘升了嫔位了,燕娘被接进了皇后宫里由皇后亲自照顾了。   陈夫人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个消息,永宁侯府来送做媒的梁氏就到了,委婉的表示我们侯府看中你的二姑娘茵娘,想要聘了她去侯府做世子夫人。   梁氏到了陈家,将陈夫人生的三个女儿狠狠的夸了一通,话说的漂亮还一点不让人感觉是在拍马屁。等场面话说完之后,梁氏婉转的问陈夫人要茵娘的庚帖。   虽然让女儿做世子夫人的好事看起来很诱人,但经了燕娘一事,陈夫人却觉得林侯夫人有些不靠谱,认为还是应该再想一想。   但毕竟是要嫁到侯府做世子夫人,世上没有几个母亲经得起这样的诱惑的。陈夫人在想了一晚上实在想不出自己家还有什么可以被林侯夫人算计的之后,陈夫人想要高嫁女儿的心思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认为自己不能因噎废食,不能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她自己当年是低嫁给陈大柱,最后陈大柱照样是养姨娘生庶女,既然无论高嫁低嫁皆有风险,那还不如高嫁,至少还能锦衣玉食。   想清楚之后,陈夫人早上一起来就用大红的草帖写了茵娘的八字交给了梁氏。梁氏满意的拿到了茵娘的草帖,等见过了茵娘,再用三寸不烂之舌细夸了一顿茵娘与林世子如何如何郎才女貌天作之后,接着就送上了下定的聘礼,然后带着一堆的丫鬟婆子浩浩汤汤的又走了。   其实从这里也可看出,永宁侯府是相信陈家必定会答应这个婚事的,要不然也不会连聘礼也带了出来。   等梁氏一走,林侯夫人的高兴劲还没过,看着放在大厅里满满当当的四十二抬聘礼,心里又开始发愁。聘礼这么厚,以后的嫁妆该怎么办才好哦。   嫁妆总要厚过聘礼去,本就是高高嫁了,若嫁妆还比聘礼轻,以后只怕要被夫家看不起,但要厚嫁就要有银子。   果然儿女都是债啊!   陈夫人让家里婆子将聘礼搬进库房,自己进了内室坐在红漆太师椅上,一手托着下巴,暗暗发愁。   ####   在另一边茵娘住着的院子里。   十三岁的茵娘拿了陈夫人平时算账用的算盘,盘腿坐在靠墙的一张罗汉塌上,将算盘放在榻上的一张雕漆几上,对着聘礼单子,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盘。嘴中还喃喃的念念有词:“蝉翼纱市价应该不少于50两一匹,算他五十两,一共四匹,值二百两。还有沪纹布,大红彩缎,刻丝等各十匹,算十两一匹,是三百两,还有金银玉器,镶珍珠宝石的首饰……”   算盘吧啦吧啦的响,算盘里的数字直直的往上冒,茵娘算得很哈皮,她身后伺候她的丫鬟青花直忧愁,二小姐这么拜金,以后嫁到侯府里可怎么得好,世子夫人是要当家理事的,以后千万不要弄出贪墨的事情来哦。   茵娘拨下最后一个算珠,看着算盘里呈现出来的数字,心里激动得直颤抖。这些聘礼保守估计都有两万两银子,按照大燕朝的风俗,聘礼的大部分都是要跟着嫁妆一起回过去的,也就是说,就算陈夫人以后不给她置办一点嫁妆,她也已经是个有两万两身价的富婆了。   而按照大燕朝的物价水平,五百两可以在像林平县这样的地方买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两千两可以在京郊买一幢三进的宅子,四千两则可以在京城内面比较繁华的地方买一幢三进的宅子。两万两可以在林平县买四十幢三进的宅子,在京郊买十幢三进的宅子,在京城内面买五幢三进的宅子。   哦,天啊,她简直是发财了。一下子从赤农阶层飞升到亿万富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求收藏和评啦~~~~ ☆、亲戚(改内容了)     有句俗语说: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乡村有远亲。用在这里虽然不怎么贴切,但也算适用了。   自陈家大姑娘做了皇帝宠妃,二姑娘即将成为永宁侯世子夫人的消息传出来,陈家的亲戚就突然的多了起来。早年从没来往的什么三大姑七大婆十大姨二十大表亲的,别说五服了,只怕十服都出了,结果个个都携了礼物来认亲戚了,而且非常的自来熟,一见面就跟回娘家见亲姐妹似的,对着陈夫人一口一个“妹妹”的叫。   陈夫人还没从皇帝的半个丈母娘和永宁侯世子的未来丈母娘的身份中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些来客个个都是有些身份的,自己丈夫官小地位低,个个都不好得罪,只得打起精神来,陪着笑脸应酬。   头几天应酬这些夫人,陈夫人听着她们个个三句不离口的夸赞自己的闺女,又称赞自己会养女儿,虽然知道她们有为了奉承故意将话说夸张的嫌疑,但好话谁不爱听,而且自己的女儿是真的要嫁世子的,陈夫人听了也有些飘飘然,兴冲冲的陪着那些夫人应酬了几天。但三天一过,陈夫人就觉得自己应付的有些吃不消了,陪客陪得脸都笑僵了,晚上回到屋里觉得腰都疼,陈夫人很有自知之明的觉得,自己在众夫人中果然不是长袖善舞的料。又听多夫人们的奉承话,听得麻木了,觉得也没有什么新的句式,翻来覆去的也就那几句,不过是将人比花美改成了人比花娇。   陈夫人觉得没意思的很,懒得再应付那些夫人们了,索性大门一关,装病谢客。   但陈夫人明显低估了众夫人们要跟宠妃和未来世子夫人的妈打好关系的决心,陈家的大门阻止不了众夫人们的热忱。以探病为名义的来陈家的“亲戚”比之前还多了几个,陈家的厨房一整日连火都没有熄过,常常是下盏茶还没好呢,上盏茶就已经见底了。   陈夫人索性直接病好了,在自家的花厅里开了十张席,给那些想上门拉关系的夫人们直接下了贴,将他们直接集中到一块应酬完就算完事了,免得到时候还要一个一个的来。陈夫人商户出身,想不到像“赏花会”这样风雅的名词,用的名义也简单,直接是:我家二闺女过生日。虽然陈家二闺女的十三岁生日上个月才过完。   到了茵娘生日宴的那一日,客盈满门,熙熙攘攘,一些没收帖子的人家也带了礼物上门。十张席面根本没坐下,陈夫人又在花厅外的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又因着自家的厨房小,根本供应不了这么多人的饭菜,陈夫人直接叫林平县最大的酒楼凤翔斋直接送了席面来。   二十两银子一桌的席面,在林平县里真的算是很好席面了,也只有知府家办宴会,才会叫这样好的席面。陈夫人付银子的时候付得牙疼,后面看到那些夫人们送来的礼物,心里才好受了些,这些礼物的价值总能抵上她请席面的钱吧。   茵娘在花厅里对着众夫人行礼问好,嘴巴甜甜的叫了一圈的“伯母好”“阿姨好”“表姑好”“表姨妈好”“表姑婆好”“表表嫂好”,然后扫了一圈的见面礼。   毕竟是已经定亲的人,原来陈夫人是没有这么多规矩,但陈夫人是见识过别家的贵族小姐夫人们的规矩的,茵娘是嫁到侯府,觉得还是规矩些好,免得以后被人打嘴。等见过了夫人们,陈夫人便让茵娘回屋去了。   茵娘觉得她站在花厅里,被这些某某亲戚用一种像老鼠见了猫,猴子见了香蕉一样发光的眼神打量着,时不时的奉承些“茵娘真是越长越水灵了”“茵娘真是毓秀可爱,跟世子果真是郎才女貌”“长得跟朵花似的”“这孩子只怕是天上的仙女投到凡间来的吧”的话,心中也觉得腻歪。   听见陈夫人让她回去,摸了摸荷包里这一圈扫下来的见面礼,心中愉悦,面上低着头羞羞答答的回了个“是”就裙角带风的退出去了。   后面不知是哪一位夫人,看着正在退出去的茵娘,上身穿着嫩黄底色绣梅花图案的绫袄,下身一件近色洋绉群,因年纪小,只梳了双螺鬟,双鬟各戴了一朵紫色海棠花的珠花,低头行走间,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又想起刚才见到的那张精致又乖乖巧巧的脸,睫毛长长,对人笑起来带着两个酒窝,声音也是糯糯甜甜的。再想起自家的女儿,不由的声音里带了一份认真两份羡慕三份恭维的道:“这般精致的人儿,也只有京城里的贵人才有福气能聘回去。”   众人也是半真半假的附和:“可不就是这样。”   ####   出了花厅,进了后院,等到没有人看得见的时候。茵娘收起羞答答的表情,脸上余留弯弯的嘴角,和鹅蛋脸下一对浅浅的酒窝。走路虽还规规矩矩的,但一只手早溜到袖子里面的荷包里,一个一个的检验那些见面礼的成色。   跟在茵娘后面的青花心细,一眼就看到了茵娘的小动作,心中不由叹道:自家主子见钱眼开的毛病又犯了。   茵娘摸着荷包里的一些珠啊玉啊翡翠之类的,心中正默默的盘算着值多少钱,自然不知道后面的青花在想什么。   这些见面礼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价值绝对也是不菲的,这里面最不值钱的一件见面礼是一支琉璃莲花垂珠花样的钗子,琉璃虽不值钱,但胜在这一支琉璃钗子的品色好,钗体毫无杂质,且莲花雕得精致,以茵娘对宝石玉佩的了解,这一支钗子至少值十两银子。最值钱的礼物则是知府夫人送的一个羊脂玉的玉佩,通体雪白无裂纹,触之圆润,这在林平县来说,绝对是好东西了,市价也应该在五十两以上。   茵娘估摸了一遍这些见面礼的大概价值,心中愉悦的想,只怕她又能多一套房产了。   茵娘走着走着,脚步更加的飘飘然了。   直到走到快到她住的院子的一堵墙边,墙边的树影摇晃了一下,一个人突然从上面跳了下来。茵娘吓得惊呼了一下,差点把袖子里装礼物的荷包扔了出来。等到镇定下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林平县县令,陈大柱的上司,赵家的大公子,名叫赵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全改了,亲们再看一遍吧,免得跟下一章连接不上。另外,下一章会更的很晚,亲们明天起来再看吧。 ☆、桃花   赵昌从跳下来的地上站起来,看见茵娘,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黯然又有些期待的叫了一声:“茵娘。”   看到赵昌,茵娘就想到赵昌的娘县令夫人。县令夫人原来跟陈夫人有些不对付,这是从闺阁之时就有的了。   县令夫人是乡绅之女,祖上也是有人做过官的,而陈夫人是商户之女,在身份上,县令夫人应该甩了县令夫人两条街都不止。但偏偏陈夫人长得比县令夫人漂亮,女红才艺又胜了县令夫人一筹,林平县的小姐夫人们讲起时,总要先讲起陈夫人才说道县令夫人。   而女孩子家总是虚荣,被人说起不如谁心里总会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表现出来的直接方式就是,在每次县令夫人看见陈夫人的时候,总要睥睨着眼睛斜看一下陈夫人,以示对陈夫人商户出身的不屑。陈夫人感受到了县令夫人的不屑,心中自然对县令夫人好感不起来。   后来二人同嫁了林平县的秀才,只是县令夫人嫁的优质一些,后来二人嫁的秀才又先后中了举人,接着考中了进士,只是陈大柱考中的是同进士,赵大人中的是实打实的进士。接着陈大柱授了八品的县丞,赵大人却授了七品的县令,妻凭夫贵,县令夫人的身份继续高陈夫人一筹。更加上陈夫人只生了茵娘姐妹三个没生出儿子,在这个以生儿子来评价女人价值的时代,县令夫人更是继续看不起陈夫人。   大人的圈子是会影响小孩的圈子的,县令夫人与陈夫人不对付,影响到的是茵娘与赵家的千金也不怎么对付。   赵昌与燕娘同岁,今年十六。小的时候赵昌与茵娘也是不对付的,总爱抓一些小虫什么的扔过来吓茵娘。后来茵娘大了些,男女要避嫌,赵昌却总不忌讳,还是爱爬到墙头或树上,拿了泥巴或树枝扔到从下面路过的茵娘身上。直到最近两年,赵昌才收敛了些。   这次茵娘与永宁侯世子定亲之后,县令夫人对陈夫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表情转换甚至都不需要过程,提了礼物一上来就握了陈夫人的手“妹妹,妹妹”的叫,笑容温和自然的好像这几十年两人一直就是这么要好的。   茵娘看了看四周,平日里在这里洒扫和守门的婆子都到前面花厅伺候去了,院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四周种的是桃花树,正是春天的时候,粉红色的花瓣挂满了枝头,微风吹过,桃花簌簌而落。   假如这是一部类似于《西厢记》的小说话本子,像这么美的风景下,这么安全无虞且没人发现的情况下,除了身后有一个电灯泡似的青花,这绝对是情人私定终身的好地方,假如再来一出家长棒打鸳鸯,有情人私奔反抗的戏码,这绝对会是让人欲生欲死,欲罢不能,荡气回肠的言情小说话本子。   但假如这是一本作者用来自娱自乐,且以女人后宅斗争为主,男女爱情故事为辅的YY宅斗小说,且在一个是女主角,一个是男配角的情形下,场景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的女主茵娘后退两步,将自己与赵大公子的距离隔开到绝对不容易让人产生他们是在私会的长度上,而茵娘身后的丫鬟青花,也非常聪明的走到茵娘前面将茵娘与赵大公子的距离隔开。   茵娘规规矩矩的给赵大公子行了一礼,微眯着眼睛,嘴角弯弯笑着客气的问道:“赵家哥哥,你怎么会进来这里?”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内院,提醒你,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赵昌看到茵娘的动作,心中不由的更加黯然,但还是指了指旁边的墙,又指了指旁边他刚才跳下来的那棵桃花树上,回答茵娘的问题道:“先爬到墙上,然后从墙上爬到桃树上,再从桃树上跳下来。”   “赵家哥哥可是来找赵家婶婶的,赵家婶婶在花厅里跟我娘她们在说话呢。”   “不是,我是来找妹妹你的,听说妹妹已经定亲了?”   茵娘没有说话,低着头羞答答的样子。小姑娘家家的,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总要羞答答的才显得矜持。   赵昌看得更加黯然了,声音显得有些无力的问道:“妹妹觉得这个婚事好吗?”   当然好,有好多钱呢。不过谈钱好像也不矜持,继续羞答答。   赵昌不甘心的继续问道:“妹妹觉得这个婚事真的好吗?我听人说,京城里的那些贵人都喜欢纳妾,妹妹这样也可以忍受吗?”   管得有些宽了,茵娘也顾不得羞涩了,抬起头来对赵昌严肃的道:“赵家哥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情自有父亲母亲替我打算。”   “我是为了你好!”   “谢谢赵家哥哥的关心,只是这些话若被外人听见了,对你不好,对我也是不好的。”潜台语是:你少操些心吧。   ####   花厅里。   县令夫人看着那些平时头都长到头顶的官太太或乡绅夫人围在陈夫人周围似有似无的奉承,甚至连知府夫人都赶过来给陈夫人捧场,虽然脸上也跟着微笑捧场,但心里实在不太好受。   小的时候吧,明明她的身份要比这个商户女高,结果因为她长得漂亮,就处处压了她一筹。嫁人时两人都是嫁的秀才,她还是常常被人跟一个商户女说在了一起,丈夫考中进士之后,她的丈夫是县令,陈夫人的丈夫却只是县丞,陈夫人无子,她还生了儿子,她本以为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结果一转眼,她的大女儿就做了皇帝宠妃,现在还怀了龙胎,二女儿接着跟侯府世子定了亲,她现在的身份她就是骑马也赶不上了。说来她真是好福气,这福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可是再不心甘又怎么样,现在情势不比人强,有子有女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不跟别人一样赶着上来巴结还能怎么样呢。   县令夫人掩了掩嘴角,吞下口中的苦水,然后继续笑着奉承。直到在她身边伺候的心腹丫头突然走过来,对着她的耳朵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县令夫人惊得立刻站起来。站起的动作太大,引得周围的夫人立马全都看过来。   其中一位跟她要好的夫人见到县令夫人苍白的脸色,关心的问道:“彩琴,你怎么呢?”   县令夫人强自笑道:“没事,不过是家里出了点小事情,只怕要现在回去处置呢。”   说完又笑吟吟的走到陈夫人面前道:“秀珠妹妹,今日只怕不能给你家二姑娘庆祝了,改日我再来给你赔礼。”   在座的夫人也是打过家理过事的,家里发生突发情况也是遇到过的,也都谅解。陈夫人也道:“家里有事就先回去吧,千万别把事情耽搁了。”赔礼也不用了,最好你以后都别来了,大家又不熟。   ####   县令夫人一出花厅,就对着身边的丫鬟咬牙切齿的道:“去叫张妈妈帮我把那个臭小子给抓回来。”   等县令夫人回到府上,刚端了一只白钟盖碗喝了一口茶,她的大儿子赵昌就跟在张妈妈后面进来了。县令夫人气得直接将手中的白钟盖碗扔出去,只是到最后还是心还是软了,手中的力道偏了偏,那碗就直直从脸旁飞过去,落在身后的地板上,噼噼啪啪的碎了一地。   自有丫鬟上来用手帕包了手将碎片收拾干净,然后悄无声息的出去,又关上了门。   县令夫人气道:“你个臭小子,你是不是嫌你爹在县令的位置上待得太长了,那是未来的世子夫人,你也敢去招惹。”   赵昌只是抿着嘴,低着头不说话。县令夫人更加气了,怒道:“那个下三等的商户生的女儿,除了长得好看之外有什么好的,简直是狐狸精转世,迷得你们男人都瞎了眼了,个个都看上她。”   “娘你做什么骂她,她哪里不好,她就是好,我就是喜欢她,是你对她有偏见。”   “你还敢顶嘴啊你,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我看她全身上下,就没有哪里好的。”   “当日我就让你帮我去陈家提亲,你却总以茵娘年纪小敷衍我,当初你若是帮我提了亲,茵娘也不会嫁给别人了。”赵昌说完就转身出去。   县令夫人气得指着赵昌连说了好几个你,看到赵昌出去,又急急地叫道:“你回来,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等到赵昌出了门,县令夫人顿时感觉全身上下都失了力气,捂着胸口一下子坐到太师椅上,对着安慰她的张妈妈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那姓吕的跟我果然是天生犯冲,遇上她,我准没好事,现在她的女儿又来勾引我的儿子,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贱蹄子。”   她身后的张妈妈连忙阻止县令夫人再说下去:“夫人,夫人,这话现在可不能再说了。”   县令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出不来,最后无可奈何道:“可不是不能说了,现在我还得继续讨好她呢。”说完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打开盖子发现里面的茶水都是冷得,盖子一盒,将杯子又随手放回了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但总算码出来了。 ☆、姨娘     每部宅斗文里面的主母和姨娘,都是类似于阶级矛盾的存在。   这日晚上,陈夫人盘算完众夫人送的礼,又将这些礼物分门别类登记造册,才让身边的丫鬟将收到的礼收到库房。   白天应酬了一天,晚上又算了一晚的账,陈夫人只觉得累得慌。等到最后一个账算完,陈夫人伸了伸发酸的腰,坐在一张鸡翅木的太师椅上,让小丫鬟在身后帮她揉着肩,自己端了一只成窑青花盖碗心情舒畅的喝了一口茶,刚要将碗放下,就看到陈夫人使去将礼物入库的一个婆子洪婆子急急忙忙的进来,进来后对陈夫人行了一礼,然后道:“夫人,斗姨娘在库房门外吵着要将今日赵夫人送来的那匹百蝶穿花花样的软罗烟截下来,说是春天到了,四小姐没有衣裳穿,要拿了布料去裁了给四小姐做春裳,还说这些礼物是夫人们送给陈府的,四小姐也是陈府的一份子,自是也可以动用这些礼物的。”   陈夫人听完,将青花碗重重放在桌上,怒道:“这反了天了,老娘不发威还把我当病猫了,一个杀猪生的女儿也敢赖在我头上屙屎。”   说完站起来将袖子一挽,杀气腾腾的往库房的方向而去。   陈夫人风风火火的到了库房门外,便看到两个婆子拦着斗姨娘不让她进去,斗姨娘正叉着腰,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敢拦着姑奶奶,小心我告到老爷哪里去,让老爷寻了牙婆来将你们一个个都卖了,老的卖到穷山沟里去让你们连米糠都没得吃,少的卖到娼营里面去,让你们给千人上万人骑。”   斗姨娘是陈大老爷唯二的妾室之一,且是早进门的那一个,生了陈家的四小姐满娘,满娘比陈夫人所出的三小姐萍娘小了三岁。今年周岁七岁。   斗姨娘是良妾出身,要说到她的来历,还要从当年说起。   当年陈夫人的老爹吕大老爷是林平县中产之上的商户,家中还算有些钱财,只是商人地位低,吕老爷有钱还是常常被人看不起。陈夫人是吕老爷的独女,自小被吕老爷看作掌上明珠。等到陈夫人适婚年纪到了,吕老爷就想让女儿嫁个读书人,以此也好抬高身份。吕老爷在林平县的读书少年中看来看去,终于选定了当时已经是秀才身份的两个人选,一个是前面写到的赵县令,另外一个是就是陈大老爷。当时吕老爷是更意属赵县令的,因为赵县令读书更厉害些。只是赵县令最后被张员外半路横插一脚截走了,吕大老爷不得已只能选了备胎的陈大老爷。   定亲之前,吕大老爷也是安排陈夫人相看过的,陈大老爷年轻时长得面红齿白,在当时来说还属于美男一枚,当时陈夫人年纪小不识人,看人只看到面皮没看到内涵,躲在帘子后面看到陈大老爷的样貌后,就羞答答的点了头。   陈大老爷当时家里一穷二白,要不然以当时商人的社会地位来说,陈大老爷也不会同意娶个商户女。成亲时陈夫人陪了丰厚的嫁妆,婚后陈家的吃穿用度,陈大老爷读书束脩等,用的都是陈夫人的陪嫁。   婚后第十年,陈大老爷终于考了个同进士回来,同进士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在林平县这样的地方来说也很了不得了,后面陈大老爷又拿着陈夫人的嫁妆去打点了一下,最后也授了一个八品的县丞。   陈夫人以为自己成了官夫人,终于苦尽甘来了。结果陈大老爷授官不到半年,就以陈夫人无子为由,将在隔壁卖猪肉的斗大牛家的闺女抬进来做了良妾。为此陈夫人被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面骂陈大老爷忘恩负义,一边又后悔当初没看清楚陈大老爷的为人,做了个赔本的买卖。奈何此时吕大老爷已经亡故,娘家只有一个过继来的便宜哥哥,跟自己关系还不好,娘家无人撑腰,陈大老爷寻的无子的理由又无不当,陈夫人心中再呕,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喝了茶让斗氏进了门。   结果斗姨娘进门不到半年,撇撇的生出一个七斤二两的闺女来,陈大老爷还跟陈夫人说是早产,陈夫人气得又躺了半个月。   斗姨娘自进门来之后,仗着陈大老爷的宠,是从来不把主母当回事的。   陈夫人听着斗姨娘的话,这些丫头婆子都是陈夫人的陪嫁,说她们狗仗人势不就是想说仗的是她这个主子的势,更何况骂她的陪嫁奴才明晃晃的就是打她的脸。陈夫人脸色一冷,对着旁边的婆子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个嘴巴喷粪的狗东西给我绑起来。”   这些婆子原来就很看不惯斗姨娘的,虽然敢拦着斗姨娘不让她进库房,但斗姨娘毕竟是良妾出身,算是这个家的半个主子,没有主母发号施令却也不敢跟斗姨娘动手。现在陈夫人一发话,旁边的婆子立马上前,一人一边的制住斗姨娘,又找了绳子来绑。   斗姨娘得陈大老爷宠爱,虽没生下儿子,却常被陈大老爷当心肝宝贝的一样宠着,甚至经常为其跟陈夫人置气。陈夫人无娘家兄弟撑腰,在陈家又没生下儿子,平时虽也常跟陈大老爷为了妾室争吵,但因无子终归有些心虚,平日做事也不敢做绝,总会留着余地。   若平时遇到这种事情,陈夫人顶多也就让婆子拦着她不让进,却不会叫人绑了她的。也因此,斗姨娘是不怕陈夫人会把她怎么样的。但这次斗姨娘却没想到陈夫人竟敢叫人绑了她。   斗姨娘一边挣扎一边怒道:“你们敢,你们敢,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敢绑我,等老爷回来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吕秀珠,你这个毒妇,你敢绑我,老爷回来不会让你好过的。”   陈夫人在婆子搬过来的一张长凳上坐下,不屑的看着斗姨娘,然后不紧不慢的道:“我的大女儿现在是皇帝的妃子,二女儿即将成为世子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觉得老爷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你,你算什么东西,阿猫阿狗的存在,也敢对着我大呼小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嫁妆     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   林平县视杏树为吉祥树,家家户户皆喜在屋前栽杏树,四月的春风吹过来,杏花依次盛开,远远看过去,林平县倒是也有别样的美丽。   陈家的花厅里,陈夫人正跟洪婆子商量处置自己的陪嫁。   “我看将南大街的那几间铺面都盘出去,牛架山的那片山地也卖了,还有临江县的那五百亩良田也一并处置了,还有,还有两个庄子也一并卖了吧,这些产业算下来应该也值个七八千两,到时候直接换成银票,带了上京也方便。”   清明节那日,永宁侯府送节礼,随着节礼一同到来的还有林侯夫人的书信,说是家中寂寞,想要接了茵娘来京城陪伴左右。这是好听点的言辞了,其潜在的意思就是,你家闺女生在山村乡野,规矩上只怕不过关,我要接过来亲自教导。   原来燕娘说要跟侯府订亲的时候,林侯夫人就怕燕娘规矩不行接了到侯府去教导,这次茵娘与侯府世子订亲,陈夫人也有心理准备林侯夫人会接了茵娘去侯府的,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次林侯夫人还邀请了陈夫人一起上京。   陈夫人接了信后想了一晚,觉得自己一起上京也好。茵娘今年13岁,虽然年纪还小,订亲的时候也没有说下婚期,但永宁侯世子今年已经18了,只怕侯府那边不会将婚期定的太迟。姑娘家的嫁妆都是从小开始积攒的,原来陈夫人也有给茵娘积攒嫁妆的,但现在夫家的地位比原来预想的明显上了好几个档次,原来准备的嫁妆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这嫁妆只怕还要重新置办,而要买到好东西,只怕也只有京城才齐全,她一起到京城去,也可以开始准备茵娘的嫁妆了。   洪婆子看着陈夫人在记着陈夫人陪嫁产业的账簿上,将上面的产业一笔一笔的划掉,心中不由惊呼,忙提醒道:“夫人,您这是可快要将陪嫁产业掏空了,若这些产业全部处置出去,这您以后可怎么办?”您可是没有儿子傍身的,老爷又是薄凉不记情的性子,您老了只怕还要靠着这些产业过活呢。   林侯夫人摆摆手道:“我的产业不给了我的女儿,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去,我的女儿嫁好了,难道我还会没饭吃不成。”   洪婆子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不再说了。   陈夫人看着账簿想了一下,继续道:“我看把后山的那一千亩良田也卖了吧,这样加起来也有一万出头的银子,虽说还比不上侯府下的聘礼,但也不差多少了。原来我还想把那块地留给萍娘的,但茵娘本就是高嫁,若在嫁妆上再不足,到了夫家只怕会被夫家的人看不起,算了,先过了眼前再说吧,好在萍娘现在才十岁,还有时间慢慢想办法,以后等燕娘和茵娘站稳了脚跟,总会照顾萍娘的。”   陈夫人低着头继续算账,结果算盘才刚拿上,丫鬟青藤就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进来,到了陈夫人前面才道:“秋姨娘在外面站着,说要进来伺候夫人。”   陈夫人撇撇嘴,不屑的道:“跟她说我没空,让她好好伺候老爷就好。”   秋姨娘是陈大老爷新纳的姨娘,是燕娘成了贵人和茵娘与世子定亲之后隔壁村的李员外送给陈大老爷的,是李家的丫鬟。陈夫人这些年早不管陈大老爷纳妾的事了,见陈大老爷出去喝趟酒就带了个女人回来,也不问,让人验过身确定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毛病之后,就开了脸将她扔到斗姨娘住的院子去了。   要说斗姨娘,自那日被陈夫人绑了打了二十耳光之后,当天晚上就红着一张跟猪头一样肿的脸,抱着她生的满娘到了陈大老爷的屋里,伴着满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自己也是欲泣欲诉满脸委屈的诉说着陈夫人的恶毒。但结果这次陈大老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做主,还破口大骂了她一顿。本来斗姨娘还想再来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三上吊还没上呢,陈大老爷就直接一句“再闹就直接将你送回斗家去。”就让斗姨娘消停了下来,自此以后,斗姨娘就收敛了不少。   新老两个姨娘住一个院子,斗姨娘在陈夫人面前收敛了,于是就跟秋姨娘干上了,陈夫人倒清净了不少。   只是秋姨娘这人的战斗力明显比斗姨娘更强,又是新宠,她来了之后天天霸着陈大老爷腻在一起,斗姨娘每次跟秋姨娘干架,秋姨娘是既不还手也不还口,到了晚上就带着伤往陈大老爷跟前欲泣不泣摇摇欲坠的一站,此时陈大老爷就会雄赳赳的跟以前为了斗姨娘跟陈夫人置气一样,走到斗姨娘屋里将斗姨娘大骂一顿,气得斗姨娘心口疼。   这个秋姨娘倒是要比斗姨娘对陈夫人这个主母尊敬的多,至少表面是这样。每日早晚到正院请安,端茶递水伺候洗脸吃饭,哪怕陈夫人让她别来,也非要站在外面磕个头再回去。   陈夫人虽然看她斗得斗姨娘日日被陈老爷骂,心中觉得舒坦,但她同样也是不喜欢秋姨娘。   ####   等到杏花谢了的时候,陈夫人的产业也快处置完了。   某日陈夫人闲得无聊,叫了两个儿女来正院,看着二女儿练书法小女儿描红。   陈夫人小的时候被吕老爷教导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学了几个字便没有再读书了。但陈夫人却是很羡慕那些有才华的女子的,因此对女儿的教育也是很重视,平日请了隔壁一位念过书的秀才娘子来每日教上两个时辰。   靠墙的床炕上摆了两张雕花小几,两个女儿一边一个,在小几上各摊了纸在写字或者描字,虽然偶尔小女儿眼睛咕噜咕噜的转,趁着二女儿不备将笔上的墨水划到二女儿的手上,二女儿装做不理她,等小女儿觉着没意思放下防备的时候,却立刻拿了笔在小女儿脸上画了个大花猫,气得小女儿嘟着嘴就要再画回去。   陈夫人见了也只是拿眼瞪了两个女儿一眼,警告她们不许再闹便作罢。三个人在屋子里这样,倒也显得温馨,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女儿不在。   就是这个时候,陈夫人听到丫鬟突然说她娘家那个早就多年不联系的嗣兄嗣嫂上门来了。   陈夫人碍着规矩人言,在花厅里接待了他们,但态度却是冷冷的。她的那位嗣兄还略有些尴尬,但那嗣嫂却仿佛没见到陈夫人的态度,亲亲热热的上来就喊小姑,然后絮絮叨叨的就开始自责感慨:“小姑,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爹当年临终时让我们护着你,可这些年我和你哥哥却忙着做生意振兴家业,常年在外的,平时也没机会照顾你,这真真是我们的不是。”   吕家大哥是吕老爷的堂哥的小儿子,当年还没过继过来时对陈夫人却是很好的,真的是比对亲妹子还要好,吕老爷也正是看到这样才在众多候选人当中选了吕家大哥。等过继来了之后,吕老爷活着时,她们对陈夫人也还是不错,只是等吕老爷一死,吕家大哥大嫂继承了家业,她们对陈夫人就是另一种眼色了。每次回娘家,吕大嫂都是冷嘲热讽的,埋怨陈夫人当初陪嫁走了太多东西。   当初陈夫人嫁人时,吕老爷是几乎将家里所有除了祖产以外的产业全部陪给了陈夫人,只怕也是想到了过继来的儿子情分如纸薄,等他一走他们未必会真的护着他女儿,才让女儿陪走了大部分产业,有钱傍身,总会过得好点。   当初陈夫人明面上的嫁妆就有五千两,五千两嫁妆在林平县来说绝对是头一份了,陈夫人打理嫁妆也有一套,在要供陈老爷读书,后面又提供钱财帮陈老爷打点授官的情况下,陈夫人还让自己的陪嫁翻了一番,应该说是非常了不起了。   陈夫人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挺好的。”   吕家大嫂继续道:“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等以后去了地下,我们也无脸见爹了。”说着拿帕子擦了擦干净的眼角,继续道:“我和你大哥在苍云县听说大外甥女被皇上看中现在进了宫,二外甥女也跟京里的侯府订了亲?我早就知道,小姑是最最有福气的人儿,只是,小姑这又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往娘家说一声,我和你大哥是你亲亲的大哥大嫂,难道还会害你不成。我们在苍云县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赶回来了。”   陈夫人哼了一声道:“大哥大嫂家大业大的,常年在外做生意的,我可没本事找到你们,我只以为你们是不愿意看见我呢。”   吕家大嫂拿帕子掩着嘴佯装哭道:“听小姑的语气就知道,小姑定还是在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这也怨不得小姑,是我们这做哥哥嫂子的错。”   陈夫人听着吕家大嫂的话,实在有些腻歪,本来不打算再敷衍他们了。只是刚要开口遣客,脑袋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一亮,然后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声好气的对吕家大哥大嫂道:“嫂嫂这是乱讲什么呢,妹妹何时怪过哥哥嫂嫂,哥哥,你还不快快劝劝嫂嫂。”   说完又对身后的青藤道:“去,把二小姐、三小姐叫出来,让她们来见见她们的舅舅。”接着又吩咐洪婆子:“去叫厨房弄一桌好酒好菜,我要招待舅老爷,再去把老爷寻回来陪客。”   说完就亲亲热热的挽了吕家大嫂的手。   茵娘和萍娘出来在吕家大哥大嫂面前行了礼,乖乖巧巧的喊了声“舅舅”,然后就拿回两件品质不错的见面礼。茵娘得到的是一个碧玺玉的平安扣,通体碧色,颜色匀称,质地不错,萍娘收到的则是一个镶岫玉的璎珞,同样价值不菲。   陈夫人看着两个女儿收到的见面礼,心情愉悦,心想这搞不好是吕大哥大嫂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席面摆上,陈大老爷作陪,酒过三巡,陈夫人或明或暗的哭诉着,家里穷啊,不够钱给茵娘置办嫁妆,也不知道如果到时候陪过去的嫁妆太少会不会被夫家看不起。如果被夫家看不起,只怕在夫家也站不稳脚跟,会经常被夫家欺负,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嫁了,安安分分的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过日子了,我们这些做亲人的也别想着沾光了。另外还有陈大老爷半醒半醉时附和跟腔,说的好像真的因为没钱置嫁妆就不打算嫁了一样。   吕家大哥大嫂回去细细品味了一夜陈夫人的话,第二日就咬了咬牙送了五千两银票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讲茵娘上京了。 ☆、遇匪     四月一去,五月到来,再转眼就是端午。   家家户户吃粽子,挂菖蒲、蒿草、艾叶,薰苍术、白芷,沐兰汤,喝雄黄酒,将雄黄酒洒墙壁门窗,意为驱邪避毒,身体健康。   陈夫人又用五色丝合股结而成索,即为长命缕,将其佩戴在茵娘和萍娘的手腕上,俗谓可避灾除病、保佑安康、益寿延年。   端午过后,永宁侯府派来接茵娘和陈夫人上京的管事和家丁就到了,陈夫人将人安排好又叫人好好招待,自己便每天使了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又将之前那些夫人送来的礼叫人全部拿出去死当了换成银票。反正她这次是要连萍娘也一起带上京的,这些东西留在家里只会便宜了家里的两个狐狸精,她才不干这种吃亏的事。   过了两日,陈夫人跟来的侯府管事林管事商量了一番,然后让一部分家丁运送原来永宁侯下的聘礼先回京去了,这些彩礼以后是要当做茵娘的嫁妆回过去的,干脆现在就先运回京城。   陈夫人也觉得有些郁闷,早知道这些东西还是要搬回京城,当初侯府还不如不要送到林平县来,等茵娘到了京城再下定不是更好,免得像现在这样搬来搬去,麻烦的很。   陈夫人自然不知道当初林侯夫人是怕别人先登她一步聘了茵娘,便急急的想先下了定将亲事定下来。大燕朝的习俗,只要合了庚帖下了定,女方就算是男方的人了,若要退婚便不是这么容易的,但若只是口头约定,变数太大了。就像原来她想让世子聘了阜阳侯家的嫡长女,原来她与阜阳侯夫人都已经说得好好的连庚帖都换了就准备拿了去钦天监合八字了,结果阜阳侯夫人后面却以八字不合为由拒了她,一转身却跟康国公二房定了亲。那时候林侯夫人气得想吐血,什么八字不合,不过是因为听到消息说康国公府想将二房的嫡女送进宫去帮皇后生子固宠,就想现在攀上可能的未来太子的母家而已。   聘礼送走之后,陈夫人又将家里的事情吩咐了一遍,再将家里的两位姨娘细细敲打了一遍,让她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婆子马婆子在家里管理内宅事物。然后选了一个风和日丽宜出行的日子,带了茵娘和萍娘,另有茵娘的丫鬟青花,萍娘的丫鬟青苗,她身边的丫鬟青藤、婆子洪婆子并另外几个丫鬟婆子一起随着永宁侯的家丁一起出发去京城。   林平县到京城有二十五日的路程,这路程算不得短,却也算不得长。陈夫人和茵娘一行人途经的第一站是林平县的邻县宁沧县,在宁沧县住了一晚,喂饱了车马,第二日继续赶路。   茵娘和萍娘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茵娘心中略有忐忑,她是去上京嫁人,也许这一次到京城,以后都很难有机会回到林平县了,这个地方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以前也不觉得这里哪里好,现在想到要离开了,却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另外还夹带着的是去到京城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那里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但她对哪里却一点也不熟悉。   反倒是萍娘,因为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知道是去京城那个繁华的地方,显得一脸的兴奋,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嘴巴不停的说话,一时指着外面的山说那里好漂亮,一时又指着一棵没见过的树,问陈夫人那是什么树,或者仰着头问茵娘,京城是不是比林平县要好玩。   茵娘拿手拍了一下萍娘的脑袋,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去过。”   萍娘捂着被拍的地方,瞪着眼睛对茵娘怒目而视:“二姐姐,你不准再打我,把我打笨了怎么办。”   “反正你已经那么笨了,再笨点也没关系。”   “二姐姐,你怎么这样,我不跟你好了。”   #####   马车一路行进,前几日都是人烟稍微比较繁华的地方,一行人都是白天赶路,晚上找个旅馆或找户人家过夜。过了五日,到了第六日开始,途经的则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了。   林管事对护送一事很有经验,对路上的情况也很熟悉,一路上吩咐家丁走多快的脚程,在哪里入宿,晚上安排人守夜,弄些更可口的饭菜给陈夫人和茵娘一行人吃等等,事事都弄得妥妥帖帖。   到了第九日晚,一行人住进了驿站,等吃过了晚饭,女眷们就回房洗漱准备休息。林管事照旧出去吩咐轮值守夜的家丁要仔细警醒一点,然后就回来敲了陈夫人房间的门。   因为驿站简陋陈旧,能住人的房间不多,陈夫人与茵娘、萍娘三人是挤在驿站最好的一个房间里,洪婆子、青花、青藤、青苗挤在另一个房间,剩下的丫鬟婆子又挤在了另一个房间,像林管事等人因为没有好房间了,就只能挤在一些连床都没有的房间里在地板上将就一夜。   陈夫人听到是林管事,开了门请他进来,给他倒了茶,又表达了一路上他对她们照顾的感谢。林管事连说不敢,然后就说出了今晚过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明天经过的地方是昌平县,昌平县因为上一任县令被革职,下一任县令还未上任,最近一段时间山匪比较猖獗,夫人和小姐们明天行路时不如穿些旧一点的衣裳,钱财之类的也放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才好。”   陈夫人谢过林管事的提醒,并送走林管事之后,立刻就按林管事提醒的准备了,又找了几双厚底的鞋子,预防万一遇到山匪跑路的时候也能跑得快一些。   又取出了手中戴着的一个银镯子,从中间掰开,取出里面藏着的银票,算了算确定没有少之后又将它们藏回银镯子里。   茵娘正在检查随身携带的一些珠宝和现银,见到陈夫人的动作,摸着手里的珠宝眼睛转了几圈想了一下,然后对陈夫人道:“娘,银票不要放在你的镯子里,这样可不安全。”   “怎么会不安全,除了这里也没地方好藏东西的。”   茵娘挥了挥手示意旁边伺候的青藤上前来,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   出门遇匪患,再没有比这更悲剧的事情啦。   原来做的再多工作不过都是预防而已,但没想到倒霉催的真的就遇上了。   一路小小心心走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林管事说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够到下一个镇了,大家都以为今天算是安安全全的走过来了,结果没想到在这时候遇到了山匪。   十几个人高马大蒙了面的山匪拿着大刀拦在了大路上,领头的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举着大刀大声道:“抢劫的,把钱财都留下来。”   十几个家丁围在了马车前面,林管事出来走出来看了一下情况,虽有些紧张但仍还强自镇定的道:“钱财我们可以留下,但你得保证不伤我们性命。”   他不傻,虽然这边人数上与对方相差不大,但这些家丁都是在侯府养尊处优惯的,站出来一排纯粹是唬人用的,战斗力根本不能跟那些经常打打杀杀的山匪比,更何况这边还有女眷,他们还是识时务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   ☆、救美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在昌平县与邻县的分界线云坪山凸出形成转角的地方,由马蹄踏出的黄土尘层层的弥漫开来,接着是马头出现,再接着是几个骑在马背上穿着银色铠甲的男子,大略数一数,应该有二十几人。   打头的是一个少年,应该有十七八岁,身材高长,脸部轮廓分明,英挺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眉毛的下面是一双如秋水般清澈明媚的眼睛,看东西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翘,像一对桃花眼,但又不似桃花眼那般妩媚,眼睛下面还有一个挺挺的鼻子和一个薄薄的嘴唇。身上腰部的地方挂了一把剑。   略后于他一步的也是位少年,只是年幼些,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似还未长开,稍微矮小些。再后面,则是二十几位统一着装,年纪在十七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神情严肃。   那位年幼些的少年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在马上侧着耳朵听了一会,然后对前面的那位少年道:“凤祁哥,你听,前面好像有打斗声。”   前面那位少年听见后,也侧耳听了一会,听见果真是有打斗声,且那打斗声随着他们的前进显得越来越清晰。   “你看,就是前面。”年幼的少年指着前面几百米的地方道。   “只怕是这里的山匪打劫过路的富人,我们骑马快点过去,看能否救下那户人家。”   “好呀,我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那些山匪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看小爷我不灭了他们,”说着对后面的人大手一挥:“兄弟们,我们上。”说完就拍了一下马肚自己先跑出去了。   ####   马车里。   陈夫人和茵娘、萍娘三人吓得抱成了一团,后面丫鬟坐的那辆马车也是此起彼伏的叫爹叫娘的恐惧声。每每听见前面刀锋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就会高高的伏起一阵音色不齐的“啊”声。   陈夫人一手抱着茵娘,一手抱着萍娘,一边哆嗦一边后悔着出门的时候应该将脸抹上一层炭灰,要不然也不会被劫匪看到起意想劫色,后悔完这个又觉得真不应该这个时候上京,怎么就会遇到劫匪猖狂的时候出门呢,早知道应该多请一趟镖局护送的,后来觉得跟侯府定亲也是错的,要不然她们母女三人现在还在林平县平平安安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命还能有没有。   这原本林管事跟劫匪已经谈好了,只要将手中的所有钱财全部留下,一行人就能安全离开。可没想到一阵风吹起来,刚刚好掀起了陈夫人母女三人坐着的那辆马车上的窗帘子,露出里面三个女眷的脸。陈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三里十八乡里有名的美人,现在也才三十出头,年华未老。她生的燕娘和茵娘都是只比陈夫人美得,没有比陈夫人差的,萍娘身量虽未长开,却也看得出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山匪见到里面的三张脸,只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一时看得脸都呆了,差点忘记了这次出来是来打劫的。   山匪头子清醒过来之后,脑瓜子灵光一闪,想着这么漂亮的娘们正好全都带到山上去,大的那个做压寨夫人,小的那两个给儿子们做媳妇。于是大刀再一挥,大声道:“那马车里面的三个娘们也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林管事肯定不愿意,他要是让侯府的世子夫人被抢上山做了压寨夫人,林侯夫人都能把他变成压扁人干,他的老婆孩子也别想活命了。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林管事亮出了侯府的招牌,以期能够达到威慑作用:“这是永宁侯府的马车,你若伤了我们,你们能得得了好,只怕京里马上就派兵来剿了你们。”   奈何这群山匪从小在山里长大,没念过书,连常识知道的都不是很全,知道的最大的官除了皇帝就是经常派兵来剿他们的知府知县,不知道永宁侯是个什么玩意儿。听完林管事的话,大声呸了一口,然后道:“连知府都奈不了我何,我还怕你什么什么侯府,识趣的就把女人留下,否则把你们都宰了带到山上烤了吃。”   谈判破裂,那只能干仗了。   但家丁也是人,都怕死,一开始还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去跟山匪干架,后来林管事大声说道:“一定要保护好陈小姐和陈夫人,陈小姐和陈夫人若有了闪失,你们连带家中的妻儿会是什么下场你们自己知晓,但若保护好了小姐和夫人,你们不幸牺牲,侯爷和侯夫人自然会推恩及你们的家人。”   得,不上,是自己和老婆孩子都死,上,则是可能自己死,但至少老婆孩子能活命,不是什么难选的选择题,上吧。   于是双方开杀激烈起来。   茵娘哆嗦着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外面厮杀激烈,但己方损伤更重,再这样下去,只怕只有大家一起死的份。   陈夫人连忙拿开茵娘的手,将帘子遮回去:“别看了,茵娘,外面多吓人。”   茵娘想了一下,那双乌黑得发亮的眸子此刻极力的镇定下来,抬起头问陈夫人道:“娘,我们随身携带的那包珠宝呢?”   “在我这里,怎么了?”   “给我。”   陈夫人从身后的包袱堆里找出那个蓝色的锦缎包袱,茵娘一把抢过来,然后提着包袱就钻出了马车,速度快得差点陈夫人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茵娘都已经跳下了马车,陈夫人连忙掀开车帘子对着茵娘又怕又急的道:“茵娘,茵娘,你想干什么去,危险,你快回来,哎哟,我的小心肝,你想要你娘的命啊。”   茵娘跑到离马车稍远的地方,从包袱里抓出几件珠宝,一边举着手里的珠宝一边跳着对山匪道:“珠宝都在我这里,你们快来追我啊!”说完也不等山匪反应,沿着另外的方向就跑了。   山匪头子大刀一挥砍完一个家丁的手,回过头来只来得及看到珠宝的亮光,就看见茵娘抱着珠宝跑了。山匪头子叫了一声“妈的”然后对着身后还在干架的同伙道:“那小娘儿拿着珠宝跑了,一些弟兄跟着我追!”   ####   茵娘拿着包袱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甚至都不敢回头,她只听得见耳边呼呼的的风声,以及后面不断叫她站住的喊声,她甚至都不敢想她的母亲和妹妹后面会怎么样了。   后来,后面叫她站住的声音没有了,多了马蹄声,然后是刀刃相撞的铛铛声,伴着男人哎哟哎哟的叫喊声。她完全没有能力去分析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以为山匪来了更多的同伙,于是只能跑得更快。   后面一个粗狂中带着爽朗的声音想起来:“喂,你别跑了,我是来救你的,坏人都被我打趴下了。”   茵娘不相信,更加拼命的跑。跑着跑着,她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连影子都快印到她身上了。她看了看路旁,路的旁边是一片杉树林,路与杉树林之间是一个陡陡的斜坡。茵娘狠了狠心,闭着眼睛,抱着手里的包袱就跳了下去。   除了最初的一下接触到了地面之外,接着茵娘感觉到追她的人竟然也随着她跳了下来,那人的一双手抱着她,然后两个人像冬瓜一样滚啊滚的,终于在滚了五六圈之后停在了一个稍微平坦的地方。   茵娘只觉得完了,被山匪抓到,她不是被先奸后杀就是先杀后奸,要不然就是先奸不杀,前面两种会死,后面一种最后仍会被浸猪笼死。无论怎么样都会死,但死之前她习惯先挣扎一番。眼睛紧紧的闭着也不敢睁,连手中一路跑路都舍不得扔下的珠宝都不要了,手脚并用的又踢又打的,嘴里还大声骂道:“你放开我,你这个王八蛋,你要是敢动我,我咒你生儿子没屁股,生女儿没眼睛,让你生出的儿子生不了孙子,一辈子断子绝孙……”   林凤祁伸手将两只在他胸前胡乱挥舞的小手抓住,然后用一只手将两只小拳头固定到了她的头顶,双脚也并拢,将下面一双乱踢的脚也固定住,另一只手捏着身下的小人儿的下巴:“喂,别骂了,再骂就全都报应在你身上啦。”   明明是挺标致的一个小娘儿们,声音也跟珠子落盘似的清脆好听,怎么说出的话这么损人呢。   茵娘继续半呜咽半骂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等我做了鬼,我天天晚上到你家去缠你,我要吓死你爹,吓死你娘,吓死你的兄弟姐妹,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喂,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真的不是那些坏人。”   “你骗我,我不睁。”   “睁开,睁开”说完直接去掰茵娘的眼皮。   茵娘沿着被掰开的眼缝里,终于看清楚压在她身上的这个是个眉目英挺,穿着铠甲的少年,这才睁开眼睛,停止了呜咽,问道:“你真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都说不是了,你还不信。不会再打人了吧,不打了我就放开你。”   茵娘摇摇头。   林凤祁放开了她,然后拍了拍手坐到了她的旁边。   茵娘坐起来,对着他道:“英雄哥哥,还有我娘她们呢,你救了她们没有?”   “放心吧,她们早没事了。”   “英雄哥哥,你救了我,我应该怎么报答你,你缺银子吗?要不我给银子你。”   “算了吧,要报答我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们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娘她们该担心啦。”   说完就自己先站起来,转身先走了几步。但走了几步之后,却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来才发现,后面的茵娘蹲在地上捡起了刚才扔下的包袱,将周围散落的珠宝首饰装回包袱里。天渐渐黑了,只有衣带宽的弦月只照出淡淡的月光,茵娘的手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摸着,希望将那些珠宝全部捡回来。   林凤祁看了不耐烦的道:“别捡了,你家能有什么好东西,等回了京我赔你好的。”   茵娘选择性的没听见前一句,只听到了后一句的“我赔你”,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的问道:“真的?”   林凤祁点了点头:“嗯。”说完回过身来准备继续走,可是等了一会发现后面的人还是没有跟上来。再回过头来,发现茵娘还蹲在地上用手摸索。   “你怎么还在找,不是说了赔你么?”   “你赔我是你赔我,这些珠宝还得找回来,丢了多可惜,值好多钱呢。”   天啊,他娘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做她儿媳妇,到时候永宁侯府不会被她搬空了吧。想到以后侯府被搬空,最后只剩下廊头梁柱空壳子的样子,林凤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自己钱途堪忧。   茵娘终于找完了珠宝,抱着包袱对林凤祁道:“英雄哥哥,我们可以走了。”   林凤祁点了点头,然后走在前面找路,茵娘在后面跟着。但走着走着,发现后面的人走得奇慢,比乌龟还慢。林凤祁回过头来道:“快点,等晚了看不到虫蛇出没,小心被毒蛇咬了。”   “我脚疼,刚才跑路的时候磨破了。”   林凤祁走过去,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背你。”   “我订了亲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娘说,订了亲就要严守男女大防,不能让人拿了这个来说嘴。”   “你怎么这么麻烦,叫你上来你就上来。”说完提着茵娘往背上一扛,然后就沿着陡坡上去了。   幸亏滚小来的地方不远,抓着小树枝很快就上去了。   茵娘的下巴靠在林凤祁的肩膀上,又问:“英雄哥哥,你姓什么?”   “姓林。”   “哦,我定亲的人家也姓林,就是京城里的永宁侯府,英雄哥哥你知道永宁侯府吗?”   “知道。”   “哦,你们都姓林,那你是跟永宁侯府有亲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   “哦,那我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简直是人品大爆发啊,今晚我竟然写了4千字!!!   只是^^^   我写着写着,我怎么觉得我写的是武侠剧,而不是宅斗文呢!! ☆、到京   天已全黑,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乌蒙蒙的四周,只让人能看见浅浅的山影。   林总管早叫人点起了灯笼,挂在马车的四周。这场与土匪的交战干下来,家丁中虽暂时无人牺牲,但除了两个是毫发无伤的以外,其余人都大大小小有受伤,其中受伤最重的是被砍断了一只手臂。林总管的手也被划了一刀,但未伤到骨头,跟其他人比起来也不算大伤了。   女眷中除了一个吓晕过去的丫鬟,其他人虽被吓得脸色苍白,但总算没有受伤。此刻大家安全下来之后,丫鬟们看到那些为保护他们而受伤的家丁,也是非常的过意不去,自觉地拿了金创药和纱布等来帮家丁止血和包扎伤口。   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那些山匪被人用一根绳子双手双脚的绑在了一起,十几人绕作了一圈,那几个穿铠甲的士兵围在他们的四周。   严晋站在那个满脸胡须的山匪头子面前,右手上的那根用牛皮制成的鞭子在半空中圆圆的划了一个弧,然后落到了胡须男的脸上,那胡须男的脸上立即就出现了一条鞭痕,隐隐的有血迹从鞭痕里渗出来。鞭子随着惯性继续的往胡须男的背上一缠,背上的粗布衣裳裂开来,留下一条拇指宽的红色痕迹。严晋收回鞭子,插着腰哼哼的怒道:“连我凤祁哥的小娘子你们都敢打劫,你们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又是一鞭甩过去,接着道:“打死你们,看你还敢劫我嫂子不。”   另一边,陈夫人望着前方茵娘跑走的方向,焦急的走来走去,走两步就要望前面一下,走两步就要望一下,青藤扶着她,轻声劝慰道:“夫人,你放心吧,世子爷一定会把二小姐带回来的。”   陈夫人连连点头:“说得对,说得对,茵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说完又心中不安的问青藤:“那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你说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自己越说又越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拿了帕子捂着眼睛就呜呜哭出声来:“都怪我,我当时应该抓着她的,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呜呜,茵娘,娘的小心肝,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娘也不想活了。”   青藤拍着陈夫人的背连连劝慰:“夫人,您别哭,二小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最小的萍娘也走过来,拉着陈夫人的手道:“娘,娘,您别哭啦,人人都说二姐姐生的是福相,可有福气啦,二姐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一阵风吹过来,青藤的耳朵动了动,她好似听到了有人从远处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说话声,沿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前面若隐若现的重叠的两个身影。随着那影子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晰。青藤摇了摇陈夫人的手臂,指着前面的影子道:“夫人,你看,二小姐和世子爷回来啦。”   陈夫人抬起头来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影子,激动的连连叫道:“回来啦,回来啦,终于回来啦。”激动完之后连连双手合十,说了好几声的“阿尼陀佛”。   林凤祁背着茵娘终于回到了陈夫人所在的地方,林管事见林凤祁终于回了来,连忙跟着陈夫人一行人一起迎上去,吊着一只受伤的手,关心的问林凤祁道:“世子爷,您没事吧?”   林凤祁回道:“没事,林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功夫,您受了伤就好好休息,用不着担心我。”   林管事是看着林凤祁长大的,对他的感情自不止是主仆感情这么简单的,仔细看过林凤祁发现他身上没有伤痕之后,才放心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起来林管事一家跟侯府的关系要比府里其他的管事厚得多。林管事的祖上自林家高侯爷起就伺候在身边了,当年的的林家高侯爷仅是个力大无穷的村夫,靠着给富人打短工为生。后来被太祖发现,跟随太祖打天下,在一次路过大街时,救下了因为偷馒头而被人追打的小乞丐,那小乞丐为报恩,便跟在了林家高侯爷身边做了随从,高侯爷见小乞丐无名无姓,便赐了本家的姓氏林姓,还给取了名。   小乞丐可谓对高侯爷忠心耿耿,当年打仗时,高侯爷中了暗算差点战死了,还是小乞丐冒死将他背出战场救了高侯爷一命。后来太祖得天下,高侯爷也因从龙之功封了侯爷,小乞丐便做了林侯府的大总管,这些年来小乞丐的后代一直到林管事,对侯府都是忠心耿耿,当然侯府对林管事一家也很是礼遇和宠信。侯府的小辈因着尊敬,也喊林管事一声林伯。   陈夫人比起对林凤祁,是更关心茵娘的情况,看到茵娘靠在林凤祁的肩膀上,两只眼睛闭着,脸色也有些苍白,手摸着茵娘的后脑,焦急的轻声喊了几声茵娘,见茵娘没反应,担心的问林凤祁:“茵娘怎么不醒,是不是受伤了?”   林凤祁对着陈夫人,恭敬的道:“岳母大人放心,陈二小姐只是睡着了,并无受伤。”   陈夫人一开始只注意到了林凤祁说的后半句“茵娘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受伤”,等她听完这个放心茵娘之后,才发现,这位林府的世子爷好像前面称呼她说的是“岳母大人”。   他叫她岳母大人,却叫他自己的未婚妻陈二小姐,这句式组合起来,她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怪呢。另外,被这位闻名而不曾见面的世子爷准女婿恭敬的叫着岳母大人,她怎么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心虚得厉害,总有一种做梦的梦幻感。   陈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这,这样啊,那,那你赶紧把茵娘放在马车里吧,这样背着她累着你了可不好。”   “没事,她轻的很,还没我平时练功时拿的大刀重。”   “哦,这,这样啊,那我,我……”老天原谅她,她是真的有点脑袋短路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早上醒来的时候,茵娘已经是完全想不起昨天晚上后面的事了。   昨天赶路赶了一天,后面又遇到了劫匪,心里恐惧整根心弦都是紧绷着的,后面逃跑,又被救,心情起伏可谓一波三折。等到后面她靠在林凤祁肩膀上的时候,眼皮直打架,后来啪嗒的一下子就合上了,后面她只隐隐听到谁喊了一声“世子爷”又有谁喊了一声“岳母大人”的,其他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她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下一个县的一户人家里,早上起来之后发现昨晚的那一位英雄哥哥也早就走了,留下了昨晚的那些将士护送她们上京。   茵娘坐在马车里,想起昨天晚上骂人的话,拿了手指沾了点口水,在眼睛下面各点了一下,然后嘴里呸呸了两声。萍娘见了,托着一双下巴好奇的问道:“二姐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茵娘转过头来,答妹妹道:“听说这样做可以把自己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二姐姐,你说过什么话要收回来?”   “就是不好的话,比如说连自己都带上的骂人的话。”   “哦,那二姐姐你骂自己了吗?”   茵娘两手往腰上一插,盯着萍娘装严肃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陈夫人已经没心力管两个小女儿的吵闹了,她昨晚被那声岳母惊得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着,现在虽累得慌,但脑袋仍还是兴奋的转个不停。   她想起她的那位准女婿,样子没得挑得了,绝对是那样赏心悦目会让人看了多吃一碗饭的模样,看昨晚的样子,也没因他们身份低微就嫌弃她们。嗯,不错,这个女婿她挑的好,她果然是有眼光的,当年挑错了陈大老爷,那是她一时看走了眼。   ###   接下来几天的路程,因为经过的都是靠近京城,较为繁华的城镇,又有林凤祁留下的将士护送,一路上顺畅无比。因着里面有伤员,一路都是慢慢行来,最终在第八日下午到了入京的城门。   林侯夫人算过路程之后,从早上就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了。   来人中领头的是一个穿了石青色绣福字比甲的婆子,梳了大盘髻,左边戴了一朵红色的绢花,站在那里微微带着笑,一脸的福态,正是袁麽麽。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丫鬟,穿了统一的倩桃色比甲,自有规矩的站在了袁麽麽身后,几人见等了这么久没见人来,竟表现得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陈夫人从马车帘子里看出去,暗暗为她们的规矩称奇。再边一点的地方,是三个赶马车的小厮,一人拉了一匹马,马后面拉了青绸马车。   马车辘辘的停在了城门边上,马车里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陈夫人茵娘等人,都觉得很兴奋,这总算到了对于曾经的她们来说像是传闻一样的地方。   袁麽麽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们便稳稳不乱的上前来掀开马车的帘子,扶了陈夫人等人下车。等人都下齐之后,袁麽麽笑眯眯的上前来福了全礼,道:“亲家夫人,您可到了,我们夫人早盼着您来呢。”   陈夫人侧身受了半礼,连连说不敢当,然后又回了半礼。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三千多字。   我以后要争取每天能更到三千字以上。   我的打字速度太慢了,电脑也是慢的不行。 ☆、入府     袁麽麽看着陈夫人屈膝行了半礼,并未说什么,只是仍是笑眯眯的侧了一下身子。说实话,袁麽麽原是有些看不起陈夫人的,商户出身,一个八品官的夫人,规矩能好到哪里去,她原先甚至还暗暗为林侯夫人担心,攀上这样的亲家,要是这陈夫人不懂规矩闹出什么笑话来,只怕会连累侯府的名声。   现在看来,这陈夫人也算不差了,虽然行事还有些拘谨小家子气,但大礼上却没有大错,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侯府里出来的管事麽麽比她这个八品官夫人要体面得多,没有因为有个女儿进了宫就行事张狂。燕娘现在在宫里虽然地位还不显,但耐不住她得宠,又有皇后罩着,看在皇后的脸面上,陈夫人以后少不得要与一些贵夫人应酬,这最怕的就是她眼界小,行事张狂,到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可惜了,身份上总是低了些,若身份上再高一些就好了。   当然,她再体面也是个下人,陈夫人却是陈嫔的母亲,侯府世子的岳母,她也不敢就全受了陈夫人的半礼的,只能侧了侧身受了这半礼的半礼。   等受过了这四分之一的礼,袁麽麽见到旁边两个长得毓秀可爱的小人儿,笑着问陈夫人:“这两位可是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   陈夫人答道:“正是家里的两个丫头,大些的就是茵娘,小的那个闺名叫萍娘。”   茵娘和萍娘连忙上前来屈膝行礼:“麽麽好。”   袁麽麽连连侧了身双手将茵娘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是折煞老奴了。”   茵娘站直后,大大方方的平视袁麽麽,声音清清脆脆的道:“您是夫人身边得力的,又是照顾世子爷长大的,顺着世子爷这边,我也该将您看作半个长辈,这一礼您却是应当受下的。”   做奴仆的一喜欢被人说是在主子身边得脸的,二喜欢被人说是对主子有功劳的,茵娘这句话是将这两个方面都说到了,虽明知道茵娘是拍马屁,但袁麽麽却仍是被奉承得心里舒坦。这心里一舒坦,这心情也舒畅了,看茵娘也不像是刚才那样只是对待以后的主子的那种恭敬,而是散发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温和,虽说不明显,但茵娘隐隐的感觉到了。   袁麽麽在心里点了点头,心想这陈二小姐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在身份与侯府相差一大截的情况下,见到侯府的来人也是落落大方,说到自己的未婚夫也是毫无扭捏之态,甚至是想借未婚夫的名头的时候张口就能说出来,说话的时候跟嘴巴喂了蜜一样。也好,像她这样的身份以后若想打进贵族圈里,只怕也要费些功夫,嘴甜总比闭嘴蟹强,以后也容易混得开。   袁麽麽笑道:“那老奴就厚着脸皮承下二小姐给的脸面了。”   说着又对陈夫人道:“夫人和小姐们坐侯府的马车进城吧,夫人知道您和小姐们一路辛苦,早吩咐老奴要在马车里铺上厚厚的锦垫,这样您和小姐们坐着也舒服些。”   说完对着旁边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们便一人从马车里搬出踏脚的矮凳,另一些人扶了林夫人和茵娘等人上车。   侯府的马车要比陈家的马车宽敞得多,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并一个服侍的青藤坐了前面那辆最好的马车,那马车里面的空间还绰绰有余。剩下的丫鬟婆子都挤在剩下的两张马车里,也没有人抱怨说挤。   那马车里果然铺了厚厚的锦垫,坐起来舒服的很,对陈夫人,茵娘等颠簸了一天全身酸痛的人来说,坐在这里,的确舒服了不少。马车里除了坐人的锦凳,中间还放了一张楠木的四方桌,桌上放着一个高脚琉璃盘和一个八仙纹的旧窑碟子,琉璃盘里放了苹果和橘子两样水果,旧窑碟子里放了点心。   青藤看着这马车里的摆设,心里暗暗称奇,只觉得这京里的人家果然是别样的富贵,跟林平县里的人家果真是不能比的。   陈夫人坐在这青油马车里,看着车上的马帘子,心里也是一时惊一时忧。这马车帘子用的就是五两银子一匹的雨丝锦,这种布在林平县是被当做好料子用来做衣裳的,这府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富贵,以后茵娘入了这府里,身份如此,又是长子长媳,也不知道能不能主持得了这府里的中馈。   萍娘坐在马车里,眼睛上下左右的看来看去,显得对什么都很新鲜,她人小对东西的价值还没有太具体的概念,但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样样都是好的。茵娘则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只用眼睛扫了一下这马车里的摆设,然后就在心里开始打算盘,推测这永宁侯府应该有多少产业。   ###   马车入了城门,穿过长长的北大街,又向西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永宁侯府所在的福安胡同。   自有丫鬟拿了脚踏的矮凳放在地上,将陈夫人、茵娘等人扶了出来。陈夫人打量了一下周围,门前是两座大石麒麟,左右两边各一座,呲牙怒目的蹲在一个正方体的石柱子上,看起来有些渗人。大门横梁上是“永宁侯府”四个金漆大字,据闻还是当年太祖登基后赦造的牌匾。赦造的牌匾两边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上面写着“永宁”二字。   袁麽麽领着陈夫人一行人进了大门,又上了院内行走的马车,到了进内院的二重门前又下了车,接着又进了垂花门。进了垂花门,再穿过穿堂,便到了永宁侯府待客用的花厅。   花厅的两边各摆了四张太师椅,两张太师椅中间又摆了鸡翅木的螺细方桌,方桌上摆了放水果的高脚盘,里面放了苹果、橘子、潘石榴等几样水果。上首一张两人坐的榻,榻上铺着锦蓉簟,榻前左右有两张雕漆几,几上放了葵花式的攒盒。   林侯夫人早就在花厅里等候着了,她穿了一件真红樱桃散花锦的直领对襟小袖褙子,梳了倭堕髻,插了只玲珑点翠草头虫簪子,戴了对东珠耳环,显得贵气却又不失平易。与林侯夫人一起等候的还有三个女孩,年长一些的应该有十六岁了,剩下的两个与茵娘一般大,但中间那位比左边那位又显得稍微大些,三人都是上襦下裙。   林侯夫人见了陈夫人等人进来,连忙迎上去,亲亲热热的挽上陈夫人的手:“妹妹,可等你多时了。”   陈夫人仍有些拘谨的道:“倒是让夫人好等,是我的不是。”   “那里是妹妹的错,是我太急着见妹妹罢了。”   说完又转过头来寻茵娘,等寻到了,又握着茵娘的手细细打量了一圈,见茵娘上身穿了蜜合色织金纱梅花形短衫,下身一件葱黄纱蟒裙,眉眼俊秀,虽不像燕娘那样美得尖锐,却是另一种婉转亮丽的风情。林侯夫人笑道:“一年多未见,茵娘倒是长高了些,人也长开了,漂亮了。”   茵娘抿着嘴低着头羞涩的笑,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脸红红的道:“夫人也比以前好看了?”   “哦,哪里好看了?”   “衣服好看,簪子好看,人也好看,房子也好看。”   “你这张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甜。”说完将一个羊脂玉的玉牌送到茵娘手上:“拿着玩吧,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你以后过了门,我再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搬出来给你。”   茵娘似嗔似羞的说了句:“夫人。”   林侯夫人呵呵的笑着,然后又牵起了萍娘的手,道:“小萍娘也长大了。”然后将一个翡翠玉蝉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萍娘甜甜的道谢:“谢谢夫人。”   等给过了茵娘和萍娘见面礼,林侯夫人又指了指后面的三个女孩儿,对陈夫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家的三个丫头。”   陈夫人是知道林侯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的,见她指着身后的三个女孩儿,便知道是庶出的了。陈夫人不知道此时会见到三个姑娘,一时没有准备,只好将手腕里戴着的两个玉镯取出来,一人一个的给了两位较小的小姐,又从头上取了一支累丝珠钗给了大的那位小姐,对三位小姐道:“不是好东西,三位小姐不要嫌弃。”   大的那位小姐长得温柔端庄,大大方方的给陈夫人道了谢,中间那位行事虽有些胆小怯懦,但也是小声的道了谢,只有最小那位长相最出色的的小姐,看着陈夫人送的玉镯,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林侯夫人见了后,眼神冷了冷,只是有客人在这不好训斥,于是便很快收回了眼神,又温和的对陈夫人道:“妹妹一路风尘仆仆,只怕是累了吧,妹妹先去梳洗一番然后休息一下,等晚上再给妹妹接风洗尘。”说完便吩咐丫鬟将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带到了静香院,又安排了丫鬟去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啦,   这章写得不顺,整整写了四个多小时,写到现在还没洗澡呢,   果然一晚上三千字对我来说还是很吃力的,   以后要是实在更不了三千字,我尽量保证在两千五以上吧。 ☆、贞操     陈夫人走后,林侯夫人在坐在花厅里的太师椅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吩咐身后的玲珑:“听说林总管这次受伤了,你等一下从库房里包些药材送到林总管家去,记得药材要挑好的,另外告诉林总管,让他这几天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回来当差,再有,让南妈妈进府一趟,就说我有些事要问她。”   玲珑屈了屈膝道:“是”,然后就出去了。   南妈妈是林管事的妻子,姓南名荣,原是大夫人董氏的陪房丫头,当年董氏还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从林太夫人手中接过中馈之后,为了尽快收服家中的管事,便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南荣配给当时还是小管事的林总管,出于对林总管一家的尊敬,对配给林总管的南荣,大家也都尊称一声南妈妈。   袁麽麽见林侯夫人要将南荣叫进来问话,自然猜出来林侯夫人要问什么。但南荣当初是大夫人的心腹丫鬟,自来妯娌间的关系最是难理,袁麽麽怎么都不相信来自大夫人身边的南荣,因此提醒的对林夫人道:“夫人何不问林总管本人更清楚些,南荣毕竟是……”   “我心里有数,林总管在府里毕竟不同一般的管事,他是因为侯府受了伤,我若这时候再叫他进来问话,倒显得我太不尊敬,把他当一般的下人看。再说了,林总管忠心的是侯府,可不是大房,入了夫家冠了夫姓就是夫家人,夫字天出头,林总管可不会放任她乱来,再说我又不是要害她原来的主子,她是聪明人,不会撒谎骗我。”   再亲厚的主仆毕竟也是主仆,林侯夫人都这样说了,袁麽麽也不好再反驳,只好点头称是。   林侯夫人又对袁麽麽道:“麽麽,您等一下亲自去大房请了大嫂和鄠哥儿过来吃饭,就说有客人来了,请她和鄠哥儿来陪客,记得态度一定要恭敬。”   袁麽麽道:“夫人放心,我晓得轻重,我这就去。”   ###   而此刻,在永宁侯府外院,在一座专门辟出来给林总管一家居住的称为“枫亭院”的院子里,南妈妈正给林总管换药。   等将旧的纱布换下来,南妈妈看到丈夫手臂上那一条长长的刀口,眼睛立刻就红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林总管见了,虽心里有微微的感动但表面上却是不耐烦的斥道:“哭什么哭,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比起那断了手臂的,我这已经好太多了。”   南妈妈听见丈夫这样说,虽明知道是丈夫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才这样的,但仍是有些委屈的道:“别人怎样我不管,但你伤成这样,我关心你难道还错了不成,下次就该让你死了才好。”说完拿起旁边一个青花瓷碗,用小勺子挑了里面的药糊往林总管手臂上的伤口重重抹上去,等抹完了药,又拿了纱布包扎,打结的时候还故意打得紧紧的勒着伤口。   林总管见妻子使了小性子,想到平日里她对自己的照顾,最后还是心软道:“罢了,是我错了,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南妈妈这才放松手上的力道。   等包扎玩完伤口,林总管又对南妈妈道:“等一下夫人只怕会找你去问那天遇到山匪的事情,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跟你说一遍,你仔细听着。”接着就将那天遇到山匪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南妈妈,又仔细吩咐了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里该详细说,哪里该省略的说,最后还叮嘱道:“你可要知道轻重,别胡乱说话。”   南妈妈道:“你放心吧,我既然嫁到了这个家,自是以这个家为重,当初大小姐对我再好,我难道还能为了大小姐不顾这个家不成。”   “你知道轻重就好。”   夫妻二人刚说完这话,便听到玲珑在外面喊人的声音:“林总管,您可在家?”   林管事答道:“在,是夫人身边的玲珑姑娘吗?您快进来吧。”   玲珑掀开了门上的帘子,从外面进来。等进了屋里站直了,见到炕桌旁边装药糊的碗,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对林总管道:“总管,夫人让我来给您送药,夫人说这次您辛苦了了,您的功劳她都记在心里,另外还让我带话给您,说让您在家好好休息几天,等您伤好了再回去当差。”   “替我谢谢夫人的关心,让我让阿荣跟着您回去给夫人磕个头。”   “夫人正好想见见南妈妈呢,那我就带着南妈妈去见夫人。”   “是,您去吧。”   南妈妈跟着玲珑进了内院,到了林夫人住的棠荣院。南妈妈站在门口用手扶了扶发髻,又将衣服袖子整理了一遍,才踏着门槛入了院子。林侯夫人就坐在上首的炕上,南妈妈上前屈膝福了礼:“见过夫人。”   林侯夫人让小丫鬟搬了张绣墩过来让南妈妈坐下,南妈妈屈膝到了谢,便端正的坐了半边的绣墩,身体稍微前倾,将手放在大腿上。林侯夫人道:“南荣,许久都不曾见你了,最近怎么都不到内院来了。”   当年大夫人掌着中馈时,南妈妈是在内院管着厨房的,只是后来她怀孕出府养胎,本来说等她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就回去继续帮大夫人管家的,哪知道,侯府一夜噩耗,当时刚刚承爵一年的大爷林海玢在战场上战死,半年后嫡出的三爷林海玦承爵,三夫人林氏掌了中馈,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这个前任掌家夫人的得力助手,在新的掌家夫人面前身份尴尬,南妈妈便就绝了回内院管事的心,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子。   南妈妈微微笑着答道:“倒是想来看看夫人,只是最近家里事儿多。”   林侯夫人笑道:“你该经常来内院看看,你以前是伺候大嫂的,现在鄠哥儿大了,平日里不常在内院,现在大嫂一个人住在清和院,只怕会寂寞,有你们这些她身边的老人进来陪陪她,她也快活些。”   “原该去看看大夫人的,只是大夫人喜静,倒不好常去打扰。”   林侯夫人见南妈妈这样小心,心中是很满意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问到的事情上:“听说接茵娘来京时,在昌平县遇到了山匪,林总管可跟你说了这件事?”   “说了。”   “你讲经过说给我听听。”   南妈妈便按照林总管的吩咐,详略得当的将当时的情况一一说给林侯夫人听,将之前跟山匪的谈判和打斗的场面及受伤的家丁情况详细的说了,茵娘拿着珠宝引开匪徒的过程只一笔带过。   林夫人听完之后忙问道:“那茵娘引开山匪时,可有被山匪抓到,有没有被山匪……”   可能林侯夫人自己都觉得这样怀疑自己亲自选的儿媳妇有些不妥当,“玷污”两个字在林侯夫人舌尖打了个圈,最后始终还是说不出来。但南妈妈却是能听懂林侯夫人的意思的,连忙解释道:“没的,当时刚好世子爷回京路过那里救了大家,追陈二小姐的山匪还没追上,便被世子爷打下来了。”   林侯夫人拿帕子擦了擦脸,有些心虚的道:“我也是关心茵娘。”言外之意,你一定要相信我并不是怀疑茵娘的贞操。   南妈妈抿着嘴笑着道:“陈二小姐是夫人亲自选的儿媳妇,自会比别人更关心陈二小姐一些。”言外之意,我真的相信你只是关心陈二小姐,而不是怀疑她的贞操。   “正是这样。”   ###   清和院内。   两个小丫鬟在院里打扫,院子的两边各放了一个大缸,缸里种了荷花,粉红色的荷花正打出了几个花骨朵,墙边种了紫藤萝,紫藤萝的蔓蜿蜒爬到墙上,铺满了整个围墙,四周都有些静悄悄的,显得整个清河院都是冷冷清清的。   屋内,林大夫人董氏正坐在靠墙的一张罗汉床上,背靠一个大红彩绣祥云蟠龙纹的大引枕,手中拿了一本书,是一本《六韬文伐》,正看到“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这一句,就听到外面袁麽麽正跟室外的小丫鬟说话的声音:“你们夫人可在屋内?”   董氏听见声音,对正在给她收拾书籍的贴身丫鬟冰月使了个眼色,冰月会意的放下手中的书,开门对外面的袁麽麽道:“袁麽麽,我们大夫人在呢,可是三夫人那边有什么事?”   袁麽麽笑道:“是有些事,可能让我进屋去跟大夫人说?”   “您请进。”   董氏合上手中的书,将它反面放在罗汉床上的小几上,然后起身汲了鞋子站起来,走到室中间的一张玻璃面镶银花梨木桌旁边坐下。   等进了屋来,袁麽麽对董氏道:“大夫人,您这边伺候的人太少了些,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不如我回去回了三夫人,让她拨些丫鬟过来伺候。”   董氏回道:“不用了,我喜静,丫鬟太多吵吵闹闹的闹心。三弟妹找我什么事?”   这故意将院子弄得冷冷清清的,还不知道打的是什么心思,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三夫人怎么亏待她这个寡嫂呢。袁麽麽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却是恭敬的笑道:“是家里来客人了,三夫人想请大夫人晚上帮着一起陪客。”   董氏淡声道:“我知道了。”   等冰月将袁麽麽送出去,关上门回身就呸的一声道:“狗仗人势。”   董氏道:“何苦置那个气。”   “夫人,你就是心太善了才会被人欺负,这府里的爵位明明是我们少爷的,当初若不是三夫人耍诡计,如何会被三老爷抢了去。”   “冰月,休得胡说。”董氏大声怒斥,但说完又想到这些年冰月的陪伴,不由的放轻了声音道:“这府里我不当家,小心隔墙有耳。”   冰月经了董氏的提醒,不由的丧气道:“是。”   “你去把我的首饰匣子拿出来,我要挑挑看拿什么给今天的贵客当见面礼。”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啦,求评啦,   我发现收藏涨得实在太慢了! ☆、家宴   茵娘、陈夫人、萍娘母女三人在静香院梳洗过后,又在床上小眯了一会,就有小丫鬟过来请她们去花厅用晚膳。   母女三人穿了衣服,打扮妥帖之后,就随着丫鬟去了。   三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花厅里隐隐传出林侯夫人的声音:“侯爷,您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亲家母带着准儿媳到了府里,你这当家人不留在家里待客,倒出去跟人家看唱曲,您也不怕亲家母笑话。”   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什么好笑话的,接待女眷本就该是你内宅夫人的事,我一个大男人留在家里做什么。”   就算不用陪客,他是侯府里的男主子,那也该吩咐内院外院好好招待才是,他却是一摞三不管的,天天跟着一群猪朋狗友看戏听曲玩女人,全京城的侯爷有哪个像他这样的,也不知道她是倒了哪八辈子的霉,才会嫁给这么没用的男人。   林侯夫人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茵娘三人进来,便停止了与林侯爷的交谈。笑眯眯的将茵娘三人引进来,牵着陈夫人的手道:“妹妹来啦。”说完又指了指上首坐着的林侯爷,道:“那是我们家侯爷。”   陈夫人连忙上前屈膝道:“见过侯爷。”   林侯爷低着头,也没看陈夫人,本想随便挥挥手说声“亲家母不用客气”就敷衍过去的,但挥手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就看到了陈夫人的脸,林侯爷不由的惊艳了一下,把手拿开凑出脸来看。虽已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娇娇艳艳的一张脸,还跟朵娇花似的,长得与燕娘有四五分相似。林侯爷在心里不由叹道,难怪能生出燕娘那样的美人来,真是美人啊!   陈夫人被林侯爷看得心里发毛,心里很有些不舒服。林侯夫人自然也看到林侯爷的失态了,知晓自家夫君好色的毛病又犯了,林侯夫人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丢脸丢到亲家去了。林侯夫人吊着嗓子,重重的咳了一下,提醒林侯爷,林侯爷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睛,对陈夫人温和道:“亲家母快快起来,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陈夫人默默的退了两步,淡声道:“总要礼数周全了好。”   林侯夫人不动声色的将陈夫人挡道身后,牵了茵娘对林侯爷笑道:“侯爷,快看看,这便是茵娘,您看可配得上我们世子吧?”   林侯爷看了一眼,心中暗想,这二小姐也是个美人,虽说比不得燕娘,但群览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这更标致的了,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萍娘,又觉得这三小姐长大了只怕也是个美人胚子,心中不觉暗叹,这陈家倒是尽出美人儿。   茵娘屈膝行礼:“见过侯爷。”   林侯爷还在观察美人,没有说话。林侯爷不发话,茵娘也就一直站着。趁着林侯爷打量美人儿的功夫,自己也细细打量林侯爷来。说实话,除了嘴巴,林凤祁没有一点像他这位老爹的,林凤祁长得是英挺明媚型,身材挺拔英挺,但脸上那一对像凤眼一样微微翘起的眼睛,总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点魅惑的气质。而这位林侯爷呢,长得干瘦白皙,眼睛狭小,下巴留了点胡子,看起来就像是位养尊处优的中年人,还是从小就没吃过苦的那种。就外貌上说,林凤祁更像林侯夫人一些。   茵娘虽然对林侯夫人和林侯爷的相处模式见得不多,但她还是观察发现了一点很有趣的东西。这林侯夫人对林侯爷虽然面上表现得恭敬,在外人面前也表现得恭良贤淑,三从四德,但她感觉的出林侯夫人并不是很看得起林侯爷,这家里管事也一样,像是内院外院都是林侯夫人当家作主。   过了好一会,等林侯夫人的咳嗽再次响起的时候,林侯爷才再次收回眼睛。林侯爷一向对美人会更加宽容,见茵娘长得漂亮,连之前有些嫌弃茵娘身份太低配不上侯府的世子爷也没有了,对着茵娘呵呵的笑道:“快起来,一家人,别那么多礼。”   之后萍娘也跟着行了礼,林侯爷也跟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接着侯府的两位少爷和三位庶女也过来了,大家相互见了礼。   二少爷林凤邺,是白姨娘所出,跟林凤祁同岁,二人只隔了月份。这位侯爷唯一的庶出儿子,便是之前跟燕娘准备定亲的那位了。茵娘给林凤邺见礼的时候,总感觉这位二少爷像是在打量她,好似想从她身上找什么影子似的。但等她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又把眼睛移开了。   三少爷林凤鄯,是林侯夫人所出的嫡子,今年十五岁,外貌上也不像林侯爷,但他比林凤祁长得更像林侯夫人。不过这位三少爷的性子似乎有些脱跳,跟茵娘见礼的时候,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打量了茵娘一会,才道:“你怎么这么小,比我还小,以后怎么给我做嫂子?”   因着这句话,狠狠的被林侯夫人敲了一爆栗:“没规矩。”   接下来就是三位小姐了。   大小姐凤萱,是林侯夫人的陪房丫鬟所生,那位陪房丫鬟后来生大小姐时难产而亡,林侯夫人看在那丫鬟过去的情分上,便把凤萱一直养在身边。林侯夫人因为自己没有女儿,对凤萱还算不错,后来给她订了她娘家大哥富山侯的庶子,只是因为富山侯府还守着父孝,便将婚期推到了今年冬天。大小姐凤萱与茵娘见过礼后,握着茵娘的手温和的道:“妹妹平时若无聊,便来找我玩。”   茵娘甜甜的笑着回道:“一定去,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嫌我打扰就好。”   二小姐凤芷,青姨娘所出。青姨娘是林侯夫人进门前的通房丫头,林侯夫人进门时,林太夫人为了尊重亲家,将林侯爷身边的通房丫头全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一个外貌不怎么样,性子也老师敦厚的青姨娘。后来林夫人生完两个儿子地位稳固之后,看在青姨娘安分的份上,也允许她生了个女儿。凤芷的性子肖似生母,敦厚懦弱。跟茵娘见完礼后就诺诺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三小姐凤萤,丽姨娘所出。丽姨娘原来是阜阳侯府圈养的舞姬,当初林侯爷在阜阳侯府与阜阳侯喝酒,丽姨娘领了一群舞姬出来现舞,被林侯爷看中,后带回了府中。丽姨娘长得漂亮,最得林侯爷宠爱,连带她生的女儿也最得林侯爷的宠。凤萤随随便便的对茵娘行了一礼,然后就仰着头走过去,跑到林侯爷身边去撒娇了。   林侯爷看了花厅里满满的一屋人,突然对林侯夫人道:“怎么没见大嫂,怎么,你没去请?”   林侯夫人撇了撇嘴,最后换上一副贤淑的表情道:“怎么没有,妾身是让袁麽麽亲自去请的。”   意思是,是她自己不来的,她这个做弟妹的可没有对这个寡嫂不恭敬薄待的地方。   林侯爷道:“那再叫人去请一次,大哥虽然不在了,但我们做小的却不能薄待了嫂子。”   林侯夫人道:“是,我这就叫人再去请一次。”   刚说完话,就有小丫鬟通报说大夫人来了。接着穿了一身素色衣裙的林大夫人董氏就进了门,后面跟着贴身伺候的冰月。   董氏出自将门,董家在董老将军时曾显赫一时,因着当初争储时站错了位置,现在虽有些式微,但董氏一族在将士之中还是很有些影响力的。当初林大爷在武术方面很有天分,林老侯爷和林太夫人便聘了董大将军的嫡长女,原是希望林大爷借些岳家的势力,希望能在武官上能杀出一条路来。可惜的是,岳家的力是借到了,但林大爷的福运差了些,承爵的第一年就死在了战场上。   董氏进来后,跟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相互见了礼,接着董氏看了看陈夫人,道:“陈夫人看起来真年轻,人也漂亮,看起来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任何人被人赞年轻、漂亮都会对对方产生好感的,这个真理对中年妇女同样适用,陈夫人听完董氏的话,对董氏的好感立马飚飙升。笑着对董氏道:“大夫人看起来也很年轻。”   董氏叹了口气,满脸沧桑的说:“我老了,就算人看起来不老,心也老了。”   这话可不好答,陈夫人只是呵呵的就算敷衍过了。   林侯夫人对董氏的话是非常厌恶的,这话什么意思啊,倒好像我们薄待了你这个长嫂似的。只是长嫂的话不好反驳,特别是像这种身份尴尬的长嫂,一说倒好像是得势的恶弟妹欺负寡嫂似的,林侯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很。林侯夫人不想再让董氏悲春伤秋下去,于是挤出笑容来问董氏道:“大嫂,鄠哥儿怎么不一起叫过来?”   “鄠哥儿去了他外租家,我大哥说要带他去学骑射。”   看吧,又是这样,侯府又不是不给鄠哥儿请先生请师傅,偏偏就要让他回外租家去学,不就是想告诉外人我们这做弟弟、弟妹的薄待了你们母子,不想好好教导亲侄子嘛。   林侯夫人不想再跟这位大嫂讲话了,跟她说话只会自己将自己给气死,于是神色淡淡的叫丫鬟摆饭。   因着茵娘和陈夫人三人毕竟算是客人,不好跟家里的男丁同席,人虽少,但陈夫人还是叫人摆了两席,男女分开坐了,中间用屏风隔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让燕娘和皇后出来溜一圈了。   留评和收藏啦---- ☆、炮灰     晚膳开席,丫鬟井井有序的将菜端上桌,菜式共有四汤四冷八热菜。   四汤为蟹黄豆腐羹、鲍参翅肚羹、沙参玉竹翅裙煲竹丝鸡、冬虫夏草炖花胶。四冷为拌双耳、红心鸭卷、卤水鹅掌、针菇伴干丝。八热为佛跳墙、四喜丸子、孔府一品锅、东坡肘子、豆瓣鲫鱼、黄泥煨鸡、荷叶粉蒸肉、腊味合蒸。席中每人身后都有一个丫鬟布菜,只要你的眼睛飘到那一道菜,不用你开口,身后的小丫鬟会自动上来将菜夹到你碗里。   陈夫人看着这满满的一桌菜,暗暗乍舌,只觉得这富贵人家,吃顿饭都像是在烧钱。在陈家,就是过年也吃不上这样丰盛的晚饭。   林侯夫人指着桌子上的佛跳墙对陈夫人道:“这佛跳墙是家里的厨子做的,做得很是入味,妹妹您尝尝。”后面的小丫鬟立刻上来在那道佛跳墙里夹了一个干贝到陈夫人的碗里。   陈夫人客气道:“夫人无需这般客气。”   林侯夫人道:“应该的,您也别和我们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想吃什么就让丫鬟给您夹。”   陈夫人说了声是,就夹起了干贝中的贝肉放进嘴里。那贝肉果然是很入味,酒香扑鼻,直入心脾,细细咀嚼间,回味无穷。   林侯夫人又看了看茵娘,对她身后的丫鬟道:“给我们茵娘夹一个四喜丸子,我记得茵娘最爱这道菜的。”   茵娘放了筷子,望着林侯夫人甜甜的道:“谢谢夫人,茵娘记得夫人最喜吃东坡肘子,您也多吃点。”   “吃,我们大家都吃。”   说完,两人身后的丫鬟各为她们布了菜。林侯夫人又叫萍娘身后的丫鬟为萍娘不了菜,母女三人个个都被兼顾到了,招待得既周到又贴心。   男席那边。   林二少爷凤邺举着一双筷子,眼睛看着屏风上面参差不齐的好几个影子,仿佛要从这里面找到一个影子来。他看得久了一时忘了形,直到林侯爷发现,叫了一下他,他才反应过来。   林侯爷望着自己这个有些不对劲的二儿子问:“凤邺,你在看什么呢?”   林凤邺慌慌张张的收回眼神,道:“没,没看什么。”   林侯爷对着他摇了摇头,想着自己这个儿子小时候明明很聪明的,怎么越长大越傻。   林凤邺从桌子上为自己夹了一个丸子,心里的一股失落感却如水般漫漫而来。林凤邺想着茵娘的样子,又想起了另一张仅见过几次现在已越渐模糊的脸,心里想着,她们虽然是姐妹,但长得并不是很相像啊!   林凤邺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炮灰的人了,小的时候因为与嫡长子年纪相近妨碍着嫡长子而被嫡母捧杀,自己发觉后为了性命着想故意藏拙,后面终于让林侯夫人放心下来,可也在林侯爷心里留下了木讷的形象,对他的期望不再。一个庶子,不受父亲重视,嫡母更是巴不得自己没出息,从小得不到好老师好先生的教导,亲娘为了争宠还常常拖后腿,长到现在却真的是平庸了。   他原想这样也好,至少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拿了别家府中中途无缘无故夭折的庶子来比较,觉得自己总还是不错的。但长大后,嫡母不慈,想给他定个八品小官家的女儿做媳妇,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的,可是自己地位这样,却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后来,自己爬到丛景院的墙上,见到了那位据说会成为自己媳妇的小姐,一时惊为天人,心中想,出身低就出身低吧,那姑娘长得漂亮,越是一大好处。可是吧,等他付出感情,日日望穿秋水等着自己那位准妻子过门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又下来了,自己的老婆被皇帝看中了,最后被带进宫去做了皇帝的小老婆。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偏偏抢了他老婆的是皇帝,他连个讨公道的地方都没有。   林凤邺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憋在心里,吞不进去又吐不出来,别提有多难受。   ####   一顿晚膳,吃得宾主尽欢,晚膳过后,自有小丫鬟收拾桌子。等簌过口,林侯夫人又跟陈夫人坐在花厅上首的一个榻上,一人一边的坐着聊了一下天。   林侯夫人对陈夫人道:“原来下给您们家的聘礼,前几天就已经到了京城,我想着,这聘礼是从侯府出去的,茵娘还没过门就回了侯府,外面说道起来只怕不体面,我就吩咐人将他们放到城东我的一个陪嫁房子里,等以后茵娘过门的时候,再从那里抬回来,你看这样处置可好。”   陈夫人道:“京城的规矩自是您最熟悉,您的处置总不会错的,按您的吩咐办自是最好的。”   林侯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有聊了一些别的东西,陈夫人就回了静香院。   等陈夫人走后,袁麽麽帮林侯夫人揉着太阳穴,一边揉一边道:“夫人,要不要把陈夫人和两位小姐搬到远一点的院子,我看今天侯爷看陈夫人的眼神可…………”   林侯夫人打断袁麽麽的话:“放心,侯爷虽然好色糊涂,但还没有到连窝边草都吃的地步,若说我们侯爷还有什么优点,只怕也就这一个了。他看陈夫人的眼神虽有些不规矩,但也只是纯粹的欣赏态度。不然之前燕娘可是更漂亮,侯爷也只是多看几眼,若有什么肮脏的想头,他是不会的。”   袁麽麽道:“夫人自是比我更了解侯爷,我只是担心家里的一些丫鬟婆子嘴碎,侯爷就只是多看两眼,被丫鬟婆子看到了,怕她们也会传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林侯夫人想了想,道:“也是,那些丫鬟婆子平时无事可做,最喜欢的就是编排主家。这样,你传下话去,让家里的管教麽麽好好约束家里的丫鬟婆子,平时也让在静香院伺候的婆子用心点,让侯爷和陈夫人少碰面。”   袁麽麽道:“是,夫人,我现在就差人去传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对不起啊!   本来打算写三千的,但是因为明天要见客户,今晚要整理一些客户的资料,所以今晚只有两千字。   可能明天和后天也会只有两千字,所以抱歉啊!   我只能尽量保证每天不断更!   另外,下一章写燕娘---   虽然是这样,但还是厚着脸皮求个收藏和评^^^ ^-^ ☆、果实   大燕后宫,凤仪宫内。   穿了织金龙凤纹红色大袖衣,戴着龙凤珠翠冠的皇后姜氏,正坐在殿内上首的凤座上,接见她娘家的一个爹,一个姨娘,一个庶妹,一个二叔,一个二审娘,一个堂妹。   皇后姜氏出自康国公府,是现任康国公的嫡长孙女。现任康国公姜谯年近七旬,自扶持靖晖帝登上帝位之后,便以年岁渐老精神不济为由卸甲归田,现早已不管事,整日躲在西山自家的一个庄子里,只管养花弄草。现在康国公府内一切事物,皆由世子姜楷和世子夫人应氏打理。   康国公与先夫人情比金坚,一生仅有一妻无妾室,所出仅有二位嫡子。这二子便是皇后姜氏的父亲姜楷,二叔姜模。   凤座下面,姜二夫人佟氏站在殿中央,拿着一方帕子,一副为皇后焦急的模样道:“娘娘,你好糊涂,这外姓人哪有自家姐妹亲近,虽说这陈嫔身份低下现在只能倚仗着您,但难保她以后不生外心,若抱养了她生的皇子,都说养恩不及生恩大,那孩子长大后怕会只跟生母亲近,到时候您的身份可就岌岌可危了。若是自家姐妹就不同了,您看您的妹妹穗姐儿,”说着就将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拉过来:“您看,穗姐儿自小被我养得最是乖巧听话,让她进宫帮您,我保证她会为您的命是从,等她以后生了皇子,也一定会抱给您养,您是小皇子的姨母,他以后一定会孝顺您的。”   说完又捏了一下女儿的手,一边瞄着皇后一边笑着对自己的女儿道:“穗姐儿你自己跟你皇后姐姐说说是不是这样,你不是一直就说家里这些姐妹中你最崇拜的就是你大姐姐,希望有机会能够陪伴你大姐姐的。”   姜家的三姑娘姜颐穗得了母亲的暗示,连忙望着皇后道:“娘娘,大姐姐,自小我就崇拜您,也最喜欢您,我还记得您还没有出阁的时候,那时候我只有四五岁,您从外面卖了一串糖葫芦回来送给了我,我高兴得一直追在您后面喊着‘和姐姐,和姐姐’,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是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就好了。”说着说着好似回忆到了美好的时光,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那眼睛里仿佛还沾着一点因为感动而流出的泪光,看起来楚楚惹人怜爱。   “放屁,”康国公世子看着自己弟弟一家装模作样,重重的挥了一下衣袖然吐出一句脏话,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嫡长女:“娘娘,您不要听你二叔胡说,这穗姐儿再亲也是隔了房的堂妹,不比你亲妹妹秀姐儿,你们两都是为父的亲生女儿,让秀姐儿进宫帮衬您,以后生了皇子就记到您名下养着,秀姐儿若是不听话,为父自会教训她,连带她姨娘哥哥都丢到庄子去,而且秀姐儿长得漂亮,还可以帮着您留住皇上。”   康国公世子身后,他的妾室唐姨娘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会提点秀姐儿的。娘娘,秀姐儿可才是您的亲妹妹,您可莫被人骗了。”   秀姐儿听完自己父亲姨娘的话,非常迅速的自发拿了帕子捂了脸就哭起来:“姐姐,大姐姐,您还记得您小时候绣给我的那个荷包嘛?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她珍藏着,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看一下,看着那个荷包我仿佛就看到了姐姐一样,我常常想起小时候姐姐对我的照顾,小时候,我总以为姐姐会陪着我一起长大的……”   皇后看着下面那一群争得面红耳赤,妄想着送女儿进宫来生太子的娘家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皇后端着左手边宫女刚换上的新茶,拿了盖子拂了一下浮在上面的茶叶,细细的抿了一口茶,然后合上盖子,将茶碗重重的放下在桌子上。茶碗碰在桌子上“当”的突兀一声,惊吓得下面吧啦吧啦的吵闹声倏地一下子停下来。   大殿中央的几人都不敢再吱声,一脸又惊又愕的看着皇后。皇后抚着自己的指甲,慢慢的道:“好了,本宫都知道了,本宫会将你们的请求告诉皇上的,若皇上喜欢,不用我说,自己会让人抬了轿子就将两位妹妹接进宫,若皇上不喜欢,你们也别做着做皇家妾的梦了,皇帝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天也晚了,我就不留父亲和二叔了,琴墨,替我送世子爷和姜二爷出宫去。”   站在皇后身后穿着黄色宫女服饰的宫女屈了屈膝,道:“是。”   ####   送走了康国公府的人,皇后回了内室坐到了靠墙的榻上。   哼,一个庶妹一个堂妹,若让她们进了宫,以后生了皇子,这康国公府最后还不知道会支持谁呢。   当年争储时,朝中没有几人看中非嫡且生母早逝外家还逐渐式微的三皇子,连国公府里自己的父亲和亲叔叔都远着自己生怕沾上腥被自己连累,是她陪着靖晖帝顶住了压力,说服了自己的祖父出山帮扶自己,又借助自己外祖家的力量,最后打败了皇家的两个兄长四个弟弟,熬死了先帝,熬到最后甚至弄坏了身体生不出儿子,好不容易坐上了凤座,他们倒好,倒想白捡这胜利的果实,真以为这馅饼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皇后坐着想了一下,问身后凤仪宫的掌事姑姑杜姑姑:“这几日皇上都留在了白贵嫔宫里?”   杜姑姑答道:“是呢,自大皇子降生,这宫里就一直没有皇子出生,白贵嫔生下了二皇子,皇上稀罕些也是正常的。”   皇后点了点头,又问道:“陈嫔呢,陈嫔的胎可还好?”   杜姑姑笑道:“好着呢,这陈嫔最近能吃能睡的,平日里待在凤仪宫的侧殿极少出门,除了皇上传唤,外头的事一概不管,连前几天秦昭媛跟她挑衅她都忍下来了,也没让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   皇后道:“陈嫔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对她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明示暗示的告到皇上那里,皇上也替她撑了腰,最后她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怀着孩子本来就够打眼的了,再让众妃的眼睛盯到她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等她生下皇子,那时她若还想算账,时间多得是,到那时,她一个生了皇子对皇室有功的妃嫔还斗不过她一个无儿无宠的后妃。   正说着,凤仪宫的另一位宫女青竹进来行了礼之后通报道:“娘娘,陈嫔娘娘在门外,说要拜见娘娘。”   皇后坐直了身子,然后道:“请她进来,记着,小心扶着别磕着了。”   “是。”   青竹出去后,接着就领着一位上身穿了桃色上袄,下身一件海棠花纹底澜马面裙的美貌宫妃进来,那宫妃的肚子凸起,明显看到是怀孕并已经显怀,旁边一位着宫女服饰的宫女扶着她。这二人正是燕娘与燕娘的丫头彩陶。   燕娘进来后,扶着肚子给皇后行了礼,弯弯翘起嘴来笑着,笑靥如牡丹花开般的惊艳,连皇后都觉得差点移不开眼,心想着也难怪皇帝宠爱她。   燕娘笑着道:“臣妾闲着无事,想来看看娘娘,到不知道这时候会不会打扰到娘娘。”   皇后温和的笑道:“你爱来就来便是,我一向都闲着无事。过来坐下吧,总站着,也不怕累着了小皇子。”   说着让人扶了燕娘坐到她身侧的另一边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去背客户资料了,   今天只更这么多。 ☆、后妃     燕娘坐在檀香木的榻上,她的另一边是皇后姜氏。榻的中间放了一张雕了八仙的雕漆几,几上放了一只高脚琉璃盘,盘上放了桔子。那桔子个个又大又圆,仍还黄橙橙的犹如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桔子长在南方,成熟于十一二月,现在不过七月份,这些桔子自不可能是现在采摘下来的。这些桔子是南方那边的皇家果园生产出来的贡品,每年十一二月桔子成熟后,会有专人将桔子采摘下来,从中选取口味最好品相最好的桔子,通过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   这些桔子在送上来时,除了分赏嫔妃,赏赐臣下以表示皇恩浩荡之外,剩下的便被储存起来放在皇家专门用来存放季节水果的冰窖里。在非成熟季节的时候,这些水果便成为后宫妃嫔享用的佳品。   当然,这也不是说所有的后宫妃嫔都有这种资格随意享用这些水果的,你必须要达到二品妃子以上,妃级以下的话,如果你特别有宠,或者得皇后看中,得了帝后的特殊旨意,你也可以随意取用。但若其他的妃子贪嘴想尝一下鲜,那么你先到尚食局那里打个报告先,由尚食局根据水果的储量多少再决定报不报告到皇后那里由皇后决定给不给你。而且就算最后皇后同意了,这一套程序弄下来,你想尝鲜的兴致只怕早就没了。也因此,能否随意取用反季节水果,也成为了后宫女人身份与得宠与否的象征。   燕娘刚到宫里的时候,刚见到这些只觉得这皇宫真是奢侈的不像话,就为了吃个水果还花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要知道,这古代虽有采用地窖藏冰来减少冰块融化的方法,但也只是减少而不是完全不融,长久下来,这冰的融化率还是很高的。而每年冬天的的时候,宫里都要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到南海去起冰,将冰运回来藏在冰窖里,用于储藏水果和皇宫的主子们纳凉用。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出得起这样的人力物力来这样享受。   燕娘在皇宫这个富贵乡呆久了,到现在也是见怪不怪。当然,燕娘同时作为皇帝的宠妃和皇后一派看中的妃嫔,自是能得到这份特殊的享受的。   燕娘从高脚盘里拿了一个桔子,用帕子包了将桔子轻轻的掰开两半,剥了皮,又将桔肉上的白丝挑开,将弄好的桔肉一片一片的放在龙凤呈祥的白瓷碟里,然后将碟子移到皇后的身前。   皇后随意的将碟子移回燕娘的面前:“你自己吃吧,我一向不爱吃酸的,倒是你,怀着身子爱吃酸,便多吃些吧。”贵为皇后虽该自称‘本宫’,但皇后在熟悉的人面前向来不喜自称这两个字,只觉得这两个字将人的距离都拉远了。   对皇后的好意,燕娘也没有矫情,抿了嘴对皇后笑道:“是娘娘疼我!”   任何人看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表示感谢和感恩,都会有那么一点愉悦感的,皇后也一样,听了燕娘的话,道也露出点微微的笑意来。然后投李报桃的问起燕娘:“听说你母亲和两位妹妹已经到了京城?”   燕娘露出点微微的惆怅来,答道:“是呢,听说是三天前到的,现在住在我义母家永宁侯府里。”   “说来你也有一年未见家里人了,可是想家了?”   “是呢,若不是因为宫规严谨,臣妾是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宫去见我母亲和两位妹妹的。”   “想见她们又有何难,你母亲虽没有诰命,等过两天二皇子满月,我赐了牌子让她们随永宁侯夫人进宫来便是。”   燕娘听了又惊又喜,连忙下了榻,站到皇后面前深深地福了一下礼,道:“谢谢娘娘!”   皇后连忙示意彩陶将燕娘扶起来,道:“早跟你说过不用如此多礼的,你怀着身子,平日里自该珍重身子才对得起皇上对你的疼爱。”   燕娘擦了擦眼角的一点泪光,答道:“是,娘娘,臣妾定当谨记!”   皇后又问道:“听说你二妹妹,闺名叫茵娘的跟永宁侯世子订了亲?”   燕娘答道:“是,是义母心慈,当日在林平县臣妾救下了义母,义母为报答将臣妾接来京中,认了臣妾为义女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后来臣妾得皇上垂怜进了宫中,义母觉得无机会再照顾于我,便想让世子娶了我的二妹妹,也算对臣妾的一点补偿。”   皇后笑笑,是不是永宁侯夫人心慈她自己知道,若真的有这么知恩图报当初怎么不让燕娘嫁给永宁侯世子,这才是救命恩人呢,偏偏等到燕娘进了宫怀了皇子被接进凤仪宫之后才传出两人定亲。不过无所谓,这永宁侯府和陈家结亲,对她这个皇后来说绝不会是坏事,至少以后永宁侯府绝对不会站到淑妃那一头去。   皇后又道:“茵娘也是个有福气的。”   燕娘回道:“有福气那也是娘娘给的。”   ####   御书房里。   靖晖帝站在御案前,持了一杆大大的毛笔,在案前铺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正楷“康”字。写完之后,左看右看,看得终于满意了,才将笔递给身后的李总管。   李总管恭恭敬敬的接了笔,将其放回到御案上的一个羊脂玉笔格上。   靖晖帝转出御案,走下了石阶,边走着边好似无意的问李总管道:“听说今日皇后的父亲和二叔进宫来了,还带来了皇后娘家中的一个庶妹和一个堂妹?”   “可不是,这康国公世子连家中的一个妾室也带了进宫来。”   靖晖帝走到一盆放置在黄杨木几架上的盆景前,用手摸了摸盆景中苍松的叶子,仿似打趣的语气道:“这康国公圆滑多谋,最重嫡庶,一生仅有两个嫡子,连个庶子都没有,倒没想到养出康国公世子这么一个嫡庶不分的儿子。”   李总管笑着仅附和道:“这康国公世子是有些荒唐。”别的不予置评。   宦官的身份就跟外戚一样敏感,稍稍说话不注意一点就可能被戴上‘宦官擅权’的高帽,李总管对这一方面还是很谨慎的,涉及皇后的娘家人,他还是少说为妙。   但听皇帝的语气来说,皇帝还是很恼怒康国公世子的行为的,堂堂的康国公世子,好好的正室夫人不带,带了个妾室进宫,而且这正室夫人还是皇后的亲娘,这行为确实是有些荒唐不规矩,但还达不到宠妻灭妾的地步,皇帝这样说,就是有些责怪康国公世子给皇后丢脸的意思了。   要说来,皇帝的心思也复杂,外戚若太争气了,子孙人才辈出,他不高兴,这外戚要不争气了,行事荒唐些,皇帝又觉得打了他的脸,也不高兴。这外戚要想做得完全合皇帝心意,这也是个技术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出来啦   今天回来得晚,   我还以为还不及更新的了--^_^ ☆、杨氏     威北侯府。   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抱着自己二女儿生的外孙,在房间边走边摇晃着手中的襁褓,嘴里还不停的学着婴儿“呃呃呃”的叫着。   威北侯府与永宁侯府、康国公府一样,是大燕朝以军功匡扶太祖结束乱世建立大燕朝的八大开国公侯伯府之一,现任的威北侯爷蒋宏在军中素有威名。蒋宏有两子,大儿子名为蒋玉荣,即现任的威北侯世子,是蒋侯爷原配妻子大杨氏所出,二儿子蒋玉英,为蒋侯爷继室即大杨氏庶妹小杨氏所出。   当年大杨氏难产生下威北侯世子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大杨氏的母亲杨夫人为保自己的外孙,将家中的庶女小杨氏嫁进威北侯做了继室。当年让小杨氏嫁进来打的便是让小姨照顾外甥长大的名义,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蒋世子却是在蒋太夫人身边长大的。   蒋世子天生不足,自生下来便一直体弱多病,一直在家中静养甚少出门,在外人眼中有些默默无闻的。反而蒋家的二少爷,自小生的健康伶俐,长大后弓马娴熟,熟读军书,现在虽才二十一岁,但已开始继承父志,在军中略有所成。在京中一说起威北侯的儿子,人人都会想到这位蒋二少爷,而不是已经被请封的蒋世子。   应氏的嫡次女,皇后的亲妹妹姜颐稳嫁的便是这位年少有为的蒋二少爷。   蒋二少夫人姜氏正靠在一张黄花梨的架子床上,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家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边走边晃。因为刚刚生完孩子还没足月,为怕邪风入体落下病根,虽然还是夏日,蒋二少夫人的身上也是遮得严严实实的。   姜氏看着自己的母亲跟儿子玩得不亦乐乎,不由笑道:“娘,您可别再摇他了,这孩子养得娇,脾气也坏,您这样一直摇着他,等一下摞了手不摇了,他只怕要哭,他要哭起来,不哄上一个时辰,他只怕停不下来。”   应氏不在意的道:“诶,哪家的孩子生下来不是娇娇的,又不是请不起奶娘丫鬟的人家,孩子喜欢人抱着摇,平时多让奶娘和丫鬟抱着他摇就是。”   “我是怕惯坏了他,以后将他养成个纨绔。”   应氏看着自己的宝贝亲亲外孙,不由埋怨女儿的严厉:“孩子才多丁点大,懂什么,要教也要等到大些时候才是,哪能就为了这个现在就委屈孩子的,你小时候我可没这样委屈你。”   姜氏知道母亲也是稀罕外孙才会这样说的,自不会跟自己的母亲争辩,只是静静听了笑笑就算揭过这一节了。   过了一会儿,伺候姜氏的贴身丫鬟莲香引了一个丫鬟进来,那丫鬟正是伺候威北侯夫人小杨氏的蔺儿。蔺儿走到蒋二少夫人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姜氏连忙请了她起来,又使了眼色让莲香给她搬了一个小杌子请她坐下。   蔺儿摇摇头笑着道:“谢二少夫人赐坐,但奴婢是来替夫人传话的,传完话就要回去了。”   姜氏忙问:“婆婆有什么要教导我的?”   蔺儿道:“夫人说,知道亲家夫人来了,她便不过来打扰亲家夫人与二少夫人叙话了,但二少夫人要坐月子只怕照顾不周,让等一下亲家夫人到清院去吃晚饭,另外,夫人还说她想小少爷了,让等一下使人将小少爷也一起抱过去给夫人看。”   “是婆婆疼我,回了婆婆说,我等一下便让人带了我母亲和庭哥儿过去。”   蔺儿屈了屈膝,道:“是,我这就回去回了夫人。”   姜氏让莲香将蔺儿送了出去。   等蔺儿走后,应氏将孩子放给奶娘抱着,然后坐到姜氏的床前,问道:“你婆婆待你可好?”   姜氏点点头:“好的,婆婆是个开明的人,就是在我怀庭哥儿的时候,婆婆也没想着要送通房到我屋里。”   应氏看着女儿的表情,看她说的不像是真的,然后才放心的又继续问道:“那姑爷呢,对你可好?”   姜氏红着脸也点点头道:“也是好的,对我甚是敬重。”说完,又小小的对着自己的母亲抱怨:“不过,他有时候就是有些不解风情。”   应氏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的脑袋:“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解风情算什么缺点,我就怕他太解风情了,到时候跟你爹似的,纳了一堆的姨娘回来,到那时才是你哭的时候。”说着又叮嘱了一句:“对姑爷好点,姑爷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别看他现在是次子不承爵,但姑爷有能力,以后自会给你挣一份家业回来。”   姜氏弯腰过去抱着应氏的手臂,一边摇一边道:“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会对你姑爷好的。”   应氏捏捏女儿的手,宠溺道:“你啊!”   接着又继续问:“蒋太夫人呢,对你们如何?”   姜氏道:“就一般吧,大哥是祖母带大的,祖母向来更偏心大房一些,更何况婆婆与祖母有些龃龉,因此对我们也更淡一些。”   “你们家那位大嫂呢?”   姜氏撇撇嘴道:“她啊,整天就爱搞怪弄鬼的。她自己的男人体弱扶不起来,我们又没想着要抢他男人的爵位,防我们倒是防得紧。大房那边自琉姐儿出生以后再没个消息传出来,我传出身孕之后她就有些急了,前段时间要不是我防的紧,我吃进嘴里的东西还不知道加了什么料呢。”   应氏叮嘱道:“你们以后多防着些,能忍就忍,如果不能忍,就算要回击也一定要站住理儿。你们身份尴尬,继室生的弟弟比前头夫人生的孩子有出息本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你们可不能让人传出欺负体弱的异母哥哥这种闲话来。”   “放心吧,娘,我知道怎么做。”   应氏说着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你还算是有福气的,倒是你姐姐,熬坏身子生不出儿子,站再高的位享再多的荣华有什么用,以后还不知道给谁做嫁衣。”   姜氏劝道:“娘,娘娘那边你也别担心了,娘娘是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最好的,不是说宫里那位陈嫔娘娘都还老实么。”   “再聪明有什么用,我倒希望她蠢拙些,只要一生平平安安的。她现在在宫里群狼环伺也就罢了,偏偏你父亲、二叔这些至亲骨肉也恨不得在娘娘身上咬出一口肉来。”   “怎么,父亲还打着送自己女儿入宫的主意?”   应氏点点头,道:“他那个人,自己大本事没有,偏偏还喜欢揽权弄势,小心被人家坑了都不知道……”说着突然想起,自己丈夫再怎么样也还是儿女的父亲,在他们面前讲丈夫的不是总是不好,于是连忙住了嘴。   两人都在为皇后叹气,房间一下子静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应夫人的丫鬟突然进来,对着应夫人和姜氏福了一礼,然后急急忙忙的道:“今天世子爷带着唐姨娘和四小姐,二爷带着二夫人和三小姐进宫拜见娘娘去了。”   应氏听完后,立马站起来:“什么?她们反了天了他们。”说着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姜氏道:“稳姐儿,让人跟你婆婆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下次再来看你。”   姜氏道:“娘,您先回去处理娘娘的事情吧,我这里不用担心。”   应氏点点头,带着丫鬟出了威北侯的门,然后套上马车就回了康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在看到大小杨氏的时候,千万不要惊讶或鄙视某桉抄袭之类的,   没错啦,大小杨氏的原型借鉴的确实是《庶女攻略》的元娘与十一娘,   只是他们在这里是配角,在庶攻是主角而已,   另外,在性格设置上,大杨氏不像元娘,小杨氏也不会像十一娘,   希望,明天的评里不会出现说某桉抄袭吱大的言论,   我真的只是借鉴啊借鉴啊^^^ ☆、算计     康国公府。   唐姨娘坐在梳妆台前,拿了画笔细细的描着眉黛。一边的眉毛刚刚画完,唐姨娘的贴身丫鬟萍儿就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着进来,边跑还边叫着:“不好啦,不好啦,姨娘……”   唐姨娘皱了皱眉头,对着跑进来的萍儿骂道:“你这小蹄子作死啊,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规矩。”   唐姨娘是樵夫的女儿,当初康国公世子带着家丁到山上打猎时,拿了弓箭瞄准一只躲在草丛里的兔子射过去,结果兔子没射中跑了,康国公世子下马将兔子躲藏的草丛一翻,到翻出一个被惊吓的娇躯颤抖摇摇欲坠的美人来。康国公世子怜香惜玉之心大发,温温柔柔的扶起美人,美人见到这个穿着锦衣华服领着一堆仆从的贵公子,少女的思慕之心如浩浩江水汹涌而出,于是二人眼神来往一两次中便看清了对方的心意,面对天地自然,在这山林里就苟合了。   唐姨娘出身良民,进了康国公府算是良妾,但唐姨娘又是贫农出身,身份低微,刚进府时,连奴婢出身的贱妾都看她不起,她又因为不懂豪门里的规矩经常闹笑话,为此常被府里的丫鬟婆子背地里嘲笑没规矩。好在她会奉承康国公世子,后又为康国公世子生下庶长子和一个女儿,在府里才算好了些。为此,唐姨娘这人后来一直很重规矩,虽然她对‘规矩’二字肤浅的定义就是走路要细小碎步,吃饭要细嚼无声等,她最恨的就是被人说没规矩,所以要求身边伺候的丫鬟平时也要规规矩矩的。   萍儿顾不得因被主子责骂而伤心,粗喘着气说道:“姨娘,不好啦,四小姐被夫人叫过去啦。”   “什么?”唐姨娘惊得站起来,急忙问道:“她不是去二姑爷家了吗?”   “是,但现在回来啦。”   “完啦完啦,她一定是知道今天世子爷带着我们进宫找皇后娘娘的事情啦。”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萍儿急忙拉住她:“姨娘,您这是要干嘛去?”   “当然是去救我的秀姐儿去啊,那老妖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秀姐儿的,你别拦着我,我得赶紧去,要不然还不知道那老妖婆怎么折磨我的姐儿呢。”   萍儿急道:“姨娘,她是当家主母,您就是现在过去,也没用啊!”嫡母要管教庶女,那是多么正常合理的事情啊,你这个姨娘过去能顶什么用。   唐姨娘被这萍儿一提醒,也反应过来,急急的问萍儿:“那,那怎么办?”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到世子爷,让世子爷去跟夫人说。”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夫字天出头,她再大也得听世子爷的。”   ####   康国公府的正院。   应氏坐在一张铺着芙蓉花式锦垫的四方椅上,翘着腿,弯腰用手捏着跪在她前面地上的庶女的下巴,抬起庶女的脸细细的打量着,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又用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摸着庶女的脸颊。   姜四小姐姜颐秀跪在地上,身体却一直在抖着,特别是脸上那个一直在游走的手指,她真怕它用力在她脸上划上一划,她青春美貌的脸蛋就这样被划没了。   应氏放下姜颐秀的脸,端正自己的身子,然后端了茶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道:“秀姐儿今年十五岁了吧,我记得好像下个月你就及笄了?”   姜颐秀抖着声音回道:“回,回母亲,是。”   “秀姐儿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出挑了,该给秀姐儿找婆家了。”姜颐秀诺诺的不敢言,应氏继续道:“我前几天替你相看了一下,我看白侍郎家的二子跟你正相配,侍郎是正三品,虽说比起我们家的门第是低了点,但白二少爷是嫡子你是庶女,你姨娘还是贫农出身,在身份上还高了你一筹,不算薄待你了。我看白夫人也有结亲的意思,过几天我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姜颐秀重重的磕下头去,边磕边道:“母亲,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京城里谁都知道白二少爷小时候烧坏过脑子,现在就是个见谁都只会傻笑的傻子,将她嫁过去根本是在坑害她,她可没那么傻。   应氏重重的将碗砸到桌子上,大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嫁也得嫁。”   “母亲您也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不答应这门亲事,你也不能将我嫁过去。”   “哟,还跟我顶嘴了。你知道忤逆尊长是个什么罪名吗,我现在就是将你打死都不会有人说我不慈。”   姜颐秀眼光瞄到门外一双青色的靴子渐来渐近,心放下了大半,但说话的声音却更加大更加委屈,一双眼睛上面盈盈的泪水也流了下来,边哭边道:“母亲,女儿并不敢忤逆母亲,只是白二少爷是个傻子,我母亲再低贱我也是国公府的女儿,代表了国公府的脸面,我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傻子让人污了国公府的脸面,求求母亲,不要让女儿嫁给白二少爷,女儿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女儿虽不是您生的,但您看在父亲的面上,饶了我吧……”   康国公世子一跨进正房的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恶毒嫡母强逼庶女嫁给傻子的戏码,怒气腾腾的进了门,指着应氏怒道:“你这个不贤不慈的妇人,你竟敢逼我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说完就低下头扶起了自己的庶女,一边扶还一边说:“秀姐儿,你放心,爹爹会为你做主的。”   姜颐秀就着康国公世子的手,一边起身一边委委屈屈的靠着康国公世子道:“爹爹,您救救女儿,女儿不想嫁给一个傻子。”   康国公世子拍着自己女儿的手,一边拍一边道:“放心,爹爹自会为你做主,你先回去梳洗一下,我来跟你母亲说话。”   应氏懒得看着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看着自己的这个庶女一副怯怯被人欺负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自己爹爹的模样,也懒得管就让她出去了。   等姜颐秀出了门,康国公世子指着自己的妻子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把秀姐儿嫁给白家那个傻子?”   应氏不怒不急的道:“白老爷是正三品的侍郎,白家家境殷实,白二爷是嫡子,配你那个庶女绰绰有余了。”   “白家那二小子是个傻子!”   “傻子怎么了,傻子更好,容易拿捏,等秀姐儿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以后分府单过,家里内内外外还不是秀姐儿说的算,这么好的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说得好听,白家二小子是个傻子,以后怎么可能会跟别家的次子一样分府单过,白夫人宠这个傻儿子宠得紧,以后肯定会让大儿子将他留在府里让大儿子照顾他的。   康国公世子叹了一口气,在应氏的另一边坐下,摆出一副要好好的跟妻子推心置腹谈话的架势:“我知道你是怨恨我要将秀姐儿送进宫去,怕以后妨碍到皇后娘娘,但是娘娘不能生,我们总要为家族打算,我们总要让未来太子的母亲出在咱们家才能保住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再说了,外人哪有自家姐妹可靠,秀姐儿进宫帮娘娘生儿子巩固地位,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   应氏哼了一声,不屑道:“说的比唱得还好听,我看你是想要抬举你那个狐狸精和她生的小贱蹄子吧,我女儿在宫里好好的,用不着你女儿来帮她固宠。”   康国公世子气得站起来,怒道:“应氏,你不要太过分。我这样做可的确是为了家族,当日我跟你说让稳姐儿进宫帮娘娘,你又不愿意,既然这样,就该让秀姐儿进宫。就是娘娘,她也是吃国公府的米菜长大的,现在让她为国公府作出一点点牺牲那也是应该的。”   “我呸……”应氏也站起来,吐了康国公世子一口,怒道:“也就只有你这么恶心的人才能想出让姐妹两个同侍一夫的恶心主意来,我告诉你,有我在,你那个小贱蹄子连宫门都别想摸到。”   说完应氏就出了正房的门,她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恶心人。康国公世子怒气腾腾的在背后对无视他就走的应氏道:“夫字天出头,这个家是我做主,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姜颐秀贴着正院的墙角等听完了里面的谈话,才不甘不愿的回了自己与姨娘住的地方。唐姨娘早在房间里等着她了,见了自己女儿进来,连忙迎上去:“秀姐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那个老妖婆欺负?”   姜颐秀将头靠到唐姨娘的肩膀上,委屈道:“姨娘,夫人说要把我嫁给白家的那个傻子。”   “什么?”唐姨娘骂道:“那个老妖妇,心肠那么歹毒,活该生的女儿生不出儿子来。”   骂完又对着自己的女儿道:“秀姐儿你放心,她再厉害还能只手遮天不成,还能大得过皇上去。”   “姨娘,您是说……”   “哼,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由皇上开口,难道她还敢拒绝不成,到时候你再生下皇子,就是皇后娘娘也耐不了你何!”   ###   等到了晚上,应氏身边的贴身麽麽不放心的问应氏道:“夫人,您说这计策能成吗?”   “放心吧,那两个小蹄子心大的很,只要引导得当,她们自会往我们算计的方向走。”   “奴婢是说,这万一皇上真看上她了怎么办?”   “哼,就凭她那点姿色,迷一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还可以,皇上什么姿色没见过,更何况现在皇上正跟宫里的陈嫔娘娘蜜里调着油,再说了,你以为皇上真的不忌讳外戚,他可不会再让国公府里的女人再进到后宫。”说完,又继续对身边的婆子道:“记得,明天给桑夫人下帖子,江南大族桑氏二房的嫡子,这样的人家可配得上她了,我可不想让外人以为我薄待家中的庶女。”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     永宁侯府,静香院。   陈夫人笑容满面的送走了来给陈夫人和茵娘、萍娘送点心的冰月,直到冰月出了院门,再看不见影子,陈夫人对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叹道:“这林大夫人说起来真是好人,只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虽然住到永宁侯府才三天,但陈夫人对林大夫人董氏的好感是吧啦吧啦的直升。这董氏虽然寡淡,平时也不喜欢出门,但自她们来了之后,对她们可是比林侯夫人还用心周到的,平日时不时的送盘点心糕点,驱蚊的荷包手帕之类的,看到一盆好看的花,也会让冰月给她们送一盆来。   茵娘坐在一张梨木椅上,双手压在大腿下面,一双眼看着地下。一双脚因为够不着地,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而萍娘则是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两只手各拿着一块糕点,一会看看左手的玫瑰酥,一会再看看右手的梅花饼,一心烦恼着是应该先吃玫瑰酥好呢还是先吃梅花饼好呢。   茵娘听见陈夫人这样评价林大夫人,不由的停住了晃动的脚,抬起头来对陈夫人道:“娘,我看我们以后还是跟大夫人保持些距离好。”   陈夫人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   “这侯夫人跟大夫人的关系可不太好,你没看到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自大夫人进来之后,侯夫人就一直有些不高兴。”   陈夫人想了一下,道:“我倒没感觉出来,你不会看错了吧。”   椅子的两侧,彩朱、彩屏低眉顺耳的站着,对陈夫人和茵娘的话仿佛没有一点兴趣。彩朱和彩屏是陈夫人等人来了永宁侯府后,林侯夫人使过来贴身伺候的,一起使过来的还有八个粗使婆子,八个小丫鬟,只是这些都在外室伺候。彩朱、彩陶是大丫鬟,平时和青花、青藤、青苗一起在内室伺候陈夫人母女三人的起居饮食。   茵娘的眼光扫了彩朱、彩屏一眼,然后对陈夫人道:“娘,你说林大夫人明明有儿子,当日林大爷去世后,承爵的为何不是嫡亲的儿子,反而是自己的二弟?”   “不是说四少爷是遗腹子吗,当时林大爷死时,四少爷还没出生,又不知男女,为了爵位继承,由林大爷的嫡亲弟弟继承,这个也说的过去。”   “我听说林大爷是六月的时候死的,林二爷是十一月继承的爵位,而三少爷和四少爷却是同在十二月出生,你说为什么林二爷不在林大爷刚死的时候继承爵位,偏偏要等到十一月,而那时候林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都快生了,只要再晚上那么一个月,现在承爵的只怕是四少爷而根本没林二爷什么事了。”   “你是说……”陈夫人刚想讲话说出口,但一时想到还有陈夫人派过来的两个丫鬟在,又将快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   陈夫人人不笨,只是自小生活的环境比较简单,后面嫁给陈大柱,因为要靠着陈夫人吃饭的,刚开始的时候陈大老爷也是不敢蓄婢纳妾的。后来陈大老爷中了同进士授了官,纳进来一个斗姨娘。虽然这个姨娘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给无子的陈夫人造成了压力,但斗姨娘屠夫娘子出身,战斗力也实在有限,无法很好的让陈夫人锻炼自己的宅斗水平,因此一时间,陈夫人的思维跟不上侯门贵族后院里面的弯弯扭扭也是正常。但听完茵娘的提醒,自己也就注意到了这有些不正常的地方。   茵娘知道陈夫人已经注意到了应该注意的地方,便又低着头去看自己摇晃的双腿了,眼神平静的好似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过。   ####   棠荣院里。   袁麽麽在林侯夫人的耳朵里说了一阵的话,等袁麽麽说完了,林侯夫人才问道:“茵娘那丫头真的这样说?”   袁麽麽点头道:“可不是,彩朱亲自传过来的,难道还会有假?”   林侯夫人道:“是个会看眼色的孩子啊,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嫁进来闹不清楚状况,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但性子也太松泛不谨慎了些,还得再让人教导,这样的话居然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也不晓得避开彩朱彩屏几个。”   袁麽麽笑道:“只怕这才是陈二小姐聪明的地方呢,她肯定是知道这府里是被夫人掌得牢牢的,这些话一定传不到外面去,至于不避开彩朱彩屏,只怕二小姐是故意让这二人将话传到您耳中好让您放心的吧。”   林侯夫人在后宅摸索捆打了十几年,哪里看不出茵娘的这些小把戏,只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知道是一回事,喜欢将在自己面前耍心计的人贬低一下又是另一回事。听到袁麽麽替茵娘说话,林侯夫人淡淡的道:“什么让我放心,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小聪明才是真,自作聪明,她比起她姐姐陈嫔娘娘来,可还差得远呢。”   袁麽麽附和道:“是是,这陈嫔娘娘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自是比别人好些,等您亲自教导上陈二小姐几年,陈二小姐也会越来越好的。”   被人夸赞总是会令人心情愉悦的,林侯夫人被袁麽麽这样一说,心情也越加舒畅起来。   想着茵娘这个准大儿媳,林侯夫人突然想起自己在外建功立业的大儿子来,心里不由叹道:“也不知道凤祁这孩子在福州怎么样了,他在福建跟着苏大将军一起抗倭,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这孩子上次明明回了京城的,却偏偏学起了禹父过门而不入,向皇上禀报了战事就又回去了,若不是林总管说起来,我都不知道。”   袁麽麽毕竟是看着林凤祁长大的,说起这个优秀的少主子,袁麽麽也是骄傲的,笑着回答林侯夫人道:“夫人放心吧,我们世子爷可是十四岁就中了武状元的,他的武术在整个大燕都是找不到敌手的,更别说与那些扶桑倭匪了。”   说起这个长子,林侯夫人也是与有荣焉。八岁的时候拜在水师名将苏云大将军的门下,十四岁中了武状元,十五岁开始跟着苏大将军在福建抗倭,十六岁凭军功升了八品的宣节副尉,现在刚刚十八,就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放眼整个京城,那家的公子比得过她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复杂     到了七月二十四,便是二皇子的生辰,宫中摆宴庆祝,京中有品级的外命妇皆是要进宫庆祝的。   林侯夫人是一品侯夫人,自然也是要打点礼物准备进宫。陈夫人无品级,本没有资格进宫,但耐不住前一日中宫皇后传了懿旨赐了牌子出来,陈嫔怀育皇家子嗣有功,近日思念家中母亲和姐妹甚笃,特请陈夫人和陈二小姐、陈三小姐进宫与陈嫔一见。   林侯夫人自接到懿旨之后,就开始准备陈夫人等人进宫的事宜。让人细细叮嘱了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宫闱复杂,让陈夫人等人进宫后多听少说话,又让人临时抱佛脚的教她们宫中利益,详细分析宫中各宫的人物关系,让她们了解,宫中哪位妃嫔是可以稍微亲近的,哪位是要重点提防的。   平常百姓对皇宫都有一种畏惧心理,陈夫人以前一辈子都没想到过能进得了皇宫,现在有这种机会也很是紧张,因此林侯夫人给她们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很认真仔细的听了,就怕哪一点听漏了,到时候万一犯了错后悔都来不及。   等到了二十四早上,林侯夫人早早的就按品大妆,就是陈夫人等人林侯夫人也是早早的给她们准备了端庄得体的服饰。因为林侯夫人觉得还有要叮嘱的地方,林侯夫人就让陈夫人母女三人和她共乘一辆马车。   等到辰时三刻,马车稳稳的从永宁侯府的大门驾出。林侯夫人是一身几斤重的品服,穿在身上笨笨重重的,若是冬天还好些,就当是运动热身,偏偏现在是夏天未过,虽是早上温度也是高的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这一身厚重的行头穿在身上。好在马车里放了冰,让人通身舒服些。   林侯夫人在马车里细细的又叮嘱了一遍:“……宫中现在妃位以上的仅有皇后和淑妃二人,皇后是中宫且善于经营,但淑妃出自宁国公府,且生了皇长子,宁国公府在皇上登基之时出力最大,现在在朝野的势力隐隐已经盖过了皇后的娘家康国公,皇后和淑妃二人在后宫分庭抗礼。皇上登基不过五年,两年前的选秀皇上以朝野未稳,应以国事为重为由取消,只在民间选了六名出身不显的小官之女进宫服侍,因此现在宫中后妃不多,高位的妃嫔更不多,九嫔之内也只有两人占席,分别为生了大公主的秦康嫔和刚刚生了二皇子得以晋升的白贵嫔。秦康嫔和白贵嫔都是两年前选秀进来的,秦康嫔一向为淑妃马首是瞻,白贵嫔以前倒是得皇后看中,到后来不知为何皇后却与之生分了,但又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因此宫中这二人是最值得小心的。”   陈夫人三人将这些话细细的听进了心里,茵娘还在心里将这些关系细细的梳理了一遍。后宫分为皇后一国和淑妃一国,皇后是中宫,地位超然手段也了得,虽然无子,但稳稳占着正室的头衔,淑妃生了大皇子,娘家权势了得,后宫的势力也不小,虽是小妾,但好像似乎可以跟皇后打个平手。秦康嫔是淑妃一国的,不用说了跟她姐姐陈嫔肯定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进宫后要防止她下绊子。白贵嫔看起来是皇后一国的,但现在在中宫心中的地位有些尴尬,又联想到白贵嫔生的二皇子,搞不好这起因还是因为皇家子嗣,只怕这白贵嫔跟陈嫔的关系也不会好,这也是重点关注的人物。   茵娘在心里叹道,现在后宫就那么几个人就已经这么复杂了,等明年大选再选进来一些妃子,这关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侯夫人一行人其实来得算早了,但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还是隐隐的看到前面排成长龙般的马车队列。   皇家做事,向来喜欢摆谱,在皇家看来是小宴的,那排场都能吓懵普通没见过世面的百姓。更何况宫中久未有皇子降生,作为靖晖帝登基后首位出生的皇子,皇家更是重视的,京中四品以上的外命妇皆要进宫庆祝,那排场弄下来,真的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至少陈夫人是没想象得到。   等进了皇宫,到了后宫接待外命妇的长春园,早有些早来的外命妇在这里等候了。其中就有康国公夫人,宁国公夫人,威北侯夫人,阜阳侯夫人,寿阳长公主等人。在位的夫人中隐隐的也各以康国公夫人和宁国公夫人为首,分为两派。   林侯夫人与阜阳侯夫人是闺阁时候的手帕交,大家又同嫁到京城,婚后两人的关系一向来也不错。但自从阜阳侯夫人拒绝了永宁侯世子的婚事以后,阜阳侯夫人每次见林侯夫人都有隐隐的不自在的感觉,加上林侯夫人自那以后也不再待见阜阳侯夫人,两人见面随意打个招呼就各自走开了。   倒是林侯夫人与威北侯夫人小杨氏,原来二人是没有什么相交的,但因着林侯夫人与陈嫔的关系,陈嫔与皇后的关系,皇后娘家与威北侯的关系,两人关系倒是近了两分。   小杨氏虽然是庶女出身,但这不妨碍她长成一个长袖善舞的妙人儿。小杨氏走过来对着林侯夫人福了一礼,道:“田姐姐,许久不曾见你,这些日子可好?”   田是林侯夫人的娘家姓氏。田家在前朝是天下首富,后来前朝败落农民起义多发,田家的祖上眼光独具,投靠了当时还是农民小头领的太祖,以钱财资助太祖夺得天下。太祖登基后,封了田家当时的家主为富山侯,田家一举从一介商户跃升为有侯爵的贵族。   林侯夫人是上一任富山侯的嫡长女,这一任富山侯的嫡亲妹妹。富山侯因为不是军功封侯,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政治实力虽小,但胜在富山侯府家底够厚,经济实力不容小觑,因此富山侯在勋功侯爵之家也还是有些脸面的。   小杨氏是个美人儿,虽然到现在已年近四十,但容貌未老,行礼之时有股空谷幽兰的风情,但偏偏又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林侯夫人因着这绕了十八弯的关系,对小杨氏的好感也是彪彪的直升,回了小杨氏的礼后,拉着小杨氏的手道:“我有什么事,不过瞎忙活罢了,倒是妹妹你,最近添了孙儿,心里乐坏了吧?”   说起自己的孙儿,小杨氏是高兴的,面上愉悦的道:“刚出世的孩儿,倒是可爱的紧,比起英哥儿小时候可爱多了,我现在倒真是一天不见他就全身不舒服。”   林侯夫人有些羡慕,威北侯的二公子只比自己的大儿子大两岁,现在是已经孩子抱上手了。她又看看茵娘,现在不过十三周岁,年纪太小,等明年成了亲,要等孙子出世,至少得后年的事。她自己嫁的晚,儿子又生的晚,现在儿子又晚婚,也不知道孙子什么时候有影子。   小杨氏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林侯夫人的羡慕和看向茵娘的那一撇自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心中不由责怪自己得意的有些忘了形,于是转了话题,看向陈夫人问道:“这位是陈家夫人吧,也不知妹妹所出何家?”问完之后又对陈夫人行了一礼。   陈夫人连忙回了礼,道:“夫人客气了,我娘家姓吕。”   小杨氏笑道:“若不嫌弃,我叫你一声吕妹妹可好,我娘家姓杨,论年纪我只怕痴长你几岁,你可叫我一声姐姐。”   陈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的道:“倒是我高攀了。”   小杨氏道:“吕妹妹何出此言,我见着妹妹便觉得和善想亲近,以后得闲时,请了妹妹来家中叙话。”说完又转头到茵娘和萍娘的地方:“这两位便是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吧,长得真是标致。我家中也有一女,长你们几岁,以后让她下帖子,请了你们来玩。”   茵娘和萍娘按照林侯夫人教的礼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谢。   小杨氏还想继续跟陈夫人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皇后宫里的内侍出来对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等人道:“永宁侯夫人,皇后娘娘想见见陈夫人和两位小姐,请您领了陈夫人和两位小姐道凤仪宫觐见。”   林侯夫人行了礼道了谢,便别了小杨氏,领着陈夫人和茵娘、萍娘随着内侍去了凤仪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母女四人见面啊,你们猜猜会是什么场景。 ☆、见面   凤仪宫里,皇后坐在上首,抱着刚刚满月的二皇子,她的左右两边是刚刚生产的白贵嫔和怀孕已近六甲的燕娘,再下一首的两边位置是为靖晖帝生下大公主的秦康嫔和一位在潜底时就伺候靖晖帝的老人孙婕妤,再接着跟着的是十几个位低一些的妃嫔。   大家一齐看着皇后手中的皇子,七嘴八舌的说些“二皇子长得真漂亮”“二皇子长得真健康”“二皇子长得真聪明”“二皇子长得真像皇上”“二皇子长得真孝顺”之类的赞美之词。尽管这位刚一个月大的皇子根本还是皮肤红红的,在皇后手中除了闭着眼睛吐泡泡根本没干过其他的事,完全看不出是不是聪明孝顺和像皇上,但这不妨碍众妃睁着眼睛称赞这位皇帝盼望已久的小皇子。   白贵嫔听着周围的称赞,也不去想那些话有几份真,一概将它们当成真话听,脸上流露出的是骄傲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皇后手中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既不哭也不闹,不由的对着皇后道:“看这孩儿,平日里臣妾抱着他总是哭哭闹闹的,没想到娘娘抱着他竟这般乖巧。”   另一位一向跟白贵嫔交好的美人掩嘴笑着接口道:“二皇子跟皇后娘娘有缘,怕是把娘娘当成最亲近之人了呢!”   皇后听后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头,一下子没了逗弄孩子的兴致。白贵嫔自然感觉到了皇后的不快,原想说句话打岔过去的,但没想到坐在另一边的陈嫔却快了她一步,美目一转,低着头在皇后耳边说了句什么,就引得皇后重新愉悦起来。白贵嫔总感觉有口气堵在心里,之前那种生了皇子后的骄傲心情也淡了些。   皇后将二皇子递回给身后的奶娘,叮嘱道:“好好看护二皇子,莫让小皇子冷着饿着。"   奶娘连忙抱着孩子行礼说是。   正在此时,宫女进来通报,永宁侯夫人和陈夫人以及陈家两位小姐已经到凤仪宫殿外了,皇后令人请了她们进来。   陈夫人学着林侯夫人给皇后行了叩拜大礼,这才敢偷偷到的抬起头来瞄了自家女儿一眼。这一瞄不要紧,却差点让陈夫人失礼当着皇后的面哭出来。母女两人一年多未见,以前陈夫人想女儿想得心肝肉疼的,现在终于见到了女儿,哪里还忍得住保持面不改色。原本燕娘因为怀孕,又有皇后照看,人是胖了一圈,但陈夫人却是看哪里都觉得自己娇养起来的女儿瘦了一圈,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燕娘看到自己朝思夜想的母亲和妹妹,也红了眼眶,好在她在宫里跟人攀咬厮打了一年,早就练就了泰山崩而不显于前的本领,还能保持着端庄的礼仪和得体的举止。   茵娘和萍娘见着自己分离已久的姐姐,心里也不由的激动,特别是茵娘,因为跟燕娘的年岁更接近,感情也比萍娘更加好些,见着自己的姐姐,也是满心的话想要说,但茵娘的举止要比陈夫人稳些。   皇后让人将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等人扶起来,笑着问道:“这是陈夫人吧,没想到还这般年轻,这陈嫔长得像你。”   陈夫人还没从见到自己大女儿的激动中平复下来,突然的这女人中的大姐大突然又开口跟她说话,陈夫人激动之余更显得慌张,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臣妇不敢,臣妇不敢当。”   皇后笑笑,没有在意陈夫人的小小失礼,转头又将眼光转到燕娘身上,语气温和的道:“这便是茵娘吧,走上前来让本宫看看。”   茵娘偷偷的将眼睛望向燕娘,燕娘微微的像她点了点头,于是燕娘上前走了几步,走到离皇后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弯着嘴角向皇后福了福礼:“见过娘娘。”   皇后看着前面小心翼翼的小姑娘,顿时有种自己欺负了人家姑娘的感觉,不由的再次道:“再走近些,我又不会吃了你,别怕,再走近些让我看看。”   于是茵娘依言再走近了半步,皇后笑着拿着茵娘的手细细的将她打量了几圈,赞道:“果然长得标致。”   茵娘低着头羞涩的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多说多错,听说上位者通常都喜怒无常,她还是沉默点好,反正这个时候笑笑总不会错的。   皇后又问道:“几岁了,可习过字,平时都做些什么?”   茵娘一一照实答了,但除了回答问题,也不多说一个字。虽是这样,但皇后仍是表现的亲和,到后面茵娘紧张的心也渐渐的松弛下来。说道最后,皇后又半对茵娘半问林侯夫人的道:“听说跟永宁侯世子订了亲,永宁侯世子是个风姿绰绰的人儿,茵娘长得精致,两人年纪虽说差得大了些,但将二人放在一起看,倒是也般配。真不知道永宁侯夫人是哪里来的玲珑心思,离京城这般远的地方藏着的妙人儿也能被你找了出来做媳妇。”   茵娘继续羞涩的低头笑,未婚的少女被谈论未来的夫婿,一般都只能露出这个表情。她虽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涩的,但觉得这实在不是个表现自己特别的地方,她还是随大流点的好。   林侯夫人笑着道:“娘娘缪赞,不过是缘分巧合罢了。”   燕娘看了看茵娘,然后依着皇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娘娘,姑娘家脸皮薄,您别再这样打趣茵娘了。”   皇后看看茵娘,脸上果然有些红了,仍带着婴儿肥的一张脸,红红的,印得人反而更加出彩照人。皇后呵呵的笑着,心情愉悦:“知道你疼妹妹,罢了,你也许久没和你母亲妹妹见面了,领了她们去你的偏殿,你们自己说悄悄话去。”   听到这话,燕娘也有些激动了,高兴的站起来,对着皇后感激的福礼道:“谢娘娘体恤。”说完就离了座位,拉着陈夫人和两个妹妹回了偏殿。   坐在另一边的白贵嫔手指用力的捏着袖子,心中一口气出不来吞不下去,但脸上还是表现出得体的微笑来。后妃身处内宫,无事不得与宫外联系,更别说与家人相见。能获旨与家人一聚,那是多大的恩宠,今天是她和她皇儿的好日子,但这恩宠却是陈嫔的,这样的区别对待,由不得让她心中藏着一口气。   原来皇后也是问过她是否要家中的母亲进宫来探望于她的,只是怀孕之时她仗着皇帝恩宠,吹枕头风让皇上给她家中刚中进士的兄弟加官,虽说皇后未表现出什么,她兄弟也授了一个七品的实职,但自此皇后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生分了。她再傻也知道皇后恼了她,秉着不能再惹恼皇后,与家中要保持距离让皇后放心的原则,她便拒绝了这个面见家人的机会,但没想到,皇后却也给了陈嫔这样的恩宠。   ####   凤仪宫的侧殿。   陈夫人刚刚随着女儿进了门,便忍不住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哽咽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彩瓷刚刚想提醒陈夫人的失礼,不曾想却让彩陶瞪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彩瓷便不敢再出声。她和彩陶都是燕娘从永宁侯府带进宫的,虽名义上她和彩陶都是陈嫔身边的大宫女,但在宫里,燕娘明显是更加看重彩陶,隐隐有将彩陶看作心腹宫女的趋势,做什么事情都愿意跟彩陶说,而她不过是比宫里拨下来的宫女多一份体面而已。   彩陶挥了挥手,让偏殿里伺候的宫女都下去,又拉着彩瓷的手出了殿门,将大门关上。   等一出殿门,彩瓷就甩开彩陶的手,责问道:“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提醒陈夫人失礼的地方,陈嫔娘娘现在是有品级的宫妃,陈夫人虽是娘娘的母亲,但也要守尊卑之别,哪能我的儿我的儿的叫。”   彩陶道:“娘娘好不容易见了家人,我们何必去扫娘娘的兴,再说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不成。”   “这偏殿里一堆的宫女呢,她们没有眼睛耳朵,这宫里是什么地方,不谨言慎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彩陶,我们是娘娘身边的宫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娘虽更加看重于你,但你也不能只顺着娘娘的心意做事,平时娘娘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要提醒娘娘才是。”   彩陶也有些怒了,在永宁侯府的时候看不起她是从庄子上提拔上来的就算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宫女,就因为娘娘更看重于她,就指桑骂槐的冤枉她只会阿谀奉承。   “你少指桑骂槐的,我怎么不谨言慎行了,这殿里的宫女都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皇后娘娘既然让我们娘娘、陈夫人及两位小姐回偏殿里单独的说话,就说明皇后娘娘是不会去在意这些小规矩的……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嫉妒娘娘更喜欢我。”   “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想说,   明明我是想快点展开情节的,   但每次写着写着我好想就有点拖了,   写了三千字,却只写开了我想要写的一半的情节,   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注水啊……    ☆、出息     凤仪宫侧殿,陈夫人母女四人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又互相安慰的擦了眼泪。   四人之中,萍娘因为年纪小,倒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对燕娘的肚子感到惊奇,看着凸起来的肚子,忍不住的拿手指往燕娘的肚皮上轻轻戳了戳,肚皮里面突然动了动,萍娘吓得连忙收回手。萍娘抬起头来,惊奇的问燕娘:“大姐姐,这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小皇子?”   萍娘的动作,一时让殿里的悲伤的气氛活乏起来,燕娘忍不住笑了笑,摸着燕娘的头答道:“可不是。”   萍娘伸手想要再去摸,却被陈夫人一把将手拍了下来:“你别乱动,胎儿娇贵,可禁不得你这样乱戳的。”   陈夫人说完,看着燕娘凸起的肚子,却又不由的叹道:“我想起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人儿跟只猫一样大,娇娇嫩嫩的,我抱着你甚至都不敢动一下,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要当娘了。”说着拉过燕娘的手,又哽咽道:“燕娘,你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自从知道你进了宫,我是日日担心,就怕你被宫里的人欺负了去。”   燕娘笑着安慰陈夫人道:“娘,您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皇上宠我,娘娘也看重与我,在宫里还没有人敢直接给我脸色瞧呢。再说了,从小您不就夸我长得聪明伶俐吗,从小到大您看见过谁能欺负得了我去。”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家势低微,我怕别人以势压人。天家势大,你若被人欺负了,连个给你做主的人都没有。”   “娘,您放心吧,我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再说了,在天家,家势并不是唯一的保障,更重要的还是子嗣……”燕娘摸摸自己的肚子,停了一下才继续道:“若这是个男胎,以后只怕会是有大出息的。”   说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燕娘心里是有些复杂的。倘若是个男孩,他注定是不会属于她的,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应该放太多感情到这个孩子身上,免得以后痛苦,可是孩子日日躺在她的肚子里,长大些后偶尔的还会踢她的肚子,她的心里又忍不住的柔软。她想着,不如是个女孩罢,可如果这样,她对皇后就失去了作用,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活在深宫里,若无宠还好些,但偏偏她现在深受帝宠,就算她不做什么也已经得罪了一批的人。帝宠靠不住,只怕等不到红颜老时就已恩先断,到时候若没有靠山,最后是什么境地不用想都能知道。   “这怎么说?”陈夫人问道:“自林侯夫人到咱们家求娶茵娘以来,其实我这心里就有些稀里糊涂的,我自知道她求取茵娘定是跟你在宫里有关,可是我又觉得,你就算生下皇子,按照咱们家的地位,林侯夫人也是看不上与我们家结亲的。”   燕娘叹道,自己娘虽然不糊涂,但毕竟长在林平县这样的小地方,又刚刚到京城,对天家的情况也不了解。燕娘转过头来看看茵娘,问她:“茵娘,你能猜到吗?”   茵娘双手托着下巴,点点头道:“猜到一些,林侯夫人跟我提过皇后至今无子。”   皇后无子,很可能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为了自己的地位,她如果不想从自己家族中挑选女孩进宫来替她生孩子,那就只能从身份低微的宫妃中选择一个了。林侯夫人说过,皇后是个高傲却又谨慎的人,自来天家最忌讳的就是权势滔天的外戚,无论是从感情上不愿意让自家的姐妹进来跟自己共事一夫还是为了降低天家的忌讳,皇后都会选择从身份低微的后妃中抱养一个孩子。   而抱养来的孩子毕竟隔了一层,与外戚的联系也不会那么牢固,皇后的娘家也未必会愿意全心全意扶持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这招来的皇帝的忌讳,当然也不会那么深。   当然,皇后选择这个后妃时也是有考量的,这个后妃不仅要身份够低,还要知情知趣能讨皇帝喜欢,不能得皇帝喜爱就算生下孩子也可能会得不到皇帝看重,以后夺储的成功率会低。而且最好还要家中没有出息的父兄,这样抱养过来的孩子就只能依靠皇后的娘家,免得以后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林侯夫人看上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燕娘这个便宜义女可能会生下一个皇子,而是因为她可能会生下未来的储君。燕娘生的孩子如果记到皇后名下,在皇后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而血缘又是剪不断的联系,就算以后小皇子不是燕娘养大的,小皇子也不可能不看顾自己的亲娘,燕娘无兄弟,想要看顾自己亲娘的娘家,那就只能加恩给自己亲娘的姐妹。   兜兜转转的关系,其实都离不开一个利益的权衡。   燕娘抱过茵娘的头,满意的笑道:“我就知道,我们家茵娘也是顶顶聪明的一个人。”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着陈夫人小心的道:“皇后无子,她想要抱养一个孩子。”   陈夫人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是说……”心中一个念头呼之欲出,但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压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燕娘点点头,然后道:“所以,您放心的让茵娘嫁到永宁侯府去,只要我能生出皇子,永宁侯府的人不敢为难茵娘的。而且,永宁侯世子是个有出息的人,十六岁就中了武状元,现在跟着苏大将军在福建抗倭,很得苏大将军看中。苏大将军擅长水战,在军中很有声望,他的长子苏豫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次子性子有些天真不适合官场,以后他在军中的人脉关系只怕都会交到世子手中,只要以后有了军功和资历,世子做到镇守一方的军事统领都是可以的。”   陈夫人点点头,叹道:“我以前总想着让你们高嫁,是因为我觉得低嫁未必就好,我当初低嫁给你爹,结果等你爹出息了,何曾念过我的恩。既然如此还不如高嫁一些,至少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可现在茵娘一下子高嫁那么多,我心里又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心。”   燕娘安慰道:“娘,您放心,有我在的一日,我总会护着茵娘和萍娘的。茵娘也不是笨人,若她应付不了,我也不会让她嫁进侯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     母女见面,虽有说不完的话,但毕竟身处皇宫内院,虽然有皇后行了方便,但也不能无所顾忌。母女几人捡有用的话省略的说,就这样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很快过去了。   母女几人说得差不多了,陈夫人最后又商量燕娘:“我看这京里的规矩大得很,茵娘与世子毕竟只是订了亲,我们就这样一家子住到了侯府,只怕不是太好,我想自己在外面买个房子搬出去,你看这样可好?”   燕娘低头想了想,然后道:“这样也好,豪门贵族里头的女眷平日闲得发慌专爱挑别人家里的规矩,人还没嫁进夫家呢,准丈母娘和小姨子就住到了人家家里,这容易被人说闲话。再说侯夫人也不是什么多慈善的人儿,自来最难的就是婆媳关系,现在没什么,等茵娘以后嫁进去如果婆媳间有了矛盾,这一点也容易被人拿来说嘴。”   陈夫人点点头道:“正是这样,身份上茵娘已经矮了一头,别的地方总要让人挑不出错来。”   燕娘又问道:“但是娘,这京里的房子只怕不便宜,您身上带了多少银子来?”   “银子你不用担心,”陈夫人打断燕娘的话,脸上颇为得意的道:“我上京的时候,从你那个便宜舅舅那里狠狠的敲了一笔银子过来,这钱想来应该够在京城买一幢三进的房子了。”这件事是陈夫人一直以来颇为得意之作,自敲了这笔钱之后,陈夫人每天都能多吃一碗饭。   燕娘对那个便宜舅舅一向也没有什么好感,对从他身上敲钱之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对陈夫人道:“买房子之事不好绕过林侯夫人,您回去之后还是要跟林侯夫人说清楚才是,免得她心里不痛快以后对茵娘也不好。而且您对京城的房价地段不熟悉,正好可以请了侯夫人帮您找房子,林侯夫人是个精明人,这些事让她来总比您瞎摸耗子的强。”   陈夫人道:“你放心,这些事我晓得。”   “再有,茵娘以后是世子夫人,等她嫁过去后必是要主持中馈和外交应酬的,茵娘于京里的规矩礼仪不熟悉,林侯夫人只怕会将她留在侯府请人来教导于她,到时候您也不必觉得有什么,这些东西茵娘必是要学的。另外,”燕娘转头拉过茵娘的手,对着她认真道:“茵娘,你听我说,我刚进京时,林侯夫人曾请过一位宫中出来的于麽麽来教导我,这位于麽麽是曾经伺候过先后的,当年二皇子逼宫兵败先后自裁而亡,作为先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于麽麽却能平安出宫奉养,足见她的本事。她原是不愿意再理会世事的,但因为曾经的林太夫人救过她一命,她为还恩情答应林侯夫人进府教导于我,我进宫之后,于麽麽就出府了。她现在和她的一位外甥女住在帽儿胡同,你出宫后去找她请她来教导于你,若是她不愿意,请她提点你几句,也是能令你受益匪浅的。”   茵娘点点头,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燕娘还想再多叮嘱些什么,但正在这时,彩瓷在门外敲了敲门,燕娘看了看沙漏,知晓二皇子的满月宴只怕快要开始了,于是便让彩瓷进来。彩瓷进来后对燕娘说道:“娘娘,皇后身边的琴墨姐姐过来传话,说二皇子的满月宴开始了,请陈嫔娘娘过去。”   燕娘对彩瓷说道:“你去回了皇后娘娘,说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又转头对陈夫人说道:“娘,我看您和妹妹们先回去吧,参加二皇子满月宴的都是有品级的外命妇,您身无诰命跟她们只怕说不到一块去,何必去找不痛快呢。”   陈夫人有些担心的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虽然她也不喜欢跟那些满身规矩的贵妇人们呆在一块,但是她又怕这样不好,毕竟她是皇后叫进来的,就这样出去会不会显得不尊重皇后。   燕娘不甚在意的道:“没什么不好的,娘娘传您进宫来,本来就是为了卖我一个好。现在好已经卖出来了,她不会在意再送上一份人情的。娘娘和林侯夫人哪里我会替您去说,另外我还让彩陶给您和茵娘、萍娘准备了一些东西,您带回去……可惜,我这边皇上和皇后赏赐的好东西虽多,但都是登记上册动不了的,倒是底下人孝敬上来的一些东西可以动一动,这些东西虽比不上皇上皇后赐的,但也是一些好东西。”要不然那些人也拿不出手孝敬上来。   陈夫人听见女儿这样说,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的道:“燕娘,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这宫里没有银子挪不开手脚的地方多了去,有这些东西留在手里打赏下面的人,你自己也能过得好些。”   燕娘笑道:“娘,您放心吧。在宫里,只要我有宠,何愁没有好东西进来,如果没有宠,就算有好东西,我也未必护得住。”   陈夫人听了这话一时又是伤心,觉得当初真不该让燕娘进京来,女儿在这宫里过的还不知道是怎么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母女几个依依不舍的终于分了别。陈夫人与茵娘、萍娘由彩陶护送着出了凤仪宫往皇宫的宫门而去,而燕娘也换了一身衣服往长春园而去。   ####   彩陶领着陈夫人几个绕过了重重的宫殿,正准备经过丽和宫时,却有一位穿了蓝色宫装的女子坐着步撵迎面走了过来。   彩陶小声的对陈夫人等人提醒道:“那是秦康嫔。”然后站到了一边,屈膝行礼。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得到彩陶的提醒后,也跟着站到了一边屈膝行礼。   秦康嫔坐在步撵上,眼睛无意的一瞄,却正好看到了站在路边行礼的彩陶。秦康嫔与陈嫔不和,只要有机会,向来喜欢刺上陈嫔一刺,只是自从燕娘有孕之后,燕娘便躲在凤仪宫养胎甚少出门,秦康嫔现在没有什么机会刺燕娘,心情郁闷的很。   秦康嫔又看到彩陶旁边的陈夫人和茵娘、萍娘,想到皇后今日召见了燕娘的家人,便知道这便是自己死对头的亲娘和妹妹了。想着自己进宫快三年了,也没有机会见过家人,陈嫔不过进宫一年而已,却有这样的恩宠,心情更加郁闷。   秦康嫔挥了挥手让人将步撵停了下来,看了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几眼,问道:“这是陈嫔的母亲和妹妹?”   彩陶微笑着答道:“正是陈夫人和陈家两位小姐。”   秦康嫔瞥了一眼,哼了一声道:“果然是山村乡野出来的粗人,连行礼都行不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竟教出个狐媚子的女儿来。”说完也不等众人回答,就挥手让人起撵走了,留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夫人等人。   彩陶对陈夫人道:“夫人不要在意,秦康嫔一向嫉妒我们娘娘比她得宠。”说着看着步撵远去的方向,不屑的道:“她也就会耍耍嘴皮子罢了,其它出格点的事情她是没胆做的。”   任何人听到别人口中说自己的女儿狐媚子,心中总是不舒服的,陈夫人自然也是。就算听了彩陶的解释,陈夫人心中也还是有些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下一章,就是下下章,男主会出来,   然后就开始男主和女主真正的故事啦---> ☆、抢功     燕娘到了长春园的时候,皇后早已升了座,换了织金龙凤纹的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头上戴了九龙四凤,大花、小花各十二树的凤冠,坐在凤座之上,一派的端庄威严。   而白贵嫔则抱着二皇子,被赐坐在在皇后下首边上的位置,她穿着的是一套倩红色的月华群,   脸上粉红娇羞,端的是一副幸福的神态。   下面是按品级而坐的外命妇,一个个轮流着赞美这位刚降生的小皇子。溢美之词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听多了之后连皇后都觉得有些听觉疲劳,隐隐有种瞌睡虫上脑的感觉。   燕娘给皇后请过安之后,便就坐到了皇后下首的另一个位置。宫中后妃按品级,皇后之后以淑妃为尊,但淑妃以大皇子身体有恙为由未出席今日的满月宴,秦康嫔亦学着淑妃拿大公主为借口提前走了,最后得以坐到皇后下首两边的便是白贵嫔和燕娘这个九嫔之末的和嫔。   到了午时,皇后让人传了席面上来。席面都是一人一席,每人前面一张长方的小桌,里面用小碟子装了各种菜式。席上的菜式花样多,扮相也好看,皇宫的食材,用得肯定也是上等的,但这也掩饰不了这些菜中看不中吃的本质。   皇宴里面的菜,都是大锅煮了然后分盘送到席上的,想来也知道,京中四品以上的外命妇皆进宫庆祝,小小算来都是一百多号的人,宫里是不可能单为一席而开一锅的,再加上这些菜不可能都等到快开席的时候才入锅,大部分都是早早做好等到开席端上来的,等到席上的人夹起来吃进嘴里的时候,菜都冷了一大半了,因此,这皇家宴席里的菜式绝对比不得外命妇自己家中大厨单独做的来得精致。大家都是经常进宫参加这样的宴会的,也都有这样的觉悟,没人会期望在这宫里能吃饱或吃到多么好吃的东西。   福荣大长公主起头,外命妇一起举杯庆祝了二皇子满月,之后皇后回酒,赐食。   酒过两巡,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青竹突然走进来,对着皇后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皇后听完后往她的母亲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的脸上看了一眼,应氏见女儿看着自己,若无其事的回看了她几眼。皇后见从自己母亲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也就移开了眼睛,恢复如常。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有心人的眼睛,燕娘正疑惑着这皇后母女两人是怎么了呢,彩陶也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身后对着她小声的说了几句。燕娘点了点头,然后问彩陶:“皇上的神情怎么样?”   彩陶小声的答道:“我也是送夫人和小姐们出宫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我看姜四小姐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真像娘娘你的那一套,发型也像,一开始皇上好像差点还认错了人,但等姜四小姐转过头来后,皇上看着并不像欢喜的样子。”   燕娘点点头,然后再在脑子里想了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燕娘道:“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也别往外说。”皇后的亲娘跟家里的姨娘庶女斗智斗勇,她还是少搀和为妙。   彩陶小声的回了一声是。   宴席过后,外命妇陆续出宫,皇后本还想召见自己的母亲的,但应氏却早早的出了宫,倒是好像有点躲着皇后的意思。   等回了凤仪宫,皇后抱着二皇子看了一会,看着手上的小婴儿吐着泡泡熟睡的样子,却生出了一股羡慕来,这辈子她是没有机会有自己的亲生儿的了。白贵嫔看了皇后的样子,笑着对皇后道:“娘娘若喜欢小二,以后臣妾天天抱了小二到娘娘这里来。”   燕娘本就住在凤仪宫的侧殿,此时陪坐在皇后身边,下首边上还有几名其他的妃嫔。燕娘听了白贵嫔的话心里不屑的撇嘴。   皇后听了也是淡淡的道:“不用了,本宫喜静。”说完便将二皇子递回给了身边的奶娘。白贵嫔还想说什么,但此时,凤仪宫外突然响起了内侍的声音:“皇上驾到!”   接着是穿了明黄色团龙窄袖圆领袍的靖晖帝从凤仪宫的殿外走了进来。皇后起身,领着一群宫妃行礼,高呼万岁。   靖晖帝伸手扶起了皇后,呵呵的笑道:“梓潼,快起来,你我夫妻,何须如此多礼。”   皇后笑着答道:“总是礼不可废。”她可不傻,现在高兴可以不跟她讲规矩,她若真的当真了,等以后厌弃了她时,这便是她不德不贤不敬君主的证据了。   靖晖帝无奈的笑了笑,又看了皇后身后的白贵嫔和燕娘,以及奶娘手上抱着的二皇子,道:“两位爱妃也请起,小二今日可乖?”   靖晖帝牵了皇后的手坐到了上首,等坐下了,皇后答道:“这孩子今日乖的很,从头到尾都是睡觉,宴席上这么大的声音竟然没把他吵醒。”说着,挥手让奶娘走近来,让抱了二皇子给皇帝看看。   皇家讲究抱孙不抱子,靖晖帝也没有伸手去抱,只是伸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婴儿。婴儿脸上皮肤嫩嫩白白的,稀稀疏疏的几撮头发,暂时看不出长得像谁,但靖晖帝觉得这么小点的一个人,真心不觉得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但毕竟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第二个儿子,淑妃生下大皇子之后,靖晖帝几年之内都没有再有儿子,他甚至是怀疑有人在宫里动了手脚,但偏偏这宫里并不是有人怀了然后流产,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怀过,搞得他连怀疑都无处怀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老二,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的妃子怀孕了,靖晖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完二皇子之后,靖晖帝嘱咐奶娘道:“好好教养二皇子。”   奶娘笑着屈膝答是。   皇后见皇帝从进来凤仪宫便就是心情愉悦的,不由的问道:“皇上今日可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正是有件高兴的事,说起来跟陈嫔的义母永宁侯府还有点关系,今日接到福建那边的战报,这一次苏大将军不仅一举打退了想上岸的倭寇,还深入到倭匪内部,端了他们的老巢,活捉了几名倭寇首领。这一次永宁侯世子可是立了大功,苏大将军在折上给他请功,说若不是永宁侯世子易容进入了倭匪内部,两人里应外合,恐怕还没那么快将倭寇打下来。”   燕娘听了心里不由的高兴,永宁侯世子跟她的妹妹定了亲,是她的准妹夫,在她心里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打胜仗立功,心里总是高兴的。燕娘高兴之余,也没有忘记奉承一下皇帝:“也是皇上的龙泽在护佑,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去除了一大祸患。”   靖晖帝哈哈笑着,拉过燕娘的手愉悦的道:“也只有陈嫔的嘴会这么甜。”   白贵嫔对着自己旁边的一位美人使了使眼色,那美人反应过来,也跟着道:“说起来,我们二皇子也是有福之人,二皇子一出生,苏大将军便打了胜仗,说不定还是我们二皇子带来的福瑞呢。”   靖晖帝低头想了想,发现果真是这样,不由的对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多了几份喜爱。   燕娘撇撇嘴,心里鄙视加不屑。她的妹夫辛辛苦苦的打跑的倭寇,到头来倒成了她那个还在吃奶的儿子的功劳了,倒真是会抢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因为有点发烧所以没有更,   明天大概会更5千字,算补上昨天的更新,但明天晚上的更新估计会很晚,望亲们见谅   另外,下一章,男主应该会出来溜一溜了。 ☆、凯旋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靖晖五年八月,大燕朝上京传唱的三件事:第一,据闻二皇子满月那一日,康国公府庶出的四小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牌子混进了宫里,装扮成陈嫔娘娘的样子在后花园勾引皇帝,结果被认出来的皇帝狠狠踢了一脚,伤得至今还躺在床里;第二,康国公府二房的长子姜二少爷跟荣王府的世子爷在京城最出名的青楼‘怡红楼’里争抢花魁‘小杜鹃’,最后姜二少爷以微弱优势抢赢了荣王府世子而抱得美人归,但姜二夫人却被气病了;第三,福建战报,轰轰烈烈的三年抗倭大战,最后以苏大将军端掉倭寇老巢而告终,苏家大军不日将凯旋回京。此次抗倭过程中,永宁侯世子林凤祁大出风头,据闻世子爷牺牲美色,制造了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桥段勾引倭寇头子的女儿混进倭寇窝里与苏大将军里应外合最终打败倭寇,得立大功。   这三件事,一件好事两件坏事,一件与永宁侯府有关两件与皇后的娘家康国公府有关,偏偏这两件坏事都是与康国公府有关,一时之间,康国公府成了京城贵夫人间茶余饭后的笑谈,为此,一直带着自己的长房嫡孙隐居在西山的康国公都忍不住下山回了康国公府。据闻康国公回到府里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先一手一个茶杯砸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头上,然后宝刀未老精神烁烁的在书房里大骂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整整两个时辰。   当这些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在京城的上空时,茵娘正坐在永宁侯府的静香院里的一间小绣房里,手执绣花针在跟蜀锦帕子上的一朵梅花战斗。   自从宫里回来之后,陈夫人当天晚上就找到了林侯夫人谈了一晚上,那话委委婉婉的兜了两三圈,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一个名分还没落定的丈母娘这样长期住在女婿家实在不好,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我想搬出去,当然,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想请亲家母帮个忙,看看能否帮我在京城找个价钱便宜的交通方便的并且治安环境还很好的三进房子,当然买房子的钱我自己出的。亲家母,您看,能否帮我这个忙否?   林侯夫人实是不想陈夫人搬出去的,家里又不是没房子没吃的,白养两三个人算什么。自燕娘进宫后,燕娘就跟林侯夫人有些生分了,虽说两人现在还有一层相互依靠的关系在,燕娘在宫里需要以永宁侯府作靠山,而永宁侯府也想靠着燕娘提高自家越来越弱势的地位,但真心和不真心总是不一样的,林侯夫人还想趁着这个时候以陈夫人为纽带好好修复与燕娘的关系呢。   林侯夫人拉着陈夫人的手努力的挽留了一番,但最终抵不过陈夫人的坚持,当天晚上林侯夫人对着袁麽麽抱怨了几句:“也不知道在折腾个什么劲,家里有房子有丫鬟伺候的,不比搬出去舒服?偏偏就非要着急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永宁侯府不愿意招待亲家故意将人赶出去的呢,于我们是什么好名声,再说她们毕竟是乡野之地上来的,于规矩上不足,我只怕她们去了外面闹了笑话连累了我们侯府。”   袁麽麽自来对陈夫人和茵娘的印象很好,又因为茵娘以后必要过门成为侯府里的主子的,秉着要打好关系的宗旨劝慰了林侯夫人几句,怕林侯夫人不喜虽不敢明着说好话,但也隐隐约约的为陈夫人解释了几句。   林侯夫人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人家不愿意住她又不能绑着不让人家走,林侯夫人也不愿意把关系弄僵,等到第二日还是让人去京城周围的地方打听房子了。不过林侯夫人也提出,茵娘以后是要做世子夫人主持中馈与来往应酬的,必须要留在侯府接受世子夫人的教育。当然,她也是很通情达理的,等休息的时候茵娘若是想要回去看看陈夫人,她也是允许的,或者陈夫人想女儿的时候也可以上门来看看。陈夫人对此点头同意。   不过三日,林侯夫人便打听到了在帽儿胡同隔壁的羊角胡同有一座符合条件的三进房子,那房子的主人原是一个七品京官的夫人的陪嫁,那京官寻到了一个外放的差事要举家一起赴任,那夫人想着这几年只怕都不会回京,这房子留在这里还要请人照管,还不如卖了多留些银子在手上到了赴任的地方再重新置产业。因为那夫人急着出手,房子又有些旧,林侯夫人便以两千五百两讲好了价钱。   交了钱签了房契之后,林侯夫人又叫了工匠过去重新装修了一番。到了八月上旬,查了黄历,找了一个宜搬迁的日子,陈夫人与萍娘母女二人便搬到了羊角儿胡同,林侯夫人做事精细,想着她们只怕不愿意使唤侯府的丫鬟,又叫了人牙子过来买了八个丫头,这些丫头中有小有大,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十六七岁,将她们连带着卖身契一起送到了羊角儿胡同。   这对林侯夫人来说原本是随手的功夫,但却弄得陈夫人有些愧疚不安,自己这么强硬的要搬出来,人家做事还这么细心周到,自己总有受之有愧的感觉。   陈夫人和萍娘搬走后,林侯夫人开始对茵娘进行世子夫人的课程教导,早中晚的课程都安排的满满的。早上与侯府的三位小姐一起跟着女先生上《女则》《女德》《女四书》,下午是为茵娘单独开的算账、女红和书法,说是为茵娘单独开的这个,并不是说人家侯府的三位小姐不用学这个,而是因为三位小姐都是庶出,不大可能会嫁给支撑门庭的长子长孙,要求的标准跟茵娘不一样。而且侯府小姐的教育都是从小开始的,人家要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跟茵娘这半桶水的水平也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到了晚上,则是由林侯夫人亲自来教她主持中馈和讲解侯门各家的忌讳。   林侯夫人请来教导她算账、女红和书法的是一位姓栗的麽麽,此刻就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五个缠着白布的手指头,表情平静的道:“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侯府当家夫人,必要学会三件事,第一,算账,第二,女红,第三,书法。算账不用说,当家夫人要主持中馈管家理事,这样样都要与银子打交道,就算家里有账房先生,那也要自己心里有数才不会被底下人欺瞒了去。这女红则是侍奉舅姑之所需了,再是珍贵的物件,都不及自己绣的衣服鞋子送到婆婆小姑面前来得情意深重,要想婆媳关系处得好,这女红是必不可少的,这书法嘛,则是交往应酬充门面用的,都说看字如看人,这字写得好,外人见着了,先就在心里对你好感了三分。二小姐算账很有一手,无论心算还是算盘,都能算得溜溜的,这书法虽不是顶尖,却也勉勉强强,唯有这女红,二小姐还是应该花多点心思认认真真的学才是。”   陈夫人自嫁人就没有公婆小姑需要伺候,没有享受过女红带来的好处,对女红一事向来也是可有可无,茵娘等姐妹三人小的时候虽然也亲自教过,但燕娘自己有天分学得好,而茵娘则是因为小时候被照顾她的奶娘不小心用针扎过自此有了阴影,等学女红的时候,插杆打诨的就是不愿意学,陈夫人也由她了,反正嫁人以后有丫鬟婆子照料着,做衣服鞋袜之类的有丫鬟婆子就行了,哪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也因此,茵娘长到十四岁,女红的水平仅在于能够穿针引线分出红线白线。   不管如何,反正茵娘学女红的过程路漫漫而修远兮。   ####   自二皇子的满月宴之后,苏大将军抗倭成功和永宁侯世子立了大功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林侯夫人听到消息时,是连叫了好几声的阿尼陀佛,脸上那是满满的骄傲和与有荣焉。就连一向对嫡子漠不关心的林侯爷,脸上都是多了几份骄傲,走到哪里都像有一阵风将他吹得飘起来,又觉得这几日跟人家斗蟋蟀连连大胜,也是借着自己儿子的运气,弄得林侯爷满心感叹这个儿子果然没白生的。   茵娘虽然被关在小院子里学东西,但这些消息也还是点点滴滴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茵娘想起当日遇到山匪时,那个抱着她一起滚下山地,又背着她走出山地的模模糊糊的影子,心中也是有着小小的期待。   到了八月二十日,苏家大军终于到了京城城外。大军驻扎城外,苏大将军苏云和林校尉林凤祁、苏大将军的次子苏副尉苏晋及其他的几位副将,领了一队人马进城接受皇帝听封。   听说那一日将军进城之时,京城的街道站满了欢呼的百姓,其中不少闺中待嫁的少女。苏大将军因为胡子都已经一把早已过了能让少女梦幻的年纪,于是少女们的目光纷纷转向刚刚立功的年轻校尉,香巾手帕荷包之类的满天飞到这位年轻校尉的身上,端的是一群少女眼冒红心的场景。   靖晖帝为了犒劳立功的战士,赐了肉酒等食物给城外驻扎的大军,又亲自到了承天门外迎接了凯旋的苏大将军等人。   赞扬鼓励之词之后,当即宣旨封赏,苏大将军从从二品的镇国将军晋为从一品的辅国将军,掌管一方军队,领八百八十八石的俸禄。林校尉从正六品的昭信校尉晋为从四品的宣武将军,领二百五十二石的俸禄。苏将军次子苏晋亦从从六品的副尉晋为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另还有其他有功之人的封赏,不一一细说。封赏过后,皇帝还特意下旨给了各人七天的假期回家与家人团聚。   永宁侯府,一家子无论老少,早早就皆坐在大厅里等候消息了,茵娘作为林世子的未婚妻,也跟着在大厅的角落里占了一个位置等候。等到了响午,早已分家出去的林二爷和林四爷也已经听到了消息,两人各自带了自己的夫人到了侯府道贺。   林二夫人梁氏便是当初送彩礼到林平县的那位夫人,此次却是茵娘到了京城后第一次见到她,此前她去了远嫁云南的大女儿家里看望刚刚出生的外孙,昨日是刚刚回来。梁氏见了茵娘,拉着茵娘的手笑着道:“不过半年没见,茵娘又长高标致了不少。”接着又问了她到了京城住着可还习惯,邀她以后有空到她家里去玩。   茵娘规规矩矩的行礼称是,茵娘已经学了几日规矩,动作行事之间已经隐隐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环佩不响,落落大方,梁氏见了后暗暗吃惊了一下,接着又笑着继续道:“果然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茵娘这规矩学得,倒比我们家那二丫头还好。”   茵娘抿着嘴笑道:“二夫人这是取笑我呢,我不过是刚刚学了点皮毛,哪能跟夫人家的姐姐比。”   梁氏道:“我可不是取笑你,你比我的芙姐儿聪明,规矩学得快,等再过些时日,你怕是要将这京里的大半名门闺秀都比下去了。”   茵娘继续抿着嘴笑,却是不好在说什么。   梁氏一向与林侯夫人交好,在侯府里要热情多话些,而林四夫人郭氏因为一向跟林侯夫人的关系平平,在侯府也不多话,来了之后给林侯爷和林侯夫人道过喜,又因为跟茵娘是第一次见面,茵娘给她见礼后,她拔了一支头上插着的品质不好不差的滴水镶珠银钗给茵娘作见面礼就算完事了。   林侯夫人打发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个人会回来汇报,世子爷现在走到哪里了,在马上干了什么动作,是摸了一下头发还是擦了一下脸,表情是严肃的还是愉悦的,事无巨细,一一的向林侯夫人细说。   一直等到申时,最后一个出去打听的家丁终于跑着回了来,气喘吁吁的指着门外,偏偏气喘得厉害又说不出话来,急的林侯夫人连连的发问:“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家丁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指着门外道:“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快到门口了。”   林侯夫人激动的叫起来:“可是真的?”边说着就边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家丁自己走了出去。身后的林侯爷和林二爷、林四爷以及梁氏、郭氏等人也都跟着出去。众人刚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到守大门的家丁大声的喊道:“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接着是穿了一身铠甲的林凤祁从大门外闪了进来。   见到一年多未见的儿子,林侯夫人终于忍不住的红了眼睛哭出来,边哭边道:“凤祁,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娘了。”   林凤祁走到林侯夫人和林侯爷面前,袍子一掠跪了下来,对着林侯夫人和林侯爷道:“爹,娘,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林侯夫人连忙上前扶起自己的儿子:“快起来,快起来,地板硬得很,别把膝盖磕疼了。”   林凤祁就着林侯夫人的手站了起来,林侯爷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都高了半个头的儿子,这个儿子打了胜仗,年纪轻轻就做了从四品的宣武将军,一时自豪之感无比膨胀,一只手大力的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好儿子,有出息,像你老子我!”   林凤祁原本因见到家人而愉悦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像他爹?   他怎么有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都说子不言父过,也不是他看不起他爹,而是他爹真的是一个只会走马遛狗斗蟋蟀的纨绔啊,虽然捡了一个侯爷当着,但连打理庶务都不会还要让自己妻子来操持的人。他怎么就会像他了,从小到大,从没人说过他像他爹的。   林侯爷旁边的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怒道:“谁要像你。”说完转过头来又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别理你爹,他向来说话都是这么颠三倒四的,你二伯和四叔也在,快去给你叔伯婶娘们问安。”   林凤祁点点头,又走到了林二爷、梁氏、林四爷、郭氏面前一一问安,留下了身后一脸郁闷的林侯爷。他儿子怎么就不能像他了,像老子天经地义。   林二爷看了看面前的侄子,拍拍林凤祁的肩膀,自豪的道:“凤祁,有出息,二伯以你为荣。”   梁氏也附和丈夫,笑着道:“二伯母也以你为荣!”   林四爷是老侯爷的婢生子,在四兄弟中向来是最懦弱自卑的,见了侄子,懦懦的说了一句:“四,四叔恭喜你。”就没了下文了。郭氏也简单的说了一句:“恭喜。”就算结束了。   等见完了叔伯婶娘,林凤祁自然也见到了躲在大人身后的茵娘了。   小丫头的身量比几个月前长高了不少,人也长开标致了不少,肤若凝脂,睫如翦羽,两弯汪泉下面是还略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低头间,露出细长如莲藕般的脖子。林凤祁正想说点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身后却有一个人扑的一下子跳上了他的后背,双手攀住了他的肩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背上那个猴子般的人却已经激动的喊起来:“大哥,你终于回来啦,我可想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啊,终于写完了。   一直写到三点多,明天亲们应该会看得比较爽吧。   不过我写的时候写得好痛苦,今天回来的晚,洗完澡就开始码字了,连衣服都没洗。   另外我今天在公司接到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们公司中秋和国庆都要培训……呜呜呜,中秋培训两天,国庆培训三天,好惨啊,本来中秋国庆想休息顺便存点稿的……    ☆、爬墙     原本该是一对未婚男女两厢凝望互诉衷肠的时候,结果被这一扑生生打断了,弄得林世子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忘记了。林凤祁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自己的亲弟弟:亲,不带这样的,你能不能晚点再扑啊!   林三少爷自小被林侯夫人宠得有些无法无天,自来缺少察言观色的本事,满心沉浸在见到哥哥的激动中,并未感受到自家哥哥小小的埋怨,在自家哥哥的背上乱挣乱扎大叫了几声之后,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拉着自家哥哥的手指着茵娘道:“大哥,你看娘趁你不在给你找了个小媳妇,不过大嫂好小啊,年纪还没我大。”   林凤祁顺着弟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茵娘非常应情应景的垂首作娇羞状,林凤祁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林侯夫人现在只看得到自己的儿子一身风尘仆仆,一时忘记了要给这对未婚小夫妻说点相思话的机会,拉过自己的小儿子道:“好了,别闹你哥哥了。”说完又转向林凤祁:“一路舟车劳顿的,怕累坏了吧,快回你的院子梳洗一下,我让青芜和芳洲去伺候你,梳洗后再好好休息一会,等吃晚饭的时候,我让人去叫你到前院吃饭。”   然后林凤祁便被林侯夫人推着回了自己的沐德堂,到吃晚饭的时候,林凤祁又被自己的叔伯兄弟抢着敬酒,询问一些打倭寇的事情,一直到了晚上快休息时,都没有与自己的未婚小妻子说过话。   男人人生三大快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这最后一件是不是人生快事有待考证,但前两件却是实打实的好事。林凤祁升了官,虽然只是中阶层的武官,但耐不住人家年轻,又是实打实的军功挣来的,前途一片雪花般的明亮。京城里的人精个个都拾掇好了礼物送上拜帖准备上门庆贺了。   林侯夫人也觉得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永宁侯府自上一任侯爷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门庭若市的时候了。于是第二日就吩咐人在自家的前院后院各开了二十席,请了京城交好以及准备在未来交好的人家来庆贺。林凤祁作为主角当然要到前院去陪酒的,而茵娘是女眷只能在内院,帮着林侯夫人接待一些跟着当家夫人一起过来的小姐们,若有人称赞打趣的时候,适时的露出个羞涩状。   再接着几天,林凤祁又要出去会友或拜见一些长辈。他是侯门世子,结交一些京城的豪门子弟是必不出少的,朋友多在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才有人相帮,这道理豪门贵族里面人人都知道。他毕竟已经离京一年多了,以前的一些朋友只怕有所生疏,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将这些关系捡回来的。还有一些以前跟老侯爷交好的长辈,现在回来当然也是需要常去拜见的。   于是这大大小小的的应酬下来,等林凤祁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六七天后了。这六七天之中,林凤祁也不是没有机会与茵娘见面,只是大部分都是远远见了一面,茵娘低头行个礼就各自忙开了。   夜色正浓,半空中是一轮半圆的月亮,月光洒在地上,照得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   林凤祁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身边也没有带丫鬟小厮,手上拿着刚刚从树上扯下来的叶子,百无聊赖的玩着。   永宁侯府占地三十亩,有大大小小的院子十几座,各院子按景致错落分布,东边的是林侯夫人的棠荣院,西边是林大夫人住的清和院,棠荣院与清和院之间隔着丛景院、沁雅轩和肖月楼等院子。林凤祁住的沐德堂在永宁侯府的东北角,是除了棠荣院之外最大的院落,而静香院则在永宁侯府的东西角落,与沐德堂之间隔了一片梅花林和一座雪梅院。   穿过梅花林,便可以看到静香院里灯光未息,隐隐约约的从里面传出几声谈话声。林凤祁走到墙下,脚尖往墙面一踮,就跃到了墙上抓住一个从院子里面种着的杏花树上伸出的枝干,爬到了树上。   静香院里,茵娘坐在绣房的绣花棚子前,窗户未关,绣房里四面都点了蜡烛,将房间都照得亮堂堂的。茵娘的身后,栗麽麽轻声的指点着:“小姐最近的针法有所长进,这颜色搭配也好看,只是这针脚还要再细密平整一些才好看。”   栗麽麽刚说完,突然听到外面“嗒”的一声好似枯枝断裂的声音,栗麽麽的耳朵动了动,眼睛往窗外看了看,便看到院子里的那棵杏花树上,露出一截藏青色男士服饰的裙摆。栗麽麽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很识趣的对茵娘道:“小姐先练习着,我去隔壁房间喝口水。”   茵娘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声音,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是。”   等栗麽麽离开后,林凤祁从树上跳下来,拍拍手然后走到绣房的窗户外。说起来,林家的少爷似乎都尤其热衷爬墙去看美人,当初林二少爷爬到墙上去燕娘,自此被迷得七荤八素至今相思病还没好全。现在林大少爷也是从墙上爬到树上再跳下来去会见未婚妻。   林凤祁靠在窗户边上,看着里面绣花棚子上的锦缎里绣着一半荷花,明知故问道:“哟,在绣花呢?”问完后看着那绣的歪歪扭扭像是被虫咬过的荷花,皱着眉嫌弃道:“绣的真丑,以后你绣出来的荷包我可不敢戴,被人笑死了。”   茵娘原本见到未婚夫的兴奋羞涩瞬间消失,鼓着两边的脸颊怒道:“要你管,谁要给你绣荷包了。”说完转头四周望了望,拿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扔过去。   林凤祁身体一闪,接住飞过来的东西,等接住后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把绣花用的剪刀,不由道:“喂,你想谋杀亲夫啊,你的《女则》《女戒》都学到哪里去了?”   茵娘懦懦的道:“谁,谁叫你嘴贱了。”说出来的话总归是有些心虚,气势上就少了半分。她是气急了随便拿了一个东西就扔了过去,却不知道那是剪刀。再如何她也知道她以后的生活都是靠他,要真把他弄伤,那真是丢大发了。   “我又没有说错,本来就绣的很丑。”   茵娘辩解道:“人家才刚刚学嘛,以后会绣的很漂亮的。”   林凤祁却自认为很大方的挥手道:“算了,你绣不好也算了,反正有丫鬟婆子在,害怕没有荷包戴。”   茵娘不想跟他讨论她绣花绣不好的问题,转了话题问他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就晚上睡不着,到花园里逛了逛,然后逛着逛着就逛到这里来了,看到你这里的灯亮着,就来看看你。”   “那你看完了,快点回去睡觉吧。”   林凤祁头线一黑,这是多么不应景的话啊!一般人听到他这样说,就算不是娇羞的说一句“讨厌啦,有什么好看的。”也该会表示一下感动吧。到了她这里怎么是直接下逐客令的。   “就,就回去了。”话是说了,但人却没动。两个人一时两厢望着,四周安静沉默,大家都一时没有话说。本来两个人就算不上熟悉,就算再怎么表现的熟络,也还是有一点不自在。   气氛一时尴尬。但月光朦胧,长廊上面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大红的灯笼,灯笼里的火焰噗噗的跳着,院子里的杏花树的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一对男女,一人坐在窗里,一人靠在窗外,男的英挺,女的娇俏,互相望着,这尴尬的气氛里,却夹杂着那么一点暧昧和温馨在。   两个人这样看了好一会,看得站在另一件间房子的窗户前,从窗户缝里看出去观察这对男女的栗麽麽都看不下去了,关了窗户然后回到了绣房,站在门外重重的咳了几声。   两人听到声音,知道是去隔壁“喝水”的栗麽麽回来啦,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眼睛。林凤祁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道:“挺晚了,我要回去了。”   茵娘点点头:“哦。”   哦完后,两人仍是没动,过了一会,林凤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茵娘道:“哦,对了,有东西要给你。”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檀香匣子递给茵娘:“送你。”   茵娘问:“这是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啰嗦什么。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到京城了,你们女孩子不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当初倭寇头子的女儿这么彪悍的一个姑娘家,不都天天缠着他要送她这些小玩意儿。   茵娘接过盒子。   林凤祁又道:“我真的走了,这东西你可要好好放着,那可是我亲自雕的。”说完脚上一跃,又跳到了树上,又沿着墙跳到了院子外面。   茵娘打开匣子,匣子里面铺了一层锦缎,锦缎上面躺着的是一个贝壳。那贝壳按照纹路被人雕了两朵莲花出来,那莲花相互挨着,有点像是同出并蒂的样子。   门上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茵娘连忙将贝壳放回匣子里合上盖子,把它藏到袖子里,然后端端正正的做好。栗麽麽走了过来,走近了之后对茵娘道:“今天晚了,便就先练到这里吧,小姐也早点睡。”   茵娘恭恭敬敬的答是。   ####   七天的假期一过,林凤祁有职务在身,需每天到军衙里面去当值了。大燕的办公都是七天一沐休,即上六天班就休息一天。   而茵娘则是早中晚从起床之后到睡觉之前都是在学习。   有时候到下午绣花的时间,大小姐林凤萱也会过来静香院跟茵娘一起绣绣花。林凤萱跟林侯夫人的娘家大哥富山侯的庶子订了亲,原来因为富山侯府守着老侯爷的孝将婚期耽误下来,今年六月出了孝之后,两家便将婚期定在十月初十,而最近,林侯夫人都在为这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庶女准备嫁妆。婚期将近,林凤萱现在不大出门,躲在家里绣嫁衣。   林凤萱对这门婚事是很满意的,她的亲姨娘原本就是林侯夫人的陪房丫头,现在嫁回富山侯府,在那里总有她姨娘的一些关系在。而且富山侯府富足,他嫁的庶子是富山侯的第四子,其母原是富山侯从小伺候的婢女名叫青儿的,富山侯夫人嫁过来后开脸抬了姨娘,等富山侯夫人生下了两名嫡子后,见她老实便给她停了断子汤生下了田四少爷。青姨娘生下儿子后,也并不敢持子生骄,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富山侯和富山侯夫人,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虽不得宠,但有从小伺候富山侯的情分在,又没有主母的为难,日子过得也不算艰难。田四少爷跟其母一样,虽没有什么大才能,但本人也不是什么纨绔。她嫁过去后,庶子庶媳无需主持中馈,只需小意奉承婆母,等以后分家单过,两人凭着分家的钱财和她自己的嫁妆,过得虽不能和侯门嫡子嫡媳比,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凤萱是自小在林侯夫人身边长大的,性子温和周全,既没有林二小姐的懦弱之感,也没有林三小姐的骄横跋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凤萱对茵娘这个小了自己三岁,即将会成为自己嫂子的小妹妹也颇为照顾,对侯府的一些情况例如丫鬟婆子管事等都会经意或不经意的指点一下。茵娘对她颇有好感,也喜欢和她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做针线时,也会偶尔说说话小小打闹一下。   经过半个月的艰苦练习,茵娘终于绣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荷包,用了浅紫色的云绫锦绣了藤萝的图案。荷包上面的刺绣虽还不能跟同跟她一起做女工的林凤萱比,但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很多了。   茵娘在给荷包缝最后的口子的时候,林凤萱在旁边正在给自己的嫁妆缝帕子。新妇第一次面见夫家的亲属的时候需要送上见面礼,那这见面礼送什么最好,当然是自己亲手做的女工。一般给长辈都会送鞋袜,给同辈的姐妹则会送上荷包或帕子。富山侯府人丁兴旺,这一辈的女孩子也多,她需要绣不少的帕子荷包之类的。   茵娘从前面的碗里放着的一堆已经晒干的红豆里,挑出九颗又大又好看的来,然后一颗一颗的往荷包里面塞。林凤萱见着,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茵娘的面前,对着她笑道:“哟,你这荷包绣的真有意思,别人家绣荷包一般都放一些药材或玉佩,只有你的是放红豆的。”说完从碗里拿了一颗红豆,放在眼前看了看,接着打趣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又称相思豆,不用说,这荷包肯定是送给我大哥哥的吧?”   茵娘脸上红了红,辩道:“谁说要送给他啦,那是我自己要戴的。”   “若不是送给我大哥的,那你脸红什么啊!”   “谁脸红了……是,是有一点红,那是因为房间里太闷了,不舒服才这样的。”   “是是是,我知道啦,我们未来的小嫂子是因为房间太闷才脸红的,不是因为我大哥才脸红的。”   “萱姐姐,你再打趣我,我以后不理你啦。”   ####   日子一晃而过,接着就到了中秋。大燕的中秋素有拜月、猜灯谜、喝菊花酒的习俗。   到了中秋那一日,家家户户的后院都挂起了花灯。林侯夫人想着陈夫人和萍娘两人在羊角儿胡同过节会冷冷清清,便派人将她们一起接进了侯府一起过节。   晚上分男女席吃过饭后,男人们去了外院,女眷们便移步到了后花园,一起赏月猜灯谜,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出院子活动的林大夫人董氏都加入到了赏月大军中。   后花园里,早有人将写好了谜语的花灯挂到了枝头上,大家在规定的时间去找灯谜猜,猜出最多的有一个皓月坊出品的限量琉璃花灯一盏作为彩头。   猜灯谜活动过后,未出阁的小姐们又在后花园里,对月跪拜许愿。   许完愿之后,林凤萱睁开眼睛凑到跪在她旁边的茵娘耳边,小声的问:“茵娘许了什么愿,该不会是与我大哥哥有关吧?”   林凤萱虽说的小声,但跪在她另一边的林凤萤却听到了,站起来不屑的哼了的一声道:“还用猜嘛,当然是想快点嫁进侯府来,一个乡下野丫头,现在有机会嫁进侯府,不赶紧扒着怎么行。”   她的声音够大够响亮,偏偏还是在林侯夫人和陈夫人一起走过来的时候说的,林侯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气得想骂街,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么个蠢丫头当初生下来时就该把她掐死。站在她旁边的丽姨娘听到自己女儿的话,也被吓得连忙跪倒林侯夫人面前,求情道:“夫人,三小姐是年少无知,一时口无遮拦,请您原谅她。”   林侯夫人怒道:“住嘴,看看你生出的什么蠢东西,丢尽了侯府的脸。”   林凤萤看到林侯夫人的时候就有些怕了,现在更是不敢说话,只是她向来得林侯爷的宠,觉得有林侯爷撑腰,也不想说出求饶的话来。   陈夫人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当初跟侯府结亲又不是她求着上来的,现在却一副瞧不起她们出身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啊。   林侯夫人是左右上下将所有道歉的话都说了,自责自己没有教好女儿,便是这样也没有换得陈夫人的脸色好多少。   这场不愉快的经历,以林三小姐关禁闭和陈夫人及萍娘提早离开而告终。   林侯夫人想到陈夫人离开后,林大夫人一副长嫂的口吻跟她说什么“养而不教母之过,不要为了捧杀庶女就故意骄纵她们的性子,到头来还不是丢的你自己的脸”就气得心肝肉都疼。她当初怎么会让这么个东西生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昨天的都在这里了,   今天晚上没有了。 ☆、荷包     春湿秋燥,自入秋以来,上京便不曾下过雨。哪曾想到了今日傍晚时分,却沙沙的下起了蒙蒙的秋雨来。   等下了衙,林凤祁回了福安胡同,因为骑着马又觉得雨不算大也没有打伞。等到了永宁侯府下了马,守门的护院立刻上来将马牵到马棚里去喂食。跟在他后面的贴身小厮汉白也连忙下了马,撑开伞跟在林凤祁的后面。   林凤祁跨过大门进了府,往着沐德堂的方向而去。刚走到往沐德堂方向必经的梅花林时,便看到一个穿了蓝色衣裙的少女站在梅花林往静香院的路口。少女手中撑了一把青油小伞,身边也没有带丫鬟,孓然的身影立在高大的梅花树下,更衬得少女的身子弱小。   等走近了之后,林凤祁才看清楚了少女的面貌,正是她那还未成年的小未婚妻。林凤祁走过去,问她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等我?”   茵娘没有说话,路边石柱上的唐三彩狮子莲花灯里,袅袅的散发出柏脂香,跳跃的火焰中映出一张微微带红的脸。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林凤祁本就知道茵娘长得漂亮,这般在灯下看着,却又比平时还要漂亮几分,甚至还带有点说不出的韵味。   秋雨渐渐的停了,秋风吹过梅花树,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林凤祁看着茵娘合上伞,一只手拿伞,另一只手伸手在袖子里不知道在掏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她从里面掏出一个浅紫色的小玩意来,然后扔到了他身上。林凤祁伸手接住,看着茵娘目视着他,明明是脸红羞涩的一张脸,偏偏却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你拿好了,若弄丢了以后都不给你做了。”说完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林凤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绣藤萝花的荷包,用手捏了捏,里面好似还装了j□j个圆圆的东西。林凤祁看着手中这个他史上见过的最丑的荷包,低着头禁不住的笑着嫌弃道:“真丑。”说完将荷包往腰上一戴,然后心情愉快的转身。   刚走没两步,却看到路边的一座假山里传出几个脚步声,林凤祁以为是平日里整理花木的丫鬟,本没有在意,但假山里却突然钻出一个穿了浅红色襦裙的清秀少女来。走出来后站到路边,对着林凤祁细声细语的喊了一句:“大少爷。”   等看清少女的面容,林凤祁有些惊讶的问道:“洲儿?”   “是我,大少爷。”   此人正是林总管和南荣的女儿洲儿。洲儿比林凤祁小了两岁,今年该是十六岁,两人年纪相仿,小时候也是一起玩着长大的。又因为林总管在永宁侯府的地位非比寻常,洲儿也没有进府伺候人,林凤祁自来没有将她当丫鬟看待,而是将她与家里的三位庶妹一样对待的。   大燕的女子十三到十五而嫁,也有舍不得女儿早嫁的人家会将女儿留到十六十七岁,或者像林凤萱一样因为守孝而耽搁婚期晚嫁的,但总的来说,十三到十五嫁人是大流。林凤祁去福建抗倭时,洲儿便已经十四,那时听闻林总管就说要给她说婚事的,但现在看她却还是一副少女的打扮,想来是还没有嫁人。   见是熟人,林凤祁放缓了声音问道:“洲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您的,自大少爷两年前去福建后,我便一直没见过您了,大少爷回来这么多天,又天天忙着外出应酬,我也没有机会见大少爷。”话里似有似无的委屈,仿佛还带了点埋怨在。只是可惜,男人天生神经有些粗,完全没有听出少女的委屈和埋怨,仿佛经了她的提醒才想起来,然后道:“好像我们还真的快两年没见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林伯呢,上次他的手受了伤,现在好了没有,还有你母亲,现在也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我爹娘也挺好的。”话里却有些丧气,她明明只说了他一个人,但他问候她的时候,却将她爹娘都捎带上了,她实在是很不满意他将她和她爹娘放在同样的位置上的。在低头时,又看到了他腰上挂着的那个丑不拉几的荷包,眼神暗了暗。但过了一会,又打起精神挤出笑容来,对着林凤祁道:“大少爷,您身上的荷包怎么绣成这样,这样不好看戴出去只怕会损了您的脸面,还是我明天重新绣一个好看点,将您这个换下来,您看可好?”   林凤祁道:“这怎么好,你又不是我们府里的丫鬟,这些活有我们府里的绣娘来做就好,何必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我晚上回去就找了花样来绣,明天就可以好了,大少爷喜欢什么花样,是宝相花的好还是刺一些蟠纹的好”   “以后再说吧,今天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再不回去林伯只怕要担心你了。”   洲儿见天色已晚,确实不好再留,于是道:“那大少爷我先回去,等荷包做好了,我明天拿给你。”   林凤祁挥挥手,道:“回吧,回吧。”   洲儿一步三回头的终于走了,林凤祁跟着也往沐德堂的方向走,身后汉白目不斜视,拿着伞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   沐德堂。   梳洗过后,林凤祁由着旁边的青芜帮他穿上家常的衣服。伸手穿袖子时,手不小心打在青芜的胸口上,于是眼睛不由的看过来,却看到青芜脸红含羞的低着头,留出一截皮肤细腻的脖子。   而沐德堂的另一丫鬟芳洲则帮着整理自己主子刚换下来的衣服,手摸到衣服上,却看到衣服上挂了一个浅紫色的荷包,荷包上绣了一截像是晒干的藤萝,针脚参差不齐,芳洲不由疑惑,这侯府绣娘的水平怎么下降到这个地步了。芳洲刚想直接把这荷包扔了,后面想了一想,还是拿着荷包问了一下林凤祁道:“大少爷,这荷包可还要?”   林凤祁抬头看了一下,急忙道:“要,当然要,你帮我放到桌子上放好。”   “是。”   穿好了衣服,林凤祁挥手让青芜和芳洲下午,自己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荷包看了看。手捏着里面一粒一粒的东西,实在非常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荷包是封死的,又不好打开来。   林凤祁正冥思苦想着怎么样在不破坏荷包的情况下,取出里面的东西,正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林侯夫人的声音:“大少爷在里面吗?”   接着是青芜回答的声音:“在的。”   林凤祁连忙将荷包塞回到口袋里,然后出去迎接林侯夫人。   林侯夫人脚跨过门槛,身后还跟着捧着食盒的玲珑,以及一起随她进来的青芜和芳洲。见到自己的儿子,林侯夫人不由埋怨道:“听说你今日下衙是冒雨骑马回来的,你也不注意点身体,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坐马车回来多好。”   林凤祁不由笑道:“娘,你也把我想得太羸弱了,这么点雨,哪能就着凉了。”   林侯夫人走到屋子里的四方椅上坐下,然后道:“还是谨慎点好,要真病了有你受的,你又不喜欢喝药。我让人给你熬了姜汤,你喝下去去去寒。”   青芜和芳洲帮着玲珑将食盒里面的姜汤拿出来,然后端给林凤祁。林凤祁不好拂了自己母亲的好意,端了碗,一口气将姜汤喝完,然后将碗递回给芳洲。   林侯夫人见儿子喝完了姜汤,然后才说起了今晚来的目的:“你屋里原先服侍的珠儿和玉儿,你去福建后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们两人年纪也大了,我便将你配了人。现在你屋里没人伺候,我看将青芜和芳洲提拔起来服侍你吧,这两人样貌都不错,年龄都是十六岁,这人你要用着觉得喜欢,等以后茵娘进了门便抬了姨娘。”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林凤祁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没人服侍万一憋出病来怎么好。再说了,她是过来人这些东西最是知道,茵娘今年才十三岁,等明年成亲时也才十四岁,年纪小人都还没张开,服侍起来哪有年纪大些的姑娘服侍得舒服,总不能委屈了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有点晚,不好意思啊~~ ☆、通房     林凤祁无所谓的道:“这些事情,娘做主就是。”   豪门贵族里面的公子哥,小的时候为怕被养成一身的脂粉味,或怕被想攀高枝的丫鬟勾着过早的接触性事伤了身体,一般家里人都不会安排年轻的丫鬟贴身伺候,等长到十四五岁知晓了些男女之事后,为防止他们欲求不足在外面胡搞,家里一般又会安排一两个大些的丫鬟服侍。林凤祁自小也是被这般教养长大的,小的时候身边伺候的全是小厮,十四五岁时身体出现变化,隐隐的知道自己身体想要异性的一些东西,林侯夫人便帮他安排了两个服侍的丫鬟,俗称通房丫头。这两个丫头都比他年长一两岁,被指过来伺候时明显是被麽麽们j□j过的,懂得比他多,他在男女之事上的启蒙便是由这两个丫鬟完成的。   现在长到十八岁,他自然是已经完全懂得男女之事的了,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没有这方面的需要,只是他自小被教育的规矩端方,又是练武之身自制力比较强,没有母亲妻子发话,自然也不会随便的牵了丫头就上床。现在自己母亲这样说,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那家的公子哥身边没有几个丫鬟服侍着。   府里的丫鬟被指到少爷身边服侍那是主家的抬举,站在旁边的青芜和芳洲听到林侯夫人和林凤祁的话后,连忙跪倒林侯夫人面前,磕头道:“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少爷。”   青芜听到这样的话是很开心的,她的喜悦直接表现到了脸上。能伺候侯府的世子那是天大的福分,她们不像先前给主子性开蒙的通房丫头,因为见证了主子在男女之事上的无知与幼稚,一般不会给服侍的主子留下好印象,所以这些丫头若没有主子的特别发话,最后都是会被送出府去配人的。他们是第二批被选上的丫头,等以后主母进门,主母为表示贤良一般会将他们抬为姨娘,又有婚前伺候世子的情分在,就算是主母也要给她们几分脸面,更何况这未来的世子夫人出身低,只怕更不敢为难她们。出去配小厮一辈子都是为奴为婢,哪有做少爷们的姨娘好,还是以后承袭爵位的世子爷,等以后抬了姨娘生了孩儿,她的孩子也是侯府正正经经的少爷小姐,更何况,更何况……青芜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凤祁,更加的羞红了脸,心里想着,世子爷是这般风姿卓绝的人儿,她也是喜欢的。   而反观青芜旁边的芳洲,她的神色倒是淡淡,既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厌恶,倒好像是主子派下来的分内事,主子让做就去做。   林侯夫人见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又嘱咐了几句自己的大儿子要注意身体等等便就回去了。   ####   秋雨沙沙的下了几日便就停了下来,进了九月,天气越发的凉爽。   春秋多宴请,特别是秋季,天气干燥凉爽,适合在景致好的室外开赏花宴之类的。茵娘学了一两个月的规矩,略有小成,林侯夫人觉得她这样出去至少不会给侯府丢脸了,又因为世子夫人必须学会的外交应酬这样的学问,必须要实践才能出真知,便也会慢慢的带她出去参加一些宴请。   到了九月中旬,内宫里传出消息,怀孕已经七个月的燕娘由几位宫中有经验的产婆看过后,都说里面的是个小皇子。消息传出来,京城里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而林侯夫人则对茵娘又好上了几分。   这日傍晚,茵娘从林侯夫人的正院吃过晚饭回静香院。永宁侯府平时吃的都是份例饭,除了过年过节或有其他特殊日子会大家聚在一起以外,一般各个主子都是各自在自己的院子吃。茵娘也是这样的,但最近几天,林侯夫人对她殷勤的有些过度,经常三不五时的就叫她过去一起吃饭。其实她更喜欢在自己的院子吃饭,自由自在没那么多规矩。她的份例照的是侯府嫡女的例,永宁侯没有嫡出女儿,就只能照了前永宁侯即林大夫人所出女儿原先未出阁时的例。   林大夫人与原永宁侯没有妾室,林大夫人生林四少爷之前还有三个女儿,二女儿出生三天便夭折,大女儿和三女儿都已长成,两人现都已经出阁。长女凤菱嫁给了兵部侍郎袁通的长子,现在长女都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三女凤蓉嫁了东昌伯的第三子。   说起来这永宁侯府里少爷小姐们的排行都是排的一塌糊涂,林二爷和林四爷因为是庶子早已分家,其所出的子女重新轮j□j这本没什么,但林家大房和林家三房便是一个糊涂账了,要说大房与三房没分家吧,当初林太夫人是将财产都分割清楚了的,要说分了家吧,这两房人又还同住在侯府,这少爷小姐们的排行也一样,小姐们分开轮j□j,少爷们又一起论排行。茵娘对此一直很有疑问,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具体询问。   茵娘带着青花、青藤两人走在通往静香院的路上,青藤原是伺候陈夫人的,陈夫人搬出去时怕茵娘没有贴心的丫鬟照顾,便把青藤留给了茵娘。茵娘因为对静香院伺候的丫鬟不是太信任,对青花、青藤两人也多有倚仗。   主仆三人出了通往棠荣院的小路,正要往梅花林里往静香院的小路进去,却在此时看到一个穿了青色比甲的丫鬟抱了一个包袱从沐德堂的方向而来。那丫鬟见了燕娘,连忙放下包袱给茵娘行礼:“见过茵小姐?”   那丫鬟虽然行为上对茵娘规矩,但茵娘还是可以从她脸上看到微微的不恭敬。那丫鬟行完礼之后,也没管茵娘有没有问,主动说起了自己路过的原因:“茵小姐,我正在帮大少爷将换洗下来的衣服送到浆洗房去。”   主仆三人都认得这是林凤祁身边伺候的青芜,青花和茵娘一样,虽觉得她规矩没有错但就是觉得她行事有些张狂,刚想开口训斥她一句“主子没问要你多嘴”,但却被青藤拉了拉衣服摇头阻止了。   茵娘早不是什么不懂的小姑娘了,就算是,在跟着栗麽麽学了《女则》《女戒》之后也能够了解“通房”是一种什么东西了,林侯夫人抬举了青芜、芳洲两个丫鬟给世子爷做屋里人的消息传开后,茵娘当然也得到了消息,或者说林侯夫人根本就是有些故意将消息传到茵娘耳中的,目的或者是试探或者是提醒,或者二者兼有之。但就算如此,她一个未过门的人也不好表示什么。   茵娘对着青芜淡淡的点了点头,道:“那青芜姑娘快去吧,不要耽误了大少爷的事。”   青芜在心里不屑的想着,就算以后是正室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把她怎么样,就算以后世子爷成了亲,她也得给她几分面子。这样想着,青芜面上却恭敬的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起身拿了包袱离开。   青芜走后,青花对着青芜的背影呸了一声,然后有些不甘愿的问茵娘:“小姐,为什么不让我骂她几句,她张狂得都快骑到您的头上了。”   “人家好好儿的,干嘛骂人家?”规矩没错,表现得对她也恭敬,基本上挑不出大错来,今天若骂了她,明天估计全侯府的丫鬟婆子都背地里骂她狠毒了。还没过门呢,就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   她现在全无倚仗,连名都还没言顺呢,在侯府顶多也还就是一个客居的身份,她还是暂时低调些的好。   等回到静香院,茵娘抱出了自己装金银珠宝的匣子,一个人坐到靠墙的炕上,将匣子打开,里面的珠光立刻散发出来。到永宁侯府后,因为经常见一些夫人,茵娘收到了不少的见面礼,平时林侯夫人也会送一些,所以现在茵娘已经有不少的家财了。   茵娘将里面的玉佩挂件之类的一件一件往外数,青藤见了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出了房门去厨房给她准备晚上用的茶点。青花见了,也是无奈的叹气。   屋里伺候的丫鬟彩朱进来后,见到茵娘的行为不由疑惑,拉了拉青花的袖子低声的问:“这茵小姐在干什么呢?”   青花答道:“在数自己的家当呢。”说完叹口气,又继续道:“我们小姐高兴的时候和不高兴的时候都喜欢数一数自己有多少家当。”   彩朱不由惊奇,这爱好真是奇葩,又问青花:“那茵小姐现在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我们小姐高兴的时候,喜欢将所有东西都先倒出来,然后一件一件的往匣子里面数,不高兴的时候,则是将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外数。”   那这样便是不高兴了,彩朱心里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这一章,可能很多人会对男主表现不满了,   一开始写的时候,我也想过为了我的收藏和点击计,干脆直接就将男主变成一个坚实维护一夫一妻制的古代思想超前男主好了,   但后面想想,虽然这样更符合读者对男主的想象,但是不现实,   男主是一个侯门公子,母亲强势,从小也没有受过三妻四妾的毒害,接受的就是三妻四妾的思想,所有的人都告诉她三妻四妾是对的,而且是应该的,你不这样做还可能被人看不起,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能一开始就长成一个维护一夫一妻制的人,我真的觉得是不现实的。   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三妻四妾是不对的,三妻四妾是害人的,你不要三妻四妾啊。所以,后面男主会变成一个专宠女主的忠犬,但现在,改变男主的思想,却是女主现在面临的必须解决的问题。    ☆、菊宴     九月十四,威北侯夫人小杨氏在家开赏菊宴。作为在政治上与威北侯府同属一国的永宁侯府,林侯夫人自然也接到了请帖,帖子上还顺带注明了,把你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也带上。   于是,到了九月十四,茵娘穿戴一新,跟着林侯夫人去威北侯府去了。   虽说是赏菊宴,不过是打着菊花的名目各家拉关系罢了,但也不能说这名目上的赏菊宴,连盆像样的菊花都没有,威北侯府的赏菊宴不止有菊花,而且这菊花还放得很有诚意。从威北侯府的垂花门进来,两边就放满了各种品种的菊花,名贵的有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等,普通的有杭白,瓜叶等。菊花沿路一路摆到了宴请的流芳坞,流芳坞里的菊花品种就更多了,各种类型的都有,什么单瓣型、复瓣型、莲座型、翻卷型、球型、卷散型、垂带型等,能想出来的型状,这里都有。   林侯夫人看着这一路的各种菊花都有些震撼到了,都说威北侯夫人小杨氏爱养花弄草,平日尤爱自己养菊花,威北侯为讨好自己的夫人,还专门在威北侯府里劈出一片土地来作花房,专给小杨氏养菊花用。但她没想到,小杨氏竟养出了那么多的名贵菊花,连最不好养活的点降唇她都看到好几盆。   林侯夫人和茵娘到的时候,已经有几家夫人已经到了,围在流芳坞中央的亭子上坐着的就有威北侯小杨氏、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继远侯桑氏等几人,亭子的旁边放着几盆名贵的羞女和玄墨。   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正拿了继远侯夫人桑氏的手,问她道:“听说你家新进门的小星刚诊出了孕相?”   虽说应氏是世子夫人而桑氏是侯夫人,但桑氏却是比应氏小了一个辈分的,论辈分桑氏都该叫应氏一声伯母,应氏又是皇后的亲母,桑氏并不敢托大,恭敬的答应氏道:“正是呢,刚过了三月,坐稳了胎才敢放出消息来。”   桑氏今年刚二十出头,因为自小身体病弱的原因,脸色常年显得有些苍白,说起家里小星肚子里的孩子,脸上才泛出点红润来。   应氏和小杨氏想着桑氏嫁入继远侯府七年皆不得孕,最后无奈得从娘家找了个远房的族妹进府来给自己生儿子,都觉得她身世可怜,不由在心里为她叹口气。小杨氏道:“这样也好,等孩儿生下来,无论是男是女都抱在身边抚养,谁养的跟谁亲,以后身边总不会寂寞。”   桑氏已经习惯了身边人看她时的同情目光,此时听了小杨氏的话,弯着嘴微微的笑着。若说生不了孩子她心里不遗憾那是假的,但这么多年她也学着看开了,就算看不开又怎么样呢,自己与自家的夫君虽算不得琴瑟和鸣,但也是相敬如宾的,看在当初承爵时她的父亲桑大学士出了力的恩情上,这些年她无所出,继远侯也不曾逼她停了妾室的断子汤。她怨不着天怨不着地也怨不了她的夫君,能怨的就只能是自己身体不争气。她现在也只能如小杨氏所说,将来等自己那远房族妹生了孩子,将他记在名下养在身边,以后总有个依靠。   林侯夫人领着茵娘上前,边走边笑着问亭上的几人:“你们几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小杨氏几人看见林侯夫人走来,都站了起来,小杨氏笑道:“是田姐姐来了!”而应是则是笑着打趣:“可不是背着你说你坏话呢!”   林侯夫人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你们几人是说我什么坏话了。”   等林侯夫人和茵娘上到了亭子,林侯夫人与她们相互见了礼,茵娘又给她们各自行了礼。桑氏笑着牵过茵娘的手,和气的问道:“这是陈家妹妹吧?长得可真标致。”说完送了她一个玉葫芦做见面礼,茵娘道了谢。   应氏和小杨氏重新坐下,桑氏为晚辈,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林侯夫人,林侯夫人拉过桑氏的手,指着旁边还空着的一个位置道:“不是还有位置么,你也做呀。”桑氏笑着说是,然后才坐下。   茵娘自觉的走到林侯夫人身后坐下,穿浅蓝色比甲的丫鬟用海棠花式的描金小茶盘端了菊花茶上来。正在此时,一个穿了红色撒花襦裙,大概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提着裙子从亭外跑了上来,跑到小杨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娇俏的喊了声:“娘!”   那小姑娘长得与小杨氏有六七分相似,柳叶眉,鹅蛋脸,一双眼睛像一潭汪汪的泉水,眉黛唇朱,真真是个美人儿。小杨氏出声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没规矩。”那训斥的声音里却含着三分的温柔。   那小姑娘却一点不怕小杨氏的训斥,甚至还调皮的吐吐舌头,闹得小杨氏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姑娘正是小杨氏的小女儿,威北侯府唯一的嫡小姐蕴姐儿。   侯门里的嫡小姐自小都是常被母亲带着参加各种应酬的,在场的应氏、桑氏和林侯夫人都是认得她的,特别是应氏,跟小杨氏还是儿女亲家。应氏对小杨氏道:“妹妹倒是不必如此苛刻,小女儿家的还是活泼点才好,我是最不爱那些端庄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小姑娘的。”说完对蕴姐儿招了招手,道:“蕴姐儿过来我这里让我看看,我可是许久没有见过你了。”   蕴姐儿虽调皮但也还是知道规矩的,对着林侯夫人、桑氏和应氏一一行过礼了才走到应氏身边,抱着应氏的手撒娇道:“伯母,我也许久没见过你啦,大嫂生了小侄子,你也不常来看看。”   应氏呵呵的笑着,点了一下蕴姐儿的额头道:“就你这张嘴,竟敢埋怨起伯母来了,伯母最近不是忙嘛。”   蕴姐儿故意嘟起嘴道:“伯母,你可不能再点我的脑袋瓜儿了,会变笨的。”说完又望向茵娘的方向,跑过来牵着茵娘的手问道:“你是林世子未过门的小媳妇儿对不对,我见过陈嫔娘娘,你们姐妹二人长得可真不像,但是你和陈嫔娘娘一样漂亮。”   茵娘在外人面前向来乖巧,抿着嘴笑了一笑,回蕴姐儿道:“姐姐长得也很漂亮,如珠似玉一般儿的,又像刚出蕊的花朵。”   蕴姐儿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不过夸了你一句,你却回了我三句,不过我喜欢你。”   林侯夫人等人正看着两个小姑娘的互动笑,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来人是阜阳侯夫人和她的嫡长女柳蒹蒹。柳蒹蒹跟康国公府二房的少爷订了亲,所谓迎面不打笑脸人,应氏笑着道:“那,看两个小姑娘互相夸赞呢。”   林侯夫人对阜阳侯夫人虽有膈应,但也不愿意让人说她心胸狭窄,对着阜阳侯也挤出笑容来。几个大人又是一番相互见礼,茵娘和蕴姐儿对阜阳侯夫人行礼,柳蒹蒹又一一对应氏等人行礼,等轮到给林侯夫人行礼时,柳蒹蒹满含期望,懦懦的对林侯夫人喊了声:“夫人。”   林侯夫人淡淡的点头嗯了一声。   当初永宁侯府与阜阳侯付欲结亲家时,因为亲事还没定下来,两家也没有将消息往外传,后来阜阳侯夫人悔婚,两家就更不愿意说了,所以桑氏、应氏和小杨氏都是不知道林侯夫人与阜阳侯夫人这一茬的。   因为赏菊宴即将开始,流芳坞也渐渐让来参加宴请的贵妇人们占满了。小杨氏便对蕴姐儿道:“你带着你蒹蒹姐姐和茵娘妹妹去瀛月台玩去,帮我好好招待客人。”   蕴姐儿道:“我知道了,娘。”   说完牵着茵娘和柳蒹蒹的手道:“走,我带你们去瀛月台玩去,我秦姐姐也在,我将她介绍给你们认识。”说完就拉着她二人走了。   所谓的瀛月台,不过是长在湖中央像岛一样的地方,有一座桥连接着它和威北侯后院,瀛月台中央有一座亭子,亭子里也放置了几盆菊花,只不过不像流芳坞那么多,只是隔几米放置一盆。亭子中间坐着一个穿着苏青色襦裙的少女,那少女比她们都年长一些。蕴姐儿对着那少女挥了挥手,大声道:“秦姐姐!”   那秦姐姐抬起头来,对着她们笑了一笑。蕴姐儿牵着她们飞跑过去,然后对着茵娘和柳蒹蒹介绍道:“这便是秦姐姐,秦姐姐闺名叫暖儿,是东昌伯家的姑娘。”   那秦姐姐外貌长得不是十分出色,但胜在平和端庄,看起来又亲切,总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茵娘和柳蒹蒹对着她行礼,她又回了礼,蕴姐儿接着又向她介绍了茵娘和柳蒹蒹。等介绍完之后,蕴姐儿在茵娘耳朵里神神秘秘的道:“我告诉你,秦姐姐明年是要去参加选秀的,若她被选进去了,你让陈嫔娘娘多照应她一些,秦姐姐善良,要不然会被欺负死的。”   茵娘囧了一下,这要求提的。她是进宫去跟她姐姐抢男人的,到转头让她姐姐去照应她,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秦姐姐一直保持着特体的微笑,那笑容即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恰到好处,望着茵娘和蕴姐儿,温柔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蕴姐儿神秘一笑,道:“才不告诉你。”   秦姐姐又道:“哟,我们蕴姐儿也有秘密了?”   蕴姐儿紧闭着嘴巴,一副就不告诉你的表情。   茵娘觉得有些惊奇,蕴姐儿和秦姐姐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年纪,但她们的相处模式却像是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得有点晚。 ☆、青梅     四个女孩子,秦暖和柳蒹蒹年纪大些,两人凑在了一起,而茵娘则被蕴姐儿拉着,指着瀛月台四周的房屋院落介绍威北侯后花园的景致。   “你看那个种了两棵榆钱树的院子就是我娘的院子,我娘最爱种花种草了,里面还还种了很多的小植物,有文竹、秋海棠、水仙、鸡冠花、万年青等,我爹还专门给我娘建了一个花房,里面什么花都有,等一下你回去的时候我带你去看,你喜欢什么花我让人剪了给你带回去。”   “还有那里,用竹子盖的看起来像个茅草屋的,那是我爹的书房,那里放着可多的书了,不过拿书都是讲打打杀杀的兵法之类的,我可不喜欢看,我要看就去我娘的书房,里面藏着一些棋谱和乐谱,那才有趣呢。”   “对了,我娘还会制香精,都是用她自己种的花制的,可香了,你回去的时候也要拿几瓶回去,什么味道的都有。”   威北侯府的景致漂亮是在京城出了名的,每个院子各有特色,但彼此间连成一片又不显得突兀,茵娘也不得不承认威北侯府的景致比永宁侯府好了不止一点半点。永宁侯府除了梅花林和雪梅院能看外,其他地方都是差不多的模样,格局单调,哪有威北侯府令人看得赏心悦目。   茵娘很喜欢蕴姐儿,觉得她虽有些天真,但是待人真诚。蕴姐儿说的时候,茵娘也会附和几句或问一些感兴趣的问题。   几人在瀛月台玩了一会,蕴姐儿又提议要去采莲子。   瀛月台四面的湖中种了一湖的荷花,正是莲子长成的时候,都是十几岁年纪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玩的,蕴姐儿的提议,也是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蕴姐儿让人将湖中的小船拉了过来,旁边伺候这些小姐的大丫鬟想得更周到些,还叫了两个会游泳的婆子守在湖边,防止万一有小姐掉下去好有人去救。   四个人连着一个撑杆的婆子坐上了小船,小船悠悠的到了湖中央,蕴姐儿伸出手剥了一个莲子放到了嘴里,刚咬了一口,却吐着舌头直喊苦死了,逗得大家都笑起来。秦暖点了一下蕴姐儿的头,道:“活该,谁叫你什么东西都乱吃。”   几人在湖中晃了一圈,采了半篮的莲子然后就上来了。   上来之后,正可以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湖傍边的小路上走过去,那少年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裳,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给人一种温润沉静的感觉。蕴姐儿见了连忙对茵娘等人虚了一声,然后提着裙子跑过去,躲在一棵柳树下,将手中抓着的几棵莲子一个连一个的扔到少年身上去。   如你想象,一棵柳树,哪里藏得住人,那少年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蕴姐儿,对着她笑着道:“蕴姐儿,我看到你了,你出来吧。”   蕴姐儿不甘不愿的嘟着嘴出来,然后叉着腰对那少年道:“今天是女眷的赏菊宴,你做什么到后院来,肯定是偷偷进来的。”   那少年装作认真的对蕴姐儿道:“可不是,我就是偷偷跑进来看你的。”   旁边伺候蕴姐儿的大丫鬟连忙插嘴道:“大小姐可不要胡说了,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要败坏王公子的名声的,今天是王夫人带了二少爷过来,让二少爷去春和院拜见太夫人的。”   那少年还在跟蕴姐儿一往一来的说着些什么,身后,秦暖看着前面金童玉女般的一双人,不由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低着头露出点落寞的神色来。茵娘看见了,若有所思。   茵娘的身后,柳蒹蒹走上前几步,到了与茵娘并列的地方,也望向前面的一对少男少女,开口对茵娘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茵娘不知道,但有些好奇。柳蒹蒹也不等茵娘开口问,自己就接着说了:“那是王太师的孙儿,听说书读得很好,去年刚十六岁时就中了解元,京城里的人都说,等过两年他下场时,就是不中状元,那至少也是个榜眼探花。王老夫人跟蒋太夫人是手帕交,两家亲近,他跟蕴姐儿是一块儿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现在两家正在说亲,只怕等明年蕴姐儿及了笄,两家就要结亲家了。你看他们两小无猜的样子,看起来真像一对璧人,青梅竹马的情谊,自来是令人羡慕的,你说是不是?”   茵娘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实在听不懂柳蒹蒹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懂这段话的意思,而是听不懂她潜外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到了回去的路上,茵娘就懂了点她的意思。   赏菊宴总有结束的时候,回去时,小杨氏送了她们出来,到门口时,几个大人站在门口依依惜别,而茵娘和柳蒹蒹则先站到路边等小厮套马车。正在此时,一辆马车得得的驶过来,然后在她们的旁边停下,帘子被掀开,露出林大世子的一张脸来。   林凤祁开心的叫了一声:“茵娘。”然后从马车上跳下来,茵娘还没来得及激动,旁边的柳蒹蒹先激动起来了,望着面前的两年多不见的少年,双目含泪,欲语还休的叫了一句:“凤祁哥哥!”   林凤祁好似这才注意到了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望了柳蒹蒹一眼,神色冷淡的道:“你也在啊!”   “凤祁哥哥,”她上前走近一步,林凤祁却又退后了一步,柳蒹蒹不由的神色黯然了几分,却也不敢再上前了,只站在原地说着:“我们,我娘……”我们,我娘的来来回回说了半天,却没有其他的话说出来。   林凤祁举手打了个停的动作,道:“行,行了,你别我们,我娘的了,我知道了。”   说实话,林凤祁对柳蒹蒹是心里有点复杂的,当初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林侯夫人和阜阳侯夫人是手帕交,从他们小的时候开始就筹谋着要把他们凑在一起结成一对儿。小的时候受到这种心里暗示,林凤祁也是将她当做未来媳妇儿看待的,虽说谈不上喜欢但也是不讨厌,反正娶媳妇嘛,每个男人都要的,娶个熟人相处起来还容易些。   但是,就是这样,等他到福建抗倭时,还没过两年呢,媳妇儿就成了别人家的了。一开始林侯夫人来信是说,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早点成家好生个大胖孙子让她享受一下天伦了,她准备现在就将他和柳蒹蒹的婚事定下来,等他一回来,两个人正好成亲。他觉得没问题,连准备当新郎官的心情都调整好了,结果三个月还没过去呢,林侯夫人又来了一封信,信中林侯夫人将所有能够骂人的话都将它们用了一遍在阜阳侯夫人身上,什么攀附权贵啦,死不要脸啦,言而无信啦,总之意思是,他们家看不上他,另给他们家女儿找了一门亲事。   他心里虽谈不上伤心,但心里也是呕的很。任谁被人嫌弃配不上他们家女儿心里没点脾气?若他们另找的那个人比他有能有才还罢了,偏偏他们家的新准姑爷是个吃喝嫖赌四毒俱全的败家公子哥儿,不过因为是皇后的娘家,就令他们看他比他还高一眼。   其实林凤祁也知道,这也不能怪柳蒹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一定就是柳蒹蒹愿意的,但是吧,他见到她,却总又忍不住的不舒服。   茵娘看着这一幕,再将原先柳蒹蒹说的话想了一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手在心里一拍,心道: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真是令人羡慕的情谊,说的不就是这个么!   不远处,刚跟小杨氏拜别完的阜阳侯夫人看到自家女儿对着林凤祁露出的不适当的眼色,脸上一黑,但很快又将这神色掩去,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对着林凤祁道:“是凤祁啊,你是来接你母亲的?”   林凤祁恭敬的道:“是,今天提早下衙,便顺便来接我母亲。”   阜阳侯夫人毕竟是长辈,林凤祁再讨厌她,也不会当面使脸色。   “真是孝顺,我许久不见你,你回来有些日子了,怎么也没到伯母家里来看一下。”   林侯夫人上前来,直接笑着替儿子答道:“他忙着呢,回来之后又是拜师又是访友的,紧接着就开始去军衙里上值,到现在黑眼圈还没消呢。”潜台词是,我儿子可不是阿猫阿狗都会随便去见的。   阜阳侯夫人也听出林侯夫人的意思来了,两人都有些黑着脸的上了各自的马车,各回各家。   等回到了永宁侯府,茵娘早早的就辞别了林侯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林凤祁见茵娘走了,也连忙对林侯夫人行了一礼道:“娘,那我也不打扰您休息,我先回去了。”然后等不及林侯夫人答应,就急匆匆的出来了。   但没想到,茵娘人小脚程却不慢,等他出了棠荣院的时候,茵娘早就走远了。林凤祁在后面加快脚步追上去,终于在静香院的门口追上了,林凤祁拉着茵娘的手臂问道:“茵娘,你这几天干嘛不理我?”   茵娘道:“没有啊,我这几天要学绣花,可不能随便玩的。”   林凤祁道:“还说没有,明明有,你生气了?”   “你又没做错事,我干嘛生气!”   “就是啊,我就不明白你在气什么,”自己想了一下,好像突然间恍然大悟,勾着嘴笑道:“难道你是吃柳蒹蒹的醋了,那你可是白吃了,我跟她虽然是差点订了亲,但我可是没喜欢过她。”   茵娘看了林凤祁一眼,然后道:“你想太多了。”说完开门,进门,对着门外的林大世子道:“我要去绣花了。”然后门碰的一声关上,将林凤祁关在了门外。   林大世子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然后想起古人的一句话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责编通知,可能快入V了,   在此提前跟各位亲们说一下啊,请亲们到时候多多支持啊!   订V是对作者的肯定,希望我能多多的得到你们的肯定。 ☆、三妻   阜阳侯府回程的马车上,阜阳侯夫人对着自己的嫡长女又是拍又是打的闹了好一会,又在女儿的手臂上重重的捏了一下,然后怒气不争的道:“你这是想做什么,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不知道康国公世子夫人在啊,让她看到你在凤祁面前的样子,要回去在姜二夫人面前一说,你的亲事还要不要了?你要真被退了亲,有你哭的时候。”   之前阜阳侯夫人动手时,柳蒹蒹是一直坐在马车上不动,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此时听到阜阳侯夫人的话,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哗哗流出来,边哭边道:“退亲就退亲,反正我也不愿意嫁。”   阜阳侯夫人急忙拿着帕子要去捂女儿的嘴,边捂边道:“你在胡说什么,被退亲的姑娘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柳蒹蒹挥开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想着自己的母亲道:“难道姜大少爷就是什么好人家不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京城里有身份的夫人哪个愿意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他,只有你和我爹才会为了趋炎附势将自个的女儿往火坑里推。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不就是前段时间听到康国公府要将二房的嫡姑娘送到宫里帮皇后娘娘生孩子,所以想攀上姜家二房好以后帮衬弟弟么。女儿不值钱,儿子却要继承香火,你们重男轻女我理解,谁叫我命苦生成个女儿身。可是你们却一点都不为我想想,姜大少爷是个什么货色,他连给凤祁哥提鞋都不配,凤祁哥样样出色,他以后必有功成名就时,我若嫁给了他,到时难道不会照应弟弟,可你们却这样等不得,生生毁了我与凤祁哥的婚事,哪有这样的父母如此坑害自己的女儿的。”   阜阳侯夫人被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女儿不断的颤声道:“你,你……”但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林凤祁在福建抗倭立了大功的消息传来时,阜阳侯夫人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太过草率拒了这门亲事的。她不是不疼女儿,只是儿子毕竟比女儿重要,林凤祁出色她承认,林凤祁有能力她也承认,但这世上出色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不见得个个都能出人头地,或者能出人头地却是大器晚成,她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更何况走武将路子基本上都是拿命在搏前程,这要中途就壮烈牺牲了呢,林凤祁的那位大伯不就是这样的例子。而当时刚好康国公府的二夫人露出想结亲的意思来,又恰好有消息称国丈府要送二房的嫡女进宫帮皇后娘娘生孩子,若姜家二房的姑娘真能替皇家生出儿子来,这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养恩不及生恩大,等小皇子长大成人只怕会更亲近自己的生母,阜阳侯府若能攀上未来太子的亲外家,不愁自己的儿子以后没有出路。于是她权衡几天,最后还是选择了跟康国公二房结亲。   只是她哪想到,二房的姑娘进宫没进成,皇后娘娘又选择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妃给她生儿子,林侯夫人手脚快,立马就让林世子跟那宫妃的嫡亲妹子订了亲,不想几个月之后,福建那边又传来消息,林世子抗倭立了大功,只怕要连升几级做将军了。   她再后悔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好在那姜家大少爷人虽然有些糊涂,但康国公府毕竟是皇后的娘家,结了亲总能有些许助力。   过了好一会,阜阳侯夫人才将自己心中被气出来的那口气理顺,对着自己的女儿无力道:“不管怎么样,这亲已经定了,你这不想嫁也得嫁。”   ####   不管阜阳侯夫人母女两个如何的谈话,但林凤祁自那一日见过柳蒹蒹之后,便将她丢开了,他现在苦恼的是,他的那位小未婚妻好像生他的气了,但是他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   而茵娘则还是整日呆在永宁侯府,不是跟着女先生学《女四书》等就是跟着栗麽麽学女工书法和算账。   这一日,茵娘拿了针线有些心不在焉的练习刺绣,绣花针穿过锦缎,却刺到了锦缎下面的手指上,茵娘疼得嘶了一声,然后伸出滴血的手指往嘴里含了一下。   站在旁边指导茵娘刺绣的栗麽麽见了,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茵娘道:“小姐今日无心,再怎么练习也达不到效果,今日便停在这里吧。”   茵娘有些心虚的小声道了声是,然后便看着棚架上绣了一半的牡丹发呆。   栗麽麽虽然严肃,但却是个慈善心软的长辈,两个人相处久了,彼此之间也有了感情,栗麽麽见茵娘一副失魂落魄又带有什么事想不明白的模样,不由的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想不明白的?老奴虽不才,但也吃过几十年的米,小姐若相信老奴,不妨说给老奴听听,看老奴能不能帮您解决的。”   茵娘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栗麽麽不明白的道:“麽麽,前几天先生讲《女诫》‘专心’一篇时,上面说到: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求女人必须从一而终,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   栗麽麽在心里不由叹道,这茵小姐只怕是被世子爷的通房一事伤到了心,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哪有不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栗麽麽抱过茵娘,将她的头放在她的胸口上,然后道:“那是因为这个世道是男人的世道,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而生,或男人自己爱色,或女人自己为了讨好男人,便想出了这种为难女人的法子。”   茵娘眼睛泛出泪光,靠在栗麽麽的胸前,小声啜泣道:“麽麽,我不舒服,我心里不舒服,我以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我爹是这样,其他男人也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可是现在,我不想世子这样,我觉得有针在扎我胸口的那个地方,我觉得好疼好疼。”   栗麽麽摸着茵娘的头发,一边摸一边道:“傻孩子,你这是喜欢上了世子呢,自己喜欢的男人让别的女人占去了一部分,哪有不心疼的。”   “麽麽,我以后也要这样吗,也要给世子纳姨娘吗?”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觉得保住自己的荣华就够了,那当然可以这样,但你若是想要得更多,你就要试着让世子只看得到你一人,只专宠于你一人。这京里坚持一夫一妻的人家不是没有,你看威北侯夫人小杨氏,自她嫁进来之后,威北侯便陆陆续续遣散了家里所有的姨娘,现在就只守着小杨氏一人。但我也必须告诉你,这条路很难走很难走,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能做到,走到最后甚至被自家的夫君厌弃的也有,你愿意去尝试吗?”   “我不知道,麽麽,我要想一下。”   ###   自与栗麽麽的一番话之后,茵娘便一直在思考自己应不应该去尝试走那一条艰苦的路,这思考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蜡烛来蟠虎纹的烛台上噼里啪啦的燃着,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茵娘抱着膝盖看着蜡烛上跳跃的火焰一直发呆,而她的身后,值夜的丫鬟青花则是不住的打着哈欠。   便是在此时,卧室的窗户上传来叩叩叩的敲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晰响亮。青花被吓得瞌睡虫飞了大半,望着茵娘抖着声音问道:“小姐,外,外面是谁在敲窗?”茵娘的卧室在二楼,大燕的人虽不完全信奉鬼神之说,但也对鬼神保持着一定的敬畏之心。夜半时分二楼窗户上传来的敲墙声,总会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也难怪青花吓成这样。   茵娘听了一下,然后跳下床,也未穿鞋子,赤脚就走到了窗户边上,打开窗,看到果然是林凤祁爬到了窗外,双脚踩在靠窗生长的杏树的树干上,一只手拿着树枝,一只手在敲窗户。   茵娘问他道:“你怎么在外面?”   “就散步的时候看到你这里的灯没熄,想上来看看你。”   三更半夜的散步,有病吧才是。茵娘没好气的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你现在也看完了就回去吧,我也要睡了。”说完就要关上窗。   林凤祁伸手卡住窗户,急道:“别啊,有好处给你呢!”   “有什么好处你快说!”   “你有两个月没见岳母和小姨子了吧,我带你回去看她们如何?”   茵娘眼睛一亮,急忙问道:“真的?”   林凤祁将眼睛望向茵娘扶在窗户上的手使了使眼色,茵娘意会的将窗户打开,林凤祁跳到窗户上坐着,怕了拍手道:“自然是真的。”   “什么时候?”   “就现在怎么样?”   “现在是半夜?!”   “你不觉得半夜过去,更加刺激,更能让岳母大人感到惊喜?”   “……”   她只怕会觉得是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们说我情节进展得太慢,在接下来,我会尽量让情节紧凑起来,   在接下来的三章左右,会讲到燕娘生孩子,   到时候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情节冲突。 ☆、刺激   陈母有没有感到惊喜茵娘是不知道的,总之,当林凤祁带着她驾马飞奔在四周都静悄悄的皇城里,走到西城时被一群当值巡逻的五军营侍卫当做破坏京城社会和谐的恐怖分子拦住要搜身,而我们的林世子还偏偏找不出东西来证明自己身份时,茵娘是真的感到非常刺激,刺激得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这幸好赶过来的侍卫营长认得这位刚刚打马上任的小将军,要不然这一晚他们两人只怕要在五军营的监牢里度过了。   但偏偏遇到的这位侍卫营长对这位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升了将军的世子爷异常崇拜,对他们又热情得过了头,本来让拦错人的侍卫道个歉也就得了,他偏还假公济私的领着一群侍卫护送偶像一路到了偶像的丈母娘家,握着大锤一样的拳头大力擂门叫开门,害得原本已经跟周公相会的陈夫人等人以为家里招了打家劫舍的山贼。   一群人荒马乱之后,陈夫人披着一件外衣,手脚颤抖的让人开了大门,然后看到门外整齐壮观围成半圆的侍卫,以及侍卫前面站着的准女婿和正在摘了闱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儿来的二女儿,我想,她应该是受到了惊吓的。   陈夫人将林凤祁和茵娘请进来之后,又让丫鬟煮了茶。陈夫人面对着自己这个世子准女婿心里还是很有压力的,并不敢用太抱怨的语气,甚至有些讨好的问:“世子,你们这么晚的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茵娘本着投李报桃,既然林凤祁带她来见家人,她也不能让自家母亲对他印象不好的原则,特意帮他隐瞒道:“娘,没什么急事,是我想娘和萍娘了,所以让世子带了我来这里。”   陈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一手拍在自家女儿的脑袋上,然后道:“你个死丫头,要过来也该选个好时辰,现在是什么时候,三更半夜的,你以为你是鬼啊,半夜出来晃荡,你也不怕吓死人。”   林凤祁听后,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而茵娘则摸着被亲娘拍过的地方直喊疼。   陈夫人一时激动在准女婿面前失了态,此时反应过来,又连忙端正坐态,小声咳了一声,然后继续道:“你要过来也该是白天正经禀告了林侯夫人,取得她的同意后再过来,林侯夫人是个慈善人,难道还会为难你不让你过来见我不成。”   林凤祁更加不自在了,两三个月拘着人家女儿学规矩,也不放人家出来跟亲娘见一面,好像是有点苛刻了。   陈夫人对着自己女儿说完这些玄外音之后,又转向林凤祁,望着他说道:“世子,我的女儿我知道,平时做事老是思前不顾后的,她若做得不对,您多担待些。她若做了什么事惹您和夫人不快的,您告诉我,我自会教训她的。”   林凤祁对着陈夫人坐直了身子,恭敬的道:“是,岳母,茵娘很好,以后我会照顾她的,就算以后她犯了错,我也会替她周全的。”   陈夫人欣慰道:“我就知道世子是个良人,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让茵娘跟你定了亲。”   茵娘听了在心里道,你别逗了,当初你让我跟他定亲时根本还不认识人家,就能未卜先知的知道他是个良人了?茵娘又抬头望了望周围,见萍娘不在,问陈夫人道:“娘,萍娘呢,她还睡着?”   陈夫人道:“她不在,你们这么大阵仗,她要在也早就醒了。隔壁的帽儿胡同住着一对姨甥,那外甥女是位姓江的娘子,她极喜欢萍娘,我看她不像坏人,那年长的姨母也是个重规矩的,便随她去了。今天那江娘子派了丫鬟过来说萍娘要在她那里住一晚,我便让青苗和青豆带了萍娘的衣服一起过去伺候了。”   说起帽儿胡同,茵娘倒想起在宫里时燕娘跟她说的话来,说来那位于麽麽也是住在帽儿胡同的,于是问陈夫人:“娘,你可知道这住在帽儿胡同的有没有一位姓于的老人家,上次姐姐说教导她的那位于麽麽也是住那里的。”   听完茵娘的话,陈夫人好似才想起这件事来:“你不说我倒将这件事忘记了。”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上次听萍娘说过,这江娘子的姨母好似就是姓于的。”   茵娘心里一道亮光闪过,心道,不会这么有缘分吧!下次过来该好好去拜访一下这位神秘的于麽麽才行。   陈夫人心里也清楚,这女儿三更半夜的过来,只怕是没有禀报过林侯夫人的,所以也不敢久留他们,早早的就让她们回去了。   林凤祁在府里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出去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回来。只有一直在房间里给茵娘和林凤祁打掩护的青花,担心得躲在茵娘的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闹出点声响把外面守夜的丫鬟引来最后让林侯夫人知道了。她清楚着呢,这院子除了她和青藤,满院的丫鬟婆子都是林侯夫人的眼线。   但在府里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等于在外面的保密工作也做好了。这世上不止女人八卦,其实男人也八卦的。永宁侯世子三更半夜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去丈母娘家这件事经由当晚巡逻的侍卫口中传到了他们的夫人的耳朵里,再从他们夫人的口中传到了京城各家夫人的耳朵里。   当然,这种事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大燕对规矩看得没有前朝重,连浸猪笼这种刑罚都让刚打下天下的太祖废除了,若是一对不相关的男女这样深夜出现在大街上,或许大家都会唾弃的说一句“狗男女”“不要脸”,但人家是未婚夫妻,铁板子钉钉以后就是睡同一张榻的了,一个是刚刚拿了军功的少年将军,一个嫡亲姐姐深受帝后宠爱,这种情况下,自有想要交好两家关系的人小小的违背良心赞一句“情深意重”“郎才女貌”。当然,也有人鄙视的跟人道:“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这般不守规矩,京城里的规矩都要被他们败坏了。”就是不知道这鄙视里面包含着多少的羡慕或嫉妒。还有更多的人纯粹将这件事当娱乐,我就只听不说,谁都不得罪,还多听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京城在拿这件事当八卦的时候,茵娘并不知道,她被关在院子里学绣花算账规矩礼仪,两耳不闻窗外事。林侯夫人也不知道,因为正值各地的田庄管事将这一年的出息送上京的时候,林侯爷不管事,她要忙着盯着外院的管事和账房对账入账,免得有人浑水摸鱼将侯府的钱财顺走了。另外,除了侯府的产业,她自己的陪嫁产业也要清算,她还要忙着林凤萱的婚事嫁妆。再过一个月,便是林凤萱的婚期了。   自回来后又过了小半个月,茵娘的要学的东西,除了女工以外,其他课程终于基本能让林侯夫人满意了。茵娘自此出师,作为奖励,林侯夫人让人套了马车,送茵娘去羊角儿胡同跟陈夫人团聚一日。   结果马车刚刚出了永宁侯府的大门,林侯夫人就从别的夫人口中听到了那晚自己儿子带着未来儿媳妇半夜去见丈母娘的事情,林侯夫人气得半死。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儿子的错,那肯定是这个准儿媳妇让儿子带着她去的。儿子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又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哪里经得住她的软磨硬泡。   林侯夫人认为自己作为未来婆婆的权威受到了侵犯,再加上三更半夜的让儿子避开自己带着她去见亲娘,这不是暗示她苛待了她么,有故意离间他们母子感情的嫌疑。不行,这还没嫁过来呢,就已经这样了,这以后还得了。看来,这还没调教乖,这回来还得接着调教。   茵娘自是不知道林侯夫人怎么想的,她到了羊角儿胡同之后,跟陈夫人和萍娘说了半天的话。虽然上次半夜来过,但毕竟时间有限,林凤祁又在旁边,母女两个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这次母女三人总算能说个畅快了。   等说完了话后,茵娘又让陈夫人带了她去帽儿胡同。羊角儿胡同与帽儿胡同隔得不远,马车行过,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萍娘先跳下了马车去敲门,一位四五十岁的妈妈开了门,见是萍娘,满脸笑道:“哟,是萍娘啊,今天怎么过来了?”   萍娘喊她“江妈妈。”   那江妈妈正是那位江娘子的奶妈,原是江家的世仆,她青年丧偶丧子,现在一心只把自己奶大江娘子当自己的孩子疼爱,江娘子喜欢萍娘,江妈妈也是爱屋及乌的喜欢。江妈妈对陈夫人和茵娘行过礼后,将她们引了进来。   刚进了大门,便看到那位江娘子站在门口,见到萍娘,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让她过来,萍娘跑过去拉着江娘子的手。江娘子看着萍娘慈爱的道:“早听了你们家的丫鬟过来说你们要来,我做了芸豆卷,等一下你尝尝,你不是最喜欢吃么。”   那位江娘子看起来已有二十五六岁,但却是一副姑娘家的打扮,头发也没有梳起来。江娘子对萍娘说完话之后,对过来的陈夫人浅浅行了一礼,陈夫人回了礼。因着两人之前也是认识的,彼此态度也很是随意,陈夫人指着茵娘介绍道:“这是我的次女,闺名茵娘。”   陈夫人与江娘子以平辈相称,茵娘便将江娘子当长辈,对着她行了长辈礼,江娘子也是知道茵娘是跟永宁侯世子定了亲的,并不敢托大,侧身避开,然后笑着道:“真是精致,夫人生的女儿,个个都是这般漂亮。”   几人寒暄了一阵,才进了屋里。   屋里,于麽麽斜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身后垫着大迎枕,贵妃榻旁边,一个丫鬟拿了锤子在给于麽麽捶腿。听见有人进来,于麽麽睁开眼睛,看到茵娘,问道:“你是燕娘那位跟永宁侯世子定了亲的妹妹?”   茵娘笑道:“是呢。”然后跑过去,接了丫鬟手中的锤子帮于麽麽锤起了腿。于麽麽踢开茵娘,笑骂道:“去去去,跟你姐姐一个德行,就会讨巧卖乖。”   茵娘道:“怎么是讨巧卖乖呢,我是真心想伺候您的。”   “得了吧,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茵娘放下锤子,然后过去双手趴到贵妃榻的边上,对于麽麽道:“我姐姐说,我初来京城,规矩礼仪样样不懂,又说于麽麽德言容功样样出色,别说是京城,就是当时在宫里,那也是一等一出色的麽麽,让我三顾茅庐,一定要请出于麽麽来教我规矩。”   “我呸,奉承了一箩筐,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们干活。都七老八十了,也不让我过几年清净的日子。”   “麽麽今天才六十一,离七老八十还远着呢,麽麽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陈夫人也上前帮着茵娘道:“麽麽高风亮节,听说最是疼爱小辈的,您就教导教导我们茵娘吧!”   于麽麽看了她们母女一眼,然后道:“当初我去永宁侯府教导燕娘的时候就说过,燕娘会是我教导的最后一个学生。当年林太夫人赐药救了我妹夫一命,让我妹妹妹夫多活了几个年头,也让我这可怜的外甥女多了几年的父母疼爱,但当初林大爷打了败仗送了命,先皇一怒之下要夺了永宁侯的爵位,我为还恩求了先后,让先后劝服先皇保下了永宁侯的爵位,我教导燕娘,便算还了永宁侯府最后的恩情了。我老了,可不想再劳心劳力。”   茵娘和陈夫人有些失望,但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强迫人家,便放弃了请她来教导的念头。   过了一会,于麽麽又道:“但倘若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到我这里问我,我也乐意指点你几句,总归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还有萍娘那丫头,我那外甥女喜欢她,平时让她多来这边走走,多陪陪我那外甥女。”   失望之后的期望最是令人喜出望外,茵娘开心的连连称是。   不能教导,能得于麽麽的提点也不错,还有萍娘,多在这里走走,于麽麽还能不时不时的教导几下不成。萍娘现在也是该学规矩的年纪,若无意外,以后也是不会嫁到太差的人家,多知道一些规矩没坏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现在,因为有四千多字,所以更得慢了点,望见谅。 ☆、爱情     今年京城的天气比往年要凉得快些,刚刚进了十月,早晚的风吹过来就有了寒意。永宁侯府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新裁了秋冬御寒的衣服。茵娘作为永宁侯府的半个主子,自然也有新衣服穿。   早晚寒凉,这日傍晚,茵娘由着青藤帮她穿上一件新做的桃红纱地彩绣花草纹的披风,然后领了青藤和青花出门去棠荣院给林侯夫人请安。   一路行到了静香院与沐德堂相汇合的梅花林小路中,刚好看到林凤祁也领着石英也从沐德堂出来。林凤祁见到茵娘,刚想笑着开口打个招呼,但茵娘却好似没看见他似的,头一转直接无视他然后加快了脚步。   “喂,茵娘。”林凤祁加快了脚步,几步追上前,拉住茵娘的手问道:“你干嘛走那么快,你又生我气啦?”   两位主子讲话,青花、青藤和石英都知情知趣的落后几步。   茵娘抽回自己是手,边走边道:“没有啊,只是天晚了,我要去给夫人请安,总不好让夫人和萱姐姐她们等我。”   林凤祁配合着茵娘的脚步,也道:“得了,别嘴硬了。我知道你生气什么,小心眼儿,我以后不让青芜服侍就是。”   自那日他带着茵娘回了羊角儿胡同之后,茵娘对他冷淡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但后面他每让丫鬟到他屋里过一次夜,茵娘就要对他冷淡一次。一次两次他搞不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不奇怪,但三次之后还弄不清楚,那就是笨蛋了。他自认为他的智商还是在水平线上的。   茵娘道:“你让不让他们服侍关我什么事,我可管不了。”话里虽这样说,但声音表情却要比之前柔和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就是要找通房服侍,那也一定要先让你同意了,这样总行了吧。”   茵娘好不容易轻松愉快起来的心情立马消失无踪,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盯着身旁的人看了一会,然后气道:“林凤祁,你是个大坏蛋。”说完就捂着脸转身跑开了。青花、青藤见了不由疑惑,刚才两人聊的不是好好的,怎么又变这样了。但疑惑归疑惑,两个丫头也连忙跑着跟上去。   林凤祁在后面喊道:“喂,我跟你开玩笑呢。”说完又低着头,好似自言自语的道:“跟个醋缸似的,也不怕把自己酸到。”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婚后的生活,觉得自己家里有这么个醋缸在,像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红袖添香这种好事情只怕是轮不上他的了,一时为自己的未来忧愁起来。   又想起茵娘的脸,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眉毛弯弯,笑起来有两个迷人的酒窝,娇美的如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似的,明明是个像猫一样的性子,偏偏喜欢在人前扮作乖巧人儿,有时候逗上一逗,能让人的心情愉快上好几天。林凤祁想着想着不由笑起来,心想算了,没有齐人之福就没有齐人之福吧,我还有个既漂亮又有趣的妻子呢,世上只此一个,别无j□j。   石英在身后看着自家的主子,一会忧愁一会欢喜的,跟鬼上身似的。心里不由叹道:少爷只怕是被爱情魔怔了,去年跟内院的丫鬟偷情而被打死的那个小厮大哥说的对,这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到了棠荣院门口,茵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容衣裳,然后带着青花、青藤进了门。正院里,林侯夫人坐在上首的榻上,下边的四方椅上坐了侯府的小姐,除了从中秋开始就被拘在自己院子里学规矩的凤萤,凤萱和凤芷都已经到了。府里的几位姨娘则侍候在林侯夫人的两边,这包括了一直受宠的丽姨娘。但这受宠十几年的丽姨娘最近似乎也开始失宠了,现在林侯爷正跟林侯夫人新给他纳的小妾蜜里调着油。   以前丽姨娘受宠的时候,只要不妨碍到正房,林侯夫人懒得管她跟凤芷母女两人跳上跳下跟别的姨娘争宠打架,只要不过分她甚至还乐得能看看戏娱乐心情,但中秋之时凤芷实在是把她惹恼了,她一恼火直接把凤芷关在院子里学规矩直到出嫁。后面丽姨娘跪在棠荣院门口哭哭啼啼的求情,一副主母欺负姨娘小妾的模样,又跑到林侯爷身边去吹枕头风,她懒得跟她计较什么,直接抬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妾进门,到后来,丽姨娘才安静了几分。   茵娘上前去给林侯夫人请安,林侯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   自那日从羊角儿胡同回来之后,茵娘就发现林侯夫人对她冷淡了许多,具体表现之一就是让她重新学习《女四书》和《孝经》,还不是跟着府里的小姐一起上,而是单独给她开课,一天早中晚三次背诵,晚上还要听她用不同的角度解释什么是三从四德,折磨得她现在看到这几本书就想吐。   每日的请安内容基本上都一样,就是一群庶女姨娘说话奉承当家的主母,就连说个笑话都要暗示性的将林侯夫人夸上一夸的,林侯夫人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说上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则是各人行完礼就让人回去了。今天林侯夫人明显是心情不好,早早的就让人出来了。   出来之后,凤萱牵着茵娘的手对她道:“茵娘,你到我的院子里坐坐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五日之后便是凤萱的婚期,侯府近几天已经开始布置房子了,茵娘跟凤萱交好,想着凤萱她不日就要出嫁,以后这样相聚的机会只怕是难得,也想跟她说说话,于是就同意了。   两人牵着手走后,身后的凤芷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丝丝羡慕的表情,她身后的贴身丫鬟秋玉见了,不由的劝道:“二小姐,你若想跟陈二小姐亲近,何不学了大小姐,陈二小姐以后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与她亲近,对以后小姐寻夫家也有好处。”   凤芷收回眼神,脸上早没了平时怯懦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秋玉道:“还是算了吧,我们跟大姐姐是不一样的,当初母亲刚嫁进来时,姨娘是得罪过母亲的,我们还是低调些好。”   秋玉不甘心的道:“有什么不一样,你跟大小姐不一样都是姨娘生的,凭什么大小姐就要比二小姐高贵几分。”   有什么不一样,凤萱的姨娘是帮林侯夫人争宠最后难产死的,她跟林侯夫人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林侯夫人对她怀着几分愧疚,因此林侯夫人将凤萱养在身边,给予她嫡女的待遇,凤萱跟陈二小姐交好,林侯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而她不同,她的亲姨娘青姨娘是从小伺候林侯爷的,当初被人利用还为难过林侯夫人,虽说最后老实了,但也保不准林侯夫人还记着,她已经低调了这么多年,突然高调起来,也容易让林侯夫人不虞。林侯夫人向来自负,不喜欢超出她控制的事情发生。   ####   凤萱所居住的风雅轩内,凤萱将一个手中的一个荷包递给茵娘:“这是我亲自绣的荷包,里面放了我一个贴身的玉佩,是可以保平安的,我不日就要出阁,这个你拿着,权当做留纪念。”   茵娘打趣道:“萱姐姐,这种荷包不是要送给未来的姐夫的么,怎么送给了我呀,我可不能要的。”   凤萱脸一红,将荷包塞到茵娘手上,嗔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那那么多废话。”说完停了一会,又接着道:“还有,我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梅花上收集了几坛雪水,就埋在雪梅院前面那棵最大的梅花树下,用这雪水煮茶喝是最好的,我又不能将这东西带到夫家去,便都送给你罢。再有,”她指了指旁边红玉抱着的一个白瓷坛子:“这是我中秋的时候摘下来的菊花,晾干后放在了里面,也给你。你与大哥一起时,正好可以拿雪水泡菊花茶给他喝。”   茵娘向来没有这种高雅的情趣,但想到是凤萱的一片心意,便也接受了。   两个人又在屋里聊了一会,茵娘便带着一坛的菊花干回了静香院。   凤萱一路将茵娘送出到路口,回来时路过凤萤的院子,正好听到传来麽麽的呵斥声以及凤萤的怒吼声。身边的红玉不由的说道:“这三小姐也真是的,都这样了还不知收敛,现在得罪了夫人,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不过幸好,小姐你是跟她们不一样的。”   凤萱望了一眼那院子里的灯光,心里叹道,是啊,她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但这不一样是怎么来的呢?是用她亲姨娘的命换来的。林侯夫人虽对她比凤芷和凤萤好上几分,但也不会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林侯爷虽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对几个女儿向来没有多少心,就是他多宠几分的凤萤,也不过是多了几分宠而已,也不见得多几分的爱。她从小到大从未享受过父爱母爱,这不能说不是她的遗憾。   而凤芷、凤萤虽没有她这样的不一样,但她们的亲生姨娘却是真正疼爱她们的,哪怕就是丽姨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出来,也敢对上她一直不敢得罪的林侯夫人,失败后,又放下身段在林侯夫人身边小意伺候,端茶送水、弯腰捶腿,事事亲为,而这些,没有人为她做过。她以失去母爱为代价,换来林侯夫人的几分怜惜和以后的一门稍好的亲事,而凤芷、凤萤虽不及她在林侯夫人身边有体面,却有一个事事为她们打算的姨娘,这到底是哪样好哪样坏,却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写着写着又写远了,写了一堆跟推进情节无关的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以后真的一定加快进度。   PS:跟责编商量了一下,这文22号就要入V了,因为入V要三更,而我中秋三天假期中有两天还要回公司培训,所以我只有19日有一整天的时间码字,为了保证入V的三更,19至21号可能会停更一天或两天,望各位亲们见谅。   另:你们想象得到别人放假三天,而我们只休息一天,然后算培训要连上八天班的心情么~~~呜呜呜,安慰安慰我一下吧!    ☆、相媳     永宁侯庶长女的婚宴办的不算盛大,但也不会让外人觉得林侯夫人苛待了庶女。三朝回门时,田四少爷陪着新婚的妻子回娘家拜谒岳父岳母和岳家的叔伯姐妹。   田四少爷虽长得不算一表人才,但胜在老实憨厚,话不多,但体贴妻子,上台阶的时候,会默默的先将石阶上的青苔踩掉再护着妻子上来。凤萱跟在田四少爷的身边,一脸的娇羞幸福状。看得出来,她对这桩婚事也是很满意的。   田四少爷原本就是林侯夫人的亲侄子,回门宴大家吃得也是和和气气。男席上,林侯夫人请了林二爷和林四爷作陪,再加上林侯爷和林凤祁兄弟三人坐了一席,酒过三巡,喝得半醉的林侯爷对着田四少爷终于说了句做父亲该说的话:“女婿,我告诉你,萱姐儿可是我的长女,你可要好好对她,要不然我就去找大舅子说理去,让他好好教训你这小子。”   田四少爷恭敬的道:“岳父您放心,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但我一定会好好对凤萱的,不让她吃苦。”   林侯爷又倒了一杯酒在酒杯里,一手端酒一手拍着田四少爷的肩膀道:“女婿,你好,你很好,我敬你……”说完自己就先喝了一杯,喝完又要去倒酒。   林凤祁见林侯爷一副就要发酒疯的模样,连忙过去抢过林侯爷的酒杯,对着自己的父亲道:“好了,爹,你都醉了,快别喝了。”   林侯爷扭着自己的身体,一副小孩子发脾气的模样:“那是我的酒,我怎么不可以喝,就要喝。”说着又指着自己的儿子道:“你,你,你这个不孝子,我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抢我的东西了,我就不给你,等以后,我的东西都不给你。”   林凤祁听了满脸黑线,明明是儿子关心老子的身体,怎么就是抢老子的东西了。林二爷看见自己的侄子满脸郁闷的表情,也连忙上去劝解自己的三弟。   不管男席里发生了什么事,在屏风隔开的另一边的女席里,凤萱听到了自家夫君的话,脸红红的,幸福的低下了头。林二夫人梁氏见了,笑着打趣道:“哟哟哟,我们萱姐儿脸都红了,看看,三弟妹果真是给萱姐儿选了位好相公。”   萱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梁氏嗔道:“二伯母,您笑话侄女!”   梁氏捂着嘴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曾,说你得了位好相公可没有一点错吧!”   林侯夫人坐在旁边温柔的笑着看梁氏打趣凤萱,等梁氏说完才插话对凤萱道:“现在已经是出了阁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做姑娘时的那样轻松随意,在夫家一定要好好侍奉公婆,服侍夫君,早日为夫家生儿育女。”   凤萱放下筷子,恭敬的道:“是,谨听母亲教诲。”说完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酒糟鱼道林侯夫人的碗里,放下筷子,真心实意的感激道:“女儿今天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谢谢母亲这些年来对女儿的疼爱。”   林侯夫人对这个自己养大的庶女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今日听了她的话,有一种总算没白养的感觉。也很给自己这个庶女面子,拿了筷子将夹到她碗里的酒糟鱼全部吃完。   萱姐儿出阁之后,接着林侯夫人就开始给林二少爷林凤邺相媳妇了。林凤邺跟林凤祁同岁,今年也已经18岁了,在男子中都已经算不小了。原先没有给他定亲,还可以说林凤祁这个做大哥的都还没定亲,长幼有序,不好先给他这个老二先定亲事,但现在林凤祁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再压着不给林凤邺相亲事,外人只怕会说她不贤。   当然,亲事可以先定下来,但成亲的话还是要等到她大儿子成亲后的。嫡长子先生长孙,这才符合嫡庶传承,她可不想让个庶子先生出长孙来,白白降低了她亲孙子的身份。   这跟嫡长子年岁相差不大的庶子的亲事是该好好选选的,外家的势力不能太大,要不然平白给庶子增添了助力,但也不能是底子太薄的,要不然会妨碍她贤良的名声。另外,也不要那种掐尖要强的,一个庶子媳妇,还是找老实的好。   林侯夫人选来选去,最后确定了三家。一个是鸿胪寺丞何大人的独女,一个是祭酒张大人家的第三女,再一个是仪和郡主的庶女,三家各有优劣。   鸿胪寺丞是正五品,不是什么实职,正五品的鸿胪寺丞的嫡女配一个侯府的庶子也配得,但据说何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个独女,从小得父母溺爱,长得有些刁蛮骄横。而祭酒是正三品,主管国子学和国子监,有实权,人家之所以愿意将嫡出的三女儿嫁给侯府的庶子,乃是因为这个女儿小时候出痘时毁了面貌,嫁不进高门,但偏偏林侯夫人不喜的就是张大人的官职太大。仪和郡主的那个庶女,则是郡马婚前在家搞丫头弄出来的历史遗留问题,郡主顾忌名声不好让她留在府外,才将她接进了郡主府,然后随便指了两个婆子照顾,任她自生自灭。但这个庶女生命力顽强,任是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十五岁。但一个小毛丫头,在没有父母庇护的情况下,不仅能在郡主的眼皮子低下长大成人,还能在她出不了门的情况下传出她老实孝顺的名声来,要说这人有多老实,林侯夫人是不信的,将她聘进来,老二的岳家助力是没有,但她要耍什么阴私手段弄得嫡房没有子嗣,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侯夫人选来选去,总是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袁麽麽跟她说:“不如选鸿胪寺丞何大人家的女儿,刁蛮骄横的另一个意思不就是愚蠢天真。聘个蠢些的总比挑个心眼多的好,再说了,婆媳规矩立在哪里,多调教几番她也就规矩了。”   最后,林侯夫人选定了何大人家的嫡女。两家合了婚书下了定,十月也就过去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就是爱漂亮的贵妇人们也换上了厚重的冬衣,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豪门宴请也少了,大冷天的,外面寒冷,谁爱整个什么宴请,冻死人了。   京中的气氛也渐渐凝重起来,无论是当初买定离手入了皇后阵营的还是淑妃阵营的,最近的心情都绷得紧紧的。原因无她,陈嫔娘娘怀孕近九个月,就快生产了,看胎的麽麽每三日就要到凤仪宫去看一回陈嫔的肚子,大家都说陈嫔的肚子又尖又实,胎心跳动有力,该是位皇子。这个消息传出来,皇后阵营的稍稍松了一口气,淑妃阵营的则更加绷紧了弦。但孩子毕竟还未落地,大家也都不敢全部放下了心。   陈夫人最近更是紧张得夜夜睡不着觉,自己女儿靠的就是这一胎了,若生了皇子就是母凭子贵,但若生下来的是个不带把的,还不知道日子会变成怎么样呢。还有茵娘,当初林侯夫人会定下茵娘,赌的也是燕娘这胎能生儿子,若生的是个公主,按林侯夫人的为人,对茵娘怕也会有所不喜。陈夫人以前是不信佛的,现在也是天天拜菩萨许愿,甚至请了一尊菩萨直接摆在了家中,早晚三炷香一次不落下,一空闲的时候就念经书,三餐茹素,就盼着燕娘能生个皇子出来。   最近林侯夫人去寺庙也去得勤了,而且还会经常带上茵娘一道。茵娘之前随陈母也是不信佛的,但现在去了寺庙,也会虔诚的拜上一拜。   ###   康国公府。   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刚刚回到府里,就被康国公身边伺候的丫鬟秀梅请到了康国公所居的浩气居。   应氏刚刚入了门,就看到她的公公康国公正坐在书桌旁边,指点她的幼子玉哥儿练字,康国公的手握在玉哥儿的手上面,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边写还边道:“都说字如其人,要学做人,先要把字练好啰,这写字要端方,但在该圆滑的地方也要不吝圆滑,就像这‘方’字,这折勾也要稍微圆滑一点才好看。”   玉哥儿是应氏所出的唯一儿子,今年十岁,自小由康国公带大。当年应氏生下长女和次女后,大夫说她伤了身子之后只怕再难有孕,她不愿认输继续奋斗了几年,但最终还是没能生下儿子,她也灰了心,于是给妾室断了汤药。哪想在妾室生下儿子后,在她34岁高龄那一年居然又怀孕了,然后一口气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玉哥儿。玉哥儿自出生就长得聪明可爱,又是长子嫡孙,于是在孩子长到三岁时,康国公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就连当初去西山,也将这个嫡孙带了去。   玉哥儿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祖父,您说这字要端方,但该圆滑的地方也要圆滑,那到底是该方呢,还是该圆呢?”   康国公摸摸孙子的头,道:“这写字就跟做人一样,什么时候该方,什么时候该圆,是一门学问,你自己琢磨去。”   应氏上前给康国公行礼,康国公连头都未抬,淡淡的说了句:“来啦。”   玉哥儿虽不在应氏身边长大,但自来对这个疼他疼到骨子里的母亲亲近,见应氏来了,连忙站起来给她行礼,行礼的时候趁着康国公没见他,偷偷地对应氏做了个鬼脸。   应氏瞪了他一眼,但心里却是愉悦的。   康国公对这母子两个偷偷的动作视而不见,只是吩咐秀梅将玉哥儿带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练字。秀梅带着玉哥儿出去后,还轻轻的带上了门。等他们走后,康国公问应氏:“进宫去见了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若无意外,下一章会讲到燕娘生子。 ☆、生子   应氏不大看得起康国公府里的两位爷,但对康国公这个公公她还是畏惧和敬重的,听见康国公这样明知故问的问她,她也猜不到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康国公随手将刚才玉哥儿写的几个大字拿起来看,边看又边问道:“听说陈嫔怀的是个男胎?”   “宫里的几个喜婆麽麽都这样说,想来总有九分的把握的。”   康国公放下手中的宣纸,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应氏猜不到康国公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毛毛的。过了好一会,康国公才继续道:“四丫头受伤休养了那么久,现在也该好了吧!”   这不是问句,而是命令句。对于四小姐是怎么回事,应氏和康国公都心知肚明。当初是应氏设计了唐姨娘和姜颐秀母女两,让她们以为她要将她嫁给白家那个傻子逼她们放手一搏,又让人故意向她们透露皇帝最宠的陈嫔习惯装扮,然后又在二皇子满月那日进宫时,故意放松警惕好让她混进进宫的马车里,果然,秀姐儿混进宫后,便换上了跟陈嫔相似的衣服躲到后花园里准备跟皇帝来个偶遇,但结果皇帝怜香惜玉的心情缺缺,直接一脚踢上装柔弱扮昏迷要往他身上倒的姜家四小姐。   应氏吩咐人将姜四小姐押回来后,直接将她‘被生病’然后关在院子里,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外人只道是姜四小姐不顾脸面混进宫想勾搭皇帝,没勾搭成反倒惹恼了皇帝,应氏为消皇帝的气才将这个庶女关在家里。即便是姜四小姐母女,到现在也以为当初是她们设计了应氏而不是被设计,只不过她们运气不大好而已。   但康国公不是唐姨娘母女,他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应氏的算计,应氏自来知道康国公的睿智,也没想瞒过他,只是让人隐晦的提了唐姨娘母女的行为。总之意思就是,儿媳妇我虽然耍了计谋,但若唐姨娘和秀姐儿没起歪心思,她们也入不了套。也因此,当初康国公回来之后,听到四小姐被关起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康国公现在却又提起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应氏心里惴惴不安的回道:“是,想来也该好了。”   “四丫头的夫家你定了哪一家?”   “四丫头心眼高,看不上我挑的婚事,世子爷也说秀姐儿的婚事不由媳妇做主,媳妇想着给秀姐儿挑了婚事只怕也是两边都讨不了好,便也撂开了手。想来世子爷那里,会替秀姐儿打算好的,到时候媳妇只管替秀姐儿挑好嫁妆便是。”   康国公听了这个答案十分的不满意,脸上一冷,直视着应氏。应氏虽心里有些发怵,但并不想就此妥协,只好低下了头,避过了康国公的眼光。一个仗着世子爷宠爱整天就爱在人前扮小白花背后扮狼毒花的小妾生出来的小贱丫头,那小贱丫头现在又整天想着勾搭她女儿的老公想取她女儿而代之,她要是还善良的给她找门好亲事,都不用别人动手了,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呕死。   康国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媳妇向来有主意,偏偏他那个儿子却是没能耐的,还爱自作聪明。后宫嫔妾储君之母,哪是那么容易当的,若四丫头有皇后娘娘一半的脑子,他或老二或有他一半的政治嗅觉和手段,他都不介意用点手段将四丫头送进宫去。绣花枕头内装草,入了宫也只会给家里带来祸事。她最好的出路只有找门好亲事嫁出去,若他那蠢儿子不说出那些混账话来,应氏心里再不高兴,为了皇后娘娘,她也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必会给四丫头找门恰当的亲事,现在是直接给了应氏撂手的借口。   不管康国公心里如何想,面上却是气势十足的对应氏道:“女子该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当家的主母就该有当家主母的气度,还跟小妾庶女计较起来了,让一个大老爷们去张罗儿女的婚事,你也不怕外人说你不贤给皇后娘娘抹黑?”   应氏腿一弯直接跪倒了地上,委屈道:“公爹,媳妇冤枉啊,媳妇自嫁进来,一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对家里的姨娘小妾也不曾亏待,四丫头的亲事我原先并不是没有替她相看过,只是无论是世子爷还是四丫头都不满意,是世子爷说四丫头的婚事由他做主,夫字天出头,媳妇难道还敢违逆了夫君不成。”   康国公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应氏,看得应氏心里直打颤,过了好一会,康国公的表情才软和下来,对应氏道:“你起来吧,世子做事糊涂这些年来委屈了你,我这个做公爹的都看在心里,只是你是世子夫人,你的儿子是长房长孙,这个家迟早都是要传到你儿子手上的。家和万事兴,家里拧不成一股绳,在外头就像一盘散沙,如何跟人抗衡。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替你的儿子着想,好好替他守住这国公府的富贵才是。……另外,我已经替四丫头看中了林和大长公主排行第七的一位庶孙,我跟驸马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再去公主府里跟那孩子的嫡母合计将这亲事定下来,再有,请两位麽麽回来好好教教四丫头规矩,免得嫁过去丢我们国公府的脸。老二家的金哥儿已经跟阜阳候的嫡长女订了亲就尽早将那姑娘聘进来吧,下个月的二十四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将婚期定在那一日,娶了媳妇也好管管他,金哥儿近来是越发不像样子了。”   应氏心道,真是便宜她了,听说林和长公主行七的庶孙是从小跟着驸马长大的,对书画雕刻颇有研究,以后在这一行只怕跟驸马一样是个大家。应氏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恭敬的对康国公称:“是。”   从康国公手里接过任务后,应氏便开始张罗自家那个庶女的亲事和二房金哥儿的婚事。姜四小姐的亲事是康国公相看打过招呼的,张罗起来非常的顺利。金哥儿的婚事有姜二夫人在,也没她多少事,倒是请教导麽麽费了一番功夫,要请两个既严格又不会刻板得不听雇主家指挥的麽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虽多花了点时间,人还是找来了。   等办完这些事的时候,已经进了十二月。陈嫔的预产期便是这几天了,京中官宦之家和侯门之中又是一番紧张。   皇后虽然谨慎,但毕竟没有生产过,张罗生产事宜时,应氏怕自己女儿没有经验被人钻了空子,这些日子入宫也入的勤,入宫的目的也就是提醒皇后生产的时候那些地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那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动手脚,皇子生下后,皇子的奶娘应该怎样挑,事无巨细。   十二月初五那一日,应氏刚吩咐完家里的管事去准备三天后腊八节做腊八粥的材料,管事们刚出去,应氏坐在花厅里刚喝了一口茶,丫鬟玲珑就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应氏放下茶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玲珑喘着气对应氏道:“宫中有消息传出来了,说是陈嫔的肚子已经开始发动了。”   “可是真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动的?”   “说是今早,本来陈嫔娘娘是由丫鬟扶着在屋里走路的,但人刚站起来,陈嫔就喊肚子疼。”   “女人头胎生孩子,没个一天一夜只怕生不下来,这最早也得明天孩子才能落地。玲珑,你帮我送五百两银子到寒云寺去,别忘了帮我给佛祖多磕几个天,求佛祖保佑陈嫔能一举得男。”   玲珑屈膝称是,然后就出去了。应氏坐在花厅里想了一会,然后也回了内室找了本佛经出来,低声默默的念着。   而此时,京中拜菩萨念经的不止应氏一人,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皆加入到了拜神阵营的队列。   ####   皇宫,凤仪宫偏殿。   因还只是阵痛的阶段,燕娘知道还要留着体力等后面真正生的时候,她又忍得了疼,产房里倒没有出现什么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皇后坐在产房外的太师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其中一个接生的产婆,面色无波的问道:“陈嫔的胎什么时候能生下来?”   产婆的额头细细的冒着汗,对着皇后斟酌的道:“这女人的头一胎总是会慢一些,这最快的也要一天一夜,这要慢的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生下来。”   皇后心知再问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来,便点了点头对产婆道:“进去吧,若是顺利的将皇子接生出来,宫里少不了你的赏赐,但若皇子出了什么意外,你知道皇家的孩子金贵,想想你家里九族之内亲人的脑袋。”   产婆连连称是,然后进了产房。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内官的声音:“皇上驾到。”接着在门边上就出现一片明黄色的衣摆,然后是皇帝整个人跨过门槛从外面进来,殿内一片跪下高呼万岁的声音。皇帝将皇后扶起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孩子什么时候能生下来。”   皇后笑着道:“皇上倒是比臣妾还急,臣妾刚才问过产婆了,这女人头胎生孩子总是慢些,生个两三天都是有的。”   “这么慢?”   皇后点头道:“是呢,不如皇上先回去,等陈嫔真正开始生的时候,我再使人去请皇上过来?”   皇帝想着自己日理万机,总不能坐在这里等个两三天,于是同意了皇后的建议。   皇帝走后,皇后又继续坐回椅子上,脸上又露出那种平静的,谁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的表情。   燕娘觉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一开始的时候肚子只是阵痛,并不会太令人难受,但到了后来,肚子的疼痛感渐重,肚子越来越疼,后面她实在受不了了,便开始喊。旁边的产婆一直再叫她用力或深呼吸,她照着做。后来,她觉得自己喊着喊着,鼻子一痒,脑袋便开始晕晕沉沉的,身上的力气渐渐变小,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但她还记着她在生孩子,她要用力和深呼吸。   再后来,她好似听到谁在说谁难产了,接着还有皇后的声音,皇帝的声音,皇帝好像是又在说要诛谁九族,她记得,皇帝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特别有气势的。再后来,外面的说话声嗡嗡嗡的,吵得她耳朵疼,又过了好久,她集中全身的力量一使劲,然后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她觉得那东西掉下来后身子轻松多了,也不疼了,再接着她觉得自己好似累得睡死过去,睡死之前,她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证入V的时候能更三章,明天和后天不会更新,望亲们见谅。   另,大家中秋过得愉快吗?   我今天跟我同学去放孔明灯了,因为广州这边是不允许放孔明灯的,我们偷偷在一个广场上放,结果刚放了几个就被保安发现了,结果被人一路追……^.-.^ 40公主 --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做了腊八粥,做好后用白瓷碗盛上几碗摆放于供桌上,以示敬神祇、祭祀祖先。礼毕后,再用瓷瓮装了赶在午前分赠亲戚好友和邻舍。宫中虽正赶上了陈嫔生子,但因皇后处理得当,腊八粥亦是准时的赐到了功勋贵族和文武百官家中。 等到未时三刻,当各家刚刚喝完腊八粥,或坐在椅子上舒服的打着饱嗝或沿着抄手游廊边散步边消食时,宫中传出消息,宫中陈嫔娘娘于辰时时分生下一名公主。 当然,这是官方发布消息的时间,官方消息总是要迟缓一些的。有一些在宫中有人脉或与这件事有切身利益的人家是早早就从特殊渠道知晓了这个消息,这其中就有康国公府和永宁侯府两家。另外随着特殊渠道传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据闻这次陈嫔生子是难产,生了三天两夜,虽最终母女平安,但陈嫔因这次生产好似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了。 这一消息传出来,京中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人不会是淑妃党,当然高兴的人也不会是皇后党。 消息传来时,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丢了手中的木鱼,对着菩萨的画像看了好一会,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就把经书木鱼之类的全部扔到了火盆里。这反应算是正常的,激烈点的就像永宁侯夫人,直截了当的晕了过去。 林侯夫人在棠荣院里醒来之后,抱着袁麽麽大哭道:“麽麽,这可怎么办才好,哪怕就是生个公主,但只要能生就还有希望,但像现在这样伤了身子,这以后还有什么指望?我当初怎么就这么冲动,让世子去聘个八品县丞的女儿,我是疯了才会这样做。”这明晃晃就是一次投资失败啊,还是那种投放了全部身家的大投资,她要亏死了。她的儿子是个什么人,十六岁考中武状元,十八岁靠军功做了将军的人,这样出色的人儿,只配了个八品县丞的女儿,哪怕以后燕娘受宠做得了贵妃,没有儿子傍身,等以后公主出降,他也得不了多少助力。 袁麽麽拍着林侯夫人的背,劝道:“这只是宫女传出来的消息,只怕也不一定准确,总要先确定清楚了再伤心。” “还有什么好确定的,这是太医院李院正亲口说出来的话,难道还有假不成。”她天生遗传了田家人的商业基因,嫁人后管家理事打理庶务,无论是田庄还是商铺,她眼光独到,次次都能投资成功,从来没有失败过,没想到这次在这里跌了个跟头。 而陈夫人自是没有特殊通道的,但在官方消息传出来之前,却有一个自称在宫里受过燕娘恩惠的内侍提前告知了她燕娘生子的消息,随之一起来的还有难产和以后再难有孕的消息。陈夫人听到后没有完全昏过去,但也差不多了,对着内侍喃喃而语:“这么多喜婆都看过了,大家不都说是个小皇子吗,怎么就变成小公主了?”然后整个人呆滞的坐到了凳子上,过了好一会人才清醒过来,接着就是一声大哭。 陈夫人抱着身边的萍娘,边哭边道:“我可怜的燕娘,你怎么会这般命苦,这以后可怎么好!” 茵娘坐在静香院中是石阶上,看着院子中纷纷而下的雪花,这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从寅时时分便开始下,到现在地上已经覆上薄薄的一层雪花。茵娘抚了抚自己的双臂,只觉得今天的冬天有点冷。 ### 皇宫内,凤仪宫偏殿。 殿内四周都燃了炭火,虽是已经冬天了,但炭火却将屋子照得暖和暖和的,让屋子里的人一点都感觉不到屋子外面的寒冷。 燕娘坐在床上,手里抱着裹着红色软被的小婴儿,那婴儿小小的,仿佛只有她的两只拳头大,因为刚生下来,婴儿的皮肤还有点红红的,眼睛眯着,嘴巴会时不时的动一下。显然她还没学会怎样抱孩子,孩子在她手上,她却一丝都不敢动一动,生怕一动就要弄伤了手中的这个小小的人儿。 皇帝就坐在燕娘的床边,一只手拨开红色锦被里遮住婴儿脸蛋的软缎,然后手指轻轻的放在婴儿的皮肤上,对燕娘道:“看看,这是你为朕生的小公主,这眼睛长得像你,鼻子像朕,耳朵有耳垂,像你,但这眉毛浓浓的,像我。” 婴儿还小,燕娘实在是看不出她哪里长得像谁,只是想到这个孩子是从她肚子里落下来的,她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偶尔的时候还会踢着她的肚皮跟她做游戏,现在她从她的肚子里面脱落出来然后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长大后,她会变成如她这样的姑娘,她只觉得生命的神奇,以及一股奉献给这个孩子的自然而生的母爱。 燕娘的手终于试着轻轻动了一下,将孩子慢慢抱近自己的怀里,如秋水般的眼睛里慢慢的益处眼泪来,看着皇帝,有些语无伦次的道:“皇上,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皇帝将燕娘整个人的抱进自己怀里,安抚她道:“是,这是我们的孩儿。” 燕娘靠在皇帝的怀里,一边点头一边感动的道:“臣妾失仪了,只是臣妾太感动了。” 皇帝非常谅解:“我明白,爱妃是第一次做母亲,朕第一次做父亲时比你现在可还激动多了。” 皇帝扶起燕娘,一边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一边道:“可别哭了,你现在做着月子,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燕娘弯着嘴笑道:“是,皇上。” 皇帝用手帮燕娘擦了一会,见她脸上的泪痕都擦干了,才收回手,然后表情有些不自在的对燕娘道:“燕,燕娘,真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燕娘打断他:“皇上可是要对臣妾说臣妾以后再难有孕的事情?” 皇帝有些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燕娘点点头:“是,臣妾生完孩子睡过去之前,隐隐约约听到了李院正对皇上说的话。” 皇帝再次连带着燕娘怀里的孩子一起的抱过来,在燕娘的耳边轻轻的呢喃道:“燕娘,你放心,有朕在,就算你没有儿子朕也必会护你周全的,朕,必不会负你。” 燕娘也小声的对皇帝道:“皇上,可否让臣妾说说自己的想法。” “你说。” 燕娘用一只手推开皇帝的怀抱,然后用一双秋水般的目光望着皇帝,含情脉脉的道:“皇上,若臣妾说一点也不伤心以后再不能有孕,那是假的,若臣妾再说不遗憾没能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而只是一位公主,那也是假的。臣妾想要生位皇子,因为我知道皇上更喜欢皇子,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想要皇上更高兴一些。臣妾也想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那是因为那些孩子是臣妾与皇上的共同血脉,是证明皇上爱过臣妾的最好凭证,这样哪怕是以后皇上不喜欢臣妾了,臣妾也可以看着孩子对自己说,你看,其实皇上曾经是爱过我的。可是皇上,如果皇上愿意在心里留一个位置给臣妾,不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好,那样臣妾就心满意足了,也不会那么遗憾自己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皇帝听着燕娘的话,一时感动的稀里哗啦,这个女人爱朕爱得这般委曲求全,得妃如此,夫复何求啊。皇帝伸手摸着燕娘的脸蛋,满眼温柔:“燕娘……” 燕娘继续道:“我娘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可能臣妾天生没有这个福分为皇上生下皇子吧,但是好在臣妾已经有了小公主,虽是公主,但也是皇上和臣妾的孩子,臣妾心里很满足。” “燕娘,你放心,我们的小公主必会是朕最宝贝的公主。” #### 皇帝走后,燕娘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到床上,自己侧躺在一边看着床上的孩子,身边伺候的人都被她命令出去了,此时空荡荡的寝室里,她的脸上也早就没有了刚才与皇帝说话时的那种淡然,剩下的是满眼满脸的忧虑。 彩陶捧了药进来,看着燕娘有些怜惜的道:“娘娘,该吃药了。” 燕娘挥了挥手,道:“放那儿吧,我现在还不想喝。” 彩陶放下手中的药,回过头来看到燕娘忧虑的表情,不由的心疼的哽咽道:“娘娘,您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您会好受些。” 燕娘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忍回了眼眶里,道:“哭?哭有什么用,除了让人看笑话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现在不能倒下,我一倒下我的父母姐妹全都会受我的连累。好在现在情况还不到最坏的时候,我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皇后是否已经放弃了我。第二要弄清楚的,是谁在陷害我,这么多的喜婆麽麽,全都说我怀的是皇子,结果最后生下来的却是一位公主,若里面没有什么,我死都不信。” 彩陶心疼的哭着道:“娘娘,您太苦了,那些天杀的害人精,她们以后一定会不得好死的,让她们生儿子没屁股,生女儿没眼睛。” 燕娘拉过彩陶的手,道:“别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你现在得将生产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嗯,好。那娘娘您先喝药,等您喝完了药奴婢就告诉您。” 燕娘望着那碗黄褐色的药汁,淡然道:“那药就不必喝了,还不知道被人加了什么料呢!” 彩陶惊道:“娘娘,您是说……” 燕娘点点头:“我从小就爱看医书,自我会识字起我就把看医书当成吃饭一样重要,我的身体怎样我自己清楚,我还能不能生我也知道,只怕我要真的喝了这些药,才真的会不能生了。” “那我把这药倒了。” “不用,免得打草惊蛇。你去找个大瓮来,以后的药汁你就倒到翁里面去,你再想办法去将药渣弄点过来。这些药闻味道完全闻不出味道来,看药渣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是。……那娘娘,既然您不是不能生,那我们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和皇后?” “他们不会信的,比起我的话他们会更相信太医说的话,就算我说出来,他们也只会以为我是接受不了现实。只要我能再次怀上孩子,到时,事实胜于一切的雄辩。” 41 陷害 -- 彩陶听从燕娘的吩咐,将生产那日发生的所有情况都复述了一遍。 燕娘从早上开始阵痛被送进产房时,皇后娘娘为防意外就来了偏殿,一直在产房门外坐镇。后来皇上也来了,问过燕娘之后,皇后娘娘说孩子只怕没那么快生下来,让皇上先回去,等燕娘真正生产时,再让人去请皇上。这些事情发生在燕娘阵痛,人还清醒的时候,燕娘也是清楚的记得的。 皇上走了之后,皇后继续坐镇,一日里,只有在用膳的时候会稍稍的离开一下,就连晚上歇息,都是直接在偏殿就近找了个寝室将就了一下。到了第二日,燕娘仍还是处在阵痛阶段,但产房里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皇后有些不放心,叫人进产房请出了一位接生麽麽来问,出来的一位姓曹的接生麽麽对皇后保证道:“陈嫔娘娘现在是在睡觉补充体力,所以安静了些。而且陈嫔娘娘可真是个懂事人,知道现在还没到真正生的时候,若现在就大喊大叫将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等到真正开宫口孩子要生时却没了体力,这容易导致孩子早产。陈嫔这般懂事,她们都不知道少费了多少心。” 皇后没有生产过,对生产之事的了解仅限于应氏对她的临时普及,以及自己亲自询问太医麽麽们了解的东西,又因为这一群接生麽麽是皇后亲自挑选的,她们的亲人儿女都控制在康国公府手上,皇后相信她们并不敢背叛自己。见这接生的麽麽这样说,也就将自己的心放下来。 又是这般过了一个白天,等到第二日申时,燕娘由阵痛转变为连续的更加尖锐的痛,燕娘慢慢的受不了然后开始叫喊以减轻自己的痛感。屋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皇后再次寻人去问生产是否顺利,里面的产婆再次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皇后再次放下心来,然后使人去请皇帝,自己则坐在门外看着丫鬟将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又将一盆一盆的脏水端出来,心里也是没来由的紧张。 皇帝前脚刚踏进凤仪宫的偏殿,产房里一个麽麽突然大叫:“不好了,陈嫔娘娘的羊水破了。” 皇帝连忙加快脚步,边走边怒问道:“怎么回事?” 皇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未来得及回答皇帝的话,便先让随侍在旁边的太医进去产房看看。每一位宫妃生产时,都会有太医随侍在旁边,但这太医却不一定能用得上,若能顺顺当当的生下来,有接生的麽麽就够了,但万一出现了像今天这样意外的情况,随侍旁边的太医就要发挥作用了,他得进去产房尽力救治嫔妃和皇子皇女。当然,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还是皇帝的女人,太医进去也只能隔着屏风通过接生的麽麽转述判断各种状况,然后对症下药。 太医进去一会之后,里面接生的其中一个麽麽从产房里跑出来,跪在皇帝皇后面前,冷汗直流的请示:“皇,皇上、皇后娘娘,陈嫔娘娘现在只怕是要难产,这,这大小只,只能保一个,请皇,皇上、娘娘示下,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皇后自然是愿意保孩子的,难产而亡,又不是她动的什么手脚,以后孩子养到她身边问起来,那也是怪不上她的,反之,没了亲娘,孩子对她这个养母也会更加亲近,但皇帝在这,她这个皇后自然就不能越俎代庖了,所以皇后也只是让皇帝去决定保哪一个,并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 皇帝觉得按理他也应该让人保下孩子的,后宫妃妾,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替皇室开枝散叶,皇家的凤子龙孙自然比生养她们的妃妾重要,更何况他的子嗣还不丰。但皇帝想到燕娘那张如牡丹花含苞待放般既风流又清丽的脸,想到当初在寒云寺见到她时一时惊为天人,再想到如果真的没了这个女人,皇帝心里一阵钝痛。然后一脚将还跪在地上的接生麽麽踢倒在地上,怒道:“听着,大人小孩都给朕保住,否则朕让你们九族的人都脑袋搬家。” 接生麽麽吓得连嘴角的血迹都不敢擦,跪着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奴婢这就回去,一定竭力保住陈嫔娘娘和皇子。” 再接着是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那叫喊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在一声盖过所有声音的叫喊声之后,一声响亮的啼哭传了出来。迎着早晨的太阳,接生麽麽将小婴儿的身子洗干净之后,用大红的包被将她抱了出来,对着守在门外的皇后娘娘笑道:“恭喜娘娘,母女平安。” 皇后耳朵动了一动,以为自己仿佛听错了,又问了一边:“是为皇子还是公主?” 抱着孩子的麽麽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露出喜庆的笑容来,答道:“回娘娘,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皇后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好似随意般的轻轻挑开了婴儿身上的包被,看到下面确实是没带把的之后,才又将婴儿身上的包被包紧,然后淡淡的道:“将小公主抱给皇上看看,另外奶娘都是已经挑好了的,若小公主饿了,就抱给奶娘喂奶。” 麽麽屈膝称是,然后就抱着刚降生的小公主到凤仪宫的正殿,给还在那里休息的皇帝看。 燕娘仔细的听着彩陶的陈述,再杂合自己那天的记忆,将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首先,她怀孕之时向来注意饮食,适当运动,再加上自小身体健康,有这个健康的底子在,她生产时该是非常顺利的,而且她日日给自己把脉,也并未发现自己的胎儿有哪里不好的地方。 到生产时,刚开始阵痛,她能感觉得到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良好,人也是保持清醒状态的,但后来,不知道是哪一位麽麽在拿湿帕子给她擦汗时,她闻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虽然淡,但她鼻子天生灵敏,还是若有似无的闻到了那股香味。再接着,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慢慢消逝,并不是因为忍受疼痛而导致的力气消弱,而是一种让人从骨子里就觉得自己没力气了,精神也开始有些浑浑噩噩。 再后来是宫口开的时候,她感觉的到孩子在她肚子里好似要出来,但是她偏偏就是全身使不上劲。 到现在若她还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就是白看了那么多年的医书。 这陷害就像连环扣,一扣环着一扣,先是喜婆麽麽们一致断定她怀的必定是个皇子,然后收买她的其中的一个或几个接生麽麽,或者这接生麽麽一开始就是故意混进来的奸细,就等着生产之时,将一些能使人无力的药沾到帕子上,通过给她擦汗的时候让她闻到。 那药的剂量不多,味道极淡,那些正专注给她接生的麽麽和捧着热水进进出出的丫鬟没有闻到而中招,而鼻子离那沾在帕子上的药最近,鼻子灵敏的燕娘却闻到了,然后中招。为怕被人瞧出不对,他们也不敢用大剂量将她弄成昏迷,只是让她全身无力精神浑噩就可以了,最后再假造一个她长时间生不下孩子的难产假象。孩子生下后,再一出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的戏码,便绝了她所有的前路,连开口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就算知道这陷害的过程又怎么样,她根本不知道谁在幕后指使这一切。脱离了皇后,她在宫中没有半点势力,就算想要调查,面临的困难也是千难万难。 #### 腊八节一过,京里下起了第一场雪。到了十二月十一二公主洗三礼的那一日,京里已经是白皑皑的一片。 虽说生的是位公主,但靖晖帝子嗣稀少至今只有二子二女,陈嫔又得宠,禁不住皇帝重视,最后二公主的洗三礼办得也是像模像样的,至少不比秦康嫔所出的大公主差。 因为燕娘是在凤仪宫偏殿生产,未免小公主还要抱去其他宫殿再受颠簸,皇后干脆将洗三的地方设在了凤仪宫的正殿。正殿的四周都点了炉火,熏得整个正殿都是暖烘烘的,京中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齐聚一堂,围在殿中央一个用来洗三的木盆里。燕娘因为要坐月子,并没有出席今日的洗三礼,洗三的一切事宜,皆由皇后主持操办。 收生姥姥从奶娘手中接过二公主,洗三便开始了。先是皇后往盆里加了一勺清水,然后往盆里添了一个金裸子,然后是淑妃,同样也是往盆里加了一勺清水,添了金裸子,然后是各宫的妃嫔按品级添水添盆。 妃嫔添完之后,接着是各位参加洗三礼的诰命夫人,纷纷往盆里添金裸子,银裸子等之类的,收生姥姥按各夫人所添物件不一样唱不同的祝词。林侯夫人看着前面的小公主,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心中叹口气然后扔下个五分的金裸子下去。 添完盆之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然后脱了小公主的衣服,将小公主放到盆里,开始边为小公主洗澡边说洗三词。 小公主的眼睛已经睁开,皮肤也不像刚生下来时的那样红红皱皱的,看起来白皙娇嫩,小小的人儿要让人扶着才能坐到盆里,也不害生,眼睛一转一转的看着周围,仿佛看什么都是新鲜有趣的模样,偶尔的时候还会吐个泡泡,表达一下自己的愉快之情。周围的一些夫人看到小公主毓秀可爱的模样,再想起自己女儿小的时候,简直是心都要化了。 洗三礼结束之后,照例又是没人一句夸赞小公主的声音。等大家把所有的称赞话都快说完的时候,席间一位夫人突然问道:“小公主长得这般可爱,不知道皇上赐名没有?” 皇后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笑道:“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今日早晨皇上还跟本宫说,这孩子什么日子不选就选了腊八的时候出生,腊八是祭农神庆丰收的日子,她是赶着要出来庆贺丰收呢。皇上说,既然这样,二公主不如就取单名丰字,封号福丰公主。” 听见皇后的话,淑妃不屑的撇了撇嘴;白贵嫔则是心里想:再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公主;秦康嫔则是快咬碎了一口牙,她生的大公主都快一周岁了,都还没有加封号,二公主出生不过三天,就明也有了封号也有了。 42 争夺 -- 回到自己的宫殿之后,白贵嫔抱过自己的儿子,快五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够自己学着坐起来了,坐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总想头往上立起来。白贵嫔扶着自己儿子的脑袋,温柔的道:“乖儿子,慢慢学,不要急。” 白贵嫔的贴身宫女红儿看着自家的两位主子白贵嫔和二皇子,再想想她们的对头陈嫔,原本说是生皇子最后却生了个公主出来,不由的幸灾乐祸的对白贵嫔说道:“娘娘,您说这是不是报应。原本皇后娘娘是想将我们二皇子记在名下的,结果陈嫔一来,夺走了娘娘的宠爱不说,还欺哄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改了初衷选择了抱养她的儿子,结果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却是个公主,还因为难产以后都不能生了,您说这是不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白贵嫔抬起头来,故意瞪了红儿一眼,大声道:“放肆,皇后娘娘也是你可以编排的?” 红儿吓了一跳,连忙跪倒了地上,求饶道:“娘娘,对不起,是奴婢簪越了。” 看到红儿被吓到的动作,白贵嫔忍不住噗呲一笑,对她道:“快起来吧,本宫跟你开玩笑呢。” 红儿听见主家主子只是跟她开玩笑,站起来不由的不平道:“娘娘,您吓死红儿了,奴婢以为娘娘真的要惩罚红儿呢。” 白贵嫔道:“不过我也说的没错,这宫里哪里都是隔耳墙,我们还是小心点好,编排皇后娘娘可是好大的一条罪名。不过你也说的不错,这可不就是报应,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就是抢也没用。”说着,亲了亲怀中儿子的脑袋,好像对儿子说,又好似自言自语的道:“乖儿子,娘会帮你守护好属于你的东西的,嫡子的名头本来就是你的,娘一定会帮你争到的。” 说完抱着怀里的儿子,身子晃了晃,过了好一会,才将孩子放回给奶娘。白贵嫔又对着红儿道:“红儿,给我换身衣裳,等一下我们带着二皇子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红儿屈膝道是。 白贵嫔带着二皇子到凤仪宫的时候,皇后正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左手跟右手在对围棋。黑子眼看就要赢了,白子突然一个回马枪,又将黑子压死在角落里。 青竹将白贵嫔引进了凤仪宫内,白贵嫔屈膝行了礼,然后看着桌上的一围未下完的围棋,对皇后称赞道:“娘娘果然是玲珑心思,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每一步走的都是这般精妙。” 皇后淡淡的笑道:“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说完吩咐宫女将桌上的棋盘收了,又让人搬了一张凳子给白贵嫔座。 白贵嫔坐下后,皇后问她道:“今天怎么过来了,天寒地冻的本宫不是免了你们的晚上请安?你竟还把二皇子带过来了,这么冷的天,把孩子冻坏了怎么办?” 白贵嫔微笑着答道:“是我想娘娘了,所有才想晚上过来跟娘娘说说话,我们二皇子也是,他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心里可也是惦念娘娘了呢。” 二皇子非常配合的在嘴巴里吐了个泡泡,然后咧了嘴好似在笑。白贵嫔指了指孩子咧开的嘴角,笑道:“娘娘,您看,小皇子在笑呢,他一定是觉得臣妾说得对。小皇子平时也是,一说到要来娘娘这里,精神头就足足的。” 皇后温和的笑笑,张开手对白贵嫔说道:“过来让我抱抱。” “是。” 小皇子不认生,在皇后的怀里好奇的四处张望,然后将目光停在皇后身上,裂开嘴笑着,露出两排粉色的牙床。皇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对白贵嫔道:“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教养,教养好了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皇室,都是大功德一件。” 皇后说完将孩子还回给白贵嫔,又转头对身边的杜姑姑道:“库房里是不是还有一匹大红的刻丝,去拿了给白贵嫔带回去,天寒地冻的,正好给二皇子多做几件衣服穿。我记得还有一个用象牙做骨的拨浪鼓,也赏给二皇子。”再接着又吩咐了一些其他给二皇子的赏赐。 白贵嫔听着,心里越加的黯然。 等白贵嫔抱着二皇子领着红儿和一堆的赏赐出了门,在凤仪宫外,正好看到陈嫔的贴身宫女彩陶跟皇后身边的宫女青竹在一旁说话,说了几句后,彩陶跟青竹福了福礼,然后往偏殿的方向走了。 彩陶走后,青竹也回过身来,见到白贵嫔,上前来给白贵嫔行礼。宰相门前五品官,白贵嫔哪敢为难皇后的宫女,连忙让她起来,然后笑着问道:“刚才跟青竹姑娘说话的可是陈嫔的宫女彩陶,两个人在说些什么话呢?” 青竹笑着回道:“回贵嫔娘娘话,是在说些小公主的事,彩陶妹妹说小公主现在会笑了,每天一睁眼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可爱得不得了,又问我,皇后什么时候得空,陈嫔娘娘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想抱了小公主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回她说,皇后娘娘是最体恤人的,陈嫔娘娘要先修养好身体,身体修养好了,随时都来得的。” 白贵嫔本就没指望青竹会说实话,听了一堆乱七八糟没用的,越加没用兴趣听了。将怀中的孩子提了一提,对青竹道:“说来陈嫔生产之后,为怕打扰她修养,我也极少去看望她,等改天陈嫔身体好些了,我也去偏殿看看她。现在的话,我便先抱小皇子回去了。” 青竹道:“是,恭送贵嫔,娘娘好走。” 等远离了凤仪宫,确保凤仪宫的宫女内侍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的时候,红儿看着旁边随侍的宫女捧着的皇后的赏赐,不由的开心的对白贵嫔道:“娘娘,您看皇后多喜欢我们小皇子,赏赐了那么多东西。” 白贵嫔坐在肩舆上哼了一声道:“皇后是什么人,就是打发个叫花子也能漏点好东西出来。没听她说么,让我好好教养皇子。我就不明白了,陈嫔已经不能生了,这宫里还有那一个比我的皇儿更适合让她养在身下的。” 红儿听了声音也黯淡下来:“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白贵嫔烦躁的皱了皱眉头,然后问红儿:“听说我兄长最近升官了是吗?” 红儿又开心起来,答道:“是呢,升了正六品的户部主事,现在家里的老爷和夫人怕是都在庆祝大少爷升官。” “想办法帮我给哥哥带个口信。” “是,娘娘。” 凤仪宫里,白贵嫔走后,杜姑姑走到皇后身边,对皇后劝道:“娘娘,您也该听听世子夫人的话,另外选个女子帮娘娘生个孩子才是,陈嫔再好,但不能再生子,又有什么用呢。” 皇后摸着桌子上的一只花开富贵是汝窑粉瓷盏杯,问杜姑姑道:“红姑,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杜姑姑以为皇后打着要抱养二皇子的主意,忙劝道:“娘娘,不可,白贵嫔的心太大了,家里又有出息的兄弟在。” 皇后道:“是啊,贵嫔的心是太大了,但这世人又有几个心不大的。像陈嫔这样聪明又知情知趣识时务,家中还没兄弟相帮的人实在太少,本宫实在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选。” “可是娘娘,陈嫔毕竟不能生了。” “红姑,你跟着我从王府一路走到了这皇宫里,已经快要十二年了吧?这十二年,大大小小的算计我们经历了多少,你难道真看不出这次陈嫔生产是被人算计了。只怕我们这凤仪宫里,也混进了不少青面鬼怪。这些人,等我腾出手,也是该好好清理一遍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陈嫔真的不能生了呢,明年开春就要选秀了,这次选进来的人怕是有不少是世家大族的贵女,她们生下的子嗣身份就高了,若娘娘抱养的孩子排行太低,以后……只怕胜算更小。”虽说杜姑姑未说那两个字,但皇后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以后的争储。 皇后道:“陈嫔是个聪明人,若情况真的有这么坏,就不会再这么一而三的试探本宫,而是早就直接跪到我面前寻求我的庇护了。再看看吧,反正老大、老二的名头已经被人占了,是三、是四还是五又有什么关系,何况这宫里是最不能以嫡庶长幼来看待的,给陈嫔些时间,半年,我还是有这个耐心等的。” 皇后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杜姑姑也只能说是了。 #### 彩陶回到偏殿的时候,燕娘坐在床上正抱了小公主在逗弄。刚刚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婴儿,对什么都显得好奇,眼睛经常是不停的转啊转。燕娘拿着自己女儿握成拳头的手,放到唇上轻轻的吻了吻。见彩陶回来,才把小公主抱给奶娘,问彩陶道:“怎么样,可打听清楚了?” 彩陶回答道:“是,青竹姐姐亲口跟我说的,这几日白贵嫔往皇后娘娘那里走的勤,每次都带了二皇子去,皇后娘娘也常赏二皇子东西,让白贵嫔好好教养二皇子。” 燕娘点点头。 彩陶又问道:“娘娘,皇后并没有收养二皇子的意思,是不是表示皇后娘娘还是没有放弃娘娘的?” 燕娘道:“我也不确定皇后的意思。以后继续多打听皇后娘娘那边的情况吧,注意打听的时候不要躲躲掩掩,就直接问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内侍,她们若不愿意说的,也不要再强行去打听。” 彩陶道:“是,娘娘。” “再有,我写了个方子,你把方子拿给皇后看,求皇后把药材备齐,然后每日你亲自煎了端给我。”说完,又好似在对自己说的喃喃自语道:“我得尽快把身子调养好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 这三章都是燕娘的戏份,不知道各位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各位撒个花吧。 若不喜欢,能否打零分也不要打负分…… 其实这两天熬夜码字,真的很辛苦,黑眼圈都出来了…… 嘿嘿,我好像在博取同情&&&捂脸羞愧而走…… 43刁难(加一千字) -- 大雪陆陆续续的下了好几天,整个京城都覆上了一个一片雪白色。 永宁侯府。 各个院子和花园里头,也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有粗实的洒扫婆子在路面上撒盐扫雪。 茵娘百无聊赖的半躺在床上,一会玩玩手指头,一会又望望床上青绿如意牡丹的纱帐。青藤站在屋子放火盆的角落里,拿了钳子在拨里面渐渐熄灭的炭火,等拨出火星之后,又往里面加了霜炭。青花则是拿了张小杌子,坐在茵娘旁边在给茵娘讲笑话解闷,可惜讲出来的笑话比外面的白雪还要冷,茵娘勉强捧场几次之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才又继续玩手指望天。 彩朱从外面进来,手上捧了一个黄梨木填漆花鸟纹的托盘,托盘上一只瓦罐,里面放了祛风驱寒的汤药,里面汤药的味道远远的就飘散了出来。彩朱绕过一个十二扇,扇面绣花卉青草的插翅大屏风,然后进了内室。 青藤见彩朱拿了药进来,问她道:“怎么药晚了这么久?” 彩朱道:“是夫人也生病了,厨房里要先煎了夫人的药。” 青藤心中不岔道,又不是只有一个炉子,怎么就需要排队来煎药了,不过都是捧高踩低罢了。青藤心中虽这样想,但面上却不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帮着虑药去渣。等一碗药滤好后,青藤端了药送到茵娘面前,道:“小姐,喝药了。” 是的,确实是茵娘生病了。茵娘自小身体健康,极少生病,但自前几日茵娘冒着风雪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去给林侯夫人请安,又被林侯夫人以不想见人为理由拦在门外冒着寒风等了近一个时辰,从棠荣院回来之后便病倒了。 茵娘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药,抿着嘴直皱眉头,青藤见了劝她道:“小姐,良药苦口,你快点喝了吧。” 茵娘不甘不愿的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口气的将药喝了下去,又拿了青花端过来的蜜饯,吃了几片后才将嘴里的药味压了下去。 刚喝完药,静香院另外一个在内室伺候的二等丫鬟彩袖领了大夫人董氏身边的大丫鬟冰月进来,冰月对着床上的茵娘福礼道:“茵小姐好!” 茵娘连忙让青藤将她扶了起来,对冰月客气的问道:“冰月姐姐,你过来可有什么事?” 冰月道:“倒没什么特别的事,是大夫人听说茵小姐生病了,记挂着茵小姐,大夫人因为风湿犯了来不得,便让奴婢代她来看看小姐。”说完又望见正在收拾药碗和药罐的彩朱,不由疑惑的问道:“茵小姐怎么这个时辰才喝药?” 茵娘并没有回答她后一句,只是非常恰当的以晚辈的身份表达了对大夫人的关心:“那大夫人身体可有好些,可有喝药,我听人说,风湿是最难治的,大夫人要多注意身体才是。等我身体好些了,我去给大夫人请安。” 冰月道:“有的,谢二小姐关心。”也不知道她说的‘有的’是指林大夫人身体有好些还是指她有喝药。冰月又望了一眼那药碗药罐,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来,然后有些怜悯的对茵娘说道:“茵小姐,三夫人是长辈,前头大厨房怕要紧着三夫人的药先煎,您的药怕常会耽搁了,若小姐不嫌弃,以后您的药不如拿到清和院的小厨房来煎,大夫人也是要煎药的,总归不过是多加个药炉子的问题。” “谢谢冰月姐姐,若有需要,定会去找姐姐的帮忙的。” 便是婉转的拒绝了,冰月也不恼,仍是笑着说了一些其他的话,表达一下大夫人对她的关心,然后就告辞了。 冰月走后,青花望着冰月的背影感慨道:“这大夫人真是好人,对小姐可真好,可比侯夫人要好的多了。” 青藤忙打断青花的话:“青花,你胡说什么……”说完就转着眼睛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彩朱。彩朱却表现的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低着头端着药罐药碗出去了,出去后还细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青藤有些恼怒青花的头脑简单,林侯夫人是茵娘未来的正经婆婆,在屋子里还有其他丫鬟的情况下,居然说别人对茵娘比她这个未来婆婆对茵娘还好,还是跟林侯夫人有暧昧的对头关系的林大夫人,这话传到林侯夫人耳朵里,就是给茵娘招祸。 青花并没有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只是因着青藤年纪比她大以前又是伺候陈夫人的,心里比较敬畏所以不敢反驳,但仍是小声的委屈道:“本来就是,怎么就不许人说。” 青藤看着青花的样子,心中直摇头。这样的性子,以后怎么能帮小姐,不给小姐拖后腿就不错了。 茵娘心中也是一叹,青花毕竟年幼,今年才十三岁,在月份上还小了她几个月,从小和她一起也没经历过太剧烈的宅门内斗,在见识和看问题的深度上,比在官宦之家呆过,后被卖到她家,今年已经18岁的青藤要差的多。 但毕竟青花是同她一块儿长大的,感情比其他人甚至是青藤都要深厚的多,因此愿意耐心指导她,对她道:“大夫人可不是关心我,她让冰月过来是来挑拨离间的。你看冰月前面说到大厨房要先紧着侯夫人的药所以常耽搁我的药,后面又说让我去清和院的小厨房煎药,说反正大夫人也是要煎的,不过是多个炉子的问题,不就是想说侯夫人是故意刁难我这个未来儿媳不煎我的药么。” 青花向来觉得茵娘的话都是对的,听了她的话不由道:“啊,原来大夫人这么坏啊,幸好小姐看穿了她们,没有上她们的当。” “那也不一定。这样的小把戏只怕大夫人都没不让我看穿的意思,但看穿又怎么样呢,她说的也没有错,自宫里传出姐姐不能生之后,侯夫人确实是有些在刁难我。侯夫人是我以后的婆婆,我总是希望能和她融洽相处的,现在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难免会留下疙瘩,造成以后婆媳不和。如此,林大夫人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青花听着,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好像一个脑袋不够用。心中叹道,这侯门里的夫人的肠子怎么这么多道道弯弯的。 茵娘让青藤将窗子打开,看着窗外面皑皑的白雪,不由的喃喃自语道:“蕴姐儿今日说要来看我的,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了蕴姐儿的声音:“不是说茵娘生病了么,怎么她的院子都看不到人伺候,还有这院子里的雪,都变成冰渣子了,也没人扫一下,要是茵娘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怎么办?” 领着蕴姐儿过来的是林侯夫人身边另一个掌人事的管事麽麽云麽麽。云麽麽听着蕴姐儿的话,呵呵的露出憨厚的笑容来,道:“肯定是院子里伺候的人又偷懒去了,这些个丫鬟婆子,一没人看着就耍奸打滑,回头定让人教训她们去。”潜台词,不是没让人过来伺候,是这院子的主人御下不严才导致丫鬟婆子个个都没了规矩,连管教下人这种事情还要别人帮忙,这可怪不着人。 蕴姐儿向来直肠子,没听明白这话里的道道弯弯,只是觉得这话说的总让人听着心里不舒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过头看了看云麽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对,也就回过头来继续走路。但屋子里的青藤可是听明白了外面云麽麽的意思了,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嘴。 蕴姐儿跨过门槛,从外面进了堂厅,又绕过一面多宝阁和一座大屏风,才进到了内室。一见到躺在床上的茵娘,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便透出光亮来,提着桃红刻丝的银鼠袄裙跑过来,弯着腰问茵娘:“茵娘,听说你病了,你好些了没有?” 茵娘回道:“吃了几天的药,现在可好多了。” “你说你怎么会生病了呢,大冬天的生病,这得多难受啊!前几天我们到曹阳长公主家去赏雪梅,那景色可漂亮了,可惜你不在。我还想说让明玉县主去接了你来,后来才知道说是给你下了帖子的,只是你生病了不能来……”叽里呱啦的一堆,茵娘都没有插话的空间,等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又问回了最初的问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生病的呢?” 青花已经憋得很久早就想说话了,现在等蕴姐儿停下来,连忙开口道:“还不是那天在……” “咳,咳。”青花话还没说完,青藤立马咳咳的两声打断了青花。青藤的眼睛向旁边站着的云麽麽扫了两眼,蕴姐儿看着青藤的动作,终于明白了这屋子里还有个间谍在呢,有些话要避开着她才能说,于是对云麽麽道:“云麽麽,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跟茵娘说说话就了。” 云麽麽笑道:“这怎么行呢,蒋小姐是侯府的客人,哪有客人在这里,奴婢们就丢下您不管的道理。” 蕴姐儿瞪着眼睛怒道:“我跟茵娘要说悄悄话儿,你一个下人站在旁边听,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永宁侯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蕴姐儿毕竟是侯府的小姐,平时虽然少根筋,但真要拿出小姐的款来,自有一番气度,再加上蕴姐儿说得又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云麽麽一时也拿不出什么话来驳,但又舍不得走,犹犹豫豫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青藤见了,拉着云麽麽的手道:“麽麽,我看我随着您出去吧,让青花和彩朱留在屋子里伺候,您看可好。” 云麽麽一想,觉得也行,反正彩朱也是林侯夫人一国的,等一下问彩朱就行了。 而彩朱站在那里,却是恨不得来一阵风,能直接将她卷出去。这叫什么事啊,仙人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一点都不想卷入到她们婆媳的战争里面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还有几百字,稍微晚一点。 44收服 -- 云麽麽走后,青花的话匣子打开,然后就收不住了,吧啦吧啦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她自认为自家小姐受了委屈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还不是侯夫人,当初又不是我们小姐上赶着要嫁他们家儿子的,是她们看我们大小姐在宫里受了宠,才来我们家提亲的。现在看大小姐在宫里只生了公主,大小姐还没失宠呢,就这样为难我们小姐。” 一边说着,一边想起自家主子受的委屈,青花不由的呜呜哭出来:“前几日我们小姐去给侯夫人请安,她若不想见小姐,让我们先回来就是,偏偏说让小姐在外面等一等,这天还下着雪,那风吹过来也跟会刺骨头似的,结果小姐在外面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最后才让人传话说让小姐回去。小姐金娇玉贵的,不像我皮厚,这不就受了寒,回来的路上,又听到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青芜姑娘在跟下人嚼舌根,说什么林侯夫人不想要这门亲了,但又不好自己退亲坏了名声,所以就故意这样折腾小姐,好让小姐自己受不了主动退婚。小姐听到这个能不伤心么,结果回来之后就受了寒,发起了烧来。小姐生病后,我们要煎药,结果大厨房里的人又次次推脱说要先煎侯夫人的药,让我们很晚才能取到炉子煎药,这样一来,每次都耽搁了喝药的时辰,小姐的病就更难好了,到现在小姐的烧都还没完全退下来。” 蕴姐儿喜欢茵娘,对她来说,喜欢的人说的话她从来都不多加怀疑的,听完青花的话,也没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直接就为茵娘打抱不平道:“平日里见林侯夫人都是笑容满面的,我还以为是个和善人,没想到她竟是个恶婆婆。我回去之后定要告诉其他夫人,让人看看她的真面目。” 茵娘急忙坐起来,拉着蕴姐儿的手道:“千万别,侯夫人本就对我不满意了,现在若再添了这一桩,对我印象就更差了,要传出去了,别人也会以为是我惹了口舌之非,那我就更没有脸面了。总归她是我未来的婆婆,虽说现在还不算名正言顺,我就当提前学习为媳之道,那也算是一项好处。” “你傻啊茵娘,你越这样,林侯夫人就越加的折腾你了。” “那能怎么办呢,总归是我命苦。若让人以为我犯了口舌之非,不是我的错也变成我的错了。” 既不能将林侯夫人的恶行说出去,又不能直接反抗林侯夫人,蕴姐儿一时也没有想到好办法,看着茵娘苍白的面容,怜悯道:“茵娘,你可真可怜。” 茵娘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越加愁苦的表情来。又说到这日蕴姐儿回去之后,虽说跟茵娘保证不把这些事情说给外人听,但小杨氏是她娘,不算外人,便将茵娘的事情在增加了个人感□彩的情况下说了一遍给小杨氏听,说完再叹一句“茵娘好可怜!”。小杨氏听完后,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叹道:“要说林侯夫人也是个精明人,但身上不免总还是带点祖上传下来的商户人家里的小家子气。”,然后这句话连带着她刁难准儿媳的事情就传了出来,一时林侯夫人苦苦经营的好名声,不说毁于一旦吧,那也是大打折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茵娘见蕴姐儿这样关心于她,心中对这样小小的利用她有了些愧疚。又想到那一日在威北侯府的瀛月台,东昌伯的秦家小姐看着蕴姐儿和王家小公子时的落寞神情,为了弥补这愧疚,不由好意提醒蕴姐儿道:“听说你和秦家姐姐以及王家的小公子是一块儿玩大的,那秦姐姐与王家公子感情也挺好的么?那次我看到王家公子将脸弄脏了,秦姐姐竟直接将自己的帕子给了王公子擦脸。” 若是别人听到这里,早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偏偏是粗神经的蕴姐儿,听了她的提醒,她竟还非常自豪的道:“那是,小时候我跟暖姐姐就是手帕交,后面我认得了清哥儿,就把清哥儿也介绍给暖姐姐认识,我们三人从小玩到大,最是要好。”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么,小心被人挖墙脚。茵娘再次提醒道:“秦家姐姐明年就要参加选秀了,现在可不好再与外男相处,以后还是让秦家姐姐少些见到王公子吧。” 蕴姐儿还以为茵娘是关心她的暖姐姐,觉得让她见外男对她进宫不好,她自己也觉得暖姐姐如果常见外男,也是不利于暖姐姐进宫的。于是将茵娘说的事放在了心上,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告诫清哥儿以后不能再见暖姐姐,免得败坏她的名声,还要跟暖姐姐说,以后少见别的男人才好。 #### 蕴姐儿走后,茵娘对房间里的青花使了使眼色,让她出去并关上门。 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了茵娘和彩朱两个人,茵娘看着站在前面的彩朱,什么话也不说。这房间明明四周都放着火盆,炭火未熄,明明该暖融融的,但彩朱却觉得自己通身似寒风刺骨。还有茵小姐的眼睛,明明是小小的年纪,怎么眼神这么的渗人。茵小姐和燕小姐长相并不怎么像,就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两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彩朱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在抖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对茵娘说道:“茵、茵小姐,没什么事情,我先,先下去了……” 这还没俯身行完礼,前头清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彩朱姐姐下去之后要干嘛呢,是跟侯夫人报告今天我跟蕴姐儿说话的内容呢?” 彩朱的身体直直的跪下去,求饶道:“小姐饶命。” 为奴为婢的人就是这点最命苦,林侯夫人是侯府的女主子,她派她过来伺候陈二小姐,顺带监视她的一言一行,她一个做奴婢的,还能拒绝了不成。可是这间谍的活计被发现了吧,这陈二小姐若要处置了她,随便按个什么伺候不周,盗窃的名义,难道林侯夫人还会为了个丫鬟跟自己的准儿媳撕破脸不成,她根本是个准备随时被牺牲的炮灰。以前这一对准婆媳关系好时还好,大家相安无事,现在她们准婆媳斗法斗心眼,她夹在中间,随时准备被炮灰。 茵娘从床上掀了被子走下来,自己抬了张凳子放到彩朱的前面坐下,坐下后觉得自己还不够气势,于是挺腰收腹坐端正,清了两声嗓子故作深沉的问道:“听说你以前是伺候过我姐姐的?” “是。” “侯夫人以前也叫你监视我姐姐?” “……是,但陈嫔娘娘当初一向不看重与奴婢,娘娘更喜欢彩陶,奴婢告诉夫人的,也不过是些衣食住行上的不重要的事情。” “那也还是告诉了。” 彩朱再次磕下头去:“小姐饶命。” 御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这一点早在茵娘跟着林侯夫人学打理家事的时候就学到了。现在威已经施下去了,接着就要施恩了。茵娘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彩朱面前将她扶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软和下来,对彩朱道:“彩朱姐姐快起来吧,其实我知道姐姐也是迫不得已,你一个下人,怎么可能不听夫人的话。而且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姐姐也替我在夫人面前遮掩了些事。”比如说当初林凤祁带着她半夜去陈家,当晚在外面值夜的彩朱怎么可能没发现,不过是抱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态度,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一直惊吓了那么久,突然来句那么暖人心那么理解她的话,彩朱顿时就要落下泪来,差点忘了就是面前这个十三岁的小人儿把她吓得差点直接撞墙自杀。 茵娘又握住彩朱的手,衷心的问道:“彩朱姐姐,如果我说我需要你,让你直接站在我这边,你愿不愿意?” 彩朱惊愕住,站在茵小姐这边?那她不是直接背叛林侯夫人,那她只会死的更快吧。彩朱看着自己被握在另一只小手里的手,不由的轻轻往外拉想要抽出来。 茵娘加重了力道将要滑出去的手握住,一双原本晶莹的眼睛黯然下来,满含失望的望着彩朱,好似原本璀璨的星星因为她突然黯淡下来,让彩朱心里犯罪感顿生。茵娘失望的问道:“姐姐不愿意吗?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彩朱一时不知怎么拒绝,支支吾吾的道:“夫,夫人毕竟是侯府的女主子,奴婢以,以后……” 茵娘打断她:“那姐姐难道还想像以前那样,两边讨好,两边不得罪?要知道,两边都不得罪最容易两边都得罪,而且今天姐姐单独跟我说了这么长时间话,如果我再往外故意传几件侯府的辛秘事出去,说是你告诉我的,按照夫人多疑的性子,就算她不完全相信我的话,那她也不会再相信姐姐了。” “可是……” “请姐姐放心,我必会护得姐姐周全的。我也不会让姐姐难做,姐姐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家生子,在府里有打听消息的渠道,我只需要姐姐做我的耳朵就可以了。” “……” 她还能说不行么。彩朱看着面前神情真挚的看着她的茵娘,心中叹道: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从了吧。看世子爷的态度,这茵小姐以后肯定会嫁进来的,这未来的侯夫人的心腹丫头,只要能活到那时候,总还是个不错的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的一章会比较晚! 45不喜 -- 云麽麽站在静香院墙外的一棵杏花树边上,迎着皑皑的白雪看着静香院的院门,寒风刺骨的吹过来,云麽麽冷得一边跺脚一边搓手,时不时的还往冻僵的手指头上吹一口热气。云麽麽等了好一会,才看到彩朱一路踩着白雪从静香院的门上出来,连忙对她挥手示意她走过来。 彩朱原不想理她,但想到她毕竟是林侯夫人身边比较得力的管事麽麽之一,不好正面得罪她,只好不甘不愿的走过去,对云麽麽福了福礼,问:“麽麽,等我是有什么事?” 云麽麽对着前面的假山努了努嘴,对彩朱道:“跟我来。”说着就先往假山那边走了。彩朱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跟过去。 等到了假山,云麽麽拽着彩朱藏进了假山里,然后问她道:“我问你,刚才茵小姐跟蒋大小姐说了些什么?还有你跟茵小姐单独在房间里,两人谈了些什么?” 彩朱道:“麽麽,这些又不是你管的事,我可不好告诉你,夫人跟我说了可以告诉你了我才能跟你说,要不然我可不好跟夫人交代。” “诶哟,你这个小贱蹄子,胆子肥了啊你,小心我在夫人面前告你一状,让夫人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彩朱破罐子破摔的道:“送庄子上去就送庄子上去。”她现在巴不得能去庄子上呢。 “嘿,你……算了,我跟你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快点将茵小姐跟蒋二小姐说的话告诉我,我好告诉夫人去,在夫人面前我也会替你美言几句,好让夫人记上你一功。” “麽麽只怕是要将这些话汇报给你那侄女吧!”云麽麽的侄女正是林凤祁身边的青芜,青芜是云麽麽娘家大哥的女儿,青芜爹没什么出息,只在马房领了个管喂马的差事。云麽麽的男人几年前因为犯了事,也被革了差事,现在整天呆在家里不是喝酒就是骂人。 彩朱知道他们两家就指望着青芜出息了,好让他们这些亲戚鸡犬升天呢。彩朱向来看不上他们的行径,但平时顾忌着云麽麽是林侯夫人身边得脸的麽麽不敢说,但今日被茵娘一吓,胆儿到真是肥了,对着云麽麽道:“我奉劝麽麽一句,假公济私也要收敛些,夫人现在看你顺眼便就睁只眼闭只眼,等哪天看你不顺眼了,大帐小账和你一起算,有你好受的。再说了,茵小姐好歹也是世子爷是未婚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在把事情做绝了,等茵小姐做了世子夫人,看你拿什么脸面去贴人家热屁股。”说完也不管云麽麽,自顾自的就走了。 等彩朱走远了,云麽麽才反应过来,这小蹄子是教训她呢。云麽麽对着彩朱走远的背影呸了一声,道:“我呸,什么世子夫人,府里现在谁不知道林侯夫人想退亲。山沟沟里飞出来的毛丫头,还想做世子夫人,美得她。” ### 彩朱走后,茵娘又跑回床上躺着。青藤轻悄悄的从门缝里闪进来,见茵娘又睡回床上去了,连忙帮她掖了掖被子。刚掖完被子收回手来,茵娘就睁开了眼睛。青藤见了,问道:“二小姐,你可还要继续睡?” 茵娘摇了摇头,撒娇道:“不睡了,不睡了,整天都睡睡睡的,我都快变成猪了,你将我拉起来。” 青藤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她拉了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个大迎枕好让她靠着舒服些。青藤看着茵娘苍白的脸,一时又是心疼。明明还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却偏偏还要像个大人一样面对这些事。 坐好之后,茵娘又对青藤道:“对了,明天开始你要把那些药换了,明明是治不好病的药,还要天天喝,可苦死我了。明天开始我要喝那些能治病的药,我要快点好起来,以后再也不生病喝药了。” “好,奴婢知道了,明天就给您换药。” 说完这些之后,茵娘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当日她去棠荣院请安,在门外等了两个时辰是真的,后面回来的路上听到青芜暗地里嚼舌根说她要被退婚也是真的,但就此生病却是假的。她们三姐妹的身体从小就是倍儿棒,连感冒咳嗽都不容易,那就这么容易发烧了。那是她晚上偷偷打开窗户,吹了两夜才弄出来的效果。 自从宫里传出燕娘生了个女儿并且不能再生之后,林侯夫人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前一刻不算是热火朝天,但下一刻确实是冰天雪地了,看到她就一副当初放错银子押错宝后悔定下这门亲的表情,茵娘见了也很不高兴。 其实林侯夫人也知道,这件事无论是燕娘还是茵娘她都怪不上,当初要结亲的是她,急忙忙的定亲的也是她。但人就是这样,这就好比在赌场里摇色子赌大小,你选了一副觉得手感不错非常顺手的色子,自己想摇个大,但偏偏出来个小,其实这并不关色子的事情,但赌的人就非得将色子砸一下踩一下,心中才能顺口气。林侯夫人对茵娘也是这样,不关茵娘的事情,但她总要生一生茵娘的气她才能将心中的那口气顺下来。再加上前面她对茵娘‘唆使’他儿子不顺她这个母亲,不亲近通房本就已经有所不满,再与如今发生的这个事情结合起来,林侯夫人更觉得后悔定下这个儿媳妇了。 但就是这样,林侯夫人也是不敢有退亲的想法的,至少在燕娘失宠之前是不敢有的。枕头风多厉害啊,她又不是没见过身上舒服了连亲爹亲娘都骂的男人,这万一皇帝让燕娘伺候的舒服了,冲动起来为博美人一笑,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她和永宁侯府。但不退亲,并不代表她不能给敲打敲打。 林侯夫人当然不会在吃食穿戴上亏待她,这个太低级了,都配不上她的智商,而且还容易与燕娘撕破脸。当她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多少人揣摩着她的脸色办事,她只要表现出一点点对茵娘的不喜,自有人看着她的脸色去为难她。 那日林侯夫人听到燕娘生了女儿并且不能再生的时候,确实是一时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但也不过是一时的火极攻心罢了,醒来之后也就好了,但还天天呆在棠荣院里装病不出来,不就是为了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下人刁难她嘛。这万一陈家因为这个闹腾起来,还可以以一句她生病不知情来推脱。 林侯夫人的想法,茵娘不说看清楚了全部,那也是看清楚了大半。明白了之后若她不做点什么,也觉得不甘心。她不是装病么,那她就来场真病,然后再故意通过蕴姐儿将她被林侯夫人折腾病的消息传出去,只要林侯夫人的名声坏了一半,按照林侯夫人重视名声的性子,她就握回了一半的主动权。就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林侯夫人也要供着她。 ### 未婚妻生病了,林大世子这个未婚夫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伦理上,当仁不让都该常去看看的。 到了傍晚,林将军当值回来,换过衣服去见过林侯夫人之后,就直接去了静香院。林凤祁到的时候,茵娘正坐在桌子上无聊的拿了剪刀正在剪窗花。她已经穿上了冬衣,上身一件白色的刻丝棉袄,□是同色的袄裙,脖子上围了白狐狸毛的风领,一身的白色,跟外面的雪花片似的。 林凤祁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到茵娘的对面,对着茵娘问道:“哟,在剪窗花呢?” 茵娘正剪到最难剪的部分,这是栗麽麽不久前才教会她的一门手艺,当时学的时候茵娘觉得有趣,学得也认真,现在剪出来的东西也还真是像模像样的。茵娘怕分了心剪出的东西不好,便懒得回答他,直接嗯了一声就算回答了。 林凤祁也知道茵娘一时半会是懒得管他的,也不在意,自己从桌上的小水壶里倒了茶来喝。一杯茶刚刚喝完,茵娘手上的那个窗花也已经剪好了,茵娘将剪下的窗花摊开来,是个福娃报喜的花样,将它递给林凤祁道:“给你。” 林凤祁随意的拿来看了看,道:“挺漂亮的,过年的时候正好贴墙上。” “过年的时候是过年的时候的,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重新剪,这个是给你现在贴的。” “行,知道了,我回去就把它贴上,就贴床头边上的那个窗户,这行了吧。” 茵娘笑着点了点头。 林凤祁又道:“不是还生着病吗,干嘛不躺着休息。” “不想睡了,这几天睡的太多了。” “那药呢?喝了没,还有我给你的那瓶固本培元的药丸,有天天在吃吗?” “吃着呢,天天都吃着。” “那药虽然味道难闻了点,但药可是好药,你别嫌苦就不吃了。” 青藤端着一盘糕点进来,听见林凤祁的话,替茵娘答道:“吃着呢,我天天都有叮嘱小姐吃着的,世子爷就放心好了。” 林凤祁点点头道:“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 46姐妹 -- 林凤祁从身上掏出个盒子来,递给茵娘:“这个给你?” 茵娘问:“这是什么?”说完自己就打开盒子来看了。里面放着一排十二个的捏面人,有小猫、小狗、小虎、玉兔、孔雀、鸡、鸭、鱼蛙、葡萄、石榴、茄子、坐饽饽等造型,那些小猫、小狗等物的形态可憨,看起来很是可爱。 林凤祁道:“怕你生病无聊,买给你玩的。” 茵娘将小猫的面人拿在手上捏了捏,又拿了个玉兔出来,欢喜道:“真可爱。” 林凤祁见茵娘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虽然买的时候被同僚取笑一大老爷们还买这小孩儿的玩意,但心里也觉得值得。又见茵娘这几天都病歪歪气郁郁的,今日难得露出这样开怀的笑容来,心里想着要每天都讨得她高高兴兴的好,于是问她道:“你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没有,我去买了给你?” 茵娘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林凤祁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这丫头,又摇头又点头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茵娘心情郁郁,觉得手中的捏面人也没有这么好玩了,将它们放回盒子里,叹了口气道:“东西是没有,可我想我娘。” “那还不好办,让人套了马车去接了丈母娘过来看你就是。” 茵娘摇摇头:“我娘最近心情不好呢,我想回去看她。” 林凤祁道:“你自己还生着病呢,外面天寒地冻的,在外面走一遭,那病情还不又得加重了。” 茵娘拉着林凤祁的袖子,晃了两晃,半是撒娇的道:“我快好了,不信你看,我已经不烧了。”说着就拿了他的手,往她的额头上放。林凤祁试了一试茵娘的体温,见她果然没有发烧了,但心中还是犹豫。茵娘接着又说道:“再说了,说不定我见了我娘,心情一好,病就全好了。” 林凤祁看着前面双眼汪汪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的茵娘,跟只乞食的小猫似的,可怜得很。林凤祁最受不了她这样子,只好同意了她的请求:“行了,知道了,我去跟娘说,让人套了马车送你过去” 茵娘继续得寸进尺:“我还想回去多住几天?” “最多住一晚,明天我去接你回来。” “好。” 既然要回去,总要跟林侯夫人报备一声。林凤祁以茵娘病弱不宜久站为由,让她直接先上去马车等,自己去了棠荣院跟林侯夫人报备。 林侯夫人披了件暗红色对襟的袄衣,坐在炕上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儿子,有些失望的道:“你就只想着你媳妇了,也不想想你娘?” 林凤祁倒了杯热茶递到了林侯夫人的面前,道:“娘,您在说什么呢,茵娘是您给儿子定的媳妇,您之前不也是喜欢她的,我想着她不也是为了孝顺着您的意思。不过说回来,茵娘又懂事,又乖巧,也只有娘您火眼如炬,竟能将她从林平县那个穷乡僻壤里找出来,您就是那书上说的什么,伯乐,这普通人哪里有您这样的眼光……” 林侯夫人打断她:“你少油腔滑调,之前是之前,跟现在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之前她可能是未来皇帝的姨母,现在是个不值钱公主的姨母,区别大了去了。但这种话,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就是对着亲生儿子,她的教养也让她说不出这些话来。但这个儿子揣着明白跟她这个母亲装糊涂,林侯夫人也无可奈何,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走走走,你出去,少站在这里气我。” 林凤祁放下还举着的茶杯,对林侯夫人道:“那娘,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说完从炕上下来,快走到门上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对林侯夫人道:“还有,茵娘想去羊角儿胡同,我也当您答应了啊!” 林侯夫人气得直接将身后的大迎枕往自己儿子身上扔过去,怒道:“你个不孝子,快滚出去。” 林凤祁避开了飞过来的大迎枕,一溜烟的开门跑了出去。 袁麽麽将地上的大迎枕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根本没有的灰尘,然后将它放回林侯夫人的身后。林侯夫人扶着额头,气道:“不孝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着又伤心道:“我怎么这么命苦,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呢,就天天唆使着世子来跟我作对,这以后过了门还得了。” 袁麽麽劝道:“夫人何苦呢,世子爷是爷们,心思粗,想必是不知道您与茵小姐的矛盾。” 林侯夫人道:“麽麽您也来跟我打马虎眼,凤祁从小就聪明,他心里的道儿清着呢,不过是故意装糊涂罢了。麽麽您说说,百事孝为先,哪家的媳妇不是对婆婆恭顺敬重事事以婆母为先的,便是这样还怕哪一样做的不好会导致丈夫的不满,也只有我自己生的儿子看着自己未来的媳妇忤逆她娘,还会纵容着她的。” #### 不管林侯夫人如何想,但总之茵娘还是带着青藤青花两人坐着马车,由林凤祁护送着回了羊角儿胡同。 陈夫人从先过来传消息的小厮口中提前得到了茵娘和林世子要过来的消息,早早的就带着萍娘站在门外等候了。 马车到了之后,茵娘从车上跳下来,直接飞奔到了陈夫人怀里,道:“娘,我回来了。” 陈夫人抱着自己的女儿,也是激动的道:“回来就好。”说着又摸了摸女儿的脸,心疼道:“瘦了,听说你前几日病了,可好些了。” 这时林凤祁也从马上跳下来,走到陈夫人面前,对着她作了一揖,恭敬道:“岳母大人。” 陈夫人听多了这个准女婿“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的喊法,已经表示无感了,对他道:“快进来吧,外面冷的很。” 大家一齐进去之后,林凤祁喝了半盏茶之后就告辞了,又说了明天会亲自过来接茵娘,然后就骑马走了。 等林凤祁走后,青花青藤将带过来换洗的衣物等物品拿到房间里收拾好,其他的伺候的丫鬟婆子见他们母女几人有话要单独说,也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陈夫人、茵娘和萍娘母女三人。 陈夫人拉着茵娘的手问了她这些天的生活起居,茵娘自是捡了好的说。说完了茵娘,陈夫人又想起宫中还在做月子的大女儿,忧心忡忡的道:“也不知道燕娘怎么样了,坐月子的时候最容易落下病根,也不知道那些宫女能不能照顾好她。” 茵娘虽然也担心燕娘,但还是安慰陈夫人道:“娘,你放心吧,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夫人心中担忧,又说起一件陈年往事来:“你小的时候,我带了你和你姐姐去上香,那时候还没有萍娘,你也是刚刚会跑,我满心想要生个儿子,去庙里求菩萨。回来时在庙外遇到一个瘸腿的算命人,那算命的对我说,我命中不带子,此生只有三女,但三女都是好命相,以后皆是富贵凌云。又看过了你姐姐的面相,说你姐姐是天下母之相,当生天子。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娘子,又是商户出身,哪敢肖想这些,我还以为那算命的是骗钱的。但我生下萍娘之后,果真是再无所出,后来你姐姐又被皇帝看中接进了宫里,又传论说皇后想抱养你姐姐的孩子,你也跟侯府的世子定了亲,我心里也有点信了那算命的话。可是,可是偏偏现在你姐姐只生了个女儿出来,又说以后不会生了,这可怎么好?平常人家的妻妾稍微得宠,还要被别的妻妾记恨,这宫里就更不必说了,现在还能靠着年轻漂亮得宠几年,等过几年皇帝腻歪了,又有新人进来,身下没有儿子傍身,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境况呢。” 茵娘安慰道:“娘,说姐姐不能生的话都是别人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呢。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姐姐膝下不是还有小公主嘛,好好教养大了,同样也是依靠。” “我是怕皇后觉得你姐姐没有用了,就不看顾她,你爹的官职小,又不能帮到她,在里面没有了靠山,我怕她被人欺负了。还有你,我自知道是因为你姐姐的肚子,才让林侯夫人高看你几分的,没了皇子,你在侯府只怕也会被人看轻。” 说着又是一阵好哭,茵娘安慰了陈夫人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母女几人好不容易见面,也总不能说些不开心的事情。大家洗过脸之后,又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便快到了晚膳的时候。陈夫人让人准备了一桌茵娘爱吃的菜,一上席便一直夹菜到茵娘的碗里,仿佛要把这几天她缺失的母爱都补上似的。 茵娘也是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就着自己喜欢的菜多吃了一碗饭,后面甚至打起了饱嗝。到了晚上,茵娘跟萍娘一起跟陈夫人睡在了一张床上,茵娘睡了中间,陈夫人睡了外面,萍娘则睡了里面,茵娘闻着自己母亲和妹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情感受到了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过的舒畅。 等到深夜,陈夫人已经熟睡之后,萍娘的手藏在被子里头,轻轻的拉了拉茵娘的手。茵娘握住自己的妹妹的手,睁开眼睛看着萍娘,问道:“怎么了?” 萍娘摇了摇头,过了一会问她道:“二姐姐,林侯夫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萍娘翻过年便十一岁了,平时看起来好像只喜欢吃,给人感觉懵懵懂懂的,但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她虽然帮不上忙,但不表示她没有想法。 茵娘捏了捏萍娘的鼻子,道:“没有的事,乱听谁说的。” “二姐姐你骗人。” 茵娘于是道:“是有那么些不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欺负回她了,我可不是随便让人欺负了还不还手的人。” “那世子哥哥呢,他对你好么?” “他啊……”茵娘想到林凤祁的样子,有些羞涩的道:“挺好的,他对我挺好的。” 萍娘握紧了自己姐姐的手,认真道:“他以后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欺负他去。” 茵娘笑了笑,假如她们有兄弟,这些话本该是她们的兄弟对她们说的,但现在却是她的妹妹对她说,茵娘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但也是满满的感动。茵娘小声的问萍娘:“那你准备怎么欺负他?” “等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放几包泻药到他的菜食里,让他拉几天的肚子。” 她的话虽然天真,但茵娘还是附和道:“好,到时候我帮你去买泻药。” 萍娘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第二更六点钟再来看。 47松气 -- 到了第二日,天已经放晴,未在下雪,但融雪的天气,倒是比下雪的天气还要冷一些。 茵娘身上穿了件银红撒花半旧的大袄,披了件嫩红色彩绣牡丹花的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从斗篷的帽子里露出一双晶莹闪闪的眼睛来。萍娘今日穿的是一件石青松花绫子水田夹袄,外面同样裹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毛的斗篷。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去了帽儿胡同。 到了于麽麽家,来开门的是江妈妈。江妈妈见是茵娘与萍娘,连忙将她迎了进来。屋内,于麽麽和江娘子两人正坐在前面厅堂里,生了火炉烤栗子吃。 江娘子见了萍娘和茵娘过来,连忙示意她们过来:“是萍娘和陈二小姐啊,快过来,正好有烤好的栗子吃。”说着在旁边放了两张凳子,拉了萍娘、茵娘坐下,然后把自己旁边碟子里已经烤好的栗子分给了她们。 于麽麽见了她们两人,既不意外也没有说什么,手中的夹子不停,翻着炉子上的烤架里的栗子,等烤完之后,又将烤好的栗子放到了旁边的碟子里。 大冬天的,一伙人围在火炉旁边烤东西吃,也是一种趣味。茵娘和萍娘觉得好玩,也拿了火夹子夹了生栗子去烤。算上江妈妈五个人,倒是将买来的五斤栗子全部吃完了。吃完栗子之后,江妈妈又端了热茶来消食。 喝过茶之后,于麽麽放了茶杯进了内室,茵娘连忙跟着进去,然后关上门。 于麽麽从床头的柜子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个锦囊来,将锦囊扔到桌子上,自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道:“你姐姐让我查的东西,我都写在里面了,带回去吧。” 茵娘将锦囊拿起来,捏了一捏,就知道里面放了有纸条,锦囊四周都密封好了,茵娘将它放在身上放好,然后真心实意的俯身拜了一拜,道:“谢谢麽麽,麽麽对姐姐的大恩大德,茵娘以后来报?” 于麽麽挥挥手,道:“得了吧,以后少拿这些东西来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把老骨头了,还让你们折腾来折腾去的。”说着,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一本书来,扔到桌子上。 那书上没有名字,茵娘拿起来翻了一番,见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花卉药材等的特点和效用,里面内容写得比较随性,一看就是写的人随时发现随时记的笔记。 于麽麽道:“这是我伺候先后时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带回去,自己抄一份给你姐姐一份,以后再有这方面的问题,自己去找答案,别来烦我。” 茵娘对着于麽麽又是一番的千恩万谢。 等茵娘和萍娘从于麽麽家里出来回到羊角儿胡同,来接茵娘回去的永宁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大厅里,林凤祁不知道在跟陈夫人说些什么,倒把陈夫人说得笑容满脸的。 陈夫人看着天色不早,就让青花青藤收拾东西准备跟林凤祁回去了。陈夫人将青花青藤叫到跟前,好一番叮嘱要好好照顾小姐,之后又拉着茵娘的手叮嘱她要好好听未婚夫的话,再拉着准女婿的手拜托他看顾自己的女儿,然后才依依不舍的让茵娘上了马车。 马车行到了半路,原本骑着马的林凤祁突然弃了马,钻到了马车里面。原本青花、青藤是和茵娘坐一辆马车的,两人见了林凤祁进来,非常知情知趣的出去了,去了另一辆马车,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小未婚夫妻。 等青花、青藤出去后,茵娘看着林凤祁,奇怪的问他道:“你进来做什么?” “就进来想跟你说句话。” “什么话?” “就是……”说着又停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就是,让你不要太在意外面的事,不管你姐姐得不得宠,不管我娘喜不喜欢你,我以后一定会娶你,还有就是……我喜欢你。”说完,他的脸砰的一下子就红透了,然后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头。 茵娘也是有些惊愕住,等反应过来之后,脸一下子也跟着红了。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林世子先是绷不住了,准备站了起来,道:“我,我先出去了。”说着就要钻出马车。 茵娘不想他走,身体反射性的直接就将他拉住了,等他回过头来之后,自己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也低声的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林凤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但茵娘却不愿意再说了,放了手,故意装作不耐烦的道:“没说什么,你怎么还不走,快点走吧。” 林凤祁却不愿意走了,重新坐回马车里,脸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看着茵娘道:“我听到你刚才说什么了,你说你也喜欢我。” 茵娘怒道:“听到了你还问。”说着,脸颊就气得鼓鼓的,又透出红色,跟个成熟的苹果似的。林凤祁捏了捏茵娘的脸颊,哈哈大笑道:“茵娘,你真可爱。” 马车一路行回永宁侯府,从马车里不时的传出林世子的笑声出来。外面护送的家丁小厮不由的好奇,也不知道这陈二小姐做了什么事,惹得世子爷这么开心。而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青花和青藤则露出欣慰的笑容来,现在林侯夫人对自家小姐已经有所不满,只有世子爷的喜爱,小姐的日子才不会过得太坏。总归要跟自家小姐生活在一起的是世子爷,只要世子爷喜欢,有世子爷护着,林侯夫人的为难算什么。 马车快到永宁侯府的时候,茵娘又问林凤祁:“你在宫里是不是有人?”功勋武将之家,应该在皇宫里有安插几个眼线才正常吧,要不然宫里要发生点什么事关系到前朝的,他们还两眼一抹黑,对他们也太不利了。 林凤祁在宫里自然是有自己的眼线的,他只是好奇茵娘问这个做什么,于是问她道:“你要做什么?” 茵娘想着,她毕竟是小家出身,就目前她的能力来说,她身无诰命不能时常进宫,也很难收买宫里人为她做事,以后如果要与燕娘联系方便,很多事只怕还要依靠林凤祁,于是茵娘便将燕娘怀疑有人在她生产时动了手脚,故意造成难产的假象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到燕娘怀疑现在喝的汤药被人加了料,她自己检查不出来加了什么,让人送了一些药渣出来让于麽麽帮她检查,现在要把于麽麽检查出来的结果送回宫里去。 林凤祁问道:“当初送药渣是谁帮你们送的?” 燕娘道:“听声音像个内侍,我不认得他,他让我有结果了就让人去天香楼找一个姓黄的小二,但我不太信任她们。” 林凤祁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让人帮你送进去。” ### 皇宫里。 天色渐晚,皇宫四处都已经掌上了等。灯光照在路上行走的宫女的身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彩陶与彩瓷提着八角宫灯,走在往凤仪宫方向的夹道上。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穿青色宫女服饰的宫女,那宫女走急匆匆的,迎面撞到彩陶身上,但却只是匆匆的行了一礼就准备走了。 彩瓷拉住那宫女,骂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撞了人就想走?看你穿的衣服也不像哪个宫的体面宫女,哪里来的胆子。说,你是哪里伺候的,我非要告诉你们的管事姑姑去,让她好好教教你规矩。” 彩陶看着自己手上多出来的锦囊,连忙将她放在兜里,然后劝彩瓷道:“算了,又没有受伤,我们快点回去吧,免得娘娘找。”说完又对那宫女道:“没你的事了,你快点走吧。” 彩瓷还要说什么,却让彩陶硬拖着走了。 等回到凤仪宫的侧殿,彩陶进了内室,将室内伺候的宫女都打发下去后,关上门,然后才从衣服里拿出那个锦囊,递给燕娘:“娘娘,这是刚才一个小宫女故意撞上我塞到我手里的。” 燕娘看了那锦囊一下,将锦囊拿过来,又让彩陶拿了剪刀过来将锦囊剪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棉花籽:女子食多者,伤阴耗气,宫寒无孕。 燕娘将纸条塞回锦囊里,递给彩陶:“将这个呈给皇后娘娘。” 彩陶道了声是,然后怀揣着锦囊出去了。 彩陶走后,燕娘有些烦躁的坐在床上。正好这时,摇篮里睡着的小公主刚好醒了,燕娘站起来,将小公主抱起来,抱着孩子边走边哄着她道:“我们小福庆怎么了,刚睡醒就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公主的奶娘从外面进来,对着燕娘福了一礼,道:“娘娘,小公主只怕是饿了,请让奴婢先喂小公主可好。” 燕娘点了点头,将小公主给了奶娘,宫中规矩如此,刚出生的皇子公主皆由奶娘喂养,而生产完嫔妃则要尽快调理好身体,才好服侍帝王。燕娘虽然奶水充足,但也不好违了宫规。 小公主吃过奶之后,果然不哭了,乖乖巧巧的躺在燕娘的怀里,偶尔还会吐几个泡泡。奶娘喂完奶之后,福了一礼然后出去了。奶娘自来知道这位陈嫔娘娘其实并不喜欢她与小公主走得太近,平时喂完奶,娘娘情愿自己照看小公主,也不愿意让奶娘来照顾。 小公主吃过奶后,燕娘抱着她又在房子里走了几圈,接着彩陶就回来了。 燕娘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彩陶道:“娘娘看完信后,直接将信烧了,然后让我回娘娘,让娘娘不要思虑太多,认真调理好身体才能快点服侍皇上,若要什么药材,只管问娘娘拿。皇后娘娘还说,等娘娘出了月子,就让娘娘搬到澜和宫去,让人在澜和宫里设个小厨房,也好让娘娘尽快调理好身体。” 燕娘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了。 书中有关葵花籽的功效,是我自己编的,亲们就不要太当真了。 48相配 -- 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临近新年,京城里两件喜事,一是苏大将军的长子娶媳,二是阜阳侯家嫁女。苏大将军的长子苏豫娶的是江南大族应氏的长房嫡孙女,即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大哥的嫡长孙女,新嫁娘该喊康国公世子夫人一声姑婆。苏家长子运气比较好,开开心心的娶了美娇娘,顺顺利利的入洞房,然后坐等过年,再等明年能抱上孙子。 但另一家嫁女的阜阳侯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阜阳侯长女嫁的是康国公府二房的长子。新嫁娘虽不见得多么开心,但也是顺顺从从的化了新娘妆,穿了新嫁衣,坐在床上就等着新郎官来迎新娘了。但结果新郎官没来成,倒是小厮传来了姜家大少爷的噩耗:新郎官在迎亲的路上逃出去跟个艳妓闹私奔,结果被艳妓的老相好追上来给打死了。其实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明显是有人下了仙人跳直接让姜家大少爷跳,目的直指皇后的娘家康国公府。这倒霉催的孩子,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死得冤枉了。 据闻姜家的小厮传来姜家大爷的噩耗时,姜二夫人听了直接是晕死过去,醒来之后就闹着进宫要找皇后娘娘给他儿子做主,被人拦下来之后,又开始大骂那个勾引他儿子的小娼妇,和那杀人的艳妓的老相好,骂完了艳妓和她的老相好,又开始骂她那准备要进门却没进成功门的新媳妇,骂她克死了她儿子。 而阜阳侯夫人听到后,虽不像姜家二夫人那样晕死过去,但也差不多了,被人掐着人中清醒过来之后,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她是喝了什么**汤,才会拒绝永宁侯府的亲事选了这么个短命鬼,弄得她女儿年纪轻轻就得了个克夫的名声。 而参加阜阳侯家婚礼的林侯夫人听到这件事,那是忍都忍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好不容易强忍住笑才挤出个戚戚的表情来,对着阜阳侯夫人说了句:“妹妹,节哀顺变!”,等上了回家的马车,是一路大笑着回去,就连最近被准儿媳气出来的郁闷心情都要舒畅了不少。 当然还有另一些人的表情,那就是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看戏不怕台高的各异了。 这些人当中,表现最奇怪的还要数那新嫁娘,阜阳侯的长女柳蒹蒹。她是从听到噩耗开始,表情就没有一丝的变化,好似这是一件与她无关的事。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下去之后,自己脱下嫁衣,换回家常的衣衫。伺候的丫鬟婆子还以为她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怕她一时想不开,出去的时候将房子里一切尖锐的可能给皮肤造成威胁的物件都带走了,就这样还不敢走远,守在门外,听到一丝小小的声响,都急急忙忙的撞了门进去。 康国公府的少爷被害,这康国公府原本应该是受害者,但这姜大少爷死得又实在是不太光彩,大婚之日跟个青楼里出来的艳妓谈真爱闹私奔,最后被艳妓的老相好给害了,这得多奇葩的人才能干得出来。若是能查清这是栽赃陷害,还能博个同情分,偏偏那艳妓咬死了跟姜大少爷是恩爱两不疑,死也要死在一起,最后撞死在牢房里。那娼妓的老相好又咬死了这就是一场感情纠纷,每人指使陷害,最后他表示,他和艳妓也死也要死在一起,然后趁狱卒不注意,抢了狱卒腰上挂着的刀然后抹了脖子。 这姜家大少爷倒是给京城里的人家教育公子哥不许逛青楼妓院时提供了一个反面教材。据闻这件事情出来的几十年里,豪门里教育公子哥,必说的一句话都是:“不能逛青楼楚馆,不然小心得个像当年姜家大少爷一样的下场。” 因为这事,康国公府再次成为了京城的笑柄。姜二夫人倒还闹着,先是闹着要给她儿子报仇,艳妓和她的老相好死了之后,又闹着要阜阳侯家的小姐给她儿子守节。结果被康国公直接以忤逆尊长的名义给关到了家庙里。因为这件事,连皇后都向皇上请罪了,说自己身为国母,却连自己的娘家人都没有约束教育好,当不得天下女主表率,并以自己需要反省为由,将六宫事务推给了淑妃,然后将自己关在了凤仪宫里,日夜“反省”。 一时之间,康国公府与宁国公府这多年来的较劲,似乎最后以康国公府落败而告终,连皇后都主动示弱要将后宫实权交给淑妃了。 外朝看起来似乎宁国公府一家独大,内宫好似也是生了大皇子的淑妃娘娘独领风骚,特别是听闻这皇上最近宠爱上了淑妃宫里出来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的受宠程度隐隐的将原来最为受宠的陈嫔娘娘的风头都要盖下去了。 外朝里,原本对康国公府与宁国公府还保持观望态度的大臣,现在有些也隐隐的要倒向了宁国公府。康国公府似乎到了最为低落的时期。 靖晖四年,便是在这些事情当中结束,迎来了靖晖五年的新年。 因着阜阳侯府的倒霉事,林侯夫人最近心情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连对茵娘都要和颜悦色了许多,新年给利是时,往她的荷包里还多加了两颗金珠子。 大年初一迎财神,大年初二到初五都是走亲戚家,永宁侯府的亲戚虽不多,但需走动的也不少,林侯夫人也是一路忙活的到了大年初五,到了大年初六才稍微闲了点下来。 林凤祁交友广泛,要应酬的朋友多,只怕是没那么快闲下来的。而茵娘因为没什么亲友需要走动的,在永宁侯府也觉得无聊,于是禀告了林侯夫人后,从大年初二开始就收拾了东西,带上青花青藤回了羊角儿胡同,道现在还没回来。 到了大年初六,林侯夫人寻了好不容易的空闲,坐在窗户下,开了窗户一边喝茶一边赏雪。就是此时,有丫鬟过来通报:“阜阳侯夫人下了帖子求见夫人。” 林侯夫人也有些奇怪阜阳侯夫人为何上门,自阜阳侯夫人拒绝了永宁侯府的亲事之后,她们这对年轻时候的手帕交基本算是绝交了,除了必要的宴请,两家基本不会上门。林侯夫人倒是好奇阜阳侯夫人的来意,于是接了帖子,对身边的丫头道:“请她进来吧。” 阜阳侯夫人进到棠荣院里的花厅的时候,林侯夫人正端坐在花厅上首的黄梨木炕榻上,炕榻上的炕桌还放着一只正在冒着热气的官窑填白盖碗,见了她进来,神情淡淡的。 阜阳侯夫人站在门外停了一会,但很快又重新抬脚进去。她本不想来找林侯夫人,但为了自己的女儿,却硬着头皮不得不进去。 阜阳侯进来后,露出亲近的笑容来,带着些许讨好的声音道:“玉玉,我倒是许久没上你家来了!” 玉玉是林侯夫人的闺名,以前两人交好时,阜阳侯夫人也是直接这样称呼林侯夫人的。林侯夫人神情淡淡的道:“我家庙小,怕容不下夫人您这座大佛。” 阜阳侯夫人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极力表现亲近,道:“看你说的,许久没来你这里,倒是和我生分了。”说着又四周望了望,问林侯夫人道:“凤祁那孩子呢,怎么不在?” 林侯夫人心中哼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生分的你最清楚,装什么装的。林侯夫人喝了一口茶,然后漫不经心的答道:“他去会朋友了,没那么早回来。” “说起来,还是你有福气,生了个那么出息的儿子。不像我生的那个冤家,如今愁死我了。” “夫人节哀顺变,柳小姐最是恭顺温良,以后必能再找个好婆家。”‘再’从她嘴里出来,故意咬重了几分。 阜阳侯夫人有些不自然的道:“性子再好有什么用,总归是福气没到,结过一次亲,名声上差了些。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她,原本她是不愿意嫁的,偏偏被我们逼的差点上了花轿。我现在就在想,若是能够弥补她,有个好人家要她,我就是拿出侯府一半的家产来做她的嫁妆也是愿意的。” 阜阳侯府一半的家产有什么了不起,比银子,除了天家,谁能比得过她的娘家富山侯府。林侯夫人不屑的道:“夫人果然是慈母心肠。” 阜阳侯夫人尴尬的道:“这不都说儿女都是债么。”这尴尬仅持续了一会,很快,阜阳侯夫人的话题又转到林凤祁身上:“……说起来,凤祁这么出息的一个孩子,若不是驸马不得参政,便是配公主都是配得的。现在与陈家二小姐配在一起,倒是有些委屈了凤祁这孩子。虽说陈家有个做宠妃的女儿,若像以前传的那样生了皇子让皇后抱养,那还好些,偏偏现在陈嫔只生了个公主,以后又不能生了,这陈家在仕途上可也不能给凤祁多少助力,让凤祁继续娶了陈二小姐做正妻,可有些委屈他了。玉玉,我这做姐姐的跟你说一句,你别嫌姐姐说话不好听,以这陈二小姐的身份,抬个贵妾也就值当了,这凤祁正妻的身份,还得另外筹谋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送上。 刚才断网了,所以更新晚了一些。 今天更了有一万字,我勤快吧,亲们鼓励一下呗。 49 立女 -- 林侯夫人拿着盖子轻轻的佛开飘在查面上的茶叶,喝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又拿了帕子擦了一下嘴角,这才慢条斯理的道:“这茵娘虽说身份是差了些,但总比那些命硬克夫的强些,至少不用担心这好好的一个人,因为娶个媳妇就无缘无故的送了命,真要这样,那才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了,夫人,你说是不是?” 林侯夫人话里是什么意思那是一目了然,阜阳侯怎么可能听不懂,任谁听到自家孩子被人说成命硬克夫,这心里都不会好受的,阜阳侯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偏偏因为当初是自家拒婚理亏,那口气又不能直接吐出来,只好小声的辩驳道:“虽说是有那命硬克夫的人,但因为运道不够被男方连累得个克夫名声的姑娘家也是不少,这总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堆人了。” 林侯夫人道:“夫人也不用将她们说得太无辜,男方再是不争气,那也是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娶个媳妇就突然连命都丢了呢,这总是有原因在里面的,您说是不是?……哦,对了,这刚刚过完年,忙得很呢,我家庙小,就不留夫人了。” 对方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阜阳侯夫人再厚的脸皮那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只得带着一张被羞辱得发白的脸告了辞。 阜阳侯夫人走后,林侯夫人看着她渐渐走远消失的背影,呸了一声道:“我呸,还真把自己女儿当天仙了,想要我儿子就要,不想要就拉倒。哼,不是想攀龙附凤么,活该年纪轻轻就得个克夫的名声。”说完就站起来出了花厅。 见外面天气不错,雪已经停了,外面白皑皑的一片,林侯夫人也来了兴致,叫人拿了大麾穿上,领了玲珑和翠珠出去赏雪。走到梅花林时,正巧看到茵娘领了一堆丫鬟在梅花林里堆雪人。 一群十几岁的小丫头,穿了清一色的石青色棉布袄,只有中间一个是穿了白狐裘。中间一片小小的空地里,堆了七八个的雪人,圆圆的围成一个圈。那雪人的神态各异,有憨憨的憨厚型,有微笑的可爱型,还有蹙眉的严肃性,一群人主仆不分的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到把原来寂静的梅花林,变成一个热闹的场所。 有一个小丫头首先看到了林侯夫人,连忙拉了拉旁边一个同伴的手,又对其他人示意,然后大家急忙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给林侯夫人行礼:“请夫人安!” 茵娘原来是背着林侯夫人的,知道林侯夫人来了,也回过身来给林侯夫人福礼请安:“夫人!” 茵娘这些日子身体长得快,比刚来京城时要高挑苗条了不少,又学了那么久的规矩,行礼时如行云流水,不急不慢,娉娉袅袅,倒是给人一种稳重间又带着风流的体态。她行礼,比起京城里大部分的名门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林侯夫人很是有些意外,她这些日子没时间搭理茵娘,倒是不知道她竟跟府里的丫鬟们玩得这么好了。这一堆和她玩在一起的丫头里,可不止在静香院里伺候的丫头,厨房当差的,花木房、针线房、库房当差的都有,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法子将这些人聚到一块的。 但今日林侯夫人心情好,也没计较这些了。又经过今日阜阳侯夫人那一遭,将柳蒹蒹与茵娘两相一对比,只觉得看茵娘哪里都顺眼了不少。又看到自己在这,那原本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一堆丫头全变成低眉顺耳了无生趣的样子,于是大发善心的对着丫头们点了一下头就抬脚走了。走之前看到茵娘穿的有些单薄,竟还说了一句:“天气寒冷,以后出门穿件大麾再出来,免得又病了还要找大夫来。” 那语气虽说的有些冰冷,但也不乏关心的语气了。站在茵娘旁边的青花看着林侯夫人远去的背影,惊讶得嘴巴张大得差点能塞进个鸡蛋。青花心道:这林侯夫人不会是鬼上身了吧,竟然关心起小姐来了。 而另一边的阜阳侯府,阜阳侯夫人从马车下来之后,急急忙忙的就进了自己女儿住的院子,见卧室的门紧紧关着,门外只有女儿的贴身丫鬟环儿守着。环儿见到阜阳侯夫人,屈膝行了礼,阜阳侯夫人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问环儿道:“蒹蒹呢,在里面做什么?” 环儿道:“大小姐在里面做女工。”怕阜阳侯夫人误会她偷懒不进去贴身伺候,又解释了一句:“大小姐说她一个人想静一静,不让奴婢在屋里伺候。” 阜阳侯夫人点点头,然后道:“把门打开。” 环儿道了声是,然后打开了门。阜阳侯夫人抬脚进去,便看到自己的女儿坐在平日里做女工的地方,一手拿绣框,一手拿针线,但人却呆呆噩噩的,手上的针线半天都没有动一下。直到听到有人进来,人才动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阜阳侯夫人。 阜阳侯夫人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不忍再看。好一会她才睁开眼睛,过去将女儿手中的针线和绣框夺下来,放回到针线篮子里,挤出笑容来对女儿道:“我知道你喜欢林家的大哥儿,但林侯夫人那里只怕行不通,你知道她是个记仇的性子,当初我拒了婚事打了她的脸,她只怕不容易原谅我。娘从别家给你选个如意郎君来,娘保证这次一定随你的心意,你不点头,娘绝对不再强逼你。” “如意郎君?”柳蒹蒹低声自嘲了几声,接着道:“有个命硬克夫的名声,还定过一门亲,那家愿意让家里的好儿郎来娶我?更何况,他们就是再好,也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阜阳侯夫人听着女儿的话,心里也是内疚的很。女儿也是心头肉,当初明明知道姜家大少爷是个纨绔子弟,却鬼迷心窍的,为了儿子的前程,硬是给女儿定了这门亲事,最后让女儿落得这个境地。 柳蒹蒹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母亲,那眼泪汇聚在眼眶里,欲掉不掉的,看得阜阳侯夫人越发的心疼。柳蒹蒹道:“娘,你去跟林伯母说,只要能让我进门,我愿意做妾,我愿意去给陈二小姐磕头敬茶,只要让我陪在凤祁哥哥的身边。” 阜阳侯夫人吓得直接站起来,仿佛不认识般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捏着自己女儿的手臂,怒其不争的道:“你个小冤家,你在胡说什么,堂堂的侯府嫡小姐去给人做妾,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磕头敬茶,你以后还要不要见人,我和你爹你兄弟还要不要出门了?” 柳蒹蒹也站起来,埋怨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将弟弟将自己看得最重,只有我是可以牺牲的。当初若不是你们,我本该是凤祁哥哥的正室的,我本该是和凤祁哥哥在一起的,都是你们……”说着,那眼眶里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阜阳侯夫人听着也不由的呜呜的哭出来,边哭边道:“我知道你埋怨我,手心肉多手背肉少,可难道手背肉少就不是肉了,我难道还会故意害你不成?这妾哪里是那么好当的,‘立女’即为妾,这正室坐着,妾室就得站着伺候,再是贵妾也不得尊重,生的子女不得喊自己娘亲,以后也不能继承家业,还可能受正室的迫害。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我不会的,我和凤祁哥哥是青梅竹马,他会护着我的,也会护着以后我们的孩儿。”嘴上虽这么说,但声音里却有那么点丝丝的不确定。 阜阳侯夫人道:“你别做梦了,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的,你看看你爹后院里的那些姨娘,这里面他哪个不曾喜欢过,但现在呢,是生是死,你爹连眉头都不眨一下。不管如何,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去做妾的,我已经推你进了一次火坑,我绝对不会推你进第二次。”说完就用力的挥了一下袖子,也不再管自己女儿想说什么,直接就出了门。 ### 正月初八是二公主满月。 天朝对公主的重视自是比不过皇子的,但皇帝自来喜爱这位腊八节出生的小公主,便是最近跟淑妃宫里出来的婉美人打得火热,也是没有忘记这位小公主的满月礼。 皇后关在凤仪宫里自省,连新年外命妇朝拜都没有出来,宫中一切事务皆由淑妃主持。皇帝直接对淑妃说了:朕心爱的小公主满月,爱妃你给她好好操办一下。 淑妃对此心中虽有不愉,但毕竟是个公主,再得宠也不会妨碍她的大皇子,也不愿意在皇帝面前留下个心胸狭窄,薄待皇嗣的印象,于是也是吩咐人好好操办了一通。 燕娘因着皇后关门自省一事,也提前从凤仪宫侧殿搬进了澜和宫,大燕后宫的规矩,无论皇子公主,十岁之前都是和自己的母妃同住一宫,小公主自然也和燕娘一起搬去了澜和宫。 燕娘最近得宠的风头虽被婉美人盖了过去,但毕竟还没被皇帝忘在一边,虽然月子里头被撤了牌子不能侍寝,但皇帝每日也是会去澜和宫点点卯。燕娘某日趁着皇帝开心,提出想让自家母亲和妹妹也进宫见见外孙和外甥的请求,皇帝见这要求也没什么值当的,随口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一点。 其实柳家小姐也是很无辜的,就是生为炮灰,为了成全男女主,命运悲催了点。 闲话不说了,感谢==、、、;菠萝;diandiandudu的霸王票,谢谢支持! 50风华 -- 二公主的满月礼虽然没有如皇子般的那般盛大,但也算得上是非常的体面了。澜和宫里原是只准备了三十席,但后面来的人实在是太多,淑妃又命人多加了五席。 来的人虽然多,但却不是冲着燕娘的体面。京中皆知,因为年前皇后娘家那一遭,康国公被气得病躺在家,皇后也是自请闭宫自省,将宫务一应推给了淑妃。无论外朝内廷,皇后一系隐隐有颓废的迹象,朝中原来隐隐有倾向皇后一系的一些人家,现在也是回到了继续观望的态势。此种情景下,京中好些人家应该是离皇后一系要多远有多远的,又如何会对与皇后同穿一条裤子的燕娘表现殷勤。但现在来的人却超出预料的多,原因无它,不过是因为今年开春宫里就要进行靖晖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了,人家是带着家中或族中选出来参加今年选秀的女儿来熟悉环境的。 况且陈嫔得宠,说不得就能在二公主的满月宴上见到皇帝,要是能被皇帝注意到留个印象,那就更好不过了。 三年一采选,三年前的选秀被靖晖帝以刚登基,根基不稳为由空了一年,这一次便是要大选的,到时候后宫许多空置的名额也要充盈起来。 与天家联姻,是保持家中荣华富贵最容易最简单的一种方式,这一次选秀,也是有许多的勋贵大族送了女儿进来参选的,比如东昌伯家,是准备送了自家嫡亲的女儿来参选的,又比如威北侯家,也是送了一个族女进宫。 其实也是因为靖晖帝还年轻,膝下又只有两子两女,大家都有些想头。这些想头也不一定就是对那个位置有些想法,而是说,若与天家有了共同的血脉,就算以后只是个亲王,在自家以后惹恼了皇帝时,也好有个皇帝亲近的人能为他们求求情。 也因此,茵娘和陈夫人等人随着林侯夫人进了澜和宫时,看到周围一片的人中有二分之一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大冷的冬天,外面还下着雪,好些姑娘竟还穿着薄纱制的衣衫,这好看是好看了,但茵娘看了却直打冷颤。还好殿里四周都点了火炉,要不然,她们只怕都要抖着身体来给各位夫人行礼了。 满月礼还未开始,燕娘和小公主都还未出来,淑妃坐在正殿的上首,她的旁边是东昌伯夫人和东昌伯的嫡女秦暖。东昌伯府最近表了姿态,决定跟在了淑妃一派,此时东昌伯夫人不知道在对淑妃说了些什么,引得淑妃媚眼都是笑,倒是东昌伯身后的秦暖,神色淡淡的,对东昌伯夫人和淑妃的谈话好似不感兴趣,只是无聊的玩着自己手中的手帕。抬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茵娘,也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茵娘也是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了她的招呼。此时有燕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过来,将她们迎到了燕娘的卧室。 茵娘和陈夫人到的时候,燕娘正抱着小公主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指着房间里摆着的物件教小公主认东西,或许是因为是喜庆的日子,燕娘今日穿了一套银红色的宫装,见了茵娘等人进来,连忙笑着对她们示意道:“快进来啊,停在屋门口做什么?” 茵娘和陈夫人走上前来,接着就要跪下去行礼,燕娘连忙示意身边的彩陶将她们扶起来,笑道:“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守那些礼做什么,没得和我生分了。” 陈夫人道:“总是礼不可废,坏了规矩对你也不好。” “娘,放心吧,这屋里的都是自己人。”说着手臂抬了抬,看着自己手中的小婴儿,对陈夫人示意道:“娘,你快来抱抱你的外孙女。” 陈夫人看着女儿手中的婴儿,小小的身体被裹在厚厚的襁褓里,睁着一双眼睛,一转一转的好奇的往四周看看,在看到陈夫人的脸时,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的原因,原来转动的眼睛停了下来,望着她好奇的吐着泡泡。 这是大燕最尊贵的女儿,这是她的外孙女,这两个形容句重合在一起,令陈夫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一双手抬起来,却有些不敢去抱,一时的有些不知所措。燕娘见了又重新示意了一遍:“娘,快抱抱她,我们小福庆也想让外婆报一下呢,是不是啊?” 小公主好似明白了自家母亲的意思,咧着嘴笑了一下,燕娘看了,笑道:“你看你看,她说是呢。” 陈夫人这才敢伸出手将小公主抱过来,轻轻的摇晃着,心情激动的对燕娘道:“长得像你,跟你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茵娘对这小婴儿也是好奇的很,伸出手指在婴儿的脸上点了一点,婴儿的皮肤嫩嫩的,滑滑的,像是刚剥出来的鸡蛋。小公主还以为自己的姨母是在跟自己玩儿呢,咧着嘴无声的笑着,然后头转过去,嘴巴吮着茵娘的手指头。 茵娘只觉得惊奇,她从不知道原来小婴儿是这般可爱的,茵娘好奇的问燕娘:“她为什么一直在吐泡泡?” 燕娘对此也是懵懂,不确定的道:“这可能是她跟你打招呼的方式吧。”说完看了小公主一会,又接着对茵娘道:“茵娘也抱抱你的小外甥女吧。” 茵娘从陈夫人手中接过小公主,只觉得这么小个的孩子,她都不敢用力抱,生怕挤坏了小公主。燕娘继续接着道:“因为是在腊八那一日出生的,皇上取了个封号为福庆。” 母女三人又继续逗弄了一阵小公主,见小公主饿了,扁着嘴巴就要哭了,燕娘这才让奶娘抱着下去喂奶。 小公主抱下去之后,母女三人一起坐到炕上,互相问了各自最近的生活,因着时间不会太多,大家也都是长话短说,又都是报喜不报忧。说完之后,燕娘摸着自己妹妹的头发,心疼道:“茵娘,委屈你了。我一向知道林侯夫人的性子,这些日子她只怕对你不会太好,你再忍一忍,我不会让你忍太久的。” 茵娘摇摇头,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你顾好你自己就是,只要你好了,我也会跟着好的。” #### 从燕娘的内室里出来之后,茵娘和陈夫人一起站到了诰命妇之中。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茵娘回过头来看了一看,发现是个十六七岁梳了少妇发髻的少妇,穿了一身紫色的撒花对襟袄,长得清秀可人。茵娘并不识得她,正欲询问,倒是她先开口了:“你是陈二小姐是不是?” 茵娘点点头,然后问她道:“你是?” 那少妇拿着帕子捂了嘴笑道:“早听相公说,永宁侯世子跟一位陈二小姐订了亲,还说世子对他那小媳妇儿藏得紧,竟是连让看一眼都不愿意的,我早就想看看这他那小媳妇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竟能让永宁侯世子当眼珠子一样的宝贝着。今日见了妹妹,我倒是理解世子爷的心情了,我要是男的,有个这般标致的未婚妻,我也要藏着不让人看到。哦,对了,我还没向你自我介绍,我姓应,我家那位跟世子爷是发小。” 茵娘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年前刚刚嫁给苏大将军长子苏豫的应氏。苏大将军早年丧偶,后未再续娶,家中虽有几位姨娘,但实在是不适合出来行走。因此这应氏虽是新婚,但现在却已经开始代表苏家出来应酬了。应氏行事也落落大方,虽还有新婚的娇羞,但来往应酬,也是顺手自如。 茵娘觉得这应氏真是会说话,风趣幽默,在无形中就将人奉承了去,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不会让人感到生疏。茵娘听她说话,心中对她也多了几份好感,笑着跟她打过招呼。 苏少夫人又接着道:“我闺名一个清字,家里的人都叫我清姐儿,我年长你两三岁,你可以叫我清姐姐。” 茵娘很顺口的喊了一声:“清姐姐。”反正这种姐姐多认几个也没坏处的。 此时,满月宴正式开始,小公主坐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接受过外命妇的称赞和祝福之后,便继续在襁褓里玩吐泡泡的游戏。外命妇在宁国公夫人的带领下,齐举杯祝淑妃的酒,然后又祝燕娘酒。燕娘喝完后,也倒酒回了外命妇们酒。 燕娘刚刚放下酒杯,此时在殿外守候的内侍大声禀告道:“皇上驾到!” 接着穿了明黄色龙袍的靖晖帝就从外面进了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穿黄色宫妃服饰的年轻女子。那女子长得极美,论样貌,她甚至不比燕娘差,鹅蛋脸,柳叶眉,媚眼如丝,眸光婉转间,如星光璀璨。这一屋子的命妇,年轻中的,绝对不少美人,但就这样,也没掩住那女子的风华。 外命妇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个不是皇上最近新宠的婉美人吗?长得真是漂亮。” 茵娘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那个原在淑妃宫里伺候的宫女,后来一夕被皇帝看中宠幸,最近风头无两的婉美人。美人美人,果然是个美人,这样美的人,当初怎么就在淑妃宫里珠玉蒙尘了这么些年,连宫里的宫女都无从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所以更新晚了一点,望亲们见谅。 51赏雪 -- 苏大奶奶看着跟在皇帝身后的美人儿,拉着茵娘的手努了努嘴,道:”看到了么,那位就是最近皇帝新宠的婉美人,听说原先因为长得美貌被人打发到冷宫里伺候先帝时被贬的妃妾,后被淑妃在冷宫里巧遇,淑妃同情她的遭遇将她带回嵘华宫伺候,后被皇上看中,一夕承宠做了美人。”说完这婉美人的出身,苏大奶奶又接着讽刺道:“这样的话谁信啊,不过是嵘华宫找来固宠的玩意儿,偏说什么因美貌被人打发到了冷宫,有权随意打发宫女还能人不知鬼不觉的不就只有摄理六宫事的皇后娘娘么,这是可着劲的要败坏娘娘的名声!“ 苏大奶奶与皇后是表姐妹,现在皇后关在凤仪宫自省,皇后一国的陈嫔又只生了个女儿,淑妃生了皇长子,现在又有摄理六宫的权利,还出了个婉美人来分陈嫔的宠,怎么看皇后一系都弱势太多,苏大奶奶为皇后抱不平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毕竟是天子后妃,不能妄议,搞不好又是一桩罪名。茵娘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拉了拉苏大奶奶的衣袖,提醒道:“清姐姐,小心隔墙有耳。” 苏大奶奶见茵娘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却也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对茵娘道:“放心吧,我这话也只有对你说过,你又不会告我的状,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茵娘也觉得不好意思,人家是世家大族从小教导出来,只有比她更谨慎的,哪里需要她的提醒。能对她说这些话,自然是因为皇后与陈嫔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着燕娘她也不会将这些话乱说。茵娘笑道:“是茵娘多嘴了,姐姐自然比我更加警醒的,哪里需要我的提醒。” 苏大奶奶道:“你也无需太妄自菲薄,警醒些总是没错的,我最近也是懒散了些,倒不如你做得好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接着就又把注意力回到了上首的位置上。正殿上首,皇帝从茵娘手中接过小公主,旁边燕娘温和的笑着看着前面的父女两人,脸上散发出母爱的光辉,而另一边,婉美人不知道在跟皇帝说些什么,惹得皇帝满面的笑容。 皇帝来了之后,抱过小公主然后说了几句话,捧过场也就走了。毕竟是宴请外命妇,皇帝也不好久留,倒是那位婉美人则留了下来,一脸笑着对燕娘和小公主说了许多吉祥话,那态度里没有身为宠妃的张扬,对燕娘表现得更多的是对上位者的谦恭。茵娘见了,不禁有些担心燕娘,这位婉美人只怕是个能忍聪明的性子,又有淑妃做靠山,只怕不好对付。 茵娘虽然担心,但也实在是帮不上帮,直到满月宴结束,外命妇出宫,茵娘也再没有机会与燕娘多说一句话。 满月宴结束后,在出宫门时,茵娘却看到秦暖在围北侯府的马车前拦住了小杨氏:“蒋伯母,最近蕴姐儿怎么没有出门,我许久没有看到她了?”今日皇帝在时,许多家的贵女都借着给小公主祝愿的借口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茵娘看到东昌伯夫人也是一直在给自己女儿使眼色,但秦暖却表现兴趣缺缺,始终都在装作没看到。 小杨氏看了秦暖一眼,淡淡的道:“蕴姐儿要定亲了,经常出来走动对姑娘的名声不好,我将她关在了家里学规矩。” 本朝对女子的规范松了许多,并没有要求女子订了亲就不能出门,有许多的贵女订亲后,也照样出来行走,或在家里办宴请,也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嘴。但秦暖仿佛没有听明白小杨氏的敷衍,她只是对蕴姐儿要订亲的消息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问道:“蕴姐儿要订亲了?……可是与王家的三公子?” 小杨氏看着秦暖,用一种别有意味的语气道:“暖姐儿,你一向与蕴姐儿玩得好,难道不知道这个?” 秦暖低着头,并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屈膝福了一礼就离开了。 茵娘有些奇怪小杨氏对秦暖的态度,但很快她又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前东昌伯府在皇后一系和淑妃一系中是保持中立的,秦暖与蕴姐儿交好并不妨碍什么,但现在东昌伯府支持了淑妃一系,而威北侯府与康国公府结了亲,自然是倾向皇后一系的,此时作为威北侯府的大小姐,蕴姐儿再跟东昌伯府的小姐形影不离,那就有些不太好了,此时小杨氏不愿意蕴姐儿与秦暖见面那也是情理之中。 秦暖走后,小杨氏见到茵娘和陈夫人,笑着对陈夫人道:“吕姐姐,我们许久没见了,年前的时候请您过府说说话,怎么不曾来?” 陈夫人歉意的道:“那时家中有事,倒浪费了夫人的好意。若夫人不嫌弃,过几天我在家中置了酒席,请夫人过来喝一杯。”那时候陈夫人正为燕娘伤心着呢,那有心情参加宴会。 小杨氏也未追问是什么事,只是笑着道:“那说好了,我过几天就亲去府上讨一杯酒水喝。”说完又转向茵娘,对她道:“茵娘,有空也多来我府里找蕴姐儿玩,她家中无其他姐妹,一个人无聊得很,这几天惦记着你呢。” 茵娘道:“得闲时一定过去叨扰。” 小杨氏又接着跟林侯夫人打过招呼,客套了几句,然后上马车走了。接着茵娘和陈夫人、林侯夫人也上了马车。陈夫人回了羊角儿胡同,茵娘则随着林侯夫人回了永宁侯府。 林侯夫人应酬了一整天,也实在是有些累了,自林侯夫人折腾未过门的儿媳妇导致人家姑娘生病的消息传到外面去之后,在外人面前林侯夫人还保持着对一种对准儿媳的慈爱,回到家基本两人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更没空搭理茵娘了,直接挥挥手让茵娘回她的院子去了。 茵娘回到静香院,青花和青藤将她迎了进来,青藤将她身上的大麾脱了下来,青花则拿过小手炉递给茵娘:“外面的天气冷的很,小姐快快暖暖手。” 茵娘平时并不是很怕寒的人,今天又穿得多,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今天要比其她时候冷很,手拿着手炉,身上还是不住的冒寒气。茵娘不住的对青花青藤抱怨道:“冷死了,外面跟要冻死人似的。” 青藤正要宽慰几句,一个声音却抢先她传了过来:“天天喊着要去外面玩雪,不是说不怕冷么,今天怎么这么怕冷了?”接着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照进来,渐渐的走近到茵娘面前。 茵娘对自己这个未婚夫不经通报就进入女子闺房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回过头来对她敷衍道:“因为今天的雪比别的时候冷。” 林凤祁道:“胡说八道。雪都是一个温度,还有那一天的就更冷的?”说完也不理茵娘,直接对青藤道:“给你家小姐另找件大麾,我们要出去。” 青藤看了看茵娘,茵娘对她点了点头,她才屈膝对林凤祁道了声是,然后进去帮茵娘找衣服去了。茵娘回过头来问林凤祁:“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凤祁道:“你等一下去了就知道了。”说完看了看外面又飘起来的雪花,一片一片的从天空中飘下来,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白色,他继续又喃喃说了一句:“你应该会喜欢的。” #### 茵娘随着林凤祁走在沐德堂与静香院之间的梅花林里,周围是各种的梅花树。梅花树明显被人清理过,前几天覆盖在树枝上的厚厚白雪已经被人扫下来了,现在只有薄薄的一层刚刚飘下来的薄雪。梅花不怕寒,此时已经有些品种的梅花已经打出粉嫩的花骨朵,点缀在这冰天雪地的一片白色里,为这寂静的冬天点缀出点点活泼的色彩。 坐落在梅花林之间的雪梅院的大门开着。林凤祁对跟在后面的青花青藤以及石英道:“你们在外面守着。”然后牵着茵娘的手上了雪梅院。 说实话,虽然茵娘每次回静香院经过梅花林时都会看到这座院子,但至今茵娘都没有进来过。不是她不能进来看,而是她对这里一向不怀有兴趣。 茵娘被林凤祁牵着上了二楼,二楼的四周都烧了炭,将整个房间都烘照得暖和暖和的,与外面的寒冷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此时房间的中央放了一张紫檀木的方桌,桌上放了小炉,炉上放了小泥金茶壶,壶嘴袅袅的还冒着热气,茶壶的旁边还有一整套的汝窑梅花纹填白盖碗。雪梅院原本就是为了冬天赏雪用的,四周都开了巨大的窗,此时窗户都关着,只垂着白色的窗纱。 林凤祁将窗纱卷起来,又打开了窗户,然后回过头来对茵娘问道:“怎么样,在这里喝茶赏雪,比起你在外面堆雪人,也别有一番意境吧。 到现在茵娘终于知道林大未婚夫要干什么了,闲来无事楼中坐,寒雪飞飞炉中茶。他这是要跟他耍浪漫呢? 作者有话要说:用手机码的字,排版没有排好,明天会重新弄好的,亲们将就着先看。 明天双更, 52制衡 -- 外面是纷飞的白雪和一片冒着粉嫩的花骨朵的梅花,房间内,炉火正旺,上面的水壶里面冒着腾腾的热气。 林凤祁拿起炉上的水壶,往盛了茶叶的水壶里面注了热汤,放上盖,然后端给茵娘,接着就两眼汪汪一脸期待的看着茵娘。 说实话,茵娘对‘煮茶赏雪’这种文雅事一向不怎么有兴趣,再加上开了窗,屋内虽然燃了炭,但寒风呜呜的从窗户外吹进来,真是冷得很。但看着林大世子这么兴致勃勃的,茵娘也不好意思败了他的兴致,便也勉为其难的陪着他在这里瞎折腾。 茵娘接过林凤祁手中的茶碗,在林世子期待的目光下,吹了几口热腾腾的茶水,喝了一口细细品味过后,对着林凤祁赞道:“好茶,滋味甘醇,喝下去之后又香气馥郁,令人回味绵长……不过,这碧螺春跟我之前喝过的好像味道有些不一样,这是什么地方种的?” 林凤祁听完茵娘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才一脸碎掉的表情道:“这是西湖龙井!” 呃……这真不是她的错,虽说她本人从小对分辨各种茶叶不感兴趣,但也不至于分不清碧螺春和西湖龙井,更何况自到了京城之后,林侯夫人为了她以后能够胜任世子夫人这个职位,可是请专人教过她茶叶的知识的。通过茶汤的色泽,味道来分辨各种茶叶的,这是大家夫人必备的功课,不然这出门应酬的时候人家捧了一杯毛尖出来,你跟人家说这大红袍真好喝,那可是丢大发的。但她喝这杯茶,实在是没有喝出西湖龙井的味道来,倒是有点像是碧螺春。 茵娘有些尴尬的笑道:“呃……能将西湖龙井泡出碧螺春的味道来,那也是一种本事。” 林凤祁摆摆手,挫败道:“算了吧,不好喝就不要喝了,倒了吧,我让丫鬟重新给你泡一杯。”他一个大老粗,果然是不适合玩这种风雅事的,他不过是看她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开心,想逗逗她开心罢了。 茵娘有心安慰林凤祁,道:“别啊,这茶要当是碧螺春来喝,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说完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一口气将碗里的茶汤饮尽了,喝完还将只剩茶叶的茶碗拿给林凤祁看。 林凤祁收了她手中的茶碗,道:“别难为自己了。” 因为这段小插曲,林世子对着‘煮茶赏雪’的游戏也没了兴致,关了窗坐回到炕上,就当跟茵娘说说话了。又想到今日茵娘进了宫,随意的问她道:“你今日进宫如何了,可见到了陈嫔娘娘和小公主?” 茵娘点点头,答道:“见到了,姐姐看起来还好,小公主也很可爱。我还见到了那位婉美人,那婉美人长得可真漂亮,特别是那一双眼睛,跟会勾魂儿似的,难怪皇上这么喜欢她。” “怎么,替你姐姐担心了?” “嗯,我姐姐现在在宫里,一靠皇上的宠爱,二靠皇后的庇护,现在皇后关在了凤仪宫里,皇上又宠上了别人,这以后可怎么的好。”说着就双手托腮,一脸苦恼的样子。 林凤祁见了,只觉得她那样子可爱的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呵呵的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把我们小茵娘苦恼成这样,看看我们小茵娘的脸,鼓得都跟青蛙似的了。” 茵娘挥开林凤祁的手,埋怨道:“哎呀,你别捏我的脸,疼呢。” 林凤祁笑着在茵娘脸上又偷袭的捏了一下,这才收回手,正经道:“放心吧,你姐姐聪明的很,没了皇后娘娘,也未必就会让人算计了去。再说皇后在凤仪宫关不久的,过不了几日皇帝就会让她出来了。” 茵娘好奇道:“为什么这样说?既然这样,当初皇上为什么允许皇后关在凤仪宫里自省,当日姜大少爷做下的那件事,虽说有些难看,但对皇帝来说应该算不得多大的事吧,怎么就需要皇后娘娘亲自请罪了?” 林凤祁伸了伸有些麻掉的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做好,然后才道:“这朝堂里的事情复杂着呢,你一个小孩儿家怎么看得明白,你以为皇帝这样做是因为他昏聩糊涂啊,在非嫡非长的情况下能在一众皇子中拼杀出来,皇帝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糊涂的,他是想警告皇后和康国公府呢,皇后请罪也不是为了姜家大少爷那件事,而是向皇上主动示弱”。 茵娘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要警告皇后?宫里能分庭抗礼的只有皇后一系和淑妃一系,淑妃生了长子,宁国公又枝繁叶茂子孙人才辈出,笼络了一批的文官,正当得意,而皇后则除了占了个后座之外,娘家人才调微,康国公已经年老,康国公世子和姜家二老爷都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皇后家中只有两个弟弟,成年的庶弟只怕不得皇后看中,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没听见姜二少爷担任什么重要的职务吗,皇后嫡亲的弟弟才十一岁,太过年幼。淑妃一系与皇后一系看起来,明显是淑妃占了上风,就算要警告也该是警告淑妃才是,怎么会警告皇后娘娘?” 林凤祁有些惊讶,他一直把茵娘当做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看待,以前只是觉得她比别的同龄人要伶俐些。但今日她的这一番分析,虽说还不够鞭策入里仅是流于表面,但她毕竟才十四岁,到京城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能将这表面的形势分析出来,已经足够他惊讶的了。更何况很多内宅的女人忌讳被人说成牝鸡司晨,不大愿意去了解朝堂之事,但他的茵娘却能敏锐的关注内廷外朝的消息,也是令他感到非常的骄傲。或许是从小就受林侯夫人比林侯爷更能当家作主的影响,林凤祁并不忌讳女人像男人一样关注朝堂之事,他甚至觉得女人多知道这些事情,反而不容易拖男人后腿,甚至可以帮助男人。 林凤祁有些自豪的摸了摸茵娘的头,解释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皇后的娘家人虽然不成器,但康国公却通过联姻的方式将朝中许多的势力聚集到了一起。你看,皇后的亲妹妹嫁到了威北侯家,娘家的表妹嫁给了苏大将军的长子,再加上我们永宁侯府,皇后与陈嫔结盟,又通过你拉拢了我们永宁侯府,你别看我们侯府现在已经有些式微,但十几年之后,等到皇子长成真正到了储位之争时,我这个少年将军可也能长成一方将领了。这几家可都是武将,威北侯府掌着羽林军的军权,我和苏大将军是地方将领,到时候真争起来,靠的可是拳头硬,而不是谁的嘴巴利。再有,皇后的外祖家是江南应氏,在士林中很有影响力,虽然当年助皇上登上皇位后,应老太爷为避讳功高震主立即在高位上退了下来,但这些年,应氏子弟在地方中许多重要的位置都有人任职,这些资本算起来,皇后的筹码可一点都不比淑妃少,皇后现在缺的就只是一位养在身边的皇子。……这些我们能想到,皇帝自然也是能想到,他也是有些不满皇后这些日子以来频频的动作了。” “那皇上既然不喜皇后这些,当时联姻的时候皇帝怎么不制止?” “那是因为还没到皇帝的底线,而且皇帝需要皇后掌握一些势力与淑妃抗衡,天家喜欢的是两相制衡,最忌讳的是一家独大。” 茵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其实皇帝的想法也很简单,我允许你联合一些势力,去跟另一个快要威胁到我地位的权利集团打擂台,但你不能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可不高兴的啊。 茵娘又问道:“那比起皇后和康国公府来,皇上应该更忌讳淑妃和宁国公府吧,要不然凭着淑妃生下皇长子,当初宁国公又是支持皇上继位的有功之臣,淑妃怎么也不该仅仅只是淑妃而已。”怎么也得倒腾个贵妃当当吧。 林凤祁听完惊喜了一下,捏着茵娘的鼻子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接着又继续道:“当初皇上能登上皇位,主要得益于宁国公府、康国公府和江南应氏三家,皇上继位后,康国公和应老太爷都知情知趣的乞骸告老,只有宁国公做了三公太师,这些年来宁国公府凭着从龙之功在朝堂之中更加的是一家独大,不知收敛,皇上只怕早就不满了。”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皇上尽管忌讳皇后娘娘,但还是会同意皇后娘娘抱养一个皇子记在名下,为的就是制衡淑妃和宁国公府?”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要说到当初的储位之争了,皇上能登上帝位,可以说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皇后娘娘。你可知道皇后是为何不能生的?” 茵娘摇摇头。 林凤祁继续道:“当年二皇子逼宫,御林军未赶得及救驾,当时是身为靖亲王妃的皇后娘娘替先皇挡了一箭。那时皇后正值怀孕七甲,二皇子的箭羽直直的射入了皇后的肚子,后面皇后虽不顾箭伤硬是生了下来,但却是个已经死亡的男婴,皇后也因伤了宫室自此不能再生育。平定叛乱之后,先皇为抚慰这位儿媳,亲下旨意封了靖亲王为太子,靖亲王妃为太子妃。皇上为感念皇后,亲口承诺皇后,除非弑君谋反,永不废后,并且以后可自行选择抱养一位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实在太卡了,本来准备七点发的,但是晚了两个多小时,不好意思。 另外,还有一更会很晚,各位亲们不要等了,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53长成 -- 茵娘将身上的衣服收紧了一些,雪梅院楼里的点着的炭火已经渐渐燃尽,屋内的热气渐渐散去,茵娘只觉得自己冷得很。 林凤祁坐在茵娘的旁边,手指着炕桌上的一张大燕舆图,对茵娘介绍这上面的山河地理。也不知怎么的,他们原本是在谈论皇后和淑妃娘娘的,但谈着谈着就谈到了林凤祁自己从小学武和在军营里的一些光辉事迹,再接着又谈到了大燕的疆域和山河去了,后面林凤祁见茵娘感兴趣,便找了一幅军用的舆图出来,对着上面的标志,一个一个的介绍上面的地点,还特意指了她的家乡林平县在哪一个方位,上京在哪一个方位,两地距离多远等。 茵娘原先听着还觉得有趣,后面屋内渐冷,肚子也不知为何突然揪疼揪疼的疼起来,茵娘便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听了。 等林凤祁终于讲完了福建这个地方,抬起头来看茵娘时,才发现茵娘抱着身体缩在炕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细细的冷汗。林凤祁吓了一跳,问茵娘道:“茵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说着就伸手到茵娘的额头上去试她的体温。 茵娘挥开林凤祁伸过来的手,道:“我没事,就是觉得冷,肚子好像吃坏了东西,有些疼。”说着就站起来,要走去角落的火炉那里加炭,好将室内的温度增加起来。 在她转身之时,林凤祁抬眼看过去,刚好看到她后面的裙子上沾了一片红红的什么东西,林凤祁奇怪的问道:“你后面沾了什么东西,把裙子都染红了?” 茵娘疑惑的问道:“在哪里?”说着就要扭头去看。 “就在你屁股后面。”说着就站起来走到茵娘身后,手在裙子染红的地方碰了一下,手指头上立刻也染上了红色,那红色的东西湿湿黏黏的,有点像是血。林凤祁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确定了是血的腥味之后,脸砰的一下突然就红了。 他虽然是男子,但也不是什么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对女人的一些生理特征还是了解的,自然知道每个女人在每个月的某个时候,会从女人身体一个特殊的地方流出一些血来。 茵娘转过身来,跟着也看到他手指头上的东西,脸也是马上就红了。两人尴尬的望着,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林凤祁觉得茵娘的反应有些不对,先打破了沉默,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是初信?” 茵娘双手捂上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真是无法见人了,根本都不好意思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她虽然是初信,但也不是无知的小女孩,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大燕的女孩子一般是十二、十三岁来初信,早些的十一岁来的也有。茵娘来得晚,陈夫人和青藤等人之前一直还担心她的初信怎么还不来,就怕她是个石女。可现在一来,却来得这么突然,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茵娘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条手帕来,扔到林凤祁的身上,又急又羞的道:“不许看了,快擦擦,羞死人了,脏死了,快将手上擦干净。” 林凤祁这才反应过来,拿了帕子随便擦了擦,对茵娘道:“别管它了,我先送你回去。”说着取了茵娘的大麾,将茵娘裹起来,接着就要抱她起来。 茵娘羞得有些恼羞成怒,拍着林凤祁的胸口,道:“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我自己回去。” “你别动,小心掉下来……你裙子上沾了也有,你自己一个人能回去吗,你想让外面的丫鬟小厮都看了去?” “我有青藤,我不要你。”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了,这么尴尬的情景偏被他看了去,她现在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林凤祁将怀中的女人轻轻往上一抬,将她抱上了一点,然后道:“你怎么这么麻烦,你再折腾连大麾都要沾上浸透了,到时候可连藏都藏不住了,让丫鬟小厮看到了,看你以后拿什么脸面出门。”说着抱着她就往楼下快步走下去了。 茵娘终是被林凤祁的那句连大麾都要沾上浸透给吓到了,在林凤祁的怀里并不敢再挣扎,只是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看林凤祁的脸。 走到门口时,青花青藤看到自家主子被林凤祁抱着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凤祁道:“先不说了,先回静香院先。”说着抱着自己的未婚妻就冲到了风雪中。 等回到静香院,青花青藤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主子的初信终于来了,知道这个消息时,她们的第一反应是首先送了一口气,大燕朝的女子到了十四岁才来初信的真的不多,像青藤是十二岁就来了,青花也是十二岁翻十三岁时来的,她家小姐再不来,她们都快要上吊自杀了。松完气后,她们接着又高高兴兴的去给茵娘准备洗浴的热水、换洗的衣服以及女人这个时候要用的特殊物品去了。 林凤祁见着静香院里只有一群年轻的小姑娘在伺候,也没个稳重一点有经验一点的麽麽在,怕她们经验浅,对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觉得还是该请林侯夫人亲自出马才行。于是让人到棠荣院去请了林侯夫人过来。 林侯夫人听到是茵娘的事,本不想理,但想到这女人来月信也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弄不好是会影响后面生孩子的,她是自家儿子的未婚妻,这万一不慎,影响的是自己儿子的子嗣传承。林侯夫人虽不甘心,但也不敢不过去看一下,于是大骂了一句:“真是前辈子欠她的。”后就披了大衣叫了几个麽麽一起去了静香院。 静香院里在一阵的鸡飞狗跳之后终于消停了下来,林侯夫人随意叮嘱了几句,然后将两个麽麽留了下来,自己便走了。 接着几天,茵娘因为羞于见人直挺挺的在床上装了几天尸体,除了吃饭换洗,就没离开过床。陈夫人知道自己担心的次女也终于成为一个大人之后,特意来了永宁侯府看望女儿。看着躺在床上的不愿意见人的女儿,一边欣慰一边又伤感的反反复复的道:“茵娘也是个大人了。” 欣慰伤感完之后,关心了一下女儿的身体,接着又叮嘱了女儿许多信期需要注意的事情,事无巨细,然后又叮嘱了青花青藤要好好照顾茵娘,千万不要让她在这个受凉之类的,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羊角儿胡同。 信期过去后,茵娘这才敢出了静香院的门去见人。 几天不出门,京城里的八卦早就又换了话题。最近康国公府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这次的话题仍是有关康国公府的。 听说姜四小姐,就是那个在二皇子满月礼时,偷偷潜到后花园意欲勾引皇帝的姜四小姐,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前几日再次潜到了皇宫里头,躲在了同一个后花园里头,拦住了同样从此经过的皇帝,这次倒是没穿谁的衣服出现,而是直接在皇帝面前跪下,演出了一出情深意重的戏码。美人儿楚楚可怜,泪雨凝噎的对皇帝诉说着她家的大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中兄弟犯的事跟大姐姐没关系,求皇帝您不要在关着我皇后姐姐啦。 按照言情剧的情节,这样一个美丽善良,为了没见过几面的姐姐不顾一切,勇闯皇宫向皇帝求情的漂亮小姨子,按一般的剧情走向,皇帝不是该大大感动一番,然后直接将小姨子收了,谱写一曲娥英女皇的佳话么。可惜,皇帝最近看腻了小白花,换了口味,对楚楚可怜的美人无感。 皇帝在旁边经过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让人将这漂亮小姨子叉回了康国公府,末了甚至不顾自己老丈人的脸面,直接让人传话将康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训斥了一顿,左右意思就是:岳父岳母,好好教导你们家女儿,让她少出来蹦跶。把康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训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自姜家大少爷出事后,康国公本就被气得身体不怎么好了,这件事一出来,康国公直接是被气得病倒在了床上。醒来之后,不顾自己长子的求情,强硬名人将这位蠢得跟猪似的庶孙女送到了庙里,也别说什么婆家不婆家了,心这样大的姑娘家哪家愿意要,直接看着庙里的师太给她剃了头发才算数。之后,又让人将姜四小姐的生母唐姨娘送到了庄子里,将姜四小姐的同胞兄长姜二少爷送回了西北老家。这一下子,原本就不繁茂的康国公府,让人看着只觉得更加凋零了。 康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与茵娘并无太大的关系,茵娘听了一笑也就过了。真正让她关心的是另一个八卦:那位原先很受宠,但最近风头被淑妃宫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非常的卡,而且写的不是很满意,发现没有写出我要写的效果出来。 果然是才具有限啊 以前看文的时候觉得别人写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等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写文真的不容易啊 特别是思路断了的时候。 ps:52章好像有点小bug,我回去改过来了。 54复宠 -- 陈嫔娘娘复宠的经过是这样的:在某一个夜不黑风不高大雪纷飞的晚上,天上还挂着一轮即将圆满的月亮,几日未见皇帝对皇帝快要相思成疾的陈嫔娘娘抛下了熟睡中的小公主,打发走一干的宫女内侍,一个人披着大麾走在当日与皇帝初见的后花园上。 迎着月光,陈嫔娘娘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想起往日与皇帝的恩爱场景,再想起皇帝这些日子的冷落,一时伤感无法自持,不由的落下泪来。心中忧伤思念无法排遣,于是一边落泪一边对着路旁一棵光秃秃的梅花树诉说对皇帝的思念以及两人曾经恩爱的过往,从当日两人后花园初见,讲到得君王垂怜得以进宫侍奉,再讲到两人曾经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的美好日子,最后凄凄如诉最近日子君王对新人的宠爱,对自己的冷落,自己为此伤心难过夜不得寐,日日夜夜思念君王,却因要恪守宫规妇德,不敢有丝毫埋怨。又说到冬日寒冷,亲爱的君王您可有多穿衣服,饭可吃的香,宫女内侍伺候得可合心意,其他姐妹侍奉得您可尽心,臣妾我真是日日夜夜担忧您,为此衣带渐宽人渐憔悴。 那对帝王的满腔深情,满腔思念,通过那凄凄如诉的声音,配合着美人脸上梨花带雨郁郁伤感的表情,从美人儿心中传递出来,让周围冬眠的草树虫蛇闻之都不由黯然落泪。更让‘碰巧’陪着自己新美人儿出来赏月散步走到这后花园来的靖晖帝听了大大为之感动。 靖晖帝原本是因为半夜闲着无事,看到外面月色正好,虽说寒风冷冽,但月色配合着这地上薄薄的积雪,欣赏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又听李总管说到文人雅士最喜欢在月下赏雪吟诗,于是心中来了兴致。让人给他披了大麾,又叫上自己最近新宠的美人,身边独带了李总管出门雪夜赏月去了。但没想到,他这一番随意出来闲逛,会碰上陈嫔,更难得的是听到了她这一番满腔深情的流露。因为燕娘月子里头不能承宠,他又新近跟婉美人大的火热,对燕娘自然是去看望得少了,但若说完全忘记了这位他曾经深宠过的妃妾,那也是没有的。听完她的一番告白,他哪里还有不感动的。 另外皇帝旁边的新美人儿不知道有没有感动到,但随侍在皇帝身后的李总管是感动到了的,拿着袖子擦了擦眼角,感慨道:“真是太令人感动了,真没想到这陈嫔对皇上竟是这般的情深意重。” 这话对一个侍奉君王的奴才来说,说得是有些露骨了,靖晖帝回头瞪了李总管一眼,李总管连忙将感动的表情一收,放下袖子,讨好的对皇帝笑笑,然后端正的站好,手中的拂尘一挥,准备开口提醒陈嫔皇上驾到。但皇帝此时却对他挥了挥手,提示他不要出声。然后自己提脚走了过去。 陈嫔正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伤感和对皇帝的深深思念中,自然是不能知道皇帝等人早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将她对皇帝的一腔情意一字不差的都听了过去,更不知道此时她满心思念的皇帝正往她的身边过来。因此,当皇帝在她身后伸手握过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喊着她‘爱妃’时,陈嫔抬起头来看到这张自己“日夜思念”的脸,表现得非常的不可置信。 靖晖帝看着陈嫔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样子这陈嫔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呢,直到感受到他脸上传出来的温度后,才不可置信的问他道:“皇上?您真的是皇上?” 皇帝握着那只放在自己脸上的芊芊玉手,答道:“是,燕娘,是朕,你不是做梦,是朕来了。” 陈嫔原来已经渐渐止住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重新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对着皇帝委屈道:“皇上,臣妾还以为皇上再不会来看望臣妾了,还以为皇上已经不要臣妾了。” 皇帝抱过陈嫔,将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抱歉的道:“是朕不好,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陈嫔的脸埋在皇帝的胸口上,靠在皇帝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越哭越大声,最后哭的几乎不能呼吸,差点就晕倒在皇帝的怀里。 陈嫔这梨花带雨的一哭,哭得心都化了,最后甚至忘记了自己出来时是还带着另一个美人儿的,直接打横抱起陈嫔去了澜和宫,这些都是非常自然的事了。 而皇帝身后,婉美人看着皇帝抱着陈嫔渐渐走远的背影,气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弄断了两个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长指甲。可偏偏此时她还要顾忌皇帝对她的印象,不能嫉妒,也不能上去拦,还要表现得非常大方的温柔笑着,恭送他们离去。 李总管看着皇帝抱着陈嫔离开,然后看了一眼站在后花园中间还怔怔的握拳头的婉美人,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恭敬的道:“美人,那奴才也先走了。看这模样,陈嫔娘娘宫里只怕还要吩咐守夜的宫女和负责彤史的女官过去,奴才就先下去伺候皇上去了。” 婉美人忍着自己打颤的牙齿,咬着牙挤出一个笑容来,对李总管道:“公公有事就先去吧,皇上的事情最重要。等会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奴才就先走了。”说完行了一个礼就往皇帝走的方向也追过去了。 第二日。 陈嫔在皇帝身边醒过来之后,穿上衣服立刻跪到地上向皇上告罪,说自己昨日在后花园所说之语有嫉妒之嫌,昨夜还抢占了原本该是婉美人侍寝的机会,此行为有违后宫姐妹和谐相处,是臣妾的过错,请求皇上责罚。 皇帝虽然喜欢自家的后宫一片安定和谐,但妃妾们偶尔耍耍小性子表现嫉妒以此证明她们对他的情意,皇帝还是很享受的。因此,对于陈嫔昨晚的嫉妒之言,皇帝反而觉得非常愉悦他心。更何况昨天晚上的一番颠鸾倒凤,皇帝被伺候得神清气爽,婉美人儿早被他忘在脑后了,他是皇帝,难道连指定谁侍寝的权利都没有?对于抢占婉美人的侍寝机会这件事就更不是个事了。 皇帝将跪在地上的陈嫔扶起来,道:“爱妃快起来,地上凉的很,昨日之事不怪你,是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不,皇上,侍奉君王是后宫女子的福分,皇上是天下之主,自是不可能只有臣妾一人,怎可因皇上的一时冷落,臣妾便起了不该有的怨怼之心,臣妾该死。” 皇帝看到陈嫔的行为,心中对她越加满意了。他虽然喜欢女人偶尔为他嫉妒一下,但让他守着她一个人,那也是别想的。 皇帝扶起陈嫔,将她抱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这宫里也就只有燕娘你会求着朕来惩罚你,既然非要朕罚,那……”皇帝轻轻一笑,对着燕娘的耳朵暧昧道:“那就罚燕娘明夜也来服侍朕如何。”皇帝对昨天晚上可是意犹未尽,或许是因为刚生产完的原因,燕娘的身材要比以前丰满了些,床上的行动也比以前大胆许多,皇帝对此感到非常新鲜有趣,每每被伺候得欲生欲死。 陈嫔轻轻的锤了一下皇帝,害羞道:“皇上!” 不管后来发展之如何,总之,陈嫔自这一晚之后,从新变成了深受帝宠的妃妾,皇帝对她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盛宠。 日子如流水般的一晃而逝,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冬天去了,春天来了,万木扶苏,百花争艳,连静香院的那棵杏花树都打出了花骨朵儿,摇摇曳曳的长在墙角边,春风吹过来的时候,散发出一阵的杏花香,天地间一片生机勃勃。 春天的景色优美,无论是宴客还是出门,都是不错的好日子,京城贵族家开春宴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更别说一些通家之好约了一起出门郊游上香的,那就更多了。 三月是秀女初选的日子,皇后将自己关在凤仪宫里还不肯出来,此次选秀由淑妃主持。靖晖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无论是有没有姑娘参选的人家,对此次选秀都是重视的。这些天来,嵘华宫的宫门几乎都要被各家的夫人小姐踏破了。 这一日,茵娘坐在静香院里做针线,她这些日子不用上课,无聊的时候就拿着针线练习女工,她的女工最近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她现在是连衣服都能裁了。 她手中的一朵海棠花的花瓣刚刚绣完,她重新取了绿色的丝线准备绣叶子,便是在此时,茵娘从彩朱口中听到了一件事。 彩朱从门外进来后,走到茵娘面前,小声的对茵娘说道:“小姐,我今日从夫人身边的袁麽麽口中听到一件事,听说东昌伯家的小姐要跟王家的三公子定亲了,那三公子原本是要跟威北侯家的蒋大小姐定亲的,听说连庚帖都快换好了,但最终王家却以八字不合为由拒了蒋家的亲事,改成跟东昌伯结亲。” 茵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愣了一下。原本在跟茵娘分线的青花听到后,也好奇的问道:“东昌伯的小姐?可是那位秦暖小姐,不是听说她要进宫参选的吗?” 彩朱耸了耸肩,道:“听说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呢。” 55起势 -- 彩朱娓娓的将自己听来的事情道来,事情是这样的,听说原是因为秦小姐要进宫参选了,秦小姐同蒋大小姐及王家少爷是打小的情分,于是约了蒋小姐在家中作最后一聚,席中三人都喝醉了,蒋大小姐和王家少爷便留宿在了东昌伯府的客房。但这之中又不知发生了何事,第二日时,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是被秦小姐的哭声闹醒的,下人们推门进去时,却看到王家少爷出现在了秦小姐的闺房里,秦小姐双肩□裹着一床被子坐在床上哭,听说脸上和肩膀上还有伤口,而王家少爷则是只穿了一身亵衣,站在床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小姐。 丫鬟婆子们看到这情景,哪还不浮想联翩,急急忙忙的去通报了东昌伯夫妇,东昌伯夫人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见了,差点没晕过去,她家女儿是准备进宫应选的,现在这样子还应什么选啊。东昌伯夫人看到这屋内的情景以及女儿身上的伤口,坚持认定是王家公子轻薄了她女儿,秦小姐靠在自己母亲怀里哭,对此也没有否认。虽说王家公子一直否认,但人证物证俱在,他的话也就显得苍白无力。 事情发生了,现在就该寻找解决的办法了。两家大人坐到了一起,商议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东昌伯府坚持自家的姑娘是受害者,原本进宫参选应该有更好的前程的,现在都被你家小子毁了,你们家小子怎么都该负起责任来吧。东昌伯夫人其实还遗憾自己女儿不能进宫呢,她这些日子一直巴结着淑妃,淑妃也是答应她女儿进宫后会好好照看的,等进宫后巴着淑妃这个靠山,再得宠生下儿子,不愁没有好前程,但现在一切都成了空想。但好在王家这位公子也是年轻有为的少年,少年举人,前途无量,这也算是小小的安慰了。 王家这一边,不管心里怎么想,这表面看起来是自家孩子理亏,这自家的孩子不争气把人家伯府的千金闺秀轻薄了,现在事情传出来捂都捂不住,除了人家把人家小姐娶进门来,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虽说王家一边也有人提出异议,明明是你家的姑娘邀了我家孩子去的你府上,又在你府上发生这种事情,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做出来的仙人跳,目的就是要赖上我们家孩子。但毕竟这件事是在秦家小姐的闺房发生,秦家一直以来又做出一种要送女儿进宫的印象,论门楣王家也不比东昌伯府就强,似乎是找不到东昌伯府这么做的动机,因此这说法也就显得有些无力。 为了防止这件事继续扩散传出更难听的说辞来,秦王二家是以一个非常迅速的速度举行了订亲仪式,听说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茵娘听完事情经过之后,重重的为蕴姐儿叹息了一声。她原以为蕴姐儿跟王家公子都快要订亲了,秦小姐也要进宫应选,秦小姐那点小心思并不会影响什么,因此提醒过蕴姐儿一次之后也就把这件事放开了,却不曾想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旁边的青花又问:“那蒋大小姐呢,原先不是说蒋大小姐要跟王家公子定亲的吗,那现在蒋大小姐要怎么办?” 彩朱摆摆手道:“还能怎么办,两家原本都要合八字了,现在王家只好以八字不合为由拒了蒋家小姐的婚事,听说因为这个,蒋老夫人跟王老夫人几十年的手帕交情,现在也是要断了呢,蒋夫人也说了,要跟王家老死不相往来呢。” 青藤对蒋家小姐一向也很有好感,对此也是叹息道:“蒋家大小姐也真是可怜!”未婚夫被抢,闺蜜背叛,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寒心伤心的事,蒋家小姐那般天真的性子,经过这件事情,弄不好都要变上一变。 这件事情,在京城之中也仅是打了个涟漪便渐渐沉入水中,毕竟八卦时时有,更奇葩的事情在这个天子脚下也能发生,这种事情虽然大,但也只在当时引起了一阵轰动。茵娘虽然担心蕴姐儿,但想着威北侯府现在只怕也是一团乱不好上门打扰,所以就只是写了几封安慰蕴姐儿的信让人带到威北侯府。 靖晖六年的春天,似乎是一个多事之秋,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似乎比往年都要多些。 先是三月份秀女初选完毕,淑妃娘娘还没过完手握后宫权柄的隐,接着就传出秀女中居然飞出个刺客。那秀女在某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潜到乾元殿躲在梁柱上,准备在皇帝进来经过时趁皇帝不注意一剑刺过去,但未想到皇帝惜命,保护措施做得太好,剑刃擦过皇帝的脖子,最后只割下了皇帝的一撮头发,自己反而被躲在暗处保护皇帝安全的侍卫给抓住了,那秀女被抓住之后,大骂一句“狗皇帝,你不得好死”之后就咬下藏在牙齿下面的毒药自尽了。 据闻那秀女原是在先帝时就被灭掉的北羌国的遗民,因不甘心被灭国所以装成秀女混进宫刺杀皇帝。再据闻,那秀女是装成某一个知府的女儿混进宫的,那知府的女儿原有情人不愿入宫,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威胁知府不能逼自己否则血溅当场,知府没有儿子,到了快五十岁的时候才得了这么个宝贝蛋儿,平时疼宠得都恨不得含在嘴里,现在哪敢逼她。这时侯,一个伺候女儿几年的丫鬟自动请命愿意代小姐入宫,知府哪知道这丫鬟是个潜伏在自己女儿身边几年的亡国遗民。刺杀事件出来后,朝中死了几个渎职的官员和一个知府的三族,以及一对正准备成亲的小鸳鸯。 经过此事,皇帝深感小妾做事就是不靠谱,你看皇后理事的时候,什么时候出过让刺客混进宫这种事情。因为这事,淑妃被申饬并被夺了摄理六宫的权利,连宁国公府也遭了皇帝的厌弃。皇帝亲自去凤仪宫将皇后请出来主持后宫事宜,请的时候的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当家的主母躲在凤仪宫里偷清闲,把后宫的一干事务推给一个小妾算什么回事,小妾没见识,管家没几天就出了刺客这种事,你还是快点出来支持大局吧。没老婆你亲自打理的皇宫就像个地雷区,我住不安心,你还是出来吧。 皇后在皇帝的说服之下,考虑到皇帝的安危,于是勉为其难的出了凤仪宫,重新接过了后宫的权柄。 这事情一出来,京中又蠢蠢欲动了,这是皇后又重新起势的征兆? 进了四月,选秀已经结束了,皇帝的后宫又多了二十八位美人儿。同时,王家娶媳,娶的是东昌伯家的小姐,这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再接着,最近一直被靖晖帝冷待的宁国公府又出了大事。据闻是淑妃的嫡亲幼弟,宁国公府的六少爷因为打死农夫强抢民女被人给告了,告他的的是那位抢来的民女。 据闻那位被强抢的民女一直被薛六少爷关在郊外的一座宅子里,民女不甘心丈夫被打死自己被抢占,于是在某一日趁着关押她的媳妇子喝醉酒逃了出来,在东大街拦住了刚刚上朝回来的大理寺丞,向其述说自己的冤屈,说完后便触柱身亡。 因事关皇帝的半个小舅子,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见到民女触柱身亡,大理寺丞不敢自己做主,立刻赶回宫中向皇帝禀报此事。皇帝听后,大发雷霆,令人彻查此事,彻查出来的结果果然如民妇所说。为此,皇帝秉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念,将自己这半个小舅子下了大狱,又迁怒与宁国公府,撤了几个薛家人的职位。宫内的淑妃娘娘,都顾不得已经是待罪之身,领着大皇子直接跪到乾元殿门外,向皇帝告罪求饶。 这情势似乎是一下子翻转过来了,原先是淑妃和宁国公府占了上风,现在一下子皇后和康国公就来了个咸鱼翻身,将淑妃和宁国公府压到了下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有猫腻的,那民妇既然觉得自己有冤屈,就算想死也得等到仇人下狱大仇得报的时候再死吧,怎么拦下大理寺丞说完自己的冤屈就触柱身亡了,这万一大理寺丞不理会呢,自己不是白死了。 但不管别人如何想,这件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这又说到那被打死的农夫原患有肺痨本活不过几年,这农夫与民妇原有一个女儿,这父母死后就被人带走改名换姓做了一个小官的养女,几年后长成,又嫁到了江南应氏一个旁支的家中做了庶子媳妇,这些事又是极少人知道的后话了。 ### 皇后在凤仪宫里呆了几个月,淑妃理事时对宫内的规矩改动较多,重新接过宫务时,皇后花了好些时间去理顺。又加上新人入宫,这要准备是事情还是很多的,首先是打扫宫苑供新人居住,再有确定新人名分,给新人排侍寝表等,因为要考虑的因素多,坐起来也是非常费脑细胞的,因此这些日子,皇后忙得□乏术。皇后忙,于是又将陈嫔这位宠妃也抓过来干苦力。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的网络有点问题,一直打不开*的后台,所以更新晚了很多。 56挖墙 -- 星月初上,晚风轻拂,院子里传来阵阵的花香。 燕娘领着身边伺候的几个宫女从凤仪宫回到澜和宫,澜和宫廊下的挂着的灯笼已经掌上了等,门外几个宫女低眉垂耳的站着。燕娘刚进了宫门,便看到彩瓷从殿内匆匆忙忙的出来,眉眼含春,看起来自有一番娇羞。等出了殿门看到燕娘,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福身给燕娘请安:“请娘娘安!”请问安之后,见燕娘没有出声,又仿佛才想起什么事情般的才道:“娘娘,皇上正在殿内看望小公主。” 燕娘站在门口,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彩瓷,弯弯的眉毛,圆圆的脸蛋,两颊之间有一对浅浅的酒窝,面容似乎还曾精致的打扮过,脸上扑了胭脂,唇上涂了浅粉色的口脂。再配上桃红色的宫女服饰,以及头上插着的一对琉璃蝴蝶钗,看起来人虽不见得多么漂亮,但却让人有一种甜美的感觉。 彩瓷福着身体,因为燕娘未叫起,自己也不敢起身,被燕娘这样直盯盯的看着,身上越发不自在了,头不由自主的就低了下去,不敢直面燕娘。 过了好一会,燕娘才收回自己的眼神,对彩瓷漫不经心的道:“起吧!” 彩瓷谢了恩,然后才敢站直身体。燕娘又道:“你下去吧,今夜不用你当值了。”说完自己就抬脚进了大殿的门,又从大殿转到了内室。 室内,穿了一身明黄色常服的靖晖帝站在放置室内一根大柱旁边的摇篮边上,看着摇篮里的小公主,一会吐着白色的泡泡,一会握着拳头放在嘴巴里面咬。靖晖帝伸手将小公主放在嘴巴里的拳头拿开,然后看着小公主没有拳头玩后,张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好奇的望着他,好似在问他为什么不让他玩拳头。宫中的皇子皇女不多,靖晖帝极少看到小孩子这般可爱的动作与表情,此时见了小公主可爱的样子,不由的露出温和的表情来。 靖晖帝听到燕娘进来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对着燕娘挥挥手示意她过来,表情愉悦的道:“燕娘,快过来看看,我们的小福庆已经会吐泡泡了呢。” 燕娘笑着走过去,对着皇帝温柔的道:“小公主这是在跟皇上打招呼呢,她定是知道她父皇来看她了,所以尽力的在表现自己呢。”说着就已经走到了摇篮旁,小公主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走到了她的旁边,突然就咧着嘴巴笑了一下,但很快那笑容就消失了,接着打了个哈欠歪着头去看旁边红色锦被上绣着的花开富贵的图案了。 那笑容虽然消失的快,但还是被皇帝看到了,皇帝惊奇的指着小公主的脸蛋道:“看看,看看,我们刚才笑了。” 燕娘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种作为母亲的感动,但对着皇帝,却是似嗔似娇的道:“我们小福庆可真是偏心,臣妾日日照顾她,不见她对我笑一下,结果皇上一来就笑了,看来小公主只喜欢父皇不喜欢母妃。以后皇上还是少来臣妾这儿吧,要不然小公主的爱可都要被皇上抢了去了。” 皇帝心中高兴于小公主对自己的喜爱,又见爱妃吃醋的样子煞是可爱,心中不由的越发愉悦,笑着捏了捏爱妃鼻子,道:“这是什么傻话,竟还吃起我的醋来了,小公主不疼你,以后我日日过来疼你可好。” 燕娘自又是一番又嗔又娇的应付,把靖晖帝奉承的越发愉悦起来。接着两人又一起逗弄了一会儿小公主,燕娘又特意挑了些平日里小公主有趣的动作对皇帝说了,燕娘擅说会道,让靖晖帝听了越发觉得小公主聪明可爱,连连夸赞的道小公主的性子像他。 到了晚上,靖晖帝自然是留宿澜和宫的,一番激烈的有色运动之后,到了第二日,皇帝便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 皇帝走后,燕娘则梳洗完毕去给皇后请安,请安回来之后,燕娘这才寻到时间将彩陶单独叫进来问话。 燕娘摸着自己手指上的一只鎏金指环,问彩陶道:“昨日彩瓷与皇上在内殿发生了什么事?” 彩陶将这几日彩瓷的表现回想了一遍,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回答道:“彩瓷的心只怕有些大了。前几日皇上来咱们宫里时,是彩瓷上去伺候,皇上夸了一句彩瓷身上穿的衣服漂亮。之后彩瓷就重视起自己的穿戴妆容来了,昨日皇上来宫里看望小公主时,彩瓷就抢着上前去伺候,频频在皇上面前说些小公主的事。” 说的时候,彩陶很是有些难堪。她和彩瓷同是从永宁侯府出来跟着燕娘一起进宫的,虽然平时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得上很好,但彩瓷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到让她也觉得没脸,觉得有些对不起陈嫔。 燕娘又问道:“皇上呢,皇上的表现怎么样?” 彩陶继续道:“皇上的表现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自前几日夸过一句彩瓷以后,后面也没有什么特别关注过她。” 燕娘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叩了几下,沉思了一会,对彩陶继续道:“以后皇上来时,就让彩瓷上去伺候,其他伺候的人都让开些。”说完收回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我就给她个机会让她看看,是不是只要是只乌鸦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正好,这些日子林侯夫人折腾我妹妹也该折腾得差不多了,也该由我来送件大礼给她了” 听到这里,彩陶知道,这彩瓷最后的结局只怕逃不过一个死字,搞不好可能还会累及家人。彩陶站在下面,有些欲言又止,燕娘见了,直接问道:“怎么,你觉得我狠了,想为彩瓷求情?” 彩陶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的,娘娘,奴婢自知道彩瓷起了这种不该起的心思是她该死,如果娘娘不先处置了她以后只会是娘娘的祸患,无论她的结局如何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我和彩瓷毕竟同是永宁侯府出来的,姐妹情分一场,奴婢想求娘娘在处置彩瓷时,能够不累及彩瓷的家人。”接着又双膝跪到地上,对着燕娘道:“娘娘,奴婢知道彩瓷的行为让娘娘痛心,奴婢亦请娘娘不要伤心,奴婢向您保证,只要彩陶在的一日,便永远不会背叛娘娘。”说完便磕头下去。 燕娘看着下面的彩陶,心中因为彩瓷带来的失望总算好了一些。站起来亲自走到下面,将彩陶扶起来,道:“你起来吧,我自知道你和彩瓷是不一样的,所以一直以来我也最信任你,我的所有重要的事,我也都会交给你去办。在我心里,你不仅仅是我的仆人,我把你当做和我在这宫里相依为命的姐妹,这些你明白吗,彩陶?” 在一个尊卑分明的朝代,一个主子说把你当做她的姐妹,那是作为仆人的多大的荣幸。彩陶看着燕娘的眼睛,不由的感动道:“娘娘!” 燕娘对着彩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至于彩瓷,我不会亲手动她,但别人怎么对她,我是不会管的。” 彩陶一边拿了袖子抹眼泪一边点头道:“我明白的,娘娘。” 燕娘看了看彩陶的样子,不由的笑道:“好了,快点擦完眼泪,然后就该做事了,我有事情要吩咐你做。” 彩陶用袖子大力一抹,将眼泪全部擦完,然后立马道:“娘娘,您请吩咐,奴婢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说完对彩陶挥了挥手,彩陶会意的将耳朵凑过去,燕娘在彩陶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彩陶听完后,惊呼道:“娘娘,您……” 燕娘点了点头,道:“我今早自己把过脉,这脉虽轻,但我敢肯定是滑脉。你将这消息传到皇后宫里去,皇后知道后自会找人过来确认的,我说的总比她亲自确认的能令她信服。另外,找人将这消息告诉我妹妹茵娘。” 彩陶道:“是,我这就去办。”说完就行礼出去了。 这一日之后又过了半月,宫中传来消息:陈嫔娘娘又怀孕了! 这消息一出,劈聋了一群人的耳。接着众人就开始直骂当初诊脉的太医:谁说陈嫔不能生的,这二公主才三个月多还不到四个月呢,这陈嫔就接着怀上了,人家明明是一块肥沃的黑土地,结果让你说成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你也太没职业道德了。传递这么有误导性的消息,这可坏了多少人的事啊。 宫里皇帝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高兴,做皇帝的谁会嫌弃自己子嗣多,特别是在自己子嗣不丰的情况下,又是自己颇为喜爱的妃妾怀孕,这怎么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最初的激动劲过去,心情平复下来之后,这皇帝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当初给陈嫔诊脉的是好像是李院正是吧,据闻这李院正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是吧,当初就是他诊断说陈嫔不能再有孕的了是吧,当日就因为相信他的医术,他诊完之后他都没再传其他的太医来复诊了,结果这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诊断出不能再有孕的陈嫔在生下二公主之后不到四个月又怀上了,这样的关系链如果他不怀疑这其中有猫腻,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然后皇帝心里就开始算小九九了:这太医吃的是我天家的饭,结果却未必听我天家的话,这可太让我担忧我的人身安全了。这种事情得查,一定得彻查,查出来决不能姑息。 于是在皇帝下令展开轰轰烈烈的侦查运动之时,宫外又传来消息,李太医将家中的孩子老婆都送走了,自己在家中服毒自杀了。当然,并不是人死了事情就可以完了的,皇帝说要继续彻查。彻查之下又查出另一件事:这李院正其他都不错,但就有一不良嗜好,好色。但以前他好色也是好的有分寸,只跟家里的小妾和娼门里的□打交道。但大约七八个月之前,这李太医居然睡了别人家的一个良家妇女,这良家妇女听说是淑妃的娘,宁国公夫人的娘家表姐的夫家二姑妈的儿媳妇的侄媳妇。这李太医也是好运气,睡了人家媳妇居然没被人家打死,最后还新收了两个美妾。 就以证据理论来说,将这件事强按在淑妃和宁国公府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这受害者与宁国公府的关系实在太远了。这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样,众人心里也心知肚明。 查到这里,皇帝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了外朝平衡,皇帝没让人再查下去。但是像李太医这样吃里扒外的人却是不能放过的,他死了那就将他老婆儿子都追回来,直接处斩。然后将这一事件当做典型案件在太医院里进行宣传:看看,看看,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 而皇后在此事件中,则趁着此事在宫里进行了一次清洗,特别是将凤仪宫里的人事重新清洗了一遍,这又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我的网络问题还是*在抽,一直登不进*后台,刷了差不多一个钟才登进来,所以更新就有点晚了。 57屈伸 -- 陈嫔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在外臣之中引起了一个比较大的风波,若是普通的妃妾有孕那还罢了,但这若是跟皇后娘娘一联系起来,总是让人敏感的。这消息让一些外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让另一些大臣提起了一口气,再就是中间派的那些人,也在重新掂量皇后一派和淑妃一派的势力。 反倒是在后宫之中,这消息引起的风波反而要矜持一些。除了嵘华宫里碎了一只上好的汝窑白瓷盖碗,淑妃娘娘以做事不利的罪名罚了一个身边的心腹宫女外,再就是白贵嫔娘娘抱着二皇子呆在丽和宫的内室里,灯火通明的坐了一个晚上。至于其他的妃妾,实在是因为既无宠又无子,心态反而平和些,除了心里稍稍羡慕嫉妒几下之外,该绣花的绣花该哀怨的哀怨,生活照常。至于刚刚进宫的美人们,我连皇帝的面都还没见上呢,我现在的工作主要是勾引皇帝,皇子皇女什么的还有点远,现在还操心不上。 而宫外,林侯夫人初听到燕娘有孕的消息时,她正坐在院子里对着一排的美人儿挑挑拣拣,准备给她的大儿子挑个五项全能倾国倾城的通房来。她的大儿子对她之前给她挑的两个丫头似乎不满意,听儿子身边伺候丫鬟说,大少爷最近极少叫青芜和芳洲进来服侍。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谁的教唆,十□岁的大男人,偏偏搞得像个苦行僧一样荤腥不吃,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就在她嫌弃这一群美人儿美则美矣,但似乎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时,袁麽麽则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进来,告诉她陈嫔怀孕的小时。 一开始她还以为她听错了,让袁麽麽再说了一遍,再次确认没错之后,她才既惊讶又高兴的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说了几句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无论如何,这茵娘和世子的婚事都是已经定下不得更改的了,但娶个未来太子的亲姨妈和八品县丞的女儿,不用说,自然是前者更好。 等高兴完,林侯夫人想到这些日子对茵娘的态度,心中叮咚一声道:“坏了。”她以为燕娘再无咸鱼翻身的可能,连带着对茵娘也是冷冷淡淡的,若说小丫头心里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她死都不信。不行,她得马上修补与未来儿媳妇的关系才是。林侯夫人想清楚了这一点,抬脚就准备去静香院,抬头时又看到这院子里站着的一排莺莺燕燕,转头对送这些丫头过来的管事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丫头送回庄子上去,一脸的狐媚子模样活像娼门里出来的,府里那容得你们进来带坏了家里的爷们。带回庄子里面去,以后再不许进府来。” 管事觉得很是委屈,不是夫人您带话到庄子上说要给世子爷挑通房,让我把庄子里面长得最体面的几个丫头带进府里给您挑的吗,这一转头怎么又嫌弃她们长得太过漂亮了。但管事委屈归委屈,却也不敢反驳林侯夫人的话,躬身道了声是,就带着那一群美人儿出去了。 其实美人儿们也有委屈,模样儿是父母给的,又不是她们自己决定的,再说当初也是因为她们长得漂亮才被选中带进府里来的,她们既没给少爷们抛媚眼也没故意搭讪丢手帕之类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而且刚才也还是好好的,夫人还夸她们模样周正心灵手巧来着,怎么一转眼就被说成像娼门里出来的了。就是量刑那还得先有罪行呢,她们是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但就算这样,连庄子的管事都不敢反驳林侯夫人,她们就更不敢了,战战兢兢的跟在管事的后面,排成一队出去了。 管事和美人们走后,林侯夫人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袁麽麽道:“麽麽,你去把我床头柜子里放着的那个匣子拿出来,我们一起去静香院看看茵娘。” #### 林侯夫人到静香院的时候,茵娘正盘腿坐在靠窗的一个炕上,抱了自己的珠宝匣子数里面的家当。匣子里面放了满满的一匣子珠宝首饰,金光闪闪的散发着珠光。她初来永宁侯府之时是一身清白,没想到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富婆了。这些东西都是她在永宁侯府所得,她初来永宁侯府之时,林侯夫人大方,赏赐了不少首饰玉佩之类的,后面林侯夫人虽对她冷淡了,但林凤祁来看她时,也会时不时的给她带些好东西。 听到彩朱进来禀报说林侯夫人正在过来时,茵娘连忙让青花把匣子收起来,自己跳下炕穿上鞋子,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这才出去门口迎接林侯夫人。 茵娘比别人更早知道燕娘怀孕的消息,因此她也早就料到林侯夫人必会过来静香院以及所为何事。 林侯夫人不急不慢的从门外进来,看起来端庄娴雅,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茵娘刚进侯府时会看到的笑容,温和慈爱,仿佛是面对自己亲近的晚辈。茵娘已经许久没见过林侯夫人这样对她笑过了。 林侯夫人笑着进了门,扶起茵娘,温和的道:“都快是自家人了,何须如此多礼,快起来。”接着就牵了她的手进了门,边走还边道:“我这些日子事情忙,倒是许久没来看你,疏忽了你,怎么样,下面的丫鬟婆子们没有伺候你不周到的地方吧?” 茵娘腼腆一笑,道:“十几个丫鬟婆子就伺候我一个人,自是周到的,府里的丫鬟们热情,连没拨到这院子的丫鬟都喜欢抢着过来伺候我,就如世子哥哥身边的青芜姐姐,便是三天两头的就爱往我院子里跑,抢着青花青藤的事情做,到弄得青花和青藤像是闲人一个。” 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茵娘相信林侯夫人自是能听得懂,但林侯夫人却能面不改色的斥责青芜道:“这个青芜,自己的本分都做不好,竟还喜欢到你的院子里来瞎折腾。”说着两人就坐到了炕上,林侯夫人拍了拍茵娘的手,继续道:“你放心,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自会替你教训了她。以后若再有这般没眼色的丫头,你也只管告诉我,我自会替你收拾了她。” “夫人事儿忙,怎好去打扰夫人。对了,听说夫人在给世子哥哥选服侍的丫头?”说着低着头羞涩一笑,继续道:“听说都是庄子里面层层选上来的,应该是很漂亮的姐姐吧,不知我有没有幸能看上一眼……” “胡说,没有的事。”林侯夫人打断茵娘的话,接着又转过头来对着旁边的丫鬟装作生气的训斥道:“是你们哪一个在茵小姐面前乱嚼舌根,竟然传出这样的话来,若被我查出来,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说着又转过头来,对茵娘道:“别听丫鬟们乱嚼舌根,世子身边已经有青芜和芳洲了,哪里还需要再添服侍的丫头,弄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没得败坏了爷们的身体。再说,你已经跟世子定了亲,这世子房里的事情,自是该等你过了门由你来决定。” 茵娘羞涩的道:“是夫人抬举了我。” 林侯夫人拍拍茵娘的手,道:“这是应该的。哦,对了……”话说着,就让一直抱着匣子站在旁边的袁麽麽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匣子放到炕上的炕桌上,将匣子打开,里面红色的锦缎之中,放了一只羊脂玉的玉镯。那玉通体乳白无杂色,犹如初生婴儿的皮肤,看得出玉的品质是上上乘。林侯夫人拿起那只玉镯,对茵娘道:“这只玉镯是当年我进门时太夫人送我的见面礼,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好好保管,等以后你和世子生了孩子有了儿媳妇,再将镯子送给我的孙媳妇,以后最好让着镯子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说完就将镯子戴到茵娘的手腕里。 茵娘的手骨小,手镯在她手腕里显得有些大。新娘看了一眼手里的镯子,受宠若惊的道:“夫人,这怎么合适!”说着就要站起来,福礼道谢。 林侯夫人连忙将她按住,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早给晚给还不都是给你的。” 接着准婆婆和准儿媳妇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其乐融融。 林侯夫人走后,青花张着一双惊讶的眼睛,不可思议的对茵娘道:“小姐,这林侯夫人变得可真快。”明明上一次见面还是恨不得小姐消失在她眼前的模样,这一转眼,怎么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两个人好得跟亲母女似的。 茵娘摸着手腕中的玉镯,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在评估着这只玉镯的价值,听见青花的话,漫不经心的答道:“人家林侯夫人是能屈能伸。”若是别家的夫人跟林侯夫人似的,在见她之前怎么都会抹不开脸来,就是来见了她,也会表现出小小的不自然来。但林侯夫人是情势一变,立马就能抹下脸面来跟她见面说话,且从头至尾都没有不自在过,一上来就能表现得好似她们什么芥蒂也不曾发生过。说得好听点是能屈能伸,难听点就是没脸没皮。 看完了手中的镯子,茵娘放下袖子,又继续道:“过两日我们回羊角儿胡同看我娘和萍娘去,我们总算能轻松自由些了,就为了修补与我的关系,林侯夫人也必不会拦着我们。还有蕴姐儿,自她出事之后我便没再看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过几日我们也到威北侯家看看她去。” 58痴怨 -- 马车到了威北侯府,茵娘扶着青藤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蒋家的二少奶奶姜氏在门口迎接了她,茵娘对着她行了礼。姜氏拉着她的手笑道:“都是自己人,何须这样多礼,先进来吧。”说着就牵了她进了垂花门,边走还边道:“婆婆进宫去了,我先领你去雨桐苑看蕴姐儿,正好你跟蕴姐儿谈得来,你帮我劝劝她。” 茵娘担心的问道:“这些日子蕴姐儿可好?”听姜氏的语气,蕴姐儿似乎是不太好的。 果然姜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怎么能好,家里仅她一个女孩子,蕴姐儿向来是娇宠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起先的时候还能哭出来,嚷着是王家公子是被设计的,自从王家公子成亲后,却是哭都不哭了,整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笑了,家里婆母和公爹担心得不行。前儿时候婆母想给蕴姐儿说门亲事,男方是宁阳长公主的次子,长得一表人才,在羽林军里领了个校尉的差事,对蕴姐儿也是一见倾心,但蕴姐儿偏偏不愿意,说若是逼她嫁人,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正说着,府中的粗使婆子牵了后院行走的青油小车过来,茵娘和姜氏一起上了车。小车兜兜转转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在雨桐苑的门前停下。 茵娘和姜氏一起下了车,两人一起进了院门。雨桐苑里面种了几棵梧桐树,正值春天,梧桐树上长满了白色的花,威风吹过,有几片白色的花瓣随着落了下来,地上稀稀疏疏的铺了一层白花。 院子中间放了一个火盆,里面生了火,火盆的边上还能看到几幅还未燃尽的卷轴。蕴姐儿的丫鬟雨儿和雪儿正抱了一堆东西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是要拿出去放到火盆里面烧。姜氏见了,皱了皱眉头,问雨儿和雪儿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走在前面的雨儿看了看自己抱在怀里的卷轴、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然后才抬起头来对姜氏道:“回二少奶奶,这些都是以前秦小姐送给小姐的东西,小姐说不想再看见它们,要把它们烧掉。” 姜氏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雨儿和雪儿道:“去吧,这样也好,免得看了伤心。” 雨儿和雪儿福了福礼,然后走了过去,姜氏则领了茵娘继续进了内室的门。 姜氏和茵娘进来时,蕴姐儿正趴在一个木箱子里面,认真的在里面不知道翻找什么,连她们进来都不知道。直到姜氏叫了一声蕴姐儿,她才反应过来,转过头见到是她们,这才站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灰尘。然后才道:“嫂嫂,茵娘,是你们来啦。” 以前茵娘见蕴姐儿,无论在何时,她都是开开心心的,像朵向阳而开的向日葵花,连眉眼都是带笑的,让见着她的人觉得心里舒服,哪怕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见了她也能心情舒畅几分。但此次茵娘见蕴姐儿,却在她脸上再看不到那种活泼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是眉眼之间满含的郁郁之色。 姜氏将茵娘带进来之后,又跟蕴姐儿说了几句话劝慰了她几句,便将空间留给了茵娘和蕴姐儿。 姜氏走后,茵娘和蕴姐儿坐到了靠墙的炕上,丫鬟们将炕上的炕桌搬开。蕴姐儿握着茵娘的手,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流着眼泪问道:“茵娘,我是不是特别傻,我娘以前老跟我说暖姐儿不是好人,让我不要跟她见面,可我不相信,还跟我娘顶撞,吵着闹着非要出去见她。” 茵娘很是同情蕴姐儿的遭遇,但她实在是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只好拿了帕子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握紧了她的手。 而蕴姐儿似乎也并不是希望别人来安慰她,她只是想有个人来听她倾诉,哽咽着继续道:“是她设计清哥儿的,清哥儿才不会背叛我,清哥儿说过他最喜欢我了,他还答应我以后我们成了亲他就学我爹那样,永远不纳妾……可是,可是暖姐儿,她怎么可以对我这样坏,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有什么事情都跟她说,以前她被丹萍县主欺负的时候,我还帮她在丹萍县主的茶里面下泻药帮她报仇,可是现在,她抢了我的清哥儿,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茵娘继续拿帕子帮她擦眼泪,擦完后跪直了身体抱过蕴姐儿,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要伤心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蕴姐儿靠着茵娘的肩膀,继续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让暖姐儿和清哥儿见面的,是我自己笨,没有听明白你的话。” 茵娘继续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等过了很久,蕴姐儿的哭声才渐渐停止。或许是因为哭累了,或许是因为倾诉之后心情放松下来,蕴姐儿很快就靠在她身上睡着了。茵娘示意雨儿雪儿,将蕴姐儿扶着放到了床上,又拿了被子在她身上盖上。 茵娘从雨桐苑出来时,天色已近中午。姜氏留了饭,让人请她到前院去用膳。用过午膳后,茵娘准备打道回府,姜氏送她到门口。 茵娘给姜氏福礼辞行,正准备上车之时,正好遇到那位赫赫有名,为了继妻散尽后院承诺永不纳妾的威北侯蒋宏,他正骑马从外面回来。威北侯几代侯爷都是皇宫禁卫军的统领,或许是因为是军人的关系,威北侯有些不苟言笑。从马上下来之后,看到茵娘,问旁边的儿媳妇道:“这是陈嫔的妹妹,陈家的二小姐。” 姜氏过去给威北侯行礼,然后笑道:“回公公话,正是呢,陈二小姐与蕴姐儿谈得来,今日是来看望蕴姐儿的。” 茵娘上前去给威北侯行了个礼:“茵娘见过侯爷。” 威北侯温和的道:“起来吧。蕴姐儿最近心情不好,你有空多过来陪陪她。”说起蕴姐儿,威北侯难得的露出温和的神色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疼爱她的这个嫡女。 茵娘自是称是。 毕竟是男女有别,威北侯听完茵娘的回答,点了点头,接着就抬脚进了府。茵娘则上了马车,准备回永宁侯府。 马车在平坦的路上一路行驶,茵娘在马车里一路想着蕴姐儿的事情。少年玩伴,青梅竹马,长大后正准备嫁娶,结果因为一场算计,落得个我爱的人成亲了,新娘却不是我的惨案,这不能不令人唏嘘遗憾。 茵娘在为着蕴姐儿的事情,叹着今日以来的第一百零八口气时,坐在马车里翻开窗帘的一个小缝一直往外看的青花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茵娘道:“小姐,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从威北侯府出来就一直在跟。” “谁会跟着我们?”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身边有又这么多的侍卫,茵娘倒不怕是打劫的。 青花又拉开了帘子,从里面往外面继续看了一下,过了一会,她又回过头来对茵娘道:“好像是王家三公子。” 竟是他!那应该是一开始他就躲在威北侯府外面,见他们从威北侯府出来,才决定跟过来的吧。茵娘低头沉思了一会,对坐在她旁边的青藤道:“等走到前面偏僻一些的地方,你让马车停一下。”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等行驶到一个偏僻的路段才停下来,青花青藤先下去,接着把茵娘扶了下来。大路的旁边长了一棵榆钱树,茵娘走到大树下面。 王清再傻也知道茵娘这是停下来等自己,于是快步上前去。等走到他面前,仿佛是在组织语言,茵娘等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话:“我看你是从威北侯府出来的,你是去看蕴姐儿吗?她……她还好吗?” 人家都说,人生四喜,其中以洞房花烛为最。但从这位王家公子身上,茵娘却看不到他半点新婚的喜悦。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裳,仍是谦谦如玉的公子,却没有半点当日在瀛月台时见他与蕴姐儿交谈时的那种明朗,而是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郁郁之色。 茵娘低头想了一下,回答道:“不太好,我去见她时,她让丫鬟抱了秦家小姐当初送给她的东西出去烧,又对了我哭,一直在说秦家小姐是坏人,清哥儿是被她设计的。听蒋二少奶奶说,蒋夫人正准备给她重新定亲事,听说男方是宁阳长公主的次子。” 前面的人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来,似是心疼,似痛苦,又似遗憾。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那……”可是那字说完之后,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是否还有资格问些什么。 没等他想清楚将接下来的话继续说出来,马路上突然远远行来一辆青釉华盖车,马车嘚嘚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行到他们的不远处才停下来。茵娘和王清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秦暖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她已经是作了妇人的打扮,梳了妇人的发髻,或许是因为还在新婚的关系,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绣牡丹花的对襟褂子。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徐徐的走到王清的旁边,行了礼,然后道:“相公,我来接你回家。” 王清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回应她。拱手对茵娘行礼道:“陈二小姐,今日打扰你了,我先告辞。”说完既未理秦暖,也没有上马车,而是直接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秦暖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面色黯淡。茵娘转过身,本想直接上马车走了,但秦暖的声音却突然传过来:“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坏人?” 茵娘本不想理她,但后面想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一句:“好人与坏人的标准是很难定义的,做人但求问心无愧。希望将来某一天,你不会后悔你曾经做过的事情。”说完就直接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之后,茵娘挑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看到这位现今的王家三少奶奶仍是站在刚才站着的地方,看着王家公子走远的方向。春风将她的衣摆吹起来,显得她的身影更加的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上了, 我差点以为今晚更不成了, 新房子的网络实在太差了,经常就是打不开*的后台。 59 爬床 -- 回到永宁侯府,茵娘刚下马车,就被等在侯府门前的玲珑拦着。玲珑有些焦急的对茵娘说道:“茵小姐,您可回来了,您快点跟我到棠荣院去,夫人正等着您呢。”说完就拉着茵娘快步的进门。 茵娘问道:“夫人找我什么事?” 玲珑边走边答道:“是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传了夫人进宫,夫人让您跟她一起进宫去。” 茵娘奇怪道:“这天都快黑了,怎么这时候传了人进宫去?” “这个奴婢可不清楚。” 玲珑虽然是林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但林侯夫人未必事事都会跟她说,她不知道也是正常,茵娘并未为难她,不再追问。 等到了棠荣院,林侯夫人早就按品大妆的穿戴好,坐在桌边的四方椅上焦急的等着了。见到茵娘进来,连忙站起来迎过去,神色焦急的道:“回来就好,快点换了衣服跟我进宫去,你的衣服我已经让人从静香院里拿过来了。”说完就指挥旁边的几个丫头带茵娘进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之后,林侯夫人便急匆匆的领了茵娘出了院门。直到上了马车,茵娘才有机会问林侯夫人:“夫人,皇后娘娘传您进宫去可是有什么事?”更重要的是,干嘛还带上我。 林侯夫人皱着眉头,神色有些焦虑,忧心忡忡的答道:“说是陈嫔娘娘动了胎气,让我们进宫去看看娘娘。” 茵娘心中咚了一下,急切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燕娘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如弱柳扶风,但从小就喜欢瞒着陈夫人爬到山上去辨草采药的,身体比一般的闺门小姐要好上很多,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轻易的动胎气的。 林侯夫人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有些不自在的道:“没,没什么大事,就是伺候的宫女做了些事情惹恼了娘娘。” 一个小宫女,做的事既能让怀了龙裔的主子娘娘恼怒的动了胎气的,只怕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小事。但瞧林侯夫人的神色,想来是不愿意跟她多说,茵娘想着就快到皇宫了,很快也能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按捺着心中的担忧,不再问林侯夫人。 等进了皇宫,入了澜和宫,看到澜和宫里的阵仗,茵娘更加确定,这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澜和宫里,皇帝和皇后坐在大殿的上首,她们下首的两边,站了一群的宫女和内侍,中央的位置跪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紫色的宫装,跪在地上颤颤的发抖。茵娘记得这好像是燕娘的衣服,燕娘长相风流多姿,最配紫色。等茵娘走近了,才发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竟然是燕娘的贴身大宫女彩瓷。 穿了主子衣服的小宫女,主子恼怒动了胎气,这其中有什么联系,茵娘不用想也能知道。 林侯夫人进来时狠狠的剜了地上的彩瓷一眼,但毕竟还顾忌着上面坐着的皇帝和皇后,并不敢太放肆,很快就收回了眼睛,走到前面,与茵娘一起跪到地上行了跪拜大礼,高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皇帝在此,皇后不好先说话,转过头去看了皇帝一眼,却发现皇帝哼的一声撇开脸去,并不叫起。皇后这才回过头来,开口让林侯夫人和茵娘请起,又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人将她们扶起来。 皇后看着下面的林侯夫人和站在她旁边的茵娘,觉得这林侯夫人小如意算盘倒打得挺精,知道今日进宫来必会吃不了兜着走,却能想到带了茵娘这个救命符来。今日的受害者是陈嫔,皇帝又宠她,陈嫔说一句比她自己求一百句的情都管用。茵娘是她的准儿媳妇,无论是为了讨好未婚的相公还是为了孝顺的名声,茵娘都会为她求情的,茵娘是燕娘的妹妹,妹妹求情,燕娘难道还会不多考虑几分。 皇后含笑的看了一眼林侯夫人,问她道:“永宁侯夫人,宫里出去的人都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跟您说清楚了吧?” 林侯夫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是。” 皇后微微的斥责道:“永宁侯夫人,不是本宫说你,陈嫔是你的义女,又是你准儿媳妇的亲姐姐,她进了宫难道还会不向着你不成,何必还派了个心眼比天大的丫头进来。” 林侯夫人吓得头皮发麻,心中恨彩瓷恨得要死,口中直呼道:“臣妇冤枉啊,臣妇何曾有过这样犯上的心思。”安插个媚主的丫头进宫去勾引皇帝,要真坐实了这个罪名,她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林侯夫人还想继续解释,偏偏这时,给燕娘看诊的两个太医从内室出了来,皇后对林侯夫人挥挥手,示意她停止出声。两位太医走到大殿中央向皇帝皇后行了礼。 皇帝急忙问道:“陈嫔的胎如何了?” 这太医中的其中一个是李院正死翘翘后皇帝新提拔上来的院正,姓卞。卞院正出列拱手回道:“回皇上话,陈嫔娘娘是因一时怒极攻心才导致胎心波动,损了胎气,好在娘娘身体底子好,只要放宽心思将养几日,不日便无事了。” 皇后听后,不由的对皇帝道:“皇上,不是臣妾说您,宫中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妃妾,便是新进宫还未曾承幸的也有好几个,您何必非要到澜和宫来收用陈嫔的贴身丫头。陈嫔一向看重于您,让她看着您收用她的宫女,您这不是直往她心口上插刀子吗,她又怀了孕,哪里受得了。” 皇帝有些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道:“还不是这贱婢穿了燕娘的衣服进来,朕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燕娘,所以才失态了。” 正说着,彩陶从里面出来,对着皇帝皇后行过礼,才对皇帝皇后道:“皇上,皇后娘娘,陈嫔娘娘醒了。” 皇帝站起来道:“那朕进去看看燕娘。”接着抬脚就要往内室进去。 彩陶继续道:“陈嫔娘娘知道永宁侯夫人和陈二小姐进宫来了,说想见见她们。” 皇帝低头想了一下,回过头来道:“那就让她们一起进来吧。”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进了内室,燕娘正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见了来人,脸上忽的落下一滴泪来。美人垂泪,哪怕是脸色苍白的美人,落起泪来,那也是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皇帝见了,心就先软了三份,走过去坐到床边,握起茵娘的手,怜惜道:“燕娘,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燕娘听到这个,眼泪落得更凶了。满含委屈的看着皇帝道:“皇上哪里还需顾及到我,直接册封了彩瓷,与她一道走了才是,臣妾自不会碍着皇上的眼,从此以后躲在这澜和宫里,再不去打扰皇上!” “你这是什么话?”皇帝也有些恼了,后宫之中,向来人人都是顺从他的,那个妃妾会像她这样顶撞她。再说了,他是天子,睡个把宫女怎么了,后宫之中,那个女人不是她的,她竟还跟他较上劲了。但转头看着燕娘梨花带雨的模样,皇帝不由的又心软了三份,声音软和下来道:“你也看见了,是那宫女穿了你的衣服来勾引我的,我不是也没和她怎么样吗。” 就坡下驴,燕娘清楚,也该扶着这梯子下来了,若不然要真把皇帝惹恼了,自己又下不来台,那才叫得不偿失。燕娘这样想着,于是渐渐停止了哭泣,期待的看着皇帝,问:“真的?” “自是真的。” 燕娘靠向皇帝,用一种即心算又无奈的语气道:“皇上,臣妾自知道您不会是臣妾一个人的,所以平日皇上去其他姐妹处,臣妾何曾说过什么。只是彩瓷是臣妾进宫之时就随臣妾一起进来的,平日里也多有看重。结果在臣妾怀孕之时,皇上就和彩瓷在臣妾宫里做这样的事,臣妾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皇帝拍拍燕娘的背,道:“你放心,那叛主的宫女,朕亲自处决了她。”说着,觉得养出这种品质的丫鬟的永宁侯府似乎也有不怀好意的嫌疑,于是瞪了一眼林侯夫人,不虞的道:“永宁侯夫人,您府里的丫鬟该好好教导才是。” 林侯夫人觉得自己真冤,哪一府的后院没有几个想爬床的丫头,当日她送燕娘进宫也是希望燕娘得宠能够看顾永宁侯府的,自不会拆她的台,所以选陪进宫的丫头也是留下了姿色最为出众的彩朱,让姿色仅算得上是清秀的彩陶和彩瓷进了宫。结果丫头蠢笨,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也能怪她吗。 林侯夫人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也不敢跟皇帝老爷喊委屈。再次跪下来,直接就告罪请罚。 准婆婆请罪,茵娘这个准儿媳妇自然是要替她求情,不管管用不管用,但样子还是要做的,要不然,哪怕这个婆婆前面还有个‘准’字,那也是会被冠上不孝的名声。 等到茵娘跪下来求完情,燕娘这才拉着皇帝的手,撒娇的道:“皇上,这哪里能怪得上义母,虽然彩瓷是我从永宁侯府里带进来的,但这一龙生九子,子子还不同呢,更何况是丫鬟,义母再厉害,也不能保证底下的丫鬟个个都是好的。您看彩陶,同样也是从永宁侯府出来的,但她却是个好的。” 燕娘说完,接着又偷偷向茵娘使了使眼色。茵娘知道这是燕娘故意留机会给她替林侯夫人求情,好让林侯夫人欠下一份人情,于是继续附和着向皇帝求情。 燕娘又继续对皇帝道:“这彩瓷毕竟是义母给我的人,我不好随意处置了她,不如就让义母带回侯府,由义母来处置。” 60 后腿 -- 林侯夫人回到永宁侯府时,看着由丫鬟押回来的彩瓷,心里对她恨得要死,恨不得看她一眼都能在她身上看出几个窟窿来。对于其结局,也不过是一副夺命的汤药灌下去了事了。受了她无辜连累的,还有彩瓷的家人。林侯夫人虽没有夺了她们的命,但也不想再看到他们,叫了人牙子,直接将她们发卖了。 自燕娘重新得宠怀孕,又被燕娘利用彩瓷一事敲打了一遍之后,林侯夫人对燕娘那是体贴得不能再体贴了,茵娘那是非常惬意的过个些日子,三不五时的还能去羊角儿胡同寻陈夫人说说话。 当日一直教导茵娘,后因迁徙祖坟而回了老家几个月的栗麽麽也回了府中当差。茵娘与栗麽麽有师生之谊,回来之后,林侯夫人还是让她到茵娘院中当差,茵娘让她作了静香院里的管事麽麽。 枯木逢春,草长莺飞,日子就这般的流向了五月。 五月某一日早朝之时,朝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林平县的县丞,茵娘和燕娘的爹,林世子的准岳父,皇帝大人的半个岳父,我们的陈大柱先生,在朝上被人参了。被参的罪名是:贪污受贿,严重渎职。要求处罚的结果是:撤职查办,斩首示众。 按说一个小小的县丞,八品那么丁点大的官,实在是不应该有人有那种闲情逸致去关注的。但若这个八品县丞是个宠妃的爹,这个宠妃还可能生下被皇后记在名下的皇子,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后宫之中,燕娘从内侍口中听完这个消息,一手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怒道:“那些人,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说完就回内室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又用泡过的辣椒水帕子抹在眼睛上熏出眼泪来,然后才匆匆的去了御书房门外,请守在门外的内侍进去通报获得召见之后,进去御书房见到皇帝,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了下来,心中惶恐的道:“皇上,臣妾有罪。” 皇帝连忙将燕娘扶起来,道:“爱妃快起来,你便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我们的小皇子,哪能动不动就跪的。” 燕娘就着皇帝的手站起来,半靠在皇帝的身上,手中的帕子不经意间抹过眼睛最后捂在嘴上,眼睛红了一圈,如秋水一般的双眸里簌簌的落下眼泪来,燕娘哽咽着道:“皇上,臣妾已经知道臣妾的父亲仗着臣妾是皇上的妃妾,在林平县以势压人,贪污受贿,触犯了大燕律法。” 皇帝对自己这位爱妃的眼泪向来没有免疫力,原本还有三分责怪的,现在也是变成了三分怜惜,握着爱妃的手道:“爱妃何罪之有。” “臣妾作为后妃,未约束好自己的家人,亦是有罪,求皇上责罚。” 皇帝拍拍燕娘的手,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你父亲的事情与爱妃何干。至于你父亲的罪责,则自有律法来处置,爱妃身处后宫,需时时谨记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就不要多操心了。爱妃该操心的是好好修养身体,为朕生下一位健康的小皇子才是。” 说实话,若不是早朝上有人提起,皇帝根本不知道陈大柱这一号人,大燕官员千千万万,一个贫困县的芝麻官,那值得他操心。就是说到这人是他后院小妾的老爹,那也只能给他留个原来他爱妾的爹还活着的印象。至于这个小妾爹贪污受贿的事情,若发生在台面下,他也是不愿意多管的。水至清则无鱼嘛,一个小小的县丞,贪污的能力也有限,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说多了还伤与小妾的感情。但现在事情搬到朝堂之中,虽靖晖帝也觉得那‘搬弄是非’的臣子有些闲得发慌无事找事,但毕竟人证物证俱在,他也不好睁着眼睛装瞎子,该处置还是要处置的,若不然,不利于他仁德之君形象的建立。 听这语气,这是真的要处置了她老爹了。虽说燕娘从小就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位父亲,但毕竟血浓于水,她也还没有狠心到看着他倒霉送命自己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燕娘再次跪到地上,对着皇帝继续哽咽道:“皇上,臣妾自知我父亲有罪,但子不言夫过,为人子女的又哪里能丢下父母不管的。臣妾不敢求皇上对父亲有罪不罚,但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留臣妾父亲一命。” #### 而此时,还没听到消息的茵娘则在静香院里,与来看望她的陈夫人一起吃着椿饼。 陈夫人一向不大爱来永宁侯府,平日里都是茵娘去羊角儿胡同看望陈夫人的多。但今日陈夫人看到自己院子里长着的一棵椿树开出了许多的嫩芽,想起自己的次女最喜欢吃用椿树的嫩芽做的椿饼,于是心血来潮,摘了一篮子的椿芽,做了几笼的椿饼,装在描金的篮子里,兴致勃勃的提着来到永宁侯府看望女儿。 母女两个一边吃着椿饼,一边聊着天,陈夫人正跟茵娘说起燕娘怀孕的事,一边欣慰于燕娘能再次有孕,若能生个小皇子出来,不仅是燕娘以后能有个依靠,就是茵娘在侯府也更能挺起腰杆,又骂起那个当初误诊的太医,陈夫人不知道朝中的事,还以为是太医学艺不精,大骂他不好好修炼技艺,一次误诊最后让多少人跟着担心。 陈夫人好不容易盼到燕娘怀孕,心中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眉飞色舞的正骂得高兴,突然就听到自己的准女婿告诉她,她家那个不靠谱的老公,最近又做了许多不靠谱的事情,这不靠谱的事情现在全都捅到皇帝面前去了,说不好就是一个掉脑袋的事情。 林世子来静香院原本只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茵娘的,见陈夫人也在,便也捎带的告诉了自己的准岳母。 茵娘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只怕又是个阴谋算计。没办法,实在是因为最近前朝后宫的阴谋算计太多了,给了茵娘这样一种感觉。当然,比起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茵娘更关心的是自己姐姐因为这件事情而导致的处境。贪污受贿,怎么都是一个不小的罪名,这老爹的事情不会给燕娘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吧。就比如说,连累得燕娘失宠什么的。 林世子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过之后,然后才慢悠悠的道:“这全看皇上的心意,皇上是天下之主,他若想不宠一个人,无需发生理由他也可以不宠她,但她若想要宠爱一个人,无论再大的事情在他眼里也不是事情,对岳父犯下的事情也是一样,皇上若想轻轻放下,他就能轻轻放下,皇上若想严办,那就会严办。” 陈夫人想到自己在宫里的女儿可能会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爹而被厌弃,不由的锤着桌子大声骂道:“那个死冤家,一辈子没为子女做过几件好事,结果还尽拖女儿的后退。” 倒是茵娘,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夫似乎是说了很高深的学问,其实根本是什么都没说。 不管如何,这件事在朝中只惊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事件到了最后,根本就已经不是针对林县丞这个当事人了,而是直指后宫中这位当事人做妃嫔的女儿。有大臣直称,后宫某嫔是罪臣之女,无德无能位居高位,应该降级。接着又婉婉转转的谏言:皇帝,您宠幸某嫔太过了,这位贪污受贿的县丞为什么敢知法犯法,不就是仗着自家女儿的势,皇帝您可不能被奸妃蒙蔽了,另外,后宫之中应该雨露均沾,您也不要为了一棵大树而放弃了整片树林才是。 皇帝原来看大臣们为一个县丞就在朝堂中争来争去的,就还当是看戏一样,但后面那些人连他后院的小妾都拿到朝堂去说的时候,皇帝就不愿意了。 陈夫人想到自己在宫里的女儿可能会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爹而被厌弃,不由的锤着桌子大声骂道:“那个死冤家,一辈子没为子女做过几件好事,结果还尽拖女儿的后退。” 倒是茵娘,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夫似乎是说了很高深的学问,其实根本是什么都没说。 不管如何,这件事在朝中只惊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事件到了最后,根本就已经不是针对林县丞这个当事人了,而是直指后宫中这位当事人做妃嫔的女儿。有大臣直称,后宫某嫔是罪臣之女,无德无能位居高位,应该降级。接着又婉婉转转的谏言:皇帝,您宠幸某嫔太过了,这位贪污受贿的县丞为什么敢知法犯法,不就是仗着自家女儿的势,皇帝您可不能被奸妃蒙蔽了,另外,后宫之中应该雨露均沾,您也不要为了一棵大树而放弃了整片树林才是。 皇帝原来看大臣们为一个县丞就在朝堂中争来争去的,就还当是看戏一样,但后面那些人连他后院的小妾都拿到朝堂去说的时候,皇帝就不愿意了。 皇帝走后,皇后又继续坐回椅子上,脸上又露出那种平静的,谁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的表情。 燕娘觉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一开始的时候肚子只是阵痛,并不会太令人难受,但到了后来,肚子的疼痛感渐重,肚子越来越疼,后面她实在受不了了,便开始喊。旁边的产婆一直再叫她用力或深呼吸,她照着做。后来,她觉得自己喊着喊着,鼻子一痒,脑袋便开始晕晕沉沉的,身上的力气渐渐变小,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但她还记着她在生孩子,她要用力和深呼吸。 再后来,她好似听到谁在说谁难产了,接着还有皇后的声音,皇帝的声音,皇帝好像是又在说要诛谁九族,她记得,皇帝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特别有气势的。再后来,外面的说话声嗡嗡嗡的,吵得她耳朵疼,又过了好久,她集中全身的力量一使劲,然后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她觉得那东西掉下来后身子轻松多了,也不疼了,再接着她觉得自己好似累得睡死过去,睡死之前,她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证入v的时候能更三章,明天和后天不会更新,望亲们见谅。 另,大家中秋过得愉快吗? 我今天跟我同学去放孔明灯了,因为广州这边是不允许放孔明灯的,我们偷偷在一个广场上放,结果刚放了几个就被保安发现了,结果被人一路追……^.-.^ 61 肉汤 -- 白贵嫔面色郁郁的从凤仪宫回了丽和宫,随她一起回来的心腹宫女红儿使了眼色让内室伺候的宫女内侍下去,刚刚关上门,白贵嫔就挥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青花瓷花瓶,青花瓷落在地上发出当的几声碎成了碎片,白贵嫔握紧了拳头怒声道:“怎么可以这般偏心,贪污受贿,放在那一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凭什么他陈家就还能好好的。” 白贵嫔想到请安之时皇后安慰陈嫔的那几句话,什么女子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惯没有因为娘家犯了错还要牵连出嫁女的规定,再说陈大人贪的银子也不多,不过几万两银子罢了,陈大人认罪态度良好,也已经把贪下的银子全部上缴了,皇上格外开恩,仅是革了陈大人的职,性命却无忧,陈嫔你也不要担忧了,好好养胎为皇上诞下一位健康的小皇子才是。 想到那些话她的心口就发疼。若真是罪不及出嫁女,官家后院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急症而终的夫人了。就是她娘家的前嫂子,还不是因为她娘家父亲犯了错被抄了家,最后被她娘白夫人一碗汤药灌下去以急诊暴毙了断了去。哪家后宅里不是这般行事的,难道真是因为她家比别人家狠不成。不过是因为心偏了,陈嫔的娘家做了什么事情都不计较罢了。 红儿轻声轻脚的跨过地上的碎片,走到白贵嫔旁边扶着她坐下,然后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娘娘,您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些事情不值得。再说了,陈大人毕竟还是被革了职,陈嫔本来就身世不显,现在娘家就更没有倚仗了,还顶着一个罪臣之女的名头,以后就算生了皇子,只怕路也不好走。” 白贵嫔不认同的道:“陈嫔一路走来,何曾靠过娘家,她倚仗的一直都是皇后和皇后身后的势力。也是我当初想差了,以为只要弄倒了陈嫔的父亲,让陈嫔顶个罪臣之女的名声,就算她以后生下皇子,皇后也会顾虑孩子生母的身份容易遭人攻讦,会犹豫将陈嫔的孩子抱在名下,若真是那样,我的皇儿就有机会了。却没想过,陈嫔的娘家完全垮了,无依无靠的陈嫔会更加的依靠皇后,皇后对这样的陈嫔会更加放心。”也是她心急了,看着陈嫔的月份渐大,渐渐的有些急得跳墙,没有把事情想周全。 红儿是白贵嫔从娘家带进来的心腹丫鬟,对白贵嫔自然是最忠心的,听到白贵嫔的话,心中也为自家主子叹了一口气。当初白贵嫔刚入宫时,不过是个知县之女,身份低微,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能得皇上眷顾,能生下一位皇子好让自己终身有靠,却从来没起过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的念头的。陈嫔入宫之前,自家的主子也确实是最得宠的,后来怀了孕,皇后又多多少少表现出若自家主子能生下皇子就将他抱养过来的意思,自己主子便也起了心思。只是后来,大少爷中了进士,主子想着自己娘家家势显了,对自己和小皇子在宫中也是多了一份依靠,于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求皇上给大少爷授了一个不错的官位,又隐隐的向皇上提出,自家老爷在知县一职也做了这么久了,能能往上挪一挪位置。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得罪了皇后,大少爷虽然授了一个不错的官职,但皇后自此却对自家主子冷淡了下来。反而是后来陈嫔进宫后,频频的向陈嫔示好,将自家的小姐放在了一边。 后来自家小姐使计让陈嫔得罪了淑妃娘娘,那时候陈嫔刚刚进宫,还不像现在这样油水都泼不进,果然中计被淑妃和皇上误会要残害大皇子,最后被关进了冷宫。那时候皇后看着陈嫔被关进冷宫而无动于衷,以为皇后是要放弃陈嫔了。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皇后却又帮着陈嫔复了宠,陈嫔怀孕后,更是将陈嫔接到凤仪宫亲自照顾。 若自家主子还看不清皇后的意思,那也是白白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人就是这样,若当初皇后没有表现出要抱养自家主子孩子的意思,自家主子也不会多想,顶多趁着年轻多争几年皇上的宠,等以后皇子长大了,分府出去自己做太妃,一辈子也就这样过来了。但偏偏皇后当时表示出来了那种意思,让自家主子觉得自己的小皇子离那个位置是那样的短,等到后来皇后改变主意,却选了一个身世还不如她的妃妾,自家主子哪能甘心。 红儿想到这里,心中也是为自家娘娘抱不平,自家主子除了魅惑男人的本事没陈嫔大,别的哪样不是比陈嫔强,皇后娘娘为何偏偏选了陈嫔而弃了自家主子。 红儿正这般想着,忽听白贵嫔又问道:“哥哥在做这件事时可没留下什么痕迹吧,可别让人知道他在其中参与了什么,皇后娘娘不好糊弄,若让她知道了,只怕会对我的嫌隙更加大了。” 红儿保证道:“放心吧,娘娘,大少爷做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这陈县丞贪污受贿的事情可是事实,大少爷不过是搜集了一些证据放到一些有心人的家里,又悄悄的鼓动一些想向淑妃和宁国公邀功表忠心的人在皇上面前揭露出来而已,别人就是想,也只会想到是淑妃和宁国公一派的人干的,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白贵嫔点点头,又继续说道:“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传话出去,让哥哥最近不好多做什么了,免得引人怀疑。” 红儿道了声是,接着思索了一下,又献计道:“娘娘,您看,我们要不要对陈嫔的肚子……”说着比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白贵嫔对这个主意显然不是很有兴趣,神色淡淡的道:“免了,陈嫔是狐狸精转世,人精得很,又有皇后皇上护着,不是这么容易下手的,别弄到最后惹得自己一身骚,更何况,谋害皇嗣可是大罪,弄不好是要灭九族的。” 红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全,是奴婢思虑不周!” 而在此时,住在羊角儿胡同的陈夫人收到了从林平县寄过来的一封信,信中所述,刚刚被革了职的陈大柱先生,因为‘思念’妻女甚笃,决定带上家中的小妾庶子庶女到京城来找妻子女儿了。而且按照信中的日期,陈大柱先生一行人现在至少已经出发十天了。 陈夫人看完了信,将信拍在了桌子上,恨声道:“这个死鬼,死在家中才好呢,谁要他来,没得丢脸还要丢到京里来的。” 陈夫人心中所想,她是万万不愿意自家那个丈夫到京城里来的,理由首先还真的是怕他丢脸丢到京中来,没得让京城的贵妇人们看她和女儿们的笑话,反正林平县里的产业基本上都让她换成银票带到了京城里来了。另外的话,她也实在不愿意看他后院那一群莺莺燕燕的嘴脸,虽说她对陈大柱先生早没了什么感情,但看着他那一屋莺莺燕燕每天吵来吵去的,没得恶心人;最后的话,对这个拖儿女后腿的丈夫,陈夫人也是宁愿眼不见为净。 还是陪着未婚妻来看岳母的林世子劝陈夫人道:“岳母,我看岳父大人来了京城也好。既可以让我和茵娘随时尽孝,另外岳父在京中,岳母也可以随时奉劝岳父,免得因为心慈轻信他人,被别人哄了去做些不好的事情。” 当然这句话的最后一段才是重点,潜台词是:岳父大人做事实在不靠谱,岳母大人您还是将他栓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让他做出更丢人的事情来好些。 茵娘听见林凤祁的话,顿时羞得脸色发红,自己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自己脸上也是无光,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的未婚夫这样说出来。虽然说林凤祁说的时候已经很留面子了,只说是心慈轻信别人才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情来,但自己爹的性子茵娘哪里有不清楚的,手段没有吃相还难看,贪污受贿这种事情就是没有人哄,只要有机会他也能干得出来,更何况身后还有几个姨娘时不时的撺掇。 陈夫人自然也听出了自家这个准女婿的言外之意,虽然说话留了面子,但到底令人羞愧,陈夫人一时无话,倒是令场面尴尬起来。 林凤祁此时惊觉自己说错话,一时也是后悔自己之前说出那样的话来,自己身为准丈夫和准女婿,在那种情况下就该保持闭嘴才是,自己就是将话修饰得再好,茵娘和陈夫人也总免不了羞愧尴尬,陈大人再怎么样也是她们丈夫和父亲,自己这样说他,岳母和茵娘也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要是因此造成她们对他形成不好的印象,那就是真是得不偿失了。 林凤祁一时担忧,见气氛如此又免不了也尴尬起来,清了清嗓子急忙的转移话题道:“我看岳父再过十几日只怕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我亲自去城门外接岳父进来吧。” 陈夫人乐得林凤祁转移话题,听他这么说,连忙感激道:“那真是太麻烦你了。” 林凤祁道:“不麻烦,那是小婿应该做的。” ### 日子又滑过了十几日,林凤祁果然接到了陈大人,哦,不,现在已经不是大人了,现在该改叫陈大柱先生,接到陈大柱先生一行人即将到达京城的消息,于是亲自带领了家中的小厮家丁,到城门外去迎接自己的准岳父大人。 其实林侯夫人对自己儿子亲去城外迎接自己这个亲家老爷是极不乐意的,虽说准女婿亲自去迎接准岳父,那是在礼节上表示对这个准岳父的尊敬,在规矩上也没什么出挑的,但现在陈老爷是什么名声,因为贪污受贿被革了职灰溜溜的逃到京城来的,自己儿子堂堂一个世子爷,从四品的宣武将军,去接一个罪臣,那也太掉价了。 但林侯夫人现在正在极力修补与燕娘茵娘的关系,心中虽不乐意,但面上却也不好说什么。 林世子领着小厮和家丁在城门外等了整整一天,又是快七月的天,天气热的很,一群人躲在墙下等得口干舌燥,直到城门快关,林世子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才看到几辆破旧的马车缓缓的从大路上行来。 陈老爷也是提前得到消息说自己这个准女婿会到城门来迎接他的,心中颇为得意。等马车到了城门,见到城门下一群家丁护送着几辆打着永宁二字的马车,打头一个骑着马的年轻男子,连忙叫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大管家亲自下车去询问。 大管家下车后,见到马上那个穿了锦缎华服,一脸俯视着他的年轻男子,连忙上前作揖问道:“可是永宁侯府的世子,我是陈老爷的管家,车上是我家老爷以及几位姨娘小姐。” 管家刚说完,前面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露出几张花枝招展的脸来,几个妖妖艳艳的年轻女子正拿帕子捂着嘴对着林凤祁笑,那笑声哼哼哈哈的,听得人心里真是难受。林凤祁皱皱眉,心道,这陈家的其他女眷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光头化日之下,直接掀开帘子对着外男笑,那像是良家妇女所为。 心中虽对这些人不屑,但毕竟里面坐着自己的准岳父,林凤祁跳下马,收回自己不屑的眼神,尽量恭敬的对着马车作了一揖,道:“小婿凤祁来接岳父大人回府。” 陈老爷在马车里早就想要出来摆一摆岳父的威风了,现在听到林凤祁的话,哪里还忍得住,连忙掀了门帘弯腰走出来,背着手咳了两声,原想装作威严摆摆岳父谱,但偏偏话一出口却是谄媚的声音:“贤婿快快请起!”说着也顾不得摆岳父谱了,连忙过去将林凤祁扶起来。 说起来以前陈老爷对陈夫人那是各种不满意,不过是个商户女,却仗着自己嫁妆多处处压着他一头,又不准他纳妾,好不容易等他做了官,终于纳了妾进来,又处处苛待姨娘庶女,哪里有一点贤良的样子。不过陈大人想到自家进宫做了皇妃的大女儿和跟永宁侯世子定了亲的二女儿,觉得这陈夫人也还是有优点的,至少她会生女儿。无论是燕娘还是茵娘,那真是让他倍有面子。丢了个县丞的官算什么,说不得让大女儿在皇上面前求一求,或者让二女婿给他活动活动一下,说不得还能弄个京官当当。 陈老爷想到这里,对林凤祁笑得越发谄媚了。 林凤祁的身份在这里,平日里多的是人在他面前讨好卖乖的,哪里看不懂陈老爷这谄媚的笑容下面隐藏的是什么心思,但他也没有说破,继续对陈老爷道:“岳父大人,我出来时也让人牵了马车过来,您请先上车,我们这就回府。” 陈老爷看看准女婿旁边精良的华盖马车,再看看自己原来坐着的破旧马车,自然是很容易的就选择上了永宁侯府的马车。 陈老爷原来还以为直接是去永宁侯府呢,在马车上一路都幻想着等一下见了亲家老爷和夫人该说什么话,等见了茵娘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顿,让她好好听亲家老爷夫人和女婿的话才是。结果马车一路行过繁华的地段,却去了人烟比较稀少的羊角儿胡同,在一处三进的院子前面停了下来。院子前面站了陈夫人、茵娘、萍娘和一众的丫鬟。陈老爷还奇怪呢,他可是一直以为陈夫人随茵娘住在永宁侯府的,当然这后面陈老爷知道了是陈夫人先提出来,闹着非要从永宁侯府搬出来住时,心中直骂陈夫人是傻子,外面哪有永宁侯府生活富贵,为此跟陈夫人闹了许久的脾气,此又是后话。 而此时,等陈老爷下了马车之后,陈夫人按规矩给陈老爷行了礼,茵娘和萍娘也一起给自己父亲行了礼。 站起来之时,陈夫人看到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一群莺莺燕燕,直皱眉头。 先过来的是牵着满娘的斗姨娘,以及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的秋姨娘。 斗姨娘以前跟陈夫人斗来斗去,仗着陈老爷的宠爱自认为可以跟陈夫人平起平坐,但这一年,她早就被新近的一些姨娘挤得没地方站了,陈夫人又会生女儿,现在腰板挺得比谁都硬,斗姨娘哪里还敢跟陈夫人叫板。牵着满娘给陈夫人行礼时,那是恭敬得再没有再恭敬的了。 满娘小萍娘三岁,今年已经八岁了,模样儿渐渐张开,看得出来集合了斗姨娘和陈老爷的优点,长得比她的生母斗姨娘倒是要出挑。只是那双小眼睛里一直喜欢咕噜咕噜的转着,不知道她盘算着什么,让人看了不喜。 秋姨娘最近一年春风得意,她刚给陈大老爷添了位儿子,小婴儿刚刚三个月大,一路随着陈老爷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行了近一个月的路,此时的面色看起来竟还看起来红润健康,想来秋姨娘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此时小婴儿躺在秋姨娘的怀中的襁褓里,正闭着眼睛睡觉。 作为陈大人独子的生母,秋姨娘在陈家后宅的位置除了陈夫人无人能及,她向来又比斗姨娘聪明识时务,给陈夫人行礼的时候只有比斗姨娘还更恭敬的,行完礼后甚至还为怀中睡着的儿子抱了一声歉:“小少爷现在睡着了,婢妾代小少爷向夫人行个礼。”说着就行礼下去。若别人对着没有儿子的主母说这句话,总会有炫耀的嫌疑,但秋姨娘就能将他表现得确实是对主母恭敬。 陈夫人看着秋姨娘怀中的婴儿也是挺意外的,当年她只生了三个女儿就一直没得再怀孕,陈老爷为此跟她闹了好几回,非要纳妾生儿子,后来纳了斗姨娘进门,不说这斗姨娘是什么时候怀上孩子的了,总之她两脚一张,撇撇生出来的又是个不带把的。她早就断了生儿子的心思了,倒是斗姨娘这些年来为此孜孜不倦,结果却也是屁都没放一个。她还以为这老陈家是要绝户了呢,没想到这陈大老爷四十多岁了,居然雄风重振了一把,真生出个儿子来。 当然,陈夫人对生儿子这件事也早就看开了,反正她有女儿在,以后就是老了,陈家无论是庶子当家还是过继来的儿子当家,都不敢对她怎么样。因此对秋姨娘生下儿子这件事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顶多就是多口饭的问题而已。 陈夫人对秋姨娘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随便找出一个银锁片给她怀中的小婴儿,随便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少爷”之类的就算过去了。 再接着上来的,是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是陈夫人来了京城之后,陈大人在家中新收的四位姨娘,分别叫怜香、惜玉、红袖和添香。这几位便是刚才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去瞧林世子的女人了,听说都是林平县的一些官员为讨好他送给她的美妾,扬州瘦马出身,长得妖妖艳艳,非常符合陈老爷的品味。此时这四位姨娘摇曳着腰肢,一起走到陈夫人面前给主母行礼:“给夫人请安。” 陈夫人神色淡淡的叫了起,接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进了院子。 晚饭之时,陈夫人、陈大老爷、茵娘、萍娘、满娘和林凤祁坐了一桌,因为都是自己人,人又少,也就没有分男女席了。姨娘自是没有份上席吃饭的,都是在下人房里跟着下人一起吃。陈大老爷本还想让斗姨娘和秋姨娘也一起上桌,但话还没出口,却让陈夫人瞪了一眼,又看到自己的世子女婿在旁瞧着,实在不好开口,只好悻悻然的闭嘴。 这顿饭吃得可真算得上是冷清,陈夫人不想理陈老爷,茵娘、萍娘不想开口说话,满娘倒是想说话,但看到两位姐姐都没有说话,自己却也不敢说话。林世子意思意思的敬了岳父两杯酒之后,看到周围都是安安静静的,也失了应酬的兴致,自己夹了菜吃,偶尔的时候也帮茵娘和陈夫人夹一下菜。 陈老爷觉得这冷清的场面实在与自己想象中的妻子恭顺温良,女儿膝下承欢讨好,一家子热烈欢迎他的到来的场面有些出入,心中不虞,但偏偏不敢跟陈夫人说话,怕被她顶嘴反在世子女婿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板着脸教训起自己的女儿来:“茵娘平日在侯府都做些什么,可有给侯爷夫人惹祸?” 茵娘作为儿女却不好不答陈老爷的话,但对陈老爷的问话也不以为意,放下碗筷,然后一板一眼的答道:“回父亲的话,夫人请了老师来教女儿《女四书》和女工等,平日里都随着老师上课,有时也随着夫人学理家,不曾给夫人惹过麻烦。” 陈老爷板着脸继续教训:“要好好听侯爷夫人的话,不要给侯爷夫人惹麻烦,要多多孝顺侯爷夫人,要温良恭顺,夫人教你东西要认真学……”吧啦吧啦一串一串的,每一句都要带上一个侯爷夫人。 林凤祁见自己这个便宜岳父噼里啪啦的教训起自己的未婚妻来,脸上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他正想开口说什么,但陈夫人却先了他一步,放下碗不高兴的道:“吃饭就吃饭,说那么这么多,那个当爹的像你这样,一见面就教训女儿的。” 老子教训儿女天经地义,林凤祁作为一个暂时还是外人的人,也不好指责陈老爷什么,只是对陈老爷说道:“茵娘平时都很乖,不曾给我们惹什么麻烦,我母亲也喜欢她,平日里也喜欢茵娘作伴。” 陈老爷被陈夫人和林凤祁这样一打岔,也不好再教训茵娘下去,转首又准备对着小女儿开炮,陈夫人一脚踩在他脚上,怒瞪了他一眼,然后硬挤出一个贤良的笑容来,对着他道:“老爷,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吃过饭之后,陈夫人要忙着给丈夫的小妾庶女分床分铺盖,林凤祁在这里,陈夫人实在分不出精力来招待他,于是茵娘便先牵着林凤祁回了永宁侯府。 两人给林侯夫人请过安,林侯夫人问了几句陈老爷以示关心,又说了改日请了陈老爷上门来吃饭之后,就让茵娘先回院子去了。茵娘走后,林侯夫人原本还想跟自己儿子说几句体己话的,但茵娘一走,林凤祁也接着跟林侯夫人告辞,还没等林侯夫人说话人就已经追了出去,气得林侯夫人直捶床。 林凤祁追上茵娘,拉住茵娘的手道:“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茵娘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头,有些低落的道:“你跟我又不同路,你追我做什么。” 林凤祁自然看得出茵娘有些情绪低落,想到陈老爷今日的表现,觉得茵娘只怕是为了陈老爷的行为所以才不开心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感情再淡薄,却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她怕又觉得让自己看到了陈老爷的姿态,她在自己面前怕也是有些羞愧不安,怕自己嫌弃她的出身的。毕竟是个小女孩儿,平时表现得再无所畏惧,心中也怕难掩因出身而生出自己高攀侯府的感觉。 林凤祁想到这里,心中不由的对茵娘起了怜惜之意,握着她的手,对茵娘认真的道:“茵娘,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喜欢你,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女儿而改变的。” 林凤祁对茵娘的心思,不说猜到了十分,那也有七八分,听见林凤祁的话,茵娘自然知道他是为了安自己的心才这样说的,但不管如何,茵娘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感动。心中像吃了一块糖一样甜滋滋的,却也有几分的羞涩,红着脸握着拳头轻轻在他身上轻轻敲了几下,嗔道:“没脸没皮,谁说要你喜欢了。” 茵娘的年纪渐长,除了模样儿越长越漂亮之外,属于少女的风情也逐渐显露出来。去年刚到京城的时候,林凤祁虽觉得茵娘漂亮是漂亮,却还带着那种小姑娘家的稚嫩。现在不过过了一岁,她的风情渐显,一颦一笑间,她自己或许没有感觉,却总让看得人心思荡漾起来。就如现在这样,茵娘红着脸,眼睛微微上挑,看着他娇嗔说话的时候,让他的魂儿都好像被她勾了起来,心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总让他想对她做点坏事出来。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这么干了,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真不愿意让我喜欢”,眼睛望了望旁边的假山,又四处张望,确定四周都没有人之后,快速的拉着茵娘躲进旁边的假山里,茵娘一句“当然是真的”还没说完,突然被人用力的拉着走,嘴上惊呼了一下,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被林凤祁按到了假山里面的石壁上,头顶上面,她的未婚夫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灼灼的目光里,仿佛还含着一团激烈燃烧的火。这种眼神茵娘不是没有见到过,特别是最近的时候,她的未婚夫偶尔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她也能隐隐约约的明白这种眼神里代表的东西。只是以往任何一次,他的眼神都不像现在这样热烈得让人害怕,以往他露出这种眼神时,往往他自己就会先躲开。 茵娘有些恐惧的躲开林凤祁的目光,颤声道:“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要,要被人看见了。” “我观察过了,这附近没有人。”然后半是感慨的道:“真想你快点嫁进来。”说着,他的脑袋又靠近了她几分,越发目光灼灼的对茵娘道:“茵娘,我想对你做点坏事。”说完,也不顾茵娘先疑惑后震惊的目光,嘴唇直接就压到了茵娘的唇上。 茵娘惊吓得瞪圆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的几乎要跳出来了,她甚至都忘记了要反抗。等感觉渐渐归位的时候,她只觉得有两片软软的东西一直在她唇上蹭来蹭去,那两片东西先是慢慢的研磨,接着越发用力,到后面连他的舌头也出动了,用力的挤开她的嘴唇,伸到了她的嘴巴里面去了。茵娘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按她一般的经验,别人的舌头伸到自己的嘴巴里,自己应该感到恶心才是,但现在她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身上痒痒麻麻的,有点不舒服,又有点舒服,又觉得这样亲密的事情是应该等成了亲以后再做的,现在就这样又隐隐让她感到羞耻。 林凤祁不知道茵娘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他也没有精力顾及到她的感受,他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到了茵娘的两片唇上。他原来也只是想在茵娘的唇上轻轻的亲几下,过过嘴瘾就放开她的,但当他的嘴唇碰到她的时,轻轻的几下已经不能满足他的**了,越吻越想要,越吻就越想去一些更深的地方。 他见茵娘并没有反抗,胆儿也渐渐肥了起来,慢慢的伸出舌头挤进她的嘴巴里,到后面他连这都不满足了,放开固定茵娘的一只手,慢慢的游走到茵娘的胸前,隔着衣服轻轻的握着上面凸起的小馒头。 正值夏日,茵娘身上的衣服穿得薄,又是蝉翼纱的料子,手覆在上面,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形状,圆圆的,软软的,比起外面肉眼看到的,要有质感的多。林凤祁还想再捏上一捏的,但茵娘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不愿意了,挥手挥掉她胸前的手,又推开压在身上的林凤祁,怒目道:“你欺负我。” 林凤祁被茵娘这一推,也意识刚才做的似乎也是有些过了,本想给茵娘道个歉,但低头看到茵娘臊红的脸,唇上也是亮晶晶的,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仿佛随时等着他来采撷。他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坏坏的笑道:“就欺负你怎么了,反正你迟早都要这样被我欺负的。” 茵娘没想到林凤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衣服欲语还休的模样瞪着她,让林凤祁好不容易熄下去的火又噌噌的往上冒,差点又要继续回去做刚才的事,偏好这时候,假山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青草划动的声音,茵娘并未听到,但林凤祁是习武之人,对声音比常人灵敏,耳朵一动,放开茵娘,对着声音的来源斥道:“谁,谁躲在那里?” 茵娘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他们刚才做的事,脸上越发羞了,推开林凤祁就跑了出去,跑到一半的时候还回过头来对他控诉道:“坏人,大坏蛋,坏胚子!”说完就一路跑了开去。 林凤祁从假山里面出来,想起茵娘的样子,心思又荡漾起来,看着茵娘一路仿佛怕被人追似的往静香院跑,眼睛亮了亮,直到那个身影完全被花木隐去了也舍不得收回眼神。 这时,一直躲在假山外面的一簇竹林里的林洲儿走了出来,对着眼神还望着前面早已消失的身影舍不得收回来的林凤祁,心思黯淡的喊了一声:“大少爷。” 林凤祁回过头来见到那个扰了他好事的人,有些吃惊的道:“洲儿?”想到上次也是她躲在草丛里扰了他的好事,不由的有些埋怨的道:“怎么又是你。” 林洲儿看到林凤祁埋怨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委屈的道:“大少爷,你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的了。”她原本是想在这里等他的,后来看到陈家小姐过来,所以就躲到了假山背面的竹子丛里,哪知道他后面也追上了上来,后面还跟陈家小姐躲在假山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陈家的小姐也是的,还未成亲的姑娘,就勾引大少爷做出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家的姑娘,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选了这么个人来做大少爷的妻子。 林凤祁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是怪不上她,是她自己没有考察清楚地形。但又想到她可能将刚才的事情全看了去,明明知道她不是多嘴的人,但为了茵娘的名声,还是多吩咐了一句,对林洲儿道:“洲儿,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知不知道?” 林洲儿低着头咬着嘴唇,并不肯给林凤祁保证,林凤祁有些急了,又大声的问了一遍:“你听到没有?” 林洲儿仿佛吓了一下,抬起头来欲哭不哭的,委屈的看着林凤祁,好一会之后才有些不情愿的对林凤祁屈了屈膝,道:“是,大少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知道,洲儿向来最听您的话的。” 林凤祁似乎也觉得自己对一个女孩子有些太凶了,更何况林洲儿还是林总管的女儿,她还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秉着要补偿的念头,林凤祁以表关心的多问了一句:“听说林伯在给你谈亲事,看中了账房张管事家的大儿子,张管事家的大小子挺不错,听说还挺会读书,张管事现在正求了我娘想赎他脱了奴籍,好让他下场考个进士回来光宗耀祖呢。” “大少爷,我将亲事推了。我跟我爹说,我心里有人了,这辈子我只想陪在我喜欢的人身边,哪怕为奴为婢我也愿意的。” 林凤祁听着,只觉得这真不是个好话题,胡乱的劝着道:“你也年纪不小了,也该好好嫁人了,什么为奴为婢的,你爹娘听了多伤心。你爹就你一个女儿,总不会害了你,好好听你爹的话才是正经……” “大少爷,”林洲儿打断他的话:“我说过我心里有人了,这辈子若不能陪在他身边,我只会比死了还难受的。” 林凤祁嘴巴一闭,双手举起投降道:“好好,随便你,你爱怎样怎样吧。”他还枉做小人了他。 林凤祁又看了看茵娘远去的方向,回过头来对林洲儿道:“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免得林伯担心。”说完自己就先走了。 一路回沐德堂的路上,林凤祁想起刚才茵娘含羞待放的模样,心中又荡漾起来。又想起林侯夫人给他和茵娘预定的婚期,原本是定在陈嫔生产之后的十二月,他原来觉得茵娘还小,晚一点也好。但现在看来,现在才刚刚六月末将进七月,到十二月可还有五个多月,真是还很久啊……看来他要去磨一磨林侯夫人,将婚期提前几个月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三章当做一章更啊! 这一章内容多一点,取章名都不知道怎么取了。 另外,有读者问我,茵娘和世子什么成亲,现在答复亲们,快乐,大概一万字左右,再交代完一点小事情,就该轮到茵娘和世子成亲了。 茵娘和世子成亲之后,林侯爷作为跑龙套的炮灰,很快也会over,接着茵娘会升级成为侯夫人。另外茵娘成亲后,可能会回到后宅的情节多一点,当然也会夹着一些燕娘的情节。 我一直想写宅斗文的来着,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又向宫斗文的方向发展。 ps:听说最近网站扫黄扫得严,成亲的时候不知道要不要上肉的好,还是说直接变成清水文,一笔带过就算了。 62 婚期 -- 澜和宫内,燕娘捧着自己两个妹妹的脸左右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等完全确定没有任何瑕疵之后,才放下心来,放开手笑道:“果然没有留下一点疤痕,还是漂漂亮亮的!” 燕娘如今已经快八个月,肚子大如箩,前些日子茵娘和萍娘同时出痘,消息传到宫里,燕娘不能出宫探望,虽说派去的太医都说情况良好,但毕竟不曾亲眼看到,因此也是日日担心,茶思饭不香。皇后为怕燕娘心情郁结,不利于胎儿,因此等茵娘和萍娘一痊愈,就亲赐牌子将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召见宫里来,让燕娘亲眼看看。 茵娘毕竟长大了,听见姐姐这样说,只想着不要让怀着身孕的姐姐担忧,反劝慰她道:“姐姐可不用担心我,身边围绕着一堆的丫鬟婆子,又有太医时刻在身边照顾着,就是想出点什么事,那也是不容易。” 反倒是萍娘,还在天真烂漫的年纪,摸了摸自己的脸,骄傲道:“那是,要不然怎么敢说的陈嫔娘娘的妹妹呢,当时可要痒死了,可我都忍住了没有抓脸。” 燕娘听了萍娘的话,捏了捏幼妹的脸,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我们萍娘,可真没给姐姐丢脸。” 等笑过之后,燕娘又动了动身体,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着。她此次怀孕,肚子要比上次大些重些,就是坐在铺了厚厚锦垫的榻上,没一会都觉得有些辛苦。燕娘又接着继续对陈夫人道:“果然有姐妹的缘分,连出痘都是一起出的。” 陈夫人双眼柔和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三个女儿,接着才对自己的大女儿道:“什么缘分不缘分,当时可担心死我了,姐妹两个一起出痘,一天两边来来回回的跑,真是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交给别人又不放心,生怕她们照顾不好让她们抓破了脸,以后就是好了也毁了容貌,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燕娘一只手抓着一个妹妹,捏了捏她们的手,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对自己的母亲道:“辛苦你了娘,不过好在茵娘和萍娘都恢复的不错,也没留疤。” 陈夫人摸了摸自己的两个女儿的头发,接着道:“也是,而且现在出了也好,总比等到老了再出强。”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出痘最好是在年纪小的时候出,老的时候再出的话可要比小时候危险得多,弄不好丢了性命在里面的人也不是少数。燕娘是七岁的时候就出过逗了,陈夫人也是极小的时候出的。 陈夫人又接着再道:“说起来,这次还要多亏林侯夫人,若不是她帮我顾着茵娘这边,我还真没那个精力两边都顾着,听说她这次为照顾茵娘,自己最后累得受了风寒,我心里倒是挺过意不去的。” 燕娘倒是没有像陈夫人那样对林侯夫人充满感激,神色淡淡的道:“茵娘就快是他们家的人了,她照顾茵娘却也是应该的。至于受了风寒的事情,我让太医院赐些药材下去就是了。”林侯夫人为了修复与她的关系,现在可是可着劲儿的亲近巴结她,像照顾她生病的妹妹这种能让她欠她人情的机会,按林侯夫人的性子,她可不会错过。至于为此受风寒的事,燕娘看来多半也是装的,林侯夫人的身体壮得在寒风中吹上三天三夜也不容易病倒,哪能照顾几天病人就累到了。装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更加感激她几分么。 说起这个,燕娘到想起茵娘的婚事来,问陈夫人道:“对了,娘,茵娘和世子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毕竟是谈论自己的婚期,茵娘平时再是装作大胆和没心没肺,此时也害羞得不好意思说话,低着头羞红了脸恨不得当自己是布景板。 陈夫人看着自己害羞的二女儿,目光不由的更加的柔和,含着笑回答燕娘的话道:“林侯夫人说还是按原来定在十二月初四的好,我想着反正也没几个月了,再加上茵娘的一些嫁妆也没有整理好,觉得婚期迟些也好,你觉得呢?” 最开始的时候,林侯夫人和陈夫人预定的婚期就是在十二月份,后来林凤祁急着将媳妇娶进门,跟林侯夫人磨了几天,林侯夫人想修补与燕娘的关系,再加上早娶晚娶都是娶,也就半甘半愿的同意了,将婚期提前到了十月。但十月时候,茵娘因为出痘耽搁了婚期,不得已只能将婚期后延了。于是林侯夫人便提出,婚期不如还是按原来的十二月吧。 十二月初四,燕娘听见这个日期,心中哼笑了一声,那可正好是预产期的后几天,林侯夫人可还真会选日子。倒也不是说,若她不能生个皇子出来,林侯夫人便敢打着不娶茵娘的主意,只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总想着等她能如她愿生下个皇子出来,她才会更加心甘情愿的将她妹妹聘进来,否则,心中总有这么一点的不甘心。 燕娘看着自己满含期盼的母亲,以及低头娇羞的妹妹,也没了将林侯夫人的小心思说出来的意思。反正说不说都是一个结果,只要林世子向着她的妹妹就行,何必将事情计较得这么清楚,反而会坏了母亲和妹妹的心情。燕娘心中这样想着,于是笑着对自己的母亲道:“母亲决定就是,十二月成亲也好,成了亲就快是新年,新婚看起来也喜庆。” 陈夫人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燕娘又道:“等到抬妆的时候,我去求求皇后,让娘娘为茵娘添一副妆。咱们家底子薄,嫁妆的薄厚上只怕不能跟其她的名门小姐比,但有娘娘的添妆,看起来也一样体面。” 有皇后娘娘的添妆,那是多大的体面,陈夫人没有不高兴的,但心中刚刚激动了一把,想到大女儿在宫中的处境,又有些担忧的道:“这样会不会不好,会不会让你难做?” 燕娘道:“有什么难做的,不过随手一副首饰头面的问题,娘娘还会缺了这个不成,这点面子,娘娘还是会给我的。” 陈夫人道:“那感情是好,我还一直担心你妹妹的嫁妆太薄,到了侯府让人看不起,有了皇后娘娘的添妆,谁还敢说不是。” 母女几个有说了一阵子的话,燕娘终于问起了陈老爷来。 “爹最近在家做什么?” 陈夫人现在对陈大人不耐烦的很,撇了撇嘴道:“还能做什么,他跟林侯爷倒是能说到一块儿去,每天吃了早饭就要去找林侯爷去,到了晚上才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整日都干什么去。” 陈老爷上京城时,那是怀抱着要做京官的崇高梦想的,结果到了京城,梦想跟现实的差距太大,几次跟陈夫人说起这事,让她进宫找大女儿,让大女儿在皇上面前求求情,赏他一个官做做,结果陈夫人一句“你以为皇宫是前面菜市场啊,想进就进?”就顶回去了。 陈老爷心中郁闷,娶了个媳妇不贤良,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宏图壮志’,又因为生了几个出息的女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虽嘴上经常说出要休妻的话,但真这么做他是不敢的。妻子不帮他,于是他自己走到皇宫大门前,跟守宫门的侍卫嚷着自己是陈嫔的父亲,要进宫见陈嫔娘娘。结果侍卫不鸟他,直接将他叉到了地上,若不是做世子的女婿经过,他很可能就直接被人用刀叉成八爪鱼了。 女儿这条路走不通,于是想改走女婿的路子,明示暗示的跟女婿说想让他帮他活动活动,弄个官给他当当。结果这女婿表面上对他热情,每每将他哄得高高兴兴的回了家,等回到家一想才想明白,那女婿根本是跟他打太极,啥都没给他承诺过。 明明是一家之主,结果老婆女儿女婿好像都不怎么拿他当回事,陈老爷很是失落。 倒是后来,在永宁侯府的请宴上,陈老爷跟林侯爷倒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说起来永宁侯府作为将要与陈家结亲的亲家,亲家公到了京城,永宁侯府尽尽地主之谊请亲家来吃个饭,那也是礼节上的事,林侯夫人自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授人把柄。在家中开了席面,林侯爷作陪,又请了林二老爷和林四老爷相陪,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起初林侯爷是很看不起陈老爷这个乡巴佬亲家的,酒席上的前半段,林侯爷基本上都是吊着眼睛看陈老爷的。结果后面聊着聊着,林侯爷惊讶的发现,这陈老爷虽然是乡下来的,但跟他却有着诸多兴趣相投的地方,遛狗看戏纳小妾,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而且陈老爷还很会拍马屁,他的马屁拍得□裸的,能让人非常清楚的听明白,林侯爷几乎是立马就喜欢上了这个亲家,白天去哪里都会叫上陈老爷一道。 陈老爷跟着林侯爷见识过许多京城里的新东西后,倒也不那么热衷于做官了,整天跟着林侯爷的屁股后面转,偶尔拍拍马屁之类的,倒也生活愉快。 燕娘对陈老爷的行为也不以为意,只要他不闯出大祸就好。又对陈夫人道:“娘,您平日还是多看着些爹爹,免得他被人哄了去做些什么事情出来,京城可不比林平县。” 陈夫人点点头,道:“我晓得,只是,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性子,我只怕看不住他。上次我卖了他几个小妾,最近他正跟我闹着脾气呢。”被卖掉的是叫怜香、惜玉、红袖、添香的四个小妾,斗姨娘和秋姨娘毕竟是有子嗣的妾室,陈夫人倒还没那么狠心将她们也卖掉。 陈夫人原来甚至都不想管陈老爷的那些小妾姨娘,反正不过是给顿饭管饱的事情,只是萍娘出痘时,陈夫人在房间里照顾萍娘,结果那四个小妾却在院子里为根银簪子泼妇骂街,还非要找她给她们断官司。陈夫人原就在为茵娘萍娘担心,四个人吵吵闹闹的吵得她更心烦,她一气之下直接叫了人牙子,将四个小妾换了一百两银子,并让人将这一百两银子直接送到戏院去给陈老爷。 陈老爷还说陈夫人是突然开窍了尊敬起他这个夫君来了呢,心中正得意,结果晚上回去一看,四个小妾不见了。陈老爷为此嚷嚷着要休妻,结果根本没人理他,只好采取了冷暴力:不跟陈夫人说话。至于这冷暴力到底有没有伤到陈夫人,这又是另说了。 燕娘还以为是陈夫人受了委屈,不由的问道:“怎么,是不是父亲的那些小妾对您不尊敬?” 陈夫人摆摆手道:“放心吧,我现在有你们给我撑腰,腰杆比谁都硬,哪个敢给我下绊子。她们几个,现在对我比对你父亲还尊敬。”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有点事情,所以没有更新。 另外,因为最近有点事情,更新可能会不大稳定,望亲们见谅。 但没来得及更新的,我尽量在双休日补上。 63 皇子 -- 天气渐冷,日子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冬日使人懒惰,茵娘又恢复到了整天窝在院子里不愿出门的日子。虽然怠于出门,但整日躲在院子里绣嫁衣手帕荷包之类的,茵娘也同样觉得无聊。 因为婚期临近,又因为燕娘的预产期渐近,茵娘一时怕自己做不好侯门媳妇,一时又担心燕娘再生个女儿出来,难得的也心情焦虑紧张起来。 皇宫之中,皇后虽然还是照样让产婆每三天进宫来看一次燕娘的肚子,看的内容自然也还是这孩子是男是女,胎位正不正之类的。虽然产婆们个个都说里面的是位小皇子,但有了上一次满怀希望最后却重重失望的经历,皇后对产婆们的说法也不那么信服了,总之还是生出来看清楚了再说。反而对胎动是否正常,胎位正不正,能否顺产等更加的关注。 产房虽不是设在凤仪宫,但有了上一次差点被人算计成功的经历,这一次皇后格外的关心生产时的接生人员,澜和宫里里外外围得跟铁通一般,无论是产婆、助产的宫女、陪侍一旁的太医,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陈嫔生产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生过一次,燕娘这一次倒不像上次那样焦虑,心态平和,怡然自得,每天吃了睡,睡完则在院中散散步,以利于顺产。 今年的冬天来得晚,到了十一月中旬才下了第一场雪,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煞是好看。 临近婚期,新娘子却不好在夫家出门,更何况茵娘也想在成亲前多陪陪母亲和妹妹,因此在婚期前的一个月,茵娘就打包了行李,回了羊角儿胡同住着。 羊角儿胡同的院子是三进的,原来只有陈夫人、萍娘并几个丫鬟婆子住着,倒是非常宽敞,但陈老爷来了之后,又带来了一堆的姨娘庶子并一些丫鬟下人的,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全部挤在这个三进的院子里,倒是显得有些拥挤的。 陈夫人自觉得房子是自己买的,自来没有委屈自己成全小妾的道理,因此在分配房间时,自己与萍娘占了三进中最大的第二进,小妾和庶子女不好让她们住在靠大门的第一进,便将她们全都一箩筐的塞进了第三进,丫鬟婆子们则占了第一进。至于陈老爷,除了第二进,随他爱住哪儿住哪儿去。 茵娘回来,自然是跟着陈夫人住在一个院子的。 这一日,天上呜呜的下起了大雪,天气冷得好把人冻成冰渣子似的。陈夫人与茵娘、萍娘并几个亲近的丫鬟躲在房间里边烤火边聊天,喜欢吃的萍娘不知怎么的说起了一句:“这个时候要是有栗子、玉米和土豆烤着吃,那真是最享受不过了。”陈夫人这次竟没有批评萍娘嘴馋得跟猫似的,反而自己也来了兴致,拿了五两银子给身边的丫鬟,让她们去街上将这些物食买回来,又叫另一些丫鬟摆了烤炉和铁丝网,准备烤东西吃。 母女三人并青花青藤等有体面的丫鬟围在烤炉旁,弃了主仆尊卑,大家开开心心的一边聊着天一边烤东西吃。便是在这个时候,林侯夫人打发了一个婆子到羊角儿胡同来,告诉陈夫人等人一个好消息:“宫里的陈嫔娘娘已经生了,生了一位小皇子。”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全被定住般的一愣。茵娘本是拿了钳子正夹着一个栗子在烤的,结果栗子‘哒’的一声落到了烤架上,拿着钳子的手却被定在了半空中。萍娘张着嘴,栗子肉本都已经放到嘴里了,结果也是愣得忘记合上嘴巴,栗子肉直滚滚的落到了地上。陈夫人那就更是了,愣得几乎都忘记自己会说话了。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是愣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婆子也明白这一屋子的人此刻的心情,看到陈夫人等人的样子,也未流露出什么异样,只是又笑着拱手对陈夫人说了一句:“恭喜亲家夫人了,亲家夫人现在可是我们三皇子的外婆了呢。” 陈夫人仿佛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上前抓着那婆子的肩膀,一边用力的摇晃一边急切的问道:“可是真的,可是真的,我们燕娘真的生了儿子?” 那婆子被这样用力抓着,也不知有没有抓疼,但却能面色不改的笑着回答道:“是呢。” 茵娘也从这消息中清醒过来,听见那婆子的话,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 澜和宫里。 皇后看着产婆用红色的襁褓裹着一个小婴孩从产房里出来,孩子在她手中发出嘹亮的哭声。产婆笑着对她说了许多的吉祥话,但她只听到了最前面的一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皇后看着产婆手中那个皮肤红红皱皱的小婴孩,明明是个非常丑的家伙,但皇后心里却柔软得仿佛能挤出一滩水来,没由来的,她觉得亲切,仿佛这就是她的孩子,只是借了别人的肚子出来这世上,但却是与她最亲近的。 皇后从产婆手中接过婴儿,婴儿仍还是一直在啼哭,皇后的手轻轻晃了晃,但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停止了哭声。皇后有些担忧的问产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哭,可是他哪里不舒服,或是饿了?” 产婆笑着答道:“娘娘放心,这小皇子是在开嗓呢,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这哭得越响亮越持久,这孩子以后就能长得越健康越聪明。” 皇后虽明知这产婆有故意夸大之嫌,但听到这孩子会长得聪明又健康,皇后还是非常开心的,含着笑温和的看着孩子,手轻轻晃着。 孩子哭了大半的时辰才停了下来,皇后想着孩子哭了大半日,怕是会饿了,连忙让早就随侍在一旁的奶娘过来给小皇子喂奶。小皇子吃饱喝足之后,又回到了皇后的怀里,眯着眼睛好似在皇后怀里蹭了蹭,接着就像是要睡觉了。 正好此时,一直在御书房跟大臣议事的靖晖帝终于冒着风雪赶来了澜和宫。最近北边的狄部因新上任了一位新首领,新官上任三把火,新首领走马上任不过三个月,就撕毁了前首领时期该部与大燕签订的和平共处五条约,想要大举进攻中原,打败大燕朝,建立一个统一九州的新朝代。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大燕与狄部势力悬殊,狄部打大燕,就犹如蚍蜉撼大树。大燕根本都没有将这个面积人口还不如大燕一个州大的部落放在眼里。但又说起来,狄部这个新首领虽然理想太远大了些,但军事才能却也真是有那么一两把刷子的,虽不能撼动整个大燕的政权,却也扰得北边不胜其扰,损失严重。皇帝派了宁国公的长子,淑妃娘娘的亲大哥去跟狄部对打,这些日子消息传来,北边情况不甚良好,宁国公世子眼看着就要被狄部打败了。燕娘生产的消息传来时,皇帝正日夜跟大臣想着办法呢。 御书房的大臣们听到陈嫔即将生产的消息,又看皇帝整个人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是非常识趣的尽快将要议定的事情议定好,接着立刻告辞回府,不打扰皇帝去看小妾生孩子,顺便还能回去给家里的夫人和七大姑八大婆送去第一手的消息。 但靖晖帝到达澜和宫时,爱妃的孩子已经生完了,梓潼正抱了孩子坐在暖阁里,眼神温柔的望着襁褓中的孩子。皇后见了皇帝进来,连忙抱着孩子过去行礼。 皇帝连忙将皇后扶起来,道:“梓潼,快起来。”扶起皇后后,又掀开了襁褓的一角,看着里面的婴儿,问皇后道:“陈嫔生的可是小皇子?” 皇后笑着点点头道:“是,可真是辛苦陈嫔了,现在还累得睡着没醒呢。” 大燕自开朝以来,除了开国的太祖因懿孝皇后善妒而致后宫无妃,终身只有四位嫡子外,其他的皇帝,儿子数个个都是双位数计算的,靖晖帝的老爹儿子数算少的,但也有十位皇子出世,虽说最后夭折了三位,但这这少表明人家的生育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偏偏到了靖晖帝,现在都三十好几快四十了,身下却只有这么两位皇子,靖晖帝对此也不是不焦虑的,平常百姓都重子嗣,何况是皇家。因此知晓燕娘生了一位皇子时,靖晖帝心中也是开心得恨不得翻两个筋斗的。 靖晖帝笑着从皇后手中接过小皇子掂了掂,对皇后道:“倒是比小二当初要沉些。” 皇后重新接过孩子,温和道:“陈嫔会养生,自个儿就将自个儿照顾得极好,当初我看她肚子大如箩,到还曾怀疑过是双胎呢。” 说起燕娘,靖晖帝道:“我去看看燕娘。”说着抬脚就要走,但皇后此时却偏偏叫住了他:“皇上,且慢一步。” 靖晖帝回过头来看着皇后,皇后抱着孩子,缓缓的跪到地板上,然后道:“皇上,当日臣妾小产时,皇上曾承诺过臣妾,准许臣妾以后抱养一位皇子记在名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困啊,要去睡觉了。 64 抱养 -- 皇帝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嫡子庶子比起来,他自然是更喜欢嫡子的,但在嫡子没有全是庶子的情况下,那肯定就是最宠爱妃生的儿子,爱妃的孩子能被正宫抱养抬高身份,他自然也是乐于求成的。但另一方面,皇后和康国公一系已经聚集太多的势力,隐隐已经有将淑妃和宁国公一系压下去的态势,若此时皇后身边再有一名皇子,这皇后和康国公一派的势力可就更加上了一层楼了。为君之道,重在两相制衡,若一头轻一头重,则是朝堂不稳之兆。 皇帝的心思转了两圈,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又扶起皇后,道:“不是与你说过,梓潼与朕是夫妻,何须如此多礼。至于孩子的事,还是先询问了陈嫔再说,毕竟陈嫔是孩子的生母。”说着牵了皇后的手一起进了产室。 此时产室里,燕娘刚刚从熟睡中转醒,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看着四周白色的床幔,有一阵子的失神。此时在产房里伺候的彩陶见燕娘醒了,惊喜道:“娘娘,您醒了!”说着连忙将燕娘扶起来,在燕娘身后放了一个枕头,接着又吩咐旁边的小宫女:“快去把参汤端过来。” 燕娘这才慢慢的神智恢复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自己原来圆鼓鼓的肚子此时已经平了下来,明白她的孩子已经落了地。于是问彩陶道:“孩子呢,是皇子还是公主?” 彩陶高兴的回答道:“是位小皇子,产婆刚刚抱去给皇后娘娘看了,可要去求了皇后抱回来让娘娘看一眼?” 燕娘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彩陶服侍燕娘喝了参汤,刚将碗拿开,就听到了内侍通报皇帝和皇后进来的消息,再接着就是两个明黄色的身影。燕娘挣扎着要起来给皇帝皇后行礼,皇帝快步走过去将燕娘的身体按下,道:“快躺下,你身子还没缓过来,起来做什么!” 燕娘看着皇帝,笑着道:“倒是臣妾失礼了。” 皇帝无所谓的道:“你刚生产完,拘那么多礼做什么。”说着又握着燕娘的手,关切道:“怎么样,身体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肚子可还疼?” 燕娘笑着答道:“原还有些疼的,但听到皇上这样说,却是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了。” 站在皇帝身后的皇后将孩子抱给了旁边的奶娘,对奶娘道:“去,把孩子抱去给陈嫔看一下。” 奶娘屈了屈膝,道了声是,接着就把孩子抱到了燕娘面前,燕娘只是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并不用手去接,然后就对奶娘点了点头。奶娘又屈膝行礼后,接着抱着孩子站到了一边。 皇后在皇帝身后,面色平和,但一双眼睛却灼灼的看着皇帝,看得皇帝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皇帝甩甩肩膀,握着燕娘的手有些欲言又止。燕娘见了,神色温和的问皇帝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臣妾说的?” 皇帝神色闪烁了几下之后,对燕娘道:“是这样,皇后说想将小三儿养在膝下,你觉得如何?” 燕娘没有太快答应,免得让皇帝以为她工于心计。低着头,表现出一副舍不得又不好拒绝的犹豫神色。皇帝见了,反而是落下了一颗心,对燕娘道:“你若不愿,那也没关系,你与朕的孩儿,我自会放在手心一样疼的。”潜台词:你用不着让孩子放在皇后身边教养来抬高孩子的身份,你就是养在身边,我也一样最宠他的,所以,你快点拒绝我吧。 皇后皱了皱眉头,提醒似的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回过头来对皇后道:“皇后,你看,这种事总要你情我愿的才好,陈嫔既然不愿意,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燕娘却立刻打断了皇帝的话:“皇上,我愿意!” 皇帝回过头来,看着燕娘。 眸光流转间,燕娘的目光里仿佛含了泪,燕娘哽咽着对皇帝解释道:“皇后娘娘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原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于宫中的规矩多有不足,若不是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处处宽容,又悉心教导,臣妾早就因触犯宫规而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娘娘要抱养臣妾的孩儿,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岂可不知好歹的拒了这个福分。更何况,臣妾小家出身,没什么大的见识,有皇后娘娘亲身教导着皇儿,于皇儿来说,也是难得的福分。” 正宫要抱养妃妾的孩子,中宫同意了,妃妾同意了,自己这个皇帝当初也是承诺了皇后以后可以任意抱养一位皇子在身下的,此时,却也实在是找不到话来拒绝。最终只妥协道:“那小三儿先在皇后哪儿养着吧,但这记名的事是要告祖祭天的,现在事儿多,就以后再说吧。” 皇后想着皇帝毕竟是皇帝,现在也不好逼急了他,争取到三皇子的抚养权后,也不再说什么。 皇帝到底是有些不高兴的,跟燕娘随便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以还有政事要忙为由走了。 皇帝走后,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皇后与燕娘各自抬眸,正好四目对上,两人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皇后打破了沉默道:“你先好好养着,缺了什么东西,寻人告诉我,我让人送来。” 燕娘恭敬道:“是。” 皇后点点头,继续道:“我先回凤仪宫,小三儿也随我一起回去。”说着就领着抱着皇子的奶娘一起出了门。 皇后回去之后,让人送了许多滋补的药材过来,又有各色的绸缎和各种名贵首饰。燕娘随意的翻着宫女手中托着的名贵首饰,神色有些淡淡的,并没有出现生了皇子之后该出现的喜悦之色。 彩陶见了,不由的问燕娘道:“娘娘,现在生了小皇子,为何您还不开心?” 燕娘收回摸着首饰的手,叹口气道:“生了皇子又如何,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却也不过是替别人生的孩子罢了。始终是前世我们母子缘分修得不够,才让他不能在我身边长大。”也是她太贪心了,孩子还没生下来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生个皇子出来,等孩子出世了,却又想着将孩子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彩陶想到小皇子是要抱给皇后养育的,陈嫔以后就是想亲近小皇子,也要顾及着皇后娘娘,不可能像普通的母子那样亲近,不由的也有些黯然。又想到刚刚奶娘抱了小皇子给陈嫔看时,陈嫔也没有趁机好好看一下和抱一下小皇子,不由道:“娘娘,您刚刚真应该好好抱一抱小皇子才是。”这样抱抱小皇子的机会只怕是不多的。 燕娘抚了抚额头,道:“何必呢,多抱一下我只会多一份不舍,白惹得自己伤心。罢了,你去将小公主抱过来,我许久没见她,怪想她的。”也只有这个孩子是完全属于她的。 彩陶有些恨其不争的叫了一声:“娘娘!”难道不抱他就不会不舍了不成,白白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到了以后未必不会有遗憾。 不管燕娘与彩陶主仆两人的谈话以何结尾,也不管前朝对陈嫔生子皇后抱养三皇子这两件事是何态度,但后宫之中,众人对这两件事的表现还是不一样的。新进宫的人多为羡慕嫉妒恨,羡慕嫉妒恨完了之后,继续研究能吸引皇帝的衣裳首饰和熏香。 而淑妃则是听着秦康嫔大骂“那小贱人可真有本事,也不知是不是狐狸精转世,怕是那小皇子也都带尾巴的吧!”之时,用剪刀大力的剪下了盆景中一枝多余的枝条,然后举着剪刀看着刀尖,声音平缓的道:“就算抱养了又如何,不能生就是不能生,我就不相信,我宁国公府斗不过你康国公府,我薛雪莹斗不过你姜颐和,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而丽和宫里,白贵嫔站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走几步又时不时的望一下门口。等到红儿从门口进来,白贵嫔才迎上去,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红儿给白贵嫔行完礼,才道:“生了一位皇子,皇后已经将孩子抱回凤仪宫里了。” 白贵嫔听后颓废的跌坐到椅子上,无力的问道:“皇上呢,皇上怎么说?” “皇上同意了将三皇子抱给皇后教养,不过暂时不记在皇后娘娘名下。” 白贵嫔听后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这么说,皇上也并不是十分满意皇后抱养三皇子的,我们皇儿还是有机会的。” 红儿倒不如白贵嫔乐观,小意的劝白贵嫔道:“虽说还没记在名下,但这也是铁板子钉钉迟早的事儿。娘娘,我们何必去争那个位置呢,免得还碰一鼻子灰,里外不是人。您好好教养二皇子,等二皇子以后长大分封出去,再接了您到王府,还不是一样享福。” “你懂什么,”白贵嫔斥道:“论生母身份,我是县令之女,陈嫔不过是县丞之女,现在更是罪臣之女了,论长幼,我的皇儿居长,三皇子居幼,凭什么我的孩子要弱了她的孩子一头。若以后真能争到那个位置,我的孩儿不是更要被她的孩子压了下去,凭什么。”红儿叹道,若这储位真能以生母地位和长幼来定,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要想了,谁能比得过大皇子。但偏偏白贵嫔现在是沙蒙了眼睛似的,除了那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愿意听人说。 再说我们许久没见的婉美人,则是在房间里听完心腹宫女的禀报后,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针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陈嫔真是好福气。”哪天要是淑妃愿意让她生下孩子了,哪怕不是皇子,就是个公主,她也觉得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偏谢的一颗地雷~~~~ 另外,明天晚上要坐车回家,晚上可能更不了了,亲们明天不用等更了。 第65章 前夕 -- 三皇子的洗三礼,按着二皇子的例,办得既不出挑也不低调。 洗三礼那一日,因为燕娘还做着月子,并未出来见礼。其他内命妇中,白贵嫔以要照顾生病的二皇子为由上书请假,看起来像是白贵嫔不愿意给三皇子长脸,但理由是千真万确的。前几日,白贵嫔因为太关注别宫的人生孩子,反而疏忽了自己的孩子,服侍的宫女也一时照顾不周,竟让二皇子受寒发起高热来,前天晚上的时候,太医差点都下病危通知单了,结果二皇子福大命大,硬是熬了过来。为此,丽和宫杖毙了三个宫女,听闻现在血腥味还没散尽。 而淑妃自被夺了执掌六宫的权利,而娘家又被皇上申饬之后,在后宫中行事要低调了很多,平日多呆在嵘华宫并不出门,偶尔出来那也改走低调贤良的路子了,早没了当初像孔雀一般高傲的气焰。倒是因此,淑妃反而又让皇帝多同情了几分,偶尔的时候也会去淑妃宫里坐坐。今日三皇子的洗三礼,她也是出席了,但却非常低调的把自己当成了布景板,既没有主动传唤外命妇过来讲话,对过来搭讪的外命妇,也显得兴趣缺缺。 倒是一些新人,因为对宫中的洗三礼是怎么办的表现得比较好奇,又因为是皇后的养子不好不出席,因此来得倒是很整齐。 皇后将三皇子抱出来见了外命妇,并执行了洗三礼。外命妇也都知道,这个皇子被记名成为天家嫡子基本上都是铁板子钉钉上的事了,因此对他更是下了死力的夸奖,总之是这个世界所有你能想到的好话,都会被外命妇轮流着说一遍。皇后抱着三皇子,听着别人对三皇子的夸奖,不管夸得准确不准确,但她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与有荣焉。 三皇子生得健康,睁眼之后,模样渐渐的长开。眼睛黑溜溜的,皮肤粉嫩健康,除了眼角下边的一颗黑痣像皇帝之外,其他地方像燕娘的多。---总之,我们三皇子绝对是大燕开国以来,所有的皇子中最漂亮的一个,没有之一。 漂亮的孩子谁不爱,就连皇帝,因为三皇子养在凤仪宫,来凤仪宫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这一日晚上,皇后与奶娘一起将二皇子哄睡了,这才出了内室坐到了炕上,接过青竹递过来的一杯热茶,轻轻的喝了一口。正在此时,外面守门的宫女忽然进来通报:陈嫔娘娘在凤仪宫外求见。 皇后想到燕娘还正在坐月子,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的,连忙道:“快请她进来。” 燕娘由彩陶扶着进来,皇后看她穿了层层的袄衣,几乎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外面还披了白色的貂皮大麾,戴了风帽,手上戴了同是貂毛做的昭君套。等进来之后,燕娘脱了手中的昭君套递给身边的彩陶,又拿掉头上的帽子,露出两张还略有苍白的脸来。燕娘走到皇后面前,笑着屈膝行礼问安:“给娘娘请安。” 皇后道:“快过来炕上暖暖身。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还坐着月子,也不怕邪风入了体伤了身子,你若有什么事,让宫女过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何必还亲自出来。”话中虽有些训斥的语气,但也包含着浓浓的关心。 燕娘让人取了身上的大麾,由彩陶扶着走过去坐到炕上,然后对皇后笑着道:“因是有事要求娘娘,自然是亲自来一趟才显得心诚。” 皇后道:“先说说什么事?若是关系外朝的事情我是不答应的。” 皇后知道燕娘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平日连学别的宫妃搞个小病小痛去争宠都是不愿意的,却不知今日她求什么事连身体都不顾了。在坐月子的时候冒着冷风过来凤仪宫。 燕娘道:“臣妾想向娘娘求个恩典,过几日便是我妹妹的婚期了,想求娘娘破费些珠宝首饰为我妹妹添个妆,好让婚礼体面些。” 皇后听后便明白了陈嫔的心思,不过是怕夫家欺负了她的宝贝妹妹,想借用她的权势威慑一下永宁侯府。到底是出身低,底气不足。不过这样的事,于她却也没什么,她也乐得送燕娘一个人情。 皇后道:“我道是什么事,这个简单。”说着就对旁边伺候的青竹道:“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一个羊脂玉雕成的玉石榴,是用一整块羊脂玉雕成的脸盆大小的那个,你去找出来。” 一整块的羊脂玉雕成的脸盆大小的玉石榴,那东西可真是不一般的贵重,价值还另说,就是这么一块完整的羊脂玉雕成的东西,就是像藏宝阁一样的天家,那也是极少见的。燕娘没想到皇后一出口就是这般贵重的东西,受宠若惊的道:“娘娘,这太贵重了,臣妾受之有愧。” 皇后摆摆手,无所谓的道:“这东西放我这里也是堆在库房生尘,茵娘那孩子我也喜欢,石榴寓意多子多福,送给茵娘做添妆也算应景。” 皇后已经说到这份上,燕娘也不好再推迟,只好再次福礼对皇后谢道:“我替茵娘谢娘娘的赏。” 皇后道:“新婚后让林世子带茵娘进宫来让我看看就是,我也许久未见她了。” 燕娘道:“一定让她亲自来些娘娘的恩。”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正说到后宫的一些事,三皇子在内室突然醒了,然后哇哇大哭了起来。燕娘听到内室里传出的哭声,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对皇后告辞道:“娘娘,臣妾出来也久了,小公主只怕要找,臣妾就先告辞了。” 皇后点点头道:“去吧,记得把大麾披上。” 燕娘走后,皇后回了内室。从奶娘手中接过还在哭的三皇子,轻轻的摇着。说来也奇怪,三皇子还不到十天,还不到认人的时候,但一到皇后的手中,他却不哭了,闭着眼睛往皇后怀中蹭了蹭,然后继续睡觉,让皇后看着,简直心都要化了。 青竹看着皇后,这样温和柔和的样子,如此珍视的表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也只有当初还在潜邸时,主子还怀着小世子的时候她曾看到过。这些年,主子虽然贵为皇后,贵为天下之母,享受着这世上最顶端的荣华富贵和权势,但她却感觉不到她的开心,仿佛是心冷了,连带着对生活都失去了乐趣。有三皇子在娘娘身边,果然是好的。 宫道之中,彩陶随着燕娘慢慢的远离凤仪宫,她们的前面,是两个打着八角宫灯的宫女,宫灯的灯光照出来,照影着一群人的影子长长的印在地上。后面传来的孩子哭声渐渐的低弱,直至最后消逝不见。彩陶看着燕娘回过头来,看着那远处高大巍峨的凤仪宫,她听着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那声音低得差点以为她听错了。 彩陶有些心疼的看着燕娘,不由的道:“娘娘,您既然想念小皇子,刚才何不向皇后提出见一见小皇子呢,您毕竟是小皇子的生母,您提出来,皇后总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燕娘摇摇头道:“彩陶,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这也要那也要,我既然答应将皇儿给了皇后,那就是皇后的孩子。”说完直视着彩陶,严肃的道:“你以后也要忘记我是三皇子的生母这件事,你只要记得三皇子的皇后的孩子就好了。”谁会喜欢亲近生母的样子,只有她远离三皇子,对他才是最好的。 #### 到了茵娘成亲的前一日晚上,茵娘靠在窗户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腊月初三,月亮只冒着窄窄的白线。外面都是漆黑漆黑的,只有廊下大红的灯笼照出红色的光。因为是冬天,既没有青蛙叫,也没有蟋蟀叫。但整个院子都是热热闹闹的,没有一点冬夜里该有的寂静。 今日是永宁侯府来抬妆的日子,茵娘的房间都已经被搬得空空荡荡了,只留下一些洗漱的用品和被褥,以及明天要穿的嫁衣。几个小丫鬟正围在桌子边上,一人拿着她嫁衣的一角,查看是否有针脚松动或其他不对劲的地方。等到明天成亲时,若嫁衣上出现了问题,会不会丢脸是小事,但兆头总是不吉利。 或许是因为之前紧张过了头,到了今日,茵娘反而平静了。就好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徒,平日里总是恐惧着被杀头,但等到杀头的日子真的到来的时候,心中怕死的恐惧反而没有了。 嫁人,嫁人,茵娘在心中喃喃的低语,只觉得仿佛是做梦一样。等过了明天,她过上的,将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茵娘还在沉思中,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茵娘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萍娘,此时正一脸笑着的看她。萍娘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个头长的快,现在已经到了她下巴了。茵娘问萍娘道:“你来了,娘呢?” 萍娘也学着茵娘趴到窗户上,看了看外面,漫不经心的答道:“娘在半路上被爹爹拦住了,我见他们有话要说,就先来了。” 萍娘在窗户上张望了一会,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回过头来,一脸笑着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问道:“二姐姐,你怕不怕?” “嗯,以前有点怕,现在不怕。” 萍娘摇着茵娘的手,不舍道:“二姐姐,我真舍不得你!” 茵娘也被她的话勾出了点伤感来,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捏了捏萍娘的鼻子道:“小傻瓜,侯府和这里这么近,我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们啊。” 萍娘继续皱眉道:“不一样,感觉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萍娘描述不出来,但她感觉就是不一样的,于是重申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 正说着,陈夫人从外面进了来,问两姐妹道:“在说什么不一样?” 茵娘和萍娘双双喊了一声娘。陈夫人过来,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最后看向已经长得跟她一样高的二女儿,握着她的手心中不由感慨,当初在她手中还跟小猫一样大小的孩子,一眨眼,现在都要嫁人了。 第66章 成婚 -- 天还没有亮,东方的晨曦也未出,百家寂静,四周无声,正是冬眠的好时候,茵娘蒙着被子与周公谈得正欢。偏在此时,身上的被子却被掀开,外面的冷气一下子涌进来,茵娘打了个冷颤,再抬起头时,发现周公已经不见了。茵娘正想抱怨几句,突然却听到了青藤的声音:“小姐,快起来,要起来净面洗沐穿嫁衣了,免得误了吉时。” 茵娘还半梦半醒之中,听见青藤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一边扯着被掀开的被子一边抱怨道:“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一会。”说完就躺回了床上,准备继续寻周公相会。 青藤一边又去扯被子一边晃着茵娘的身体道:“小姐,快起来,今天可是你成亲的日子!” 但茵娘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抱着被子就是不愿意起来。青藤没办法,干脆直接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道:“去打盆冷水进来!” 小丫鬟出去后,很快就用木盆端了一盆冷水进来,青藤用帕子浸了冷水,然后拧成半干,又让其他丫鬟帮忙扯开床上的被子,然后用冷帕子直接就盖到了茵娘的脸上。 寒风凌厉的冬天,原本在暖暖的被窝里睡着的,结果被一张浸过冷水的帕子突然盖到脸上,那种刺激的感觉,我不用描述大家大概都想象得出来。茵娘被刺激得打了个寒颤,然后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下子,她终于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得早起洗浴打扮穿嫁衣。 这次不用别人帮忙,茵娘就乖乖的起来了。非常配合的由着青藤等人帮她洗澡,净脸,穿衣,上妆。等这些昨晚之后,东方已经开始渐渐晓白,天开始亮了。陈夫人那边就打发人过来问:“二小姐可收拾好没有?” 青藤急急忙忙的在茵娘脸上扑了点粉,然后才回道:“好了好了。” 接着过了不一会,陈夫人领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进来。小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是一碟香椿饼,一碗酒糟鸡蛋,两样小菜。陈夫人将茵娘推到桌子前坐着,递给她一双筷子,道:“赶紧吃,今天还有得折腾,等一下可没时间让你填肚子。” 茵娘拿了筷子,刚吃了一口酒糟鸡蛋,又有另外的小丫鬟进来禀报:“夫人,喜娘快到了。” 陈夫人听后,急急忙忙的就要出去,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吩咐了青藤几句:“赶紧服侍茵娘将早餐吃完,看着点儿将桌子收拾干净。” 青藤道了声是,陈夫人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陈夫人出门后,萍娘从外面进来,她今天穿了红色的撒花棉袄,头上梳了双螺环,戴了红色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非常的喜庆,非常适合今天的气氛。 茵娘见了,招呼她过来,问她道:“你吃过早饭没有,没有也用一点。”说着就转头吩咐青藤再去找双筷子来。萍娘坐到茵娘旁边,阻止道:“不用了,二姐姐,我吃了两个大苹果才过来的,你快吃。” 茵娘放下筷子,本想跟自己的妹妹来一次婚前最后的心灵交流,结果嘴还没张开,一个声音突然从门上传过来:“哟,三小姐也在呢,三小姐和二小姐果然姐妹情深,这么早就过来陪三小姐了。” 茵娘和萍娘转过头来看,却是斗姨娘领着满娘与秋姨娘一起结伴而来,说话的是斗姨娘。这话是谄媚的好话,但从斗姨娘嘴中说出来,怎么都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茵娘对于这突然出现打扰她姐妹谈心的人非常不满,但毕竟是父妾,她不好直接下脸子,于是淡淡的道:“是两位姨娘来了。” 斗姨娘看着这满屋的红囍字,又看着前面穿着大红金线绣鸳鸯嫁衣的茵娘,都说居养气,移养体,茵娘在永宁侯府居住了一年多,此时坐在椅子上,隐隐的已有了侯门媳妇的贵气。 斗姨娘想到茵娘嫁入的夫家,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满娘,想起以前自己跟陈夫人明争暗斗的日子,不由的感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她何曾想到陈夫人会有这般风光的日子,她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会被她压得死死的呢。这陈夫人虽然没有留住男人的本事,奈何她会生女儿,一个大女儿已经做了宠妃,二女儿又嫁到了侯府,而自己的满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着落。 斗姨娘想到这里,原是想求茵娘多多看顾满娘的话,此时不由的带了酸溜溜的味道道:“二小姐可真是好福气,能嫁入侯府做世子夫人,不像我们满娘,以后的亲事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呢。我们满娘也是二小姐的妹妹,二小姐以后可不能只记得三小姐,有什么好亲事,可也要替我们满娘留意一二。” 茵娘有时候觉得吧,这斗姨娘也算挺识时务的,知道现在嫡房出息,无论以前跟陈夫人的关系如何,她就能马上放低姿态在陈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但偶尔的时候,她偏偏又忍不住的在陈夫人或茵娘面前酸一酸,刺一刺嫡房,将以前的所作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就像现在这样。当然,这斗姨娘也算不上聪明人,当初能靠着在陈老爷面前得宠几乎要压了陈夫人一头,完全是因为陈老爷的智商低。 茵娘都懒得敷衍斗姨娘了,对她的话之作充耳不闻。倒是秋姨娘要比斗姨娘会看眼色的多,任何一种酸性情绪都没有出现,笑盈盈的对着茵娘说了一堆恭喜的话,直把茵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虽明知是奉承谄媚的话,但茵娘就是更喜欢秋姨娘说话。 又过了一会,陈夫人领着喜娘进来了。陈夫人看到斗姨娘和秋姨娘也在这房间里,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请喜娘为茵娘开脸梳,接着上妆梳妇人头。等这些都做完,外面刚好响起了鞭炮响起的声音,始知是新郎官过来迎亲的时辰到了。 陈夫人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看着前面穿了嫁衣已经打扮妥当的茵娘,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明天开始就是别家的人了,心中不由的一痛,心中不舍的流出泪来。陈夫人摸了摸茵娘的头,叮嘱道:“嫁过去了,就好好听夫家的话,好好做人家媳妇。” 这个时候,茵娘若知情知趣,本也应该流几滴眼泪,然后跟陈夫人抱头痛哭一场,互诉不舍之情的。奈何茵娘眨了好几下眼睛,就是挤不出眼泪来,又不好让人觉得她无情无义,于是拉了拉陈夫人的袖子,半是撒娇的道:“娘,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 陈夫人看着茵娘的样子,整个人看不出半点伤感不舍之情,不由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茵娘原还想继续跟陈夫人撒撒娇,劝慰几句,但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外欢天喜地跑进来的小丫鬟打断了,小丫鬟一边跑一边喊:“夫人,夫人,花轿进门了,花轿进门了!” 陈夫人听后也顾不得不舍了,交代了茵娘:“你赶紧收拾收拾,等一下就出来了,我先到前面去。” #### 不管陈夫人心中多么不舍,在门外一片喧天嚣地的鼓乐鞭炮之声中,她那辛辛苦苦养了十四年的女儿,终是被喜娘扶着步入中堂,拜别家中的父母。 茵娘对着陈老爷和陈夫人叩了三叩,陈老爷紧着眉头,神情扮严肃状的训斥了两句:“戒之尊敬之,夙夜毋违;勉之敬之,夙夜毋违。”陈老爷说完后,陈夫人则过去握着茵娘的手,哽咽道:“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听到茵娘说是之后,才伸手,亲自帮女儿将盖头放下来。 再接着,喇叭呐嗦响,伴着连续不断的鞭炮声,茵娘由着苏家的大公子苏豫背着上花轿。茵娘无年长的兄弟,唯一的一个庶弟现在还在吃奶,自然是不能背着她上花轿的。陈老爷又是几代单传,连五服之内可替补的堂兄弟都没有。新嫁娘上轿,没有背轿的兄弟,看着总不是那么好看。最后还是林凤祁请了苏大公子来与茵娘认了干兄,出嫁之日让他背着上轿。 茵娘被背着渐渐远离双亲,听着身后陈夫人哽咽着,一声一声的喊着:“茵娘,我的茵娘。”那声音里包含着一个母亲无尽的不舍与感情。茵娘原来对成亲离家并无太大的感觉,此时听到陈夫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接着泪水就溢了出来,两滴泪啪嗒的一声落到前面男子宽阔的背上。 总是她感觉迟钝了些,原来她还觉得,永宁侯府与羊角儿胡同也不过是两柱香的距离,便是成了亲,她也是可以常常回来的。但到此时,她才感觉到是真的不一样了,成婚前这里是家,成婚后这里就变成娘家了。以后能被她称为家的地方,只有那座巍峨气派的永宁侯府。 大门到花轿,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尽管背着她的男子尽量放慢了脚步,但路总有走近的时候,她终还是被扶进了花轿。 十二月的天,本该是严寒,但今日的天气却是格外的好,没有下雪,风也不大,甚至还有点点的阳光。周围喧嚣的弦乐声和炮竹声,更是让这个冬天变得一点都不像冬天。 花轿摇摇晃晃的往永宁侯府行去,越是接近侯府,茵娘越是紧张起来。等花轿停下,她已经手心都开始冒汗了,脑子也渐渐空白。 然后轿门被踢开,喜娘扶着她出来,然后又是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夹着门口女眷们的嬉笑声和说话声。 茵娘的脑子基本上已经不够使了,喜娘扶着她往东就往东,扶着她往西就往西。原来那样熟悉的永宁侯府,她现在只觉得像是迷宫,她听到旁边时不时的会有人说几句“果真是金童玉玉”“郎才女貌”或者是女孩儿的嬉笑声。 道路绕绕弯弯终于到了中堂,面对高堂之上的永宁侯和林侯夫人,随着司礼的三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茵娘跪倒地上,与身边的男人一起,举案,齐眉,三叩首。 吉时在末时,但等一系列的婚礼程序做下来,等到茵娘被送进新房时,已经是申时了。新房自然是设在世子的居所沐德堂。这里茵娘以前常来,本该对这是熟悉的,但看着整个房间都贴满的大红喜字,以及各种红色的物件,茵娘却觉得有些陌生。 离洞房的时候还早,新房里并没有什么人,林凤祁将茵娘送进新房之后,低低的在茵娘耳边说了一句“等我。”接着就出去敬酒了。 茵娘坐在新床上,原来紧张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坐了半个时辰,茵娘渐渐的感到身子都快麻了。她想动一动活动一下筋骨,又怕突然会有人进来,被看到不好。 茵娘动了动屁股,坐在床上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用耳朵听了听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直接坐在床上扭了扭腰,又伸了伸筋骨。筋骨刚申了几下,结果肚子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茵娘这才想起,她自早上吃了几口鸡蛋,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成亲又是个体力活,一系列的程序下来,身体的能量早就透支了。茵娘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心想着要是有东西吃就好了。 但很快,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手往床单下面掏了掏,掏出一个大红的枣子来,将枣子扔到嘴里,隔着盖头,一边嚼着枣子一边又往床下面去掏东西。枣子吃完之后,将核吐到手上,又将掏出来的花生剥开放到嘴里。 这样一直吃了七八个花生枣子和桂圆等之后,门忽然“吱”的一声,好似是有人开门进来了。茵娘连忙将手上的枣核和花生壳之类的又塞回了床单下面,拍拍手,然后双手放到膝上,继续端正做好。 接着是两个渐渐走进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茵娘,饿了吧?”茵娘听出来,正是林二夫人梁氏的声音。 茵娘伸手将盖头提上了一点点,看到外面正是梁氏带着一个丫鬟进来了,那丫鬟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茵娘不好行礼,只喊了一声“二夫人”算是打过招呼。 梁氏打趣道:“现在已经拜了堂,应该改口叫伯母了。” 茵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梁氏也未再说什么,含嘴笑了笑,然后就指挥丫鬟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新郎揭盖头前新娘的双脚不好着地,梁氏便让丫鬟将饭菜放在一张小桌子里,将小桌子抬到新床前。 三个菜一碗饭,菜像是直接从酒席上拔过来的,分别是富贵鸭、鸳鸯虾和一道时蔬。 梁氏将筷子递给茵娘,道:“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茵娘也实在是饿了,因此也没有跟梁氏客气,掀开半幅盖头,接了筷子就着这些菜吃了半碗饭。吃完饭后,茵娘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漱了口。梁氏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又跟茵娘说了几句话,便又带着小丫鬟走了。 茵娘坐在床上又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廊外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被点上灯。四周寂静,甚至能听到屋内的龙凤烛发出的细小的噼啪声,以及前院传过来的似有似无的笙箫声。 再后来,新房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一群女眷说笑的声音,又五六岁的孩童欢呼着:“走咯,看新娘子咯。”再接着,一群人就往新房里面来。 茵娘知道,这些都是林家族里的妇人。这些人进来后就围着茵娘细细打量,偶尔交头接耳的悄悄说上几句。许多细小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茵娘也分不清她们是在说些什么,是好话还是坏话。 妇人中有一位罗姓的夫人,是林家还未出五服的近支旁亲,对着茵娘打量一番后,笑道:“果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跟凤祁侄儿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这话说得就有点瞎了,头上盖头还没揭,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看出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又有另一个夫人接着道:“只是这腰也太细了些,虽说看着好看,但只怕不好生养。” 接着又是另一位夫人道:“这可不一定,这好不好生养看得也不是腰,你看宫里我们陈嫔娘娘的腰细吧,不也接连生了两名皇子皇女。我看侄儿媳妇身子并不单薄,也不是福薄之相,身体怕是随了陈嫔娘娘,是个好生养的。” 然后,巴拉巴拉巴拉,一群人以腰细是否关系好不好生养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茵娘作为新嫁娘,全程低头做羞涩状。 再接着,屋内女人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接着传来的是男子的声音。不知是谁大声喊道:“来,来,让一让,新郎官喝醉了,把新郎官扶到床上去。” 女眷次第让开一条道来,喝得醉醺醺,连走路都歪歪扭扭的林世子被另外一个男子扶着放到了茵娘旁边的床上。那男子将林凤祁放平,然后站起来看着床上醉得如烂泥般的林凤祁,道:“洞房花烛夜,怀抱美娇娘,这么好的日子,你小子居然睡着了。”说完又转过头对茵娘道:“弟妹,真是委屈你了。” 呃……这话说的,好像她非常想洞房似的,茵娘囧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好在新娘不用多说话,直接扮羞涩就好。 男子说完这句话后,又接着将房间里的女眷催促着出去:“各位伯母大嫂,新郎喝醉了,留在这里也没墙角听,大家回去洗洗睡吧。” 男子一出口就是得罪人的话,倒是把大家都说得跟他一样猥琐似的,在场的夫人们非常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不管如何,夫人们听完他的话后倒也乖乖的出去了,至于是被他的话吓出去的还是气出去的,在此不论。 男子出去后,还非常乖觉的把新房的门关上了。房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茵娘看着床上睡得跟死猪似的林世子,用手推了推他,他并未醒,再推了他一下,还是未醒。茵娘起了恶作剧之心,用手捏着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心里正偷偷的乐,结果死猪突然睁开了眼睛,茵娘吓了一跳,连忙放开手。 林凤祁坐起来,抱怨道:“你想谋杀亲夫啊?”说完就从床上站起来,站得稳稳当当的,哪里还有一点醉酒之态。 茵娘也有些不虞的道:“你干嘛装醉?” “不装醉他们怎么会放我回来。” 林凤祁走到门上把门打开,一直站在外面等候的喜娘对林凤祁屈膝福了福礼,然后用描金红木盘托了一根乌木秤杆进来。林凤祁走到床前,取了包金的乌木秤杆,将茵娘头上的盖头挑开,茵娘一下子觉得周围的光线亮了好多。 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又递来了合卺酒,茵娘与林凤祁交换着喝下。然后喜娘又托着那根乌木秤杆出去了。茵娘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这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青花青藤并另外的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捧了盥洗器具来。丫鬟分了两拨,一部分伺候茵娘梳洗和拆妆换衣,另一些人则是伺候林凤祁。等两人梳洗过后,林凤祁挥手让丫鬟们下去,最后新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茵娘已经换上了睡衣,粉色的绣了杜丹花的图案,此时她坐在床上,露出脖子上一截白皙的皮肤,脸上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在周围大红的烛光映衬下,更显出她如莲蕊般的风情。 林凤祁看着面前的少女,现在或者可以说是—少妇,眼睛里渐渐燃出一团火来,他觉得有些渴,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的电脑一直登不上言情后台,所以只能带到公司来更。亲们久等了…… 这几天一直在感冒,今天好像还有点发烧。等一下准备请假看医生去。……天气转凉,亲们也要注意身体。 第67章 洞房 -- 茵娘看着面前眼睛发红发亮的看着她,犹如饿狼见到小白羊一样,准备随时恶扑过来的丈夫,心中不由的有些恐惧,屁股挪动着往床后面缩,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想干什么?” 林凤祁仍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茵娘,那双像桃花眼一样微微上翘的眼睛,此时更加的翘了,似魅惑似风流,嘴角弯弯的对着茵娘吐出两个字:“洞房!” 洞房! 听到这两个字,茵娘全身一个激灵,不由的想起了昨天晚上陈夫人塞给她让她观摩的画册。身材算不上美好的一对男女,体态橫陈,用各式各样的姿势纠缠着,然后露出扭曲的表情。说实话,那些纠缠的姿势真不怎么好看,甚至是丑陋的,茵娘昨天晚上看的时候甚至有点想吐的感觉。而现在,难道她和他也要像画中的男女那样,摆出那么令人恶心的姿势来? 茵娘又想到那画中的男女都是脱光了衣服的,而自己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身无遮掩的将全身的肌肤敞开给一个男人看过,等一下就要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任他窥看,任他打量,一想到那些画面,茵娘就不由的羞红了脸。低着头双手捂着脸,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又继续在脑中描绘着他脱光了衣服会露出的身材,不知道是黑是白?会不会像画中的男人那样有一堆的赘肉。再接着又担忧着,不知道自己的身材会不会让他满意…… 茵娘还在胡思乱想中,林凤祁已经趁着她害羞的空当脱了鞋子爬到了床上,跑到了后面环住她,凑到她耳边有些不怀好意的低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呢,脸这么红?”说完还在她脖子j□j 的肌肤上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被那温温的热气呼到的地方,立刻就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那靠近她脖子的脸,还不断的呼出热气来,弄得茵娘的心痒痒的,麻麻的。她的脸更红了,羞得连说话都连不成句子,有些心虚的回道:“没,没想什么……” 林凤祁翘嘴一笑,一只手隔着睡衣从她的手臂上慢慢往腰上而去,最后从衣角下边慢慢伸进去。宽大的还带着寒气的手轻触到娇嫩的肌肤,茵娘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那只手轻触的地方,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游走,又痒又麻。茵娘的呼吸有些不稳,呼出来的气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碰在她皮肤上的那只手继续游走,一直缓慢的往上,摸几下再用手指画几个圈,最后终于爬上了胸前那个凸起的地方,轻轻的揉捏。茵娘觉得自己的神情开始恍惚,但又好像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那只手所在的地方,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只手在她身上做着什么,是揉,是捏,还是在画圈。 身后的男人的呼吸也渐渐加重,那柔软的唇轻轻的触在她的耳朵上,然后不怀好意的低语:“娘子,夜深露重,我们该歇息了。” 茵娘的气息越加浑浊了,她觉得她该做些什么,比如说推举一下,抗拒一下,就像昨晚陈夫人告诉她的那样,要适当的表示一下娇羞和不好意思。但她刚刚转过头来张开嘴,前面的男人就已经深深的吻了过来。一只手还在她胸前凸起的地方,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剥她的衣服了。睡衣被扯开,接着是绣了鸳鸯交颈的大红肚兜,亵裤。她觉得有寒气涌到了她的身上,她觉得冷,但又觉得热,这一冷一热之间,折腾得她极不舒服。 脱完了她的衣服,林凤祁便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茵娘害羞的捂着脸,偏偏又好奇,忍不住的手指张开一条缝,半睁着眼睛偷偷的往外看。直到他身上的衣服完全被剥开,他身下的那个庞然大物张扬的跳出来,茵娘吓得又立马合上了手指。 林凤祁将茵娘压倒到床上,吻了吻她的下巴,最后又跑到她耳朵上,轻轻的舔了舔她的耳垂,小声的在她耳边问道:“娘子,看过为夫的身体,对为夫的身材可还满意。” 她闭着眼睛,身体轻颤,眼神开始涣散,但仍是有些不服气的道:“谁,谁看了,那东西丑死了!” 此话一出,颇有些此地无银的味道,他明明问她的是身材,她却答的是另一物件。林凤祁听了,哈哈的低声笑起来。茵娘也反应过来她说错话了,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听着耳边低低的笑声,越发的恼怒,一只手拍着他的胸口,怒道:“你不许笑!”说着又像是故意转移注意力般的,推着上面压着她的男人,道:“你起来,我要穿衣服,冷死了。” 林凤祁伸手将她推拒着他的手固定起来,翘起一双桃花般的眼角,魅惑般的对她道:“那东西虽然不好看,但它可以让你很舒服。”说完一只手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上,最后在那一对绵软之上交替揉捏,轻捻掌心下的蓓蕾。 他眼中的红光渐重,手也不由的加重了力道。她被揉得心潮澎湃,不由的低吟出声。林凤祁看着茵娘的表现,眼光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之上,不由的轻声赞道:“茵娘,宝贝儿,你真美!” 说完,另一只原本固定着茵娘的手也轻抚上她的身体,渐渐往下,最后停在了腿根之处。芳草萋萋,轻拢慢捻,终成慢慢溪谷。茵娘随着身下的感觉轻轻哼着,那是一种陌生的情潮,似痛楚,又似舒服。 最后,细小的手指终于换成了另一样粗壮的东西,但那东西却远比手指给茵娘带来的痛苦更大,在上面男人一句疼惜的“忍一忍”中,茵娘接着就疼得连脚指头都蜷伏了起来。身上直冒冷汗,很快连鬓发都湿透了,茵娘哭着拍打上面的人:“你出去,你出去,我疼死了!” 林凤祁看着身下双颊桃红,偏偏又哭得泪眼迷离,好不可怜的妻子,心中再想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身下的这个小人儿是他的妻子,是生前同衾,死后同埋一坯黄土的妻子,并不是别的阿猫阿狗。他停着不敢再动,但又忍得辛苦,于是不停的用手在她身上轻抚着,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说着暧昧的情话。 茵娘渐渐的放松下来,等林凤祁稍稍感到她有情动的迹象,便迫不及待的动起来。 再接着,夜深人静,龙凤花烛噼啪作响,红纱帐中断断续续传出下面的话来: “哎呀,你不要动太快,疼呢。” “哎,你别走啊,刚刚那个地方你动一动。……不是那里,再上一点,对对,就是那里。” “凤祁哥哥,你的手不要摸那里,我觉得不舒服。” “快一点,现在快一点舒服。” …………(此处省略n百字!)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茵娘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黏在睡在身边的这个男人的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腰,一只脚挂在他的大腿上。整个姿势都是粗鲁的,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她只觉得全身骨架都酸溜溜的,像是爬过好几座的山,连抬手都觉得费力。她轻轻的动了动,才发现腿心还黏黏的,腿心流出的东西似乎还沾到了他的腿上。茵娘脸红的收回腿,用被子捂着脸就准备滚到床角上去。而此时,茵娘原本以为还没醒的林凤祁却一把抱住了想要逃离他怀抱的茵娘,睁开眼睛看着她,或许是一夜好眠的缘故,此时他的眼神格外的清亮。 他朝她咧着嘴笑了笑,道:“宝贝儿,小乖乖,你醒了?” 茵娘不理他,挣扎着就要脱离他的怀抱。林凤祁却一把将她抱回了他的胸膛,吻着她的唇,又笑眯眯的道:“好宝贝儿,你可知道我早就等着你醒来了。”说完被子一盖,便捂住了两个人的脑袋。被子里面两个身体一动一动的,仿佛还能听到里面女子半推半就的声音:“不要啦,羞死人了,等一下要被丫鬟们听到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男子低声的回道:“听到就听到呗。” 新房外,青藤和青花等人领着一群的端着盥洗器具的小丫鬟等在门外,听到新房里面断断续续的又重新传出来的吱呀声,以及女子轻呼低吟的声音,不由的羞红了脸。 青藤转过头去,看到站在另一边的伺候世子的两个通房大丫头。一个叫青芜的同是羞红了脸,但脸红的同时还能看得出些许的不岔。而另一个叫芳洲的则全程都表现得面无表情,哪怕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也不能让她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等发现青藤一直在看着她,她甚至不躲掩,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对她一笑,不知是她心思掩得太深,还是真的不在乎。 青藤又转过头去看着身后拿盥洗器具的小丫鬟,个个都是红着脸,虽然看起来都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好,但表情里掩不住的好奇,竖着耳朵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青藤提醒般的咳了一声,警告小丫鬟们不许再偷听。 作者有话要说:这绝对是我写过的尺度最大的一章 捂脸~~~~不知道会不会被和谐! 第68章 认亲 -- 大红的锦帷帐子动了动,接着被一只大手用力拉开,林凤祁从帐子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露出一个食饱餍足的表情来。而经过一夜摧残的茵娘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坐在床上,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林凤祁回头看着还不住打着瞌睡的妻子,一夜雨露浇灌,余韵未消,双颊带粉,娇艳得如清晨还带着露珠的牡丹。此刻盘腿坐在床上,眯着眼,如小鸡啄米一般的脑袋直往下掉,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不断的颤动着。 林凤祁心情愉悦的笑了笑,然后趁着她不注意,走过去扶起她的脑袋,深深的吻下去,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快速的离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吩咐外面的丫鬟进来服侍,徒留茵娘坐在床上露出先疑惑后害羞的表情。 丫鬟们鱼贯而入,服侍两人洗漱穿衣。沐浴过后,茵娘由着青花、青藤帮她穿上适宜的新妇衣装,画上适宜的新妇妆容。等青藤最后帮她带上一对莲米大小的珍珠耳环时,茵娘抬头看了看黄铜镜中照出来的少妇,周身珠翠环佩,头上金钗步摇,眉眼之中j□j 盎然,经了两颊胭脂的点缀,更显得娇艳生动。 另一边,林凤祁神清气爽的伸出手,由着青芜和芳洲服侍他穿上衣服。 站在前面服侍林凤祁整理衣领的青芜,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主子,身材英武,面容俊秀,一双桃花般的眼像是会勾人似的,令仰望他的女人神魂颠倒。她心口突突一动,只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出这么美好的人儿。她的手似有似无的在他胸前的皮肤上滑过,在他身子一颤低头望向她时,眉眼含春的向他一笑。 林凤祁心头一怒,躲开她放在他胸前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青芜心中一慌,直接跪倒地上,眼睛红红的望着林凤祁,委屈的喊道:“少爷!” 正在对着镜子整理妆容的茵娘从镜子中看到这一幕,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林凤祁没有说话,目光寒冷的看着青芜,原来站在一旁帮林凤祁整理衣袖的芳洲见了,连忙走过来,用脚轻轻的踢了踢青芜,小声斥道:“还不快下去,连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接着就拼命的对青芜使眼色。 青芜听见芳洲的话并未动作,直到看到林凤祁越加寒冷的眼神,这才不甘心的拧了拧自己的衣袖,对着林凤祁磕了一下头,道了声“奴婢告退。”然后不甘不愿的出去了。走路时遇到正从梳妆台上走过来的茵娘,屈膝福了福礼,道了声:“大少奶奶。”也不等茵娘喊起,自己就站起来出去了。 站在茵娘身后的青藤见了,皱了皱眉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姐可能没看到,但她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主子成亲的第二日早晨,当着新主母的面勾引主子,也只有这么没有尊卑规矩又没脑子的人能做得出来。 林凤祁看着走出去的青芜,也是皱了皱眉头,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等过了新婚期,就让母亲将她打发出去。” 茵娘过去抱了抱林凤祁的手臂,抱怨道:“哎呀,刚成亲就说这些,多没劲啊,也不吉利。不想让人服侍,当初干嘛让人家进你的屋。” 茵娘此时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偏矮的堕马髻,上面插了一支钗尾镶红宝石的步摇。步摇虽漂亮,但却没有掩了被戴之人的光辉,林凤祁只觉得,在宝石的映衬下,茵娘反而更加的光彩照人。 林凤祁捏了捏茵娘的下巴,道:“小醋坛子,我怎么听这话觉得酸溜溜的。” 茵娘拧了拧丈夫的手臂,嗔道:“我就吃醋怎么啦,你现在嫌弃也晚了。” “谁说我嫌弃了,我喜欢的紧。”说完牵过茵娘的手,道:“走吧,到中堂去,免得让爹和娘等久了。” 两人并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的到了中堂,林侯夫人和林侯爷已经在上首坐着了,其他的一些叔伯婶娘并少爷小姐,以及出嫁回来观礼的姑奶奶们都或站或坐的等在中堂。见了茵娘和林凤祁进来,向来会调节气氛的梁氏笑着道:“我们大少爷和新少奶奶来啦!” 茵娘羞涩的低下头,慢了身边的丈夫一步进来。 有丫鬟在地上铺了锦垫,茵娘和林凤祁跪上去,先是林凤祁给林侯爷奉茶,接着茵娘也接过丫鬟们端过来的茶水,举过头顶,递给林侯爷:“公爹,请喝茶!” 林侯爷在侯府就是一个布景板的存在,在需要他的时候就出现一下。他也向来没有什么大主意,本来他觉得这个媳妇儿家世太低了些,有些配不上他家,但后来林侯夫人说好,说娶了茵娘对儿子的前途有帮助,那他便也觉得好咯。反正家里都是林侯夫人做主,林侯夫人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此时他端起儿媳妇的茶,随意的喝了一口,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好好侍奉世子。”之类的,接着便递上了林侯夫人早给他备好的红包。 茵娘接过红包,说了“谨记公爹教诲!”,再递上自己做的鞋袜,接着两人又给林侯夫人奉茶。林侯夫人要比林侯爷真心实意的多,对着茵娘满意的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笑着道:“乖,你夫妻二人要同心协力,尽快给家里开枝散叶。”说完将一个描金的匣子递给茵娘,里面放了一对龙凤衔珠的金钗,一对石榴款式金玉戒,和一对羊脂玉手钏。 茵娘接过来,用手掂了掂,只觉得不轻,应是价值不菲。此时不好拿出来研究,却是直接递给了身后的青藤拿着。茵娘谢过林侯夫人之后,同样给林侯夫人送上鞋袜。 敬过公婆茶,接着是拜见叔伯婶母。 先是林大夫人董氏,对叔伯婶母无需行跪拜大礼,此时茵娘仅是屈膝对着董氏福了一礼,道:“见过大伯母!” 董氏扶起她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说着送了她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成色极好。董氏又接着道:“这是我的陪嫁,这颜色配你们年轻人极好,你留着戴吧。” 茵娘道了谢。接着又给林二爷和梁氏福了一礼,林二爷和林二夫人向来跟林侯爷和林侯夫人亲近,梁氏也喜欢茵娘,此时自不会为难她。梁氏伸手握着茵娘的手,然后将茵娘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人比花美,原就长得好颜色,现在看起来,更是让人睁不开眼睛了。”说着又转头对林侯夫人道:“三弟妹好福气,聘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都说三弟妹眼光毒辣,下次我们郦哥儿娶媳妇的时候,也要请三弟妹掌掌眼才好。”郦哥儿是梁氏和林二爷的次子。 林侯夫人笑道:“二嫂您张嘴才是毒辣,死的也能被您说成活的。” 茵娘在旁边抿着嘴笑。梁氏道:“我只当弟妹你是在称赞我。”说着就将一只装了云凤纹金簪的匣子递给了茵娘。这支金簪一拿出来,不但是茵娘,就连林侯夫人都有些惊呆了。 金簪以金丝垒成卷草纹样衬底,其上用金丝做成立体的如意云纹,一只凤凰翱翔其间。凤凰与云纹皆用细如发丝的金丝垒成。这样精湛的手艺,也只有当年唐家铺的唐师傅能做得出来吧,只可惜,唐师傅去世后,其子女皆无学成他的手艺。物以稀为贵,当年唐师傅打造的首饰,便也越见贵重。 梁氏的庶女出身,虽说生母得宠,但这样的首饰,怕也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了,此时将它送给了茵娘,虽说有茵娘是陈嫔之妹的因素在,但另一方面,却也看得她确实是喜欢茵娘的。 茵娘真心实意的对梁氏福了一礼,道:“让伯母破费了!” 梁氏拍了拍茵娘的手道:“以后戴了这簪来让伯母看一下,这样的好东西,也只有你这样的样貌压得住场。” 茵娘声:“是,以后定戴了给伯母瞧瞧。” 梁氏笑着点了点头。茵娘接着又往下,向林四爷和林四夫人郭氏行礼。相比梁氏,四夫人郭氏送的就比较普通了,是一支金镶玉蝴蝶簪,款式也比较陈旧。郭氏道:“我不比大嫂和二嫂,陪嫁里面就有好东西,这簪子虽不贵重,但也是我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你莫要嫌弃。” 郭氏是八品京官的嫡女,嫁妆并不丰厚,林四爷是婢生子,生母又犯过错,从小长得畏畏缩缩的,并没有大出息。分家出去后,两人仅靠分得的田亩过活,家中并不宽裕。林四爷跟林二爷和林侯爷都不亲近,以前的林大爷倒会怜惜他几分,但他却早早的去了。也因此,林三爷承爵后,林四爷平时便少在侯府内走动,连带着郭氏也不常来。茵娘对郭氏并无太大的感觉,只是今日她这话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种哭穷的感觉在,让人觉得不那么得劲。林侯夫人听完她的话,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 但毕竟是长辈,郭氏说什么,茵娘是不好说什么的。接了她的礼,给她屈膝福礼道谢。 接下来是林家的少爷小姐们。 大房的鄠哥儿;二房的两位嫡少爷和一位庶小姐凤邴、凤郦和凤芙,以及凤邴的妻子罗氏;侯府的一位嫡少爷和两位庶小姐凤鄯、凤芷和凤萤,四房的一位嫡少爷、一位庶少爷和一位庶小姐,凤邻,凤郴和凤若。 先是梁氏的长子林凤邴及其妻子罗氏,林凤邴比林凤祁年长,需要茵娘和林凤祁给他们二人行礼。罗氏是罗御史的幼女,御史是正二品官,本来以林家二房庶出又从侯府分家的身份,是攀不上罗家的嫡女的,据闻是因为林凤邴当初外出收租回来时,救了去上香遇到歹徒的罗夫人和罗小姐一行,罗夫人觉得这救命恩人人不错,梁氏善经营,林家二房虽无人出仕但田亩铺子颇丰,虽分家出去,但跟侯府的关系听说搞得不错,于是便决定将自己的幼女嫁给了林凤邴。罗氏性子像梁氏,也是个长袖善舞会奉承的人,此时茵娘给她行过礼,罗氏笑着将茵娘扶起,又夸了几句弟妹果然天生丽质,与世子天作之合之类的,然后送了茵娘一副赤金头面。茵娘道过谢。 接着就是余下的一些没有成过亲的少爷小姐,茵娘作为长嫂,现在则需反过来由他们见礼,茵娘送上见面礼的。茵娘送给女孩子的,是每人一方自己绣的帕子,男孩子为避嫌则每人一块端砚。 凤芷还是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的,接了帕子给茵娘道过谢之后就不说话了。凤萤这一年被林侯夫人管教得很有效果,现在见了茵娘,虽面上还是不喜,但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跟斗鸡眼似的,接了帕子说了声‘谢谢大嫂’,就不再看茵娘。剩下凤芙和凤若是二房和四房的庶女,平时就与茵娘见得少,按规矩行礼道谢之后,也便不说什么了。 大房的鄠哥儿虽说也是和林大夫人一起住在侯府,但林凤鄠经常去他的外祖家,便是在侯府时,也常在清和院念书,不常出来,因此茵娘住在侯府一年多,见到这位四少爷的次数连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此时他接了茵娘递过来的端砚,神色难明的看了茵娘一眼,直看得茵娘心里发毛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直到好一会之后他才垂下头接过端砚,温和地给茵娘道了谢。 再接着是林凤祁的嫡亲弟弟林凤鄯,林凤鄯与林凤鄠同是十六岁,两人仅相差时辰,但林凤鄠已经长得稳重有度,神情内敛,颇有大人之态了,而凤鄯却还活泼天真的像个孩子,见茵娘送给他的是一方端砚,还嘻嘻哈哈的嫌弃茵娘真是小气,最后还是被林凤祁打了一个爆栗才消停下来。 最后便是二房和四房的几位少爷了。大家见过礼,送完见面礼之后,这一场认亲宴才算结束。认过亲之后,林侯爷和林侯夫人又带着他们到祠堂拜过祖先,等从祠堂出来,就已经是中午的时辰了。 家中的丫鬟婆子早就把中午的席面准备好了,四房人一起吃了饭。接着林二爷和梁氏,林四爷和郭氏则都各自带着子女回去了,董氏也领着鄠哥儿离开。林侯夫人拉着茵娘的手说了几句话,但看到旁边一脸不耐烦催促她快点说完的儿子,林侯夫人忍不住在心里酸溜溜的骂了一句“不孝子”,却也知道儿子儿媳正是新婚蜜里调油的时候,叮嘱了茵娘几句要好好照顾世子的饮食起居,早日开枝散叶之后,便放他们回去了。 回沐德堂的路上,林凤祁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双翅膀,抱着茵娘能立刻飞回去。手圈着茵娘的腰,隔着外面大红的披风,时不时的就把手移到其他地方去摸一摸,一开始茵娘还会挥手要躲避他,但后面见躲了这边他的手又去了那一边,跟本是躲不开,又见有披风挡着丫鬟们也不容易见到他在做什么,反而她动来动去的容易惹丫鬟们的注意,于是她便也就由着他了。 但林凤祁见茵娘不动,胆子越大,甚至将手钻到她的衣服里面去。触手所及之地,细腻如脂,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又见她挣扎着推开他的手,抬头怒目瞪着他的样子,杏眼大张,两颊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因撩拨而导致的,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更是惹得他心痒难耐。 茵娘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瞪着自己的丈夫,低声怒道:“大色胚,小流氓,你快把手拿开,后面丫鬟们要看到了,这样影响多不好,羞死人了。”越说声音越发小了下去。 林凤祁却不为所动,嘴巴凑到她的耳朵上,在她脖子上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才暧昧的道:“放心吧,有披风隔着,她们才看不到。” 身后的小丫鬟们都是已经知事的年纪,就是看不见,但看到前面两位小主子的披风下面动来动去的,难道还能想象不出里面在做什么不成。一群丫鬟,连带着一直认为自己脸皮够厚的青藤都是大红着脸,低着头放慢了脚步。 这厢一群人慢慢往沐德堂的方向走远,而另一边,林大夫人和林凤鄠以及丫鬟冰月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的站住了脚步。林大夫人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神色不明的道:“凤祁和茵娘的感情倒是挺好。” 站在她的旁边的林凤鄠同样看着那两个身影,听见自己母亲的话,眼睛垂了垂,却并未说话。 冰月收回自己的视线,对大夫人道:“可不是,没成亲的时候就已经蜜里调油似的,现在刚成亲,可不是比以前更上一层楼。” 林大夫人心无波澜的道:“感情好就好,也能早些生下嫡子。” 说着又回头看了看身边唯一的儿子,此时他还望着前方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大夫人皱了皱眉头,对儿子道:“鄠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说亲事了,我准备这几日就和你舅舅商量,把你的亲事定下来,你说可好?”虽是问句,却像是一个通知,大夫人并不准备得到儿子的回答。 林凤鄠却像是刚反应过来,有些慌张的道:“娘亲,孩儿还小,等我考了功名再说亲也不迟。” 林大夫人道:“考功名这种事总是没有定数的,等你考了功名再说亲,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了,成亲又能碍着你考功名什么事。鄠哥儿,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承担着传承你父亲血脉的责任,你不要让娘亲失望。” 林凤鄠低着头,并未说话,但抿着嘴却显出了他的倔强。林大夫人心中叹了口气,或许是她从小对她严格的原因,这个儿 第69章 开枝 -- 一回到沐德堂,林凤祁终于是忍不住了,抱着茵娘就要回了内室。茵娘一边拍打着丈夫的胸膛,一边脸红道:“林凤祁,你放我下来,我还要见院子里的丫鬟们呢。” 林凤祁道:“见丫鬟什么时候不可以见,现在干正事才是要紧。” 茵娘怒道:“你干的才不是什么正事呢,大白天的,你要不要脸。” 林凤祁盯着茵娘,暧昧的道:“开枝散叶,孕育子嗣,怎么不是正事了,你没听见爹和娘都叫我们早点开枝散叶嘛。”说完就对着房间里的丫鬟们道:“我和你们奶奶要歇午觉,你们到门外守着去。” 说完也不等丫鬟们回应,抱着茵娘就进了内室。 青花青藤带着其他丫鬟行礼出去,等关上门,青藤吩咐人去厨房叫灶上的人烧上热水,自己则去了放茵娘嫁妆的库房,去将陈夫人放进来的一瓶祛瘀去痕的膏药找了出来。 卧室里,林凤祁一边剥着茵娘的衣服一边哄着茵娘道:“小乖乖,昨天是第一次,是会疼一些,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疼了,乖乖,会很舒服的,想昨晚后面那样,你不是也很喜欢。” 茵娘一边挽救自己的衣服一边道:“你骗人,我不要,太疼了,我现在还疼呢。”说实话,昨晚到了后面的时候,茵娘确实也是有点享受到的,特别当他的粗大研磨着一个地方的时候,那陌生的又舒服的情潮,慢慢的从一个地方最后涌向她的全身,她像漂浮在激浪之中的荷叶,又刺激又舒服。但是这种舒服却不足以抵消她的疼痛,特别是刚开始进去和j□j消褪之时,她只觉得当个与他相连的地方疼得简直是像要把她的心都剜出来。真的太疼了。 男女的力量毕竟悬殊,茵娘虽然极力反抗,但很快还是阵地失守,林凤祁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把茵娘的衣服全脱下来了,接着又脱了自己的衣服。林凤祁抱过光溜溜的还在挣扎的茵娘,看着他白皙如雪细腻如脂的几乎,身体的某个地方突然砰地一声膨胀起来,呼吸也越加急促。 林凤祁一边吻着茵娘的耳朵一边喊道:“茵娘,小乖乖,让哥哥疼一疼你好不好?” 茵娘的脸几乎要溢出血来,她的屁股后面顶着一根东西,那东西又热又烫,像烧红的铁一样。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昨天她已经和它打过招呼了,正因为知道,想到昨天它给她的痛苦,所以现在她才更加的恐惧起来。茵娘一边挣扎着一边道:“凤祁哥哥,你也最好了,我们不要那样了好不好,真的很疼呢。” 两人来来回回的纠缠了几个回合,林凤祁却仍是没有让茵娘停下来,反而是两人这样一直摩擦,越加将他体内的火挑了出来。身体某个地方疼得要命,却偏偏却得不到缓解,面前的是自己的妻子,又不能用强的,怎么办? 最后还是林凤祁举手投降,固定着茵娘的双手低声道:“好了,小乖乖,我不进去,我们用另一种方法,用另一种不会疼的方法,好不好?” 茵娘看着前面眼睛赤红,忍得满脸是汗的丈夫,最终还是心软下来,点了点头,但最终又确认了一遍,问道:“真的不疼?” 林凤祁见茵娘松口,连忙道:“当然,不信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完就拿起茵娘的手,沿着他的胸口,慢慢往他的□而去。等终于到了终点,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手把手的教她怎样握,怎样上下移动。茵娘聪明,几下之后就学会了,林凤祁这才放开手,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则摸到她的胸前,先是轻轻的揉捏着,后面不断的加重力气。偶尔的时候,还会用捏一捏上面的蓓蕾,或者用指甲盖轻轻的碰一碰。 茵娘觉得新奇,手上的东西硬的像铁一样,她的手掌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它里面的脉搏一直在跳动。她先是像他教她的那样,上下移动,到了后面,她甚至变换出了自己的花样,比如说,上下移动的时候,还曲起一根食指轻轻的在上面敲打。林凤祁舒服得哼了一声,茵娘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在得到他的鼓励和赞扬的眼神后,越发用力的卖弄起来。 他到底自制力强,身体又好,茵娘活动得手都酸了,差点都觉得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了,终于在她打算要罢工的前一刻发泄了出来。 林凤祁通体舒爽的压到茵娘的上面,将头压到她的肩膀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茵娘也知道,这活计终于结束了,红着脸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道:“你起来,我要擦手。” 林凤祁沙哑着声音道:“不要动。” 茵娘听话的没有动。等过了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渐渐的平缓下来,林凤祁这才翻过身子,从床边找了一块白布,帮茵娘擦干净手,接着将沾了乳白色液体的白布扔到床上。然后又翻身将茵娘压到了身下,亲了亲茵娘的嘴道:“小乖乖,你真好。” 茵娘害羞,红着脸不说话。而林凤祁说完后,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柔软的嘴唇从她的嘴上,一直慢慢的往下,接着来到两峰之间,来来回回的亲吻着。而他的手,也渐渐往下,覆上那凄凄的芳草之上,在抚弄了一阵子之后,手指轻轻的挤入期间。 茵娘原来就已经情动,此时身体越发敏感,身体很快布上了一层粉红色。在感觉到他挤入的手指时,反射性的夹上了腿。林凤祁回到她的耳朵旁,轻轻的舔了舔她的耳垂,然后轻声道:“放松,宝贝儿,不要怕,我会让你舒服的。” 茵娘听着他的话,身体渐渐软下来。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一辈子要生活在一起的人,曾经的时候他在山匪手中救过她,也曾在她想娘的时候半夜带她回家。他长得又好看,还是少年将军,家里又有钱,他还说过他喜欢她,他没有什么地方让她不心悦于他的,此时此刻,她应该相信他不会伤害于她。 林凤祁亦感觉到了她放松下来的身体,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手指缓慢的前进,终于在找到一颗珍珠的时候,若有似无的轻刮。 茵娘到底年纪小,抵不住林凤祁的花样百出,很快就轻哼着交代在上面了。当顶峰的舒服感过去,茵娘闭着眼,还沉浸在余韵之中。也就是在茵娘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凤祁已经抱着茵娘,找准入口,一下子冲进去了。 茵娘疼得几乎要跳起来,林凤祁不敢再动,抚着茵娘的背,轻轻的安抚着,直到茵娘放松下来,才缓慢的动作起来。 这一次,茵娘虽然觉得疼,但并不比第一次那样,而且她很快也就适应过来,感受到了这种事情的美妙之处。到了后面,她甚至轻轻的哼着,慢慢的迎合林凤祁的动作。 #### 这一场午觉歇下来,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起来,林凤祁歇得神清气爽,而茵娘却是越歇息越累。 沐浴过后,茵娘由着青花和青藤重新给她梳妆,从镜子中看着芳洲指挥着小丫鬟们将脏的床单换下来,铺上干净的床单,然后抱着弄脏的床单出去,茵娘就是再怎么强自保持镇定,此时也有些不自在。而旁边给茵娘盘着头发的青花和青藤则是对望一眼,然后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等丫鬟们将房间收拾好之后,茵娘也已经重新梳好妆,换上另一套银红色牡丹纹的对襟绫袄了,头上梳了牡丹髻,戴了一套珠光闪闪的宝石头面,整个人看起来珠光宝气,华贵中又不失俏丽。 同样已经换好衣服的林凤祁走过来,牵着茵娘绕过一扇镶象牙玉石的蟠纹插翅大屏风,坐到靠墙的炕上,然后对旁边的芳洲道:“将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叫进来,让她们来拜见大少奶奶。” 让丫鬟婆子们拜见新主母,这件事原本从正院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做的了,只是因为一场午觉而被打断,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做这件事。当然,这种事情属于内宅之事,男主人是可以不出现的,但此时林凤祁在这里,却也是给茵娘撑腰的意思。 芳洲屈膝道了声是,然后打开们让等在外面的丫鬟婆子们进来。 沐德堂是世子居所,伺候的人要比别的院子多些,像青芜和芳洲这样有特殊功用的大丫鬟不算,沐德堂还有另外两个大丫鬟,分别叫夏荷,秋槐。另有八个二等的丫鬟,分别叫小红,小橙,小黄,小绿,小青,小蓝,小紫和小白,正好是彩虹的七种颜色加最常见的白。夏荷和秋槐一看就是长辈赐的,而彩虹七姐妹和小白则像是从庄子上提上来之后,由没文化的某人胡乱取的名字。另还有十二个三等的丫鬟,此处不一一详述她们的名字。沐德堂另还有八个粗使的婆子。 少爷小姐的院子中,一般管事的是从小伺候少爷小姐的奶娘,但沐德堂比较奇怪的是没有一个有些实权的麽麽,那些粗使的婆子不能算,她们是连三等丫鬟的体面都不如的。以前的时候,茵娘就向林凤祁非常隐晦的提过这个问题,当时的答案是什么来着,是因为他的奶娘小时候伺候他不周,差点让他被人拐走,林侯夫人因此将她杖杀了。也因此,在沐德堂里理事的,是院里的大丫鬟夏荷和秋槐,这两人一个人管人事,一人管账钱。这两个也是有能力的丫鬟,这么多年将沐德堂打理得也是井井有条。 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很快就挤满了一堂。茵娘在永宁侯府住了一年多,沐德堂的人事自然也都打听清楚的,青花青藤也早就与这里的一些丫鬟结成了革命友谊,连茵娘对这些人也都不是不熟悉。但即便如此,成亲前和成亲后还是不一样的,成亲前她是客居永宁侯府的茵小姐,成亲后却是她们的主母,一应吃穿用度全靠她。 茵娘让青藤给每个丫鬟和婆子都发了赏钱,夏荷和秋槐每人二两银子,八个二等丫鬟每人一辆,剩下的三等丫鬟和粗使婆子则每人八分银子,青芜和芳洲因为身份不同,给的赏银还要厚上一些,每人是五两银子。这个打赏方法,也是茵娘深思熟路之后决定的。陈夫人原来还想给的厚一些,毕竟是侯门勋爵里面的丫鬟,每个月得几两银子的赏钱太正常了,给少了可能要被人看不起。 有钱的时候当然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是胖子,但茵娘毕竟是寒门出身,就是嫁妆虽然看起来不算难看,但也是陈夫人掏空了家底并且还有皇后的添妆压阵才冲出来的门面,茵娘实在不愿意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就为了打肿了脸充胖子。二两银子对她们来说不算多,但也不是让她们看不上的等级,刚刚好。 丫鬟们按职位大小,一一上前给茵娘请安,先上来的是青芜和芳洲。青芜今早被林凤祁瞪了一眼,回去后仿佛是哭过了,现在眼睛还红红的,此时林大世子坐镇,她并不敢再给茵娘没脸,规规矩矩的给茵娘磕过了头,然后就下去了。 接着是芳洲,芳洲是个让人看起来非常老实本分的特殊丫。此时跪下磕头时,衣袖因为过于宽大,竟往回滑了下去,露出一条白花花如莲藕般的手臂,以及手臂上的一个红点。站在茵娘身后的青藤小小震惊了一下,看着自家小姐,却发现茵娘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不动声色的让芳洲起来,芳洲起来后也未多说什么,接着就下去了。 再接着是夏荷和秋槐。这两个丫鬟跟青花混得好,据闻跟彩朱也是同一期由同一个麽麽教导的姐妹,有同窗之谊。此时跪倒茵娘面前,两人是表现了一百分的恭敬的。 在接下来就是二等三等的丫鬟和粗使婆子了。 丫鬟和婆子们见完主母之后。茵娘又发表了几句主母上任感言,大约意思就是:沐德堂是我们共同的家,发展靠大家,为了沐德堂的繁荣富强,我们要携手努力。 茵娘唱完白脸之后,就该林大世子唱黑脸了。林凤祁靠在炕上,对着堂下的一堆丫鬟和婆子凌厉的扫了一眼,扫得丫鬟婆子们直冒汗,过了好一会,林凤祁才严肃的道:“以后要好好伺候大少奶奶,对待少奶奶要如对待我一般,若有谁对少奶奶不敬的,少奶奶不用回我,直接就打发出去,若让我知道了谁对少奶奶不敬,我直接就用剑削了她。” 一群丫鬟们急急忙忙跪下来,口称不敢。而茵娘则皱了皱眉头,有些埋怨林凤祁在新婚时候说杀人,真是不吉利。 最后,这一场面见主母的活动在林大世子的喊打喊杀中结束了。 丫鬟们散开后,茵娘看了看天色,才发现又快到了吃晚膳的时候。果然过了不一会,林侯夫人就使人来叫他们去前院吃饭。 晚饭之后,林凤祁早早的就拉了茵娘回来,让人打了热水早早的梳洗过后,接着就抱了茵娘入了帐。 青藤看着早早就关上的房门,暗自担忧的皱了皱眉,心想,明天还是要找个人跟世子爷提一提。这样一天几次的早早就拉着小姐歇息,世子爷年轻力壮又是练武之人没什么,但小姐年纪还小,这样频繁的房事,身体经得起几次掏。 第70章 谢恩 -- 天气晴了好几天,到了这一日的半夜,突然就淅沥沥的下起了雪来。到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推来窗户一看,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茵娘穿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外面罩了一件羽毛缎斗篷。跟着穿了暗红色祥云纹箭袖,外面罩一件灰鼠斗篷的林凤祁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辗出,往皇宫的方向驶去。接着不过两柱香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宫门外。皇后宫里一位姓冯的内侍早就等在宫门外了,见了林凤祁和茵娘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过来笑着行礼道:“世子,世子夫人,您们可来了,娘娘可早就惦记着你们了。” 林凤祁与茵娘大婚,皇后为茵娘添了妆,此时成亲之后,自是应该到凤仪宫给皇后谢恩的。林凤祁抱拳对着冯内侍道:“劳公公在此久候了。”茵娘也跟着屈膝福了一礼。 冯内侍笑道:“世子哪里话,这是奴才们的本份。”话虽这样说,但对林凤祁和茵娘的礼却并不避让。两人客套了几句,冯内侍接着佛尘一扬,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林凤祁和茵娘道:“世子,世子夫人,请跟奴才们来!” 内宫面积广阔,之中又建了无数的宫殿和花园,宫道九曲回肠十八弯,犹如迷宫一般。茵娘进宫的次数屈指都可以数的出来,此次若不是有人带着,她都完全是找不着北了。茵娘和林凤祁跟着冯内侍,沿着官道过了好几重宫门,又绕了几个弯,才到了皇后所在的凤仪宫。 殿内皇后在接见外命妇,有皇后的母亲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威北侯夫人小杨氏,寿阳长公主等人。 应氏此时正坐在皇后的下首,望了一眼奶娘手中抱着的小皇子,不知道跟皇后说了句什么,引得皇后弯嘴一笑,那笑容温和得几乎要溢出水来。 应氏已经许久未曾出来走动,皆因康国公病了,应氏和康国公世子留在府中侍疾。康国公今年已经七十六,人生七十古来稀,再加上姜大少爷去世所受的打击,康国公这一年的身体状况都是每况愈下,到了今年秋天,又染了一场风寒,之后康国公便一直卧病在床。皇后与康国公祖孙情深,一连派了好几个太医到国公府上给国公爷诊病,结果皆是摇头,称国公只怕是熬不过今年。 此时皇后和应氏见到林凤祁和茵娘进来,几人停了说话的声音,等林凤祁和茵娘行过跪拜大礼后,皇后叫了起,又让宫女抬了座来。 茵娘抬眼看了看奶娘手中的婴儿,红色的襁褓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茵娘并看不到他的脸,殿中暖和安静,偶尔听到了几声小皇子在襁褓中“啊啊”的声音,好像是在跟什么人玩似的。 茵娘有些忍不住的想要踮起脚尖往前看一看,但皇后却像先发现了什么似的,先开口对奶娘道:“将小皇子抱给永宁侯世子夫人看一看。” 奶娘屈膝道是,接着抱着小皇子到了茵娘面前,掀开襁褓的一角,看到里面躺着的小皇子正睁着眼睛四处的张望,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世界的好奇,光滑细腻的脸蛋,让人看着就想要在上面轻轻的捏一捏。 茵娘不过看了两眼,但奶娘已经盖上襁褓,抱着小皇子回到一边站着了。皇后对奶娘挥了挥手道:“将皇儿抱回暖阁去吧,精心伺候着,不要让他冻着饿着,仔细房间里的炭火,不要熏着他了。” 奶娘屈膝称是,然后由几个小宫女陪着一起回了暖阁。茵娘叹了口气,心中不无遗憾。 旁边一直坐着的应氏此时对茵娘挥了挥手,示意茵娘过来:“茵娘,许久不见你了,快过伯母这边来。” 茵娘抬头看了看林凤祁,见他对她微微点头,茵娘这才笑着上前,坐到应氏旁边,对着应氏甜甜的叫了几声伯母。应氏握起茵娘的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接着又看到一直盯着茵娘看的林凤祁,打趣道:“果真是新婚燕尔,世子是一会儿都舍不得移开眼。” 茵娘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见他果然一直都在看着自己,不由脸红地低下了头,半是撒娇半是娇嗔的道:“伯母越来越爱打趣茵娘了。” 林凤祁被人说破,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睛。旁边的小杨氏见了,不由道:“姐姐还是别打趣人家了,刚新婚的小夫妻,脸皮薄着呢。” 寿阳公主见了,也笑着道:“也是永宁侯世子夫人颜色生的好,就是本宫见了,都是舍不得移开眼睛的,更何况世子呢。” 茵娘趁着她们的打趣,扮巧卖乖的装了几回羞涩,又撒了几次娇,殿中的气氛一时活络起来。但过了不一会,皇帝身边的李总管突然过来,给皇后行完礼后,对皇后道:“皇上听闻永宁侯世子陪着世子夫人进宫了,想请世子到御书房去见驾。” 皇后道:“那世子快去吧,皇上让你去只怕是有急事,不要耽搁了,等回来再过来接你媳妇就是。” 林凤祁拱手道了声是,又对茵娘低声说了声“等我回来”,等看到茵娘点头之后,才跟着李总管出去了。林凤祁走后,皇后又关心了几句茵娘的新婚生活,接着就对茵娘道:“你难得进一次宫,你姐姐做着月子不好出来,我让人送你过去看看她。” 茵娘低声的谢恩,接着就跟着领路的宫女出了凤仪宫,往澜和宫的方向而去。 澜和宫里,燕娘盖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看着下面地板上,小宫女牵着小公主的手在学走路。小公主还有几天就满周岁了,正是学走路和学说话的年纪,小小的人儿扶着宫女的手在地上站稳之后,接着就挥开了宫女的手,自己伸出脚去走了几步,结果走得太急,一个踉跄就摔倒了地上。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摔在地上并不疼,小公主并没有哭,只是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摔倒一样。而燕娘看到这里,则捂着嘴咯咯的一笑,对自己的女儿道:“让你逞强,看,摔倒了吧!”好像非常高兴看着自己的女儿摔倒一样。 茵娘进来澜和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燕娘抬头看到茵娘,挥挥手让茵娘过来,道:“茵娘,快过来!” 有宫女过去要扶着小公主起来,但这次小公主却不愿意起来了,推开了宫女的手,抬起头来歪着一边脑袋疑惑的看着茵娘,好似在回想这个人是谁,她是否认识。茵娘还是在小公主极小的时候看到过她一次,那时候小公主自然还是没有记忆的,就是茵娘自己,看着小公主都感到陌生。 都说子肖母,女肖父,小皇子的模子像燕娘,而小公主却长的像皇帝多些。小公主的样子算不上漂亮,但好在一双眼睛像极了燕娘,睁着眼睛勾勾看着人的时候,让被看的人心都要化了。 小宫女再次将小公主扶起来,抱着将她放到燕娘的床前,燕娘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茵娘走过去坐到床边的四方椅上,燕娘指着茵娘对小公主道:“知道这是谁吗?这是二姨姨,你还有个小姨姨,还有外祖母,母妃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 小公主却盯着茵娘,一动不动的。 茵娘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个长命锁来,挂到小公主的脖子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道:“公主殿下,要平安长乐啊!” 燕娘抱了抱女儿,对她道:“来,福庆,跟小姨姨说谢谢!”但小公主却没理她,低着头拿起胸前的长命锁自顾自的在把玩。 燕娘叹口气,抬起头来对自己的妹妹抱怨道:“都一岁了,还不会喊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找了太医来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愁死人了。” 茵娘道:“你也太急了,一岁多才会说话的孩子多了去了,哪能要求个个像你似的,八个月大就开始会说话了。”茵娘三姐妹学说话都早,特别是燕娘,八个月就已经会张着嘴说‘娘娘’‘爹爹’了。 燕娘道:“话虽这样说,但做娘的心,你现在哪里体会得到,时时刻刻都担忧着。不说这些了,你刚才从凤仪宫过来,宫里可还有谁?” “是,康国公世子夫人,威北侯夫人,寿阳长公主都在,皇后娘娘让人抱了小皇子出来让两位夫人和公主看。” 茵娘还以为燕娘会希望听到小皇子的消息,但现在看着,却觉得她好像兴趣缺缺,并不太关心小皇子,反而扯开了话题问她道:“世子呢,可陪你一起进宫来了?” 茵娘见燕娘并不太愿意谈小皇子,于是跟着她的话也转移了话题,回答道:“来了呢,只是中途被皇上叫到御书房去了。” 燕娘听了点点头,然后又问起茵娘的新婚生活来。就是不好,为了免于本就在宫中水深火热的姐姐担忧,茵娘也只会报喜不报忧,更何况这几日确实是好的。茵娘自没有什么抱怨的,回答起问题来,连媚眼都是笑的。 人可以说谎,但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看来是真的好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春风如浴的神情。燕娘放下心来,又问起陈夫人等人,茵娘自也是挑好的说的。 姐妹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燕娘又提点了一下茵娘有关永宁侯府的问题,接着见茵娘眼睛周围鸭青的眼袋,不由道:“以后房中之事要节制些,我自知道你和世子感情好,但你年纪还小,身体都还没长全,这样没日没夜的厮混,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 茵娘低着头,有些心虚的支吾道:“知道了。” 燕娘接着又嘱咐了茵娘一些,比如说让她不要太早孕,在房事上不要太迁就世子等等。姐妹两人说完了这些话,燕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也不早了,想来世子怕也快从御书房出来了,于是让人将茵娘又送回了凤仪宫里。 第71章 份 位 -- 茵娘回到凤仪宫的时候,林凤祁已经从御书房回到皇后处了。大殿的殿门开敞,大殿两侧的宫女个个垂耳恭敬,林凤祁此时正坐在皇后下方正中的位置,回答皇后的问话。应氏和小杨氏则坐在皇后的左右下首,亦凝神听着这位少年将军的答话,而原来还在殿内的寿阳长公主则不在,想来是去了福寿宫拜见她的母亲曹贵太妃了。 茵娘进到凤仪宫时,断断续续的可以听到自家相公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宏亮而清晰。 “北羌今年大旱大寒,牧草不丰,牛羊多有死伤,族人亦多有饿亡,偏此时,陇西郡都尉张延平却对羌人任意欺凌滥杀,羌人不得相安,这才引得北羌反抗进犯” “不管羌人进犯的起因为何,但蚍蜉之国竟敢入犯天朝,还让其闯过了陇西关,对关内百姓杀伤抢掠,这毕竟犯了天朝威仪” “骠骑将军薛简和光威将军薛唯受命抗击羌人来犯,两位薛将军骁勇善战,不仅大败北羌,在草原j□j杀北羌王,更是下令斩杀了俘虏而来的两万名北羌战士,北羌经此一役,没有二三十年只怕未能恢复元气,更不敢说是进犯大燕了。” 接着是小杨氏有些唏嘘的声音:“虽说战场杀敌是将军本分,但下令斩杀两万名俘虏,这薛家两位将军的手段也实在是太残暴了些,不过倒也像是那一府的作风。” 两位薛将军皆出自宁国公府,骠骑将军薛简是现任宁国公的嫡亲弟弟,薛淑妃的二叔,而广威将军薛唯则是宁国公的嫡长子,现任宁国公世子,淑妃的同母哥哥。 宁国公府枝繁叶茂,宁国公一辈嫡出的兄弟就有四个,另还有三个庶出兄弟。老宁国公去世时,将三个庶出的儿子分家出去了,留下四个嫡出兄弟在宁国公府却是分家不分府的状态。这嫡出的四兄弟再子嗣繁衍,到如今,宁国公府里,宁国公世子一辈的兄弟姐妹就有十七个。 宁国公府自大燕开国时起,就掌握着西北一带的军马,先帝时极力收回天下军马兵权,宁国公府的军中势力有所衰弱。但先帝晚年,皇子争储,宁国公投资的大皇子眼看要失势,宁国公看到苗头,立马壮士断腕,弃了大皇子转投时为四皇子的靖晖帝。靖晖帝登基后,凭着从龙之功,宁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有所抬头,到现今,宁国公府在西北西南一带的军中影响力已不容小觑。 等到了殿门口时,领着茵娘进来的杜姑姑原想将茵娘直接领进殿内,但茵娘却在门口打住,对杜姑姑道:“娘娘跟世子谈事情,倒不好扰了娘娘,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等罢。” 皇后跟林凤祁谈的是朝政之事,她一个外命妇还是少听为妙。 杜姑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不由露出一点称赞的神色来。这位世子夫人虽说有些谨慎得过了头,但在宫中,谨慎些总比那些自作聪明随意插手男人事情的女人强。这位新嫁的世子夫人听说还未及笄,小小年纪,又是从贫瘠之地来的,有这样的觉悟,却也值得称道一声了。 杜姑姑的神色不由真心了几分,对茵娘笑道:“无妨,夫人不是外人,娘娘亦不会见外。” 杜姑姑刚说完,皇后身边的另一宫女青竹从殿内走了过来,对着茵娘福了一礼后,对杜姑姑道:“娘娘问是否永宁侯世子夫人回来了,娘娘让将夫人请进来。” 杜姑姑点了点头,对着茵娘道:“夫人,您跟奴婢来。” 皇后让人出来相请,茵娘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随着杜姑姑进入殿内,对着大殿上首的皇后行了礼。皇后请起后,又让人在林凤祁旁边赐了座。 等茵娘谢恩坐下后,皇后才问茵娘道:“见过你姐姐了,陈嫔身体恢复得可好?” 茵娘道:“回娘娘,姐姐身体尚好,臣妇去时,姐姐正让宫女扶着二公主在学走路。” “哦,倒不知福庆已经开始学走路了,这孩子长得到快,本宫想到她出生时,还跟猫儿似的小小的一团。” 坐在她下首的康国公世子夫人应氏笑着道:“二公主过几日就满周岁了,正该是学走路的时候。” 皇后点点头,又对身边的杜姑姑道:“等晚些时候,你去陈嫔那里将小公主抱过来让我看看,本宫也许久未见过福庆了。” 杜姑姑笑着答是。 接着皇后又问了茵娘一些新婚生活事宜以表关切,又告诫茵娘以《女戒》《孝经》为样,侍奉舅姑,安定内宅之类的,接着又赏赐了一些布匹金银器件之类的。 茵娘和林凤祁谢恩接了赏赐,又见皇后隐隐的有些心不在焉,便与应氏,小杨氏一起,纷纷告辞出宫去了。 等出了宫门,康国公府的马车是最先到的,应氏辞了茵娘和小杨氏等人,坐上自家的马车先一步离开。 应氏走后,茵娘想起蕴姐儿,于是问小杨氏道:“伯母,蕴姐儿可好?” 小杨氏想起自家娇养长大的女儿,不由的叹气,答道:“庵堂凄苦,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王三公子与东阳伯的姑娘成亲,小杨氏原本也想尽快将蕴姐儿与宁阳长公主次子的亲事定下来,好平息了外面对这件事的流言蜚语。宁阳长公主的次子小杨氏是亲自去看过的,长得一表人才,也没有什么花心好色的毛病,对蕴姐儿又倾心,又是家中次子,蕴姐儿嫁过去没有管家理事的压力,宁阳长公主对这个次子又疼宠,就条件来说,也不差王家那个小子什么了。 但偏偏蕴姐儿却认了死理,怎么都不愿意,还拿了剪子威胁她们说若再逼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小杨氏又气又恨,蒋太夫人夫人更是被气得病倒在床上,醒来后直接发话:“她要做姑子就让她做去,立刻让人给她收拾东西将她送到庵堂里去,我们蒋家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姑娘。” 蕴姐儿倔强,不管不顾,竟真的打算去庵堂。 小杨氏跪到蒋太夫人面前给蕴姐儿求情。小杨氏与蒋太夫人的婆媳关系本就不好,这次更是恼恨小杨氏不会教导女儿,将院门一关,任由小杨氏跪在外面,理都不愿意理。 小杨氏无法,但后面也想着让蕴姐儿在庵堂里住几天静静心也好,便帮着蕴姐儿收拾东西,又挑了十几个信得过的丫鬟跟蕴姐儿一起去了庵堂,既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又可以给她作伴。 外人虽知道威北侯的姑娘住到了庵堂,只以为是蒋家为减少王家拒亲改跟东阳伯结亲对自家姑娘的影响,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茵娘虽隐隐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是在听到蕴姐儿去了庵堂时,深深的为蕴姐儿叹了口气。 茵娘见小杨氏比以往憔悴黯然的面容,不由同情,对她道:“伯母不要担心,说不得哪日蕴姐儿想通了,就自己回来了。等过几日我得闲了,我去看看她。” 小杨氏握住茵娘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感激道:“好孩子,伯母谢谢你。” 茵娘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接着威北侯府和永宁侯府的车马也到了。茵娘和林凤祁又与小杨氏相互辞别。 林凤祁扶着茵娘先上了马车,接着自己也跳了上来,等进了车厢坐到铺着锦殿的横榻上,林凤祁拉过自己的小娘子,关切的问道:“累不累?” 茵娘摇摇头,道:“不累!” 这是实话。宫中虽然规矩多,但今日毕竟不是什么大场合,皇后又是个和善人,到也没有什么耗费心力的地方。只是想到长相颇似自己姐姐的三皇子,又想到从生产后便没有见过小皇子的姐姐,心中不由的为自己姐姐黯然。这黯然直接表现到脸上,茵娘不由的叹气道:“今日见到了三皇子,长得可真漂亮,模样像我姐姐。不过好可惜,我姐姐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呢。” 因出宫时吹了一阵的寒风,茵娘又没有戴手套,此时两只手都冰冷冰冷的,林凤祁原本低着头正帮茵娘搓着手,此时听到茵娘的话,不由的抬起头来,道:“你姐姐是个聪明人,既守本分也懂得知足,以后会是个有福之人。” 茵娘张着圆鼓鼓的眼睛瞪了林凤祁一眼,有些不高兴的道:“瞧你说的,好像我姐姐见了小皇子,就不守本分不知足似的。” 林凤祁不担心茵娘生气,反而觉得茵娘这眼睛一张一瞪看人的样子还颇有些风情,像是花猫在人的手心里轻轻的挠几下,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林凤祁笑着捏了捏茵娘的鼻子,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想歪了。不过小皇子既然放在皇后娘娘身边教养,陈嫔娘娘避免与小皇子亲近,无论对小皇子还是陈嫔娘娘,总是有好处的。”说完又将茵娘的双手放到自己衣服里面帮她取暖。 茵娘道:“自己的孩儿却不能与他亲近,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好处。”说着,感到自己放在自家相公怀里面的手一痒,不由的抱怨道:“哎呀,你别挠我手心,可痒死了。” #### 凤仪宫里。 皇后坐在大殿上首的座位上,手放在前面的案上,手指轻轻的叩着桌子,逼着眼睛神色不明,并不能让人猜到在想些什么。皇后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了,从康国公世子夫人和威北侯夫人等人离开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了。 杜姑姑不由的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娘娘!” 皇后听到声音,接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皇后问到:“琛儿睡了?” 琛,是三皇子的名。大燕国姓为李,皇子一辈从玉,如大皇子取名玘,二皇子取名玢。三皇子降生后第五日,靖晖帝从宗人府送来的四字当中选了琛字作为三皇子的名字。 琛,意为珍宝。皇帝选此作为三皇子的名,从中也可看出皇帝对这位新生皇子的重视。 杜姑姑答道:“是,奶娘刚喂过了奶,此时已经哄睡了。” 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又问到:“前几日让你出宫去见了老爷子,你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如何,情况是否真有太医说的那样糟?” 杜姑姑不由的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怎样回皇后的话。 皇后见杜姑姑的样子,不由的黯然道:“瞧你的样子便知,情况只怕比太医所说的还要糟糕。” 杜姑姑道:“娘娘请节哀!” 皇后是在康国公教养长大的,与康国公的情分比别的姐妹自然要深一些。听到康国公不好,平时便是再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免不了也露出伤心的神色来。又想到自己的娘家康国公府,父亲兄弟两个皆不成器,成年的庶弟与自己不亲近,且性子好高骛远又自私,嫡亲的弟弟年纪还小,堂弟更不要说,已经亡故在去年的一场阴谋里了。老爷子去后,整个康国公府,竟然连个能支应门庭的人都没有,跟枝繁叶茂的宁国公府根本无法比。 皇后也只是伤心感慨了一会,很快也就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皇后又问道:“淑妃那边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安分得紧,宫门紧闭,日日都在抄写经书,连与她亲近的妃妾都没什么过分的动作。” 皇后点点头。想来也知道,反正不过就这几日了,等宁国公的两位薛将军归来,皇帝复宠她之时,有些帐再好好的算不迟,她何必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皇后不由的有些无奈道:“这些年来本宫不知花了多少力气,在淑妃生下大皇子的情况下,才将她压在淑妃的分位上。这一次只怕是压不下去了,一个贵妃的份位是少不了得了。” 杜姑姑安慰道:“娘娘,就算是贵妃,不也还是越不过您去。更何况,按着那一府好弄权势又激进性子,皇帝心中未必没有打算。” 皇后摆摆手,道:“算了,也只能这样想了。”说完又打起精神来道:“朝中最近喜事不断,后宫也该沾沾前朝的喜气才是,白贵嫔和陈嫔等人为皇上新添了皇子皇子,于皇室也是大功一件,份位也该晋一晋了。还有宫中新近的那些姐妹,侍奉皇上有功的,也该抬一抬份位了。” 第72章 下 脸 -- 车马回了永宁侯府,茵娘和林凤祁到棠荣院见过林侯夫人后,接着就回了沐德堂。 沐德堂的丫鬟们算着主子们回来的时辰,早就在室内点了火盆,燃了熏香。等茵娘一走进沐德堂的大门,便觉得室内的暖气夹带着淡淡的苏合香扑面而来,那暖香从脸上一直流淌到周身上,就像渴极了了的人突然得到一杯水,别提有多么舒泰了。 丫鬟过来帮茵娘和林凤祁解了大麾,又将火盆移过来给两位主子取暖。取过暖之后,茵娘又回了内室换了一套家居的玫瑰红织金缠枝纹窄袖褙子。茵娘肤白颜色好,因是新婚,时常面带娇羞,红色的衣裳穿在身上,越加衬出她少妇的风情来,连给茵娘换衣服的青花都忍不住赞叹:“小姐,你可真漂亮!” 青藤心中也是陈赞自家主子的,但听到青花仍还喊茵娘‘小姐’,连忙纠正道:“青花,以后不要再‘小姐,小姐’的喊了,要叫大少奶奶。” 入了林家门,便是林家妇,她和青花是茵娘的陪嫁,她们的任何行为被有心人看到,都可能会映射到茵娘这个主子身上来,丫鬟若还用着未出阁之时对茵娘的称呼,只会让人觉得茵娘这个主子没有将夫家当成自己家。 青花虽然有时候想事情不够周全,但经青藤一提醒,却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青藤还想再说青花几句,但茵娘却笑着替青花求饶:“好了,青藤姐姐,青花不过是一时称呼改不过来罢了,她知道错了,她以后会改过来的。”说完又回过头来问青花:“是不是啊,青花?” 青花立刻站好,严肃认真的表示:“是,青藤姐姐,我以后再不敢犯了!” 青藤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又低下头去帮茵娘收拾头发和首饰。 等茵娘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便看到夏荷和秋槐两人正领了几个小丫鬟在摆午饭,林凤祁同样换了一身家常的鸦青色袍子,此时正坐在餐桌前,由芳洲和青芜侍奉着净手。见了茵娘出来,转过头来对她道:“快净了手吃饭吧!” 早上不过吃了两块糕点便进宫去了,在宫里也未吃过东西,此时午时早就过了,若无人提醒,茵娘还不觉得,但现在突然闻到四溢的饭菜香,茵娘的肚子不由的咕噜咕噜的叫起来,这才觉得,她是真的饿了。 茵娘坐到餐桌旁边,自有小丫鬟用青铜盆子端了水上来,芳洲伺候过林凤祁之后,则又走过来伺候茵娘净了手。 等茵娘入桌坐到林凤祁的旁边,芳洲和青芜则站在两人身后布菜。 永宁侯府里吃的都是份例饭,林凤祁与茵娘又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吃的份例除了永宁侯爷和林侯夫人,自然是府里最好的,再加上永宁侯府不缺钱,饭菜自然丰盛。 桌上拢拢总总有十几道菜,单是汤品就有人参煲鸡汤,佛手海参汤,老鸽汤,鲫鱼汤四样,菜品又有佛跳墙,东坡肘子、炙熏鸡,凤尾虾,醉排骨,一卵孵双凤,孔府一品锅,神仙鸭子,茄汁鱼卷,西湖醋鱼等十几样。满满的放了一整桌,单单是茵娘和林凤祁两个主子吃,其实怎么都是吃不完的。 茵娘刚拿起筷子,眼睛在桌上刚看了一圈,身后的青芜就夹了一块炙熏鸡到茵娘的碗里。茵娘看着饭面上的炙熏鸡块,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吃炙熏鸡。但将已经放到碗里的菜又夹出来,却又会给人挑食之感,这不是淑女的修养。 林凤祁见了,便连忙从茵娘的碗里将鸡块夹走,又夹了一只凤尾虾到茵娘的碗里,道:“你不喜欢吃炙熏鸡,还是吃只虾吧,虾有营养。”说完,又对着茵娘身后的青芜道:“以后多请教大少奶奶身边的青藤和青花,问清楚少奶奶的喜好,连布个菜都布不好!” 青芜连忙放下筷子跪下来告罪:“大少爷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刚见少奶奶看了一眼那碟炙熏鸡,以为少奶奶喜欢才夹的。”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着茵娘猛磕头,道:“少奶奶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茵娘见了青芜的样子只想骂妈,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好不好,怎么搞到最后倒好像是她故意作践人的感觉,周围这么多丫鬟看着,对她一个新妇的影响多不好啊! 旁边的芳洲替青芜急起来,连忙弯腰下去想要将青芜扶起来,道:“青芜,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少奶奶何曾说过什么,你快起来。” 青芜却不理芳洲,继续在哪里磕头,边哭边喊饶命。这阵仗闹的太大,弄得周围的丫鬟个个转过头来看着这边。茵娘有些无语的抬起头来看着林凤祁,而林凤祁则是目光一寒,手上的筷子直接砸到桌子上,斥道:“少奶奶说你什么了,你是想故意败坏少奶奶的名声是不是?” 林凤祁是练武之人,平时大大方方的不拘小格,对下人也宽厚,丫鬟们倒是不觉得怕他,但此时怒气一起,周身寒气迸出,周围的丫鬟直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连茵娘都有点威慑到了,竟不知道自家的相公还有这样有气势的时候。 跪在下面的青芜也吓到了,呆在地上连头都忘记哭了,有些震惊又有些恐惧的看着林凤祁。 林凤祁皱了皱眉头,对芳洲道:“将她带下去,不要在这里碍着本少爷的眼。让夏荷和秋槐过来伺候。” 芳洲屈了屈膝,道是,然后扶着青芜下去了。夏荷和秋槐则接下了芳洲和青芜两人的工作。 茵娘有些崇拜的看着自家相公,而林凤祁转过头来看到自家娘子傻愣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刚才发脾气将她吓到了,不由心生愧疚,于是夹了一块西湖醋鱼放到她的碗里,对她道:“你别怕,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发脾气的。” 茵娘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碗里的西湖醋鱼,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也夹了一块东坡肘子到林凤祁的碗里。 林凤祁对着茵娘笑了笑,没两口就将那块东坡肘子吃下肚里。茵娘心情愉悦,也夹了碗里的西湖醋鱼放到嘴里吃。 鱼还没吃完,林凤祁又夹了一块醉排骨到茵娘的碗里,道:“多吃点,你太瘦了,要多长点肉才行。” 午饭过后。 因外面寒风刺骨,并不适合出门,茵娘和林凤祁无事可做,便让丫鬟拿了围棋过来,两人猫在踏上下围棋。 琴棋书画,茵娘也就‘书’这一样还能说得过去,其他的要么是一窍不通,比如‘琴’‘画’,要么是只通一窍,比如‘棋子’。而林凤祁则是从小擅棋,据闻他当年向苏大将军拜师时,就是因为打败了视棋如命的苏大将军,才得了他的青眼,得了他的真传。 两人棋艺悬殊,谁胜谁败都是不用想的事情了。终于,茵娘在一刻钟不到就连败五局之后,将棋子一扔不愿意再下了,还直道无趣。 又因为昨晚闹腾得晚,早上又进宫走了一遭,到现在茵娘也觉得有些累了,哈欠连连的,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又因为茵娘刚刚新婚,平时再脸皮厚,此时也是薄的。心中心虚,午睡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此时做起来,却也有种直接告诉别人她们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的感觉。 林凤祁见着茵娘哈欠连连的样子,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折腾了茵娘大半夜,弄得她筋疲力尽直求饶,没睡几个时辰又要起来起来进宫谢恩,只怕茵娘根本就还没缓过来。心中不由的对茵娘愧疚和联系起来。于是也扔了棋子,爬到茵娘这边,抱着她关切的问道:“累啦?要不要到床上睡一会儿?” 茵娘身体一僵,她现在一听到“床”字心中就直发毛,不由戒备的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林凤祁一看茵娘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有些气恼的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又不是禽兽,难道我就只会想着做那事不曾?” 茵娘想着他之前两天如狼似虎的样子,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心中默默念叨:“虽然还没到禽兽的地步,但也相去不远了。” 林凤祁下了榻穿鞋,也不帮茵娘穿鞋了,想直接就抱了她到床上去,但茵娘是不信任他的,挣扎着道:“我现在不累了,我不要睡!” “还说不累,刚才一直打哈欠的是谁?反正离晚饭的时辰还早,我跟你一起躺一会。” “那我要一个人睡,你到隔壁房间睡去。” 林凤祁抱着挣扎的茵娘边走边道:“哪有刚新婚就分房睡的,那样多不吉利。放心吧,我说过不会碰你就不会碰你。” 话刚说完,人也已经到了床边。林凤祁将茵娘扔到了床上,茵娘挣扎着做起来,对林凤祁道:“那你保证不动手动脚的。” “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睡觉。” “我不要脱,我就穿着睡。” “胡说,那么多衣服穿在身上,你不嫌搁人啊!”说完亲自动手帮茵娘脱了外面的衣服,又脱了自己的外衣,抱着茵娘钻进了被子里。 原本在内室伺候的丫鬟们,见了两位主子的样子,早就知情知趣的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房间的门。 室内燃了火盆,床上虽没有放置汤婆子,但也不觉得冷。林凤祁伸过手来将茵娘的脑袋放到胸前,轻声的说了声:“快睡吧!” 茵娘靠着林凤祁的胸躺了一会,见林凤祁确实规规矩矩的,仅仅只是抱着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之后,也就放心下来。伸手抱着他的腰,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打了一个哈欠,接着闭着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事实证明,茵娘也实在是放心得太早了,林大世子的规矩也不过支持了不到半个时辰。茵娘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拿东西还在她的大腿上轻轻的蹭着。有只手从她的衣服下边伸了进去,最后停在了她胸前突起的地方。 茵娘睡得本就不深,很快就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林凤祁的样子,生气的道:“你说话又不算数!” 林凤祁有些尴尬的笑道:“这不能怪我,这老二现在也不听我的话。其实要怪你,谁让你这么勾人的。” 要说一开始,他确实是单纯的想要让她睡觉,并没有什么欲念的。但茵娘睡着之时并不太安份,蹭来蹭去的总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结果就蹭得他心驰荡漾,将他蹭出火来了。 茵娘瞪着他,怒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这明明是生气的一句话,但他却听出几分旖旎的味道来。林凤祁想到在某个晚上,在他哄某人说这是最后一次,结果完了却又再来了一次时,躺在他臂弯之中整个身子泛着如桃花一样绯色的小人儿,她那娇柔的脸像是被雨露打过的娇花,微微颤颤的挂在枝头,放佛需要人来呵护。她的眼角处还残留着激动之时流出的两滴眼泪,如早晨叶子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她攀着他的肩头,指甲几乎嵌入到他的肉里,半是委屈半是娇嗔的对他说着:“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茵娘将放在她胸前的手拿出来,又移动身子离他远了一些,严词对林凤祁道:“不许碰我,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 林凤祁看着茵娘憔悴的样子,也不是不心疼的,茵娘年纪又小,并不适合多承雨露。林凤祁也不想此时委屈茵娘满足自己的j□j,对茵娘道:“放心,我真不碰你,你好好睡吧。” 茵娘实在是太困了,得了林凤祁的保证,也不管真不真,接着就闭了眼睛想睡了。结果是苦了旁边的林大世子,身体某个地方火烧火燎的涨疼,此时极是不舒服。闭着眼睛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发现果真有效果,接着又继续多念了几句。嘴上这样念着,心中却不由苦笑:这有肉吃不得,这样下去他能真成和尚了,以后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 在沐德堂的后罩房里,青芜正坐在床榻上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便哭道:“……我伺候大少爷这么久,何曾这样被下过脸,我以后在沐德堂的丫鬟中还有什么脸面。” 芳洲劝她道:“大少奶奶毕竟是我们的主母,当着大少爷的面你就这样不敬大少奶奶,夫妻一体,你不敬大少奶奶就是不敬大少爷,也难怪大少爷要给你脸色瞧。” 青芜听着芳洲的话,原还在脸上擦着眼泪的手帕重重的摔下来,大声道:“我怎么不敬她了,我又没伺候过她,我怎么知道她不喜欢那道炙熏鸡,也不过是一块鸡罢了,她吃下去难道就会穿肠烂肚了不成,故意摆出不喜欢的样子来,也不过是想让大少爷亲手发作我们,好给我们这些通房丫头一个下马威罢了……” 芳洲听着青芜说出这些话来,吓得急忙去捂她的嘴,道:“快别胡说了,你不要命了,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哪里是我们能编排的。”说完又慌慌张张的去瞧周围,确定没有人听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青芜用力的掰开芳洲捂在她嘴巴上的手,看着她道:“你少在那里假惺惺的,大少奶奶没有对你怎么样,也不过是因为大少爷不喜欢你没有收用过你,人家懒得出手发作你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讨好了大少奶奶,好让大少奶奶将你荐给大少爷嘛。”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大少奶奶这样对付她,不正是因为她得大少爷的宠,大少奶奶嫉妒她才会给她下马威。这样一想,连自己都沾沾自喜起来。放佛被人发作,也是证明了她受宠的一种光荣,并不再像刚才那样的为此伤心。 青芜最后的那一句话成功的将芳洲激怒了,站起来怒看着青芜道:“你胡说什么?” 说完这一句话又觉得跟她这种蠢人计较,简直是侮辱自己的智商。再看到青芜沾沾自喜的样子,觉得简直是无语。 原不想再理她,但看在大家一起服侍人的情分上,不忍心看着她最后被自己的愚蠢害死,忍不住提醒道:“你也少在哪里洋洋得意,你在大少爷心中又有什么宠,大少爷都有大半年没有碰过你了吧,别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你也别说是大少奶奶给你下马威,少奶奶原来在府里住的时候,你日日跟厨房的人打听大少奶奶的吃食,别说你不知道大少奶奶喜欢的喜好。你一个通房丫头,连姨娘都还不算,就想跟着当家主母对着干,你简直就是想找死”要说宠,大少爷对大少奶奶那才真叫宠。 青芜不在意的道:“当家主母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听说他爹还因为犯事被革了官,她比我们又能高贵得了多少。大少爷这样钟灵毓秀的一个人儿,她哪里配得上。” 芳洲对着青芜无奈的摇摇头,人家再如何,也有一个宠妃的姐姐做靠山,只要陈嫔娘娘的地位不倒,人家在侯府的地位就是稳稳地,想要对付像她们这样的丫鬟,简直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更何况大少爷还喜欢她,在大少爷心里,她青芜只怕连大少奶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芳洲懒得再跟青芜说,也不再理还沉浸在沾沾自喜情绪中的她,直接抬脚出了门。 外面的冷风还在呼啸,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满世界都是白亮亮的。芳洲紧了紧身上的石青色棉袄,想着去正房伺候,想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现在这个时候只怕午睡还没醒,且有夏荷和大少奶奶身边的青藤和青花在,只怕暂时也不需要她。 想回自己房间,但想到自己房间冷墙冷壁的,上个月份例里的炭已经烧完,这个月因为忙着大少爷的婚礼,份例还没发下来,就是回去也冷得很。 芳洲想了想,便拐过走廊的转角,走到一个房间前,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房间里时不时的传来噼啪的燃炭声。里面一个清脆声音传出来,问道:“是谁啊?” 芳洲答道:“是我,芳洲!”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开门,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正是林凤祁身边的大丫鬟秋槐,她下午不用当值,伺候完两位主子吃完午饭后,早早的就回了房间。此时见到芳洲,连忙笑道:“芳洲,您怎么过来了?外面冷,快进来烤烤火。” 芳洲笑着说好,然后抬脚进来。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白木炭的味道,芳洲挥了挥周围的气味,问秋槐道:“这么大的气味,怎么不开窗?” 秋槐关上门,回答道:“外面风大,开了窗冷得很。”说完搬了一张小凳子到火盆边上,请芳洲坐下。 这个房间是秋槐和夏荷两人共用。永宁侯府里的规矩,大丫鬟都是两人一个房间,二等丫鬟四人一个房间,三等以下的丫鬟则是八人一个房间,芳洲和青芜虽也算作大丫鬟,但因为也是大少爷的通房,所以待遇比秋槐和夏荷又上了一等,每人都分有一个房间。 芳洲看着房间里相对放置的两张床,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另一张床则是被子散开,想来刚才秋槐正是窝在这床上的。床头边上放着一个针线篮子,篮子里面放着一张还没纳完的鞋底。 芳洲看了看,问秋槐道:“这是男人的鞋底吧,你这是给谁纳的?” 秋槐红着脸将针线篮子放回柜子里,并不说话。芳洲见了秋槐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打趣道:“哟,我们秋槐姑娘也有心上人了呢,这是给未来的小官人纳的鞋底呢。” 秋槐瞪了她一眼,道:“就你嘴碎!”却并没有反驳芳洲的话。 秋槐给芳洲倒了一杯热茶,又将自己珍藏的一些瓜子凉果等零食拿出来,倒在一个水晶碟子里,放到床边的一个矮头桌上请芳洲吃。自己坐到火盆的另一侧凳子上,接着问芳洲:“你刚才从哪里来?” 芳洲答道:“从青芜屋里。” 秋槐向来不喜欢青芜,平日里仗着有个姑姑在夫人面前有些脸面,又是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没少在沐德堂拿着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的。秋槐不愿意跟她计较,却也喜欢不起来她的,闻言她的名字,不由的撇了撇嘴,道:“怎么,她还在闹腾?”说完也不等芳洲回答,又接着道:“不是我说你,就青芜那性子,早晚有她吃苦头的时候,你又何必管她,她又不会感激你,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芳洲低头笑了一下,道:“大家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又伺候同一个主子的,有这样的情分在,我总希望她以后能少吃些苦头的。” “你就是心太软善了,要我,我就懒得理她。看她平日的行事做派,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还真把大少爷当成自个儿正经的男人了,连大少奶奶都敢给脸子瞧,不怪大少爷要下她的面子,连自个的身份都还没瞧明白。你瞧着吧,以前少奶奶是还没进门,多管大少爷的屋里人总是惹人非议,但现在少奶奶可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少奶奶不将她当回事还好,要真当她回事了,随便使点手段,都能让青芜有苦叫不出。” “我可瞧明白了,我们这位奶奶可不像是笨人,平日里待下人们也和善,但却像是善妒的。我看她只怕想学威北候家的那位小杨夫人,要把大少爷笼络到她一个人的房里。做大少爷的房里人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说完又回过头来对着芳洲道:“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下才是。上次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你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你何不求了大少奶奶将你放出去。你自己提出来,大少奶奶也乐得成全你,说不好还会给你个体面,将你配个管事或庄头的,这去处不比你等着大少奶奶抬你做姨娘差。” 芳洲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做丫头的能做主的,我是夫人给大少爷的,我跑去求大少奶奶将我配出去,那不是在打夫人的脸,得罪了夫人,我就算出去了,哪里又能有好日子过。” 秋槐低头想了一下,道:“这倒也是,倒是该想个法子全了夫人的脸面才好。” 芳洲拍拍手从凳子里站起来,道:“好了,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我先回正房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醒了没有,我得伺候着去。” “那行,主子的事情重要。”说完站起来,将芳洲送出门口,又对芳洲道:“得闲了过来玩。” 芳洲笑着道是,又跟秋槐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这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正式回归,回归感言是:非常抱歉停更了近一个月啊,以后偶会好好码字滴。 ps:好久没码字了,感觉好多写起来已经没感觉了,今天码字码得特别慢,希望之后会有好转。 另:从今天起有一段时间会保持日更6000字以上,算是补上断更那段时间的更新。(其实这一句乃们才会觉得是重点~~~~),不过,这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最终解释权归作者~~~。总之,作者尽力延长啦! 第73章 回门 -- 芳洲从秋槐的房间出来,站在游廊处看着廊下大红贴了囍字的灯笼想了想,然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自己脖子上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钥匙来,打开床头边上一个柜子的门,从里面搬出几本放置的整整齐齐连一点折痕都没有的账册来,又找了个红木描金的匣子装了,抱着急匆匆的就去了正院。 芳洲到达正院时,内室的大门仍还紧闭,一看便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午休还没起来,大少奶奶身边的青花和青藤则站在外室听候差遣,夏荷不在,想来是在内室伺候着。 虽然是在外室,但室内也是燃了炭,上等的银霜炭,将整个房间都烘得暖融融的,无声无色无味,并不像她们这些下人用的普通白炭或下等黑炭,不是容易受潮点不了火,就是有炭味,或者燃着的时候经常发出噼啪声。 青藤见芳洲过来,忙上前去,轻声笑着问道:“是芳洲姑娘来啦?” 芳洲的眼神黯了黯,这几日她听到青藤和青花喊夏荷和秋槐时,一口一个‘姐姐’或‘妹妹’的叫着,喊她时却只喊‘姑娘’,虽说有敬着她是大少爷的屋里人的意思在,但也是亲疏立现。 但很快芳洲就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打起精神笑着问青藤道:“青藤姐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可起来了?” 青藤也笑着道:“还睡着呢。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大少爷或大少奶奶,要不然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人家说的也不过是句客气话罢了,说要通报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芳洲也不是看不出来,于是笑着答道:“倒没什么急事,我在外边等一等就好。” 青藤看了一眼芳洲手上抱着的匣子,却并不多问,抬起头来对芳洲继续道:“那行,我给姑娘搬张凳子,姑娘坐着等吧。”说完就指使青花去给芳洲搬张凳子过来,芳洲笑着道了谢。 芳洲有些无聊的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周围安静无声,偶尔有几个小丫鬟进出,也是轻手轻脚的。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了,内室里突然传来的女子低声嘟囔的声音,芳洲竟也听见了。那声音极低,芳洲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惺忪朦胧中又带着点稚气,放佛是刚睡醒。接着是大少爷的声音,好像是回了几句什么,同样带着刚睡醒时的低沉磁哑,仿佛是黑铁里的磁,能将听的人的心都吸进去。 过了一会,内室伺候的夏荷出来开门,青藤和青花进去,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再接着,是青藤出来,对她道:“芳洲姑娘,大少奶奶请你进去。” 芳洲跟着青藤进去。 内室里,一座九扇的紫檀雕云龙纹嵌玉石座屏风将内室的床和外边隔开,内外相通的地方挂了一幅湘绣双凤挂帘。屏风外的墙边放置了一张可坐可卧的罗汉榻,榻上放置了一张炕几,桌上放着一个官窑绿地粉彩花鸟纹盖碗。而此时,穿着水红对襟绣花鸟袄子的茵娘正坐在罗汉榻的一边,芳洲进来时,她正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 芳洲看了一眼帘子里面,接着跪在地上恭敬的拜过主母,然后将手上的匣子奉上:“这是大少爷院里的账册,院里原来没有主母,又没有年长的麽麽,夫人便交给了奴婢打理。现在大少奶奶进了门,奴婢按规矩是该交给大少奶奶的。” 茵娘用力的睁开眼睛,使自己打起精神来,然后对芳洲道:“你起来吧,地上冷得很。”说完又让青藤将她扶起来,搬了一张小杌子让她坐下。青藤这才接过匣子,然后递给茵娘。 茵娘只看了一眼匣子,放佛并不在意,并不多看。接着对芳洲道:“这些年你打理大少爷的账务,你辛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稚气未脱的声音,这声音说出来的时候,芳洲仍还是感觉到了威严。 芳洲低着头道:“奴婢不敢居功。”却不敢说是自己分内之事。 少爷们未成亲前,内院的账务一般会让自己的奶娘打理,没有奶娘一般也会让院内主事的麽麽来管理。林凤祁的奶娘早就被林侯夫人杖毙了,林侯夫人经了当年奶娘一事后,也不喜欢在少爷院子放有资历的麽麽,免得他们仗着经历的事情多,耍小聪明欺瞒主子。因此,无论是林凤祁这个大少爷,还是二少爷和三少爷,院里都是大丫鬟在管理账务。这虽然是侯府的一般做法,那也不能表示她这个丫鬟管理账务就名正言顺了。 茵娘道:“你也不必谦虚,这该是你得的功劳,我自该赏你的。” 林凤祁从里面掀了帘子出来,正好听到“功劳”二字,于是问道:“什么功劳?” 青花、青藤连带着芳洲都起来给林凤祁行礼。茵娘也站起来道:“是芳洲来送院里的账册来了,我说她将这院子的账务打理得好,是大功劳一件,正想着怎么赏她呢。” 林凤祁坐到罗汉榻的另一边,无所谓的道:“那就赏她十两银子,这有什么好想的。” 茵娘原来是想赏她件首饰什么的,赏银子和赏首饰的差别可大得多了,赏银子那真的仅就是赏赐的意思,而赏首饰,那表示的还有赏赐者的感激和看重。就是丫鬟们,若说得主子赏了一件首饰,说出去那也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就按照芳洲的身份,若她仅就赏十两银子,那根本是在下芳洲的脸,说不好人家还以为她这个新上任的主母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果然,男人想事情就是简单。 茵娘低声笑了笑,最后还是吩咐青藤包了十两银子,另外再从她的首饰匣子里找出一支她并不怎么喜欢的银簪子赏给了芳洲。当然她的首饰虽说不上多么精贵,但哪一件拿出来也是不止十两银子的。 芳洲拿了赏赐之后,见茵娘并没有要留下来她伺候的意思,接着便也就行礼出去了。 芳洲走后,茵娘从红木的匣子里面拿出那几本账册来,随意的翻了翻,见里面每一笔收支出入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又用表格的方式将账务记得简单易看,让看账的人并不会觉得眼花缭乱,茵娘不由在心里赞了赞,觉得就是她自己,也不会比这做得更好了。 林凤祁躺在榻上见茵娘翻着账册,反而不搭理他,于是抱怨道:“这芳洲也太急了些,我们刚刚新婚,谁耐烦管着这几十两银子的事,你也别在上头耗心力了,随便指个丫头管着就是。” 内院丫鬟能管理的,一般也就是少爷们每个月发下来的月例,林凤祁作为府里的嫡出少爷,每个月的月例有四十两银子。四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是好几年的花用,但对侯府的嫡少爷来讲,确实是算不得什么。 茵娘心道,人家芳洲才是聪明人呢,知道这账册反正自己是捂不长的,早点交出来不仅能在新主母面前卖个好,还能在其他丫头主子面前得个老实本分的名声。 茵娘见自家夫君已经有些郁郁不快幽怨的望着自己了,于是急忙合上账册,从榻上爬过去扑倒他身上,撒娇道:“没办法,这院子就这么点事,我不管这个我做什么呀?” 林凤祁指了指自己,道:“你可以伺候你家夫君我啊!”说完凑到茵娘的耳朵边上,低声的说了句什么,倒闹得茵娘脸红起来,举着小粉拳头轻轻的在他胸前打了一下,嗔道:“你真讨厌,不理你了。” 林凤祁心情愉悦,抱着茵娘乐得不行。 两人在榻上又闹了一会,不多久,林侯夫人使人过来让她们过去棠荣院吃晚膳。茵娘和林凤祁便起来,披了大麾一起过去了。 茵娘和林凤祁到棠荣院时,丫鬟们已经摆好饭了,几位少爷小姐以及林侯爷都在。永宁侯府的规矩,各院的小姐少爷大部分时候并不一起吃饭的,只是因为如今茵娘和林凤祁新婚三朝还没过去,按照风俗,晚上定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饭的。 一家人一起起入了席,接着净手吃饭。勋贵之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席饭吃得倒是安安静静的。只除了席上林侯爷问了林凤祁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当值?” 林凤祁放下碗筷,回答自己的父亲道:“衙里给了七天的假期,到初十回去当值。” 林侯爷点点头,想来也是并不知道军衙里的规矩,随意的叮嘱了一句:“要好好当差。”接着便不再说话了。 等吃过了饭,几位少爷小姐看着时辰,纷纷跟林侯爷和林侯夫人告辞,林侯夫人想着天寒地冻的,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便也就让他们回去了。只留了茵娘和林凤祁下来。 林侯夫人坐在炕上,拉着茵娘的手问道:“沐德堂的丫鬟们伺候得可还尽心?” 茵娘笑着答道:“娘,丫鬟们服侍得都很好。” 林侯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好,现在你进了门,沐德堂里的人事你要管起来,以前里头没个主母,行事总是多有不便。” 茵娘道:“是,娘,我定会好好打理内院,不让相公为这些事情操心。” 林侯夫人‘嗯’了一声,又道:“等回门之后,你就每日过来跟我一起理事吧,府里的一些行事和规矩你以前也是知道的,等你将府里的事情完全熟悉起来以后,便将府里的中馈接过去。儿媳妇聘进门,我这个做婆婆的也好躲躲清闲,多享几天福。” 茵娘道:“娘,您可别呀,我年纪小不懂事,还指望着您多教导几年呢!” 这话说得熨帖,不管心里如何,但说得话还是令林侯夫人非常满意的。但凡上位者,就没有不喜欢被人敬着的。若茵娘真的就直接应下来,林侯夫人反而可能觉得这个儿媳妇是不敬重于她,想早点从她手上夺权呢。 林侯夫人点了点茵娘的额头,笑道:“我看你是想躲懒吧,便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这侯府迟早都是要交到你们手中的,你早一点接过中馈,对你们也好。若有不懂的,慢慢学就是。打家理事,看账御人,这些我都是教过你的。” 茵娘这才非常谦虚的称是,又表示,若媳妇遇到不懂的,或镇不住场子的时候,婆婆您老人家一定要亲自出马,好好帮帮媳妇啊。 婆媳两人又说了几句,接着又说起明天回门的事情来。 林侯夫人又让身边的玲珑将明天回门的礼单拿给茵娘看,对她道:“你看看有什么还要添减的,也好告诉我,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 林侯夫人在钱财上向来大方,准备的回门礼也丰厚,礼单长长的折了三折。茵娘合上礼单,对林侯夫人笑道:“娘做事向来周全,这礼单可再没让人挑剔的了。” 林侯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几人再说了一会儿话,接着,茵娘便跟着林凤祁一起回了沐德堂。 第二日一大早,青花青藤几个早早的就服侍茵娘和林凤祁起身,吃过早饭之后,便从永宁侯府出发,往羊角儿胡同而去。 林凤祁骑马在前打头,茵娘在后面坐着马车,另外还有装了一大车的礼物。 到了羊角儿胡同,林凤祁先从马上跳下来,陈家的小厮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了他下马,急急忙忙的过来牵马。林凤祁则到马车前将茵娘扶了下来。 奶娘抱着茵娘那只有几个月大的庶弟在门外给他们行礼。女儿女婿回门,自没有让岳父岳母出来迎接的道理,按照风俗,原本该是舅爷出来迎接姑奶奶和姑爷进门,但茵娘没有其他的兄弟,唯一的庶弟还在吃奶。因此只能由奶娘抱着,站在门外意思意思便也就是了。 茵娘和林凤祁一起进了门,到了中堂,陈老爷和陈夫人已经在中堂里等着了。成亲时贴的囍字还没有撕,厅堂周围仍还留着成亲时的喜庆。 茵娘和林凤祁一起跪倒地上,拜谒陈老爷和陈夫人。此为婚事的最后一道仪式,有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赐,女婿感谢岳父母之意。按照礼俗,原本还要拜谒女方族中尊长的,但陈老爷几代单传,早没有其他尊长,因此只需拜谒陈老爷和陈夫人。 陈夫人早就有些坐不住了,等茵娘和林凤祁拜完之后,连忙站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接着过去将茵娘扶起来。 陈夫人看着茵娘,上身穿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一件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刺绣百褶罗裙,外面还披了一件大红羽纱面大麾,头上梳了牡丹髻,插了衔珠凤钗,金镶玉步摇等物,耳朵上一对玉簪花耳坠。面色红润,有着初为人妇的羞涩与娇俏。 陈夫人暗中点了点头,知道女儿在夫家过得好。 茵娘被自己母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的叫了声娘,又知道母亲是怕自己过得不好,这才会看着自己再三确认,于是对陈夫人道:“娘,我过得极好,真的。”说着还对着陈夫人点了点头,以示保证。 陈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不停的道:“这就好,这就好!” 比起陈夫人来,陈老爷就显得没骨气的多,对着自己的女婿近乎有些谄媚的问道:“我们茵娘没有不听话吧?” 林凤祁道:“茵娘很乖,很听话。” 陈老爷连连笑道:“那就好。” 等陈老爷和陈夫人说完话之后,站在旁边早就想过来跟茵娘说话的萍娘急急的扑上来,抱着茵娘的手臂道:“二姐姐,你可回来了!” 茵娘看着快涨到她耳朵旁的萍娘,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什么叫我可回来了,我不过才离开三天罢了,倒好像是我离开了三年似的。” 萍娘拿着茵娘的手,五指相插,然后道:“那不一样,之前你还是我们家的人,现在是别人家的人了。” 茵娘敲了敲萍娘的脑袋,道:“小姑娘家,少乱想些有的没的,难道我现在就不是你二姐姐了。我给你带了礼物,等一下我拿给你。” 站在另一边的满娘听了两位姐姐的对话,眼睛转了一圈,也跑过来抱着茵娘的手臂,亲亲热热的道:“二姐姐,我也要礼物。” 茵娘跟这个庶妹关系向来不亲密,就是现在,她都还记得当初在林平县,斗姨娘与陈夫人争宠之时,这个庶妹躺在地上撒哭冤枉陈夫人打她的情景,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满娘也向来对正房嫡出的三位姑娘不亲近。 如今茵娘还真不习惯满娘对她的亲热,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扑上来,茵娘也不好不理她,只好道:“你的礼物,我等一下让人拿给你。” 满娘又道:“我的礼物是什么,跟三姐姐的是一样的吗?” 茵娘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双一直闪闪发光看着她的眼睛,心道:果然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几年过去了,这妹妹也还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陈夫人看着满娘的样子,瞪了她一眼,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还有没有规矩?”说完又转头对旁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四小姐带下去。” 旁边的丫鬟急忙上来拉着满娘走,满娘一边挣扎着,一边道:“你别拉我!”说着又抬头望着茵娘:“二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我的礼物要跟三姐姐一样的,要不然我可不依的。” 陈老爷看着被拉着出去的满娘,努了努嘴想帮满娘求求情。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小女儿说的话有些不对,但也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嘛。但看着陈夫人瞪过来的眼睛,再看看站在二女儿旁边的女婿,最终还是没开这个口。 满娘的这件事情最终也只是小小的插曲,满娘出去后,接着很快气氛又融洽起来。 到了中午,陈家设宴款待新女婿,宴席丰盛,各色菜肴做了满满的一桌,酒是上等女儿红,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陈老爷陪饮。 等吃过了午饭,茵娘与陈夫人和萍娘一起到正院说话,林凤祁则留在外面让陈老爷招呼。 等入了正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茵娘正觉得奇怪,等进了门,才发现竟是她那名为根哥儿的便宜庶弟。此时不知因何而啼哭,奶娘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哄着。 或许是奶娘照顾得法,根哥儿很快就停止了哭声。等陈夫人和茵娘萍娘进来,奶娘抱着根哥儿给陈夫人等人行礼。 陈夫人此时见根哥儿没再哭,也不再管他,对奶娘道:“你将小少爷抱到隔壁暖阁里去,注意别让小少爷冻着了。” 奶娘道是,然后就出去了。 茵娘看着奶娘抱着孩子走远之后,才回过头来问陈夫人:“娘,根哥儿怎么会在你院子里?” 说道这个,陈夫人显得有些义愤填膺,对茵娘道:“说道这个我就生气,我就没见过这么当娘的。前天的时候,斗姨娘和秋姨娘因为一根簪子在院子里吵起来了,根哥儿在房间里哭得震天响也没人管,我过去的时候,那孩子躺在床上嗓子都几乎要苦哑了。我看不过,将秋姨娘训斥了一顿,便将根哥儿抱到我房里来照顾,免得这老陈家的独苗苗让个姨娘折腾没了,我以后到了地底下见了公婆也难交代。这秋姨娘也是狠心,根哥儿抱到我房里这两天,她竟一次也没来看过。” 秋姨娘可不像笨人,她会为了根簪子而不管她用以安身立命的儿子。这话说出来,茵娘怎么都不会信,想当初秋姨娘随着陈老爷来京城,根哥儿不过两个月大,一路风尘仆仆,根哥儿可是被她照顾得面色红润的到了京城。能这样反常的不管儿子,那必然是有所图。 现在的陈夫人有什么能让人图的呢,除了嫡子的地位,还有的恐怕就是两个高嫁有出息的女儿。 秋姨娘怕也是看清楚了陈家的形势,根哥儿虽然是陈老爷唯一的儿子,但陈老爷现在在家中基本上是没什么地位了,陈家的家底一穷二白,现在吃的住的都是陈夫人的嫁妆,她现在就是再讨好陈老爷,也不能给她儿子谋到多少利益。 讨好陈老爷没用,不过可以攀上陈夫人嘛。若根哥儿记在了陈夫人名下,并且由陈夫人养大,不说陈夫人的两个女儿对这个非一母同胞的弟弟有多少感情,看在是陈夫人养大的情分上,总会看顾一二,就这一点,都能让根哥儿受用无穷了。 当然,陈夫人虽然没有儿子,但不表示她就愿意抚养妾室的儿子,更何况陈夫人一向讨厌妾室,就算秋姨娘凑上去讨好怕也没有用。不过好在陈夫人是个心软的人,所以秋姨娘才会想出这个计策,故意引得陈夫人看见她对根哥儿照顾不周的样子,好对根哥儿产生同情。 不得不说,秋姨娘其实要比斗姨娘聪明很多。早些年要是陈老爷纳的是秋姨娘而不是斗姨娘,只怕陈夫人被欺负得连骸骨都找不到了。 第74章 敬妃 -- 茵娘走到陈夫人旁边坐下,问陈夫人道:“娘,你很喜欢根哥儿,想将他养在膝下吗?” 陈夫人道:“那也不至于,不过是看他可怜,才想将他抱过来照顾罢了。” “娘,你还是将根哥儿抱回给秋姨娘养吧,秋姨娘是根哥儿的亲娘,哪里会不疼他的。” 陈夫人也不是什么笨人,听着茵娘的话也听出点味道来了,于是问道:“怎么,你是觉得秋姨娘在诈我?”再想到前些时候陈老爷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想让她将根哥儿记在名下,那时候她不耐烦管陈老爷的庶子,不愿意。难道秋姨娘是故意让她看见她不管根哥儿,好让她觉得可怜,指望这样她就愿意将根哥儿记在名下。陈夫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茵娘却没有回答陈夫人的话,反而说道:“娘,你知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是想抱养白贵嫔身边的二皇子的,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后来为什么又不愿意抱养二皇子了?” 这种事情陈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茵娘继续说道:“是因为白贵嫔在皇上面前帮自家的兄弟求官,因此皇后才疏远了白贵嫔,反而选择抱养姐姐的儿子的。姐姐的娘家有亲近的兄弟,对姐姐和小皇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陈夫人听后低着头,露出沉思的表情来。茵娘见此,便不再多说。 她现在已经出嫁,以后回家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在家的时候她也不想浪费与母亲妹妹相处的时间,于是又用其他的话题引开了陈夫人的思绪。 新婚一月不空房,新婚第一个月,新妇是不能在娘家留宿的,新妇须赶在日落之前赶回夫家。 陈夫人看着时辰差不多时,便依依不舍的将茵娘和林凤祁送出了门。 茵娘和林凤祁走后,陈夫人又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了一会,但很快就站起来,使唤身边的丫鬟道:“你去将秋姨娘叫过来,让她将少爷抱回去养,你跟她说,孩子是她生的,自该由她这个做娘的管生管养,她若不将孩子抱回去,我就抱给斗姨娘让她替她养。” 她虽然可怜这个孩子,但自然也还是亲女儿亲外孙更重要的,没有让她为了这便宜庶子而不管女儿外孙的道理。 #### 回门回来第二日,便是腊八节,宫里如往年一样,照样有腊八粥赏赐出来。永宁侯府自己也做了腊八粥,盛在白釉瓷瓮中,由丫鬟们分发送往各处的亲朋好友。 二公主生于腊八节,今日亦是二公主的周岁日,因着再过几日便又是三皇子的满月礼,陈嫔娘娘秉着低调的原则,在请示了皇后娘娘之后,并不准备大办二公主的周岁宴,仅在澜和宫内开了几席,邀请了一些宗族近亲的王妃公主和京中一品的外命妇。 若按民间风俗,茵娘作为二公主的亲小姨,是定要参加二公主的周岁宴的。但皇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茵娘现在的身份是永宁侯世子夫人,按照大燕的诰命制度,属于正三品。按品级,茵娘并不到参加的资格,宫里又没有特别的旨意出来,因此二公主的周岁礼,茵娘并没有参加。只是在林侯夫人回来的时候听到,小公主抓周时竟然抓了一本诗经和一把小木琴,喜得皇上直称:“皇家要出一位才女公主咯。” 新婚前四日,茵娘与林凤祁都没有什么得闲的时间,直到了第五日,才好好的闲了下来。林凤祁原本说了是要带茵娘出去好好玩一日的。茵娘虽然在京城住了一年多,但平时出门的机会少,根本没什么机会出门,茵娘是极想出去逛一逛的。 结果早上一起来,打开窗户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冒着飞雪瞎闲逛,茵娘还没有这么浪漫的情怀,不得已,出门逛街的念头只好打消了。 两人无事可做,便围在炕桌上玩双陆。茵娘琴棋书画不咋地,玩双陆却非常拿手,两人玩的时候,基本上茵娘赢得时候多。不过,玩双陆那也不能玩一天的,两人玩着玩着就转战到床上玩其他游戏去了。 林凤祁前两日忍得狠了,到今日得了娘子的允许开了荤,两人在床上厮磨,一直折腾到了快傍晚才停下来。林凤祁酒肉餮足之后,抱着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茵娘,一边意犹未尽的回忆着刚才的韵味,一边叹道:“果然是美人恩,英雄冢。” 茵娘与林凤祁的新欢便这样一晃过去,到了腊月初十,林凤祁开始每天去军衙当值,而茵娘则开始慢慢学习为人媳妇的生活。 她先是花了些时间归拢了自己的嫁妆,特别是铺面田亩一类的固定产业,虽然不用自己亲自打理,但该选那些人去打理也是有讲究的。就算选了人去管理,那也要时不时的将管事庄头敲打一番,或者时常查看账目做到心中有数,免得被滑头的管事庄头期满了去。又有沐德堂的内务之事。好在沐德堂原来便被管理得井井有条,茵娘接过手来倒也没有花多少力气。 等茵娘将这些都理顺之时,日子已经滑到了腊月十六。 腊月十六是三皇子的满月宴。三皇子因是养在皇后身边,皇后将他的满月宴办的比他前面的两位兄长都要盛大一些。茵娘随着林侯夫人一起进宫参宴,宴中茵娘并没有看到燕娘,席上只有皇后抱着三皇子接受众人的祝贺。 穿着真红金绣龙凤纹大袖衣,红罗长裙,红褙子的皇后抱着用大红襁褓裹着的小皇子。皇后看向小皇子的神情慈爱,面带光辉,看得出来是极喜欢小皇子的。 围在皇后身边的命妇太多,茵娘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多看小皇子一眼,只从襁褓中稍稍露出的小脸上看出,小皇子面色红润,应该是长得极健康的。茵娘欣慰的同时,看着热闹喜庆的满月宴,却独独缺少了皇子的生母,茵娘也是有些为自己的姐姐黯然的。 二皇子的满月宴过去不过两天,接着在陇西打败了北羌的两位薛将军班师回朝,皇帝厚赏两位将军,除了赏赐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之外,两位将军官升一级,骠骑将军薛简,官升荣禄大夫,为从一品,广威将军薛唯,官升昭勇将军,为正三品。 自此,朝堂之中,原本地处劣势的淑妃和宁国公一系,重新回到与皇后和康国公一系相对平衡的地位来,甚至可能稍强于皇后和康国公一系。 就连后宫之中,同为薛家人的薛淑妃在抄写了几个月的经书之后,也以华丽丽的姿态回归众人视线。据闻皇帝连晋升淑妃为贵妃的旨意都已经拟好了,就等着在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时候下发旨意晓喻六宫。 不过皇后对此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在皇帝提出晋升淑妃之时,亦向皇帝请示:陈嫔和白贵嫔等生育皇嗣有功之人,是不是也该晋一晋了?另还有一些新承宠,侍奉帝王有功的人,也该抬一抬份位了吧?正好趁着两位将军得胜凯旋之喜事,也让这些后妃一起得沐皇家恩泽,臣妾看正好可以将这些妃妾的晋封礼跟淑妃的册封礼安排在一起,避免铺张浪费。 皇帝低头一想,皇家子嗣不丰,宫中至今也才五个孩子,孕育皇嗣,的确是大功一件,是该晋封。于是挥手同意了。 得皇帝点头同意之后,皇后草拟后妃晋封名单:贵嫔白氏升宁妃,和嫔陈氏升敬妃,婉美人因怀育龙胎得以连跳两级升婕妤,孕育大公主有功的康嫔秦氏因为最近犯了错,不在晋升之列,另还有几位今年春选秀新近,颇得皇帝欢心的选侍、美人,贵人等也一同得以晋封。晋封名单在得皇帝首肯之后,与贵妃的册封旨意一同下达后宫。 不得不说,淑妃抄写了几个月的经书之后,养气功夫了得,听闻这个消息后,春和宫中,竟无一个瓷杯茶具破碎,亦无宫人被罚,连跟报信的内侍说话时,竟还能面带微笑,温言和气的道:“妹妹们于皇室有功,是该晋一晋份位的。” 大燕的后妃品级制度并不像前朝那样复杂,太祖懿德皇后改革前朝复杂繁冗的后妃制度,仅留选侍,美人,贵人,婕妤,嫔,妃,贵妃,,皇贵妃、后九级。其中选侍、美人、贵人、婕妤皆无定数,嫔九名,妃八名,贵妃一名,皇贵妃一名,其中皇贵妃仅在后位悬置之时得以册立。嫔以上皆有封号,嫔为贵、德、贤、庄、丽、安、和、僖、康九字,妃为德、贤、庄、宁、丽、敬、顺、康八字。 说起来,新人的表现其实颇为平淡,虽多得以承宠,皇帝稍有偏爱的有之,但特别得君王青眼的没有。也不知是土地不好,还是皇帝浇灌不够,新人进宫已近一年,却几乎无人得孕。倒是有一个贵人身边的宫人被皇帝宠幸一夜,得幸有孕,结果却在怀胎六月时因时时惶恐被害,心情焦虑而落胎。皇帝听闻落下来的是个女胎,又因对该宫人早没了印象,倒也没多大伤心遗憾的。 新人表现不佳,陈嫔怀孕生子不得承宠之时,原本已经被皇帝冷落下来的婉美人趁势而上,重新复宠。作为与淑妃一国的婉美人,在淑妃一派低谷之时,能杀出皇后一派的重重包围,最终绝地反击重新走入皇帝的视线,并成功怀上龙嗣,虽说有婉美人漂亮的因素在,但也不得不说她的手段了得了。 陈嫔得以封妃,永宁侯府算是陈嫔的半个娘家,府中听到消息时,却也是欢呼了一阵的。林侯夫人为贺此喜,给府中的下人多发了两个月的赏钱。 等到腊月二十日,宫中行册封礼时,林侯夫人和茵娘皆需按品大妆,进宫去观礼。册封礼后,敬妃于澜和宫中首先召见永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并有首饰,玉器、锦缎等赏赐赐出,这亦算是敬妃给永宁侯府的体面了。 嫔位升妃位虽然是一级之差,但不得不说,两个品级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不仅从待遇来说,从权利上讲亦然。比如,嫔位以下的妃妾若想召见外命妇,必须得到皇后的同意才行,而妃位以上的妃妾却能自己召见外命妇。就比如以前,燕娘若想召见自己林侯夫人或茵娘进宫说说话,必须经过皇后的同意让皇后帮你下旨才行,但如今,燕娘自己就可以下旨召见,不过为了表示对皇后这个中宫之主的尊敬,还是需要按规矩给皇后报备一声的。 又如妃位以上的妃妾对低位嫔妃有管教之权,而嫔位却没有这样的权利,这意思便是,若是妃位,若看哪个低级嫔妃不顺眼,只要抓了她的错处,就可以直接一巴掌甩过去。而嫔位若想教训低级的妃嫔,你必须先得将她的错处告诉给皇后或其他有管教之责的妃子,请她帮你甩巴掌才行。但至于这皇后或妃子愿不愿意帮你甩,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燕娘出了月子之后,却并不像上次那样着急去重新获取圣宠。她两年之内连生二胎,生育频率太过频繁,虽说她身体的底子好,但到底还是伤了些元气的。她又无须抚育小皇子,整个人便有些懒惰下来,因此极少出门,大部分时候都是躲在宫里慢慢调养身子,或者教小公主学说话学走路,无聊的时候便将茵娘宣进来说说话。 皇帝喜爱这个与他相像的小公主,对燕娘也有情分在,虽不能宠幸燕娘,但也时常会到澜和宫来看看小公主,或者与燕娘说说话,关切一下她的身体。这样看着,燕娘虽不能承幸,却也未受到冷落。 这一日,茵娘照样进宫来陪燕娘说话,寝殿内点了火盆,房间里温暖如春。茵娘逗着小公主玩了一会,然后将她抱起在膝盖上,看她低头玩着一个水晶九连环。 她穿了一件红底金绣仙翁逐鹿的小袄,头发扎了两条小小的辫子,脚上穿着一对小棉鞋,鞋尖上还带有一个用白色貂毛做成的小球。此时正坐在茵娘的膝盖上,认真的掰着九连环,掰不开,却也不放弃,将九连环转了一圈,研究了一下,又开始重新掰。室内温暖,小公主又用了力气,额头隐隐的有汗出来。燕娘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水来。拿了帕子帮小公主擦了擦额头,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靠回床上。 小公主学话学得早,现在已经能说出一些短小的句子了。只是她性子颇为安静,并不太愿意多说话,乖乖巧巧的,常常见人就笑,倒是让人觉得非常可爱。她性子虽乖巧,却天生胆大,也不怕生,谁来抱她她都是愿意的。 茵娘时不时的逗逗小公主,间或跟燕娘话话家常,因为是自家姐妹,燕娘也不避讳,跟她说起后宫里的事情来:“前些时候我怀着小三儿不便侍寝,皇上嫌弃那些新进的妃嫔过于端庄刻板又不大看得上,倒是让婉婕妤见缝插针,将皇上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她得宠的那些时候,几乎是独擅专房,皇上十天里倒是有七天是召她侍寝,她运气也够好,倒还真让她怀上龙嗣了,就不知道我们的贵妃娘娘对她怀孕的事情有什么反应了。” “我以前还觉得她真有些手段,现在看来,也是个鼠目寸光的,前些时候贵妃落魄她得意,她是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在皇上面前她竟也没为贵妃说过话,以贵妃霸道多疑的性子,不起些想法才怪了。后宫之中,独木难支,她还真以为抓住皇上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她早已被划作贵妃一派,以前贵妃拿她当刀子使,令她得罪了不少人,若失了贵妃的倚仗,任她再多手段,怕也难敌四手。” 燕娘是着过婉婕妤的道的,虽然吃亏的时候不多,但也的确是吃过她一两次的亏的,因此说起她来,燕娘总会带着一股怨气。本来嘛,大家同为妃妾,争同一个人的宠,又分属不同阵营,本就容易矛盾重重,而婉婕妤这个人又仿佛天生就爱针对她,时不时的总爱对她出几个阴招。闹得燕娘对她实在是不得不产生厌恶感。 茵娘听着茵娘的话,有些不相信的道:“我看贵妃娘娘与她倒不像关系失和的样子,我进来时,还看到她们一起在御花园赏雪,两人说说笑笑,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燕娘撇了撇嘴,讽刺道:“婉婕妤怀孕四个月了吧,大冷天的,带着一个孕妇出门赏雪?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当面对你笑得再灿烂,背后也能朝你扔石子。”说完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接着道:“你瞧着吧,此次晋封的妃妾,大半都是皇后一边的人,余下的大半又都是中间派,贵妃一边的人不多。而婉美人只是怀孕而已,孩子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皇后却让她连跳两级,贵妃的脑袋算不上多灵光,生性又多疑,能坐上高位全凭生了皇长子和娘家人争气,她这次不定就在心中存了芥蒂。” 燕娘心情好,又跟自家妹妹多说了一些其他宫里的事,比如说秦康嫔因为脑残罚了一个贵人,结果又被皇后禁足啦,低位的妃嫔里,谁和谁又结成一派排挤另一个谁啦。说到一些人倒霉,少不了又是一阵幸灾乐祸。茵娘对这些就当听故事一样,也能听得津津有味,燕娘幸灾乐祸时,也陪着一起笑。 说说笑笑一阵子,快傍晚的时候,有内侍进来传皇帝的旨意,说皇上晚上会来澜和宫用膳。茵娘看了看天色,便要跟燕娘辞别回侯府去。皇帝要过来,燕娘也不好多留茵娘,便让彩陶送她出去了。 进了腊月二十,很快便要到新年。各家的主母都忙着置办年货,辞旧迎新。茵娘虽然是新嫁娘,但也要跟着林侯夫人一起,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 到了腊月二十六,皇帝封印准备过年,各衙门亦要封衙停止办公,林凤祁无需再上衙当值,只等到出了元宵皇帝开印之后再回去当值。 腊月二十八,在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悦中时,康国公府报丧的钟声响起。久病于床的康国公终是没能熬过今年,于腊月二十八日辰时亡于自己府中。 康国公死前,派人将打发到老家的庶孙子接回了府中,已经出嫁的几位姑奶奶也在姑爷的陪同下回到了康国公府,老人家在弥留之际将府中众人一一叫到床前叮嘱,至于叮嘱的是什么内容,除了康国公和其本人,无人知晓。 太医早些时候就已经说过,康国公只怕熬不过今年,因此丧葬事宜早有准备。将本是准备过年时用的一些喜庆用品一应收起,挂起白布白条,设灵堂。又打发人去宫中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各相好之家报丧。 宫中的皇后娘娘听闻家中祖父过世,悲痛难掩,于凤仪宫中,在众妃面前失态而哭。靖晖帝有感于康国公历经三朝,忠心为名,辅佐君王。听闻他辞世,亦是难掩悲色,当场下旨,赐封谥号“忠”,配享太宗庙廷,陪葬永陵。 永宁侯府与康国公府算是通家之好,听过小厮的报丧之后,亦准备了三牲畜口和纸钱等丧仪,由世子林凤祁亲自送往康国公处。 康国公于灵堂停灵七日,康国公门生众多,每日来奔丧的人将灵堂挤得熙熙攘攘,直至正月初五下葬,康国公的丧礼办得也算体体面面。 康国公去后,因有皇上皇后特意督办,康国公世子承爵又无争议,礼部极快的将康国公世子承爵的事宜办好。原康国公世子承爵成为新任康国公,第一件事便是上折请封嫡子玉哥儿为世子。承爵和请封事宜完成之后,康国公府便关门谢客,开始替康国公守丧。这些都是后话。 康国公辞世,于朝堂之中可能会引起不小的波澜,毕竟康国公是皇后一系的主心人物,其手中积累的人脉势力,康国公世子根本无能力接收。群龙无首,人心便会涣散,这些人中若不出现新的领头羊,只怕会慢慢分散削弱,这于皇后一系是大大的不利。 当然以康国公深谋远虑的性格来说,其生前对这些势力的去处很有可能早有安排。 但这些都是男人关心的事情了,茵娘作为内宅妇人,关心更多的是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其本人对康国公亦是不熟,康国公的辞世,对她的生活也只是起了很小的波澜。她除了跟着林凤祁叹息一声之外,接着就投身到过年事宜的准备工作中。 第75章 过年 -- “这道酱猪肝放这边,旁边的菜移一移,将那道鸿运当头放中间,筷子放整齐一些,仔细检查一遍碗碟,不要把缺角的摆上来了……” 棠荣院里,茵娘正指挥着家中的丫鬟摆年夜饭。吩咐完摆膳的丫鬟,茵娘又问旁边的站着的青藤:“可让人去请少爷小姐们了?” 青藤答道:“去了,都派人过去请了。” “大伯母和四弟哪里呢?” “也去了,栗麽麽亲自过去请去了。” 茵娘点点头,又在心里将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缺漏之后,才抬脚去了隔壁的房间。 而此时房间里,林侯夫人正坐在炕上,跟跪坐在他身边的小儿子林凤鄯说话。林侯夫人穿了一件银红织金丝牡丹团花褙子,林凤鄯则穿了一件天青色团云纹的衣裳。衣裳都是为了过年新做的。 林凤鄯不知道跟自己母亲说了些什么,直逗得林侯夫人开怀大笑。 “……就这样,我跟苏家哥哥一起,从薛八哪里骗了一百两银子过来。” 薛八是宁国公四房的嫡出次子,据闻长得肥头大耳,却偏偏非常得薛四爷和薛四夫人的喜欢,说他长得有福相,因为从小得宠,因此性格非常乖张。 林侯夫人虽听得高兴,但末了却不忘板起脸来叮嘱儿子:“这种事可不能再做了,那宁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做事狠辣霸道,万一当时让他识破了,动起手来伤了你可怎么办,你又不想苏晋那小子,是个练家子。” 林凤鄯笑道:“娘,你放心吧,你儿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人识破。更何况薛八可笨得很,骗他太容易了。” 茵娘走上前去,笑着问道:“娘,三弟,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凤鄯站起来,捂着嘴笑道:“我才不告诉小嫂嫂!” 话虽这样说了,但她看他眉飞色舞,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副“你快问我啊”“你快问我啊”的表情。 茵娘原来不过是随口问的他,对他想说的事情根本没有多少兴趣,但见他兴趣足足满满想要说的**,还是非常配合的问道:“三弟,你就告诉我嘛,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真的很想知道啊?”问完还没等茵娘回答,自顾自的就说了:“好吧,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跟你说,我跟苏晋一起,将一件破陶罐卖给了薛八,骗他说是古董,然后足足赚了他一百两银子……。” 其实都是小孩玩的那些把戏了。薛八平时仗着自己是宁国公府的少爷,没少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欺负人。平头百姓迫于宁国公府的势力也不敢声张,林凤鄯早就看不惯他了。今日林凤鄯与苏大将军的次子苏晋一起上街的时,正好看到薛八又在欺负一个古董铺子的老板,非要用低价买走了人家的镇店之宝。 林凤鄯与苏晋看不惯,便故意设了一个仙人跳,让薛八以一百两银子的买了一个只值一两银子的破陶罐,还宣称薛八占了大便宜,这原本是值一千两银子的。局是很简单的局,若是一般人怕也早就识破了,但也真想林凤鄯说的,薛八蠢得很,竟然就相信了。 林凤鄯说完后,还笑嘻嘻的对茵娘道:“小嫂嫂,你可不能跟大哥说啊,要不然他又得罚我了。” 茵娘道:“行,我帮你保密,绝对不跟你哥哥说。” 林侯夫人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才问茵娘:“饭已经摆好了?” 茵娘道:“是,都准备好了,大伯母和几位弟弟妹妹哪里都让人去请了,相公哪里,刚才也派了石英过来说,说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茵娘话音刚落,就见林凤祁从外面进了来,茵娘连忙迎上去。 林侯夫人见儿子进来,问道:“你回来了,外院可安排好了?” 林凤祁道:“是,我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给每个管事都装点回去,另外还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他刚刚是去外院见管事。外院管事帮主家辛苦了一年,连过年都在加班,作为主家,当然要对这些辛苦的管事表示一下感谢的。 天气寒冷,林凤祁穿了大麾,茵娘过去帮他把大麾解了下来。又对他道:“怎么也不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我让丫鬟端点热水给你烫烫手,你的手冷的很。” 说着让丫鬟端了热水进来,亲手帮他试了水温,又拿了帕子给他擦手。 林凤祁来后,二少爷,二小姐和三小姐,以及几位姨娘都陆陆续续来了。就连经常在府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侯爷都到了,少爷小姐以及姨娘们进来后,给林侯夫人见过礼,接着就围在林侯夫人身边陪着她说话。半屋子的人,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林侯爷在屋子里望了一圈,然后问林侯夫人:“大嫂和鄠哥儿呢,怎么没来,是不是没让人去请?” 林侯夫人原本还高兴的心情立刻冷了下来,道:“怎么没让人去请,这人都去了好几趟了,没见这一屋子的人也都在等着她们吗?” 林侯爷道:“那恐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让人再去请一遍去。” 林侯夫人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对身边的袁麽麽道:“你亲自去一趟清和院将大夫人和四少爷请过来。” 袁麽麽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 大家又等了一会,接着大夫人董氏和鄠哥儿就到了,旁边还跟着袁麽麽,想来两拨人是在半路就遇上了。 董氏进来后道:“二弟,二弟妹,让你们就等了!”却一句不说因为什么耽搁了。 林侯夫人撇了撇嘴,林侯爷却道:“大嫂,一家人说什么这么见外的话,来了就入座吃饭吧。” 接着大家入席,准备吃年夜饭。姨娘们是不能与主子们一起上桌的,于是在花厅旁边另摆了一张小桌子,另外置办了一席饭菜让姨娘们吃。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吃过饭之后,林侯爷和林侯夫人以及董氏则开始给小辈们发利是钱。茵娘虽已经成亲,但因为还没及笄,林侯夫人也给她发了一个荷包,茵娘拿在手里捏了捏,里面竟有两个,每个大概十两重的金元宝,喜得茵娘抱着林侯夫人的手臂直喊恭喜发财。 董氏亦给了茵娘一个荷包,里面放了金豆子,应该也有十多两重,茵娘也给董氏道了谢。 发过利是钱后,林侯夫人便吩咐家中的小厮去放烟花,一家人站在院子里面看。林凤鄯正是爱玩的年纪,闹着也要跟着小厮一起去放,结果放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衣裳都烧着了,吓得林侯夫人连忙让小厮将他带回来。 林侯爷劝林侯夫人道:“他爱玩就让他玩去,旁边一堆的小厮,周围又都是水缸,难道还真能烧着他不曾。”说完看到旁边安安静静的鄠哥儿,又道:“鄠哥儿,别傻站着,你也跟你三哥一起去玩去,你们年纪相近,兄弟两个正好亲近亲近。” 鄠哥儿看了一眼远处正从小厮手里抢过火折子要点火线的林凤鄯,低下头掩住自己的表情,然后对林侯爷道:“谢谢三叔父的美意,侄儿站在这里看着就好。” 林侯爷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结果林侯夫人拉了拉林侯爷的衣服,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多事,最终他只好无奈的合上了嘴。 看了一会烟花之后,林侯夫人便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守岁去。茵娘与林凤祁也一起回了沐德堂。 等回到内室,茵娘将从林侯夫人和董氏哪里得来的荷包拿出来,将里面的金元宝和金豆子全部倒出来,叫青花拿了一把小称子称了称,加起来竟然有三十六两重。茵娘将它们倒在小匣子里,用手摸了摸,冰凉光滑的,真是令人舒服。 林凤祁见了,笑道:“真是个小财迷。” 茵娘不理他,继续摸了摸金子。林凤祁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从自己袖子里面掏了掏,然后掏出一个荷包来,丢给茵娘:“这个给你?” 茵娘终于将注意力回到自己相公上来,问道:“这是什么?”说完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发现竟然是银票,都是一百两面值的,好几张叠在一起,卷起来放在荷包里,茵娘数了数,竟然有十张之多。 茵娘立刻眉开眼笑,扑倒林凤祁身上,笑道:“你今天对我真好。” 林凤祁捏了捏鼻子问道:“难道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也好,但今天更好。” “那你应该怎么报答我?” 茵娘凑到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问道:“这样报答行不行?” 林凤祁道:“当然不行,至少得这样才行!”说完就压下茵娘的脑袋,吻上她的唇。吻了一会儿之后,茵娘推开林凤祁,然后抱怨道:“你的酒气真大,臭死了,你得去漱口去,漱完口才给你亲。” #### 大年初二是姑奶奶回门的日子,茵娘作为长媳,自然要留在家中招待回门的姑奶奶。 永宁侯府出嫁的姑奶奶一共有三位,分别是董氏的两个女儿凤菱和凤蓉,林侯爷的庶长女凤萱。 大房的凤菱和凤蓉都回来了,凤萱却因为即将临产,现在正是随时都有可能会生的时候,田家的人哪里敢让她出门,因此初二回门,凤萱只让人送了年礼回来,人却没有到。 随年礼一起过来的,还有送给茵娘的礼物。是一支点翠如意金凤钗,做工精细,凤嘴里衔着一颗宝石,熠熠发光,放在铺着红缎的红木匣子里,茵娘一看到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在闺中时,茵娘与凤萱的关系就比家中其他姐妹要好,茵娘成亲,凤萱因为怀孕并没有到,这支金凤钗是她的赔罪礼物。 凤菱和凤蓉虽然是永宁侯府的姑奶奶,但两人回来的时候少,茵娘并不常见她们,茵娘记得,她们一般也只在年节的时候回来一下,回来之后也不会久呆,茵娘与她们说话的次数,只怕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凤菱和凤蓉容貌有七八分相似,长得都比较像董氏,只是凤菱的身量高些,可能因为是长女的原因,性子更端庄稳重,而凤蓉看起来则更娇柔一些。 她们二人对三房皆不亲近,凤菱还好,茵娘过去打招呼时,还能表现起码的尊敬,而凤蓉则是直接用眼神甩刀子的,看着茵娘没好气的问:“我娘呢?” 对方如何行为她管不了,茵娘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现出自己的风度的,于是笑得非常客气的道:“大伯母在清和院等着两位姐姐呢,我这就与两位姐姐一起过去。” 凤蓉却对茵娘哼了一声,接着转过头对着身后抱着礼物的丫鬟道:“把这些礼物给我抱到清和院去,免得放在这里喂了白眼狼。”说完也不理茵娘,自己先就匆匆的往清和院的方向去了。 身后的凤菱为自己的妹妹道歉道:“凤蓉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你别介意,我代她向你道歉。” 茵娘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自己的笑容,道:“是,我不会跟蓉姐姐介意的。”她就当被狗吠就是了。 茵娘将凤菱和凤蓉送到清和院后,就以要准备午膳自己先出来了。人家母女三个见面肯定要说些悄悄话,她留在这里根本是碍眼的。 午膳都有丫鬟婆子们准备,也不用茵娘动手,她只要动动口就行了。在厨房吩咐了几句之后,就出来坐到大厅里,倒了茶来喝。 等厨房婆子出来说午饭做好了,茵娘对旁边的青藤道:“你去清和院请大伯母和两位姐姐过来吃午饭吧。”说完自己想了一想,最后还是道:“算了,还是我亲自过去请吧。”接着就抬脚出去了,而青藤则在茵娘后头也跟着去了。 茵娘抬脚进到清和院时,凤蓉正在屋里和董氏说着什么,屋子里的大门敞开,门外面守着两个丫鬟。凤蓉的声音尤其的大,茵娘远远的就听到了。 “……娘,他们这是要逼死我啊,这都已经纳了第六个了,这次竟然还要抬个贵妾进来,这让我怎么活,让我们春姐儿怎么活。” “……一家子的势利眼,他们敢这么欺辱于我,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娘家无人撑腰,若爹爹没有死,或者当初是弟弟承了爵位,他们如何敢这样这样欺压于我,如何敢让妾室将儿子生在我前头。” 接着是董氏低声劝慰着什么,声音太小,茵娘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茵娘虽然想继续听八卦,但却不好意思这样停下来听,这有种偷听的感觉,但是她还是将步子放慢了一点。 凤蓉的声音继续传来:“……相公被那些小妖精缠着不与我一心,婆婆更是喜欢折腾人,上次他们家那位金娇玉贵的姑奶奶怀相不好差点失了胎,连这个,婆婆竟都怪到我的头上。” 茵娘听了,低声问了傍边的青藤一句:“我记得这位蓉姐姐是嫁给了东昌伯的嫡三子秦咏,她与王家三少夫人是姑嫂对不对?” 青藤点点头,道:“是呢。” 茵娘道:“说起这位王家三少奶奶,总让我想起蕴姐儿来,我竟不知道秦家小姐已经怀孕了。当初看王三公子对蕴姐儿念念不忘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跟秦家小姐亲近呢。倒是让蕴姐儿为了他,宁愿住到了庵堂里去。果然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青藤低声笑了笑,并不说话。心里却道,豪门大族里面,最重视的就是子嗣传承,王家公子就是想为蒋家小姐守身如玉,王家的长辈们怕也不会同意。更何况,秦家小姐和王家公子毕竟是从小认识的,秦小姐再表现几次自己的无奈委屈,王家公子怕也就心软了。 茵娘跨过门槛,进了屋内,接着轻声咳了咳,然后才绕过屏风掀了帘子进了内室。内室里说话的声音马上停了下来,此时凤蓉正靠在董氏的膝盖上,母女三人似乎都有哭过,眼睛红红的,沾着的泪珠也还没来得急擦干。 茵娘进来后,三人连忙将自己的眼泪擦干,显然是不想茵娘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茵娘也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笑着对她们福了一礼,道:“大伯母,菱姐姐,蓉姐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们移步到前面花厅去用膳。” 凤菱挤出笑来对茵娘道:“好,我们这就去,辛苦弟妹了。” 茵娘道:“是茵娘应该的。” 吃过午饭之后,凤菱和凤蓉在永宁侯府也没有呆多久,接着就各自坐车打道回府了。等她们走后,林侯夫人呼了一口气,道:“终于送走这坐瘟神了,每次来都好像五百年前我欠她似的。” 茵娘知道林侯夫人说的是凤蓉,刚才吃饭的时候,凤蓉也拿话呛了好几次林侯夫人。茵娘低头笑了笑,觉得林侯夫人说得真有道理。 回到沐德堂之后,茵娘让人将彩朱叫进来。 成亲之后,茵娘将自己身边的丫鬟都重新做了工作分配。青藤心细有成算,茵娘便让她管着沐德堂的财政和库房,青花会打扮人,茵娘则让她管了她的衣裳首饰,栗麽麽年长有资历,茵娘则让她总管沐德堂的人事和厨房。而彩朱呢,她因为是侯府的家生子,对打听消息很有一套,茵娘则让她总管沐德堂的外交,让她没事就到侯府各处走动走动,既可以联络感情又可以打听消息。 彩朱进来后,给茵娘福过礼后,笑着问茵娘道:“大少奶奶,你找我什么事儿?” 茵娘问彩朱:“你与外院的人有相熟的吗,能不能找人帮我打听别府的事情?” 彩朱道:“我跟车马房的二成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对打听消息最有一套,只是少奶奶,你要打听哪家的消息?” “你找人帮我打听打听王家三公子与她夫人的关系如何,听说王家三少奶奶怀孕了,你帮我打听打听她怀孕几个月了。”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嗯,另外……你别让人知道是我打听的。”一个内宅妇人,找人打听别人府中人家夫妻的房中事,这种事情说出去,总是不大好听的,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彩朱听后,非常忠心的表示:“少奶奶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并且绝对不让人知道是您让人打听的。” 茵娘拍拍彩朱的肩膀,非常欣慰的道:“辛苦你了,彩朱,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你跟我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我好给你留意。” 彩朱脸一红,手中的帕子一挥,捂着自己的脸,嗔道:“少奶奶,你真坏,怎么跟人家说这种事,我不和你说了。”说完就站起来,给茵娘福了一礼,接着就跑出去了。 ### 晚上林凤祁回来之后,茵娘将今天的事情跟林凤祁说了一遍,特别是林侯夫人说凤蓉是瘟神的那句话,茵娘当笑话一样说给林凤祁听。她今天受了凤蓉的气,她原本是想林凤祁跟她同仇敌忾,一起笑话笑话凤蓉的。但结果林凤祁听完后,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露出沉重的表情来。 沉重了好一会,林凤祁才抱过茵娘到自己怀里,手指卷着她胸前的头发,一圈一圈的转着,然后道:“其实说起来,我们一家也是有些对不起大伯一家的。” 林凤祁现在给茵娘的感觉就是,一个想要倾诉的少年。茵娘靠在他胸前抬起头来,表示洗耳恭听。 林凤祁道:“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当初大伯去世后,大伯明明有儿子,最后却是爹爹承了爵?” 茵娘点点头。 其实这些事情茵娘从府中下人哪里多多少少是有听到一些的,但一般会把这种事情往外说的人知道的真相也有限,而知道比较详细经过的下人嘴巴一般又比较严,因此茵娘知道的也不多。且这些事情,从林凤口中知道的自然比从下人口中知道的更加清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明后两天要回老家参加一个初中同学的婚礼,明天不会更新,后天晚上回来尽量写一章,但字数应该不会那么多,等回来之后,会慢慢补上这两天缺掉的更新。 第76章 前事 -- 其实要说起前事来,也不复杂,后宅倾轧,哪家没有? 当年林老侯爷病亡,作为世子的林大老爷承爵,这是无可争议的,没什么可说道的。林大老爷自小聪明伶俐,又是由林老侯爷亲自教养长大的,会武善谋,又长得一表人才,便是拿到整个京城里去比较,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十六岁上,由林太夫人的娘家大嫂高夫人亲自做媒,林大老爷聘了时任镇远将军的董鹤的嫡长女董氏为妻。 话说稍微有些才华的人,心中总都会有些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想法,林大老爷自也不例外。他自身条件不差,学的是兵法武功,走的是武官路子,但自身条件再过硬,也需要机遇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好在他有个强有力的外家,这机遇,他的外家也给他创造了。 林大老爷承爵一年,与大燕东北接壤的高句丽国入侵天朝,先帝下旨,由镇远将军董鹤带兵抗击高句丽入侵。 东北是董大将军起家的地方,且高句丽也时有入侵天朝的举动,次次皆是董大将军带兵击退,此次高句丽入侵,虽然说入侵的规模比以往大了些,但董大将军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自以为这一次也是如往常一样能轻松将其击退。 只要带兵走一遭就能捞个军功,于官职上更近一层,这样的好事情,董大将军没有忘记提携自己的女婿一道,在军中安排了职位,让女婿与自己一起出征。 但事与愿违,或许是董大将军过于轻敌,在抗击高句丽一战中,在大燕比高句丽多一倍军力的情况下,在朝中人人都以为这一战必胜的情况下,大燕居然败了。而且据闻,高句丽带兵出征的还是一位刚二十岁的少年将军。 两倍军力,带兵十几年的老将军,最后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军情这人听起来,简直是无地自容。先帝看到这五百里加急的战报时,大怒,如不是有身边的内侍劝着,当夜就想将董氏一族全部下狱。 这一战中,董大将军中伏身亡,林大老爷被俘,为免被辱,林大老爷最后也自裁而亡。这一战的最后,以时为武德将军的苏云带领剩余的三万将士,以破釜沉舟之勇,以微弱优势打败高句丽,将其击退大燕疆土而告终。自这一战之后,苏云将军的名声大噪。 可以说,这一战成就苏云将军,却让董大将军终成万骨灰。 这一战之后,先帝虽看在董大将军曾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对其家眷未多加惩罚,但曾经门庭赫赫的董大将军府终是败落了。 董大将军和林大老爷战亡的消息传来之时,承受丧子之痛的林太夫人当场晕厥,而承受丧父又丧夫之痛的林大夫人董氏更是悲痛欲绝,永宁侯府亦是弥漫在悲伤的气氛之中。 但悲伤归悲伤,侯爷战死,爵位空置,解决侯爵继承问题对侯府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林大老爷若是有嫡子,嫡长子继承爵位名正言顺,这没什么好说的。但问题是董氏连生三女,却未得一子。好吧,嫡子没有,庶子也行啊,将庶子记在董氏名下,由庶子继承爵位,这虽然没那么名正言顺,但也不是不可操作,但问题又是,董氏自进门后,因为有娘家撑腰,加上手段了得,房中连通房丫头都全寻了错处打发出去了,又哪里来的庶子。 林大老爷无子,林三老爷作为嫡次子,由他承爵那也是明正言顺。大燕开国以来,也是常有兄死无子,由弟弟承爵的情形,甚至有的勋贵之家,兄死之时因儿子年幼不足以承担爵位责任,立下遗嘱由弟弟承爵的也有。但问题又来了,林大老爷无子,但董氏悲伤晕厥之时,却刚好被诊断出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时为林侯夫人的董氏当然不愿意让林三老爷承爵,虽说进门十年连生三女,但万一这一胎是儿子呢,谁愿意将爵位拱手相让。 但林三夫人田氏却认为这种情形下该由自己丈夫承爵。孩子还在娘的肚子里,哪里有将爵位闲置等胎儿出生再承爵的道理,更何况,这一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算是个儿子,刚出生的孩子懂什么,哪里能承担爵位承袭所带来的责任。 两家相争,作为林大老爷和林三老爷共同母亲的林太夫人左右为难。 林太夫人育有两子,大儿子懂事,聪明,有出息,又是从小带在身边由自己和林老侯爷亲自教养长大的,比起只会走马遛狗,吃喝玩乐的小儿子真的是出色太多,林太夫人会更喜欢谁根本是不用说的。再加上林太夫人当年生林三老爷时难产,生了四天四夜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林太夫人本就有些不喜,后来林太夫人与林老侯爷一起外放,林三老爷年幼并未带在身边,而是由林老太夫人教养长大。林太夫人与婆婆的关系并不好,结束外放回京之后,林三老爷早被林老太夫人教得不与林太夫人亲近,林太夫人虽做过补救,终因效果不显,最终亲近的心也冷了下来,心更加偏向与自己亲近的大儿子。 若按亲疏,林太夫人自是更加偏向大房。但大儿子毕竟已经亡故,若太过偏向大房,林太夫人又怕冷了小儿子的心,再加上董氏连生三女,谁知道这个是不是儿子呢。林太夫人在大房与三房之间犹豫不决,董氏和田氏则争斗不断。 田氏是富山候的嫡长女,自小要强,原是看不上林三老爷的。她与林三老爷成亲之前原有一门亲事,十四岁时,因男方父亲去世需守孝三年,亲事最终拖延到十七岁。男方出孝后,原本就要将婚事定下来了,结果男方却在婚期前突发病症去世,田氏也因此得了个克夫的名声。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田氏的母亲田夫人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就该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的。虽然有克夫的名声在,又加上年纪不小,但田夫人却还是想找个合心意的女婿来。但现实如此,有家底又有名望的人家不愿意让自己的嫡子娶这样的媳妇,落魄之家或做人家的继室,田夫人又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田夫人挑挑拣拣挑了三年,最终也没有挑到一个满意的女婿出来,反而将自己女儿的年纪耽搁了。 田夫人无奈,最终面对现实,最后选了一个同样名声不太好且年纪不小的林三老爷。田夫人的想法是,林三老爷虽然没有大的建树,又爱吃喝玩乐,但胜在心性懦弱,也没能力搅腾出更大的祸事来。自己将女儿嫁过去,有自己陪送的大笔的嫁妆,只要拿捏住了林三侯爷,等以后分家单过,没有婆婆小姑要伺候,自由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以自己女儿的心性手段,拿捏林三老爷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田氏进门之后,想着自己丈夫是次子,与大伯子的能力差距又悬殊,也没有动过争爵位的心思的,一切目标都是朝着拿捏林三老爷,然后分府单过的方向行进。但偏偏大伯子短命,承爵刚一年,连儿子都还没生下就死了。 情形如此,田氏也有了些想头,毕竟分府单过再好,那也没有承爵好。以前没有想头那是因为形势比人强,现在有这种机会,干嘛要放弃,就算不为自己想想,她还有儿子呢。 田氏也知道,林太夫人一向是偏向大房的,自她进门以来之所见,林太夫人对林三老爷的态度也就比庶子好上那么一点点。哪怕是董氏十年连生三女,而自己进门第二年就生下侯府的嫡长孙,也没让林太夫人偏向自己这一房一分。对林太夫人的态度,田氏也不是没有意见,更不是没有闹过,只是林太夫人一个“孝”压下来,田氏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哪怕最后能占到一点理,最终也常因为林三老爷拖后腿给力,闹成两败俱伤。再加上田氏一心觉得自己一房最终总是要分府单过的,也不愿意闹得太狠了。 但现在的情形,田氏如何愿意相让。 董氏虽有林太夫人的相帮,但娘家落败,而田氏却有强有力的娘家撑腰。虽说娘家管不到夫家的事情,但耐不住富山候府上下疏通了礼部给林太夫人施压,要其尽快定下承爵的人选。要是永宁侯府还强盛之时,林太夫人也敢跟礼部较劲,只是,林大老爷随董大将军一起战败,皇上虽没有降罪于永宁侯府,但此时侯府也是处于尴尬时期,林太夫人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林太夫人犹豫不决了四个月,原来还想再拖三个月等董氏生下孩子之后再决定,但最终在给董氏看胎相的产婆断言是个女胎之时放下了坚持,同意由林三老爷承爵。 获得林太夫人同意之后,富山候立刻帮自家女儿上下打点,在半个月之内将林三老爷承爵的程序走完,林三老爷承爵之后,又马上上表,请封自己的嫡长子林凤祁为世子。 董氏在产婆断言自己这一胎仍是女儿之时,原本也断了心思,可结果等林凤祁的世子之位都请封下来之时,董氏却意外发觉,给自己看相的那几个产婆,曾都从田夫人手中得到过大笔的财物。董氏气得不顾怀胎八月,挣扎着要去跟田氏理论。 两人在田氏的院中吵了起来,吵了什么内容不知道,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是两个孕妇互相气得早产。 田氏怀胎比董氏要早,早产之时离产期并不远,虽然动了胎气,但生起来却比董氏要顺当一些,在生了两天两夜之后,最终生下一个儿子。但田氏最终还是伤了根本,这一胎之后再无法有孕。 而董氏呢,原本就因为丧父丧子之痛,又为了爵位承袭而焦心忧虑,整个孕期的动静都大,好几次大夫都说要保不住了。再加上董氏怀胎正好八个月,都说七活八不活,董氏生产的时候比田氏要不顺当的多,中间有一度的时候,产婆都出来问保大还是保小的了。 但幸运的是,董氏出生在武官之家,虽然没有练过武,但从小也是跟着姐妹父兄练过一些强身健体之术的。身体底子好,虽然生的艰难,但在苦苦挣扎了整整三天之后,最终生下一个身体瘦弱的儿子。 董氏生下儿子之后,林太夫人也不是不后悔太早让自己的次子承了爵,最后让自己的长子长孙处境尴尬。后面甚至想过要求次子百年之后将爵位还给侄子的法子,但终因林三老爷已经早早请封了世子,世子无过不得废的规矩而作罢。且林太夫人也知,次子与自己不亲近,儿媳妇的娘家又强硬,这种法子的可操作性根本不强,最终也不过是提了一两句,遭到反对后也就没有再多提。 林大老爷去世后,林太夫人伤心过度,过了没几年也就跟着去了,此都是后话了。 …… 茵娘听着林凤祁在讲完整个故事之后,在结尾处稍作感叹:“虽说大燕也有弟承兄爵的例子出现,但无论如何,爹娘在争夺爵位之时的有些行为总不是那么光明磊落,甚至连鄠哥儿的病弱,也有一部分是爹娘造成的,只是子不言父过,娘又是为了我们才去争这个爵位的,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过多的指责什么。” 茵娘靠在林凤祁胸前,手指画着他胸前衣服上繁复的花纹,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些觉得对不起大伯母,那要是让你将世子之位还给四弟,你愿不愿意?” “那怎么行!”林凤祁立刻反驳道,等看到茵娘亮光光看着他的眼睛,又接着解释道:“我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大伯母和鄠哥儿,但世子无过不得废,我若请辞了世子之位将其还给了四弟,别人不会以为我们是兄恭友弟,只会以为是我犯了什么大错才致失了世子位,有这样的污点在,于我的仕途也是不利的。” 且他若真的这样做了,那不是由自己这个儿子直接告诉别人自己父母当年所作所为皆是错的,哪有做儿子的这样打父母的脸的。更何况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自记事以来就知道自己是世子了,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他早把世子之位当做自己的囊肿之物了,又哪里来的还不还一说。至于觉得对不起大伯母和鄠哥儿,他以后多看顾他们几分就是了,将爵位拱手相让他是不愿意的。 茵娘还是有些了解自己丈夫的,并不是那种以圣人的忠义廉耻来规范自己行为的人,她自然知道其心中所想,就是茵娘自己,若林凤祁头脑发热要将世子位或以后将自己爵位还给鄠哥儿,她也是不愿意的。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自己的公爹承袭爵位也并不是说不过去,只是在林太夫人不同意的情况下,林侯夫人联合娘家算计了林太夫人和董氏,这多少有些不孝和不仁义。 茵娘又问道:“大伯母与咱们一房并未分家,按理大房和三房的兄弟姐妹应该一起排j□j才对,可为何大房的菱姐姐和蓉姐姐没有与芷姐儿她们一道排大小,而四弟却与你和二弟,三弟一道轮j□j?” 林凤祁道:“这是因为当时祖母决定让爹承爵后,祖母为了看顾大房,想趁着爹娘对大房还有些愧疚之心之时,提前将四房人分家出去,也好多让大伯母一房多分些财产。二伯和四叔是庶子,分家出去都是应有之义,拿了分家银子很快就搬出去了。而大伯母因为还怀有身孕,只分割了财产,并没来得及分府。只是毕竟分了家,两位堂姐也就没有跟芷姐儿她们一起再轮j□j。后来鄠哥儿出生,大伯母不愿意离开侯府,祖母气爹娘的算计也不提分家一事,就连鄠哥儿的j□j也让跟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排。” 茵娘叹道:“这真是够混乱的。那现在大房跟我们一房,到底是算分家没有呢?” 林凤祁摊开双手耸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果然是一团糟,只怕以后大房与三房起纷争的地方还多着。 茵娘翻了个身,将头靠在林凤祁的胸前,躺在炕上想了一会,又继续问道:“听说你小时候差点被奶娘拐卖了,这件事与……大伯母可有关系?” 林凤祁玩着茵娘胸前的头发,缓缓道:“找不到证据证明与大伯母有关。” 不说没有,只说找不到证据证明,那就表示还是有所怀疑的。 提起这件事,让林凤祁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但还是接着跟自己的妻子道:“当年发生这件事时,我才四岁,所记得事情不多,只是在后来从娘和下人口中窥得事情的经过。你知道豪门勋贵之家,没有主子亲自喂养孩子的道理,一般都是由奶娘喂养长大。少爷小姐们喝着奶娘的奶长大,大多时候又是奶娘带大的,与奶娘相处的时间只怕与母亲相处的时间还要多,对奶娘的感情不能与一般的下人相提并论,我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好意思,原本说1号晚上就要更新的,结果因为很久没回老家了,这一次回去见了许多同学,大家说好在2号的时候开同学会一起聚一聚,所以在老家多待了一天才回来。昨天回来后,因为中午喝了酒,坐了四五个小时的大巴又晕车,头痛的很,所以也没有码字,结果到现在才更新,非常的抱歉。 第77章 奶娘 -- “当年喂养我的奶娘姓石,我四岁那年的端午节,石氏抱着我问我要不要去外面看龙船,我那时候年幼,对什么都感兴趣,胆子又大,自然是拍手叫好的.石氏将我打扮成下人孩子的模样,抱着我一路出了侯府.我在半道上就趴在石氏的肩膀上睡着了,等我醒来以后,已经到了城外,而石氏正在跟一个胡人交谈.” “大燕边关开放,时常有胡人往来经商,胡商一般是从本国带一些稀罕物品到大燕来出售,回去的时候再从大燕低价收购一些物品,带回本国以高价卖出.也有胡商私下会做些人口生意,比如将一些本国的人口带到大燕来出售,或者将大燕的人带回本国去卖给贵族奴役.大燕是禁止将本国人口卖往他国的,但商人重利,耐不住利益的驱使,这种行为朝廷也屡禁不止.现在想来,当时石氏怕是想将我卖给胡商的,只是后来,不知是不是石氏良心发现,在将我交给胡商之后,却突然又将我抢了回来,抱着我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跑.我那时候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感觉到了危险,一路哭着喊着要找娘.好在后面出来寻我们的家丁找到了我们.” ”娘因这一事吓得不行,严刑拷打逼问石氏是谁指使的,但石氏嘴紧,只一直喊着自己对不起大少爷,自己该死,其他的话一句也不肯多说.娘见逼问不出什么,便让人将石氏杖毙了.石氏是个寡妇,有一个如我一般大小的儿子,石氏死了之后,娘又找人查了石氏的孩子.才知发现石氏的孩子早几日就没出现在石氏的家中了,等人找到他时,他正躺在后山的一个山谷下,满身是已经凝固的血,已经没了气息.仵作验尸,称是摔死的,周围的邻居都道,怕是孩子贪玩一个人跑到后山,才不小心摔死的.” “事情调查到这里,除了知道石氏在几日之前曾经去过大伯母的院子,其他的什么线索都断了.便是石氏去大伯母的院子,那都是光明正大去的.根本不能证明这件事就与大伯母有关.” “娘因此厌极了将孩子交给奶娘或者麼麽们来带,就是刚六个月大的三弟,每次让奶娘喂过奶之后娘就不许她再碰了,等周岁一过断了奶,奶娘就被打发出去了.娘怕的就是奶娘凭着小主子们对她的信任,对小主子作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茵娘看着表情有些伤感的林凤祁,想着他小时候定是非常信任自己奶娘的,若不然也不会让奶娘差点得逞.遭到自己信赖的人的背叛,他心中一定非常的不好受. 想到这里,茵娘张开自己的双手,然后抱着自己丈夫的脖子,手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像是安慰一个受伤的孩童,想要告诉他:”不要伤心啊,你还有我呢!” 林凤祁先是被茵娘的行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弯起嘴角,露出笑容,伸出双手回应茵娘的安慰,心中那一点点的伤感,仿佛也随着茵娘的拥抱随风而逝了. #### 彩朱办事还是非常的有效率,不过一天,就将王家府中三公子与秦氏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彩朱坐在茵娘下边的一个小杌子上,兴致勃勃的跟茵娘汇报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王家三少奶奶如今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只是自打怀孕后,胎一直不是很稳,王三少奶奶又时常心情郁结,更不利于养胎,听说好几次都见了红,王夫人都担心她这一胎不能平安生下来,所以一直也没怎么往外说.不过平常也还是会请秦夫人过府跟三少奶奶说说话,让其开解三少奶奶,这一举,也是有点尽人事听天命的感觉了.” 茵娘问:”那王三公子呢,他与王三少奶奶的关系如何” 彩朱耸了耸肩,道:”您也知道他们的亲事是怎么来的,听说自打他们成亲,王三公子除了成亲那一夜留在了正院,其他时候基本不进正院的门,就是王三少奶奶这一胎,听说还是因为当时王三公子喝醉了,王三少奶奶趁着他迷迷糊糊将他哄进了正院成了事,最后才怀上的。王三少奶奶怀孕后,也不见他们的关系和缓,王三公子对她仍是冷冰冰的,为此,王夫人说过了王三公子多次,甚至还罚他去跪过祠堂,结果王三公子仍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王夫人说得多了,王三公子便连内院都不怎么进了,直接睡在了外书房,王夫人无法,只好由他去了。” “王三公子这样的做法,秦家难道没有意见?” “怎么会没有,秦夫人去探望王三少奶奶时,跟王家闹了好几次,有几次都直接对着王三公子动手,将人家的脸都抓破了。开始闹的几次,王夫人心中觉得有愧还让着些秦夫人,后面秦夫人闹得多了,王夫人也有些怒了。说到底,王三公子一没纳妾二没打人,只是在妻子怀孕时有些冷落妻子罢了,这算得了什么大错,是王三少奶奶自己看不开,能怨得了谁。” 茵娘接着又问了几句,打听完自己想要的事情后,便赏了彩朱一根簪子,然后让他下去了。 彩朱走后,茵娘继续想着秦暖的事情,想她当初用计算计了朋友的亲事,觉得她真的三非常的可恶,但看她过着如今这样受尽冷落的生活,又觉得她非常可怜。得到了心上人的人,却始终捂不暖他的心,也不知道她当初算计之时,是否想过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不知她是否后悔过。 又想到蕴姐儿,不知道她在庵堂里过得怎么样,听说过年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府,是跟丫鬟们在庵堂里过的。 #### 作为世子夫人,交际应酬都是少不了的。特别是春节过后,许多交好的人家都需要走动,茵娘每日不是随着林侯夫人一起去拜访别人家,就是忙着在自己家里接待别人家。这一忙就一直忙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茵娘让人在侯府花园里的树上挂满花灯,在花灯上写上谜语,又让人在园中摆了两张桌子,在上面摆上各种味道的汤圆。 一家人在花园里吃汤圆,猜花灯,欢欢喜喜的闹了一个晚上,到了子时才让大家各自散了回自己院子。 茵娘与林凤祁一起回了沐德堂,两人梳洗过后,林凤祁对旁边的秋槐道:“你去将我今日提回来的那个兔儿灯提过来让你们少奶奶看看。” 秋槐屈膝福礼后出去,不一会儿便提了一个兔儿灯回来。兔子的形状娇俏可爱,一只耳朵长,一只耳朵短,兔儿灯里面的蜡烛还燃着,烛光从里面散出来,整个兔子都亮堂堂的。 茵娘惊奇道:“哪里来的,真漂亮。” 林凤祁道:“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看到,想着你会喜欢,便买了回来。” 茵娘将兔儿灯提了起来,道:“要将他挂在屋里面才好,挂在外面可能要被风吹灭了。” 林凤祁笑道:“可以将它挂在床边。”说着又凑到茵娘的耳朵边上,暧昧的轻声继续道:“正好借着她的灯光照一照,让我看一看茵娘没穿衣服的样子。” 茵娘一拳打在林凤祁的胸口上,怒道:“你怎么老是想些不正经的东西,真是坏死了。” 林凤祁哈哈笑道:“我坏也只是对你一个人坏!”说完连人带灯就抱起来跑到床边,然后将人放到床上,接着果真将灯挂在床边,挥手让里面伺候的人下去之后,才踢掉了自己的鞋子一起上到了床上。 等第二日起来,二人用过早膳,茵娘将林凤祁送出门,接着去了棠荣院。林侯夫人对她这个媳妇还是宽容的,并不需要她早晚立规矩,只是每日早晨,茵娘需要到棠荣院,跟着林侯夫人一起学习管家理事。 茵娘刚走进棠荣院的门,见到林侯夫人正坐在花厅里接待一个仆妇。那仆妇有五十多岁,见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却不像是府里的人,此时她正笑眯眯的跟林侯夫人说着什么,林侯夫人也是一脸的笑容。 林侯夫人见茵娘进来,连忙将她叫过来,道:“是茵娘来了,快过来,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萱姐儿昨晚生了,生的是个大胖小子。” 茵娘先是惊讶,接着高兴的问道:“可是真的?” 林侯夫人道:“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接着拉过茵娘在自己身边坐下。 茵娘抱着林侯夫人的手臂,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太高兴了。” 那仆妇见到茵娘,笑着道:“这是世子夫人吧,奴婢是富山候夫人身边伺候的,昨天晚上府里的四奶奶生了个小少爷,夫人让奴婢过来给您和大姑奶奶报信。” 茵娘点点头,继续问道:“萱姐儿和小少爷可好,生的可顺利?” “四奶奶是顺产,生了一天小少爷就出来了,小少爷生下来的时候有七斤重,四奶奶和小少爷现在都好。” 林侯夫人接着又问了几句,那仆妇一一答过,后见消息已经传到了,接着便告辞回了富山候府。 凤萱是林侯夫人身边养大的,比起其他的庶子庶女来,林侯夫人对其多少都有些感情,再加上凤萱嫁的是她娘家侄子,听见凤萱生了儿子,林侯夫人也非常的高兴。 等报信的仆妇离开后,林侯夫人便吩咐下人收拾了一些礼物,准备带着茵娘一起去富山候府看望凤萱。 富山候府坐落在柳叶胡同,侯府占地面积广阔,大门外放置有两座镇宅的大麒麟,门梁两边各挂着一个大红的灯笼,大门两边站了一个守门的小厮。 茵娘和林侯夫人到时,早就有体面的仆妇在大门外等着了,等茵娘和林侯夫人从车上下来,立刻就过来给人行礼,接着将人引进了府中。 进了大门,上了内院行走的青油马车,接着到了富山候夫人玉氏所居的正院。茵娘与林侯夫人到时,玉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玉氏出自彭安伯府,是已故临安郡主的次女。临安郡主是先帝的堂妹,因面相福气而被先帝所喜,临安郡主生时,其所受待遇几乎与公主一般。临安郡主与郡马恩爱,二人共生有四子三女,据闻玉氏是最肖似临安郡主的。 此时玉氏穿了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梳了凌云髻,脸盘圆圆的,脸颊肉多,看起来像是还没有退化的婴儿肥,脸颊两边还有一对酒窝。外貌看起来并不出色,但却令人觉得非常舒服,且果然让人觉得非常有福气。 林侯夫人走上前去给玉氏福礼,道:“嫂嫂。” 玉氏连忙将林侯夫人扶起来,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茵娘亦上前去给玉氏行礼:“舅母。” 玉氏同样将茵娘扶起来,道:“许久未曾见你,茵娘是越长越标致了。” 未成亲前,茵娘常随林侯夫人一起来富山候府,跟着林侯夫人一起去别家交际应酬时,亦能时常见到玉氏,因此茵娘对玉氏并不陌生。此时听到玉氏的夸赞,茵娘也笑着对玉氏道:“舅母看起来也越来越有福气了呢。” 玉氏哈哈笑着,抬起手点了一下茵娘的额头,道:“你这张嘴,就跟含了蜜似得,怎么这般会奉承人。” 玉氏长相不出色,但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这张看起来有福相的脸,因为这张脸,玉氏从小到大得到家中父兄长辈一致的夸赞与疼爱,出嫁以后,婆婆也为此多疼爱她几份。玉氏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夸她有福气。 茵娘继续道:“舅母可冤枉我了,我是实话实说,可没有奉承您。” 玉氏又哈哈笑起来,对着林侯夫人道:“玉玉,你可讨了个好儿媳妇,瞧这嘴甜的。我若有这么个儿媳妇,就是每天少吃一顿饭,我也是愿意的。” 林侯夫人笑道:“嫂嫂你也别羡慕我,这丫头可会看碟下饭,在我面前,可没有在你面前嘴这么甜。” 三人互相打趣了一会,跟着就进了院子。玉氏一边走一边道:“小四儿媳妇昨日累坏了,接着休息了一天,现在应该醒了,我带你们看看她去。” 凤萱的院子在富山候府西北处的碧泉院,茵娘和林侯夫人,玉氏到时,凤萱刚刚醒来,正由丫鬟伺候着食用专给产妇补身的麻油鸡,麻油鸡的味道远远的就从房间里面飘出来。床头的边上放着一个木制的小床,此时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就躺在小床上,通身被厚厚的襁褓裹着,只露出一双还没睁开的眼睛。 凤萱见到她们进来,连忙放下筷子,扶着丫鬟的手想要起来行礼:“婆婆,母亲,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玉氏连忙快步上去将她按下,道:“快躺下,快躺下,你还做着月子,小心吹了风。又都是自己人,要那么多礼做什么。” 而茵娘则有一瞬间的愣神,未嫁之前与凤萱相处之时,因凤萱年长,茵娘一向以萱姐姐称之,而凤萱则直接喊茵娘闺名。此时身份转换,凤萱喊茵娘“嫂嫂”,一时让她没反应过来。 凤萱对玉氏笑着道:“是,婆婆。” 玉氏笑着点点头,关心了几句凤萱的身体,又看过躺在小床上的婴儿,之后想着林侯夫人只怕有话要跟凤萱说,便自己先与林侯夫人告辞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凤萱和林侯夫人以及茵娘三人。 玉氏走后,林侯夫人坐到凤萱的床边,握着凤萱的手,关切的问道:“身体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凤萱笑着道:“哥儿生的顺利,身体还好,母亲不用担心。母亲还没看过哥儿吧,我让人将哥儿抱起来给您看看。”说着就吩咐在旁边照看孩子的奶娘将孩子抱起来。 奶娘抱起孩子,给林侯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才将孩子放到林侯夫人的怀中。 林侯夫人低头看着孩子,因为是足月生产,孩子的个体看起来并不小,孩子的皮肤红红的,眼睛还没有睁开,模样依稀可以看到凤萱的影子,想来孩子长得更像母亲。 林侯夫人看过孩子之后,便将孩子还回给奶娘,接着与凤萱道:“这样很好,第一胎就是儿子,你也能更快在夫家站稳脚跟。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嫁到的又是自己的舅舅家,我也没什么可担心你的,便是对你姨娘,我也有所交代了。” 凤萱握住林侯夫人的手,感激的道:“都是母亲给我的福气。” 林侯夫人道:“这夫家虽是我给你选的,但这过好过坏靠的却是你自己,福气都是自己争取的。现在有了儿子,好好的相夫教子,以后总有你的好日子。” “是,母亲。” 林侯夫人点点头,望了一眼房间的周围,没见到通房一类的人物,于是继续问道:“你怀孕期间,放了谁在屋里伺候?” 凤萱道:“是原来我身边伺候的翠儿,她原不是我近身伺候的,但我见她颜色生的好,也老实本分,便将她开了脸。” “有让她喝汤药吗?” 凤萱点点头,道:“原先因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便让她喝着汤药。” 林侯夫人拍拍凤萱的手,道:“你这样做就对了,千万不要为了扮贤惠就让丫头先你生出儿子。就是你现在生下了儿子,也不要急着断了通房妾室的汤药,等你多生几个孩儿,或者等哥儿大些的时候,再让他们生个一男半女,这样既成全了你贤惠的名声,又不至于让庶子威胁到你生的哥儿的地位。通房喝药的时候,你也要让人盯着,免得她们有什么想头故意将药倒了,虽说卖身契都在你手里捏着,要生要死全凭你的意思,但等怀上了再落他们的胎,于你的名声总是不好,也容易坏了你与实哥儿的感情。” 凤萱点点头,道:“我晓得的,母亲。” 林侯夫人继续问道:“实哥儿的姨娘呢,可有为难你的地方?” “姨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儿,平日都在正院伺候婆婆,并不常到我们院子来。” “她毕竟是实哥儿的亲娘,平时多孝顺她,实哥儿见了只会感激你。但这孝顺也要注意分寸,千万不要越过你正经的婆婆去。” “是,母亲。” 林侯夫人点点头,接着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并传授了一些照顾孩子的经验。后面见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因这还是林侯夫人的娘家,林侯夫人还打算去看望她的母亲田太夫人,于是留下茵娘在院子里继续跟凤萱说话,自己先出了院子去找田太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的厉害,这几天码字的速度都是极慢极慢。 第78章 放下 -- 茵娘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用手掂了掂,道:“可真轻。” 凤萱神情柔和的望着茵娘手中的孩子,道:“生下来有七斤重,跟其他刚出生的孩子比起来可不算轻。前些时候大房的一个姨娘早产生下一个小子,只有四斤二两重,看起来跟只病弱的老鼠似得,那才叫轻,养了两个月,到现在都还不足八斤重。” 茵娘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婴儿,小小个的,脸蛋还没有巴掌大,心中有感而发道:“那也还是轻,这么小个的人儿,也不知道怎么长成大人的。” 凤萱抿着嘴笑,接着道:“等你以后和大哥有了孩子,自己慢慢养着,你便知道他是怎么长成大人的了。” “那得好久以后的事情。”茵娘对自己生孩子并没有太热切的期待,总觉得自己都还是孩子,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生下孩子的情形。茵娘接着又问到:“可有给哥儿起了名字?” “还没呢。这是长子,相公的意思是要取个既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来。他昨夜想了一天,也想了几个字,但总不是太满意。” 茵娘点点头表示明白,又抱着孩子逗了一会,接着便把孩子还回给奶娘。两人有近半年未见,都有许多话要说,两人聊了一会,茵娘便问起凤萱的生活来:“在夫家生活得如何,四少爷对你可好。” 凤萱先是打趣道:“这话问的还真有做嫂子的样子,看来你身份适应的挺快嘛。”打趣完之后才接着回答道:“我过得很好,相公对我敬重有加,内院的丫鬟婆子我也管得服服帖帖。姨娘一向以婆婆马首是瞻,不会仗着是相公的生母对我们这一房的事情指手画脚,相公又与大哥交好,婆婆对我们这一房向来会给几份体面,我现在又生了哥儿,日子再没有什么不好的。” 茵娘在心里点点头,心道,这世上多的是女子过得如水深火热之中,与之比起来,凤萱的日子过得确实是不差的了。这样一想,觉得凤萱的生活还真的用不着她来担心的,于是便岔开话题,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不一会儿之后,田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请茵娘,道:“表少奶奶,太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您,可跟四少奶奶说完话了,若说完了,请您到上院去见见太夫人。” 茵娘谢过丫鬟,又道:“请姐姐稍等我片刻,我这就随你一起过去见外祖母。”接着就凤萱告辞,然后随着丫鬟一起到了田太夫人住的院子。 田太夫人年纪已过花甲,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却像是只有五十多岁,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此刻穿着一件五福捧寿的棉袄,正跟坐在她旁边的林侯夫人说着话。 茵娘上前去给林侯夫人和田太夫人行礼:“娘,外祖母。” 田太夫人见了茵娘,笑着道:“是祁哥儿媳妇来啦,走上前来让我瞧瞧。” 茵娘走上前去,田太夫人握着她的手看了一圈,道:“嗯,比上次来时要高了一点,人也标致了一些。”说完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将我那对翡翠手镯拿过来。” 有丫鬟搬了椅子在茵娘旁边放下,田太夫人让茵娘坐下来。接着不久,丫鬟便拿了一个上描海棠花的黄梨木匣子出来,田太夫人将匣子打开,中间正放了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镯子色泽圆润,玉体不含杂质,一看就是上好的品质。 田太夫人将手镯拿起来戴在茵娘的手腕上,碧色的翡翠镯子衬着如莲藕般的手臂,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细腻。田太夫人点点头道:“嗯,这颜色的镯子还是你们年轻人带着好看。” 林侯夫人连忙道:“娘,这还是当年外祖母给您的陪嫁吧,她们年轻不晓得珍惜,你别给了她们将好东西都糟蹋了。” 田太夫人摆摆手,阻止自己的女儿道:“哎,我年纪大了,戴不得这样鲜亮的东西,不给她们年轻人戴,难道还带进棺材里不成。”说完又对茵娘道:“好好戴着,这翡翠养人。” 茵娘站起来,给田太夫人行礼道谢:“谢谢外祖母。” 田太夫人拍拍茵娘的手,笑着道:“好孩子。”接着又问了茵娘一些诸如“祁哥儿对你好不好”“在侯府还习不习惯”的问题,茵娘一一答了,最后田太夫人又说道:“以后多过来陪我说说话。”茵娘亦笑着答应了。 田太夫人跟着又与林侯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到中午时,在富山候府用了午饭,接着茵娘与林侯夫人便告辞了田太夫人和玉氏等人,回了永宁侯府。 ####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着,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天气渐暖,冬雪融化,大地慢慢回春,门前屋后的花木渐渐发出新芽。 这一日,茵娘见天气风和日丽,春光明媚,于是在禀过林侯夫人后,带了几个丫鬟小厮,轻车简从去寒云寺上香。 寒云寺香火鼎盛,又正值天气回暖,许多少女少妇结伴到此游玩,因此香客攘攘。茵娘带着青花和青藤,到大殿处拜过佛祖,给寺里添了五十两的香油钱之后,接着便从寒云寺的后门出去,从小路绕道离寒云寺不远处的水月庵。 与香火鼎盛的寒云寺相比,水月庵则显得冷寂清静,庵中只有五六个小道姑。水月庵与寒云寺不同,仅接待一些到此长住清修的女客,并不对香客开放,因此平日里,水月庵的俺门都是关闭的。 茵娘让青花上前去敲门,过了一会,有道姑出来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茵娘等人,双手合十对茵娘行礼道:“施主,不知您有什么事?” 茵娘亦双手合十回礼,然后问道:“师太,我乃永宁侯世子夫人陈氏,想见一见在此清修的蒋姑娘,不知可否?” 道姑道:“施主请先稍等,贫尼先问过蒋姑娘。” 茵娘道是。接着道姑行礼退下去了后面,过了好一会,才有重新回来,对茵娘道:“施主,请跟我来。” 道姑将茵娘等人引入水月庵后面的一个小院,此时,蕴姐儿的丫鬟雨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了茵娘,对她行礼道:“林大奶奶,我们小姐早就盼着您来了,您快进来。”说着便将茵娘领进了屋子,又请她坐下。 茵娘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周围。屋子里的陈设不多,上首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四方榻,榻上铺了黄色的锦垫,墙上挂了一幅经文。四方榻的左边放了一张茶几,右边放了一个书架。屋子中间还放置了一张黄梨木的桌子,桌上放了茶具水杯。比起威北侯府中蕴姐儿精致的院子来,这里要简陋很多。 雨儿出去外面端了热茶进来,给茵娘倒了一杯热茶,然后道:“寺中只有苦茶,大奶奶您将就着喝。” 茵娘端起喝了一口,接着皱了皱眉,这苦茶的确很苦,像是残树枝泡出来的水,即使茶水喝到了肚子里,那苦味也还一直萦绕在舌头上。茵娘没有喝过比这更难喝的茶了,含了一口之后便不想再碰。放下手中的茶杯,茵娘问雨儿道:“你们家小姐呢?” 雨儿道:“小姐去念慈师太房中听经去了,大奶奶您再稍等一会,小姐很快就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雨儿刚说完,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蕴姐儿带着雪儿跨过门槛走进屋子,见到屋子里坐着的茵娘,高兴的喊道:“茵娘,你来了!” 蕴姐儿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头上梳了简单的发髻,插了几根银簪,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身上清减了些,但看起来精神还好。 蕴姐儿走到茵娘旁边坐下,继续问道:“等了许久了吧?” 茵娘摇摇头,道:“没有,我也是刚刚才来。”接着又握住蕴姐儿的手,问道:“我瞧你清减了些,你在这里可还好?” 蕴姐儿笑着道:“我很好,山上清净,我每日跟着师太念念经,或者抄抄经书,烦了就到后山走一走,心里平平静静的,倒觉得比以前过的生活还要好些。倒是你,现在成了人家媳妇,日子过得如何,世子对你可好?你成亲的时候我没有去,心中还颇有些遗憾。对了,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说着就吩咐身边的雪儿去把礼物拿出来。 雪儿屈膝称是,然后进了内室,过了没一会,手中拿了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出来。蕴姐儿将匣子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白瓷做的送子观音。 蕴姐儿将送子观音拿出来递给茵娘,道:“看看,这是我帮你求的,我还找了念慈师太帮它开过光,你拿回去,早晚拜一次,以后肯定能生个大胖儿子。” 茵娘一时有些无语,看着送子观音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还没及笄呢,生孩子的事情还不是很急。”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生,现在就开始拜,等以后要生的时候就能生了,免得以后再临时抱佛脚,菩萨觉得你不虔诚,就不保佑你了。” “……”这是什么理论。 蕴姐儿继续道:“你别把这个不当回事,我虽然没有当过人家媳妇,但也知道,女孩子嫁了人,只有生了儿子才能快点站稳脚跟。” 茵娘将送子观音接过来放回匣子里,道:“你别担心我的事情啦,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来山上也住了那么久了,什么时候回去,杨伯母很担心你,你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谈起这个,蕴姐儿显然没有了刚才的那样的兴致,低下头,声音郁郁的道:“山上挺好的,我还不想这么快回去。” 茵娘握过蕴姐儿的手,劝道:“蕴姐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跟王公子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但王公子再好,他已经成亲了,你也要学着把他放下才是。” 蕴姐儿低着头,手指放在桌子上,用力的扣着桌面,却并不说话。 茵娘继续道:“其实这世上的好男儿不止王公子一个,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比他好的,等你跟一个比王公子更好的人成了亲,两个人和和美美的生活,以后再生了孩儿,你就会知道,那日子总比你一辈子喜欢王公子要强……” 茵娘原本还要继续再劝,结果却听到桌子上“滴滴”的两声,接着有水从桌面上晕开,茵娘循着声音看过去,才知道是蕴姐儿的眼泪滴下来的声音,那轻轻的两声,打断了茵娘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蕴姐儿慢慢的抬起头来,她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眼眶汇聚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最后落在她的衣服上。她哽咽着道:“你说的我都知道的,我娘也跟我说,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好男儿,她一定会帮我找一个比清哥儿更好的人来。可是茵娘,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 她抽了一下鼻子,继续说道:“我六岁的时候认得清哥儿,清哥儿的祖母来寻祖母,也带着他一起来家里,大人们在说话,清哥儿就站外面等。他长得很好看,穿着青色的衣裳站在院子里,比哥哥好看,比院子里种着的蔷薇花好看,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我那时候贪玩,让人拿了梯子爬到墙上拿泥巴砸他,他也不生气。后来我在墙上没站稳,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是他跑过来接住我将我垫在身下。我那时候趴在清哥儿的身上看着他,心中想,他真好,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这么好的人,我要永永远远跟他在一起才好。” “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现在他还让暖姐姐怀了他的孩子。他明明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还说以后只跟我一个人生孩子的,可是他背叛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我也觉得他不好了,他惹得我那样伤心,我觉得他真是坏透了,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坏得我想一辈子都不理他。” “我也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比清哥儿要好,他们一定不会像清哥儿那样惹我伤心难过,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忘不了清哥儿,我一想到要和他们生活一辈子,以后与清哥儿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我就觉得比死了还要难过。可清哥儿再坏,我还是喜欢他。”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我不嫁人,我跟清哥儿也不会再有关系了。可不嫁人,我至少还能想一想他,想一想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开心的事。” 茵娘看着哭得泪眼模糊的蕴姐儿,心中不由的也跟着难过。想要让她好过一点,不那么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张开双手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蕴姐儿靠在茵娘的肩膀上,哽咽着问道:“我是不是很不孝,惹得爹娘替我担心,让祖母也以我为耻。” 茵娘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想,伯父伯母最疼你了,他们只是希望你过得幸福。” ………… 从寒云寺回来后,茵娘回了沐德堂,梳洗了一番,换过一身衣裳,接着到棠荣院去给林侯夫人请安。 茵娘走进棠荣院的堂屋时,林侯夫人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张单子一直在看。茵娘上前去行礼问安,林侯夫人看见她,放下手中的单子,道:“回来了,去见了蕴姐儿,她在山上如何了?” 茵娘道:“山上的日子虽清苦,不过她精神还好。” 林侯夫人点点头,然后叹息道:“蕴姐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执拗了些。” 茵娘心中也是叹息,却并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见林侯夫人还在为蕴姐儿叹息,于是岔开话题道:“对了,娘,我今日在寺里给您求了一道平安符,我拿给您看看。”说着,就从袖子里面掏出那道平安符来,双手递给林侯夫人。 林侯夫人接过平安符看了看,心中划过一道暖流,笑着道:“有心了。”接着吩咐玲珑将平安符拿回她的卧室挂在床头。 茵娘弯着嘴笑了笑,低头看到榻上小几上放着的红色单子,又问到:“娘,您刚才在做什么呢?” 林侯夫人道:“说到这个,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你先坐到榻上来。” 茵娘走到另一边的榻上坐下,林侯夫人则端起小几上的茶碗,用碗盖拂开茶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后才道:“凤邺与凤祁同龄,今年都已经是二十了,你与凤祁成了亲,凤邺的媳妇也应该快点聘进来了,反正他的亲事早就定好的,他尽快娶亲也免得别人说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贤良,对庶子的婚事不关心。他的亲事定在下个月二十,我准备让你来操办,你觉得如何?” 茵娘道:“是,娘,我一定会将二弟的婚事办好的。” 林侯夫人点点头,又道:“除了凤邺的婚事,凤鄯的亲事也要尽快相看起来了。”说着便将放在几上的单子拿起来递给茵娘看。 茵娘将单子打开,红色的纸上写了许多姑娘的名字,出身,相貌和性格等等。茵娘有些疑惑的看着林侯夫人。 林侯夫人继续道:“凤鄯翻过年也已经十七了,原来因为凤祁和凤邺都还没娶亲,他倒也不用太急。但现在你进了门,等凤邺的婚事完了,凤鄯也要尽快将亲事定下来。这单子上写着的都是京城里一些适龄姑娘的名字和情况。我一个人看总有看缺漏的地方,你跟我一起看看,也好给凤鄯挑个好一点的媳妇回来。” 凤鄯的媳妇娶回来,就是她嫡亲的妯娌,后宅里,妯娌相处的难度系数仅次于婆媳相处。凤鄯的媳妇娶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永宁侯府的后宅安不安稳,她以后在侯府的生活安不安宁,特别是在她出身低微,却是长媳的情况下。如此关系她以后的幸福生活的事情,茵娘自然是关心的,因此对林侯夫人的话也没有推辞,直接道:“是,娘。”接着又奉承了一句:“不过娘一向火眼金睛,这些姑娘是好是歹,娘一看就出来了,只怕没有多少我能置喙的地方。” 林侯夫人看了一眼茵娘,笑着道:“你就少贫嘴,你给我掌掌眼就行,又不是让你做决定。你先将单子上的姑娘的情况看一遍,然后说说你的意见。” 茵娘笑着道是,然后打开单子,单子上面总共有七位姑娘,每位姑娘按照姓名,出身,家庭情况,性格等等逐一做了标记。 茵娘从上往下看了一遍,分别是彭安侯府二房老爷的嫡长女玉氏,继远侯爷的幼妹周氏,西平伯的长女严氏,翰林学士江大人的长女江氏,徳宁郡主的次女连氏,大理寺卿孙大人的次女孙氏,礼部侍郎白大人的次女白氏。 茵娘还没来得及说话,林侯夫人已经一一对这些小姐们评论上了:“彭安侯府与我们是相熟的人家,两家知根知底,只是玉氏少年丧母,从小是在彭安侯太夫人身边长大的,彭安侯太夫人的性子要强,玉氏将她的脾性学了个九成九,凤鄯又不是性子刚强的人,若娶了玉氏,凤鄯只怕要被她拿捏了。周氏性子倒是和软,只是听说模样长得不怎么好看,娶进来会委屈了凤鄯;严氏的模样听说非常周正,但西平伯府这些年已经没落了,娶了他府上的姑娘于凤鄯没有什么助力;江大人是寒门出身,翰林院又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他家没什么家底,若娶了严氏,我都怕她连嫁妆都凑不出来;徳宁郡主的次女我见过几面,模样好,性子也温柔贤良,只是徳宁郡主一家与宁国公府一直暧昧不清,娶连氏会造成派系纷争;孙氏的模样也不差,大理寺卿又是正二品的实职,,娶孙氏凤鄯的外家助力也有了,只是孙氏命太硬,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白大人的女儿看起来似乎不错,只是年纪比凤鄯还长一岁,都十八岁了还没定亲,只怕有我们不知道的什么毛病。” 林侯夫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样看来,竟没有一个好的,看起来也都不是良配。” 茵娘听完林侯夫人的话,心中叹了一下,心道:这哪里是挑媳妇,这是皇帝选妃吧。又要家世好,又要长得漂亮,家底还要厚,性子还不能太强,命还不能太硬,有这样十全十美的媳妇也早被人家抢走了,哪里轮得上你一个没有功名没有官职的侯府幼子。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是不能这样跟林侯夫人说。茵娘对林侯夫人笑了笑,道:“京城又不是只有这几家有待嫁的姑娘,你再慢慢挑就是了。” 林侯夫人想了想,然后道:“这倒也是。” 第79章 缠绵 -- 茵娘从刚刚进了沐德堂,青花便迎上来,对她道:“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茵娘有些惊讶,今日苏家大公子来找林凤祁喝酒,她从寒云寺回来的时候,正好他打发小厮回来与她说他今晚会晚一点回来,却不想这么早他就回来了。 茵娘问:“大少爷人呢?” 青花道:“在内室呢。” 茵娘点点头,然后迈脚进了内室。 此时林凤祁正坐在内室靠墙的榻上,身后靠着一个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大迎枕,一只脚弯着踩在榻上,一只脚直放在榻上,手上正拿着她今日从庵中带回来的那尊送子观音在把玩。 她今日回来时,因为急着去棠荣院给林侯夫人请安,装着送子观音的匣子被她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忘记了收起来,此时见到林凤祁将它拿出来玩,茵娘微微的有些脸红,觉得别人好像误会她很急着生儿子似得。 林凤祁见到茵娘进来,挥挥手示意她过来,道:“回来啦,快过来坐着。”说完又继续将眼神回到送子观音上,手或者摸摸送子娘娘,或者碰一碰送子娘娘怀抱着的孩子。 茵娘走到榻的另一边坐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于是道:“这不是我求的。” 林凤祁敷衍的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说完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问茵娘:“这送子观音你是去哪里求的?” 茵娘再次言辞声明:“这真的不是我求的,是今日我去看蕴姐儿的时候蕴姐儿送给我的……” “我明白我明白。” 又过了一会儿。某人再次回过头来道:“你这送子观音是在寒云寺求的吧,其实求子还是在莲花寺求最灵验,你下次要去莲花寺求。” 真的不是她求的,怎么听不到呢。茵娘想抓狂,头一扭,不想理某人了。 某人继续自说自话:“不过其实你也不用急的,你嫁进来才三个月,有的人家的媳妇娶进来好几年才有身孕的也有,你急什么……难道是娘跟你说了什么,给你压力了?娘也真是的,急什么,你也别担心,我会跟娘说说的。不过,要是幸运现在就能怀上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了……” 好吧,她明白了,心急的根本不是她,而是某人。 茵娘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岔开话题道:“你今日不是跟苏家大公子喝酒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林凤祁回答道:“喝了一半,苏家的下人来找阿豫,说嫂夫人要生了,阿豫便急急忙忙先回去了。” 苏豫的夫人是江南应家的女儿,名叫青姐儿的。林凤祁拜师在苏大将军门下,他与苏家的两位公子都交好,为此茵娘与应氏也关系不错,且应氏的性格爽朗,平日对茵娘都多有照顾,茵娘也喜欢她。 茵娘疑惑道:“不是说青姐姐的产期是在下个月吗?” 林凤祁道:“怕是早产了,好似还跟他的妾室有关。” 苏豫的那个妾室茵娘是知道的,是苏老夫人的娘家孙侄女。苏大将军的祖上不过是个有些田亩的农户之家,后苏大将军的父亲弃田投军,最后混到一个六品的校尉,好歹成了官身。但苏老夫人却是苏老太爷从军前娶的,娘家同样是个种地的,见识不多,文化不多。但她强在生了个比爹还出息的儿子。 苏老夫人的娘家姓平,苏家成了官家之后,苏老夫人便想提携自己的娘家,原本还想儿子娶自己娘家的侄女的,结果被苏老太爷严词拒绝,只得作罢。最后苏老太爷为苏大将军求娶了当时的归德将军许大人的女儿,归德将军是正五品,比苏老太爷正六品的校尉高了两级,当时苏大将军又还是白身,苏家算是高攀。 这些年来苏老夫人一直都有提携娘家,随着苏大将军的官职越做越大,平家的田亩也翻了好几十倍,早不需要自己种地,而成了有几千亩两天的乡绅之家了。 平家人原本还撺掇着苏老夫人将自己家的姑娘定给苏豫的,但苏老夫人到底没有糊涂,知道自家正二品将军门第的嫡长子娶一个乡绅之女,说出去都是笑话,没同意。但苏豫与应氏成亲后,苏老夫人却威逼长孙抬自己的孙侄女为贵妾,又是哭闹又是绝食的,几乎闹得苏将军府人仰马翻。毕竟是自己丈夫的亲娘,苏夫人被闹得没法,只好劝说媳妇将平氏抬进门来。 应氏也顾虑苏老夫人这样一直闹,若闹到外面去,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于丈夫和公公的官声都不好听,特别是在自己的表姐姜皇后与薛贵妃在打擂台,需要自己公公和丈夫支持的情况下。因此应氏同意了平氏进门,但却只能以良妾而不是贵妾的身份进门,且在自己生下嫡长子之前,平氏不得有孕。而平氏进门后,有苏老夫人做靠山,其搅腾后宅的手段,非常得平家人的真传。 若是平时,应氏当然有的是手段压制平氏。只是应氏怀孕后,精神多有不挤,特别是在太医告知是双胎之象的情况下,可能这才让平氏有了可趁之机。 茵娘拿眼偷瞄了一下自己的相公,然后自发感叹道:“哎,你说苏公子也真是的,自己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倒是享受了,却害苦了辛苦为他打理后宅侍奉公婆繁衍子嗣的女人,就连怀孕都不得安心。” 林凤祁看了看茵娘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好笑,明明是不想让自己三妻四妾,却非得以苏豫这件事为借口。林凤祁伸手捏了捏茵娘的脸,才道:“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不想我纳妾嘛,小醋坛子。我不敢说以后一定不纳妾,但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主动纳妾,就算纳了妾,我也一定不碰她们,好不好?” 茵娘嘟了嘟嘴,并不理林凤祁,显然是对他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林凤祁放下手中的送子观音,从榻上爬到茵娘那一边去,抱着茵娘道:“你知道人在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就算是苏豫,难道那个妾是他愿意纳的,万一以后皇上给我赐了一个妾呢,难道我还能抗旨拒绝不成?” 茵娘懦懦的道:“皇上才不会这么无聊呢。” “好,就算不是皇上,那万一是宫里的娘娘呢?” 虽然知道男人在外面也有很多不得已的情况,但茵娘一想到这个不得已是让自己的丈夫纳妾,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但茵娘却也不想在这个话题里继续下去了,说多了只会让丈夫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茵娘郁郁的道:“知道啦。” 然后见天色渐晚,便又问道:“你要不要现在洗澡,我去让丫鬟帮你打水。” 林凤祁轻轻拍了拍茵娘的脑袋,然后道:“去吧。” 茵娘起身,然后出去外面吩咐青花去厨房叫水,重新进来时,正好看到林凤祁将那尊送子观音递给秋槐,对她道:“找间空屋子打扫出来,将这观音供起来,以后记得早晚三炷香日日供奉着。” 秋槐小心翼翼的将送子观音接过来,屈膝道是。 林凤祁想了一下又吩咐道:“找的房子离正房要远一点,我不喜欢闻香火味。” 茵娘见了无语的翻了翻眼,只见过心急拜佛求子的妇人,还没见过男人也供菩萨求子的,茵娘都有点替他害臊。茵娘懒得管他,直接进了内室在箱笼里帮他找换洗的衣裳。 等茵娘抱着衣服进来浴室时,芳洲已经领着小丫鬟们往浴桶里倒满了热水,此时正走到林凤祁面前要帮他解衣裳的扣子。 林凤祁看着为他忙碌的茵娘,挥开了芳洲的手,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茵娘的腰,小声的在她耳边道:“你跟我一起洗。” 茵娘的脸红了一下,拒绝道:“不要。” 林凤祁亲了亲茵娘的耳朵,道:“拜再多的菩萨也要我们自己努力才有用,你说是不是?”停了一下,又继续暧昧的笑着道:“我们还没有试过在床以外的地方……嗯,那个。” 说完也不等茵娘回答,直接吩咐浴室里的丫鬟道:“你们下去吧,让少奶奶在里面服侍我就可以了。” 小丫鬟们屈膝道是,然后退出了浴室。芳洲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本想跟着其他丫鬟一起出去,想了一想,最后还是问了一声:“大少爷,大少奶奶,可要奴婢在门口守着?” 豪门贵族里通行的规矩,主子行房,一般都会放一个丫鬟在旁边守着,以防期间主子需要手帕或者喝水时,才有丫鬟伺候。而一般这个旁边守着的丫鬟,都是主子屋里的通房或者预备以后抬举做通房的丫鬟。 她和青芜都是通房丫鬟,守夜这种事本该是她和青芜来做的。但大少奶奶或许是还没适应大家族里面的规矩,平日里并不喜欢让丫鬟守夜。 茵娘也确实没打算让人在外面守着,自己与丈夫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却让一个外人在旁边看着听着,怎么想她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这个外人很可能还是与自己的丈夫做过同样亲密事情的人。 茵娘对芳洲道:“不用,你下去吧,我不叫你你不要进来。” 芳洲看了林凤祁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屈膝称是,便退下去了。 林凤祁对这种规矩倒没有像茵娘那样反感,只是有丫鬟在,茵娘根本不能投入,这便也导致了他根本不能完全享受到其中的乐趣。为了自己的‘幸’福,林凤祁也觉得,没有丫鬟守着也挺好。 丫鬟们出去后,林凤祁拿着茵娘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笑眯眯的道:“夫人,来伺候为夫脱衣服吧!” 茵娘挣开手,握着拳头捶了一下丈夫的胸口,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讨厌。” ‘你讨厌’这三个字,在不同的场合下说出来总是有不同的含义。而在这种场合,配上撒娇般的语调,再配上她说话时眼角里带出来的风情,林凤祁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某一种含义。 林凤祁低头看着茵娘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细细嫩嫩的,如莲藕一般,手腕处戴着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越加衬得她的手白皙好看。林凤祁拿着起她的手,亲了亲手指,道:“现在讨厌,等一下你就喜欢了。”说完将她的手放到他的衣领上,示意她快点帮他脱衣服。 茵娘垂下头,轻轻的将他衣领上的扣子解下,解下一个,接着又往下解另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明明熟悉得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解下的扣子,此时却像故意跟她作对似得,总是要解上许久才能解开。 而林凤祁显然没有耐心等她磨磨蹭蹭的一个个将衣扣解完。直接自己动手,手在自己衣服上一滑,接着扣子就全被解下来了,将自己衣裳脱下来扔到地上,接着开始动手去脱茵娘的衣裳。 浴桶里的水轻轻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接着林凤祁已经抱着茵娘跨坐到了浴桶里面。浴桶不大,却刚好容得下两个人的面积,两人靠得极近,光溜溜的□相对。 茵娘低着头,几乎不敢抬头,然而过了许久,并不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动作,茵娘这才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却见到自己的丈夫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胸前,眼睛里散发出妖冶的红光。茵娘连忙抱起手挡住胸前的春光,有些害羞的道:“不许看,再看要长针眼了。” 林凤祁拿开她挡住胸前的手,凑到她的耳朵旁边,舔了舔她的耳垂,这才道:“你现在才知道挡,你不觉得晚了吗?” 接着手覆上她胸前凸起的地方,用手轻轻的捏了捏,软软的,滑滑的,总引得人想要再捏上一捏。掌心的花蕾慢慢被唤醒,最后仿佛要开出最美的花朵来。林凤祁一边吻着茵娘的脸,一边又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以为茵娘只是身高长了,没想到这里却长得更快。” “我的茵娘真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总让人欲罢不能。”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鼻子上、眼睛上、眉毛上,最后转个弯,又回到了她的耳朵上,舌头沿着耳廓一直舔到她的耳垂,气息温热,伴着那些美妙的情话落进她的耳朵里,引得她身体一阵一阵的战粟。 林凤祁将茵娘抱得更近自己一点,他身下的巨龙已经被唤醒,此时正抵在她的大腿上。茵娘挪动着身体想要远离它,但身体一蹭一蹭的,却磨得它越加胀大了。林凤祁看着她的小动作笑了笑,仿佛是取笑她的不自量力,茵娘的脸红得几乎要流出血来,却也不敢再动了。 林凤祁的吻继续从她的唇上往下,然后到她的下巴,脖子,在脖子处流连了一会儿之后,接着将脸沉下漫过她胸口的水面,来到她那挺立的花蕾处,轻轻的含住,吮吸,用舌头按压,或者用牙齿轻轻的咬,无论是哪一种动作,都引得她不由自主的战粟,她觉得自己的手应该要抓住一点东西,但放眼望去,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抓住的,于是急急忙忙的攀上他的肩膀。 突然,他的舌头突然在花蕾的顶端重重的一按,原本揉捏着另一个花蕾的手则在花蕾上轻轻的一弹,身体在水中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接着“吟咛”一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开了花,身体有一团火,不断的往肚脐的方向汇聚,越烧越旺。 林凤祁将脑袋从水下面浮出来,看着咬着唇似乎要阻止自己叫出声的茵娘,眼神朦胧,如蒙着一层朝雾,肤色绯红,如春天桃花树上开出的妖冶的桃花。他觉得自己某个地方更加胀痛了,放佛只有将她吃下肚子里面去才能将那胀痛缓解,明明看着她只会让自己忍得更加辛苦,却舍不得闭眼。 他的手从她的胸前慢慢滑到肚脐,最后停在她大腿的根部,手掌覆上去轻轻的在上面揉捏着,她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小小的排斥了一下,接着便再没有别的动作了,她的手抱着他的腰,脸捂在他的胸前,并不敢看人,但却并不阻止他为所欲为。 他的手在那万草丛林之中探索了一会,接着伸出中指,往里面慢慢的试探了一下,有滑腻的液体立刻沾染上他的手指,虽然情动,但却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手指继续往前探索,一点一点的挤入,但很快就遇到了阻挡。他虽然忍得辛苦,汗水一点一点的往外涌,但他不想太急,反而伤了她,她模仿着某一个动作,先挤入,接着退出,再挤入,循环往复,后面他又增加了一个手指。等他找到了藏在里面的那一粒小珍珠,便在上面轻轻的按压,抚摸,或者用两个手指轻轻的夹住。 她终于忍不住,嘤咛出声,这一声一发不可收拾,接着是一声一声的轻哼。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看着此刻在她身边的人,这个男人的面容俊秀,长了一对会勾引人的桃花眼,身材伟岸,是可以依靠的人。她还这样想着,突然就感到身体里的手指划过某一个地方,身体重重的战粟,她轻“啊”出声,接着说道:“哥哥,刚刚那个地方,你多按一下。” 林凤祁轻笑出声,接着将手指回到刚才划过的地方,慢慢的寻着她的敏感点。于床事上,他最喜欢茵娘的就是这一点,她虽然也会像其他女子那样害羞,但却不会因为害羞而矜持,而等她情动之时,她会比任何人都热情的回应这份快乐。 只要是男人,只要上了床,就没有喜欢像木头一样的女人的,无论这个女人多么漂亮,或者他多么喜欢这个女人。 手中的滑腻越来越多,林凤祁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将手指拔出。茵娘感觉到了什么,肚子一吸,并不允许他离开,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不能这个时候让她离开。等他不顾她离开时,她有些不满的蹭了蹭他的身体,嘟起了嘴。 林凤祁安抚性的亲了亲她的唇,道:“不要着急,小妖精。” 说完便一手托起她的臀,一手扶起自己的巨龙,对准,冲入。 她还太小,并不太适应他的巨大,他进来时,她疼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似乎是因为有水的浮力在,且前期工作又做得足,这疼痛比以往的时候要轻上很多。等他完全进去后,她的身体就像吸水的海绵,立刻绞得他紧紧的。他既痛苦又欢愉,浴桶里的水明明已经渐渐冷却,他却觉得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汗水不断的滴落下来。 他再忍不住,扶着她的身体重重的撞击起来。 浴房里雾气氤氲,浴桶里的水一晃一晃的击打在木桶的边缘,发出“啪啪”的声音。茵娘只觉得自己仿佛要死了,在水中浮浮沉沉,无所依凭,只凭着身体的本能不断的哼出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只好更紧的抱住身边的男人。她听到身上的男人不断的“小心肝”“宝贝儿”“小妖精”“好茵娘”“小乖乖”等称呼轮流的叫。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她只觉得自己身体一阵无以伦比的畅快,好像是一直想要飘到最高点的羽毛,终于被风吹到了最高点,那种愉悦与快乐,无以言语。然后她感到身边的人也轻哼出声,仿佛是愉悦,仿佛是痛苦,接着也是一阵战粟,有一股暖流从他的身体里冲到了她的身体里。 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茵娘靠在林凤祁的胸前,听着他满足的叹息,听着他快速跳动的心跳,她也觉得有些得意,又有些满足,接着又突然想笑,然后她便笑出声来了,扑在他胸前笑得一动一动的。 林凤祁听她笑得莫名其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也跟着笑问道:“小妖精,笑什么?” 茵娘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就想笑。” 林凤祁轻轻的抚着茵娘的背,等两人稍稍缓下来,便抱着茵娘从浴桶里出来。找了条毛巾擦干了她身上的水,接着用毛巾将她一裹,抱起她去到了床上。 其实他还想在浴桶里再来一次的,在水中这一次,他确实享受到了以往没有的快乐。只是桶中的水已凉,他不愿她为此受凉,若是叫丫鬟加水,她肯定又不愿意。 等到了床上,茵娘伸手扯开被子欲盖在身上,林凤祁却跳上床抢过她手中的被子一丢,茵娘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像是兔子在面对猎人时的感觉。 林凤祁道:“好茵娘,你不会以为一次就能满足我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次那里能满足了他的胃口。 茵娘有些累了,那种滋味虽好,却不足以让她放弃休息来再次体验那种快乐,因此道:“我不要来了,我明天还要帮娘管家。” 林凤祁也知道茵娘年纪小,并不适宜过多的进行像刚才那样剧烈的运动,但却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于是亲了亲茵娘,道:“放心,小宝贝,这次我们换一种方式,不会让你累着的。” 他的手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最后双手抚上她的腰,她的腰很细,他的双手几乎就可以将它握住。他按住她的腰,吻落在她的肚脐上,不断的舔舐,接着不断的向下,最后落在那粉色的只长了几根芳草的地方,景色优美,让他看得流连忘返。 茵娘有些害羞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只一眼便移开了眼睛并不敢再看。接着她突然感到有两片软软的东西覆在了那上面。 茵娘用力的闭上眼睛,身体不断的颤抖。这是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那种感觉,这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一直不断的在你身上划来划去,痒痒的,明明不舒服,却舍不得丢开手。 过后,作为礼尚往来,她当然也要伺候她。 她跪坐在他肚子上,手中的感觉坚硬炙热,手不断的运动着。许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他闷哼的一声,接着手中便是滑腻腻的一片。 一切结束之后,他坐起来,从床头抽出一方白色的帕子,将她的手擦干净,接着叫人在浴房里准备热水,他抱着她去梳洗。等梳洗过后回来,床上的床单也已经换过了。 茵娘看着抱着床单出去的小丫鬟,有些不好意思的埋头到丈夫的胸前。林凤祁帮她穿上肚兜和中衣,这才抱着她睡下。 这注定是一个睡梦香甜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会不会被锁~~~~ 哎呀,我原来想把这一篇写成清水文的~~~我果真是越来越开放了。 话说要多点留评啊,这几天的评论都好少~~~ 第80章 羡慕 苏大将军的长媳为夫家新添一对龙凤胎,苏大将军于林凤祁有师徒之宜和提携之恩,苏家的小少爷和小小姐洗三之日,茵娘和林侯夫人一起出动,前去添盆观礼。 洗三礼在苏家后院的一个暖阁里举行,由苏夫人亲自操持。喜得孙子孙女的苏夫人红光满面,听得来客的恭喜恭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茵娘与林侯夫人一起上前见过苏夫人,并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待添过盆之后,茵娘禀过林侯夫人与苏夫人,由小丫鬟领着到苏大公子的院子去看望应氏。 应氏虽刚生产完,但精神不错。见到茵娘进来看她,也非常的高兴,连忙让丫鬟搬了凳子在她床边坐下,又让丫鬟上茶。 茵娘坐下后,对应氏道:“恭喜你啊,别人三年添两就已经觉得是好福气,你进门一年多就生了两个,龙凤胎又是吉瑞,京城好多人都羡慕你的福气呢。” 说起自己的两个孩儿,应氏也是满脸温柔,笑意浓浓的道:“我倒是希望一个一个的生呢。我娘家里常有人生双胎的,只是这双胎生下来的孩子身体没有这单个出生的孩子长得好。” 茵娘道:“我看姐姐是穷担心了,我在前面看过哥儿姐儿,看起来都很健康的,与别的孩子比起来,也不显得体弱。” 说起孩子来,应氏显得也有些兴致勃勃,笑着道:“这两个孩子倒是好一些,虽是双胎,但哥儿也有六斤多重,姐儿五斤多。你不知道,我娘家一个堂嫂去年的时候也是怀双胎,生产的时候连命都搭进去了,最后生出来的一对哥儿都不足四斤重,生出来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响,家里日日用珍贵的药材养着,结果那小的还是在四个月大的时候夭折了。我这胎是受了撞击才发动起来的,哥儿刚被产婆抱出来的时候一声不响的,我还以为有什么问题,真是吓得半死,差点连生姐儿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还是产婆在他屁股生拍了一巴掌才哭出来,我听他的哭声响亮,中气很足,这才放心下来。” 看来应氏那一日生产的过程也是有一番惊心动魄。 茵娘道:“说不得这就是姐姐的福气呢,虽中间自有一番不顺,最后也还是平平安安将哥儿姐儿生出来了。” 应氏笑了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有一个响亮的女声从屋外传进来:“我要见姐姐,你们不要拦着我……姐姐,妹妹给您告罪来了,求姐姐原谅我吧,姐姐若不原谅我,那我只好跪在院子里直到姐姐原谅我为止。” 声音婉转清脆如黄莺,可以想象得到,发出这声音的女子必然不是无盐之女,想来这个便是苏大公子的妾室平氏了。 应氏听见这声音,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面带厌恶。 那声音继续传来,声声自怜婉转:“姐姐,妹妹当日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日在花园里,妹妹见到那野猫直直的就要往姐姐身上扑过来,妹妹本是想推开姐姐不让那野猫伤了姐姐,却没想到这一推反而让姐姐撞到旁边的石头上,这才让哥儿姐儿提前出来……妹妹虽是不小心伤了姐姐,但妹妹发誓,绝没有故意害姐姐的心思……” 应氏听着那些话,脸上直皱眉头,对自己的贴身丫鬟丹桃使了使颜色,丹桃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丹桃是应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自有一些本事。出去后劈头盖脸的就对平氏训斥道:“平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少奶奶正需要静养,你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少奶奶早不管事了,有冤屈你找夫人诉去。难道你是故意让少奶奶不能好好休养的不成,你居心何在?” 平姨娘跪在院子里,梨花带雨的道:“丹桃姐姐,您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要给少奶奶赔罪,当日我虽是为了救少奶奶,但最后反而惹得少奶奶早产,这总是我之过失。如今少奶奶不愿意见我,定是不能原谅我,那我就在院子里跪着,直到少奶奶原谅我为止。” “平姨娘,我平日里敬你是半个主子,但今日却不得不提醒你,今日是小少爷和小小姐的洗三礼,府里来来往往都是贵客,你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若冲撞了贵客,就算有老夫人护着你,看夫人不同样扒了你的皮。还是说你是故意趁今日有贵客在,好来这院子里败坏少奶奶的名声?” “丹桃姐姐,您真的误会我了,我是真心实意想来给姐姐赔罪的……” 应氏听着外面的对话,手放在额头上,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感。而茵娘则有些尴尬,毕竟是内宅阴私之事,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听着确实不大好。茵娘正想着自己还是先打招呼回去比较好,于是站起来对应氏道:“姐姐这里有事要处置,我看我还是先回去比较好,等改日再来看姐姐。” 这些事情被茵娘听见,应氏也觉得有些没脸。但却没有同意茵娘的告辞,对她道:“这虽然不是什么体面事,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好,爹娘更是将世子爷当半个儿子待的,因此也没有什么不好让你知道的。” 应氏都这样说了,茵娘却不好再走,重新在凳子上坐下来。 门外继续传来平氏一声一声的告罪声,应氏吩咐房间里站着的另一个丫鬟道:“你出去告诉丹桃,让她捂上平姨娘的嘴巴将她带下去先关起来,她在这里嚎得我头疼。” 丫鬟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紧接着门外就传来平氏“呜呜”的声音,但很快就回归了平静。 毕竟是正经纳的良妾,又是苏老夫人的孙侄女,这样做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特别是不知苏大公子对这个妾室的态度如何,。茵娘有心提醒一下应氏,对她道:“那平氏……” 应氏却像知道茵娘要说什么,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放心吧,平氏在家里除了老夫人,根本不得人心。我就是直接发作了她,娘和相公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而我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传不到老夫人的耳中。” 茵娘尴尬的笑了笑,心想真是她杞人忧天了,应氏哪里是这么没有成算的人。 应氏继续道:“她的心思浅的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不就是想趁今日客人多,让人故意看着她跪在我院子好来败坏我名声吗,别说洗三礼是在娘的院子里办,贵客根本绕不到我的院子来,就是来了又如何,她也太不拿这一群当家夫人的智商当回事了……当日是我太轻敌,没太防着她才让她得了手去。好在哥儿姐儿都没事,若不然,我哪管老夫人护着她,看我不撕了她。” 茵娘对当日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疑惑的问道:“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氏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道给茵娘听:“我的产期将近,遵照太医的吩咐,我每日都会在花园里走一走,好让生产的时候顺利些。那日下午,我照样在花园里散步,我不耐烦带多的人,只带了丹桃,花园里的杜鹃花正好开了,我见了喜欢便让丹桃去摘一朵给我。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跑过来一只野猫,那猫离得远,我躲开她还是能够的,根本不担心,结果平姨娘却不知道从哪里冲过了,嘴里喊着‘姐姐小心’,接着就把我推到旁边的一个石头上。” 平氏也是有点小聪明的,打着救人的名义差点害了正室的胎儿,平氏想着的怕是,就算应氏的胎掉了,反正她是为了救人不小心弄掉的,就算有错,那也是小错,有苏老夫人护着,苏家的人也不会重罚她。若是往好想的话,说不定还会赞扬她的救人之举。 这种行为若发生在小门小户里,怕就让平氏得逞了,例如像是在陈家,有陈老爷这个糊涂爹在,说不定还真能让她既害了正室的孩子还得到表扬的小红花。只是在高门大户里,这点手段根本就不够看的。这样简单的局,只怕连苏府的丫鬟都能看得清。应氏怕也是高看了平氏的智商,在高门大户里生长出来的,以为所有女人的智商都在水平线以上,根本没想过平氏会设下这样简单粗暴的局就上来,这才让她得逞的。 也是平氏运气好,应氏和两个孩子没有发生什么事。这万一真的出了事,先不说苏夫人自己的怒火了,就为了给应家交代,别说平氏,就是平家只怕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茵娘又跟应氏说了一些话,想着不好打扰应氏休息,很快也就告辞出来了。 从苏家回来之时,好似苏家的那一双孩子突然勾出了林侯夫人想抱孙子的渴望,坐在马车里,林侯夫人一直盯着茵娘的肚子瞧。 茵娘自然知道林侯夫人一直在看她,但知道她也装作不知道。不过林侯夫人一路上也一直没说什么,一直回到永宁侯府,茵娘以为她都不会再说的了,结果回到棠荣院,林侯夫人却突然将她留了下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你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这个月有没有推迟?” 这么私密的问题,茵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不答,低头羞涩道:“前几日刚刚来过了。” 林侯夫人便有些失望的叹了一下。 林侯夫人又继续问道:“那凤祁在你屋里歇着的时候多不多?” “相公体贴我,几乎每晚都是在儿媳屋里歇着的。” 林侯夫人拍了拍茵娘的手,道:“那就好,你多点将凤祁拢在房里,也好尽早开枝散叶。” 茵娘在心中郁闷道:这也太急了吧,她进门才三个月。只是茵娘知道,林侯夫人是绝对不喜欢茵娘反驳她的,于是敷衍的答应道:“是,娘” “听说你还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在供着,既然请回来了,你也要日日不断的供奉着,这样送子娘娘才能体会到你的虔诚。” 呃……,果然是母子传统。 茵娘继续敷衍:“是,娘。” 林侯夫人又继续说了一些有关子嗣的事,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最后连怀孕要注意什么,孩子生下来要怎么养育都说到了,好像茵娘真的已经怀孕了似的。对林侯夫人的话,不管茵娘以不以为意,她句句都敷衍的答“是,娘”“娘说的是。” 等到林侯夫人终于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放茵娘离去。 茵娘走后,林侯夫人想着茵娘单薄娇小的身子,对袁麽麽叹息道:“还是太小了,当初我想着聘了茵娘,既能让敬妃娘娘多念着我们几分,又能搭上皇后娘娘的关系。但现在看着,茵娘的年纪却是太小了些,想抱孙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袁麽麽劝道:“夫人,你也别着急。现在大少爷跟大少奶奶跟蜜里调了油似的,抱孙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况且大少奶奶年岁小,就是怀孕了,也不容易生,这万一生产的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情,弄得母子不保的,那才是得不偿失。” 林侯夫人无奈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我今年都四十一了,满京城里到了我这个年纪的,哪一个膝下没有几个孙子孙女承欢,我看着都羡慕死了。再加上我们府里还有人对爵位虎视眈眈着呢,凤祁不早点生下长子来,我总不安心。” 袁麽麽道:“夫人,您也太多虑了,大少爷是世子,以后承爵是铁板子钉钉的事,大少爷又出息,那一房再怎么折腾,那也翻不出花样来。” 林侯夫人“哼”了一声道:“凤祁承爵她们是翻不出花样来了,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打凤祁下面那一代爵位的主意呢。当初连拐卖这种狠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 …… 茵娘对林侯夫人私下里与袁麽麽说的话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从棠荣院一路走回沐德堂,在路上正好遇到凤芷,便跟她打招呼道:“二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凤芷给她行了礼喊了声大嫂,然后才回答道:“正要去母亲哪里服侍。” 茵娘对这个庶妹的印象一直是安安静静,甚少说话,几乎略显得有些懦弱,也不爱往嫡母跟前凑,每次出现都是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引人注意。此时她竟然主动的要去林侯夫人哪里服侍,倒是让茵娘觉得有些吃惊。但想了一下又觉得,或许人家突然开窍想要讨好嫡母了呢,因此也没有太在意,便对她道:“那你去吧,我不耽搁你。” “是,大嫂,得闲了我去找大嫂说说话。” 茵娘随意的点点头,道:“嗯,好。”说完就先走了。 等回到沐德堂,进了内室,看到林凤祁已经回来了,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双脚翘在床沿上,鞋袜也没有脱。房间的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醒酒汤,却没有喝,房间里一个丫鬟都不在,可能是被他赶出去了。 他今日同样去了苏大将军府,是去跟苏云苏豫父子喝酒去的,因此此时茵娘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身的酒味。 茵娘边走过去边抱怨道:“怎么不让丫鬟帮你把鞋袜脱了,醒酒汤也不喝。”等她走到床边,正想尊下去帮他把鞋袜脱了,林凤祁却一把将她抱住,压倒了床上,然后抱着她道:“别管它们了,你陪我睡一会。” 说完又将脑袋凑到茵娘的脖子上,含着酒气的气息吐在她的脖子上,弄得她的脖子麻麻的。茵娘转过头来在他身上闻了一闻,嫌弃道:“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啊,一身的酒味。” 林凤祁道:“不多,就喝了两坛,五斤重的坛子。” 林凤祁在茵娘脖子上靠了一会,接着突然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摸着,摸了好一会手才停下来,道:“今天在苏家看到苏豫的那两个孩子了,长得真可爱。” 茵娘转过身来抱着他的腰,面对这他问道:“你想要孩子啊?” 林凤祁点点头。 茵娘嘟嘟嘴,抱怨道:“今天娘也跟我说孩子的事了,唉,做你们家媳妇真不容易,进门三个月就要让我生孩子,我压力好大的。” 林凤祁碰了碰茵娘的头,道:“我不会让你现在生的,你太小了。我今天听苏豫说了,女人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我听说成乡县公续娶的继室就是因为年纪太小生孩子,结果生产的时候没力气,最后难产死了。比起孩子来,自然是我的茵娘比较重要,等过几年茵娘大了,自然会帮我生很多的孩子的。” 茵娘小小的感动了一把,为了表示感动,轻轻的在丈夫的脸上亲了一下。 林凤祁见茵娘亲他,呵呵的笑了一下,作为回礼,他又在茵娘脸上亲了一下。亲完后又道:“不过,茵娘你以后要好好吃饭,你太瘦了,要吃胖点才行,若不然以后没力气生孩子。” 茵娘心道:孩子都还没影儿的事情呢,其实不用想那么远。 茵娘见他一身的酒味,怕他不舒服,推了推他抱着她的手,道:“你让我起来,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林凤祁今天却非常的不乖,摇摇头道:“头痛,不想喝醒酒汤。” “那我让人打水给你沐浴,你身上太臭了,熏着人。” 继续摇头,道:“没关系,我没熏着。” “我是说你熏着我了。” 林凤祁点点头,道:“嗯,那要去洗一下,熏着茵娘了可不行。” 说完后便挣扎着站起来,等站起来后想了一下,又回过头来拉着茵娘,嘻嘻笑道:“你跟我一起洗!” 茵娘拒绝,道:“不要,你又得干坏事了。” ###### 等到了早上,林凤祁要去当值,茵娘将他送出去之后,照样到棠荣院去跟林侯夫人学理事,等见完了管事,将要吩咐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接着回了沐德堂。 吃过中饭,下午无事可做,又见外面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茵娘便让人将屋里的窗开了,外面的阳光射进来,自己就坐在炕上有阳光的地方拿了针线来做。她正准备帮林凤祁做一件贴身的里衣。 说起来她这个媳妇真的是不够贤惠,若是贤良一些的妻子,别说丈夫里面穿的衣服,就是中衣外衫人家也一起包办了。而茵娘进门三个月,却连贴身的衣服都还要针线房来做。茵娘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惭愧。 但现在,帮丈夫做外穿的衣衫她是不敢做的,她知道自己的针线水平,绝对是让丈夫出去丢脸的水准。但贴身的衣服总要亲手做几件意思意思一下的,反正穿在里面也没有人能看见。 针线做到一半,青藤进门来禀报:“二小姐过来找少奶奶,可要让她进来?” 茵娘有些奇怪,算上成亲前茵娘住在永宁侯府的时候,凤芷也从没有找过茵娘,昨天倒是听她说得闲了要来找她说话,但茵娘也只当那是客气话,却不知她今日为何而来。茵娘道:“将二小姐请进来吧。” 青藤听到话后出去了,茵娘放下针线篮子,从炕上伸下腿去穿好鞋子。过了一会,青藤将凤芷领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丫鬟兰儿,兰儿的手上还提着一个包袱。 凤芷走过来,对茵娘行礼,笑了一笑道:“大嫂,我过来可有打扰到您?” 茵娘极少见到凤芷笑,此时见她笑起来,竟觉得挺好看的。凤芷的五官并不出色,比不上她的长姐凤萱,与她的三妹凤萤比起来,更是差了许多,她顶多也就算得上清秀。但她笑起来的时候,却为她多添了一些甜美的味道。 茵娘道:“我正好无事做,你来了正好可以陪我说说话,快到炕上坐吧。” “是。” 凤芷便在茵娘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等坐下后,凤芷又道:“大嫂,我前几日为你和大哥做了几件衣衫,今日有空,正好拿过来给你看。” 说着就从兰儿手中接过包袱,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套女子的百蝶穿花云缎裙和一套男子的紫色蟠龙纹箭袖。针脚细密,做工精细,裙子上的百蝶栩栩如生,就跟真的要飞起来一样,而箭袖上的蟠龙,亦是活灵活现。这针线水平真的是甩茵娘几条街,也看得出来,做的人及其用心。 茵娘拿起来看了一下,赞叹道:“真漂亮,你有心了。” 凤芷抿了嘴笑,道:“大嫂喜欢就好,我害怕大嫂不喜欢。” 接着凤芷又跟茵娘说了一会儿话,都是一些家常或者针线上的事情,茵娘陪着说了一会。等说的时间差不多了,凤芷便主动站起来跟茵娘告辞。 茵娘将她送出院子,等回到屋子后,才对着青藤疑惑的道:“真奇怪,凤芷一向都不大来我们院子的,今日她好不容易来了,又送衣服的,我还以为她有事要我帮忙呢。结果说了半天话,却不像要求人的样子。” 青藤笑了笑,对自家少奶奶道:“可不是要求人。” 茵娘疑惑的看着青藤。 青藤道:“少奶奶糊涂了,你想想二小姐的年岁,她怕是为自己的婚事着急了。” 茵娘想了想,可不是,凤芷和凤萤与她都是同岁,她都已经出嫁了,凤芷和凤萤的婚事却还没着落。难怪一向不爱出头的凤芷昨天会想着要去服侍林侯夫人,今天又来找她。再想到这几天凤萤的生母丽姨娘在林侯夫人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想来也是在为凤萤的婚事发愁吧。 林侯夫人对庶子庶女不关心,只怕现在都忘了家中还有两个适嫁的女儿了吧。说来也是她这个做大嫂的不够尽责,竟然也忘记了两个小姑子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茵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青藤道:“我找个时间跟娘提一提。” 青藤又道:“跟夫人提一提尽了力就可以了,千万不要为此跟夫人对着干,反正又不是大少爷嫡亲的妹妹,不必为了她们淡了与夫人的情分。” “是,我知道啦,我的好青藤姐姐。” 青藤笑了笑,将桌子上的茶碗收拾好出去了。 茵娘看着青藤出去的背影,想了想,心道,说起嫁人,青藤已经二十岁了,侯府的丫鬟一般二十岁就要出去配人,有些得脸的丫鬟,十j□j岁就出去的也有。以前还没嫁进来,再操心她的婚事也无法,但现在却可以好好打算一下她的婚事了。 还有青花,也已经十七岁了,也要好好谋划一下她的婚事才是。 但是要将她们配给谁呢,最好是配给府中的管事,有能力又上进,还要会疼人的才好,另外一定还要是在京里办差的管事,她们嫁人后,她还是要让她们回来屋里伺候她的。只是她对外院的管事也不熟悉,这件事还是要请林凤祁出来帮忙才行。 茵娘接着又担心,青花青藤在她身边服侍了这么久,她自然是觉得她们千好万好比所有的丫鬟都要好的,却不知道府中的管事会不会嫌弃她们不是家生子。唉,要担心的事情还真是多。 第81章 簪子 等晚上林凤祁回来内院,茵娘先跟他说了凤芷和凤萤是事情,又说他想让青藤和青花配人的事情。 林凤祁平日不大管内院的事情,凤芷和凤萤又不是他同胞的妹妹,因此对两个妹妹也多有疏忽,若不是此时茵娘提起来,亦忘记了她们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林凤祁为自己的疏忽有些自责,此时也真心为两个庶妹打算起来,便道:“凤芷和凤萤是庶女,高门嫡子肯定是嫁不了的,若想入高门,要么是嫁给庶子,要么是给人做继室。只是庶子的话,大多都被嫡母打压成不成器的,高门又规矩大,若嫡母再不慈的话,外头看着虽嫁的风光,内里日子只怕不好过。若给人做继室,前头原配一般都留有子嗣,后母不好做,做多做少都容易被人说嘴,也不是女子的好去处。我看还不如给她们挑寒门出来的读书人家,正好今年是秋闱,从进京赶考的士子中挑选几个有天分又未娶妻的举人,凭着家里的势力,不怕他们对凤芷凤萤不好。” 茵娘也赞同丈夫所说的,点点头,道:“那我明天跟娘说一说。” 林凤祁又道:“至于你身边的青花和青藤,青藤的年纪到了,我让林总管准备一份名单,你可以从外院的管事里头选一位来,青花的话你不如先留她一两年。你身边就这两个贴心的丫鬟,一下子都配出去了,你身边可就没人可用了。” 林凤祁这话说的很在理,也是事事为茵娘打算的意思在里头。青花青藤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用得自然比侯府的丫鬟要顺手。若青花青藤都配出去了,茵娘就得从院里的二等丫鬟中提拔两个上来。先不说提拔上来的丫鬟用得顺不顺手了,且茵娘刚刚进门,在府中根本都还没站稳脚跟,那些侯府的家生子会不会忠心她都是一个问题。 茵娘感念丈夫一片苦心,且青花年纪不算大也不急着配人,索性同意了林凤祁所说的,道:“那就先让青藤嫁出去,青花以后再慢慢挑。” 茵娘又怕府中的管事看不上她陪嫁的丫鬟,若强迫了他们娶青藤,成了亲后却对青藤不好,因此叮嘱丈夫,一定要找那些心甘情愿的管事才行。 林凤祁听到茵娘的顾虑,笑道:“你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世子夫人,以后是侯夫人,侯府以后都是要交到我们手上的。若我们感情不好还罢了,现在我们感情又好,你身边的大丫鬟,只怕他们抢破头都想娶呢。” 茵娘想想,也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她以低微之身嫁入高门,虽不愿意承认,但心底隐隐还是有自己高攀的想法的,因此会怕夫家的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却没意识到,妇人日子过得好坏虽与娘家有一定关系,但一身荣辱更多的却是系于丈夫之身。更何况,她的姐姐生了皇子,升了敬妃,娘家的倚仗跟本不可与以往同日而语了。 茵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瞎担心了。” 解决了庶妹和丫鬟的事情,林凤祁又抱起茵娘,问起另一件事情来:“你过些日子就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 茵娘是三月初三生日,离现在还有五天。若是云英未嫁时,及笄礼自然是娘家操持,但嫁了人进了夫家门,连整个人都是夫家的,及笄礼自然是夫家来办。这几日林侯夫人都有在准备茵娘的及笄礼,也不曾瞒着茵娘,有些还是跟茵娘一起商量着办的。 茵娘道:“凤祁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这样啊,那我要好好想一想。”说完就低头做沉思状。 到了第二日,茵娘送走林凤祁,到棠荣院去给林侯夫人请安时,便说起了凤芷和凤萤的事情,又将林凤祁的意思带到。 林侯夫人无所谓的道:“离秋闱还有半年时间,那就等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现在离秋闱还早,也确实不急,茵娘便也不多说,对林侯夫人道:“听娘的。” 中午回到沐德堂刚刚坐下,便有丫鬟前来禀事:“林总管求见。” 茵娘放下杯子,道:“快请到花厅里来。” 茵娘在花厅里接见了林总管,又给林总管赐了座。 林总管给茵娘行过礼后,道:“听说大少奶奶身边的青藤姑娘要配出去,早上出门时大少爷吩咐我将外院适龄的未婚管事写给大少奶奶看,这些人我都已经写在纸上了,大少奶奶您请过目。” 茵娘还以为要过几天才有消息,没想到今天林总管就将名单送进来了,茵娘一边赞叹林凤祁对这件事的上心,一边也称赞林总管办事的效率。 正在端茶进来的青藤听到了,不由有些脸红,上前来放下茶杯之后就避出去了。旁边的青花则从林总管手中接过名单递给茵娘。 茵娘接过名单,对林总管道:“辛苦林伯了。” 林总管道:“本是分内之事” 茵娘将用红纸写着,折了几折的名单打开。里面只写了四个管事的名字,但这四个管事的年龄,在外院的职位,性格如何,家庭情况等都一一写清楚了,想来林总管在之前就已经筛选过一遍的了,只将几个他认为条件比较合适的人写了进来。 从这件事中也可以看出林总管的办事手段。若真将外院所有未婚适龄的管事都写了进来,茵娘对这些人一一挑选,只怕要费不少的力气。若林总管只写了一个,则有强荐自己人之嫌。现在写了四个进来,不多不少,茵娘挑选起来无需花太多的力气,也摆脱了强荐自己人的嫌疑,没有比这更妥帖的。 茵娘看了一眼名单,又道:“我先看看这些人,等决定好了再跟您说。” 林总管垂首道:“是。”接着便告辞。 这本是帮青藤挑夫婿,茵娘想着总要青藤满意才好,便吩咐青花去将青藤叫进来一起挑选。 青花笑着出去叫了青藤一起进来,青藤的脸上虽还有些脸红,却没有扭捏之态。进来给茵娘行过礼之后,接着就与茵娘一起对名单里的几个管事细看起来。 四个管事,一个是司房的的二等管事,叫何成;一个是库房的三等管事,叫王尧;一个是账房的三等管事,叫程仁;还有一个是管着侯府在京城两个生药铺子的庄大年。四个都是在油水衙门,青藤嫁过去基本不会为银两犯愁,现在要对比其他条件的优劣了。 何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如此年轻就爬到二等管事的位置,能力肯定是顶呱呱的,但他曾娶过亲,先头的婆娘去年的时候难产去了,留下一个闺女,家中还有一个老母。 王尧今年二十四岁,能进得了库房做管事,能力肯定也是不错的。他父母双亡,家中有一双弟妹,听说都是他拉把大的。他也是因为要拉扯弟妹这才耽搁了说亲。现在他做到库房的管事,家境肯定已经好起来了,但有一点,听说他长得很黑,人不怎么好看。 程仁今年二十二岁,这个倒是美少年一枚,听说做事也很伶俐圆滑,会讨好上司。但他不是侯府的家生子,是五岁的时候卖身进来的。 庄大年也是二十二岁,是掌管内院厨房的庄麽麽的侄子。 茵娘将各个管事的情况看了一遍,觉得个个都不错,虽然都有些小瑕疵,但都不是大问题,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便问青藤:“这几个人,你觉得哪一个好?” 青藤还未说话,在一旁帮着看的青花先开口插花了,道:“我看那个何成和程仁最好,但何成有个女儿,后娘不好做,还是程仁最好。” 青藤未知可否,想了一下道:“少奶奶,还是选那个王尧吧。” 茵娘有些惊疑,提醒道:“听说那王尧模样不太周正,你不介意?” 青藤笑道:“嫁人嫁人,只要夫家体贴就好,模样总不是最重要的。我看那个王尧能为了拉扯自己的弟妹长大而耽误婚事,想来会是个和善之人,他家中又没有长辈,我嫁过去就自己当家做主,有什么不好的。且他是家生子,对侯府的情况熟悉,我嫁过去,也能帮少奶奶多注意侯府的情况。” 茵娘道:“若家生子的话,何成和庄大年也是。” 青藤道:“他们虽也是家生子,但何成年纪轻轻就做了二等的管事,怕是个钻研之辈,这种人容易忽视家庭。庄大年却是在外头铺子里做管事的,按侯府的规矩,我若嫁过去,得跟着他到铺子上去,就没法进府服侍少奶奶了。” 茵娘见她得失都计较得清楚,既有为她这个主子打算到了,又照顾了自身的意愿,因此也没有反对,便道:“那我明天就跟林总管说,然后让他安排个机会让你见一见王尧。虽然已经决定了,但总要将人看过一遍才安心。” 青藤笑着道:“是。” 第二日,茵娘将决定的人选告诉了林总管,又说了想先见一见王管事的意思。林总管的办事效率果然快,傍晚的时候就找了个让他来询问茵娘二少爷成亲需要库房准备什么物件的名义,进来内院给茵娘和青藤相看。 王管事长得确实很黑,跪在地上虽有些紧张,但还算镇静。以普通人的标准也不觉得影响市容,但豪门内院的主子和丫头常看的都是样貌在标准之上的男子,这王尧的外貌让她们看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茵娘自己喜欢的都是像林凤祁那样的美男子,对王尧便有些不满意,于是等王尧走后,又再问了一遍青藤。 青藤道:“奴婢对他还是满意的,刚才少奶奶打量他时,他明知道自己的外貌是缺陷,却仍不掩不避的抬起头,说明他是个老实人。这个时候他都如此,等奴婢嫁过去,他也定不会对我隐瞒。” 青藤这样说,茵娘也只好同意了。将这件事跟林侯夫人说过后,便使人告诉王尧,让他尽早寻个长辈来提亲。 而王尧也有些能耐,竟然请动了林侯夫人身边的袁麽麽来给她提亲,这又是后话了。 到了茵娘及笄的前一日,宫中敬妃娘娘使人来宣茵娘和林侯夫人进宫说话。 等到了澜和宫,茵娘和林侯夫人行过礼后,燕娘让人将茵娘和林侯夫人扶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燕娘又让茵娘坐到自己身边,笑着摸了摸茵娘的头,感叹道:“没想到我妹妹也长大了,想到当年我们在家中一起习字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说到小时候的事情,茵娘也很是怀念,于是也跟着感叹起来,林侯夫人则坐在旁边微微笑着。 姐妹两个感叹了一会,之后燕娘又问林侯夫人,道:“夫人,茵娘及笄礼可都准备好了。” 林侯夫人回道:“都准备好了,娘娘。” 燕娘又问:“正宾和赞者请的都是谁?” 林侯夫人道:“正宾请的是威北侯夫人杨氏,赞者臣妇看不如让萍娘来?” 威北侯府在京中一直显赫,请威北侯夫人来做正宾,并不算埋没了茵娘。但燕娘却道:“前几日见到寿阳长公主,跟公主说起茵娘及笄一事,问她可愿意做茵娘及笄时的正宾,公主说是愿意的。现在若让寿阳长公主来做茵娘及笄时的正宾,不知可好?” 林侯夫人连忙道:“能请公主来做正宾,这自然是极好的。” 请小杨氏来做正宾虽然不错,但当然还比不上皇上的妹妹寿阳长公主来。靖晖帝争储之时,寿阳长公主的生母曹贵太妃在先帝面前帮其说过不少好话,因此靖晖帝登基之后,封时为宁妃的曹氏为贵太妃,对其礼遇有加,对曹贵太妃的亲女寿阳长公主亦多有恩宠。靖晖帝没有同胞的姐妹,在所有的已得封的长公主之中,寿阳长公主是最受恩宠的。 燕娘又道:“我知道义母定然已帮茵娘挑好了明天绾发的簪子的,但我这里也帮茵娘选了一支,明天不如就用我这支,也是我这做姐姐的一片心意,不知义母觉得可好?”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林侯夫人哪里会拒绝的。且既然是燕娘准备的簪子,只会比她准备的更好的。 燕娘笑着点点头,然后吩咐彩陶去将簪子拿上来。 彩陶将东西端上来,铺着红缎的紫檀木描金托盘上面,正放着一支金累丝镶红宝石并蒂莲簪子。簪尾的并蒂莲由黄金熔就,并蒂莲中间各镶了一个拇指头大小的红宝石,每瓣莲花上还镶嵌了一颗小的白色宝石,宝石发出的光辉相错,让林侯夫人看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林侯夫人知道燕娘得宠,私库中必有皇帝赏下的不少好东西,但却还是没想到她能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那簪子上的并蒂莲和花瓣上的白色宝石都没什么,并蒂莲虽雕的精湛,但京城中也不是找不出技艺精湛的手艺人,宝石虽珍贵,但像颗粒细小的宝石也不是找不出来。最让人惊叹的是簪子上的那两颗红宝石,拇指大小,就是皇宫里怕也拿不出十颗来。 茵娘也差点被那簪子闪花了眼,她的涵养还不足林侯夫人,又是在自己姐姐面前,直接就惊呼出声了,张着嘴巴对自己的姐姐道:“姐姐,这是你压箱底的好东西吧。” 燕娘看着自己妹妹惊叹的样子,想到自己能送妹妹一件满意的礼物,心中也有些满足,笑着道:“上次番邦进贡,上贡了一箱宝石,拇指大小的有十多颗,皇上便把其中红色的两颗赏了我。我本来想给你和萍娘各留一颗,等到你们及笄时镶在簪子上用。后面我想了想,不如将两颗都镶了给你的簪子上吧,等萍娘及笄时,又再另外给她寻好东西。” 茵娘摇摇头,道:“这样好的簪子,你不如留着自己戴,娘给我准备的簪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燕娘握着自己妹妹的手,笑着道:“傻丫头,皇宫是富贵之地,你难道还怕姐姐没有好东西戴,说给你的就是你的。” 毕竟是姐姐的心意,燕娘这样说了,茵娘便也不再多加推辞。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燕娘想着明天是及笄礼,茵娘和林侯夫人今天怕还有些事需要准备,便让她们告辞,又让彩陶送她们出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82章 及笄 及笄之日。 茵娘沐浴过后,换好采衣采履,安坐于东房之内。直至正宾和宾客皆落座,陈夫人作为笄者亲母,起身开礼,致开礼词。接着青藤和青花才扶着茵娘从东房出来。 作为赞者的萍娘先上前,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接着茵娘走出至场地中间,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在笄者席上面向西跪坐。赞者为其梳头,之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作为正宾的寿阳长公主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走向正宾席就坐。 茵娘转向东跪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 寿阳长公主走到茵娘面前,高声吟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茵娘梳头加笄,接着起身,回到正宾席。此为一加。 茵娘起身,宾客作揖祝贺。 茵娘回到东房,萍娘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出房向宾客展示,后对陈夫人跪拜,意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此为一拜。 茵娘再面向东跪坐,寿阳长公主再洗手复位,有司奉上发钗,寿阳长公主接过,至茵娘面前,高声吟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萍娘为茵娘去发笄,寿阳长公主跪下,为茵娘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此为二加。 茵娘再回东房,萍娘取衣协助,再出,向宾客展示,然后面向寿阳长公主行跪拜礼,意为对长者之敬。此为二拜。 茵娘第三次面向东跪坐;寿阳长公主再洗手,再复位,接过有司手中的金累丝镶红宝石并蒂莲簪子,走到茵娘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萍娘为茵娘去发钗。寿阳长公主跪下,为茵娘加簪,然后起身复位。此为三加。 茵娘回东房,萍娘取衣协助,为茵娘换上与发簪相配的红色大袖长裙礼服。 茵娘着簪子和礼服出房,向宾客展示,然后面向皇帝像,行跪拜礼,意为薪火相传。此为三拜。 茵娘转向北,萍娘奉上醴酒,寿阳长公主接过醴酒,走到茵娘席前,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茵娘行拜礼,接过醴酒。寿阳长公主回拜。 茵娘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有司奉上饭,茵娘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茵娘拜,寿阳长公主答拜。 接着茵娘跪于陈夫人前,接受聆训,之后答曰:“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对陈夫人行拜礼。 茵娘再立于场地中央,先后向正宾、客人、乐者、有司、赞者等拜揖,受礼者点头受礼。自此,及笄礼成。 林侯夫人将众宾客请到花厅用饭。 陈夫人则走到茵娘面前,看着身穿礼服,头戴金簪,长得已经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儿,眼角有些湿润。陈夫人理了理女儿的头发,哽咽道:“我的茵娘已经长大了。” 茵娘抱过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娘,大好的日子,您怎么哭了,女儿长大了,你应该笑一笑才是。” 陈夫人道:“是,是,我的茵娘长大了,我应该笑。”说着就拿了手中的帕子去擦眼泪。 茵娘有心转移陈夫人的注意力,便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簪,对陈夫人道:“娘,你看看这发簪,是姐姐送的,漂亮吗?” 陈夫人看了一眼茵娘头上的簪子,点头道:“漂亮,真漂亮,这上面那么大的宝石,我还没见过呢。” 茵娘道:“这自然,就是整个京城,怕也找不出几颗这么大的来,上面一颗就价值连城呢……” 茵娘又与陈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让丫鬟领着陈夫人去花厅入席,茵娘自己则回到东房,换回一件窄袖的衣裙。家中宴客,茵娘作为儿媳,也要帮着林侯夫人一起宴客的,行及笄礼时穿的宽袖华服虽然好看,但并不适宜穿着去招待宾客。 吃过午饭之后,宾客一一告辞回府,茵娘则与林侯夫人一起,指挥小丫鬟收拾席面,将碗筷器皿等搬回库房。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时间已经快到了傍晚。 一整套繁琐的及笄礼仪下来,茵娘早就有些累了,后面又要招呼宾客收拾席面,等回到沐德堂,茵娘累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在炕上坐着的林凤祁见着茵娘的样子,示意她过来,然后抱起她道:“累啦?” 茵娘点点头。 林凤祁道:“那我帮你揉一揉。”说着便将茵娘头上的发簪取下来,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帮其揉着肩。 茵娘实在是太累了,没过多久,便靠在林凤祁身上睡着了。林凤祁见茵娘睡着,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道:“我的小茵娘,祝贺你终于长大了。”说完便轻轻的抱起妻子,将其放到床上,又帮她盖上被子。接着又将刚才从茵娘头上拔下来簪子找了个匣子装进去,又从自己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匣子出来,与另外的匣子一起放到了床头上。 做完这些之后,林凤祁放下帘子,对旁边伺候的青藤吩咐道:“小心伺候着,不要吵醒了你们少奶奶。若晚上厨房送了晚饭过来,也不要先叫醒你们少奶奶,将饭菜拿到小厨房里面先热着,等你们少奶奶醒了之后再端给她吃。” 青藤轻声道是,林凤祁这才出了房间去外院。 茵娘这一睡就睡到了酉时三刻。睁开眼睛时,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掌灯,这可能是怕烛光影响到她的睡眠。 青藤听到床上有声响,便知是茵娘醒了,用火折子将屋子四面的烛火都点亮,走过去将窗帘挂起来,问道:“少奶奶,您醒了,可要起来?” 茵娘点点头,这才坐起身来,起身时头碰到床头放着的两个匣子,茵娘拿起来打开看。里面一个匣子放了燕娘送她的金累丝镶红宝石并蒂莲簪子,另一只匣子放了一只和田玉做的梳篦。茵娘将梳篦拿出来看,和田玉温润,上雕了玉簪花纹,在边角极不明显的地方还雕了一个小小的茵字。玉簪花是茵娘最喜欢的花,亦是爱情之花,有“挚爱”之意。 茵娘将梳篦护在怀里,嘴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意来,过了好一会,直到青藤让人端水进来给她盥洗,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梳篦放回匣子里,然后穿鞋下床,将其与并蒂莲的簪子一起放到自己首饰匣子最下一层的格子里。 丫鬟服侍着茵娘洗了脸和手,又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手。青藤又问:“少奶奶,晚饭都在小厨房里温着,可要让人端上来给您用?” 青藤不说晚饭还没感觉,她一说,茵娘立马觉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茵娘道:“那端上来吧。” 晚饭有茵娘喜欢的酒香豆苗和烹鹌鹑,汤是人参炖鸡汤,茵娘看了胃口大开。青藤盛了一碗汤递给茵娘,茵娘看着汤,突然想到了林凤祁,于是问道:“大少爷可是在外院的书房?” 青藤答道:“是呢。” 茵娘道:“那你盛一盅鸡汤送到外书房去,给书房伺候的石英带进去给大少爷用。” 而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林凤祁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鸡汤,不由的露出笑来,这一笑,连手中毛笔的墨汁滴落到了纸上都不知道。 ### 茵娘的及笄礼过后,接着就是二少爷林凤邺的婚事。林凤邺聘的是鸿胪寺丞何大人的嫡女何氏。 六礼之中,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三月二十日那天的亲迎。 虽然庶子的婚事不需要大办,但布置新房,给亲友发请帖,决定成亲那一日的菜色,婚礼布置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加起来也不少。 或许是为了考验茵娘,这次林凤邺的婚事林侯夫人是完全做甩手掌柜,全部交给茵娘去负责。另外,林二少爷的婚礼,宴请宾客和布置新房,林侯夫人只愿意公中出四千两银子。 四千两银子看起来似乎很多,但在高门里办一场婚宴,这个数绝对是需要精打细算的用的,上次茵娘与林凤祁成亲,不算布置新房花去的银子,单就成亲那天宴席那一块就花了将近六千两银子。 当然,林凤祁是庶子,他成亲的场面当然不能与作为世子的林凤祁比,但就算如此,哪怕是表面,也要将婚礼办得看起来体面些吧。单就宴席这一块,如果置办的还是像上次茵娘成亲时候那样的五十两银子一桌的席面,哪怕席数减半,只宴请五十桌的宾客,那也已经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婚宴那天请人唱戏和说书的银子都暂且不算,单就用来粉刷新房和打造家具也不够啊。 说服林侯夫人添银子这种事情就不要想了,要茵娘添补银子这种事情就更不要想了,她自认为自己的品德还没修养得那么高。 如此一来,林二少爷成亲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茵娘几乎每天都是在算盘的噼啪声中度过的。这边减减,那边减减,总想把银子花用的总数控制到四千两以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婚礼的前一日,新娘子家来侯府铺妆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 第83章 娶亲 林凤邺的新房置在丹枫院,因院中种了两棵丹枫而得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左右共八间房屋,还自带两个后罩房,林凤邺和何氏两个人住是完全够了。 新娘子的嫁妆一抬一抬的抬进来,堆了满满的一个房间,几乎连行人的地方都没有,茵娘当时眼角就跳了一下。 何家前来铺床的何氏的婶娘卢氏,林家则请了林二夫人梁氏。 卢氏前来时,抬头打量了一遍房间的四周,接着拿帕子轻轻的捂了嘴,笑道:“亲家,不是我说,姑爷是庶子,吃住待遇比正房的嫡兄弟差些我们也是能理解的,只是这房子也太……我家大嫂可是给我们珠姐儿打了一整套的黄梨木螺细家具的,现在看来,那些家具只怕是摆不下了。” 这是嫌弃夫家准备的房子小啰!哪有姑娘都还没进门,就开始嫌弃起夫家来的,真不知道这个婶娘是想为侄女出头,还是跟侄女有仇,简直是帮你家侄女来讨夫家嫌的,小心进了门,全吃亏到你家姑娘身上。 梁氏不齿卢氏的行为,面上却不显,仍是笑盈盈的道:“亲家母果真是疼我们二少奶奶,这七八间的屋子都摆不下二少奶奶带进来的家具,也不知道亲家母是给我们二少奶奶准备了多少的嫁妆,真是羡煞我这个做做婶娘的。我当年嫁进来时,嫡母慈爱,也给我准备了不少的嫁妆,但这带进来的家具也只是摆满了四个屋子而已。”一个庶子媳妇而已,准备这么多的嫁妆,难道还想将嫡子媳妇压过去不成? 梁氏转换了一下笑盈盈的表情,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道:“唉,亲家,您是分府单过住惯了大屋子的,不知道我们侯府的难处,几兄弟挤在一起,房间就紧张了,府里倒是还有一个比丹枫院稍大的院子空着,但那是我们敬妃娘娘进宫前住过的,也不好让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住进去。要不这样,若亲家实在嫌这院子小,等二少奶奶进了门,我跟大嫂说一下,让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分家单过去,夫妻两人在外头,想住多大的房子就住多大的房子。” 笑话,现在分家出去,按林侯夫人的本事,二少爷一个庶子能得多少的分家银子。新姑爷和姑娘两人当然是住在永宁侯府里最好,不仅吃穿住都由公中出,且说出去姑娘是嫁到侯府,名声也好听。 她说那些话本是想显摆一下,告诉她们,她们家姑娘可是带着大笔嫁妆进门的,有娘家撑腰,不要想着打压折腾庶子媳妇。结果话说的太过,直接被人用分家来威胁了。 卢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亲家公和亲家母都还在,怎么好分家。” 梁氏道:“我还不是为我们二少奶奶着想,怕她住这小院子住不惯。若是担心我们大哥大嫂不同意,这您放心,我们大嫂是出了名的贤良人,若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想分府单过,她怎么也不会拦着的。” 卢氏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笑着道:“这事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还是先把床铺了,免得误了时辰。” 梁氏笑道:“是,亲家说的是。”说着就扶着卢氏的手,边走边道:“不知道亲家母这次又给我们二少奶奶准备了什么名贵的被褥幔衾?” 卢氏这次可不敢再炫耀了,赔笑着道:“哪有什么名贵的,不过是普通的物件罢了。” 丫鬟开了何氏的箱笼,取出被褥床幔之类的物件,梁氏与卢氏一起,将其铺陈于喜床之上,并撒上红枣、花生、桂圆、红豆,绿豆等喜果。之后卢氏留下何氏陪嫁的一个妈妈和丫鬟于房中看守新房,到此,铺妆的仪式算是完成。 当然,铺妆那日茵娘并不在新房,并不曾看到梁氏与卢氏的口锋之争。但晚上回到沐德堂时,随梁氏一起去新房的彩朱还是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茵娘听。 虽然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为了防止明天出错,很多事情茵娘还是需要再去确认一遍,因此一天下来,茵娘也是累的慌。 茵娘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继续听彩朱说起今天的事情:“……您不知道,少奶奶,我去跟抬妆的小厮们打听过了,他们都说箱笼重的很,一百零八台,里面绝对是实打实的。这二少奶奶的娘家可真疼她。” 林侯夫人手上有何氏的嫁妆单子,当初茵娘还是跟林侯夫人一起算过的,何氏有多少嫁妆,茵娘多少有数。这个数,也绝对能让何氏在夫家抬得起头来。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通行的做法,庶子媳妇的嫁妆一般不会超过嫡子媳妇。茵娘当初是一百二十四抬的嫁妆,不算里面回的聘礼,单嫁妆折算成银子大概有两万多两,这样的水平在高门里不算多,却也不算难看,但若是算上她嫁的是侯府世子的话,这份嫁妆是有些寒碜的。 而何氏一百零八抬嫁妆,抬数上看似乎没有超过嫡子媳妇,但嫁妆里面的物件折算成银子,却绝对是有三万两出头的。 这何家看起来多少有些要跟茵娘这个大少奶奶打擂台的意思。当初林侯夫人看过何家送过来的嫁妆单子时,就表现得非常不高兴。任哪一个做婆婆的,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亲儿媳妇被庶子媳妇压一头。更何况,这何氏的嫁妆多了,让三少爷以后的媳妇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嫡子媳妇的嫁妆还比不上一个庶子媳妇吧。但若超过何氏,那连茵娘这个嫡长媳也超过了。这是多么失礼和没规矩的事情。 林侯夫人通过媒人向何家暗示了自己的不高兴,但何家却像没听懂似的,该这样还这样。林侯夫人气得摔了一个杯子,然后开始后悔给林凤邺结这门亲事。但就算这样,林侯夫人也无法,总不能直接跟人家明说你家姑娘的嫁妆太多了,不许抬这么多的嫁妆进我家的门吧。从来只有嫌嫁妆少的,哪里有夫家嫌弃嫁妆多的。 茵娘也听说过,何夫人是在得了三个嫡子之后才得的这一个女儿,且听说这个女儿一出生,何大人就中了进士光宗耀祖,何夫人将这个女儿视为福星,对其多有疼宠,连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几乎压过去了。 但茵娘却觉得,何夫人疼女儿是没有错的,但疼爱的方式却有点坑女儿的节奏。若真为女儿着想,嫁妆置办得不那么体面一些,其他的全换成银子让女儿带过去,这样林侯夫人有面子,女儿又得了实惠,皆大欢喜。 不过这也可能与何夫人的婚姻经历有关,何大人在中进士之前根本是个穷秀才,何夫人的娘家是商户,何夫人带了大笔的嫁妆进门。何夫人嫁妆丰厚,在夫家腰杆直直的,何老夫人在家连让媳妇立规矩都不敢,差点就自己去给媳妇立规矩去了,何大人因此也畏妻如虎,在家中连丫头的手都不敢碰。何夫人怕是因此觉得,只要女儿嫁妆丰厚,在夫家就能挺直了腰杆,完全忘记了女儿嫁的是侯府,不靠女儿的嫁妆吃饭,上头有个婆婆,还不是亲的。 不过茵娘也有些苦恼,虽然何氏的嫁妆丰厚对她多少有点影响,但她毕竟是长子媳妇,又是世子夫人,身份压在哪里,这点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担心的是,看何家做事的样子,她怕何氏也是个能折腾的,妯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能相安无事那是最好的,要是有一方折腾起来,另一方也烦得很。现在茵娘只盼望,何氏跟她娘不是一个品种出来的。 第二日。 随着鞭炮声声响起,何氏被迎进了门,在中堂拜过堂之后,接着被送入洞房。 林凤祁在外院帮着新郎官陪男客,茵娘则留在了内院招呼女客。因为是庶子成亲,来的也都是别府的次子媳妇或者庶子媳妇,茵娘与这些人并不太熟悉。好在她之前下过苦功夫去研究各府盘根错节的关系,对这些次子媳妇和庶子媳妇也都有了解,倒是没有闹出认错人或者叫不出人的名字这种笑话来,席上宾主尽欢。 茵娘想到自己成亲那一日,在新房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由己及人,想着何氏在房间里等,应该也会肚子饿,于是便在厨房里拔了几样菜,又盛了一碗饭,让彩朱悄悄提到新房去给何氏用。 等下午送走了宾客,剩下的事情基本上茵娘都不需要亲力亲为了。茵娘跟管事的婆子交代了几句之后,自己则带了青花青藤等人回了沐德堂。 茵娘让人在小厨房里煮了醒酒汤。 林凤祁回来,身上虽然有酒味,但并没有喝醉,茵娘还是让人给他端了醒酒汤。 他没有喝,一回来却让人打水给他梳洗。他还记得上次喝醉了回来,结果熏着了茵娘的事情。 林凤祁只要喝了酒,某一方面的自制力就会表现得极差,结果这一天晚上,两人又闹腾得极晚。 等到早上,替主子换洗床被的青花闻着从床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腥味,以及床上那点点的痕迹,不由的都有些羞红了脸。再回头看看梳妆台前由着青藤帮她结髻插钗的主子,眉目含春,娇艳欲滴,像是刚刚被露水滋润过的蔷薇花,全身掩盖不住的风情。 青花不由的为自家主子高兴,如果一直这样,少奶奶应该很快就会有个小少爷了吧。少奶奶还是快点有个小少爷的好,没有孩子,在侯府总觉得根基不稳。青花心想着,然后高高兴兴的抱着床单被子出去。 茵娘从镜子中,自然将青花的一切动作看在眼底,心里很不好意思,多少还有些好像做了坏事的心虚,偏偏又不愿意让人看出来,手中拿了根簪子在玩,强自镇定的任由青藤帮她梳妆。 打扮好妆容之后,走到旁边的炕上坐下。过了一会,彩朱突然慌慌张张的从外面掀帘子进来。茵娘心情好,有心跟她开一句玩笑,便笑着道:“彩朱,你急匆匆的做什么,难道后面有老虎追你。” 彩朱却急切的道:“少奶奶,可出大状况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茵娘道:“怎么啦?” 彩朱道:“今天早上,夫人身边的袁麽麽去二少爷的新房里收元帕,结果那元怕却干干净净的。” 茵娘也吓了一跳,急忙问道:“这怎么回事?” 新人洞房时,身下都会铺一条元帕,至于这元帕有什么作用,这都不用解释的了。 洞房之后的第二天,夫家会有人来收元帕,若元帕上沾了该有的东西,收元帕的麽麽会恭喜一句“早生贵子”,接着将元帕带到夫家的祠堂,当着祖宗的面将元帕烧掉,意为告知祖宗,新妇贞洁。当初茵娘成亲,自然也是这样做的。 结果现在何氏的元帕洁净,茵娘的第一反应是,难道何氏不贞?若是这样,那可是出大发的,何氏这个不贞之人自然是该抓起来幽闭,就连林侯夫人也得不了好去。作为嫡母未尽到明察之责,给儿子聘了个不贞的媳妇回来,林侯夫人那是需要到祖宗面前告罪的。 但后面想想,茵娘又觉得不可能。先不说何家是官宦之家,不可能容许女儿作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情来,就说永宁侯府的门第比正五品的鸿胪寺丞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若何家敢作出将自家不贞的女儿嫁到永宁侯府来,若被发现,何家全家都能吃不了兜着走。何家不可能想不到后果。 如果不是何氏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二少爷的问题了。 彩朱果然答道:“是二少爷,二少爷不愿意跟二少奶奶洞房,昨晚竟躺在新房的榻上睡了一夜,今天早上天一亮,二少爷院子就鸡飞狗跳的,二少奶奶吵着闹着要回娘家,还大骂二少爷,那话说得可难听了。夫人刚刚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叫过去了,又发了话不许丹枫院里的丫鬟不许将事情乱传。” 新婚第二日是新妇认亲和拜见祖宗的日子,结果新妇却闹着要回娘家,这可有得闹了。 林凤祁掀帘子进来,正好听到彩朱说的最后一句,便问道:“什么东西不许乱传?”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直缀,手中拿着剑,脸上还流着汗。 他是去沐德堂后面的院子里练剑回来,平日只要不用当值,早上时他都会先去后面院子练一会儿的剑。 林凤祁将剑放到桌子上,然后在榻的另一边坐下,茵娘便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给他听。 林凤祁听完后皱着眉头道:“这二弟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二弟妹也是,别人家的姑娘发生这种事情,遮掩都还来不及,就她还非闹得满府皆知,这于她还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果然,自家人偏帮自家人,这件事细算起来明明是林凤邺错得更多些,结果被责怪得更多的却是何氏。 茵娘道:“我看我们还是晚些时候再去中堂吧,现在过去见了若见了二弟妹,我怕她尴尬。” 林凤祁点点头。 茵娘便又对彩朱道:“你使人去几位少爷和小姐的院子,让他们也别这么早过去,你再去夫人的院子看看情况,若二少爷和二少奶奶都冷静下来了,你再来通知我。” 彩朱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 林凤祁下了榻去梳洗,茵娘则让人将她昨晚上准备好的要送给何氏的认亲礼拿过来。 茵娘将匣子里放着的一根赤金石榴簪子拿出来看了看,心中想了想,觉得还是换另一支吧。她原来选中这一支,是看中石榴多子的寓意,但现在却不合适送了,免得人家以为她讽刺她。 茵娘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重新挑了一支同样是赤金,却是杜丹花纹的簪子出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彩朱回来回报,说前头二少奶奶已经冷静下来了,茵娘这才跟随林凤祁一起到了中堂。 何氏今年十六,比茵娘还要年长一岁,茵娘在这之前,并未见过何氏这个妯娌,此时见到,却发现何氏是个挺漂亮的姑娘。瓜子脸,柳叶眉,此时穿着大红的撒金褙子,梳了牡丹髻,珠钗环佩。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她现在的脸上含了几分怨愤之色,这多少损了她一些颜色。 何氏从丫鬟托着的大红描金漆盘里端了茶盅高举过了头顶,声音有些冷硬的对林侯夫人道:“婆婆,喝茶!” 林侯夫人也不管,接过茶盅沾了沾唇,接着放回到漆盘里,又赏了何氏一副赤金的头面做见面礼。按规矩,何氏再送上鞋袜,林侯夫人接过,也不看,直接就给了身边的丫鬟拿着。 何氏分别再给大夫人董氏,林二老爷夫妇,林四老爷夫妇见礼,送上自己做的针线,董氏,梁氏和孙氏再送上金银头饰等做见面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董氏和梁氏等人都知道了何氏早上闹的那一遭,今天的认亲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就连最会说话的梁氏,也只说了一句“要夫妻和和美美的”便算过去了。 给长辈见过礼之后,接着是同辈的兄弟姐妹。 何氏给林凤祁与茵娘行了礼,然后送上绣帕和荷包,茵娘送上了金簪子。 何氏道了谢,然后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大嫂,穿了烟霞红的提花褙子,梳了坠马髻,插了一根镶宝石的簪子。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脸颊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何氏自负美貌,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颜色比不上她这位大嫂。 何氏再次抬头打量了茵娘一番,见她眉目间隐隐有风情显现,如被浇灌过的鲜花。这是被丈夫疼爱过的女子才会有的风情,她娘家的二哥跟二嫂感情极好,每每二嫂早上出来时,她便能从她脸上看出这种风情来。 何氏便想起成亲前自己母亲对自己说的话,什么“这门亲事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陈氏虽然是长媳,但她是罪官之女,又是乡野之地长大的,性子定然懦弱,不过靠着姐姐被皇上看中做了皇妃才攀上了侯府,论起家世来她还不如你呢。”“你是带着大笔嫁妆进门的,好好拢住姑爷,然后该争的争,陈氏定然不敢拿捏你。”“若是陈氏不得林世子的宠爱,那就更好了,说不定连府中的中馈你都能插手。” 何氏抬头看看站在茵娘旁边的林凤祁,虽然身材笔直表情严肃,但时不时的会看向自己妻子露出宠溺的表情来,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喜爱自己妻子的。 何氏气苦,什么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新婚之夜被丈夫抛下独自洞房的,整个京城也她是头一份吧。 嫁妆再丰厚又如何,出嫁从夫,自己不得丈夫宠爱,人家陈氏却有世子撑腰,以后侯府还有她什么事啊。 茵娘被何氏看得非常不自在,见她一会儿看她一会儿沉思的,似乎还没有移开眼睛的打算,于是不得出言提醒道:“二弟妹,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何氏这才回过神来,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急急忙忙对茵娘施了一礼,道:“我失礼了。”接着往下给林凤鄯等人见面礼。 等认完亲之后,林侯夫人道:“家中的长辈和姐妹你都见过了,那现在就先到祖宗面前磕个头吧。” 一行人又到了祠堂,林凤祁与何氏在林家先祖的牌位面前一起磕了三个响头,再上了三炷香,认亲仪式这才算结束。 第84章 颦笑 室内安寂无声,唯有自己的呼吸浅浅入耳。 地板冷硬如铁,林凤邺都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跪了多久,只觉得膝盖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传来,如万蚁噬骨。 就在林凤邺以为自己要在这里跪晕过去的了,结果一直坐在上首慢悠悠喝茶的嫡母终于将手中的茶碗摔了过来。 他没有躲,但茶碗却也并没有将他砸中,沿着他的耳朵边沿斜斜的飞过去,然后“啪”的一声粉碎。 室内的丫鬟早就被嫡母赶出去了,茶碗碎了也没有丫鬟过来收拾。虽然对他不满,但到底还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有让下人看到他的狼狈。 嫡母的声音自上头传来:“怎么,嫌我这个嫡母给你选的媳妇不好,所以新婚之夜故意冷落妻子来反抗我?” 林凤邺连忙磕下头去:“儿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我告诉你,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难道是让你不孝来忤逆我的?” 不孝,忤逆,这是多么大的罪名,林凤邺再次磕下头去,惶恐道:“儿子不敢!” “你媳妇也是有娘家的,你这样打人家姑娘的脸,你指望着你岳家当哑巴不吭声是不是?三朝回门,我看你怎么跟你丈人和丈母娘解释。” 林凤邺仍还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 林侯夫人继续道:“我告诉你,你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但你只要是叫我母亲,我就有权管你。我不管你多不喜欢你媳妇,对你媳妇多么不满意,哪怕你一碰她就会吐出来,今天晚上你也一定要跟她圆房。若明天早上还让我看到元帕是干净的,我也懒得再说你,你就直接跪倒祠堂,去跟列祖列宗们解释去吧。” 林凤邺道:“是儿子不对,请母亲原谅儿子。” 这样发作一通,林侯夫人的语气也缓了下来,道:“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总归不是我生的,说多了你也只会对我心生怨怼。” “儿子不敢!” “起来吧,回去好好跟你媳妇道个歉,然后好好过日子。” 从棠荣院出来,林凤邺看着外面,春花正漫,花香鸟语,明明知道现在应该回去跟妻子道个歉的,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的小厮长青上前来给他行礼,问道:“二少爷,可是要回丹枫院?” 林凤邺驻足不答,好一会儿之后,才下定决心般,点点头道:“嗯。” 长青跟在自己主子身后走着,见主子步子慢悠悠的,一步都恨不得当做五步来走,看着就知道,根本是不想回去。 长青想到刚才在夫人院子时,夫人身边的袁麽麽对自己说的话:“长青,我们做下人的,主子做的不对,也要好好劝诫主子才是,不要一味的怕被主子责罚,就事事顺着主子。主子做错了事情,难道你就能得了好去。等一下跟着二少爷回去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好好劝着二少爷,要不然,赏你一顿板子。” 真是主子打架,下人遭殃。二少爷不愿意跟二少奶奶圆房,他一个做小厮的能怎么劝,总不能他按着二少爷上二少奶奶的床吧。这二少爷也真是的,若二少奶奶长得丑那还罢了,二少奶奶明明长得挺漂亮的,为什么二少爷怎么就不喜欢二少奶奶呢。 步子迈的再小,走的再慢,也总有走到丹枫院的时候。 林凤邺站在院门口处,却怎么也再迈不开步子了。长青见了,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若今天晚上二少爷再不跟二少奶奶圆房,二少爷做主子的没什么,顶多是被罚跪祠堂,他这个做下人的,无错都会遭殃,打顿板子都是轻的。他怎么这么命苦。 长青连忙上前去劝道:“二少爷,您快进屋去吧。” 林凤邺却仿似没有听到长青的话似的,站了一会儿之后,却道:“我先去书房看会儿书。”接着挥了一下衣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长青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劝道:“二少爷,二少爷,您别的啊,这书什么时候不能看,二少奶奶在屋里等着你呢。” 林凤邺没进屋就走了,一直躲在院子里看情况的秀儿不由的跺了一下脚,接着转身进了屋里。 屋里何妈妈正坐在何氏旁边,安慰着何氏,见到秀儿进来,连忙站起来,问秀儿道:“二少爷呢,可回院子里来了。” 何氏面上装作不在意,但却还是忍不住静息竖耳,认真去听秀儿的回答。 秀儿道:“回是回了,但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又去书房了。” 何氏听到这个回答,气得心肝疼,忍不住将炕几上放着的一个茶碗挥到地上去,怒道:“不回来就不回来,谁稀罕啊,我明天就回娘家去,我要和离。” 何妈妈连忙去捂她的嘴,道:“诶哟,我的好小姐,你小声些,和离这种话是随便可以说的吗。” 何氏伸手过去抱着何妈妈的腰,哭道:“奶娘,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何妈妈拍了拍何氏的背,心疼的道:“小姐,您快别伤心,您一伤心,奶娘的心里也抓肝挠肺的疼。” “我娘这是将我嫁进了什么样的人家,刚成亲就这样,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 何氏安慰道:“小姐,您别太担心,二少爷不是回了院子么,我看他不进屋,定是觉得对不起小姐所以不好意思回来。等他想好了,自然就会回屋了,到时候小姐也别太为难二少爷了,给二少爷个台阶下,两人和好之后,定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与此同时,在外院的书房里,房门紧闭,连长青都被他关在了外面。 家中少爷要读书,每位少爷在外院都有一个小书房,林凤邺也不例外。 林凤邺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放了一个匣子,匣子里面放了一个红底金线绣梅花的荷包。荷包的缎面已经起了好些毛,很明显是常常被人拿在手中细细摩挲才会变成这番模样。 林凤邺将匣子里面的荷包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上面的梅花,脑中不由自主的浮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他想起了那一年的春天,也是如现在这般的春花烂漫,春光柔和。她站在花园里的一棵杜鹃花前,闭着眼睛轻轻的闻着杜鹃花香,有两只黄色的蝴蝶从远处飞来,在她周身盘旋几圈之后,最后停在了她头上一朵海棠绢花上。 她站起来,回头微微一笑,她那一笑狠狠的撞进了他的心里,他只觉得万花丛中,万种颜色,就算这最美的花朵,也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 后来她离开时,从她身上落下了这只荷包来。她并未发觉,漫步离开了花园。等她走后,他从假山中出来,捡起这只荷包。那荷包散发出的淡淡干花香,仿佛还带着她的气息,他傻傻的护在怀里,万般的珍惜。 他本是想等之后寻了机会还给她的,但是后面每一次他有机会还给她时,他又想,再等等吧,让他再将荷包留几天,等下一次,他一定还给她。只是这一等,他就再也没有了还给她的机会。 她是他嫡母是救命恩人,他知道嫡母为报恩,本是想让他娶她做妻子的。那时候他身边几个亲近的丫鬟暗地里都说,她出身低微,跟本配不上他这个侯府少爷。可是自他见过她之后,他却暗地里高兴了很久,她是这样出色的姑娘,应该是他配不上她才对。 在他心中,哪怕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儿,她也是配得的。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他也曾暗暗的发誓,假如以后娶了她,他一定会好好对她,好好的珍惜他,不让她受一点儿的委屈。 只是后来,后来…… 假如是别人抢走了她,哪怕是他的嫡兄,他也会努力去争取一番,抗争一番。但偏偏是皇上,这个世上权势最大,富有四海的人。他如何能抗争,就算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不能连累了家族。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没有福气拥有她。他只希望,她在宫里能好好的,那个抢走她的人,会如他一样珍惜她。 天色渐渐晚去,华灯初上,廊下灯笼的蜡烛已经燃完了一支,换蜡烛的丫鬟刚刚离去。 长青看着书房仍还紧闭着的门,有些心烦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他在门口走了好一会,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于是站到门口,耳朵贴到门上想去听听书房里面的动静。结果他刚刚贴上去,门就突然被打开了。他吓了一跳,接着看站在门上的林凤邺,激动道:“二少爷,您终于出来啦,我们快回内院去吧。” 林凤邺点点头,接着抬脚出了书房的门,长青连忙高兴的跟上。 林凤邺一回到丹枫院,何妈妈连忙迎了出来,笑着道:“二少爷,您回来啦。” 林凤邺点了点头,道:“嗯。” 何氏还仍坐在炕上,见自己丈夫进来,并不上前来迎接,反而一撇头,轻声“哼”了一声。 林凤邺走到她旁边坐下,过了一会,才道:“昨晚是我不好,我喝醉了所以才会那样,我跟你道歉。母亲已经说过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何氏仍还背对着丈夫,对丈夫的话充耳不闻。 何妈妈见了何氏的样子十分着急,于是对何氏不停的使眼色。男人都是好面子的,若自家小姐一直这样不理不睬的,只会将二少爷的耐心耗没了。现在二少爷已经道歉了,小姐给个台阶下,接着夫妻和和美美的,这样多好,何必这样僵着。 何氏见自己的奶娘不停的使眼色,虽心有不甘,但又怕真的将丈夫推走了,夫妻再没有合好的可能,于是才有些不情愿的道:“我也有错,今天早上不该这样闹的。” 何妈妈见何氏松了口,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第二日,茵娘刚刚梳洗完,彩朱高兴的进来,对茵娘道:“成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成了,今天袁麽麽已经拿了元帕去祠堂烧了。” 茵娘也安下心来,道:“这就好。” 何氏若过得不顺心,容易对整个侯府的安宁造成威胁。她可不想每天都听到说,二少爷与二少奶奶又在闹了。 茵娘梳妆好之后去棠荣院给林侯夫人请安。 茵娘到的时候,林侯夫人正在吃早膳,手中端了一碗粥,见了茵娘进来,问道:“吃过早饭没有?” 茵娘笑着道:“还没呢,娘这里的早膳香,我在沐德堂都闻到了,所以过来娘这里蹭早膳吃。” 林侯夫人笑了笑,道:“还不是一样从大厨房端过来的,怎么我这里的就比较香了?” 茵娘佯装思考了一下,继续道:“那肯定就是因为有娘在,所以香些。” “就你会说话。快过来一起吃吧。”说着又吩咐身后的玲珑去帮茵娘盛一碗粥,接着回过头来,又对茵娘道:“今天早上的八宝粥好喝,煮的稠稠的,你喝喝看。” “谢谢娘。”说完便接过玲珑递过来的白釉瓷碗。 林侯夫人见茵娘喝了一口,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喝粥。 用过早膳之后,茵娘和林侯夫人转移到花厅用茶。茵娘往白盖碗里冲了一杯茶,然后奉给林侯夫人,林侯夫人接过喝了一口,接着放下茶碗,对茵娘道:“凤邺的婚礼,我看你都办的很不错,家里怎么管事的,你在我身边也学过了,我看你不如将家里的中馈接过去吧,我也好享享清福。” 茵娘听到这个,心里不由激动。能接手中馈自然好,就是自己办事也方便一些。她是长子长媳,迟早家里的中馈都是会交给她的,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还以为至少要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林侯夫人才会将中馈交给她呢。林侯夫人能这样做,至少表明了她对她有了一部分信任。 茵娘激动道:“是,娘,儿媳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林侯夫人点点头,继续道:“等一下我让袁麽麽将家里的对牌交给你,以后你就让管事们在你院子里回话吧,不用让她们过我这边来了,有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 “是。” 跟林侯夫人再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茵娘回了沐德堂,不多时,袁麽麽拿了对牌过来,茵娘让青藤与袁麽麽清点清楚,又传下话去,让管事麽麽今后回话都到沐德堂来。 等这些做好之后,茵娘又让人打点何氏明天回门的礼物以及准备何氏明天要用的马车。侯府送礼回礼都是有例可循的,这些倒也无需茵娘太费心,只是何氏成亲那日在府中受了委屈,茵娘便让人照着前例将礼加重了两层,算是给何家赔礼的意思。 林凤邺与何氏圆房之后,虽说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像其他新婚夫妇那样亲近,但也相敬如宾,三朝回门之时,林凤邺也规规矩矩的跟着何氏去了何家。只是听说回来之时,林凤邺头上多了一个肿块,像是被人打的。 林凤邺与何氏回府之时,茵娘并没有见到,而林凤邺一回来又躲在丹枫院里,并不大出来,因此也没亲眼看到他受伤。 回门带了伤回来,因此也不好叫大夫,免得被有心人知道了说嘴。茵娘有心让人送瓶消肿的药酒过去,后面想了想,觉得这种事他们未必愿意让她知道,她还是装不知道的好,因此也打消了这种念头。 林凤邺的婚事完了之后,青藤的婚事茵娘也打算起来。王尧没有长辈,自己在外头买了两只大烧鸭,请了袁麽麽来做他的媒人。茵娘与袁麽麽商量了一下,将青藤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二。 茵娘本不想这么赶的,但原先相看时,王尧看出了茵娘对他有些不满意,本以为这亲事是黄了的,结果后来又被告知大少奶奶同意了他娶青藤。他总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意外之喜,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便请袁麽麽一天两次的在茵娘面前催,想快点将青藤娶进门,好将生米煮成熟饭。 茵娘被催的烦不胜烦,最后查了黄历,见四月初有一个黄道吉日,便同意了将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二。 毕竟是茵娘身边第一个出嫁的,林侯夫人给茵娘体面,又赏了青藤几套衣服。都是料子极好的,有蜀锦的,有云锦的,甚至还有一件鼠皮大麾,衣服都有j□j成新,又都是时新的款式。将腰身改一改,然后穿出去就跟新的一样。 虽然日子赶些,但茵娘还是希望青藤的婚礼能办的体面点,因此又自己出了料子,让针线房紧赶慢赶赶了一套嫁衣出来。又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挑了一些首饰,金的银的都有,加起来也有十几件,和一百两两银子一起装在了一个酸杨木的匣子里,将其送给了青藤,算是茵娘给她的嫁妆。 茵娘将匣子给青藤的时候,青花在旁边赞叹道:“哇,青藤姐姐,你现在俨然是个小富婆了。” 茵娘便笑着拍了拍青花的肩膀,道:“青花,你放心,你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等到你出嫁时,我也一样给你准备这么多的嫁妆。” 又见到旁边在帮青藤检查嫁衣的彩朱,又接着道:“彩朱也一样,等到你出嫁时,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彩朱拿手中的嫁衣捂住了脸,害羞道:“哎呀,大少奶奶,您真讨厌。人家才不嫁人呢,我要伺候奶奶一辈子的。” 茵娘取笑道:“你不嫁人,那让人家程二怎么办?” 茵娘知道彩朱与程二是青梅竹马般长大的,两人一向有些小暧昧。程二为人机灵,在车马房消息灵通,茵娘想要的很多消息,都是从程二口中得来的。 等到了四月初二,茵娘拿了银子,让厨房置办了几桌酒席,吹吹打打将青藤送到了柳树胡同。 府中的下人,若做到管事级别,一般都不会挤在下人的群房里,而是会在离侯府不远的一些胡同里租些房子住,等白天要做事时再进府里来。当然,这买房子却是不行的,无论他多有钱。家奴无私产,家奴连自己都是主家的财产,怎么可以置私财。除非主家放还了卖身契,消了贱籍。 柳树胡同离永宁侯府不远,中间只隔了两个巷子,走到侯府半柱香的时间就到。王尧在这里租了一个二进的院子,与他的一双弟妹一起住。而现在,当然还要算上青藤。 沐德堂的丫鬟与青藤交往得都不错,茵娘发了话,让她们都去喝青藤的喜酒并闹洞房去,茵娘也去讨了一杯喜酒喝,但怕自己留在那里,丫鬟们不自在,因此早早就回来了。 茵娘高兴,也让人取了一壶酒来,一个人坐在炕上自斟自饮。酒是梨花酿,酒如其名,是在酿酒时加了梨花汁的酒,度数不大,喝起来醇醇的,还带着梨花的清甜。是一种适合女人喝的酒。 林凤祁回来时,就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院中只留两个二等的小丫鬟在伺候。林凤祁进来时边走边道:“院里的丫鬟呢,都跑哪里偷懒去了,小心我打板子。” 茵娘道:“你别罚她们,是我发话让她们去喝青藤的喜酒去了。” 林凤祁是知道青藤今天出嫁的,便也没再说什么。又见茵娘一个人在炕上自斟自饮,便问道:“今天怎么想起喝酒来了。” 茵娘道:“今天高兴,所以喝了些。” 林凤祁也爬上炕来,拿了炕几上的酒壶,笑着道:“难得你有兴致,我来陪你喝几杯。”拿开酒壶盖子闻了闻,又道:“怎么是梨花酿,这酒就跟白开水似的,喝起来有什么意思,要喝就喝花雕或大白烧。” 茵娘道:“那我让丫鬟去给你准备一壶花雕,我要喝梨花酿的,别的酒太烧口了,我不喜欢。” 茵娘让丫鬟端了花雕酒进来,给林凤祁斟满,再给自己的酒杯斟上梨花酿。两人举杯碰了碰,然后干尽。 林凤祁拿了酒壶便斟酒边道:“要是冬天就好了,我们倒雪梅院喝酒去,边喝酒边赏雪,还能一边看梅花,那才叫有意思。” 茵娘道:“现在春天还没过完呢,就想着冬天的事情了。” 酒过三巡,茵娘渐渐有些醉了。茵娘酒量不算浅,但一壶的梨花酿喝下去,也有些上脸。偏偏林凤祁想看茵娘喝醉酒时的媚态,到后面又哄着茵娘喝了几杯花雕,花雕后劲足,茵娘渐渐的就有些意识不清。 林凤祁看着满脸通红,如刚睡醒的小猫一样露出慵懒姿态的茵娘,只觉得她现在可爱的紧。林凤祁伸手抱过她,手扶着她的脸,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道:“我的小茵娘,你怎么这么讨人喜爱呢。” 茵娘嘻嘻笑着,也双手抚上林凤祁的脸,道:“凤祁哥哥,你也很讨人喜爱?” “真的?那讨谁喜爱?” “讨茵娘喜爱。” 林凤祁有心捉弄她,又问道:“什么时候最讨茵娘喜爱,是不是睡觉的时候?” 茵娘继续嘻嘻的笑着,虽喝醉了,但还知道羞,拿手捂着脸,却偏偏非常大胆的点了点头,道:“是。” 林凤祁哈哈笑着抱过她的头,笑道:“你可真不知羞!不过没关系,凤祁哥哥也觉得茵娘睡觉的时候最讨人喜爱。” 此后漫漫长夜,请自由想象! 第85章 战事 寿阳长公主生辰,茵娘前往公主府赴宴。 茵娘在众夫人中行了一圈的礼,然后去寿阳长公主面前拜见,并送上生辰礼。是一尊翡翠做的观音像,寿阳长公主与曹贵太妃一样,信佛。 翡翠观音虽然好,但在各府送的一众礼物中,并不显得特别贵重。但它特别的地方在于,是水月庵念慈师太亲手开过光的。念慈师太在京城众贵夫人中很有名望,但她行事又低调,轻易不会接见他人。拖蕴姐儿的福,茵娘走后门请念慈师太帮这尊翡翠观音开光。 虽然上位者都喜欢喜怒不形于色,但当身边的丫鬟将紫檀木的匣子打开,寿阳长公主看到里面放着的这尊翡翠观音时,她还是露出喜欢的神色来。 寿阳长公主笑着道:“茵娘有心了,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茵娘抿了嘴笑,道:“公主喜欢就好。”接着茵娘又说了几句吉祥的话,见后面还有各府的夫人要上前来献礼,茵娘便先离了寿阳长公主旁边 长公主身份尊贵,身边围了一群要跟她说话的人。茵娘不喜这挤来挤去的人群,便从里面钻了出来。结果刚出来,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茵娘抬起头来看,才发现是刚出月子不久的小应氏。 茵娘惊喜道:“是青姐姐啊,今日怎么是你来赴宴,伯母呢?” 小应氏道:“娘身体不太舒服,反正我身体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我来赴宴了。” “咦,伯母身体不舒服吗,那我明日看看她去。” 小应氏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冬春交替受了点凉。”其实是老夫人又闹起来了,又是装病又是绝食的逼着苏夫人和小应氏要将平氏的良妾抬成贵妾,苏夫人被闹得烦了,索性也装起病来。 小应氏又问茵娘:“可给长公主送完礼了?” 茵娘点点头,道:“送了一尊翡翠观音。” “那我们到那边说说话去。”说着就牵了茵娘到旁边的一棵海棠花旁去说话。 茵娘又问起小应氏:“明哥儿和媛姐儿可好?” 小应氏的一双儿女由苏大将军取名,分别叫苏明和苏媛。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小应氏不由的露出微笑来,道:“能吃能睡,长得还挺快,现在都要有十一二斤重了。只是明哥儿太能哭了,每天都要哭上三四回,嗓门又大,我都怕他把嗓门哭坏了。媛姐儿倒是很乖,只要有吃的,又有人陪着她,她就不哭不闹的。” “这说明明哥儿有力气,体力好,将门出虎子,说不定长大后跟他爷爷一样,是个大将军。媛姐儿是女孩子,乖乖巧巧的正好,讨人喜欢。” 小应氏拿手点了点茵娘的额头,笑道:“就你会说话,什么被你一说,也都变成好的了。” 茵娘道:“本来就是这个理,倒是姐姐太紧张哥儿和姐儿了,反而看不清。” 两人继续说着话,茵娘抬起头来看着时,不经意间看到宁国公夫人正带了自己的二儿媳来给寿阳长公主送贺礼。 本朝的驸马不能领实职,寿阳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又都还没长成,长公主府在朝中并无影响力。但寿阳长公主的母亲曹贵太妃在靖晖帝面前说得上话,靖晖帝几乎是将她当半个母亲来对待的。正因为如此,寿阳长公主一向是皇后一系与薛贵妃一系争相讨好与拉拢的对象。毕竟如果有贵太妃为自己一方在皇帝面前多说几句话,抵得上在朝中多拉拢一个二品的大员。 只是贵太妃与寿阳长公主走的是中庸之道,两边都不相帮。不过虽说走中庸之道,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向一方多倾斜的。就如上次茵娘及笄,寿阳长公主愿意来做茵娘的正宾。在宫中,皇后与敬妃的利益是一体的,敬妃又是茵娘的姐姐,通过敬妃,皇后与永宁侯府又结成了利益关系,永宁侯府正正经经已经是皇后一系了。寿阳长公主所为,若往大的方向解读,可以说是有向皇后一系示好之意了。 此次寿阳长公主生辰,康国公府因为守孝只让人送了礼来,并没有人上门祝寿,而宁国公夫人来为拉拢亲自上门祝贺不奇怪,奇怪的是和宁国公夫人一起来的不是世子夫人,竟是自己的二儿媳。 茵娘向小应氏诉说了自己的疑惑,道:“奇怪,平日出门应酬,宁国公夫人一向是让自己的大儿媳陪侍左右的,今日怎么是薛二少奶奶跟她一起来?” 小应氏“咦”了一声道:“你竟不知道啊?” “怎么啦?”难道还要她不知道的事情。 小应氏道:“这件事在京城可都传了好一阵子了,年前的时候薛大少爷抬了个贵妾回来,听说是薛大少爷身边一个副将的妹妹,那副将是薛二老爷在抗击北羌时亲手提拔的,多少有些看重他的意思。前段时间那妾室怀孕了,结果没多久又流产了,妾室嚷嚷着是薛大少奶奶害的她。宁国公夫人也怀疑是薛大少奶奶动的手,罚她去跪了祠堂。至于这妾室的孩子是不是薛大少奶奶动手的我们外人也不可知,但让一个进门七年的世子夫人去跪祠堂,那是非常打脸的行为,薛大少奶奶如何愿意,立刻让人给娘家送了信,让娘家来人将其接回了娘家,到至今她还没回来呢。” 这也难怪,让人去跪祠堂,那就表示这个人是犯了非常大的错,大到需要去向祖宗告罪了,那对她一生都是污点。一般的人家,对给家中添了子嗣的媳妇,就算真的犯了错,只要不是大到天理不容,就算为了孩子的体面,都不会去罚孩子的母亲跪祠堂的。薛大少奶奶不管有没有做这件事,只要这一跪,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儿子,都会在国公府中抬不起头来。且贵妾再贵,也还是个妾室,为了妾室这样打她这个世子夫人的脸,薛大少奶奶怕是心中也有怨的。 小应氏继续道:“现在宁国公府跟薛大少奶奶的娘家拧着呢,一边说儿媳妇不贤,残害庶子,另一边则称宁国公府宠妾灭妻,冤枉儿媳,谁都不愿意先道歉。” “其实也难怪宁国公夫人有这样的怀疑,宁国公府虽然枝繁叶茂,但薛大少爷子嗣却不丰,薛大少奶奶五年前难产生下一个哥儿之后再无所出,那哥儿因为难产身子骨又病弱,而其他妾室生下的全是闺女。也有妾室怀过哥儿的,但总会在怀了七八个月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流掉。” 想来宁国公夫人早就对自己的大儿媳妇有些不满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孩子夭折率还是很高的,一个儿子根本不保险,特别还是要继承爵位的世子。薛大少奶奶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再无所出,宁国公夫人肯定希望儿子的妾室能帮她多生几个孙子的。结果那些妾室生出来的全是闺女,怀了儿子的都没有生出来,任哪一个做婆婆的会怀疑自己的儿媳。只是平时双方都保持脸面,没有对外闹出来,而这个妾室的流产,却成了引爆双方不满的导火线。 茵娘笑着道:“平日里看宁国公府行事是非常团结的,宁国公夫人与薛大少奶奶也是亲亲热热的,看不出有什么龌龊,倒是不知道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薛大少爷的那个妾室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将一向团结的宁国公府搅得这样天翻地覆。” 小应氏道:“这我知道,听说是姓赵,叫什么赵娟的,我出了月子之后到寒云寺还愿,曾遇到过薛大少爷陪着她去上香,长得是挺漂亮的,但绝对不到能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地步。”说完看了看茵娘,又道:“长得还没有你漂亮呢。” 赵娟,茵娘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名字可真是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而且不止听过一次。只是脑袋转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 八卦完这件事,小应氏又说起另一件事情来:“你听你们世子说过了吧,南边可能又要起战事了,我公公和你们世子怕是又要出征了。” 这件事茵娘是知道的,林凤祁喜欢跟茵娘唠嗑一些政事,茵娘也爱听。 南边扶桑国蠢蠢欲动,欲要举全国之兵力攻打大燕,现在琉球已经被攻占,扶桑正准备以琉球岛为据地,在从福建上岸攻打大燕。 消息是前日从福建传回来的,八百里加急,福建省的都护在折上同时说了,请求朝廷支援,他快扛不住了。林凤祁一直以来都有着建功立业,振兴门楣的理想,对各地的战事一向关心,南边又是他军功起家的地方,消息更是灵通一些。 大燕的将军带兵打仗,对陆战在行的挺多,但对水战在行的却没有几个。苏大将军无论水战陆战都是佼佼者,林凤祁没有打过陆战,但在水战中算是刚崛起的新秀。苏大将军与林凤祁在南边又领过兵,对南边的情况熟悉,本来由他们率军出征是最合适的,但对这一战,宁国公府也想插一手,这两天的朝堂上,两派人马都在激烈争论该由谁领兵出征。 茵娘道:“这可不一定吧,不是说薛家的两位将军也想领兵吗?” 小应氏撇撇嘴,不屑道:“他们真是不余遗力想要将整个大燕的军队掌握在手中。他们家已经掌控了北边一带的兵力,皇上不一定会愿意让他们再沾染南边的军队。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打过水战,我虽然没有读过兵书,也知道水上不定因素多,水上打仗可要比陆上打仗难得多。加上扶桑国虽小,但这么多年总能时不时的给大燕造成困扰,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打,他们真以为是去捡军功的啊。你等着看吧,到最后肯定是我公公和你们世子出征的。” 茵娘笑笑,并不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第86章 惊马 回来的马车上,茵娘一直在想林凤祁要出征的事情,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赵娟这个名字来,接着大腿一拍,终于想起来,赵娟不就是以前陈老爷的上司赵县令的长女吗。 也难怪茵娘想不起她来了,闺阁小姐,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人,一般都不会直接以闺阁名称之。在林平县,茵娘与这位赵大小姐又不怎么对付,赵大小姐常以“姓陈的”称呼她,茵娘自诩修养比她好,一般称她为“赵小姐”。赵娟这个名字不常叫,加上来京城时,茵娘刚刚过了十三岁生日,到现在已经两年过去了。茵娘对京城这个地方的适应力又非常强,没有因水土不服导致思乡的情况出现,对林平县的人与物,已经极少想起了。因此,茵娘忘记赵娟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倒是赵娟的兄长赵昌,茵娘对他更熟悉一些。林平县的男女之别没有京城大,赵昌从小就喜欢来她家找她玩儿,也非常的照顾她。这样说来,赵娟成了薛大少爷的妾室,那他就应该是薛大少爷的副将了。 堪堪两年时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奇遇,竟然到了西北参加了大燕与北羌的一战,还因此得薛大少爷看重,成了他身边的副将。 茵娘正想到这里时,马车突然重重的一晃,茵娘踉跄了一下,接着外面有随侍的小厮大喊:“惊马了,快,快,将马制住,大少奶奶在马车上面……” 茵娘还未来得及喊救命,只是被吓得“啊”了一声,紧接着马车就被受惊的马拉着狂奔起来。茵娘在马车中被摇得从左边撞到右边,又从右边撞到了左边,好几次差点连人都快被甩出去了。茵娘连忙抓上马车一边用于固定的横木,然后紧紧的抓住。 后面不断传来小厮和丫鬟的喊声,有惶恐的大喊“大少奶奶”的,有强作镇定大声指挥“快拉住缰绳,拦住马”的,以及旁边被受惊的马车冲撞而大叫的百姓。茵娘的心“砰砰砰”的跳,心想,完了完了,自己今日只怕要命丧于此。 大约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心中杂念横生,一时想到母亲陈夫人,一时又想到姐姐燕娘和妹妹萍娘,她们若知道她死了,不知道该伤心成什么样,自己连遗言都还来不及留下。甚至连自己最不待见的陈大老爷都想到了,心想陈大老爷平时行事虽然混球了些,但也没有造成大的伤害,自己临死前也就原谅他吧。最后又想到林凤祁,自己若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自己守身如玉。想来是不会的,就算他想,林侯夫人也不会愿意,他以后肯定会续弦,一想到这个茵娘就伤心不已。罢了罢了,都要死了,伤心也就伤心那么一会,好在他们刚刚成亲,还没有孩子,要不然留下孩子给后娘欺负,她不是死了都不得心安。 茵娘眼睛一闭,已经做好随时去见阎王的准备了。结果不知听谁“吁……”的一声御马声,惊马发出一声“嘶”的长啸,最后停了下来。茵娘受惯性影响,一下子又跌回了榻上坐着。 茵娘不可置信的看了马车一眼,不相信马车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心“噗通,噗通”的叫,仿佛是刚刚从外面放回到胸腔里面去,好一会儿之后才静下来。 外面有侯府随侍来的小厮的声音传来:“谢谢公子救了我们大少奶奶,若不是公子跳出来拉住缰绳,我们大少奶奶只怕要命丧当场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家住何处,他日我们大少爷必有重谢!” 茵娘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冲出来拉住缰绳,这才救了她一命。 那人清冷的声音传来:“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茵娘有心下马车去感激一番,从马车上找了闱帽戴上,然后掀开马车的帘子。然而在抬头时看到那位公子的面容时,茵娘却不由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赵昌。 有追赶上来的丫鬟将她扶下了马车,茵娘走上前去,不确定的喊了一句:“赵家哥哥?” “茵娘妹妹,是我。” 此时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看起来比两年前要成熟了许多,周身找不到一点稚气的样子。 小厮见这救人的公子与自家少奶奶认识,不由笑着道:“原来公子是我们大少奶奶的朋友,失敬失敬。” 赵昌听到小厮口中“大少奶奶”四个字,面色不由黯淡了一下,心中苦涩,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茵娘。 抬起头时又看到不远处转角的地方一片黑色的衣角露出,于是对茵娘拱手道:“茵娘妹妹,我今日有事先走了,下次若有机会我们在见。”说完也不顾茵娘在后面“哎哎”的叫喊,仿佛是怕自己忍不住停下来,于是越走越快。 见赵昌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就离开,茵娘默默低语了一句:“就算为避嫌,也不用这样急着走吧,真是的。” 小厮对茵娘躬身道:“大少奶奶,您到旁边茶楼稍等会,我让人回府重新牵一辆马车过来。” 茵娘道:“不用了,离侯府反正也不过几步路了,我坐后面的马车回去吧。” 后面那一辆是丫鬟坐的马车。 主子坐的马车被惊,肯定是不能坐的了,作为下人,又不能直接建议主子在下人的马车里将就一下,但此时大少奶奶自己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小厮连忙道:“那我让人去将马车拾掇一下。” 等小厮护着停在路中央的马车重新行走之后,在不远处转角的一个地方,有两个男人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他们其中一个穿了青色的衣裳,后面那一个则穿了一身黑色。 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了,青衣男人这才回过头来,对着后面的黑衣男子挥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又重又狠,黑衣男子的脸很快就浮起五个手指印来。黑衣男子明显被青衣男子的行为震惊到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的道:“大哥,你……” 青衣男子狠狠的瞪着黑衣男子,几乎要从他身上剜出一块肉来,他怒道:“谁让你动她的?她若有事,我要你的命。” 黑衣男子即心痛又委屈的辩解道:“大哥,这不是我做的!” 青衣男子见他不像说谎,便问道:“真不是你做的?” “真的,上次您说过不能动她,我一直都听着您的话呢。” 青衣男子点点头,看见黑衣男子脸上的浮肿,便又道:“我哪里还有消肿的药,回去后我拿给你擦一下,这次是我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 黑衣男子面色这才好了些,道:“没关系的,大哥。” 青衣男子又问道:“对了,那药已经给了平家那小子了吗?” 黑衣男子道:“给了给了,我骗他说这药吃下去,会使人看起来病重的样子,连大夫都诊不出来是怎么回去,等五天之后药效没了,人就会好起来。嘿嘿,那个蠢小子,他居然相信了。” 青衣男子和黑衣男子的对话,茵娘自然不知道,此时马车到了永宁侯府,她正由丫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下马车时,正好遇到林侯爷哼着小调从侯府出来。见到茵娘是从下人的马车里下来的,林侯爷疑惑的问道:“茵娘,你怎么坐的是下人的马车?” 茵娘上前去给林侯爷福礼,然后回答道:“我的马车在路上惊了,见路不远,所以便坐了下人的马车回来。” 林侯爷惊道:“什么,惊马了!那你没事吧?” “儿媳没事。”又见林侯爷身后的小厮提着一个包袱,林侯爷急匆匆像要出府的模样,便问道:“爹,您这是要到哪儿去?” 林侯爷呵呵笑道:“我约了你父亲到东山骑马去。” 茵娘是知道林侯爷与陈老爷经常混在一道的,最近两人又加入了京城的一个什么骑马社,常常一堆纨绔子弟聚在东山上骑马的。终归是没做什么违法败家的事情,林侯夫人便也没有阻止。 茵娘道:“那爹您小心一些,晚上早些回来。” 林侯爷“嗯嗯”的点头,又道:“你快点回去吧,若不舒服就让你娘找个大夫给你看一下,我先走了。” 茵娘回了沐德堂。惊马毕竟是件大事,一起回来的丫鬟早有人将事情报到棠荣院去了,林侯夫人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问茵娘道:“如何了,有没有被惊到?你别害怕,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了。” 茵娘安慰林侯夫人道:“娘,我已经没事了。丫鬟们也是的,一点小事就告到您这边,倒累得您跟着担心。” 大夫来了之后请了脉,然后留下了一张压惊方子,林侯夫人让人去抓药煎药,又盯着茵娘将要服下。不一会儿之后,林凤祁也跟着回来了,进了房间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惊马的。” 林侯夫人见儿子回来,又见茵娘也确实是没什么事情了,便站起来道:“你回来的正好,你媳妇已经喝过了压惊汤,你好好陪陪她,我先回去。” 林凤祁道:“那娘我先送你出去。” 林侯夫人摆摆手道:“不用了,你陪着你媳妇吧,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林侯夫人走后,林凤祁爬到床上抱着自家媳妇,心疼的问道:“被惊着了吧?” 在丈夫面前不像在婆婆面前,明明被吓到了却还得端着,茵娘实话的答道:“是有一点儿?” 林凤祁轻轻的拍着茵娘,安慰道:“乖茵娘,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茵娘道:“我当时以为我肯定要死了,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乱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乱说话。” “我当时在想,若我死了,你会不会很快就娶继室。”茵娘转过头去,拉着林凤祁的手,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问道:“你说你会不会?”说完又拉着他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笑着道:“你肯定不会的是不是,你说过你喜欢我呢,你会为我守身如玉的是不是?” 林凤祁瞪了妻子一眼,很是不满她动不动就把死字挂在嘴上,道:“你想得美,你要是敢死,我第二日就娶继室,我不仅娶继室,我还要纳它八十一百个的妾室回来,气死你,让你死了都气得活过来。” 茵娘嘴巴一扁,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怒气腾腾的瞪着自家丈夫。 林凤祁捏了捏茵娘的脸,认真道:“所以啊,为了防止我娶继室纳妾,你一定要活得比我长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亲,多多留评哦,多多订阅哦~ 有亲~说我写的很狗血~~~ 好吧,其实我也承认,确实挺狗血的, 不过,无狗血不欢乐嘛~~~~ 第87章 抬举 压惊汤有安眠的成分在,茵娘跟林凤祁打闹一阵之后,很快就打着哈欠睡过去了。林凤祁轻手扶着茵娘平躺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这才下了床。 等出了院子,在院子外等候许久的林总管连忙迎了上来,轻唤了一声:“大少爷。” 林凤祁点点头。 林总管继续道:“去车马房查过了,车厢和喂马的草料都没有发现问题,而那匹马前几日得了风寒,这几天时常会表现得非常狂躁,马会受惊可能是因此而起的。车马房的牛管事之前下过令,让车马房的人不得使用这匹马,只是今日当值的小厮粗心,竟将这匹马套到了大少奶奶的马车上。” 林总管的办事水平林凤祁还是信任的,他既然这样说,那基本就排除是阴谋所致,怕真的是当值的小厮不当心才造成的。 林凤祁道:“革了牛总管的职,将今日车马房当值的小厮杖毙,那匹马也拉出去打杀了。”毕竟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人,平日里在家林凤祁对待下人虽然宽容,但此时发起怒来,说出来的话却含了厮杀的意味,让人听了不由自主的发颤。 而这番处罚,也不可谓不重了。毕竟是没有出什么大事,若是平时,怕也就将人打几个板子轻轻放过了,而现在却是要人的命。林总管是多识广之辈,想到大少爷平日对大少奶奶的看重,不难看出大少爷是因为大少奶奶差点出事而心有余悸,因此对车马房做事的不经心才越加愤怒。 林总管也没有求情,直接答是。接着林总管又问起空置下来的车马房总管一职,道:“那牛总管革职后留下的总管一职,大少爷您是意属将谁提拔上去?” 虽说名义上林凤祁也是管着外院,但他平时忙着仕途功名,对外院花费的心思不多,平日里都是全权让林总管管理外院事务的,此时让他说可以将谁提拔起来,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总归林总管是知道的,便道:“外院的事情都是你在管,下面人的品行也是你知道的比较清楚,你觉得谁合适就将他提拔起来就是,不用问我。” 林凤祁虽然这样说,但林总管还是将心中的人选跟他报备了一下,道:“您看程二如何,他做事伶俐,有眼力劲,人又勤奋,在车马房也干了好几年了,做管事应该也做得的。只是年纪小些,今年才二十岁。” 林凤祁无所谓的道:“你看着办就是。” 林凤祁是没请假就急匆匆的从军衙回来的,现在急着回军衙跟上司解释清楚,便没有多留。林总管送走林凤祁后,跟着也回了外院。将革职的事情跟牛总管说过之后,接着吩咐人将今日当值的小厮拉过来,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杖毙了,行完罚之后,顺便还告诫各房的小厮,以后要认真当差,否则,这就是下场。有几个平时不认真当差,经常偷奸耍滑的小厮,当场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起在旁边观看小厮行杖罚的牛总管同样被吓得冷汗直流,他是听人说过府中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看重的,现在又看到当值的小厮直接被打死了,心中暗自庆幸,虽然被革了职,但好歹命还在。幸好,幸好! 外院发生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内院的。 林侯夫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处置后,淡淡的说了句:“罚了就罚了吧,罚重一点也好给其他人一个警醒,免得他们个个心存侥幸在主子面前偷奸耍滑。另外,给他的家人送二十两银子过去,好歹买副厚棺材。毕竟是在我们府里做事的,他们虽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 在来人“夫人仁慈”的奉承声中,林侯夫人也只是淡淡的弯了一下嘴角,并不显得多高兴。 林侯夫人话虽然是这样说出来的,但心中多少却是有些不舒服的。 夫妻不和邻也欺,儿子儿媳妇感情不好,做婆婆的会头痛。但感情太好了,婆婆心里也会觉得不痛快,怕儿媳妇在儿子心里的地位将自己也越过去了。林侯夫人忍不住的想,若今天惊马的是自己,自己的儿子还会不会也这样愤怒,结果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而在另一边的丹枫院里,何氏从何妈妈口中听到外院发生的事情后,不由的撇了撇嘴,不屑道:“至于嘛,不过是惊个马而已,又没发生什么大事,结果就将人都杖毙了。府中还人人都夸他们‘宽和仁善’呢,我看他们行事比谁都狠毒。” 至于这话中有几分是不屑,有几分是嫉妒,也只有何氏自己心里清楚了。 何妈妈对何氏道:“大少奶奶受了惊,我们这一房也不好没有表示,不如二少奶奶带些药材亲自过去看望大少奶奶。” 何氏心中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听完何妈妈的话,越加气道:“就她身体尊贵,不过是受个惊而已,连皮都没有伤着一块,就非要我亲自上门探望,凭什么。” 何妈妈看到何氏连人都不顾忌,当着丫鬟的面就说出这样的话,急忙的对她使眼色想让她打住,不想何氏根本不理。何妈妈无法,连忙出声阻止,道:“我的奶奶,你小声点。” 说完又使眼色给秀儿,让她将身边的丫鬟都带出去。等丫鬟们都出去后,何妈妈才继续道:“少奶奶,这院子里的丫鬟毕竟不是全部从家里带来的,小心隔墙有耳。” 何氏不说话,何妈妈劝道:“大少奶奶毕竟是世子夫人,又管着府中的中馈,少奶奶就算不愿与她交好,也不要得罪她的好。” 何氏在家中虽然被宠得有些不知人情世故,但也不得不承认,何妈妈说的是有道理的。于是便松口道:“那你从库房里包些药材送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何妈妈在心里叹气,二少爷是庶子,大少爷既是世子又前程远大,说句不好听的话,二少爷以后只怕还是要靠着这个嫡出兄弟的,这个情况下,少奶奶与大少奶奶交好,真的是一点坏处都没有。只是少奶奶在娘家都被老爷夫人宠坏了,几个嫂子为了不得罪婆婆也让着奉承着这个小姑子,弄得少奶奶到哪儿都只喜欢别人来奉承她而不喜欢去讨好别人。只是大少奶奶是嫡媳,如何会来讨好她这个庶媳。 何妈妈有心再劝几句,却也知道自家少奶奶在这个时候是根本听不见人家劝的,只好自己去库房包了一些压惊的药材,又拿了一根二十年的人参,亲自去了沐德堂。 茵娘在床上躺了一日,觉得自己好多了,第二日便去给林侯夫人请安。 林侯夫人坐在炕上,见茵娘进来,便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来。林侯夫人问茵娘道:“你今日觉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不适的?” 茵娘道:“谢谢娘关心,我好多了。” 林侯夫人点点头,接着道:“既然这样,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茵娘道:“娘您请说。” “就是凤祁屋里的两个丫头青芜和芳洲。”林侯夫人停了一下,接着又继续道:“她们两个都是你们成亲前,我送到凤祁屋里让她们近身伺候的,这你都知道。成亲前三个月算是新婚,怕影响你们夫妻感情,我也就没有提。现在既然你已经进了门,我看不如将她们两个抬了姨娘吧,也好帮着你服侍凤祁。她们是婢女出身,卖身契在你手上捏着,她们也翻不出浪来。等到你生了长子,你再赏赐她们一儿半女的,也全了你贤良的名声。” 果然,又是一出婆婆给儿媳妇屋里送人的戏码。虽然说这人是早就送过来的,但通房与妾室差别太多了。她原以为,按照林侯夫人的脾性,至少是要等到她坏了孕才会提的,没想到比预想的早那么多。 茵娘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茵娘与林侯夫人一起相处了两年,林侯夫人教她许多东西,大部分时候对她也算疼爱,她心中对她是有情分的。虽然这情分还比不上陈夫人,但当她半个母亲的情分总是有的。现在这半个母亲亲口对她说让她将丈夫分半个出去,她有点被背叛的感觉,多少觉得有些伤心。 但茵娘也知道,林侯夫人对她再好,那也比不上自己的儿子的。婆婆与儿媳妇在面对同一个与她们最亲近的男人的问题的时候,就像是天然的公敌。茵娘也没有伤心太久,接着就打起精神来应对。 茵娘道:“按说娘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只是毕竟是给相公抬妾室,出嫁从夫,我总要问过相公的意见才能决定,不如等媳妇回去与相公商量了之后再答复娘。” 这就是不愿意咯,还拿了丈夫做挡箭牌。现在他们感情好得跟蜜里调着油似的,她只要撒撒娇或吹吹枕头风,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林侯夫人有些不悦。 “原就是他屋里服侍的人,若不愿意他早就说了。你是做大妇的,心胸要开阔些才是。” 你也是做大妇的,怎么不见你开阔,你跟林侯爷的感情还不好呢,这些年对她的妾室还不是故意打压,将庶子庶女故意养歪。凭什么要她开阔。 茵娘忍下心中的愤怒,继续道:“娘,不是儿媳故意逆您的话,只是夫字天出头,儿媳也是怕做了让相公不满的事,让他不喜。只要相公说愿意抬举青芜和芳洲,媳妇绝对没有二话,立刻让人摆上两桌酒席,喝了她们的敬主母茶。” 总之我就将你儿子这面大旗插起来,有本事,你逼你儿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送上,晚上还有一更! 老话,请多多留情和订阅啊! 我发现断更一个月再回来之后,订阅不足一千的三分之一。 第88章 处置 茵娘从棠荣院回来之后,也没有心思叫管事进来问话,一个人坐在炕上,暗暗的发了一会儿闷气。过了一会儿之后,便又让青花去把青芜和芳洲叫进来。 虽说青芜和芳洲是通房丫头的身份,但平日里茵娘除了让人盯着不让她们单独与林凤祁相处之外,其他时候是并不大管她们,此次这样慎重的要将她们叫进来,青花不由的奇怪问道:“少奶奶,您见她们做什么?” 茵娘道:“你将她们叫进来就是。” 青芜和芳洲进来后,对着茵娘跪下磕头行礼。茵娘也不叫起,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们两人。 青芜清秀娇俏但张狂,芳洲老实本分,看起来都是容易拿捏的。且她们二人是成亲前就在男主子身边伺候的老人,又是侯府的家生子,卖身契在手,也不怕她们翻出天来。若是其她的女子,或为了讨好丈夫和婆婆,或为了自己贤良的名声,可能一进门就会抬举了她们。 但是茵娘却不愿这样做,她们会这样做,是因为她们将丈夫当成了依靠,所以一心要讨好。而茵娘呢,她是喜欢林凤祁的,确确实实将他当做一个男人那样的喜欢。或许等她老了,对他的感情淡了的时候,她会为了讨好他而在他身边放上一两个丫头,但现在她不愿意,她现在不愿意将自己的丈夫分一丁点儿出去。 青芜和芳洲被茵娘看得发毛,过了好一会,久到她们以为这是主母故意将她们叫过来磋磨的时候,主母的清脆的声音却从上面传了下来。 “你们先起来的吧,青花,搬两张小杌子给她们坐下。” 等她们坐下后,茵娘又道:“今日我去给夫人请安时,夫人吩咐我要将你们抬做妾室,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青芜激动起来,她们原本就是大少爷的通房,大少奶奶进门之后,本就该主动将她们抬成妾室的,结果大少奶奶不贤,不仅不将她们抬成妾室,还故意霸着大少爷,拦着她们接近大少爷。可就是拦着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将她们抬成姨娘。 青芜有些得意,高兴的道:“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大少爷的。” 芳洲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要等到大少奶奶怀孕夫人才会提起来的。芳洲也跟着道:“奴婢是丫鬟,奴婢唯一想的就是好好伺候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其他的,自有大少奶奶和夫人替我做主。” 茵娘砸吧砸吧了几下芳洲的那几句话,觉得可真有意思,伺候的是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做主的却是大少奶奶和夫人,呵呵,这可真是会说话。 茵娘又道:“可是我不想抬你们做妾室。若是我愿意出两份丰厚的嫁妆,找个好人家将你们嫁出去,你们可愿意?” 青芜脸上的笑容一凝,站起来激动的道:“你不能这样做,我可是夫人给大少爷的。” 青花立刻站出来呵斥道:“放肆,你还懂不懂尊卑的,一个丫鬟,竟然敢对着主母说‘你你你’的。” 青花虽然不服气,但到底不敢再说话。茵娘也不理她,转头又问芳洲:“芳洲,你呢,你可愿意?” 芳洲道:“全凭少奶奶和夫人做主。” 茵娘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她们二人出去后,青花在傍边对茵娘道:“这个青芜,真是越来越张狂了,少奶奶好心好意要给她出嫁妆,让她嫁到外头去做正头娘子,她还不识抬举,难道做正正经经的大妇不比做上不得台面的小妇强。不过这芳洲确实是老实本分,少奶奶说要让她嫁,她也说全凭少奶奶做主。” 听着青花的话,茵娘心中叹了一口气,青花看东西到底不如青藤看得明白。 茵娘拍拍青花的肩膀,提点道:“你以为芳洲真的是想任凭我做主啊,你别漏了,她在我之后,还带了一个夫人呢。夫人跟少奶奶我可是相反的想法。” 青花想了一下,惊呼道:“您是说……” 茵娘点点头。 青花不平道:“哈,没想到她这么奸诈,比青芜奸诈多了,亏我还以为她是好人呢。” ### 晚上林凤祁回来,茵娘伺候他梳洗换衣之后,林凤祁抱过茵娘道:“茵娘,我过几日怕是要去南边打仗了。” 茵娘玩着林凤祁的衣袖,问道:“皇上同意让你和苏将军出征了?” 林凤祁点点头,道:“嗯,明天圣旨应该就会下来的。” 茵娘听到林凤祁要去打仗,心里虽然为他担忧,但也知道好男儿志在建功立业,更何况林凤祁根本不是那种会被困在内宅里的人。便是看着他现在开怀高兴的样子,她也不想拦着他去实现他的理想,于是忍住她的不舍,笑着道:“那你去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打,以后做个一品的将军,让我在其他的夫人面前也有面子……还有,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但不许有别的女人。” “知道啦,小醋坛子!”说完又在茵娘脸上亲了亲,叹气道:“唉,我们刚刚成亲不久,结果这么快就要分开,真舍不得!” “你别舍不得啊,我可等着你让我做一品将军的夫人呢。” “好,以后一定让我们茵娘做一品将军夫人。” 茵娘原本还想将今日林侯夫人说的事跟林凤祁说一说,让他去应付林侯夫人的,但现在,茵娘觉得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算了,还是自己应付吧,大不了她就按她们一个错处闹到林侯夫人面前去,犯了错的丫头,林侯夫人总不好再塞到儿媳妇房里来。 结果茵娘这样刚刚想完,彩朱却从外面一边跑进来一边道:“不好啦,不好啦,佛堂里供着的送子娘娘被青芜打碎了。” 林凤祁听完后,脸色一变,问道:“这怎么回事?” 彩朱道:“刚才青芜跟小蓝在佛堂里起了口角,结果不知怎么的,青芜就把送子娘娘打碎了。” 小蓝是平时负责打扫佛堂和给送子娘娘上香的丫头。 那日林凤祁说要将送子娘娘供起来,后面果真就让人打扫了一个房间做佛堂。只是林凤祁自己不喜欢闻香油味,佛堂便设在了沐德堂一个离正房非常远的房间里。茵娘让小蓝去负责打扫和上香,保证娘娘前的香火日夜不断。 只是青芜怎么会将送子娘娘打碎了,难道是为了报复她? 茵娘随林凤祁一起去了佛堂,林凤祁看着在地上摔得粉碎的送子观音,瞪着青芜道:“你是想咒我断子绝孙是不是?” 青芜跪在地上,拼命的摇头,哭着道:“我不是故意的,大少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也想进来拜拜送子娘娘,是小蓝不让我进,我才会……”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到向小蓝的方向,指着她道:“我想起来了,是小蓝,是小蓝推我,我才会撞到桌子上面的。” 跪在另一边的小蓝急忙道:“你别乱攀咬人,我都说了你不能进来,你还非要进来,结果你闯进来,就送子娘娘打碎了。” 茵娘听到这里,已经基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肯定是青芜以为自己要成为姨娘了,所以来这里也想拜一拜送子娘娘,结果小蓝不让她进。两个人争执起来,推推嚷嚷也是有的,结果青芜不小心撞到桌子上面,这才会将送子娘娘打碎的。 青芜突然又将目标转向了茵娘,指着她道:“一定是你,你不想我成为大少爷的妾室,所以故意让小蓝来陷害我。”说完又对着林凤祁道:“大少爷,是大少奶奶陷害我,今天夫人说要将我和芳洲抬成妾室,她一定是不想我们伺候大少爷,所以才……” 林凤祁的眼神越来越冷,厉声呵斥道:“够了!” 接着又对旁边的粗使婆子道:“先将她押到柴房去,我以后再处置。” 那两个婆子急忙上来行了一礼,接着押着青芜要下去。青芜拼命的挣扎道:“大少爷,您信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其中一个婆子见林凤祁的神色越来越不喜,急忙从身上掏出块白布将青芜的嘴巴堵上。 林凤祁拉着茵娘的手道:“走,我们去娘的院子。” 等到了棠荣院,林凤祁与茵娘请过安之后,坐到林侯夫人的下边。林凤祁对着林侯夫人道:“娘,我院子里的青芜犯了错,我想将她打发出去,不过她毕竟是你给我的,所以我来请你示下。” 林侯夫人看着坐在林凤祁傍边的茵娘,神色有些不明。这早上刚刚跟她说要抬举那两个通房,结果晚上就动手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林侯夫人淡淡的道:“哦,她犯了什么错?” “她打碎了我让人供在佛堂的送子娘娘,她这种行为,根本是咒我断子绝孙。” 林侯夫人慢悠悠的道:“青芜行事是张狂了点,她打发出去就打发出去吧。芳洲是个老实本分的,那就先抬举她吧。” “我看趁着这次机会,将芳洲也一起配了人吧。芳洲性子木讷,我不喜欢。” 林侯夫人再次看向茵娘,神色有些不满。 茵娘不由的低下头去。她自然知道林侯夫人怀疑什么,她原来也确实是想吹吹枕头风的来着。但后面一想,这次她可真的是冤枉的,她还没来得及说呢,她有什么好心虚的。于是又抬起头,挺直腰来。 林凤祁又道:“娘,你也别看茵娘,这跟她没有关系。她今日也跟我说了要抬举青芜和芳洲的,是我不愿意。我是一家之主,我做的决定她还能忤逆我不成。且芳洲我并没有收用过,她现在十八,打发出去配人正好可以配好一点的人家。” 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刚刚进门,就护的稳稳的了。林侯夫人对自己儿子也失去了耐心,有些恼怒的道:“好,芳洲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从丫鬟里头挑个你喜欢的,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娘帮你慢慢挑,肥的,瘦的,还是……” “娘,”林凤祁急忙止住自己的母亲,轻声叹了口气,接着有些无可奈何的道:“我很快就要去打仗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何必耽误人家。” “什么?”林侯夫人被这个消震惊了一下,连抬举丫头的事情都放一边了,急忙问道:“皇上决定让你出征啦?” “是,圣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 林侯夫人高兴起来。 林侯夫人在内宅上精明,对朝中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大燕南边被扶桑人打了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儿子与苏大将军最近在跟薛家的两位将军争领兵出征的机会。 儿子去打仗,林侯夫人自然是担心的。但另一方面,这些年扶桑人时不时的都会骚扰一下大燕南边,但真正得逞的却从来没有过。她远在京城,听到的也都是最后得胜的消息,根本不清楚打的时候有多么惊心动魄。在她心目中,这扶桑人根本不经打,她儿子带兵去收拾他们,根本就是去捡军功的一样,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侯夫人对这次出征的所有想象在于:她儿子带着兵去南边转悠一圈回来,接着又能升官发财了。 因此,林侯夫人非常高兴,连对儿子的脸色也好了起来,笑着道:“丫鬟不要就不要吧,青芜和芳洲你想打发出去也行,你好好的去打仗,也别担心家里,你媳妇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说完这些之后,林侯夫人又感慨道:“娘这一辈子的骄傲就是生了你,你爹是那个样子,当年我可是日夜担心你也长歪成你爹那副模样,好在你没有给娘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啊~~~ 第89章 死爹 朝堂上几轮争论不休,靖晖帝最终决定以苏大将军为主帅,林凤祁为副帅,领江浙,福建和广东三地的军队,卦师抗击扶桑入犯。 到永宁侯府宣旨的内侍刚走,林凤邺和林凤鄯等人立刻围到林凤祁身边,笑着恭喜道:“恭喜你啊,大哥,祝你旗开得胜。” 手拿明黄色的圣旨,林凤祁心情愉悦,对家中兄弟姐妹的恭喜也高兴的应下来。接着又拍了拍林凤邺的肩膀,叮嘱道:“我不在家,二弟你是家中最大的,你要照顾好父母和家中的兄弟姐妹。” 林凤邺恭敬道:“是,大哥,我定会照顾好家里的。” 林凤祁又转头对林凤鄯道:“三弟,你也是,要好好念书,不要调皮了。” 林凤鄯笑嘻嘻的道:“知道啦,知道啦,大哥你真啰嗦。” 比林凤祁表现得还高兴的是林侯夫人,宣旨的内侍刚离开,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吩咐林总管道:“传令下去,无论内院外院,这个月每人都多发两个月的月钱。另外,准备好米粮,府里要在城外城隍庙连施半个月的粥。” 袁麽麽笑眯眯的奉承道:“夫人仁善。” 林侯夫人对袁麽麽的奉承非常受用,对袁麽麽点了点头。之后绕着大厅四周望了一圈,发现家中似乎还少了一个人,于是生气的问道:“侯爷呢,怎么不在?” 有小厮小心翼翼的答道:“侯爷约了亲家老爷去西山骑马去了。” 林侯夫人怒道:“这个死冤家,对儿子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关心,就该死在外面才好。” 结果话音刚落,林侯爷身边的一个小厮就慌慌张张的一边喊着“不好啦,不好啦!”一边跑进来,等进了大厅,顾不得气喘吁吁,就急切的指着外面道:“不好啦,夫人,侯爷,侯爷惊马,从马上摔下来,等我们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没了气息了。” 这个消息如平地而起的一声雷,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震惊到了,原先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林侯夫人指着小厮手指颤抖的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厮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 林侯夫人心中一恸,接着捶着胸口哭道:“哎哟,这个死冤家,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听话过,我让你死在外面你就死在外面,哎哟,你个冤家……” 林侯夫人虽然自嫁进来就没瞧得起自己的丈夫过,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夫妻之情总是有的。两人吵架时,林侯夫人恼极了丈夫的时候也会说出恨不得他去死的话来,但心底却真没想过让他去死。此时听到丈夫的噩耗,林侯夫人的伤心也是真的。 哭着哭着,林侯夫人突然嘴巴一闭,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林侯爷死了,自己儿子就得上表丁忧,至于领军出征然后升官发财这种事,现在也不能想了。明明是煮熟了的鸭子,现在却飞了,林侯夫人双重打击之下,心更是挠肝挠肺的疼。接着继续双手捶胸,一边大哭一边骂道:“这个死冤家,就算要死也不选个好时候,一辈子没为儿子做过一件好事,死了还要拖儿子的后腿,这个冤家,这个死相,你怎么不过几年再死,这简直是要我的命,……” 听到自己父亲死了,林凤祁虽然也伤心,但毕竟比林侯夫人还要冷静一些,过去提着林侯爷的小厮的衣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将经过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清楚。” 原来今日,林侯爷约了陈老爷和其他的几个京中男子在西山上骑马。这些男子大多都是一些豪门勋贵家中的庶子,一般也只有庶子才容易会被养成喜欢走走马遛狗的纨绔。林侯夫人是不喜欢林侯爷跟他们呆在一块,他一个侯爷,跟一堆的庶子呆在一块,真的是丢脸。林侯夫人说了林侯爷几次,但一向还算听林侯夫人话的林侯爷此次却执拗起来,哪怕林侯夫人说要帮他再纳一个漂亮的妾室,也没有阻止他要与他们玩在一起的心。 这么些年来,林侯爷在外的时候常被人看不起,在家又被林侯夫人压得死死的,林侯爷多少是有些抑郁不得志的。而现在跟那些庶子玩在一块时,他们个个都会来奉承他,他说什么话,这些人都会呼应他。林侯爷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怀过,在这里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他人生的意义。他当然是不愿意离开这种令人开怀重新回到那种苦逼的日子的。 而这一次他们聚在一起既然是以“骑马”为主题,那自然是少不了马的。这其中有一个人牵了一匹烈马来,称这匹马烈到天下无敌,烈到天下没有人能驯服它。而林侯爷之前常常在这些人中自吹自己的马术天下无敌。于是便有人奉承道:“烈马算什么,我们侯爷的马术可是天下无敌,定能将这马驯服的服服帖帖的。” 其他人也跟着奉承,林侯爷被一声叠一声的“侯爷厉害”“侯爷天下无敌”“世上没有马是我们侯爷驯服不了的”奉承得飘飘然。又有人提议道:“不如侯爷来驯服这匹马,也让我们瞻仰瞻仰侯爷的风姿。”而其他人跟着起哄。 虽然观众很热情,但林侯爷却犹豫了。他虽然牛皮吹得很大,但自己的马术水平是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提议的那人又说道:“侯爷一直在说自己的马术很好,不是在吹牛吧,不然为何不敢上去骑?” 又有三四个人跟着质疑。林侯爷被说得脸色发红,一时下不来台,但他惜命,也不敢直接上。 偏偏此时,陈大老爷却又出来添乱了。陈大老爷自来了京城就成了林侯爷的跟屁虫,陈大老爷惯会拍马屁,且他的马屁拍得还通俗易懂,让林侯爷听了非常的舒坦。因此林侯爷也喜欢将陈大老爷带在身边。 林侯爷被质疑,陈老爷便出言道:“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怀疑亲家老爷,等亲家老爷驯服了那匹马,看我不打你们的嘴巴。”说完又对林侯爷道:“亲家老爷,你就上去骑了这匹马给他们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怀疑你。” 陈老爷这话一出,周围群众立马起哄呼应,且情绪高昂。林侯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侯爷一开始的时候还忐忑,结果在马上骑了两圈,发现这马并没有想象中的暴烈,温温驯驯的,一时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的马术非常了得。心中得意洋洋的想道,那些人竟然敢质疑他,等一下下去看他不好好炫耀炫耀。 结果就在此时,马突然发起狂来,前脚跃起,撕裂一声,接着往举着小红旗给林侯爷喊加油的陈老爷方向跑去。 陈老爷也是惜命的,见情况不对,小红旗一扔,转身就跑。但陈老爷怎么跑得过发狂的马,很快就被追上了。马从陈老爷身上踩过去,马前蹄踉跄了一下,林侯爷从马上被抛下来,直接摔倒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几个小厮大惊,追上来查看。陈老爷被马踩得两条腿骨折,躺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喊痛,林侯爷则根本没有声响,躺在地上脸色青白,小厮心惊胆战的伸手过去探鼻息,被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这侯爷根本已经没了气息。 发生这样大的事,小厮如何敢瞒着,连忙分工,让一个人跑回去报信,另一个则留在这里护着林侯爷的尸体,还要顾着半死不活的陈老爷。那虽然不是自家的主子,但那是大少奶奶的亲爹,总不能就让他在这路中间躺着。 茵娘听着小厮将经过说完后,心中拔凉拔凉的。公公出事了,跟自己的亲爹有关,而自己的亲爹也同样被伤着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是该表现对公公去世的伤心,还是对自己亲爹的行为表示抱歉。 林凤祁听完小厮说完经过后,立刻对林侯夫人道:“娘,我先带人去西山看看,无论如何,总要先将……爹的尸体移回来再说。” 林侯夫人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又有苏大将军府的人急匆匆的来报丧:“苏老夫人在一个时辰之前,去世了!” 林凤祁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吩咐林总管:“你立刻找人去查查今天在西山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都要查清楚,连他们接触过什么人也要查。” 接着又对将军府来报信的人:“回去跟将军说,我父亲亦摔马而逝。让他注意家中。” 说完便带了府中的家丁和小厮急匆匆的出门。 若说林侯爷的死是意外的话,但在如此敏感的时候,两个即将挂帅出征的将军,一个死了爹,一个死了娘,任谁都坏怀疑这其中有阴谋。 两个时辰之后,林凤祁将林侯爷的尸身运了回来,又找了太医来确认了一遍,确认林侯爷确实是摔死的,不是中毒或者其它。 太医走后,林凤祁看着站在旁边既伤心又担忧,还有些抱歉的茵娘,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岳父那边你不要担心,我已让人将他抬回羊角儿胡同了,又请了太医去诊治,他的腿虽伤的有些重,但于性命却是无忧的。” 在这种时候,林凤祁还没忘记安排好她父亲,茵娘觉得感动,却又越加觉得对不起。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低声抱歉的道:“对不起,都是我爹不好,才害得爹……” 林凤祁抱过茵娘,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你的错,也不关岳父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说着又捧起她的脸,帮她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不要哭了,家中还有很多事情我指望着你帮我处置呢。” 茵娘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送上~~~ 第90章 升职 茵娘也确实是顾不得伤心抱歉了,林侯爷去世,林凤祁要上表丁忧,茵娘则也要将丧事什么的都准备起来。 大燕重孝,开国以来的几代皇帝也都是孝顺之人,“不孝”之名于仕途来说也是一个污点。可以这样说,你如果还想在官场混下去,不孝的名声是绝对不能有的。因此无论林凤祁多么遗憾不能出征,也得乖乖的上表丁忧。 茵娘为治丧的事情,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帮林侯爷入了人小敛,还要将府中喜庆和鲜艳的物件都收起来,挂白幔,布置灵堂,准备棺材,还有治丧时的寿衣丧服要准备等等。 归置物件和布置灵堂都还好说,虽然繁琐,却都不是难事,现在麻烦的是棺材和麻衣丧服。一般人家的棺材和麻衣丧服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而林侯爷是猝然去世,去世前健康良好,完全不像近几年就会完蛋的模样,因此这些都没有准备。 做棺材的话,只要有棺木做起来其实也是容易的,但不同社会阶层的人,能用的棺木是不一样的。像一般的平民百姓,棺木一般只能用松木、柏木。松木柏木的质软抗腐蚀性差,稍有些地位的人都不会用。像官宦之家或豪门贵族里头,用梓木、楠木。其中楠木是做棺材最好的材质,楠木质硬,不渗水,抗腐蚀性极强,像皇家专用的金丝楠木,号称千年不腐。 当然,林侯爷是不能用金丝楠木的,但他作为正一品侯爵的侯爷,却可以用稍次金丝楠木一点的香楠木。但同样的香楠木,也有年份之差,年份越久的楠木,做棺木越好。 侯中库存的五十年的香楠木不够做一副棺材,三十年的又档次太低了。一般人家治丧,为了体现自己的孝心,在规格之内,都是会尽可能用最好的棺木。但是好东西难寻,香楠木不是说要去找就能找到的,就算有些人家库中有存,人家也是预备着要用的,不一定肯卖或借。 还有麻衣丧服,府中主子和下人一起加起来有几百号人,就算让针线房日夜赶工,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赶不出来的。这个虽然难,但茵娘也还能想到出钱去制衣铺子请些裁缝进府来赶制,最麻烦的是棺木。 林凤祁让人在京城的棺材铺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五十年的香楠木。夫妻两人对此一筹莫展,最后茵娘提议道:“不如拿三十年的那些楠木先打一副棺材用着,反正治灵还有些时日,我们让人快马加鞭去京城相邻的几个县寻一寻,等下葬的时候再换成五十年的。” 林凤祁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下来,却无可奈何的道:“也只能这样了。” 茵娘让人去库房将楠木取出来,正准备拿去给棺材师傅,却正好遇到康国公府的管事前来。府中还并没有派人到各府报丧,茵娘却不知道还在守孝的康国公府是如何知道林侯爷去世的。管事进门,除了“请节哀”之类的客套话之外,接着又道:“我们夫人听闻侯爷去的急,府上棺木和丧服等物怕是来不及准备,夫人吩咐我问一问,府里前段时间给老国公治丧的时候还剩下一些有年份的楠木和几百套的麻服,府上若需要,可以使人到国公府来取。” 茵娘听到这话,觉得康国公府简直是雪中送炭,又感叹应氏真是会做人。 此时并不是客气的时候,茵娘大大方方的接了应氏的善意,又表示了十分的感谢,接着便派人跟康国公府的管事一起回去,将楠木和麻服都抬了上来。楠木送到棺材师傅那里去打棺材,麻服则分发到府中各个主子和下人手中,让他们换上。 等灵堂摆置好之后,茵娘又打发人到各府上去报丧。 等到停灵之时,各府的人陆陆续续送了三生祭品前来吊唁,茵娘跪在地上,对着来人一个一个的磕头,磕到后面。茵娘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像是自己的了。 陈夫人自然也来了。 陈夫人进门捂着帕子哭了一会,对林侯夫人说了几句“亲家母请节哀”的话之后,又看了看一起跪在地上的茵娘,无声的叹息几声之后,接着就跟随侯府的下人去了花厅。 茵娘在灵堂又跪了一会,等到中午人少的时候,找了个内急的借口跟林侯夫人和林凤祁报备过之后,跟着离开了灵堂回了后院。 陈夫人早就被青花领到后院等着了,等见到茵娘进来,陈夫人连忙迎上去拉住女儿的手,心疼的道:“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可是累的?” 茵娘伸手过去包住母亲的手,道:“娘,我无事。”接着茵娘又问起陈老爷来。 父亲受伤,茵娘按理是要回去探望他的。只是永宁侯府也要忙着林侯爷的丧,茵娘作为出嫁女,自然要以夫家为重。 陈夫人叹口气,道:“凭了你姐姐的面子,几个太医都过来看过了,都说性命是无虞的,但下辈子怕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茵娘松了一口气,安慰陈夫人道:“总归命保住了,这已经是福气了,你看看我公公……”茵娘没有说下去。 陈夫人想到林侯爷的死与陈老爷还有点关系,不由气恼道:“我看躺床上才好,有脚能走了又得到处闯祸。现在我只担心因为他的关系,侯府的人会责怪到你的头上。”说着又担心的问起茵娘:“你跟我说实话,你婆婆和世子有没有因此责怪你。” 茵娘安慰道:“娘,您放心吧,我婆婆不曾责怪我,凤祁哥哥也还和以前一样对我好。” 陈夫人见茵娘的表情不像作伪,这才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茵娘又跟陈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回了灵堂。 天气渐渐炎热,虽然有防腐的药材,但也怕尸体腐烂,因此林侯爷的尸体在灵堂放置了七天之后,便被抬到了林家的祖坟下葬。 治丧期间要做的事情多,白天要跪灵哭灵,晚上还要守灵,这些本就很消耗体力了,更别说还要置办丧宴,安排和尚做法事等等,一场丧事办下来,茵娘到后面,连脚步都觉得漂浮了。 丧事办完之后,接着就是爵位的事情了。林凤祁以世子身份承爵,身份无可争议,加上林凤祁在靖晖帝面前是挂的上号的人物,又有敬妃娘娘帮着督促,承爵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自此,林凤祁升职为永宁侯爷,茵娘也正式升职为永宁侯夫人,而林侯夫人,正式退休为林太夫人。 爵位落定,永宁侯府正式闭府守制。 外面的事情已经完成,而府中,茵娘却还要安排搬家的事宜。 沐德堂是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居所,作为升级为侯爷和侯夫人的林凤祁和茵娘,实在是已经不适合住到这里了,茵娘和林凤祁要搬到侯爷和侯夫人世代所居的棠荣院去,而林太夫人作为守寡孀居之人,则搬到了永宁侯府稍偏静些的福寿院去。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林凤祁让林总管调查的事情,结果也已经出来了。林凤祁直接在内院见了林总管,茵娘就坐在旁边旁听。 原来林凤祁的怀疑的没有错,林老侯爷惊马这件事情确实有蹊跷的地方。 林老侯爷出事时骑的那匹马是太仆常曹大人家的一个庶子带上去的,这位庶子与林老侯爷一样都喜欢走马遛狗,而他除了这些与林老侯爷相同的兴趣之外,还有另一爱好:赌。 因为这一爱好,他在三十多岁连儿媳都有了的高龄下,还能被曹大人拿棍子满府的追着打,足以见他对这一兴趣爱之深切。据他所闻,那匹马是他从一个黑衣人手中赢过来的。他活了三十多岁,从来都是输得多,赢得少,结果跟黑衣人那一次赌,他把把都赢。黑衣人将银子输光之后,连他最后的那匹马都压了上来,结果可想而知。 他赢了马之后,第二日就牵了去西山给那些猪朋狗友看。他的本意是炫耀,但实在是没想到林侯爷会骑上去,最后还从马上摔下来的。至于那个最先撺掇林老侯爷去骑马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他是这一两日才到西山跟他们玩到一块的。 林总管又找人去查了撺掇林侯爷骑马的那个人,除了查得他与薛二老爷身边的一个副将过从甚密之外,其他的身份背景等等一切都查不出来。 凭着“过从甚密”这四个字虽然可以怀疑与宁国公府有关,但却不能证明。更何况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算证明与宁国公府有关,那也不能构成犯罪。 林总管本还想再去查一查那匹马,结果那马在出事之后便失踪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曹大人的庶子也称,那匹马将林老侯爷摔下去之后,接着就跑进树林去了,之后再没有回来。他觉得那马晦气,也没去找。 事情查到这里,基本上可以打住了。若将摔马事件当成一件阴谋的话,与此牵扯最深的是马的主人,即曹大人的庶子。而曹大人是谁,是曹贵太妃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有点卡文,所以更得有些晚,见谅见谅~~~~ 第91章 自受 林总管走后,茵娘和林凤祁的心情都显得格外沉重。茵娘想起林总管多次提起的薛二将军身边的那个姓赵的副将,又想到那日从寿阳长公主府回来时遇到赵昌的情景。心中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跟林凤祁说呢。 当日回来没有跟他说是谁救了她,一是觉得赵昌虽在薛家的阵营里,但也不过是个副将,与林凤祁并无太大的妨碍。另一方面,其实她多少也是有点心虚的,她对赵昌当然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只是她也不是木头人,赵昌对自己的心思,她多少还是知道的,她是怕万一林凤祁误会了,吃起醋来自己解释不清怎么办。 可是现在,好像似乎赵昌跟林老侯爷的死还有关系,这就不好再瞒着林凤祁了。别看平日林凤祁与林老侯爷的关系不大好的样子,但毕竟血浓于水,他对自己父亲的死还是很伤心的,再加上自己父亲还可能是因为自己而被人非正常死亡的,他心里就更加耿耿于怀了。 茵娘想,要是当时一回来就跟他说了就好了,瞒了他这么久,现在才说,反而像是她真有什么似的。 茵娘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跟林凤祁说。除了说了那天惊马是谁救了她,还坦白了赵昌是她小时候邻居的事情,但茵娘也再三表明:“但我跟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我以前只是把他当成大哥哥而已。”你可不要误会啊。 且后来赵县令夫人不喜他们两个玩在一块,经常冷嘲热讽她想攀高枝故意赖着她儿子,茵娘觉得没趣儿,便也开始渐渐远着赵昌了。 不过茵娘没想到的是,林凤祁居然一点都没惊讶,竟然也不问她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林凤祁看着茵娘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由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以为你真的能瞒住我啊,随行的小厮自然会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既然有人救了你,我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要让人去寻访恩人,也好备下重礼答谢人家。” 这一番寻访,自然能寻访出很多的事情来,只怕他早将他两小时候的底都抄光了。 果然是她自作聪明了,忘记了他才是一家之主,小厮哪里敢将事情瞒着他。 茵娘低着头,有些心虚的玩着自己的指甲,再次强调道:“我当初瞒着你,是因为……” “我知道。”林凤祁打断她 “你真的知道?”茵娘立刻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好似在说“你真的没有误会吗?” 林凤祁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白皙细腻的小手,更加显出他的粗粝来。林凤祁道:“我不就是怕我误会嘛。你也太看不起你相公了,难道随便一点小事就会误会你,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他,你根本就不会嫁给我。” 茵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两声。 茵娘又想起苏大将军府上的事情来,苏老夫人对外是说猝然病亡,但如果林老侯爷的死是一场阴谋,难道苏老夫人真的可能是意外。 茵娘问林凤祁道:“那苏老夫人是怎么回事?” 林凤祁“哼”了一声道:“还不是那一府上的手笔,也只有他们行事这么狠辣。” 这事情就要从苏老夫人要抬举自己的孙侄女为贵妾说起。 平氏是以良妾身份进的门,进门之后一心想要当贵妾,通过邀宠苏大公子想让他开口抬她为贵妾失败之后,便一心一意在苏老夫人面前讨好奉承,吹耳边风,让她帮着她出头。苏老夫人原就觉得只让平氏做良妾委屈了自己的孙侄女,加上又被平氏奉承的非常舒服,于是决定帮平氏撑腰,强烈要求苏夫人和应氏同意让平氏做贵妾。 一般有规矩的人家,在儿媳妇娘家后台强硬,又能生嫡子的情况下,谁会愿意抬个贵妾来打儿媳妇的脸。且贵妾的身份比一般的妾室高出许多,若生出儿子来,容易对嫡子的地位造成威胁,造成家中嫡庶纷争。兄弟阋墙,是败家之兆。 更何况,平氏是个能折腾的性子,刚进门就敢对着怀孕的主母下手,若让她作了贵妾,谁知道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当初连让她进门都觉得勉强了,再要抬举她成为贵妾,苏夫人如何愿意。 苏老夫人每次拿这个说的时候,苏夫人就以“不好跟亲家交代”“豫哥儿的前途靠着亲家呢”“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还问起为什么儿媳妇会早产的事”之类的搪塞过去。 直接硬逼不行,苏老夫人又以绝食威胁,苏夫人见招拆招。婆婆要绝食,儿媳妇不管是不孝,那我跟着你一起绝食,苏夫人还以“侍疾”的名义日夜在苏老夫人的床边守着。丫鬟准备的食物不能偷送进来,苏老夫人饿了两天,实在装不下去了。 绝食不行,又弄一出装病的戏码,苏夫人于是也跟着装病。苏夫人也是伺候的苏老夫人烦了,于是让太医将病说得严重一些,干脆留在自己院子里装,懒得往苏老夫人跟前凑。紧接着又有苏大将军要出征的事情,苏夫人对苏老夫人也就疏忽了。 但没想到,这一疏忽就出了事。 平氏见装病这一套都不行,于是又给苏老夫人出主意说:“夫人定是不相信姑婆你真的生病了,所以才敢不答应您的。前几日我弟弟弄了一种药来,说吃了进去人就跟真的生了重病一样,连大夫都发现不了,但过几日等药效散了,人就会自动好起来。您不如吃下这个药来装病,然后我再去请夫人找大夫来看,夫人若见你真的生了重病,定然不敢不孝再忤逆您,这时候您再要求夫人抬我做贵妾,她定然不敢不同意的,不然“气病婆婆”的名声扣下来,夫人的名声都坏了。然后我们再买通一个大夫,说一定要用人肉做药引才能救您,我再假装割臀肉救您,等您好起来之后,我就是救了姑婆的有功之人,夫人就算想反悔抬贵妾这件事情也不能了。当然,等我做了贵妾,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姑婆的,一定什么都听您的,绝对不会像夫人和大少奶奶那样忤逆您。” 苏老夫人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但对这个药有所怀疑。但平氏再三保证,这个药绝对没有问题,他弟弟找人亲自试验过了,于是苏老夫人也就相信了。 结果苏老夫人将药吃下去,当场脸色发青躺倒在床上,平氏还以为是正常反应,高高兴兴的去请苏夫人找大夫。 苏夫人也怕出事,特别是丈夫即将出征的紧要关头。她立刻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自己先赶到苏老夫人的院子,结果一看却吓了一跳,苏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发白,根本就像没气了的样子。 苏夫人又试着去探了鼻息,真的是没气了。等太医来了看过,再次确认确实是死了。 苏老夫人前几天还能活蹦乱跳的折腾儿媳妇,怎么可能猝然就死了,苏夫人立刻发现了不寻常,让人将大门一关,将苏老夫人院中的丫鬟婆子连带平氏都绑了起来,彻查。 这事查起来也不难,很快就查清楚了来龙去脉,还顺藤摸瓜,讯问平氏的弟弟,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平氏的弟弟道是从一个黑衣人手中买来的,但那个黑衣人他真不认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而且他不知道这药是毒药来的,他真以为只是用来装病的药而已。 平家靠着苏老夫人才能发达,巴不得苏老夫人长命百岁才好,根本没有害苏老夫人的动机,平氏和她弟弟应该确实是不知道这是毒药来的。 究竟是谁害了苏老夫人,苏将军也能猜的出来。但一切还是,没有证据。 毕竟是宅门里头妻妾之争导致的腌渍事,传出去苏将军容易落个管家不严的名声,于将军府的名声也不好,因此对外只称苏老夫人病亡。 平氏和她弟弟虽非故意,但苏老夫人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关系,苏将军如何会放过他们。平氏当场就被打死了,对外称是谋害主母不成,因怕被查出而畏罪自杀。平氏的弟弟被安了个杀人的罪名关进了狱中,不过两天就在狱中无故惨死。 因为顾及是苏老夫人的娘家,苏将军也没有赶尽杀绝,却也没有让平家得了好去,让人以教子不严的罪名查封了平家的家财田亩,平家过起了比发达前更不堪的穷困生活。 林凤祁最后以这一句话做为总结:“苏老夫人这是自作自受,她若不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何苦会把命丢在这里。” 虽然是苏大将军的母亲,但林凤祁是很不喜欢苏老夫人的。 当初林凤祁在将军府随苏大将军习武时,苏老夫人就经常对林凤祁横眉竖眼的。觉得苏大将军若是教导自家孙子就算了,但现在是别人家的儿子,又是教人家习武又是在军中给他安排职位,既然有这样的方便,干嘛不抬举自家亲戚。她娘家也有几个侄儿是没有工作的,他们还是你的亲表兄弟呢,也帮他们安排几个官当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天气转凉,人有些感冒。中午吃了感冒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有些晚了,所以更得晚了一点,对等文的亲们说声不好意思。 今晚尽量再码一章,更新会晚一点。 第92章 想吃 林凤祁抱过茵娘,头埋在她的脖子上,轻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皇上又重新派了谁去南边打扶桑人吗?” “不是薛家的两位将军吗?” 林凤祁摇摇头,道:“不是。擢升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宋青为正三品的怀化将军,以宋将军为主帅,从四品的显武将军董宁叔为副帅,卦师出征。” 大燕的武官制度,只有升到正三品的将军才能领一方军队,并能以主帅身份出征。因此,对很多的武官来说,毕生的心愿都是升到正三品,掌领一方军队。林凤祁也一样。 宋青的年纪与苏大将军差不多,在先帝时,曾与苏大将军一起出征讨伐过苗疆,那时是苏将军为主帅他为副帅。他在陆战方面很有些才能,但因为走的是中庸之道,在朝中缺少人提拔,所以一直在从三品的位置升不上去。 而这次皇帝既没有夺情仍让苏将军和林凤祁出征,也没有如了薛家两位将军的意,反而派了他一个从三品的将军,看中的怕也是两边不靠的身份。 茵娘对这位宋将军了解的不多,但却知道为副帅的董宁叔将军。她认识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大太夫人董氏的弟弟。当年高句丽一战,董氏的父亲丈夫皆战死,兄长也在那一战中伤了双腿,到现在都还不能下地走路。 董家因此元气大伤,在整个先帝时期,董家都没再得到重用。等到靖晖帝登基,当年那一战到底不是发生在靖晖帝当政时期,其对董家的怨气没有先帝这么深。董氏的弟弟便是趁着这种机会,靠着父亲以前在军中的一些人脉,进入了军队。之后又慢慢攒了些军功,升到了从四品的显武将军。 茵娘知道林凤祁对自己错失出征的机会,心中一直有着无法纾解的遗憾与痛恨,于是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这次机会虽然错过了,但我们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而且,不是也没有如了薛家两位将军的愿吗,他们做了那么多还不是给别人披了嫁衣。” 林凤祁摇摇头,道:“你又如何知道没有如了他们的意,那一府上也不都是笨人,难道不知道皇帝忌讳他们再沾南边的兵权。他们本来的打算怕就是不让我们去南边,若是最后他们争取到了出征扶桑的机会,那是意外的收获,如果没有,他们也赚到了。” 在出征的前夕,领旨挂帅的主将和副将同时死爹死妈,就算没有证据,难道皇上真的没有怀疑。他怕对宁国公府的行为心知肚明,所以在出事之后,靖晖帝才会在薛贵妃宫中因一杯茶水过烫就大发雷霆,禁了薛贵妃的足,甚至连大皇子都斥责了,说他念书不用心。 皇帝的行为一方面是怕寒了臣子的心,故意做给苏家和林家看的,另一方面怕也真的是恼了宁国公府。若不然,他完全可以只罚薛贵妃,要知道,大皇子是靖晖帝的第一个孩子,且自他出生后好几年,宫中都没有孩子出生,靖晖帝对大皇子还是颇为看重的。 但就算这样,靖晖帝却也没有夺情,不得不说,宁国公府怕也是看清了皇帝对康国公府一派的人也没有这么放心。当初对应该由谁出征扶桑,朝堂上两派争持不下,皇帝虽然这两派人马都不想用,但中庸派的将军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但比起宁国公府,皇帝自然是对康国公一系的人马更放心一些的,原因无他,宁国公府做事比康国公府更高调,对权利追逐的欲望看起来更足。且对打水战,苏将军和林凤祁有经验,打赢的几率更高。两派择其一,靖晖帝最后准了苏将军和林凤祁所请。 但结果出征前出了问题,主将副将都要守孝。靖晖帝觉得这可能是天意,天意让他两派都不能选,于是最终提拔了一个中庸派的从三品将军。 靖晖帝是没想过大燕会打不赢的,扶桑不过是个岛屿小国,全国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万,而他给出的是江浙,福建和广东三地的兵力,加起来有十五万之数,两个干一个,怎么也是压倒性胜利吧。之前能被扶桑人占领了琉球,那是因为他们不讲道义,搞偷袭,我们没有准备,这才让他们得了逞去。但现在他们是有准备的,军队是最好的,装备是最好的,战船也是最好的,没可能打不赢的。 当然,靖晖帝也有了心理准备,宋将军没有打过水战,经验不足,比起苏大将军和林凤祁来,他可能会打的久一点,将士牺牲得多一点。他虽然心疼,但只要能打赢,这些牺牲他都准备承受了。 茵娘玩着林凤祁的手指,又问道:“那苏将军呢,他有什么看法?” 比起林凤祁,苏大将军对这次痛失出征机会应该更遗憾才是。 封侯拜相,封侯拜相,文官望拜相,武官望封侯。苏大将军已经是从一品的将军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他也都打过,就算升到正一品的将军,也没多大的成就感。他现在想的怕应该是想要靠一次大的军功,帮子孙挣一个爵位回来。爵位应该也是苏大将军这么早站队到皇后阵营的原因。 毕竟有爵位和没爵位还是很不一样的,先不说爵位所带来的封户和食邑以及身份地位的提高,另外若子孙不成器,也可以保证家族落魄的没这么快。就算子代孙代都是出息的,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子子孙孙都是成器的。 若是一般的人家,子孙有一代不成器,家族人才出现断层,可能很快就落魄下去了。等到下一代中再有出息的子孙出现时,他们又得像祖先辈那样从底层慢慢熬起,哪怕不是从底层熬起,那也要难得多。 但有了爵位就不一样,若有一两代的子孙不成器,但只要没有将爵位都败掉,等到有能力的子孙出现时,光复门楣就比别人顺利得多。就如林凤祁,虽然林老侯爷没出息,导致永宁侯府一度成为京城二等三等的门第,但等到林凤祁长成时,无论是仕途还是光复门楣都无需从底层再开始。原因无他,凭着侯府公子的身份,都比别人更容易结交权贵,扩充人脉。且侯爵的封户和食邑,可以保证你结交人脉时有银子可用。 若不然,凭着林凤祁十八岁的年纪就做到从四品将军,自然是有他自身的能力在,但难道就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人吗,当然不是。很多比他出色的人都还在底层慢慢熬呢,他能比别人更快的做到这个地步,靠的不过是侯府公子身份所带来的方便罢了。甚至当初苏大将军收他为徒,怕也是有他是侯府公子的原因在的。 但现在苏大将军的将军位基本快升到顶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皇帝就算为了自己的皇权考虑,以后也不会太过重用他。甚至只要皇帝有另外的选择,皇帝都会将他排除在外。而这一次,机会难得,只要赢了,皇帝若不想再升他的将军位的话,很可能就会赏他一个爵位。 林凤祁道:“师傅比我沉得住气。他让我稍安勿躁,说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太过激进,反容易给皇上留下重权欲的印象,还不如静下心来,修身养性。又让我勤练武功,免得机会来了,武功却拉下了。” 茵娘道:“苏将军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他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呗。” 林凤祁自嘲的笑了笑,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茵娘将自己的手指j□j林凤祁的手指中,十指相交,然后紧紧的握住。茵娘轻声道:“总之,我又不指望你一定要建功立业,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你是将军,我就喜欢将军,你若是个普通人,我就喜欢普通人。” 林凤祁胸口一热,不由感动,亲了亲茵娘的脸颊,轻笑着问道:“真的?” 茵娘脸有些红,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嗯。” 林凤祁一扫刚才的阴霾,被茵娘感动的心情舒畅,眉头舒展,有心回应一句“得卿如此,夫复何求”,结果话还没说出,茵娘又道了一句:“但如果你是将军,我会更喜欢一点。” 林凤祁张开的嘴一合,心道,这还是有区别对待啊! 林凤祁将茵娘的身体转过来,佯装怒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将军?” “喜欢你,也喜欢将军,如果你是将军,那就更好了。” “不能两个都选,只能选其一。” “嗯,我选……将军。” “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白疼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别呀,别抓痒痒,很痒啊,啊哈哈……” 两人在榻上打闹了一会儿之后,茵娘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林凤祁,又道:“你快起来,我们还在热孝里呢,若有丫鬟进来看到了,影响不好。若是弄出火来,难受的更是你自己。” 林凤祁也确实弄得有些上火。虽说三年的孝期不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守完,但一百天的热孝,却是需要规规矩矩的守的。乖乖的翻身躺倒旁边,想到某个想要抬头的地方,一边平息气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道:自作自受。 茵娘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现在还在热孝期间,她与林凤祁穿的都是一身白的孝服。林凤祁看着茵娘,心想两人这样单独的呆在一起,他只会越来越想吃。于是坐起身穿了鞋子,拉上茵娘,道:“算了,我们吃饭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 第93章 勾引 何氏拿着筷子将碟子上的豆腐拨了拨,最终颓然的叹口气,将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何妈妈自然知道何氏是见桌子上的全是素菜,所以没有胃口。何氏爱吃肉,在娘家的时候几乎是无肉不欢,但自守孝以来,顿顿都是素菜,就是他们下人有时馋嘴荤菜都馋的要死,更别说何氏了。 但孝期三年,这才刚刚开始,还有得熬呢,总不能顿顿都不吃。何妈妈不由劝道:“夫人,您早膳就没吃了,现在多少吃一点。” 自林凤祁承爵以来,茵娘就让家中众人对主子的称呼都改了,林侯夫人变成了林太夫人,董氏自然也成了大太夫人。而与林凤祁一辈的按照排行称呼大爷,二爷等,茵娘与何氏自然也跟着成大夫人,二夫人。 何氏抱怨道:“也就我倒霉,一进门就要守孝。” 儿媳妇给公公守孝那是天经地义,哪有人称给公公守孝是自己倒霉的,何氏这话说出来就有些不孝了,何妈妈连忙提醒般的喊了一句:“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在何妈妈看来,何氏什么都好,就是被何夫人宠的有些娇气,吃不了苦,说话又常口无遮拦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这性子在娘家时候无所谓,反正有何夫人宠着,就算是得罪了人,哪怕是家中的几位嫂子呢,顾及着何夫人她们也不敢如何。但现在是夫家,隔墙有耳的道理,何氏怎么老是想不明白呢。 何氏漫不经心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有时候何氏真是看不上何妈妈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在自己的院子里都不能有什么说什么,那活着还有什么自在的。更何况就算这些话传出去又如何,难不成陈氏还敢来找她麻烦不成,她若真的敢,也早就来了。 何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看就知道何氏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在何家时,何氏受宠,要什么何夫人就给什么,几乎连几位少爷都越了过去,那时她还沾沾自喜跟了个好主子。但现在她突然怀疑,何夫人这样宠着何氏,不知道对她以后是好是坏。 何氏又道:“你让人将这些菜装下去吧,这么素的菜,我实在吃不下去。另外,让厨房熬一锅素粥给我,放多点香菇。” 何妈妈吩咐小丫鬟进来收拾桌子,又让她们去大厨房传话熬玉米羹。 等小丫鬟走后,何妈妈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于是对何氏道:“夫人,二爷在外院书房念书辛苦,不如吩咐厨房熬一锅素粥您亲手端到外院书房去,二少爷若见了您这样关心他,定会感动的,这一来二去,夫妻两的感情自然就好了。” 何氏听了有些心动,这些日子林凤邺虽然没有故意冷落她,每天晚上也会回内院来跟她说几句话,但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这里,就算说话的时候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听何妈妈的话,忍着没有发脾气,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说不定通过送粥送汤的,还真的能改善一下夫妻关系。 何妈妈见何氏没有反对,便接着又道:“那我去厨房吩咐她们煮一锅粥来?” 何氏点点头。 何妈妈开开心心的去了,在厨房亲眼盯着厨娘煮了一锅三宝素粥。等煮好打开盖子来看,粳米和小米都煮的已经全都化开,鲜菇的味道扑鼻而来,何妈妈拿碗盛了一点尝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这才端着回了丹枫院,然后又端着跟何氏一起去了外院。 外院林凤邺的书房紧闭,门口有一个小厮守着,但却不是林凤邺贴身的小厮长青。那小厮见是何氏,连忙上前来给何氏行礼。 何妈妈走前去问小厮道:“二爷可在里面?” 小厮道:“可不巧,二爷刚刚被大爷叫去了。” 小厮不是林凤邺惯常用的小厮,平时也就在书房外面守守门而已,自然不知道林凤邺与何氏的关系如何的,想着二夫人与二爷夫妻一体,觉得二爷的书房二夫人也没什么不能进的,便又提议道:“二爷怕是很快就会回来,二夫人不如进去书房等一等二爷?” 何氏想,反正来都来了,进去等一等也没什么,于是便点点头。 小厮上前去给何氏开门,何氏与何妈妈抬脚进去。 书房两侧摆了几个书架,上面放了满满都是书。书桌上叠放着几本论语,大学,中庸等科举要用到的书,笔筒上放了各式的毛笔。 何妈妈将粥放到桌子上,何氏则将书房打量了一周,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觉得无聊,又随便的翻了翻书桌上的书,但见里面句句不离“之呼则也”的,觉得更无聊,便又将书放下。 何氏站起来,走到墙边书架上,书架上放着的都是正正经经的科举书籍,何氏没兴趣。但见书架中间有个小抽屉,何氏不由拉开来看,见里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方形的紫檀木匣子,何氏不由好奇,将它拿出来,走到书桌前将盖子打开来看。却见里面放着一个红底金线绣梅花的荷包,缎面上的梅花绣的栩栩如生,看得出绣这个荷包的人针线极好。又见缎面上都起了毛,肯定是经常被人拿起来看的。 何妈妈见到何氏手上的荷包一愣,心道,二爷的书房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难道是哪个丫鬟的不成。 何氏第一反应自然也以为是哪一个丫鬟的东西,眼神一冷,怒道:“我说进门以来他为何对我如此冷淡,原来是被个小贱蹄子勾住了心,说什么在书房念书,我看是日日在书房里跟小贱蹄子厮混才是真的。”说完看着手中的荷包只觉得刺眼的很,气得直接将它扔到了地上,又用脚踩上了两脚。何氏只觉得自己被气得心肝都疼,怒气腾腾的道:“有本事别让我发现这贱蹄子是谁,若被我发现,我若不撕了她我就不姓何。” 何妈妈想到侯府的规矩,为怕耽误爷们念书,爷们在外院的书房是不允许放丫鬟的。若是内院的丫鬟也不像,二爷一天到晚都不大愿意进内院,也没见他对哪个丫鬟多看几眼,就是对从小贴身伺候的几个都是不假辞色的。 何妈妈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来,在手上摸了摸,然后劝何氏道:“夫人,您消消气,这也不一定就是哪个丫鬟的,您看这缎面,可是云锦段子的,可不是随便哪个丫鬟用得起的。这说不定就是府中发给主子们戴的普通荷包,二爷觉得这样式好看,这才收起来。” 何氏不满的瞪了何妈妈一眼,何氏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牵强,于是转口又道:“若夫人不放心,不如偷偷问了二爷身边的小厮,或者偷偷让人去查探一番。只是这事情还没弄清楚,夫人还是不要当面去质问二爷,免得最后发现是误会,反而冷了二爷的心。” 何氏将荷包拿过来,又翻来看去看了几遍,突然眼睛一动,却看到在荷包极不显眼的边角处,好似还绣了一个字。那字是用银红色的丝线绣的,与锦缎大红的颜色极为相似,若不细心,几乎发现不了。 何氏将荷包拿起来,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陈”字。 一想到“陈”,茵娘的面容立刻就浮到了何氏的眼前。 或许是气急了,何氏反而笑了出来,哼声的连说了几个“好”,才讽刺道:“真好,果真是好,小叔子暗恋大嫂,我们的二爷可真是好样的,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种,为了她,连我这个正经的妻子都不要了。” 何氏只觉得心痛,仿佛心被针刺过,血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手紧紧的握住那个荷包,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的肉里面,却也感觉不到疼。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看着桌子上的那个紫檀木匣子,只觉得它那样碍眼,她一股脑的将它连带桌子上的笔筒和砚台等物全部扫到了地上。旁边的何妈妈几乎被何氏的行为吓傻了,连忙过来劝何氏道:“夫人,你冷静点,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们总要将事情先弄清楚。” 何氏却像听不见何妈妈的话似的,发狠的道:“陈茵娘,你个乡下来的贱婢,勾引了侯爷做了侯夫人还不算,连小叔子也不放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瞧吧!”说完气腾腾的出了书房。 何妈妈在后面,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急的手足无措的道:“这可怎么办哟,这可怎么办哟。” 看了看一团乱的书房,又看了看急匆匆的走的何氏,何妈妈最终还是决定跟上何氏。 外面的小厮听书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由疑惑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下呢,结果何氏就开了门出来了。小厮连忙上前去,笑着问道:“二夫人,您这就回去啦,怎么不等等二爷?” 何氏看着他轻“哼”了一声,接着什么话也没说,就从她身边走过。等何氏和何妈妈走远之后,小厮看着何氏的背影,不由的抓了抓脑袋,心中疑惑道:“我没得罪二夫人吧?” 还没等小厮搞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二夫人,林凤邺又从外面快步走回来了,小厮放下心中的疑惑迎上去,道:“二爷,您回来啦,可真不巧,二夫人刚走。” 林凤邺问道:“二夫人刚刚来过?” 小厮道:“是。” 林凤邺点了点头,抬脚进了书房。他身后的长青则停下来,拍了一下小厮的脑袋,怒其不争的道:“榆木脑袋,爷们的书房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难怪混到现在都还是个守门的。” 小厮疑惑的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说你不聪明你还不信。”说完也不管他,直接进了书房的门。 但等长青进门一看,心中一跳,心道:“哎呀,我的娘啊,这是被洗劫过吗?” 只见书房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放着毛笔,笔筒,砚台和匣子等物。匣子被打开,里面的那只荷包却不翼而飞。 长青看着自家爷脸色发青的样子,心想,完了完了,这刚好没几天,二爷跟二夫人又有得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送上~~~~ 第94章 闹腾 第94章 夜j□j临,万籁寂静。晚风吹拂,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连廊下的白灯笼都一晃一晃的。 茵娘拿着小钳子挑了挑灯芯,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立刻明亮起来。 茵娘走到林凤祁身后坐下,然后拿了帕子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热孝期间不能剃发,他的头发和胡子都长长了些。 林凤祁坐在前面道:“我看二弟整日在家也无所事事,我今天找了他跟他说,不如让他来打理家里的产业,等出了孝,我再在五衙门里面给他谋个职。我这样决定,你不会有意见吧?” 茵娘笑道:“外院的事你决定就是,问我做什么,难道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只是你也要问清楚二弟的意思才是,他若有自己的打算,你也不要强迫人家。” 林凤祁道:“这个自然。我今天也问了他有没有读书科举的打算,若有,我就去帮他请个好一点的先生回来,若没有,就不如管着家里的产业,等出了孝,我再帮他某个职。” “他的意思如何?” “他说他在读书上没有天分,考科举未必能考的上,不如就帮着我管理家里的产业,让我也好放心在外面建功立业。” “那二弟妹呢,可有让他回去跟二弟妹商量一下。” “我们大老爷们的事,跟她一个内宅妇人商量什么。” 茵娘在林凤祁的头上狠狠的敲过去,却被他一闪闪开了,茵娘怒道:“我也是内宅妇人,难道你以后有事就可以不跟我商量?” 林凤祁伸手拉了拉茵娘,笑着讨好道:“放心,我有事肯定会和你商量。你可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而是非常漂亮可爱的内宅妇人。” 茵娘将拉着自己衣服的爪子拍掉,然后伸手过去拉着丈夫的耳朵道:“让你看不起女人,让你看不起女人” 林凤祁捂着自己的耳朵“哎呀,哎呀”的叫疼,道:“别拉了,别拉了,耳朵疼呢。” 茵娘这才放开手,到底觉得自己下手太重有些过意不去,便又帮他吹了吹。林凤祁道:“好啦,骗你呢,这么点力气,怎么可能拉疼我。” 茵娘见林凤祁的头发都已经干了,便又帮他结了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这刚刚弄好,彩朱突然又从外面进了来,走到林凤祁与茵娘旁边,焦急的道:“大爷,夫人,二夫人与二爷又闹起来了。” 林凤祁听了抱怨道:“这二弟妹怎么这么不懂事,整天闹得鸡犬不宁的。别管他们,他们夫妻两的事,让他们自己闹腾去,我们就装不知道。” 茵娘没理他,问彩朱道:“他们是关起门来在房间闹,还是闹出院子里来了?” 彩朱回答道:“闹得可凶呢,比上次还厉害,二夫人将好多东西都砸了,丹枫院外面围了好多丫鬟在看。好像听说还是因为二爷有女人什么的。” “听听,肯定又是二弟妹在无理取闹,没影的事也非要弄出事来,二弟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孝期里弄出什么女人的事情来。也不知道当初娘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给二弟聘了这么个媳妇回来,弄得内院整天鸡飞狗跳的。” 茵娘心道:你真不知道你娘怎么给他聘了这么个媳妇回来啊?还不是对庶子不关心,人家姑娘的品行都没好好打听清楚就急急的聘了进来,又以为何氏不聪明好拿捏。结果人家不聪明可能是真的,好拿捏却不一定。 茵娘心里虽这样想,但面上却不显,站起身道:“我过去看看,毕竟还在孝期里,这样闹腾也不像话,我去劝劝二弟妹。” 彩朱取了灯笼来,与茵娘一起去了丹枫院。 茵娘还没走进,就听到从丹枫院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摔东西声,此时院门打开,几个别的院子的小丫鬟正趴在院门上,仔细看着院子里面的动静。 其中一个丫鬟看到茵娘过来,连忙拉了拉同伴的衣服,反应过来的丫鬟看到茵娘,吓了一跳,连忙一起过来给茵娘行礼:“大夫人。” 茵娘瞪了她们一眼,斥道:“不用在主子身边伺候吗,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到底是些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被茵娘一瞪就被吓得不敢抬头,此时听到茵娘的话,连忙一溜烟的跑开了。 茵娘进了院子,见到屋子的大门开着,七八个丫鬟三三两两站在屋子外面,完全一副看热闹的场景。茵娘见了直皱眉,觉得这丹枫院的丫鬟真是没规矩,又觉得何氏做事真是让人无语,就算真的非常想吵架呢,不能先让丫鬟下去,自己关起门来慢慢吵,这样让一堆的丫鬟在外面看热闹,难道很有面子吗。 茵娘对彩朱使了使眼色,彩朱点点头,对院子里面的丫鬟大声斥道:“还看什么看,有没有规矩的,马上下去,明天自己去管事妈妈那里领板子,再每人扣三个月的月钱。” 那些丫鬟连忙上来行礼,然后急急忙忙的又出去。彩朱跟着出去将院门关上,然后守在门口。 等进了屋内,茵娘看到地上一堆碎掉的花瓶,茶壶等物,或许是砸累了,此时何氏正坐在炕上狠狠的瞪着林凤祁。在她旁边,何妈妈和秀儿正在手足无措的劝着她,旁边还站着另外几个几乎被吓傻的丫鬟。而林凤祁则站在屋子中间,抿着唇,脸色铁青,同样狠狠的瞪着何氏,他的额角受了伤,此时还有血渗出来。 茵娘怒道:“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折腾成这样让下人看笑话。” 林凤祁松下僵硬的表情,对茵娘恭敬的喊了一句:“大嫂!” 何氏却对着茵娘讽刺的一笑,道:“哟,这是来我的院子充大嫂来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人看笑话,要笑话也是笑话那些没脸没皮勾引小叔子的人……” 林凤祁连忙怒斥:“何氏,你还不快住嘴。”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茵娘差点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凤祁又转过身对着茵娘拱手,道:“何氏是胡言乱语的,请大嫂不要介意。” “好啊,这是当着我面就对人家维护上了,果真是心上人……”说着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好扔的了,于是将炕上的小几都推到了地上,接着继续道:“你给我没脸,我也不让你好过,你不就是喜欢这个小贱人么,可惜了,你再喜欢也没用,那是你大哥的女人,怎么,难道你是想等着她被你大哥休了,然后捡你大哥的破烂,果然龌龊……” 茵娘气得脸色发青,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叫小贱人,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难听,就连当年赵娟都没有这样当面骂过她。茵娘道:“何氏,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茵娘的话刚说完,何氏却将一个东西扔了过来,那东西砸在茵娘的胸口,然后落到了地上。茵娘低下头来看,才发现是一个大红底金线绣梅花的荷包。 何氏继续骂道:“既然敢做还怕人家说出来,给小叔子送荷包,也只有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乡下蹄子才会做得出来。少在那里装成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内里不过是个j□j。我就是要嚷嚷出去,让别人都看看你这不要脸的样子……” 茵娘将荷包捡起看,上面的针线她自然是熟悉的。 她已经懒得跟何氏说了,直接对傍边的几个丫鬟道:“还愣站着干什么,二夫人得了癔病在这里胡说八道的,你们还不拿块布将她的嘴巴堵上,然后扶她去休息。” 何妈妈和秀儿在旁边没动,旁边另外的两个丫鬟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去找了一块白布上来。 何妈妈和秀儿哭着拦住要上前来的丫鬟,求情道:“大夫人,我们二夫人再也不会胡说八道了,求您饶了我们二夫人一次。” 何氏也对着那两个丫鬟怒道:“你们敢,你们究竟是谁院子里的丫头,竟然听她的话,你们若敢动我一根寒毛,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上前去。” 这句话却是从刚进来的林凤祁嘴巴里发出来的。 两个丫鬟见到是侯爷发话,且侯爷脸色发青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不敢再耽误,且何妈妈和秀儿见到林凤祁,也不敢再拦。两个丫鬟一人一边将何氏压住,又将白布塞到何氏的嘴里。 何氏嘴上说不了话,只能睁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茵娘和林凤祁。 跟着林太夫人也从外面进了来,林凤祁见了,连忙过去扶住她,道:“娘,您怎么来了?” 林太夫人道:“闹这么大动静我还不来,我又不是死人。”说完看了看何氏,跟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抱怨道:“我前生是做了什么孽哦,怎么聘了这么个媳妇进门。” 茵娘连忙低头忏悔:“都是媳妇不好,没将内院管好,累得娘跟着我们操心。” 林太夫人挥挥手,道:“不关你的事。” 跟着林侯夫人又对丫鬟道:“二夫人得了癔病,就让她在院子里养病吧。我看大夫也不用请了,免得还浪费了药材,就你们几个用心伺候着,等她什么时候好了,再让她出来。” 两个丫鬟屈膝道:“是。” 何氏被带下去后,林太夫人对茵娘摊开手掌,示意她将东西交出来。茵娘无法,只好把本来被她藏到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放到林太夫人的手掌上。林太夫人拿在手上摸了摸,接着挥手在林凤邺脸上甩了一巴掌,怒道:“你是想让全府的人都给你的爱情陪葬是不是?” 当初燕娘被送进宫,林太夫人立刻就带人在林凤邺的院子搜刮了一遍,将里面一切与燕娘有关的东西都毁掉了,又命令这个庶子不许再留着与燕娘有关的东西,就怕有人拿了燕娘以前与他有过的那点关系,被人放大了拿来算计燕娘,算计侯府。没想到他胆子倒大,竟敢阳奉阴违偷藏了这个漏网之鱼。 林凤邺低着头,并不说话。 林太夫人又道:“去祠堂里面好好跪一夜,当着祖宗的面,好好想想你哪里做错了。” “是。” 林太夫人又将荷包交给身后的玲珑,道:“把东西拿去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95章 提点 玲珑将荷包拿到厨房,递给灶上的婆子道:“把这个扔进灶火里烧了。” 为预防主子们半夜要水或者吃夜宵,大厨房每夜都是有人值夜的。婆子接了荷包过来,虽荷包有些旧,但见它十分漂亮,不由啧啧称赞,又见说要拿去烧了,显见是主子不要的,便道:“玲珑姑娘,这荷包缎面这样好,不如给了我去。” 玲珑道:“让你烧了你就烧了,怎么眼界这般小,连个荷包也要贪了去。这是主子发了话要烧的,赶紧把它扔火里面去。” 玲珑是林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下人中很有体面,又说是主子发话让烧的,婆子自不敢不应,连忙答道:“是,是,是。” 玲珑又叮嘱了一句:“可别面上答应等一下又拿了走啊。”在得到婆子“不敢”的回话后,这才出了厨房回去伺候林太夫人。 婆子直到可惜的走回灶前,正要将它扔到灶火里面去,偏偏此时大太夫人身边的冰月要来端大太夫人的夜宵,婆子便随意的将荷包放在了灶子上,先去端了夜宵给了冰月。但等她再回头看时,却见荷包不见了,婆子不由的疑道:“这荷包哪儿去了?” 端着夜宵的冰月不由的笑了笑,对婆子道:“张妈妈,你这记性越发不好了,我刚刚还见你将它扔到了灶火里面烧了,怎么这会儿又找起来了。” 婆子越发疑惑了,她明明记得她将它放在灶子上的,但现在却又确确实实不见了。婆子摸了摸头疑惑了一会,想不清源头,便觉得也有可能真的是她记性不好,已经将荷包烧了却不记得了也说不定。 冰月见婆子放下疑惑来,于是便道:“那我先走了啊,大太夫人还等着我呢。” 婆子连忙将它送出门口,道:“姑娘好走。” 冰月回到清和院,见大太夫人并不在内室,便放下手中的托盘,问屋子里的另一个丫鬟道:“太夫人呢?” 丫鬟答道:“在佛堂里念经呢。” 大太夫人是孀居之人,等闲并不大出门,平日呆在清和院,不是在屋子里看书就是在佛堂念经。 冰月又急忙去了佛堂,果然见大太夫人在佛前一手转着佛珠,一手瞧着木鱼,嘴里念着经文。大太夫人念经时不喜被人打扰,冰月也没叫她,跟着跪在佛前,对着佛祖拜了一拜。 大太夫人念完最后一句经文,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木鱼,又对佛祖拜了一拜,这才问冰月道:“发生看什么事?” 冰月扶着大太夫人起来,让她坐到旁边的一张四方桌前,然后才道:“二爷的院子今日又闹腾起来的,这一次比以往闹腾的可还要厉害,太夫人您猜猜,这次是因为什么事?” 大太夫人理了理膝盖上素灰色褙子的下摆,林老侯爷去世,她作为大嫂不需要守孝,因此身上并没有穿孝服。大太夫人面色平淡的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就是,还跟我打什么哑谜。” 冰月这才抿了嘴,幸灾乐祸的道:“我们这位二夫人可真是妙人,不知从哪里搜罗了一个荷包出来,凭着这个竟就认定我们二爷与大夫人有私,在丹枫院里,不仅二爷,连大夫人都骂上了。” 大太夫人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荷包?” 冰月从袖子里面将荷包拿出来,递给大太夫人看,道:“您看看,就是这个。” 大太夫人将荷包看了看,道:“这像是敬妃娘娘进宫之前,在我们府中时做的针线吧?我记得茵娘的针线很一般,敬妃娘娘的倒是很出色。” 冰月答道:“太夫人真是火眼金睛。” 大太夫人又道:“二爷有这么一个荷包也不奇怪,三弟妹原来是想将敬妃娘娘聘给二爷的,准未婚夫婿,娘娘绣点小东西私下送给二爷,这也不值得什么。” 这话表面上听没什么,往深想一点点,就有些讽刺敬妃娘娘私下相授的意思了。就算是未婚夫婿,没成亲前女子都该矜持些,更何况是准未婚夫婿。 冰月自然听得出大太夫人的讽刺,抿了嘴笑,却是赞同大太夫人的话的。 大太夫人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们这位二夫人也太不懂事了些,事情没弄清楚就瞎闹腾。也该让人提点提点她,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免得她误会了大夫人,两妯娌生了间隙,闹得侯府不宁。” 冰月笑了笑,倒了一杯茶递给大太夫人,道:“是,是该有人将真相跟二夫人说一说。” 大太夫人喝了一口茶,接着放下茶杯。冰月又道:“我端了夜宵回来,太夫人您用一点。” 大太夫人道:“先放着吧,我再念一会儿经。这荷包好好放着,说不得以后” 说着站起来,从新走到佛祖前面跪下,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保佑这次二弟能出征顺利,立了军功,好将董家的门庭重新光耀起来,也让我们鄠哥儿有个外家可依持。”说完在佛祖前拜了三拜,这才又开始念起经来。 ###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还是早夏时候,早上的太阳并不让人觉得热烈,柔柔的洒在人身上,反而让人感到舒服。 何妈妈从丹枫院的院子出来,看了看头顶上刚刚升起的太阳。 何氏虽然被禁足在丹枫院里,但却没有说她们这几个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也要禁足在丹枫院。她现在出来,是要去大厨房拿早膳的。 何妈妈心中叹气,自从被二夫人被禁足以后,府里的丫鬟对丹枫院是越来越懈怠了,一日三餐,总要晚上个把时辰,若早膳她不自己过去大厨房拿的话,灶上的丫鬟都敢半中午才给端过来。就算知道丫鬟们故意怠慢,上次二夫人将大夫人气得那样狠,她也不敢告到大夫人面前去,说不好丫鬟们这样做,都是大夫人故意指使的。 这几天,何妈妈也一直在劝何氏,让她低个头给大夫人道个歉,再送上一两件珍贵的礼物做赔罪,好歹把禁足解了。可何氏一心觉得自己没错,不仅不愿意道歉,还让她们派人去何府报信,让何夫人上门来给她做主。她们倒是去了,结果守门的小厮根本不愿意让她们出去,也不愿意帮她们送信,连用钱财贿赂都不成。 罢了,总归是自己奶大的孩子,再如何也不能弃了她而去。 何妈妈到了大厨房,笑着问灶上的婆子道:“妈妈,我们二夫人的早膳可准备好了?” 正在切菜的婆子放下菜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对何妈妈道:“哟,是何妈妈啊,您来得可真早,这灶上的火都才刚刚起呢,二夫人也太急了些。” 这哪里早了,若是往常,这早膳怕都已经吃过了,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形势比人强,就算争执,到最后也会是她落得不是。 何妈妈赔笑道:“那我在这里等着,您尽快给我们二夫人准备早膳。” 婆子看着何妈妈,笑道:“看您这话说的,这尊卑有别,我们总要先帮两位太夫人和大夫人准备了先,然后才能轮到给二夫人。” 婆子刚说完,又有一个丫鬟从外面进来,对婆子道:“妈妈,二小姐的早膳可准备好了?” 婆子道:“准备好了,在旁边桌子上放着,您端去吧。” 婆子说的不急不缓,面上也不臊,仿佛是非常正常的般。何妈妈脸色被气得有些发红,听说这二小姐是府里最不得宠的,现在连二小姐都能压在二夫人前面了。且刚刚婆子明明说两位太夫人的早膳都还没准备,转眼连二小姐的早膳都准备好了,就是还没准备二夫人的。 那丫鬟端着早膳走后,婆子又重新拿了刀切菜,见何妈妈仍还站在厨房里,便对她道:“何妈妈,厨房地儿小,您伫在这里有些挤,不如您先回去,等二夫人的早膳做好了,我立刻让人给您端过去,您看可好。” 何妈妈笑道:“没事,我就在旁边等一等……要不,我给你们帮帮忙,需不需要择菜什么的,我来帮你们做。”说着就挽起袖子来。 婆子与同伴对视了一眼,最后道:“你等一等。”说完放下刀,将灶上热着的一锅粥,一碟素包子,还有几个小菜一起放到了食盒里,递给何妈妈,道:“这原是我们自己的早膳,若二夫人不嫌弃奴婢们的吃食粗鄙,您就提回去给二夫人先用着。” 何妈妈到现在,哪还有什么嫌弃的,连忙道谢提着食盒回去了。 何氏在丹枫院里,见到何妈妈提着食盒进来,抱怨道:“怎么去端个早膳这么慢?” 何妈妈不敢将厨房的婆子怠慢的事情说出来,免得何氏更加伤心,便随便找了个理由道:“在路上跟一个小丫鬟多说了几句话,这才多耽搁了些时间。” 何氏责怪道:“奶娘,你做事真是越发不经心了,不知道我还饿着。” 何妈妈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下次不会了!” 等何妈妈将早膳端出来放到桌上,何氏看着桌上那几碟不像样的早膳,将筷子一扔,怒道:“这算什么早膳,连猪食都比这好,没得这样欺负人的。” 几样早膳虽说不如平时的精致,但却也还是能吃的,何妈妈便劝道:“现在还是热孝期间,大家吃的都素,夫人您多少吃一些,免得饿坏了肚子。” 何氏也确实是饿了,这才拿起筷子,勉强吃起来。 好不容易伺候完了何氏用早膳,何氏这几日脾气暴躁,何妈妈也不太愿意往她跟前凑,便搬了张凳子坐在在院子门口做针线。 刚做了没多久,却见花木房的一个小丫鬟,名叫木若的走了过来,见了何妈妈,笑道:“哟,何妈妈,在做针线呢?可正好,我正准备去针线房借一个顶针回来,不知您这里有没有多一个,若有就借我一个,我也不用大老远的去针线房借了。” 何妈妈现在正愁府里的丫鬟个个都远着丹枫院,现在有人还愿意跟她热络。何妈妈连忙道:“有有有。要不这个你先拿去用,我屋里还有一个,等一下我再回去拿。”说着就取下套在手指上的顶针,递给木若。 木若接过顶针,道:“那太谢谢您了。” 何妈妈笑道:“你也太客气了。” 木若笑了一笑,突然往院子里瞧了一瞧,然后又悄悄的对何妈妈道:“妈妈,二夫人这样的性子,伺候她很不容易吧。” 何妈妈心中多多少少也觉得现在的何氏不好伺候的,但她毕竟是何氏的陪嫁,却不好在其他人面前承认,面上有些不自在的道:“哪里,伺候二夫人是我的福分。” 木若却一副非常理解何妈妈的表情,继续道:“二夫人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胡乱冤枉二爷和大夫人,二爷和大夫人可是一直很守礼的,要说那荷包是宫里的敬妃娘娘以前送的,那还比较可信,毕竟二爷与敬妃娘娘可是差点……”木若说到这里,却惊恐的连忙捂上自己的嘴,仿佛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秘密般。 何妈妈听到这里也是心跳加快,二爷,敬妃娘娘,这两个称呼在自己脑袋里嗡嗡的转,竖起耳朵想要听木若说下去,但木若却打住了,颇有些欲盖弥彰的道:“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说,我,我,我要回去了,我先走了。” 说着仿佛怕何妈妈拦住她似的,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要走。 何妈妈哪里肯让她走,连忙拉住她,强挤出笑,道:“木若姑娘,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您能不能跟我说清楚?” 木若连忙捂住嘴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逼我。” 她这模样,明明是什么都知道却不肯说的模样。 何妈妈想了想,拉过木若的手,称赞道:“哎呀呀,你这手可真好看,又滑又白,跟白玉似的,可惜没个首饰衬着。”说着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一拔,镯子顺溜溜的就滑到木若的手腕上,何妈妈又道:“瞧瞧,这就好看多了。” 那翡翠玉镯算不得上乘,镯子里面还有些杂色,但对于丫鬟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好东西了,拿到外面当铺里面去当,也能换个二十几两的银子。 木若手抚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一副爱不释手,却又还下不定决心要将秘密讲出来的模样。何妈妈见了,连忙将自己另一个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也j□j,戴到木若的另一只手上,道:“果然是年轻,还是你们戴这些东西好看。” 木若仿佛这才下定决心般,对何妈妈道:“其实告诉您也没什么,只是您可千万不能往外说,特别是对二夫人。” 何妈妈道:“是是是,我一定保密。” “是这样的,敬妃娘娘未进宫前,曾救过我们太夫人,太夫人为报恩,就将敬妃娘娘接到了府中,本是打算将她聘给二爷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合婚书,敬妃娘娘去寒云寺进香时就被皇上一眼看中,接进了宫里做了皇妃。所以说,当时敬妃娘娘在府中住着时,也是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嫁给二爷的,因此私下绣个荷包什么的送给二爷,这也没什么。” 何妈妈震惊道:“不是说太夫人为报恩,只是认了敬妃娘娘做义女的吗?” 木若道:“后面敬妃娘娘要做皇妃了,自然不能让人知道她以前是准备跟二爷定亲的,要不然被皇上知道,那得多生气啊!皇上一生气,说不定会将整个侯府的人都拉出去砍头,你说这严重不严重?” 何妈妈敷衍的点点头,道:“严重,严重。” 木若继续道:“这件事在当时侯府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后面敬妃娘娘进了宫,太夫人将好多知情的丫鬟都打发到了庄子里,留下来的一些丫鬟也被下了封口令,所以您也不要往外说,可千万不要往外说啊!” 何妈妈强笑着答应道:“一定,一定。” 木若再次摸了摸手上的两个手镯,这才跟何妈妈道:“我出来也挺久了,我先回去了啊!” 何妈妈道:“好,好,好,您慢走!” 何妈妈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木若一走,就迫不及待的回了院子里面,进了何氏的屋子,喊了声:“夫人!” 何氏正躺在榻上睡觉,见何妈妈急急忙忙的进来,不由皱眉道:“奶妈,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我有事跟您说。”说着扶了何氏起来,然后将从木若那里听来的事情跟何氏说了一遍。 何氏听完后,生气的将榻上的大迎枕扔到了地上,怒道:“姐妹两个都一样,都是狐狸精转世。” 何妈妈连忙嘘声道:“夫人,小声点,那可是敬妃娘娘。” 何氏道:“娘娘又如何,还不是骚蹄子一个,你没听到木若说嘛,还没合婚书呢,就给男人送荷包,要不要脸。什么去寒云寺上香,怕也是故意去那里勾引皇上的吧。” 前一句何妈妈不置可否,但后一句何妈妈却不认同的。当时的敬妃不过是个寄居侯府的小女子,她哪有那能耐知道皇上的行程,然后故意去勾引他。 何氏又问道:“听说敬妃长得很漂亮,比起陈燕娘如何?” 何妈妈道:“奴婢哪里有福气见过。不过听说是很漂亮,长得比大夫人还要好看,想来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得皇上的宠。” 何氏“哼”了一声道:“花无百日红,长得漂亮又如何,我等着她被皇上厌弃关到冷宫里去。” 何妈妈心中叹息一声,劝道:“夫人,您知道这件事就好,也别往外说,您毕竟已经嫁到了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面去了,皇上一生气若处置了侯府,您也得不了好去。您也别在二爷面前提起来,您跟二爷闹别扭,自己又能得了什么好处,还不是给别人看笑话。您还是好好笼络了二爷,等出了孝,好快点生个儿子才是。” 何氏在家中闹了这么多次,结果每次都没讨到好,现在到底学乖了一点,知道这里跟在娘家不一样,不会她只要一闹,就有人像何夫人那样不问对错的给她撑腰。因此何妈妈的这几话。她还是听了进去,只是到底拉不下脸来点头。 何妈妈也了解何氏的性子,于是接着道:“夫人不如去跟大夫人陪个罪,就说您知道错了,二爷看了,也只会觉得您懂事了。” 何氏不耐烦的道:“我知道了,我过几天再去。现在我要睡觉,你先出去了。”说着就重新躺倒了榻上。 何妈妈总算放下心来,只要何氏愿意低头就好,不然总这样僵着,与二夫人没好处。 何妈妈笑了笑,拿了毯子帮何氏盖上,这才出了内室。 而在侯府的另一边,在一处假山的背面,木若将自己得来的两个翡翠镯子递给了她前面的另一个丫鬟看,看那丫鬟的穿着打扮,却像是比木若高上一两级的。丫鬟将翡翠镯子看了看,然后又递回给了木若,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戴着吧。” 木若高兴的接过镯子,重新套回自己的手腕上。 丫鬟又道:“你这次做的很好,以后你多跟二夫人身边的人套套近乎,特别是何妈妈。” 木若笑着答道:“是。” 丫鬟点点头,接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木若。木若拿在手中掂了掂,里面至少有二十两的银子,不由笑得越发开心。 丫鬟继续道:“好好做事,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木若道:“是,您放心。那我先回去了,若被人看到了就不好。” 丫鬟“嗯”了一声,又道:“回去小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今天更不了的了 四点钟来电,紧赶慢赶终于赶出了这一章。 今天只有一更,但这一更跟平时两更的差不多的字数。 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请多订阅,多留评啊~~~~ 第96章 出征 -- 百日热孝过后,家中守孝之人便可脱下孝服,穿着普通素净些的衣服继续守孝。孝子可剃发,亦可偶尔出外行走。 丁忧期间不用上朝当值,林凤祁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武术箭法,或者偶尔在外书房里写写字看看兵法。同时,他对南方的战事毕竟还是关心的,日日都会关注南方的情形。 茵娘无需出外行走应酬,每日处理完家事之后,亦有大把时间练习她不大好的针线。 这日,林凤祁从外院进来时,茵娘照常盘腿坐在榻上拿着针线在做。她在做的是一件白色的直缀,也没绣什么花纹,适合守孝的时候穿。现在衣裳已经做好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袖子还没完成。 见林凤祁从外面进来,茵娘放下针线,伸腿出去穿鞋准备过去迎他,林凤祁却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下来,茵娘便又将腿伸了回去。 林凤祁坐到茵娘的另一边榻上,拉了个大迎枕在身后靠着,叹口气,然后道:“宋将军在南边跟扶桑人打了一场,大燕损了近五万的将士进去,宋将军在这一战中亦受了剑伤。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大发雷霆。” 茵娘转过身去看着林凤祁,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林凤祁又道:“宋将军在南方将士心中没有影响力,他到了福建之后,底下几位将军和副将根本不愿意听他的指挥,将士内部就出现了不团结。宋将军罚了一位当众反驳他的副将,本是为了立威收拢人心之意,没想到却引起了各将士更大的反抗。” “扶桑人占据琉球岛,与在福建驻守的大燕将士隔江对峙,两边虽时不时的派出小队相互试探,但谁都不敢大规模的轻举妄动。前几日,宋将军帐下军师算得海上会有大风雨,宋将军立功心切,又过于轻敌,以为扶桑人在此等恶劣天气下必会放松警惕,于夜晚率领十万大军冒雨过江,意欲偷袭敌方,反被扶桑人识破,来了个瓮中抓鳖。只一天功夫,进一半的将士便折了进去,副帅董宁叔带着受伤的宋将军领着剩余的兵力匆忙回套。大燕在这一仗,是即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宋将军过于小瞧扶桑人了,扶桑人好勇善斗,手段毒辣,整个国家尚武道,忠诚天皇,且许多国人擅忍术,是个很难对付的国家。且看他一个小国敢时不时进犯大燕,让大燕颇能头疼就知道。” “皇上有意将宋将军召回,重新派帅去南边。” 茵娘问道:“那是会派你和宋大将军去吗?” 林凤祁道:“有j□j分的把握怕是会的。师傅比我有先见之明,他怕是早就知道了宋将军此去会失败,这才会叮嘱我要勤练剑术,常读兵书。” 其实林凤祁心中也很矛盾,宋将军失败,所以他才能重新获得出征的机会,他应该高兴才是。但这宋将军这一战,死伤五万将士,他又很为这些将士心疼。林凤祁的军功是从南方起家,这些死伤的人中,或许就有当初跟他一起喝过酒吃过肉的人。 这样一想,林凤祁也很埋怨宋将军,真以为海上打仗跟在陆上打仗一样容易。海上的天气稍一变化,都有可能会影响整个战争,扶桑人常年住在岛上,对海上天气掌握得比大燕的将士更清楚,利用起海上的天气来,也比大燕的将士更加得心应手。这死伤的五万将士,至少有五千是折在了冒雨过海时,被海上风浪所击落入海中而亡的。 茵娘又拿起针线来做,低着头并不说话。林凤祁将宋将军与扶桑人那一战描述的简单,但背后必定有她所不知道的凶险。只看这一战,茵娘便知,就算是苏大将军和林凤祁亲自出马,怕打起来也不会简单。 她虽然不像林太夫人那样,将战事想象的这么乐观,但她之前所想,觉得若林凤祁去,至少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毕竟大燕的兵力要两倍强于扶桑人,而苏大将军也好,林凤祁也好,对扶桑人都是熟悉的。但现在想来,她怕跟朝中的许多大臣,甚至皇上一样,都将与扶桑人的对战看得过于简单了。 茵娘有些不大愿意林凤祁去南边了,任何的前程功业,总比不上命重要。 林凤祁见茵娘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道:“喂,怎么了,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不开心了?” 茵娘问道:“若这次皇上让你去打扶桑人,你是不是一定要去?” 林凤祁道:“这是自然,这次有宋将军的失败在前,若我和师傅打赢了,在皇上眼中立下的就是大功,说不定我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将军都是有可能的。” “若是我不想你去呢?” “为什么不想,你不是喜欢做大将军夫人么?” 茵娘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男人要建功立业,妇人怎能阻挡他们。 茵娘将针插到衣服上,放下篮子,然后才对林凤祁道:“算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要担心家里,我会顾好家的。要事事小心,不要缺胳膊少腿的回来,我虽然喜欢做大将军夫人,但我可不想做残障大将军的夫人。” 林凤祁这才闹明白,原来茵娘是担心他。 林凤祁坐起身来,伸手过去摸了摸茵娘的头发,道:“傻丫头,扶桑人虽难缠,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你就那么不相信你的相公?” “总之,你要活着回来,你若死了,我可不给你守节的,我一定立马归宗改嫁。” “你放心,你陈茵娘生是我林凤祁的人,死是我林凤祁的鬼,活着的时候与我同衾,死了要与我同穴。我不会给你机会归宗改嫁的。” “这样就好,我也嫌归宗改嫁太麻烦来着。” “这样放心了吧。”说着就要拉了她的手过来放到唇上亲。 茵娘挣扎着要将手伸回来,抱怨道:“还在孝期呢,你别动不动就乱亲的,对你爹不尊重。” 林凤祁将她的手抓的稳稳的,不许她挣脱,道:“我就亲一亲手,又不亲别的地方。”说完就快速地将她的手指含到嘴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 茵娘脸上一红,笑嗔道:“讨厌啦,弄了一堆的口水,脏死了。” 林凤祁眼一眯,那对桃花眼往上一翘,笑道:“我知道,讨厌就代表喜欢。” 茵娘将身子转过来,道:“懒得理你。” 过了一会,茵娘见林凤祁并未凑过来跟他玩闹,不由奇怪的转过头是看他,却见他又靠回了大迎枕上,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于是翘起那对桃花眼,对她妖冶一笑。茵娘连忙将头转回来,在心中骂道:“真是妖孽。” 过了一会,茵娘又再次转过头来,问林凤祁,道:“听说扶桑人的忍术能将木头变成蛇或蜈蚣之类的,也可以将自己隐藏成大树什么的,这是不是真的?” 林凤祁道:“你所说的只是忍术中的一种,忍术包括五车之术,遁术等各种。忍术本是从《孙子兵法》发展而来,之后加上修练道以及伏击技巧发展而成。所谓的能将木头变成蛇或蜈蚣,或者将忍者自己隐藏成大树,并不是真的变成了蛇、蜈蚣或大树,而是忍者利用声音,咒语等扰乱人的心神,使人产生冥想。只要听者自己能保持心神,不被忍者话语所骗,忍术便不能对他产生作用。” 茵娘表示明白的点点头,道:“哦!” ### 两天之后,靖晖帝果然下旨召回宋青将军,同时对正在守孝的苏云将军和林凤祁夺情,以苏云将军位主帅,林凤祁为副帅,于下旨之日起三日内启程,赴往福建迎战扶桑人。 此次靖晖帝让苏云将军和林凤祁出征,朝中仍是有不同声音的。其中以兵部侍郎刘大人反对最为热烈,连夜上折靖晖帝,分析苏大将军领兵出征的弊端:认为我大燕人才济济,大小将军遍布全国,实在用不上让两个还在守父孝母孝的将军出征。且苏大将军在军中影响力太大,若再立下战功,有功高震主之险。 但早朝之时,靖晖帝将折子拍回到刘大人的头上,质问:“朕为防着这莫须有的功高盖主之嫌,难道该让扶桑一个弹丸之国侵入我大燕的大好河山,让大燕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就亡在朕之手吗?刘大人,你挑拨朕与苏大将军的君臣关系,意欲为何,难道是想做奸佞之臣不成?” 刘大人当场吓得腿软,跪在朝堂之上直称“不敢。” 消息传回将军府,苏大将军感动于皇帝的信任,立马跪向皇宫方向三磕头,声称:“臣必不负皇上之信任,忠君爱国,不打退扶桑人,不夺回琉球岛,必不回朝!” 皇上听到密探回报苏大将军的行为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在永宁侯府,林凤祁接到圣旨后,亦是磕了三个响头,表了一番忠心。 启程的前一日,林家的人包括分家出去的二房和四房一家,同聚在永宁侯府,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孝期之内不能饮酒,家中男丁以林二太爷开头,纷纷以茶代酒敬林凤祁,祝他此次出征能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又敬林凤祁,望他能光复永宁侯府的门庭,使侯府重返老老侯爷时候的辉煌。 到了九月初十出征之日,靖晖帝于城楼之上,亲送苏云将军和林凤祁一行出发。 而因战败被召回的宋将军,则在苏大将军和林凤祁出征后的一个月被押回了京城,其因领兵失策致五万将士伤亡,一回来便被靖晖帝下了大狱。此乃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97章 中馈 林凤祁出征,一晃两个月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一月。茵娘从最开始的不习惯林凤祁的离开,到现在已经慢慢习惯睡觉时床上少一个人。 林凤祁于十月的时候到达了福建,之后每十天就会送一封家书回来,信中除报平安,还会跟她说一些南方的风景和见闻,或者说一说自己这些时候干了什么。但他从来不在信上说一些打仗的事,或许他是怕她担心。 秋冬交替,天气变化多端,而茵娘在这个时候非常光荣的感冒了。好在茵娘的身体素质一向过关,喝了两天的药也就差不多好了,只是还有点小小的鼻塞。 茵娘生病的时候,林太夫人免了她的晨昏定是,现在她觉得好些了,便决定去福寿院给她请安。青花一边帮着茵娘系上大麾,一边劝道:“夫人,不如多休息两天再去,您的病还没好全呢,若在外面又吹了冷风,等一下病情又得加重了。反正您是太夫人的亲儿媳妇,太夫人又不会怪你。” 茵娘道:“不碍事,不过几步路而已。” 虽然是亲儿媳妇,但适当的表示对婆婆的重视还是必要的,而这种重视,在你病还没好全就急着给她请安是最能体现了。当然,茵娘也不会真拿自己的身体来表达自己对婆婆的孝顺,她是知道自己的好得差不多了,吹几下风不会导致病情加重,这才敢出门去给林太夫人请安的。 茵娘和青花去到福寿院的时候,林太夫人正在跟袁麽麽、玲珑和翠珠凑了一桌打叶子牌,而何氏则站在林太夫人后面,手中端着一碗茶。 翠珠现在是一副妇人的打扮。她原和玲珑一样是林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只是她去年的时候嫁了人,嫁的是外院采买的田管事。嫁人之后她便不再回内院当差,但时常会回来给林太夫人请安。 林太夫人见茵娘进来,先打完手中的一张牌,这才道:“不是让你这几天不用来给我请安吗,你的病好全了?” 袁麽麽和玲珑,翠珠纷纷起来要给茵娘请安,茵娘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要多礼。而林太夫人身后的何氏,则是幽怨的看着茵娘。 林凤祁出征的第二日,被禁足的何氏就让何妈妈传话,说她知道错了。后面见了林太夫人和茵娘时,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错,称自己错了,自己不该无理取闹闹得家宅不宁,她以后一定好好改正,并孝顺婆婆,敬重大嫂。 茵娘才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反正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她不直接来找她的茬就行了。且守孝期间闹出妯娌不和的传闻,于侯府的名声也不好听。于是茵娘便跟林太夫人求情,解了她的禁足。何氏这次出来后,好似确实是知道自己错了,既没有再跟林凤邺闹,每次遇到茵娘,还会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大嫂。 林太夫人自林老侯爷死后,内院中馈又交给了茵娘,整日无所事事无事消遣,后面便迷上了打叶子牌。后面解了何氏的禁足,好似又想过一过教导儿媳妇的瘾,于是又迷上了教导儿媳妇。当然,这个儿媳妇不是茵娘。 林太夫人教导儿媳妇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侍奉婆母,比如,婆婆现在要打叶子牌,儿媳妇就得端着茶水在身后候着,婆婆累了,儿媳妇要上前去锤腿捏肩,婆婆用饭,儿媳妇要站在旁边布菜。 茵娘有时候也觉得林太夫人对何氏过分了点,但她却不想帮她求情。她心胸不大,太爱记仇,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她骂她骂得多难听呢。 茵娘直接忽略何氏的幽怨,对林太夫人笑着道:“好的差不多了。虽说娘疼我才免了我的请安,但几天不见娘,有些想娘了,所以来给娘请安。” 茵娘说得林太夫人心中妥帖,笑骂道:“就你那张嘴会说。说吧,甜言蜜语的哄着我,又想从我这里哄了什么去?” 茵娘有时候来林太夫人这里,会故意说她这里的东西好,然后讨一些不甚值钱的小物件去,她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从林太夫人这里顺东西走,而是为了奉承林太夫人逗她开心的意思。 茵娘笑道:“娘可冤枉我了,我是说真话,您却偏不信。您看着吧,我今日可不从您这里拿走一样东西,袁麽麽、玲珑和翠珠三人来给我作证。” 袁麽麽、玲珑和翠珠三人皆笑着道好。 林太夫人笑道:“这个小滑猴,都快把我院里的人拉拢到你这边去了。” 袁麽麽和玲珑,翠珠三人知道林太夫人说的是玩笑话,因此也没因这话而惶恐。林太夫人又道:“快过来吧,帮我看看牌。” 茵娘道:“是,娘。” 茵娘走到林太夫人旁边,机灵的小丫鬟连忙搬了张椅子给她坐下。 林太夫人拿着两张牌,犹豫不决道:“你说我是打左边这张牌好,还是打右边这张牌好?” 茵娘指了指左边这张牌,道:“打七筒。” 结果林太夫人刚把七筒打下去,下家的袁麽麽将牌一翻,满脸笑道:“哎呀,碰糊,我赢了。” 林太夫人非常质疑的看着茵娘,茵娘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要不,娘这一局我来给钱。” 林太夫人道:“那倒不用,不过是凑个消遣,难道我还在乎那几个钱。”说完就拿了桌子上的碎银给了袁麽麽,玲珑和翠玉亦给了钱。 林太夫人趁着袁麽麽等人洗牌的时候,对身后的何氏道:“老二媳妇,把茶端给我。” 何氏将茶端给林太夫人,结果林太夫人喝了一口就吐回了茶碗里,然后瞪着何氏道:“大冬天的,你让我喝这么凉的茶,你娘是怎么教你伺候婆婆的?” 何氏手指用力的捏着手中的托盘,手指发白,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才道:“对不起,婆婆,我这就去给您重新倒一杯。” 何氏重新倒了茶来,林太夫人喝了一口,将茶碗放回何氏手中的小托盘,又道:“用心学着些,服侍婆婆是门高深的学问,学好了你一辈子都受益匪浅,我是为你好。想当年我伺候你祖母时,那可真是从早到晚寸步不离的服侍着,连晚上睡觉都还要在她床前打地铺守夜。” 何氏心中骂道:学好了难道要跟你一样折腾儿媳妇,如果真有这么好,怎么不见你教导你亲儿媳妇。 何氏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面上只得道:“是。” 袁麽麽等人见林太夫人要“教导”儿媳妇,相互望了一眼,然后纷纷告退。正好林太夫人打叶子牌也打腻了,便允了她们走。 林太夫人走到旁边的榻上坐下,然后望着何氏。何氏捧着托盘站了半天了,手实在是酸了,本打算装作没看见林太夫人的眼神。但林太夫人一直望着她,她最后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这才走到她前面,跪在地上拿了小锤子帮她捶腿。 茵娘都有些同情何氏了,于是选择不看她,免得自己心软。茵娘走到林太夫人的旁边坐下,挽着林太夫人的手臂道:“娘,我今天还有些事想请教你呢?” “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今年丫鬟们的冬衣都要开始做了,只是您知道府中正在守孝,冬衣不好做成鲜艳的颜色,但库房中又没有这么多的素色布料,我正在头痛应该怎么办呢。” 果然还是年轻,遇上点难办的事情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罢了,我就提点提点她,谁叫我是个好婆婆呢。 林太夫人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就将冬衣折成银子发给丫鬟,让她们自己在外面做也好,自己买了布料让针线房帮她们做也好,总之你跟她们说,银子发到她们手上她们看着办,只一样,不许手拿着银子却穿得破破烂烂,或者穿着鲜艳的衣裳进府办差。” 茵娘想到的自然也是这个法子。她之所以还会请教林太夫人,则是为了找机会奉承林太夫人,另外也免得让她觉得儿媳妇太能干不需要她了,反而对儿媳妇不满起来。她可不想被林太夫人叫去“教导”如何为人媳。 茵娘奉承道:“还是娘有办法,这法子既省事又容易让丫鬟接受,丫鬟手中拿了银子也会称赞起侯府的仁慈来。我当时能想到的,也只是尽快派人去外面买一些素色布料回来呢。” 茵娘的话极大的让林侯夫人满足了被人需要的感觉,对茵娘越越发慈爱起来,滔滔不绝的指点起她主持中馈时一些地方应该怎么样做。而茵娘则真的像个一无所知的小学生那样,非常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称赞几句。 在下边帮着林太夫人捶腿的何氏听了,不由的撇了撇嘴,心中不屑道: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打理内院这样高深的学问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不过仗着长媳的身份才有机会主持了中馈,若是让她来,她定能将内院管理得更好。 不过陈氏蠢也有蠢的好处,说不定什么时候犯了错,她就有机会插手侯府的中馈了。等她接手了中馈,她定会将内院管理得严严实实的,让外人见了,只会竖起大拇指来称赞她,连陈氏都压了下去。到时候就算她是大嫂又如何,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过活。 何氏想到陈茵娘会被她气成猪肝色的样子,就觉得心情非常舒畅,连手里捶腿的动作都有劲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 第98章 萍娘 过了十一月,接着就进了腊月。腊月有腊八节,腊月尾是除夕。 腊月二十八,皇后娘娘给各府下发了赏赐,侯府亦收到了宫里赐下的赏赐。因为林凤祁出征在外,加上腊月初的时候,苏将军与林凤祁在福建与扶桑人打了一场,小胜扶桑人。虽是小胜,但因为之前宋将军败得太难看,对比之下却也让靖晖帝龙心大悦。因此今年宫里的赏赐要比往年厚一些。 侯府的腊八节和除夕都过得简单。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对着一桌丰盛的素菜,具是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茵娘也没有办法,家里的厨子换了好几拔,菜式是翻着花样的做,但任谁在吃了大半年的素菜,未沾一点荤腥之后,再是对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素菜,也几乎提不起兴趣来。 年夜饭早早就收了,虽然还在守孝,但林太夫人还是给每人发了红包,茵娘和去年一样,收到的还是金元宝。 大年初一,外命妇要进宫给皇后娘娘朝贺,茵娘和林太夫人因有孝在身则无需去。 到了大年初五,陈夫人进侯府来见女儿。陈夫人看着女儿又瘦了一圈的小脸,很是啧啧心疼了一会。 陈夫人坐在火炉旁边,一边烤火一边跟茵娘说起大年初一进宫的事情来:“初一朝贺的时候,皇后娘娘升座,三皇子也坐在娘娘旁边,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下面一群的外命妇,他小小年纪竟然也不怯场,不仅如此,他还学舌学娘娘说话,长长的一句话,他说的又顺溜又有威仪,不知道多让人稀罕,许多的外命妇都夸他聪明呢……” 陈夫人说得很与有荣焉。 燕娘升了敬妃之后,皇后见堂堂一个敬妃娘娘,为皇室诞育了一对皇子皇女,结果父母亲都是白身,这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皇后乐得送敬妃一个人情,于是禀报过了皇帝之后,给陈夫人加封了一个三品的诰命。因此大年初一的朝贺,陈夫人是有份参加的。 陈夫人成了大燕第一个丈夫是白身,自己却身带三品诰命的妇人。若说这不让人羡慕那是假的,但更多的,陈夫人成了一些妇女顶礼膜拜和励志学习的对象,特别是对那些丈夫不成器的妇女。看,男人没出息没关系,子女养好了就行,凤冠霞帔,让我的儿女帮我挣。 陈夫人说了许多三皇子的趣事,说着说着,却有些叹息的说了一句:“三皇子长得很像燕娘,不仅样子想,连聪明的性子也像。”生子,却不能将儿子养在身边,无论如何都是一样憾事。 三皇子是前年冬月二十出生的,到现在已经十三个月将近十四个月了。长得聪明伶俐又大胆,j□j个月大的时候就不要人扶着要自己下地学走了,摔倒了也不哭,反而一脸懵懂的坐在地上,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摔倒一样,常逗得凤仪宫里的宫女大笑。宫女要来扶,他也不要,反而自己爬起来继续走。十个月大的时候,他已经能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了,到了现在,基本上能说一些比较短的句子。三皇子爱学舌,宫女说的一些话,他听一遍就能记住,然后一遍一遍的重复说给皇后听。 年前抓周的时候茵娘没有去,却听陈夫人说是抓了一本史记和一个印章。 听说三皇子抓周的时候还有一段趣事。三皇子先是抓了一个胭脂盒,男孩子抓到胭脂盒并不是个什么好兆头。抓周又称试儿,人们相信抓周抓到什么东西则会预示孩子的前程,抓到胭脂盒则预示着此子长大后喜好粉脂美人。宫女们准备抓周物件时并没有放胭脂盒一类的东西,这个却是抓周前薛贵妃放上去的,这明晃晃就是恶心人的意思了。皇后不信试儿的说法,更不想破坏抓周宴,暂时没有跟薛贵妃计较。 结果没想到三皇子偏偏抓了这个胭脂盒。周围观礼的人都愣了一下,薛贵妃却比别人先反应过来,噗呲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这个做庶母的,要从现在开始帮我们三殿下准备美人儿了。” 司礼的宦官正搜肠刮肚想要找几个比较好听的赞词呢,结果三皇子却眉头一皱,将胭脂盒直接扔到薛贵妃身上,抓了旁边的一本史记一个印章,蹬蹬蹬的跑到皇后面前,将书和印章交给皇后要她帮他藏起来,之后还一脸警惕的望着周围,生怕有谁会抢了去的模样,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连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的靖晖帝都不由哈哈大笑,夸起他聪明来,把薛贵妃却气得半死。 说完三皇子,陈夫人又说起二公主来,道:“小公主跟三皇子却是完全相反的性子,三皇子好动,身边要有好几个宫女内侍才看得住,小公主却文文静静的。她喜欢让人读书给她听,那天我进宫正好遇到小宫女念诗经给她听,宫女一连念了好几个时辰,嘴巴都干了,小公主却听得入迷……” 茵娘笑道:“这不正好,若是小公主跟小皇子的性子反着来,小皇子文文静静的,小公主却活泼好动,那才让姐姐头疼呢!” 陈夫人道:“说的也是,女孩子性子乖巧一点好,讨人喜欢。” 茵娘又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萍娘跟应家八少爷的婚书合了吗?” 年前的时候皇后做媒,替自己外租家的表弟求娶萍娘。以皇后之尊,只称是替自己的表弟求娶萍娘,而不是直接下懿旨直接赐婚,这已经给足了陈家面子了。 应家八少爷是应家三房的嫡子。应家一共四房,暂未分家。大房二房和三房都是嫡出,四房是庶出。应八少爷是三房的嫡出三子,比萍娘年长两岁,今年十五。 虽说是求娶,但皇后做媒,陈家哪里敢不给皇后面子,这亲事根本是不得不答应的。但凭着应家的门第求娶萍娘,算是萍娘高攀了。可正因为高攀,陈夫人多少有些恶意揣测皇后和应家的用心,应家的一个嫡出少爷,就是求娶高门贵女也求得的,凭什么看中萍娘。陈夫人面上虽然答应这场婚事,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后面陈夫人自己找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位八少爷,知道他没少胳膊少腿,容貌也不丑陋,更没有宠爱通房丫鬟一类的陋习,这才放心下来。但也有一样不好的,这位八少爷不喜读书,也不喜骑射剑术,反而喜欢书法画画一类的,他于科举怕是无望的。 陈氏却觉得这基本不算什么缺点,就算不能科举入仕,凭着应家的权势,难道还不能帮自家人谋个职位。就算应八少爷不喜欢做官,自己女儿也能富富贵贵的过一生。 大女儿当了皇妃,二女儿现在是侯夫人,三女儿又跟应家结亲,陈夫人觉得自己的一生,基本上是圆满了。 陈夫人回答自己女儿道:“合过了,钦天监的人说应八少爷五行缺金,萍娘却是旺金的命格,两人的婚事,再合宜不过了。” 茵娘是听林凤祁说过钦天监的那些人的,说什么阴阳命格之类的,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外人根本听不懂,这八字要怎么合,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只要皇后娘娘暗示一下他们要合成吉利的,他们就一定能合成大吉出来。受林凤祁的影响,茵娘对阴阳命格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茵娘又问道:“那下定了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已经下了定了,应家给的聘礼单子我算了一下,整整有两万多的聘礼。按应家的意思,婚期定在萍娘及笄之后,我觉得这样也好,应家人口多,免得她年纪小,嫁进去不知道媳妇怎么做。” 茵娘也同意将萍娘多留几年,她和燕娘都已经嫁出去,陈夫人身边只剩一个萍娘,若萍娘再早早的出嫁,她只怕陈夫人会孤单。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茵娘又问起陈老爷来。 说起陈老爷,陈夫人只觉得脑门都疼,跟女儿抱怨道:“你爹自断了腿后,脾气是越发暴躁了,整日在床上发脾气骂人,丫鬟们伺候他吃饭,他动不动就喜欢摔盘子的,非要让斗姨娘和秋姨娘过来伺候他。斗姨娘和秋姨娘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好的时候个个在他面前讨好卖乖,现在瘫痪了,全都不耐烦理他了,个个找好了理由躲了起来。” 陈老爷对茵娘姐妹几个基本没有尽过父亲之责,茵娘有时候对他也很恼火,但陈老爷瘫痪,茵娘多少还是伤心的,但对陈老爷的现状,她也无可奈何。 陈夫人回去的时候,茵娘让人包了药材,又将自己库房里放着的两颗百年老山参让陈夫人带了回去,只道是给陈老爷补身体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知道能不能两更,就算有也会非常晚,亲们~不要等了。 第99章 大捷 到了三月,春暖花开,豪门勋贵人家结伴出游和开春宴的渐渐多起来。 茵娘在家中有些担心,她已经半个月没有收到林凤祁的家书了,之前他都是隔几天就会有一封家书送回来。他怕林凤祁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受了伤,导致连家书都写不了了。 青花倒了一杯茶给茵娘,安慰她道:“夫人,您不要担心,这信在路上耽误了也是有的,或者可能送信的人粗心,把信落在半道上了,您再耐心等一等,说不定过几天就来了。” 茵娘却觉得青花这样的理由说不通,林凤祁的家书一向是跟呈报给皇上的官文一起,通过官道送回来的,送信的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耽误或者把信落在半道上,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 茵娘最终还是没法安心,于是使人去苏大将军府问了苏家大公子,苏大公子对战事了解得明显比茵娘要清楚,他回复道:“弟妹安心,凤祁兄并无遇到危险或受伤,他现在是身有重任,暂时离开了南方,弟妹安心等待,恐怕不久就有好消息传来。” 话虽然这样说,但茵娘的心还是无法放下。于是干脆学了别的人家请了尊菩萨回来,在棠荣院置了个佛堂,每天早上处理完家事之后,便在佛堂里念起经文拜起佛来。 其实茵娘并不是太相信鬼神,只是茵娘现在多少有点急病乱投医的感觉,秉着“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日日给菩萨供香。且念经文可以令自己的心静下来,茵娘觉得自己有事可做,也不会这样矛头乱撞的担心。 林太夫人也很久没有收到儿子的家书了,心中也是担忧的。她本也不信佛,但见茵娘置了佛堂,自己便也跟着置了一个,平时有事无事的时候就呆在佛堂里敲敲木鱼。 林太夫人还跟茵娘抱怨道:“现在若不用守孝就好了,我们可以去寒云寺上上香,寒云寺的佛祖灵验。” 茵娘便安慰道:“我们不如给寒云寺送些香油钱,让寺里的主持给我们点两盏长明灯,佛祖见了我们的诚心,也一定会保佑相公的。” 林太夫人觉得很是,便让人给寒云寺送了五百两银子去。 结果送银子去的婆子回来后,还带了主持的话回来,主持问林太夫人和茵娘:“尊施主还要不要印些《无量经》,印《无量经》下发穷人以解救苍生之苦,如此更见功德,佛祖见了亦会更加保佑林相公。且印一千本的《无量经》只需五百两银子。” 林太夫人听完主持的话之后气得笑了,茵娘亦赞叹那主持可真会做生意,她真是自叹弗如。 林太夫人最后还是道:“算了,五百两银子也不是出不起,让人拿了送去。但从我手中诓了一千两银子去,最后若又没保佑我儿子,我拿它们寒云寺是问。” 到了四月,苏大将军上密折于靖晖帝,言军队已经做好准备,准备与驻扎在琉球岛的扶桑人决一胜负。靖晖帝密旨,准苏大将军所请。 到了四月下旬,南边传来大捷。 副帅林凤祁领着几个副将,于一个月前便秘密前往山东,手持靖晖帝的密旨,在屯驻山东的兵马中点齐三万将士,越过海峡,直捣敌人后方。 此次扶桑人虽是率全国之力进犯大燕,但亦留了二三万兵马驻留本国,防的便是大燕军队突袭后方。且扶桑人驻扎琉球岛,与本国只隔了东海,若后方起火,扶桑军队亦可快速回国救火。 但林凤祁抵入扶桑国时,却借用了三国时诸葛孔明草船借箭的虚晃一招,先是在船上放上许多木头人,让几个将士在船上敲鼓呐喊,于深夜向扶桑本岛行驶,形成一股大军压境之势,等到行至扶桑国沿岸时,见扶桑军队严阵以待准备迎战,则立马掉头回国。等此事重复一二三次,扶桑人放下警惕,到第四次时,林凤祁则真正率领两万兵马,突袭扶桑。并直入扶桑皇宫,直取扶桑天皇的脑袋。 后方起火,扶桑军队急着要回去救火,而此时,苏大将军则早让董将军率领一部分兵马,秘密乘船绕道琼州,行于琉球岛的后方,驻扎于琉球与扶桑国之间的小岛屿上,与在福建的苏大将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趁着林凤祁捣入敌人后方之时,一起夹击扶桑人。 只是董将军在夹击扶桑人时,受了扶桑人一剑,半条手臂被斩断,所领军队亦差点没有拦住窜逃回国的扶桑人。 好在林凤祁从敌人后方赶回支援,截杀了大部分扶桑人,并让随行军医救治董将军。 这一战赢得漂亮,扶桑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自此怕有几十年再不敢对大燕用兵,靖晖帝看到五百里加急送上来的战报之后,在御书房大笑了三声。 但对董将军之遭遇,亦是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宦官道:“当年的董大将军用兵如神,却没想到他的子息如此不济。” 苏大将军未成名前,董大将军的名声几乎震惊朝野,号称不败将军,其名声比起现在的苏大将军甚至更隆,苏大将军打仗,还会在胜了几战之后,突然小小的败一下呢。 当年苗疆一战战败,先帝震怒,最后对董家的惩罚如此之大,亦有对董大将军的期望过高,导致失望愈大有关。 靖晖帝小时候是听着董大将军的战功长大的,等到苗疆一战时,他已经长成,在朝堂中慢慢接触到了政事,知道当年那一战,虽然有董大将军过于自信的原因在,却也与朝堂争斗导致粮草不继,董大将军想速战速决有关,因此并不能全怪董大将军。 靖晖帝对董大将军还是很钦佩的,因此也想扶一扶董家。且现在的董家走的是中庸之路,扶起董家,在兵权上可以挟制薛家和站在皇后一派的苏家,造成三足鼎立之势。 听闻董大将军的长子很有其父之风,只是在当年一战中董大公子亦受了重伤。按靖晖帝当初所想,其次子应该也是不错的,所以当时遴选副帅之时,才会选了董宁叔。当初召宋将军回京之时,亦将董宁叔继续留在了南边,与林凤祁并列副帅。 但结果,董宁叔比起其父兄来,差的真的不止一丁半点。 南边大捷的消息传出,百姓欢呼。 茵娘亦听到了消息,只是当时还听到副帅受伤,在与扶桑人作战时断了一臂,茵娘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是林凤祁,心里难过的要死。还是苏大公子怕她一时心急没将消息听全造成误会,特意派人来告诉她,受伤的并不是林凤祁,茵娘这才放下心来。 茵娘怕林太夫人担心,之前听到副帅受伤时并不敢将消息告诉给她,但现在知晓林凤祁并不曾受伤,且还打了胜仗,则需要跟林太夫人说的。 林太夫人听到后,亦是很开心,跟茵娘商量道:“我看那寒云寺的佛祖挺灵验的,你说我们要不要再捐一千两银子过去,让他们多印几本《无量经》?” 茵娘不想破坏林太夫人的好心情,附和道:“要的,要的,多捐几本,也好让佛祖多记我们的功德。” 林太夫人心情大好,但接着又开始抱怨:“哎呀,现在要不是要守孝,倒是可以多多参加别府举办的春宴。说来说去,还是那死冤家死的不是时候。” 茵娘连忙闭嘴。她虽然知道林太夫人是想在众贵妇人中炫耀自己儿子的意思,但涉及到公婆的问题,她还是少插嘴为妙。 林太夫人又道:“虽然还在守孝,但府里有喜事,也要让下人们沾沾喜气,我看每个下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吧。对了,你大伯母的院子千万不要忘记了,也要给她院子的丫鬟多发月钱。” 茵娘对林太夫人的行为多少有些无语,但还是笑着应:“是。” 接着,茵娘又跟林太夫人算着林凤祁回来的时间。现在是四月下旬,南边刚刚打完仗,林凤祁和苏将军等人肯定是不会立刻回来的,至少还要整顿军队,安顿琉球岛原来被扶桑人欺压的原著居民等。这可能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回来的行程大概还要一个月的时间,那么最迟林凤祁也会在七月下旬回来。快了,快了,三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这一边茵娘和林太夫人在翘首以盼待人归,而在另一边的清和院,大太夫人听到侄子大胜仗,自己的弟弟却受了重伤的消息后,亲手砸掉了佛堂里供着的佛祖像,责怪道:“既然你不佑我之所愿,我拜你何用。” 说完就摊在地上哭起来。 她知道,董家是要完了的。大哥现在瘫痪在床,本倚仗着二弟能够立功重振董家门楣,结果又断了手臂。大燕开国以来,何曾有过断臂的将军,就算皇上看在二弟这次功劳的份上会重赏董家,却也阻止不了董家的彻底败落。董家已经没有人了,已经长大的两个侄子资质平庸,小的几个就算能成器,等到他们长成,董家也已经没有人脉能来扶持他们了。 三房的儿子气候已成,她的娘家败落,鄠哥儿学武学文皆不成,她还能用什么和三房争,难道就这样看着爵位落到了三房的头上,让鄠哥儿这个正经的长子嫡孙成了永宁侯府的旁支。 老天怎么这样不开眼,让那些窃取了别人东西的贼人日日高升,让她们这正经的嫡支却落入这样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今天可能会有三更哦,补回昨天的一更~~~ 大家有福了。 ps:不怎么会写战争场面,不知道有没有常识性错误~~~ 第100章 筹谋 康华宫曹贵太妃处,寿阳长公主端着一碗莲子汤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手中的勺子,沉思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对自己的母亲道:“母妃,你说我让明玉嫁给林三爷如何?” 明玉是寿阳长公主的幺女,有县主封号。寿阳长公主与驸马生二子三女,三女分别为明丽县主,明华县主和明玉县主。明丽县主和明华县主都已出嫁,仅余明玉县主待字闺中。 明玉县主今年十五岁,正是及笄之龄,但因其生在冬月,因此还未举行及笄礼。 曹贵太妃本也是端着一碗莲子汤的,听到寿阳长公主之言,将碗递给身后的宫女,然后道:“若是跟永宁侯府结亲,那就是选择跟皇后和康国公府站一边了,你想清楚没有?” 寿阳长公主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只有我和驸马两个,自然可以选择中庸之道,只是身下还有明毅和明鸿他们呢。他们虽不是纨绔,但也资质平庸,若我不趁早站队捞点功劳,等到皇弟……”寿阳长公主终是不敢将那两个字说出,但相信曹贵太妃能明白,接着继续道:“他们又没有爵位可承,等我们去后,谁还会记得他们。” 明毅和明鸿是寿阳长公主的两子,长子明毅去年刚刚娶亲,娶的是内阁窦大人的嫡长孙女窦氏。次子明鸿今年才十三岁,未到娶亲的年龄。 寿阳长公主的驸马姓蓝,其并非名门之子,而是寒门出身。当年蓝公子进士及第,在琼林宴中,寿阳长公主一眼相中了虽粗衣布衫但风度翩翩的蓝公子,招为驸马。大燕驸马不得参政,蓝公子做了驸马之后仕途算是到头了。 初时,驸马还有些埋怨寿阳长公主绝了他的仕途,对寿阳长公主有些冷淡。但寿阳长公主也有些手段,且对驸马真心实意,后面终是捂热郎君心,让驸马放下成见一心一意与她过日子。 寿阳长公主有时候也很是苦恼。按说她与驸马成亲二十余载,驸马未纳一妾亦不沾花惹草,夫妻恩爱,育下五个子女。且她从小又得圣宠,新皇登基后,因母妃的关系亦未对其冷落。她的日子比起那些嫁入侯门或大族,既要讨好婆婆与妯娌斗心眼,还要防止夫君花心风流的姐妹来,实在是已经好太多了。 可是也有一点不好的地方,驸马家中无势,全靠她得来的恩宠支撑,临到老了,还要自己出头帮儿女搏前程。 曹贵太妃有时候也很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她当初看中驸马的品行,且家中无势才不敢欺压公主,虽家底薄些,但有公主大笔的嫁妆在,也能富贵荣华,再加上又是女儿自己看上的人,因此才同意了招其为驸马。但没想到,女儿与驸马夫妻感情倒是顺遂,但驸马家中无势,对外孙子女的前程却不利。 寿阳长公主继续叹道:“说来儿女都是债,当初母妃若不是为了我,又何须冒险站到皇上这一边。” 曹贵太妃想到当初整日惶惶害怕当今夺储失败的日子,也很是戚戚然。 曹贵太妃道:“贵妃那边呢,没想过站到她那一边去?毕竟大皇子比下面的几位皇弟年长了不少,等到下面二皇子三皇子长成之时,大皇子怕都已经将朝中的势力收拢了一半。” 寿阳长公主道:“娘,您在宫中生活得比我久,难道还看不清皇家的那些阴私。先不说贵妃和宁国公府处事的态度,就算我现在投效过去,他们怕也记不得我多少人情。再说大皇子,他比二皇子长了六岁,比三皇子长了七岁,他的优势在年长,弱势也在年长。现在皇上年富力强还没什么,等到皇上年老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担心身边这个比他更有精力更有活力,外家还强大的儿子。您再看看大燕开国到现在,那一代的皇帝是以长子身份登基的。难道真的全是长子平庸不能堪当大任,怕就是因为他们太有能有才了吧。” “但三皇子虽说是养在皇后身下,但皇上并没有同意记在皇后名下,他的身份也有些尴尬。” “记不记名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现在不同意记,保不准以后就同意了。就算最后也没记,但您别忘了,他是敬妃所出。皇上对敬妃跟别的妃子总还是有些不同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对自己心爱女子生下的孩子,心中总是存了几份偏袒的。” 听完女儿的话,曹贵太妃也是叹息一声,道:“这事你跟驸马商量着办吧,我在宫里尽力替你们周全就是。这样也好,贵妃的性子我真是不喜欢,反而皇后,当初既能容下敬妃活着,且尽力加恩她的亲人,倒是慈善的做派。” 寿阳长公主看着母亲看起来虽保养得宜,但却露出了丝丝白发,不由心中愧疚。寿阳长公主走到母亲身边蹲下,将头靠在母亲的膝盖上,道:“娘,都是女儿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还要为我操心。” 曹贵太妃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就像女儿还小的时候跑到母亲怀里撒娇,她的摸着她的头发一遍一遍的哄着。那些事情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一眨眼,她的女儿也已经为人母了,而她也已经老了。 曹贵太妃道:“这是什么话,我一辈子就留了你这一滴骨血,不替你操心替谁操心去。” 母女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许久之后,寿阳长公主才坐起身来,红着眼对自己的母亲道:“都是女儿失态了!” 曹贵太妃道:“在娘面前,还怕什么失态不失态的。” 寿阳长公主笑了笑,道:“是。”接着拿帕子擦了擦眼。 过了一会,曹贵太妃又担心的道:“只是我听说林三爷并无什么大才,读书很一般,武术骑射也及不上他哥哥的十分之一,明玉嫁给他,会不会委屈了。” 寿阳长公主道:“娘,林侯爷这次立了大功,风头正劲,怕是很快会升三品的将军了,现在的永宁侯府可不再是以前的永宁侯府了。大树底下好乘凉,永宁侯爷只有这一个嫡亲弟弟,难道会不帮他打算好前程。再加上明玉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跟明丽明华根本不能比。她的性子不适合做长媳宗妇,还不如嫁个侯门次子做次媳呢。永宁侯夫人我是见过的,只要不惹她,是个好相处的人。” 曹贵太妃点点头,道:“那你看着办。只是他们府上还在守孝,不好说亲事,倒是可以先跟他们通个气,等明年出孝以后再走三书六礼。” 寿阳长公主道:“这些我晓得呢。” 接着看了看天色,见天色不早,便又对曹贵太妃道:“母妃,天快暗了,那我先出宫去,改日我再来看你。” “那你先再喝一碗莲子汤再出去,你不是喜欢我做的莲子汤。”说着就吩咐宫女再去倒一碗莲子汤来。 寿阳长公主端了急急的喝了,对母亲道:“那我走了啊。” 曹阳长公主点点头,叮嘱道:“你小心些。”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送女儿出去。 寿阳长公主走后,曹贵太妃又坐了一会儿,接着问身边的宫女道:“昨日敬妃是不是抱着二公主来给哀家请过安?” 宫女笑着回答道:“是呢,您推说喜静不想见,敬妃便让小公主在殿内给您磕了个头,然后就回去了。说来敬妃娘娘也是个念恩的人,这几年来,不管您见不见,每隔几天都是雷打不动的来给您请安,以前是一个人,有了小公主之后就带了小公主一起来,说是为了当年在冷宫时的赐饭之恩,也要时时孝顺着您。” 这赐饭之恩倒是有此一说,当年敬妃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一路行得跌跌撞撞的。后面皇后似有拉拢她的意思,当时的薛淑妃现在的薛贵妃见了,便设计陷害她想谋害大皇子,皇上一怒之下将她打进了冷宫。在冷宫的日子有多难熬,曹贵太妃就是没进去过,也是能想象得到的,宫里捧高踩低,仍谁都能踩她一脚,她身边又只有两个从侯府带进来的宫女陪着,其中一个看着还不怎么忠心。 她在冷宫怕是经常饿肚子,所以常常半夜偷溜到别的宫里偷东西吃。有一次她偷溜到康华宫来,却被值夜的宫女抓住了,她见她可怜,放了她回去,之后每天还让人偷偷送点热饭热菜给她。 敬妃从冷宫里出来之后,倒是经常来给她请安,只是她不想参与皇后与薛贵妃之间的斗争,所以并不怎么见她。且敬妃的行为,感激她是一定的,但绝对不全是因为感激,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是单纯善良无害的,若她敬妃是,也出不了冷宫的门。 她一方面怕也是想获得她的庇护或支持,另一方面,也是做给皇上看的。所以这些年来,她虽然不大会见她,但也不曾直言不让她过来给她请安。 曹贵太妃对身边的宫女道:“若敬妃和二公主以后再来,你就将她带进来见哀家。” 宫女屈膝道:“是。” 寿阳长公主回了公主府,进了自己的卧室,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之后,自己坐到梳妆台前,解了头上的朱钗步摇,然后坐到榻上,伸手捶着自己的肩膀。 她之前戴的那一身行头,少说也有几斤重,戴了一天,脖子肩膀都是有些酸痛。 驸马从门外进来见了,便走过去坐到寿阳长公主身后,帮她捏着肩膀。 驸马一边捏着一边问道:“你进宫去问过母妃,她的意见如何?” 寿阳长公主道:“母妃是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驸马又道:“我看先让老大媳妇去跟永宁侯夫人通个气,明玉有县主的封号,虽说嫁给侯府次子算是低嫁,永宁侯府不大可能不答应,但我们毕竟不知道永宁侯太夫人是怎么想的,到时候万一被拒绝,我们也不会太失脸面。正好她们府还要守孝,明玉的性子我实在担心她做不好人家媳妇,多留她几年在家也好。” 寿阳长公主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在理。” 驸马轻轻的叹口气,从寿阳长公主的腋下伸手过去,抱住她道:“说来也是我没本事,让你一个女人家要为了子女的前程奔走筹谋。” 寿阳长公主伸手过去摸了摸丈夫的脸,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你,比起我的几个姐妹来,夫君让我这些年来已经生活得很幸福了,至于为子女谋划,那家的父母不是这样的。倒是夫君,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才的人,若不是娶了我,也不会困在这方寸之地,只能管理的我的嫁妆打发日子。” 驸马蹭了蹭妻子的脸,闭着眼睛道:“公主是个很好的妻子,我亦不曾后悔过娶了公主。” 第101章 妙人 -- “您不知道,那孩子可好玩啦,眼睛大大的,大人一逗他就笑,笑起来脸上还有两条皱褶。不过有一点不好,他的皮肤黑黑的,像姐夫。姐夫还抱着他傻乐,跟人炫耀说儿子长得像他。长得像他有什么好的,丑不拉几的……” 青花正蹲在茵娘的旁边,跟她说着青藤的儿子。 青藤是去年四月出嫁的,本来说好放她两个月的假,两个月后就回来当差的。结果青藤进门不到两个月就怀了身子,茵娘只好继续放她的假,等她生完孩子先。 上个月青藤的儿子出生,昨天刚好满月。王管事在自己家中给孩子做满月酒,青花和彩朱都去了,两人回来后,跟茵娘说去青藤的孩子来。 茵娘道:“那你有没有跟青藤说,让她好好养身体,不要急着回来当差。” 青花道:“说了说了,青藤还让我代她给您磕头请安。” 说着就正正经经的跪到地上,给茵娘磕了三个头。茵娘将青花拉起来,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以前一起玩儿,就跟姐妹一样,反而现在,你们对我越来越客气了。” 青花道:“现在不一样了嘛,夫人现在是侯夫人了,自然应该比以前更威严,我们也要更敬着夫人,这样才不会被人笑没规矩。” “你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肯定是青藤跟你说的是不是?” 青花笑呵呵的给茵娘竖了个拇指,道:“夫人,您真是聪明,这样都能给您猜着。哦,对了,青藤还说,她在外面听到了侯爷立了大功的消息,她说她真为夫人高兴。” 茵娘笑道:“知道啦。” 正说着,彩蓝进来禀报道:“寿阳长公主府的蓝大奶奶来拜见夫人。” 彩蓝是原来二等丫头里的小蓝,自青藤配出去后,茵娘身边只有青花和彩朱两个一等大丫鬟,她觉得不够用,于是将小蓝和小白提拔起来补了剩余两个大丫鬟的名额。茵娘又觉得小蓝,小白的名字太不好听了,于是干脆让她们从了彩朱的彩字,叫做彩蓝和彩白。 茵娘有些疑惑蓝大奶奶为何会来侯府,寿阳长公主府一向不大跟永宁侯府接触的,除了寿阳长公主在茵娘的及笄礼上做正宾那次以外。 茵娘道:“你将她请到花厅里去。” 彩蓝道是,然后出去了。茵娘则整了整衣裳,又护了护发髻,这才去了花厅。 茵娘刚到花厅里坐下,蓝大奶奶窦氏就从外面跨过门槛进来,见了茵娘,连忙笑着道:“姐姐,我来没打扰到您吧?” 进门就喊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姐姐,且还能喊得那么亲热自然,这种本事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至少茵娘就觉得自己学不来。 这位窦氏是去年嫁进公主府的,与茵娘同龄,今年都是十六岁,只是不知道这位窦氏是几月生的。不过不管几月生的,一进门就喊人姐姐,把自己放在较低的位置,这样肯定不会得罪人。至少茵娘对她生不出厌恶感来。 茵娘道:“哪里,我在家亦是闲着,您快请坐。” 窦氏低头抿嘴笑了笑,这才到旁边的客位上坐下。丫鬟端了茶上来,窦氏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赞道:“嗯,真是好茶,闻之香醇浓郁,入口则清香回味,这是雨前的狮峰龙井吧?” 茵娘抿了嘴笑笑,道:“没想到您还是精通茶道之人,一闻就能闻出是什么茶,不像我,茶到了我的嘴里,就成了牛嚼牡丹,喝茶和喝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窦氏道:“姐姐谦虚了!” 接着窦氏又说起林凤祁在南边立了大功的事情来,言语中多有奉承。茵娘直称“哪里哪里”,然后又找了一些听来的蓝大少爷的优点,在窦氏面前往大了夸赞,赞完了蓝大少爷就赞窦氏,赞完窦氏再赞窦氏的娘家。 两人相互赞着赞着,又说到了最近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饰和妆容来。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看起来融洽得跟亲姐妹一样,但茵娘就是聊了半天,还是不知道窦氏是什么来。 直到窦氏好似终于说得口干了,这才停下喝了一口茶,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对茵娘道:“不知三爷平日里在家做什么?” 她一个大嫂哪里能多管小叔子的事情,且她跟这个小叔子的年龄还相近,瓜田李下,窦氏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忌讳,她既然还这样问,不是来拆她的台的,就是要说的事情与她这个小叔子有关。而窦氏明显不像是前一种。 茵娘笑道:“我婆婆拘着他在家中读书呢。” 窦氏道:“三爷正直少年,是该以学业为重。” “是呢,我婆婆也是这样说的。” 窦氏又道:“三爷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不知定亲没有?” 这时候问起林凤鄯的婚事,难道哪一户人家看中了他,然后请她来探口风。 茵娘道:“还没呢,原本婆婆是要相看的,结果后面出了公公的事,也就耽搁下来了。窦姐姐常在各府行走,倒是请您帮我们留意一二,若是合适,我禀了婆婆,等明年出了孝,倒是可以去相看。” 窦氏道:“倒是有一位,就是我家里的小姑子,闺名明玉的。” 茵娘惊讶道:“您是说明玉县主?” 窦氏点点头,道:“是。明玉您也是见过的,今年十五岁,到了冬月就及笄了。与三爷的年龄也合适。我婆婆也说,永宁侯府规矩少,您和太夫人又是和善好相处的人,让明玉进您家的门,她很放心。” 寿阳长公主想跟侯府结亲,那是不是表示她是决定站到皇后一边来了。 这桩婚事,无论从政治上来说,还是以林凤鄯的角度来说,都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林凤鄯的婚事,她这个做大嫂的没有决定权。 茵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支吾道:“明玉县主能进我家的门,说起来是我们侯府高攀了。只是您知道,三爷的婚事,必须先经过我们太夫人点头,我不好擅自做主。您看,我先问过太夫人再给您回话,如何?” 窦氏道:“姐姐放心,这些我们都是明白的。” 茵娘又道:“另外,这件亲事若是能成,您知道我们府里现在正在守孝,这三书六礼怕是要等到出孝以后才能进行。” “姐姐放心。我婆婆也怕明玉性子迷糊,太早嫁进来反给您们添了麻烦,所以想留她在身边多教几年呢。” 这话说得可真是漂亮,连茵娘都觉得,若是不让明玉县主嫁进来,简直是对不起人家。 窦氏站起来,道:“姐姐,那我就先回去。若姐姐得了太夫人的准话,随便让个丫鬟来给我们传话就是,也不用您亲自跑到公主府来。” 这话说得就是妥帖。 茵娘也站起来道:“那好,家中守孝,也没什么好饭菜招待您的,我就不留您了,我送您到门口去。” 茵娘将窦氏送到了垂花门口,窦氏转过头来道:“姐姐请留步。” 等窦氏走后,茵娘对身边的青花道:“这窦氏可真是个妙人儿。” 青花疑惑的问道:“怎么个妙法?” 茵娘却不答她,直接去了林太夫人的福寿院。 林太夫人正在听小丫鬟给她念经书。她最近信上了佛,但她自己不耐烦念经,便让小丫鬟念给她听。 茵娘给她请过安之后,将窦氏来找她的事情跟她说了。林太夫人的第一反应也是跟她一样,有些惊讶,连问道:“你说寿阳长公主想把明玉县主嫁给我们凤鄯?” 若是以前,林太夫人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寿阳长公主圣眷正隆,明玉又是县主的封号,虽然她觉得她的儿子是样样都好,但凤鄯毕竟还没有功名,林老侯爷又是那个样子,寿阳长公主怎么可能愿意让女儿下嫁凤鄯。要是凤祁没成亲,嫁给凤祁倒是有可能。 林太夫人问道:“你说寿阳长公主为什么会想让明玉嫁给凤鄯?”但还没等茵娘开口回答,林太夫人却自己给自己找了答案:“是了,凤祁打了胜仗,我们侯府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寿阳长公主怕也是看到了这个才这样的。” 这样说着,林太夫人不由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起来,接着又佩服起自己,这么出色的儿子,真的不是人人都能生出来的。 这个答案不能说是错的,茵娘抿着嘴笑,并未说话。 林太夫人又道:“这个亲事自然是好的,你等一下就派人去公主府说,我们侯府愿意跟公主府结亲。” 茵娘答应道:“是,娘。” 林太夫人又道:“若不是要守孝,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准备三书六礼,等到明年春天就可以成亲了。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死老鬼死的不是时候……算了,算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也不知道他在下面过得如何。下次给他上香的时候记得多烧点纸钱给她,对了,他喜欢姨娘,多扎几个美人烧给他,现在我管不着他,随便他纳几个妾。” 茵娘继续答应:“是,娘。” 从福寿院出来,茵娘立刻就让人去长公主府传了信。到此,林凤鄯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林凤鄯的婚事一定,家中就只剩下凤芷和凤萤的婚事还没着落。现在不能给她们相看人家,等到明年出孝,她们的年纪就十八了。十八岁的老姑娘,又是庶女,她们的婚事可就更不好谈了。 林太夫人估计是不太管她们的,到时候她们的婚事就只能落到她这个长嫂头上,可真是愁煞人哦!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第102章 回来 -- 日子滑进七月,天气渐炎热,蝉虫在树上“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原本冷清的永宁侯府今日显得格外不同,各房人齐聚在中堂里,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其中又数茵娘和林太夫人更为焦虑。 一个小厮从门外跑了进来,林太夫人急忙的上前去,问道:“如何了?” 小厮一边粗喘着气,一边道:“升了,升了,侯爷升了正三品的怀化将军。” 林太夫人禁不住高兴起来,双手合十,连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祖宗保佑。” 茵娘听到林凤祁连升三级,心中亦是高兴。但高兴之中,亦没忘记问起苏大将军来,按理,苏大将军作为主帅,其封赏应该比林凤祁这个副帅应该更高才对。 小厮回答道:“苏大将军的军职未升,但皇上赐了爵位,苏大将军现在可是威海侯了,侯爵五代而斩。” 这个结果在茵娘的意料之外,又在其意料之中。军职未升,皇上怕是有压制之意,但赏了爵位,亦不算苛待有功之臣,导致寒了臣下的心。 林凤祁高升,听到消息的人家陆陆续续的遣人送礼上门,侯府中一派人来人往之相。永宁侯府守孝不好宴请,林凤邺便让管事们将各府的礼单上册,等之后再回礼。 苏家获爵,永宁侯府亦要打点礼物送到将军府。侯府与将军府的关系不一般,林凤祁让人将礼单给茵娘看过之后,才遣人将礼送到苏家府上。 到了傍晚,皇帝的赏赐先林凤祁一步到了永宁侯府。皇上除晋升了林凤祁的官职外,另还赏下黄金万两,良田五倾,以及金银器具和珍贵的绫罗绸缎等无数。林凤祁又忙着将赏赐的东西造册入库。 到了酉时,林凤祁面见完皇帝之后,终于从宫中回来。 林太夫人看着将近一年未见,风尘仆仆归来的儿子,不由的落下泪来。林凤祁上前去,给林太夫人磕了三个头,道:“娘,儿子回来了!” 林太夫人连忙将儿子扶起来,道:“回来就好,快起来!”将儿子拉起来之后,林太夫人又摸了摸儿子的脸,骄傲的道:“好儿子,你没给娘亲丢脸!” 母子两人又说了一些贴己的话,林太夫人才道:“你先回院子去,让你媳妇服侍你梳洗一番,然后到前面来吃晚饭。” 林凤祁笑着答应道:“是,娘。”接着看了茵娘一眼,先走了出去。 茵娘对着林太夫人等人福了一礼,然后跟上林凤祁。 等到了棠荣院,林凤祁直接进了浴房。 热水,毛巾和衣服之类的是早就备下的了,青花和彩朱领着小丫鬟将浴桶倒满了热水,试过水温之后,非常有眼色的领着丫鬟下去了。 丫鬟一走,林凤祁伸手将正在给他解衣裳扣子的茵娘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眉毛,然后低声的在她耳朵边问道:“有没有想我?” 刚才在前厅人多,林凤祁不好在人前卿卿我我,此时只有两个人在,林凤祁却再无所顾忌。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他们整整已有十个月未见,已经不知道如隔多少个三秋了。此时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林凤祁才知道自己这十个月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思念。 此时的茵娘已经完全长开了,十六岁的年纪,再无记忆中少女的稚气,与日俱增的是少妇的风情,如一朵娇娇艳艳的海棠花,日日绽放在朝风晨露之中。 茵娘的手还抓着丈夫胸前的衣裳,抬头看着丈夫的模样。他的皮肤变黑了,却比以前长得更加魁梧,眼神坚毅,比以前多了几份凌厉的气势。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太多,而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让人望之便溺毙其中的桃花眼。 茵娘不由担忧的想:这可怎么办,他比以前更加迷人了,更容易讨女孩子喜欢了。 茵娘还在沉迷于丈夫的英俊的外貌中,听见丈夫的问话,红着脸回答道:“你自己知道!” 林凤祁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快说,你有没有想我?” 白嫩的小手轻轻的锤了一下丈夫的胸口,娇嗔道:“想啦,想啦,真讨厌。” 林凤祁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搂着她继续问道:“有多想?” 茵娘亲了亲他的下巴,道:“很想很想,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想得夜不能寐。” “真的?” 茵娘点点头。 “我也很想你。” 说着亲了亲她的眼睛,道:“想茵娘这里。”又亲亲她的鼻子,道:“还有这里。”再亲亲她的嘴唇,道:“还有嘴唇。”接着亲了亲耳朵,道:“耳朵。” 林凤祁将茵娘的头放到自己胸前,再亲了亲茵娘的额头,再接着道:“茵娘全身的每一个地方,我都想。” 岁月静好,茵娘靠在丈夫的胸前,只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过了许久许久之后,茵娘才有些舍不得的道:“你快些去梳洗吧,娘还在等我们呢。” 林凤祁有些暧昧的道:“我们一起洗!” 茵娘被林凤祁抱着,身体贴的近,茵娘感觉到了丈夫某个地方,隔着布料在不断的长大变硬,茵娘的脸“砰”的一下就红了。两人这么久未见,茵娘又是经过人事的少女,若说没有感觉那一定是假的。只是现在…… 茵娘有些犹豫的道:“不太好吧,现在还在孝期……” 林凤祁打断她道:“茵娘想哪里去了,我又没有打算做什么。”接着还端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她误解他一样。 若不是身下抵着自己的那根东西,茵娘还真的可能会以为自己误会了。茵娘推开丈夫,然后怒道:“有本事等一下你什么也不干。” 林凤祁囫囵的答道:“再说吧,再说吧。”说完拉过茵娘,利利索索的剥了茵娘的衣服,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下,接着抱着茵娘进了浴桶。 虽说是孝期,但若真让人家夫妻三年都过着如和尚般的生活,那也真的太苛刻了些。礼制之外不乏人情,只要孝期不闹出一些太难看的事情来,比如说添丁之喜之类的,百日热孝过后,就连御史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当然,有些故意找茬的除外。更何况,夫妻生活本就是私密的事情,也没那个人脑子被驴踢掉去打听人家床帏之事。 一开始林凤祁还能保持假正经的模样,但茵娘刚才被丈夫气了一下,坐在浴桶中便有意无意的撩拨,比如说脚不小心会碰到某些地方,故意半遮半掩露出身上某些地方的风情来。林凤祁是久旷之人,哪里经得起撩拨,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动作,都会在他面前无限的放大,让春心荡漾起来,这种情况下,他马上从伪君子化身为真禽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林凤祁扑过来,一番的乱亲,茵娘偏偏躲着他,就是不配合,一边躲还一边咯咯的取笑道:“你不是说没打算做什么的吗,你别亲我呀!” 林凤祁一边追逐着茵娘的唇,一边道:“好茵娘,乖宝贝,我刚才跟你闹着玩呢,快快打住,让哥哥亲一亲。” 林凤祁毕竟是练武之人,要想制住茵娘这样的弱女子,还是非常容易的。林凤祁一双手禁锢着茵娘的双手,然后从茵娘的脖子上吻下去,后面见茵娘并未在挣扎,则放开她的双手,双手反慢慢的往下滑去,又在胸前半圆的地方停住。 手在那绽放的蓓蕾上,或揉捏,或轻按,时不时的画个圈。茵娘只觉得自己身体酥麻,有一股火从胸前开始烧起,渐渐蔓延到全身,之后又汇聚到某一个地方。在林凤祁的唇突然往下,趁她不经意轻轻咬了其中一颗蓓蕾时,她不禁嘤咛一声,接着某个地方有泉水涌出。 林凤祁将其中一只手往下,挤入那峡谷之中,再遇到那汩汩而出的泉水时,也仅是犹豫了一小会,便继续往前行去。那峡谷一张一合,仿佛要将他推出去,又仿佛想要留着他不想让她出去。 茵娘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到了身体里的那只手指上,她咬着自己的手指,眼前放佛有烟花绽放。 林凤祁轻轻的刮着里面的那颗小珍珠,直到有更大的一股清泉流出来,他才将手指抽出。然后将茵娘抱起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将她的两条腿放到自己的腰侧。青龙正对着峡谷所在,林凤祁在茵娘的耳朵边轻声道:“你身体太久没做,变紧了,等一下进去时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茵娘现在哪里听得见其他的话,满心满意就是自己空虚得非常难受的身体,她知道怎样才能舒服,因此靠在丈夫身上,手在他胸前画着圈轻轻的催促着。 林凤祁亦不好受,再忍不得来顾及茵娘的身体,身体重重的一撞。果然是有些疼的,那疼比起破瓜之痛要轻些,但还是让茵娘皱了皱眉,身体一阵痉挛。林凤祁不敢再动,直到茵娘的眉头舒展开来,才敢扶着茵娘的腰慢慢的动着。 茵娘渐渐得了趣,闭着眼睛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不动,被动的承受着丈夫带给自己的快乐。仿佛在水中起伏,又仿佛躺在轻舟中荡漾,那些感觉在身体里不断的积累,最终汇成了惊涛骇浪,拍打在巨石上。茵娘连脚指头都蜷伏起来,泉流汩汩而出,直到林凤祁轻哼一声,有一股热流进入到她的身体里,灼热得放佛烫着了她的心,茵娘最终如小死过去一般,全身瘫软的靠在了丈夫身上。 林凤祁轻轻的抚着茵娘汗湿的头发,在她发上轻轻一吻。 渐渐缓过来的茵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坐起身来,有些担心的道:“刚才,刚才你把那个弄进去了,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林凤祁道:“放心,我算着你的小日子呢,难道我会那么没有分寸?” 茵娘撇撇嘴,心道:谁知道呢! 接着又自己动手算了算自己的小日子,见这两日果然是安全的,这才放下心来。 林凤祁虽然还有些欲求不满,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先不说林太夫人等人还等着他们吃饭,就是白日宣淫这一条,对茵娘的名声也有碍。 林凤祁依依不舍的抱着茵娘起来,帮她穿了衣裳,又自己穿了衣裳,这才让守在外面的青花和彩朱等人进来。 青花和彩朱刚才是一直守在门外的,自然知道刚才浴房里发生了些什么,此时进来,两人都有些脸红。茵娘就是再装作不在意,也掩盖不了自己涨红的脸。 毕竟是还是在孝期,让人知道了终归不好,青花和彩朱便没有让其他的小丫鬟进来,仅自己进来伺候。 等两人收拾好之后,这才一起去了前面的院子。 虽然不能宴客庆祝,但自己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却没什么。茵娘和林凤祁到时,家中众人都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大太夫人未来,林凤鄠和新进门的四夫人罗氏却来了。 罗氏是六月进的门,其与林凤鄠同岁,今年十八。她是礼部侍郎罗大人的嫡女,但她这个嫡女却不那么货真价实,只是个记名的嫡女。 罗氏在家中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嫡姐和一个庶姐,都已经出嫁,其下面还有一个嫡妹。排行一和四的嫡女是罗夫人亲生,排行二的庶女是婢妾所生,罗氏则是罗大人的一个贵妾所生。罗氏的生母本是罗大人的表妹,表妹失沽寄居表哥家,一来二去表哥表妹就处出了感情,等罗夫人进门,罗大人迫不及待的就纳了表妹为贵妾。 表妹很有两把刷子,进门不仅先于罗夫人生出了庶长子,接着又生下罗氏这个女儿。罗夫人很是“贤良淑德”,对表妹这个比自己还得丈夫欢心的贵妾,不仅不忌不妒,对其还像对亲妹妹一样照顾。妻妾和睦,令罗大人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后面表妹生下罗氏之后身体不好,罗夫人更是好汤好水好药材的亲手侍奉着,简直比侍奉亲妈还尽心。表妹最终不治身亡,罗夫人哭得更是比罗大人还伤心,扶着棺材俱声泪下,直称“不如随了妹妹一起去!” 表妹死后,罗夫人将表妹的一双儿女记在自己名下亲自照顾着,儿子被照顾得聪明伶俐,女儿被被照顾得温柔贤淑。后来,儿子长到六岁时,因为太聪明了,将身边的小厮骗走自己走到后院去玩,结果却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这一次,罗夫人更是伤心得直接病了一场,一个月没起来床。原本还有些责怪罗夫人对大儿子照顾不周导致儿子惨死的罗大人见了,也不忍心再怪。 罗夫人病好后,对表妹唯一留下来的这个女儿,更加的爱若珍宝,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靠后了,惹得罗大人连连感动。当然,罗大人对自己表妹留下的唯一骨血,亦是疼爱的。于是,罗氏在罗大人和罗夫人的呵护下,非常健康的成长直至及笄。 罗氏与罗夫人亲生的次女相隔一岁。当时扬城伯夫人与大太夫人一起求娶罗家女,扬城伯夫人是替自己的庶长子,而大太夫人自然是替林凤鄠。一个伯府是庶长子,一个是侯府的嫡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个好哪个差。罗夫人对自己的丈夫道:“三姐儿是妹妹的唯一骨血,我自来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爱着,且三姐儿为长,四姐儿为幼,妹妹自该让着姐姐,我看不如让三姐儿嫁进永宁侯府,四姐儿与扬城伯府的大少爷结亲。” 罗大人再次感动的稀里哗啦。当然,无所出的扬城伯夫人将庶长子记在自己名下并请封了世子,那庶长子又在几个月后的春闱中了进士,这却是后说了。 后来罗大人也是怀疑过罗夫人的用心的,但罗夫人却哭着委屈道:“当初扬城伯夫人求娶时又不曾跟我说她的庶长子会被请封为世子,我更不能未卜先知晓得他会中了进士,我好心好意想给三姐儿定一门好亲事,连自己的女儿都靠后了,却不想老爷这样怀疑我。我十几年来相夫教子,帮老爷打理后院,不敢说有功,却也尽心尽力,却没想到遭到老爷如此的看待,我还不如自求下堂去。” 罗大人想到罗夫人与表妹姐妹情深,对三女儿亦是尽心尽力,也觉得自己误会罗夫人了,于是连忙给罗夫人又是赔礼又是告罪的。罗夫人就坡下驴,很快就与罗大人和好如初。 两人和好后,罗夫人又道:“我愿意虽是想给三姐儿找门好亲事,但却阴差阳错让四姐儿得了更好的亲事,幸好两人还未才出阁,不如我去跟林大太夫人和扬城伯夫人说一说,再将她们姐妹二人的婚事换过来?” 罗大人虽然更疼爱自己与表妹的女儿,但对四女儿亦是疼爱的,若刚开始说亲那还罢了,现在三书六礼都走了一半,再让四女儿将亲事换给三女儿,这事他可做不出来。再说了,姐妹易嫁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若被御史参一本,于他的仕途可是有碍的。罗大人自然不会同意罗夫人的提议。 大太夫人原本是想求娶罗夫人亲生的嫡女的,礼部侍郎是正三品的实职,其嫡女配侯府的嫡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但罗夫人如何愿意。林凤鄠说得好听是侯府嫡子,但亲爹都没了,侯府的爵位又不是他承,身上还没有功名,以后分家出去啥都不是,她如何愿意将亲女嫁过去。但那个便宜的记名嫡女她是愿意的,且林大太夫人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大太夫人倒是想硬气一回挥手就走,但林凤鄠的婚事又多难求她是知道的,门第太低她不要,门第太高别人又不愿意。因为这个儿子的婚事,她碰过不少壁。后面无法,记名的嫡女就记名的嫡女吧,名声上总还是个嫡女,且罗大人很疼爱这个女儿,礼部侍郎又是掌管科举考试的实职,娶了罗氏,儿子从岳家还是能得些助力的。她实在是怕错过了这个亲事,之后再不能找到更好的了。 林凤鄠与罗氏的婚事本在去年初的时候就定下的,原本商定了六月进门,但因为林老侯爷去世,林凤鄠作为侄子,要服齐衰不杖期一年的孝期,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五月时候,林凤鄠脱孝。那时候正值南边大捷的消息传来,据闻大太夫人因为娘家弟弟受伤,伤心过度小病了一场,茵娘还以为她暂时无心理会外事的。没想到等林凤鄠一脱孝,大太夫人的病立刻好了,接着张罗起儿子的婚事来。 林太夫人是不同意林凤鄠这个时候成亲。虽然林凤鄠已经脱孝,但府里其他人还在守着孝,你现在就张罗着成亲算什么意思啊!就像祖辈去世,孙子女虽然守完孝了,但父母亲还在守孝,普通人家这个时候一般不会给孙子女张罗嫁娶是一样的道理。且林太夫人还有另外一个担心,若林凤鄠这个时候成亲,很可能会比林凤祁还早生出长子来。虽说她儿子已经是侯爷,且地位稳固,但与大太夫人争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林太夫人是很不愿意让林凤鄠比自己儿子还先生出长子的。 林太夫人以府中还在守孝,不能办喜事来拒绝,大太夫人却称林凤鄠已经出孝,侯府在槐树胡同不是还有一个宅子么,让他在那里先成亲,成亲之后再搬回侯府来居住。 林太夫人又以林凤鄯这个哥哥还没成亲,林凤鄠这个做弟弟的不好先成亲来拒绝。大太夫人则又称,大房与三房早就分家,没这个讲究。且我们大房只有鄠哥儿一个独苗苗,不像你三房有三个儿子,自然不怕香火问题。我得让鄠哥儿趁早成亲,好生下孩儿承香火,这才能对你大哥有个交代。 既然你说已经分家没这个讲究,那我们不如分府吧,到时候随便你们这一房怎么折腾都行。林太夫人倒是想趁机将大太夫人分出去,免得她在侯府碍自己的眼,或者折腾些什么事出来。 结果大太夫人却站起来怒斥林太夫人道:“田氏,娘临终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两房分家不分府,既然三房从大房得了爵位过去,就要记得看顾大房。结果娘这才走了几年,你就迫不及待的要把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府去。我告诉你,我虽然没了男人,娘也去了,但长嫂如母,我代母责,训斥你不仁不孝的权利还是有的。” 大太夫人说完就离开了福寿院,林太夫人则气得连摔三个杯子。林太夫人心里一边骂大太夫人不要脸,赖在侯府不走,另一边又责怪婆婆太偏心,同样是亲生的儿子,心却偏得没边了。 但不管如何,罗氏还是在六月进了门。 罗氏是第一次见林凤祁,此时跟在林凤鄠的身后,过来给林凤祁这个大哥见礼。林凤祁随意从身上掏出一个羊脂玉玉牌来,递给罗氏,道:“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送给你们,算是新婚礼物。” 罗氏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见林凤鄠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结果玉牌,给林凤祁道谢。 旁边的何氏看到林凤祁旁边的茵娘,见她媚眼娇媚,虽然用厚厚的脂粉故意遮掩,但细看之下仍然可以看出是刚刚承过雨露的模样。何氏一边在心底骂她j□j,在孝期作出这种事。另一边却又极度的不舒服起来,自林老侯爷去世以来,林凤邺拿着守孝的借口再没有跟她同过房,现在看到茵娘如此,她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何氏眼睛一转,捂着嘴大声笑道:“大嫂伺候大哥梳洗可伺候得真久,我们等得菜可都要凉了?”那暧昧的语气,让人听了就想挥一巴掌上去。 茵娘直接将她忽略了,林太夫人和林凤邺则不约而同的瞪了她一眼。 林太夫人慢悠悠的道:“看来老二媳妇的规矩还是没学好,我看从明天开始,你重新来我院子服侍吧,我也好‘教导教导’你,免得你以后在外面丢脸,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何氏的身子缩了一下,有些恐惧的看了林太夫人一眼。她是尝过林太夫人的“教导”的,简直是生不如死,心里不禁后悔刚才不该逞一时之强。何氏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想要让他帮自己说几句好话,但林凤邺不仅将她的求救视若不见,反而有些责怪的看着她。 何氏不由的气苦,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他却总帮着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当一章更了~~~ 第103章 回忆 何氏怒气冲冲的回了丹枫院,等进了内室,顺手拿起一个大迎枕砸到后面随之进来的丈夫身上,怒道:“你今天为何要说将皇上赏下的金银田亩归到大哥的私库,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 五万两黄金,五千亩良田!按现在黄金跟白银一比十的比率,五万两黄金就是五十万两银子,是她嫁妆的十几倍。还有那五千亩良田,全部都在以土地肥沃著称的大兴县,而且五千亩全部连成一片,这样的地至少要十两银子才能买下一亩,算下来又是一个五万两。这么多的银子,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说出全部归大房。 林凤邺也不管落在地上的那个大迎枕,直接跨过去走到榻上坐下,然后才道:“那本来就是大哥打胜仗得的赏赐,自该归大哥一房。” 何氏道:“那又如何,我们又没有分家,他得的赏赐自然也该归入公中。” 这么多的银子,以后分家,她不贪多,哪怕三兄弟平分呢,他们一房都能多得多少银子。一心一意为着他们一房考虑,结果他却总来拖她的后退。上次也是,她早让他在外院换上几个自己人,这样做事也方便一点,他偏偏就不乐意。现在说的好听是他管着外院,那些管事还不是大伯子的人,这样管起来有什么意思。 还有外院采买,让他采买的时候从她的陪嫁铺子里面进货,反正东西都是要买的,她铺子里面的东西又不是比别家的贵,都是给人赚,干什么不让自家人赚。外院每日进进出出这么多银子,若他听她的话,他们赚下的银子都能再开几间铺子了。别人家管院子谁不是这样做的,就他偏偏说要避嫌。 林凤邺看了何氏一眼,接着又转回眼睛。 他都懒得跟她解释了。有时候他都不明白何氏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他们一房的处境本就尴尬,她却做什么都还要跟嫡房争。京城的府第这样多,有几家是庶房争得过嫡房的。 先不说那些赏赐是大哥一人挣下的,他们一房本就无理由不劳而获。就说今天晚上,难道他不说将那些赏赐归到大房的私库,那些金银田亩他们就真的能让他们庶房分一杯羹了?哪怕真的归到了公中,凭着嫡母和大嫂的手段,要将他们变私的方法多了去了,变祭田,变陪嫁,哪一种方法不能用。 既然最后自己总是不能得到的,他还不如当着大家的面,主动提出将其归入大哥的私库,这样做还能卖个人情,等以后分家时,看在他一直本分的份上,兄长或许还能多看顾他一份。像何氏这样一直跟嫡房顶着干有什么用,只会将他们本就薄的情分越折腾越少。 林凤邺沉默了一会,出言提醒何氏道:“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更不许在母亲和大嫂面前抱怨。”说完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何氏在后面道:“喂,你又要去哪里?” 林凤邺道:“我去外院书房,我今夜在书房睡,你不用等我!”说完就出了屋子。 何氏气得直捶桌子。 #### 清和院里,大太夫人在罗氏的服侍下喝了药,接着就靠在了床头的枕头上。 或许是病了几日的关系,大太夫人的脸色比以往越加的憔悴了,鬓角处又新生了几根白发,林凤鄠见了,心情不知该如何描述,只觉得十分难受,低着头,几乎不忍再看。 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与母亲住在这个院子里,院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很多丫鬟,只有在春天蔷薇花开的时候,才能让人感觉热闹一点。 他是遗腹子,从来不知道被母亲和姐姐们称之为丰俊神伟的父亲长得是什么模样,就算有母亲拿了画像给他看,他也觉得模糊,模糊得就像个陌生人。 母亲对他总是很严格,在他能拿得动筷子的时候,他就要开始握笔。母亲总是跟他说:“鄠哥儿,你要努力,你要争气,这样才能将我们失去的东西夺回来。”他那时候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笔握在手上,从早到晚一直写啊写的,手很酸啊,手很累啊! 他写不好或偷懒的时候,她会拿了戒尺,一下一下打在他的手心上,那种疼痛的感觉,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他从那时候起就讨厌上了写字,讨厌上了念书,他甚至连逼迫他的母亲都是埋怨和怨恨的。他偷偷看过三婶家那个与他一般大的堂哥,他不用写字,每天还有许多的丫鬟哄着他玩,摔跤摔痛了,三婶婶会立刻过来抱起他轻声的安慰他,那温柔的眼神里,仿佛他是她最珍爱的宝贝。 他很羡慕他,他的母亲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哄过他,他摔倒的时候,她只会严厉的训斥他要他自己站起来。他那时候想,他要是三婶婶的儿子就好了。 只是,他记着了这些不愉快的过往,却忘记了每次打过他之后,他的母亲都会默默含着泪帮他擦药,在他生病时,她也会日夜不睡的守在他的床边。 时光如流水般流逝,他长成,而她却慢慢老了。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令他满意的儿子,他甚至不算孝顺,哪怕表面上顺从,在心底也是常常忤逆着她的。 罗氏帮大太夫人理了理她身后的大迎枕,道:“娘,不如今夜我留下来侍疾吧?” 林凤鄠还沉浸在回忆中,却被妻子这一声惊醒过来,然后看到自己的母亲拍了拍妻子的手,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但我这里有冰月就够了。你好生服侍鄠哥儿,早日生下嫡子才是真的对我尽孝。” 罗氏低下头,红着脸道:“是,娘。” 林凤鄠看了妻子一眼,又看了母亲一眼,最后道:“娘,今夜我留下来侍疾吧。” 大太夫人却被儿子的一声“娘”惊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道:“鄠哥儿,你……” 这么多年来,儿子除了刚开始学话的时候会经常喊她“娘”,后来都是“母亲,母亲”的叫着,极少叫娘。为此,她不是不心痛的,“母亲”和“娘”虽然是同一个意思,但哪里有“娘”来得亲近。 林凤鄠走到大太夫人床前跪下,握住母亲的手道:“这些年是儿子不孝,让娘失望了,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娘的。” 大太夫人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欣慰道:“有你这几句话,娘做什么都值得了。” 大太夫人接着又对罗氏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跟鄠哥儿说几句话。” 罗氏屈膝道是,然后领着丫鬟下去了,出去的时候还替婆婆和丈夫关上了门。 罗氏走后,大太夫人将儿子拉到自己床边坐下,然后道:“鄠哥儿,你能想通,娘很欣慰!”但接着她又叹口气道:“现在你的两位舅舅都不行了,原本我还想着你二舅舅这次能立下功劳来,对你以后总有些帮扶。但没想到,你二舅舅却因此断了手臂,他的将军怕是坐到头了。皇上虽然看在他在这一战有些功劳的份上赏了一个世袭的千户,但无权无势,世袭的千户顶什么用,我们以后只能靠自己了。不过没关系,是你的东西,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夺回来。” 林凤鄠看着母亲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悲哀,握着母亲的手,有些恳求的道:“娘,我们不要再争了好不好,不管当初谁对谁错,但大哥已经将爵位坐得稳稳的,我们再争也争不过的。我们有分家得的财产和祖母留下的陪嫁,这辈子也能吃穿不愁,我们何必去争呢。” 大太夫人挥开儿子的手,有些失望的道:“我还以为你想通了,没想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出息,你哪里像是我跟你爹的儿子?你记清楚,你才是真正的长子嫡孙,你就甘心被人夺了祭祀传宗之责,沦为侯府的旁支。那些钱财算什么,没有爵位总有花光的一天,等到你的儿子长成时,他还有什么,难道你就不管你以后的子嗣了。” “娘,只要他们有能力,前程都可以慢慢的挣……” “你以为挣前程真有这么容易吗,这世上多少怀才不遇只能客死他乡的人,就算是林凤祁,如果不是有爵位,你以为他能这么快出头。” “娘……” “你不要说了,你不为自己的儿子想,我来为我的孙子想。我不会让我的孙子沦为只能依附嫡支而生的旁支,该是他的,我会帮他拿回来。你回去吧,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想想你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说完便转过头,不再看自己的儿子。 林凤鄠看着自己的母亲,许久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娘,儿子先告退。” 而在门外的一个角落里,罗氏听着房子里面渐渐安静下来的动静,见里面再无谈话声响起,才对自己身后的丫鬟道:“走吧,我们回去。” 第104章 包子 时光荏苒,时间就如流水般一晃而逝,一睁眼,一闭眼,再一睁眼,然后,一年又过去了。 服斩衰名虽为三年,但实际是以九月代一年,因此,到了八月,林老侯爷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便过去了。八月十四,永宁侯府为林老侯爷举办了除服仪式,然后再着素服一月,到了九月便可穿上颜色鲜艳的常服了。 九月初十,林四夫人罗氏怀胎十月,足月生产,茵娘前去看望,在产房外看着丫鬟端出的一盆血水时,被血腥味刺激得晕倒在地。 茵娘被丫鬟搀回棠荣院,林太夫人急急忙忙找了大夫来看,大夫诊脉半柱香之后,垂首恭喜道:“恭喜侯爷和太夫人,侯夫人有喜,脉相看已两月有余。” 林太夫人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侯府出孝不足一月,儿媳怀孕却两月有余,那就是在孝期怀上的。林太夫人转头看着儿子,见他一边尴尬的摸鼻子一边又禁不住的傻乐,不由头痛的拍了拍额头,然后出去拿银子给大夫封嘴。 林太夫人转身又对房间里伺候的丫鬟道:“听清楚了,大夫人怀孕是不足一月,在外头可别说错了!” 还没离开的大夫摸了摸口袋里的诊金,于是好心提醒道:“太夫人不如再等半月,然后再向外称侯夫人有孕,这不足一月的滑脉是极难把出来的。”说完对林太夫人等人垂了垂手,转身离开。 林太夫人又对房间里的丫鬟道:“听到大夫怎么说没有,记得照做。” 房间里的丫鬟齐齐道:“是。” 林太夫人不敢责备有身孕的儿媳妇,将儿子叫到房间里大骂了一顿。 “看看你们做的这叫什么事,孝期里弄出这些事难道是什么好名声,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幸好只是多了一个月,生产时称是早产也能糊弄过去,要是出现在孝期中间里头,到时候就只能一碗堕胎药灌下去,这万一伤了身子,看你们到哪里找地儿后悔去……” 总之,巴拉巴拉巴拉…… 林凤祁一边傻笑一边一个劲的点头道:“是,是,娘说的都对!” 林太夫人看了就知道,她的话儿子根本没听进去,无奈的挥手让儿子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头疼。 但儿媳有孕总是喜事,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这头疼了没一会,又很快的心情舒畅了。林太夫人觉得,这样的大喜事是要告知一下祖宗的,特别的自己的死鬼相公,于是转身去了祠堂,给祖宗们和林老侯爷上了三柱香,又求他们保佑让茵娘一举得男。 林太夫人上完香刚从祠堂出来,丫鬟便来报,四夫人罗氏生了一个女儿,林太夫人仰天大笑三声,接着又转身准备去祠堂谢祖宗保佑。后面一想,这罗氏生的女儿也是林家的子嗣,到祠堂里去幸灾乐祸实在不太好,于是改道去了佛堂,给菩萨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道:“谢菩萨保佑,信女定日日不忘早晚三炷香,敬谢菩萨保佑。” 林太夫人想到罗氏生下的是个女娃,心中就忍不住的畅快,抢在他儿子前头怀孕有屁用,生下来的还不是个娘胎。 林凤祁一路兴致勃勃的回了内室,见茵娘正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房间里只要青花和彩朱两人在床边守着。 林凤祁走过去坐到床边,拉了拉被子,被子被人抓的紧紧的,并没有被拉开。林凤祁轻声道:“茵娘,怎么了?” 被子仍是没动。 林凤祁求助的看向青花和彩朱两个丫头,但他们却摇摇头表示不清楚状况。林凤祁对她们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花和彩朱福了一礼,然后下去,离开的时候甚至很有眼色的把门也带上了。 林凤祁再次拉了拉被子,见拉不动,干脆倾身下去将被子连人整个都抱住,柔声问道:“怎么了,是谁惹茵娘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去。” 茵娘将被子掀开,然后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坐起身来,从身后抓了一个枕头就扔到自己丈夫身上,怒道:“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 林凤祁将扔到自己身上的枕头接住,然后才看到茵娘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还挂着一颗泪珠。林凤祁这才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的伸手过去帮她擦眼泪,边擦边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我们有孩子不是应该高兴吗?” 茵娘“呜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道:“……我没脸见人了,都是你,我让你别弄在里面,你非要弄。现在可好,大家,大家都知道我们在孝期里弄出孩子来,你还让我怎么出去见人,我都没脸活了……都怪你……” 林凤祁这才弄清楚茵娘哭泣的原因,抱过她主动认错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茵娘继续捂着脸哭,林凤祁则继续安慰道:“这多大点事啊,不就差了一个月么,到时候我们用早产糊弄过去不就行了。再说了,也没多少人知道,就我,你,娘,青花,彩朱,还有两个小丫鬟知道,总共不到十个人,哪里就大家都知道了。而且娘不是也说了吗,不许她们往外传。” “纸包不住火,别人总会知道的。” “放心,不会的,谁会吃饱了没事干,专门打听这些事啊!快别哭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说着又拿了帕子帮茵娘擦眼泪。 茵娘抢过帕子,重新扔到林凤祁身上,林凤祁也不怒,反而开心道:“我听人说,女人怀了孩子情绪总会起伏很大,看来果然是真的。没关系,你爱发脾气就尽管向我发,谁让茵娘怀着孩子辛苦呢。” 茵娘被气得简直想去死一死了,拉过被子从新将自己的头捂住,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用颤音道:“我现在不想见你,你不许再跟我说话。” “那好,你累了就先躺着休息一会。” 被子里面抽鼻子的声音渐渐小了去,林凤祁过了一会儿又道:“茵娘,你想不想吃酸的,我听人说怀孕了的人会想吃酸的,要不我让人去给你弄点酸梅备着?” 茵娘翻开被子生气道:“你还嫌不够多人知道是不是,你再闹出点动静来,等一下全府的人都该知道了。” 林凤祁连忙握住茵娘的手道:“好好好,不弄就不弄,你不要动气,动气对孩子不好。” 茵娘瞪了林凤祁一眼,哼了一声,然后拉上被子继续捂着头。 林凤鄠和罗氏的长女洗三,茵娘作为大伯母不好不出席,虽然茵娘这几天都不大好意思出门,见到谁多笑几声都让她觉得她们是在笑话她。但侄女洗三自己不去,反而更令人怀疑,茵娘便打起精神来,让人准备了一个金元宝,又让人包了一些药材,然后去了林凤鄠和罗氏住的兰溪院。 因为正值九月,天气渐渐有些凉爽,而初生的婴儿是最怕吹风受寒的,因此洗三礼在正房旁边的暖阁里举行。 大太夫人坐在椅子上,脸上并看不出有多少的欢喜,反而显得有些凝重。凤菱和凤蓉两位做姑姑的亦回来了,此时正围在大太夫人旁边。反观林凤邺,仿佛是因为第一次做父亲,显得很开心,时不时的逗一逗奶娘手中的婴儿,听着旁边人对孩子的称赞,比称赞他自己还要开心。 记忆中林凤鄠是极少笑的,就算笑也不会直达眼底,这个男人的心底好像总是装着很多很多的事。茵娘唯一见他真心笑出来的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她刚刚住进永宁侯府时,秋日阳光正浓,她和一群小丫鬟在花园里踢毽子。踢着踢着,毽子突然飞了出去,小丫鬟跑过去捡,茵娘才看到,原来有一个少年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踢毽子看了许久了。 那时候他还没见过他,知道旁边的丫鬟给他行礼,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经常住在舅舅家的林四少爷。林凤鄠将毽子给回小丫鬟后,抬头时见茵娘在打量他,不由的对她露齿一笑。或许之后茵娘再没有见他这样笑过,因此对他这一笑特别印象深刻。 而第二次,便是此时。 林凤鄠见茵娘进来,连忙站起来,指着奶娘手中的襁褓,笑着道:“大嫂,你快来看一看,大姐儿长得是不是特别漂亮。”满脸喜悦,仿佛要跟所有人人分享他的喜悦,连行礼都忘了。 茵娘走过去看了看奶娘手中的婴儿,皮肤红红的,实在看不出哪里漂亮。茵娘不忍败坏林凤鄠愉快的心情,只得附和道:“是,是很漂亮。” 因为是洗三,来的都是一些近亲,除了分家出去的二房和四房一家以及几位出嫁的姑奶奶外,另外便是董家的几位舅奶奶。 茵娘添完盆,有心去探望罗氏,跟大太夫人告知一声后,带着青花去了耳房。 生产被认为是污秽之事,一般人家都不会在正房生产,而是会在生产之前准备一间产房,在生产之后直到恶露去完之前,一直都住在产房里。而罗氏的产房设置在正房旁边的一间耳房里。 茵娘进去时,罗氏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喝完药,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茵娘闻着只觉得想吐。 罗氏见茵娘进来,连忙喊了一声大嫂。茵娘笑着问道:“四弟妹身体如何了?” “还好。” 罗氏是足月生产,生的也非常顺利,大夫也说,只要好好保养,身体是无大碍的。但茵娘此时观察罗氏的神情,却见到浓浓的郁色,反不见多少添了孩子的欣喜。这其中的原因,只怕是因为生的不是儿子的缘故,茵娘有心安慰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开解起,便道:“大姐儿生得真漂亮,很讨人喜爱,四弟看起来非常喜爱她。” 罗氏脸上的郁色并没有减少多少,只微微翘了翘嘴角道:“谢大嫂称赞。” 茵娘又说了几句好好修养,不要多想之类的。后面见房间里的血腥味实在熏得自己难受,便早早告辞出了耳房,回了棠荣院。 第105章 打发 过了半月,茵娘佯装身体不适,林太夫人再次请了大夫来看,请的仍是上次来给茵娘诊脉的大夫。大夫将上次的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将两月有余改成不足两月,然后就提着一袋银子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茵娘怀孕的事情传出,各府相好的人家纷纷前来探望。宫中敬妃娘娘亦赏了药材来。 陈夫人带了萍娘是最先到的,陈夫人还带了两坛自己腌制的酸梅。 萍娘今年已经十四岁,身体渐渐长开,模样也是一天一个变化,渐渐有了少女的神韵。萍娘的模样比不上燕娘和茵娘,但在女子中亦是非常出挑的。她比上次茵娘见她时,整整蹿高了半个头,现在站起来已经差不多能跟茵娘齐肩了。她这些年都跟在于麽麽身边,规矩学得很全,现在又跟应八少爷定了亲,越加显得端庄娴雅。但见到姐姐,却显出少女的活泼来。 萍娘将手放在茵娘的肚子上摸了摸,只觉得扁扁的,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又将耳朵贴到姐姐的肚子上,像是要去听一听小外甥的动静。 茵娘用手指弹了一下萍娘的额头,道:“小丫头,鬼灵精怪的。别听了,现在还太小听不到动静呢。大夫说,得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他才会动。” 萍娘这才不甘不愿的重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丫鬟端了酸梅上来。 孕妇喜酸,茵娘也不例外,之前怕引人怀疑,茵娘强忍住不敢多吃酸的,现在却终于能放开手脚了。 陈夫人看着将酸梅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的女儿,不由道:“你慢些,又没人抢你的,你这一副抢食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侯府亏待了你似的。” 茵娘嘴里还塞了一只酸梅,嚼了几下吞下去之后才道:“侯府现在都是你女儿管着,谁能亏待得了你女儿。不过是因为娘做的酸梅与府里的不同,味道好一些,这才多吃了点。” 陈夫人道:“你若喜欢吃,家里还放了有几坛,我明天让人都送过来给你。” 茵娘已经又在自己的嘴里重新放了一个酸梅,一边嚼着酸梅一边道:“谢谢,娘。” 陈夫人见女儿原先那么讨厌吃酸的一个人,现在却一个酸梅一个酸梅的往嘴里塞,又欣慰道:“喜酸好,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一胎多半是个儿子。” 听陈夫人的语气是希望她这一胎生儿子的,茵娘是从小看着陈夫人因为无子而在夫家生活艰难的,哪怕是陪嫁丰厚,也免不了遭丈夫冷落,受别人的轻视。再加上林太夫人殷殷切切希望这一胎是男孩,茵娘身受压力,亦希望这一胎先生男孩。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只喜欢儿子并不喜欢女儿,女儿是贴身的小棉袄,她已经打算好了,这一胎先生儿子,等下一胎就生个女儿。女儿上头有个哥哥护着,生活也可以更无忧无虑,若是长女,反而要照顾下面出生的弟弟,责任太大。 但听陈夫人这样说,不由嘻嘻笑道:“娘,你这是重男轻女。” 陈夫人不以为意的道:“你这是第一胎,自然是先生儿子才好,不说别的,生了儿子你婆婆就能高看你几分,你在夫家的生活也能安稳一些。你也别不在意,你是没受过没儿子的苦,当初我若给你们生个兄弟,就凭着我嫁妆丰厚管着全家的吃用,你爹敢闹着纳妾生子么,就算他敢,我也能拦着不让那斗氏进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没生下儿子,在你爹面前天然就弱了几分。先前闹着不让他纳妾,结果如何,在你爹和旁人面前全是我的不是,无人向着我们,反而坏了我自己的名声。” 茵娘听母亲说着过往,心里也有些心酸。斗姨娘刚进门的那一段时日,茵娘虽然还小,但已经记事,那时陈夫人很是艰难了一段时间。陈大老爷宠着斗姨娘,斗姨娘又爱装小白花,妻妾之争,陈夫人吃了好些亏。事情传到外面去,有陈夫人无子却拦着妾室进门的名声在,大家都道是陈夫人善妒打压妾室,无人同情她们。陈夫人娘家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兄弟,对陈夫人不亲,娘家无人可靠,所有委屈只能往肚里面吞。 一说到过去,无论是陈夫人也好,还是茵娘和萍娘也好,心情顿时有些沉重。往事不堪回首,茵娘有意活乏一下气氛,笑着道:“谁说我不在意了,我不也想生儿子嘛。” 陈夫人见女儿说得并无敷衍,这才满意。但接着又怕女儿太过有压力,便又道:“虽说在意是好的,但你也别太在意了。若这一胎生的是女儿,那也没关系,只要能生,总能生下儿子来。” 茵娘不由笑着打断道:“好啦,娘,你别太担心我,我婆婆找人给我看过呢,说我是宜男相。” 陈夫人也觉得生儿子的话题太过沉重,便也不在纠缠在这个话题。接着又跟女儿说了一些怀孕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吃穿住行各角度全方位,连怀孕最好用哪一个睡姿都叮嘱到了。 这些事情林太夫人或者大夫都是跟她说过的,但毕竟说的没陈夫人仔细,茵娘一一认真听着。陈夫人后面见茵娘不一定能记下这么多,干脆道:“算了,算了,我回去后将这些事项写下来,你以后照着上面做就是了。” 陈夫人一片慈母之情,茵娘自不会拒绝。 接着,陈夫人又问起一件自己担心的事情来:“你现在怀了身子,你屋里是事情,你婆婆可有说什么?” 这问的便是通房的问题了。 侯府刚刚出孝,茵娘也刚怀上身子,林太夫人并没有跟茵娘说起的事情。但以茵娘对林太夫人的了解,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媳委屈儿子的人。等三个月的胎坐稳,茵娘若不主动提拔几个人服侍林凤祁,林太夫人怕就会提起来了。 林凤祁屋里原先有两个通房,青芜因为犯了事被打发了出去。芳洲原也打算打发出去的,但芳洲不像青芜一样犯了错,且她没有被林凤祁收用过,茵娘本打算帮她在庄子上挑一户好点的人家,但后面遇上林老侯爷的孝期,此事便耽搁了下来。现在芳洲还在棠荣院偏院的一个房子里住着。只是茵娘等闲并不喜欢见她,更不喜欢林凤祁见她,这两年并不让她来正房伺候。 茵娘不欲让陈夫人担心,道:“娘,您放心吧,婆婆亦是看重我这一胎的,暂时不会塞人进来让我烦心。” 陈夫人是跟林太夫人打过交道的,并不相信茵娘的话。陈夫人虽然知道女儿并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但仍忍不住叮嘱道:“若你婆婆非要给你房里塞人,你就进宫告诉你姐姐去,让她给你做主。” “知道啦,娘。” 陈夫人又叮嘱了女儿几句,直到天色渐晚,这才依依不舍的辞了女儿,带着萍娘一起回去。 陈夫人回去之后,茵娘仍坐在榻上,将榻几上放着的一碟酸梅一个不留的吃完。嘴里虽仍馋的要死,但茵娘怕吃多了对孩子不好,不敢再吃。 过了一会,茵娘见门外绰绰影影有几个人影在动,还伴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芳洲的声音。茵娘懒得动,等着丫鬟进来禀报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青藤果然进来,手中还提了一个包袱。 青藤自配出去后,连生两胎,次子两个月前刚刚满月。茵娘原本想让她修养好了再进府伺候的,但后来她听到茵娘怀孕,想到青花和彩朱都不是非常细心的人,其他人是侯府的家生子,虽观察过并不见有什么问题,但此非常时刻仍是该小心为好,便也顾不得孩子还小,将女儿丢给小姑子照顾,自己急急的就要回府伺候。 青藤将包袱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件红色绣牡丹花的蜀锦褙子,腰身宽松,正适合孕妇穿。青藤道:“是芳洲姑娘送来的,刚才在外头我将她拦下了,奴婢检查过,衣裳没什么问题。” 茵娘只看了一眼那衣裳便收回了眼睛,问道:“她没说要进来给我请安?” 青藤点点头,道:“奴婢说夫人歇下了,她也没有强求非要进来,只是托奴婢将衣服拿给夫人。” 茵娘点点头,并不说话。 茵娘现在穿的衣服,都是要青藤检查一遍之后才敢上身,至于芳洲做的衣服,哪怕是检查过了,茵娘也不会穿上身的。芳洲不会不知道正院的小心谨慎,此时还仍送了衣服过来,用的颜色是大红色,绣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颜色和绣花都不是茵娘最喜爱的,却是最能体现主母地位的,其意不在让茵娘穿上身,怕是示小臣服之意。 当年当着芳洲的面,茵娘和林凤祁虽然说了会帮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嫁妆上亦不会亏待她,但她当时并无欣喜之情,此时看来亦无死心之意。 她有身孕,不便伺候林凤祁,一般人家为了贤惠的名声,都会抬几个通房。而芳洲已经是通房了,模样不出挑,婢女出身,林凤祁对她也不甚喜爱,若茵娘要抬举几个房中人,对茵娘来说,她怕是最合适的人选,既可以堵外人的嘴,亦不怕她夺了丈夫的宠爱。芳洲怕是看清楚了这一点,以为这是个机会,所以才对茵娘伏低做小的吧。 青藤又道:“奴婢将衣服拿出去找个箱笼放起来。” 茵娘想了想,道:“无事,你先放在这里吧。” 等晚上林凤祁回来时,茵娘坐在榻上喝着鸡汤。她现在时常肚子饿,棠荣院的小厨房里时时刻刻都备着吃的东西,以防止她随时要用。 林凤祁脱了鞋子坐到茵娘旁边,然后侧身半躺下,伸在她肚子里轻轻的抚摸了一会,然后叹道:“怎么这么慢啊,还得七个多月,这小子才能出来。” 茵娘舀了一勺鸡汤递到林凤祁的嘴边,林凤祁张开嘴喝了下去,接着又道:“我今天去看了苏豫家的两个小子,长得真是可爱,两岁多的年纪,一见苏豫就围过来喊着要爹,真是令人羡慕。明明我跟苏豫是一样的年纪,他都是两孩子的爹了,我儿子却还在娘肚里呆着……” 茵娘心中叹道,真是,这鸡汤都堵不住嘴。 自茵娘怀孕以后,每每林凤祁回来,总要发一番类似的感叹,一开始的时候茵娘还有兴趣附和几句,后面听多了就觉得腻歪,懒得搭理他了。 林凤祁感叹完之后,这才坐起身来,又见榻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包袱,疑惑的问道:“这包袱里头什么东西,怎么不放好?” 茵娘道:“哦,这是芳洲拿来的,里面是她亲手给我做的一件褙子,刚才忘了让人收起来了。” “芳洲啊……”这些年芳洲不在正房伺候,若不是茵娘提起来,林凤祁几乎都忘了这个人了。再听到是她做给茵娘的衣服,不由皱眉道:“你现在有身孕,万事要小心,这些外人准备的东西,用着也不放心,你还是少用。” 林凤祁又想了想,才想起这芳洲好像还挂着他房里人的名号,便又道:“我看还是尽快帮她找个人家,将这芳洲打发出去吧。” 茵娘放下手中的碗,又用帕子擦了擦油腻腻的嘴,道:“我可不敢,当初我刚进门时,说要将芳洲打发出去娘就不愿意,现在我怀着孕,把芳洲打发出去,不更落实了我善妒的名声。” 林凤祁捏了捏茵娘的下巴,取笑道:“你还不善妒?” 茵娘嘟了嘟嘴,拉着丈夫的手摇了摇,撒娇道:“我不是喜欢你才这样么,若你真要抬谁进门,我还真的能得拦住你不成。” “有你这个小醋缸在,我哪敢。”说完让丫鬟收了碗和炕几,抱过茵娘道:“不就是想让我去跟娘说么,直接说就行了,绕那么多弯弯做什么。我明天就是跟娘说,行了么?” 茵娘笑了笑,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道:“可你不能送出去一个,结果又带回两个来。” “知道啦!”说完又摸了摸茵娘的肚子,道:“你现在肚里可怀着我的小崽子呢,挟天子以令诸侯,夫人有命,不敢不从。” 茵娘在伸手打在摸着自己肚子的那只手上,气道:“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才要去跟娘说的,说来说去,只是因为我怀了孩子?” 林凤祁伸手抓住茵娘打过来的手,道:“别打别打,打痛了我的手没事,若伤了儿子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亲们~今天只有一更 昨天有点事情没在家,所以没更新,想用手机发消息跟你们说一声的,但手机又一直发不了,不好意思 另外,今天是圣诞节,大家圣诞快乐~~~ ps:今天还是我生日,很多朋友聚在我家,刚刚吃完晚饭,准备等一下就吃蛋糕了~~~ 先祝自己生日快乐~~~ 第106章 纠葛 茵娘发现自芳洲被打发出去后,林太夫人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淡了。 那日芳洲红着眼跑到正院来,接着“噗通”一声直接跪倒院子里,对着正房“砰砰砰”的磕头,一边磕一边哭求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最是贤良淑德的,求求您劝劝侯爷,不要将奴婢打发出去。奴婢自知容貌不佳,夫人与侯爷伉俪情深,不敢跟夫人争宠,只求留在侯爷身边,哪怕一辈子做个丫鬟也好。求求夫人,求求夫人……” 几个响头磕下去,芳洲的额头早就血肉模糊了,鲜血嗒嗒的流到脸上,连一堆看热闹的丫鬟和婆子都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再想起某年某日芳洲送给自己的某块帕子或者零食,心中更是为其不平道:夫人也太善妒了些,哪家的老爷少爷不是三妻四妾的,成亲这么久霸着侯爷就算了,现在连芳洲这样本分的通房都容不下,简直是天理难容。 茵娘被青花和彩朱一边一手扶着,急匆匆的从正房里出来,茵娘没心思琢磨看热闹的丫鬟心中是怎么想的,看到芳洲的可怜模样,很是怜惜了一把。 彩朱连忙旁边的丫鬟斥责道:“还站着看什么,还不将芳洲姑娘扶起来,地板这般硬,你们就由着她将自己的脑袋磕破,芳洲姑娘心情激动一时想不周全,你们的脑袋挂哪里去了,还是你们故意陷害芳洲姑娘,让夫人以为芳洲姑娘是故意要让夫人落个善妒和苛待屋里人的名声?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平时芳洲给了你们多少好东西,人家还没落井呢,你们就想着扔石头。告诉你们,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芳洲姑娘向来本分老实,她是什么人,夫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你们以为可以蒙蔽夫人?” 旁边两个丫鬟对望了一下,连忙过去要将芳洲扶起来。 芳洲仿佛没有听到彩朱说什么,挣开小丫鬟的手,继续道:“夫人,求求您,帮奴婢向侯爷说几句话,奴婢虽然低贱,但却是真心喜欢侯爷的,若离开了侯爷,奴婢真的比死了还要难受。奴婢不敢有妄想,只求做个丫鬟本本分分的伺候侯爷和夫人,甚至,奴婢连月钱也不要了,只求夫人赏口饭赏块席子让奴婢还留在这屋里就好,求求夫人,不要将奴婢打发出去……” 爱情无价,不分阶级等级。 芳洲的一番真情告白,令闻着无不感动,就连茵娘都忍不住心中触动一番。 但感动归感动,茵娘还记得《女四书》中教的三从四德这一条,于是对芳洲道:“芳洲,你虽是个丫鬟,对侯爷的心思亦令我动容,只是你也知道,要打发你出去的是侯爷,出嫁从夫,便是我也不能违抗了侯爷的命令,你说是不是?” 芳洲继续磕头:“求求夫人,侯爷最听您的话,您帮奴婢说几句话,侯爷定会听您的……” 瞧着满脸又是血又是泪的模样,再配上一副绝望的表情,虽然没有扶风弱柳梨花带雨之感,却让看者觉得,她这个主母若不答应帮她求求情就简直不是人,是畜生,是毒妇,是要逼死人家通房丫鬟。 茵娘对自己的毒妇很是惭愧,于是揉了揉手中的帕子,略带小心的道:“要不,我就帮你在侯爷面前说说看?” 还没来得及上演丫鬟感激涕零抱着主母大腿说谢谢的戏码,结果我们的林侯爷非常恰巧的就在这个时候出场了,黑着脸走到茵娘的旁边,看着跪在地上的芳洲,怒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满我的安排?” 芳洲身体战栗了一下,但很快又含着泪勇敢的迎向林凤祁的目光,恳求道:“求侯爷不要赶奴婢走,求您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和夫人。” 作为一个非常贤良淑德的主母,茵娘觉得自己此时是非常应该站出来,为这个丫鬟说几句话的,于是道:“侯爷,芳洲对您一片真心真意,不如就将她……” “留下”两字还没出口,茵娘就被林凤祁怒瞪过来的目光吓得战栗了一下,之后连忙闭嘴,之后诺诺的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言,这留给外人的印象就是,夫人是非常同情芳洲姑娘的,只是顾忌侯爷的威严不敢替她说话。 芳洲当时就被林侯爷打发出府了,被送去乡下的庄子配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庄头,罪名是不服主子安排且撺掇主母违逆夫主。据闻若不是看在她服侍过几年的份上,侯爷本是要将她活活打死的。 又据闻,处置玩芳洲之后,侯爷关上门在房间里又狠狠的骂了夫人一顿,骂她“为了贤名违逆夫主,三从四德都学到了狗肚子去了”又道“以后不经他允许,不许纳妾进门。就算是别人主动送的女人,哪怕是他亲娘送的,没他的允许也不许进他的屋子。”“别以为你给我爹守过三年孝我就不敢休了你,以后再敢犯,我照样一顶轿子送你回娘家去。” 那声音大得,连棠荣院外面的丫鬟都听到了。 侯爷说完这些话后摔门而去,之后接连三天不进内院的门,留下还怀着身孕的夫人夜夜垂泪到天明。这最后还是夫人去前院书房,给侯爷烹茶赔罪,这才和好了。 自此事之后,府中丫鬟人人传道:这谁说夫人善妒打压屋里人的,这夫人最是贤良淑德了,芳洲被打发出去那是因为侯爷不喜欢。没看到因为夫人给芳洲求个情,侯爷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吗。 芳洲被打发出去一事,林太夫人并未多说话,但对茵娘的态度就开始冷冷的。 茵娘不认为林太夫人是因为打发了芳洲而恼了她,更可能是因为跟儿媳妇争儿子的宠结果没争过而恼了她。 福寿院最近气氛紧张,若是平常,茵娘肯定会马上过去讨好卖乖直到林太夫人气消为止。但现在么,她最近脾气见长,才不愿意去花这个心思。开玩笑,她现在怀捧着金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虽说看在孙子的份上林太夫人不会像搓揉何时那样搓揉她,但冷暴力也是很折磨人的好么,说不定冷暴力受的多了,她的孩子也变成脾气暴躁之人。 来探望茵娘的蕴姐儿看着茵娘沉思的样子,不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喊道:“茵娘,茵娘,你在想什么呢?” 茵娘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讲到哪儿了?” 蕴姐儿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然后才道:“算了算了,我讲了那么多你也听不进去,我才懒得再费口舌。” 说完端了旁边的茶水来喝,刚才讲得她口干舌燥,真是渴死她了。 蕴姐儿穿了石青色软缎百褶罗裙,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耳朵上一对绿玉耳坠。她虽没有了茵娘初见她时的活泼灵动劲儿,却也比在庵堂时要朝气的多。 二月的时候,王三公子的妻子秦氏难产去世,三月的时候,在庵堂里住了几年的蕴姐儿也终于被小杨氏接回了家中。嫡妻去世,丈夫需守孝一年,但王三公子与蕴姐儿的亲事两家却已经私下说好的了,只等着王三公子出孝,然后就过三书六礼。 蕴姐儿和王三公子以及秦暖的一场爱恨纠葛,终以秦暖死亡而王三公子与蕴姐儿重新在一起而告终。 这好像是谁都没有猜到的结局。茵娘以前想过,蕴姐儿或许终有一天会想通,或者在几年之后等对王三公子的感情慢慢淡了,然后会挑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人。但却没想过她会与王三公子重新在一起。 果真是世事难料。 可这仿佛又是意料之中的结局。蕴姐儿的爱情简单纯粹又执着,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非君不嫁。倘若她这辈子她没有嫁给她心里的那个人,或者她会用留在庵堂一辈子不嫁人作为自己的结局。茵娘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对茵娘来说,她觉得这种坚持是不值得的,但或许对蕴姐儿来说,她甘之如饴。 蕴姐儿继续在跟茵娘谈孕经:“……你别看现在能吃能喝就以为怀孕一点都不辛苦,等到五六个月肚子鼓起来的时候你才愁呢,大腿容易肿起来,还容易抽筋,等到生的时候,啧啧,那疼的,简直比被人直接捅一刀还难受。唉,明明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结果受苦受累的只有女人,男人只要等着抱孩子就好,上天真是不公平的。” 茵娘疑道:“咦,你又没生过孩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呃……”蕴姐儿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我是听人家说的。”说完仿佛是怕茵娘继续追问,急急的又端了桌上的茶来喝。 喝茶时撑起两只眼睛来看茵娘,见她还有疑惑,等放下茶杯,也不等茵娘说什么,急急的站起来道:“好啦,天快黑了,我要先回去了,要不然我娘该担心了,等下次我再来看你。” 茵娘总觉得有些奇怪,本还想再问,但见外面天色确实有些晚了,便将心头的疑惑放下来。 蕴姐儿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平安符来递给茵娘,道:“这个送给你,放在床头,是可以保你和宝宝平安的。” 茵娘接过来,笑着道了谢。接着站起来送蕴姐儿出了垂花门,然后再让青花送她出永宁侯府的大门。 等蕴姐儿走后,茵娘靠在榻上休息,她这一胎怀得顺利,已经过了三月,除了爱吃酸的,连一点恶心呕吐的感觉都没有,而且能吃能睡。 彩朱从外面进来,贴着茵娘的耳朵道:“夫人,何夫人又来看二夫人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自何氏嫁进来以后,何夫人三天两头的就会来侯府给女儿打抱不平,就连之前守孝的时候亦是。每次看到何夫人,茵娘总有一种“难怪何氏的性子会长成这样”的感觉。 每次来,何夫人就是一副你家欠我银子的表情,还爱摆长辈的款,开口就是侯府薄待她女儿,后面连她管家都指教上了。便有一次,茵娘屋里两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小丫鬟两个一起打扫屋子,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打碎的,但两人双双到茵娘面前跪下来请罪,将责任揽在身上。茵娘见她们认错态度良好,花瓶虽值点银子,但也不是多贵重的物品,于是斥责了她们几句,又罚了她们几个月的月钱之后就轻轻放过了,也没让她们赔花瓶的银子,吩咐人将碎片装了去库房销册。 偏偏刚从外面进来的何夫人见了,直接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就开始教训茵娘:“陈氏,不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说你,丫鬟坏了主子的财务,哪里不需要赔的。知道的说你宽待下人,不知道的就说你不会管家。若在我们何家,这种丫鬟拉下去打上二十大板都是轻的。下人若见你宽容可欺,只会欺上瞒下,他们联合起来,还不把侯府都搬空了。你别忘了,侯府的家财可不是你一房人的,二房和三房可也有一份呢。不过这也怨不得你,你怕是从小没学过管家。这样吧,珠姐儿是我从小教导的,管家之才不说学了我的十分那也有九分,以后你不如让她多帮帮你,你在她身边多学个几年,也就知道怎么管家了。” 茵娘气得直接想吐她一脸的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呢,还让她跟何氏学,不如直接让她去跳河还更快。茵娘终于明白,比起何夫人来,何氏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茵娘一度怀疑,每次何夫人来都是单打独斗的来,身边连个陪伴的儿媳妇都没有,这其中是不是何夫人每次要出门的时候,儿媳妇就集体抱病。 茵娘烦她们烦的要死,偏偏又是正经的亲戚,茵娘还不能将人往外撵,发展到最后,茵娘干脆每次她一来,等送上茶水就借故出去,还命令屋里伺候的人除了给她换茶不许搭理她。反正等她喝饱了茶,见无人招待她,自然也就回去了。 自茵娘怀孕后,林太夫人为免茵娘劳累,又将侯府的中馈接了过去,接人待客的事情自然也由林太夫人来管。 茵娘道:“反正与我们这一院无关,以后别管她们。” 彩朱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 这几天会比较忙,可能没时间码双更,等下个月1号开始,会重新双更。abcdefg 第107章 私情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何夫人下了马车,怒气匆匆的进了自家的院子,然后坐到太师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胸口的郁气这才稍稍散了些。 躲在门口的丫鬟伸出头来看了一眼,然后急匆匆的回了何大奶奶马氏的屋里,马氏正坐在榻上抱着自己刚几个月大的儿子,轻轻的逗着。 小丫鬟走到马氏的旁边,小声的道,“大奶奶,夫人回来了,看夫人的样子好像被气着了。” 马氏拿手抹了抹儿子嘴边的泡泡,满不在乎的道,“回来就回来呗,她哪次从小姑那里回来不被气着的。” 小丫鬟又问道:“大奶奶您可要过去请安?” 婆婆在外面被气着了回来,做儿媳妇的于情于理都该过去请个安,顺便端个茶让婆婆消消气,这才是孝顺。但马氏却不乐意道:“婆婆的脾气就跟小姑的一样,生气的时候就跟暴碳似的,谁往前凑谁惹一身黑,谁乐意凑热闹谁去,我可不去。” 小丫鬟低头站在旁边并不插话,马氏又继续道:“婆婆也真是的,哪家的媳妇不是多年熬成婆,就小姑子金贵,动不动就喊委屈叫娘家人的。再说了,也不看看永宁侯府是什么门第,哪里是我们招惹得起的,若把人家惹恼了,人家随便动动手指,我们都能吃不了兜着走。便是宠女儿也该有个度,一个小丫头片子,倒看得比几位爷还要珍贵。” 说到这里,马氏不由想起何氏的嫁妆来,她是长子媳妇,平时帮着何夫人管家,是知道家中有多少家财的,何氏又不由的抱怨道:“说起这个我就生气,家中拢共不过十几万的家财,家中还有三个兄弟,当初小姑子出阁时,竟整整陪了三万多银子的嫁妆去,是三万两,可不是三千两,嫁妆带到别家去可就是别家的了,她倒是一点都不心疼。”马氏想起当初帮婆婆给小姑子置办嫁妆的时候,家具首饰金银器具绸缎布料,样样都要好的,田亩铺子都是出息多兴旺的,那银子一笔一笔的划出去,她看了简直心肝肉都疼。 她当初虽然心疼银子,但想着小姑子是高嫁,以后过门说不好能帮衬着娘家,帮着娘家兄弟谋点官职总是成的,因此除了在自家相公面前抱怨了几句之外,在何夫人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结果现在呢,连个屁都没有,几万两的银子扔到水里面还能打几个水漂呢,她却是连个声响都没有。别说帮衬娘家兄弟了,她现在是把丈夫婆婆兄嫂都得罪遍了,不连累自家她就得烧高香谢天谢地了。婆婆更是没成算的,不急着修补与永宁侯府的关系就算了,结果还帮着补刀。 “不过一个庶子媳妇罢了,竟敢跟人家嫡媳妇打擂台,没进门就事事想着压人家一头,结果如何呢,一进门就被人家给了个下马威,被人拿了错处关在院子里一个多月都出不了门。脾气娇惯蛮横,也不懂得讨好相公,现在跟丈夫离心离德,想想她的下辈子,我都替她难过。” 小丫鬟在心里默默的道:你这哪里是替她难过,根本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吧。 马氏想象着小姑子被夫家人磋磨的情景,心情突然一片大好。其实真不怪她幸灾乐祸,何氏在家中的时候就被何夫人宠得刁蛮任性,稍稍有点不得意就要闹得家中天翻地覆的,嫂子的脸面更是想甩就甩,想下就下。马氏几个妯娌因为她有何夫人撑腰敢怒不敢言,但却不妨碍她们心里对她厌恶。 怀里的儿子打了个哈欠似是想睡的模样,马氏轻轻的摇着,直到儿子眯着眼睛睡着了,这才将儿子抱到隔壁的厢房里,又嘱咐奶娘要好好的照顾。而自己则轻轻的抿了抿发髻,又整了整衣裳,对旁边的丫鬟道:“走吧,婆婆的气消得也该差不多了,我们过去请安去。” 何夫人对着旁边的丫鬟怒骂发泄了一通,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但远没有到气消的程度。马氏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何夫人正用手轻轻的捶着胸口,旁边三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并排站着,见到马氏进来,简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马氏笑着上前道:“婆婆,这是谁惹您不高兴了,可是这些小丫鬟服侍的不尽兴?”说完脸色一紧,转过头对那三个小丫鬟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连婆婆这样好性子的人都惹怒了,还不下去领罚去。” 三个丫鬟连忙行了一礼就跑着出去了。 马氏又转过头来问何夫人道:“婆婆,您去见了妹妹,不知她可好?” 何夫人听见马氏说起女儿,刚压下去的怒气又涌上心头,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气道:“那个杀千刀的孀妇,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恋权,你说那陈氏怀着孕不愿意管家,我儿是二媳妇,接手中馈有什么错,偏她紧抓着权柄让我儿连个边都摸不着。这便算了,那孀妇还让我儿日日到她跟前伺候,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这些丫鬟就可以做,偏她要磋磨我儿。可怜我金娇玉贵养大的女儿,从小到大连一根手指头我都不舍得动,偏被她磋磨成这副模样,十个手指头没一个好的,个个长了老茧。” 何夫人想到女儿脸色憔悴,伏在自己腿上哭的可怜模样,不由心疼的落下泪来,拿着帕子再自己脸上擦了擦。 马氏可一点都不同情她,一个庶子媳妇,跟人家争什么主持中馈的权利啊,简直是吃力不讨好,活该被人磋磨。马氏看在自己是做人大嫂的份上,有心提醒一下,便道:“婆婆,不是我说,妹妹毕竟是庶子媳妇,哪家的嫡母愿意让庶子媳妇当家的,妹妹在侯府的处境不妙,先讨好了姑爷和太夫人才是正经,还管什么中馈不中馈啊。” “你懂什么,”何夫人帕子一挥,怒道:“姑爷虽然是庶子,但都是一个爹生的,珠姐儿凭什么不可以主持中馈。再说了,姑爷毕竟不是林太夫人生的,珠姐儿不趁着现在争到中馈,然后摸清侯府有多少家财,等到分家的时候,珠姐儿一房还不吃大亏。” 果然是忠言逆耳,她好不容易跟人说句实在话,结果还没人听得进去。 虽然是同一个爹,但嫡妻原配生的和小妾肚里爬出来的能一样嘛,全京城里那一府的庶子敢拍着胸口说我跟嫡子的地位是一样的。 再说了,林老侯爷已经死了,现在永宁侯府早是大房和林太夫人当家做主,林侯爷还有出息做着大将军,林侯爷和林太夫人若想让小姑子一房吃亏,还不是捏捏手指头的事,就算争到了中馈摸清了人家家财有什么用。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现在小姑子最应该做的是放□段讨好了林太夫人和林侯夫人,讨得她们高兴了,说不定她们手指缝能开大点漏下点东西来。 马氏看着自己的婆婆,撇撇嘴,心里不屑的道:商户女就是商户女,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何夫人继续道:“姑爷也是,珠姐儿做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他们一房人,他却偏帮着外人来欺辱珠姐儿。就像上次,那林家大爷得的赏赐,侯府没有分家,那赏赐自该归在公中,偏姑爷还主动提出来归到大房的私房,将珠姐儿气得个半死。那是几十万两啊,可不是几万两,就这样全归了大房。” 那些赏赐本来就是人家大房挣下的,跟你二房有什么关系,人家愿意归到公中是人家大方,人家不愿意却也没什么可指摘的。马氏看着一脸心肝肉疼的何夫人,心道:婆婆怕不是不知道嫡庶有别的规矩,就算以前不知道,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夫人,再蠢也能从别人府上知晓了。不过是锦帛动人心,她是知道装不知道罢了,只是这样贪心的嘴脸,也太难看了些,难道装不知道,人家就能将家财平分给你一庶房了。 马氏摇摇头,然后随便道:“形势比人强,婆婆何不劝妹妹先低头。” 何夫人道:“休想,现在不低头都被欺辱成这样了,要是低头,还不被人踩到泥里面去了。”说着又落下泪来,泣声道:“当初是我想错了,不该见侯府的门第高就让珠姐儿嫁过去,若是将她嫁到别家,也不会被人苛待成这样。” 马氏心想,就何氏那性子,嫁到哪一家过得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那陈氏姐妹也是狐狸精,”何夫人又骂道:“那大陈氏趁着住在侯府,先是勾引了姑爷后面又勾引了皇上,她倒是攀了高枝进了宫,却累得姑爷对她念念不忘,害得我儿百般努力却不得丈夫的心。” 何夫人说陈燕娘时,马氏先是不觉,后面听到“攀高枝”“进宫”几个词时才想到,那林侯夫人陈氏的大姐不正好是替皇上生下一对公主皇子的陈敬妃。 马氏想确认的问道:“婆婆,您说的陈燕娘可是宫里的敬妃娘娘?” 何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可不就是,说是皇妃,但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初住在侯府时就处处勾引姑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与男子私相授受,还绣了荷包送给姑爷。后面她又勾引上了皇上进了宫,姑爷却对她念念不忘,连她的荷包都日日带着。还好我们珠姐儿精明发现了那个荷包,要不然还不知道被她们骗到什么时候……” 私相授受,荷包,林二爷,陈敬妃。 马氏很快从这些信息中得出一件事:陈敬妃入宫前与林二爷有私情! 马氏只觉得像是平地一声雷,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何夫人还在继续骂着:“……哼,别惹恼了我,否则,小心我把他们的私情告诉皇上去,看皇上还不把大陈氏打进冷宫,到时候小陈氏没人撑腰,看她还在我们珠姐儿面前横什么。” 马氏一惊,连忙阻止何夫人道:“婆婆,您可千万别,您想想,这跟敬妃娘娘有私情的是什么人,是我们姑爷,到时候皇上恼了敬妃娘娘没什么,我们姑爷也得遭殃了,说不好还会被杀头的。妹妹一身的前程富贵全系在姑爷身上,姑爷被杀了头,妹妹能得什么好,这可要成寡妇了。” 何夫人合上嘴不说话,心里却赞同马氏说的有道理。 马氏见何夫人听进去了,继续道:“婆婆,这可是件大秘密,您可千万捂紧了嘴别往外传,一不小心就可能害了妹妹。” 何夫人静默了一会,然后有些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知道了,难道我是这样没成算的人。” 马氏心里默道:我对您的“成算”一向没有信心。 但马氏自己也不是什么嘴巴严的人,平时最大的一件乐趣就是说别人家的八卦。自从怀揣着这么件大秘密后,马氏总觉得心里不得劲,不吐不快。几次欲言又止的想跟自己丈夫说,结果又想着这样一件大秘密,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安全点,于是继续捂着。 话说秘密藏在心里太久,总有爆发出来的时候。马氏在某一次回娘家时,就不小心与自己的母亲说漏了嘴,虽然很快发现将话题岔过去了,但马夫人的八卦之心比女儿更甚,充分发挥了探究精神追问女儿。 马氏想着是自己母亲,绝对不会害自己这个亲女儿的,自己藏着这个大秘密又实在是太难受了,于是在母亲的再三逼问下忍不住将秘密和盘托出。马氏说完,只觉得好像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通体舒畅。但紧接着她又后悔了,自己母亲是什么人她最清楚,她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吧? 马氏千叮嘱万叮嘱自己母亲,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马夫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向女儿发誓绝对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世人有许多东西是阻止不了的,其中就有八卦流传的速度。 这马夫人是谁呢,她原来礼部尚书卞大人的庶长女,卞氏出阁时,卞大人还没当上礼部尚书,因此她只嫁了个从五品的国子监祭酒。而卞大人发达后,将自己的嫡长孙女嫁到了宁国公府,做了薛二少奶奶。 说实话,马夫人跟娘家的关系并不算好,跟嫁到宁国公府的外甥女更是不熟,这不好不熟的原因不是马夫人不愿意跟娘家的人亲近,而是卞府的人看不大上这个只有从五品诰命的姑奶奶。 马夫人虽然知道娘家人不喜欢自己,但为了儿子的前程,也时常放下脸面回娘家讨好嫡母和大嫂。这有一次奉承娘家大嫂时,不小心又将这件事说漏了嘴,马夫人想到女儿的叮嘱虽然及时的刹住了车,为怕被逼问又急急忙忙的告辞,但这却并不妨碍卞大夫人通过马夫人说漏的一两句的话猜出大概。 而卞大夫人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大女儿,薛二少奶奶又拿着这件事去跟自己的婆婆宁国公夫人邀功,而薛家凭着这件事又对敬妃做了一番算计,此都是下回分说了。 第108章 舅舅 天气渐渐冷了,茵娘的肚子也渐渐显怀,茵娘越发的不爱动,平日里除了在自家院子散散步,基本上就在屋子里躲懒。 冬天的时候一拨人围在炉子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烤东西吃是一件趣事,茵娘兴致一来,让人弄了些玉米,栗子,地瓜,紫薯等物,又使人在房间里起了炉子,让小丫鬟们围在炉子旁边烤东西。茵娘怀孕不能吃,但看着他们在哪里嘻嘻哈哈的玩闹却也是一桩乐事。 青花将手中的红薯掰了一半递给彩朱,转头对茵娘道,“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冷些,说不得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彩朱道:“可不是,听说大兴和东亭等县现在都已经下了雪了,往年哪有这般早。” 彩蓝拿了几个栗子扔到烤炉上面的铁丝网上,跟着道:“那明年不是会大丰收?” 林凤祁从外面跨步进来,看见屋里围成一堆的小丫鬟,不由的皱了皱眉,道:“这是做什么呢,弄得满屋子的炭味?” 丫鬟们纷纷起来行礼。 茵娘在榻上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毛毯子,答道:“是我让她们在这里烤东西吃呢,冬天玩这个有趣。” 林凤祁道:“什么有趣不有趣的,让炭味熏着了怎么办,赶紧让她们撤下去。”说完就进了里间。 青花等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灭火的灭火,搬炉子的搬炉子,收拾地板的收拾地板,井井有序的很快就将房间收拾干净了。 等青花等人收拾完,林凤祁正好打了帘子从里屋出来,他换了一身家常的天青色直缀,走到榻上坐下,从后面圈住茵娘,然后手放在茵娘的肚子上摸了摸,轻声道:“儿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娘亲?” 茵娘抬手覆到林凤祁的手背上,他的手已经暖过了,并不冷。茵娘道:“说不定是个女儿,你这样天天喊儿子,人家会以为你不喜欢她,等她出来也不喜欢你了。” “怎么会,”林凤祁道:“我有感觉,这胎一定是个儿子。” “这万一是个女儿呢?” “不可能!一定是儿子。” 算了,跟他讲不通。 到了晚上,林凤祁从身后抱着茵娘,一只手从她衣摆处伸进去,然后慢慢的爬到她的胸口处,覆在那凸起的地方,轻轻的揉捏。 温热的呼吸急促的喷到茵娘的脖子上,令她一阵一阵的战栗,茵娘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慢慢的开始不稳,忽快忽慢的。茵娘转过身来,亲了亲丈夫的下巴,手在被子里面动了动,解开他的裤头,接着手从他的亵裤里面伸进去,握住里面已经胀大的巨龙。 林凤祁拉住茵娘准备运动的手,轻声商量道:“这次让我进去好不好?” 茵娘有些犹豫,自她怀孕以来,林凤祁的生理需求,茵娘向来是用五姑娘来帮他解决的。茵娘感觉得出来,这些日子林凤祁根本没有满足,但真枪实弹的做,茵娘又怕伤了胎儿。 林凤祁自然知道茵娘的顾虑,于是道:“我问过太医,已经过了三个月,我们只要轻轻的,不会伤了孩子的。” 茵娘仍有疑虑,林凤祁有些迫切的捏了捏她胸口上的蓓蕾,又在那顶端上按了按,嘴唇凑到她的耳朵上亲了亲,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仿佛是在催促她快点答应。茵娘的身体越发的战栗起来,不得不说,林凤祁还是很会撩拨人的,身体比她的脑回路更快的作出了想要的意思。 茵娘终于对林凤祁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了一句:“那你小心些。” 林凤祁亲了亲茵娘,笑道:“我知道!”接着就迫不及待的去解茵娘的衣服。 茵娘的手用力的抓着床单,脑中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到了下面,那片柔软的舌头在她的峡谷里面,轻捻,慢挑,挤进,又伸出……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死了,有烟花不断的从眼前升起,脚指头紧紧的蜷起,在烟花盛开的一刹那,抓着床单的手一松,她终于小死一回过去。 峡谷里有泉水涌出,茵娘急促的呼吸着,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中。林凤祁抬起头来,看着茵娘的样子,得意的一笑。在茵娘还没清醒过来时,他又已经扶着自己的青龙,从峡谷门口轻轻的往里面挤入。 林凤祁不敢太用力,每一个进出都是轻轻的,但这样缓慢的节奏却更加的磨人,茵娘紧皱着眉头,拉过被子放到自己的嘴里咬着。 这一场**来得比以往要久,直到帐子外面手臂大的蜡烛半只燃尽,两人才一同泄了出来。林凤祁翻身躺倒床上,抱过茵娘,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茵娘抬起头来,用手指点了点丈夫的下巴,轻声的问道:“舒不舒服?” 林凤祁点点头,道:“舒服!” “满不满足?” “满足!” 茵娘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到丈夫的怀中。 到了第二日,林凤祁神清气爽的出门,茵娘则继续呆在院子里。 又过了一会,凤芷来探望茵娘,还送了一件大红色绣葫芦图的包被,说是给小侄儿出生后用的。青藤上挂着一个连一个的青葫芦,看起来栩栩如生,茵娘见了就喜欢。 茵娘笑着道了谢,又问起她的嫁妆来,道:“你的嫁妆可赶得及绣出来,要不要我安排两个绣娘帮你?” 凤芷红着脸,有些羞涩的道:“赶得及,他们家的长辈不多,帕子鞋袜之类的,我绣起来很快的。” 十月的时候,凤芷和凤萱一起定了亲,结亲的人家是林太夫人相看的。凤芷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凤萤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凤芷和凤萤的婚事因为守孝耽搁了三年,到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女子十三至十六而嫁,她们过了适婚年龄,又是庶女,因此亲事结的并不是太好。 凤芷定的是岑东县孙家现任当家人孙平。岑东县是京城的邻县,坐马车不过半日就可入城。孙家祖上是地主,据闻岑东县一半的土地都是孙家的。孙平的祖父曾中过进士,曾官至正六品的顺天府通判。父亲是举人功名,可惜还没来得及考中进士他就挂了,而孙平自己也考中了举人。若单单这样看这些条件,凤芷嫁与孙平虽然仍算是低嫁,但却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还有不好的是,孙平是妾室所出。孙平嫡母的亲子在二十岁时得天花去世了,未留下子嗣,孙父成活的儿子只有孙平一个。孙父去世后,孙平被记入嫡母名下。孙平的嫡母和生母皆在,这样人家的媳妇不好做。 凤萤定的是西平伯府的欧阳伯爷。侯府庶女嫁伯府伯爷,看起来是高嫁,但若是给人做继室,那就另说了。西平伯的原配前年冬天因病去世,西平伯今年已经三十出头,原配为其生下了一子一女,另还有几个妾室为他生了二子三女,嫡长子今年十四,再过几年都可以议亲了。凤萤虽说嫁过去就是伯爷夫人,但这样的伯爷夫人,茵娘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贪的。且看西宁伯的妾室与庶子女数量,怕还是个风流花心的。 林凤祁知道林太夫人给自己的两个庶妹结的是什么人家时,当时就皱起了眉头,劝林太夫人道:“这两家的家庭也太复杂了些,凤芷和凤萤能应付得了吗?我看还不如再等些时候,等明年春闱之时,给她们挑个家庭简单的寒门进士。” 林太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怒道:“你这是指责你亲娘苛待庶女?这两户人家,一个有功名一个有爵位,家底也都是厚的,表子里子都有了,哪里不好了?在你眼里,你亲娘我就是个会打压庶女,欺压儿媳妇的毒妇,可怜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是个心里没娘的。” 那时林太夫人正为儿子向着儿媳妇违逆她的意思不愿意收通房而生气,每次见到林凤祁,就跟吃了炸药和醋似的,一边喷火一边喷酸水。 林凤祁与茵娘合演了一场戏,虽然成功阻止了林太夫人给他房里送丫头,但因此伤了亲娘的心,他心中也颇为内疚。为了让林太夫人消气,林凤祁都是尽可能的顺着林太夫人。林太夫人又酸又气的说了这话之后,林凤祁不敢再多嘴伤母亲的心,连忙安慰起林太夫人来。 林太夫人又道:“你也别以为我是故意给她们找这样的人家,她们年纪大了,不好说亲事,这两家都是十几个求亲人家中算好的,若等到明年春闱,谁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举子或进士,万一找不着呢,这两户人家可不会等着你。凤芷和凤萤今年可都十八了,翻过年都十九了,家里留着这么两个老姑娘,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再说了,我也是问过她们两个丫头的,她们也都是同意嫁的。” 林凤祁这下没话说了,凤芷和凤萤都同意了,他还能说什么。她们虽说是他亲妹,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他不好像管凤鄯那样管着她们。他若再继续阻止,说不好她们还会以为他是故意不让她们嫁好人家。 茵娘想起凤芷结亲的人家,多少有些为她可惜。她曾打听过,那孙家除了家庭复杂,孙平是妾生子外,听说孙平人也好色风流,还没成亲,屋里已经有四五个通房了。若不是年纪大了,或者林太夫人相看时再耐心一些,凤芷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家。 凤芷仿佛是看穿了茵娘在想什么,笑着道:“大嫂不必为我担心,嫁到孙家,我自己是愿意的。我知道大哥和大嫂为我好,想给我找个家庭简单的寒门士子,依仗着侯府的门第,我也能过得轻松些。只是就算嫁寒门的士子,也多的是发达后抛弃糟糠蓄婢纳妾的。既然这样,我何苦陪他们粗茶淡饭的走一遭,还不如一开始就嫁到富贵人家,享受荣华生活。” 果然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看来她对她的担忧根本是多余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接着凤芷便告辞回去。 凤芷刚走,彩朱掀了帘子从外面进来,给茵娘福了一礼后道:“夫人,小厮传话来,说外面有个自称是您舅舅的人来找您。” “我舅舅?”茵娘抬起头来,疑道:“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听他说他叫吕大良。”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没有茵娘的戏份了,下一章可能就会讲到宫里面了。 本来这一章想开始写宫里的,但思路还没厘清,就先把凤芷和凤萤的婚事提出来先写吧。 后面的剧情可能会小虐一下茵娘和燕娘,希望不会被拍砖啊~~~ 第109章 甜枣 丫鬟条条不紊的上菜,一个能容下十人有余的大圆桌,上面摆满了珍馐菜肴,桌子正中间摆了一锅人参鸡汤。官窑烧制的白胎大汤盆,汤盆周身白滑光润没有一点花纹,汤盆中间放了一只完整的老母鸡,鸡身露出汤水的部分显得油光发亮,汤水之中放了两只未切片的老山参,另还有枸杞,红枣,黄姜,葱段等。 吕大良看着这满桌的山珍,再看看房间周围满堂的富贵,五个丫鬟举着象牙制的箸子一人一个站在他们一家人的身后,花厅的四角还另外站着四个丫鬟,垂首恭敬。 吕大良诺诺的,手都要不知从哪里放了。而旁边,她的妻子大钟氏,儿子吕文,儿媳小钟氏,女儿倩姐亦是一脸惊叹的模样 大钟氏满眼发光的打量了周围一眼,然后拉了拉丈夫的衣袖,酸溜溜的小声道:“外甥女过的日子可真是富贵!” 吕大良见钟氏没规矩要给自己丢脸,连忙甩开了她的手清咳了一声,接着挪动了一下屁股坐端正,斜着眼睛又去偷看旁边的丫鬟,却见丫鬟好似根本没看到钟氏的动作,仍是微微笑着看着他们。 彩朱站在旁边,微笑道:“舅老爷,舅太太,表少爷,表少奶奶,还有表小姐,请您们不要客气,我们夫人虽然因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接见您们,但夫人已经嘱咐奴婢了,让奴婢一定要好好招待贵客,让您们宾至如归。舅老爷们想吃什么就告诉奴婢们,奴婢们来给您布菜。” 大钟氏连忙道:“外甥女真是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我们自便就是了……” 吕大良拉了拉大钟氏的衣袖,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不许她再说话。 另一边的小钟氏拿着勺子从碗底剜了一勺稠稠的米羹,接着激动的拉着旁边相公的衣袖,惊喜道:“相公,相公,你快看,这里面竟然还有鲍鱼,还有……还有熊掌……” 倩姐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嫂子,她从小就被大钟氏寄予厚望当做“淑女”来教养,她也一直自喻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虽然她也惊叹于侯府的富贵,却很看不起自己嫂子小家子气的模样。 倩姐抬起眼看了一眼彩朱,笑着问道:“不知表姐的身体如何了?不知姐姐可否通融一下,领我们去探望表姐。” 彩朱笑着道:“大夫说夫人动了胎气,要静养,最好不要让人打扰了夫人。”潜台词,探望就免了。 吕大良呵呵的笑道:“孩子重要,孩子重要,外甥女怀得可是侯府的世子,自该小心的,我们下次来探望她也是一样的。” 等吃过了饭食,彩朱让人撤了桌子,接着又对吕大良道:“舅姥爷上京来应该还没找着住的地方吧,我们夫人考虑周到,已经让人将自己在槐树胡同的一个陪嫁宅院打扫出来了,舅老爷和舅太太们等一下过去就可以直接住下。” 吕大良和大钟氏等人很是失望,她们还以为可以直接住在侯府里呢。 彩朱仿佛是看穿了他们是怎么想的,继续道:“夫人倒是想留舅老爷们住在侯府,只是侯府没有分家,规矩又大,夫人又怀着孕难免会照顾不周,让舅老爷们住府里怕会委屈了舅老爷,想着还不如让舅老爷住在外面轻松自在……” 小钟氏连忙打断道:“不委屈,不委屈,住在外面哪里有住在侯府好,你就随便给我们在侯府安排个院子,我们……”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丈夫拉着衣袖拼命的使眼色。小钟氏这才觉擦到自己有些失态,这才将话速慢下来道:“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住在侯府能离茵娘表妹近一些,茵娘表妹怀孕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我们也能时常寻她说说话,给她解解闷。” 你以为你是说书先生啊,谁要你说话解闷。 彩朱心里面瞧不上她们,心里却不显,继续笑着道:“您们是夫人的贵客,委屈了您们,夫人怎么过意得去。何况,亲家太太也在京城,您们是亲家太太的娘家人,让您住在府外,也是希望您们跟亲家太太多走动的意思。”说着又假意看了看天色,继续道:“我看这天色不早了,天黑路不好走,不如我现在就送舅老爷们出去,在让外院的管事领你们去住的地方。另外我们已经通知了亲家太太,说不好亲家太太已经来了,让亲家太太就等了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等送走了吕大良一家人,彩朱进了内院。茵娘正坐在榻上由两个小丫鬟帮着她捏腿,随着月份渐大,她时常会觉得腿脚酸痛,到了晚上尤其明显。 茵娘见彩朱进来,问道:“他们走了?” “是。”彩朱答道:“夫人放心,席面置办的可是上上等的,鲍鱼人参等珍贵物分量下得足足的,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您慢待亲戚,不让人住到府里那也是怕舅老爷们住得不自在,绝对不是不耐烦招待亲戚的意思。” 彩朱想到今天晚上置办的那顿饭,那可是下足了血本,山参,鲍鱼,熊掌,海参,想到这些东西,她都觉得心疼。 茵娘笑道:“就你促狭。” 青花不岔的道:“夫人,就你好心,当初太太和您被老爷和斗姨娘欺负时,舅老爷不说给太太和您撑腰,还趁机敲诈太太的嫁妆,若不是太太强硬,只怕早被他们得逞了。现在您不说将他们打出去,竟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还让他们住到您的陪嫁庄子里。” 茵娘道:“我不是好心,而是人言可畏。若我不管不顾的将他们打出去,你们知道的则晓得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人不晓得内情,则只会以为我们腾达了就瞧不起以前的亲戚,慢待亲戚。侯爷当官要名声,娘娘在宫里要名声,侯府也要名声,我就是再讨厌他们,也不能随心所欲。” 青花低着头,她虽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但心里仍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青藤却比青花更加理智,对茵娘的做法她是赞同的。但她却疑惑起另外一件事,问茵娘道:“舅老爷一家在林平县好好的,怎么会来京城?” 茵娘低头沉思着,她对此也是有疑问的。过了一会儿,她吩咐彩朱道:“你帮我去找人打听一下,他们别是惹了什么祸才来的。” 彩朱屈膝道是。 而在另一边的槐树胡同,大钟氏拉着陈夫人的手,一边哭一边道:“……妹子啊,都是那杀千刀的骗子,说什么要帮我们换盐引,结果卷了我们的银子人就不见了踪影,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我们卖了田亩卖了铺子,全部的身家都在哪里了,结果全没了。妹妹,老爷可是你的兄长,你一定要帮我们跟外甥女婿说说,让他将那个杀千刀的骗子抓回来,将他千刀万剐,最重要的是,要将我们的银子抓回来……呜呜……我们怎么这么命苦……” 陈夫人听到大钟氏的哭声就腻歪,不过是个过继来的便宜兄长,当初他们一家怎么对她的她可记得一清二楚,她觉得他们被骗简直就是活该,老天开眼,报应。 陈夫人抽回手,拿帕子擦了擦,然后才慢悠悠的道:“行了,有话就好好说,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还有,他说换盐引你们就相信啊,怎么会被骗的?”当初敲诈她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么。 大钟氏拿帕子捂着嘴巴继续哭道:“妹妹,这可真不怪我们,当初我们也是不相信的,只是他说的情真意切,又说他跟永宁侯爷是朋友,看在我们是茵娘的舅舅舅母份上才拉拔我们去赚大钱。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太敢相信,先只给了他一百两,但后面他真的帮我们换回一千两银子的盐引,第二次我们给了他一千两,他又帮我们换了一万两银子的盐引,第三次的时候他问我们愿不愿意做次大的,我们见换盐引这么赚钱,想着多赚些钱也可以给爹争光,便将家里的田地和铺子都买了,一共卖了四万多两银子,连带着之前赚的一万两全给了他,结果那人拿了钱人就跑得没影了。都是因为他说他跟侯爷认识我们才会相信他的,要不然,你知道你大哥的性子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骗。” 陈夫人心里哼道:说得再多,也不过是锦帛动人心,自己贪心所致的。说什么给爹争光,因为他说是永宁侯爷的朋友才相信他,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大钟氏继续道:“我们见被骗了,便想着来找侯爷做主,于是将家里的祖宅变卖了,凑了路费来了京城,又一路问人,才找到了永宁侯府的府第。妹妹,你一定要让外甥女婿给我们做主啊,让他帮我们把那骗子追回来……” 陈夫人站起来道:“行了行了,你以为姑爷是什么人,他是将军,是领兵打仗的,可不是给你们查案追捕犯人的,找他也没用,要喊冤就找顺天府去。天晚了,我先回去,你们一路风尘仆仆的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走了。”说完就领着身边的丫鬟走了。 大钟氏追上去,连连喊道:“妹妹,妹妹,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陈夫人却不管她直接出了门口,大钟氏站在门口看着陈夫人不断走远的背影,气得狠狠的摔了一下帕子。 小钟氏走到大钟氏的旁边,有些失望的道:“姑妈,我看人家好像根本不愿意帮咱们。” 小钟氏是大钟氏的娘家侄女,现在虽是婆媳,但小钟氏有时候为了表示亲近,也会喊大钟氏姑妈。 大钟氏恨声道:“不帮也得帮,我们可是她娘家的兄嫂,凭什么不帮我们。”说完又揉着帕子,“哼”了一声道:“她若不帮我们就去永宁侯府找茵娘去,我们可是她的长辈,请她帮我们办点事她还能拒绝不成。” 小钟氏担忧的道:“那万一她就是拒绝了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大户人家最重名声,我们光脚的还怕他们穿鞋的不成,她若不帮,我们就到外面闹去。对了,以后多到侯府走动走动去,多跟你们表妹打打关系。唉,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侯府呢,里面果然富贵堂皇,东西样样都是好的,就说我们以前过的日子,在林平县也算数一数二吧,结果你看看今晚我们在侯府吃的席面,啧啧,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菜色。” 小钟氏也想起了那一桌子菜,他们以前的日子也算是富贵,但煲汤顶多也只舍得放几片参片的,还是在过年过节的大日子里才舍得,哪里像侯府那样,整根的人参放下去,跟不要钱似的。还有其他的珍贵的菜等,当时走的时候,她都恨不得将剩下的菜全部打包带回去。 大钟氏憧憬完侯府,接着又憧憬到了其他地方,道:“听说大外甥女进了宫里做娘娘,要是有机会,我们进皇宫看一看就好了。” ### 在永宁侯府和陈家发生的这些事先略过不提,而此时在皇宫里,何夫人惴惴不安的被宫女领进了春和宫,入了大殿,然后看到大殿上首坐着一个穿得雍容华贵的美人儿。 领她进来的宫女对美人儿行了一礼,然后一挥手,又带着大殿两旁站着的宫女下去了,只留下美人儿和她旁边的一个大宫女。 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何夫人吓得心惊肉跳,连行礼都忘了。她诰命的品级不够,平日里是没资格进宫的,今天是她第一次进宫。从内侍到她家里传话,说贵妃娘娘要见她时起,她就有些心惊肉跳的,眼皮直跳,觉得好像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宫女见何夫人站在大殿中央一直簌簌发抖,也不跪下行礼,大声斥道:“大胆,还不跪下给贵妃娘娘行礼!” 何夫人被吓得腿一软,“碰”的一声就跪道了地板上,结结巴巴的道:“叩,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娘娘万福。” 薛贵妃笑了一笑,道:“看你把何夫人吓得,难道本宫会吃人不成,还不快去把何夫人扶起来,赐坐。” 宫女屈膝道是,接着过来要扶起何夫人,何夫人连连道:“不敢,不敢,我跪着就好。” 宫女道:“娘娘让你坐你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何夫人这才敢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但也只敢坐了半边椅子,接着惶恐的低下头,不敢直视薛贵妃。 薛贵妃对何夫人的表现很满意,知道怕就好,这样的人撬开她的嘴容易。 薛贵妃道:“本宫今日召你进来是有些事想问你,听说你女儿嫁给了永宁侯府的林二爷,她发现敬妃进宫前跟林二爷有私情,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何夫人还记得自己进宫前大儿媳妇叮嘱自己的,连忙跪下来否认道:“没,没,没这回事,娘娘误……误会我们家姑爷了。” 薛贵妃脸上的表情一冷,冷声道:“何夫人,你可想清楚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没,没,没……有。” “柳烟,你知道那些欺瞒本宫的人的下场吗,给何夫人说说?” 宫女上前一步道:“是。”接着又面向何夫人,道:“上次有个宫女打碎了娘娘心爱的一个花瓶,因为怕责罚欺瞒娘娘说是被猫打碎的,娘娘知道后,直接让她填了井,到现在尸首都还没捞上来。” 何夫人吓得簌簌发抖,冷汗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薛贵妃道:“你是外命妇,本宫虽然不能直接让你填了井,但凭着本宫娘家在朝中的势力,随便按个罪名给何大人,不说让你何家被诛九族,诛三族总是轻而易举的。” 何夫人连忙磕下头去,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薛贵妃眼神冷冷的看着何夫人,直到她的额头磕出了血来,才道:“别磕了,磕得我头晕!” 说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抹了抹嘴角,想着巴掌给完了,现在该给甜枣了,于是继续道:“听说你三个儿子还在念书考功名?朝廷每三年才一次春闱,一次春闱不过才取两三百名进士,哪是那么好考的。但要入仕,却并一定非要有功名才行。我给我娘家送个信,在六部五寺里寻几个七品八品的职位还是可以的。” 何夫人磕头的动作立马打住,眼睛亮了亮。正如贵妃所说,功名真不是那么好考的,何大人当年考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考中了进士,后面又走了许多门路才谋到了一个官职,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品。三个儿子没有他们爹的读书天分,到现在也只有老大有个秀才的功名,这样一直考下去,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考中进士呢,三个儿子的前程向来是她最担心的。宁国公府权大势大,若是愿意帮三个儿子谋几个官职,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她想到自己的女儿,眼神又不由的黯淡下去。 薛贵妃自然看清楚了何夫人表情的变化,亦知道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又道:“本宫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将这件事说出来对你女儿也是有好处。本宫只是想利用这件事斗倒敬妃,你想想现在的林侯夫人陈氏最大的倚仗是谁,是她的姐姐敬妃。敬妃倒了,陈氏无人撑腰,敬妃与林二爷有私这件事林太夫人和林侯爷是知情者和促使者,到时候皇上会因此厌弃他们都是可以预见的事,弄不好林侯爷连爵位都坐不稳。爵位空置,侯府剩下的只有林二爷和林三爷,林二爷虽然是庶子,但有本宫和宁国公府为他上下打点,难道还抢不过林三爷?到时候你女儿可就是侯夫人。” 侯夫人这个位置确实很吸引人,她是商户女,虽然丈夫当了官有了五品的诰命,但侯夫人这个词对她来说还是像星星一样高不可攀,就算她将女儿嫁到侯府,当时想的也只是让女儿多分点侯府的财产,侯夫人这个位置还是不敢想的,但现在,这个位置离她女儿几乎是近在咫尺,让人想一想,心就忍不住的跳动。 但她还有一点理智,没有完全冲昏头脑,对这还有疑虑…… 薛贵妃的嘴角翘了翘,看来差不多是成了。她继续道:“你放心,本宫会将林二爷摘出来的,到时候本宫就说是敬妃勾引的林二爷,林二爷严词拒绝了敬妃。再有本宫替林二爷在皇上面前说项,皇上自然不会再迁怒林二爷。” 何夫人在这一刻,理智彻底的崩塌,心里唯一能想到的是:不说,自己一家人会被按个罪名然后杀头,说了,三个儿子有了前程,女儿还可能做上侯夫人。该如何选择,她觉得都已经不用再想了。 何夫人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薛贵妃后,接着小声的道:“珠姐儿是发现姑爷身上有一直留着一个荷包,那荷包据说是敬妃娘娘的物件。” 薛贵妃问:“是个什么样的荷包?” “珠姐儿说是一个红底金线绣梅花的荷包,边角处还绣了一个“陈”字。但荷包后来被林太夫人拿走了。” “可是这个?” 何夫人抬起头来看,见薛贵妃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个荷包,此时正举起给她看。宫女从薛贵妃手中接过荷包递给她看,她抖着手翻了翻,见正是红底,上面用金色线绣了梅花,边角处也有一个“陈”字,跟女儿描述给她听的一模一样。何夫人点着头道:“应该是的。”然后将荷包递回给宫女。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章可能都是讲宫斗了~~~ 呃,会有小虐~~~真的是“小”虐! 第110章 怀疑 何夫人几乎是被宫女扛着出去的,她跪了太久,又被恐吓得腿软,站起来时腿都站不直。 薛贵妃对着空旷的大殿,冷声道,“真是又贪又蠢的妇人。” 柳烟没有说话,她对何夫人的智商也很无语,整件事拿的是敬妃跟林二爷做文章,不管林二爷喜不喜欢敬妃,拒没拒绝过敬妃,皇上都只会认为林二爷是跟她抢女人,林二爷根本是摘不出来的。 薛贵妃闭上眼睛,仿佛是在沉思。她的身后,是一座十二扇的紫檀木雕花仕女图屏风,屏风上人影晃动,接着一个穿了杏黄色月华长裙的宫妃从屏风里面走出来。 腰身袅袅,天香国色,却正是宫里第二受皇宠的婉嫔。 婉嫔自前年为皇上生下三公主后,因此由婕妤荣升嫔位。 婉嫔站在屏风出口处停了一会,接着仿佛是下定决心般的,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才步履坚定的走到薛贵妃下面跪下,轻声道:“娘娘。” 薛贵妃慢慢的睁开眼睛,神色不动的打量了一眼婉嫔,然后道:“刚才都听清楚了?” “是。” “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 “你放心,好好替本宫办事,本宫不会亏待自己人的。听说三公主现在都能跑会跳了?等再大些,你将她抱到春和宫来,大皇子得闲时也能教妹妹认认字。若大皇子有幸能登上那个位置,自然会将三公主当亲生妹妹看待。” 这原本就是婉嫔长久以来的愿望,此刻能得到,她觉得她应该高兴激动的,但此时此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失落,无奈,绝望……却没有一点高兴在里头。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她没有别的选择,就算此刻她其实并不高兴,也只能强压下心里的滋味,表现出高兴与激动,然后跪谢“娘娘厚爱”并保证“必不负娘娘所负。”。 婉嫔走后,柳烟倒了一杯茶递给薛贵妃,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娘,这件事为何要找何夫人,找何氏不是更能令人信服?” 薛贵妃摇摇头,道:“不行。一来何氏在永宁侯府,林凤祁和林太夫人可不是什么笨人,找她容易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找出应对的法子。二来林二爷是何氏的丈夫,其一生依靠全系于林二爷,不像何夫人还有三个儿子要考虑,哄骗何氏怕没有像哄骗何夫人这样容易。” “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奴婢就只想到了何氏是林二爷的枕边人,她的话会比何夫人更令人信服,却没考虑到其他的。” 薛贵妃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笑着道:“这整件事重点不在于谁的话可以令皇上信服,若这样的话,一个荷包能值得了什么呢,敬妃都能反咬一口说是别人偷了她的东西栽赃陷害,或者说荷包不是她的。敬妃向来是个谨慎人,没看见上面绣的是“陈”字而不是“燕”字吗,天下姓陈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说这荷包是她的。重点是,这件事是真的,我要的是通过何夫人将陈燕娘与林二爷有私的事挑出来,在皇上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接下来,皇上自己会让人去查探。别人道一千句一万句,都不及皇上自己派人证实这件事来得可信。只要这件事是真的,本宫就不信,这件事还不能斗垮陈燕娘。” 柳烟继续奉承道:“还是娘娘的厉害。都道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只要皇上厌弃了敬妃,只怕连她生的三皇子也会让皇上不喜,到时候,我们大皇子又是皇上最钟爱的长子了。” 说道三皇子,薛贵妃不由的紧皱起眉头。为了两宫平衡,皇上虽然极力对大皇子和三皇子保持不偏不倚,但皇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三皇子的偏宠,却不能不让薛贵妃在意。三皇子的模样有七分像敬妃,小小年纪长得像粉团一样可爱,虽没有养在敬妃宫里,但看到他很难不令皇上想起敬妃。听闻三皇子还很聪明伶俐,刚刚三岁的年纪,已经能将一本《千字文》流利的背下来了。 宠妃所出,皇上偏爱,皇后教养,聪明伶俐……三皇子对大皇子的构成的威胁,就像压在薛贵妃心头的一座大山,仿若只要她稍稍一松手,她和大皇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薛贵妃想到大皇子,紧皱着的每天又慢慢舒展开来。还好,她的皇儿也不是一无是处,现在出阁念书,太傅们也都是时常夸的。且大皇子比三皇子年长了七岁,现在已经十岁,再过个几年都可以出来参与政事了,这是三皇子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优势。 薛贵妃再次问道:“父亲和哥哥真的打探清楚了,确认这件事是真的?” 柳烟道:“娘娘放心吧,世子爷亲自去打探的消息。当初敬妃进宫后,林太夫人确实陆陆续续打发了许多丫鬟到庄子上,世子爷到林家的庄子上去打探,发现当年打发出来的丫鬟,不是死了就是陆陆续续又被卖到了别的地方。若不是确有其事,林太夫人何必费这多余的动作。不过万密也有一疏,世子爷却从一个叫芳洲的丫头口中打探到了这些消息。这芳洲原先是林侯爷的通房,后面得罪了陈氏,被打发到了庄子上配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那芳洲心生怨恨,世子爷找到她的时候,就将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那荷包也是芳洲交给世子爷的。她说那荷包林太夫人本是要让人烧掉的,是她偷偷将荷包换了偷留了下来。” 薛贵妃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又道:“带个信给本宫的父亲,让他们给何大少爷安排个职位,先把何夫人稳住再说。” 柳烟屈膝道是。 “另外。本宫让母亲准备的人准备好了没有?” 柳烟道:“娘娘放心,国公夫人都准备好了。有三个女孩,模样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她们的父母亲人也都被国公府捏在了手上。其中一个姓刘的姑娘,据闻模样长得有八分像敬妃,国公夫人请了麽麽来教,让她照着敬妃的神韵来学,国公夫人说,她现在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薛贵妃点点头,又道:“找个机会将那个姓刘的带进宫里来。” “那其他的两个呢?” “贵精不贵多,其他两个先放着吧。” “是。” ####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来,绿豆大的雪珠子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檐上,像是在弹一首动听的曲子。 青竹冒着雪急匆匆的进了凤仪宫,拐过一座插翅大大屏风进了内室。 屋外寒风禀冽,室内温暖如春,内室中央一个半人高的九龙香鼎,此时正袅袅的冒着檀香。宫女安静的垂首在两旁,连呼吸都浅了几分,皇后此刻正坐在榻上,怀抱着已经熟睡的三皇子。 青竹是知道皇后对三皇子的疼爱的,此时也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吵醒了三皇子,不由的放轻了脚步,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一礼,轻声道:“娘娘。” 皇后点点头,并未说话,反而对旁边三皇子的奶娘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接着把三皇子递给奶娘。或许这动作惊醒了三皇子,三皇子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睡眼迷糊的睁开了眼睛,见到皇后的脸,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母后!” 皇后拍了拍三皇子,安抚道:“好孩子,母后在呢!” 三皇子听到皇后的回应,接着又砸了砸嘴巴,闭上眼睛接着睡去了。 奶娘抱稳了三皇子后,皇后轻声叮嘱道:“小心些,将三皇子抱到暖阁里面去睡。” 奶娘轻声道是。 奶娘抱着三皇子走后,青竹这才敢放开声音说话,道:“娘娘,打听到了,贵妃娘娘召见了鸿胪寺丞何大人的夫人来见,没打听到是因为什么事情。” 皇后道:“何夫人?” “是。”青竹接着道:“何夫人的女儿何氏嫁了永宁侯府的林二爷,跟敬妃娘娘的妹妹陈氏是妯娌,不过听闻,陈氏与何氏的关系并不好,何夫人经常上门给女儿撑腰。” 皇后道:“再去打听打听贵妃召见何夫人做什么,贵妃向来爱做妖,免得又被她算计了去。” 青竹屈膝道是。 而在另一边的春华宫,婉嫔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噼噼啪啪的雪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贴身宫女平儿走过去,劝她道:“娘娘,这窗边冷得很,您不如回暖阁坐着吧。” 婉嫔点点头,然后回身走了。平儿则将支窗户的杆子拿下,将窗户合上不让外面的冷风进来,这才跟着进了暖阁。 平儿进来时,婉嫔已经坐到了榻上,手上翻着一个红底秀梅花的荷包。 平儿走到她旁边,问道:“娘娘,贵妃娘娘今日找你去说了什么,是不有什么事要吩咐你做?” 她说这句话纯粹是关心,并无打探之意。她当初虽然是贵妃给婉嫔的,但这些年下来,她早就将婉嫔当成了真正的主子。 婉嫔亦明白平儿的关心之意,但她却不想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贵妃要她做什么,不过是要她将敬妃与别人有私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罢了,这却不是什么好差事。若不然,贵妃为什么自己不出头做,偏偏让她来做。 敬妃与别人有私,皇上知道了固然会厌弃了敬妃,但将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的人,同样会遭到皇上的厌弃。 这些年来,别人说起她,都说她只是宠爱稍逊于敬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与敬妃在皇上心目中是不同的。皇上宠她,却只是像对阿猫阿狗一样的宠爱,欢喜时逗一逗,不喜时就将她放一边,甚至这些宠爱里头,有多少是真正属于她的,有多少是皇上为了平衡后宫故意做的假象,她都无从分辨。只有敬妃,才是入到了帝王的心里,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跟敬妃抢,跟敬妃争,她对敬妃有许多的羡慕、嫉妒、怨恨,还有不甘,但到了今天,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根本争不过。 她想起未进宫时,她爹是个守着几亩地的庄家汉子,她母亲则是大户人家里被主母打发出来的通房,长得很漂亮,后面生了她,她长得却比母亲更加出色。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姿容出众,村子里来来往往这么多女孩儿,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她的,她也一直很为自己的容貌骄傲。 她爹一直想将她卖到大户人家里面去做妾,比如像城西王员外家,家有几千亩良田,可以使奴唤婢,所以从小请了人来教她习字作画。可她从来不甘心,王员外算什么,她长得漂亮,有心计,还念过书习过字,就算要做妾,至少也该是到王公侯门里去做才是。 后来有贵人寻到了她家,用五百两银子从她爹手中买走了她,带着她到了京城,将她安排在一个庄子里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被买走的那一天,她无比的兴奋激动,她觉得她就像掩埋在灰尘下的绝世珠宝,终于有人抹开灰尘发现了她,以后便会将她珍爱收藏。 后来她打听到,买她的那户人家是宁国公府,她虽然在小村子里长大,但宁国公府她还是听过的。她以为她是要给宁国公府的哪个主子做妾,她对宁国公府的门第很是满意,但却担心是给不受宠的主子做妾,但她也没有太担心,她自认为凭着自己的手段,只要让她入了宁国公府,自然能让宁国公或者宁国公世子纳了她。 她在庄子的那半年,不止要学习琴棋书画,还要学习怎么样服侍男人。她聪明又努力,这两样都学得出色。半年后小成之时,有个贵妇人召见了她,才知道她是要被送进宫里去帮她的女儿争宠的。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听到这个,她只觉得更加兴奋。这天下间,哪一个男人尊贵得过皇帝,她信心满满,自认为凭着自己的倾城之姿和心计,必会让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摆倒在她裙下,她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但等进了宫之后她才发现,她并不是容色无双,她的心计也并不比别人高明多少。皇上倒是宠爱了她一些时候,但远没有沉迷的程度,甚至当另一个妃妾复宠之时,她的风头很快就被盖了过去。 宫闱倾轧,没有出色的家世,就算有帝宠,她在宫中也走得步履维艰。当时的陈嫔有皇后相护,她若失去薛贵妃这个靠山,根本无法走下去。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想的通过薛贵妃得到帝宠,等得到皇上的宠爱就摆脱薛家控制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她慢慢收敛自己的自傲,将自己磨成一把利刀,薛贵妃让她砍谁就砍谁。 但这把刀再好用,在她偷偷停掉避子药怀上孩子的那一刻,薛贵妃也已经开始不信任她了。那么这一次,她恐怕已经成了薛家的弃子。 薛贵妃太想当然,敬妃拽着皇上的心,就算这次倒下去,凭着敬妃的心计,她还是会有起来的机会。而她,却会永远失去帝王的宠爱。她知道薛家的手段,这次之后,她们会很快再送一个女孩进来添补她的位置。 但她就算知道得再清楚,却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宫中后妃形成两派之势,不是皇后派就是贵妃派,当然也有走中庸派的,但她早就失去了走中庸路的资格。若失去贵妃的支持,她甚至不清楚,她和三公主的下场会如何。 她现在所能期盼的,只是贵妃能信守她的承诺,在她失宠之后还能护她一两分。望着大皇子最后真的能成为储君,然后看在她的功劳的份上,能看顾她的三公主一两分。 婉嫔问平儿道:“今晚皇上召谁侍寝?” 平儿看了看婉嫔的神色,然后有些支吾的道:“是……敬妃娘娘。” 这已经连着十几天都是敬妃侍寝了,就连十五那日,皇上除了去凤仪宫应了个卯,接着就去了澜和宫。宫里没有太后,皇后又一直是护着敬妃的,其他的人都没资格提醒皇上要雨露均沾。若是平时,婉嫔听到这个就算不发顿脾气,脸色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但平儿今日见婉嫔的脸色,却不像是不好的样子,平儿这才放下心来,但接着她又愤愤不平的道:“这敬妃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日日霸着皇上不放,就算没人提醒,她自己也该主动劝皇上要雨露均沾才是。” 婉嫔今日却没兴趣听这些,无趣道:“算了,别管她了,她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你去看看三公主醒了没有,若醒了就将她抱到我本宫这里来。” 平儿道是。 #### 清和院里,大太夫人捡完了一升的佛豆,然后从佛堂里面出来。 冰月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道:“芳洲从庄子里面传了消息来,说果然有人来打探敬妃和二爷的事,她已经将荷包交给了来人。” 大太夫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冰月继续问道:“太夫人,我们这样做好吗?这万一皇上一恼怒,连侯府的爵位都夺了怎么办?” 大太夫人喝了一口茶,然后道:“放心吧,永宁侯府是开国侯爵,皇上不会为了个女人夺了侯府的爵位,说出来皇上的名声也不好听,做君王的,特别是想做明君的,是爱惜羽毛之人。皇上顶多就厌弃了敬妃,恼了隐瞒这件事的林太夫人和林侯爷等人而已。” 大太夫人轻轻的敲着桌子,想了一下道:“正院那边如何了?” 冰月有些气馁的摇摇头,道:“大夫人将院子围得跟铁桶似的,我们准备的人和物件根本送不进去。” 大太夫人却没有太大惊讶,道:“都是意料之中的,陈氏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也做不好侯夫人这个位置。” “那我们还要继续吗?现在极难在饭食等地方做手脚,上次好不容易买通了正院小厨房的一个婆子,但很快就被大夫人发现然后发卖出去了。” “继续做,怀孕的时候是最怕耗损精力的,让她疲于奔命也好。可惜了芳洲,当初花了多少精力埋了这一颗棋子,结果还没发挥作用就废了。” 冰月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人,芳洲一直表现得老实本分,模样又不出挑,大爷对她也没什么宠爱,对主母来说,简直是做通房妾室的最好人选,谁能想到,大夫人连这样的人都容不下呢。当初被打发走的时候,原以为可以坏大夫人的名声一把,结果没想到大爷一个大男人,却乐意帮着大夫人玩些内宅妇人的伎俩。” 要是一开始按她们预想的,芳洲得了大夫人的信任进了侯爷的屋里,有芳洲在,她们也不会束手束脚,很多手段也不会这样施展不开。 大夫人哼了一声道:“所以说这样的女人厉害,哄得男人连内院外院都不分了。” “您说,大爷和大夫人是不是发现芳洲是我们的人,所以才将她打发出去的?” “那倒不至于,芳洲做事一直很小心,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说完又可惜道:“芳洲是个念恩的,当初我不过赏了她几两银子给她母亲看病罢了,她母亲最终也没活下来,她却愿意豁出命来帮我们,就这一点我也记她的情。你送些银两去给她,叮嘱她行事小心些,另外,告诉她我会想法子把她的卖身契弄到手,然后送她去我娘家的庄子上。” “是。” 大太夫人又问起另一件事来,道:“鄠哥儿院里如何了?” 冰月一听就知道大太夫人问的是四爷新纳的两个妾室的事。两个妾室都是外面纳进来的良妾,大太夫人亲自相看的,都是易生养的宜男相。 冰月答道:“四夫人将文氏和刘氏安排在了西跨院,一应份例按照原先老侯爷的妾室,文氏和刘氏都会日日去给四夫人请安,四夫人对她们不甚亲热,却也没有太为难她们。” 大太夫人点点头,这样不冷不热的才好,若罗氏对她们太亲近了,她反而要怀疑她是想做什么。 大太夫人接着又叹口气道:“我也是没办法,若儿媳先前生的是儿子,我也不会这样着急给鄠哥儿纳妾。眼看着哪一房的孩子就要落地了,若是儿子,我们还有什么。无论如何,哪怕最后是过继也好,也一定要将爵位夺回到鄠哥儿这一支来。” 冰月安慰道:“四夫人明白您的苦心的,纳妾的时候四夫人不是没说什么。” “现在只能这样想了。我记得我陪嫁里有一个翡翠雕的石榴,是当初祖母给我的添妆,你帮我找出来给四夫人送去,跟她说,就算两个姨娘先她生下儿子,以后也尊贵不过嫡子去,让她放心。”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婉嫔可能就要粉墨退场了! 另外,昨天晚上忘记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虽然说的晚了一些,但还是希望大家能收到我的祝福~~ 第111章 相信 春华宫里,皇帝用完了晚膳,接着坐到了旁边的榻上,婉嫔从宫女手中接过绘着龙凤纹的汝窑带盖茶碗递给皇帝。 皇上接过喝了一口,接着皱了皱眉头。 雨前的狮峰龙井,茶叶出味得也刚刚好,只是他喝惯了敬妃泡的略淡一些的茶,觉得这些茶有些浓了。勉强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 婉嫔自然看到了皇帝的表情,心里不由有些黯然。 皇帝道,“三公主呢,让人抱出来让朕看看。” 婉嫔道,“她今日玩得有些疯,玩累了早早就歇下了,我这就让奶娘将公主抱过来。” 皇帝摆摆手道:“既然睡着就让她睡吧,孩子还小,免得抱起来再受了凉。” “是。” 自此无话,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周围静谧无声,连宫女的呼吸声都浅了几分。皇上显然没有主动提起话题的**,靠在大迎枕上休憩。 若是平时,婉嫔早就会捡一些皇帝感兴趣的话题说了,甚至会绞尽脑汁,思量着说完这个话题接下来该说什么,不能让气氛冷场下来,也不能让皇上觉得她说的都是废话。但今日,她却怎么也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过了好一会,婉嫔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最近听闻了一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皇帝还以为婉嫔只是像平时那样,想找些话题来跟他聊天,不在意的道:“有事就说,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因为有关敬妃的名节,所以臣妾才有所犹豫。” 皇帝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然后道:“讲!” 婉嫔对旁边的平儿使了使眼色,平儿点点头,带着屋内一干的宫女下去,然后又将门关上,自己守在门口。 婉嫔将荷包拿了过来递给皇上,皇帝接过来随意的看了看,不过一个大红底金线绣梅花的荷包,荷包有些旧,边角绣了一个“陈”字,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婉嫔看了看皇帝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其他。婉嫔小心翼翼的道:“这个荷包原是永宁侯府的林二爷私藏的,林二夫人何氏刚进门时发现丈夫偷偷藏着这个荷包,见荷包上绣着一个‘陈’字,还以为是林侯夫人陈氏的,为此她在侯府还大闹了一场,结果以何氏被林太夫人禁足而告终。后来何氏才打听道,这个荷包原来是……” 皇帝自然听出了婉嫔的未完之意。这个荷包的针线如此熟悉,他的身上的许多物件,比如荷包,袜子等都出自敬妃之手,怎么可能不认得敬妃的针线。 皇帝将荷包用力的捏在手里,然后一字一字的道:“婉嫔,你该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名!” 婉嫔连忙从榻上走下来,跪到皇帝的脚下,仰着头道:“臣妾不敢撒谎,这件事何氏的母亲何夫人也是知道的,皇上可以传何夫人来讯问一番。” 婉嫔既然这样说,想来这何夫人已经被带进宫中了,这一步一步,根本是已经算计好了。皇帝厉色瞪着婉嫔,婉嫔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恐惧得想要颤抖,但偏偏却不能显露一点害怕,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接受皇帝的质疑。 皇帝咬着牙道:“传!” 何夫人被平儿带进来,接着跪到了地上。 何夫人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比她想象的要年轻,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不曾留胡子,坐在榻上,眼神威严。 这是她第一次见皇帝,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一次比上一次她进宫见贵妃时,更令人害怕。她抖着身子,结结巴巴的磕头道:“臣……臣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并未说话,也未喊起,最后还是跪在另一边的婉嫔道:“何夫人,听说你女儿曾告诉你,你的女婿林二爷曾跟敬妃有过私情,你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 何夫人心里“噔”了一下,怎么跟上次贵妃跟她说的不一样,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急忙道:“……回娘娘,不是私情……是敬妃她……我们姑爷他……他是无辜的……”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 婉嫔道:“何夫人,无不无辜皇上自有分辨,你只要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是。” “……是。” 何夫人于是将何氏如何发现荷包,如何跟林二爷大吵了一架,如何从丫鬟口中知道林二爷之前差点跟敬妃定了亲,这荷包正是敬妃之前戴的等等,如竹筒倒豆般的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何夫人说完之后,接着就又低下了头。她现在是真的害怕了,她觉得事情根本不像贵妃说的那样。 皇帝青黑着脸并不说话,屋中一时安静,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帝才从炕中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很好”,然后瞪着婉嫔道:“很好,果然好手段,一个后宫妃妾,连朕的臣子家中的事情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婉嫔,你的手伸的可真长。” 婉嫔并不急着分辨,仰起头看着皇帝。那双含满风情的眼睛里,慢慢蒙上朦胧的水雾,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最后滴在胸前的衣服上。她仿佛是并不想让自己哭,却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她看着皇帝的的目光,是那样的多情,委屈,还有绝望。 美人倾城,梨花带雨,满目含情,这本是她最美的哭态,这本是最能让人怜惜的哭态,可此时此刻,皇帝看着她的目光里是那样的冷,没有怜惜,没有温度。婉嫔想,她这次怕真的是要完了,虽然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此时经历了,才知道是怎么样的痛彻心扉。她带着哭腔,一字一字将预演了千万遍的话说完:“臣妾……只是不忍心皇上被欺骗,纵使就此被皇上厌弃,纵使粉身碎骨,也想让皇上看清楚敬妃的面目,臣妾一心只为皇上。”说完,磕下头去。 皇帝大手一挥,将炕上的炕几和茶碗全部挥到地上,桌子和茶碗落在地上发出“碰碰”“吭呛”的声音。 皇帝怒道:“好你个一心。”说完一脚踢在婉嫔的心窝上,婉嫔身子一仰,连忙一只手支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 何夫人吓得连忙匍匐在地,连呼吸都不敢了,就怕皇帝发现了她,给她也来一心窝子。 屋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守在屋外的内侍互看了一眼,连忙冲进来,看到的便是婉嫔半仰躺在地,何夫人匍匐在地,而皇帝则一脸怒容。 “传旨,婉嫔殿前失仪,降为婕妤。” 接着衣袍猎猎,皇帝如风一般的离开了春华殿,内侍看了一眼婉嫔,跟着也离开。 平儿走到婉嫔面前,哽咽着道:“娘娘!” 婉嫔擦了擦眼泪,她向来信奉,如果眼泪不是流给男人看的,流再多也没有用。她甚至还能自嘲的笑了笑,她的戏份已经完美谢幕,无论是好是坏,总是一个结果。 她想起刚进宫时的心比天高,何曾想过自己是这样的结局。好在她还没有爬得很高,摔下来虽然疼,但总还没有粉身碎骨。婉嫔扶着平儿的手站起来,道:“叫人送何夫人出去。” 皇帝走在空旷的宫道上,一目望去,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宫殿各处都点起了宫灯,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宫灯照在积雪上,将人的影子拉长。皇帝想了一想,然后道:“起驾去澜和宫” 澜和宫里,二公主正坐在小矮椅上,她通身上下全是一身白色的袄衣,袄衣澜边的兔毛将她白皙的脸庞映得更加雪白。她的旁边,正坐着跟她一样穿得一身白色的敬妃。敬妃手上拿了一本书,此刻正听着二公主背书给她听。 二公主看了一眼门外,突然眼睛一亮,书也不背了,直接站起来飞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喊道:“父皇!” 皇帝将迎面跑来的二公主接住抱起来,然后问道:“朕的小福庆,刚才在做什么呢?” 二公主的声音清脆,抱着皇帝的脖子,稚声稚气的道:“在背书,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二公主喜欢背书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且她喜欢背朗朗上口的诗歌,又常常记不住诗歌的名字,每次别人问她背什么诗的时候,就将第一句当成名字说出来。这首《桃夭》是她刚学会的,学会后就要背给母妃听。明明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却一本正经的背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常引得满宫的人发笑。 皇帝摸了摸二公主的脑袋道:“看来朕的小福庆是个小才女。” 二公主不知道“才女”是什么意思,但别人常用这个夸她,因此知道这是个好词,她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将头埋在皇帝的脖子上。 燕娘对着皇帝行礼,皇帝挥手让她起来,然后自顾自先走到榻上坐下。燕娘走到另一边坐下,然后问道:“皇帝今日怎么过来了?” 皇帝望着燕娘,望了好一会之后,才有些不明意味的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朕过来?” 燕娘本就是敏感之人,从皇帝刚进门就感觉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此刻听他这样问,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了,茵娘道:“皇上怎么了?臣妾自然是希望皇上来这的,只是今日不曾听到说皇上要过来,这才奇怪的问了一下。” 皇上将眼神收回来,对茵娘的话不置可否。二公子没有感受到父皇母妃之间的奇怪气氛,抱着皇帝的脖子说要背书给父皇听。 燕娘以为皇帝会说点什么的,结果一直到将福庆哄睡,也没见他再说什么。 在福庆睡的东厢房里,皇帝亲自帮她放下了帐子,然后才与燕娘一起回了卧室。燕娘觉得有必要问一问皇帝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要将它掐灭在萌芽里,免得误会越变越大,最后变得无解。 燕娘伺候完皇帝脱了衣裳,然后问道:“皇上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脸色一直不好?” 皇帝望着燕娘,她的容貌一如他初见时的那样倾城,眼如秋水瞳如翦,似水仙,似海棠,又似牡丹,明明的一个样子,偏偏能让人看出不同的味道,让人深溺其中。 皇帝抬起手描摹着燕娘的眉眼,燕娘站着不动,皇帝问道:“燕娘,你爱朕吗?” 燕娘嘴角一弯,娇嗔道:“臣妾陪伴了皇上五年,为皇上诞下了一双儿女,皇上到现在才来问臣妾爱不爱皇上,皇上不觉得有些晚么。”燕娘用手指戳了戳皇帝的胸口,问道:“如果臣妾说不爱,皇上难道还会放了臣妾不成。” 皇帝又问道:“你有没有骗过朕?” 燕娘抬起头,望着皇帝的眼睛,不躲不闪,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皇上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皇帝却没有回答燕娘的话,伸手抱过她,半是自言自语的道:“朕相信你,朕相信你不会骗朕,燕娘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这一晚的床事皇帝分外折腾,燕娘在男女之好上是分外放得开的人,但今夜却明显感觉到了吃力。皇帝有时候表现的像猛兽,像对仇人一样对她又啃又咬的,但有时候又像温柔的情人,轻轻的安抚着她。 燕娘知道皇帝不对劲,且这个不对劲明显是对她不利的,因此这场床事虽然折腾,但她也不敢拒绝,免得他又有了不好的联想,只能自己放松自己,尽力的配合他。一场**下来,燕娘觉得简直要去了半条命,结束之后,皇帝抱着燕娘,手放在她的背后,轻轻的安抚着。 第二日,燕娘撑着困倦的眼起来服侍皇帝穿好衣服,又将他送出了澜和宫,这才对彩陶道:“去打听打听,皇上在婉嫔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吩咐完之后,她又打了个哈欠接着回床上睡回笼觉。 ### 进了十二月,过了腊八节,天气越发的冷了,虽然铺天盖地的下雪,但掩盖不了春节即将到来的喜庆气氛。 今年是侯府出孝以来的第一次春节,自是该好好办的,林侯夫人早就让管事们将年货置办齐了,春节的新衣也让针线房裁好了,现在就只等着过年。 彩朱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道:“不好啦,不好啦,舅老爷一家又来了……” 茵娘吐掉嘴里的青梅壳,打断道:“老了就来了,有什么不好的,老规矩,说我身体不适,请她们在外院吃个饭就送她们回去。” 彩朱急道:“不是这个,是舅老爷一家被大太夫人请到内院来了,太夫人说要留舅老爷一家在侯府里面住。” “什么!”茵娘立马站起来,然后怒道:“大伯母怎么这么多事,整天出幺蛾子。” 茵娘冷静下来,她是小辈,出去跟大太夫人说话肯定是她吃亏,这个时候就应该让一个比她年长,至少也应该是同辈的人去跟她理论。茵娘问道:“娘呢?” “富山侯太夫人这些日子有些不好,太夫人今日去富山侯府探望她去了。” “真是,大伯母是专挑这个时候来事的吧……算了算了,你们跟我一起去见大太夫人,跟紧一些,免得到时候万一乱起来有人趁乱摸鱼故意撞我肚子上。” 茵娘带着一队丫鬟浩浩汤汤到达前面花厅的时候,大钟氏和小钟氏正一人一边坐在大太夫人两边,三人相谈甚欢,花厅两边其他的太师椅上,还坐着吕老爷和吕少爷和倩姐。 茵娘在心里非常鄙视的道了一句:果真是臭味相投。 大太夫人见茵娘进来,停下与大小钟氏的谈话,对茵娘道:“不是说你身体不大好么,怎么出来了,请太医看过没有?” 茵娘强挤出笑来,道:“快过年了,现在请太医不是好兆头,我自己躺了会儿现在好多了,也用不着请太医。” 大太夫人道:“孩子最重要,什么好兆头都比不过孩子,若实在不好就请太医来看。” “是,谢大伯母关系。” 茵娘又对吕老爷等人道:“舅舅和舅母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反而累得大伯母出来招待。” 大钟氏张开嘴刚想说话,大太夫人先开口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正好我与吕夫人和吕少奶奶相谈甚欢。对了,听说你把你舅舅一家安排在了你陪嫁的一座院子里?你这孩子,府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让你舅舅一家住在外面,倒显得我们侯府失礼于人,话传到外头去,名声也不好。”说完又转头对大小钟氏道:“果然是年纪还幼,想事情总是不那么周全。” 大小钟氏连忙奉承道:“……是,是,是,还请大太夫人对我们茵娘多多教导。” 茵娘心情瞬间暴躁,简直想锤她们每人一石头,然后骂一句:我教导你个大头鬼。 茵娘忍住脾气,僵笑着道:“让舅舅一家住在外头,我本是想让舅舅能与我母亲多走动,舅舅与我娘许久未见,多走动有助于促进感情。” “你这孩子,就爱将事情弄复杂了,要走动,以后多接你母亲过来就是。我看就让舅老爷一家今晚就住进来吧,我已经派丫头去槐树胡同帮他们将行李带过来了,就安排他们住在你以前住的院子静香院如何?” 茵娘气得想吐血,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连行礼你都帮人家搬过来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真将他们打出去,虽然她确实很想。 茵娘道:“静香院离凤芷和凤萤的院子太近了些,舅舅和表哥毕竟是外男,怕万一冲撞了凤芷和凤萤,我看不如将他们安排在清雅院。” “清雅院也太小了些,左右一排不过七间屋子,舅老爷一家哪里住的下,而且清雅院在西角落,地儿也太偏。凤芷和凤萤过几个月就要出嫁,平日也都是呆在自己院子里绣嫁妆,哪那么容易冲撞得了,我看还是住静香院吧,你也不用多说,就让我这个做长辈的拿拿乔,就这样决定吧。” 茵娘气得帕子都要揉碎了一条,而吕老爷和大小钟氏等人最终还是住进了静香院。 静香院是她原来住的地方,里面摆放了不少好东西,茵娘让彩朱过去提前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摆上一些不怎么值钱的物件,又吩咐青花等人平时让人要多注意他们。谁知道他们与大太夫人凑到了一起,会不会想出新的幺蛾子。 到了傍晚,静香院里。 大钟氏摸着房间里的花瓶香鼎,桌椅条案等物,不由赞叹道:“侯府果然是侯府,这些东西得值好多钱吧。” 这些东西在侯府里看来已经不算什么好东西了,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仍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什。 吕老爷正拿着一个青铜的香鼎打量,听到妻子的话,强迫自己将眼珠子从香鼎里面收回来,清咳了一声,然后道:“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小家子气,给外甥女丢脸!” 大钟氏呸了一声道:“我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外甥女,人家可未必看得起你。我今天可看出来了,你那便宜外甥女自己在这里享着富贵,可不愿意让我们住进来,今天若不是大太夫人,我们还得住回那个小宅院里面去,还是大太夫人是好人。” 吕老爷责怪道:“还不都是你,当初若不是你撺掇我不管小妹,现在外甥女发达了也不会不理我这个舅舅。娶妻娶贤,都是你不贤。” “当初我怎么知道她们会过上这么富贵的日子,要知道,我早就日日拿热脸去贴她们的屁股了。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那外甥女跟大太夫人可不像对盘的样子。哼,你那外甥女不理我们,也别想我理她,侯府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主子,以后我就奉承大太夫人去。” 另一边,小钟氏摸着房门的雕花栏杆,赞叹道:“这房子可真是漂亮,要是让我一辈子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我死了都愿意。” 站在一边的倩姐看着自己父母兄嫂一副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很是瞧不上,皱了皱眉头,很是不屑的对小钟氏道:“大嫂,你都死了,还怎么一辈子住在这里。”说完就抬脚出院子。 大钟氏在屋里喊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外面的景致去。” “那你早点回来,等一下可就要吃晚饭了。” 倩姐没有回答,一转眼就出了院子不见了,大钟氏也没在意,继续观赏屋里的物件。小钟氏一向看不起倩姐眼高于顶的模样,趁着大钟氏等人不注意,小声的“呸”一声道:“不过是个野丫头,装什么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桂枝香和小米两位同学的地雷~~ 小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218:03:07 桂枝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200:50:40 第112章 新宠 冰雪皑皑,寒风猎猎,最冷便是融雪的时候,人呼出来的气都仿佛要结一块冰,石英搓了搓手,然后跟在自家主子后头。 有小厮在道路的两旁撒盐扫雪,见到林凤祁进来,连忙低下头恭敬的喊一句“侯爷好,”。 林凤祁要么不应,要么微微点一下头,接着就直往二门的方向而去。过了二门,入了内院,又直往棠荣院的方向。走到往棠荣院的分叉路时,突然看到一个穿了银红色撒花夹袄的少女迎面而来。那女子看着有些面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的夹袄半新不旧,头上簪了几根银簪,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握拳给自己的手呼着热气。 林凤祁也没在意,以为是府里新进的丫头,因此脚步也没停。 直到林凤祁走近,那女子还是一直低着头走路,也没停下来行礼的意思。林凤祁身后的石英看着,心道,这丫头也忒没规矩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伺候。 石英刚刚这样想完,一个丫鬟突然跑了过来,走到那女子旁边,急道:“表小姐,您可真让我好找。” 原来这女子正是吕老爷的女儿倩姐。 林凤祁听到丫鬟的“表小姐”三字,连忙将脚步停了下来,站着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林凤祁身量高,比倩姐几乎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看着,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丫鬟看到停下来打量倩姐的林凤祁,连忙半屈膝道:“侯爷好!” 倩姐听到“侯爷”二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抬起头来要看人。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仰着头看着那人一动不动的,放佛是被她惊艳了。 丫鬟很着急,连忙推了推倩姐,这样仰着头看着侯爷也太没规矩了。结果倩姐对丫鬟的动作完全无感,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林凤祁直皱眉头,又不能自己出言提醒她。最终还是石英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连“咳”两声,才让倩姐反应过来。 倩姐回过神来,脸上红了一红,随便屈了一下膝盖就站起来,道:“表姐夫好,我是茵娘的表妹倩姐。” 林凤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正准备抬脚离开,倩姐又道:“表姐夫可是要回表姐那里,我刚才也是去探望了表姐,只是表姐说她身体不适,并未见我,我喝了杯茶就出来了。我很是担心表姐,不知她身体如何了,表姐夫回来了,可要多多关心表姐。我现在暂住府上,日后定会常去探望表姐,多去跟表姐说说话,帮她解解闷,希望表姐见了,不会嫌我烦才好……” 林凤祁再次皱了皱眉,心道,这女人怎么这么多话。林凤祁摇了摇头,抬脚走了。倩姐见了,连忙屈膝行礼:“恭送表姐夫!” 直到那个身影已经走远了,倩姐还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看,想到他刚才站在她面前的样子,挺拔的身材,英俊的面貌,威严的表情,那双微翘的桃花眼,简直能勾人魂魄似的。倩姐不由赞叹出声,道:“表姐夫真好看!” 她从小见过的男人中,没有一个有他这么好看的。接着她又想到茵娘,不由羡慕的想道:表姐可真幸福,不仅可以享受这么富贵的生活,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相伴。 丫鬟见了倩姐的样子,心头直往下落。她原本是棠荣院里一个三等扫院子的丫鬟,后面被大夫人提拔成二等使去伺候舅老爷一家,她还以为她在三等丫鬟份位里混了这么久,终于要出头了呢,结果…… 她虽然在侯府混得不怎么好,但也见多了少女思春的样子,再想到府里有些丫鬟起了奢念爬主子床,不管爬没爬成,其下场都……丫鬟想到那些人血肉模糊的模样,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表小姐虽然不是丫鬟,但…… 不行,她不要在表小姐身边伺候了,表小姐是客人,她若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顶多就被赶出府去,但她是丫鬟,弄不好遭池鱼之殃却会被打死。哪怕让她重新回去扫院子呢,也比尸骨无存强。 她得求大夫人去,让她回棠荣院扫院子吧。但接着她又想到一件事,她原来不过是三等丫鬟,根本极难见着大夫人。不过,可以先找大夫人院里的青花或彩朱姐姐,她这个月积攒了一些月钱,还没送出去给她爹娘,可以先拿来打点两位姐姐;还有她前几天做了两双鞋子,鞋底纳的厚厚的,她原本准备过年的时候穿了,也可以先给了两位姐姐。哦,对了,还有表小姐的行为,也要告诉夫人去。 林凤祁进到棠荣院的时候,见到茵娘正一手扶着肚子在房间里转圈子。她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穿着家居的一身嫩黄色袄衣,一眼就可以看到她凸出来的肚子。 林凤祁不解的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茵娘道:“在运动啊,大夫说我的月份渐渐大了,让我多走动走动,以后生产的时候才有力。”她之前一般是在下午的时候在院子里面走几圈,只是这几天下雪,她也就将运动的场所搬到了室内。 林凤祁“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自己回内室换衣服去了。 换了衣服从内室里出来,茵娘也正好转弯了圈子,两人坐到榻上,林凤祁又问道:“你把你舅舅一家接到府里来住了?你不是说你很讨厌他们一家,他们以前对你不好么。” 说到这个茵娘就生气,郁闷道:“别提了,都是大伯母让他们住进来的。大伯母说的理由合情合理,又拿出长辈的款来压我,我能怎么办。” 林凤祁想了一想,然后道:“以后少见你舅舅一家,免得让他们冲撞了你。”一概事情,只要跟大太夫人沾上边的,都要千防万防。 唉,府里养着一头随时都会咬人的猛兽,人家手持老太太临终前分家不分府的圣旨,他还不能将她赶出去。这样千防日防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能将她分家出去就好了,哪怕是多破点财,他也是乐意的。 丫鬟送了晚膳上来,两人一起吃过了晚膳,又一起喝了饭后茶,接着茵娘先去梳洗。 洗澡时趁着青花等人不在,还顺便洗了个头,已经快半个月没洗头了,因为天气冷怕着凉,孕妇不能乱用药,免得邪风进体大人小孩一起受罪。茵娘也一直遵照府里老人的话,但她这几天头皮痒的实在受不了,都怕再过几天都要长虱子了。 结果洗完澡出来后被林凤祁见了,一直不停的责骂了半刻钟。反正都已经洗完了,茵娘道歉道的挺快,又怕继续被他喋喋不休的念,连忙赶他去洗澡。林凤祁被茵娘弄得没脾气,只好让丫鬟们将屋里的炭火生的旺一些,又指了丫鬟快点帮她拧干头发,免得受凉。吩咐完这些之后才进了浴房梳洗。 林凤祁进去没多久,彩朱从外面进来,对茵娘道:“夫人,指到表小姐身边的丫鬟,叫小荷的,原本是我们院里的扫院子的三等丫鬟,她刚刚求到奴婢面前,让我跟您说说,把她调回院里来伺候。” “哦。”茵娘奇道:“我记得我升了她的等了,怎么不愿意在表小姐身边伺候了。”若是说她在正院里得脸想回来还说得过去,她在这里明显没有出头之日,升了等伺候在表小姐身边应该是更好的出路。 彩朱道:“她说她喜欢扫地,离了院子之后,做梦都想着回来扫院子。” 茵娘呵呵的笑起来,她觉得这理由寻的可真不知让人怎么说的,平日不是没人离了正院后面求到她面前说想回来伺候的,说什么理由的都有,有说“想念夫人的”“夫人最慈爱,对下人最好的”“舍不得院里的姐妹的”等等,就是没人说“自己喜欢扫地”的。难怪她在三等的位置一直升不上来,嘴拙得连个好一点的理由都不会找,但茵娘却觉得她挺可爱的。 彩朱觉得小荷说的理由也挺可乐的,跟着笑了笑,继续道:“她还给我送了两双鞋,三百文前。”说着就把两双鞋和用帕子包着的铜钱拿了出来。 茵娘将鞋子拿过来看了看,鞋子的鞋底绣的很厚,鞋面上的蝴蝶和迎春花栩栩如生,应该是花了很多功夫绣的,只是鞋子小了些,明显不合青花的脚。这应该是她原本绣了要自己穿的,现在急用就拿出来送人情,却忘了不同人的脚有大小,这鞋子不一定合别人的脚。茵娘再次笑了笑,真是,连送礼都送不到点子上。 铜钱也是,三百文应该是她上个月刚刚发下来的月钱,府里三等丫鬟的月钱都是三百文,二等丫鬟是六百文,一等大丫鬟则是一两银子。但大丫鬟是主子贴身伺候的,平时得的赏赐多,像彩朱等人,赏赐加上平日里别人求她办事塞到她手上的银子,加起来可能都超过十两,三百文她们绝对是看不上。若是聪明的,就该用这些钱买点小礼物,这样不看钱财看心意,彩朱等人也可能会帮一帮她。 茵娘道:“说吧,表小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想回来伺候?” 彩朱竖起拇指来奉承道:“夫人就是聪明。” 茵娘笑了笑,彩朱接着道:“是侯爷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表小姐,表小姐好似对侯爷起了心思。” 茵娘的笑淡了几分,过了一会才道:“你去跟她说,让她先在表小姐身边伺候着,然后将表小姐每日的行为都报到我这边来,以后就算表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她,等表小姐走了,我调她回来做二等丫鬟。” 彩朱道是,接着又问:“要不要再找个机灵点的丫鬟去静香院伺候?”小荷呆呆的,她真担心她监视不好表小姐。 茵娘想了一下,道:“不用,多让人注意一下大伯母那边。我倒不怕她起什么风浪,怕的是她跟大伯母沆瀣一气。” 等林凤祁梳洗完出来,茵娘坐在炕上,双手支在炕几上托着下巴,然后一眼不眨的看着坐在另一边上的林凤祁。林凤祁被看得有些发毛,放下整着衣襟的手,回过头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茵娘道:“我在看我相公到底有多帅。” 林凤祁伸手过来捏了捏茵娘的鼻子,笑道:“那结果如何?” 茵娘道:“果然很帅,帅得一塌糊涂。”帅得到处都能招蜂引蝶。 #### 皇宫里,皇帝在御书房里听完密探的回报,脸黑得像锅底,特别是当密探说到“当初敬妃娘娘确实差点与林二爷定了亲。”以及“当初敬妃娘娘是不愿意进宫的,为此还曾对林太夫人以死相逼。”时,皇帝的脸更是如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狂风暴雨。 密探离开后,皇帝拿着朱砂笔,有心静下心来继续批一会儿奏折,却发现他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皇帝将朱砂笔扔到桌子上,毛笔尖碰到奏折上,沾了一片的红色。 皇帝怒喊道:“李保全,马上给我滚进来!” 李宦官急急忙忙的推开御书房的门,感受着这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心砰砰砰的跳,弯着腰直直的走到御案下首,跪下去道:“皇上,您找奴才?” 皇帝从御案前走下来,一脚踢在李宦官的心窝上,踢完了还不解气,又用另一只脚再补了一脚。李宦官在地上滚了一滚,胸口疼得觉得连骨头都要碎了,但他却不敢喊疼,连忙又跪好,匍匐在皇帝脚上,道:“皇上消消气,您踢坏了奴才不要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这次却往他肩膀上踢了一脚,李宦官挨了脚,身子往后移了两分,皇帝咬着牙道:“当初敬妃进宫的事是你去办的,当时你是怎么跟朕说的,你说敬妃只是林太夫人的义女。朕现在才知道,原来朕的敬妃当初还差点跟林二爷定了亲,为了不想进宫,连自杀的手段都用上了。你今日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朕看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李宦官磕着头连连求饶道:“皇上饶命啊,奴才当初去问林老侯爷,老侯爷当时确实说敬妃是其夫人收的义女,奴才不敢欺君。求皇上看在奴才伺候多年的份上,饶奴才不察之罪。” 李宦官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当初皇帝见了敬妃一面,回来之后就日日记挂着人家姑娘。他做奴才的体察上情,帮他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弄进宫来也是应有之义。也别说他想不到当时人家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可能已经定亲了,就算想得到,还不是装聋作哑收了人家姑娘。他替皇帝着想,将敬妃差点定亲的事情瞒了下来,也是想让皇帝心里好受些,免得他觉得强抢了臣子之妻。 皇帝现在发作他,绝对不是因为他把敬妃弄进宫来,而是因为皇帝觉得敬妃跟林二爷有私情,敬妃不喜欢他,皇帝想发怒,他这个与敬妃进宫有丝丝联系之人,也就遭了池鱼之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是奴才,主子说他是错的,就算对的也是错的。 皇帝咬牙切齿的道:“你是该死!”说完就掠了掠衣袍出去了。 李宦官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板上,直到许久之后才敢直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的干儿子冯内侍从殿外跑进来,扶着李宦官站起来,关切的问道:“义父,你觉得如何了?” 李宦官抚了抚胸口,“嘶嘶”的直叫疼,道:“哎哟,我的娘哟,要再多来几脚,我的命可都要交代在这了。”不过幸好,皇帝虽说他该死,却没有说如何罚他,这就是轻轻放过没打算要他命的意思了。 李宦官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指使他的干儿子道:“去,悄悄传几句话给敬妃娘娘,你就这样跟她说,”说着凑到冯内侍的耳朵上,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冯内侍有些犹疑道:“义父,我看这敬妃娘娘怕是要失宠了,我们再卖她的好,还有用吗?” 李宦官一巴掌拍在冯内侍的脑袋上,骂道:“蠢货,也不看看你义父我是因为什么才被皇上发作的,敬妃娘娘要是倒了,我这太监总管的位子也该换人了。” 别看皇上没真让他去死,敬妃若真落实了给皇帝戴绿帽的罪名,他也别想在皇上跟前混了。他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让他以后去讨好那些小辈,给他们端茶送水喊“爷爷”不成。 李宦官继续道:“乖儿子,义父教你一句话,这女人啊,特别是上了皇上心的女人,那怕掉是进了臭水沟里,她也能重新翻身回龙床。” 冯内侍摸了摸脑袋,接着好像想通了一般,连连奉承道:“还是义父英明!” 李宦官点点头,表示孺子可教也。接着摸着胸口想到自己被皇帝踢的那几脚,对着春和宫的方向骂道:“他奶奶的,作践宫妃就作践宫妃去,偏偏连累了爷爷我,我呸,真以为你是不倒翁啊。爷爷等着你失势垮台,到时候看爷爷我不踩上两脚。” 皇帝除了御书房,很自然的就要往澜和宫的方向去,平时他发了脾气或心情暴躁之时,很自然的就会去敬妃的宫里,敬妃总是有办法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结果脚刚迈开没几步,才想到他这次发怒的对象是敬妃。 不能去敬妃宫里,那去哪里。去皇后宫里?不行,皇后定会帮敬妃求情。婉嫔?他更不乐意,若不是她将事情挑开,他与敬妃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其他新进来的宫妃?那更没意思,那些女人不是扮柔弱,扮天真,扮高傲就是扮欲拒还迎,他偶尔逗一逗还行,看多了就腻歪。 皇帝正想着应该往哪里去时,突然看到有宫女提着灯笼从远处一路行来。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见那宫女穿了一身紫色的宫女衣裳,腰身袅袅,低着头露出脖子上的半截雪白的肌肤,衬着四周一片素素的白雪,越加的让人觉得怜惜,当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帝时,“燕娘”两字差点从皇帝口中脱口而出。 可是很快,皇帝就发现她并不是燕娘,虽然像,但外貌只有七八分相似。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哪个宫里弄出来的争宠的招式罢了。 晚上在春和宫里,皇帝抓着身下女子两条雪白的胳膊,狠狠的撞击着,皇帝一边撞击一边想:陈燕娘又如何,看,他并不是非她不可,没有她,他照样可以有其他人。反而是她,她是宫妃,她靠着他的宠爱才能生存,是她该依附他,凭什么让他牵肠挂肚。 皇帝低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想到她与陈二爷的事,想到她当初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进宫,心里越发的恨,她仿佛就把身下的女子当做了她,更加发狠的撞击着。 女子破瓜之痛,明明痛苦得很,痛得连冷汗都出来了,她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还要表现得享受的样子,皇帝看了一眼就腻歪了。 皇帝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心想,到底是不同的,装得再像也不同。当初燕娘初次侍寝,疼得受不了都敢直接往他胸口咬人的,又一边委屈一边喊疼,那可怜的小模样,只让人怜惜到心里去。她在她胸口咬出的牙印,整整过了半个月才消,累得他半个月都不敢召别的妃妾侍寝。 皇帝俯身下来描摹女子的双眼,这女子其他地方都像,偏偏这双眼睛没有一点像的。那双眼睛时而清澈时而朦胧,看人的时候微微挑起,像只勾人的狐狸,勾的人不经意间就将她放到了心里去。 皇帝越加觉得没意思,快速的抽了几下,闷哼一声射出来后就抽离了身体,接着掀开帐子,喊道:“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写文写得好累啊~~~ 好像快点把它完结~~~~ 第113章 鸿门 最近皇宫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好像是突然之间,宫里数一数二受皇宠的敬妃和婉嫔一下子都突然失宠了,婉嫔甚至被降成了婉婕妤,然后宫里突然又冒出一个莺美人。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莺美人长得非常像敬妃。 敬妃虽然没有被降位,但皇上也已经十多天没去敬妃宫里了。若是平常,不过十几天没去敬妃宫里而已,虽然不太寻常,别人也不会这么早得出敬妃失宠的结论,有可能皇上只是忙了点没时间在后宫溜达而已。但如果说,这十几天里,皇帝还非常高调的宠爱另一个美人,这就不是不太寻常了,而是非常非常的不寻常了。 不过后宫里也有人嘀咕着,这敬妃娘娘真的失宠了?若这皇上真的不喜敬妃了,结果却这么高调的宠爱一个像敬妃的美人算什么意思啊?难道觉得敬妃年老色衰,但又喜欢敬妃那身皮肉,所以找了个年轻版的敬妃?也不对啊,敬妃翻过年也才二十一岁,离年老色衰还远着呢。 一群小妃嫔嘀咕来嘀咕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敬妃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皇上,皇上受了伤害决定冷落敬妃,但又舍不得敬妃的这身皮肉,于是宠爱皮肉非常像敬妃的莺美人。 好了,结论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求证。小妃嫔们四散回自己宫后,立刻撒出人手四处打听,最近皇上身边伺候的内侍和宫女收礼收得手软。 小妃嫔们金银珠宝一样一样的丢出去,探子又是“亲哥哥”“亲姐姐”的喊着,结果金银珠宝人家全都照收不误,回声却没一个,皇上身边的宫女和内侍嘴闭得比锁头还严。御书房的一个小内侍笑眯眯的接过一个小贵人身边伺候的内侍递过来的一包金叶子,那天皇上发作李总管时,他就在御书房门口伺候着,里面皇上说了什么,他也听了一星半点。但让他将当日皇上的话往外传,呵呵,皇上亲口下令不许往外传,我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能告诉你。 花了金银却没有得到等值回报的小妃嫔很火大,小宫女们无聊时就凑在一起赌今天主子会摔几个杯子。当然,也有小妃嫔们自我安慰:虽然打听不到消息,但也从侧面反映出,敬妃确实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皇上。这样以自我安慰,小妃嫔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也不再为花出去的金银心疼了。 但心情好了没多久,小妃嫔又纠结了。敬妃和婉嫔失宠她们很开心,但莺美人得宠就让她们很伤心了。也有妃嫔酸溜溜的私下里嘀咕:这贵妃宫里真像美人百宝箱,时不时的就有姿容出色的宫女冒出来,婉嫔下去了,莺美人又冒出来,真不知道下次莺美人下去了,是不是还有人冒上来。 内宫和外宫总是牵连不断的,内命妇知道了,外命妇还能不知道吗。外命妇也很嘀咕敬妃莫名其妙的失宠,当然,她们更莫名其妙于皇帝突然不宠敬妃了,却宠起了一个与敬妃相似的美人。 茵娘自然也知道了燕娘失宠的事。林凤祁在宫里有自己的关系网,他甚至比一些外命妇更早知道燕娘失宠的消息,他知道后,通过自己在宫中的人脉给敬妃传了几句话,另外找自己的二弟谈了一宿的心,做了一宿的知心大姐姐。 林二爷与自己的大哥谈完心后,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祠堂里两天两夜,两天两夜后从祠堂里出来时,祠堂门口打扫的小丫鬟见到他,吓得将手里的扫把都丢了。总之,满脸胡渣,满眼青黑,充满了沧桑,充满了岁月感,充满了……。又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憔悴得像鬼! 当然,燕娘的事林凤祁一开始是瞒着茵娘的,理由是:她怀孕了,不能忧心的,忧心是不利于孩子健康的,严重的后果还可能会让孩子感受到母体的不良情绪,出生后变成一个忧郁症患儿。 茵娘当时见到林二爷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还非常同情的跟林凤祁说:“二弟不是又跟二弟妹吵架了吧,吵得很严重么?唉,二弟真可怜!”直到后面茵娘知道燕娘失宠,而这失宠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有林二爷一份,茵娘很是牺牲素养的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将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该让自己直接变成鬼。 茵娘之所以能在林凤祁将她与世隔绝之后还能听到燕娘失宠的消息,当然不是偶然的,这是作为茵娘好表妹的倩姐告诉她的,至于倩姐这样一个涉世未深在京城好无根基的小姑娘是如何听到这个消息的,茵娘觉得,这一定是大夫人告诉她的。至于问为什么这样猜测,有什么证据,茵娘只能说,第六感。 茵娘很是为燕娘担心。就算燕娘嫁到普通人家,姐夫冷落了姐姐去宠了另外的小妾,作为妹妹都要为姐姐担一阵的心,更别说燕娘是在宫里了。一个做了几年宠妃的人突然失宠了,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因为她在做宠妃的那几年很容易变成别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燕娘得宠时,她们只敢偷偷扎小人,她若失宠,她们可能就敢扎真人了。而且,燕娘还不止是失宠的问题,更严重的是,皇帝怀疑她给他戴了绿帽子。万一皇帝哪天一生气,亲手宰了燕娘都有可能。皇帝的怀疑,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不知道哪天就会要了人的命。 更何况,宫里还有二公主和三皇子,孩子在父亲心中的受宠程度,基本上是与母亲的受宠程度成正比的。特别是三皇子,他若想要成为储君,皇上的宠爱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从知道燕娘失宠,茵娘都懒得计较林凤祁隐瞒她的事情了,一直拉着他的手讨注意,问该怎么办。 林凤祁安抚着茵娘,道:“放心吧,娘娘会没事的。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皇上怀疑的问题,只要皇上心里还有娘娘,是完全可以想法子打消皇上的怀疑的。我之前也递过话给娘娘,只是娘娘好似自己不在乎。”总之一句话,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是敬妃自己想做甩手掌柜不干了。敬妃不配合,别人再费心费力的为她筹谋替她打算,全都没用。 同时林凤祁以他做男人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茵娘:“其实男人有时候是很愿意被骗的,只要心爱的女人还愿意遮掩,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会当这是真的。”又道:“只能等娘娘自己想通了。” 茵娘想了一天,想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法,那就是亲自进宫劝燕娘。 她往宫里递了牌子,但结果得到的回复是:不见!茵娘不气馁,继续递进去,但第二次第三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不见!”两字。 后来茵娘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迂回方法,她先递牌子给皇后娘娘,她可以在去求见皇后娘娘的时候顺便去见燕娘的嘛。 结果没等到燕娘自己想通,也没等到皇后的回复,林凤祁被皇帝训斥了。 原因是:林凤祁的年底总结报告写得太敷衍。 大燕开国成文的规定,无论文官武官,每到年底,都要以折子的形式写个总结报告交给皇帝检阅,报告的大致内容是:我今年做了什么,明年要做什么,做的事情对国家的经济、政治、军事有什么贡献,心得,体会,最后一番慷慨激昂的忠君报国。 这总结报告是早就交上去了,林凤祁也不觉得这总结报告写得有问题。结果就快过年,皇上也已经下令罢朝封印封衙了,他竟还特意将林凤祁叫到了御书房,接着一本折子砸到他头上,正是他写的总结报告。 林凤祁当时就跪下请罪,反正不管有罪没罪,先跪下请罪总是没错的。 皇帝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凤祁,吧啦吧啦吧啦的骂了近半个时辰,大意是:他居功自傲,对皇命塞责。 他承认他写的是不那么认真,也确实有点敷衍塞责,但这主要是他不认为皇帝会看,满朝文武加起来多少的官员,每人的总结报告皇帝都要看,除非他是吃饱了撑着了。且朝中谁不是这样写,都是千遍一律的内容,区别在于辞藻华丽与朴实而已。但要他一个从小拿剑的大老粗,去写一篇五句里三句有典故,四句有修辞,五句都押韵的文章出来,这也太为难人了。 再说了,不就一总结报告嘛,怎么就跟居功自傲联系上了,这哪儿跟哪儿,这联系也太牵强了。他之前年年这样写,也没见皇上指责过。 这明晃晃的就是迁怒! 这是不是迁怒别人不知道,但混久了官场的老油条们却看出点门道来了:皇上最近不喜怀化将军,大家不要跟他靠得太近! 被训斥的那天晚上,林凤祁躺在床上郁闷了一晚上。到了第二日,茵娘被召进宫里了。不是燕娘召见的,也不是皇后召见的,而是……薛贵妃召见! 茵娘非常惊疑及其惶恐于薛贵妃的召见,甚至连她要趁着皇上对燕娘不喜,找个机会将她干掉都脑补出来了。 林凤祁也很担忧茵娘进宫。他倒是还没天真到薛贵妃敢直接干掉她一个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他担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宫里规矩大,行礼跪安,样样都是耗体力的事情。薛贵妃在茵娘行礼时,只要故意拖着时间迟迟不叫起,都是极容易对胎儿造成伤害的事情。要是茵娘身体弱一些,或者薛贵妃故意为难人让茵娘多做几次,孩子流掉都是有可能的。且流掉了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找谁?找皇上?皇上最近非常的看他们不顺眼,怕还正愁不能给找点事来磋磨,薛贵妃这样做了,说不定还正合了他的心? 茵娘撑着一身几斤重的行头,扶着肚子非常悲壮的进宫了,林凤祁一直送她到宫门口,千叮嘱万叮嘱道:“我已经拜托贵太妃娘娘多看顾你了,明玉县主以后要嫁到我们家的,贵太妃娘娘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装晕倒,她们总不能拿水泼醒你。” 茵娘深吸一口气,用非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情去赴了这场鸿门宴。 进到春和宫时茵娘才发现,春和宫里不止薛贵妃在,那位新晋的莺美人也在。 茵娘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不如见面的莺美人,长得确实很像燕娘,不仅人像,名字也像。燕娘是“燕”,她是“莺”,都是鸟,还都是会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取得这个名字。别人对和自己亲人相似的人,总是特别容易有好感,但燕娘对这个莺美人,却是一点好感都无。 茵娘跪到地上,叩拜道:“臣妇叩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 茵娘等了一会,薛贵妃果然没有叫起。 薛贵妃抬起手,用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指甲,指甲上涂满的丹蔻,红得像血。薛贵妃慢悠悠的道:“陈氏,知道本宫召你进来做什么吗?” 茵娘道:“臣妇不知。” “听说你与永宁侯爷成亲三载有余,至今后院只你一人。” 茵娘现在有些明白了,搞了半天不就是想给她后院里安几个美人,这都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了。知道她的目的,茵娘反而没那么不安了。就算送了又如何,贵妃赐妾而已,又不是圣旨赐妾。入了她的后院就是她的天下,就算有贵妃撑腰又如何,只要她站住了理,拿了她们的错处,贵妃也不能管到她的后院去。至于说会得罪贵妃之类的,反正都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得不得罪了。 薛贵妃继续道:“女子该贤良淑德,太善妒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你的《女则》《女诫》没学好,本宫不介意再送你两本书,督促你重新学一遍。” “娘娘教导,臣妇本该洗耳恭听,只是娘娘责训臣妇善妒不淑,善妒乃七出之条,臣妇却不敢擅承。臣妇自小随母亲读《女则》习《女诫》,臣妇虽不敏,却不敢懈怠,日日耕读不缀。自为人妻,则时时以《女则》《女诫》为处事之准,遵从孝,贤,恭,顺之则。臣妇为新妇时,恰逢公公离世,夫君悲伤难隐,欲为公公守足斩衰之期。臣妇虽不欲得失贤之名,却不敢于此时为夫君纳小,使夫君落入不孝之境。后至出孝,臣妇禀从“贤良”之则,欲为夫君纳小,但夫君却因此不虞,几近与臣妇离心离德。臣妇不才,却也知三从四德,三从排于四德之前,更知出嫁从夫的道理。娘娘明鉴!”总之就是:不是我不贤良,而是我夫君不愿意纳小,我得遵从三从四德,出嫁从夫。 薛贵妃终于停止了玩手指,居高临下的望着茵娘,面容隐隐的有些发怒。薛贵妃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永宁侯夫人果然是伶牙俐齿!” 茵娘正准备来一句“谢娘娘夸奖!”,结果话还没出口,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接着曹贵太妃从门外走了进来。 薛贵妃有些不虞,曹贵太妃以前走的是中庸派,向来不理后宫之事,她想了许多方法拉拢都没拉拢成,结果最后却让陈燕娘拉拢了过去。她这次来春和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薛贵妃不虞归不虞,曹贵太妃的辈分摆在那里,她也不得不下来行礼。 薛贵妃与莺美人对曹贵太妃行了礼,茵娘本是跪着的,也不用做其它动作的。曹贵太妃扶着宫女的手在旁边的太师椅坐下,然后道:“都别多礼了,坐下吧。” 薛贵妃和莺美人都坐下了,茵娘却仍跪着没动。曹贵太妃见了,笑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贵妃和莺美人都是家常的福礼,就你一人行了叩拜大礼,倒显得别人对哀家多不恭敬似的。”这话就说的就有些无赖了,明明是贵妃不让她起,现在却变成因为恭敬太妃行了叩拜大礼,且贵妃还不能反驳,她总不能当着太妃的面说她就是不想让她起来吧。 不管如何总算是能起了,茵娘扶着膝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已经麻了。 曹贵太妃对自己身边的宫女道:“宝衣,扶永宁侯夫人起来,她怕是因为肚子太重,压着起不来了。” 宝衣道是,然后过来扶起她坐下。 薛贵妃道:“太妃娘娘过来春和宫,不知是有何贵干?” 薛贵妃道:“听说你今日召了永宁侯夫人进宫,明玉以后要跟陈氏做妯娌,哀家正好有话想叮嘱陈氏几句,所以今日来跟贵妃抢人,贵妃不会不愿意买哀家这个面子吧。” 薛贵妃笑了笑,道:“太妃有命,做小辈的哪敢不从,只是望太妃等上一等。”说完对旁边的宫女道:“去,将柳小姐请过来。” 宫女出去了,接着很快又回来了,还领进来一位二十岁上下的贵女。 贵女穿了一身杏黄色绣百蝶的通袖袄,头上插了几根宝石簪子,面容姣好。竟是差点与林凤祁定亲的阜阳侯府大小姐,柳蒹蒹。 茵娘的心直往下坠。 柳蒹蒹上前来给薛贵妃,贵太妃等人行礼,薛贵妃叫起。 薛贵妃道:“纳妾娶小,自该寻那些合丈夫心意的女子。你寻的女子怕正是不合侯爷心意,才令得侯爷不虞。柳小姐与林侯爷是青梅竹马,心中甚有情分,当日若不是阴差阳错,原该是柳小姐与林侯爷成天作之合的。今日柳小姐与我道,她愿以贵女之身,伏身为小嫁与林侯爷为妾。你既是学过《女则》《女诫》的,就以贵妾之礼将柳小姐聘入家中,一来成全你贤良的名声,二来,娥英女皇,也是一段佳话。” 茵娘心里“呸”道:你家纳妾才是“聘”,你家妾室进门才是“嫁”。 贵太妃道:“贵妃,这娶妻纳小是别人家的家事,妃嫔之责,在于侍奉皇上替皇家开枝散叶,家臣后宅,自有主母操持,哪有妃嫔管到人家后宅的理。” 这就是指责薛贵妃手伸的太长的意思了。 茵娘紧跟着也跪下来道:“娘娘关心臣妇后宅事,臣妇本该心怀感激,只是纳妾之事,不问过相公之意,臣妇不敢擅专,以免相公不快,因此夫妻失和是小,致使后宅不宁是大。” 薛贵妃道:“若妻妾相得,何来后宅不宁,除非陈氏你容不下妾室。”说完又对贵太妃道:“太妃娘娘也别怪臣妾爱操闲心,臣妾是听闻柳小姐对永宁侯爷用情至深,大有非君不嫁之意,花样的年华硬是耽搁至今。她是侯府嫡女,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嫁不成,如今却宁愿降身为妾,只求在林侯爷身边,这份情谊实在令臣妾动容。臣妾不忍她一片情意飘零凋落,这才想替她做个主。” 薛贵妃话音刚落,柳蒹蒹就走近茵娘的面前跪下,用一种哀求的声音道:“请夫人怜惜我一片情意,此生若不能相伴凤祁哥哥左右,我宁愿青灯古佛,孓然一生。若夫人允我进门,下半生做牛做马,必会报答夫人怜惜之意。” 薛贵妃继续道:“陈氏,你也不忍柳小姐为了林侯爷青灯古佛一生吧。” 茵娘气得有些发抖,这简直就是逼迫,更可气的是,她们拿话将她的路都堵死了。 她若不让柳蒹蒹进门,明日传出来的,怕不仅是她善妒不贤了,还会说她心肠毒辣。不仅不感激涕零她对丈夫的一片深情厚谊,还逼迫一个花样女子落得古佛青灯的下场。 这个世上最令人厌恶的事情是什么,是别人拿自己的命威胁你,你偏偏还不得不受威胁。 去她娘的,毒妇就毒妇吧! 茵娘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刚想开口说一番拒绝的话,结果门外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茵娘提起的心并未因为这个声音放下,却突然见得薛贵妃的嘴角悄悄的弯起…… 第114章 失态 茵娘一路面色青白的从皇宫里出来,林凤祁一直就坐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着,从帘子外见到茵娘,连忙跳下马车迎上去伸手抱过她,见她脸色不好,很自然的就想到她在宫里受了委屈,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 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林凤祁连忙道,“快点回马车上去。” 马车里烧了手炉,一片暖融融的,将外面的冷风冰雪都隔断开来,茵娘冻得有些僵的身子舒服了些。林凤祁握着茵娘一双冻僵的手,不停的呼着气,时不时的又伸手帮她暖一暖脸。 茵娘看着林凤祁的动作,神情有些恍惚。他的手放下来时,不小心打在她的膝盖上,茵娘不由的疼得“嘶”了一声,林凤祁心头一惊,连忙将茵娘的裤脚卷起来看,只见膝盖上面一片的青紫色,与周围雪白的肌肤对比起来,越发显得狰狞。 林凤祁心疼得直皱眉,问道:“疼吗?” 茵娘不想说话,但仍是委屈的点点头。薛贵妃有意为难,她在春和宫跪得有些久,天气又寒冷,大殿里虽然烧了火炉,但地板上的寒气还是不断的往上冒,再加上茵娘被养得有些娇,哪里受得了这个。 林凤祁的手轻轻的覆在茵娘的膝盖上,轻轻的揉着,一边揉还一边注意茵娘的表情,就怕自己揉得重了。茵娘疼得直抽气,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真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膝盖的淤血渐渐揉得散了,林凤祁放开手,将她的裤子放下来。林凤祁道:“委屈你了!” 茵娘听到这话,再忍不住,眼泪包子一开,“呜哇”一声的就哭出来,伸手抱住林凤祁的脖子,呜呜的哭个不停。 林凤祁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按她对茵娘的了解,绝对不可能因为疼了或者被薛贵妃训斥了就委屈成这样,定是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但此时却不好再问,只能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我的乖乖,不要哭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林凤祁伸手将她眼睛下面的眼泪抹去,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小心肝,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茵娘的哭声这才慢慢的轻下来,但仍是一抽一抽的,直到回了永宁侯府都没有挺。 林太夫人也是知道茵娘今天进宫的,家里早就请好了大夫候着了,见茵娘哭着回来,还以为孩子有什么不好,连忙让儿子快点将她抱回棠荣院去。 大夫诊过脉,接着站起来对林凤祁和林太夫人拱手道:“夫人最近过于耗费心神,又一时伤心过度,因此有些动了胎气,好在夫人底子好,倒也无甚大碍,只需喝几幅安胎药就好。只是……夫人不宜再过多耗费心神,且需放宽心,这才有利于胎儿。至于夫人膝盖上的伤,并不是大问题,用些散瘀的药揉上几天便能好了。” 林太夫人道:“那请大夫写方子吧!”说着请大夫去了外间,等大夫写好方子后,拿起方子看了看,见都是一些药性平缓的安胎药,这才放心让人拿去抓药。 茵娘躺在床上,时不时的抽上两声,林凤祁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茵娘哑着声音道:“疼,心口疼!” 林凤祁刚想再安抚她几句,外头突然有人来传话,道宫里有人来传旨了。林凤祁这才不得不舍下茵娘,先到中堂去接旨。 直到传旨的小太监离开后,林凤祁终于明白,为什么茵娘这一次会哭得这么伤心了。 天子赐妾,天子赐妾,这简直是大燕开国百年来的头一遭。林凤祁愣是没反应过来,这天子玩的是哪一套。 林太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因为传的是口头旨意,因此也没摆香案什么的,茵娘因为还伤心着,林凤祁也没让她到前头来。林太夫人有些不虞的看着儿子,抱怨道:“瞧瞧你媳妇,不就赐个妾嘛,一副要生要死的模样,连孩子和主母的脸面都不顾了,整一小户人家的做派。” 刚开始听到圣旨来了,茵娘从宫里出来又是这副模样,再加上最近敬妃的事情,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闹了一遭,不过是皇帝想给她家添个妾而已。她对儿子多个妾的事情很无感,甚至隐隐的还有些高兴,她对儿媳妇霸着儿子不让纳妾的事情老早就不满意了,特别是儿子还一心护着儿媳妇。 林凤祁见母亲的话说的有些刻薄,有些不高兴的道:“娘,茵娘在宫里受了许多委屈……” 林太夫人打断道:“得得,你媳妇就一活祖宗,你娘我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日日烧香供着。”说完也不理儿子,扶着丫鬟的手就走了。 林凤祁回了棠荣院,见正屋的大门开着,一时有些情怯。想着自己应该进去安慰安慰茵娘,却又自觉她现在是不想见到他的,虽说不是她主动要纳妾的,但还是有一种背叛她的心虚感。站在屋门口来来回回的走着,就是不敢迈开脚踏进一步。 彩朱提着水壶从屋里出来,见到门口徘徊不前的林凤祁,不由道:“大爷,外面这般冷,怎么不进去?” 林凤祁问:“你家夫人呢,可还好?” 彩朱道:“夫人刚刚哭累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林凤祁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进去看看她去。” 彩朱道是,林凤祁则抬脚进了屋里。 屋里茵娘果然睡着了,林凤祁掀开帐子进去看,见她呼吸一时快一时慢,明显睡得不安稳,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桃子一样。林凤祁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帮她抚着胸口,直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才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出了帐子。 #### 而在此时的皇宫,春和宫里。 薛贵妃看着下首跪着的柳蒹蒹,然后仿佛是漫不经心的道:“本宫让你如愿进了永宁侯府的门,你该知道用什么来报答本宫。” 柳蒹蒹磕了一头,道:“是,娘娘,臣女必不辜负娘娘所托,尽心尽力报答娘娘。” “好好替本宫做事,你若听话,本宫扶你坐上侯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 “臣女叩谢娘娘的恩德。” “另外,本宫身边有个叫红英的婢女,心思还算伶俐,本宫赏与你,你将她带进永宁侯府去,她能给你出些主意帮你争宠。” 柳蒹蒹的心思转了一圈,看来薛贵妃并不是太信任她,送她婢女帮她争宠是真的,但另一方面,更多的怕是用她来监视她。不过,她现在还需倚仗薛贵妃,并不到翻脸的时候。 柳蒹蒹继续道:“谢娘娘赏赐,奴婢必将她当做心腹看待。” 薛贵妃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对身边的柳烟使了使眼色,柳烟会意,抱着一个匣子走到柳蒹蒹的面前,将匣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对羊脂玉做的玉镯,玉质剔透,泛着滑润的光泽,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薛贵妃道:“这玉镯是本宫给你的添妆。” 柳蒹蒹磕头谢赏。 薛贵妃道:“回去好好准备吧,纳妾礼在三天后,急是急了些,但你是皇上所赐,她们必不敢怠慢了你。至于皇上亲口答应给你的七品诰命,等过完年,本宫自会督促礼部尽快给你请封下来。” “是,娘娘。” 柳蒹蒹走后,薛贵妃细细思量着自己的计划。 柳蒹蒹与林凤祁是青梅竹马,无论如何,两人必有情分,用她来挑拨林凤祁与小陈氏的关系,实在是最好的人选。且柳蒹蒹是侯府嫡女,出身比小陈氏这个仅靠有个宠妃姐姐撑腰的主母高太多了,何况敬妃这棵大树也快倒了,她又是皇上所赐,以后还会有诰命在身,小陈氏对她也无法。 苏大将军军功过高,皇帝渐渐有所忌讳,偏偏苏云这个老狐狸太识时务,得了威海侯的爵位后就慢慢从军中中退下来,反又在皇帝心中留了一个好印象。年轻一辈的将军中只有林凤祁爬的是最快的,他又学的是苏大将军的本事在南边起家,南边的军事势力已经慢慢被他收拢了去。 皇后和敬妃通过小陈氏与永宁侯结成联盟,若是柳蒹蒹真能拢住林凤祁,挑拨小陈氏与林凤祁的关系,切断小陈氏这个联系,皇后失掉的是一大臂膀。就算不能,弄个动不得的贵妾去膈应膈应小陈氏,也是心中一大快事。 薛贵妃点点头,对自己走的这一步棋很是满意。 而在另一边的澜和宫,气氛就比春和宫要压抑得多了。 彩陶跪在地上,身子匍匐在地,保持着一种恕罪的姿势,敬妃则狠狠的看着彩陶,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她咬着牙道:“茵娘被贵妃召进宫,你居然没有告诉我,直到皇上下了赐妾的旨意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你才跟我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瞒着我。”这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彩陶抬起头望了一眼燕娘,然后道:“是皇后娘娘不让奴婢告诉娘娘的。” “皇后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究竟是谁的宫女。” “奴婢自然是娘娘的宫女,”彩陶也大声道,接着声音又慢慢轻下来,继续道:“正因为奴婢是娘娘的宫女,奴婢才一心要为娘娘着想。奴婢也觉得皇后娘娘说的是对的,只有让娘娘痛了,娘娘才会清醒过来,才会知道自己没有逃避的权利。” 燕娘仰起头,用力的合了一下眼,才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倒流回去。 彩陶继续道:“奴婢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娘娘觉得累了不想争了。若是娘娘只是一个人,进冷宫也好,一辈子呆在澜和宫受皇上冷落也好,奴婢都会无怨无悔陪着娘娘。可是娘娘不是一个人啊,娘娘想想小皇子和小公主,还有宫外的陈夫人和您的两位妹妹。娘娘稍稍退缩一下,别人就敢拿脚往茵娘小姐脸上踩了。您若真的一辈子退缩下去,让那一边得了势,您想想自己和两位小主子,还有您宫外的亲人会有什么下场。” 燕娘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喃喃的道:“是我错了,是我糊涂了!” 她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失宠了,甚至连她失宠的原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后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告诉她了。只是,她突然不想争了,她在宫里苦苦经营了五年,结果别人几句挑拨的话,似是而非的一件事,就能让皇帝对她的信任完全碎成碎片,这让她很灰心。 她有些破罐子破碎的想,干脆就这样吧,失宠就失宠,她是有子女傍身的人,她再是受皇上冷落,别人也不敢太过分的对她。且三皇子在皇后身边养着,有皇后养育教导,前程生活皆无需担心。至于二公主,她是皇女,皇上对她甚为宠爱,又有贵太妃帮她护着,那些人不会冒着危险去对付她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女。燕娘已经成亲,萍娘的亲事也已经有了着落,她就算失宠又如何。 到现在才知道,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进宫那一日起,她就已经失去了做鸵鸟的资格。她不过稍受冷落,她们就敢拿她的妹妹开刀。皇后说的对,她是该清醒过来了。 燕娘睁开眼,接着道:“起来吧,帮我上妆梳头。” 彩陶心中的弦一松,跟着开心道:“是,娘娘。” 无论如何,只有娘娘不再逃避了就好,在她心里,娘娘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她不退缩,任何人都打她不倒。她可真怕,娘娘最后还是转不过这跟弦来。 #### 茵娘这一睡就睡到了华灯初上,睁开眼看着这黑漆漆的屋子,身子有些不舒服的转了转。青花在外面问道:“夫人,您醒了吗?” 茵娘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她们根本看不见,这才“嗯”了一声。 青花将房间里的蜡烛点上,房间立刻亮了起来。青花走到床边,掀了帐子挂到旁边的龙凤银钩上,接着将茵娘扶起来,又蹲下去帮她穿了鞋子。 睡了一觉,伤心的劲头过去,茵娘回想起自己一路从宫门口哭到家里,还害得林凤祁和林太夫人担心的情形,不由不好意思的脸红,心里暗骂自己小家气,当家主母的脸面怕是全都丢光了。因为皇上赏了妾室就哭起来,传到外面去,怕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若是再传到宫里面去,让人以为自己对皇上的圣旨不满意,还不知道会给林凤祁和燕娘造成什么麻烦。 茵娘暗暗责怪自己,是自己太不沉稳了,做事太随心所欲。其实就算贵妾又如何,与林凤祁青梅竹马又如何,是皇上所赐又如何,她是正室,有天然的优势,只要林凤祁的心在她这边,她就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花问她道:“夫人,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说还没感觉,一说茵娘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茵娘道:“你让厨房给我下碗鸡丝面来。”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书房里练字静心的林凤祁听到茵娘醒了的消息后,连忙放下笔,接着回了内院。 棠荣院里,茵娘正坐在餐桌旁边,她的面前是用大海碗装着的一大碗鸡丝面,面上放了几个煎得发黄的荷包蛋,旁边还放了几碟清淡的小菜,茵娘正挑了一筷子的面条放到嘴里。 林凤祁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平和,并无伤心或发怒之态,这才放心的走到她旁边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安的道:“你,你心里好些了没有?” 茵娘咬断面条,然后望着林凤祁点点头,又问道:“你吃晚饭没有,要不要也来碗鸡丝面,下面用的鸡汤是小厨房里煲了几个时辰的老母鸡汤,好喝得紧,面条又韧又滑,很可口。” 林凤祁其实已经吃过晚饭了,现在也不饿,但见茵娘吃的香,便也道:“那让小厨房也给我端一碗过来。” 厨房里准备膳食,肯定不会主子们要多少就准备多少,肯定会多准备一些,免得主子吃了不够再要的时候又没有了。反正院子里这么多的丫鬟婆子,主子吃不完还有下人捡剩,也不会浪费。 丫鬟很快就去小厨房端了一碗面出来,跟茵娘一样是个大海碗装着,里面除了鸡丝,还放了萝卜条,海鲜等臊子。 茵娘一碗面都见底了,看着似乎还没吃饱,林凤祁又将自己碗里的面夹到了茵娘碗里,茵娘又将它们吃完,这才摸了摸肚子,满足道:“真饱!” 茵娘见林凤祁的碗里,除了夹给她的那些,其它的根本就没动过筷子。茵娘才明白,林凤祁哪里是想吃面,不过是想陪着她罢了。茵娘笑道:“不想吃就不好吃了,浪费食物。” 丫鬟将碗和桌子撤了下去,茵娘和林凤祁则转到炕上坐下,丫鬟端了茶上来,茵娘端起来喝了一口。 林凤祁看着茵娘的行为,总觉得有些诡异。太寻常了,跟平常一样吃东西喝茶,甚至比往常还吃得更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刚从宫里回来的样子完全是千差万别。就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平静得也太久了吧。 茵娘看着林凤祁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林凤祁再次打量了一遍茵娘的神色,见实在看不出什么,才开口道:“你若难受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反而不好,这件事是我不好……” “怎么是你的错,”茵娘打断道:“又不是你主动要纳的,皇上的旨意,谁还能违抗。” 林凤祁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这样想?” 茵娘很坚定的“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道:“今天是我不对,皇上虽然要给你赐妾,我心里虽然不高兴,可是也不应该哭的,太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而且,要是让宫里的人知道了,对府里也不好,是我太任性。” 林凤祁心里松了口气,皇上的旨意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柳氏进门是进定了,但若茵娘一直为此吵闹,他心里也会为难。 林凤祁将炕桌搬开,然后张了张手,茵娘非常自觉的挪过去趴在他的怀里。茵娘抱着他的腰,闷闷不乐的道:“其实我还有些害怕,她跟你是青梅竹马,还差点跟你定了亲,我怕她进门后,你会喜欢她不喜欢我了。” 林凤祁拍了拍茵娘的脑袋,道:“傻瓜,谁跟你说我跟她是青梅竹马,不过是娘以前跟阜阳侯夫人交好的时候,想让我与她结亲,所以别人才会这样传我们罢了。我小时候虽然跟她玩过几次,但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我又忙着学武进学,哪有多少跟她见面的机会。我跟她相处的时间,还没有我跟你一个月相处的时间长呢。” 茵娘抬起头来,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她?毕竟以前一直传你要娶她的。” 林凤祁将茵娘的脑袋压到自己的胸口上,道:“若说我对她一点情分都无,那我肯定是骗你的,毕竟从小我就以为她以后会成为我的儿媳妇的。” 茵娘嘟嘟嘴,心道:果然! 林凤祁又继续道:“但我对她的情分不及我对你的十分之一,且我对她的情分跟我对你是不一样的,我对你是男女之情,但我对她,则更像是因为曾经认识所以多了几分怜惜。就是当初她们家失约悔婚,我也没有因为不能娶她而有多少伤心,更多的是则是一种她们家居然看不上我的恼怒。” “你骗人。” “不骗你。” “那你不喜欢人家,人家可喜欢你的紧,为了你宁愿来做妾呢。” “那我不喜欢她不就行了吗,是我的心思重要还是她的心思重要?” 说着就低下头去咯吱她的腋下,茵娘怕痒,咯咯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讨厌,小心孩子!” 林凤祁抱着茵娘躺倒炕上,对着茵娘亲了一口,然后保证道:“你放心,皇上可以管我纳妾,却不能管我晚上去哪个房间。我答应过你此生只碰你一个,我就不会碰别的女人。” “那你保证不许对她动心。” “不动心。” “我把她安排到西跨院最远的那个院子去。” “好。” 茵娘笑了笑,奖励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继续将脸埋到他的胸前,心中想道:有本事就进门,她才不怕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米送的霸王票~~~ 小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400:13:23 第115章 妾礼 既然进门的是贵妾,纳妾礼总是有的,总不能像抬丫头那样,随随便便敬了主母茶往男人床上一扔就算完事了。且这个贵妾是天子赐的,纳妾礼还不能太寒酸了。 妾室三天后进门,要准备纳妾的请客宴席,赶是赶了点,但话又说回来,毕竟是纳妾,肯定不会像嫁娶那样隆重,三天时间也不是准备不过来。 现今林太夫人管家,纳妾礼都是林太夫人在操持。但妾室进门要住进棠荣院,准备新房的事情茵娘却是推脱不得的。 正如那晚茵娘跟林凤祁说的那样,茵娘将新姨娘的房间安排在了西跨院。西跨院并排下去有三个一进的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都是三明两暗的格局,这原本就是给每代侯爷的妾室准备的,因此院子不大,但给姨娘住却是够了。第一个院子离正房最近,房间也较其他院子宽敞一些。茵娘到底顾及皇上的面子,并没有将新姨娘安排在最远的那个院子,而是安排在了这里。 茵娘和林凤祁搬进棠荣院后,因为没有妾室,西跨院一直都空置着,平时也没安排人怎么来打扫。院子里的帘帐摆设和油漆等都有些陈旧。茵娘让人打扫冲刷了干净,又熏了几遍香,这才将院子里的灰尘味掩盖过去。 院子重新粉刷是来不及了,茵娘只让人从库里挑了新的桌椅瓶鼎之类的将旧摆设换了下来,又挂上新的帐子,再贴上几张红,看起来倒也有些新房的喜庆。只是喜庆是喜庆,茵娘见了,却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心里发苦。 青花和彩朱见了,不由跟着难受,再是贤惠大度,但丈夫纳妾,有多少妻子是能好受的,更何况夫人与侯爷一向感情好,夫人又从来没有纳妾的意思。 但再是难受,事情也无法改变了,青花只得安慰茵娘道:“夫人,您不要担心,侯爷一向爱重于您,就算柳小姐进了门,但也越不过您去。” 茵娘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正房。 彩蓝见茵娘回来,连忙迎上来道:“夫人,刚才表小姐来过了,奴婢跟她说您不在正屋,将她拦了出去。” 茵娘点点头,然后道:“若下去她再来,你就将她请进来。”这样一直躲着她也不是办法。 ### 到了腊月二十七,妾室进门。 因是纳妾,林凤祁无需出面,茵娘一人坐在厅堂上首的椅子上,看着一身粉衣粉裙的柳蒹蒹双手端过一个绘着花开富贵纹的官窑带盖瓷碗,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姐姐,喝茶!” 听着一个大自己三岁的女子喊自己姐姐的感觉,实在是不大好受。但再不好受,这场戏却是要做完的。 茵娘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接着将一副赤金的点翠头面递给她,和颜悦色的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多余的连一句“好好伺候侯爷”的场面话她都不愿意说。总之,伺候侯爷这种活计是她全包揽的,用不着别人分担。 金头面是新打的,金面上亮澄澄的还泛着耀眼的光泽。当初青藤还劝她在自己首饰匣子里挑几样首饰作为新姨娘的见面礼,也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贤惠。她虽然一向也注重自己的名声,但将自己的首饰送给丈夫的妾室戴,她还没有这样的恶趣味。 金头面有八两重,分量够足,全是赤金不含假,外人绝对不敢说她对妾室进门不满,这就足够了。 柳蒹蒹显然也没有跟她玩什么姐妹情深的把戏,将头面接过之后,除说了一句“谢姐姐赏之外”之外。连看都没看一眼金头面就直接递给了身后的丫鬟,茵娘可以想象得到,这副金头面在以后的日子里,绝对不会出现在柳蒹蒹的头上。 什么给新姨娘训话,当着宾客的面给姨娘下马威的事情,茵娘没兴趣做,这一环节略过去之后,茵娘直接对她道:“你先回新房吧。”接着让旁边的两个丫鬟扶她起来,送她去新房。 因为是纳妾礼,来的宾客都是各府的一些庶子媳妇或者有身份的妾室,身份不高,茵娘若亲自出面应酬是给她们面子,茵娘若不愿意出去,那也无人会说什么。但茵娘自己顶着一个大肚子,也实在不愿意上前去凑什么热闹,于是先扶着丫鬟的手回正院去了。 按说这种场合,让何氏这个庶子媳妇出去招呼实在是最好不过的,只是自燕娘失宠后,何氏又被禁了足,且这次不仅是她,连她陪嫁过来的丫鬟和麽麽,林凤祁亲自发话,全都关在了丹枫院里不许外出。 林太夫人考虑到茵娘怀着身孕,不宜操劳,而自己已是老封君,又是孀居之人,同样不宜出来招呼这些庶子媳妇和妾室。但宾客来了,总需要款待,林太夫人便将凤萱请回来帮忙。让出嫁的姑奶奶回来娘家帮忙招呼宾客虽是无奈之举,但也不算太失了规矩。于凤萱来说,这是既可以拉近与娘家的关系,又能卖下人情给娘家人的机会,她自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凤萱做事,茵娘很放心。 这一边觥筹交错宾主尽宜,另一边的静香院里,吕倩姐听着外面热闹的喧哗声,几乎要将自己手上的一条手帕揉烂了。 吕倩姐一边揉着帕子一边恨声道:“狐狸精,狐狸精,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凭什么办得这么隆重。”说着又埋怨起茵娘:“表姐也真是的,表姐夫要纳妾她不拦着就算了,竟还给人家这么大的体面,真是个没脑子的。” 不过是个寄居的表小姐罢了,竟然说起收留她的夫人的闲话来,实在有些没规矩。旁边的小荷有心要提醒她一下,但想到夫人对自己说的话,张开的嘴又马上合上。 吕倩姐想到那天在院子里看到的表姐夫的模样,心中一时娇羞甜蜜,再想到今天的纳妾场面,心中一时又百肠纠结,痛苦的无以复加。 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倒影着自己的脸,吕倩姐将脸靠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菱花镜的镜面是黄铜打磨,其实并不能将人的脸照清晰,但吕倩娘却对镜子中倒映出来的那张脸很满意。 倩姐抬起头来问小荷,道:“你说,我跟表姐夫的新姨娘比起来,谁更漂亮?” 小荷答道:“奴婢没见过新姨娘,不知道表小姐和新姨娘谁更漂亮。” 倩姐很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那你说,我跟表姐比起来,谁更漂亮?” 小荷“呵呵”的憨笑两声,心道自然是夫人漂亮,她见过的这么多女人中,除了以前在府里住过,现在成了娘娘的燕小姐,还没有人能比的过夫人的。只是,表小姐现在很明显不想听到别人比她漂亮的话,她又不想说违心的话,只好道:“奴婢不知道。”说完又怕倩姐生气似的,连忙端起桌子上的茶盏,道:“表小姐,屋里的茶水冷了,奴婢去给您提一壶热的来。” 倩姐看着匆匆走远的小荷,不屑的道:“一个傻子!”说完又将脸转回菱花镜前,继续摸着自己的脸顾影自怜。 倩姐想,她两位表姐的外貌是世间少有,特别是大表姐燕娘,漂亮得跟妖孽似的。她虽然比不过两位表姐,但也长得花容月貌,比新姨娘总应该比得过。再说了,拉拢男人,也不一定只要漂亮就行。 吕倩姐想了想,然后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突然站起来,接着走出自己的房间。 静香院的堂屋里,大钟氏正半坐半靠在上首的榻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今天的纳妾礼,小钟氏在她的旁边,端着一杯茶笑着奉承着。床榻下边的一张赤梨木方桌上,吕老爷和吕少爷则坐着喝酒。 大钟氏吐完一个瓜子壳,继续感慨道:“……真没想到侄女婿这般有权有势,连侯府的小姐都要来给他做妾。” 小钟氏附和道:“可不是,您没看到今天侯府的排场,不过纳个妾而已,都比我们林平县里娶个亲还要有阵势。” 倩姐听着皱了皱眉,她们虽是她的亲人,但眼界小的实在令她看不起。 大钟氏见到女儿出来,问道:“你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出来了?” 倩姐走了几步走到大钟氏的面前,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然后道:“娘,你说我也去给表姐夫做妾如何?” 房间突然一静,大小钟氏和吕家父子先是发愣的看着倩姐,最后还是大钟氏先反应过来,从榻上站起来拍着手大笑道:“哎呀,还是我闺女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完脑袋里转了一圈,继续道:“你若做了侯爷的妾室,我怎么也算是侯爷的半个丈母娘吧,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侯爷的亲家,这不比我们去舔陈茵娘的冷屁股强。” 吕少爷却觉得这想法虽然美好,但有些问题,不由提醒道:“娘,这妾室的娘家可不算是亲家。” 大钟氏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道:“你懂什么,是不是亲家还不是侯爷说了算,若你妹妹得了宠,给侯爷吹吹枕头风,自然能将我们认作亲家。”说完继续憧憬道:“你妹妹是茵娘的表妹,肯定是作贵妾的。以后要是生下儿子,那身份就只比茵娘的儿子低一点点,以后这侯府的家产有一部分就是我外孙的。这侯府这样富贵,这一部分家财,怕也比我们以前全部的家当要多上好几倍。再往下想想,要是茵娘生不出儿子,那你妹妹的儿子很可能就会被立为世子,以后继承永宁侯府。哎呀呀,我的天啊,我以后说不定就是侯爷的外婆!哎呀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小钟氏也反应过来,不由上前去假意打量了倩姐一番,接着笑着奉承道:“啧啧啧,我们倩姐的沉鱼落雁之容,也只有侯爷这样的人物才能比得上。” 倩姐对家人的奉承很是受用,另一边又很看不上母亲的势力庸俗。她愿意给表姐夫做妾,可不是贪慕侯府的富贵或表姐夫的身份地位,她可是真心爱慕表姐夫的。 表姐夫现在有了妾室,表姐自己却怀着孕不能争宠,她定会担忧表姐夫被那新姨娘笼络了去。这个时候她若跟表姐说,她愿意为妾帮她跟新姨娘争宠,表姐定会感激她。等她成了表姐夫的妾室,她定会好好笼络表姐夫,让表姐夫看清楚她的真心,等过一段时日,表姐夫一定会被她感动从而爱上她。到时候,郎有情妾有意,表姐夫若是看书写字,她就在旁边研磨;表姐夫若是练剑练武,她就在旁边给他抚琴;表姐夫若是累了倦了,她就亲手给他按摩捶背;以后,她会帮表姐夫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男的女的都有,等以后他们的孩子都成亲了出嫁了,她就与表姐夫也老了,他们会相互扶持着,一起在午后晒太阳或者在傍晚的时候散散步……这样的日子,真是如神仙眷侣一般。 至于表姐,也请她放心,她虽然得到了表姐夫的爱,但她绝对不会与她抢正室的地位的,她也会让表姐夫给予她正室的尊重,而她只要一辈子与表姐夫在一起就好。若是表姐以后生不出儿子,她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儿子抱养一个给她,将他记在她的名下,她以后也会好好教育这个孩子,必定不能让他只记得自己这个生母,而对表姐这个养母不孝。 倩姐想着想着,不由露出笑来,自己母亲和大嫂还在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但她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更新的有些晚了~~ 这是一更,下面还有一更。 第116章 滑倒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虽然廊下挂了灯笼,点了路灯,但永宁侯府仍显得有些漆黑。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来,不知道为何,这一年冬天的雪总是特别多,一场又一场的接着下,好像下不完似的。 茵娘站在棠荣院的游廊下,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头顶上,一个冬瓜大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一晃一晃的摇着,里面的烛火忽明忽暗的,好似本快要被风吹灭了,但接着又顽强的亮了起来。 青藤给茵娘披上一件带狐狸毛的织锦羽缎大麾,劝道:“夫人,外面冷,我们先进屋去吧!” 一边的青花也劝道:“是啊,夫人,等一下侯爷定会回正房来的。若侯爷回来看到你在外面吹冷风,定会心疼的。”丫鬟刚才传来消息,侯爷从外院回来就直接进了西跨院。 正院里的丫鬟,连带着茵娘都以为,林凤祁今夜必不会去新姨娘院里歇息的,但谁都没想到,林凤祁一回来,连正院的门都没进,就直接去了西跨院。若现在问侯爷今夜究竟会不会回正房来,连青花都不敢确定。但夫人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她总要将她劝回屋里去,否则受凉了可怎么好。 茵娘摇了摇头,仍是看着外面的雪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觉得她应该相信林凤祁的,他答应过她,无论如何这辈子不会碰其他女人的,他是守诺的君子,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一件,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他也全都做到了。或许,她到柳蒹蒹的房间里去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清楚。可是,她又不由自主的担心,万一呢,万一他不回来了呢,万一他在姨娘屋里过夜了呢。 君若无情我便休,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像剔筋去骨一样疼,哪怕他今天真的碰了柳蒹蒹,她都不敢保证自己就能真的马上对他无情。很大可能,她虽然失望,最后还是会妥协,然后继续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吧。 算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茵娘转头对青花道:“回吧!” 青花开心的道是,接着与青藤一人一边的扶着茵正准备进屋子。彩白正从外边进来,见到茵娘,走上一个台阶正准备行礼,结果话还没说出,接着脚下一滑“啊”的一声突然倒在了地上。 屋里的彩朱和彩蓝等人听到声音纷纷跑出来,青花和青藤心里突突的直跳,青藤大声怒道:“怎么回事?” 彩白扶着自己摔伤的脑袋一边喊疼一边道:“有东西,我被滑了一下。” 正院通道上的雪平日里都是有人打扫的,只是今日傍晚的时候才下了雪,因积雪不多又是晚上,丫鬟便偷懒没有清扫,雪覆在地板上只是很薄的一层,此时摔下来人还是被磕的很疼的。 彩朱和彩蓝两人跑下来,一人去扶彩白,另一人则用鞋子去拨石阶上的雪。 积雪被翻开,石阶的地板上露出几块如碗口大小的冰块,彩朱用帕子包着手从地上拿了一块起来,然后望了望茵娘。四周寂静无声,大家都看着彩朱手中的冰块,一时无话。谁都知道,这冰块出现在正院意味着什么,要是夫人从这里经过不小心滑倒,那后果……夫人可怀着孩子的。 彩朱望了四周的丫鬟一眼,大声怒道:“今天谁在这里泼了水,自己站出来!” 周围的丫鬟纷纷道“不是我!”“我今天没有碰过水!”“我今天没有上过台阶”…… 茵娘看了彩朱手中的冰块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其它几块冰块,接着神色淡淡的道:“这冰块大小规则一致,怕不是水结出来的,而是有人早就准备好偷偷扔在上面的。” 若是泼下的水结的,结出来的冰要么是一大块片,要么是大小不一致且形状不规则的冰渣子,绝对不会像这几片一样大小都差不多,且都是规则的圆形。 说完这些,茵娘便再无表示,接着在青藤和青花的扶持下进了屋里。这几个月来,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她见了都觉得已经麻木了。只不过之前多在吃食器物上打主意,现在却连她走路的地方都盯上了。 茵娘想:忍吧,她现在精力有限,怎么样都要先生下孩子才要紧,且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宁愿不打草惊蛇。更何况,现在侯府事儿又多,因着燕娘的事情,本就已经在风尖浪口上了,侯府实在不好在此时再出些什么状况来吸引别人的眼球。 茵娘进屋后,彩朱连忙吩咐旁边的小丫鬟道:“快去西跨院,请侯爷回正院来,就说夫人出事了。” 小丫鬟疑惑的道:“可是夫人明明没事啊!” 彩朱在小丫鬟头上打了一个爆栗,恨其不争的道:“笨蛋,谁说出事一定要是大事,夫人受了惊吓也是出事,没看见刚刚夫人吓到了!”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是是是,还是彩朱姐姐聪明,我这就去。”说完福了一礼,“遛”的一声就往西跨院跑去了。 此时的西跨院,手臂大的龙凤红烛在八角形的烛台上忽明忽暗的燃着,时不时的会发出“噗噗”的声音。 林凤祁和柳蒹蒹在房间里的一张黄花梨木桌上对坐着,两人静静的互视着,从脸上看不出她们的情绪。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丫鬟声音急切的大喊道:“侯爷,侯爷,夫人出事了……” 丫鬟说话的尾音还没落下,屋子便传来一阵“碰碰”的凳子倒地的声音,等柳蒹蒹反应过来,屋子便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房间重归沉寂。不,应该是比刚才更安静,刚才至少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而现在只有一个。 酸胀的眼睛动了动,接着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从她涂着胭脂的脸上滑落,最后滴在她的衣服上。 她的陪嫁丫鬟琴儿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道:“哪里见过这样的主母,侯爷刚刚进姨娘的门,她就装病将侯爷叫了去,哪有一点大家主母的气度。”接着见到柳蒹蒹在哭,急的自己像是也要哭出来,道:“小姐,您别哭啊,您一哭我也要想哭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红英见到琴儿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心道,怎么把这种经不住事的人带到府里来。 转头看到柳蒹蒹,也安慰道:“姨娘不用担心,夫人的这种把戏可一不可二,姨娘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说完又对琴儿道:“姨娘进了门,就是侯爷的妾室,以前不管多尊贵,现在也要按照侯府的身份来称呼,以后可不能再称呼小姐了,只能称呼姨娘。” 琴儿诺诺的有些不乐意,不说“姨娘”的称呼不怎么好听,称呼姨娘哪有称呼小姐来的亲近。对这个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丫鬟,琴儿一向是不怎么服气的。直到旁边的柳蒹蒹开口道:“琴儿,从今天就改口叫姨娘吧,红英比你伶俐,你以后要听她的话。”琴儿这才不甘不愿的道:“是。” 柳蒹蒹站起来走到龙凤红烛前,上面的红烛剧烈燃烧着,焰火不断的一跃一跃,仿佛是失败了又不断地重来,像极了她的爱情。 她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将要流出来的眼泪都吸回去,接着喃喃自语道:“我不急,他们有五年的情分,但我与他却有十几年的情分,青梅竹马,我认识他比她早,我们的爱情是早就注定下的。他只是生气了,他只是暂时不能原谅家里当年的毁约,总有一天,我总能用我这颗温热跳动的心再次将他的心捂热。”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因为跟上面有一点情节不连接,所以分作了两更来放。 117本事 林凤祁一路奔回正房,一边疾走一边问房间里的丫鬟,“夫人呢,究竟出了什么事,” 茵娘正坐在榻上,见林凤祁进来,身子一扭,一副“我现在不想理你”的姿态。 但丫鬟们可不跟茵娘同一阵线,见林凤祁回来,彩朱早就上前,非常带感□彩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另外还呈上证物。 林凤祁摸了摸放在碟子里的冰块,他的想法跟茵娘是一致的,这样规整的冰块绝对不可能是地上的水凝结而成的,只能是有人带在身上,趁人不注意偷偷扔到地上的。 且泼水多打眼,而直接放冰块就不同,冰块本就透明,经过的时候偷偷扔到地上,人不知鬼不觉。今天又下了雪,积雪在上面一盖,更是不易让人察觉了。 林凤祁问:“今天有别院的人来过正院吗?” 这件事不大可能是正院的人做下的,这点御人之术的自信他还是有的。不说能入正院伺候的都是机灵人,跟着侯爷夫人自然比跟着别人前程远大,丫鬟们不容易被人用钱财利益收买。且自茵娘怀孕后,正院的丫鬟全都是被抄过底的,但凡有一点可疑的,都被找了理由打发到了别的地方伺候,剩下的丫鬟不说忠心耿耿,但也绝对不敢起暗害主母的心思。 彩朱答道:“今日傍晚的时候,四夫人带着丫鬟来看望过夫人。” 一直以来,四夫人罗氏对夫人的态度都是不远不近的,她充分表现了对茵娘这个长嫂的恭敬,不会故意来找正房的茬,对大太夫人做的那些事情也不见她有份搀和过,但也不见她会故意来奉承正院就是了。当然,茵娘对外称病时,她也会带一些药材偶尔来看望,但坐的时间都不久,好像就是为了尽个妯娌的情分,尽完她就走。 罗氏虽然表现得好像对正房没有企图,连夫人都觉得她与大太夫人是不一样的人。但彩朱却不以为意,没有别的为什么,就凭她现在和大太夫人是一家人,她就不相信罗氏不是好人。按照她从小在府中听闻来的内宅经验得出:敌方阵营里的人,对你表现得再友好,再说对你没有所图,那都是不可能的,人家暂时不动作,那是为了在你放下心防时在背后捅你一刀。 事实证明,她果然没错,看吧,这一刀就来了。而现在有机会,她当然要使劲的在侯爷面前给她上足了眼药水,免得她将侯爷都骗了过去。 其实茵娘一直以来也是很满意罗氏对自己一房的态度的,不远不近,真真是刚刚好。她虽然不喜欢大太夫人,但对罗氏,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大太夫人时不时的总要弄点事情出来,她作为人家儿媳妇,不能要求她站到自己一边,但她能不跟着大太夫人一起掺和,已经是很难得了。但觉得她本分聪明是一回事,但并不表示茵娘就没有防着她。人心肚里藏,世上的人这么多,她陈茵娘又不是什么聪明人,总有看漏眼的时候。她送来的那些药材,往往都是搁在箱子底下不见天日的命。 林凤祁听完彩朱的话,并未表示什么,挥手让她下去之后,自己则去安慰讨好娘子了。 林凤祁从身后抱着茵娘,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然后轻声问道:“吓坏了吧?” 茵娘不答他的话,右手拿着一方帕子,默默不语的缠着自己的左手玩。 她在生气! 这是林凤祁得出的结论,且他自然也知道茵娘生气的是什么。 林凤祁转过头来对着茵娘的脸上亲了一口,笑了笑道:“怎么,又吃醋了。我今天去西跨院并没有什么,我只是去跟蒹蒹说清楚,我虽然纳了她进门,但我不曾喜欢过她,以后也不会喜欢她,更不会碰她。把话跟她说清楚了,也免得她以后生出什么误会。” 茵娘心中更怒了,抿了抿嘴,用帕子缠手掌缠的越发紧了。还说没什么,蒹蒹,蒹蒹的叫的多亲热啊! 林凤祁看着茵娘近似自虐的行为,握过她的手,将缠在她手掌上的手帕一层一层的绕开,手掌果然因为血流不通形成了一片红色,林凤祁拿着她的手掌轻轻的揉了揉,接着又拿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道:“你要相信我!” 茵娘低着头,喃喃的低语了一句,林凤祁没有听清,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茵娘这次抬起头来,转过身瞪着丈夫,包着眼泪委屈的大声道:“我说你欺负我!” “我哪有欺负你!”林凤祁辩解道。 “你就有!” “好,我有我有。”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接着又将手臂支起来给她,道:“要不你咬我一口,就当你欺负回我。” 茵娘没咬他,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接着又转过身去,颇有些像小孩子因为没吃到糖而发脾气的样子。林凤祁知道茵娘的性子,她自己小小的发作了这一场,多半是气已经消了,现在表现得还在生气的样子,多半是还想要他哄一哄。 林凤祁抱过她,又亲又哄的,说了不少的情话,又跟她保证以后再不去西跨院,这才哄得茵娘一笑。 哄笑了娘子,林凤祁又开始纠结起院子里出现冰块这件事情来,语气不虞的道:“真是过年了都不肯消停。” 茵娘玩着林凤祁的手指不说话,心里却附和道:可不就是不消停。 其实在她院子里放冰块,也不一定就是为了让她出事。那一边自来知道她怀孕后,无论去哪里身边都是不离人的,就算她不幸滑到,身边的丫鬟也能及时的护住她,她出事的机会微乎其微。当然,若是她真这么倒霉连身边的丫鬟都没有护住她,她真因此出事是她们赚到了。但她们主要的目的,怕是想不断弄出一些事来让她焦心忧虑。怀孕期间最忌讳情绪不好,弄不好因此滑胎的有,为此生下的孩子体弱的更多。 而不妙的是,她的目的似乎还真的达到了。她怀孕后,不说全身戒备,那也如临大敌,她将棠荣院围得再水泄不通,也常常担心会不会哪里疏忽了,最后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来。便是之前大夫说她有些胎气不稳,不也有部分原因是她忧心过度所致。 林凤祁继续道:“若不是快过年了,我真想带着你去庄子住上几个月,直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回府。”停了一会又道:“要不过完年,我带你去岑东县的庄子住上一段时间?” 茵娘的眼睛亮了亮,若是真能去庄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府里气氛压抑,去庄子不仅可以散心,也有利于养胎,而且,她就不信去了庄子,大太夫人还能手伸这么长去作怪。 但很快她眼睛的亮光又熄灭了,林凤祁虽然不说,她也知道自皇上训斥他之后,他在官场上混得有些不如意。以前他常有同僚会来府中找他,来给府里送礼的人也多,像年关这种时候,来送礼的人只会更多。但最近府中,不说门可罗雀,但也实在有些门前冷落。 无关世情冷暖,皇帝的训斥本就不单单是训斥而是一种信号,跟你关系再铁,人家也不能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来跟你谈感情。这种时候林凤祁肯定得忙着怎样让皇帝消气,哪里能放下手中的事情跟她去庄子上散心。更何况,明年凤芷和凤萤要出阁,她作为长嫂,也不能不留在府里。 林凤祁很明显也想到了自己可能根本走不开的事情,接着有些愧疚的道:“你再忍一忍,最近府里事情多,等再过些时候,我想法子让大伯母一家分家出去,这样也能少些烦心事了。” 茵娘点点头,握了握林凤祁的手,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等到晚上,茵娘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望着黑漆漆的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她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一手枕在她身下一手枕着头,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丈夫,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好眠,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接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但过了一会,她觉得这样睡放佛也不舒服,又再次将身体转过来。 林凤祁感觉到身边的人动来动去的,很自然的伸手将茵娘抱的近了一些,接着拍了拍她的背,低沉着声音道:“你乖,快睡吧!” 茵娘看了看林凤祁,接着好像是想到什么鬼主意似的,嘴角弯了弯。伸手从他的中衣上进去,在她的胸口摸了摸,接着继续往下,从他的裤头上伸进去,将里面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握了握,又在它的顶端捏了捏,接着……它就硬了。 小弟弟都醒了,大弟弟还睡得着吗。 林凤祁睁开眼睛,抱着茵娘问道:“你想了?但是不行,大夫说你最近动了些胎气,等你好一些我再给你。” 茵娘只是自己睡不着,于是也不想他睡的香喷喷而已,但很明显,他好像误会了。茵娘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上去咬了一口他的下巴,问道:“那你想不想?” 林凤祁用一种“你干了坏事还卖乖”的表情瞪着她,道:“你说呢?”小弟弟都被她弄醒了,还问他想不想。 茵娘突然想到林凤祁似乎禁欲很久了,再想到家里来了一个名正言顺可以和他交欢的女人,茵娘的危机感顿生,忙道:“我帮你!” 林凤祁刚想说“不需要”,茵娘却已经往下一滑钻进了被子里面,接着……两片柔软的唇将他的含住,唇香齿软。他享受的闭上眼睛,身体慢慢紧绷,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重重的哼一声,接着,身体才放松起来。 茵娘翻开被子坐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嘴上鼓鼓的,仿佛还含着什么东西。林凤祁连忙从床头拿了帕子递给她,她这才将嘴里白浊的液体吐到帕子上。林凤祁又下床去给她端了茶水,等簌过口之后,茵娘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躺回床上背对丈夫。 林凤祁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笑着道:“小妖精,你这本事从哪里学来的?”他敢发誓,他绝对没有教过她这门技艺。他之前怕茵娘不喜,从来没有教过她太挑战人心理的技术,他顶多是教她怎么用五姑娘帮他解决罢了。 茵娘拉过被子捂着脸,过了好一会才嗡声道:“书上。” 林凤祁愣了一下,接着问道:“哪里来的书?”他以为是院里哪个丫鬟找了一些不正经的书回来给她看。 茵娘答道:“就成亲的时候娘塞给我的书。” 林凤祁这才明白过来。他自来知道女子成亲前,家里的女长辈为了教会她们怎么伺候相公,都会传授她们一些床事上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教的就会给她们一本春宫图让她们自己揣摩去。看来自己的小妻子将这门课学得不赖,而岳母,果真是个好岳母啊…… 茵娘接着转过身来,望着林凤祁道:“以后不许去西跨院!” 她竟还记得这件事呢!林凤祁摇了摇头,接着捧着茵娘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会,然后才道:“傻瓜!” 茵娘又道:“以后也不许叫她蒹蒹!” “好,不叫,我以后叫她柳氏,好不好?” 茵娘点点头。 ### 天光见晓,到了早上,雪也已经停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柳蒹蒹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雪花,想起早上起来时红英对她说的话:“昨晚夫人房里叫水了!”心里不由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虽未知事,但也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她们刚进府,对府里一不熟悉二无人脉,红英能打听到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正房故意将消息漏出来给她听的。 过了一会,彩朱从房里出来,对柳蒹蒹道:“柳姨娘,外面天气冷,夫人体贴您,让您到小花厅里面等。” 柳蒹蒹道:“彩朱姑娘替我谢谢夫人!” 彩朱道:“姨娘不用客气。”说完领着她去了隔壁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早就生了火盆,暖融融的,丫鬟送了热茶来,柳蒹蒹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将心口里的寒气去了一部分。直到丫鬟喊“夫人到”,柳蒹蒹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 茵娘进了花厅,先是看了一眼柳蒹蒹,见她穿了一件兰色的素绒绣花小袄,□一件杏黄的挑线裙,梳了倭马髻,戴了兰花形的花胜,插了一支镶宝石的簪子,通身华贵一点不输茵娘。或许是没有睡好的原因,她的脸色略显憔悴。 茵娘想:嗯,虽然妾室没有嫁妆,但她进门肯定带了不少名贵首饰衣裙进来。 而此时,柳蒹蒹同样在打量茵娘,大红滚边对襟袄,同色的十二幅湘裙,因为已经出怀,肚子鼓起。她的头上梳了杜丹髻,戴了一个红白宝石相间镶嵌而成的发箍,耳朵上一对绿玉耳环,眉目娇美,如一朵雨后亭亭而立的海棠。嘴唇有些红肿,像是被人亲吻而致,却衬得她越加的娇媚。她心中不由有些纠紧,但黯然一闪而过,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来,笑着与茵娘对望。 等茵娘在椅子上坐下,柳蒹蒹这才站起来,不慌不忙的给茵娘行礼:“见过姐姐!” 茵娘听她一声非常自然叫出来的“姐姐”,心里很是腻歪。明明自己年纪比她还小,却偏偏被叫做姐姐,要她说,她还不如直接叫她夫人还比较好。不过,叫正室姐姐是贵妾的才有的资格,或许她是向她显摆她贵妾的身份也说不定。 茵娘将自己在沉思中拉回来,对柳蒹蒹点点头,然后道:“姨娘坐吧!” 之后茵娘非常程序化的问了一些“昨晚睡的好不好”“丫鬟伺候的好不好”“吃过早膳没有”之类的话,接着以一句“姨娘以后不必天天过来,每月初一十五来一次就行,若有什么需要的派人过来跟我身边的青花彩朱等人说就行”做总结。反正她也不喜欢她,谁乐意她天天到她跟前来膈应人,她们两个最好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柳蒹蒹好似也没有心情玩姐姐妹妹真相爱的戏码,也没有矫情,直接道:“是。” 茵娘端茶准备送客,柳蒹蒹又道:“太夫人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也许多年没见过太夫人了,不知我可否到福寿院去看望太夫人?” 茵娘愣了一下,心道:难道是准备寻太夫人撑腰? 柳蒹蒹见茵娘不答,又问了一句:“姐姐,不知可否?” 茵娘反应过来,答道:“你尽可以去,但太夫人见不见你却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柳蒹蒹道:“是。” 柳蒹蒹走后,青花抱怨道:“夫人,您怎么答应让她去见太夫人了,您最近和太夫人的关系不大好,万一太夫人捧起她来跟你打擂台怎么办。” 茵娘道:“若她非要见,我就是拦着,她也会想方设法去见的,我何必费那个劲去拦。再说了,你家夫人可是很贤惠的。” 青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喊道:“夫人!” 茵娘拿着一根簪子,呵呵的笑起来。 茵娘这一日,是在待客中度过的。许多茵娘交好的夫人小姐,例如小应氏,寿阳长公主的长媳窦氏,蕴姐儿等人,昨日纳妾时她们不方便过来,免得让人以为是给妾室体面,但今日却不约而同都过来探望。 不得不说,人总是喜欢同情弱者的。 之前茵娘房中没有妾室,林凤祁又为了茵娘将两个通房打发了出去,甚至为了不纳妾敢违逆林太夫人,茵娘活得简直羡煞帮人。旁人见她不说嫉妒恨吧,那也是羡慕的,毕竟这个世上有这种福气的人太少。就连房里同样没有妾室的小应氏,都是有些羡慕茵娘的,更别说家中妾室已经生下儿女的窦氏了。苏豫不纳妾一半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另一半则是他算得上是好男人,花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少,但就算这样,他身边也还是有两个通房。若没有茵娘和小杨氏对比着,小应氏肯定会觉得她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但人比人气死人,小杨氏还好,她毕竟还是继室,但茵娘却是正正经经的原配,若说她没有羡慕过茵娘,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结果等柳蒹蒹这个贵妾一进门,她们对茵娘的态度立马转变成同情了。 侯府嫡女,皇上所赐,听说过完年还要给诰命,这样的贵妾纳回家中,就是犯了错都不知道怎么处置,简直是纳了一尊菩萨回来,该日日供着的。她们家中再是有通房妾室,都不过是奴婢抬上来的,卖身契在手,就算生下儿女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犯了错要打要卖随她处置。哪里像茵娘,摇摇头,心里叹两声:真惨真惨!接着继续安慰茵娘:“妾室都是玩意,前面再是加个‘贵’字又如何,还不是得认你为主母,你也放开心胸,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有了儿子,你的地位就稳稳的。若因她气病了,反而不值当。” 茵娘觉得,她今天收到的同情,比她过去十几年收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茵娘叹气两声。佛曰,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放不下。 等小应氏等人走后,茵娘坐在榻上无聊的望天。 青花从外面进来,有些幸灾乐祸的对茵娘道:“夫人,太夫人没有见姨娘。” 在茵娘的意料之中,林太夫人再不满意茵娘,那也是她亲自教导出来的亲儿媳,她可以因为林凤祁对她太好而不喜她冷落她,关起门来她对她做得怎样过分她都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但绝不会捧起个外人来对付她。林太夫人是很知道亲疏有别的,当另一个人比茵娘亲的时候,她对付茵娘,当茵娘比其他人要亲的时候,她就绝不会为了其他人打茵娘的脸。 而林太夫人也确实是这样想的,此时她坐在福寿院的榻上,做着跟茵娘同样望天的动作,她在想柳蒹蒹进门这件事。 对于柳蒹蒹做了儿子的妾,林太夫人心里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她觉得有些幸灾乐祸,看吧,当初让你做正室你不做,结果只能给我儿子做妾!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柳蒹蒹是薛贵妃怂恿皇帝塞给她儿子的,她们家跟薛贵妃不是同一派,薛贵妃塞个妾给她儿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118生病 靖晖十年的春节如期而至,永宁侯府如往年一样,守灶、祭祖、吃完团年饭,大家便回各自的院子守夜。 茵娘和林凤祁正走在回棠荣院的路上,突然听到后面一个声音喊道,“表姐,表姐夫,等一等我。” 茵娘和林凤祁停下来回头,便见到吕倩姐从后面一路小跑着上前,跟在茵娘和林凤祁身边的青花和彩朱连忙出来将她拦下,不让她上前。 吕倩姐看着拦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有些委屈的望着林凤祁,见他无动于衷,只顾着帮茵娘拍掉落在她大麾上的雪花,不由红了红眼,可怜的对着茵娘喊了一句:“表姐?” 茵娘对青花和彩朱使了使眼色,青花和彩朱这才往两边各腿了一步让开。吕倩姐这才展开笑颜走上前来,半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林凤祁,然后才对茵娘道:“表姐,表姐夫,我一个人无聊,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守年夜?” 旁边的彩朱听了,不屑的撇了撇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夹到人家夫妻当中一起守年夜,亏她想得出来,打量不够多人知道她的小心思似的。 茵娘也很是不明意味的打量了自己这个表妹一眼,然后才笑着道:“表妹糊涂了,舅舅和舅母等人都在呢,怎么是一个人,你这话可说的有些不孝了。”接着又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守夜自该是跟家人一起的,我怎么好剥夺表妹的孝心,表妹快些回静香院去吧,舅舅舅母等人怕是在等着表妹呢。”说完不等她开口说话,直接吩咐彩朱道:“彩朱,你送表妹回静香院去。” 彩朱连忙出来答道:“是,夫人。” 茵娘点点头,接着挽着林凤祁的手臂走了。吕倩姐还想跟着上前去,彩朱却快一步将她拦下,道:“表小姐快走吧,奴婢送您回去。” 吕倩姐扯着手帕,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的“呀”了一声,这才不甘不愿的甩了一下手帕回了静香院。 彩朱将吕倩姐送到静香院的门口就打道回府了,吕倩姐进了院子,吕老爷,大钟氏和小钟氏等人连忙迎了上来,道:“如何,是不是你表姐拦着不让你接近侯爷?” 吕倩姐不想说话,跺了一下脚“哼”的一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钟氏半是幸灾乐祸半是失望的道:“看吧,果然是没戏。”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兼小姑子想给侯爷做妾这件事,小钟氏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她既怕她成功了,她的眼睛越发长到头顶不将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吕倩姐做了妾,她作为娘家人肯定是能得好处的,说不定还可以求侯爷弄个官给相公当当,到时候她也是官夫人了,那得多威风啊。 大钟氏非常不满的瞪了一眼小钟氏,小钟氏这才缩了一□子将话吞回去。 大钟氏望了望棠荣院的方向,想到昨日的时候,她“好心好意”跑去给她出主意,教她怎样拿捏磋磨那个新进门的贵妾。她现在不能伺候侯爷,柳姨娘有家世有背景,若让她将侯爷的心勾了去,她这个正室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她也抬一个妾出来跟柳姨娘争宠,且最好也是贵妾,这样才能争得赢。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这个新姨娘一定要是对她忠心耿耿的,最好是自己的亲戚。她可以借着立规矩将柳姨娘拘在身边不让她去接近侯爷,然后让新姨娘去帮她将侯爷的心留在正院。 结果无论她说什么,她要么装作听不懂,要么就说:“柳姨娘可是皇上赐下的贵妾,我可不敢得罪她。” 她见她油盐不进,干脆直接摆出长辈的款,半哄骗半压迫的想让她纳了倩姐做贵妾,结果她一开口又将她的她的话堵了下来,什么“妾室都是阿猫阿狗一样的存在,倩姐是我表妹,我怎么能让她从侯府的娇客变成侯府的猫狗”“我知道舅母是关心我,但我怎么能为了自己,将表妹往火坑里推,便是舅母舍得我也舍不得。”“舅母您是不是因为被骗光了钱财,所以想让表妹做妾好省下嫁妆,舅母您怎么可以这样呢,表妹虽然是女孩儿,但也是您生的啊!”“舅母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给表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去做正室,您也别担心嫁妆,嫁妆我出。” 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她这个生母不慈,送女儿做妾卖女求荣,气得她想吐血。 大钟氏想了想,然后悠悠的道:“我看要想倩姐能做成侯爷的妾,还得求助大太夫人去。” 要说大钟氏私下里捣鼓的这些小主意茵娘暂且不知,此时棠荣院里,茵娘和林凤祁原是坐在屋子里一边说话一边守年夜的。 结果后面守着守着就守到了床上去,茵娘用新学的手段将林凤祁服侍的舒舒服服的,弄得林凤祁一边轻哼一边“小妖精”“心肝宝贝”“好茵娘”的称呼轮流的喊。林凤祁舒服了之后,也没忘记对茵娘一番礼尚往来,两人将床弄得吱吱呀呀的,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睡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外命妇要进宫朝贺。茵娘进宫去受了一圈的同情目光,然后回来了。 大年初二是拜娘舅的日子,茵娘和林凤祁回了羊角儿胡同。结果回来之后,林凤祁拉了半天的肚子,原因是因为林凤祁纳妾而为姐姐抱不平的萍娘在姐夫的酒杯里加了点料,充分践行了茵娘成亲前萍娘对其许下的若姐夫对姐姐不好就在他碗里放泻药的诺言。 茵娘看着捂着肚子从恭房里出来,然后用眼神控诉她的林凤祁,一边在心里幸灾乐祸一边表情真挚的道歉:“萍娘年纪小不懂事,相公你要原谅她……” 林凤祁对茵娘隐藏的幸灾乐祸很是不满,拿眼瞪着她,结果还没等他表达自己的气愤,他的肚子又“咕咕咕”的叫起来,他捂着肚子再次往恭房里冲,茵娘在后面见了,捂着嘴呵呵的直笑…… ### 而此时的皇宫里,燕娘站在冷宫里的梅花树下,仰头看着枝头上长出的几个梅花苞发呆。 或许是人迹罕至的原因,院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无人打扫,梅花树无人裁剪,枝叶往四面生长,这两棵梅花树反而比御花园里的梅花长的更加茂盛。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迎着严寒,梅花的枝头上长出了许多白色的花骨朵。 燕娘想起自己初进宫不久的时候,当时还是淑妃的薛贵妃冤枉她谋害大皇子,人证物证件件摊开在帝王的面前,她看着他从最初的不相信到慢慢的有所怀疑,她的心渐渐发寒。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哪怕是被强迫入的宫,但看着放□段讨好她的帝王,她的心也是曾融化过的。只是那时的皇帝对她只有宠没有爱,帝王之宠,如镜中花水中月,来得快去的也快。皇上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 冷宫里她过的是什么生活,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吃残羹冷饭都是幸运的,最坏的时候她甚至会几天吃不上一粒米。她进来的时候还是冬天,冷宫里没有碳,房间的窗户也是破的,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刺得人的骨头都是痛的,被子是湿的,每到晚上的时候,她和彩陶彩瓷只能相互抱着取暖才能睡上那么一小会。 后来,皇后让人偷偷传话给她,说她会将皇上引到冷宫,但想不想出来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则全凭她的手段。 她当然想出来,她想死了出来,那时候她想的是,谁要能救她出冷宫,她下半生做牛做马报答她。 她将自己饿了三天,饿得全身虚弱,然后站在梅花树下摘梅花吃,当皇帝来时,看到的便是她踮起脚尖摘花吃的情景。按她原先预想的,她回头来看到皇帝时,先是梨花带雨委屈的哭上一声,接着再装晕倒。倾城的美人,再配上一副美人白衣胜雪摘花吃的场景,这是多么能引起男人怜惜的场景。 前面都是按照剧本走,只是演到哭时,或许是她一直积累起来的委屈在此时全部都爆发出来,她哭出了第一声后,接着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自然晕倒也没法装了。就连哭,也没顾及得上要梨花带雨,一声一声,哭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毫无美态可言。皇上过来抱她时,她甚至直接将鼻涕眼泪擦到了他的衣服上。 之后她顺理成章的出了冷宫,皇帝对她甚至比以前更好。 而当时她与皇后并未结成联盟,皇后这一次帮了她,自然是要求回报的。她要的回报自然不是她的做牛做马,而是她的忠诚和她以后生下的儿子。 时过境迁,梅花还是当时的那棵梅花,而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了。她再不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小美人,而是宠冠六宫为皇上生下一双儿女的敬妃娘娘。 燕娘摇摇头,挥掉脑中出现的那些记忆。仰起头看着那些刚刚结出的梅花苞儿,伸手摘下一个放到嘴里嚼了嚼,涩涩的,与记忆中的味道没有一点一样。当年她饿极了,连吃梅花都觉得它是甜的,而现在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还受得了梅花的涩味。 彩陶在后面看着燕娘摘了梅花在吃,连忙阻止道:“娘娘,您怎么吃起这东西来,这梅花多脏啊!” 燕娘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因为冷的关系,她的脸色有几分的苍白。 彩陶呼了一口气,接着空气中便出现了一片白雾。彩陶劝燕娘道:“娘娘,外面冷,我们回宫去吧。” 燕娘又看了一眼梅花树,接着点了点头。 彩陶上前扶着燕娘,转身,结果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冷宫门口处的两个人影突然映入眼帘。 站前面的一个披了明黄色的大麾,脸色威严,看着燕娘的眼神比地上的冰雪还要寒冷,正是皇帝,而站于皇帝身后的那一个,则是李宦官。看样子,两人在这里站着有一会儿了。 燕娘走上前去,与皇帝面对面的对望了一会,接着半屈膝对他行礼:“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也不喊起,直愣愣的看着茵娘,仿佛是想要在她身上看出两个洞来。燕娘低头不动,任她打量。皇帝的表情最终软化下来,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燕娘。 皇帝道:“起来吧!” 燕娘站起来,皇帝欲伸手过去拉燕娘的手,燕娘一避,皇帝的手落空,皇帝的表情重新变成冰雪状,几乎想撕人似的瞪着燕娘。燕娘仿若未觉,继续低着头,也未见她因此颤抖害怕。 倒是皇帝身后的李宦官见了,心里颤了颤,用眼神哀求道:敬妃娘娘求求您了,您可别再惹恼皇上了,奴才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皇上踢了。您就是为了自己好,那也别太端着架子了,皇上放□段主动示好,您就坡下驴跟皇上和好就得了。万一再惹恼了皇上,您也别天天绕这么大老远的路从澜和宫走到这冷宫来看梅花了,说不定皇上直接就让您住到这里头来了。 皇帝脸上虽然恼怒,但却并未出言训斥,反而像是跟燕娘较上劲似的,加了几分力道再次去握她的手。燕娘原想再次将手拉出来,拉了几次没拉出来,也就没有再较劲。 皇帝紧抓着燕娘的手,刺骨的感觉从她手上传到他的手上,他像是握着雪块似的,她的手上竟没有一点热度。皇帝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有些紧张的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接着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苍白的跟白纸似的,没有一点血色。将手往她的脸上和额头摸了摸,却热的像是火炉。皇帝直皱起了眉头,道:“你生病了?” 燕娘看着皇帝的样子,冷冷的道:“既然打算冷落我,皇上何必管臣妾!” “先不说这些,朕先抱你回宫宣太医。”说完就要伸手过去将她抱起来,燕娘却用力的推开皇帝的手,然后看着皇帝,一字一字的道:“听说有人对皇上说,臣妾与别人有私,让皇上脸上蒙羞?” 好似被人撕开了什么羞耻的事,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与燕娘对望着,过了好一会,才压下心中的感觉,对燕娘道:“朕不相信这些!” “不,皇上信,皇上一直都信!” 皇帝的脸色青了青,燕娘却嫌皇帝的脸色不够难看似的,继续道:“其实臣妾也想告诉皇上,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臣妾进宫前,不仅与别的男人有过私情,而且还曾私定终身,私相授受。臣妾当年根本不愿意进宫,是林太夫人当年拿我的家人逼我,为了反抗她,我甚至还用死来威胁过她。臣妾进宫后,也一直没有忘记过当初与我私定终身的男子,臣妾不爱皇上,从来不曾对皇上有过感情……” “够了,陈燕娘,” 燕娘在皇帝的怒吼声中跪倒了地上。皇帝的表情越来越冷,脸上连青筋都要冒出来了。李宦官听燕娘的话听出一身冷汗,见皇帝发怒,连忙扑过去跪在地上,连声道:“皇上消消气,皇上消消气!” 皇帝却一脚将李宦官踢开,见燕娘跪在地上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后悔的样子,不由的越发生气,怒极了反而笑了,道:“好,很好,好的很,你是不是以为朕没了你陈燕娘不行?是不是以为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会无条件纵容你?告诉你陈燕娘,美人多的是,朕不缺美人,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就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只要朕想,也能挖她几个出来,反而是你,你自己想想,没了朕的宠爱,你会有什么下场。” 燕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帝,然后道:“臣妾自然清楚,现在皇上身边不就有一个长得像臣妾的美人儿嘛。至于下场,进冷宫,或者死,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妾不敢不从。反正冷宫臣妾也不是没有住过,再住进去想来也能很快习惯。” “很好,看来让你做皇妃还真委屈你了!” 皇帝简直连撕了她的心都有了,但到底没有说出“既然你不稀罕做皇妃,那就一辈子在冷宫里面呆着”之类的话。往周围看了一眼,见跪在他脚边的李宦官,怒得再加一脚的踢过去,然后气匆匆的走了。 李宦官疼得直吸气,从雪地里的站起来,看到跪在地上的燕娘,指着她张了半天的嘴都没有说出话,接着失望的“嗨呀”的一声,连滚带爬的追上皇帝。 彩陶也被皇帝的怒气吓得直发抖,直到皇帝走远之后,才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然后扶起燕娘。彩陶道:“娘娘,刚刚皇上明明有示好之意,为何娘娘不趁势与皇上和好。” 燕娘淡淡的道:“你别管,我自有用意。”心里却道,若刚才顺着皇帝的意思和好不是不行,只是皇帝到底不是因为相信了她才来示好的,皇帝对她的怀疑不消,这就永远会在皇帝心里留下嫌隙,这种嫌隙会慢慢消磨掉皇帝对她的感情,等到红颜恩断,这便是皇帝发作她的理由。而现在,她主动将皇帝的情绪引爆出来,接着还需要的,是通过另一件事来消除皇帝对她的误会。 彩陶道:“娘娘,咱们回去吧。” 燕娘点点头,主仆两人这才慢慢的往澜和宫的方向走。 皇帝气匆匆的回了御书房,走到御案前,看到里面的椅子,一脚将它踢倒在地,想到刚才燕娘说的话,皇帝一手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的骂道:“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后宫女人这样多,他给的恩宠有哪一个有她这样重。便是明知道她是站在皇后一派的人,为了前朝平衡,他也不曾舍得故意冷落她。结果他放在心头宠了五年的女人,竟敢跟他说从来不曾对他有过感情,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御书房的里的太监早就吓了连声都不敢出了,个个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皇上此时此刻绝不会看见他。 跟着进来的李宦官服侍皇帝多年,到底比其它小宦官胆大一些,上前去亲自将椅子扶起来,然后对皇帝道:“皇上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皇帝发作了这一通,气到底消了些,坐到御案前,既不看奏折也不看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皇帝又转过头来问李宦官:“太医院可有太医当值?” 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是为皇家服务的,皇家的人生病又不选时间,无论春夏秋冬四时五节,全天候十二个时辰,哪怕像是现在过年的时候,太医院都是有太医当值的。 皇帝虽然明知故问,但李宦官不能不答,连忙回道:“回皇上,自然是有的。”接着又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可要宣太医去澜和宫?” 皇帝眼睛一鼓,怒道:“不许去,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就该让她病死活该。” 李宦官低着头道:“是。”他还以为皇帝问太医是因为关心敬妃娘娘的病呢。 御书房里立时静悄悄的,李宦官垂着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帝最终叹了口气。又道:“你使人去澜和宫看看敬妃回来后有没有宣太医,若没有,宣个太医过去。朕记得,太医院的杜太医治风寒高热很有些本事。” 李宦官再次低头道:“是。”接着从御书房退出去。 119释疑 燕娘这一觉睡的迷迷沉沉的,睡中杂梦丛飞,一会儿家人,是母亲,茵娘,萍娘,又一会是福庆,三皇子,还有皇帝、皇后、薛贵妃等人。千百张不同的面孔不期然而至,又稍瞬而逝,脑中浑浑噩噩,思绪杂乱无章。身上又忽而一阵冷,忽而一阵热的,扰得人全身难受。 周围似有宫女在她身边焦急的转来转去,又有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敬妃娘娘是邪风入体而未及时调理,再加之心情郁结难解,这才导致高热不退……” 又有福庆惶恐害怕的哭声,声音一抽一抽的喊着:“……母妃,母妃,福庆要母妃……”那恐惧的声音揪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她想睁开眼,她的女儿哭了,她想抱一抱她,但眼皮却如坠着千金石,怎么都睁不开。 接着是皇帝的声音,他在做什么呢,他好像在发作人,他在说:“……连个高热都治不好,养你们何用,若敬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家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好像还有许多人跪下来高呼饶命。 那声音接着又来轻轻的抚慰她:“……燕娘,你快好起来,你若好起来,朕便再不与你生气,从前的事,我也当不曾发生过……” 熟悉的声音直直的撞入她的心口,委屈犹如洪水一般的汹涌而至,伴君五载,日日不怠费心侍奉,生儿育女,抚育皇嗣,耗尽的是她五年最美的青春,结果不过别人挑拨的几语,他便连问也不问一句,就在心里给她下了重刑。 她恨极了他,她想开口骂他几句,但嗓子却像是被人堵着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的叫着:“……皇上……李沅……恨……” 那本该是痛恨加怨怒的语气,但因为病中柔弱,却让听者只觉得她委屈和依赖所念之人。皇帝有小小的欣喜,便是她直称他的名讳也没有让他在意。她心里到底是有他的,他相信人毫无意识之时是人防备最低的时候,这个时候说的话往往比她醒着时候说的话要真。此时此刻,她唯一心心念着依赖着的人只有他一人,没有其他人。 可是看到她脸色苍白,被高热折磨得连睡也睡不安稳的样子,他的心里又不由的心疼,发紧。她的眼角有两滴清澈的泪渗出,那委屈的样子,只让人怜惜到心里去。皇帝伸出拇指将那两滴眼泪抹去,又撩了撩黏在她脸上汗湿的头发,轻声道:“燕娘,朕在,朕在!” 这一切,燕娘似有所感,却觉得不那么清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她仍是浑浑噩噩的难受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往她的嘴里灌了一碗又苦又涩的药,这药与他们之前灌给她的味道有一些不同,比以前的更苦更涩。喝完药之后,她的身体不断发热发汗。但热汗过好,她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再接着就沉沉的睡去。 燕娘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晚上。 澜和宫里已经掌上了灯,床头不远处燃着的红烛刺得她眼睛疼。她眯了眯眼睛,然后轻哼出身,身体动了动。 坐在旁边守着燕娘的彩陶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来,见燕娘醒了,激动道:“娘娘,您终于醒了,您这一病可真吓死奴婢了。” 燕娘并未答她的话,只是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想要起身,彩陶连忙将她扶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个大迎枕,让她半靠在床头。 彩陶吩咐旁边的宫女道:“快去请太医过来。”又吩咐另一宫女:“快去禀告皇上,说娘娘醒了。” 两个宫女屈膝道是,然后退出去了。 燕娘用手臂轻敲着还有些发晕的额头,问道:“我病了多久?” “娘娘,您这一病可整整病了三天,一直昏昏沉沉的,高烧不退。皇上急的差点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砍了。” 燕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对皇帝的行为未表现出任何的想法。睁眼忘了房间一圈,未见到福庆,又问道:“小公主呢?”她记得她病中的时候她一直害怕的在哭。 彩陶道:“回娘娘,皇上怕小公主过了病气,将小公主移到皇后娘娘宫里去了,皇上说,等娘娘痊愈了,再将小公主移回来。” 燕娘再次点点头,福庆在皇后宫里她很放心。 不多时,太医先到,进来跪在地上给燕娘行礼。燕娘叫起,宫女在燕娘手腕上铺了丝帕,太医上前隔着丝帕诊脉。 过了一会,皇帝从外面抬脚进来,宫女见了纷纷跪下行礼。太医亦准备站起来,皇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行礼只管专心诊脉,自己则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太医诊完脉之后收回手,站起来弯腰对皇帝道:“恭喜皇上,娘娘高热已退,现在只需再服几贴去寒邪的药,不日便能痊愈。”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道:“开方子吧,好好看顾着敬妃的身体。” 太医道是。 太医走后,皇帝走到燕娘床边坐下。燕娘见到皇帝,眼神冷冷的将头一扭,不愿见他。 皇帝伸手将燕娘的脑袋扭回来,然后看着她的脸道:“怎么,刚好些就有力气跟朕闹别扭?” 身后的彩陶见燕娘和皇帝的行为,悄悄的对房间里的宫女挥挥手,然后领着她们退下。 燕娘用力的挣开皇帝的手,再次将头扭向一边,睫翼动了动,接着,两行眼泪从眼睛里面滑落下来。眼泪流的欢,却不见她哭出声,也不见她身体颤动,脸色苍白,更加像是对他绝望了似的,连哭都不愿意在他面前哭上一哭。 皇帝颇有些恼怒,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燕娘,而是因为自己。 皇帝用力的将燕娘抱过来,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胸口上。燕娘大怒,一边捶他的胸口或推搡他一边道:“放开我,既然不相信我,还管我做什么……” 皇帝一边禁锢住她挥舞的拳头,一边道:“你别乱动,好好养病,有话等你好了再说。” 到底大病未愈,又是女子,燕娘挣扎了几番便没力气了,接着伏在皇帝的胸口上“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你混蛋,你不相信我,你这个混蛋……”骂一句“混蛋”又有气无力的在皇帝身上锤一下。 “混蛋”一词,皇帝从小到大听过不少,自己也开口说过不少,但别人当着他的面用这个词描述他,却还是第一次。若是其他人,或者不是在这种气氛下,他就是不让说的人少只胳膊断条腿,那也得发一顿龙怒。 但此时此刻,在他与爱妃冷战许久之后,爱妃伏在他的怀里,声泪俱下的这样控诉他,他竟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颇像是寻常夫妻吵架后,两人和好前,妻子对丈夫撒的一次娇,他竟尝出了甜蜜的味道。 皇帝的心情突然舒畅无比,一扫这一个月以来的阴霾,拍了拍燕娘的背,哄着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燕娘这么美的一双眼睛,哭坏了就不好。” 燕娘的哭声渐渐小下去,到最后就只剩□子一抽一抽的。 皇帝想着,当初那件事或许真是她冤枉燕娘了,若是真的,她怎么也该表现出一点心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满心的委屈。 皇帝替自己辩解道:“也不能怪朕怀疑你,朕一开始也不相信婉婕妤说的,只是后面朕派人去查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朕的怀疑也无可厚非。” 燕娘心道:还说不相信婉婕妤,若不相信又怎么会派人去查探,分明就是已经起疑。 燕娘坐直身来,看着皇帝,气道:“那皇上为何不问臣妾,为何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臣妾?臣妾与林二爷并无私情,进宫前没有,进宫后更没有,臣妾皆能解释清楚,皇上为何不问一问臣妾,难道臣妾在皇上心中,就是这般轻浮之人?” 好像是他轻率了,皇帝有些心虚的移开眼,道:“朕当初是气糊涂了……”但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转过眼来,凌声问道:“既然你们没什么,进宫后为何不与朕说清楚?” 燕娘伤心道:“臣妾以为他不重要,臣妾从没想过皇上会将臣妾与林二爷想成那种关系。臣妾未进宫前虽是闺阁小姐,但男子总是见过一二个的,难道臣妾还要将他们一个一个汇报给皇上听不成?” “那后来呢,你既已经知道朕在气什么,为何不来与朕说清楚?” “这如何能怨我,”燕娘道:“皇上当初一声不响的就冷落了臣妾,臣妾初时亦觉得莫名其妙。见皇上生气了,臣妾心中惶恐,想哄一哄皇上,却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是后来李总管提点了臣妾一两句,说了什么荷包,林二爷之类的,才知道皇上气什么。只是那时皇上宠幸了莺美人,满宫的姐妹都在看臣妾的笑话,臣妾又气又羞。臣妾有心与皇上解开心结,但皇上隆宠莺美人,臣妾还以为皇上已经把臣妾忘了,既然皇上心中无臣妾,臣妾又何必上前去讨人嫌,自然该远远滚开才好。只是,只是……”燕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继续道:“……臣妾总奢望着,奢望着皇上心里还是存了臣妾一二分的。” 美人的眼泪,总是能引起男人的疼惜的,皇帝也不例外。皇帝抢过燕娘手中的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再次抱过她道:“谁说只存了一二分,小妖精,你是将朕一整颗心的位置都占了去。莺美人算什么,朕宠她不过是想用她气一气你罢了。” 另还有一二分原因则是拿她当了她的替身。但皇帝并没有将这一点说出来,冷落正主荣宠替身,这话说的再好听,正主也不可能会开心的,现在气氛这么好,眼看两人就要和好,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皇上又道:“若你不喜欢莺美人,朕以后不宠她就是。” 燕娘点点头,头靠在皇帝是肩膀上,伸手抱着他的肩膀。 皇帝难得享受这份温馨,但没多久,燕娘又道:“皇上还有哪里怀疑臣妾的,皇上也一并说了吧,臣妾解释给皇上听,省得皇上以后又对臣妾疑神疑鬼的。” 皇帝有些不自在的道:“瞧爱妃说的,把朕看成什么人了,朕的疑心病可没这么重,现在误会既已经消除,朕自然是相信爱妃的。” 燕娘心里吐槽道:还说不重,我看都病入膏肓,不得痊愈了。 燕娘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显,继续道:“皇上就算没有怀疑臣妾,有些事臣妾也是要说清楚的。这一是荷包的事,臣妾不知婉婕妤从何处得来的那个荷包,但那荷包确实是臣妾当年在闺阁时所绣,但臣妾不曾将它送给任何人。臣妾向来遵从女子之德,做不来私相授受之事。便是荷包帕子等贴身物件,为怕丢失后别人拾到它们拿来文章,臣妾做记号时都只敢绣一‘陈’字而不敢绣‘燕’字。”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继续道:“此举虽说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之举,但也足以表明臣妾之谨慎。婉婕妤手中的荷包正是臣妾丢失的,当时臣妾与丫鬟还曾寻了好一阵子,但终是没有寻回。臣妾无法,便将此事告知了当时还是侯夫人的林太夫人,让林太夫人为我作证荷包是丢失而非送人。” 燕娘可以想象得到,经她这一解释,皇帝可能会认定是林凤邺单思她而私藏她的荷包,最后承受皇帝怒火的很可能也是林凤邺。其实她也确实有意无意的往这个方向引,此举虽有些落井下石之嫌,但那又如何,这会让皇帝更加相信她与林凤邺没有关系,且他倒霉总比她们姐妹倒霉要强,反正这件事与他的不当行为脱不了关系,也不算冤枉了他。 “再有一件,当初臣妾不愿进宫,是因为臣妾当时并不认得皇上,臣妾又不过是个八品县丞之女,在宫中一无家世可依傍二无亲人可依靠,甚至不知皇上喜不喜欢臣妾,如何甘愿入宫来。臣妾发誓,臣妾不愿入宫,绝不是因为臣妾心中有人。怕是有人与皇上说过,臣妾当初差点与林二爷定了亲,臣妾是真不知道此事是否为真。臣妾当日因为救过林太夫人一命,太夫人为报恩,又因喜爱臣妾,才将臣妾接到府中住几日。至于后来太夫人是否有将臣妾聘给林二爷的意思,臣妾母亲又是否同意,当时臣妾还是闺阁之女,事情未成之前,太夫人和母亲皆不会告与我听,臣妾实在不知。后面臣妾进宫,无论有或没有,太夫人和母亲怕更不会与我说……” “好了,燕娘,不要再说了,”皇帝听着一直不休不停在解释的燕娘,仿佛是怕少解释了一句便会无法解开误会。皇帝不由的大为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打断她道:“朕都知道了,是朕不好,是朕误会了燕娘,以后再不会了……” 燕娘的眼泪再次落下来,抽了一下鼻子,才嗡着声音道:“……皇上以后再不能误会臣妾了!” “好!” 此时误会已解,两人再来一场亲热,本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事实上,皇帝也确实是准备这么干的,只是当他捧着燕娘的头,准备凑身过去亲吻的时候,燕娘却用手将他拦住了。 皇帝有些疑惑的看着燕娘,而燕娘则脸红红的对皇帝道:“皇上,臣妾还生着病呢,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可怎么好?” 皇帝这才想起来,燕娘还发着烧来着。不过皇帝这次很大方,勾起燕娘的下巴,笑道:“没关系,朕与燕娘一起生病,正好让燕娘出一出恶气。” 燕娘道:“臣妾可不敢,皇上万乘之尊,若真因为臣妾病了,那臣妾可成了万民的罪人了。” 这场亲热到底没成,皇帝顾及燕娘的身体,只在她脸上偷了几个香吻便轻轻放过了。况且他也确实腻烦生病,皇帝生病比妃妾生病要严重得多了,随便一个头痛脑热,从后妃到朝臣,每人唠唠叨叨的说一句,都能把人烦死。 皇帝又在燕娘耳旁嘀嘀咕咕的说了一番甜言蜜语,哄得燕娘眉开眼笑,连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想到燕娘需多休养,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乾清宫。 皇帝走后,彩陶从外面进到寝殿,走到床边轻呼了一句:“娘娘。” 燕娘正半靠在床头上眯着眼睛小憩,刚才一下子与皇帝说了这么多的话,再加上病中疲累,此时她更觉得疲乏。听到彩陶的声音,燕娘慢慢的睁开眼来,对着她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彩陶亦是点点头,然后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一个紫檀木案几旁,将上面一个插着山茶花的青花瓷花瓶取下来。 彩陶又找出了一条粗布做的袋子,撑开袋口放在地上,将花瓶里面插着的五朵山茶花拿开,拿起花瓶将瓶口正对着口袋上方,在瓶身上拍了拍,里面一团团黑乎乎的渣滓便落了下来。彩陶又拿了一个长勺子,将里面滞留不下的渣滓全部弄下来。这才将山茶花重新插回瓶中,又将花瓶放回案几上。 燕娘道:“在花园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这些药渣全埋了。” 是的,若走近了看,确实可以看出这些是煎过水的药渣。那些枝枝叶叶的药材,早就看不出形状了,黑乎乎的粘成一团一团的。若凑近了闻,还可以闻到里面的药味。只是味道极淡,被屋里的熏香和其他更浓的药味掩盖着,轻易不能闻出来。 燕娘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做到想生病就生病,且她小时将身体锻炼得太好了,轻易不会生病。而这药的作用,便是可以使人在吹寒风时,更容易邪风入体导致受凉。 这个方子还是当初于麽麽教给她的,于麽麽教她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上。毕竟谁会好好的身体不要,将它折腾成生病啊。倒是于麽麽劝她道:“技多不压身,说不定那时就会用上。” 她原本只是想将自己弄得小病一场,引起皇帝的怜惜,最好是让皇帝认为她是因他而病。男人在怜惜之时,总是更愿意听女人的话,此时她将解释的话说出来,起到的效果自然会更好。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药的药性这样强,迷迷糊糊的晕了三天,高热差点没退下来,折腾进去小半条命。不过好在,她想达到的目的最终还是达到了。 彩陶领命,将装着药渣的袋子放进篮子里,合上盖子,提着悄悄去了花园。 皇帝的行为,总是最受后宫女人关注的。皇帝从澜和宫离开不消一个时辰,燕娘重新受宠的消息便飞奔传到了各个宫室里。 燕娘这一病,又修养了四天才完全痊愈。之后皇后让人将二公主送回澜和宫。 福庆被奶娘牵着走进内室时,神色一直恹恹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布偶,怎么都提不起精神。等看到蹲在地上对着她笑的燕娘,先是愣了愣,接着张开手“呜哇”的一声走到燕娘面前抱着她的脖子求安慰。 燕娘抱起她,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娘的小乖乖,不哭了,没事了。” 燕娘不由心疼,福庆向来乖巧,极少哭泣,她怕是吓坏了。她还那么小,那一日她病在床上一直不醒,她在旁边见了,哪里会不吓到。接着后面她又被移到皇后宫中,几日见不到自己的母亲,她怕是 燕娘亲了亲福庆的脸,有些心酸的道:“福庆是不是想娘了,乖,娘以后再也不离开福庆了,好不好?” 福庆紧紧的抱住母亲的脖子,一边哭一边点头。 120挑拨 燕娘从彩陶手中接过茶碗,上好的汝窑填白盖碗,碗身上绘着花开富贵纹,牡丹花团团簇簇,象征着锦绣的生活。 燕娘拿起盖子拂了拂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然后才道,“听说贵妃今日召见了宁国公世子夫人和宁国公世子的一位妾室,” 彩陶答道,“是呢,听说那位妾室还是一位贵妾。”说着,彩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抿了抿唇笑了笑,道:“娘娘还不知道吧,听说薛世子妻妾一直不和,薛世子专宠妾室冷落正室,宁国公世子夫人被气得常回娘家。” 燕娘弯起嘴角笑了笑,正室和受宠的妾室,要真能和睦,那才是怪了。不过薛贵妃也太不知轻重了些,召见娘家的弟媳就算了,却连弟弟的妾室也一起召见了,这样抬举妾室,也不怕人家娘家后宅不宁。不过听闻这位妾室的兄长是薛二老爷薛大将军帐下的一名副将,那副将有些才能,在江湖上也认识一些草寇,其一直在替薛家做事,薛家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便是这副将替薛家做的。为了笼络那副将,抬举这妾室也无可厚非。 彩陶又道:“宁国公世子的这位贵妾姓赵,说起来好似与娘娘一样,同样来自林平县。” 燕娘含着笑意,道:“可不是,本宫与她还曾做过几年邻居呢。也罢,既然是老乡,本宫总要见一见。你使人去春和宫看一看,若世子夫人和赵姨娘从贵妃宫里出来了,你去请她们来澜和宫坐一坐。” 彩陶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 燕娘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将脸上的表情敛下去,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两柱香的功夫之后,彩陶领着宁国公世子夫人和赵姨娘进来,而赵姨娘手上还牵着一个大概三岁大的孩子,想来是其所出的宁国公世子的庶长子。 宁国公世子夫人闻氏样貌并不出挑,或许因为生活不顺心的原因,面带阴郁,脸色憔悴。明明还不到三十的年纪,眼角处却已经长起了皱纹。而与之相比的赵姨娘,则是芙蓉面色,妩媚多姿,与主母站在一起,两人倒像是隔着一辈的人。 燕娘不由小小的感慨了一下,果真是富贵养人,赵氏又常年受宁国公世子的宠爱,雨露滋润,她的模样倒是比当年做姑娘时要漂亮的多。 宁国公世子夫人的娘家姓闻,其祖父是前内阁首辅闻阁老,家世曾煊赫一时。只可惜五年前闻阁老猝死任上,门庭便渐渐冷落。其子孙中虽有在朝为官的,但大都才能不及先辈。闻家现任当家人是闻氏的父亲闻大人,做着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政。 闻氏生下长子后再无所出,因是难产,其子生下便有不足之症,身子骨极弱,见风便病。不说与其他豪门公子一样习骑射武术,便是念书都是有几分吃力,今年都已经八岁了,却连笔都握不住。赵氏进门之前,薛世子房里也有几个妾室生下子嗣,只是全是闺女。也不是那些妾室只会生闺女,只是怀儿子的都会不明原因流产。 直至赵氏进门,赵氏的第一胎也不明原因流产了,当时赵氏指责闻氏陷害,薛家亦怀疑是闻氏所为,闻氏喊冤回了娘家,两家还闹了好一通。赵氏小产休养好了之后,使尽浑身解数独占薛世子专房,生孩子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三年内连生二子,第一个是儿子,第二个是女儿,而现在肚里还揣着一个。 娘家败落,宁国公府又甚是势利,后院宠妾当道,后面还有庶子威胁儿子的地位,闻氏的日子怕是很不好过。燕娘想想,闻氏其实挺可怜。 闻氏和赵氏一同跪下给燕娘行礼,那薛家的小公子因为年纪小,行起礼来甚是踉踉跄跄,赵姨娘还伸手去扶了他一把。 燕娘低头打量了她们一会,接着喊起,又让人上茶赐坐。 闻氏和赵氏颇感意外,敬妃与贵妃不对付,这都是前朝后宫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年前贵妃娘娘还撺掇着皇上给敬妃的妹夫赐了一个贵妾。她们虽不知敬妃传召她们所为何事,但猜想大抵是要借机发作她们为妹妹报仇之类的。却不想,敬妃似乎并没有为难她们的打算,对她们更是和颜悦色的。 闻氏皱了皱眉,敬妃若做了什么,她反而不怕,她们身后有宁国公府和贵妃娘娘,可都不是吃素的。可现在她什么都不做,反而令人惴惴不安。难道敬妃真是无聊想找她们喝茶聊天?这种说法打死她都不相信。而赵氏同样有些不安,具体的表现是偷偷的将自己的儿子抱得更近自己几分。 燕娘对闻氏与赵氏的小动作不以为意,反而笑着道:“早就听闻宁国公世子贤妻美妾在怀,本宫今日见了,见传言果然不虚。” 闻氏道:“娘娘过奖了!” 燕娘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赵氏道:“娟姐儿,我们许久不见了。” 赵氏不知自己是何感觉,她一向不喜陈家姐妹,当年在林平县,她自喻美貌,却偏偏总是被陈氏姐妹比下去。明明她是知县千金,而她们不过是县丞之女罢了,但只要她们姐妹出现的地方,她的光华总会被她们夺了去,那些少年公子的目光,也只会留给她们。更可气的是,连她的兄长,也被陈茵娘勾去了魂,对陈茵娘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好。而最最可气的是,她最讨厌的这两姐妹,最后一个进了宫里当皇妃,一个后面嫁了侯府世子做了世子夫人,现在更是成了世子夫人。 赵氏看着这个颜色比以前更加出挑的“熟人”,羡慕嫉妒恨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赵氏低下头去,恭敬的道:“是,娘娘。” 燕娘道:“本宫入宫后,极少有机会能见到熟人,能见到你,本宫不知道多开心。”说着看了看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又道:“这是你生的长子吧?果真是聪明可爱,身体看起来也健康,相貌更是肖似其父宁国公世子爷!” 有人夸赞她的儿子赵氏总是很开心的,赵氏不由的露出了几分得意,对着燕娘道:“谢娘娘夸奖!” 闻氏原本端庄的表情暗了暗,藏在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夸赞庶子聪明健康。她的儿子身体不好,平时拿笔久了身体都要受不了,八岁了却连字都还不认得几个,久而久之就被有心人说成了蠢笨不堪,又因为儿子长得肖似自己,为此丈夫一直不喜他,反而宠爱妾室所出的贱种。就连公公婆婆,也认为她的儿子会养不大,为此一直对他不看重,反而一直抬举庶子。 闻氏想到当年,赵氏怀孕,婆婆竟将一个妾室接到自己院子亲自照顾,她知道她防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她下手害她么。这些年世子宠妾灭妻,宠庶灭嫡,婆婆不说管一管,却还装聋作哑的纵容他。欺负她就算了,算她倒霉没嫁到有规矩的人家,可凭什么让一个贱种压到她儿子头上去。每次想到这些,她都恨不得将这两个贱人贱种全部杖毙。 燕娘好似并没有发现闻氏的心绪变化,继续对赵氏道:“……将小公子抱过来让本宫看看。” 赵氏怎么敢将儿子交到燕娘手里,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道:“娘娘恕罪,孩子调皮,不敢冲撞了娘娘。” 旁边的彩陶听了眼神一厉,凌声道:“大胆,娘娘的话你也敢违抗!” 赵氏连忙跪下来,道:“娘娘恕罪!” 茵娘转头看了彩陶一眼,责怪道:“看你把赵姨娘吓得!”说完又对赵氏旁边的孩子拍了拍手,道:“好孩子,来阿姨这里好不好?” 那孩子此刻同样在好奇的望着燕娘,见燕娘张着手要他过去,他好似听懂了似的,迈开脚就要走。赵氏着急的将他拉回来,燕娘见了表情一冷,赵氏这才无奈的放开手,看着自己不知事的儿子一步一步的往燕娘身边走去。 燕娘拉着孩子的手,赞道:“真是乖孩子。”接着见桌子上有一盘枣泥糕,便拿了一块要喂他吃。 赵氏连忙惊呼出声:“娘娘!”,而闻氏的嘴角,则露出了一点笑意。 燕娘好似没听到似的,将糕点塞到了孩子的手里,自己则从碟子上拿了另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慢慢的细嚼,吞下,接着再将最后一口放到嘴里。 直到一整块糕点都已经吃完,见燕娘并无事,赵氏才放心下来。而闻氏则有些小小的失望,她虽知道敬妃不敢在自己宫里害人,但仍是希望出现个万一。 孩子手上拿着糕点,却并没有吃,反而一直好奇的抬起头望着燕娘。好一会之后,他突然咧嘴一笑,道:“……姨姨漂亮!” 燕娘先是愣了愣,接着捂了嘴笑,道:“这么小就知道漂亮了,果然是聪明的孩子,想来国公爷国公夫人和世子爷都爱得不得了吧!”接着又好似不经意似的,转头对闻氏道:“听闻您的长子已经八岁了,怎么不一起带进宫来。”但不等闻氏说话,又像是想起了原因似的,道:“哦,本宫想起来了,听闻您的长子身子骨一直不好,难不成是又生病了?” 闻氏握紧了拳头不说话,她的儿子确实是又生病了。 燕娘叹道:“您的长子是国公爷的嫡长孙,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结果身体却这样……”说到这里却顿时打住,望了望身边这个一直在吃着糕点的孩子,然后又抬起头来望了望闻氏,再望了望赵氏,接着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 但这声可惜的叹息,却不知道是为谁而发。是为嫡子身份高贵却身体病弱,不知能否活到承爵时,还是为庶子比嫡子聪明伶俐身体健康却只能屈居嫡子之下,无人可知。 然而,临摹两可的话落在不同的人耳中,却总能听出不同的意思来。闻氏的拳头握得越加紧了,指甲陷在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而赵氏看着自己的孩子,同样为他可惜不平。 有宫女进来对燕娘行礼道:“娘娘,乾清宫的冯公公过来传话,称皇上等一下会过来。” 燕娘点点头表示知道。 传话的宫女出去后,燕娘又道:“皇上要过来,本宫就不留你们了,彩陶,你送宁国公世子夫人和赵氏出去。” 闻氏和赵氏离开了,燕娘站起来望着春和宫的方向,慢慢的弯起了嘴角。 你既然敢送个贵妾到我妹妹的后院去,那我也不介意在你弟弟已经烧起来的后院里再添一把柴禾,我等着看是哪家的后院烧起来更旺。 宁国公府的马车行到宁国公府外,闻氏和赵氏相继从马车上下来。闻氏看着被赵氏牵在手里的孩子,看着他的眼神简直是淬了毒似的。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他很明显感受到了嫡母对自己的不喜,身体往自己亲娘身上躲了躲。 赵氏看见儿子被吓到,很是不虞,又看到闻氏眼睛里的怨毒,更加不高兴的道:“姐姐,您这眼神可真令人害怕,好似哥儿是你仇人似的。妹妹知道您巴不得哥儿死了,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您好歹收敛些。”接着又状似自言自语的道:“平时还好意思跟爷说什么自己是嫡母,妾室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可没见哪家的母亲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儿子的。难怪国公夫人和世子爷不让哥儿靠正房太近,想来就是怕被人莫名其妙害了吧!想想这些年其他姐妹莫名其妙流掉的孩子,可真是为那些孩子可怜!” 闻氏大怒,斥道:“赵氏,你在胡说什么!” 赵氏道:“姐姐觉得妹妹在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对闻氏随便的福了福礼,道:“妹妹怀着身孕,禁不得累,就先带哥儿回自己院子了。” 闻氏气得心肝疼,偏偏世子爷宠着她,她也不能耐她何。 闻氏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儿子的屋子,看着睡在床上,身体单薄的跟纸片一样,面色苍白的儿子,不由的叹了口气。再想到那个庶子,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而另一边,赵氏坐在椅子上,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自言自语的道:“嫡子又如何,身体差成这样,谁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说着又亲了亲儿子的额头,道:“你要乖乖的,你爹最宠你,以后国公府是一切都是你的。”想到刚才闻氏气得发白的脸,赵氏不由的心情舒畅,心里想道,当初你害我一子,以后将爵位赔给我儿子,算不上我对不起你。再说了,凭你儿子药罐子的身体,根本承担不起继承爵位带来的责任。 #### 月出星稀,烛光暗淡。 澜和宫里,燕娘气喘吁吁的倒在皇帝的怀里,抱着皇帝的腰,直到气息渐渐平缓下来,燕娘才半舔半咬的在皇帝的胸口咬了一口,接着媚眼如丝的望着皇帝,嗔道:“皇上最讨厌了,让您慢一点,你非要这么快,真是要死人了!” 皇帝回想起刚才的那场**,那韵味直叫人回味无穷。皇帝凑到燕娘的耳朵边上,暧昧的问道:“那你觉得舒不舒服?” 燕娘眨了两下眼睛,然后舔了舔皇帝的耳垂,皇帝的身体战栗了一下,燕娘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也凑到皇帝的耳朵里,暧昧道:“皇上说呢?” 皇帝翻身将燕娘压下,道:“看来,朕还没喂饱燕娘!”说完就凑上去亲燕娘的脸,燕娘一边躲一边咯咯的笑起来,接着又是下一场**。 两人都吃饱餍足之后,燕娘靠在皇帝的怀里,皇帝则轻轻的摸着燕娘光滑的背。 过了一会儿,皇帝突然问道:“听说你今日召见了宁国公世子夫人?” 燕娘动了动身体,将自己贴得更近皇帝一些,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答道:“臣妾今日不仅召见了宁国公世子夫人,还召见了宁国公世子的一个妾室,皇上知道臣妾召见她们做什么吗?” 皇帝问道:“做什么?” 燕娘道:“听说宁国公世子的妻妾不和,臣妾去挑拨几句,让她们更加不和!” 虽然皇帝早已知道,但燕娘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皇帝仍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捏了捏燕娘的鼻子,道:“眦睚必报!” 燕娘还很得意的道:“臣妾就是眦睚必报,谁让贵妃当初撺掇您给我妹妹的后院里塞了个贵妾。” 皇帝微微侧了侧头,想到他赐下的贵妾,很是有些心虚!圣旨可以赐婚,可以赏美人,但将一个侯府小姐赐给臣子做妾,大燕开国至今,还是他做的头一遭,且好像还是不怎么好的典范。 当日他去春和宫看望大皇子,正好遇到贵妃要撮合阜阳侯府的千金给永宁侯做妾,贵妃话里话外的暗示燕娘不爱他,只是为了家人才来讨好他这个皇帝。他也是昏了头了,想着她既然是为了家人才来讨好他这个皇帝,那他就非要让她在乎的人不好过。 当初传完圣旨,他也不是没有后悔过的,只是错已经造成,总不能让他这个皇帝收回圣旨承认自己错了吧。 皇帝轻“咳”了一声,道:“当初是朕思量不周,想着永宁侯的后院只有你妹妹一人,于她名声有碍,这才想着赐下一妾,好全了你妹妹贤良的名声……” 燕娘:你骗鬼去吧! 皇帝也有些说不下去了,这理由找得似乎是太勉强了些,于是又转折道:“这贵妾赐都已经赐了,收是收不回来的,顶多以后永宁侯府后院的事情,朕睁只眼闭只眼就是。”这意思是说,只要不把人弄死,你妹妹怎么折腾都行。 燕娘自然也明白皇帝是没有错的,皇帝的话对了是对了,错了也是对了,因此也没想过能将那个妾室赶出去。燕娘笑了一笑,道:“瞧皇上说的,臣妾是这不懂事的人么。只是……”燕娘的手指在皇帝的胸口画着圈圈,垂着眼有些闷闷不乐的道:“……听说皇上还要给柳小姐诰封?皇上,臣妾娘家不显,茵娘高嫁到永宁侯府,身份本就有些压不住,对着柳姨娘这个贵妾,更是有些气短。若柳姨娘再有了诰封,您让茵娘怎么活啊!” 皇帝握住一直在他胸口滑来滑去的手,道:“好了,好了,朕跟礼部说一声,让礼部准备给柳氏的诰封暂停。” 燕娘笑着在皇帝脸上亲了一口,道:“谢皇上!” 皇帝将燕娘的头压到自己的胸口上,继续抱着她。 不知为何,皇帝原本舒畅的心情却开始有些失落,眼神黯了黯。过了好一会,皇帝又突然问道:“燕娘,你是何时喜欢上朕的?是进宫见到朕之后?” 燕娘在心里叹口气,到底又怀疑上了。 燕娘自然也感受到皇帝的心情不佳,重新打起精神来,对皇帝摇了摇头,道:“可不是,臣妾当初不想进宫,进宫后见到皇上,也只把皇上看成一个强取豪夺的恶人,可讨厌皇上呢。” 皇帝想到燕娘刚进宫时,虽不敢直接拒绝他,但他亲近她时,确实是有些不甘不愿的,因此知道她并没有说谎。 皇帝问道:“哪是何时?” 燕娘道:“是皇上接臣妾出冷宫的时候,那时候臣妾看着皇上将臣妾抱在怀里,觉得皇上就像戏里说的英雄一样。”说着突然湿了湿眼眶,半哽噎的道:“你看,女人就是这样傻,明明是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的,结果皇上只要对臣妾好一点点,臣妾就把皇上对臣妾的所有坏都忘记了,满心记得的都是皇上对臣妾的好!” 皇帝不由感动,捧起燕娘的脸,温柔的将她的眼泪一点一点的吻掉,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会,接着轻声的保证道:“你放心,朕以后只会一直对你好,不会对你坏!” 燕娘抽了一下鼻子,接着重重的在皇帝的唇上药了一口,破涕而笑道:“最讨厌皇上,老是让臣妾感动。” 121分家 “夫人,表小姐在花园里又‘偶遇’侯爷啦,” “夫人,柳姨娘刚才又往外院书房里送汤啦,” “夫人,柳姨娘不仅给侯爷送了汤,还给侯爷身边的小厮石英和石墨送了汤。” “夫人,柳姨娘进侯爷书房已经半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 彩朱几乎每隔小半个时辰,都会从外面进来对她回报柳姨娘的吕倩姐的行踪。 茵娘正坐在炕上看自己陪嫁铺子的账册,铺子上的管事每年年末的时候都会将铺子的总账交给她查看,只是年前事多,茵娘一直没心情查看。 听到彩朱的回报,茵娘合上账册,抬起头来对彩朱道:“这好办,你去外院跟侯爷说,我在小厨房里给他煲了羊肉汤,让他办完了事快点回来喝!” 彩朱怀疑的道:“夫人,这就够了?”人家柳姨娘是送汤,您也是煲汤,这多没创意。彩朱又道:“您还有没有什么话要一起带给侯爷的?”最好能加上几句类似于“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情话! 茵娘想了想,然后道:“那你就跟侯爷说,我今日在书上新看到一曲箫谱,我欲与他共赏之!” 彩朱有些疑惑的道:“夫人,没听过您与侯爷喜欢吹箫,怎么会想一起欣赏箫谱?” “……呃,这个呀……”茵娘红了红脸,有些左顾而言的道:“……这是夫人我与你们侯爷最近培养起来的高雅爱好!”说着就有些心虚的端起茶来喝。 彩朱抓了抓耳朵,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她天天在夫人跟前伺候,实在不知夫人和侯爷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这个爱好。彩朱又道:“夫人和侯爷既喜欢箫,那要不要请个会吹箫的伶人回来,以后天天吹给您和侯爷听。” 茵娘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将茶水咽下去,然后连忙对彩朱摆手道:“不,不用,以后我吹给你们侯爷听就好。” 彩朱又道:“夫人,您有箫吗,要不要奴婢让人去外面买几管箫回来?” 茵娘看着彩朱非常认真的脸,很是无奈的拍拍她的肩膀,道:“彩朱,你快去给你们侯爷传话吧,柳姨娘进去可不止半个时辰了!” 彩朱“哎呀”的一声,连连责怪自己道:“奴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奴婢这就去,夫人您放心,奴婢绝对不让柳姨娘碰侯爷一根毫毛!”说完就站起来对茵娘行了行礼,接着就飞跑出去了。 茵娘摇了摇头,有一个太为主子着想的丫头,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林凤祁坐在书房,看着林凤邺嘴一张一合的一直在说着什么,心却已经飞到了九天云外。 自从茵娘的丫头彩朱来跟他说,夫人新发现了一曲箫谱,想与侯爷一起欣赏之后,他就一直有些想入非非,恨不得能早点奔回内院。 “……大哥,大哥?”林凤邺见兄长好似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连忙喊了两声。 林凤祁这才被喊回了魂,问道:“啊,什么?” 林凤邺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要不我明天再跟你说?” 林凤祁道:“没事,你说吧。” 林凤邺这才接着刚才的事情继续道:“……今年各处官员和商户送来的礼,我都已经全部造册入库,各处的孝敬折成银子有十一二万两,比去年要多上两成。”接着把一本账册推到林凤祁面前,道:“这是册子,你看一看。” 每年的夏冬两季,那些寻求庇护的外官或六部官员和商户都会给一些高级官员送礼,俗称冰炭孝敬,这都是官场不成文的规定。这种灰色收入,无论哪个当官的都会多少收一些,而且不收不行,不受还容易受人排挤。这种事情,就连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水至清则无鱼,太无欲无求高风亮节的人,皇帝也不大放心用,这万一那天他爬上高位威胁皇权了,皇帝连抓他小辫子都抓不到。林凤祁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军,但也免不了偶尔同流合污一下。当然他是武官,文官不会来找他庇护,但下面的一些小将军,副将,校尉等,也一样会送上孝敬。 今年的炭敬比去年要多上两层,实属林凤祁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原因是林凤祁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快相信,他其实很忠君爱国,很不负皇恩的。 年前林凤祁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导致人人敬永宁侯而远之,年前收的炭敬比去年少了许多。但出了十五,皇帝开印上朝,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此时皇帝总会先说一番勉励百官的话,大意是“大家去年干得很好,今年也要好好干啊!”之类的,有时还会树立几个典范做榜样。而今年,皇帝好似忘了去年刚骂完人家“居功自傲,有负皇恩!”,在早朝中让林凤祁也做了一回巍峨飘扬的红旗,直赞“少年有为,大燕不可多得的将才!” 于是,善于揣摩上意的百官和一直在对永宁侯府保持观望态度的商户开始行动了,该送礼的送礼,该下帖攀交情的攀交情。问为什么孝敬现在才送上?哦,那是因为我想给将军您准备更好的礼物,您看看,今年的礼是不是比去年厚上几分? 于是,今年的炭敬会比往常多上两成,怕就是这么来的。 林凤祁对打理庶务兴趣不大,这些年外院的事务一直是林凤邺在打理,收礼是他和茵娘在收,但造册入库这种琐屑的事,则是林凤邺在管。林凤祁没有去翻册子,对林凤邺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二弟!” “这是弟弟应该做的!” 林凤祁心里很是无奈,他们名说是兄弟,但说话相处却更像主仆一样的客气疏离。 两人坐着沉默了一会,林凤邺见无事正想告辞,林凤祁突然又问道:“二弟,你想不想外放做官?” 林凤邺先是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林凤祁,见他表情是认真的,接着又低下了头,仿佛是在认真的思考。 林凤祁也没有扰乱他。 对这个庶弟,他虽然不能做到像对凤鄯一样事事为他打算,但也是希望能尽力尽到兄长之责。他文武皆不就,走一般的文武科考怕是不行,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在六部里给他谋个六品或七品的职位,然后再慢慢熬资历升迁。非科举出来的官员,要升上三品以上的大员很难,但升到四品五品还是能的。若再有他为他打点一二,以后不说能过得多么好,但总不会差了。 只是出了敬妃失宠一事,林凤邺这个名字怕在皇帝心里已经挂进了黑名单,要走上面这条路怕肯定是不能了。且皇上虽然没有明确说要将林凤邺如何,但他却不能当不知道,将他打发出京不碍着皇帝的眼是必须的。 林凤邺好似也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才道:“若是可以,大哥将我这一房分家出去吧,分家后,我想带着何氏离开京城。” 过了好一会,林凤祁叹道:“也好,树大分枝,早晚都是要分的。我给你谋个知县的外放,到任上你自己当家做主,也能自在些。” 兄弟两个谈完话之后,林凤邺便离开了书房。 林凤祁看了看外面,虽然天色还早,但林凤祁想到茵娘让丫鬟过来传的话,也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了,早早的就进了内院。 茵娘的肚子已经差不多六个月大,经常会有胎动出现,林凤祁进来时,茵娘正激动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对身边的青花青藤等人道:“哎呀,他动了,他动了……” 青花笑着道:“夫人肚子里的这个,一定是个调皮的小公子!” 茵娘摸着肚子,高兴的道:“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这是茵娘的实话,刚开始怀上的时候,林凤祁和林太夫人都盼着是个儿子,她自己也想快点生个儿子稳住脚跟,虽然常跟人说儿子女儿她都喜欢的,但心底里,她还是更希望是个儿子的。 而当肚子渐渐鼓起来,特别是最近一个月,她常常可以感觉道肚子里面的孩子在动,有时候她的手摸上去,他甚至还会跟她玩游戏,直到这时候,她才渐渐有了做母亲的感觉。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夹杂着激动与期盼的愉悦感。她现在唯一想的,是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 林凤祁看着茵娘幸福的表情,不由也满足的笑起来。林凤祁慢慢的走过去,边走边道:“怎么,这小子又调皮了?” 丫见他进来,纷纷行礼。茵娘听见他的声音,也扬起头来笑道:“你快来摸摸,他可好玩了!” 林凤祁将耳朵贴到茵娘的肚皮上,听了一会,假装训斥道:“怎么这么不乖,老是欺负你娘,等你出来,看爹爹不打你屁股!” 听到林凤祁说要打他,茵娘很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林凤祁见了,又笑着道:“哟哟,看看你多大的面子,还没出来,就让你娘偏心到你那里去了,等你出来了,可怜爹爹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旁边的丫鬟偷偷捂着嘴笑,茵娘见了,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道:“你乱说什么呢!” 青花青藤等人非常知情知趣的出去了,林凤祁坐到炕上,将茵娘抱坐在自己腿上,手放在茵娘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若遇到肚子突然动一下,则会激动的笑道:“动了,动了,他又动了……” ### 今日的晚膳来得早,茵娘与林凤祁吃过晚饭之后,两人早早的洗漱干净。林凤祁抱着茵娘钻进被子里,接着凑到茵娘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气,然后道:“娘子,听说你今日新看到一曲箫谱,不如吹给为夫听听?” 茵娘面色嫣红,却不想让他这么快得逞,故意道:“不要!” 林凤祁舔了舔茵娘的耳垂,道:“真的不要?” 茵娘将半张脸都埋到枕头下面,然后点了点头。 林凤祁见了笑了笑,凑近她的耳朵,悄悄的说了几句话,闹得茵娘的脸越发的红了,手握成拳头,打在她的胸口上,嗔道:“讨厌!” 有时候“讨厌”两字,是应该按照它的反义词来解释的,林凤祁深谙此理。心情愉悦的将她衣服剥掉,让她平躺在床上。接着伸出手,覆在她胸口上凸起的地方揉了揉。或许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胸比以前要丰满许多。 手指在她的蓓蕾上,或按或夹,蓓蕾渐渐j□j,茵娘闭着眼睛,手攀着丈夫的肩膀,身体却一阵酥麻。 过了好一会之后,林凤祁的手突然离开她的胸口,反而两只手撑在茵娘的两边,接着头慢慢的往下,直到快靠近胸口的地方,突然一口含住了那粉色j□j的蓓蕾。 那凸起的地方放佛被涂了蜜,林凤祁不断的吮吸着,茵娘觉得又疼又麻,接着是身体不断扩大的空虚。茵娘的心被提起来,林凤祁吮吸了一会儿之后,接着放开,又去吮吸另一颗,再然后,他的吻又不断往下。直到到达茵娘鼓起的肚子时,放佛是膜拜似的,柔软有力的嘴唇轻轻的吻在她的肚脐上。 茵娘有些羞耻,好像她们做了什么坏事,结果全让她们的孩子看光了。 茵娘用手推了推林凤祁的肩膀,声音娇哑的道:“不要亲那里!” 林凤祁笑了笑,然后继续往下,吻住那处粉嫩。 茵娘的心被吊得越发高,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床单,闭着眼睛,情不自禁的轻吟出声。一心一意的感受那个她喜爱的男子给她的快乐。 过了许久之后,她身子一松,接着感觉到有清流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最后却被两片柔软的东西接住。 茵娘喘着气,将气息慢慢的调整过来。林凤祁从爬上来,抱着她亲了亲,柔声问道:“还好吗?” 茵娘红着脸点点头。林凤祁笑了起来,放佛是自己也得到了满足般。 茵娘伸手挠了挠林凤祁的手心,林凤祁会意的调整好一个不会让茵娘辛苦的姿势…… 两人和谐了一晚,第二日,林凤祁神清气爽的去早朝了,而早早的醒来后,便也不想睡了。等林凤祁走后,茵娘干脆让青花等人帮她裁了尺头,自己坐在炉子旁边做起了针线。她准备给孩子绣一个肚兜。 日子便就这样不惊不澜的过去,到了二月,凤芷出阁,三月,凤萤出阁。 凤萤回完门之后,林太夫人爆出一个消息:她准备让庶子分家出去。 但这一语没有激起千层浪,茵娘很早就从林凤祁哪里得到了消息,林太夫人怕也早就告诉过林凤鄯了,至于林凤邺和何氏,怕也早有心理准备。 这次态度比较令人惊讶的是何氏,她竟然不吵不闹,很平静的就接受了。 何氏自年前开始,就一直被关在丹枫院,直到上个月才被放出来。这次被放出来之后,何氏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气,整个人都恹恹的,好像就是一具尸体,根本没有了灵魂。见到茵娘,也会规规矩矩的行礼,但话却不怎么多说。不像以前,每次见到茵娘,总会说上那么一两句刺上茵娘一刺。 说实话,茵娘以前一直不喜欢何氏,特别是后面知道是何家人联合贵妃算计了燕娘,才导致她姐姐失宠的时候,对她更是厌恶。但如今她看见她,讨厌仍然是讨厌的,但却总多了那么几分可怜。 上个月的时候,何大人被御史参了,罪名是收受贿赂。其实只要是做官的,身上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一点不干净,便是林凤祁,茵娘都不敢保证他是完全干净的。只要认真的找,总能找上那么一两件来。但御史参人也是看碟下饭的,大部分人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霉的都是小部分人。至于这大部分人与小部分人怎么分,这就是御使自己心里的小账本了。 茵娘一度怀疑是林凤祁找御史干的,因为这次事件波及最大的,除了燕娘,就是当初送燕娘进宫的永宁侯府。再加上,何家是侯府的亲家,又这么一个又蠢又笨,心里还有许多自己的小久久的亲家,对侯府来说,实在是件拖后腿的事。而以茵娘对林凤祁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更不是会放任危险分子妨碍他光宗耀祖的人。只是茵娘去问他时,凤祁答道:“我倒是准备这么干呢,但还没等我腾出手来,别人已经出手了?” 茵娘这下疑惑起来,问道:“那会是谁?” 林凤祁抱了抱茵娘,道:“管他是谁,反正对我们是好事就是!不过,敬妃失宠,恶心到的可不是我们一家。” 茵娘觉得,林凤祁肯定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他不准备告诉我,于是这件事对茵娘来说,就成了无头公案。 反正何大人被参了,证据确凿,然后被罢官了。那个靠着宁国公府在工部刚刚谋到一个七品官的何家大少爷,同样被罢了官。不过好在何大人贪得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多两银子,但茵娘觉得这肯定不是何大人不贪,而是鸿胪寺丞是个清水闲职,能捞油水的地方太少。何家父子丢了官,但命还留着,但何家五代以内再想入仕,却是不可能了。 何大人靠着何夫人的嫁妆才考中了进士做了官,现在却同样因为何夫人丢了官,这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何大人罢官之后,何家收拾了东西回乡下去了,何家走之前,何夫人来侯府看过何氏,何氏当场大哭了一场,之后就变了一副模样。 林太夫人倒是很想休了何氏,只是何氏幸运,一进门就为公公服了三年丧,七出三不去,“与更三年丧”在三不去之列,林太夫人顾及名声,到底没有休了她。再加上儿子说要将庶子一家分出去,分家之后就是各过各的,林太夫人就更不想多事了。 但林太夫人多少还有些气不顺,于是难得的秉承着不厚此薄彼,嫡子有庶子也要有的原则,准备给林凤邺纳个贵妾进门,但结果被林凤邺拒绝了,于是这事不了了之。 只要没有财产纠纷,其实分家的程序很简单,将族长和几位辈分高的族人请来,在族长和族人的见证下,将财产分割,然后再去官府备个份,完了。 其实财产分割的时候还真的产生了一点小分歧,产生分歧的不是林凤祁与林凤邺,而是林太夫人和林凤祁。因为林凤祁给林凤邺谋的是云仓县的县令,云仓县离大兴县近,林凤祁便想将林家在大兴一个三千亩的田庄和两间铺子分给林凤邺。但林太夫人不愿意,谁都知道大兴的土地肥沃,良田卖出去容易买回来难,她怎么可能愿意将这样好的田庄分庶子。 但最终林凤祁以“现在就将庶房分家出去,传出去别人还道我们家刻薄庶房,将大兴的良田分给凤邺,正好可以堵了别人的嘴。”这个理由勉勉强强将林太夫人说服了。 分家完毕之后,林凤祁在三月中旬的时候,在家里给他开了践行宴。因着林凤邺此次外放,很可能是不打算再回京城了,因此林凤邺连出嫁的凤萱,凤芷和凤萤都请了回来,大家开开心心的吃了一个饭,接着第二日,林凤邺就与何氏并家中的几个仆人,拉着何氏的嫁妆,浩浩汤汤的离开侯府去上任。 二房离开那一日,茵娘想起前一日的时候,林凤邺到她院中来找她,请她替她向燕娘说声对不起的事情,很是为他叹了口气。   122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时,正是万物生机勃勃。京中贵妇贵女,开赏花宴的开赏花宴,结伴出游的结伴出游。   而到了三月下旬,宫中传来消息,敬妃再次得孕,已两月有余。一时间,后宫一干妃嫔,人人羡慕敬妃的好命。   靖晖帝子嗣不旺,到现在也不过四子三女。其中四皇子于两个月前刚新鲜出炉,生母原是乾清宫的扫地宫女,偶然下被皇帝宠幸了一次,结果很幸运的中奖并生下一子。但因皇上不喜该宫女,对四皇子也无甚怜爱,不过皇家子嗣少,生母便吃香,由皇后奏请,将该宫人的份位提至嫔位。   宫女生子得晋一事,已是很让膝下犹空的妃嫔羡慕了,后宫各处都是冒酸味。结果后面传出敬妃再次怀孕的消息,在后宫引起的轰动,瞬间秒杀宫人生子一事。   若说宫女生子一事,看得开的还可以安慰自己说,看看四皇子的身子骨,单薄瘦弱的看起来就像是早夭的命,生这样的儿子那还不如不生呢,免得半道夭折了自己还要伤心一次。   但等到敬妃怀孕的事情传出,再看得开的妃妾也开始眼红了,若说宫里原先是冒酸味,那现在简直是泡在醋里。   其实也不怪人家眼红,皇上现一共才七个子女,敬妃一个人就生了两,且是唯一生了两个子嗣的妃嫔,在孩子数量上,连强势的薛贵妃都争不过她。若再生一个,那她一人就占了三,八个占了三个,她一人都快占了半壁江山。   更让人眼红的是,她的儿子还被皇后抱养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是准备跟薛贵妃的大皇子争储君之位的。听说三皇子还很聪明,人称“三岁能读书,七岁会断句”是谓神童,而三皇子七岁还没到,三岁却正正好,现在确实是能读《千字文》《三字经》了。皇后这几年一直争取将三皇子记在自己名下,而最近,皇上似乎有松动的意思。若万一成了,三皇子在名义上就是嫡皇子,身份比大皇子还高贵几分,争赢大皇子的机会还很大。   后宫妃妾,日日争抢算计,最终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一图子嗣二图皇宠。敬妃子嗣有了,且儿女双全。皇宠也有了,且后宫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哦,你说婉嫔?皇上亲口发话,降成婕妤,她现在每日就在宫里念念经书捡捡佛豆什么的。哦,你说还有莺美人?上个月的时候,她意图谋害三皇子,结果被皇上赐毒酒了。没看见捧她上位的薛贵妃又被皇上训斥了吗!   也别说什么色衰则爱弛,站得高摔得重之类的。人家还有皇后当靠山呢,她就是从天上摔下来,都还有人给她在地上铺好了厚厚的垫子。更何况,就算色衰则爱弛,或者红颜未老恩先断又如何,曾经被一代帝王轰轰烈烈的爱过,就是死也值得了。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小妃嫔们低头再看看自己从没鼓起来过的肚皮,再看看门口已经长出苔藓的石阶,仰头唉声叹道:“命啊!”   有些心里阴暗的妃妾,干脆在心里咒道:“当初皇后娘娘怎么没想过去母留子!”   敬妃有孕,后宫虽然各种哗然,而在外命妇中引起的轰动则小得多。对她们来说,只要不是自家相公的小妾怀孕,其他人家哪怕皇帝的小妾怀孕,对她们来说都值不得什么大事,顶多就笑着跟人赞叹一句:“敬妃娘娘真是荣宠不衰啊!”。   上一次三皇子出生能引得她们多关注一会,那是因为皇后要抱养三皇子,这涉及到储君之位,跟丈夫的仕途和自己的富贵有点关系……   好像扯得有些远了,赶紧拉回正题!   敬妃有孕,无论是永宁侯府还是陈家,都很是高兴了一阵。陈夫人进宫去看望燕娘,回来后转到侯府,跟茵娘唠叨了半天:“娘娘这一胎闹腾得厉害,一天到晚都在吐,我看到她时,她脸色蜡黄蜡黄的,真是令人担心。皇上心疼她,专门拔了两个御厨到她宫里,让她想吃什么就让厨子做。娘娘从小就是不想让人操心的性子,虽什么都吃不下,但仍是日日勉强自己吃些东西进去,只是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她若是嫁到平常家,我还能亲自去照顾她,用民间的土方子试一试,说不定就能减轻孕吐让她好受些。偏偏她进了宫里,怀得又是皇家的孩子,一些土方子太医也不让用,你刚怀孕时我腌制的酸梅还有许多,想送进宫去又怕会出事。人人都羡慕我好命,生了个女儿做了宠妃,可现在看看,进了宫有什么好的,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有点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嫁个普通的人家……”   茵娘因为临近生产,林太夫人和林凤祁连她出院子都要担上三分心,更别说进宫去,因此茵娘虽听说燕娘这一胎坏相不好,却没想到这般的严重,听了母亲的描述,心里也跟着担心起来。但见陈夫人着急的样子,茵娘只能隐下自己的担心,安慰起母亲了。综漫:魔女C.C的法则穿越晨光里   陈夫人不过是心里着急想跟女儿吐槽几句罢了,说出来心里也就好受多了,见到女儿鼓起的肚子,又不由后悔起来:“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都快生产了,没得让你跟着担心。”说完顿了一下,像是想补救似的,对茵娘道:“你也别太担心你姐姐,想来你姐姐的体质像我,当年我怀萍娘的时候,开始也是怀相不好,过了一二个月也就好了。”   茵娘道:“娘,我没事呢,我这胎一直都稳稳的,连产婆都说我这是难得的好胎相呢。”   陈夫人点点头道:“这就好!”然后又问了一些奶娘挑好没有,产房布置在哪里,襁褓小衣裳之类的准备齐全了没有之类的问题。接着与茵娘在侯府用了一顿晚膳,跟着就回羊角儿胡同去了。   陈夫人走后,茵娘一个人坐在炕上,思索着自己有什么地方能为燕娘做的。止孕吐的偏方,她自怀孕后倒是从一些老麽麽那里学了几个,但就算知道,宫里的太医也不可能让怀孕的妃嫔用的。想来也知道,这万一用了出了事,就是掉脑袋的事情。送吃食进去,但入口的东西也容易出事,同样不能送。送小衣服小被子,现在还嫌太早了些……思来想去,她越加的丧气,她好像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林凤祁回来,看到的便是茵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林凤祁走过去,抱着她道:“怎么,岳母来看你还不开心?岳母今日进宫去看娘娘,娘娘如何了?”   茵娘摇了摇头,道:“不大好,姐姐这一胎怀相不好!”   林凤祁安慰她道:“放心吧,娘娘一向吉人自有天相!”   茵娘靠在林凤祁的怀里,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相交握住,叹了口气,道:“我好像挺没用的,一直活在姐姐和你的羽翼下,但你们有事的时候,我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林凤祁将自己与她相交的那只手抬起来,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亲,笑道:“谁说的,你不是帮我打理后宅替我生孩子了吗,外面的事情自该由我来操心,替妻子挡风遮雨,本来就是丈夫的责任。”   茵娘勉强的弯了弯嘴角,心里却并不因此更好过。   日子继续的向前进,到了四月十二日,茵娘“早产”生下一子。   茵娘这一胎生得非常顺利,不过两天一夜的时间,孩子便顺利的诞下。   茵娘发动的时候正值早晨,天刚蒙蒙亮,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青纱帐。卧室的屏风后面,林凤祁正由丫鬟服侍着穿衣。他要上早朝,现在正该起来的时候。   这几日茵娘睡得好,每日林凤祁走的时候,她几乎都还在睡梦中。但今日不知为何,她早早就醒了,林凤祁起床的时候,她还抱着他的手臂撒了一会儿娇,想让他留下陪她的感觉尤其强烈。   林凤祁穿好衣服出来,掀开帐子低下头在茵娘的额头上亲了亲,轻声道:“再好好睡会,我去上朝去。”   茵娘点了点头,林凤祁直起身正准备走,茵娘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坠痛感传来,茵娘连忙拉着丈夫的衣袖,林凤祁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怎么啦?”   茵娘道:“我好像肚子疼!”   林凤祁脸色一变,掀开被子抱起茵娘,连忙对身边的丫鬟道:“快去将稳婆叫进来,再让人去将太夫人请过来!”接着不等丫鬟反应,抱着茵娘就往产房跑去。   生产是污秽之事,自然是不能在正房里生了。早几天的时候,林太夫人看着茵娘即将生产,便让人将耳房收拾出来做产房,熏香,挂帐子,铺上厚厚的被褥,房间里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丫鬟在里面守着,就怕万一茵娘突然发动了,却来不及布置。   林凤祁将茵娘放到床上,没等一会,四个产婆就到了。她们是早一个月前就被请进府里候着了,就住在棠荣院东跨院的小院子里,丫鬟去叫时,穿上衣服就能马上过来。产婆们来了不久,林太夫人也跟着过来了,进来时见产婆正摸着茵娘的肚子检查,便没有开口打扰她们。又见林凤祁穿着朝服还伫在产房里,连忙将他推出去道:“产房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大男人伫在这里做什么,快点出去,免得沾上晦气。”   林凤祁根本没听林太夫人说了什么话,突然被推出门口,有些不满的喊了一声:“娘。”君无戏言明末军阀   林太夫人很是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想到里面要生孩子的茵娘,到底没说什么,又见他还穿着朝服,便又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你先上朝去,你媳妇这里有我镇着,不会让她出事。”   林凤祁想了想,然后道:“那我先去宫里告个假,顺便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出来,娘您帮我好好看着茵娘。”   林太夫人挥了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自己则又重新进了产房。   产婆刚刚好帮茵娘检查完胎位,林太夫人急忙的问道:“如何了?”   其中一个产婆笑着回答道:“夫人的胎位很好,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离生产还早,不如弄些好克化的吃食给夫人填填肚子,免得生产的时候没力气。”   林太夫人是生产过的,自然知道这些细节,听完产婆的话,连忙让丫鬟去煮些鸡蛋羹来。又让人去库房里取两棵百年老山参备着。   虽然产婆说茵娘的胎位好,没有什么问题,但女人生孩子就像是走一遭鬼门关,没生出来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老山参备着,防着万一出事了好拿来吊命。   林凤祁入了宫,也没有去上朝,让人帮他告了假,自己去太医院拖了个擅妇产的太医就回来了。   外面的人都道茵娘是还有一个月才生产的,而现在林凤祁急急忙忙的拖了人就走,那太医还以为永宁侯夫人早产又难产了。结果到了永宁侯府才发现,四个产婆在产房门口围成一堆,呵呵笑笑的在聊天,根本不像是情况紧急的样子。林凤祁问夫人如何了,产婆也是一脸轻松的答道:“在吃东西呢!”太医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茵娘的肚子疼一阵轻一阵的,虽有些难受,但远没有受不了的程度。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她吃了睡,睡了吃,睡不着的时候,就数绵羊。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她觉得身下突然好像一湿,肚子好似被人用尖刀扎下来一般疼起来,旁边的产婆惊呼:“啊,快,羊水破了……”接着四个产婆立刻紧张的围到她的身边。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断的传来,茵娘疼得受不了,不由的尖叫起来。有产婆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软木,对她道:“夫人,你咬着软木,免得咬到舌头!”   茵娘点点头,接着她便一直被产婆指挥着。   “夫人,深呼吸……”   “夫人,您用力,宫口已经开了……”   “夫人,您再用力,小少爷很快就要出来了……”   “夫人,我已经看到小少爷的头了……”   “再用力,再用力,小少爷的头已经出来了……”   ……   茵娘觉得自己简直要痛死了,脑子里嗡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照着产婆的话去做,深呼吸,用力,深呼吸,用力……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茵娘抓着身下的床单,用掉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时,那个一直折磨自己的小人儿终于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产婆将脐带剪掉,接着那个小人儿“哇”的一声响亮的哭起来。茵娘身子一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却不由愉悦的笑起来。   产婆笑着恭喜道:“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   茵娘笑着点了点头。   产婆抱着孩子下去清洗,称重,再用大红的襁褓包着抱回来。产婆又道:“夫人,小少爷有六斤八两重,您可要看一看?”   茵娘再次点点头。产婆抱着孩子过去,掀开襁褓的一角给茵娘看。孩子的皮肤红红的,皱皱的,头上长了几根稀疏的头发,眼睛闭着。茵娘轻轻的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原还想抱一抱他,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对产婆道:“你抱出去让侯爷和太夫人看一看。”   产婆笑着道是,接着她听到外面丈夫和婆婆激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她好似听到了丈夫乐呵呵的问“他怎么这么小?”“他饿不饿,要不要给他喂奶?”还有林太夫人在说“佛祖保佑,祖宗保佑,让茵娘一举得男,我们凤祁有后了!”成人(人造人穿越)综漫毕业生就业实习经历   茵娘听了骄傲的一笑,接着便进入了梦乡!   茵娘这一睡就睡到了丑时,醒来时间房间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林凤祁就坐在旁边,抱着孩子一直不肯撒手,旁边还站着奶娘等人。产婆也还在,她们要一直伺候茵娘到恶露去尽之后才会回府。   林凤祁见茵娘醒来,连忙抱着孩子坐到床边,道:“你醒了?”   茵娘“嗯”了一声,又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睡?”说完挣扎着坐起来,旁边的丫鬟连忙将她扶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大迎枕。   林凤祁并未回答茵娘的话,看着她,诚恳的道:“辛苦你了,茵娘!”接着又将孩子抱向她这边,笑着道:“快看看我们的儿子!”   茵娘将遮住他脸的襁褓拨开,看着里面的小人儿,心里一片的柔软。过了一会,林凤祁又道:“你说他长得像谁多一些?”   茵娘又认真的看了看孩子的脸,孩子的模样虽还没长开,但大致的轮廓仍可以看出长得像林凤祁多一些,这样想来,刚刚林凤祁的语气,明明有显摆的味道。茵娘有些不服气的道:“女肖父子肖母,他这是还没长开,等她长开了,他就像我多一些了。”说完又伸出手来道:“你让我抱一抱!”   林凤祁笑了笑,扶着孩子的脑袋将他递到茵娘的怀里,茵娘轻轻的晃了晃孩子,柔声道:“宝贝,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娘亲!”   林凤祁看着自己的妻儿,不由露出宠溺的笑来。   茵娘望着孩子紧闭的双眼,抬起头来问林凤祁:“他怎么不睁眼?”   林凤祁也不知,转过头来用眼神询问产婆。产婆笑着道:“大部分孩子刚生下来都是闭眼的,要过两三日才会睁眼。”产婆见茵娘和林凤祁都高兴,又奉承道:“夫人不用担心,小少爷是个有福气的人,还孝顺,出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折腾母亲。我接生过这么多的孩子,夫人是生得最快的。”   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儿子,茵娘灿烂的笑起来。过了一会,茵娘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奶娘道:“孩子喂过奶了没有?”   奶娘连忙屈了屈膝,道:“喂过了,两个时辰前刚喂过的,喝的是奴婢的奶水。”   旁边的产婆听了,有些欲言又止,后面想到侯爷赏给她的十两金子,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侯爷,夫人,有件事奴婢想跟您们说,若侯爷和夫人觉得奴婢说错了,就当奴婢嘴碎。”   几位产婆平安接生了茵娘,林凤祁心里对她们还是感激的,听奶娘这样说,便道:“妈妈有话说了就是,我听一听又不费时间。”   产婆便道:“那奴婢就簪越了,夫人不如亲自喂养小少爷几天,生母的奶水对孩子是非常好的,孩子吃了更容易长结实。”   奶娘听了有些不虞,若夫人亲自喂养小少爷,那还要她们奶娘做什么,给侯府的嫡长子做奶娘,这样轻松体面的事可不是这样容易找的。奶娘不岔的看着产婆,反驳道:“妈妈,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夫人是金贵人,哪有让夫人亲自喂奶的。”   林凤祁虽然不说话,但心里也是不赞同的,奶娘的话没根没据的,他如何相信。再说大户人家,哪家的夫人需要亲自喂养孩子的,府里又不是请不起奶娘,何必让茵娘辛苦来喂。   反而茵娘则有些意动,她以前倒是听过这样的说法,而且还听人说,孩子吃生母的奶更容易亲近生母。就是她自己姐妹几个,小时候也是母亲亲自喂奶,母亲的奶水不够了才让奶娘来喂。她们姐妹三个长到现在,身体能比别家的小姐健康,说不定就是这种原因。   产婆没有理会奶娘的话,对茵娘和林凤祁道:“侯爷和夫人若觉得奴婢说的有理就听一听,若觉得奴婢说的没理,您就当奴婢是在放屁。”   茵娘道:“妈妈说的是什么话,您也是为了小少爷好,我是感激您的提点的。”   林凤祁听着茵娘的话,有些惊讶道:“你不是真打算自己喂奶吧?”   茵娘对着他笑了一笑,并不说话,低下头去亲了亲儿子的脸。   123   这注定是一个让许多人无眠的夜晚。福寿院,清和院和正院的西跨院里,都是烛光一夜点到明。   林太夫人纯粹是兴奋得一晚都没睡,拉着袁麽麽手,一会念叨“……你没听到他开嗓时的哭声,又大又响,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是身子骨健壮的。模样儿像凤祁,长大后肯定又是个俊小子,”一会儿又道“……你说洗三礼要请哪些人,这是侯府的嫡长子,肯定得大办,你说洗三的地方选在哪里好,”或者道,“……给哥儿做的小衣服都做好了没有?做好了你让针线房先送到我这里来,我要先检查一遍。小孩子皮肤嫩,免得里面留了线头扎伤了大哥儿。”接着又道“……还是当初我眼光好,力主聘了茵娘,你看她第一胎生的就是儿子!”……   袁麽麽坐在林太夫人旁边,一边附和一边奉承,将林太夫人奉承得越加眉开眼笑。   而清和院里,气氛就与福寿院完全不同了。空荡荡的佛堂里,孤零零的点了两盏油灯,大太夫人跪在佛祖像下的垫子上,手中的佛珠快速的转着,嘴里经文也越念越快。四夫人罗氏也陪侍在旁边,跟着念一句经文就拣一粒佛豆,只是她拣得慢,到现在也不过拣了小小的半碗。   冰月从外面进来,手中转动的佛珠立刻打住,大太夫人睁开眼睛。罗氏一直在注意着大太夫人的动静,见她停止了念经,连忙也合上经书站起来。她跪得久了,两条腿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些打颤,她只稍稍的动了动膝盖,便强撑着走过来将婆婆扶起,又扶她到旁边的桌子前坐下,另外再给她倒了杯茶。念了许久的经,这时应该是口渴的。   但大太夫人挥了挥手,没有接她的茶,反而问冰月道:“如何?”   冰月顿了一会,才道:“……是个儿子。”   大太夫人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冰月心里一阵的心疼,她从六岁起就一直跟在大太夫人身边,如今已经二十多年,她看着原本端庄娴雅,宽爱慈厚的大小姐,一步步被人逼到现在这般地步。   大太夫人慢慢的睁开眼,并没有说话,转过头望了罗氏一眼。罗氏会意,连忙道:“娘,天色已晚,请容儿媳告退,儿媳明日再来伺候您!”   大太夫人轻轻的“嗯”了一声,道:“去吧,好好服侍鄠哥儿,明日不用到我这里伺候了。”   罗氏屈膝道是,接着从佛堂出去。罗氏走后,大太夫人将手上的佛珠扔到了桌子上,半气半怒的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说完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冰月看着躺在桌子上的佛珠,心想:大小姐越来越不相信神佛了,就算现在还能日日呆在佛堂里,也不过是因为孤独寂寞所致。可是这又怎么能怪得了大小姐,任谁日日敬佛信佛,最后神佛却从来没有保佑过她心之所愿,怕也再信不起来敬不起来吧。   冰月不由安慰道:“太夫人,您也不要太灰心,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能不能站住还是两说。”   大太夫人点点头。   而在西跨院里,红英掀了帘子从外面进来,看到一直站在书案前在写字静心的柳蒹蒹,开口道:“正房生的是个儿子。”   柳蒹蒹点点头,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红英又道:“姨娘,我早劝过您,在孩子还在陈氏肚子里的时候就该动手弄掉那块肉,现在生下儿子来,侯爷只会越发看重正房,于您又有什么好处。”   若真是为她着想,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孤身进来侯府,手中一无人脉二无靠山,这法子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就算成功了,被查出的可能也是很大,到时候她就是死路一条。   柳蒹蒹看着近来对她越来越不恭敬的红英,心里叹口气,红英忠心的到底不是她而是贵妃。这法子对贵妃的好处倒是很大,薛贵妃愿意帮她进侯府,打的便是让她搅乱凤祁哥哥后宅的主意。但她进府快半年,别说笼络住凤祁哥哥的心,就连近他的身都做不到,她在薛贵妃心里怕早就成了弃子了吧。但弃子若是能再利用一把,于薛贵妃来说也是好的,她若真被红英说动了,害了陈茵娘的孩子,其它不说,至少能恶心敬妃一把。就算没有害成,损失一枚弃子,她也没有损失。   柳蒹蒹稳稳当当的将“祁”字的最后一笔写完,然后才道:“夫人将正房围得跟铁桶似的,我没有下手的机会。”   柳蒹蒹望着正房的方向,她就是在西跨院里,也能感受到正房里散发出来的喜气气氛,此刻,凤祁哥哥定还陪在陈氏的身边,在为自己初为人父而高兴吧!她虽不喜陈氏,但那孩子却是凤祁哥哥的,哪怕她做不到爱屋及乌,但也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孩子。   该想个法子将红英打发出去,万一她避开她作出什么事情来,害了陈茵娘没什么,但若伤了凤祁哥哥和他的孩子,她则后悔莫及。   ###龙族契约神   林凤祁这一夜是在产房里睡的,昨晚逗弄儿子逗得晚了,茵娘推他回去睡觉,但他想到正房里空荡荡的床,没有一点人气,哪里会比得上这里有妻子有儿子,于是干脆在旁边的榻上将就了一晚。   等天刚刚佛晓,林凤祁则是被儿子的一声“哇”的哭声惊醒的,他从榻上跳起来,急忙的问道:“孩子怎么了?”   茵娘坐起身来,抱起躺在自己身边一直在哭的儿子,轻轻的晃着。奶娘从屏风隔开的小间里小跑进来,对茵娘道:“夫人,大少爷是饿了,让奴婢给大少爷喂奶吧!”   林凤祁坐到床边,看着眯着眼睛哭得震天响的儿子,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原来哥儿是饿了,不哭了,不哭了,等一下就有得吃了。”   奶娘上前去要将孩子抱过来,茵娘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对奶娘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林凤祁想到茵娘是真的想自己给孩子喂奶,不由板起脸来,道:“胡闹!”   奶娘也站在那里没动,孩子喝惯了一个人的奶,是很容易产生依赖性的。她进府本就想着以后能跟着大哥儿做她的奶麽麽的,若不能喂养大少爷,她以后与大少爷的情分就薄了。   林凤祁伸手过来将孩子抱走,正想递给奶娘,茵娘扁了扁嘴,拉着丈夫的衣摆,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林凤祁平日最受不了茵娘的这幅表情,但这次却坚持立场,道:“不行,大户人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外人知道了,要笑话咱们家了。”   “杜妈妈说了,母奶对孩子好,我又不是没有奶。”杜妈妈就是提议让茵娘亲自喂母乳的那个奶娘。茵娘又道:“况且你不说,我不说,奶娘和丫鬟们也不许说,谁会知道。”   “不行就是不行。”   茵娘眼睛一红,委屈道:“你不疼儿子,明明是对儿子好的事情,你却为了规矩不让做!”   “谁说我不疼儿子,这可是我第一个儿子。”   “那你让我喂!”   林凤祁到底没有拗过茵娘,又见儿子哭得实在可怜,只好勉强同意了。   茵娘笑着让奶娘下去,然后解开衣裳,将儿子重新抱回怀里,将j□j塞到儿子的嘴里。   林凤祁看着那衣裳下半遮半掩的一片肌肤,雪白丰满,犹如可口的奶酪。林凤祁只觉得有些血气上涌,不由的站起来别开眼去。   孩子含着j□j,停止了哭泣,但没一会,他又将j□j吐了出来,哭了起来。林凤祁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茵娘用手捏了捏出奶的地方,见上面根本没有奶出来。林凤祁道:“你是不是没有奶,还是让奶娘喂吧。”   茵娘道:“有的,妈妈说过我有的。只是里面好像塞住了,哥儿力气小,吸不出来。”   林凤祁想了想,重新坐到床边,强自镇定的道:“你把衣服拉开一些。”   “啊?”茵娘抬起头来看着丈夫,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的胸口处,脸突然一下子全红了。见林凤祁的表情正经,于是也强迫自己自然的“哦!”了一声。   茵娘将衣服拉开,林凤祁红了红眼,将脸凑过去含住,用力的吸了吸,没一下会,里面有液体喷出来,一股甘甜的味道从口腔里散发出来,这并不同羊乳牛乳的味道,但却比它们更加美味。他将嘴里的奶水咽下,接着又去吸另一个,直到两边都吸了出来,他才依依不舍的将自己的嘴巴移开。   茵娘红着脸,重新抱着孩子喂奶。这次孩子没有再将j□j吐出来,反而咕咕的喝起来。   等孩子喝饱了之后,茵娘将衣服拉上。林凤祁拿着孩子软绵绵的小手握了握,又对茵娘道:“儿子是‘弘’字辈,我们给他取名叫‘弘毅’如何?”   “弘毅?”   林凤祁点点头,道:“他是我们的长子,他下面肯定还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我希望他能长得坚强刚毅,这样才能护好弟弟妹妹。”   “弘毅,弘毅,”茵娘低声叫了两遍,接着低下头,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道:“我们毅哥儿有名字了,你喜不喜欢你的名字。”   毅哥儿的嘴巴动了动,放佛是回应般的,突然睁开一双眼睛望着茵娘。茵娘先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看,接着惊喜道:“凤祁哥哥,凤祁哥哥,你快看,毅哥儿睁眼了!”魅王眷宠,刁妃难养   “是吗,我看看。”林凤祁凑过去,看到儿子果然已经睁开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此刻正愣愣的看着母亲。林凤祁哈哈的大笑起来,骄傲道:“果然是我儿子,这么早就会睁眼了!”   茵娘也很与有荣焉,望着儿子道:“我就说喝母乳是有好处的,毅哥儿就是喝了我的奶水才会这么快睁开眼睛!”   林凤祁:“……”娘子,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   永宁侯府嫡长子出生,侯府肯定要往各相好人家里送信,而那些相好的人家得到信后,也肯定会派人或者亲自送礼过来。   无论内院外院,都是熙熙攘攘迎来送往的声音。茵娘刚刚生产完,体力肯定还没有恢复,林凤祁为怕别人吵到她休息,交代丫鬟们将上门来探望的人一律拦在院外,而自己去了外院接待宾客。   原先外院的事情都有林凤邺打理,迎来送往这种事本也可以不用自己亲自上阵,但林凤邺走后,虽说林总管也能干,但林总管毕竟不是主子,一些宾客仍需林凤祁出面接待。   茵娘与毅哥儿一起睡了个好觉,等醒来时,外面的热闹已经慢慢沉寂下来了。等到傍晚的时候,宫中皇后娘娘和敬妃娘娘的赏赐也到了。   等将外院的事情处理完,林凤祁踏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内院,直接转到耳房里去看茵娘和毅哥儿,连晚饭都是让人送到耳房与茵娘一起吃的。吃过晚饭之后,林凤祁又抱了儿子来逗弄。   毅哥儿的眼睛虽然已经睁开了,但目光却显得有些呆滞,有点像盲人的感觉,林凤祁问了杜妈妈,杜妈妈笑着道:“侯爷不用担心,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等过几天就好了。”林凤祁这才放心下来。   林凤祁原还想晚上继续在这里将就的,但茵娘怕他在榻上睡不好,便强迫的推他回了正房去睡。   第二日,陈夫人与萍娘来看望茵娘,一起来的还有两大包袱的小衣服,小衣服塞得满满的,丫鬟放下包袱时,还轻轻的甩了甩手臂。   陈夫人抱着外孙,兴奋的在毅哥儿脸上亲了好几口,又逗弄了许久,直到毅哥儿眯着眼睛想睡了,才依依不舍的将他放下来。   之后陈夫人和萍娘又将带来的小衣服一件一件抖开给茵娘看,道:“……这些都是我与萍娘做的小衣裳,小孩子皮肤嫩,用的都是轻软的绫布,你以后给毅哥儿穿。”   茵娘看着榻上堆成一堆的小衣服,笑道:“娘,等这些衣服穿过遍,毅哥儿怕都已经长个头了。”   陈夫人不在意的道:“怕什么,现在又不像以前的时候,买不起好的绫布,既然穿得起,那就让我们毅哥儿天天穿新衣服。”   这几年,皇上对陈家的赏赐颇多,金银田亩都有,陈夫人没有儿子,败起这些东西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她自己用都能舍得,给女儿外孙用,那就更舍得了。   陈夫人又关心了一阵女儿,传授了一些坐月子的经验,再千叮嘱万叮嘱千万不要在月子的时候用凉免得落下病根之后,又与茵娘说起萍娘的及笄礼和婚事来。   茵娘问道:“娘,萍娘的及笄礼,谁来做正宾,谁来做赞者?”   陈夫人道:“宁国公夫人做正宾,应家三房一个嫡出的姑娘来做赞者。”   皇后娘娘的生母来做正宾,萍娘的及笄礼不能说不盛大了。而让嫡亲的小姑子来给茵娘做赞者,也很相宜。   茵娘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我要坐月子,要不然我来做赞者是最合适的。”萍娘的生辰在四月二十日,那时茵娘还没出月子。   陈夫人道:“你安心的做月子,萍娘的及笄礼,我自会将它办的体体面面的。”   茵娘将一直脸红坐在陈夫人旁边的萍娘拉过来,萍娘的及笄礼与婚期隔得近,别人说起她的及笄礼来,总要打趣一番她嫁人的事,久而久之,听到别人谈论她的及笄礼时,她很自然的就会脸红。   茵娘打量着萍娘,十五的年纪,正是比花还要娇艳的时候。茵娘握了握萍娘的手,道:“我给你做了一支簪子,恭贺你长大!”   萍娘拉着姐姐的手,轻轻的晃了晃,有些扭扭捏捏的道:“人家早就长大啦。”   茵娘笑起来,打趣道:“是,已经长大了,都可以嫁人了。”降临在动漫   萍娘扭着身子,红着脸喊了一句:“二姐!”   萍娘让青花将她准备好的簪子拿出来。是一支马蹄莲玉簪,样式简单,簪体用碧玺玉雕刻而成,马蹄莲中央镶了一颗黄豆米大小的红宝石。茵娘道:“你及笄礼用的簪子,姐姐怕会帮你准备,这支簪子你就平日里戴吧。”   萍娘握着簪子,笑着道谢:“谢谢二姐!”   茵娘笑了笑,又道:“你的及笄礼我去不成了,但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去。”萍娘的婚期在五月十六,那时候茵娘刚好出了月子。   因着洗三的时候还是要来的,陈夫人和萍娘也没有久呆,连午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第二日是洗三,茵娘将毅哥儿包好之后递给奶娘,让奶娘抱着去了暖阁。   茵娘坐在床上,远远的能听见暖阁里,收生姥姥一声一声的唱着:   “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   “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   茵娘听着不由的笑起来。   洗三完了之后,奶娘将孩子抱回了耳房,与孩子一起回来的,还有在描金小托盘里堆得像小山似的的见面礼。   茵娘让青花另外造了个册子,将这些物件一一上册。   小应氏和窦氏等人纷纷前来探望茵娘,与小应氏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弟媳小玉氏,人称婷姐儿的。苏二公子苏晋因为祖母孝耽搁了三年,直至去年父母出孝之后才成了亲。娶的是彭安侯府长房的嫡姑娘,她与林太夫人的娘家大嫂玉氏同出一府,该喊玉氏姑婆。拐上一拐,与永宁侯府也算有亲。   婷姐儿做事看起来不像小应氏那样干脆利落,但人长得甜美,从进门到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没有淡过,哪怕是丫鬟给她端上一杯水,她都会甜甜的喊上一句:“谢谢姐姐!”显得很会说话和看人眼色。   窦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抱了抱孩子然后与茵娘道:“还是你会选时候,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坐月子也好坐。你不知道,我的大哥儿和大姐儿都是六月生的,那时候天气热,坐月子时既不能放冰又不能洗澡,我热得全身都长了痱子。”   小应氏则从窦氏手中接过孩子掂了掂,道:“看着他个头不算大,没想到还挺重,有差不多六斤重吧,长得真结实。”   茵娘道:“有五斤八两重。”   小应氏道:“我们昌哥儿出生的时候个头与毅哥儿一般大,可没有这么重,只有五斤一两。”昌哥儿是小应氏的次子,去年八月多的时候出生,那时茵娘还没坐稳胎,所以昌哥儿的洗三礼和满月酒都没有去,而林太夫人代表侯府去的。   小应氏和窦氏又传授了茵娘一些养儿经,然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纷纷告辞。   她们走后,茵娘将睁着一对黑溜溜的眼睛,在握着自己的手指玩的毅哥儿抱起来,现在毅哥儿的手可有劲了,要是手指放到他的手掌里被他抓住,得用上好些力气才能将自己的手指拉出来。   小孩子模样变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刚出生的时候还觉得他皮肤红红的,现在他的肤色已经白净了许多。他的眼睛像林凤祁,眼角翘翘的,是一对桃花眼。毅哥儿不爱哭,只有在饿了,要拉撒的时候才会哭起来。但他好动,躺在小包被里,手脚明明没有力气,却总喜欢动上一动的。   茵娘正握着毅哥儿的小手玩,青花从外面进来,对茵娘道:“夫人,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柳姨娘身边的红英今日跟大少爷的其中一个奶娘搭话了。”   茵娘道:“让人看着红英和奶娘,若她们只是搭话,不用搭理也不用提醒她们,若她们做了不规矩的事情,将她们绑起来,我自会发落。”   “是。”   茵娘又问道:“吕氏的族长到了京城了没有?”   青花答道:“快了,再过几日就能到,这次不仅族长来了,连原本说好要过继给吕老太爷的那一家也一起来了。毕竟是给吕老太爷过继香火,到时候正好可以让您和羊角胡同的夫人看一看。”   茵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124   正院今日好似比平日要吵闹一些,平日里沉稳行走的丫鬟今日都显得有些步子匆匆。而在西跨院里,柳蒹蒹好似一点没有感受到正院里不寻常的气氛,站于书案前仍是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写字。   柳姨娘的丫鬟琴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道,“不好了,姨娘,红英被夫人让人抓起来了,说她和奶娘一起谋害小少爷,”   红英仗着是贵妃身边出来的,对姨娘一向不够恭敬,最近更是完全不将姨娘的话放在心里,姨娘明明交代她们呆在西跨院里不许乱走,她偏偏还整日到正院那边乱晃。琴儿自来不喜欢她,对她的死活更是不关心,但琴儿名义上毕竟是姨娘带进府的丫鬟,她出事了,琴儿担心连累了姨娘。   柳姨娘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水渗到宣纸上,层层晕开,宣纸上的那一个“凤”字便多了一个大大的黑点。柳姨娘皱了皱眉,心道这一个字要写坏了。柳姨娘将宣纸拿开,又重新铺了一张宣纸。   琴儿看着自家姨娘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不由焦急的喊了一句:“姨娘!”   柳姨娘将笔放下,不紧不慢的交代道:“交代院里的丫鬟婆子,无论正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乱走,也不许去正院打听。”   琴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的望着柳姨娘,问道:“就,就这样?琴儿可是我们院里的丫鬟。”难道现在不该是去找侯爷或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不关姨娘的事。   柳姨娘自然知道琴儿心之所想,但心里却不由叹了口气,琴儿虽然忠心,但到底不够聪明。西跨院里七八个丫鬟婆子,里面怕有大部分都是陈氏的眼线,平日里红英对她这个主子的态度如何,不用她说,陈氏自然就能知晓。   红英做的事,不用她去解释,陈氏都能知道与她无关。她也不怕陈氏故意将这件事扯到她身上来,以此来除掉她这个妾室。她反而希望陈氏这样做,凤祁哥哥是聪明人,她若真这样做,只会让凤祁哥哥对她起了嫌隙。但她也知道这种希望不大可能成真,陈氏不是笨人,她虽不喜欢她这个妾室,她甚至将不喜欢直接在凤祁哥哥面前表现出来,但却从来不在衣食住行上克扣她,更不会在私下里打压欺辱她这个妾室。凤祁哥哥喜欢她,未尝不是有这部分原因在。都说姨娘遇到一个慈爱和善的主母是福气,其实真说起来,有一个恶毒苛刻的主母才是妾室的好事。身体被折腾算什么,主母刻薄妾室才有更多出头的机会。   柳姨娘将自己的心思拉回来,又对琴儿道:“我们关起门来不要理会正院的事情,等一下若有夫人身边的丫鬟来问红英的事,你就跟她们说‘红英是贵妃娘娘赐下的丫鬟,但既与我一起进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红英犯了错,自该由夫人惩治,我无二话’”   琴儿虽然有些怀疑柳姨娘什么都不管的做法,但看柳姨娘并不怕琴儿的事牵连自己,她又一向唯柳姨娘的话是从,只好道是。   而正院里,茵娘正握着毅哥儿的手掌在玩。毅哥儿的手脚一天比一天有力气,每每醒来,他最喜欢的就是手脚动来动去的玩,有时候别人将手指放到他的掌心里,他一握就不肯放开。茵娘最喜欢的,就是让儿子抓着她的手指,然后她抬起手拉着儿子的手晃来晃去的。   彩朱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到茵娘旁边,回禀道:“夫人,柳姨娘那边说,红英是贵妃娘娘赐下的,但进了府就是府里的丫鬟,该如何处置自有夫人决定。”   茵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旁边的青花不岔道:“什么意思啊,故意显摆是贵妃赐下的,难道想让我们顾忌贵妃娘娘然后不敢处置?贵妃娘娘又如何,我们大小姐还是敬妃娘娘呢。”新城已无旧少年   彩朱道:“我看柳姨娘倒不像是这个意思,恰恰相反,我觉得柳姨娘这是在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称是贵妃赐下的丫鬟,意思不就是说红英忠心的是薛贵妃而不是她么,又说该怎么处置全凭夫人,也是想告诉夫人,这件事不是她指使的。   青花不赞同彩朱的说法,撇撇嘴道:“红英是她的丫鬟,说她与这件事没关系谁信啊!”   茵娘对青花和彩朱的话都不置可否,心里却想着,有时候妾室太安分了也不是好事,她怎么不像其他府里的姨娘那样上蹿下跳陷害主母呢,弄得她想抓个小辫子都抓不着。   茵娘又问道:“奶娘和红英那边呢?她们如何说。”   彩朱答道:“奶娘那边审问出来了,青藤姐姐亲自带人去审的,奶娘说她不知道这东西对小少爷是有害的,是红英告诉她,只要她在奶水里放一点这东西喂小少爷喝了,小少爷以后就会只喜欢喝她的奶水,东西也是她用二两银子从红英手上买来的。   红英那小蹄子一开始还嘴硬,说不知道奶娘做下的事,是奶娘故意冤枉她。等青藤姐姐给她上了两趟刑,再将她与奶娘最近见面的次数,在哪里见面的,每次见面呆了多久时间等一一说给她听,又将从她房里搜出来的那支藏着米囊子粉的空心簪子扔到她面前,她才开始没有喊冤。但又一直在那里叫嚷着她是贵妃娘娘的人,没有贵妃娘娘同意我们不能处置她,否则贵妃娘娘不会放过我们。她倒是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别说薛贵妃未必会为了她一个小丫头出头,就算薛贵妃真敢以这件事发作府里,我们处置她有理有据的,难道还怕了薛贵妃不成。”   要说起奶娘和红英谋害毅哥儿这件事来,其实过程一点都不复杂。毅哥儿有四个奶娘,其中有两个是府里的家生子,另外两个则是外面买进来的。与红英合谋的那个奶娘姓唐,正是从外面采买进来的那两个奶娘之一。   早几日的时候就有丫鬟看到柳姨娘的丫鬟红英经常来找唐奶娘,而唐奶娘不仅不避讳,还很喜欢跟红英聊天。姨娘身边的丫鬟和小少爷的奶娘搅合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肯定不是在想着谋害主母就是想着谋害小少爷。能举报她们就是立功一件,丫鬟当然赶紧汇报给茵娘知道。茵娘知道了只吩咐人多注意她们两个,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今日正好轮到唐奶娘当值,茵娘昨晚照顾了毅哥儿一晚上,白天便没什么精神,偏偏毅哥儿却精神抖擞的一点都不想睡,茵娘便让唐奶娘照顾毅哥儿,自己则想睡一会。   唐奶娘先也没干什么,只是抱着毅哥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哄着他,但等茵娘睡着之后,奶娘见房里没有其他丫鬟在,连忙抱着毅哥儿进了用屏风隔出的一个小间里,那个小间原本就是茵娘让人隔开给当值的奶娘晚上睡觉用的。奶娘进来后将毅哥儿放在榻上,自己则解开衣服将奶水挤到碗上,又解下手里的一个银镯子,从中间一掰竟掰出一个口子,从里面倒了点褐色的粉末到奶水里,将镯子的口子合上后,又用碗里的小勺子搅了搅。   结果还没等她将奶水喂给毅哥儿,青藤领着三四个丫鬟突然从外面进来了,而原先睡着的夫人也醒了。青藤让丫鬟将唐奶娘捆到了柴房,自己将小少爷抱回给夫人后,端着那碗加料的奶水去找大夫了。而大夫沾了点奶水一尝,然后称里面是加了些米囊子。   至于米囊子是什么,大部分大夫都知道,懂些药理的人也可能清楚。它是长在云南苗疆里的一种名叫米囊的植物里结出的果,米囊三四月抽j□j,结青苞,花开则苞脱,其花大而艳丽,名为米囊花,而米囊子就长在这种艳丽的米囊花里。苗疆人将米囊花奉为圣花,祭天拜神之时,大祭司必先食用米囊子。米囊子还是一种药材,太夫常用它来止腹痛,治泻痢,除胃热等,但它有毒,食多者会上瘾。异界领主崛起   至于剩下的事,基本上都不用茵娘吩咐,青藤等人自会办得妥妥帖帖的。至于唐奶娘和红英的处置,茵娘既没让人将她们杖毙也没赐她们毒酒,而是让人送到了顺天府去了。   唐奶娘是全家卖身进府的,签的也是死契,私下处置了她没什么。但红英的卖身契却不在她这里,甚至没有在柳姨娘这里,万一将她打死了,薛贵妃将她弄成个良民,再闹一出她家人到顺天府击鼓鸣冤的戏码,哪怕最后证明红英犯了错,一个杖杀良民的名声传出去,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良民与贱民不同,哪怕犯了罪,也只有顺天府有权审判。   既然红英要送顺天府,唐奶娘作为同案犯,干脆也一起送去了。至于和唐奶娘一起卖身进府的家人,茵娘让人叫了人牙子来,钱也没要,让人牙子直接领走了,也不知他们会再被卖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茵娘不由叹息一声。唐奶娘还有一个刚三个月大的女娃,唐奶娘进了顺天怕是再不能出来的了,那女娃没了亲娘,又再次流离辗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茵娘低头看着毅哥儿,也不由对那女娃多了几分同情心。不过同情归同情,孩子自然还是自己的重要,她也没想过要放过唐奶娘。   等晚上林凤祁回来看儿子时,茵娘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凤祁,又说了对唐奶娘和红英的处置。林凤祁当着茵娘的面将薛贵妃问候了一遍,又抱怨茵娘:“怎么只将唐奶娘一家卖了出去,就该将他们一家都杖杀了才对,正好杀一儆百,看谁以后还敢对毅哥儿起这种下作的心思!”又责怪了一番柳姨娘没管教好下人,与茵娘道:“以后不许西跨院的人到正院来。”   抱怨责怪了一通之后,又抱了儿子来哄:“毅哥儿今日吓着了吧,都怪爹不好,没给你找好服侍的人……”   茵娘则趁着这个机会对林凤祁道:“……让外人喂养毅哥儿就是令人不放心,你看,说不好就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所以说我决定亲自喂奶真是太英明的决定了。”   林凤祁这次倒是没反驳茵娘的话来。晚上睡觉时在床上想了一晚,到底还是觉得不甘心,第二日一早起来,就让小厮拿着他的名帖去了顺天府,请顺天府尹一定要好好的“秉公执法”。   茵娘处置了毅哥儿的奶娘,自然也要告诉林太夫人的。林太夫人每天上午都会来棠荣院看一看孙子,昨天林太夫人来时,奶娘的事还没有发生,后面事情发生时,林太夫人听到了动静,但只以为是一般的小丫鬟犯了错茵娘要处置她们,因此也没太在意。   今日林太夫人来时,茵娘便将唐奶娘和红英的事情告诉了她,不过她没敢将自己喂养毅哥儿这一段说出来,只说是毅哥儿更喜欢喝另一个奶娘的奶水,唐奶娘见毅哥儿不喜欢喝她的奶水怕府里会辞退她,所以才胆大包天做下这种事情来。林太夫人的反应跟林凤祁简直是一模一样,听完就责怪茵娘:“怎么只是卖了出去,简直太便宜他们了,就该当着全院丫鬟的面,将她们狠狠杖杀了……”   毅哥儿的奶娘少个一个,林太夫人又补上了两个,哪怕茵娘一再表明,毅哥儿根本喝不了那么多,林太夫人还是觉得,哪怕是毅哥儿不喝,也决不能在排场上委屈了孙子。   什么事情只要进了顺天府,外人都或多或少都能听到点八卦。后面陈夫人也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坐了马车来看外孙,顺便当着女儿的面大骂特骂奶娘和红英。孽缘从生   “作死的下贱东西,连主子都敢害,就该让他们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去,轮回进了畜生道,下辈子让她们做牛做马,做猪做狗……”   骂着骂着,后面顺带连柳姨娘和薛贵妃也问候了一遍。茵娘看陈夫人骂到最后口干舌燥,连忙让丫鬟给她端上茶水,陈夫人喝了一口,这才让心里的怒气散了些。   等陈夫人平静了些,茵娘又问起吕氏的族长进京的事。   陈夫人回道:“他们已经进京了,我让人安排他们在前院住下了,又叫了四个丫鬟去伺候他们。”   茵娘点点头,羊角儿胡同陈家的房子早就不是原来的三进小宅院了,陈夫人有了闲钱之后,将隔壁的一座三进宅院也卖了下来,又请人打通,形成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吕氏来的一共是四个人,住在羊角儿胡同倒也住的下。   茵娘又问陈夫人道:“那一家人你可见过了,你觉得他们如何?”茵娘问的是准备过继给吕老太爷的那一家人。茵娘继续道:“听说大人叫吕春,妻子姓高,孩子叫吕文是不是?”   陈夫人点点头,道:“是,你吕春舅舅和高舅母看起来都是老实人,你文表弟虽然长得瘦小,但看起来却是头脑伶俐的。我听族长说,你文表弟很会念书,以后怕是能考秀才的,族长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他们一家推荐了给我。只是有一点不好,他们离你外祖父已经远了,你吕春舅舅与你外祖父就已经是第五服了,到了你文表弟,这都不在五服之内了。血缘不亲,我怕他们以后不敬着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灵。”   茵娘安慰她道:“事情哪能十全十美的,你看我现在的舅舅,他们是外祖父堂兄的儿子,是当时与外祖父关系最亲的了吧,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让外祖父外祖母的坟前长了草,甚至连外祖父挣下的家业都全败了。这最重要的还是人品要好,他们若是念恩的人,自然会感激您给了他们前程家业,一年四季都供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香火。”   陈夫人像是被说服了般,点了点头。   陈夫人又道:“我准备把祖宅赎回来,再买五百亩良田给他们,你看这样行不行?”   茵娘点点头,道:“这样很好,都说升斗米养恩仇人,若给的太多了,反而容易引起人的贪婪。五百亩良田在林平县已经算是中产之家,比他们现在一穷二白的日子要好很多,他们好好守着田亩过日子肯定不会差了。”   陈夫人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茵娘又道:“不是说文哥儿会念书么,你去商量他们,问他们愿不愿意让文哥儿去书院念书,若愿意,我让侯爷写张名帖,荐他去书院,以后文哥儿若出息了,也是外祖父的光。”施恩于父母,还不如施恩于子女,这样反而更引起他们的感激。   陈夫人道:“行,那我回去问问他们。”   陈夫人又与女儿说了几句话,接着又逗了逗外孙,接着便回去了。陈夫人走后,茵娘在床上坐了一会,接着将青藤叫进来,商量毅哥儿满月礼的事情。   125   五月十二日,永宁侯嫡长子做满月酒,永宁侯府在家中宴请客人。   侯府内院的丫鬟婆子,个个都是脚步匆匆,在忙着侯府宴客的事情。守大门的小厮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客来客往的,混进一些闲杂人等来,冲撞了内院的客人,那他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董家二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让身边的丫鬟将帖子递给了小厮,小厮打开帖子看了看,见是大太夫人的娘家,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董二夫人,见她端庄的站在一边,神情有些冷傲。她身后还带了一个婆子,那婆子倒有些奇特,面容有些丑陋,嘴角下边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痣,低着头恭敬的站在董二夫人身后,手上拿着一个大包袱。小厮也未在意,只以为董家现在是败落了,连好一点的婆子都用不起,只能用这上不得台面的人。   小厮将帖子合上,打起笑容来,道:“原来是亲家夫人,失敬失敬!”说完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不动的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亲家夫人迎到内院去。”   小厮连忙跑过来,对董二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亲家夫人,您请!”   董二夫人抬脚进去,身边的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亦趋亦步的跟着。   进了大门,坐上内院行走的青油小车,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进内院的二门处。在二门处,是林家的二太夫人梁氏出来迎的。梁氏笑着对董二夫人行了个礼,道:“亲家嫂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三弟妹在花园里招待康国公夫人和威北侯夫人等人,让我来迎一迎您,亲家嫂子可不要介意?”   董二夫人心中叹道,果然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他们董家若还是当年门庭兴盛的时候,侯府如何敢这样轻视他们,怎么也该是林太夫人亲自来迎才是,现在竟让个庶子媳妇出面。董二夫人心中不虞,面上却不显,也笑了笑回道:“大家亲里亲戚,怎么会介意。”   梁氏抿了抿唇,笑道:“您快请吧,大嫂也在花园里听戏呢。”   两人并列进了内院,刚走没多久,董二夫人突然站住,对梁氏道:“哦,对了,我给我们家大姑奶奶带了点东西,”说着指了指身后婆子手上的包袱,继续道:“我让崔麽麽先送到大姑奶奶的院子里去。”   梁氏望了望董二夫人身后的婆子,然后笑道:“那我让个小丫鬟领她过去。”说着对身边的其中一个丫鬟道:“翠屏,你送崔麽麽去清和院。”   翠屏屈膝道是,然后对那婆子道:“麽麽,请跟我来。”   婆子跟着翠屏一路到了清和院,院子门口处,冰月一直在那里等着,见翠屏领了婆子过来,连忙迎上来招呼道:“翠屏妹妹!”接着又望了望她身后的婆子,道:“亲家二夫人前几日便说今日会顺带一些东西来给大太夫人,可是让你带来了?”   婆子低着头回道:“是。”   翠屏笑了笑,道:“我既已经将麽麽带到了,那就将麽麽交给冰月姐姐了,我回二太夫人身边伺候去。”   冰月道:“有劳翠屏妹妹了。”说着从荷包里拿了四个八分的银裸子塞给翠屏,又道:“这是给你拿着买零嘴吃的。”   翠屏道了谢,这才离开。   直到翠屏走远了,冰月这才带着婆子进了院子。但却不是领着婆子去堂屋,也不是去了花厅,而是直直进了大太夫人的佛堂。   佛堂里,婆子一改刚才的怯懦不言,直抬起胸来,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解开,里面是一个三寸长两寸宽的匣子。将匣子打开,里面并排放着两个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人。   冰月道:“你做的法真的灵验?你别哄了我们的银子去,事儿却没办好!”   婆子道:“姑娘放心,我崔道姑在道上可是叫的出名号的,你去江南里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我崔道姑。只是往日我不常在京城里走动,京城的贵人这才不识得我。姑娘知道泉州知府的原配夫人吧,便是那知府的表妹请我做的法,这才突然去世的,连大夫都找不到死因。我上京时那知府刚刚出孝,已经准备迎娶那表妹进门做继房了……”   冰月没兴趣听她讲别人府中的腌渍事,打断道:“你是我们亲家二夫人荐来的,我自然相信你,你这就抓紧时间做法吧!”   另一边,棠荣院的正房里,茵娘抱着突然哭起来的毅哥儿轻轻哄着,心疼得几乎连眼泪都要出来了。豪门契约·女人,别想逃   小应氏和窦氏等人原本是在房里与茵娘说着话,见毅哥儿突然哭起来,也有些焦急。小应氏道:“毅哥儿是不是饿了,快让奶娘给他喂奶。”   茵娘红着眼睛摇摇头,道:“刚刚才喂饱的。”摸了摸儿子哭得涨红的脸,又道:“偏偏这么小,又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   房间里一个穿了宝蓝色宝瓶纹样妆花褙子的妇人站起来,伸着脑袋望了望茵娘怀中的毅哥儿,突然道:“我瞧着毅哥儿有些像是被人下了厌胜。”   这妇人是西宁伯府的二房夫人,侯府的三小姐凤萤嫁了西宁伯,因此西宁伯府与侯府成了亲家,这次毅哥儿的满月酒,自然也请了西宁伯府的几房人。   房间里的人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俱是皱了皱眉头。小孩子都爱哭,突然哭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孩子大喜的日子,她非冒冒然说孩子被下了厌胜,简直像是来寻晦气的。   小应氏心里更是想道,这欧阳二夫人是小户人家出身,最是个嘴碎和无风不起浪的人,又好打听别人府中的腌渍事,不管什么事传到她耳朵里,她都能闹得满城皆知,别人府中请酒,向来能不请她就不请她。永宁侯府与西宁伯府虽然是亲家,但西宁伯府的大房和二房不和,且早已分了家,再加上欧阳二夫人这样的性子,侯府不请她也算不得多么失礼的事,也不知道茵娘怎么想的,怎么就将她也请了进来。   欧阳二夫人完全没发现房间里的气氛变化,继续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前些时候我娘家刚出生的小侄子也是如此,突然的就啼哭不止。幸好当时我大嫂请了青莲庵的师太来给孩子开平安符,正巧见到我那侄子的模样,便说,这孩子正被人做法下厌胜呢,地府里的煞鬼正来勾他的魂呢,所以他才啼哭不止。我大嫂生了三个闺女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生下来就被当成宝贝疙瘩,一听这话还得了。那师太又说,这厌胜之术若要成功,必要在被下术之人周围放上几个小鬼,后来我大嫂果然在床下找到了三个小鬼。我大嫂当即让人抄了府里,你们猜最后抄出是谁在做法害人,竟是我大哥那个生了庶长子的姨娘。我大嫂带人去搜院时,那姨娘还在门口把风,让道姑在里面做法呢……”   众人听着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了,能将娘家的腌渍事这样随处往外传的,也只要当前的这一位了吧。房中众人有心不听,纷纷对她使起了眼色,结果完全不起作用,又不能直接将耳朵捂起来。   茵娘轻咳了一声,道:“毅哥儿怕只是哪里不舒服,倒不像姐姐说的那样……”   欧阳二夫人完全无视别人的提醒,再次打断道:“对啊,煞鬼都来勾孩子的魂了,当然不舒服。夫人你还是快点让人找一找,说不定这哪里就藏了小鬼。”   茵娘的表情难看起来,对欧阳二夫人的话非常不满,特别是那一句“勾孩子的魂”,简直像是在咒孩子一般。窦氏见了,连忙拉着欧阳二夫人坐下,道:“好啦,你快坐下吧,一屋子的人,话都你一个人在说,也留点间隙让我们与茵娘说说话。”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水递给她:“你先喝口茶,这可是贡中的碧螺春,可不是随时都能喝的。”您赶紧喝了堵上自己的嘴。   茵娘低下头,继续拍着孩子的背,轻轻的哄着。   欧阳二夫人这才发现气氛有些怪异的安静,望了望周围,再看了看茵娘,见大家都不赞同她的话,于是用一种狗咬吕洞宾的语气道:“我可是好心,别到时候出事了,连后悔都来不及!”她话音刚落,外面一个丫鬟突然慌张的闯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夫人,夫人!”   茵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等她进到房间,却反而什么话都不说了,全身发抖的站在房子中央,一脸惊恐的望着茵娘。   屋里主人在宴客,丫鬟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这是非常失礼的事情。茵娘抬起头来,怒瞪了丫鬟一眼,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你是想挨板子是不是。”   小丫鬟原本就害怕得在发抖,被茵娘一吓,立刻就跪到了地板上,一样用黑色木头做的东西突然就从她的袖子里滑了下来。   众人脸色一变,她们就是没见过这东西,却也听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煞鬼”。刚才欧阳二夫人说着厌胜之术,她们都还觉得她胡言乱语,没想到……   小丫鬟匍匐到地上,连声音都是抖的,说话的时候连牙齿都在打颤:“夫……夫人,这……这东西是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奴婢刚才经过时,见……见有一撮土是新的,就……就好奇翻开来看了看,发现下面埋了这个……”首席眷爱:追妻无悔   茵娘的脸色也非常难看,站起来对小应氏道:“姐姐,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毅哥儿。”   小应氏点点头,将孩子接过来,然后道:“你去办你的事吧,我会看好毅哥儿的。”   茵娘又对周围的人福了一礼,道:“各位姐姐,妹妹失礼了,请各位姐姐稍稍坐一会,喝口茶,妹妹去去就来。”说完就抬起脚去了外面,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也连忙将地上木头做的煞鬼捡起来,跟着茵娘去了外面。   茵娘走后,欧阳二夫人望了望周围静得只剩下毅哥儿的哭声的房间,又开口道:“我就说是这样吧,你们还不信。”   结果无人理会她,大家拿了小东西去哄小应氏怀里的毅哥儿。   欧阳二夫人见无人理会她,很是不高兴,又对刚刚发现的厌胜之事实在好奇,于是站起来道:“我是上个恭房。”   小应氏抬起头来点点头,道:“夫人早去早回。”   欧阳二夫人出了房间,绕到隔壁,见茵娘果然在旁边的小花厅里,正在与丫鬟轻声说着什么。她侧着耳朵听了听,只听得什么“……院子里肯定还放了其他的小鬼,你叫几个人悄悄的找!”“……注意不要惊动客人。”“……让人找找那个院子在设坛做法”接着又听得什么“董家二夫人”“大伯母”什么的。   欧阳二夫人见自己断断续续听得差不多了,急忙一闪身离开。   茵娘看着门角处一晃而过的裙角,不动声色的继续对丫鬟道:“去吧,事情办好了我赏你。”   丫鬟出去后,茵娘也跟着出了花厅。刚没走几步,又有另一个丫鬟从外面跑上前来,见到茵娘,对她福了一礼,然后凑到她的耳朵里轻声的说道:“夫人,表小姐穿着小厮的衣服跑到外院去给侯爷送醒酒汤,结果被侯爷发现,醒酒汤里放了毒药!”。茵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回了正房。   花园里,戏台上的戏伶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坦。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戏台下面,各府的夫人奶奶或认真的听着戏,或交头轻声说着话,小丫鬟们提着水壶,轻声轻脚的走来走去给客人们添茶水。   一个小丫鬟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走到林太夫人面前,凑到她的耳朵里轻声的说了几句话。林太夫人听完后面色一变,突然站起来,接着转头看向大太夫人的方向。而此时,大太夫人正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戏台上,仿佛是认真的听戏,完全没有感受到林太夫人投过来的视线,但藏在袖子里面的,用力握紧的拳头却在显示着她的不安。   坐在旁边的陈夫人看到林太夫人的动作,有些奇怪的问道:“亲家母,您这是怎么了?”   林太夫人将视线收回来,动了动嘴角,道:“无事,妹妹您安心听戏!”说完重新在位子上坐下。   而另一边,董二夫人同样注意到了林太夫人不寻常的表情和动作,她的心有些突突的直跳,总感觉有不好的意思要发生。屁股下面的椅子,更是像长了针似的,让她怎么也坐不住。   她望了周围一眼,见大家都在专心听戏,连忙站起来准备趁着无人注意离开。   林太夫人见了,连忙过来将她拦住,客客气气的道:“姐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董二夫人心里有些惊慌,强笑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   “什么事情能急成这样,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急着离开?”林太夫人斜眼看了董二夫人一眼,然后有些不明意味的道:“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您还是好好回去听戏,等下午您也别着急走,妹妹与您许久不见,有许多话想跟你说道说道。”   董二夫人心口一窒,只觉得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口,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下来。   虽然发生了中间的几个小插曲,但毅哥儿的满月礼大体还算顺利。因着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各府当家理事的人,便是平时也都是忙的,用过了午膳,等便都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不到半下午的时间,客人便已经基本离尽。   茵娘送小应氏和窦氏出去时,小应氏上车前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而窦氏则是不明意味的对她笑了笑,弄得茵娘好一番的心虚。史上最牛采花贼   欧阳二夫人走在,走时是青藤送她出府。欧阳二夫人知道青藤是茵娘身边得用的人,突然问道:“你说究竟是谁在你家夫人院子里埋的小鬼?”   青藤弯了弯嘴角,道:“这种事,奴婢怎么知道,想来是府里哪个丫鬟闹着玩呢!”   欧阳二夫人笑着瞟了青藤一眼,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   小丫鬟闹着玩?骗谁呢,小鬼是能闹着玩的吗!永宁侯府嫡长子满月时被下厌胜,害人的还可能是侯府的大太夫人,这可真是件大新闻!   青藤转头望着欧阳二夫人闪闪发光的眼睛,低头不语。   ###   而此刻棠荣院里,堂屋的大门紧紧闭着,彩白和彩蓝等几个丫鬟守在门外。   堂屋里面,林太夫人和大太夫人在上首两边的位置坐下,下首左边坐着林凤祁和茵娘,右边是林凤鄠和罗氏,再接下来,则是二老太爷夫妇和四老太爷夫妇。   堂屋的中央,崔道姑和冰月被绑着跪在地上,崔道姑簌簌发抖的匍匐在地,而冰月则是一脸憎恨的看着林太夫人,她们前面的地板上,此刻正躺着五个木头做的煞鬼和两个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人。   林太夫人看了冰月一眼,道:“大嫂,您怎么说?”   大太夫人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太夫人大声“哈”了一声,道:“我的孙子儿媳被人下厌胜,在您的佛堂里发现正在做法害人的道姑,当时您的丫鬟冰月正守在门口望风,里面还找到两个写着我儿子儿媳生辰八字的纸人,人赃俱获,您跟我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嫂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冰月恶狠狠的看着林太夫人,道:“不关大太夫人的事,全部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你别想诬赖大太夫人。”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只是空白白牙就想把你的主子摘清,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点。”   “你凭什么说是大太夫人做的,就凭我是她的丫鬟?从来没听过下人犯的错是算到主子头上的,你手下犯错的丫鬟这么多,难道她们犯的错都全部算到你头上不成。大太夫人什么也不知道,是我找来的崔道姑,是我将小鬼埋到正院的,也是我趁着府里宴客你们没空注意我,让崔道姑在大太夫人的佛堂里做法的。”冰月“哼”了一声道:“现在想来,怕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了吧,不过是将计就计,想来个人赃并获让我无可辩白罢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林太夫人厉声道:“若无人指使,你一个丫鬟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想害了你孙子,害了你儿媳,害了你全家。要不是崔道姑说你儿子上过战场杀过人,连煞鬼都怕他不敢来勾他的魂,我连他都想一起作法害了。别问我一个丫鬟为什么这样做,我就是恨你们,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贼子,是你们抢了大房的爵位,便是这样还不算,你们还日j□j迫折辱,恨不得将大太夫人和四爷扫地出门。我不服,凭什么你们这些恶人可以过得团花锦簇,大太夫人却偏偏活得忍气吞声。既然老天不公,那我就代老天来惩罚你们。只是可惜了,老天连连替天行道的机会都不给我。可是你们也别想过得太安心,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了厉鬼,日日的缠着你们……”   林太夫人被气得心口疼,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扔到她的头上,吼道:“你个臭丫头……”茶碗直直的砸到她的头上,她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血来。林太夫人继续怒道:“像你这么恶毒的丫头,死了就该被油煎被油炸,让你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大太夫人看着冰月,脸色苍白,甚至身子都在发抖。手指深深的掐进肉里,也只有疼才能提醒着她,不能替冰月出头。她知道冰月保不住了,这个从六岁起就跟在她身边,跟了她整整二十多年,为了她至今未嫁的丫头,这个陪着她度过那些最艰难的岁月,对她忠心耿耿的丫头,结果最后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她听着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开口说着:“……我以后再收拾你,崔道姑是董家二夫人带进来的,我倒是想问一问她,董家帮着自家的大姑子来害我们侯府的主子,究竟算什么回事。”   126   董二夫人这一整日都是惴惴不安的,她自己被侯府的人拦着出不了府,早先想让自己的丫鬟试着回董家去给丈夫传个信,结果丫鬟走后就没有再回来,也不曾听见董家有人来。想来丫鬟是信没传出去,人反而不知被关到哪里去了。   直到侯府的丫鬟过来“请”她,她才心惊肉跳的跟着丫鬟到了棠荣院的堂屋,入目的便是冰月被绑着跪在地上,口中塞着一块白布,目眦欲裂的瞪着林太夫人,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而跪在她旁边的崔道姑则是不断的磕头求饶。而上首位置上,林太夫人怒气满布,自己的大姑子则是脸色青紫,却偏偏没有半分表情。   此情此景,她当然不会侥幸事情不会败露,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样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当然,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大姑子就能将自己撇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冰月这丫头担了所有的事情,反正她一个丫头,死了也算不得什么。而她,是不知情的,被冰月骗了的。   董二夫人将所有的事情在自己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两圈,等进了门,立刻先发制人的往冰月脸上掌掴了一巴掌,大骂道:“冰月,你这个恶毒的臭丫头,你竟然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枉我当日这么信你。当日你打着大姐的名义带了崔道姑来我家里,说什么大姐想跟道姑求几道生子符,好保佑凤鄠外甥早日生下儿子继承香火,让我悄悄带了崔道姑进侯府。我当时还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带进去,你说道姑的身份敏感怕林太夫人和侯夫人误会,因你是大姐的丫鬟当日我信了你。我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跟崔道姑合起火来害人的,你怎么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厌胜,幸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让你得逞。可你却害惨了我和大姐,连累的我和大姐被人误会,你这个臭丫头,我和大姐哪一点薄待了你,你竟然这样害我们……”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仿佛真的是受冤枉了般。   冰月听着董二夫人的说辞,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最怕的就是董二夫人会为了摘清自己,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大太夫人身上,幸好,幸好。   林太夫人则是腻歪董二夫人的自语自演,“哼”了一声道:“董二夫人可真是未卜先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是冰月联合崔道姑用厌胜来害人了。”   董二夫人将捂着嘴巴的帕子拿下来,有些尴尬的道:“这地上不是放着小鬼和纸人么,事情不都明摆着……”   林太夫人又道:“你是不是这么无辜,也不是你说了算,看得是证据。”说着望了一眼地上的崔道姑,道:“崔道姑,当日找到你,请你做法害人的究竟是谁?”   董二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转过头来瞪着崔道姑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而崔道姑也低着头在思量着,究竟是说实话还是与董二夫人一样将所有事情推到冰月头上对自己更有利。而没等她比较完利益得失,林太夫人又开口道:“崔道姑,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听说你还有个用来继承香火的侄子,被你安排在石磨胡同的一座宅子里住着,你若不肯老实,你该知道自己和你侄子的下场。你若老实了,至少你侄子还能保下……”   “我老实,我老实,”崔道姑连连磕头道,她想清楚了,反正无论推给谁她的下场都脱不了一个死字,她若说实话,至少还能保下侄子。她无儿无女,有的就只有她那个死鬼大哥给她留下的一个侄子,还等着侄子给她摔盆捧灵呢。   此时此刻,崔道姑深深的后悔起来,当初她在江南好好的,偶尔给人写写符做做法事,也能挣几个钱,结果偏偏听信了别人说什么京城遍地是金,跑到京城来。后面又被董二夫人给她的一千两银子迷花了眼,不去想这户人家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就答应了来害这户人家。结果钱是挣到了,却没命花了。   “求贵人饶了我侄子,我全都说,当初是董二夫人请我来的。”   “你这个死道姑,敢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董二夫人怒急,对着崔道姑踢了一脚然后吼道。说完又抬起头来,对林太夫人道:“亲家,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我可是真冤枉啊,我跟你又不是一个姓氏,害了您的孙子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这好处多了去了。林太夫人懒得与她道,直接对留在屋里的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两个丫鬟会意,走过去一左一右的将董二夫人夹住,董二夫人这才没敢再说话。林太夫人又对崔道姑道:“你继续说。”   崔道姑这才又竹筒倒豆似的,将经过说出来:“我原来是在江南走动的,三个月前初初在京城落脚,还没开始在京城里走动。因我在江南有些名气,董二夫人也不知从哪里知道我的,大概一个月前,她找到了我,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一户人家给母子两人下厌胜,说事成之后会再给我五百两银子,且要求我之后必须离开京城。老天作证,我当时是真不知道她们让我作法害的是贵府的侯夫人和嫡长子,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穿回解放后   林太夫人没兴趣听她的辩解,又问道:“跟你接触的除了董二夫人,还有谁?”   “还有这位冰月姑娘,当初我就是将做好的小鬼交到她手里的,又让她将小鬼压到被下之人的床头。但她说她进不去房间,我又跟她说埋在她房间的附近也可以,只是离得远效果也差一些……”   “除了她,还有谁?”   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大太夫人突然道:“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从她嘴里问出这件事与我有关是不罢休了?既然如此,那还审什么审,你直接说是我做的得了,反正你儿子有出息,你们一房现在又掌着侯府,我们孤儿寡母被欺负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林太夫人道:“大嫂,我就问一问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是自己心里有鬼怕别人知道。哼,谁能欺负得了你,大嫂可是日日将长嫂如母挂在嘴边的,你这个大嫂,我都是得当母亲一样供起来,谁敢让你忍气吞声。”说完挥了挥帕子,又望向崔道姑。   崔道姑连忙道:“没有了,没有了!”   崔道姑到了这个时候,肯定不敢再说假话。林太夫人在心里哼了一声道:果然是掌过侯府的人,做事如此谨慎,自己不与道姑直接接触,出了事一句丫鬟瞒着自己做下的就想将自己摘清。只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林太夫人又突然扬声道:“请董二老爷出来!”   丫鬟走到堂屋的一扇侧门旁边,将门打开,董二老爷面色灰白的从侧门里出来,后面跟着的还有侯府的一个丫鬟。那侧门原本是连通隔壁的小花厅的,想来刚才董二老爷在小花厅里,将所有的经过都听的清清楚楚。   董二夫人见到自家相公,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了一般,激动的喊了一句:“老爷!”   董二老爷有些不敢看自己妻子的眼,悄悄的移开了眼睛。他当年在战场上断了一右臂,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垂下来,结合着他灰白的神色,显得他越加的狼狈。他抬起头望了望自己的姐姐,见她脸色青白,此时同样在看着他,却是面无表情。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陪着他玩抓迷藏的姐姐,鲜活的,穿着漂亮鲜艳的衣裳,对蒙着眼睛的他道:“快来啊,弟弟,快来抓姐姐啊!”   那个鲜活的姐姐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会变成如现如今这般的绝望和冷血?是他这个做兄弟的没有保护好她啊,是他没办事护着她。姐弟对望片刻,董二老爷最终不忍的躲开了眼睛。   林太夫人望了一眼董二老爷,道:“董二老爷,事情是怎么样的你应该听得明明白白,你是董二夫人的丈夫,又是大嫂的弟弟,你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董二老爷想起自己来时,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兄长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话:“……二弟,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你把大妹保下来,是我们做兄弟的没本事,没有照顾好她,我们现在不能丢下她不管……你答应我,二弟……”   董二老爷转头看着正希冀的望着他的妻子,又看看自己的姐姐,只觉得心如刀绞。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撩开袍子跪倒地上,对林太夫人道:“我夫人与冰月合谋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是我董家对不起侯府,我必会给侯府一个交代。但是我姐姐确实不知这件事,请您看在她是您大嫂的份上,莫要冤枉了她!”   林太夫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的一声道:“果真是姐弟情深令人感动,为了姐弟情谊是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说完又转头,对完全被丈夫的话震惊住的董二夫人道:“看看,这就是你的好丈夫,为了给他姐姐脱罪,他可是不惜搭上你的命。”   董二夫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抓住丈夫的手,哀求道:“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你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妻子,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还有键哥儿,钒姐儿和钥姐儿,你想想他们,他们可不能没有母亲,特别是钒姐儿和钥姐儿,她们可都还没有出嫁,你不能不管我……”   她太清楚了,厌胜之事不是一般的事,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头上,董家就是为了给侯府一个交代,也会让她死了的。她不能死,她还不想死……   董二老爷眯了眯眼睛,将眼眶里的眼泪眯了回去,接着转身就挥了妻子一巴掌,怒道:“你住嘴,若不是你撺掇……”话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想到周围永宁侯府的几房人,到底没有将那一句“若不是你撺掇姐姐,姐姐不会涉险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下去。   董二夫人捂着一边的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你打我?”董二夫人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去要抓丈夫的脸,一边抓一边道:“……董宁叔,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好姐姐为了你,你这个王八蛋,我一进门你们家就败落,嫁给你我受了一辈子的苦,因为你们家我受了多少白眼,到头来,你为了你那好姐姐竟然要牺牲我……我告诉你,没门,你想都别想,我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就是你那好姐姐……”威武大明朝   董二老爷到底是学过武的,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也还是轻松的将她制止住。听到她越来越不像样的话,为怕她牵连上姐姐,连忙制住道:“你胡说什么,你想想钒姐儿和钥姐儿,她们的婚事可还要由我做主……”   乱抓的手顿时停住,董二夫人像见鬼一样看着丈夫,董二老爷不敢面对她的眼睛,连忙转头避开。他不是不想救她,只是她跟这件事牵扯太深,怎么摘都摘不清了,既然如此,何必再赔上一个大姐。   董二夫人的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绝望过,便是当初听到公公打了败仗,董家可能会被抄家时都没有。与她姐姐合谋要害永宁侯府的嫡长子或许是她错了,她也不过是希望大姑子以后若能掌控了侯府希望她能帮衬娘家,难道她是为了自己吗?可他竟只顾他姐姐,甚至为了摘清她,不惜用亲生女儿来威胁她,她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人……   坐在下面的林凤鄠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但奔腾的泪水仍是汹涌而出,他从没没有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和无地自容。爵位,爵位,爵位真的有这样重要么,为了得到它,连天理人伦都不顾了?   林太夫人觉得自己像是在看戏台上的苦情戏一样,用旁观者的角度颇能被煽动得落几滴眼泪,但若是局中人,就讨厌他们讨厌得紧了。   林太夫人怒道:“董二老爷是打定主意要摘清自己姐姐了,既然你说是冰月和你夫人合谋,那不知董二老爷打算如何给我们侯府交代?”   董二老爷在地上给林太夫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太夫人请容我些时日,我家中还有两个女儿,我会尽早给她们择好人家让她们出嫁,等她们出门后,我会让夫人去庄子上,然后再……让她病逝!在这之前,我也会将她拘在家里,再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董二夫人喃喃的道:“你还不如立即一杯毒酒毒死我。”   林太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女儿关我什么事?”你姐姐害人的时候,可没想着我孙子。   董二老爷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道:“太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必会如夫人所愿!”   林太夫人又转头对大太夫人道:“大嫂,冰月是您的丫头,您说她该怎么处置?”   大太夫人看着下面的冰月,哪怕她被她如此放弃,她对她有的都是忠心,此刻她的眼睛里盛满的,都是自己对担心。她坚硬的表情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闭了闭眼睛,最后道:“赏她一杯毒酒吧!”这样好歹不用受太多的苦。   “她一个丫头,竟敢胆大包天作出用厌胜之术谋害主子的事情来,您不觉得赏杯毒酒太轻了吗?”   大太夫人只有将指甲狠狠的掐进自己的肉里,才能让自己还保持着理智。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道:“杖毙!”   “听到没有,将这臭丫头押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为止。记得捂上她的嘴巴,免得污了主子们的耳朵。”   冰月被押了下去,接着外面传来了“砰砰砰”棍棒声,那声音一声一声的传到人耳朵里,只让人心里也跟着“突突”的跳,二太夫人和四太夫人有些不舒服的用帕子抹了抹额头。   林太夫人没有理会外面的棍棒声,继续道:“发生这样的事,三房和大房不好再住在一起,分府吧!”   大太夫人突然站起来,瞪着林太夫人道:“不可能!”   林太夫人看向董二老爷,董二老爷表态道:“请太夫人放心,这是侯府的家务事,我不会再过问。”   大太夫人惊愕的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弟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董二老爷红着眼低下头,不是他不愿意为姐姐撑腰,而是董家已经卷入厌胜之事,为了摘清她已经是厚着廉耻,实在没有立场再为她说话。况且,搬出去也好,这样她或许会放下执念,反而能活得松快些。   林凤鄠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中央,对着林太夫人跪下,磕了个头,然后羞愧的道:“三婶母,我代我娘给您磕头赔罪,您放心,我会带着我娘离开侯府,以后再不会让她伤害到您这一房的人!”[陆小凤]孤阳古城   大太夫人怒吼道:“这是我的家,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她为了抢回这个地方夺回爵位,失去了那么多,现在让她说放弃,那她以前所做的一切所失去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林凤鄠大声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在这个家,由我这个儿子做主!”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因为可怜母亲而没有拿出强硬态度带她离开这里,结果让她的执念越来越深,看着她一步一步魔障下去。   梁氏也开口道:“大嫂,不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不念婆婆临终前的遗命,婆婆当初分家不分府的遗命,是顾及鄠哥儿还小怕您孤儿寡母的分出去被人欺负,现在鄠哥儿都成人了,有了奉养之力,又愿意带您分府单过享福,你何必非要挤在侄子家里呢?”   董二老爷也道:“姐姐,鄠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你……”   “想要我搬出侯府,除非把我变成尸体抬出去,否则想都别想!”   心口怒气翻涌,血气翻腾,她只觉得满屋子的人,个个都是想要夺了她的命的人。心口一口血气不畅,接着“哇”的一声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她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来。林凤鄠一慌,连声喊道“娘!”接着快步上前去将她接住。   董二老爷也快步上前,急道:“姐姐!”   其他人见到大太夫人倒下去的样子,也连忙   站起来围过去。林太夫人气得也想一口血吐出来,她十分怀疑董氏是在装晕。但不管真晕还是假晕,这一次,她死了都要将她分出去。   林凤鄠抬起头来,焦急道:“快去请大夫!”   接着是一阵慌乱,大太夫人被抬进了清和院,大夫很快就来了。   怒极攻心,气急而导致血气不畅,因此才会吐血晕倒。   大夫留下方子便走了,茵娘让人抓药煎药,等喂过了药。林凤鄠和罗氏留在清和院侍疾,而其他人,则是各找各妈!   茵娘和林凤祁原以为让大太夫人一家搬出去又要出波折了,结果没想到,到了第二日,林凤鄠不顾大太夫人还是病体,就来跟茵娘和林凤祁告辞说要搬出去。   茵娘看着林凤鄠苍白狼狈的脸,很是觉得有些抱歉。毕竟是大太夫人做下的事,林凤鄠并没有参与其中,他甚至是不赞同大太夫人的。但他们将计就计,甚至有意将这件事传出去,林凤鄠作为大太夫人的儿子,名声以后必会受到牵连。   茵娘有些不自在的道:“怎么这么急,其实可以缓几天的。”   林凤鄠道:“不了,拖久了容易再生波澜,早搬早好!”   林凤祁叹了一口气,又道:“新宅子都打扫好了,家里的物件呢?”   “宅院原来就有一房老仆在看管的,倒也不脏,家里的物件我只让人先般一部分过去,剩下的我以后再回来般!”   林凤祁伸手过去他肩膀上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抱歉道:“是大哥对不起你,可能你会觉得大哥有些虚伪,但大哥还是想说,以后若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不,大哥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们对不起大哥大嫂,幸好毅哥儿没事,若不然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够还的。子不言父母过,若有下辈子,我化身大哥的奴仆,替我娘赎罪。”   林凤祁的手在次拍了拍林凤鄠的肩膀,最终叹了口气。   冰月被杖毙了,崔道姑喝了毒酒,大太夫人最终也搬出去了。这件事仿佛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林凤祁和茵娘知道,远没有这么快,接下来的还有舆论和百官的态度……   但在这之前,并不妨碍他们去处理另外一件事:吕舅舅一家人也该处理了。   自从吕倩姐下毒事件出来,茵娘便让人将吕舅舅一家关在了静香院里,之前忙着处理大太夫人的事情没空料理他们,而现在正好可以腾出手来!   127   静香院里,茵娘和陈夫人坐在座位上,两边各一排站下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粗婆子,茵娘和陈夫人座位的两边,还各站了一个。   茵娘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大钟氏看了看两边和前面如门神一样警惕的看着她们的粗使婆子,心里虽有些毛毛的,但还是想摆一摆长辈的谱,挺直了腰清“咳”了两声,对茵娘道,“茵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你的舅舅舅母,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一天一夜就算了,现在还摆出审犯人的阵势,你这样以下犯上,还有没有规矩!”   茵娘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并不理会她。直到吹凉了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才不急不慢的放下茶杯,对旁边的丫鬟使了使眼色。   丫鬟端了一只青花小碗上来,碗里还装着浓褐色的汤水,正是昨日吕倩娘端给林凤祁的那碗醒酒汤。   茵娘看着站在下面的吕倩娘,道:“昨日太医验出,这一碗醒酒汤里被放了砒霜,且量还不少,人只要喝上一口就会马上死亡。你是我的表妹,自来到侯府,我自认为没有亏待你的,你为何要给侯爷下毒?”   “表姐,”吕倩姐连忙跪到地上,跪着上前来想要去抱茵娘的大腿,却偏偏被前面的婆子拦着。吕倩姐也顾不得了,连忙对茵娘道:“表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给表姐夫下毒,里面放的明明不是毒药的……”   “不是催情药,那放的是什么?”   “是……”是催情药,可是她却不能跟表姐说出口。   她放的明明是催情的药,怎么会变成要人命的毒药呢?   她喜欢表姐夫,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可偏偏表姐善妒,不愿意让她给表姐夫做妾。她找了许多机会想要接近表姐夫,想先与他做成好事,让表姐不得不同意她进门,结果表姐防她防得紧,别说近表姐夫的身,连她见他一眼都难。   直到昨日毅哥儿满月酒。吕倩姐回想着昨天的事,表姐夫在外院与客人喝酒,表姐则在内院招呼女眷,她觉得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成功的话,她就能一辈子呆在表姐夫身边了。   她扮成小厮的模样混到外院,抢了小厮的工作去给表姐夫送醒酒汤,那时表姐夫有些喝醉了,正在宴息室里醒酒。   她低着头将醒酒汤递给表姐夫的时候,他并没有怀疑的接了过来,她还在得意她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她很清楚,只要等药效发作,她与表姐夫成了好事,到时候她再尖叫一声将众人引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表姐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且她还是是受害者,表姐不仅得让她进门,还得供着她。   可是等他喝下醒酒汤,他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神凌厉的盯了她一眼,接着将手里的青花碗重重的砸到桌子上,一反手就将她抓了起来。尽管她立刻说了她是茵娘的表妹,他却一点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屋里的动静将外面侍候的小厮引了进来。   他让小厮去外面抱了一只猫进来,将醒酒汤端给猫喝。   她原本是不怕他发现醒酒汤有问题的,她想着,如果他发现了,她就立刻告诉他,她喜欢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做的。   可是没想到,那猫喝了几口,突然就摊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死了。   她吓坏了,她明明放的不是毒药,怎么猫会死了。   之后就有人将她押回静香院,与她的父母兄嫂一起关了起来。。   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主意是冰月给她出的,冰月还给了她一包药,又告诉她这是从一个小道姑那里得来的秘药,一小包下去,无论意志多坚强的人都保管有用。冰月是大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大太夫人跟表姐夫一房一直不和,她虽然笑着收下了她给的药,却没有蠢到真打算将它用到表姐夫身上。她旁敲侧击从冰月这里打听到那个小道姑,自己出府去找了她。那道姑当着她的面将药用到了一对猫儿身上,那两只猫果然立即滚在一起,连分也分不开。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中毒。   她心中一突,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抬起头来对茵娘道:“是冰月,是她想害表姐夫。”一定是冰月买通道姑骗了她,偷偷趁她不注意将没毒的药换成了有毒的药。   “表姐,你一定要将她抓起来。”诱宠娇妻,总裁来势汹汹   大钟氏道:“茵娘,你表妹说没有害侯爷,自然是真的,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去害侯爷,你可别误会了你表妹。”   吕老爷和小钟氏等人也跟着附和,吕老爷道:“茵娘外甥女,你一定是误会了你表妹,她从小连蚂蚁死了都要哭上两声,怎么会去害人。要不你让将冰月抓起来,让她与你表妹对峙。”   茵娘瞥了他一眼,然后道:“冰月因为想要谋害毅哥儿,昨天晚上已经被杖毙了!”转头又望向倩姐:“你既然说没有要害侯爷,那你扮成小厮的模样,跑到外院去给侯爷送什么醒酒汤,侯爷身边一堆的小厮,难道还会缺了服侍的人不成。”   “我……”   “还是你想给侯爷下药,好跟侯爷成就好事,然后赖上侯爷?”   吕倩姐见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心里有些惶然,但又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她拦着不让她给表姐夫做妾,才使得她出此下策,又不由的怨恨起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能忍得下柳姨娘,为什么不能如了她这个表妹的愿,她早说过不会跟她争正室的位置的。   吕倩姐突然站起来,怒瞪着茵娘,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道:“没错,我就是想和侯爷好。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侯爷,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进门。你既然拦着我,我自然要找其他的法子……”   陈夫人听得怒火中烧,站起来“啪”的一声就挥了她一巴掌,怒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丫头,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茵娘哪里对不起你了,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供你们住,对你们哪一样不周到,结果你还肖想她的男人。没遂了你的愿,就敢作出下毒下药的事情来了。养只狗还能听他叫唤一声呢,没想到养的你们全是一群白眼狼……”   大钟氏见女儿被打,连忙上去护住她,也怒道:“你凭什么打我女儿,倩姐说的哪点不对。养个女儿只会霸着男人不纳妾,完全没有女德,你还好意思叫嚷……”   陈夫人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她道:“好,好,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说完又转向吕老爷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爹当年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当年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还这样来欺负我的闺女,你就不怕我爹半夜上来找你算账。”   吕老爷自然是向着自家妻女的,但陈夫人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拿着兄长的款随便教训她,只是诺诺的道:“倩姐也是想帮茵娘,侯爷位高权重,以后总是会纳妾的,既然这样,何必便宜了外人,倩姐和茵娘是表姐妹的情分,让……”   茵娘手上的茶碗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打断了他最后没出口的一句“让倩姐进门来帮村茵娘不是更好”。   茵娘道:“舅舅,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但您自来了京城,我本着亲戚的情分让您一家住进侯府,吃穿用住无不周到,我自认为没有亏待您一家。外甥女不奢望您的感恩,但您和舅母贪图侯府富贵,怂恿表妹肖想我的丈夫,甚至不惜用下药这样的下作法子,差点害得侯爷命丧黄泉,舅舅,您这是用刀子剜你外甥女的心啊!娘是出嫁的女儿,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是管不到你这个娘家过继来的嗣兄。我这个外甥女,与您情分更远,又是小辈,更是管不到您。可天大地大,总有能管得了你的人,我们管不了您,那就请个能管得了你的人来,让他来给我们主持公道。”说着转身对旁边的丫鬟道:“去请吕氏的族长过来。”   丫鬟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   吕老爷心里“咯噔”的一声,这种时候,他绝对不会认为族长出现,对他们一家是好事。他的眼皮狂跳,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但还没等他想出族长最终会对她如何,就看到刚才出去的丫鬟领着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头进来,正是吕氏的族长。   族长背着手跟丫鬟走进来,茵娘和陈夫人上前去给他行礼,但族长哪里敢受他们的礼,没等她们福身下去,就连忙伸手过去将她们扶了起来,连连道:“折煞了,折煞了!”   吕族长看着眼前通身华丽富贵的少妇,再看看旁边同样一身不凡的陈夫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年他爹做族长时,陈夫人的爹吕老太爷想让陈夫人做守灶女,结果他爹鼠目寸光为了别人给的点小财没同意,反而坚持让吕老太爷从他堂兄房里过继一房过来。当时的吕老太爷怕女儿做了守灶女被人看不起,倒也没有多坚持,最后过继了现在的吕老爷。结果……想到陈夫人的三个女儿,大女儿进宫做了皇帝的宠妃,给天家添了一双儿女;二女儿嫁到了侯府,现在是侯夫人;三女儿跟应氏大族的嫡少爷订了亲,这个月就要过门了。金枝玉叶   他们吕氏不过是小族,族人大多是农户或商户,自有族谱记载以来,出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七品的县令,无论是皇帝,侯爷,还是应氏大族,对他们来说都像是天上的云,高不可攀。若当初他爹同意了让陈夫人做了守灶女,现在她的三个女儿可都姓吕,族中有姑娘嫁到这样高的人家,那是吕氏一族多大的荣耀,说不定现在吕氏都能变成林平县的第一大族了。   族长在心里遗憾的叹息一声:老头子糊涂啊……   族长与茵娘和陈夫人相互见过之后,转身看了一眼吕老爷和大钟氏等人。吕老爷对上族长的目光,身子不由的缩了一下。族长失望的道:“大良侄儿,钟氏,我们吕氏虽不是什么大族,但也是知廉耻的家族,族中长辈更是用礼义恩廉来教导子孙,可你们看看你们的行状,简直是给族中蒙羞。先族长将你一房过继给族兄,原本是指望你们替他承香火,光门楣,给秀珠侄女撑腰,可你们不仅没有做到,反而败尽族兄留下的家财,更是处处为难秀珠侄女,现在更是怂恿女儿作出毒害侯爷这样的事来。你们的作为,简直天理难容,品行更是污浊不堪,不配为我吕氏族人。现在我便用族长的名义,将你一房人逐出族中,自此你们再不是我吕氏族人。”   除族?吕老爷被吓得冷汗直流,全身瘫软在地。除族会有什么下场,不仅会失去家族的庇护,更会被世人唾弃,以后子孙嫁娶前途,永远都是污点。   吕老爷跪着爬到族长面前,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族……族长,三叔公,侄儿错了,侄儿再也不敢了,您看在侄儿是您看着长大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大钟氏等人也被族长的话吓懵了,等反应过来,也跟着跪到地上连连求饶。吕倩姐甚至跪到了茵娘面前,哭求道:“表姐,我不敢了,我不要给表姐夫做妾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她不能被出族,还没有出嫁,如果被除了族,她就真的连给人做妾都不会有人要了。   族长看着一屋子又哭又求的人,“嘿”的一声转过头去,不忍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吕老爷见求不动族长,又跪爬到陈夫人旁边,哭求道:“大妹,大妹,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你帮我说句话。爹娘可就我一个儿子,我若被除族了,谁给爹娘继承香火,清明中秋,谁来给爹娘扫墓烧纸钱……”   陈夫人道:“你放心,族中多的是愿意给我爹娘继承香火烧纸钱的。你出族后,我立刻再给我爹娘过继一房。”   ###   吕老爷一家最终被除了族,除族之后,他们与茵娘再无关系。茵娘让人将他们的东西一收,立刻将他们扫地出门。   接着下来,就是将吕春一房过继到吕老太爷一家。吕氏族长做事,非常的周到且有效率,他上京时,连族谱和过继文书都一起过来了。当着陈夫人的面,吕春一家在过继文书上按下手印,然后族长翻开族谱,将吕老太爷下面吕老爷一家的名字一划,填上吕春一家人的名字。等族长将文书带回林平县,在当地的官府再备个案,过继就算完成了。至于其他的仪式,则能减则减。   当然,除族和过继的事情虽然办完了,但族长和吕春一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陈夫人自然要留他们参加完萍娘的婚礼才让回去的,特别是吕春一家,虽然过继的程序还没有走完,但已经算是萍娘的舅家了。   大太夫人一家搬走了,讨人厌的吕老爷一家也被赶出去了。茵娘抱着毅哥儿坐在内室的榻上,只觉得一身轻松。   茵娘低下头去吻了吻毅哥儿的脸,与他道:“毅哥儿,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毅哥儿吐了个小泡泡出来,泡泡破裂,发出轻轻的“啵”的一声,毅哥儿听到声音,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毅哥儿这两日学会了吐泡泡,现在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吐泡泡。茵娘摸了摸儿子稀疏的头发,笑着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还不知愁。”   毅哥儿再次吐了个泡泡出来,吐完再咧着嘴无声的笑。看着自娱自乐的毅哥儿,心情也不由更加开朗起来。   等到了傍晚,林凤祁从宫中回来,看到房间里的妻儿,不由的也心情愉快起来。   林凤祁从茵娘手中接过毅哥儿,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道:“乖儿子,今天过得如何,有没有想爹爹?”血色豪门:休掉恶老公   茵娘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事情如何了?”   茵娘对厌胜之术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世人大多还是信它的,对它也比较忌讳。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容易给朝中对手送上攻讦的借口,因此无论如何,在被朝中人攻讦之前,林凤祁都需要提前跟皇帝报备一下,最好再以治家不严为由向皇帝请个罪。而今天,林凤祁进宫就是去干这个事情了。   林凤祁道:“放心吧,皇上心里自有圣裁,就算真有人来攻讦,皇上也不会罚得太重,顶多就罚罚俸禄什么的。”   茵娘忧心道:“只怕这一阵子,侯府的名声会不好。”   林凤祁不在意的道:“怕什么,家里的姑娘都已经嫁完了,凤鄯的婚事也都已经定下来了,等到毅哥儿和他的弟弟妹妹长大,这件事也早就过去了。”   “只是明玉郡主毕竟还没有进门,她身份又高贵,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寿阳长公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放心吧,寿阳长公主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你要实在担心,你最近不是跟窦氏走得挺近,公主对这个长媳一向看重,你让她帮我们说说好话就是。”   真是,男人的心思就是简单,女人间的绕绕弯弯如果真有这样简单就好了。窦氏作为长嫂,对嫡亲小姑子的婚事都是能避则避的,如果长公主真的有了想法,怎么好为难她来替她说项。不过若每天要担心这么多东西,也实在担心不过来,先将这些事放下吧,或许人家寿阳长公主真的没有在意。   不出几日,京城里果然传出了侯府流言。   先是传出永宁侯爷和林太夫人母子欺负大太夫人母子孤弱,逼迫其一房连夜搬出侯府。   向来分家就容易被人八卦,再加上永宁侯府还有些特殊性,大家都知道,侯府爵位原本是在大房的,但大房在有子的情况下爵位却最终落到现在的永宁侯爷这一支,这其中的猫腻不得不让人会产生联想。再加之很多人还知道当年老侯太夫人临终前,是说了侯府不分府的。现在永宁侯爷和林太夫人不顾老侯太夫人的临终遗言,将大太夫人一房分出侯府,颇有些让人觉得他们有恃强凌弱之嫌。   但这种流言传了没几天,另一种说法又传开了,而且这个说法跟前一种说法完全相反。传说其实是大太夫人一直想害了永宁侯爷一房,而且就在永宁侯爷嫡长子满月的那一天,大太夫人还联合娘家人收买一个道姑,在侯府里给小少爷下厌胜,这件事当时许多在场的人都知道了,不信你问问她们。而且听说这种害人的事情还不止发生一次,之前就发生过许多次了,什么往晚上往侯爷的房间放毒蛇啊,在侯爷的茶水里下毒啊等等。侯爷是忍无可忍,最后才不得已将大太夫人一房分出去的。   喜欢八卦的人就去问当时在场的人了,那些人倒没有说究竟是不是,只是她们问的时候,她们都一致的保持了沉默,有句话叫做,沉默就代表默认。于是,八卦的人纷纷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于是,这些八卦的人再向另一些喜欢八卦的人传递,到了后面,第二种流言打败了第一种流言,成了头条八卦。   林凤祁在朝中亦听到了一些人以此为借口对他进行攻讦,说什么永宁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永宁侯治家不严啊,永宁侯不孝啊巴拉巴拉什么的。   有攻讦自然就有挺人的,皇帝被大臣吵得脑门疼,最后以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罚了林凤祁半年的俸禄,三个月的禁足,让他在家好好面壁思过。   于是挺人的乐了,黑人的不开心了。半年的俸禄,三个月的禁足,其实根本什么也没罚好不好,难道谁还在意那点俸禄不成。至于三个月的禁足,现在又没仗打,不用早起上朝,说不定人家还乐得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皇帝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要是在民间,他跟永宁侯那就是连襟,哪有不帮自己的连襟去帮外人的。他要真罚了永宁侯,燕娘还不又得称病拒驾,让他一个月摸不到床。虽说她现在怀孕其实也不能干什么,但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128   到了五月二十日,茵娘一大早就将毅哥儿抱到了林太夫人院里,自己则与林凤祁一起去了羊角儿胡同。   茵娘去了内院看萍娘,林凤祁则去了外院。   萍娘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穿好了大红的婚服,看见茵娘进来,连忙拉着她的手,有些慌张的道,“二姐,二姐,我现在好紧张,我,我不想嫁了,”   茵娘捏了捏她的手,道:“胡说,无论哪个姑娘都是要嫁人的,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我害怕!”   “你怕什么?”   “万一我做不好人家媳妇怎么办?我听说应家的规矩大,我怕我应付不来。还有……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这个“他”茵娘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茵娘道:“有规矩才好呢,就怕嫁的是没规矩的人家。应家是个和善的人家,应三夫人听说也是个慈善人,你嫁的又不是长子,不用打理家事主持中馈,你只要照着他们的规矩做好本份的事,再笼络好丈夫,日子不会过不好的。另外,你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促成的,只要规矩上过得去,哪怕犯点小错,她们也不会太为难你。”   “可是我还是怕!”   “怕也得嫁,女人总是要走这一回的。”说着又抱了抱萍娘,继续道:“娘能做到的就是给你选个好人家,剩下的日子就全靠你自己。萍娘从小就聪明又漂亮,八少爷会喜欢你的,姐姐也相信你能把日子过好的。”   其实茵娘能明白萍娘的惊慌,一个女子去到一个新的地方,要去跟那些从来没相处过的人相处,自己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接纳自己,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些对她来说一概都是未知的。人最怕面对的,不是已经到来的困难,而是前卜未知的迷茫。就是当初茵娘成亲的时候,她婚前还在侯府住了近两年呢,成亲前照样都是恐慌的。   无论萍娘表达了自己多么惊慌和害怕,在鞭炮声响,外面小厮大声喊着“花轿进门”时,萍娘还是盖上了盖头,辞别了父母,被背着上了花轿。   陈老爷断了腿只能卧病在床,萍娘先到陈老爷的房间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到中堂给陈夫人行辞拜礼。茵娘和萍娘唯一的兄弟根哥儿才三岁多,自然背不得人,最后萍娘是由刚过继的新表弟吕少爷背着出门的。   萍娘被吕少爷背着离开时,陈夫人在后面抓着茵娘的手,哭道:“平时还没觉得什么,但看到你们姐妹出嫁时,连找个能背你们出门的人都找不到,我心里就不是滋味。都怪娘不争气,没给你们生个兄弟!”   茵娘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娘,生闺女也没什么不好,你看现在别人不是都羡慕你生了三个好闺女么。”   陈夫人抹了一把眼泪,道:“她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真让他们将儿子全换成闺女,看她们乐不乐意!”   茵娘:“……”   陈夫人又道:“我也没有其他什么,我就是觉得没给你们生个兄弟撑腰,觉得委屈了你们!”   茵娘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然后抱着母亲,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到了下午,茵娘和林凤祁一起回了侯府。去福寿院接毅哥儿时,远远的就听到了毅哥儿响亮的哭声,茵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阵心疼,连忙加快了脚步冲进了福寿院,一边进屋一边问:“毅哥儿怎么了?”   林太夫人正抱着毅哥儿在屋里走来走去,旁边并排站着毅哥儿的五个奶娘,此时都有些不安的低着头。林太夫人进茵娘进来,转过头来焦急的道:“你回来的正好,我问你,你平时给毅哥儿喂的是哪个奶娘的奶?毅哥儿从早上开始就没喝奶了,五个奶娘的奶他也不愿意喝,找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是毅哥儿是没喝惯她们的奶。”   茵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毅哥儿刚出生的时候,茵娘自己的奶水不够,都是她和奶娘轮流给毅哥儿喂奶的,但后面她自己喝猪蹄汤出奶,奶水够了之后便没有再让奶娘喂了,这半个月以来,毅哥儿都是一直喝她的奶水。她早上将毅哥儿抱给林太夫人的时候,倒是也让奶娘一起跟着去了,只是没想到,毅哥儿现在已经喝不惯奶娘的奶水了。   茵娘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奶娘,心知她们还没在林太夫人面前将她出卖,于是有些心虚的飘了一下眼睛,转移话题道:“娘,我先抱毅哥儿回去喂奶吧!”   林太夫人不满的道:“还回什么回,没看到孩子饿得都哭了,你快去将平时给毅哥儿喂奶的奶娘找来,让她赶紧来给毅哥儿喂奶!”灾厄降临   林凤祁慢了茵娘几步,从外面闪进来,对林太夫人道:“娘,平时毅哥儿喝得就是这几个奶娘的奶,他可能是突然换了环境,不习惯在这里吃奶。还是让我们抱着他回去,让奶娘也跟着,回到棠荣院再给他喂奶。”   林太夫人很有些怀疑的望着儿子,从来只有孩子挑奶娘的,还没听过说孩子挑环境的。但看着一直在哭的孙子,林太夫人也很是心疼,最后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对儿子和儿媳道:“那你们赶紧,路上步子走快一些,若毅哥儿喝了奶了,让个丫鬟过来告诉我。”   茵娘和林凤祁连忙答是,接着抱了毅哥儿快步回了棠荣院。   等一进棠荣院的院门,茵娘急忙抱着毅哥儿就进了内室,坐到榻上解了衣裳,露出已经涨鼓鼓的j□j。毅哥儿怕是饿坏了,不等茵娘来扶他的脑袋,他就一口含住了,接着就咕噜咕噜的吸起奶来。   林凤祁从外面进来,看到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避开眼去。   等毅哥儿喝完了一边,茵娘又扶着他的头转过来,让他喝起了另一边。等毅哥儿喝饱了,茵娘随便将衣裳拉了拉,想到毅哥儿因为不愿意喝奶娘的奶而饿了一天,不由的抱起他亲了他的脸蛋,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的道:“毅哥儿是不是只要娘?”   毅哥儿好似回应般的咧开嘴笑了一下,接着打起了奶嗝。   林凤祁将奶娘叫了进来,道:“你抱着孩子去暖阁,帮孩子顺一顺奶?”   奶娘抱着孩子出去后,林凤祁立刻抱着茵娘到了床上,拉开她松松垮垮的衣裳,手指在她雪白丰满的j□j上面转了一圈,问道:“娘子,毅哥儿没有将奶喝完是不是?”   茵娘点点头道:“是啊!”   林凤祁又道:“那娘子这样涨着奶,是不是很不舒服?”   茵娘也有些情动,伸手捧着林凤祁的脸,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娇媚的道:“是很不舒服啊,不知相公肯不肯帮妾身吸出来?”   林凤祁的一只手移到她的脸上,轻轻的捏了捏,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衣服纷纷被剥落,林凤祁的手覆在那上面,用力的捏住,等那上面喷出乳白色的液体时,林凤祁一口含住上面。接着林凤祁便学起了毅哥儿,用力的在上面吮吸。等吸了一会,他又换花样似的,用舌头在蓓蕾上面按一按,或者用牙齿咬一咬,接着又继续吸。   茵娘闭着眼睛,偶尔舒服的轻吟几声。等将一边喝完之后,林凤祁又转到了另一边。但那一边已经被毅哥儿喝完了,林凤祁用力吸了几次,也只吸了一点点。林凤祁有些不满的道:“以后要让毅哥儿习惯喝奶娘的奶!”   茵娘睁开眼睛,在林凤祁肩膀上打了一拳,道:“坏蛋,竟然跟你儿子抢食!”   ###   侯府这些日子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中,茵娘怕出去走动会被人询问大太夫人你分家的事,平日都不怎么出门,只在萍娘三朝回门的时候回了一趟羊角儿胡同,另在吕族长和吕舅舅一家回林平县时去送了他们一程。   茵娘给了吕舅舅一百两银子和一些纸墨做仪程;陈夫人给了一百两银子,另外还有五百亩良田的地契和吕家祖宅的房契,吕家祖宅早前被吕老爷一家卖了,陈夫人后面又让人去将它赎了回来;萍娘也送了一百两银子和一方砚台,另外燕娘在宫里也赐了一点东西出来。吕舅舅一家看起来就是老实人,接到燕娘的赏赐时,心里惶恐不安了很久,连赏的物件都不敢碰一下,就怕碰坏了东西。后面还是陈夫人劝了许久,吕舅舅这才领着妻子和儿子对着皇宫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这才敢将东西接下来。   燕娘赏赐的是一些绸缎布料和金银玉器,这些东西好带,赶路时不怕它们会弄坏了。其中最贵重的是一个翡翠玉做的玉碗,吕舅母见了,连说回去后要摆到案上供起来。   陈夫人笑话她:“这又不是弥勒佛,你供它做什么,你不怕别人偷了?”   吕舅母被吓得立刻不敢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把它供在床头?”她大概以为陈夫人是真的怕它被人偷了,供在床头就会安全。裙下之臣·霸占新鲜小妻   这下轮到陈夫人无语了,最后只得道:“你喜欢供就供着吧。”   另外吕族长辛辛苦苦来一趟京城,陈夫人自然也要有所表示。除了一些京城的特产装了一车让他带回去之外,另外还给了他一千二百两的银票,言明其中一千两是给族中办学用的,二百两是给他来回的“交通费”。   茵娘给毅哥儿喂奶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林太夫人发现了,林太夫人将茵娘叫过来训斥了一顿,又说了大户人家的女子亲自喂奶是多么不合规矩,以及女人亲自喂奶的一系列坏处之后,严令茵娘以后不许再给毅哥儿喂奶,并派来了袁麽麽亲自监督。   毅哥儿一开始还不愿意喝奶娘的奶,奶娘一抱着他喂奶就哭,茵娘心疼得不行,泪眼汪汪的看着袁麽麽,结果袁麽麽将脸一转,假装自己没看到。而事实证明,在肚子饿面前,一切习惯都是浮云,毅哥儿在折腾了一天之后,最终向食物低了头,重新喝上了奶娘的奶。   毅哥儿不用喝茵娘的奶,最终便宜的是某人。这样过了半个月之后,林太夫人看着茵娘仍是圆鼓鼓,时不时会晕湿衣裳的胸口,严重怀疑她阳奉阴违,于是亲自向太医要了一张回奶的方子,每到茵娘去给她请安时,就让丫鬟端一碗汤药出来,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当茵娘完全回奶之后,林凤祁看着茵娘比之前小了不少的胸部,很是遗憾忧伤了一把。   到了六月,春闱放榜,林凤祁有一日回来时,对茵娘说道:“王大学士的三孙子考中了状元!”   虽然有点在意料之中,但茵娘听到时,还是小小惊讶了一把,毕竟王三公子今年才二十三岁。   王三公子一直被称为有状元之才,三年前京城人人等着他中状元时,他出乎意料的竟没有参加春闱,那时正值出了他与蕴姐儿断亲,与秦小姐成亲之事,大家自然而然以为他是为情所困而放弃了春闱。然后等了三年,他终于众望所归的考中了状元。但便是如此,他仍是大燕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王家出了这种喜事,自然会请宴庆祝,永宁侯府虽然跟王家只是普通的交情,但也需要让人打点了礼物送去祝贺,不过这些都是外院的事情了,自然用不上茵娘来操心。   但茵娘却是很为蕴姐儿开心,蕴姐儿与王三公子的婚期定在七月初一,原本威北侯府的嫡女嫁给王大学士的孙子做继室,蕴姐儿算是下嫁,但王三公子有了状元的功名,蕴姐儿嫁给他时,面上却会好看很多。   王三公子中了状元,最开心的莫过于王大学士。王大学士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将将是要致仕的年纪。王大学士只有一个儿子,儿子打理庶务很有一套,可惜不是读书的料。儿子又生了三个孙子,大孙子像了儿子,庶务有天赋,读书也不行。二孙子是读书不行庶务也不行,人虽算不上纨绔,但也真的没有什么出息。只有小孙子像了他,三岁能读书七岁能断句,从小由他亲自教导长大,而小孙子也果然不负他所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他是传胪出身,教了一个状元出身的孙子,由不得他不开心。   而他这一开心,就开心出问题来了。客人上门给他祝贺时,他当着客人的面乐晕了,将一屋的宾客和王家众人吓得半死。幸好太医称他只是年纪大了,受不了情绪过于波动所致,休息一两日也就好了。这件事情一度将永宁侯府分家的八卦压了下去,成了京城的头条八卦。茵娘倒是很感激王大学士的这一晕,终于让人们将注意力不再投向永宁侯府。   与此同时,石磨胡同哪里传来消息,大太夫人自那一晚吐血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身体已经缓过来了,现在能吃能走,只是身体比以前虚弱了些。虽然大家已经撕破了脸,但作为做给外人看的面子情,茵娘还是让人收拾了一些药材送到了石磨胡同。   罗氏第二日过来侯府给茵娘道谢,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林凤鄠的两个姨娘,文氏和刘氏都怀孕了,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大房搬出去至今不过一个多月,而两个姨娘已经怀孕三个多月,那也就是说在侯府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但在侯府时茵娘却没有听到一点消息,这也不知是两位姨娘防着罗氏,还是大房为了防着三房才故意瞒下。   罗氏自生了大姐儿之后,便一直再没有怀上。两位姨娘却同时怀孕,并且已经坐稳了胎,两人中至少一人生下儿子的机会还是非常大的,到时候庶长子出生,生母又是外面纳进来的良妾,不知此时,罗氏心中是何滋味。   罗氏心中是如何想的,茵娘实在是看不出来,但罗氏说这件事的时候,却是表现得非常高兴的,滔滔不绝的道:“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两位姨娘,若不是两位姨娘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婆婆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原来婆婆一直躺在床上,药也不大愿意喝,我日日衣不沾带的侍奉着,也不见婆婆好转,甚至有一段时间大夫都让我们准备后事了,急得我和相公跟什么似的,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无限炎破   后来传出文姨娘和刘姨娘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换洗了,我找了大夫来瞧,才知道她们都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也怪两位姨娘粗心,一直没往怀孕方向想,我又因为一直照顾婆婆,对她们也多有疏忽。后来我将这消息告诉婆婆,婆婆的病立刻就好了三分,之后也肯好好吃药了,不过半个多月,就能下地行走。”说着又松了一口气似的,道:“相公是独苗苗,偏偏我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我也指望着两位姨娘都能生下儿子来,好让我们一房能多条香火……”   茵娘只是静静听着,除了一句恭喜其他什么话也没说。怀孕虽然是喜事,但却不是罗氏怀,谁知道罗氏心中是怎么想的,万一她哪一句话刺到了她怎么办。   罗氏走的时候,茵娘不好没有表示,于是让人包了一些药材和燕窝让罗氏带了回去。他们送的保胎药材大房大概不会用,茵娘就让人包了两根三十年的人参,燕窝是上好的血燕,分作两份,一份半斤。   做完这些之后,茵娘则不对大房的事情多作关心。   明玉郡主和林凤鄯的婚期定在九月,茵娘平时除了逗逗儿子,其他时候都忙着给林凤鄯粉刷新房和准备成亲的物件。   林凤鄯的新房设在丛景院,是一个前后三进的院落,每一进有房屋八间,是侯府里除了棠荣院和福寿院最大的院子。   丛景院是原先燕娘的住处,燕娘进宫后,一直都空着,里面很多一些摆设都旧了,需要重新拿出来清洗或直接更换。   到了七月,蕴姐儿成亲,茵娘去威北侯府喝喜酒。回来后就听到,董家的大老爷,大太夫人的长兄殁了,茵娘听到时很是怔愣了一会。   董大老爷自二十多年前与父亲一起战败,就一直重伤在床,二十多年都是躺在床上过来的。据闻从十几年起,侯府就经常能听到董府传消息来,说董大老爷病危了,结果每一次他都能熬过来,并且坚强的熬了十几年。   茵娘对林凤祁很是唏嘘的道:“没想到这次他竟没有熬过去?”   林凤祁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董大老爷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又一身的伤痛,熬不过去也正常。像他这样的,前半辈子意气风发,后半辈子却只能躺在床上,连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去了说不定反倒轻松些。”   林凤祁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炕上教毅哥儿翻身。   都说三翻六坐九扶立,毅哥儿已经两个半月大,前两日的时候,林凤祁将他放在床上,他躺在床上一使劲,突然就从仰卧翻成了俯卧,让林凤祁激动的不行,直称赞他“有乃父之风!”所以这两日林凤祁都不愿意出门,一整天都呆在内院里教毅哥儿翻身。   毅哥儿虽然偶尔能自己翻过来,但大多数的时候却还是不行,需要借用外力。林凤祁的手在他的屁股上一推,毅哥儿就像青蛙一样翻了过去,然后他仆俯在炕上抬起头来,对着林凤祁咧着嘴笑。林凤祁亲他一口,赞一句“真聪明!”,然后再将他翻过来。   茵娘想到林凤祁也是行军打仗的人,战场刀剑无眼,谁能知道林凤祁是不是就那么幸运,一辈子不会被刀剑所伤,若是……茵娘突然问道:“若是有一天,你也像董大老爷那样,你会不会也觉得死了会轻松些?”   林凤祁道:“自然会的!”   茵娘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丈夫的脖子,道:“我不准!你就不想想我和毅哥儿?”   林凤祁拍拍茵娘的手,道:“放心吧,就是为了你和毅哥儿,我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   董大老爷去世,大太夫人又因此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便时好时坏的。董家将董大老爷小敛之后,又在京中停灵了数日,接着董二老爷便带着全家一起扶灵回老家。听闻董二老爷这次离开,将京中的产业连带现在的宅子都全部变卖了,想来是不打算再回京城了。   董家在京中毕竟已经没了什么影响力,他们的离开,在京城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曾经煊赫一时的董大将军府,就这样消逝在京城的芸芸众生里,不能不让人唏嘘。   129   九月,林凤鄯迎娶明玉郡主进门。林凤鄯成亲之前,林凤祁为了弟弟面子上好看一些,在京卫指挥使司给他谋了一个从五品的京卫指挥使司镇抚的职位。   林凤鄯成亲,林凤邺和何氏并没有回来,只打点了礼物让管事送回来以表心意。跟着回来的还有何氏身边的何妈妈,何妈妈到福寿院代自家主子给林太夫人磕了三个头,然后道,“奴婢代二爷和二夫人给太夫人请安,祝太夫人身体安康。”   林太夫人问她,“老二和老二媳妇在任上可好,”   何妈妈笑着答道,“二爷和二夫人都好,只是常惦记着太夫人。二爷和二夫人原想回来给太夫人请安的,只是奴婢来时,二夫人刚诊出有孕,二夫人怀相不好,二爷怕路上颠簸伤了孩子,这才打消了回来的念头。二少爷又说,等以后小主子出来,再抱小主子一起回来给太夫人请安。”   林太夫人道:“孩子重要,老二有了孩子,我们林家也能多条香火。你回去后告诉他们,我在家里好好的,他们不用惦记着我。让老二在任上好好为百姓做事,这就是孝顺我了!”   何妈妈笑着道是。   到了成亲前一日,窦氏领着人来给明玉县主铺床,窦氏拉着茵娘的手道:“茵娘,我这小姑子人是极好的,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性子有些迷糊,人情世故上有些欠缺。你以后就看在她是小的份上,帮我多多看顾着她,她若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中,她定是无心的!”   茵娘还以为窦氏说的是客气话,再加上她是见过几次明玉郡主的,长得可爱腼腆,虽然人前不大爱说话,但规矩上却是全的。因此笑着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县主进了门,与我就是嫡亲的妯娌,自该是互爱互助的。何况县主是太妃和长公主教导长大的,人格品行自然是好的,还是说姐姐怕我是个恶大嫂,会为难了县主?”   茵娘还以为窦氏会跟着说几句“我自然相信你的”之类的客气话,结果她却是满含担忧的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拿着茵娘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仿佛是拜托之意。   而到了成亲第二日认亲的时候,茵娘才明白窦氏的担忧何来。   明玉给林太夫人奉完茶,林太夫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对新媳妇表达一下善意,于是拉着新媳妇的手问道:“院里的丫鬟婆子服侍得可尽心?”   新媳妇呈迷糊状,答曰:“明玉不知道啊,哲麽麽去!”   林太夫人:“……”你不是应该说:丫鬟婆子服侍得都很尽心,然后谢谢我关心的么?   等到给家里人送面见礼时,明玉送了毅哥儿一顶虎头帽,帽顶的老虎做得栩栩如生,茵娘茵娘感谢道:“谢谢弟妹,这帽子做得真好看,花了弟妹不少功夫吧?”   明玉继续迷糊状:“明玉不知道啊,这得问扣儿去!”   茵娘:“……”不是应该说,毅哥儿喜欢就好的么!   等到三朝回门的时候,茵娘将回门的礼单拿给她看,问她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添减的。然后她再次用一种很无辜很迷蒙的表情对茵娘道:“明玉不知道啊,这得问哲麽麽去!”   这传说中的哲麽麽,则站在她的旁边,用一种抱歉的眼神看着茵娘,好似对明玉的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好吧,她明白了,她的口头禅就是:“明玉不知道啊,这得问XXX去!”   茵娘从丛景院出来后,跟在她身边的彩朱很是担忧的道:“三夫人这样的性子,可真是令人担心!”   别说彩朱了,就是茵娘都很担心她这样依赖丫鬟和麽麽的性子,很可能会被下人欺瞒了去!   办完了林凤鄯的婚事,转眼又到了十月。权力巅峰   宫中敬妃娘娘生下靖晖帝的第五子。洗三之日,茵娘和明玉到宫中参加五皇子的洗三礼。   洗三礼完成之后,明玉先回了府,而茵娘则去看望燕娘。   五皇子长得白白胖胖,个头跟毅哥儿刚出生的时候差不多大,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十分的可爱。他的模样有五分像燕娘,五分像皇帝。   燕娘因为这一胎怀相不好,怀孕期间瘦了一圈,又因为刚刚生产完不久,身子还没缓过来,现在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此时抱着怀中的孩子,整个人都透着欢喜劲儿,对妹妹道:“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磨人,怀他的时候就将我折腾的半死,后来出生的时候又早产了半个月,我生他的时候吓得半死,就怕他有什么不好。后面生出来一看,没想到个头一点不比人家足月的小,连太医都说,幸好是早产,要是足月生产,只怕要难产!”   茵娘道:“五皇子聪明呢,连出生都自己选时候!”   燕娘听了,低下头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笑问道:“是不是像姨母说的那样啊?”而五皇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接着像是要回应母亲的话似的,长了一下嘴巴。   茵娘笑道:“你看是吧,连五皇子都说是呢!”   燕娘笑得更加开怀起来,看着五皇子,就像是看着这世间无价的宝贝。而茵娘看着,却觉得有些心酸。或许是三皇子没有养在身边的原因,燕娘就像是要弥补自己心里缺掉的一块,对五皇子已经超过了一般母亲对孩子的期待。   将儿子抱着又逗了好一会儿之后,燕娘才抬起头来,又笑着对茵娘道:“等毅哥儿周岁之后,你将毅哥儿抱进宫来,他和小五年岁隔得小,让他们表兄弟偶尔互相做个伴。”   宫中情形复杂,自毅哥儿出生以来,茵娘并没有将他抱进宫来过。而燕娘虽时常赏下东西给毅哥儿,却也从来没有提出让茵娘抱进宫来给她看。而等过了一周岁,毅哥儿大了些,茵娘却可以稍稍放心将他抱进宫来了。   茵娘亦知道,燕娘这样说亦是给毅哥儿打算的意思。若三皇子以后真能荣登大鼎,五皇子作为同胞的弟弟,少不了就是一个富贵王爷。能与五皇子从小结下情谊,对毅哥儿以后也是好的。茵娘心里不由感动,笑道:“好啊,到时我将毅哥儿抱进宫来给姐姐看看,也好让毅哥儿知道,送他拨浪鼓和小球玩的究竟是谁!”   两人说了一会儿孩子,接着又说起萍娘来。   今日应三夫人也进了宫,但萍娘却没有跟着来。萍娘五月出的门子,进门后与应八少爷琴瑟和谐,第三个月就被诊出有孕,喜得应三夫人见人就夸这个媳妇好。只是如今萍娘还没坐稳胎,虽然今日也想与应三夫人一起进宫来,但却被应三夫人拦下了,与她道:“等你坐稳了胎,你什么时候想见你姐姐,我再领你一起去看她去。”   萍娘是新妇新媳,婆婆都这样说了,也只好做罢。   茵娘怕燕娘担心萍娘婚后的生活,便主动与她道:“萍娘也是有福的,应家讲究书香传家,家风是好的,她进门之后,又处处不与两位嫂子争先。只一心与应八少爷培养感情,在婆婆身边小意侍奉。萍娘还有个与她一般年岁的小姑子,应三夫人因为想将女儿多留两年,所以至今还没出门子,萍娘与她玩的好,应八少爷不在的时候,姑嫂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应三夫人见了,连对萍娘也多了几分喜爱。”   燕娘点头道:“那就好!”   内院三大难处关系,一是婆媳,二是妯娌,三是姑嫂,而姑嫂关系又直接影响婆媳关系。小姑子替你在婆婆面前说一句好话,顶得过你自己奉承婆婆十句好话,萍娘知道通过笼络小姑子来讨好婆婆,至少说明她心里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茵娘在宫里呆到了半下午才回来,刚刚踏进棠荣院的大门,就看到彩朱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的。彩朱见到茵娘回来,连忙迎上来,连礼都忘了行了,着急的道:“哎呀,夫人,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女魔头赵九的日常   茵娘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彩朱跺了一下脚,道:“当然出事了,出大事了!侯爷去西跨院了!”   “啊?”茵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着又有些浑噩的“哦”了一声。   彩朱急道:“什么啊的哦的,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茵娘问道:“侯爷怎么会去西跨院的,柳姨娘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彩朱道:“说是姨娘生病了,柳姨娘身边的琴儿在半道上将侯爷截去了西跨院。”也都怪她,青花姐姐上个月出嫁了,现在还没回来当差,青藤姐姐又要照顾小少爷,只有她闲着,却没看住西跨院的人,竟让她们偷偷去截走了侯爷。   茵娘又问道:“怎么会生病的,也没见姨娘身边的人来说过,请大夫了没有?”   “谁知道呢,昨天的时候还看到柳姨娘好好的,”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她怀疑柳姨娘是在装病。彩朱脑子突然一转,夫人关心的怎么全不在点子上啊,现在可不是关心姨娘生病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法子去西跨院将侯爷“请”回来,两人要是单独呆久了,柳姨娘又是侯爷名正言顺的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可是没等彩朱出言提醒,茵娘已经从她面前走过,进屋去了。彩朱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茵娘站在屋子里,望着周围的摆设,一时有些兴味索然,竟不知接下来要干嘛去。   茵娘道:“毅哥儿呢?去将毅哥儿抱来给我。”   彩朱道是,接着去了暖阁。过了一会儿,青藤将毅哥儿抱了出来。毅哥儿看到母亲,伸出手追着要母亲抱。   茵娘将他接过来,让人将炕桌撤了下去,将毅哥儿放到炕上,然后自己则坐到他外面。   毅哥儿不愿意自己坐,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张着一双手,“啊啊”的要抱。   茵娘将他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坐着,他立刻咯咯的笑起来,一双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茵娘点了点他的鼻子,叹口气道:“真是小冤家,一举一动都揪着我的心。”不知道是在说孩子,还是说谁。毅哥儿却以为母亲在跟他玩儿,又咯咯的笑起来。   彩朱还在着急西跨院的事,站在茵娘旁边,出主意道:“夫人,不如我去西跨院请侯爷回来,就说……就说小厨房里煲着羊肉汤,夫人请她回来喝?”   茵娘将毅哥儿直立的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用了!”   彩朱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青藤却扯了扯她的衣服,对她摇摇头。青藤看了看抱着毅哥儿的茵娘,和无忧无虑不知道为什么开心的毅哥儿,道:“夫人,侯爷一直以来都真心对您,您要相信侯爷。”   茵娘点了点头。   其实不相信又怎么样呢,男人若真要做什么,就算拦也是拦不住的,难道她还真能将他绑在裤腰带上不成。她已经表达过了不喜欢他有其他女人,更不喜欢他碰其他女人,如果他最后还是食言了,那就当她看错了人,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只当她的侯夫人就好了。   ###   而此时西跨院里,大夫刚刚离开不久。林凤祁看着刚刚喝完药,背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柳蒹蒹,道:“你既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回正院去了。”   柳蒹蒹转过头来,道:“怎么,你刚坐了没一会儿,就要走?”因为生病的原因,她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持证上岗   林凤祁站着不语。   柳蒹蒹“咳”了一下,又道:“我自住进这个院子,一共十个月零十六天,你除了我进门那一日进过这个院子,至今是第二次进来。你知道这十个多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一夜都要点灯到三更,就等着你过来,哪怕什么也不做,就来看我一眼也好啊!可是你好不容易进一趟我的院子,哪怕我生病了,难道也留不住你吗?”   “你进门的那一日我就与你说过,除了一座冰冷的院子,其他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不了你。”   “我不想知道这些!”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继续道:“我生病了,可你知道我是怎么生病的吗?我知道这个院子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夫人的耳目,我晚上故意不盖被子,偷偷将窗户打开,将自己冻了三天,终于冻出了病来,就为了能让你来看我一眼。”她伸手从背后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背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凤祁哥哥,你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捂暖你的心,用我炙热的发烫的心,捂暖你的心。可是我发现,还没等我捂暖你的心,我自己的心却快要被你冻冰了!”   “你不明白,蒹蒹,”他将她放在腰上的手用力拿开,然后转过头来,对她道:“我的心一直都是热的,只是它不是为你而热!”说完就准备转身出去。   “你不要走。”她在后面喊道:“若你现在走了,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林凤祁转过头来:“你何苦呢!”   她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开,白色的衣服瞬间滑落在地,露出女人白若凝脂的**。林凤祁立刻将眼睛移开,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她已经开口道:“就一晚,你陪我一个晚上,以后我再不会勉强你。”   林凤祁强忍住怒气道:“你将衣服穿起来,女子该晓得自重!”   “自重?”她呵呵的笑了两声,道:“我是你的妾室,是你的女人,我在你面前宽衣解带,有什么不自重的?我以前在你面前就是太矜持了。”   她试着去拉他的手,继续道:“我为了你,已经放弃了我所有的尊严,我知道一个侯府的嫡女去给人做妾是多么廉耻的事情,我也怕羞怕被人看不起,可是我爱你,我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就像一只寻死的飞蛾,明明知道哪里是火坑,却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可是我只求你成全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林凤祁将手伸回来,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并不是我强求你做妾的!”   “我知道,我说了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说的我办不到,我答应过茵娘,除了她不会碰任何人!”说完便快步走向门的方向,拉开门出去了。   柳蒹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泪汇聚成河,一滴接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琴儿从外面进来,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到她的身上,看着她心疼的喊了一句:“小姐!”   柳蒹蒹突然哭出声来,一声一声的回荡在屋里,让外面听的人觉得万分凄凉。   130   林凤祁快步的回了正院,冬天天色暗的快,正院里已经挂上了动,大红的灯笼挂在檐下,发出柔和的光。   林凤祁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面茵娘温和的声音传出来。她好似在教毅哥儿认东西,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里面的画面,茵娘指着一样东西对毅哥儿说,“这是花瓶。”“这是香炉”“这是茶碗”“这是碟子”……   而茵娘每说一样东西,毅哥儿就像回应般的“啊啊”叫上两声,然后摇一摇手上的拨浪鼓,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林凤祁只觉得心里一片温暖。   他迈出步子,毫不犹豫的走进屋子里,便看到茵娘正抱着毅哥儿站在一面插翅的大屏风前,听到林凤祁进来的声音,茵娘回过头来,对着丈夫展颜一笑。   林凤祁也弯起嘴笑起来。毅哥儿看到父亲,在母亲怀里动来动去的“啊啊”的叫着,手里还不断晃着拨浪鼓,仿佛是与父亲打招呼一般。   毅哥儿的力气越来越大,在茵娘怀里动着时,茵娘差点没抱住。林凤祁连忙上前将毅哥儿连带茵娘一起抱住,然后又从茵娘怀里接过毅哥儿,抱着他一边走向旁边的炕,一边与毅哥儿道:“毅哥儿今天干什么了?是不是认东西了?”   毅哥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抱着林凤祁的脖子,突然“叭”的一声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就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林凤祁也开心的笑起来,投李报桃的在儿子脸上也亲了两口,哈哈笑道:“我们毅哥儿怎么这么聪明!”   茵娘看着父子两人对着傻笑的样子,不由的也笑出来。跟着走过去站到丈夫的旁边,原本她还想问一问柳姨娘的,只是气氛正好,她却不忍心破坏了这片刻的温暖。   到了晚上,林凤祁将睡在中间的儿子哄睡了之后,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接着又撑着身子,凑过去亲了亲睡在里面的妻子的脸。茵娘睁开眼睛笑了笑,林凤祁则又伸手过去握住妻子的手,双手紧紧的握住。   林凤祁道:“柳姨娘病了,今日你又不在,所以我才会去西跨院。”   茵娘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林凤祁又道:“明日你再请个太夫给她看一看,以后她的事我会交给你,我必不会再插手。”   “好。”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道:“委屈你了!”   茵娘摇摇头,道:“只要你不负我!”   “我必不负你!”   之后林凤祁果然没有再过问柳姨娘的事情,茵娘虽不喜欢柳姨娘,但为了林凤祁放心,对她的病却极其上心,请医问药事事亲力亲为。   茵娘看着躺在床上面如枯槁,仿若生如死灰的柳姨娘,心里也不由对她多了几份怜悯,就连往日对她的厌恶都少了几分。   大夫下了方子之后,茵娘让人去抓药煎药。茵娘走到床边,对柳姨娘道:“大夫说你是忧思过度,伤心郁结。你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过几日病就好了。或者你想不想你的母亲,我让人将阜阳侯夫人请过来配你说说话?”   柳姨娘摇了摇头,突然坐起身来,对着旁边的琴儿使了使眼色。琴儿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屈了屈膝出去了。柳姨娘又将眼睛望向茵娘身后的两个丫鬟,茵娘见状,叹了口气,也对身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两个丫鬟会意,也跟着琴儿一起出去了。狐说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   丫鬟走时将房门也一起带上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茵娘和柳姨娘两人。柳姨娘突然从床上走下来,对着茵娘跪下。茵娘有些奇怪的是,她此时竟一点都不吃惊,眼神平静的看着柳姨娘。   “夫人,我知道我争不过你,我也不想争了。只是我求求你,求你让他给我一个孩子,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你让他留一点念想给我,若不然,我活不下去!”   茵娘深深的看了柳蒹蒹一眼,然后道:“不可能!”   “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我只求你分一点点给我,这样都不行吗?我只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其他的我再不奢望。”   “我拥有得再多,那也是我自己的,不是我抢来的!”茵娘看着面色苍白的柳蒹蒹,最终不忍心的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道:“我这样问你,假如我与你易身而处,你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吗?”   “我会。”   “不,你不会!”茵娘道:“孩子不是东西,那是两个人的血脉牵连。假如你有了孩子,相公作为父亲,必不会不管他,而倒时他分薄的是我孩子的父爱。而为了孩子,相公也势必会不忍心拒绝你,到时候你抢走的,又是我丈夫的爱,你说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带着他住到庄子上,我保证不会与你抢这些,甚至府里的产业,我也保证不要一分一毫。”   “我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我不相信你能做到。人的**是无穷的,你现在想的只是一个孩子,但等孩子出生后,你会就会想要继续呆在他的身边,等你能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你会想要他的爱,等他爱你的时候,你就会想要他只爱你一个人……就算你真的住到庄子上又如何,只要有了孩子,他心里就会对你们多一份愧疚,哪怕他与我们住在一起,他也不会心安。等到以后,难道他还真能不将财产分一点给这个孩子?我很自私,我希望我的丈夫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希望我丈夫的所有孩子都是我生的,甚至是这侯府里的东西,我也希望以后会全部是我孩子的。无论是人和财产,我都不想分给别人,且我从来不觉得我的自私有错。”   柳蒹蒹流着眼泪,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不稳的倒下来。茵娘没有半分的心软,道:“你好好养病吧,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珍惜没有人会珍惜,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柳姨娘这一病,病了整整两个月。等她痊愈时,腊八节都已经过了,只是这场病像是掏空了她的身体,整个人瘦的几乎只剩下骨架了,来给茵娘请安时,茵娘都怕她随时会倒下来。   她病好后第一次来请安,求了茵娘三件事:第一件事,她想到庵堂里修行几年,求茵娘帮她找一座干净些的庵堂;第二件事,保留她妾室的名分;第三件事,她想见一见她的母亲。   茵娘与她说,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她答应了,只是临近年关,要等过了年再送她去庵堂,但她可以现在请她母亲过来看她。至于第二件事,她是皇上所赐,只要她不犯大错,无论是她还是林凤祁,都没有办法剥夺她妾室的名分。   柳姨娘并未再说什么,回去之后便呆在西跨院里,极少出门。茵娘让人请了阜阳侯夫人过来看她,阜阳侯夫人过来看完她之后,红着眼从西跨院里出来,接着转到福寿院去见林太夫人。林太夫人没有见她,之后她又绕到茵娘的院子里来,求茵娘不要答应让柳姨娘去庵堂,茵娘没有答应,她便夹枪带棒的将茵娘说了一通,之后黑着脸回去了。在那之后,阜阳侯夫人又时常上门来看望柳姨娘,茵娘也没让人拦着,只是听丫鬟们说,阜阳侯夫人每次都是从西跨院哭着出来的。   而此时西跨院里,在阜阳侯夫人因为再次失败劝阻女儿而哭着离开后,琴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对柳姨娘道:“姨娘,你这是何苦呢?你要修行,在院里建一个佛堂就可以修,何必要去庵堂。”[综漫]盛夏锦年   柳姨娘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庵堂?”   琴儿没有说话,但她的脸上很明显的写着不明白。   她靠在床头上,眼睛半空洞的望着床上的帐子,道:“我生病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凤祁哥哥和陈氏带着毅哥儿在玩闹,凤祁哥哥笑容和煦,时不时的亲一下陈氏或毅哥儿,他们看起来好幸福!而我明明就在他的旁边,可他却看不到我。我心里好恨啊,恨不得他们都死了。于是有一天,我真的拿着刀将陈氏和毅哥儿都杀了,梦里的我满身是血,可是我觉得畅快极了,我觉得再不会有人来抢走我的凤祁哥哥了。可等我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凤祁哥哥就在身后看着我。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要把我一口咬死的毒蛇一样,狰狞极了,冰冷极了。我的心很痛啊,我怎么忍受得了他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想向他解释,可是却怎么都移不开步子。后来,凤祁哥哥也用刀将我杀了,可是那刀刺在我的身上,竟一点也不及凤祁哥哥看我的眼光令我疼。那个梦折磨得我,想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   她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才发现她竟又流眼泪了。这些日子,她总是特别多的眼泪。   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恨,有怨,如果留在府里,我日日看着他们卿卿爱爱,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像梦里那样的事情来。到时候凤祁哥哥看着我的目光,只会比梦里的更加怨毒,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凤祁哥哥恨我。听说神佛能够洗去人的怨念,我想求菩萨帮一帮我。我本来想剪了头发去做菩萨的弟子的,只是我又舍不得变成与凤祁哥哥毫无关系的人,哪怕一辈子只是个虚有的名份,我也想做他的女人。”   琴儿哭着道:“都怪侯爷,京城哪家府里没有几个庶子,侯爷和姨娘是从小的情分,为什么就不能给姨娘一个孩子呢。若姨娘有了念想,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柳姨娘摇摇头道:“不怪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是我魔障了!”说完又望向琴儿,道:“庵堂清苦,且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府里,若你愿意,我求夫人给你配个好人家吧。夫人看在我自求去庵堂的份上,总会愿意帮你找个好人家。”   琴儿摇摇头道:“姨娘,奴婢无父无母,从小就伺候着您,您就像奴婢的亲人一样。您让奴婢跟着您去庵堂吧,这样奴婢也可以再伺候您。”   柳姨娘苦笑了一下,道:“真是傻丫头。”   ###   京城里的庵堂,最干净清静的莫过于水月庵,茵娘想将柳姨娘送到水月庵去。只是水月庵的主持念慈师太不喜人打扰,不常接收凡尘弟子。蕴姐儿与念慈师太有交情,茵娘想请她帮忙求情,让念慈师太接收柳姨娘。   因此茵娘在年前找了个空闲,给蕴姐儿下了帖子,得到蕴姐儿的回复之后上门去拜访。   茵娘还是第一次到王家来,赏赐蕴姐儿成亲,茵娘是去威北侯府吃的酒。丫鬟将茵娘领进了蕴姐儿的院子,蕴姐儿正盘腿坐在炕上,跟一个两岁大小的小姑娘在玩翻绳。见到茵娘进来,连忙下炕穿了鞋子,又将炕上的小姑娘抱下来,对茵娘笑道:“我还说你要晚一点过来呢,没想到这么早来了。”   茵娘正打量着蕴姐儿身边的小姑娘,听到蕴姐儿的话,抬起头来笑着答道:“心里装着事,心里不安呗。”   蕴姐儿见茵娘一直打量着孩子,连忙跟茵娘介绍道:“这是楹姐儿,是相公屋里王姨娘生的,我进门后见她生的可爱,便将她记在名下抱到身边来养。”说完又低下头对小姑娘道:“楹姐儿,这是伯母,快跟伯母打招呼!”   楹姐儿弯了一下腰,依言道:“伯母好,我是楹姐儿。”说完又好奇的抬起头来,问茵娘道:“伯母是哪家的伯母,怎么不曾来看过楹姐儿?”道长,别狐来   茵娘见她既可爱又伶俐,稀罕的不行,连忙蹲□来,笑着道:“你是楹姐儿?真乖巧!我是林家的伯母,伯母以前不知道楹姐儿,所以不曾来看楹姐儿,伯母以后常来看楹姐儿好不好?”   楹姐儿点点头,道:“那伯母一定要记得来呀!”   “好,伯母以后一定常来。”说完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身上找了一块羊脂玉的玉环给她做见面礼。   不知道为什么,茵娘总觉得楹姐儿长得有几分像蕴姐儿。或许是谁养的像谁的原因?   茵娘站起来,蕴姐儿叫了奶娘进来将楹姐儿带了下去,茵娘与蕴姐儿一起坐到了炕上。蕴姐儿道:“我最近出不得门,若不是你来找我,我可要闷死了。对了,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茵娘疑惑道:“什么事啊?”   蕴姐儿红着脸,有些羞涩的道:“我有身孕了,两个月,前两日刚诊出来的。”   茵娘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真心恭喜道:“恭喜了,你进门才五个月吧,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蕴姐儿也有些欢喜的道:“除了我娘家,你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   茵娘又笑着恭喜了她几句,然后又问起她孕期的反应来。等到差不多的时候,茵娘才将来意说出来。   蕴姐儿也拍着胸口道:“没问题,就是我不方便,我也可以让我娘跟师太说一说。念慈师太未出家时,跟我娘可是手帕交,我娘的面子师太是会给几分的。”   怪不得上次蕴姐儿可以住到水月庵去,原来是这个原因。   茵娘笑着给蕴姐儿道了谢,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茵娘便告辞回来了。   等回到侯府,茵娘进去内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坐到炕上喝了一口茶,彩朱又从外面进来,对茵娘说道:“夫人,石磨胡同那边出事了,大太夫人得了风痹①!”   茵娘放下茶碗,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她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了吗?”   彩朱道:“四爷屋里的文姨娘和刘姨娘昨日生了,两个人生的都是儿子,只是生的却都是死胎,听接生的产婆说,孩子生下来身上全是青块。大太夫人看到抱出来的孩子,手指着四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了,找了大夫来瞧,说是风痹。”   孩子生下来全身青块,那应该是在娘胎里中毒所致,难道是罗氏动的手脚?大太夫人一心想要林凤鄠能有儿子,为此连嫡庶都不顾了,看到这样,难怪会倒下去。   茵娘道:“从库房里找些药材给四爷送过去,其它的我们不要管。”反正分了家,那一房的事情她还是少管为妙。   彩朱轻声道是,接着出去了。而茵娘坐在炕上想着那两个死去的孩子,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131   靖晖十一年的新年,是在一声声的鞭炮声中过去的,吃团年饭的时候,林太夫人看着围在一张桌子里的,全是自己的儿孙,再没有碍眼的人来讨她的厌,心里别提有多开心。虽说现在人丁还单薄了些,不过没关系,等再过上几年,茵娘和明玉再给她生几个孙子孙女,人丁也就兴旺了。   出了十五,茵娘依约定将柳姨娘送到了水月庵。   茵娘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哒哒哒”的离开侯府,往水月庵的方向而去,不由的舒口气。不管表现的多么淡然平静,柳姨娘只要留在府里,哪怕林凤祁对她无意,在她心里总会卡着一根刺。而现在柳姨娘离开,虽然不是说那根刺完全就被拿出来了,但至少不会让自己那么疼了。但是过日子么,哪能一辈子顺风顺意,偶尔被刺卡一下,就当是调剂生活了。   茵娘转身回了内院,看着内院一些没当差的小丫鬟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在玩游戏,不由会心一笑,她的日子,以后只会越过越好的。   到了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茵娘和明玉同时被诊出有孕,林太夫人听到消息后乐得合不拢嘴,开开心心的又将中馈接了过去,同时跟茵娘和明玉道:“好好养胎,想吃什么尽管跟娘说。”   茵娘不用打理家事,家里更少了像大太夫人那样时不时会来折腾的人,这一胎虽然反应比怀毅哥儿的时候要大,但茵娘却觉得着实要比怀第一胎轻松。   春花鸟语,外头日光正好,茵娘带了毅哥儿到花园里去晒太阳。   毅哥儿刚刚学会走路,走得还不稳当,但他又不喜欢让人扶着,甩开奶娘的手要自己走,偏偏他性子又急,刚走了没两步就想着要跑,结果常常会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他摔疼了没有,但他却不哭,张开一双手,用那双跟林凤祁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茵娘,用口齿不大清晰的声音喊:“娘,娘!”喊得人的心都要软了。   他这是要人将他扶起来。他虽然学会了走,却不知道摔倒后怎么站起来。等奶娘过去将她扶起来了,他便又甩开奶娘的手要自己走了。   花园里的杜鹃花开了,毅哥儿伸手扯了一朵下来,接着转过身踉踉跄跄的要往茵娘怀里跑过去,接着还没等他跑近身,有另一个人影突然跑出来将他接住抱起。毅哥儿抬起头来一看,接着眯着眼睛笑起来,喊道:“爹爹!”   林凤祁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小子,爹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可不能再随便往你娘怀里撞了,娘要生弟弟出来陪你玩呢!”   毅哥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伸长了手抱紧父亲的脖子,将头埋在父亲的胸前,咯咯的笑起来。毅哥儿很爱笑,有时候别人都不明白他在乐什么,突然就会咯咯的乐起来。   毅哥儿在父亲怀里闹了一阵之后,又突然想起了母亲,抬头望了望,找到了茵娘之后,对她张开那只拿着花儿的小手,道:“娘娘,花花。”   茵娘走过来,将他手上的已经掉了几个花瓣的杜鹃花拿起来,笑着问道:“毅哥儿摘的花,是要送给母亲吗?”   毅哥儿眼睛亮亮的点头。   茵娘连眉眼都是笑的,凑过去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道:“谢谢毅哥儿,娘的毅哥儿真是贴心的小宝贝!”   毅哥儿将脸重新埋到父亲的胸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凤祁轻轻的将儿子抛了一抛,将儿子抱上一点,然后对茵娘道:“我们回去吧,太阳晒多了不好。”   茵娘点点头。接着林凤祁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回了棠荣院。   等回了棠荣院,茵娘帮毅哥儿换了一身衣裳,接着让奶娘带他去午睡。而林凤祁则令屋里的下人全部出去了,自己与茵娘坐在内室的炕上说话。   林凤祁道:“皇上决定要将三皇子记到皇后名下了。”   茵娘对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太惊讶,从去年开始,皇帝就一直隐隐有要将三皇子记在皇后名下的意思,这意思在燕娘生下五皇子之后,表现的越加明显。而三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后,其身份必将会高于其他的皇子,包括了生母出身高且占了长字的大皇子。皇上此举不言而喻,是有将三皇子当做储君看待的意思了。   而茵娘更担心的是,站在大皇子身后的那些人。   茵娘问道:“朝中会不会有人反对?”   林凤祁自然知道茵娘说的是宁国公府一派的人,答道:“自然会有人反对的。但说到底这只是记名,皇上并没有说立储。无子的中宫想要将妃妾的孩子记到名下,说破天也只算是天家的家事,与朝事无关,要反对也拿不出正当的理由。何况,皇上近些年对宁国公府的行事早有不满,上个月又发生了宁国公世子那件事,宁国公和宁国公世子因此事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此时正是低调做人的时候,便是有动作也不敢闹的太大,无碍这件事的进行。”   林凤祁说的那件事,指的是宁国公世子妻妾相争,导致宁国公的几个孙子孙女惨死的事情。   一月的时候,宁国公的嫡长孙去世,宁国公府对外称是病亡。那孩子本就有不足之症,从生下来开始就是拿药当饭吃的,十天有八天是躺在病床上,别说宁国公府的人,就是外人心里都嘀咕着他只怕是活不过成年的,因此众人对他的死也不觉得奇怪,人们顶多也就叹一句“可怜!”   孩子死后,其生母宁国公世子夫人突然消失于人前,连其子治丧都未出现,宁国公世子夫人对外称是其因丧子深受打击而病倒了。然而,就是这个病倒的世子夫人,在上个月下毒毒死了一个贵妾所出的两子一女。   这样大的事情,便是宁国公府再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消息传出,几乎是立刻就轰动了全京城。不仅是贵族圈里,连老百姓都能扎堆对这件事评论上几句。后来影影绰绰传出,宁国公的嫡长孙是贵妾害死的。   当日那孩子突然高热,宁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正值不在府中,内院只有赵姨娘在。赵姨娘有子有宠,在内院早有与主母抗衡的实力,连内院的事务都能沾一手。伺候小少爷的丫鬟想要去外面请大夫,结果没等出门,就被赵姨娘按了个盗窃的罪名当场打死了。其他丫鬟虽有心,但到底惜命,不敢再有所动作。等世子夫人回来,孩子早已病得不省人事了,没等请回大夫来,就直接咽了气。   世子夫人直嚷着着是赵姨娘害了他的孩子,要杀了她和她的孩子报仇。宁国公夫人虽然对赵姨娘的行为不满,但嫡孙从小病弱看起来就像是活不大的样子,宁国公夫人对他不喜,反而更喜欢赵姨娘所出的两个庶孙,顾忌着她是两个孙子的生母,再加上儿子求情,宁国公夫人只将赵姨娘送到了乡下的庄子去思过。   自己的儿子死了,仇人只得了个被送去庄子的下场,世子夫人怎么会甘心。宁国公夫人也看出了儿媳妇的不甘心,怕她作出什么事情来害了她的两个小孙子,干脆以她得了疯病为由将她关了起来。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世子夫人最后竟然逃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弄了一包毒药下到那几个孩子喝的汤里,毒死了孩子,之后自己再跳了井。   事情传了出来,简直震惊朝野。世子夫人的娘家闻家虽然败落了,但朝中还是有人做官的,其父闻大人便是正四品的通政司右通政。闻大人为女儿不平,在朝上当着皇上的面就把宁国公府给告了。皇帝听完也很震惊,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宁国公和宁国公世子训斥了一顿,同时夺了宁国公世子的将军职。当然,闻大人虽然死了女儿死了外孙很令人同情,但他女儿毒杀庶子也不能说是对的。闻大人也乖觉,告完御状就向皇帝提出辞官了。   茵娘一直怀疑闻家告御状这件事是皇后一系的人马操作的。闻家之前与宁国公府虽也有小打小闹,但毕竟都只是内宅的妇人出面。闻家想靠着这个姻亲重振门庭,在政治立场上与宁国公府还是统一的。   但后面茵娘一想,又觉得不一定,毕竟女儿和外孙都死了,还是因为宁国公世子的小妾死的,闻家与宁国公府的姻亲也算是破裂了,闻大人也可能是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的将宁国公府告了。   茵娘后来去问林凤祁,林凤祁用一种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感慨的语气答道:“嫡庶不分是乱家之兆,宁国公府这样抬举一个妾室和庶出子女,就算这件事不出,迟早也是要出问题的。”   茵娘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林凤祁接着又道:“记名这件事不值得多担心,等真正立储的时候,才是真正考验实力的时候。”   茵娘又问道:“那……三皇子会很快被立为太子吗?”   “不会,皇上虽然中意三皇子,但皇上毕竟还在壮年。”林凤祁顿了顿,又道:“况且,太早立太子对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事,三皇子今年虚岁才五岁,太早被捧为高位,不利于他的成长。”   茵娘点了点头,她对政治只有半桶水的水平,但林凤祁说这并不是坏事,她是相信他的。   林凤祁看着茵娘低头沉思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于是拉过她安慰道:“放心吧,皇后娘娘是巾帼女子,这些年已经笼络了不少势力在身后。文臣有应氏,武将有我和师傅以及威北侯,宗室有裕亲王,只要三皇子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哪怕皇上以后另宠皇子,也能保证三皇子的地位。”   不管朝中几多争论,三皇子最终还是被记在了皇后的名下,成了名份上的皇嫡子。   ###   四月十二日,毅哥儿周岁,茵娘给他办了抓周宴,毅哥儿抓周抓了一个银制的将军令。大家都笑着恭喜,称毅哥儿有其父之风,以后必然又是一个少年将军。   周岁第二日,茵娘带着毅哥儿进宫去看燕娘。毅哥儿在家没有同龄的玩伴,进了宫里看到才刚刚会爬的五皇子,稀罕得不行,一直“弟弟”“弟弟”的叫。等回了家里,他还惦记着什么时候去看弟弟。   周岁过后,林凤祁上表请封世子,六月的时候,旨意下来,毅哥儿成了永宁侯府的世子爷。   十月,茵娘和明玉相继生产。明玉比茵娘早半个月发动,生下她与三爷的长子。而茵娘同样生下一子。   十二月的时候,康国公世子的长女出生,取名冬姐儿。   康国公世子夫人出身裕亲王府,是裕亲王的嫡长孙女。裕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叔叔,年纪比先帝还要小上几岁,其在宗室中很有声望。   康国公嫡长孙女的出生,不仅让皇后和康国公府松了一口气,就是燕娘和茵娘也松了一口气。人家生子盼生儿,唯有康国公府,则是无比希望这一胎能生女儿。若无意外,这个孩子会是以后的三皇子妃。   日子就这样缓缓而过,一直到了靖晖十六年。   靖晖十六年春,高句丽进犯大燕北边,薛大将军薛简主动请缨抗击高句丽进犯,败。帝怒之,又派出卸甲多年的苏大将军,胜。   苏大将军大胜归朝后,主动归还北边的兵权,帝嘉之。时值兵部尚书刘大人致仕,帝便任命苏大将军为兵部尚书职。   薛大将军战败,帝看在其过去功劳份上,并未重罚,但却收归了薛家手中大半的兵权。   同年秋天,帝为以“谋逆罪”而被先帝赐死的先太子平反,追封其端亲王,并将大皇子过继与端亲王一脉。与此同时,帝提出,立嫡皇子三皇子为太子。   朝中因立储事争论不休几个月,最终于同年冬天,三皇子受封被册为太子。   冬雪消融,春暖花开,转眼到了靖晖十七年的春天。   春光正好,茵娘和萍娘两姐妹带了各自的儿女一起出来踏青。   此时茵娘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三子庭哥儿还不足两岁,而她肚子里还怀揣着一个。而萍娘在这几年里,同样生下了两子一女。应家是出了名的容易生双胞胎,萍娘的长女和长子就是龙凤胎,而她的第二子与庭哥儿同岁。   茵娘和萍娘并排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看着草坪里的五六个小孩跑来跑去的,身后的丫鬟一路跟着小少爷和小小姐们跑,孩子的欢笑声夹杂着树上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萍娘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道:“这样的日子真好!”   茵娘也笑着道:“是很好。”   萍娘又伸出手挽着姐姐的手臂,道:“二姐,我们明天进宫看大姐去。”   燕娘在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后,以太子生母的身份被立为贵妃,与贵妃位居同一份位。陈夫人以贵妃生母之身被诰封为正一品的贞顺夫人,陈老爷在前年冬天的时候过世,因此未得封。   茵娘想起自己的姐姐,不由的笑起来,回答道:“好啊,带上毅哥儿他们一起去,上次五皇子还问我为什么没有带毅哥儿一起进来呢,说他养了一只大蛐蛐,要送给毅哥儿。”   姐妹两人又手挽手的静静坐了一会,孩子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口喊了一句:“爹爹!”接着一群的孩子也跟着“爹爹”“爹爹”的一起喊起来。   茵娘和萍娘抬起头来看,只见煦煦的暖日下,林凤祁和应家八少爷正迎着春日柔和的阳光,笑着结伴向她们走来……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大结局了~~~~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古言文,也是我写的第一篇超过五十万字的长篇。   写文是快乐的,也是痛苦的。曾经卡文的时候,好多次都想坑了它,最终却是一路陪伴我的你们让我坚持了下来。   这不是一篇太优秀的文章,文笔稚嫩,情节俗套,有狗血有天雷,有许多地方甚至还可能逻辑不通。   但我在用我最大的努力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虽然有时候因为能力原因,有些地方表达的并不是太清楚。   但真的非常感谢能包容这些不足,一路陪着这篇文走下来的亲们~~   真的,非常感谢!   接下来还会有番外,希望大家还会喜欢番外里的故事!   另外,过完年会开新文,我现在还在犹豫是先开这篇文的姐妹篇好,还是开另一篇已经想好了大概故事脉络的穿越宫斗文好。   开新文时我会在这里通知大家,如果大家喜欢的话,欢迎收藏。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