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枫糖。清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农家老太太 作者:独恋一枝花   文案:   比穿成农家小寡妇还惨的是什么?   那就是穿成老寡妇。   姜婉白想着,她都这样了,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布衣生活   主角:姜婉白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姜婉白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穿成了一个农家的老太太,从此她走上了老太太人生赢家的道路,挣钱、美食、家长里短,一个都不少,老太太的人生,就是这么彪悍!等到调教好儿孙,富甲天下,姜婉白笑傲整个大黎朝。   本文女主另辟蹊径,以老太太,这个一家之主的形式出现,从独特的视角发现不一样的人生,行文情节紧凑,引人入胜,如同一幅水墨画般徐徐展开,使人在嬉笑中便尽阅那个不一样的年代,不一样的生活。 ==================      ☆、第1章      姜婉白愣愣的看着头顶那有些发黄的墙面,只觉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倒不是她矫情,而是任何一个遇到她这种情形的,估计都会这么想。   看她这双手,全是老皮,甚至还有一两个老年斑,她的脸,不用摸也知道全是褶子,皮肤松弛的厉害。还有她的头发,都花白成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穿成农家老寡妇,还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什么的,她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真的做不到啊!   如果现在有人问姜婉白,比穿成农家小寡妇还惨的是什么?她一定会说,那就是穿成老寡妇,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寡妇。   就在她在想是上吊死比较好,还是投河死比较好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一阵哭闹的声音。   “小叔,承玉是你的亲侄子啊。求求你了,我一定多绣一些东西,多攒钱,给你娶媳妇用。”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那声音传到姜婉白耳朵里,大脑立刻自动分析出那是她的三儿媳妇张氏。   张氏平时十分恭顺贤良,自打田家老爷子死了,家世败落之后,张氏绣东西所赚的钱成了一家重要的经济来源。   要是一般人,估计早就吆五喝六起来了,可是张氏却不,相反的,她好像更软糯了,让其他人都恨不得都踩上两脚。   “五弟……”一个男人憨厚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孩子的抽泣声。   声音太杂,没办法分辨。   “三哥,三嫂,现在已经不是我娶媳妇的事了,是咱娘,你没看咱娘气病了吗,我这是弄点钱好给娘看病,难道你不想给咱娘看病?”一个十分惫懒的男声,是姜婉白的小儿子田老五。   “对啊,三哥,你难道就只顾着你儿子,不顾咱娘的死活。”一个十分刻薄的女声,是四儿媳妇赵氏。   接着又是一阵哭闹的声音,哭的人心烦。   姜婉白本来不想管,只想一死了之的,可是却有人死都不让她死安生,拿她说事,这让她如何忍得。   蹭的一下,她坐了起来,吼道:“吵什么吵,都给我进来。”   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张氏拉着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小萝卜头走了进来,一进来,她就跪在了地上,哭道:“娘,不是我不孝,实在是承玉太小。不然,不然你把我卖了得了。”   说完,她就抱着怀里的小萝卜头哭成一团。   她这边哭着,外面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小儿子田老五讨好的凑到姜婉白身边,“娘,你醒了,正好,你可要给我做主。   小翠那边我都已经说好了,只等着钱去下定,她就嫁给我,成你的儿媳妇了。娘,我都二十多了,你可不能让我打光棍啊!”   他说完,旁边的四儿媳妇赵氏,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妇人立刻跟着说,“是啊,娘,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哪个村,哪个店,你这么心甜,怎么不把你儿子卖了?”姜婉白怒道。   这个赵氏是个寡妇,嫁给田老四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平时疼自己的儿子女儿跟金元宝似的,看别人的孩子就像根草,姜婉白最讨厌这种人了,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赵氏的脸一白,随即扑向她后面的丈夫,一边拿拳头捶田老四,一边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日子不过,嫁给你到你们田家来受气。你这个没囊没气的,没看见有人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田老四二十七八岁才讨的这样一个媳妇,早被媳妇拿捏惯了,立刻就要说什么。   姜婉白却听的头疼,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对赵氏怒道:“你造孽,我看是田家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爱过就过,不爱过就滚,谁也没拦着你。”   赵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姜婉白会这么说。田家穷,根本没人愿意嫁到田家来。以前,哪次不是她一祭出要走这个法宝,姜氏就好言好语的劝她,给她说好话,这次怎么回事?   干嚎着,她就要往外走。   田老四当然不肯让她走,就要去劝她,却听见姜婉白道:“让她走,老四,如果你不愿意,你也跟着她走,省的我看见你们就心烦。”   田老四一听,赶紧悄悄的伸手去拉赵氏。田家虽然败落了,可是房子还在,这么几间大瓦房,就算在现在,也是好的,如果他们走了,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赵氏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不过是想吓吓姜婉白而已,却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她倒是脸皮厚,见不管用,也不装了,回身往墙上一靠,没好气的道:“我是田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我干嘛要走,我就在这待着。”   “你要待着就好好待着,别煽风点火,总在背后出坏主意,不然,早晚休了你。”姜婉白道。   赵氏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田老四在拽她的袖子,她瞪了田老四一眼,哼哼唧唧的说了两句让人听不清的话,就不再说了。   姜婉白几句话就让赵氏服服帖帖,田老五总觉的他娘今天有些不同寻常,赶紧拿出讨好的模样,他一边道:“娘,你别生气,再气坏了身子。”一边伸手去拍姜婉白的背,看那模样,好似要替姜婉白顺气。   姜婉白看见他就觉的讨厌,怎么会让他摸,一眼看见旁边用来扫炕的笤帚,她拿起笤帚就给了田老五一下,喝道:“你也是个丧了良心的。”   打完,她觉的既出气又解恨,又去打。   田老五正被打到胳膊上,打的他妈呀一声,见姜婉白还要打,他赶紧溜下炕,跑到了门口,“娘,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姜婉白冷哼一声,将笤帚砸向他,“打死你这个丧了良心的。”   田老五赶紧往旁边一躲,躲开了那笤帚,然后瞪着眼看姜婉白,“娘,你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吃惊的看着姜婉白,好似见了鬼一样。他们的母亲姜氏是大家闺秀,以前连大声说话都没有,今天怎么动手打人了,而且打的还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姜婉白脑子里有这身体以前的事,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可是她却根本不在乎,她现在只想发泄她的委屈与不满。   伸手指着地上的笤帚,她对旁边那个一脸忠厚的中年男人道:“老三,把笤帚给我捡回来。”   田老三孝顺,也最听姜婉白的话,立刻就把笤帚捡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她。   姜婉白出师得利,她用笤帚拍着炕沿,对田老五喊道:“你给我过来,跪下。”   田老五瞧着事情不好,慢慢的往后退着,嘴里道:“娘,你这是病糊涂了吧,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你等着啊!”   姜婉白哪能让他逃走,立刻道:“老二,老三,给我把他抓住,按到这,以前没好好的管教他,让他长歪了,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他怎么当个人,怎么称得上一撇一捺。”   田老五想跑,可是他平时游手好闲,哪里是长年劳作的田老二、田老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扭着压到了姜婉白的炕前。   他一见跑不了,赶紧规规矩矩的跪好,委屈的道:“娘,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姜婉白拿起笤帚照着田老五的后背就是一下,“承玉是你侄子,你竟然要把他卖进宫当太监,这是人干的事吗!”   打完,不解气,又连着打了两下,“还敢打着我的幌子,要是真被你做成了,我死都死不安心。”姜婉白这句话才是实话。   “娘,娘,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田老五一边躲着笤帚,一边求道。   姜婉白才不管他,这样的人渣,真是早打死早超生,没准还能给好人腾个地方。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本就是个老太太,再加上被气晕了刚醒,身上还真没什么力气。   打了几下,她就有些气喘吁吁的。瞄了一眼周围,她伸手将笤帚递给田老三,“老三,他竟然想卖你儿子,你还不打他,留着他等过年啊?”   老三眼睛里都是血丝,伸手想去接笤帚,这时候田老五突然喊道,“三哥。”就这么一声,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娘……”   真是个大包子,跟张氏一对大包子,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被欺负。   不过当事人都不上心,她操的什么心。   姜婉白白了田老三一眼,将笤帚砸在田老五的身上,怒道:“都给我滚出去。”   吼完,她躺在炕上,继续想着之前的事,她到底选哪个死法比较好。      ☆、第2章      上吊吧,据说舌头会吐出来很长,并且屎尿其流,想想都觉的恶心。跳河吧,平时喝水呛一下都咳的难受,一想到往鼻子里灌水,姜婉白就肝颤。   还有吃老鼠药,那更是痛苦,从吃下去到肠穿肚烂,至少折腾半天,想想都觉的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姜婉白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怂货,怕死的怂货。   闭上眼,姜婉白准备睡一觉,万一一觉睡醒了她就穿回去了呢!虽然她知道那边的身体已经被车装的稀巴烂了,但穿越都能发生,穿到车祸之前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不是。   带着这种美好的愿望,姜婉白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看见墙角那个手指肚大的黑色斑点,顿时气馁不已,看来,她这个老太太是当定了,这真是一个让人心碎的事实。   正在她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端着一个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男孩长的很白净,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张菱形的嘴,虽然穿着粗布衣服,却十分干净整洁。小小年纪就已经十分好看,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不过姜婉白知道这男孩其实已经九岁了,只不过长期吃不到什么有营养的饭,才长的这么瘦小。   他就是田文义要卖进宫当太监的那个,田老三的二儿子田承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这个人就像璞玉一般,让人一见就心生喜爱。   “奶,这是我娘给你做的面汤,还放了一个鸡蛋,你快吃。”田承玉毕竟年纪还小,说完,还忍不住看了一眼那面汤。   姜婉白瞧他那想吃的样子,还以为碗里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没想到只是一碗面汤。   拿起筷子搅了搅,发现还真是一碗面汤,除了那一个鸡蛋外,就只有少许的面疙瘩,稀的估计喝完都不用刷碗。   还真有些饿了,姜婉白端起面汤喝了两口。张氏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这一碗什么都没有的面汤也做的有滋有味的。   喝了小半碗,她突然听见“咕噜”一声,抬头朝旁边看去,只见田承玉的脸羞红一片,眼睛游离着不看她。   又是一声响声传来,这下姜婉白听明白了,这个小家伙肚子饿了。   看了看手里的面汤,她不好意思再喝下去了,干脆将面汤递给田承玉:“我喝不下了,给你喝。”   田承玉眼睛一亮,但还是道:“奶,你这鸡蛋还没吃呢。快把鸡蛋吃了吧,吃完,你就好了。”   “哦,你希望我好起来?”姜婉白见他可爱,就想逗他两句。   田承玉郑重的点点头,“奶,我不想去享什么福,也不想吃香的,喝辣的,我只想待在家里,陪着爹娘,陪着你。”   说着说着,他就红了眼圈,今天的事对他来说实在太可怕了,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忘了那种无助、害怕的感觉。   姜婉白的心都酸了,她用手摸了摸田承玉的头,“乖,有我在,谁也不敢卖你。快,这面汤都要凉了,快喝。”说着,她将面汤碗递给田承玉。   田承玉腼腆的笑了一下,然后端起碗轻轻的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笑容。又小小的喝了一口,他抱着碗道:“奶,小五饿的直哭,我能把剩下的给小五喝吗?”   他所说的小弟就是刚才张氏抱着哭的那个小萝卜头,田老三最小的儿子,田承安。   说完,田承玉忐忑的看着姜婉白,好似生怕姜婉白不答应一样。   姜婉白的心都要化了,赶紧点了头。同时叹道,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竟然有人忍心把他送去当太监,当真是畜生。   田承玉高兴的抱着碗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还没忘叮嘱姜婉白好好休息。   姜婉白被这么一个小人关心了,心里的念头更加清晰起来,也许,她该好好想想今后的生活。   正眼神游离的想着,就听外面“啪”的一声脆响,然后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那声音,说是嚎啕大哭也不为过。   出了什么事?听起来那声响倒好似是碗被打碎的声音,姜婉白立刻想到了她刚才给田承玉的那碗面汤,脸色一沉,她下炕朝外面走去。   现在是夏天,庄户人家都不再焼炕,田家也是,就在院子里弄了一个凉棚,凉棚里面有一面灶台,一家的饭菜就在这里做,哭声也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凉棚里站了好几个人,老二媳妇王氏,老三媳妇张氏,田承玉,田承安,还有一个半大的小子,姜婉白想了一下才认出这小子是老四媳妇赵氏带来的那个儿子,后来改名田承宝。   此时在哭的是田承安,他身前,刚才那碗盛放面汤的碗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流了一地,至于那个白白的荷包蛋,则滚落在一边,沾满了泥土。   田承宝一看碗被打破了,竟然也哇的一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喊道:“娘,娘。”   张氏手里拿着铲子,好似在做饭,一见两个孩子都哭了,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跑到了田承宝的面前,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道:“承宝,没事,别哭。”   倒好似她是田承宝的亲娘一般。   田承安顿时觉的委屈异常,不由得哭的更凶了。   一边哭着,他一边去拉张氏的衣服,“娘,鸡蛋,我的鸡蛋。”   张氏刚才一直在忙,根本没看见田承玉端着碗出来,现在一听小儿子说鸡蛋,她的脸不由得一沉。   田家根本没有鸡蛋,这唯一一个鸡蛋还是她刚才朝隔壁婶子借来给姜婉白补身的,本来让田承玉给姜婉白送去,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田承玉想要偷食吗?想到这里,她怒道:“承玉,怎么回事?”   田承玉见张氏只顾着安慰田承宝,一点都不顾田承安的死活,小脸绷的死死的,一把将田承安抱在怀里,安慰他道:“承安别哭,哥哥在呢!”   张氏见田承玉竟然当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如此不服管教,声音更大了一些,“承玉,我在问你话呢。”   田承玉抬眼看了张氏一眼,眼中满是疏离与失望,在他最需要张氏的时候,张氏从来都不在,也只有现在这时候,她才在吧!   “我送面汤给奶,奶吃饱了,就把剩下的给了我。我知道小五饿,就把它给小五吃。三哥见到有吃的,就过来抢,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碗就被打破了,就是这么回事。”   “我跟小五都没错,错的是三哥,娘。”田承玉思路倒是清晰,几乎话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说完,他一脸倔强的看着张氏。   张氏的脸一红,但很快,她就道:“怎么,你以为你做的对吗?娘平时怎么教你的,就算你奶不吃,你也不能自己吃或者给小五吃。   你二伯、四叔、你爹这么多人都没吃呢,你什么时候学会吃独食了?”张氏越说越觉的如此,好似这样就能让田承玉服气一般。   田承玉垂着头,用牙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   田承安也似有所感,不再哭了,只是紧紧的抱着田承玉,气氛顿时有些僵持。   就在张氏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赵氏突然从旁边的屋子跑了出来,她见田承宝在哭,一把推到张氏身上,将张氏推的差点跌倒,她这才搂住田承宝,骂道:“哪个黑了心肝的,竟然这么欺负我承宝。   承宝别怕,娘在这里,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手指,你可不是没爹没娘的人。”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只觉的赵氏这句话说的真讽刺,张氏真该好好听听才是。包子做到她这种地步,姜婉白还真有点佩服她,她是如何做到的。   可惜,张氏并没有听见姜婉白的心声,她站稳了身形,并没有一点怨恨赵氏的意思,反倒对田承安道:“小五,还不跟你三哥道歉。”   田承安今年五岁,可是就跟书里写的那个被压在监狱里的小萝卜头一样,头大身子小,整张脸最显眼的就是那双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此时,他正嗫喏着嘴唇,眼里都是泪花。   “娘,是三哥的错,小五没错。”田承玉道。   张氏瞪了他一眼,“你的错误还没认呢!”   田承玉不说话了,只是紧紧的抱着田承安。   “真是一窝没好心眼的,我刚病了,就有人明着说是帮我做饭,暗地里就欺负我儿子,真当我是死人啊!”赵氏骂骂咧咧的道。   田家没分家,媳妇每天轮换着做饭,今天该赵氏做饭,不过听她的意思,肯定又借机推给别人了。   姜婉白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从屋里走出来,对赵氏怒道:“什么叫一窝,什么东西才用一窝来形容,是老鼠啊,还是蟑螂啊。难道你不是这家里的,还是说,你根本没把这里当家。   如果你真没把这里当家,那我这里庙小,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给我赶紧滚,滚的要多远,有多远。”姜婉白现在只顾着自己痛快,怎么解气怎么说。   赵氏的脸色一变,似乎想争辩什么,但想到上午的事,她还是忍了下去,拉着田承宝,怒视了一圈众人,似乎想回西厢的房间。   “站住,你有力气骂人,就没力气做饭?还是说,想等我做饭给你吃?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也省的你说别人没安好心。”姜婉白不依不饶的道。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她都这样了,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第3章      赵氏回头狠狠的瞪了姜婉白一眼。   “怎么,你还不服?忤逆婆婆,就这一条,田家就得休了你。”姜婉白眼睛一瞪,对田承玉道,“去叫你三叔祖来,这样的媳妇,田家断断是留不得了。”   田承玉也十分讨厌赵氏,立刻就要往外跑。   赵氏这才慌了神,她是寡妇,本来就是因为家里容不下才嫁到田家来的,这要是被休了,她可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她变脸也快,赶紧陪上笑脸,对姜婉白道:“娘,我服,怎么能不服呢,还是别叫三叔祖了。我这就做饭,一会儿老四他们回来好吃,你说是不是?”   姜婉白听她提起田老四,知道她这是在提醒她顾及一下田老四,不过她并没有太大感觉。她还真没当那些比他还大的男人是她儿子。   不过,她现在没什么精力,倒也不想真休了赵氏,既然赵氏服软,她冷哼一声没说话,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张氏。张氏被她看的有些局促,垂着头,好似她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一般。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姜婉白对她道:“老三媳妇,那面汤还有鸡蛋是我给承玉吃的,怎么,你有意见?”   张氏连连摇头。   “那就好。孩子是该好好教,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她一手领着承玉,一手拉着承安,进了正房东屋,也就是她的屋子。   姜婉白进了屋,还是有点不放心外面的事,隔着窗户一看,果然,赵氏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张氏跟王氏被指挥的滴溜溜乱转。   没见过这样的,姜婉白气不过,咳嗽了一声。   赵氏听见咳嗽,这才亲自下手,开始做午饭。   不一时,下地的耕作的男人们都回来了,饭菜也已经做好,便开始摆饭吃饭。   饭食很简单,一锅红薯粥,一盆豆角茄子混在一起的闷菜,干粮则是一小盆高粱饼子,都是粗的不能再粗的吃食,就这,还不够量。   男人们一桌,坐在地上,女人跟孩子一桌,坐在炕上,一会儿就围了一屋子人,这也是姜婉白第一次见到这田家全家的人。   姜婉白现在有儿子五个,最小的都比她大,儿媳妇四个,孙子五个,孙女四个,除了在镇上居住的老大一家,这屋子里也有十三个。   可是就这么一大家子,不说话的不说话,沉默的沉默,整个屋子里竟然没有一点热闹的样子,就好似一大堆不相干的人聚在一起吃饭一样,只剩下吃饭时发出的声音。   “老五呢?”姜婉白扫了一圈,没发现田老五。   众人抬头看了一眼姜婉白,没人回答。   “老四,你说。”姜婉白直接点名。   田老四讨好的笑了笑,“还能去干嘛,肯定去看小翠了呗!”   姜婉白的记忆中有这个小翠,据说是南边五柳村一家马姓农户的女儿。田老五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非要娶她不可,可是想要娶人,就得拿彩礼,这张家要的彩礼可不少,足足有十两银子。   以田家现在这情况,能拿出一两就不错了,哪来的这十两,于是乎,田老五就打起了歪主意。   他们这里离京城不太远,只有一百多公里,田老五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京城里买小太监,就打上了田承玉的主意,要把他卖了换钱。   对于这件事,以前的姜老太太虽然不愿意,但架不住小儿子又是哭,又是闹的,还说要是不能娶小翠,他就去投河,最后,姜老太太只得答应。   眼看事情要成,只不过,不知道谁将这件事告诉了田家的族长,也就是那位三叔祖。三叔祖认为儿子是田家的根,卖什么也不能卖儿子,就跑来将姜老太太数落了一顿。   姜老太太是个要面子的人,她也知道这样做不对,这些日子就被小儿子逼的着急上火的,满嘴都是火炮,再被三叔祖这么一责备,越想越觉的没脸见人,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个芯子,换成姜婉白了。   要不是田老五,姜老太太也不会死,姜婉白也不会变成老太太,所以对于田老五,姜婉白满心的嫌恶,连带着,她也不喜欢那个小翠。   没再说田老五的事,田家一家人继续吃饭。   一锅闷菜一点油腥都没有,高粱饼子又十分扎嗓子,姜婉白吃了一口就放弃了,只喝了一碗红薯粥。   喝完,她退到后面在想今后该怎么办,虽然她现在是个老太太,但日子能过的舒坦点,还是要舒坦点的好,她可不想天天吃这种东西。   况且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一看就不怎么健康,她还得好好养着呢,不然,到时候生病了,难受得还是她。   姜婉白在现代学的是人力资源,这田家十几口人,人数可比一个小公司还要多。   人力资源讲究的是没有错的人,只有不会用人的管理者,她倒是觉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挥一下她四年所学的东西,至少也是学以致用不是。   打定了主意,她开始制定田家的目标,那就是先富裕起来,也就是要先挣钱。可是挣钱说的容易,没有点办法可不行,姜婉白想想一下如何才能挣钱,可是她发现这姜老太太脑袋中的信息真是少的可怜。   这姜老太太属于典型的大家闺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即使丈夫死了,家道中落,她还恪守着原来的礼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仅有的信息还是儿子、孙子跟她说的那些,根本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这样可不行,姜婉白叫过来田承玉,让他陪着她去周围转转。   经过白天的事,田承玉对姜婉白很是亲近,立刻扶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话,亲亲热热的样子引来好几个路过村民的夸奖与羡慕。   姜婉白看着一边像模像样的田承玉,简直要泪流满面,这是她孙子,她这也算是另一种成功不是,虽然这种成功有点,有点太过于惊悚。   从村头逛到村尾,姜婉白除了认识几个村民,记住村长等人的住处外,没有一点收获。没办法,她让田承玉带她去地里看看。   出了村子,路边开始出现各色的野花,野花边上则是一排排的小麦,此时小麦已经开始吐穗,碧油油的一片看着煞是喜人。   走过一段路,两人来到一处石桥,石桥下面有一条五米宽的河,河边有几个孩子正在钓鱼。   其中一个长的浓眉大眼的孩子一看田承玉,立刻喊道:“快点下来跟我比钓鱼,我今天运气好,一定能赢你。”   “我今天没空,等我有空了再跟你比。”田承玉回道,说完,他又转头对姜婉白道,“奶,他是三叔祖家的文勇,那边那个是铁匠家的铜锤,那个……”   “明天?明天我的运气不好了怎么办?”田承玉还没说完,田文勇就打断了他。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孩子都是一乐,有人道,“你哪次也没赢过承玉,亏的你还是人家的九叔,依我看,你叫人家九叔还差不多。”   田家村住的大多数都姓田,如果仔细算的话,基本上每家都沾亲带故,所以彼此间的称呼都不按年纪,而是按照辈分,田文勇是文字辈,跟姜婉白的儿子一个辈分,所以田承玉要称他为九叔。   只不过孩子之间,有时候并不注意这个,或者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田文勇显然被抓住了痛脚,在他看来,这个田承玉简直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无论他做什么,做的多好,只要这个田承玉一来,他就只能靠边站。   “你到底敢不敢比,不敢比,你就是乌龟,缩头乌龟。”田文勇叉着腰,大声道。   “谁不敢比,看我今天怎么赢你。”田承玉毕竟是个孩子,被他一激,就有几分按耐不住了。   不过他说完,就意识到他今天可不是出来玩的,所以立刻就要改口。   姜婉白却只觉的这些孩子十分有趣,所以赶在他前面道:“承玉,去吧,不用管我,好好比赛。”   “好。奶,我一定会赢的。”田承玉保证道,虽然他觉的姜婉白跟以前有些不同,但也没想太多,只觉的很喜欢这样的姜婉白,所以不想让姜婉白失望。   他的小脸绷的紧紧的,几步从旁边的小路溜了下去。   旁边有个孩子见田承玉没有鱼竿,立刻将自己的鱼竿递给了田承玉,甚至还狗腿的给他的鱼钩上又重新挂上了一条小蚯蚓。   “比赛开始,半个时辰,谁钓的鱼多,钓的鱼大,谁就算赢。”有人还赶着给他们当裁判。   这人的话音一落,田文勇、田承玉的鱼竿就先后甩进了河里,然后两人就跟斗鸡一样,紧张的看着河面,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在他们看来,这比赛便是最大的事情。   周围的孩子也不钓鱼了,都紧张的看着他俩。   姜婉白自小生活在海边,对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觉,所以也慢慢的从旁边溜了下去,不过她到底是个成人,没像那些孩子那样在乎比赛结果,而是转转悠悠的来回看着。   这条小河很清澈,外浅里深,河边都是鹅卵石跟水草,不时有一两条小鱼游过。   那些孩子显然钓了很长时间的鱼了,每个人旁边都用水草串了一串的小鱼,那些小鱼只有手指大小,银白色,都是一个品种,这种鱼姜婉白的记忆里有,好像叫麦穗。   不知道这些鱼的学名叫什么,不过这些鱼是细长条,这么穿在草上,密密麻麻的,倒真像一个大麦穗。   除了鱼,旁边不知道谁的一个小篓子里还有很多青色的小虾,活蹦乱跳的看着很是新鲜。   看到这些小虾,姜婉白眼睛一亮,这虾可是好东西,爆炒小河虾,还有,还有虾酱。      ☆、第4章      虾酱是沿海地区的特产,味道鲜咸美味,不但蘸馒头吃十分的好吃,用它来做菜,那味道也是一绝。   虾酱烧豆腐、虾酱蒸猪肉、黄金虾酱鸡等等等等,无论是荤菜还是素菜,只要加上一些虾酱,味道立刻鲜美不止三阶,可以说既是菜,又是很好的调味品。   姜婉白小时候家里就没少做虾酱,她长期耳濡目染,也会做,不过那都是用小海虾做的,就是不知道用这小河虾做出来的会不会一样。   应该也差不多,姜婉白决定试试。而且这里是内地,在姜老太太的印象里,还没人做过虾酱,她要是做成了,说不定就是一条致富的路子。   越想越觉的可行,她指着那些小虾问其中一个孩子,“这虾是谁的?”   那个孩子正聚精会神的看两人比赛,被姜婉白打断,有些不耐烦,也不回头,就道:“是文勇的,他家有网。”   姜婉白闻言往旁边一看,果然那里有一个渔网。   “奶,你想吃小虾了?”田承玉听见姜婉白问,立刻道,“等我一会儿给你抓。”   这话说的,怎么像田承玉是长辈,她是孩子一样。   被一个孩子这么说,姜婉白的脸有些红,不过为了改善生活,姜婉白假装咳嗽了一下,道:“嗯,我想吃,越多越好。”说完,她还没忘加了一句。   田承玉有些意外,其实这些小鱼小虾的,村里面的人并不爱吃,因为费油,还麻烦。不过既然姜婉白想吃,他自然要想办法,没有回答姜婉白,他就又把精神移到了河面上。   不一时,田承玉鱼钩一收,一个孩子立刻惊喜的道:“鱼,鱼。”   另一个孩子则朝着另一边喊,“文勇,承玉已经钓上来一条了。”   田文勇哼了一声,没理他,不过看他那脸色,却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时,田承玉突然对他道:“九叔,不然我们还是不要比好了,一看就是我赢,这么比下去也没意思。”   “谁说你会赢,你做梦!”田文勇没好气的道。   田承玉眼珠一转,“既然你觉的你会赢,我觉的我会赢,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就赌你家的渔网。我要是赢了,你就借你家的渔网给我用几天。”   田文勇也听见了姜婉白说想吃虾的话,一听田承玉要渔网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一指旁边的鱼篓,他道:“你要是真能赢了,渔网你爱用多久就用多久,还有这虾,我也给你。   不过,你要是输了,以后就要听我的,让我当大哥。”   “好,说好了可不许反悔。”田承玉笑道。   “谁反悔谁是小王-八。”   “那就谢谢九叔的渔网跟虾了。”田承玉说着,往上一扯鱼竿,只见一条银白的小鱼被抛向空中,还在空中打了个卷。   田文勇这下更着急了,这渔网跟小虾倒是没什么,只是他用来玩的,可是说了要赢田承玉,他又输,他这面子可往哪放啊!   钓鱼本来就是一项比耐心跟定力的游戏,田文勇性格急躁,再加上首战失利,之后的情况可想而知。   田承玉那边一条接一条的往上钓,他这边不是没动静,就是一收杆,发现蚯蚓被吃了,鱼钩上空空如也,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还只有半个手指大小,看着就让人生气。   “马上就到时间了。”一个孩子道。   田文勇瞪了那个孩子一眼,惹的周围的孩子直笑。   “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田文勇说着,将鱼竿收起来,然后从旁边的鱼篓里拿出了一长串东西挂在鱼钩上,这才将鱼钩又甩进了河里。   “你这不是作弊吗!”一个孩子气呼呼的道。   刚才众人看的分明,这田文勇竟然从鱼篓里拿出了一串鱼钩挂在了鱼线上。   “不然,他也可以挂啊!”田文勇有些外强中干的道,显然他也知道他这么做不太对。   “承玉,把我的鱼钩给你。”   “还有我的。”孩子最是真诚,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道。   田承玉却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旁边那一长串的小鱼晃了晃,道:“我赢定了。”   孩子们这才又笑逐颜开,可不是,就算田文勇用一串鱼钩又怎么样,现在时间不多,他根本来不及。   “你那些都是小鱼,等我钓一条大的赢你。”田文勇不服气的道。   众人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们在这里钓了这么久的鱼,还没见过谁钓上来过大鱼,就好像这条河根本就没有大鱼一样。   不过,就在这时,田文勇忽然喊道:“大鱼,我钓上来大鱼了。”   众人往他那里一看,果然,那鱼线绷的紧紧的,甚至鱼竿都有些弯了,看那样子,还真是一条大鱼。   这下孩子们都兴奋起来,也不管先前看田文勇多么不满,现在都在旁边给他出谋划策,“你别直接拽鱼竿,不然把鱼线拽断了,鱼肯定会跑,你来回的拽。”   “你把它拽到岸边,我下去给你抓。”   “往这边,这边。对,就是这。”孩子们一个个紧张无比,就连田承玉都不钓鱼了,在旁边比划着。   田文勇这下来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鱼线,手上来回动作着,生怕那鱼跑了。   姜婉白也来了兴致,朝着河里看着,不过看看看着,她发现那鱼线缓慢而低沉,根本不像大鱼挣扎时的样子,倒像是……瞬间,她就猜到了河里的东西是什么,同时,她也明白了这条河里没有大鱼出现的原因。   正巧,田承玉就在她身边,她小声对田承玉说,“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   田承玉疑惑的看向姜婉白,姜婉白笑而不语。   这时,那鱼线终于被拉到了岸边,其中一个性子急的孩子立刻淌进水里去摸。   按理说鱼被鱼钩拉着,应该就在水面下面,他摸的很靠河面,可是这一摸,他却摸了一个空。顺着河面,他往下摸,不一时,摸到了一个东西,脸色不由得变换起来。   先是惊讶,后来是好笑,最后几乎笑弯了腰。   岸边的人都在等着看大鱼,见他这种反应,都着急的不得了,尤其是田文勇,他一边狠命的拉着鱼竿,一边喊道:“笑什么笑,快把鱼弄到岸上来。”   那个水里的孩子似乎想说话,可是却笑的说不出来,也没将鱼抱出水面,他弯腰抱着那鱼来到了岸边。   在离岸边不到半米,马上就能看到那鱼的样子时,他突然一起身,将手中的鱼扔向田文勇,“你的鱼。”说完,大笑出声。   那些孩子赶紧去看那鱼,一看清那鱼的样子,纷纷大笑出声,“大王-八,哈哈,大王-八。”   田文勇看着身边那比大碗口还大一些的王-八,先是惊异,后是愤怒,最后又觉的很委屈,甚至连眼圈都有些红了。他可以想象的到,他要一辈子被人嘲笑了,钓鱼不但输给了田承玉,还把王-八当大鱼。   狠狠的将鱼竿扔在地上,他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周围的人笑的更大声了。   田文勇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捡起鱼竿,将那只王-八扔在一边,走到田承玉身边,怒道:“愿赌服输,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了,不过我不会认输的,我们明天再比。”   “好啊!”田承玉笑道。   田文勇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很多,转身朝上面走去。   “对了,昨天的事是你告诉三叔祖的吧,谢谢你。”田承玉突然道。   田文勇的身形一顿,他知道田承玉说的是他告诉他爷爷田家想卖田承玉进宫当太监的事,狠狠的回头瞪了田承玉一眼,“我还没赢你。”   田文勇这句话说的是真心的,他虽然讨厌田承玉,可是他爷爷告诉过他,遇到难事,要正面上,才是男子汉,他想当男子汉。而且他一直相信,他能赢田承玉的。   田文勇走了,剩下的孩子也觉的有些累,不一时,就各自散去。   田承玉将钓的那一串鱼扔进盛着小虾的鱼篓里,又捡起旁边的渔网,这才来到姜婉白身边,“奶,等明天我给你抓很多很多小虾吃。”   落日的余光照到田承玉脸丄,将他的笑容映的十分灿烂温暖。   姜婉白的心一暖,不管受过什么伤痛,孩子的微笑总是那么纯真,“走,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田承玉现在在姜婉白身边终于表现的像个孩子了。   “回家你就知道了。”姜婉白说完,便往旁边看去,正看见那只被扔掉的王八晃晃悠悠的往水里爬着,她赶紧过去将那只王八抓了起来,笑道:“还想跑。”   “奶,你抓它干什么?”   “吃。”   “吃?”田承玉不解的看向姜婉白,这王-八又腥又没肉,除了快饿死的人,估计根本没人愿意吃这种东西。   “回去你就知道了。你太瘦了,正好补补。”姜婉白一边说着,一边带田承玉回家。今天,她可是收获颇丰。   回到家里,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姜婉白就让田承玉拿来一个盆,将那只王-八放在盆里,然后又找来一个瓦罐,将洗干净的小虾放到瓦罐里,拿着捣杵开始捣那些小虾。   这时,老三媳妇张氏跟老二媳妇王氏从屋里走出来,张氏一见姜婉白自己干活,而田承玉却在一边看着,立刻训斥道:“承玉,平时我怎么教你的?你……”   姜婉白听见这个就烦,不过她这个身体确实岁数不小了,平时又没做过活,今天动的不少,所以现在还真有些腰酸腿疼。   奶奶个腿的,这副破身体,亏大了。姜婉白低咒一声,对张氏道:“我不爱听那个。你要是想帮我,就给我将这些虾捣碎,不想帮,就在一边看着。”      ☆、第5章      张氏脸色一白,但还是很快就走了过来,接过了姜婉白手里的东西。   姜婉白乐得清闲,坐在一边的板凳上不时的嘱咐一下张氏该怎么做。   王氏因为成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为人更是谨小慎微,她看张氏干活,立刻道,“娘,我干什么?”   姜婉白看了她一眼,“把盐拿过来。”   王氏本来有些忐忑不安,听见姜婉白吩咐她做事,反而松了一口气,利索的出去找东西。   本来就只有一小篓虾,张氏手脚快,不一时便全都岛成了泥,姜婉白看过之后,又按照五比一的比例往里面加入适量的盐,这才用一层油纸将瓦罐封了,放在后院房檐下的阴凉之处发酵。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姜婉白将目光移动了那只王-八,也就是甲鱼的身上。这只甲鱼足有盘子大小,也就是因为它在水底吃鱼虾,鱼才根本长不大,不过,也可能它还有别的同党。   想到同党,姜婉白笑的更开心了,甚至连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幸好她面前没有镜子,不然,估计她这甲鱼是没有心情吃了。   甲鱼处理好了就没有腥味,而姜婉白就学过,还有一些小窍门,拿一只筷子戳它的嘴巴,甲鱼就会咬住筷子不放,这时候只要用力将它的头拉出来,再用力斩断脖子即可。   杀完甲鱼后,用剪刀在它腹部开一个十字道口,将内脏取出,接下来就到最关键的一步了,那就是要用八十摄氏度左右的水烫一下它,将它身上那层透明的砂皮去掉,这样,这只甲鱼无论是煲汤还是做菜,都不会再有腥味。   当然,适当加一点去腥味的调料腌制一下会更好,比如葱、姜、料酒等,田家没有料酒,姜婉白就拿一小瓶高粱酒对付着用了一下。   等到处理完这只甲鱼,姜婉白一抬头,正看见张氏、王氏跟田承玉三双瞪的溜圆的眼睛。   “把这东西拿瓦罐煨上。”姜婉白只当没看见他们的惊讶,淡淡的道,“估计一个时辰就可以吃了。”   张氏赶紧将那只甲鱼接了过去,拿到凉棚里去做,王氏也赶紧跟了出去,在这个家里,她也就跟张氏待在一起感觉轻松些,就剩下田承玉,他立刻变的活泼起来,“奶,你真厉害!”   “那是,我的厉害你还没见到千分之一呢。”姜婉白有些得意的道。   田承玉立刻缠着姜婉白,问她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事。   姜婉白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她刚才在弄那只甲鱼的时候就想该怎么吃比较好,可惜田家什么都没有,才选了最清淡的做法,现在,倒是可以把那些好吃的做法跟田承玉说说。   比如红烧甲鱼、清炖甲鱼、山药炖甲鱼、枸杞莲子蒸甲鱼、乌鸡炖甲鱼等等,姜婉白越说越馋,说到最后,连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哧溜”一声吸口水的声音,把姜婉白吓了一跳,朝门口看去。   田承宝用手抹着嘴,眼睛放光的道:“奶,那东西真能做那些好吃的吗?”   姜婉白点点头。   “我现在就去抓。”说着,田承宝就往外跑。   田承宝虽然是赵氏从外面带来的孩子,但对姜婉白来说都一样,外面已经快要黑了,现在去河里抓岂不是很危险,所以姜婉白赶紧喊,“回来,明天再去。”   可是田承宝跑的快,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姜婉白还真没看出来,这田承宝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奶,你不用担心,三哥对于抓吃的,无论是天上的鸟,还是河里的鱼,都在行的很,有时候,还能逮到兔子、野鸡。   就白天我们钓鱼的那个地方,三哥是觉的那里面的麦穗鱼不好吃,不然,根本就轮不到我们去钓,他一个人就把鱼捞光了。”田承玉的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说明田承宝的本事。   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吧,姜婉白想。   仔细的搜索了一下脑袋里关于田承宝的回忆,她发现,果然,平时田承宝都是懒懒的,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呆呆傻傻的,可是一见到或者听说吃的,就两眼贼亮,脑袋聪明的让人难以置信。   有些无语,但姜婉白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田承宝今年也有十二岁了,要是有他帮她去捞小虾,可比田承玉那个小身子骨快多了。   越想越觉的前途一片光明。做人力资源就是这样,避开缺点,发挥每个人所长,不浪费一个人材,姜婉白几乎决定好好培养田承宝当她的左膀右臂。   坐在屋子里,姜婉白看着外面的炊烟,竟然诡异的觉的这种生活还不错。   就在这时,院门一开,田老五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他嘟囔了一句,便一眼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姜婉白,眼睛立刻一亮。   几步来到姜婉白的身边,他有些讨好的道:“娘,您的身体好了?”   “还死不了!”姜婉白看他那一副没打好主意的样子就讨厌。   田老五有些尴尬,但还是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在了姜婉白的身边,“娘,我跟你说件事,你保准高兴。”   “什么事?”姜婉白白了他一眼。   “是这样的,柳儿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今天去小翠家,小翠跟我说了一件事,她说他们村有一户姓杨的人家,日子过的特别红火。   这杨家发话了,要娶亲,还说只要人漂亮,彩礼不是问题。小翠说,至少也能有二十两,娘,你说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吗!”   田老五一说完,田承玉就怒了,“五叔,哪有那么好的事!”   “怎么不会有。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去,一边玩去。”田老五不耐烦的道。   田承玉经过昨天的事有些怕田老五,但事关他姐姐的终生幸福,他虽然怕,但还是没动,就站在那里听着。   姜婉白想了一下才想起他所说的柳儿是谁,就是张氏唯一的女儿,田承运的弟弟,田承玉的亲姐姐。   平时就跟张氏一样,是个很乖巧勤劳的孩子,张氏有事的时候就帮张氏做事,没事就待在屋子里绣手帕,如今也能卖一些绣品填补家用。   张氏的几个孩子都长的像她,皮肤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何况他们还不丑,所以这田柳儿长的十分好看。   姜婉白狐疑的看了田老五一眼,“他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什么人。”说实话,她真不相信那杨家有他说的那么好,要真是那么好,那个什么小翠估计早就自己去了,还介绍给田柳儿。   “年纪稍微比柳儿大一些,家里人口简单,父母都不在了。娘,柳儿这一嫁过去可就能当家,哪里去寻这么好的事,而且……”   田老五热切的道,不过他没说完,就被姜婉白给打断了,“到底多少岁,不许给我打马虎眼。”   田老五被姜婉白瞪的有些害怕,他总觉的他娘这次醒了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分明是他说什么是什么的,现在,却像块镜子似的,能把人心底那点事都给照出来。   “就是,就是四十多岁,娘,人家还不到五十呢,身体好的很,单看外貌,也就是二十多岁。再说,岁数大点才知道疼人不是,这柳儿一嫁过去……”   “呸!”姜婉白真是怒极了,喷了田老五一脸口水。   这都是人说的话,人办的事吗,先要将自己的亲侄子送去宫当太监,现在又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一个老光棍,姜婉白听着就来气。   “娘……”田老五用手抹了一把脸,突然从小板凳上下来,跪在了姜婉白的身前,“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都二十四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你不知道村里的人都怎么看我,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答应嫁给我的,娘,你就忍心为了那个小丫头拆散我们吗?   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你就成全我吧。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奉你,好好挣钱。”田老五说着,就开始流泪,一边流泪,他还一边给姜婉白磕头,那头磕的嘭嘭的,不一时,他头上就肿了好大一块。   田承玉一见就急了,全家都知道姜老太太最疼田老五,上次要卖他去当太监,姜老太太都答应了,何况这次只是给田柳儿说个“不太好”的亲事呢。   “奶……”田承玉抓了抓姜婉白的衣袖,急的都要哭了,生怕姜婉白答应田老五。   姜婉白安抚性的拍了拍田老五的手。要是以前的姜老太太,估计还真早就答应了,可是现在是姜婉白,她能答应才有鬼。   “若是我不答应呢。”姜婉白的声音十分平淡,平淡的好似在说家常话一般。   田老五唰的一下就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狠劲,“那我就去死。要是娶不到小翠,我活着也没有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哦?”姜婉白装作沉思似的想了一会儿,就在田老五跟田承玉都急的不行的时候,她突然道,“我记得北面的盐窠子里还缺人,你既然也不想活了,不如就去那里,还能挣些钱填补家用。”   盐窠子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那里常年阴暗,没病的壮小伙子都熬不了两年,又时常塌方,可以说去那里是拿命在换钱,平时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谁都不会去那里。      ☆、第6章      “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田老五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姜婉白冷笑一声,“你既然不把别人的人命当人命,怎么还希望别人把你的命当人命。我说,咱们田家是不会卖任何一个人的,要卖,也是卖你。”   田老五呆立当场,半晌,他才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姜婉白的鼻尖怒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娘,说,我娘到底去哪了?你这个老妖婆。”说着,他竟然伸手掐住了姜婉白的脖子。   姜婉白还真没想到田老五敢对自己的亲娘动手,一时不备,被掐了个正着,瞬间觉的脖子火辣辣的疼,喘不上来气。   伸手去抓田老五的手,可是她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个老太太,如今又被掐着脖子,哪里是田老五一个壮年的对手。   眼前一片白,一片黑的,姜婉白觉的她好似要飘起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的就这样死也挺好的,至少死的不那么痛苦。   就在姜婉白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声巨响将她的神给拉了回来,睁眼一看,只见田老五已经收回了手,正捂着脑袋哀叫,旁边,田承玉拿着一个小板凳惊慌的站着。   是田承玉救了她!姜婉白的身体一边往下倒,一边想着。   田承玉见姜婉白要倒,赶紧过来扶,可是他那小身板,哪里扶的住姜婉白,两人一起往地上倒去。   这时,外面烧火的张氏、王氏,还有西厢里的赵氏都跑了过来,纷纷惊叫出声。   田老五被这么一叫,也回过了神,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躺倒在地的姜婉白,他惊慌的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说着,他推开张氏几人,跑出了家门。   张氏跟王氏这才反应过来,过去一左一右将姜婉白扶了起来,急问道:“娘,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姜婉白此时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只是脖子上的两道红痕看起来分外的吓人,“我没事,扶我去炕上坐坐。”   张氏跟王氏赶紧将姜婉白扶到了炕上,歪在被子上,而田承玉则端进来一碗水,眼圈红红的看着她,“奶,你喝水。”   姜婉白确实觉的嗓子有点难受,接过碗慢慢的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嗓子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起来。   这时,赵氏也挪进了屋,不过她脸上一点惊慌都没有,反而带着一丝笑容,好像在看一出大戏一样。   “还不去做饭。”姜婉白对赵氏道,一看见她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就生气。   赵氏这次倒是没反驳,立刻高高兴兴的去做饭了。   “我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姜婉白歇了一会儿,觉的好了很多。   “那五叔……”张氏有点担心。   “我没他那种弑母的儿子。他不回来倒好,他要是回来,立刻就把他送到三叔祖那里,我倒要问问三叔祖,这田家对于想要弑母的儿子,要如何处理!”   如果这件事真的交给三叔祖,田老五就算不被浸猪笼,也得被赶出田家村,姜婉白知道,但对于田老五,她问心无愧。   田老五可是差点杀了她!   张氏跟王氏都被姜婉白那股狠劲儿给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两人出去继续熬那甲鱼汤。   “奶,你真好,没拿我姐换钱。奶,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挣好多好多钱,给你花。”田承玉郑重眼圈红红,显的分外乖巧。   “好,我等着。”姜婉白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刚才救了她呢,一定被吓坏了吧。   “我说的是的,我一定会做到的。”田承玉见姜婉白不相信,赶紧辩驳着。   “我信,我怎么会不信呢,我只是太高兴了。”姜婉白心里柔柔的,半真半假的回应着。不过听了田承玉的话,她倒是想起一件事,这田承玉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也许她该送他去读书。   不过不像现代,读书很普遍,在这个时代,读书可需要一大笔银子,田家也就在最鼎盛的时候,才供养出一个田老大,现在,连买笔墨的钱都不够。   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   默默的打定了主意,姜婉白算计着她的虾酱几日能做好。天气凉的时候一般需要十天左右,现在天气炎热,估计四五天就能发酵好,那时,希望那虾酱能给她个惊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甲鱼汤的香味飘了一院子,这时下地耕作的人也回来了,一进院就问什么东西这么香,脸上一副高兴的样子。   不过等到他们看到姜婉白脖子上的掐痕,却又都吃了一惊。   姜婉白见他们都想问不敢问的样子,就当先道:“老五要把柳儿嫁给一个老光棍,我不同意,他竟然朝我动手。幸好承玉救了我,不然,你们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男人们听了,都大吃一惊,田老二、田老三都是孝子,一副愤怒的想要冲出去的样子,田老四虽然没那种打算,但也一脸的愤愤。   “吃饭。这件事以后再说。”姜婉白淡淡的道。   田老三等人一听,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姜婉白。对他们来说,这种杀母的事,无论是放到族里,还是官府,都是死罪,可是姜婉白就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去了。   果然,他们的母亲还是最疼五弟,即使他做出这样的事,他们的母亲还维护着他,生怕他受到伤害。   姜婉白还不知道田老三他们心中所想,其实在她心中另有一番思量。那个田老五那句“你根本就不是我娘”让她有些莫名的心虚。她表现的跟姜老太太相差太多了,以前她生无可恋,自然不在乎,现在她却不得不多想一些。   她不知道田老五是否真的已经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姜老太太,所以她并不敢逼迫田老五,不然要是僵持起来,被别人揭穿,她岂不是要后悔。   比起被当成妖怪烧死,她更想活着,哪怕是以一个老太太的身份,所以她才会在发狠之后又忍了下来。况且她相信,以后她总能讨回来的,这点时间,她还等的起。   懒的想这烦心事,她招呼众人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等到饭菜摆放好,田承宝也没回来,这下,赵氏急了。以前,只要一到开饭的点,她儿子无论在哪,都会准时出现在桌边,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看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也有些急。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找找,就见一个身影快速的跑进了院子,一转眼就又进了屋子,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半眯着眼,如同喝醉的馋猫一样嗅着桌上的甲鱼汤,不是田承宝还是谁。   此时的田承包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半,怀里抱着一大一小两只王-八。不过现在是夏天,衣服一会儿就能干,倒也不妨事。   还真是厉害!姜婉白感叹着,先前田承玉说田承宝弄东西吃有本事她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从水里捞上来两只王-八,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氏一看田承宝的样子就怒了,不过她是不会怪他儿子的,她只会怪别人,一把将田承宝抱在怀里,她怒道:“我可怜的承宝,是哪个没良心的,弄了你一身水。”   赵氏这才是睁着眼说瞎话,明明是她儿子自己下河抓鱼,却说别人害她儿子。   不过田承宝却没有配合他娘的意思,他倒好似没听见一样,也不哭,也不闹,只看着桌上的吃的。不过这次他倒是没下手抢。   赵氏还要再说,姜婉白却不爱听她那些闲话,“吃饭,哪里那么多话。”   赵氏不满的看了姜婉白一眼,然后伸手拧了一下田老四,示意田老四给她撑腰。田老四疼的一咧嘴,但也没说什么,赶紧盛汤吃饭。   他早就闻见这香味了,肚子里的馋虫都差点被勾出来,此时,不吃饭而去做那些没用的,他又不傻。   今天抓的这只甲鱼大,熬汤用的是大瓦罐,要是倒出来,足足有一大盆,可是这么多汤,也架不住田家人多,每人分一碗,那汤就下去了半罐多。   田家因为姜老太太不管事情,所以吃饭并没有太大规矩,向来都是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就多吃。现在这种情况,拼的就是吃饭速度,谁先吃完第一碗,就可以去盛第二碗。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众人呼噜噜喝汤的声音。   不过,有一个人是特别,那就是田承宝,他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不过他的碗一转,碗里的汤就没了大半,再一转,碗里就空空如也了。   也不等别人帮忙,他就跑到汤罐那里又盛了一碗,盛完,他也不回去坐,直接就在原地开始喝,不一时,一碗刚出锅的热汤就又都被他倒进了肚子。   喝完,他又去盛。   姜婉白已经看傻了,她很怀疑这个田承宝跟她喝的汤是一份汤吗,她刚喝了两口,嘴被烫的生疼,他就已经喝下两碗了,而且还跟没事人一样。   除了姜婉白,其他人对这种情况倒好似习以为常了,都在加紧喝着手里的汤,以期望能在田承宝将汤喝干的之前,再盛上一碗。   看着这好似上了战场一般拼命的田家人,姜婉白既觉的可笑,又觉的无奈,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如果她不能改变这种穷困的环境,也许以后,她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员,甚至比他们还过分。   田老四第一个喝完碗里的汤,匆忙的,他赶紧去盛剩下的汤,可是等到他到瓦罐那里的时候,却黑了脸,瓦罐里面比他手里的碗都干净。   “就知道吃。”田老四没好气的道。   “田老四,你说什么?”赵氏立刻怒道。   田老四皱了下眉头,这才忙着打马虎眼:“我哪说什么,你听错了!”   “哼!”赵氏瞪了田老四一眼。   田老四悻悻的坐了回去,去拿桌上的高粱饼子吃。不过吃了刚才那几乎想将舌头都吞下去的美味,现在再吃这个粗硬又没味道的饼子,那感觉,几乎跟从天上掉到底下没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饼子,田老四趁着赵氏不注意,狠狠的瞪了田承宝一眼,而这一眼,正好被姜婉白看见了。   她就说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养别人的儿子,这田老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不过,这么想,赵氏的性子倒是刚好,如果换成张氏的性子,这田承宝姐弟,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田承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田老四瞪他,喝完汤,他又津津有味的吃起了桌上的饼子,直到吃到再也吃不下,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怀里的那两只王-八上,双眼熠熠生辉。      ☆、第7章      抱着王-八,田承宝走到姜婉白的身边,“奶,做好吃的。”   姜婉白没想到他抱着王-八还能抢光了所有的汤,现在又听他这么说,不由的噗嗤一下笑了,“好,你先把他们放到院里的盆里,等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姜婉白这么说,赵氏的脸色也变的好看了许多,不过当她将视线移到田承宝身上时,突然惊呼出声,因为她发现那只小个的王-八竟然咬在了田承宝的胳膊上。   被王-八咬了竟然也不哭闹,那天却为了一个鸡蛋哭嚎,这田承宝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姜婉白想着,觉的十分难以理解,这已经不是一句吃货能解释的了。   母子连心,赵氏立刻伸手去拉那个小王-八的身体,想要将小王-八给拉下来。   不过,她这一拉,不但没把小王-八给拉下来,反而拉的田承宝哎呦一声痛叫,瞬间,他手臂上就染满了鲜血。   赵氏被吓了一跳,又心疼又着急,“怎么回事,怎么办。承宝,你疼不疼?”说完,她又对田老四喊道,“你是个死人啊,没看见承宝流血了吗,还不过来!”   田老四不敢违背赵氏,赶紧过来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好,只能在那里站着,瞎出主意。   “不然,从脑袋那里给切断了得了,等它死了,还能不松口。”   姜婉白听了,心道,它还真不松口,就是只剩下个脑袋,它也会咬着不放。而且到时除了将它的脑袋砸碎,将牙齿一点点挑出来,根本没办法处理。不过如果那样,田承宝受的苦可就大了。   “弄一盆水,将胳膊放在水里,看它松不松口。”姜婉白其实并不讨厌田承宝。   赵氏听了,狐疑的看了一眼姜婉白。   “我不会害承宝的。”姜婉白好心被怀疑,有些不耐烦的道。   赵氏这才领着田承宝出去了,不一时,院中响起了她惊喜的声音,看来,那王-八终于松口了。   一场风波,这才算是过去。   当天晚上,田老五没回来,第二天,姜婉白脖子上的掐痕变的青紫起来,看起来好不恐怖。   姜婉白轻轻的摸了一下,疼的好像针扎似的,又骂了一遍田老五,她依照记忆,找了一点治疗跌打的药膏抹了上去。   抹完,田承玉拿着渔网来了,说他要去抓小虾,姜婉白看了一眼守在木盆前,生怕木盆里的王-八消失的田承宝,便故意大声道:“这小虾可是个好东西,油爆河虾,吃起来香香脆脆,香辣小河虾,吃起来满口留香。   对了,还能做醉虾,醉虾啊,又有酒的香味,又有虾的鲜味,那滋味,真是……”   想到醉虾,姜婉白倒是先流起了口水,她昨天只想到虾酱好吃,其实这醉虾也很美味,而且不用等那么长时间。   田承宝听见姜婉白说各种吃的,耳朵尖扑棱棱直动,等到他听见醉虾,再也坐不住了,来到田承玉身边,两眼放光的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手里的网,那模样,好似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咬一口一般。   田承玉被他这模样吓的倒退了一步,才道,“三哥,我们一起去抓虾?”   田承宝狠狠的点了一下头,伸手接过田承玉手里的网,匆匆往外面走去。   田承玉不敢怠慢,赶紧拿着鱼篓跟了上去。   没等到中午吃饭,两人就回来了,田承玉抱着鱼篓,满脸的兴奋。   “抓到很多?”姜婉白笑道。   田承玉狠狠的点了点头,将鱼篓递给姜婉白让她看。   满满的一鱼篓,个个都有豆荚长短,比昨天的那些好上不止一点。   “三哥真厉害,一网下去全是小虾,我一个人拣虾,根本就忙不过来。”田承玉称赞道。   田承宝却好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直直的盯着那鱼篓,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想也知道,肯定跟吃离不了关系。   姜婉白早已有了打算,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不能总是自己做饭不是,是该培养一个接班人的时候了。   况且,田承宝对美食的那种沉迷与追求,注定了他能成为一个顶级的美食家,不让他做,姜婉白都觉的那是一种浪费,对人材的浪费。   “承宝,我一会儿做醉虾还有白玉甲鱼汤,你要不要学?等你学会了,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做给自己吃,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姜婉白就像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一样,什么好听说什么。   她说一个好处,田承宝的眼睛就亮一分,说一个就亮一分,最后都快赶上两个小太阳了。   姜婉白觉的差不多了,就道:“那你是要学了?”   田承宝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有些灰心的道:“我娘不让我碰这些。”   “那你自己喜不喜欢?”   田承宝点点头。   “我会跟你娘说的。”姜婉白用手摸了摸田承宝的头,她现在发现,这孩子也挺可爱的。   田承宝顿时变的高兴起来。   醉虾的做法很简单,必须选用活虾,将虾用清水洗净,剪掉虾须、虾脚。拿一个大碗,碗里面放进白酒、葱姜蒜、酱油,然后将虾倒进碗里。   虾骤然遇到这些汁水,一定会往外跳,所以要赶紧拿另一碗扣住,这时,就能听见碗里虾在跳动的声音。   等到碗里没什么声响了之后,把上面的碗拿开,就可以看到虾已经呈半透明状态,也就是醉了。这时,将虾放到口中,既可以尝到虾的鲜香,又可以尝到酒的干洌,真是神仙也会醉倒。   不过,按照正常来说这醉虾最好放一点冰进去才能将鲜味提到最好,可是现在是夏天,又是古代,姜婉白也没地方去弄冰。不过幸好,吃货的智慧永远是无穷的。   她才一说没有冰,田承宝立刻就说水井下面十分的清凉,这让姜婉白眼神一亮,所以这做醉虾的酒已经在水井里镇过了,温度刚刚好。   再说那白玉甲鱼汤,其实就是将甲鱼像昨天那样处理好,然后小火熬煮,等到快要熟的时候,加入切好的豆腐。   等到汤再沸腾,这道青白分明的白玉甲鱼汤就做好了,豆腐吸收了甲鱼的鲜味,变的又滑又鲜,而且二者的营养都十分丰富,可谓是又美味,又滋补。   做好之后,姜婉白先是让田承玉跟田承宝尝了尝,得到两人的一致好评,这让姜婉白高兴不已。   将醉虾跟甲鱼汤各盛出来一碗,她让田承玉送到三叔祖家,上次要不是三叔祖,这田承玉可能就被稀里糊涂的卖去当太监了,这个情不可不报。   况且,这虾也是用三叔祖家的网捞上来的,虽然是田文勇打赌输给田承玉的,但如果没有三叔祖的默许,谁会将小孩子之间的事当真,所以于情于理,也要给三叔祖送一份。   田承玉显然也明白这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姜婉白就端着碗跑了出去。   田承宝虽然喜欢吃,可是倒没有不舍得或者护食的样子,倒是给了姜婉白一个惊喜。   不一时,田承玉就小脸通红的跑了回来,“奶,三叔祖家来了客人,做了好多菜,我把菜给三叔婆之后,三叔婆高兴,还给盛了一大碗炖肉。你看。”   说着,他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碗。   姜婉白朝他手里看去,只见满满的一大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色泽红润,香味浓郁,让人一看就流口水。   有了凉菜、大菜,还有汤,姜婉白今天高兴,叫王氏去准备主食,她自己则下厨炒了一个蒜蓉青菜,等到菜出锅的时候,出去劳作的人也正好回来,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吃饭。   田家一年到头别说是吃肉了,就连油都很少放,今天的菜却这么丰盛,每个人脸上都带了笑容,就连赵氏,都帮着拿起了碗筷,这个家终于有了那么一些幸福美满的味道。   “娘,咱们明天还吃这些吗?”田老四吃的满嘴油光。   他这一问,却把姜婉白问住了,她倒是想做,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么两顿,家里的酒、调料就用光了,想要再吃,哪里还有。   姜婉白没回答,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答案,这个家这么穷,哪里有钱天天吃这种好吃的。瞬时,房间里便沉默一片,只剩下吃饭喝汤的声音。   今天该王氏做饭,她特意多做了一些,可是饭菜太好吃了,众人几乎都是吃的饭几乎到了嗓子才放下了碗筷,所以最后那盆盆碗碗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丝饭菜都没剩。   下午,尝到甜头的田承宝、田承玉两人又出去抓虾,而姜婉白则坐在院子里想着她的致富大计。   这时,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人,妇人长着一张圆脸,身子微胖,脸上带着笑,倒是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老嫂子,坐着纳凉呢?”妇人笑着问道。   姜婉白被这么一个人叫她嫂子,还是老嫂子,心里简直不是滋味至极,可是她也想起了这人是谁。   这人是三叔祖家的媳妇,田文勇的母亲,论辈分,还真的跟她一个辈分。现在她叫她一声老嫂子,那是尊敬她年纪大,她要是真的姜老太太,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第8章      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姜婉白道:“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陈氏却一眼看见了姜婉白脖子上的掐痕,不过她向来精明,眼睛一转,就将视线移开了,她今天可是有事才来的。   一抬左手,她从胳膊下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姜婉白,“今天小姑、妹夫从城里回来看老爷子,带了很多东西来,这绸缎,说是给你的。”   说着,她打开了那个布包,露出里面一尺淡青色,一尺月白色的绸缎来,那绸缎丝滑柔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姜婉白有些狐疑。陈氏所说的小姑、妹夫就是三叔祖的女儿田莲跟女婿王保,那个王保据说在京城什么侯府当差,所以手里经常会有主人赏的好东西。   王保跟田莲感情不错,所以他们每次来看三叔祖都是大包小包的,可是,他们跟姜婉白是平辈,往日里可根本没给姜婉白带过东西,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们不但带了东西,还带的是绸缎这种奢侈东西。   陈氏将绸缎塞到姜婉白手里,这才感叹道:“中午你让承玉送来的那两碗菜真好吃,就连妹夫都称赞呢。   他还说,那白玉甲鱼汤倒还好,可是那醉虾,他在侯府里都没见过这么别致的菜。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做,要是好做,他也想学学,回去也好能经常吃到。”   陈氏一说这话,姜婉白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这是来学菜的。   “一点也不麻烦,我告诉你,你回去告诉妹夫,让他照着做就行了。”姜婉白心安理得收下了绸缎,将醉虾跟白玉甲鱼汤的做法一一告诉了陈氏,并在需要注意的地方详细的强调了一下,并没有一点藏私。   这件事本就是双赢的事,如果因为一点小细节出了什么差错,反而不美。   说完,她对陈氏道:“说起来,那些虾还是用你们家的网才抓来的,我正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正好,我这里还有一点承宝抓回来的虾,你拿回家,按照我说的方法做,肯定比我做的好吃。”   王保在家里等着,如今得了做菜的方法,要是能试一下,自然再好不过,所以陈氏立刻笑逐颜开,“那网平时放在家里也没人用,哪里当的什么谢,老嫂子太客气了。”   姜婉白笑而不语,将中午吃剩下的虾都装在鱼篓里,塞给了陈氏。陈氏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急匆匆的回去了。   姜婉白用手抚摸了一下那绸缎,心里有些犹豫这绸缎该如何处理。   要是留下做衣服的话,大概能做一套衣服,可是乡下人穿这么好的衣服,尤其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情况下,人家只会笑话你猪鼻子插大葱,装像。   要是拿去当的话,倒是能换一些钱,不过人家送你的东西,你却拿去换钱,要是被人知道了,也是好说不好听。   该怎么处理,这是一个问题。其实一般庄户人家得到这么好的东西,一把都会放到柜子底下藏起来,也就是俗称的压箱子底的好东西,可是姜婉白却不这么想。   好东西就要发挥它的价值,不然,这就是一种浪费。   “娘,六婶来过了?”张氏跟王氏并一个小姑娘站在东厢房门口道。   那个小姑娘正是张氏的女儿,田承玉的姐姐田柳儿,今年13岁,长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如同扶风的细柳一般纤细青春。   她们三个手里还拿着绣布跟针线,显然在绣东西,听见外面的动静,这才赶了出来。   姜婉白看着田柳儿那姣好的容颜跟身段,心里满是郁闷,就算是穿越,也该让她穿越到这样的身体上才好,穿成老太太算是怎么回事!   “娘?!”张氏见姜婉白只盯着田柳儿不说话,还以为田柳儿怎么惹到了她,声音不由得有些忐忑。   姜婉白这才回过神来,问了句看起来十分不相干的话,“你们平时绣花都用什么料子?”   张氏将手中那绣了一半的手绢展示给姜婉白看,“就用这种青江布,有时候如果绣庄有活计,也会给我们一些好布料。”   姜婉白伸手接过那手绢,只见白底上,一只登枝的喜鹊已经被绣了大半,喜鹊抬头而叫,那模样生动至极,这张氏果然心灵手巧的很。   “绣的真好。”姜婉白由衷的赞叹道。想她当年,绣个十字绣都会绣错,跟人家一比,简直就跟臭狗屎差不多。   张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在家绣着玩的,却没想到,如今正派上了用场。”说完,她才发觉好似说错了话,赶紧又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以前只是绣着玩,现在却要用来谋生,要是有心人听了,自然会以为张氏嫌弃田家的生活苦,在抱怨,这让一向严于律己的张氏如何不惊。   姜婉白倒是真没想到那个,她只想到这张氏跟王氏也真不容易。想当初她们也是富裕人家的闺女,嫁到田家以为可以过好日子,却没想到田老爷子死后,田家的日子一落千丈,现在竟然沦落到卖绣品为生。   绣东西可辛苦的很,长年累月保持一个姿势,还要聚精会神,就算好好保养,熬几年也会把眼睛、身子熬坏,何况张氏这样的,晚上肯定能少点一点菜油是一点菜油,昏暗的环境中,眼睛坏的更快。   轻叹了一口气,姜婉白将手中的绸缎递给张氏,“刚才你六婶送给我的绸缎,我也用不上,你们把它绣成东西,也好换点钱。”   张氏一听,伸手摸了一下那绸缎,满脸的喜爱之色,同样是绣花,可是绣在青江布上跟绸缎上,那价格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买绸缎来绣,可是每次跟姜老太太说,姜老太太就说没钱,现在姜婉白竟然给她这么一大块绸缎,这让她如何不喜。   “娘,我想绣一个屏风,这样也好多卖一些钱。”张氏有些激动。   “好,这绸缎交给你,就任你决定。”姜婉白道。   姜婉白如此信任张氏,张氏的眼圈差点红了。以前她在这个家连个正眼都得不到,有一文钱甚至一块饼子也要先给别人,如今姜婉白却将这么好的绸缎交给她,她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绣这么好的东西再用这种粗线可不行,过两天镇上有集市,我正好把绣好的东西卖了,换一些好的彩线。对了,还要问问绣庄的老板现在流行什么图样,还要……”张氏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集市?”姜婉白道。   张氏被打断,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抿抿唇,她又恢复了平时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是。”   “到时我也去。”   “啊?!好。”张氏虽然觉的有些惊讶,姜老太太以前几年都不出门一次,这次怎么要去集市,但她向来不该问的事绝不问,不该管的事情决不管,所以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   姜婉白则想着她的心事,到时候虾酱应该已经好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就这这时,一直沉默的田柳儿突然道:“奶,这绸缎能不能给我一块,我也想绣一个屏风。”   “柳儿,别胡闹。”张氏回身叱责田柳儿。   田柳儿直直的望着张氏,“娘,我可以的。你不是也说我绣的比你还好吗?”   “那只是绣手绢,你根本没绣过屏风这么大的物件,到时候绣不好,岂不白白糟蹋了这绸缎?”   田柳儿的眼圈有点红,但还是倔强的道:“我可以的。我要绣屏风,绣了屏风就能卖好多钱,就不用把我或者弟弟卖人了。”说到后来,她几乎哽咽出声。   昨天,她听到了,五叔要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她吓的几乎瘫倒在地。她以前一起玩的一个村里的姐姐就是嫁给了一个老男人,每次那个姐姐回来都抱着她哭,直到有一次,那个姐姐再也没能回来。   她不想,她很怕跟那个姐姐一样,所以她要赚钱。   张氏昨天并不知道田老五要将她女儿嫁人的事,还以为她只是为田承玉担心,所以道:“你奶不是说了,不会卖你弟弟。”   “奶!”田柳儿喊了姜婉白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是用她那双乌润润的眼祈求的看着姜婉白。   姜婉白是知道昨天那件事的,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怕了,有心想答应田柳儿,可是就像张氏说的,她不知道田柳儿的的绣法怎么样,也怕她绣不好,糟蹋了一块绸缎是小,对田柳儿造成的伤害才是大的。   她肯定会又后悔,又害怕,就算她跟张氏不责备她,她自己也不会好过。这种年纪的孩子,弄不好还可能弄出个心理阴影什么的,而这个年代可没有心理治疗师,那她心里的创伤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况且,她刚答应了将这两块绸缎交给张氏处理,现在又反悔,也不太好。      ☆、第9章      姜婉白将那月白的绸缎展开,“绣屏风需要多大?”   田柳儿以为姜婉白同意了,立刻比划了一下,大概要用大半块的绸缎才行。也就是说,这两块绸缎只能绣两个屏风。   姜婉白看了看剩下的小半块,“柳儿,你先用这块绸缎绣一个这么大的屏风摆件,要是绣成了,这剩下的就给你绣屏风。”   姜婉白伸手比划着,在现代,刺绣算是一种工艺品,她有次去江南玩,就看见一种四联,每联大概半本书大小的屏风摆件,十分的精巧好看。   比划了半天,见对面的人一头雾水,姜婉白就拿起一个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就是缩小版的屏风,但是是一组。   大概就这么大,可以绣春夏秋冬或者梅兰竹菊四景,也可以绣四大美人,看你绣什么比较拿手就绣什么。”   张氏原来也见过很多好东西,最先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眼睛就是一亮,“娘,我学过一点双面刺绣,要是绣到上面,一定好看。”   姜婉白的眼睛一眯,“那当然好。”   “奶,我也可以的。”田柳儿抢着道,“娘已经将那种针法教给我了。”   姜婉白笑道:“好,我就等着看你的成果。”   下午田承玉跟田承宝又弄回来很多小虾,都被姜婉白做成了虾酱放到了后院,放完之后,她打开昨天做的那罐虾酱,用长筷子搅了搅。   虾酱一开始虾泥和水是分层的,搅一下能让虾泥发酵的更加均与,而且,还能看一下发酵的程度,判断一下这虾酱什么时候能做好。   虾酱发酵的程度跟姜婉白想的差不多,照这个速度,应该能赶上镇里的集市。   这天田老五又没有回来,姜婉白没说话,其他人也没提这件事,好像这田老五就不存在一般。   而就在十几里外的五柳村,田老五正一脸烦躁的坐在那里,他的旁边,一个穿红着绿的女人正一边用手抓着他的手,一边假惺惺的道:“我这不是全都为了我们俩的未来着想吗。你想想,你娘可是要把你送到盐窠子里,她这是是想要你的命啊!   既然她不认你这个儿子,你还认她这个娘做什么。你们家的房子你也有份,你把你们家的房契拿出来,放到我的名下,我爹肯定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到时我们两个住那么大的房子,我再绣一些东西挣钱,岂不是如同掉在蜜罐里的日子。”   田老五的手抓紧又放开,显示了他此时的挣扎心情。   旁边的女人,也就是马小翠脸上的笑意则越来越多,她觉的她就快要成功了。   第二天,田承宝两人带回来的虾少了一些,想也知道,那条小河就那么多虾,现在已经被抓的差不多了。   第三天,姜婉白以为两人弄回来的虾会更少,可是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却吃了一惊,足足两篓小虾,比昨天多了一倍。   “三哥发现虾变少了,就带我沿着河边往下游走,然后我们就见到了一个很大的湖,里面好多小虾,还有鱼。   本来我们可以抓更多的虾的,不过我们俩没带盛虾的东西,根本没办法往回拿,明天我们再去。”田承玉兴奋的道。   “湖?”姜婉白眼睛一亮。   “对啊,就在离这里十几里远的一个山坳里。”   “你们走了十几里?”姜婉白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这一去是十几里,来回可就是几十里,田承玉可只有九岁,就算田承宝大一些,也才十三岁,两人竟然走了这么多的路。   “这不算什么的。”田承玉的小脸上满是兴奋,说完,他看姜婉白脸色不太好,又直直的盯着他跟田承宝的脚看,有些误会了姜婉白的意思,忐忑的道:“我们是把鞋脱下来走的,奶,你放心。”   听了他的话,姜婉白再仔细一看他们的脚,果然看见他们的鞋干干净净的,不过裤子上却有很多泥点,脚踝处还有几道鲜红的刮痕。   如果刚才姜婉白只是震惊他们小小年纪就能走那么远的话,那现在她满是心疼,心疼这两个穷人家早当家的孩子。   “现在的虾差不多已经够用了,明天你们就在家休息,等我从集市上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玩的。”姜婉白并没有将心底的感觉说出来,而是笑着说起了明天的事。   第二天天不亮,姜婉白带着张氏、王氏还有她那坛子虾酱准备去集市,还没出门,一道人影就从西厢闪了出来。   “娘,偏心也要有个限度,家里的娘们都去赶集,就把我一个人剩在家里,就看我是后来的,好欺负是吧!”赵氏吊着眼睛撇着嘴,没好气的道。   “四弟妹,我跟二嫂去卖了绣品买点线就回来,并不是……”张氏赶紧解释道。   “谁知道你们去干什么,每次去卖绣品都偷偷摸摸的去,生怕别人跟着。天知道你们卖了多少,是不是自己藏起来了一部分。”赵氏白了张氏一眼。   张氏的脸通红,“我没有。每次卖的钱我都如数交给了娘,不然,你可以问娘。”   “问娘?娘又没跟着你们去集市,哪里知道你们卖了多少钱,再说……”赵氏有些不依不饶的道,不过她还没说完,就被姜婉白打断了。   “要去就去,叽叽歪歪说那些管什么用。别人的事不用你管,也轮不到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姜婉白瞪了赵氏一眼,然后将手里的坛子放进赵氏怀里,“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帮我拿东西吗!”   说完,她也没看赵氏,说了一声“走”,就带着张氏、王氏出了门。   这成虾酱的坛子本来就是混了粗砂烧的,很有些分量,如今再加上那么多水分很大的虾酱,足有几十斤重,赵氏突然抱在手里,差点没接住。   等她下意识的抱稳了手中的坛子,却气的脸色通红,狠狠的瞪了姜婉白的背影一眼,她将视线移到了手中的坛子上,脸上现出一丝狠意。   一边道:“娘,这坛子好重,我有些拿不稳。”一边拿眼睛巡着地面,希望能找块石头什么的,好将这坛子摔在石头上,摔它稀巴烂,她才解气。   “苗儿也不小了,该是准备嫁妆的时候了,今天卖了这虾酱,就给苗儿存点钱,等以后……”姜婉白悠悠的说了这么半句,就不再说下去了。   在农村,女孩的嫁妆是头等的大事,因为这关系到女孩在婆家的脸面跟地位。   好一点的人家几乎从孩子出生起就开始准备,就算日子一般的,也会每年给孩子添一点,虽然不多,但等到出嫁的时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像田家这样什么都没办法给闺女准备的,是要被人瞧不起的,那闺女也根本找不到像样的人家。   田苗就是赵氏带来的那个闺女,今年十三岁,跟田柳儿一个年纪,马上就到了准备嫁妆,找婆家的时候。   不过赵氏先是做了几年的寡妇将家里的钱花的一干二净,后来找了个田老四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哪里有钱给田苗准备嫁妆,这几乎是她的心病。   下意识的,赵氏就抱紧了手中的坛子,好像抱着一个金元宝般的小心翼翼,“娘,你说的是真的,这东西真能卖钱,卖了的钱要给苗儿准备嫁妆?”   赵氏笑道。   姜婉白白了她一眼,“我骗你有意思吗?”   赵氏得了一个白眼并不生气,反倒很高兴,“娘,这坛子这么重,你早就该让我帮你搬。对了,不然我叫老四来搬吧,他力气大。”   “随便你。”姜婉白道。   赵氏立刻一阵风似的跑进了西厢,不一会儿,田老四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着衣服走了出来,看那样子,分明还没有睡醒。   “快点,没看娘在等着呢吗?”赵氏掐了田老四的胳膊一把,催道。   田老四疼的哎呦一声,不知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往旁边吐了一口痰,这才抱着坛子跟了上来。   田家村离镇上并不远,只有大概四五里路,在庄户人家看来,就跟吃顿饭那么容易,就连张氏,都是面不红,气不喘的,不过,这并不包括姜婉白。   才走了不到一里路,她就开始气喘吁吁,再走半里,就觉的腰也酸,腿也疼,就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脑袋突突的疼,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一边捶着自己那肌肉松弛的老腿,一边揉着自己那快要散架的老腰,姜婉白一边翻白眼,不是累的,而是气的,怎么穿成老天太这种好事竟然会被她遇上呢!   就这样,一路上歇了三次,五个人才到了镇上。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集市上满是卖东西的人,就连买东西的都来了不少,他们想找个地方卖虾酱,可是偌大的集市,竟然没有一个空位。   赵氏不满的看了一眼姜婉白,对田老四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这下好了吧,连个地方都没有,还卖东西,卖个屁。”   赵氏如此指桑骂槐,姜婉白自然也不会任她骂。不过现在是在市集上,他们几个站在这里已经很显眼了,她还真不想再说什么引的别人把他们当猴看。   想忍了,等回去再收拾她,不过,突然,姜婉白想到了一个卖虾酱的好点子,她大声道:“老四媳妇,这东西虽然好吃,可是家里也吃不了那么多,换点钱回去买点别的也是好的。”   她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了几个好奇之人的注视。      ☆、第10章      赵氏不是蠢笨之人,立马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她一下子扑到田老四身边,一边捶打田老四,一边怒道:“你是死人啊,那东西不但好吃,还能补身体,说好是留给我娘,跟我娘家外甥媳妇的,怎么能说卖就卖。”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大了,还带了哭音,“可怜我娘快六十岁的人了,就爱吃这一口,还有我外甥媳妇,怀了身子,就等着这东西补身体,还有我妹妹,生了孩子没奶,就等着这东西下奶,你们老田家怎么这么狠心。   我嫁给你算是倒了大霉了。”说着,她狠狠的嚎了一嗓子,那嗓子高的,几乎将整个集市的人都给招来。   姜婉白看着如此卖力的赵氏,几乎想要笑出声来,没看出来,这赵氏竟然是个演戏的天才。   什么老娘,什么妹妹,她可真会说,她怎么记得她根本就跟她娘家断了呢。不过她有一点没有说错,这虾酱是用虾做成的,里面含有很多钙质跟蛋白质,确实是很有营养。   托赵氏的话,周围围上来一大群人,纷纷好奇的问田老四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是紫芝酱,根据祖传秘方采用很多材料配的,可以说是菜,也可以说是调料,更是一种补身体的好东西。配馒头米饭吃,好吃的不得了,又能做出许多好吃的菜。   什么蒸鸡蛋啊,炖豆腐啊,普普通通的东西,只要加上一点这紫芝酱,就保管你吃的停不了口。”   姜婉白一口气说完,打开了装虾酱坛子的盖子,用一根长筷子挑起一点虾酱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荷叶上,“大家可以尝尝,这紫芝酱到底好不好吃。”   姜婉白之所以管虾酱叫紫芝酱,一来是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神秘,很吸引人,能卖个好价钱,二来是她还想靠这虾酱赚钱,如果叫虾酱,估计人们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到时学了去,岂不麻烦。   那虾酱呈紫红色,被碧绿的荷叶一称,还真跟一朵紫芝一般,唬人的很。   说完,姜婉白拿出准备好的干净小竹节递给众人,让大家尝尝这虾酱到底好不好吃。   周围的人中立刻有人按捺不住,拿起小竹节挖了一点送入口中。   剩下的人则好奇的看着他,在猜测这奇怪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姜婉白也提起了心,这虾酱虽然好吃,可也不保证人人都喜欢吃,要是正巧遇上一个不喜欢的,那可就糟糕了。   事实证明,姜婉白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人尝了一点,立刻大声道:“果然好吃。”说着,就伸手去挖剩下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哪里还忍的住,纷纷抢了那小竹节去尝,瞬间,那核桃大小的一团虾酱就全部被瓜分干净,没有抢到虾酱的人只能暗自恼恨自己行动太慢。   “好吃。”“美味。”“太好吃了。”称赞声此起彼伏。   “老太太,你这紫芝酱真能补身体吗?”一个人有些不放心的问。   “当然,长期吃这紫芝酱,保管你腰不酸、腿不疼,走路也有劲。”姜婉白广告听多了,张口就来。   不过她可没说假话,腰酸腿疼就是缺钙,吃这虾酱刚刚好。   “老太太,你紫芝酱是要卖的吗,怎么卖?”又有人问。   “是要卖的,家里实在缺钱。”姜婉白早就打听了这里的物价,一文钱能买一个鸡蛋,或者两个馒头。这里离京城不远,百姓手里还算富裕,这虾酱倒是定价稍高一点才好卖。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木勺,她道:“二十文钱一勺。”   二十文钱也就是二十个鸡蛋,按现代的标准,也就是二十多块钱,而那一勺大约有200克,倒不算很贵,在这里也就是小贵,顶多就是让普通人肉疼一下而已,但还不至于买不起。   立刻就有家境富裕的人要了一勺,有人带头,姜婉白的生意瞬间火爆起来,火爆到那些还犹豫的都加入了购买的行列,开玩笑,再不买那坛子可就要空了。   不一时,一坛子虾酱就卖的一丝不剩,没有买到的人纷纷问姜婉白,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卖紫芝酱,姜婉白说她回去看看,尽量匀出一些来卖,众人这才散去了。   等到众人走后,赵氏立刻问姜婉白,“娘,我们卖了多少钱?”   田老四一听,也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二十文一勺,刚才张氏往外挖,王氏跟赵氏包装,至少也有三四十份,三四十分啊,可就是七八百文钱,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都急什么,等回去告诉你们。”姜婉白说着,掂了掂沉甸甸满是铜钱的袋子,听着铜钱撞来撞去的声音,只觉的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了。   田老四有些失望,不过转瞬,他就讨好的道:“娘,我们一大早就出来了,连早饭都没吃,现在挣了钱,我们是不是吃点好吃的?”   说完,他还拿眼不住的往旁边看。   路边就有一个卖饭的,卖的是肉饼,田老四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饿,其实姜婉白也很饿。看了一下那肉饼,只见一个肉饼有碗口大小,薄薄的面皮被油跟里面的汤汁一浸,几乎透明的看见里面的馅,姜婉白觉的更饿了。   问了一下价钱,肉饼十文钱一个,买肉饼,还可以免费喝粥,吃咸菜。虽然这肉饼相对其它的吃食来说有一点贵,但这贵也贵的有理由,又是肉又是油的。   姜婉白他们几个人来的时候,正好一锅肉饼刚出锅,焦黄的肉饼被油煎的吱吱作响,肉香跟饼香四溢,几个人一见,就挪不动脚步了。   “来五个肉饼。”姜婉白手一挥,决定今天吃肉饼。棒子加大枣才能保证员工的积极性,如果田家这些人能好好挣钱,何愁以后没有肉饼吃。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姜婉白也很想吃这肉饼就是了,天天连个油腥都没有,她又不是尼姑,哪里受得了。   “好嘞,五个肉饼。”卖肉饼的也很高兴。因为他这里粥跟咸菜是免费的,经常有人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买一个肉饼,在他们这里蹭粥喝。   虽然粥很稀,就算他们吃一些,他也不赔钱,但也让人心情不好不是,像姜婉白这样,一来就是五个肉饼的,算的上大主顾可。   不过就在这时,张氏突然道:“娘,这肉饼太贵了。不然,你跟四弟吃肉饼,我就不吃了。”   她这么一说,王氏也立刻表示她也不吃。   姜婉白看着这样的张氏,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她也太懂事了一点吧。   不过这次没等姜婉白说话,赵氏就急了,张氏跟王氏不吃,她到手的肉饼可就也飞走了,“二嫂,三嫂,娘让你们吃,你们还推辞,难道你们不听娘的话?”   “不是,家里…”   “既然听娘的话,那就赶紧坐下吃。”赵氏用姜婉白扯大旗,一点也不含糊。   这下,众人才坐下吃肉饼。   卖肉饼的小哥将肉饼一切四瓣,端到姜婉白他们的桌子前,还很热心的问,是他帮他们盛粥,还是姜婉白他们自己盛粥。   姜婉白折腾了一上午,有些累,就想让他帮忙盛,不过田老四却一脸精明的拒绝了,然后端着碗自己去盛。   等到盛完粥,他得意的指着他盛来的粥道:“娘,这粥当然要自己盛,要是让他盛,估计连个米粒都没有。你看现在的这碗粥,我可是专门捞的底下的,是不是很稠?”   姜婉白用勺子舀了一下那粥,碗底的确有那么一层小米,可这就是所谓的稠?   “还好。”姜婉白有些不置可否。   田老四没得到认同有些不满,不过等他一看到那肉饼,那点不满就立刻被抛在了脑后。   一时间,只有吃肉饼跟喝粥的声音。   肉饼味道不错,就是肉有点肥,属于那种五花三层的,一开始吃起来香,可是吃多了就不行了,姜婉白吃了半个就觉的有些腻人,倒是那小米粥,喝起来很爽口。   当然,也不排除姜婉白这身体老了,爱吃些汤汤水水的,对那些油腻之物自动的有些排斥的缘故。不过,姜婉白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事实,她觉的,一定是她太久没吃油,一下子被腻住了的原因。   抬头看赵氏跟田老四,他们俩吃的满嘴都是油光,一张肉饼几乎已经消灭殆尽。再看张氏跟王氏,虽然看起来吃的斯文一些,但那速度,也不慢,不一时,盘子里也只剩下最后四分之一个肉饼了。   哎!姜婉白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老皮轻叹了口气,将剩下的肉饼给了田老四。   倒不是她心疼田老四,而是这肉饼热的时候才好吃,而这些人里田老四平时的饭量就大,就那么一个肉饼,估计也就够他塞牙缝的。   “谢谢娘!”田老四笑的见眉不见眼的。   张氏跟王氏听见姜婉白叹气,又见姜婉白把自己的肉饼让给田老四,她们立刻红了脸,“娘,我这里还有一块肉饼,给你吃吧。”张氏道。   “我的也是。”王氏赶紧接话。   姜婉白一愣,但一看他们俩那拘迫的样子,立刻明天了她们的想法,“我吃不了那么多,不然一定吃了,你们不用多想,该吃就吃。”   “娘,二嫂、三嫂吃不了,不然我帮她们吃。”赵氏舔着嘴道。   “你怎么知道她们吃不了,她们是怕我不够吃才给我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姜婉白白了赵氏一眼,她发现,这赵氏就属于苍蝇的,有个缝就想钻。   “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的。”赵氏呼噜噜的喝了一大口粥。   张氏、王氏这才将剩下的肉饼吃了。   吃完,几人去绣庄,张氏将绣好的手帕拿给绣庄的伙计,因为是熟客,伙计很利索的就将手帕收了,给了张氏一百二十文钱。   四十个手帕,每个才三文钱,姜婉白替张氏觉的不值。那手帕上可不是绣朵花,绣个草就算了,每个上面的图案都十分繁复,可是花了张氏很大精力绣的。   可惜张氏却一点也不这么觉的,反倒是很高兴,没急着接钱,她跟伙计要了各色上好的丝线,这一百二十文就只剩下六文了。   将六文钱递给姜婉白,张氏有些不好意思的保证道,“娘,等屏风绣好了,我一定能赚回这丝线的钱的。”看她那样子,好像生怕姜婉白怪罪她花钱一样。      ☆、第11章      事实证明,张氏想多了,姜婉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明白投资的重要性。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想要离开的时候,街道上正好有两个妇人要进绣庄,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本分的妇人有些气愤的道:“这绣庄也太欺负人了,一样的绣品,嫂子你来,就是五文钱,我来就是四文,看我好欺负怎么的。嫂子,你一会儿可要帮我。”   另一个打扮十分齐整的妇人有些得意的回道:“放心,有我呢!对了,你上次给我送的腌菜不错……”   “嫂子既然喜欢吃,我回家再给你送一些。”   两人正好从姜婉白几人身前过,这些话被他们听了个正着,顿时,众人心中都有了那么一点猜测,而张氏、王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立刻就变了,一脸忐忑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也察觉到了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便笑着对那两个妇人道:“两位也是来卖绣品的吗,我们也是,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四文、五文的,不知道你们卖的是什么绣品?”   那两个妇人被拦住,有些警惕的看了姜婉白一眼,不过她们一看说话的是个老太太,还笑的一脸温和,那长相老实的妇人便从随身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方手绢,“庄户人家,还能绣什么,不过绣些手绢来换点油盐吃。”   “能让我看一下吗?”姜婉白说着伸出了手。   “当然……”那个长相老实的妇人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看着很精明的妇人拉住了。   她将那方手绢又给塞了回去,这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手绢而已。老婶子,你们卖的是什么?”   “跟你们一样,也是手绢,不过我看好像不如你们绣的好。”说到这里,姜婉白有些庆幸的道,“本来一方手绢只卖了六文钱,我还以为亏了,现在倒是放心了。”   “六文?”对面的两个妇人都惊讶的叫了一声。   随即,那个长相老实的妇人就从篮子里将那方手绢拿了出来,递给姜婉白,急道:“老婶子,你看看,你确定你那个绣的不如我的?”说完,她才察觉她这话说的太直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姜婉白却没在意那个,接过那个手绢,她就看了起来。很简单的两株兰花,绣的还算平整,可是跟张氏绣的比起来,那可就是天上地下了。看来,这手绢的价格果然有些猫腻。   她就说,一块新布,那么多绣线加起来就将近两文钱了,张氏苦熬累熬的绣半天才值一文钱,一个鸡蛋的钱,这古代的劳动力也太便宜了,原来根本就是有问题的。   “老婶子?”那个妇人见姜婉白只顾着看,也不说话,有些着急。   “比我们绣的好多了,真的。”满脸庆幸的,姜婉白将帕子还给了那妇人。   那长相老实的妇人闻言,转头一脸求助的看向另一个妇人。   那个厉害些的妇人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自夸,现在这么快就被打脸,也是一脸的愤怒,拉起另一个妇人就往店里走。   到了店里,立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那伙计正是刚才收张氏绣品的那个,不过他还没说话,那个妇人便指着外面的姜婉白一行人大声的说了句什么,好像在指责那个伙计。   那个伙计看了门口的姜婉白他们一眼,立刻小声的给那个妇人解释起来。可是,那个妇人明显不信。这时,那个伙计把刚才张氏卖给他的手绢拿给那两个妇人看,那两个妇人互相对视了一样,这才偃旗息鼓,跟那伙计交头接耳起来。   事情到现在,已经再明了不过了,不是张氏被人骗了,就是张氏跟那伙计串通,把多卖的钱藏起来了,不过,姜婉白觉的,以张氏的为人,肯定是前者。   “娘……”张氏有些愧疚的喊了一句,现在,她也知道她好似被骗了,而且不光是她,还有王氏、柳儿的劳动成果,都被她给贱卖了,这让她的脸煞白。   赵氏早就想说话了,一听张氏喊姜婉白,她立马叱责张氏,“你还有脸叫娘。明明那些手绢能卖很多钱的,可是你每次却只拿回去那么一点,说,多余的钱是不是被你私藏起来了?   哦,我知道了,你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爹,跟一个书呆子弟弟,你是把那些钱拿回娘家,贴补娘家了吧!三嫂,你真是打的好算盘啊,吃着田家的,喝着田家的,还胳膊肘往外拐。”赵氏就是这么不讲理。   说完,她又义愤填膺的对姜婉白道:“娘,你也要让她把那些藏起来的钱都交出来,这一年两年的,怕是有好几两银子了。”   “对啊,娘,你可一定要让三嫂拿出来。”一听说有好几两银子,田老四也变的跟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张氏的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娘,我真的没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娘,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什么。难怪咱们家越来越穷,我看都是你吃里扒外弄的。娘,你可一定要好好惩治她,不然,以后咱们田家说不定哪天就被她给搬空了。”赵氏愤愤的道。   “对了,娘,要是有那几两银子,说不定我们就有钱给老五娶媳妇了,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这老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田老四怕姜老太太太软弱,不管事,就拿姜老太太最疼爱的田老五说事。   不过,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姜婉白是怒了,不过那怒火却是朝着赵氏跟田老四的,“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你们还有脸说别人私藏,你们也不想想,这两年要是没有人家,你们能不能吃上油盐。   现在倒是惦记起那些钱来了,当初怎么没人帮帮你三嫂呢?明知道你三嫂不善于跟别人讲价,可是你们一个个的,有谁想过要帮她一把,现在倒是嫌弃起别人来了。”   赵氏跟田老四被数落的有些气闷,“娘,承宝还小,我这不是要在家里照顾他吗。”赵氏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小?承宝小,那承安算什么?”姜婉白对于赵氏睁眼说瞎话还真是有些看不惯。   赵氏还想说什么,姜婉白立刻道:“行了,有能耐别跟自家人用,现在明显是咱们被别人骗了,你们不想想怎么把被骗的钱要回来,跟自家人啰嗦什么。”   要钱?田老四眼睛一亮,拉了一把赵氏的衣服,不过赵氏好似并没有他那么热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们要是能要回来钱,就分三成给田苗做嫁妆。”姜婉白道。   田苗的嫁妆,三成,好几两银子的的三成是多少,赵氏的眼也亮了,“娘,你放心,这绣庄赚这种黑心钱,早该天打雷劈。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让她们还钱。”   “对,我们这就去。”田老四激动的道,说完,两人就直奔绣庄。   “娘,我们要不要也进去?”王氏其实也很着急。   “不用了,他们要是要不回来,我们去了也没用。”姜婉白淡淡的道。在她看来,张氏是被骗了,可是这件事也只能怪张氏。做买卖就是这样,互相承认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过后再去翻旧账,他们本就不占理。   这种不占理的事也只有不讲理的人去办才好,让她们去,去了也是白去。   “娘……”张氏还在流眼泪。   “行了,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的对咱们田家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呢。对了,刚才老四媳妇说你爹病了?我这段时间忙,都不知道。一会我们去买一些吃的用的,你带回家看看你爹吧。”姜婉白安抚着张氏。   张氏一听,眼泪流的更凶了,惹的周围不少人都往他们这里看。   姜婉白实在不想被人当猴子看,赶紧从袖子里拿出手绢递给张氏,“别哭了,再哭就是你埋怨我了。”   王氏的眼圈也有点红,她赶紧接过手绢,给张氏擦泪,“三弟妹,快别哭了,不然娘要生气了。”   张氏这才接过手绢,一边擦着,一边感激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被一个比她还大一些的女人这么看,看的她浑身不自在,不再理会张氏,她朝着店里看去。   此时,店里正热闹,赵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骂着绣庄的伙计,连带着绣庄的老板,还有老板的十八代亲友。   而田老四则揪着那个伙计指着赵氏在骂着什么,一边骂,一边将那伙计往外拖,看那样子,要拖到街上,当着众人的面骂。   店里还有很多人,此时那些人都在看着场中,甚至街上的一些人也发现了这绣庄里的异常,纷纷过来围观。   围观的人越多,赵氏跟田老四越来劲,骂的更狠了,哭的也更厉害了。   眼看着没法收场,这时,一个小伙计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一边给田老四道歉,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这下,田老四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刚才的那个伙计,又叫起来赵氏,跟这个刚过来的伙计小声争执起来。争执了一会儿,那伙计似乎有些敌不住两人,从袖中摸出几块银子递给了田老五。   田老五接过银子,又一一的拿牙咬过,这才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跟赵氏一起往外走。   众人见此,这才笑嘻嘻的散开了,想来,这几天,他们又有新的谈资了。      ☆、第12章      “娘,足足六两银子。”田老四攥着那银子,有些不舍的放手。   姜婉白一伸手,“二两留给田苗当嫁妆。”   田老五有些讨好的道,“娘,你看我这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出去都让人笑话,要不然,能不能给我留一点银子。”   姜婉白看了他一眼,“可以,六两的三成是一两800文,那就给田苗一两800文,给你二百文好了。”说着,她从田老四手里拿过了两块较大的银子,差不多就应该是四两了。   赵氏一听田老四要从给田苗的钱里拿银子,狠狠的瞪了田老四一眼,然后伸手将他手中的银子全都揣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田老四似乎对赵氏的做法很不满意,也瞪了赵氏一眼。   “你还瞪我,天天一文钱不赚,让老婆孩子跟着你受苦,你还有功劳了,还想要钱!要钱干什么,给哪个不要脸的送去吗?”赵氏眼睛一瞪,那话就跟机关枪一样往外蹦。   田老四不是赵氏的对手,立刻偃旗息鼓。   离开绣坊,张氏有些担心的对姜婉白道,“娘,镇上就这么一家绣坊,这次……下次我们来卖屏风,他们还会收吗?”   “他们敢不收。”赵氏得到了甜头,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姜婉白却觉的张氏的话有理,撒泼打赖一次还行,次数多了必然自食恶果,“咱们这里不是离京城不远吗,到时候我们就去京城,也许比这里还能多卖上一些钱。”   这下,张氏才放心。   几个人得了一笔外财,高高兴兴的去了粮店。有了钱,姜婉白也有了底气,买了五十斤大米,又买了五十斤稍次一些的白面,众人这才出了粮店。   其实依着姜婉白的意思,应该买上好的白面,可是一问那价格,她自己也怯了。上好的白面的价格是那些稍次一些白面价格的两倍,田家人口多,这白面又是长期消耗品,这一顿就能差上好多钱,天长日久,可就是一笔大数目。   田家现在还处于没有脱贫的状态,还是省着一点的好。   就算是现在,这五十斤白面都要搀和着高粱面吃,不然用不了几天就吃完了。说起来高粱面,姜婉白简是深恶痛绝。   这时候的粗粮跟现代吃的粗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她以为高粱应该也算是粗粮,虽然吃的时候难吃了些,可是吃完应该对身体好才对,可是等她吃完才发现,这高粱面不但难吃,还不好消化。   现在她每天上厕所就跟打一场仗似的,每次都蹲的腿脚酥麻,屁股生疼才能出来,那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以后有钱了,再也不吃高粱面了,姜婉白恨恨的想着。   出了粮店,几个人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一些调料跟小半瓶白酒,除此之外,还买了几斤鸡蛋跟两包红糖。这里没有料酒,但很多菜都要用酒去味才好吃,姜婉白自然要买一些。   不过,不买不知道,原来这酒竟然这么贵,就这么小半瓶,就要三十文。姜婉白看着那发黄的白酒,努力想了想她以前酿米酒的方子,觉的也许她该自己酿一点出来才好。吃货的人生总是比别人更加艰难。   最后,他们去了肉铺,瘦肉八文钱一斤,肥瘦相间的十文钱一斤,田老四他们只管盯着那些肥的看,但姜婉白却不喜欢。不过为了照顾大家,她买了一块肋骨肉,又买了一大块排骨跟几根棒骨,几人这才满载而归。   快要离开集市的时候,路边有一个卖花生糖的,姜婉白顿时想起她还答应了要给田承宝跟田承玉带好吃的呢,今天发生这么多的事,她差点给忘了。   伸手去盛钱的布袋子里拿钱,只拿出来十五文钱,也就是说,他们今天卖虾酱的钱除了这十五文,已经都花完了。   这钱还真是不禁花,姜婉白抖了抖那个钱袋,有些感慨的将最后十五文钱递给卖糖的,接过巴掌大的一小包花生糖,众人这才兴高彩烈的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怎么回事,回去的路上,众人手中拿着那么多东西,甚至就连姜婉白,手里都拎着一瓶酒跟两包糖,可是诡异的,他们竟然都不觉的累,根本没用休息,几人就一气走回了田家村。   刚一到家门口,就看见田承玉领着田承安坐在大门的左边,田承宝坐在门口的右边,三个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回来的方向。   一见他们回来,三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姜婉白也很高兴,立刻拿出花生糖分给三个孩子吃。   对于田承宝他们来说,甜丝丝的糖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那么甜,舔一下满嘴都是甜味,还有花生味。   看他们吃的高兴,姜婉白想起来家里应该还有田柳儿跟田苗,就将花生糖给田承玉,让他拿给田柳儿跟田苗吃。   田承玉一溜烟就跑了进去,姜婉白等人也拿着东西进了院子。将各种东西归置好,姜婉白分出五斤白面,五斤大米,半篓鸡蛋,还有一包糖递给张氏,“你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有空回家看看。”   “太多了,娘,家里也不富裕……”张氏有些激动的推辞着。   “给你你就拿着,家里还有。”姜婉白转身对田承玉道,“乖,帮你娘拿回屋。”   田承玉立刻高高兴兴的接了东西,接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奶,上午五叔回来过,不过他在你屋子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田老五?他去自己的屋子干什么。姜婉白直觉没有好事,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门口来了一大群人。   那群人足有十来个,除了二十岁左右穿红着绿的女人,都是男人,每个人都气势汹汹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人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婉白刚才还在想的田老五。   田老五也看见了屋子里的姜婉白,有些躲闪的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要往后退。   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则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示意他跟上。田老五没办法,只能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那个马小翠了吧,一看这样子就不是个正经人,普通农户家里,哪个女人会穿这么妖艳,还未出嫁,就跟着一群男人一起走。   而且田老五也正是从她那里回来才会想到卖田承玉跟天柳儿,可见她是个祸害人的东西,姜婉白对这个马小翠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这时,对面那些人已经到了院中,其中一个五十多岁长了一脸癞子的男人阴笑道:“正好你在,还省的我费事。”   “什么事?”姜婉白的脸一沉,同时,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宅子现在是我的了,你们赶紧给我搬出去,不然,等我们动手,可就不是那么好看的了。”癞子男瞄了一眼周围,看见那几间青砖大瓦房,喜的就差手舞足蹈了,这房子以后可就是他的了。   “对,赶紧搬出去,给马叔腾地方。”癞子男后面的那群人跟着帮腔。   他们这么一闹,田老四跟赵氏等人听见了声响,立刻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这句,田老四立刻忍耐不住,骂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这宅子是我爹盖的,是我们老田家的,你们这些狗-日的,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田家的?今天以前是田家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它就姓马了。别说我们说瞎话,我就给你们看看证据。”说着,癞子男从袖中拿出几张纸,一边抖,一边道,“这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吧?”   是房契!姜婉白脑中立刻出现了答案,这是田家的房契,被以前的姜老太太当宝贝一样藏在箱子里的。   “看出来了吧,这是这座房子的房契,这张,是田家房屋的抵账契约,还有这张,是县衙盖过大印的过户证明,证明这房子还有地已经属于我马家了。”癞子男一张张的翻着那些红红白白的纸,一边得意的道。   他说一句,姜婉白的心就凉一截,说一句就凉一截,说到最后,她的心已经冰凉冰凉的了,这人不但已经拿到了他们家的房契,还到县衙里去办了登记!   “承玉去叫你三叔祖来,承宝,去地里把你二叔三叔叫回来,就说有人来抢田家的房子了。”姜婉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了推田承玉跟田承宝。   田承玉跟田承宝呆愣了一下,这才疯了一般的向外跑去。   对面的癞子男见姜婉白叫人,并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恶狠狠的道:“怎么样,是你们自己搬,还是我们帮你们搬?”   “搬你个狗-娘-养的,这房子我们田家的,谁敢让我们搬?”赵氏呸了一口,叉着腰怒骂道。   她这么一骂,田老四也来了精神,从院里抄出一个扁担横在手里,他喝道:“这是田家村,不是你们五柳村,我看你们谁敢动,谁动我就打断谁的腿。”   癞子男抖着手中的那些纸,“你们可要看清楚,这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田老五欠我一百两银子,没钱还债,便将这房子抵给了我。我跟他已经到县衙里办了手续,过了堂,你们不认都不行。”   赵氏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她知道这些人要把她从这大瓦房里赶出去,而那些纸就是武器,所以她一下子扑向癞子男,想要将那些纸给抢过来。   癞子男早就防备着她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吼着,“你想干什么?”   赵氏倒在地上之后也不起来,一边满地打滚,一边哭壕道:“快来人啊,外村的野男人来田家村祸害人了,快来人啊!”   癞子男似乎也没想到赵氏竟然如此泼辣,如此不要脸,寻常的妇人哪一个不视自己的名节为生命,哪怕真受了什么委屈都忍着,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怕。   调戏妇女在这个时代可是大罪,所以癞子男也有些慌张了,他指着赵氏没好气的道:“我就推了你一下,根本就没碰你,你快点给我起来,不要想着这样就能讹到我。”   赵氏却看也不看他,继续喊叫着。她以前当寡妇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能保住自己的东西才最重要。   现在正是农闲时节,家家户户都有人,赵氏这么一喊,外面立刻涌进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田家村人大多都姓田,算起来都是亲戚,所以一见这场面,立刻都站在了赵氏的那一面,吵吵着要把癞子男给绑起来去见官。      ☆、第13章      癞子男也有些怕了,有些无计可施,反倒是那个马小翠,挺着胸脯走了出来,“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没出嫁的姑娘,我看哪个敢动我!”   她这么一站出来,那些田家村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动了。   马小翠一见,更加得意,啐了赵氏一口,“臭不要脸的婆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就你这样的,让我爹碰,我爹都不碰。”原来那癞子男竟然是马小翠的爹。   赵氏一看那些村民住手了,这马小翠还敢啐她,起身就扑到了马小翠的身上,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抓,瞬间给马小翠抓了个满脸桃花开。   马小翠疼的妈呀一声,也开始回击赵氏,两个女人就这样抓头发、扯衣服的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这时,村民里的一些妇人开始劝架,不过她们都是田家村的人,就算有不喜欢赵氏的,也会帮着赵氏,一时间,马小翠又被抓了好几道。   癞子男见自己女儿吃亏,急的抓耳挠腮的,可是对面是女人打架,他又领教了赵氏的厉害,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喊,“住手,你们田家村难道就不讲理了不成,快住手,打坏了小翠,我让你们陪葬。”   他喊的很大声,可是这种时候,谁还管他啊,该打的继续打。   反倒是马小翠,还有一些心眼,她对着田老五吼道:“田老五,你是死人啊,没看到我要被别人打死了吗,还不快过来帮我打她。”   田老五见马小翠受伤,也很着急,也顾不得愧疚的事,上前就要去拉赵氏。   田老四就在一边,赵氏占便宜他可以不出手,赵氏要吃亏,他哪里肯,一把揽住田老五,他道:“老五,你要干什么?”   “田老五……”马小翠又喊了一声,同时响起刺啦一声面料破裂的声响。众人一看,原来是赵氏将马小翠的衣服给撕破了,而且还破了很大一块。   从脖子那里一直裂到腰上,整个肩膀还有里面的水红色绣鸳鸯的肚兜,甚至那高高隆起的双峰都半遮半掩的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哎呀一声,马小翠不敢再跟赵氏撕扯了,抱着肩膀蹲到了地上,看那样子,倒是有几分可怜。   不过赵氏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趁着马小翠不能反抗,她下死手的掐着她,而且,她下手还十分有技巧,专门往女人那些不能说的地方下黑手,保证马小翠吃了亏也不敢声张。   田老五见马小翠被人看光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伸手就去打田老四。   田老四也不含糊,拿着扁担就回击,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田老二跟田老三、田承运在田承宝的带领下也回来了。本就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他们正走在回家的半路上,所以到的倒是比同村的三叔祖还要快一些。   进门看见这样一幕,田老二他们都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现在已经明白了一切。这田老五可够狠的,先是想要祸害家里的人,现在又跟外人合伙骗他们家的房子,他这是要把田家逼上绝路啊!   “老二、老三,老五跟外人合起火来要抢咱们家的房子,你们给我揍他,狠狠的揍!”姜婉白吼着。   吼完,也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姜老太太的身体本就不好,她这么一折腾,竟然觉的天旋地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一边歪去。   幸好她边上站的是张氏,张氏细心,吓了一跳之后赶紧将她给扶住了,她这才没倒在地上。   “给我狠狠的揍他!”姜婉白喘着气道。   田老二跟田老三那都是大孝子,一见姜婉白被气成这样,抡起锄头就去砸田老五,砸的田老五满院乱跑。   癞子男一见自己这边完全不顶用,吼道,“田家要是不讲理,我这就告到县衙里,让你们都去吃牢饭。”   官字两张口,有理没理莫进来,这官在百姓尤其是庄户人家心里就好比一座大山一样巍峨,他这么一喊,场面倒是终于被控制住了。这下,癞子男才终于有机会将马小翠给扶了起来。   将自己的外衣给女儿披上,癞子男恶狠狠的道:“这房子是我马家的,官府都承认,你们要跟官府作对吗?”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十分有中气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田家村的人自然不敢跟官府做对,不过,就怕你代表不了官府。”话音一落,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行走间腿脚带风,两眼炯炯有神,一点也看不出半丝年老的样子,正是田家村的族长,三叔祖。   三叔祖一进来,院子里的立刻都跟他打招呼,他对众人点点头,然后径直越过众人,来到姜婉白的身前,颇有些惆怅的道:“要是良瑾还在就不会弄成这样了,老五这孩子,你没教好。”   田良瑾,姜老太太过世的丈夫。说起他,整个田家村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的。当初田良瑾白手起家,攒下良田百亩,盖下瓦房大大小小九间,粮仓里有吃不尽的粮食,钱袋子里有花不完的铜钱,谁人不羡慕。   可惜,好人总是不偿命,他在壮年就抛下了一家老小,而他死后,田家江河日下,竟然短短时间败光了所有的家业。   姜婉白的记忆里本来没有田良瑾这个人,可是三叔祖一说,那记忆却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不由自主的,姜婉白的眼中蓄满泪水,还是不由自主的,那眼泪就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姜婉白用手擦了一下眼泪,有些愕然,不过瞬间,她就明白了,这是那位姜老太太的执念。她死后虽然将一切都留给了姜婉白,可是关于那个她深爱的人,她却不愿意分给姜婉白半点。   直到三叔祖提起,姜婉白才终于想起了那个人,并不受控制的落泪。   三叔祖见姜婉白哭,也长叹了一声,“良瑾去了,我自然要代他好好管教他的儿子。”说完,他回身对田老五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三叔祖这一声,如同洪钟一般,田老五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田家第一百四十七代孙田文义,欲卖子侄,是为不仁不义,偷盗家产,是为不忠,欲弑老母,是为不孝,似这等不忠、不仁不义、不孝之人,根本就不配做田家的后代。今田振方依据祖宗家法,鞭打田文义三十鞭,逐田文义出田家。   众族人可有异议?”三叔祖高声喝完,环视周围。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只知道田家老五想要卖田承玉的事,却不知道还有这其他的事情。   姜婉白也有些诧异,她根本没告诉三叔祖田老五差点杀死她的事,三叔祖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将目光转向跟在三叔祖身边的田承玉身上,只见他小脸紧绷,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瞬间,她就觉的她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不过又一想,也不一定,那天三叔祖的儿媳陈氏也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掐痕,虽然当时她没问,但如果真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婉白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田老五却已经完全傻掉了,他从来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在庄户人家看来,被逐出家族不能上族谱,那就是没根的人,活着没有依附,就连死了都不能进祖坟,只能当个孤魂野鬼,这让他如何不怕。   “三叔祖……”田老五嘭的一声磕在地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逐出田家,求求你了。”   三叔祖定定的看了田老五一眼,那目光,似乎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再看别的人,半晌,他高声喝道:“众族人,有无异议?”   “没有。”“没有。”答应声此起彼伏。   “好,请祖宗家法。”他的话音一落,田文勇从人群中走出,小小的手上捧着一根看不出颜色满是岁月痕迹的藤棍,一脸恭敬的递给三叔祖。   三叔祖接过藤棍,对田老二道:“田文财,你大哥不在,就由你代为执行这族法。”说着,他将藤棍递给田老二。   田老二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藤棍,看向田老五。   “二哥,我错了。”田老五眼泪汪汪的道。   田老二握紧了手中的藤棍,握的指节发红,还是下不去手。与刚才拿着锄头打田老五不同,现在这几十藤棍下去,他可就打断了血肉亲缘,再也没有田老五这个弟弟了。   “文财,还不动手?”三叔祖催促着。   田老二扭头求助的看向姜婉白,“娘……”   他这么一叫,田老五也反应过来了,这里若是还有一个人能救他,必是他娘。用膝盖前行,他来到姜婉白身前,泪如雨下,“娘,我知道错了。娘,你最疼我的不是吗。   以前,无论我犯了什么错误,你都会原谅我,现在,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姜婉白的眼泪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不过,这次还不是姜婉白自己想流的,还是姜老太太,她舍得不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所以即使死了,连魂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还依然影响着姜婉白。   姜婉白感受到姜老太太的心意,也有些犹豫,她用的是姜老太太的身体,姜老太太对她算是大恩,那她是否应该稍退一步还了姜老太太的恩情呢,毕竟,这是她欠姜老太太的。   定了定神,她指着马小翠问田老五,“我让你马上离开那个女人,你能做到吗?”   姜婉白觉的这田老五离了马小翠,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点救。      ☆、第14章      马小翠听了,冷哼一声,白了姜婉白一眼,这才对田老五道:“你可要想好了,现在这房子是我的,你跟着我,我们以后有大好的日子过,你要是跟着他们,他们可什么都没有。   而且你忘了,这个老女人可要把你卖到盐窠子里呢!”   田老五听了之后,一阵动摇。   田老五还在犹豫,姜婉白听她这么说,却浑身一激灵,如梦初醒。   刚才她是怎么回事,是突然回忆了太多关于田老爷子跟田老五的事,还是姜老太太遗留的感情影响了她,她竟然诡异的说服了自己,差点糊里糊涂的原谅了田老五。   鬼迷心窍了吧!   鬼迷心窍,姜婉白浑身一颤,又看了看左右,发现是青天白日,没什么异常,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肯定是她突然回忆太多,无形中受到了姜老太太执念影响的缘故。   “田家从此再也没有你这个人,我也再没有你这个儿子。”姜婉白怕田老五继续回来祸害她,赶紧快刀斩乱麻。   田老五的脸色一白,但却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显然马小翠的话影响了他。   “老二,打吧!”姜婉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田老五此时倒好似完全放弃了一般,不再争辩,但就是这种态度,却说明了一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马小翠一起住在从田家抢来的房子中,而放弃了他娘,还有他的兄弟子侄。   田老二被他气的满脸通红,即使一向沉默的他也不由得说了一句,“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兄弟。”说完,他拿起藤棍朝着田老五的背上打去。   藤棍打到皮肉上的声音,就如同敲鼓一般。田老二越打越恨,这恨中又有说不清的失望,最后打着打着,他竟然变的浑身颤抖起来,而那藤棍自然也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地上。   田老五此时倒是硬气,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一声不吭,任田老二打。   田老二打不了,就换田老三,等到三十藤棍打完,田老五背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意识恍惚了,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支撑不住晕倒的时候,他竟然慢慢的动了。   朝着姜婉白的方向,他一个头磕在地上,良久才抬起来,然后再狠狠的磕下。这次待了更长的时间,他才抬起头,然后再磕下。   这次,时间更长了,长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他才慢慢的抬起了头,对姜婉白道,“娘,我对不起你。”说完,眼睛一翻,他就晕倒在地。   现场寂静一片,田老二,田老三似乎想要动,但看了一眼姜婉白,发现她根本没有半分松口的意思,最终也没有动,任田老五在那里躺着。   良久,癞子男带来的人中才有人把他给架到了后面,癞子男则拿着房契来到了三叔祖的身前。   面对三叔祖,癞子男也不由自主的变的恭敬起来,“您看,这……”   三叔祖刚才就问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可挽回,想了一下,他道:“房子可以让给你们,不过,这些种在院中的蔬菜,还有凉棚什么的,你打算怎么算?”   听说田家要让房子,癞子男兴奋的道:“那您说怎么办,我听您的。”   “赔给田家二十两,这房子就算是你的,否则,我让你有房契也进不了田家村一步。”三叔祖掷地有声。   这房子能值一百两,现在只要二十两就能拿到,而且癞子男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田家族长是否能说到做到,不让他进田家村,所以犹豫了一下,他就同意了。   赵氏一听三叔祖竟然让他们让房子,有些不满的嘟囔道:“凭什么,他刚才还想对我不轨,我们应该拉他去见官。”   三叔祖皱了皱眉,现场有眼睛的,谁不知道赵氏根本就是想讹人,他作为一族的族长,总不能跟她一样黑白不分吧,“你的意思呢?”他转身问姜婉白。   “三叔,这钱是老五欠的,现在他又被赶出了田家,我们……”姜婉白有些想不明白,在现代,从来都是谁欠的钱谁还,这田老五欠钱,就能拿田家的房子抵债吗!   “你怎么也这么糊涂,一家人向来都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五欠钱的时候他还是你们家的人,是你的儿子,你就应该担起责任。就算到哪里去说,都是这个理。”说完,见姜婉白还一脸不接受的样子,三叔祖也有些生气了。   “既然这样,你们自己解决吧,以后也不用来找我。”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他一向自认为明白事理,今天为了姜婉白这一家,他已经拉下脸来,以那些根本不值钱的破东西要了癞子男二十两银子了,却没想到姜婉白根本就不领他的情。   这样也好,省的他以后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不明是非,偏帮着自家人。   见三叔祖真的要走,姜婉白赶紧拦住了他,说着好话,“三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这脑子有点不够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就听你的,你千万不要生气。”   三叔祖看姜婉白态度诚恳,并不像在撒谎,又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确实不容易,这才留了下来。   见此,姜婉白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虽然她还觉的有些不能理解三叔祖的话,当她却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人的普遍想法。   家甚至家族的概念在人们的心中根深蒂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罪九族都要被株连,这在现代根本就是笑话一般,但却是这个时代的法则,而她需要适应并接受。   毕竟,这已经不是她的时代。   闹了这么一出,赵氏等人也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双方约定,癞子男给姜婉白二十两,五天之内,姜婉白等人搬离这房子。   协议商定,癞子男也是怕了田家,生怕再有什么变故,他立刻派人回去取了银子,当着三叔祖的面,给了姜婉白,这才带着马小翠、田老五等人离开,专等五天之后来收房。   他们一走,这边的人也散掉了,只剩下三叔祖带着田文勇留了下来,“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三叔祖问姜婉白。   姜婉白望着那二十两银子有些茫然,她刚到这个世界不到十天,姜老太太的记忆里又只有这个田家的院子,除了这里,她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   田老四这时突然道:“娘,不然我们去投奔大哥吧,他在镇上好像过的不错,我上次还看见他家里有仆役呢。”   田老四一提他大哥,姜婉白脑中瞬间显现出一个身穿褐色直缀,体态微胖的中年人来,这个人就是田家老大。   田家老大出生的时候正是田家最富裕的时候,所以他从小就没吃过苦,后来还被送到镇上去读书。田老大也争气,不到二十岁就考中了秀才,并娶了县里差的周家的女儿,可谓是双喜临门。   不过,他的好运气也就到这里了,后面这些年,他一直参加科举,想考一个功名,可是却一直没有如愿,直到田老爷子死,他都是个秀才,这也是田老爷子死前最遗憾的事。   田老大读书前前后后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等到田老爷子死后,他见家里情况渐渐不好,不但没有体恤家里,反而变本加厉的要银子,可以说,田家如此快的败家,田老大当属罪魁祸首。   而在发现从田家再也要不出银子的时候,田老大回家的次数就变的屈指可数,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匆匆的回来一趟,不过也是只他一个人回来,还不过夜就走。   田老大拿走那么多钱,田家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田老四、田老五也曾动过去镇上找田老大要钱的念头,可是以前的姜老太太却不愿意。她总觉的田老大一个人在外面求学,日子艰难。   当然,这只是姜老太太对田老四等人的说法。   姜婉白接收了姜老太太的记忆,却知道,姜老太太后来也隐约发现了田老大一直在从她这里骗钱,可是她太懦弱了,根本不想去证实,怕真相太让人伤心,一直选择逃避跟自欺欺人。   没有姜老太太,田老四跟田老五去找田老大,田老大连见都不见他们,任他们有千般手段,万般说辞,也没有用武之地,反倒每次都惹一肚子气回来。   就这样,渐渐的,田家众人倒好似忘记镇上还有一个田老大一样。当然,这也只是好似,就好像田老四,他从来都没忘记过想从田老大身上扯下一块肉来,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要劝说姜婉白去镇上。   姜婉白想完了田老大的事,只想吐槽,尼-玛,这是怎么极品的一家人啊,按理说这姜老太太还有田老爷子都是个好人,怎么下面的人就这么歪瓜裂枣呢!   也不对,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起码田老二、田老三还是很好的。   “娘……”田老四见姜婉白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跟以前不愿意呢,赶紧道,“娘,咱们现在可连房子都没有了,大哥再怎么都比我们强吧。而且大哥一直也没从家里分出去,我们去他那里是理所应当的啊!”   说完,他给赵氏使眼色。   赵氏也赶紧道,“是啊,娘,以大哥的孝顺,要是知道咱家受了这么大的灾,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肯定会主动把你接回家去住的。与其麻烦大哥,我们不如现在就去镇上找他。”   赵氏睁眼说着瞎话,希望能打动姜婉白。不过她这些话对以前那一直对田老大抱着希望的姜老太太也许还管用,对姜婉白,那是一点用都没有。   田老大为什么一直没跟田家分家,开始的时候是想从家里拿银子,后来则是因为要是分了家,自古都是长子侍候爹娘终老,那他就要伺候姜老太太了。   就这样一个极品的人,指望他,姜婉白觉的还不如指望路人哪个看她可怜,给她点钱花呢!   心思打了好几个转,姜婉白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三叔祖,“三叔,你在这村里熟,能不能帮忙问问这村里谁家的房子要出租?”   “娘……”田老四跟赵氏有些不满的喊道。   “我自有打算。”姜婉白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三叔祖。   三叔祖有些诧异的看了姜婉白一样,这才道:“村头的良东一家去年搬去了镇上住,他家的院子倒是够大,房子也够多,就是在村头,地方有些偏僻。   良奇新盖了宅子,他的老宅子也还能住人,不过就是有点太老了,房间还少,你们如果要搬过去,可能要挤一挤。   振弘去年没了,他住的房子倒还适合你们,可是因为他没有后代,几个侄儿现在都没处理好这房子归属的问题,你们要是想住,恐怕还有一点麻烦。”   三叔祖一气说了三个,连每个房子的好处与坏处都说了出来,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看来,他也知道田老大靠不住,一直在为姜婉白他们想出路。      ☆、第15章      姜婉白感激的看了三叔祖一眼,又仔细的想了一下他的话,这才道:“三叔,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三所房子,还有,能不能帮我问问都需要多少租金?”   “良东的房子他已经交给了我,说是如果田家的人租,一年就给五两银子就行了,要是外人,就要八两。良奇的房子我没问过,不过如果你们住,想来他也不会太为难你们,六七两银子应该就差不多。   至于振弘那房子,这我还要问问。”三叔祖道,“如果你要看房子,我下午正好没事,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那就谢谢三叔了。对了,也该吃中午饭了。三叔今天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就留在我们这里吃午饭。我今天去了镇上,买回来一大块排骨呢,等会儿我亲自下厨,给您做糖醋排骨。   还有文勇,也留下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姜婉白笑道,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垂头丧气。   看姜婉白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三叔祖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也没推辞,他就留了下来。   姜婉白的笑容也感染了田家的众人,让大家脸上的阴霾都少了很多,又听她说起排骨,他们才想起今天他们可是买了好多好吃的。   而且那虾酱还卖了不少钱,还从绣庄要回来了六两银子,也许,他们的日子并不像他们想的一样,要塌下来了。   今天田家众人格外平静,就连赵氏都忙前忙后的帮着姜婉白切菜、烧火。   有王氏、张氏、赵氏三个人帮忙,姜婉白几乎就没怎么自己动手,一切就已经准备就绪。   买的大棒骨跟排骨在开水中滚一下去掉浮沫,将大棒骨捞出,放在一边的瓦罐里熬汤,排骨则用盐、酒、胡椒等腌制起来。   锅里放入油,等到油八分热的时候,将排骨倒进锅里,用热油煎炸,炸至焦黄色再捞起,油则留下。   再在锅中加入糖、醋翻炒,等待糖完全融化在油里并泛起小泡泡的时候,将排骨倒进锅里翻炒上色,等到粘汁完全滚到排骨上,一道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就做好了。   接着,姜婉白又用那块五花三层的肉做了一道回锅肉,取了七八个鸡蛋加虾酱,做了一大碗虾酱蒸蛋,知道三叔祖爱吃醉虾,她又做了一道醉虾,接着又炒了几个新鲜的时令蔬菜,一桌让人一看就流口水的饭菜就做好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手艺!”三叔祖惊奇的道,他前几天已经见过醉虾了,可是却没见过虾酱蒸蛋,也没见过回锅肉,少不得要啧啧称奇一番。   称赞完,一尝那些菜,他笑道:“我今天倒是有口福了。”   “三叔要是爱吃,以后经常来我这里吃。”姜婉白笑着接话。   三叔祖笑眯眯的答应了,一时间只剩下众人吃饭的声音。   三叔祖跟田家的那些男人喜欢吃醉虾跟回锅肉,因为这两样菜不是本身就带酒,就是能下酒,而田家的女人们跟小孩,则更爱吃糖醋排骨跟虾酱蒸蛋,糖醋排骨又酸又甜,虾酱蒸蛋滑嫩鲜香,一屋子的人都吃的止不住嘴。   美食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众人脸上都带了笑容,好似上午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一般。   吃完饭,姜婉白跟着三叔祖去看那三处宅子,就像三叔祖说的一样,那三处宅子各有各的好处与不足。   不过姜婉白却一眼看中了村头那处宅子。那宅子比普通宅子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它的院墙外面是一小片荒地,荒地外面就是那条流过田家村的小河,以后无论是种菜还是养些家禽,都方便的很。   不但如此,这处宅子的房子也比其它两处多,虽然不比田家那九间大瓦房,但也有三间正房,三间厢房。况且,这宅子院子大,以后他们如果还想盖,也方便的很。   越看越喜欢,姜婉白甚至觉的这宅子比田家原来的那处宅子还要有发展一些,就问三叔祖,“我们长期租房子也不是个事,就是不知道这宅子卖不卖?”   三叔祖其实也大概猜到了姜婉白一定会选这个房子,毕竟又大又便宜,偏僻一些跟这个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不过他却没想到姜婉白竟然想买这个房子。   “良东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村里了,以前也跟我提过要卖房子的事,如果你要想买,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也知道,这么大的宅子,肯定要一大笔钱。”   “多少钱?”姜婉白追问道。   “这房子虽然比不上你们家的,但八-九十两总会有的。”   八-九十两,姜婉白算了一下,她手里现在有二十四两,确实还差的远,不过,她刚才就有了一个打算,如果那个打算能成功,这笔钱,她未必凑不齐。   “麻烦三叔有时间帮我问一下吧,不过不着急。对了,这是今年的房租。”说着,姜婉白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三叔祖。   三叔祖似乎并不想接银子,“你们现在困难,马上就要到交税的时候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跟良东说一下,或者我先帮你们垫上,等你们缓过这口气来,再给我不迟。”   姜婉白很感激三叔祖能这么说,谁都知道他们家穷,也许以后根本就还不上这钱,可是三叔祖却还是愿意借钱给他们,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而是对姜婉白的一种信任,这种信任让姜婉白感动。   不过姜婉白却并不打算接受,她执意将银子塞到了三叔祖手里。她们家现在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她却不想向别人伸手,别人帮的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何况,事情还根本没到那个地步。   送走了三叔祖,姜婉白回家将她的决定跟众人说了,众人并没有什么异议,“明天老四、老四媳妇跟我去镇上找老大,老三媳妇,你不是要回娘家吗,明天让老三陪着你,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老二跟老二媳妇,你们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准备搬家。”   田老四一听说去镇上找田老大,立刻兴奋了起来,就跟见到了肉骨头一样。他早就看田老大不顺眼了,凭什么都是田家的孩子,他就能读书,吃香的喝辣的,他就一直是个苦哈哈,“娘,我们这是要?”   “分家,把你大哥一家分出去。”姜婉白定定的道。   今天,她才意识到她有些观念需要改一改了,不然像田老五这种事,难保以后不会再发生。一个苍蝇坏了一锅汤,田老大既然不想回来,也不想养她,她就让他如愿。   不然田老大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保不准哪天就跟田老五一样炸了。好吧,姜婉白承认,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她确实想把田老大这个不稳定的因素给踢出去,而现在,则是将他分出去的最好时机。   不过,他从田家骗去了那么多钱,这利息总要还一些的。   “分家,可是……”田老四刚要咋呼,一看姜婉白的脸色,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兴奋的坐了回去。今天晚上,他要养精蓄锐,明天争取从田老大的身上扯下一块肥肉才好。   赵氏一听,也有些激动,她今天在绣庄已经尝到了甜头,如果明天她能多出一些力,也许姜婉白还会再多分给她一些。想到百花花的银子,赵氏甚至没注意姜婉白让张氏回娘家的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姜婉白就打扮利落,带着田老四跟赵氏到了镇上。   田老大现在住的是一处两进的宅子,又在镇中心,光是这处宅子,恐怕就值一二百两,这让姜婉白更加下定了决心,这等不顾自家亲娘死活的人,早分出去早好。   此时是清晨,田老大家的门紧紧的关着,田老四上前去敲门,敲了一会儿,一个妇人出来开门。   妇人一见是田老四,笑道:“原来是四老爷,你这次来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吧,不巧,我家老爷带着夫人还有少爷们都去周家了。”妇人一番话说的麻溜至极,一看就是平常练过的。   田老四一看就在这妇人手上没少吃亏,所以他并不搭理妇人,而是回身对姜婉白解释道:“娘,这是大哥家里雇来做饭做杂事的,姓李。”   姜婉白点点头,对李氏道:“我是老大的亲娘,老大到底在不在家?”   李氏有些意外,转瞬便十分热情的道:“原来是老太太到了,要是我家老爷知道您来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呢。你这一路来,累了吧,快进来喝点水。”说着,她拉着姜婉白,想往院里面拖。   姜婉白却一下挥开了她的手,她才不会上她的当,真要跟她进了院子,肯定跟以前的田老四一样,连田老大的影子都见不到,“我就站在这里等老大,老大什么时候亲自来接我,我就进去。   否则,我就一直等。”姜婉白说的十分大声,瞬间,引起了街上几个行人的注意,纷纷朝她这边看来。   李氏的脸一僵,有些不快的道:“老太太,您别嚷嚷啊,这街里街坊的,让人听见多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那还不快去叫我大哥出来。”田老四一见姜婉白占了上风,立刻帮忙。   “实在是家里没人……”李氏还在垂死挣扎。   姜婉白却一下子坐在了门口的街面上,“没人不要紧,我可以等,什么时候老大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个亲娘,什么时候他再来接我也不迟。”   她这么一说,那几个行人好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纷纷对李氏指指点点。在古代,不孝是第一大罪,天地君亲师,爹娘的地位仅次于皇上,单只这一条不孝的罪名,若是姜婉白告到官府,这田老大就受不了。   就算姜婉白不告,如果这么闹下去,田老大的名声也就臭了,以后估计要被人戳脊梁骨过日子。   李氏这才怕了,一边伸手去扶姜婉白,一边说她这就去找人。   姜婉白却打定了主意不起来,对付这样不要脸的人,她也不能太顾忌面子。   李氏无奈,赶紧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田老大就一脸焦急的跑了出来,他一见姜婉白坐在地上,赶紧过来扶她,嘴里还道:“娘,你来镇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也好让我去接你。”   “接娘,大哥,自从我嫁进田家,就没见你回过家,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家里,忘了家里还有个娘呢!”赵氏嘲讽着。   “对啊,还跟你说一声,连你的影子都见不着,怎么跟你说。就是娘亲自来见你,你家的人还说你不在家呢。”田老四接话。   “不在家?我看明明是不想见娘,不想进孝道,还说是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吧。要是天下的读书人都像你这样,我看大家也不用读什么书了。”   赵氏跟田老四两个一唱一和,又有姜婉白做主,那战斗力,简直要突破宇宙。      ☆、第16章      他们俩这么一说,旁边的看客中还有搭腔的,“这种不孝之人,我看也不配称为读书人。”“没读过书的都不会这样。”等等。   这下,田老大更待不住了,他一边拉着姜婉白往里走,一边解释道,“娘,这都是误会,误会。我本来是打算去我岳丈家的,可是临时有事,就没去成,可是李嫂不知道,才那么说的。”   姜婉白白了他一眼,“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   “真的是误会,不然我叫李嫂过来跟你解释。”田老大现在真是怨极了李氏,他是让她挡着田老四等人,可是没让她拦着姜老太太啊,先把姜老太太请进来,那一切不就好说了吗!   田老大此时还不知道他误会了李氏,李氏是打算把姜婉白骗进来的,可是姜婉白根本没上当。   姜婉白这次没说话,任由田老大将她扶进了第二进的主屋。   落座之后,田老大的媳妇周氏还有他的孩子也没出现,姜婉白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娘,他们娘几个真的回了娘家。”田老大见姜婉白不满至极,赶紧解释。   姜婉白也不想听他这些言不由衷的话,直接将田老五偷盗田家房契,被赶出田家,而田家一大家子人现在没有住处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说的有详有略。   详细的则是田家现在的困境,至于那二十两银子,她却只说院子里还有些没办法拿走的蔬菜、木棚什么的,马家给了一点银子做补偿。   田老大一听就知道姜婉白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了,感情他们要来这里跟他住,瞬间,田老大的脸色就变了。   他连姜老太太都不愿意养,如今却要养田家那么一大家子人,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从没有任何一刻,田老大如此的后悔,后悔当初没分家,如果当初分家,养个姜老太太也就算了,怎么会有现在这种破事。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田老大愣了一会儿,就开始骂田老五,不过他的骂法显然比赵氏等人文艺多了。   只说什么早就看出田老五心术不正,一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禽兽不如,连累家里的人吃苦,他却在一边跟个野女人逍遥快活,当真是寡廉鲜耻等等。   也是,他是有足够的理由恨田老五,要不是田老五,他的日子还过的好好的呢。   姜婉白听她骂了一会儿就懒的听了,“你就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是我们搬过来跟你一起住,还是把镇上这房子卖了,你跟我们回村。”   姜婉白这话一出,田老大也顾不得骂了,赶紧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娘,这房子根本就是我租的,怎么能卖呢。”   “那我们就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姜婉白道。   田老大脸色一白,随即一下子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一边磕头,一边一脸哀痛的道,“娘,我就跟你说了实话吧,其实,我这日子也难啊。   这房子是我租的,可是我却没钱付租金,房东昨天还来催我们,说要是再拿不出租金,就把我们赶出去。   孩子他娘为这件事愁了一晚上,这不,今天早上实在没办法,这才回娘家去求助,希望能借几个钱度过眼下的难关。   娘,是我没本事,不能好好侍奉您,让您受委屈了。”说着,田老大悲痛的几乎落下泪来。   他这么说,田老四哪里还忍的住,“大哥,你骗鬼呢,你看你身上穿的,家里用的,哪一个不比家里的好上几百倍,你还哭穷,要是真穷,你还能雇得起厨娘?”   “我那是……”田老大似乎还想解释,赵氏却接口道,“大哥,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们下午就搬过来,你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你穿什么,我们就穿什么,你住哪,我们就住哪,哪怕你去要饭,我们也跟着你。”   赵氏一副我们就认定你了的样子。   田老大身子一萎,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田家一家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这一黏上,他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没办法,他求助的看向姜婉白,祭出最后一项杀手锏,“娘,我还要参加科举,读书最需要清净,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这里,我还怎么读书。再说,我真的没钱养活这么多人,难道,我们真要一起去街上要饭吃不成吗,娘!”   姜婉白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嘉佑十三年,你说你要买上一年的考卷,向我要去了二十两银子,还是嘉佑十三年,你说你要拜会同科,又要去了十两银子,嘉佑十四年,你说你要赶考,要去五十两银子,同嘉佑十四年,你说你要拜见老师,疏通关系,又要走了三十两银子。   还有嘉佑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老大,你自己算算,你这些年从我这里要去了多少银子?   我告诉你,前前后后总共加起来怕不下几百两了。   就是为了你,咱们家才卖了地,卖了值钱的东西,也正是为了你,老五才没钱娶媳妇,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姜婉白厉声道,“这个家里谁都能骂老五,唯独你不能,因为你根本就没这个资格。”   姜婉白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说出来,田老大也心虚了,再被姜婉白这么一瞪,他不由自主的向后瘫倒在地,一脸的热汗。   田老四以前只知道他大哥从家里拿钱,却不知道他竟然拿了这么多,足有好几百两啊,又听姜婉白说田老五娶妻的事,他瞬间就想起了他自己。   要不是他大哥,他怎么会二十八岁才娶上一个媳妇,还是一个寡妇,要不是他大哥,他怎么会在众人面前挑不起头来,甚至现在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没有。   恨意涌上心头,田老四一把抓住田老大的衣领,眼睛通红的吼道:“你给我把钱拿出来,不然,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田老大最会花言巧语,但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所以此时,他一见田老四动真格的了,也有些怕了,只能外强中干的解释道:“那些钱都被我花了,读书本来就很费钱的。”   说起读书,田老大倒是有了几分底气,“老四,你这是干什么,你就这么对待你哥哥吗?”   “我们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哥哥。”赵氏一听有几百两银子,也在一边添油加醋。   “可我毕竟是你的亲哥哥,我……”田老大还想说什么,却被姜婉白打断了,“六十两,老大,你给我们六十两,我们现在就分家,把你分出去。   我们也不要你的房子,也不要你的任何东西,甚至,我也不用你养活,我会跟三叔祖说,是我不愿意离开乡里,与你无关。”   “娘……”田老大、田老四、赵氏一起喊姜婉白,显然对这个处置办法,他们都有些意外。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做了决定。老大,我现在就问你,这六十两,你拿是不拿?”姜婉白喝道。   田老大小心的看了姜婉白一眼,“娘,我们真要这么分家吗?”显然,田老大是愿意的。   “是,我可以请三叔祖作证。”姜婉白本也没打算跟这个田老大住在一起,现在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可是我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不然,能不能……”田老大有些心疼那些银子。   “今天晚上我会请三叔祖来家里,你要是能凑齐银子,你就回来,你要是凑不齐,我们明天一家就到你这来,你自己想吧。”说完,她对田老四、赵氏道,“走,我们回家收拾东西。”   “便宜你了。”田老四呸了田老大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拉着赵氏跟姜婉白回了家。   一路上,田老四有些闷闷不乐的,显然,他认为姜婉白太过于偏向田老大了,可是姜婉白是她娘,他就算再不满,也不能说。   赵氏就没那个估计了,凉凉的道:“偏心眼都篇到天边上去了,同样是儿子,一个儿子就是天上的星星,一个儿子就是地里的泥巴。”   姜婉白皱了皱眉,没说话。   赵氏将姜婉白不说话,还以为怕了她呢,回头指着田老四的鼻尖骂道:“你这个窝囊废,爹不疼,娘不爱,我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还有脸活着,要是我是你,早就找口井扎进去了,省的让别人看着碍眼。”   田老四被骂的青筋暴跳,身体直打颤。   赵氏还不依不饶,还要骂,姜婉白却怒了,“住口,你说谁偏心。我要是偏心,今天能带你们来要银子吗?还是你以为就凭你们撒泼打赖就能要到银子。   你还嫌老四窝囊,也就是老四这样的才被你拿捏住了,换了另外一个人,你以为你能在田家过的这么逍遥吗?做人,要凭良心。”   见赵氏还有一些不服气的样子,姜婉白也生气了,“还是那句话,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分开,决没有人勉强你。”   赵氏此时才算是被戳中了痛脚,不再说什么了。   “眼光要往前看,以后我们田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几百两算什么,以后我们会有上千两,上万两,到时候后悔的就是老大。”姜婉白给了他们一棒子,又开始画大饼,希望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她这么一说,田老四果然感觉好了很多,好似已经看到田老大后悔的模样一般,他十分解气的道,“对,让他后悔。”   “他就是后悔也没用。”赵氏也趁机加了一句。   事实证明,精神胜利法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十分管用。      ☆、第17章      “既然这样,娘,你怎么不多要点银子,大哥可是从咱们家拿了几百两。”心里虽然好受了一些,但田老四仍觉的太便宜田老大了。   “几百两银子那是总数,这么多年下来,你以为他还能剩下多少。”要的多了,万一田老大不想分家了,姜婉白岂不是要后悔。当然,这层意思她是不会跟田老四等人说的。   田老四跟赵氏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对了,娘,有了这六十两,再加上马家给的二十两,我们是不是就能买下良东家的院子了?”赵氏比其他人更想有个属于她的安身之地,所以抢着问道。   “差不多吧!”姜婉白笑眯眯的回应着。她觉的这两天就跟打仗似的,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总体来说她还是胜利的,去掉了两个毒瘤,还换了一个更有发展的房子,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下午的时候,老三跟张氏回来了,张氏的眼睛有些肿,一看就哭过,见到姜婉白,张氏满脸的感激,说他爹让她代他问姜婉白的好,还有多谢姜婉白。   赵氏正好看见,不知道酸溜溜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回了自己屋里。   姜婉白也没理她,又问起了张氏她娘家怎么样,她爹的病有没有好一点,还有她弟弟的情况。   张氏唯唯诺诺的说一切都好,姜婉白差点就信了,如果她不是恰巧看见一边满脸不高兴的田承玉的话。   知道问张氏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姜婉白留下田承玉,让张氏跟田老三回去休息。   “怎么了?”姜婉白拉了田承玉坐在她的旁边。   “还不是娘,什么一切都好,她根本在说瞎话。”田承玉一脸不忿的道。   “什么瞎话?”姜婉白追问。   “奶你不知道,我们去的时候,舅舅家里连一粒像样的粮食都没有,都是些喂猪的地瓜秧跟粗米壳。为了招待我们,舅舅出去半个多时辰,才借回来一点米,就那点米,估计也就够一个人吃的。   最后还是用我们带去的米做了饭,我们才吃上饭。   舅舅家已经这样了,可是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说娘往娘家拿这么多东西,恐怕外人会说闲话,就留下一点米,让娘把其它的东西都拿回来。   奶你猜我娘是怎么做的?”田承玉激动的问了一句,问完没等姜婉白回答,他就继续道,“我娘竟然真的接了,她竟然真的要把东西拿回来。   你说我娘么能这么做呢,她也不想想,姥爷一直病着,多需要这些细粮将养身体,她这不是要姥爷的命吗。”田承玉越说越气愤,忽然又想到他自己的身上,便加了数不清的委屈,就连声音也变的沙哑起来,“奶,你说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每次我跟别人吵架,不管我多对,她都怪我,然后总能找出我做错的理由,让我给别人道歉。她知不知道,她说的那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我根本不想听,我只想让她像四婶那样帮帮我。”   还没说完,田承玉的眼泪就唰的一下流了下来,用手抹了一下眼泪,他继续道,“上次五叔要卖我,我是恨他,可是我更恨我娘,我是多希望她能救我,可是她根本没有。   当时我就想,卖就卖吧,不过如果我真的被卖了,以后我一定要挣好多好多钱,然后回来拿钱砸在她身前,问问她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看看她是不是会花我的挣的钱。”   田承玉紧抿着嘴唇,一边发狠似的说着,一边一脸倔强的流着眼泪,那副模样让姜婉白的眼眶也酸涩不已。   赶紧拿出手绢给田承玉擦眼泪,她安慰道:“乖,别哭了。我知道你心疼你舅舅跟姥爷,等过几天,我再准备些东西,你去给你舅舅送过去。”   “不光是舅舅的事。”田承玉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也冷静了很多,用帕子擦干眼泪,他低低的道。   姜婉白没想到田承玉心底对张氏竟然有这么多怨怼,不禁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想了想,她解释道:“其实你娘也很疼你的,你也许不知道,就在我醒了那天,她求我一定不要卖你,要卖的话就卖她。”   “我不信。”田承玉用牙咬着嘴唇,没有抬头。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你娘的出发点是好的,每件事都想做到最好,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可是她性子柔和,难免会被人欺负。你现在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正应该保护你娘,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是不是?”姜婉白一席话说完,只觉的心好累。   张氏想要做的那种人,恐怕整个天下都没人能做的到,估计跟圣母、白莲花有的一拼,她还真不太能理解张氏的想法,此时赶鸭子上架,也只能尽量说了。   田承玉听了姜婉白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慢慢变的坚定而熠熠生辉。这让姜婉白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田承玉钻牛角尖,走上歪路。   当天晚上,三叔祖又被姜婉白请到了家里,就在他来了之后没多久,一辆马车就停在了田家的门口,不一时,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田老大。   此时的田老大完全没了上午的惊慌,见到三叔祖,他露出一副哀痛至极的模样,“家里遭了难,我本来想把我娘接到镇上去住的,可是我娘死活不愿意离开乡里,又怕打扰我读书,竟然想到了分家,真是难为我娘了。   哎!为了我娘,以后我也要好好读书,以后好光耀门楣。”田老大假惺惺的道。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说的就是田老大了。看他那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不知道实情的还没准被他给骗了,到时候夸一句好一个上进的孝子,好一个英明的老太太,没准还真能成全了他的名声。   不过,显然,三叔祖并不是那个不知道实情的,他嫌恶的看了田老大一眼,就将分家的事情写在纸上,问姜婉白跟田老大是否有异议。   两人看了,都说没有异议,便都按上了手印,之后三叔祖也按上了手印,这一份分家的协议就算是生效了。   协议一式三份,姜婉白一份,田老大一份,剩下一份三叔祖要放进祠堂里。以后,田老大就是田家单独的一支。   田老大有些兴奋的去拿那个协议,有了这个协议,他就跟这个贫穷的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不用提心吊胆的怕家里的人找上门来,也不用日夜发愁该怎么甩掉姜老太太了。   不过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那协议的时候,姜婉白却啪的一下按在了协议上。   “娘?”田老大第一个反应就是姜婉白后悔了,所以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银子呢?”姜婉白比较关心这个。   原来是银子,田老大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从袖中拿出三锭银子递给姜婉白,他道:“娘,这是孩子他娘听说家里遭了难,怕你受苦,特意从她娘家借来孝敬你的。   为了这个,她在家可没少受委屈,不过她说了,只要你开心,她做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田老大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把自己甚至自己媳妇捧的高高的,给自己扯遮羞布。   姜婉白见他如此无耻,真想拿翔糊他一脸,但她手中没有翔,所以她啪的一声,打到田老大的脸上,“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娘养你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养条狗来的好,起码狗还不会嫌弃家里,还会对家里忠心。”   田老大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姜婉白。同时,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愣住了,显然,他们没想到姜婉白竟然会打人,还打的是她跟田老爷子一直最为看重的田老大。   由于太过于震惊,这些人竟然没注意到姜婉白话里的语病,田老大的娘可不就是她吗,她却说的好像不是她一样。   当然,田老大的亲娘是不是姜婉白,只有姜婉白心里清楚。   打完了田老大,姜婉白觉的十分的解气。要不是她怕她做的太惊世骇俗,她真想再给田老大两下,替姜老太太好好教教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伸手拿过银子,姜婉白一把将协议扔在田老大的脸上,“滚吧,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田老大接住协议,阴测测的看了姜婉白两眼,又看了一眼屋中的三叔祖,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娘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头也没回的上了马车。   “哎!这个孩子……”三叔祖有些欲言又止的。   姜婉白却觉的她终于又甩掉了一个大炸弹,真是可喜可贺。   一脸的笑容,好似刚才十分生气的根本不是她一样,姜婉白对三叔祖道:“昨天我跟您说的那个买房子的事,三叔还要多费心。”   三叔祖见姜婉白如此高兴,也觉的他有点太多管闲事了。点头答应她的话,他说昨天姜婉白给他的租金他还没来得及给良东呢,现在正好,就直接跟良东说买房子的事,让姜婉白等消息。   姜婉白自然千恩万谢,本想留三叔祖在他们家吃饭,三叔祖却推辞了,最后不得已她将三叔祖送出了门外。   搬家被提上日程,破家值万贯,田家虽然穷了,但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十年,那些坛坛罐罐什么的杂物倒是一点也不少。这个也觉的有用,那个也不舍的扔,田家众人忙了足足两天,才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新家里。   最后一次回去看看是否有遗落东西的时候,田老二等人满脸的不舍。他们是在这里长大的,所有的记忆都带着这里的色彩,突然让他们离开,无异于断掉了他们所有的根。   田承玉等几个孩子倒是没那么伤感,在他们看来,亲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而且新家有很多神秘的地方等着他们去探索,比这里有趣多了。   至于姜婉白,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属于姜老太太的回忆,这让她很烦恼,她很怕上次姜老太太影响她思维的事再次发生,所以她很乐于换一个地方,换一种生活。   三代人三种感情,不过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今天都必须离开这里。   检查完,确认没有遗落下的东西,一群人刚要往外走,就闻到一股臭味,随即,就看见刚才一直不知所踪的田老四拎着一个粪桶走了进来。   “娘,你们赶紧走吧,我给那群狗-日-的送点礼。”田老四说着,就将手里的桶放下了,然后用一边的葫芦瓢舀起一瓢桶里的东西就泼到了墙上。   瞬间,臭味更加浓烈了。再看墙面上,只见那里挂着青黑一片浆糊状的东西,又臭又恶心,而且在那青黑的东西里,还有一群白花花东西在蠕动。   此时那些东西被洒到墙上,失去了着力点,正噼里啪啦不断往下掉着,让人一看就反胃。   “等我们走了你再泼啊。”赵氏捂着鼻子道。   “那你们快走。”田老四催促着。   根本不用他催,姜婉白看也不敢看那些东西,就捂着鼻子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大门外,她这才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也打消了她刚才还在想的念头。   她本来想着既然田老二等人如此不舍得这房子,等以后他们富裕了,再将这房子买回来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房子,谁爱住谁住吧,她是不会住的了。   “老四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田老三是个老实人,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我们又没拆房子。再说,本就是他们理亏,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姜婉白恶心完,一想到马小翠、癞子男他们进屋,见到屋里场景的刹那,又觉的很解气,所以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就是,他们要是敢来找我们,我们正好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赵氏对于一切损人的事都很支持,“不过老四这招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的。”说完,她稍微扬起了下巴,一副很得意专等着别人问她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姜婉白确实很好奇赵氏能做出什么比田老四更让人恶心的事,所以就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哼……”赵氏挑着三角眼阴笑了一下,“我把我新买的一包针都针尖朝上的钉在了炕上,等他们一上炕,就扎他们个稀巴烂,好让他们知道,抢别人的东西是要遭报应的,哈哈…”   好似看到了那一幕,赵氏笑的十分开怀。   也是,农家的炕是用土做成的,将针钉在上面十分的容易,但想要发现那些针就相当困难了。   可以想见,马小翠或者任何一个终于突破大粪防线的人,刚要坐到炕上,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却突然被针扎到屁股上,疼的嗷嗷乱叫的场面。   由此可见,赵氏果然比田老四高了一个阶段,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姜婉白想到那些针就觉的菊花疼,不过这些事情现在都跟她无关了,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挣钱。   当天晚上,姜婉白在他们的新家开了第一次家庭会议,其实说是会议,不如说是她安排工作。   现在虾酱卖的很好,自然要赶在秋收之前多做一些,所以田老二、田老三跟田承运暂时都把田里的活放一放,跟田承玉、田承宝一起去抓虾。   至于家里的女眷,则负责将那些虾都捣成虾泥,做成虾酱。   还有,盛放虾酱的坛子已经不够了,姜婉白要去买一些,顺便的,她还要定制一些小一些的白瓷罐,将这虾酱好好包装一下,看能不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第18章      第二天,田家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同村的田良和家就卖各种坛坛罐罐的,姜婉白买了几个大瓦罐,又定了五十个拳头大小的小瓷坛子,约好了五天之后送货,这才回到家。   回到家里,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个惊喜等着她。   田老二等人早早的就回来了,而且是满载而归,此时正在院子里帮着女人们处理那些虾,院中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   田承玉一见姜婉白回来,立刻兴奋的拉着她看他们今天的成果,几乎翻了两倍的小虾,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大篓鱼,那些鱼有筷子长短的鲤鱼,还有巴掌大小的鲫鱼,更让姜婉白惊喜的是,里面还有七八条食指粗细的鳝鱼。   “这都是你们抓的?”姜婉白看着这一篓鱼,好似看见了无数好吃的在向她招手。   “嗯,都是。以前三哥跟我只敢在河边抓虾,今天二伯他们下到了湖里,不但抓到了好多虾,还抓到了不少鱼。”田承玉一脸自豪的道。   “好,你们都是功臣,今天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姜婉白拿起那篓鱼,笑眯眯的道。   “什么好吃的?”田承宝的耳朵就像雷达一样,所有关于吃的的话题他都自动截获,所以他第一个问了出来。   “糖醋鱼,鲫鱼萝卜汤,还有香辣鳝鱼,怎么样,想不想吃?”姜婉白上次就发现,孩子们还是最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而男人们则更喜欢香辣味道。   至于那个鲫鱼汤,好吧,姜婉白承认,她这身体岁数大了,不能吃太甜或者太辣的东西,只能喝点汤补一补。   田承宝的眼睛亮的好似要发出光芒来一样,狠狠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去弄那些小虾了,就跟在姜婉白的身后,寸步不离的,好似这样就能快点吃到那些好吃的一样。   姜婉白也乐意让他跟着,甚至,她还会特意告诉田承宝这鱼该怎么处理,这菜该怎么做。   比如这鳝鱼,他们这里普遍的做法是将鳝鱼放进一个瓷盆里,然后往里面浇进去开水,再赶紧盖上个盖子,那鳝鱼挣扎一会儿,就被烫死了。   鳝鱼之所以不好处理,根本原因是因为它身体表面有一层粘液,十分的滑手,不过在它被烫死之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开膛破腹,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不过这样处理有一点不好的是鳝鱼被烫死,再烹饪的时候就相当于二次加工,它身体里的鲜味不能完美的发挥出来,所以做出来的菜并不是特别好吃。   对于鳝鱼,姜婉白这个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还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自然知道该如何才能做好一道好吃的鳝鱼菜。   取一块木板,在一面钉上一根长钉,长钉的尖端要穿透木板并露出来大概两厘米长,将木板放好,取出一条鳝鱼直接将它的脑袋戳到钉子的尖上,这样这条鳝鱼就跑不了了。   这时,一手拉住鳝鱼的尾巴,将它的身体拉直,另一手刀划开鱼肚,就可以它的清理内脏。清理完内脏,再将这条鱼翻过去,从它的脊骨两边下刀,向下划割,就可以剔除膳骨。   等这三刀下去,两片完整的鳝鱼肉就弄好了。   “其实做香辣鳝鱼不是一定要去掉膳骨的,不过家里孩子跟老人多,这样吃起来方便一点。”姜婉白一边做着,一边给田承宝解释。   田承宝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你要不要试试?”姜婉白将位置让给田承宝。   田承宝眼睛一亮,跃跃欲试的伸手去篓子里拿鳝鱼。   盯住一条最大的,他狠狠的就是一抓,感觉抓到了,他向外拿那条鳝鱼。眼看着那条鳝鱼就要被他拿出来了,却不知道怎么的,那鳝鱼向前一扭身子,就从田承宝的手里挣脱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没有水,这鳝鱼爬的照样很快,就跟一条蛇一样,几个扭动就爬到了另一边,眼看着就要钻进一边的柜子下面了。这让姜婉白有些着急,那边的柜子都是那种很大很高的木头柜,这鳝鱼要是爬到那底下,可就不好往外弄了。   “抓住它。”姜婉白急道。   田承宝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在姜婉白的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他就如同一阵风一般的冲到了那条鳝鱼的跟前,弯腰、抓鱼,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将那条鳝鱼狠狠的按在了钉子上。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呃,我忘了告诉你,抓鳝鱼要抓它的脑袋。”姜婉白还在回忆着田承宝刚才的那一系列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   田承宝却好似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紧紧的盯着那条还在扭动的鳝鱼,盯着盯着,他突然拿起一边的刀,手脚利落的开膛、去内脏、去骨头,动作简洁迅速,毫不拖泥带水,竟然比姜婉白还要快上一些。   姜婉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谁来告诉她,田承宝这是练过的吧!   就在姜婉白惊疑的时候,田承宝好似也在想着什么。   想着,想着,他突然又抓起一条鳝鱼处理起来,不过这次,他处理的明显比上一次更好了,可是好在哪里,姜婉白却说不出来,但她又确实能感觉的到,就是好了,那是一种节奏感,一种律-动感。   就这样,田承宝就好似沉浸在了他的世界中一样,一条一条的处理着那些鳝鱼,动作也越来越娴熟,直到他最后一次去鱼篓里抓鱼抓了个空的时候,他才好似被惊醒一样,呆愣住了。   “承宝?”姜婉白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田承宝看向姜婉白,除了两只眼睛依旧剩余一些灼人的光彩外,他又恢复的跟平常一样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你以前练过?”姜婉白终于将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反应了一下,田承宝摇了摇头。   这孩子果然是厨艺天才吧?姜婉白曾经听人说过,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予你一项卓越才能的同时,必然会让你其它方面变得平庸,而这时,你只要最好的发挥你的才能就好。   田承宝平时看起来傻傻的,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可是一旦他真的投入进去,那股聚精会神的劲头,那种忘我的境界,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觉的你后来处理鳝鱼的时候跟开始处理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姜婉白很乐于发现并引导田承宝的才能。   田承宝唿扇了两下眼睛,一脸的为难,好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姜婉白说。又有些着急的看了一下那些鳝鱼,他突然眼睛一亮,拿出两条处理好的鳝鱼让姜婉白看。   姜婉白狐疑的看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发现这两条鳝鱼有什么不同的。   田承宝有些急,拉着姜婉白的手去摸那鳝鱼肉的表面,这一摸,姜婉白瞬间睁大了眼睛,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一条鳝鱼的肉表面都是细小的坑洼,那是鳝鱼的肉被切断之后的粗糙感。   可是另一条鳝鱼,那肉壁光滑的就好似那根本就是鳝鱼的肌肤一样,也就是说,这条鳝鱼在用刀割的时候,最大程度的保持了鱼肉的完整感。   难以置信的又摸了摸,确定自己没有摸错,姜婉白突然想起了一个成语,那就是庖丁解牛,虽然庖丁解的是牛,而田承宝处理的是鱼,可是他们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自己真的捡到宝了,姜婉白弯腰狠狠的亲了一下田承宝的额头,颇有些激动的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特级厨师,不,厨神。”   田承宝被亲了,似乎有些害羞,眼神游离了一下,他问姜婉白,“特级厨师是什么,比御厨还厉害吗?”   姜婉白有些语塞,她刚才一激动,把现在的说法都被爆出来了,“特级厨师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厨师,是厨师中神一样的存在,自然要比御厨还厉害。”姜婉白胡乱说着。   在田承宝心目中,御厨就是最厉害的人了,没想到姜婉白竟然说他会比御厨还厉害,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那笑容还是呆呆的,不过却意外的真实。   “其实这鳝鱼还有一种做法特别的好吃,只不过我的刀工不过关,根本做不了。承宝,你好好努力,肯定能做出那道菜的。”   “那道菜叫千丝万绪,源于一道名叫文思豆腐的名菜,就是将鳝鱼切成头发丝粗细,豆腐也切成一样粗细,然后做成汤。   汤成之后,豆腐丝跟鳝鱼丝足有上千,那些丝看起来每个都是单独的存在,但真要将它们分开,却如同人的思维一样毫无头绪,所以叫千丝万绪。”   “你问文思豆腐怎么做?等你练好了刀工,能将豆腐切成头发丝那么细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姜婉白很想将她所有知道的都告诉田承宝,但她知道,就算田承宝在这方面有天赋,但也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鳝鱼处理好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而糖醋鱼做法跟糖醋排骨差不多,至于鲫鱼萝卜汤就更简单了,所以不一时,一道道诱人的菜便摆上了餐桌。   田家众人早就闻到香味,所以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下吃饭,而就在这时,院门外进来一个人,那人朗声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姜婉白往外边一看,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叔祖,此时看他一脸的笑意,姜婉白顿时猜到了他的来意,也许这房子马上就要真真正正的属于她了。      ☆、第19章      赶紧热情的将三叔祖招呼进来,姜婉白笑道:“今天老二他们抓了几条鱼,我看着挺新鲜的,就下厨做了,三叔,快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   “一看就好吃。”三叔祖赞道,说完,他说起了这次来的目的,“你上次不是让我问问这房子的价格吗,我今天正好去了镇上一趟,就帮你问了问。   良东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一听说是你们家要买他的房子,就说这房子只要五十两就行了。”   五十两,姜婉白心中一动,这可比当时说的价钱便宜了将近一半呢,“三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叔祖抬头看了一眼姜婉白,轻叹了一口气,“良东现在能做到掌柜,说起来还要多谢良瑾,要不是他当初推荐良东去酒楼做事,良东现在估计还在家里受穷呢,就因为这,他才将价钱定的这么低,也是存着想帮你们一把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有些恍然,又仔细的搜索了一下姜老太太的回忆,她还是没有想到一点关于这件事的回忆,看来,是田老爷子根本就没告诉过姜老太太吧!   也是,以田老爷子的为人,这件事在他心里估计根本就不值得到处宣扬,不过,这田老爷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这田良东竟然还记着他的恩情,这人倒是是个好人。   “三叔,这个价钱是不是太对不起良东一家了?”姜婉白犹豫道。   三叔祖赞赏的看了姜婉白一眼,“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们家现在有难处,良东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帮你们一把,就这样吧。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等你们缓过这口气,再想办法弥补也不迟。”   三叔祖说的都是大实话,姜婉白如果再不领情,那就是她不识好人心了,所以她赶紧点头答应。   “这两天良东有点忙,他说让你们先住着,等他闲下来,再来跟你们交割。对了,这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个租金,现在先还给你。”三叔祖说着,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姜婉白。   姜婉白哪里听不出田良东所谓的忙根本就是个借口,恐怕他是怕她拿不出那么多钱,想帮帮她。不过这次,姜婉白倒不想领这个情了,她现在手里有八十多两,就算付了这笔钱,还剩三十多两,也够他们吃用了。   况且,也许是因为现代的人心太复杂,影响了姜婉白,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有些怕了,总之,姜婉白总觉的没什么安全感,怕好好的一件事再出什么变故。   “三叔,你也知道,老大给了我六十两,马家还赔了我二十两,这笔钱我现在拿的出,你还是帮我约约,看良东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把户给过了,这样我住的也安心一点。”   三叔祖沉吟了一下,“马上就要秋收了,秋收之后就要纳税,今年,你家的税足有六七两银子呢。还有,这房子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现在看着挺好,可是保不准过两天下雨就会漏雨,到时候修修补补的,都需要钱。”   三叔祖明显想过姜婉白家里的这些事。   “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姜婉白坚持着她的意见。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再去看看良东什么时候有时间。”三叔祖答应道。   “那就谢谢您了。”姜婉白笑道,“快,快尝尝我做的菜,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婉白做的这几道菜正符合众人的口味,所以大家都称赞不已。吃完饭,三叔祖就离开了,至于田家的众人,也又开始忙碌起来。   田老二、田老三等人继续去抓虾,王氏跟张氏负责捣虾,赵氏往捣好的虾里面放水,至于姜婉白,则进行最关键的步骤,向里面合适分量的盐。   正忙着,一个穿着淡蓝花布衣服的妇人就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妇人大盖三十左右岁,脸上敷着劣质的白粉,手里拿着瓜子,一看就不是个能干活的人,“哎呦,你们这是忙什么呢?”人未到,声先至。   姜婉白看了那个妇人一眼,觉的很眼熟,又想了一下,想起来这妇人不是她原来的邻居徐氏吗,她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忙什么,我们是劳碌命,当然有的是要忙的事,谁像你,天天闲的没事干。”赵氏好似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徐氏,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有些人啊,就是命不好,克夫又克家,也难为这些人了,竟然还有脸活着。”徐氏从手里拿出一个瓜子磕了,然后朝着赵氏的方向吐了一下瓜子皮。   也不知道她怎么吐的,那瓜子皮竟然飞出去一米远,才落到了地上。田家的院子虽然是土地,但田家的这几个男人、女人都不懒,所以打扫的干干净净,这瓜子一落到地上,就显眼异常。   “你说谁克夫又克家?”赵氏将手里的葫芦瓢啪的一下扔进水缸里。也不是道赵氏是不是故意的,她扔的葫芦瓢撞在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那水花正溅到徐氏的鞋上,瞬间,徐氏的鞋就湿了一大块。   “啊,我的鞋,你竟然敢弄湿我的鞋?你知不知道,这鞋可是我家文季从京城里给我买来的,你知道吗你!”   徐氏说完,有些心痛的看着她的新鞋,一双青缎子的鞋,现在撒上水,缎子紧贴在鞋面上,看起来有些难看,“我的新鞋。”她急道。   旁边的张氏一见,赶紧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走到徐氏身前,弯腰一边给她擦鞋,一边道歉,“徐嫂子,我四弟妹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她不是故意的,哼,她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也就你怕她,我可不怕她,她今天必须得给我道歉。”   说着说着,她发现张氏用的那方手帕竟然是粗布的,立刻向后一抬脚,急道,“你怎么用那么粗的布来擦我的鞋,我这鞋可是用缎子做的,要是给我擦坏了怎么办!”   她突然抬脚,张氏弯着腰没反应过来,正被踢到脸上,踢的她惊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张氏后面就是用来洗虾的大瓦盆,她这么一退,正撞到盆边上,腿一软,她就坐在了瓦盆里,溅了一地的水。   从张氏给徐氏擦鞋,到张氏倒在瓦盆里,前后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赵氏凉凉的看了张氏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拿起一边的葫芦瓢往旁边的坛子里添水,至于徐氏,则咋咋呼呼的跑到了张氏身边,伸手似乎想要去扶张氏。   可是手伸到一半,她看见张氏身上的水,怕那水溅到她身上,又把手伸了回去,只是一脸热切的问张氏,“你没事吧,我可不是故意的。”   张氏的屁股正撞到盆底上,腿又被盆的边缘撞了一下,脸色疼的有些发白,不过她听见张氏问她,还是赶紧回道,“我没事。”说完,她这才慢慢适应着站起了身。   她这么一站起来,两道水流顺着她的裤管流到了地面上,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两个小水洼。   徐氏一副害怕的样子用手拍拍胸口,“你没事就好,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这满村里的人,我就跟你最合得来,我还真怕你恼了我呢。”   “怎么会,徐嫂子也不是故意的。对了,你的鞋没事吧,我刚才不是故意用粗布去擦你的鞋的,只不过有点着急,就没想那么多。”张氏有些愧疚的道。   听张氏提起她的鞋,徐氏又有些生气,她狠狠的剜了赵氏一眼,这才对张氏道,“没事,这鞋虽然是从京城里买的,也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但你知道,我家不缺那个钱,就是有人心肠太坏,让人生气。”说着,她瞄了一眼赵氏,那意思不言而喻。   “嫌别人心肠坏,有本事你别来啊,大老远的,巴巴的从村北边跑到村东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哦,我知道了,别处根本没人看你那破鞋,只有这里有人捧你的臭脚吧!”   赵氏一点也不吃渣,立刻回嘴,她这一席话,不但损了徐氏,就连张氏都跟着吃了瓜捞。   “你……”徐氏显然被戳中了心事,有些语塞,指着赵氏,她气的满脸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徐嫂子,你消消气,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张氏被赵氏这么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顿也有些难过,她明明想帮助赵氏的,可是……不过,难过之后,她还是赶紧安抚徐氏。   徐氏正愁没有台阶下,听了张氏的话,立刻顺坡下驴,“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对了,我今天有话跟你说呢,不如我们到你屋里去说。”   说完,她环视了一下,问道:“哪间是你的屋子?”   田家一家包括姜婉白都在院子里忙着,张氏哪里敢跟徐氏进屋去说闲话,但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徐氏,所以有些为难。   徐氏没得到回答,追问道:“到底那间屋子是,你快说啊?”   “老三媳妇,你的衣服都湿了,回屋去换一件吧,天气越来越凉,小心生病。对了,换衣服的时候记得关门,省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钻进去,到时候坏了你的名声。”姜婉白头也没抬的说了这么一句,就又开始搅拌她的虾酱。   她这话一出,赵氏一脸的快意,至于张氏跟徐氏的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徐氏一再要求进张氏的屋子,可是姜婉白却说让张氏千万关门,这不是要把徐氏关在门外的意思吗。   被人说成阿猫阿狗,徐氏狠狠的瞪了姜婉白一眼,这才挤出一丝笑容,“原来老太太也在这呢,我刚才竟然没看见。”   “嗯,只怪我长的太矮了,入不了你的眼。”姜婉白淡淡的道,说完,她催促张氏,“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换衣服,不然,生病了,咱们家可没有那一两银子给你治病。”   刚才徐氏说她不缺那一两银子,如今姜婉白这么说,显然是在讽刺徐氏,徐氏恨得磨了磨牙,不过姜婉白是长辈,她还真不敢像对赵氏那样对姜婉白,只能先忍了。   张氏不敢不听姜婉白的话,“徐嫂子,我先去换衣服,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在跟我说。”说完,她转身进了一边的厢屋。   张氏进去之后,过了那么一会儿,屋里才传来插门的声音,显然张氏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听姜婉白的话。   她这么做,徐氏脸上的表情就更不好看了,有心想走,可是她又觉的十分的不甘心,可是在这里这么站着,又十分的尴尬。   环视了一圈,她选上了在一边忙碌王氏,向前走了两步,她来到王氏身边,看了一眼王氏捣的小虾,她没话找话,“你弄这些烂虾干嘛,怪难闻的。”说着,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方蓝段子的帕子,掩住了口鼻。   王氏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淡淡的道:“家里穷,弄口吃的。”   “这东西怎么吃?这么腥,就算用油炸了,我都不吃。”徐氏有些嫌弃的道。   这次王氏没接话,不过徐氏并没有感到特别尴尬,又想起刚才的事,她眼珠一转道:“王嫂子,我就不喜欢你这个沉闷劲,你不就是没孩子吗,这有什么的。只要你自己硬气起来,谁还敢说你怎么的。   你看我,前几年没孩子的时候谁敢欺负我了,这家里无论是老的还是少的,不照样对我好好的。   王嫂子,不是我说你,现在老大一家分出去了,你就是家里的长嫂,长嫂如母,你就应该拿出点长嫂的架势来,好好管管那些不听话的人,省的什么人都敢欺负到你头上。”说着,她就往一边瞄赵氏。   王氏听她提起孩子的事,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握着那捣-杵的手就是一紧,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又松开了手,继续捣着手中的虾,好似没听见徐氏的话一般。   “王嫂子,你听见我说的了吗,你照着我说的做,以后绝对有好日子过。   对了,听说马家赔给你们家二十两银子呢,还有老大家的六十两,这么多银子这银子该怎么花,你可要盯紧一点,可千万别再被某些人给抢了。”徐氏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姜婉白听到这,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徐氏是个什么人,她就是一个专门挑拨离间,生怕别人有好日子过的长舌妇、惹祸精。也亏得张氏跟王氏一个性子软糯,一个沉默寡言,不然,这田家哪有一天安慰日子过。   “我觉的咱们家应该养条狗,省的有坏人来。”姜婉白突然道。   赵氏也最讨厌徐氏,所以她赶紧应和道:“听说文亮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娘,我明天就去看看怎么样?”   “好,去看看,要是合适,就抱一只回来养。”姜婉白想养狗,也不是突然决定的。   他们家在村头,外面是一小块荒地,前面又是一条土路,土路对面是一片庄稼,如果真有歹徒什么的,肯定第一个选他们家,而他们家周围又没有村民照应,很容易出事。   养条狗,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赵氏点了点头,兴奋的很,有了狗,看以后徐氏还敢来。   徐氏正一心一意的说服王氏要奋起反抗,一时间倒是没注意姜婉白他们说什么,不过她说了半天,王氏连答应她都不答应,只闷头做事,她也有些烦了。   嘲讽的看了王氏一样,徐氏觉的这王氏也就是这个命,受气的命,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懒的理会王氏,徐氏往张氏的屋子巴望着,她觉的这个家里也就是张氏还不错。   巴望了一会儿,就见张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了,她赶紧迎了上去,“我今天有事跟你说的。”   姜婉白等人还在做着活计,张氏自然不能在一边待着,所以她走到她捣虾的地方,一边捣虾,一边问道:“什么事?”      ☆、第20章      听张氏问起,徐氏哈哈的笑出了声,“你不知道,今天上午,那个马小翠带人搬进了你们原来的那个宅子。他们一群人高高兴兴的进去了,结果没一会儿就都哭着喊着跑了出来,那脸色,你可没看见,太好笑了。   还有那个马小翠,更好笑,她竟然吐了,哈哈……你真该看看的。”   张氏听见徐氏这么说,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大笑出声,反而有些忐忑不安,“徐嫂子,那他们之后怎么做的,有没有,有没有说要来找我们什么的?”   “哎呀,他们能怎么做,顶多骂几句呗。要我说,这样都算便宜他们了,好好的一座房子就被他们给占了,要是我,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徐氏哼哼唧唧的道。   张氏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不过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问徐氏,“老五呢,嫂子有没有看见他,他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他呀!”徐氏好似也很厌恶田老五,不屑的撇了撇嘴,“谁知道,我都懒得看他。不过我看见马小翠他们好像是抬了一个人来的,估计就是他吧。”   “哦!”张氏点点头,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徐氏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张氏,“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你看,这是我新买的手帕,是用上好的缎子做的,可惜上面没什么图案,有点不好看。你看,你能不能帮我绣一对鸳鸯,我家文季喜欢看。”   张氏拿起旁边的擦手布抹了抹手,伸手接过徐氏手里的帕子打量了一眼,“行,只要嫂子不嫌我绣的难看就行。”   “你绣的可不难看,比绣庄里的还好呢,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嫂子你过两天再来拿就行了。”   徐氏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离开了。   张氏怕把徐氏的帕子给弄脏了,所以站起身,将手绢送到了屋里,这才回来继续干活。   “拿着自己家的东西做人情,当家里的绣线是大风刮来的吧!”赵氏瞥了张氏一眼,嘲讽道。   张氏有些尴尬,小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想着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吧。”   “乡里乡亲的,乡里乡亲的就不用吃饭买盐了?我看你是被人家两句好话给夸晕了,她有钱买手绢,干嘛不直接买个带花的,绣庄里什么图案都有,也省的麻烦人。   我看她就是想来这里占便宜的,谁不知道那带图案的比不带图案的便宜啊,当别人都是傻子呢!”赵氏冷嘲热讽着。   张氏被赵氏说的脸颊发红,但她也不敢再跟赵氏辩驳,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捣着虾。   她不说话,赵氏更觉的她有理了,“你知道全村这么多人,为什么她谁也不找,单找你?还不是你傻,什么都往外面送。   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帮别人,别人会帮你吗?她说她不在乎那一两银子,可是当初老五没钱娶媳妇的时候,她可曾借过你一钱银子?她要是真想帮你,以她家的实力,怎么会拿不出10两银子,老五又怎么会想着要去卖承玉。   要我说,要是承玉真被卖了,谁都不怨,就怨你。”赵氏也身为人母,知道张氏的软肋在哪里。   听赵氏提起田承玉的事,张氏的嘴唇有些发抖,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骨肉分离的场面,甚至就算现在想起来,也后怕不已。   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自从那次之后,田承玉跟她之间就有了一层说不明的隔阂,对此,她十分心痛,可是她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田承玉说,只能默默的多关心田承玉一点,尽量的满足他的要求。   可惜,收效甚微,现在田承玉看见她,就像她以前所希望的那样,十分的有礼,但却又不是她想看到的,因为那有礼中分明带着一种疏离。   田承玉的这种态度就像锉刀一样挫着张氏的心,让她彷徨、心痛。   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张氏道:“不然,我把那帕子给她送回去吧,最近家里挺忙的,我还有一个屏风要绣,可能没时间给她绣了。”   张氏给自己找着理由,虽然那理由根本就是实际情况,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多了几分找借口的意思。   “你早该给她送回去,要是我,根本就不会接。”赵氏得意的瞟了一眼张氏。   张氏说完,却没有动,小声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她。”显然刚才那股疼痛劲过去,她的情感又败给了理智。   “哼,早晚这个家都会败在你手里。”赵氏见张氏出尔反尔,怒气冲冲的舀了一大瓢水倒进瓦罐里,发出哗啦一声水碰到瓦罐罐壁的声音。   说完,她还觉的不够,狠狠的将葫芦瓢扔在一边,“不干了,我算看清楚了,就算我累死都没用,我这边想挣点钱,那边就有人忙着往外送钱。好人都让别人做了,就我一个坏人。”   说着,赵氏就往屋里走。   张氏一见,赶紧站了起来,着急的道:“四弟妹,你别生气,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不然你要是累了,你就先进去休息会儿,这里的活有我呢。”张氏说着好话。   赵氏冷哼一声,没理张氏。   “回来,你要去哪里?”姜婉白听她们说了这么久都没有插话,是因为她觉的赵氏说的有道理,这徐氏一看就是那种不可交的小人。但现在,赵氏要罢工,她可不允许。   赵氏回身不满的看着姜婉白,但却没敢说什么。她罢工确实很没有道理,姜婉白还在干活,她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进去休息。   “老三媳妇,你以后少跟徐氏这样的人来往,做人要能分清是非,明辨好人、坏人,好人,你可以对她好,但是对坏人,你要是对她好,她只会嫌弃你没有对她更好。   甚至你把血给她喝了,她都会因为你没给她骨髓只给她血,恨上你。老五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做的事不紧代表你一个人,还代表着咱们全家。   今天只是一方手绢,事情倒还好说,要是哪天遇到什么大事,你再这样,肯定会连累你的孩子,连累咱们全家,你于心何忍。”姜婉白越说越激动,她也真的怕被她言中,所以语气越来越严厉。   张氏脸色一白,手中拿着的捣-杵差点没从手上脱落下去。   “圣人还说要惩恶扬善,佛家还有不动明王,你对坏人不好那才是对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今天这手绢,你既然答应人家了,也不能做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就算了,不过下次,我希望你答应之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姜婉白一口气说完,心情好了很多。   张氏沉默了一下,这才道:“是,娘。”   一场风波过去,几人继续弄虾酱,不过赵氏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娘,刚才那个不要脸的看到我们做虾酱了,她不会偷学吧?”说完,她好似已经看见了无数铜钱长着翅膀飞走那一幕,不禁咋呼起来,“糟了,这可不行,这可怎么是好!”   咋呼完,她又将怒气撒向了张氏,“都怪你,要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也不会找到这里来,这下好了,咱家赚钱的路子就要被你断了,你高兴了吧!”   赵氏说这话就有些胡搅蛮缠了,但张氏却真的觉的这好似全是她的错,顿时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这虾酱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明眼人一尝,再多试几次,就能成功了,所以她从没想过要做独一份的生意,而是要先入为主,让人们养成习惯,以后想吃虾酱就来她这里买。   这就跟现代的品牌效应差不多,不过姜婉白却没有跟赵氏她们说这些,这些是长远的,而赵氏她们现在需要一个近期可看见的理由来安慰。   “她只看见了咱们做,但之后还有一个更关键的步骤,她没看见,而且她也不知道我们放的这些东西的具体比例,你们就放心吧!   再说,咱们附近就那么一个湖,老二他们估计这几天就能把湖里的虾抓完,等到那些虾都抓完了,她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没有原料了。”姜婉白安慰道。   赵氏听姜婉白这么一说,这才又笑逐颜开起来。   下午,田老二等人又满载而归,所以田家众人又吃上了鲜美的鱼。各个吃的肚子溜圆,他们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夏天天黑的晚,田家吃完饭,天色还亮的很,明天就是集市,姜婉白担心她的虾酱有没有发酵好,所以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就往后面走。   放虾酱的坛子就在屋后的房檐下,姜婉白刚要打开坛子,就听见屋里传来赵氏跟田老四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真切,就好似在她身边说的一样,这让她一愣。   回头一看,她身后并没有人,下意识的抬头,她看见了一道窗户,稍一想,她就明白了这窗户正是田老四所住厢屋的后窗,而他们的说话声音,正是从那窗户里面传出来的。   根本不想听田老四他们说什么,可是那声音却不由自主的传到了姜婉白的耳朵里。   “明天又是集市了,你说咱们的虾酱这次能卖多少钱?”这是赵氏的声音。   “上次卖了七八百文钱,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吧。”说起钱,田老四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觉的应该比上次多。上次是三嫂给人家挖的虾酱,每勺虾酱都冒尖了,看的我直心疼。明天我挖,一坛子绝对能比她多挖出来好几勺。每勺三十文,这好几勺就是一百多文钱呢。”   提到钱,赵氏话锋一转,有些遗憾的道,“要是明天只有我们俩去卖虾酱就好了,到时候卖多少钱一勺,每勺多少,最后又卖了多少钱,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似乎听到了哗啦啦铜钱入袋的声音,赵氏的语气变的激动不已。   田老四似乎也很意动,“要是那样当然好,就怕娘不放手。”   “娘都多大岁数了,还能一直跟着咱们不成。”   “你的意思是……”田老四的话还没说完,屋里就传来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就好似偷了油的耗子一样。   姜婉白眉眼一皱,这田老四跟赵氏竟然又打起了这个主意,怪不得白天这赵氏这么关心虾酱的问题,原来早存了私心,恐怕,她已经将这虾酱当做她自己的生钱手段了吧,真是让人不省心。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她,她这老胳膊老腿的,确实不可能一直自己去卖虾酱。   还有,以后田家要致富,必然有很多类似的事,她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培养一个左膀右臂才好。   不过要培养谁,这是一个问题。   老四两口子肯定不行,先不说他们现在就开始想着占家里的便宜,以后培养了,说不定又是一个田老大,就是他们的为人,就不行。照他们这么做生意,一天两天的还行,时间一长肯定歇菜。   老三两口子呢?一想到张氏,姜婉白就立刻想摇头。   那就剩下老二两口子了,仔细想想,姜婉白却觉的其实他们俩还真不错。   田老二其实很聪明,小时候读书,连老师都夸他呢,只不过后来田家败落了,他就很懂事的将机会让给了田老大,自己回来种地、奉养父母,担起了长兄的责任。   那时,田家老的老,少的少,田老二在家里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只不过后来这么多年,他跟王氏都一直没有孩子,弟弟又逐渐长大,他这才变的像现在这样成了隐形人。不过,很多事情,他心里是清楚的。   同样的,还有王氏。   姜婉白越想越觉的合适,正在想着什么时候跟田老二说一下,就听她身后传来田老二的说话声,“娘,再过两天,恐怕这湖里的虾就要被我们抓完了。我过来跟你说一下。”   这田老二还真是属曹操的,说到就到,姜婉白回身,“我知道了,反正这些虾酱也能卖好一阵子了,而且过些天就要开始秋收,时间刚刚好。”   田老二听姜婉白这么说,本来紧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开了。   “对了,明天你跟你媳妇跟我去集市上卖虾酱。”姜婉白说这话时的声音一点也没变小。她知道她这话,田老四跟赵氏一定会听见,但她要的就是他们听见,好一次性将这件事解决。   田老二似乎很诧异,诧异过后,就想推脱。   “老二,你难道不想我们家越过越好?还是你根本就不关心家里怎么样,根本不管我跟承运这些人的死活?”   姜婉白现在已经了解了很多事,她知道田承运虽然不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但却是生在家里、长在家里的第一个,而田老二一直没有孩子,所以他最疼田承运,也最孝顺。   姜婉白拿自己跟田承运说事,田老二哪里受的了,他眼睛都红了,“娘,为了你们我敢上刀山,下油锅。”   “那从明天开始,你就接手卖虾酱的事。”姜婉白一锤定音。   田老二点了点头,他前脚刚走,赵氏跟田老四就跟一阵旋风似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第21章      “娘,上次不是我们跟您去的吗,这次还让我们去多好,熟门熟路的。”田老四有些讨好的道。他刚才还做着发财的美梦,却没想到美梦这么快就碎了,他哪能甘心。   “正因为上次是你们跟我去的,现在轮也该轮到老二家了。”姜婉白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来找她,所以一点也不急,打开虾酱坛子上面的封纸,她查看着里面的发酵情况。   虾酱色泽紫亮,正是卖的好时候。   “娘,二嫂那个人你又不知道,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让她去卖,没准又跟三嫂一样被人骗了。娘,我可不是贪图什么,就是为了咱们家好,怕二嫂吃亏。”赵氏掐了田老四一把,然后挤开他,自己凑到了姜婉白身边。   姜婉白抬头看了赵氏一眼,决定索性将话说明白了,“我准备让老二跟老二媳妇接手卖虾酱的事,明天我再跟着去一次,教会了他们,下次我就不去了。”   赵氏一听姜婉白以后都要把卖虾酱的事交给田老二跟王氏,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咋呼起来,“娘,你说什么,你开玩笑的吧,就二哥跟二嫂那样的,你把这件事交给他们,不等于把好好的钱撒进河里吗。   不对,还不如撒进河里,撒进河里起码还能听见个响声,看见个水花,现在,可是什么都剩不下。”   “你二哥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什么都明白。而且他小时候读过两年书,以后写账本什么的,用的上。还有你二嫂,她待人和善,容易招揽老主顾。”姜婉白耐着心,跟赵氏讲着她的理由。   “写账本,就咱们家这点东西还用写账本?二嫂待人和善,难道我就不和善了?”赵氏抢白道。   姜婉白看她又要撒泼,就不想理她了,一扭身子,想往屋里走。   赵氏却以为姜婉白怕了她,回身,她用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田老四的胸口,怒道:“二哥读过两年书,自然什么都好,你还想跟二哥比,你拿什么跟人家比,趁早死了这条心,回屋挺尸去吧,要怪就怪你没早出生两年。   要是早生两年,赶在你大哥之前出生,别说读书,就是银子也随便你花,也省的我跟着你受连累,被人家说我不和善。   我不和善?我那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们一家老的少的,现在用不着了我了,就嫌弃我,要卸磨杀驴,早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要是早说,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你,受你们家这个气。”赵氏一边说,一边使劲的锤着田老四。   “娘……”田老四的火也被赵氏给拱了起来,不满的喊着姜婉白。   “够了!”姜婉白也怒了,老虎不发威,以为她是病猫啊,“指桑骂槐的,你骂谁呢?天天来这么一出戏,你不烦我还嫌烦呢。   人家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看你的样子,有一点要发财的意思吗,恐怕财神看了你,都要忙着躲你。   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交给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是你打量着我是死人,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赵氏被这么一喝,有些心虚,但还是不死心,小声辩驳道:“我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是想把日子过好。”   “把日子过好?恐怕你跟老大打的是一个主意,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吧?”   见赵氏还不服气,姜婉白也不给她留面子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跟老四在屋里说过什么,你别以为别人不知道。我不说是想给你留点脸,没想到你自己一点都不想要。”   赵氏跟田老四一听姜婉白的话,立刻想起来他们刚才说的话了,都蔫了,不再说话。   第二天,姜婉白带着田老二跟王氏去了集市,他们一到那里,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这些人有上次就想买虾酱却没买到的,也有买回家吃完了又想买的,还有听被人说这虾酱又好吃又有营养也想尝尝的,一时间,姜婉白他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忙起来,田老二终于展现出了他原有的样子,头脑清晰,反应敏捷,将一个个要求,一笔笔钱处理的分毫不差。而王氏也充分做好了一个贤内助的角色,与田老二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们两个忙的热火朝天,反倒是姜婉白,抽空就偷个懒,揉揉她那酸疼不已的胳膊腿,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她已经预见到,下次这个时候她估计在家等着数钱就行了。   今天姜婉白他们带来了两坛子虾酱,可是还是早早的卖光了,很多没有买到的人还问能不能去她们家买什么的,不过姜婉白却以这东西不好做为由推脱了。   开玩笑,要是让这些人都满足了,下次的虾酱可就没这么好卖了,饥饿营销什么的,她在现代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两坛子虾酱,足足卖了一千五百三十文,喜的田老二跟王氏满面红光。时间大概已经快到中午了,姜婉白本来想犒劳他们一下,带他们去吃点好吃的,可是他们却说外面做的不实惠,不如买些东西回家做,做完还能大家一起吃。   姜婉白也觉的有理,就带着他们去了肉铺,花了一百四十文买了大半个排骨,又买了一点五花肉。突然她又想起这两天总吃鱼,特别费油,家里的油好像要没了,她又问有没有板油。   板油就是猪肚子上的那一块,可以炼制出很有油。   “巧了,正好还有一块。”卖肉的小哥高兴的拿出了一大块白白的油油的肥肉。   买了板油,三人这才回了家。   此时家里田老三等人去抓虾已经回来了,正帮着张氏他们捣虾,一见姜婉白他们回来,他们都欢喜的迎了上来,问今天的虾酱卖的怎么样。   答案自然是让人兴奋的,众人在院子里说的欢天喜地的。正在这时,门口突然停了一辆马车。   紧接着马车上下来一个小伙计,小伙计大概十多岁,长的眉清目秀的,他见到姜婉白他们,对着他们笑了一下,就开始从车厢里往外拿东西。   一大袋面粉,一大袋米,还有葡萄、鸡蛋、核桃等等,这马车里好似是个小仓库一般,小伙计没一会儿就拿出了一地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姜婉白等人正疑惑着,一个四十多岁身穿酱色绸缎长衫的中年人从马车后面绕了过来,中年人肤色有点黑,眼睛不大却精光闪闪,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   “嫂子,身体挺好的?”中年人笑呵呵的问候着姜婉白。   “挺好的,你是……”姜婉白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发现还是没有回忆起关于这男人的一点信息,姜老太太应该是不认识这人的吧!   “我就是田良东。也难怪嫂子不认识我,这些年我都没来看看你,是我的不对。”田良东说着长叹了一声。   原来这人就是田良东,姜婉白又打量了一下他,这才赶紧道:“快别这么说,什么看不看的。对了,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进来歇一歇,喝点水。”   田良东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院子,似乎有些感慨,感慨完,他吩咐后面的伙计,“连生,快把东西搬进来。”   “哎。”连生答应着,就把那些东西往院子里搬。   田家这么多人,自然不能看着这小伙计一个人搬,所以众人都来帮忙,一个人拿米,一个人拿面,田家这么多人,几乎所有人手上都拿满了东西,这东西才被搬了干净。   “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大家都不容易。”这句话姜婉白是实心的,以两家的关系来说,这东西有些太贵重了,况且,买房的事她本就占了便宜的。   “都是一些日常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的。对了,我们酒楼做的烧鸡不错,我给你拿了两只。”田良东说着,从马车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纸包,递给姜婉白。   姜婉白接过纸包,发现触手有些温,想来是出锅没多久的,又将那纸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属于烧鸡的特有香味立刻扑鼻而来,这鸡,果然好香。   “那就多谢了。”姜婉白笑眯眯的道,“就快中午了,中午一定要在我这里吃饭。”   “好啊!”田良东倒是个爽快的性子,没有推辞。   众人到屋里落座,姜婉白想起没看见三叔祖,就猜三叔祖应该不知道田良东来了,赶紧让田承玉去叫他。   田良东一听,赶紧解释了一句,“三叔昨天就将你的意思告诉我了,不过我昨天没空,只能今天才来,来的又有些匆忙,就没通知你们。”   “没关系,我还真要谢谢你把房子卖给我们呢,简直帮了我一个大忙。”姜婉白客气着。   “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卖给你们,让你们住,我心里高兴着呢,可别说帮不帮的了。当初良瑾哥帮我,也不是没图我什么,倒是我,这些年光顾着忙了,都买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没想到现在他却……哎,好人怎么总是不长命。”田良东提起田良瑾,唏嘘不已。   姜婉白最怕别人提关于田良瑾的事了,别人一提,她就忍不住的想落泪,即使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就好像这是这句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样。   喉咙有些发紧,姜婉白赶紧岔开话题,“你看,你不让我说谢,你怎么又说呢,好了,我们都别说这些了。对了,你在哪家酒楼当掌柜的啊?”   “就是镇上最大的那家,满香搂。”提起这个,田良东有些自豪。   满香搂,姜婉白回忆了一下,还真的想起了这家酒楼,它就在镇上最豪华的地段,两层建筑,装饰豪华,进去吃饭的都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属于普通人一看就胆怯的那种级别。   “你真是太有本事了!”姜婉白称赞道。   田良东挥了挥手,“这满香搂在咱们这里看着是挺不错的,可是一到京城,那就什么都不是了,对付着混口饭吃罢了。”   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要说,不过话到了嘴边,她又吞了下去,这件事,她还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再斟酌斟酌好了。   这时,门口又进来连个人,一个人是三叔祖,另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姜婉白则不认识。   倒是田良东,好似认识那个男人,笑道:“今天还要麻烦老弟。”   “没说的,老哥的事就是我的事。”男人笑着道。   他们说完,三叔祖才给姜婉白介绍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做牙侩营生的,名叫方瑞,为人最是公正,再加上跟官府里的人也熟,大家平时买卖东西什么的都愿意找他。   三叔祖一听田良东来,就知道是为了房子的事,又问了田承玉姜婉白还没有找牙侩,他就帮姜婉白叫了,真是无一处不为姜婉白着想,这让姜婉白的心里暖暖的。   几个人寒暄了一下,就说到了正题,这次由方瑞写契约,写好之后又让田良东、姜婉白按了手印,然后他跟三叔祖也按了手印,这一张契约就算正式生效了。   紧接着,田良东拿出了这房子的房契跟地契,姜婉白则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双方互换。互换之后,方瑞问姜婉白,“还需要红契吗?”   红契?姜婉白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的契约分为红契和白契,就像姜婉白刚才跟田良东签的这个,就是所谓的白契。   而红契又称为官契,是将契约拿到官府里去盖上印章,然后按照特定程序过户,再由官吏在契约后面黏贴统一制作的契尾,再盖上官印所制成的。因为那官印是红色的,所以叫做红契。   红契比白契更安全一些,因为那是官府承认的。不过要盖红契,则要缴纳一部分交易税,为了省钱,很多人就签一个白契了事,当然,这不包括姜婉白,“要的,还要麻烦你。”   方瑞点点头,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姜婉白是想要红契的,不然直接让三叔祖处理就好,还叫他过来干嘛,不过问问还是礼貌一些。   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他道:“这契约税是一百抽五,总共二两五钱,至于这牙侩钱,既然我跟良东老哥这么熟了,就算了吧。”   “别啊,你也不容易,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姜婉白急道,她现在实在不想再占田良东的便宜了。当初只是一件小事,现在又是银子又是东西的,她哪里过意的去。   “老弟啊,我这嫂子是个实诚人,你就该怎么做怎么做吧。”田良东见姜婉白真急了,也帮着姜婉白说。   “那既然如此,就给我五百文好了,加上交易税,总共三两。”方瑞道。   姜婉白又拿出了三两递给方瑞,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不写红契,这交易税真是太贵了。她卖了一上午的虾酱,才卖了一两多银子,只盖个章,就要二两多,真是太黑了。   方瑞接过银子,笑道,“等我弄好了,给你送到家里来。”   事情办完,眼看着已经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姜婉白自然要留下几个人吃饭。   在凉棚里,姜婉白安排好了该如何做,就转身把田老四、赵氏还有田承宝叫了出来,“我刚才就在想一件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承宝这孩子喜欢做菜,我想跟良东说说,让他去酒楼里一边做事一边学习厨艺。”      ☆、第22章      田承宝眼睛一亮,不过他却没敢说什么,而是拿眼觑着赵氏。   田老四满脸的笑容,“好啊,娘,就这么办了。承宝去了,家里就少了一个人吃饭,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田承宝不是田老四的亲儿子,田老四对于这个吃饭总抢在他前面的孩子,一点好感都没有,有机会让他离开,他自然高兴。   赵氏本来还在犹豫,一听田老四这么说,立刻怒道:“你现在知道承宝是半大小子,要吃饭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这么说,我根本就不会嫁过来。   田老四,你丧了良心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给你,天天给你们家老的少的做牛做马,你竟然还敢嫌弃我的承宝。哦,我知道了,你就看他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就要作践他是吧!   我告诉你,没门,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我的承宝。”   说着,她捶着田老四的胸,哭嚎出声。   “行了,屋里还有客人呢,像什么样子。”姜婉白怕被外人听见不好,赶紧喝了一声。   赵氏的动作一顿,就着那姿势又狠狠的掐了一下田老四,这才愤愤的道:“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把我惹急了,我跟你们拼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承宝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嫌弃他呢。”田老四尴尬的晃了晃手,赶紧补救,“我这不是想着他,要是去了酒楼,有良东叔照顾,不但能吃上好的,还能学点本事吗。   而且以后万一要是像良东叔一样,当个什么掌柜的,他这一辈子不就有靠了吗!”   田承宝是去学厨艺的,跟当掌柜八竿子打不着,但田老四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可见他也是被逼的口不择言了,姜婉白白了田老四一眼。   “他有靠,我看你是想让我儿子赚钱给你花,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承宝还那么小,谁也别想祸害他。要是你觉的好,你自己去好了。”赵氏本来还有点犹豫,但此时却认准了田老四是想害田承宝,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了。   “你……哼,要是人家能要我,你以为我不想去啊。”田老四回道。   “你去,快去。”赵氏又捶了一下田老四,“我就知道你嫌我以前嫁过人,嫌我长的不好看,想去外面找那些个小骚-货,你去吧,谁要拦着你谁天打雷劈。”   “你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田老四有些无奈的道。   “那是你现在没钱,要是有了钱,哼,谁知道你会动什么心思。”赵氏剜了田老四一眼。   田老四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道:“这里面还有客人呢,你小声点。”   “我小声点,我凭什么小声点,我又没什么不可见人的,怕别人听的,恐怕也只有那些想要害人的,才怕被被人听到吧!”赵氏得理不饶人,声音更拔高了一点。   “行了,跟你们商量正经事,你们没一句正经的话。”姜婉白不耐烦的道。   赵氏跟姜婉白交锋这么多次,没一次占上风的,所以还真从心里就有些怵姜婉白,所以她哼哼两声,不再说话了。   姜婉白看了一眼赵氏,“我现在就把这件事的好处跟坏处都跟你说说,你自己决定。   好处就像老四说的,承宝以后起码生活有靠,还有就是,我看这件事承宝自己是愿意的。他喜欢做饭,人啊,只要喜欢做一件事,那无论再苦再累,他都觉的是甜的,你说对不对,承宝?”   田承宝早就想说话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听姜婉白问,立刻点头道:“奶,我喜欢做菜。”说完,他又对赵氏道,“娘,我不怕苦,还有,娘,我想做好吃的给你吃,让你每天吃的饱饱的,再也不用挨饿。”   田承宝今年虽然也有13岁了,但以前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根本没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如今这么一说,赵氏哪里还抵得住。一把将田承宝抱在怀里,赵氏的眼泪都下来了。   “乖,承宝乖,知道心疼娘了。”一边说着,赵氏一边摸着田承宝的脑袋,脸上又是笑又是哭的。   “我也不想瞒你,我之所以没立刻让承宝去,跟你们商量,确实也想到了这样做的不好之处。”姜婉白继续道,“首先,承宝确实还有点小,身体还没长成,而学厨艺颠勺、切菜都很累,我怕会影响承宝的发育。”   “娘,承宝今年都13岁了,已经不小了。想我13岁的时候,已经像个大人一样下地干活了。”田老四插嘴道。   姜婉白瞪了他一眼,在现代,13岁的孩子才刚小学毕业,哪个不是被家里当个小王子、小公主似的疼着。   田承宝虽然喜欢做菜,但古代的学徒可不像现代的学生,他们辛苦的很。   有些严厉的师父,对徒弟动辄打骂,根本不把徒弟当人看。就算这样,要是这师父能把手艺交给徒弟那还算不错的,有些师父根本就是想要免费的劳动力而已。   姜婉白有些心疼田承宝,田承宝一看也是苦孩子,她其实想让他的童年尽可能的长一点,等到他以后回忆起来,也有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   赵氏也狠狠的瞪了田老四一眼。   姜婉白怕赵氏发疯,赶紧道:“咱家的日子现在是不好,但你们也感觉到了,我们的日子在慢慢变好,至于以后能到什么地步我不敢瞎说,但吃穿肯定是不会愁的,所以承宝送出去不一定就是享福。   还有一个原因,士农工商,承宝要是学了厨艺,那就是灶头,以后就是下九流。虽然现在在咱们这里看不出什么高低贵贱,可是万一接触到更上一层的人,那就会被人瞧不起。”   最后一点也是姜婉白最为担心的,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思想的局限性与根深蒂固性,田承宝现在还小,他不知道世俗的眼光是多么可怕,可是她知道,所以她不敢轻易为田承宝做决定,怕田承宝以后会怪她。   毕竟,喜欢厨艺不一定要从事这个行业,就像她,平时没事也可以下厨做点好吃的,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但也能自得其乐。   而且当乐趣成为你的职业时,也许你会因为压力等原因慢慢变的不喜欢它了,这也是常见的。   赵氏其实不是很明白姜婉白说的最后一点,但姜婉白这么一条条的给她列出来,她还是有些感谢姜婉白的,起码,她感觉到了姜婉白确实是为了田承宝着想。   又想了一会儿,赵氏对姜婉白道:“娘,其实承宝爱吃,我是知道的,而且,学个手艺其实也挺好,但是突然让承宝离我那么远,我真的不放心他。   娘,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说起这个,赵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好似不想提这件事,她顿了一下就将这个话题转掉了,只说,“这都怪我,我没照顾好他,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娘,我想再留承宝两年,如果两年之后,他还想学做菜,我决不拦他。”   其实姜婉白也这么想的,今天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所以她点点头,“好,这件事以后再说。”   赵氏感激的看了姜婉白一眼,又狠狠的掐了一下田老四,这才道:“那娘,我去做饭了。”说着,她就转身进了凉棚。   田老四自觉没趣,也转身走了,就只剩下田承宝,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站着。   姜婉白伸手揉了揉田承宝的脑袋,“不让你去酒楼里学,你可以跟我学啊,还是你觉的我不能教好你?”姜婉白打趣着。   田承宝瞬间就如同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浑身又充满了精神,一脸期待的看着姜婉白。   “乖,我会把我知道的尽可能的教给你,等两年之后,你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去学厨艺。”   田承宝想了一下,突然道:“今天是七月二十三。”   姜婉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田承宝这是告诉她今天是哪一天,跟她约日子呢,“好,我记住了,今天是七月二十三。”姜婉白笑眯眯的道。   田承宝这才轻出了一口气,欢天喜地的看众人做菜去了。   将田良东带来的烧鸡切成盘,用上午买的排骨做了一道粉蒸排骨,又用那块五花肉做了一道红烧肉,再用虾酱炒了鸡蛋,又把上午田老三他们抓回来的鱼做了一道糖醋鱼,一道香辣鳝鱼,一道鲫鱼豆腐汤,最后又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蒜蓉青菜,一桌子菜就算是做好了。   田良东在酒楼里是吃惯了好东西的,本来并没有对姜婉白所做的饭抱什么期望,只想着象征性的吃点就好了,不过等到这饭菜一上桌,他却睁大了眼睛。   眼前这些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甚至有些菜他都没见过,真的是出自姜婉白之手吗?   相比于田良东,方瑞就直接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我吃了两次他们家的饭,一直还想再吃。哎,这人老了,就是贪嘴。”三叔祖笑着自嘲。   “三叔,你哪里老了,你看你这身体,比我的都好呢。”姜婉白几乎是忍着热泪说完这句话的。尼玛,拿自己最心痛的事去安慰别人什么的,她真是够了!   三叔祖却没有发现姜婉白的异常,还在那里劝她,“以后没事你就出去走走,千万别一直在家里闷着,容易闷出病来。”   “嗯。”姜婉白只想出去哭一哭。   “这是用什么炒的,好像是紫芝酱?”田良东夹了一筷子虾酱炒蛋,吃了一口,惊奇的道,也算是解救了姜婉白。   “就是紫芝酱,怎么,你也知道这东西?”姜婉白道。      ☆、第23章      “我是开酒楼的,当然消息更灵通一些,尤其是关于这吃食的。   现在镇上好多人都在说这紫芝酱呢,说它特别的好吃,不但如此,还说它还能滋补身体,甚至有人说它还能治病,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信都不行。”   田良东说着,轻叹了一口气,“治不治病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今天一尝,这紫芝酱果然名不虚传,好吃的很。只可惜我上午去晚了一步,没买到。”   姜婉白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你要是想吃别的,我不敢说我一定能办到,就是这紫芝酱,你想吃多少,我就有多少。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包上一些,你带回家吃。   还有三叔祖、方兄弟,你们也带点回去吃。”   姜婉白这话一出口,对面三人都吃了一惊,不过三叔祖明显更沉稳一些,吃惊过后就笑着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方瑞听三叔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笑道:“我这趟可真没白来,吃了这么多好吃的饭菜,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拿。   嫂子,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来,我也不要别的,就管我一顿饭吃就够了。”方瑞一席话逗得大家都乐了。   田良东却比他们两个人反应大得多,他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他站起来之后才发现众人都看他,他又尴尬的坐下了,急道:“嫂子,你没说笑吧,这东西真是你做的。”   “怎么,不像吗?”姜婉白笑问。   田良东哈哈一笑,“像,像,怎么不像。嫂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你要是能答应,倒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什么事?”姜婉白其实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想买你所有的虾酱。”田良东目光灼灼的道。   他刚才尝了这紫芝酱炒蛋,本来很普通的鸡蛋,被这紫芝酱一称,竟然鲜美的好似海参鲍鱼一般,那如果换成其它材料呢?田良东想不出来,但他却觉的眼前好似出现了一条大路一般开阔,而那大路的尽头,就是他一直所向往而没有得到的。   姜婉白想了一下,“我这里现在大概有十几坛紫芝酱,我不知道你用不用的了那么多。”   “这紫芝酱容易坏吗?”田良东问。   “不会,封好了,放个两三个月的没有问题,而且,天气马上就要变冷了,应该能放更长时间。”   “那就行了,这紫芝酱我都要了。”田良东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就拍板决定了,说完,他又有些犹豫的道,“嫂子,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告诉我,就是这紫芝酱好不好做?如果只供应给我们酒楼……   嫂子,你别介意,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田良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姜婉白是什么人,那是经过现代无数广告推销洗礼的人,她一听就明白了田良东的意思,他这是要搞垄断,果然是有见识的人,不过知道归知道,姜婉白却并不想答应他。   这虾酱如果只供应给田良东的酒楼,虽说短期内会得到一笔钱,但却失了发展的先机,以后万一其他人也弄出了这虾酱,那结果不言而喻,降价几乎是必然的。   到那时就算田良东肯一直买她的虾酱,但也肯定拗不过市场,很可能最后好事变坏事,大家弄的不欢而散。   但如果在姜婉白手里就不一样了,就像现代的王致和酱豆腐、六必居的芝麻酱,他们的价格肯定不是最低的,但却是大家最愿意买的,而姜婉白的目标,就是将这虾酱打造成田家的传承品牌。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成与不成还要再看,但起码,姜婉白有这个打算,“我可以保证,今年之内,我每次去集市上卖的虾酱都不会超过一坛,至于明天,想来以你的能力,应该也无碍了。”   姜婉白给了田良东最大的让步,也算是还他的人情。   田良东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转瞬,他就想开了,哈哈笑道:“没想到嫂子还有这份眼光跟心思,好,既然嫂子这么看得起我,我也要拿出点本事来才行。”   田良东这么说,姜婉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田良东帮了她这么多,“你要是不嫌弃,我这里有几个用虾酱做菜的方子,可以告诉你,就算抛砖引玉吧。”   “太好了,那我就多谢嫂子了。”   众人吃喝完毕,姜婉白给方瑞包了一包紫芝酱,他就最先离开了,之后是田良东,他来的时候拉了一马车东西,回去的时候依然是一马车,只不过那些东西换成了虾酱而已。   最后是三叔祖,三叔祖拿着虾酱似乎很高兴,“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们这次买了新房子,搬了家,虽然是有原因的,但也算是新的开始,你们还办事情吗?”   办事情是这里的一种特殊说法,就是有什么婚、丧大事,办宴席,请大家吃饭的意思。   姜婉白他们这种搬了新家的,一般也会办一场,请亲戚朋友来吃饭,而亲戚朋友则带来米面等东西,俗称烧锅底,算是庆祝一番的意思。   姜婉白回忆了一下,脑子里只有模模糊糊的这么多东西,至于该请什么人,宴席该做什么菜,她却一无所知。   “三叔祖,你看呢?”姜婉白觉的既然三叔祖提起这件事,应该就有了什么想法。   “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件事,本来你们家这事,倒也可办可不办,不过我看你们这日子越过越好,倒是办一场来的好。   一来,你们家最近事情多,亲戚朋友热闹一下,算是过过霉运,二来,也不能让别人瞧不起不是,日子虽然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但大家都说你好,你就有股精神劲,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三叔祖说着,无意识的看了一下姜婉白老宅的方向,显然,他对田老五所做的事仍然耿耿于怀。   三叔祖说这些都是为了姜婉白好,姜婉白自然不会拒绝,“那就办,不但要办,还要办的风风光光。”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荷包,那意思不言而喻。   姜婉白这么有信心,只因为那荷包里不是别的,而是刚才田良东给她的银子,足有二十两。   一坛虾酱本来在集市上只能卖七八百文,但田良东按一两银子一坛算的,总共十三两。而且最后给钱的时候,他直接给了十两一锭的银子两锭,说剩下那七两是给姜婉白的润口费,感谢姜婉白将做菜的方法告诉他。   姜婉白本来想推脱的,但田良东说如果她推脱就是嫌他给的钱少了,姜婉白无奈,只能收下。   三叔祖也知道姜婉白最近手里有钱,所以就笑着点了点头。姜婉白的日子好过了,他也高兴。   “不过,三叔,你也知道我原来很少管事,怕有些时候想不到、做不好,这件事还要多麻烦你。”姜婉白这句说看似是客气话,其实是大实话,她对办宴席的事真的一头雾水。   “应该的,那我回去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回头再告诉你。”   姜婉白赶紧答应了,三叔祖这才离开。   等到三叔祖走了,姜婉白将她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总共有五十一两整数的银子,剩下的就是一些铜钱,也算是很一大笔钱了。   高高兴兴的将银子又挨个摸了一遍,又把那张房契也拿过来,她打量着自己的屋子,有些犹豫该将这些东西藏在哪里好。   柜子里?不行,上次的房契就放在柜子里,结果被田老五给翻走了,铺盖底下?也不行,以后万一烧炕,没准会把这房契熏黄了,坛子里?还是不行,万一谁要用这坛子,一搬这坛子,不就看见这些银子了吗。   姜婉白拿着银子,就像想要藏粮食的仓鼠一样,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转了一会儿,她一眼看见了一边柜子上的那个花瓶,花瓶的口有些破了,但瓶身倒是完好的,而且口小肚子大,东西放到里面刚刚好。   高高兴兴的将花瓶拿过来试了一下,果然刚刚好,姜婉白便将银子跟房契都放到了花瓶里,然后又将花瓶放到了柜子上,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会在一只破花瓶里,还这么大喇喇的摆在外面。   又打量了那个花瓶几眼,姜婉白笑的见眉不见眼的。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田良东带来的东西还堆在外面,这才赶紧出了屋。   一出屋子,她就看见了满地、满柜子的东西,一袋面,面粉颜色雪白,应该是姜婉白上次想买却没舍得买的好面,这米也是,圆润饱满,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米。有了这一袋米、一袋面应该能吃一阵子了。   这葡萄可不能一直放着,要赶紧吃,这核桃倒是不着急,可以慢慢吃,还有这些点心,各式各样的,足有好几大包,他们恐怕一时间也吃不了。对了,三叔祖说要办宴席,这点心倒是可以放在宴席上用。   咦,这个是?姜婉白发现一个单独放在一边的盒子,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摆了两株人参,这让她吃惊不已。这人参虽然个头不大,但须发皆全,恐怕很值些银子。   人参最适合补身体,一看就是田良东特意给自己准备的,他倒是真的有心。而且他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都没说一声,恐怕是怕自己会推辞这才这么做的,不得不说,田良东想的十分周到。   姜婉白看着这人参,颇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先记下这份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   不过看见这人参,姜婉白倒是想起了人参乌鸡汤,人参猪骨汤,人参炖猪肚等等一系列好吃又大补的吃的。   只是她也就是想想而已,这里的人参跟现代那种满地可见的烂街货不同,这些人参都是野生的,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才长这么大,是真正的大补之物,就这么吃了,恐怕会上火。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她现在没病没灾的,倒是不急着吃这东西,等以后万一谁病了,也许这人参能救命。   救命?姜婉白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记得上次田承玉说他的亲家,张氏的爹爹好像一直卧病在床,这人参,也许他能用的上。   也不知道张老爷子现在的病怎么样了。想起上次田承玉那满是眼泪的小脸,姜婉白瞬间决定明天去看看张老爷子,再让张氏去,她有些不放心。而且正好现在有这么多东西,她要是去的话,也不用再去买东西。   将米、面等都东西都分出来一份,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株人参包好,姜婉白将它们单独放在一边,这才将剩下的东西都放了起来。   等到将东西都放好后,姜婉白就看见了她上午买的那块板油,夏天天气炎热,这东西还要早点处理好才行。   想着,她就将那块板油拿到了院子的凉棚里,准备炼制。   院子里田老二等人都在处理那些虾。最近抓的虾有点多,根本来不及做成虾酱,再加上今天有事,所以田家的男人跟孩子下午也没去抓虾,就在家里帮着女人们做虾酱。   众人一见姜婉白拎着板油出来,都知道她的意思,张氏最先道:“娘,要我来弄吗?”   张氏心灵手巧,将这件事交给她,姜婉白放心,所以就点了点头。   张氏被信任了,露出一个笑容,赶紧擦了擦手,过来将板油切成小方块,然后下锅炼制。随着锅慢慢变热,那些白白的板油方块就如同奶油一般融化掉,而锅底则出现一层明亮的油脂,至于那失去油分的方块则变成半透明状,散发着一股特有的焦香味,也就是所谓的油渣。   田承宝本来在那边挑拣着小虾,闻到香味,立刻跑了过来,一脸垂涎的看着锅里。   张氏见了,立刻从旁边拿出一个碗,然后铲了一些油渣放进碗里,又向碗里加了一些盐,这才递给田承宝,“吃吧!”   田承宝点了点头,欢快的抱着碗跑了。   张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不过笑着笑着她突然似有所感的朝着田承玉的方向看了看,只见田承玉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拿一个葫芦瓢努力的舀着水,小小的身子绷的紧紧的。   张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住了,她站在那里不再动弹,只是深深的凝望着田承玉,好似专等田承玉回头看她一般。不过,直等到油锅里发出啪的一声油渣爆裂的脆响,田承玉也没回过头看她一眼。   张氏眨了眨眼睛,赶紧回身去处理锅里的油。   就在她回身的那一刻,田承玉歪头看了一眼那边房檐底下吃的正欢的田承宝,紧紧的抿了一下唇,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继续干活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当然,所谓的没发生也就是田承玉自己认为罢了,这一幕白姜婉白看了个正着。   姜婉白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自然要全程看着这板油的华丽变身,所以她自然也看到了张氏跟田承玉之间的动作,不禁暗暗的叹了口气,隔阂种下容易,但想要拔出,却千难万难。   “明天我带老三、老三媳妇,还有几个孩子去看看亲家。亲家一直病着,我都没去看过,有些太失礼了。”姜婉白的话如同石子一样,打破了院子中的平静。   王氏脸微抬,就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顿,但很快的,她就又垂下了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做着手里的伙计。   赵氏的惊讶则表现的更明显一些,惊讶过后,她狠狠的舀着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看就十分的不满,但又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自己别扭去了。   至于张氏,则是各种感情纠结在一起,一时间倒是分不清她在想什么了。   有人不满有人欢喜,而田承玉就是那个最高兴的人,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扬着小脸语气激动的道:“奶,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要带我去看姥爷跟舅舅?”   夏日的阳光落在田承玉的脸上,好似洒了一脸的金光一般明媚灿烂。   姜婉白好似被这金光感染了,心里软软的,“明天就去好不好?”   田承玉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小小的脸上满是感激与依恋,他知道,姜婉白是为了他才去的,他更知道,姜婉白才是最疼他的人。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姜婉白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田老二道:“老二,三叔祖说要给我们选个日子烧锅底,这件事就交给你准备,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姜婉白要把田老二培养成她的左右手,这件事就是一个开始,说完,她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人,“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说,如果不说,以后老二说什么或者让你们做什么事,就不要推三阻四的。”   姜婉白这是要放权了,赵氏用脚踢了踢田老四的腿,示意他说话,这种时候,还是男人说话比较有效果。   田老四将腿往回收了收,躲过了赵氏的脚,他也没说什么。办宴席这种事又繁琐又麻烦,弄好了能落个好,弄不好就要被人骂,他才懒得插手呢。   赵氏不甘心,又将脚向前踢了踢。   这次田老四倒是真的说话了,“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听二哥的话。”说完,他转头对田老二道,“二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对镇上的东西还是挺熟的,哪家买的东西好,哪家卖的东西便宜,我都知道。   这宴席需要买什么,你跟我说,我一定给你买到最好的。”   赵氏一听田老四这么说,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是啊,只有这跟银子有关的才最容易得到好处,赞赏的看了一眼田老四,她也道:“对啊,二哥,这件事交给老四准没错。”   田老二皱了皱眉,他何尝不知道田老四的打算,转过头,他对姜婉白道:“娘,这事情,我们该怎么办,是简简单单的办,还是大办?”   姜婉白想了一下,“如果简简单单的办,大概需要多少银子,要是大办呢?”   “如果简简单单的办,就请一下近亲,坐上几桌,饭菜做个中等的,大概需要二三两银子,如果大办,恐怕就要七八两银子了。”田老二算了一下,道,“其中点心跟肉占大头。”   “那你的意思呢,是简单办,还是大办?”姜婉白问田老二。   田老二抿了一下嘴唇,又往老宅的方向看了看,这才道:“咱们家也好久没办过喜事了,要我说,我们应该大办一下,一来热闹一下,二来……”   说到这里,田老二不再说下去了,但那眼神却告诉姜婉白,他对田老五所做的事耿耿于怀,他想让田老五看看,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有多好,也算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对,二哥说的对。娘,我们把大哥也请回来,再把酒席办的风风光光的,让他也看看,没了他,我们是不是越过越好。”田老四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道。   “娘,我看我们也应该大办。我明天就去捞虾,做虾酱。”田老三虽然平时闷闷的,但此时,也终于出头了。看来,这件事是现在田家众人的愿望。   田家的众人终于心齐了,姜婉白又怎么会破坏这种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团结,她高兴的道:“好,那就听你们的,大办。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要大办是你们的意思,到时候谁要是不出死力,我可不答应。”   “娘,你就放心吧,谁要是敢偷懒,我第一个不答应。”赵氏摩拳擦掌的,有些跃跃欲试。   赵氏其实比田家的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这件事能办的风风光光的,好让那些以前欺负过她的,看不起她的人看看,她现在过得比谁都好。   她都这么说了,其它人自然没的说,都憋了一身的劲,专等办宴席。   “娘,既然是大办,我们不如直接买一头猪,这样又好看,又实惠。”田老四脑筋活,当他抛开那些小算计的时候,还是很能想出一些好点子来的。   姜婉白点点头,“良东给咱们拿的点心都是好东西,就用在宴席上吧,既大气,又省钱。”   “娘,我们明天再捞了鱼就养起来,留着那天吃。”   “娘,我们还可以用虾酱做菜,到时候那些人一定羡慕。”   ……   众人都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的主意,最后,就连田承宝都道:“奶,我昨天看见湖底有个大王八来着,等明天,我一定把它捞上来。”   “好,好……”姜婉白笑着,有些合不拢嘴,“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天晚上咱们吃油渣馅的饺子。说起来,咱们家也有好长日子没吃饺子了。”   饺子必须用白面做,就算这里的农民还算富裕,但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饺子,甚至一些穷困的家庭,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饺子。   而且,因为每次都是过年或者过节才吃饺子,使得饺子又增添了一层特殊的含义,象征着团员跟喜庆,所以姜婉白这么一说,就仿佛往沸水里加了一勺热油一般,院子里的气愤立刻变的火热起来。   大家你追我敢的做着手里的活计,你说我笑的聊起了以后的事,院子里漾满了名为幸福与希望的东西。   第二天天一亮,姜婉白就起床了,而田老三他们更早,早已收拾整齐,在外面等着姜婉白了。   “车借来了?”姜婉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田老三。   “借来了,三叔祖说不用急着还。”田老三憨憨的笑道,一张被晒的黝黑的脸,因为这笑容也变的耐看起来。   “嗯。”姜婉白点头,然后让田老三把昨天她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搬上牛车,又让他从盆里捞了两条鱼,众人这才坐上牛车,咯吱咯吱的往孟庄而去。   孟庄顾名思义,就是庄子里面大多数人都姓孟,也是张氏娘家所住的村子,离田家村足有二十多里。   张家是村中少有的外来户,世代读书,算是书香门第,据说祖上还做过官,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才到孟庄定了居。定居之后,张家本来不说富甲一方,也是孟庄有名的富户,但张家人不事生产,几代下来,竟然将偌大的家业败了个差不多。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农家人本来就敬畏读书人,所以就算当时田家全盛时期去张家求婚,都算是高攀了。当时很多人都笑田老爷子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却没想到还真让田老爷子办成了。   这件事当时还引起了轰动,被不少人津津乐道。   只不过两家结亲之后没多久,田老爷子去世,田家败落,而张家也一样。   张老爷子长年吃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过几年,张家这个庞然大物在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终于哄然倒塌,张家的日子也变的越发艰难。   回想起这段,姜婉白轻叹了一声,这也算是世事难料吧!   “奶,你在想什么?”田承玉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姜婉白的身边,关心的问道。   他这么一问,张氏等人也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不想说她刚才在想的事,抬眼往四周一看,只见路边都是青翠的庄稼,她道:“我在想今年的收成。”说起收成,她突然想到她们家好像把地都卖了,既然如此,田老二他们每天下地去干什么了?   “娘,今年年景好,收成应该错不了。”听姜婉白提起庄稼的事,赶车的田老三立刻回过头接过了话,话语中是浓浓的自豪,想来那庄稼他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姜婉白赶紧将她刚才的疑问问了出来。   田老三的目光一暗,又将头转了回去,用鞭子轻轻的拍了一下青牛,声音悠长的道:“现在这地本来是没人种的荒地,是我二哥带着我们开出来的。不过这地根本也长不了小麦什么的,只能种些高粱,比咱们原来的地可差远了。”   对于田老三这样一个热爱土地的农民来说,土地就好似他的生命一般,没了土地,便没了一切,所以提起那片被卖了的土地,他又变的沉默起来。   地里种的全是高粱?姜婉白瞬间好似被什么东西霹到了,她就说田家怎么天天吃高粱饼子呢,原来原因在这。   一想起高粱饼子,姜婉白立刻反射性的觉的菊花疼。   说起对菊花的伤害,这高粱饼子可比辣椒厉害多了,辣椒顶多算是个配料,这高粱饼子可是主食,每天要吃三次,每次要吃很多,甚至姜婉白觉的,这高粱饼子简直是世界上最让人深恶痛绝的食物,没有之一。   “以后我们有钱了,还是要买一块好地,然后种些粮食。”姜婉白一脸怨念的道。   牛车虽然走的慢,但姜婉白他们出来的早,所以在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他们到了孟庄。   远远的看见张家那有些破旧的木门,田承玉就兴奋起来,拉着姜婉白的手道:“奶,这就是姥爷家,你还没来过吧?一会儿我带你进去。”   田承玉这句话说的很奇怪,姜老太太跟张家是亲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来张家一次,但姜婉白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姜老太太一辈子出门的次数估计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而张家绝不在此列。   姜婉白只想吐槽这姜老太太究竟过的是什么生活,要是让她那样,估计用不了三天,她就得得抑郁症,然后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了。当然,姜婉白觉的九成九是前者。   正当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张家的木门一开,一个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男人一脸的焦急,跑了两步就好似被什么绊到了,啪的一下趴到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不过他好似没感觉到疼一般,爬起来又往前跑,跑了两步,脚步一踉跄,竟然又摔到了地上。   “舅舅”“哥”……马车上好几个人同时惊呼出声,也证明了那个男人的身份,正是张氏的哥哥,田承玉的舅舅张元书。   喊完,众人赶紧下了马车,朝男人奔去。   男人一眼正看见了众人,就好似看到救星一样,赶紧爬起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张氏的手,他急道:“爹突然不好了,我去请大夫,你帮我照看爹。”说完,他也顾不得听张氏的回答,就又急急忙忙的跑了。   众人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唰的一下,张氏的眼泪就下来了,然后就像疯了一样,她一把推开前面的田老三,奔进了院中。   田承玉似乎也很急,就要往里冲,不过却被姜婉白拦住了,“你拿上这个去找你舅舅。”姜婉白明显比其他人冷静。   田承玉往姜婉白手上一看,只见是一锭银子,他就立马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他舅舅没银子,哪里能请得来大夫。一把抓住那银子,攥的手都疼了,田承玉这才一阵风一样的追着张元书去了。   田老三虽然也很急,但他的两个孩子还再外面,姜婉白还在外面,他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这里自己进去,所以只拿眼盯着姜婉白,眼中满是焦急。   “现在急也没用,急只能坏事。”姜婉白的心情也有些激动,一来亲家家,亲家就死了什么的,可好说不好听。   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在牛车上翻了一下,翻出那株人参递给田老三,“快,快去切两片给亲家含着吊着这口气,剩下的拿水煮了,给亲家喝。”   田老三看见那株人参有些意外,这东西,难道就是别人说的人参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姜婉白催促道。   田老三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抓住那人参,飞奔进了院子。   “奶,我干什么?”田承运急道。   姜婉白想了一下,从牛车上拿些米跟核桃递给他,“你先把牛车安置好,然后拿这米跟核桃去熬粥。”   田承运的心本来空落落的,一听姜婉白让他做事,反倒像找到主心骨似的,有了几分着落,答应着就去了。   他们都走了,当场就只剩下姜婉白还有一脸茫然的田承安。轻出了一口气,姜婉白拉起田承安的小手,往张家的院子里走去。   东屋的炕上,一个身形枯槁,一脸蜡黄的老者正躺在那里,旁边,张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一样,至于田老三,则没在屋里,估计是去煮人参了。   “爹……”张氏只喊了这么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只顾着在那里哭。   田承安一见张氏哭,也咧着嘴哭了起来,张氏这才发现姜婉白带着田承安已经到了门口,“娘……”她喊了一声,喊完,伸手抹了一下眼泪,可是那眼泪却越流越多,好似根本不受控制一般。   “你先别只顾着哭,你爹跟承安都还指望你照顾呢。”姜婉白劝道,她一提田承安,田承安哭的更凶了,而张氏赶紧将田承安拉过来搂在怀里,一边流眼泪,一边哽咽道,“乖,别哭……”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倒是哭的一塌糊涂,田承安自然哭的更厉害了。   姜婉白一看就知道指望不上她了,赶紧道:“老三把人参片给你爹含上了吗?”   张氏点点头。   “你去看看老三,那人参熬好了没有,熬好了赶紧拿过来。”姜婉白想给张氏找点事做,不然只坐在这里哭,一会儿哭坏了怎么办。   张氏这才急急忙忙的拉着田承安出去,找田老三去了。      ☆、第24章      等张氏走了,姜婉白凑到张老爷子旁边仔细打量着他。一脸的灰败,看不出任何的生机,胸口微微起伏,但一点力度都没有,还特别的绵长,都让人怀疑这次低伏下去之后下次是否还会在鼓起来。   张老爷子这情况,恐怕不是很好啊,姜婉白心道。   就在姜婉白全神贯注的查看着张老爷子的情况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跟说话声。   “元书,不是我不想救你爹,你也知道,你爹那病就得好好将养着,拿好药固本培元,可是这两样,哪一样不要钱。你们家的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你爹现在这样,跟本就是在熬着受罪啊!   要我说,不如……”一个男声,听起来好像是大夫。   “孟大夫,麻烦你快点,我爹真的等不及了。”张元书的声音急的都沙哑了。   可是那个所谓的孟大夫好似根本就不急,听那声音,他好似站在了门口,“元书,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的。你想想,你爹这情况,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与其到最后落得人才两空,还不如选择一样能到手的。   我想,如果你爹知道,他也不会怪你的,你还是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吧。”   孟大夫的话似乎戳中了张元书的心事,外面一阵沉默。姜婉白在里面听了,本来想站起的身子,立刻顿住了,其实她很理解孟大夫的话。   别说在温饱问题还没解决的古代,就算在现代,又有多少人得了病根本没钱治,只能熬着的,又有多少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庭因病一夜反贫的。   又有多少人为了给家人治病不惜卖尊严、卖身体的,更有多少得了大病的人怕牵累家人直接选择默默离开或者死亡的,新闻几乎每天都播,姜婉白看的都快麻木了。   现代尚且如此,何况古代。姜婉白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话,她想知道这张元书到底会如何选择。   “元书,听说你媳妇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家里人在逼她嫁人呢,你现在既然有了银子,还是赶紧把你媳妇接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才是,不然……”孟大夫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张元书。   突然,外面传来“噗通”一声响,然后是张元书的声音,“孟大夫,求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他。”话音一落,又传来两声“嘭嘭”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看样子,是张元书在给孟大夫磕头。   “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孟大夫似乎有些急了。   “孟大夫,求你救救我爹。”张元书的声音里都带了哭音,可以看出他有多着急了。   “你……哎!”孟大夫的叹气声,声音一落,一个拿着药箱的中年男人就进了屋子,男人看见姜婉白似乎有些意外,“你是?”   姜婉白赶紧站了起来,“您就是孟大夫吧,我是张家的亲家,你快来看看我亲家,他好像不太好。”说着,姜婉白就移到了一边,将位置让给了孟大夫。   张家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张元书娶得就是本村的姑娘孟氏,女儿则嫁到了十几里外的田家,孟大夫就是本村的人,姜婉白这么一说,他倒是立刻就猜出了姜婉白的身份。   姜婉白竟然不辞辛苦的来看张老爷子,孟大夫立刻对她高看了两分,客气的对她点了点头,他赶紧过去摸了摸张老爷子的脉。   摸完脉,他又摸了摸张老爷子的颈部,摸完颈部,又拿手翻了翻张老爷子的眼皮,然后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元书一进来就看见的是这样一幕,立刻颤抖着声音问道:“我爹他?”   “时也,命也!”孟大夫叹了一口气,“你爹现在只剩一口气了,就算我给他开方子,恐怕他也没命等到这药煎好了。元书,你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   张元书的身子一直就是亏的,刚才又是急又是跑,又是磕头的,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一听孟大夫的话,他几乎立刻的,就眼睛一翻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元书。”孟大夫惊呼一声,赶紧跑到了张元书的身边,给他摸了摸脉,又看了看眼睛,发现他只是受不了刺激晕倒了,这才放下心来。   “孟大夫,刚才你说怕亲家熬不到你的药煎好,才没救了,要是我告诉你,亲家这种情况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他一定能等到你的药煎好,他还有没有的救?”姜婉白也被张元书吓了一跳,但幸好她还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熬到我的药煎好,这怎么可能,除非……”孟大夫说着,狐疑的看了张老爷子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张老爷子这种情况,除非用人参吊着才行,可是张家这种情况,哪里来的人参,说张家有鬼还比说有人参让人来得相信。   姜婉白自然猜到了他的意思,刚要解释,就见张氏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一股药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是,人参。”孟大夫好似看见鬼了一样,惊讶的看着张氏手里的药碗。   张氏本来小心翼翼的端着那药碗,可是一听见孟大夫的惊呼,她的手就是一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前面,结果却正看见张元书生死不知的倒在地上,顿时就是一惊。   她这一惊不要紧,她端着药碗的手本来就不稳,再来这么一下,那药碗就往一边歪去。   感觉到药要洒,张氏本能的拿手去捧那个药碗,想把它扶正,可是那个药碗里都是滚烫的药,她端着碗边还好,这么一捧,立刻被烫到了,便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手。   她这一缩手,药碗自然朝着地上掉去,“啊……”张氏缩回手才发现她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立刻惊呼出声。   伸手想要去捞那个药碗,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药碗往地上落去,这一刻,张氏觉的周围都空了,她也空了。   从张氏进来到药碗落地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孟大夫此时刚从张家竟然真的有人参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想帮张氏都帮不上,也微张了嘴,一脸的后悔。   要是刚才他不一惊一乍的,张氏也不会摔了药碗,而张家肯定不会再有第二颗人参,也就是说这人参几乎是张老爷子的命,而他则是间接害死张老爷子的凶手。   孟大夫现在满心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这么鲁莽,又是没见过人参,怎么能这么失态呢!   就在张氏被吓傻,孟大夫后悔不已的时候,站在他们身边的一个人突然动了。   那个人就好似一阵风似的弯腰,伸手,接住那药碗,然后又一阵风似的将药碗放到了一边的炕上,这才收回了双手放到嘴边吹了两下,吹了两下似乎发现不管用,那个人又将手放到了耳垂处,捏着耳垂疼的团团乱转。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早就防备着发生意外的姜婉白。姜婉白刚才见张元书倒的地方正是门口,而张氏端着药的时候竟然只看着药碗而不看路,就怕她被张元书绊到,出什么意外。   本来,她想开口提醒一下张氏的,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这事情就发生了,所以她赶紧伸手去接。   而且也不知道是她精神太过集中,还是她的思想作怪,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应该能接住的,总之,姜婉白最后竟然真的接住了那药碗,并把它安全放到了炕边上。   孟大夫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药碗,然后惊异的看向姜婉白,这老太太好快的速度啊!   张氏则赶紧跑到了姜婉白的身边,一脸愧疚的道:“娘,你的手……”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心疼姜婉白,还是在后怕张老爷子的命差点就没了。   姜婉白用手捻了几下耳唇,发现这招根本不管用,双手还是火烧火燎的疼,正想问问孟大夫有没有什么烫伤药,就见张氏在她旁边哭哭啼啼的,顿时觉的有些厌烦,“我没事,你赶紧将那药吹凉了给你爹喝,救人要紧。”   姜婉白这种语气,张氏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不过她一听姜婉白提起张老爷子,也不顾的抹眼泪了,赶紧端起药碗,小心的吹着,而她脸上的泪则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   “给你,专治烫伤的,赶紧擦点,应该就不会那么疼了。”孟大夫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姜婉白,他现在真的有些佩服姜婉白了。   十指连心,姜婉白也不客气,赶紧接过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种淡绿色的膏体,用手指抹了一点,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手指终于不那么疼了。   这药膏竟然这么管用,姜婉白心道,一边抹着药膏,她一边道:“孟大夫,你还是赶紧给我亲家开药吧。”   孟大夫点点头,“张老爷子该吃的药我都带来了,只不过有两位药比较贵重,我这里没有。”   “那……”姜婉白的心顿时一沉。   “跟元书一起来的那个小子是你孙子吧,长得可真好,又聪明,我让他去买了。”孟大夫道。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了然的道,他就说她刚才怎么没看见田承玉呢,原来是去买药了,不过田承玉还小,让他一个人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有些担心田承玉,姜婉白道:“买药的地方离咱们这里远吗,要不然我让老三去接接承玉,也好节约一点时间。”   孟大夫摇了摇头,“不太远,而且我让我家果儿带他去的,你就放心吧,果儿经常去那里,熟的很。对了,果儿是我的小女儿,今年8岁了,聪明的很。”孟大夫一脸有女荣焉的样子。   姜婉白却有些囧,这孟大夫不是看上了田承玉,要把他女儿嫁给田承玉吧,不然怎么特意让果儿带田承玉去买药,说起他女儿说这么详细呢。   姜婉白表现的有点太明显了,孟大夫似乎也有所察觉,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张氏已经把那碗药吹凉了,一点点的给张老爷子喂了下去。正喂着,田老三就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张元书,抬头疑问的看向姜婉白。   “先把他扶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休息吧,他太着急,刚才晕倒了。”姜婉白吩咐着。   田老三最听姜婉白的话,赶紧将张元书掺了起来,扶出了屋子。   就在他走后没多久,田承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而他旁边,还跟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着桃心脸,一双杏眼,眼中满是灵动,一看就让人十分的喜爱。   田承玉一见孟大夫,赶紧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他,“大夫,你要的药。”而那个小姑娘,则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然后娇俏的道,“都是按爹的意思,选的五十年以上的药材。”   孟大夫被这小姑娘这么一叫,好似骨头都被叫轻了一般,爱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才打开药包看了一眼,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从药箱中拿出另一包早已配好的药,他对田承玉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你会吗?要是不会,果儿可以帮你。”   田承玉也虽然长的白皙,很像富贵家族的孩子,其实他也是做惯了活计的,所以赶紧接了过来,“我会。”说着,他转身出去了。   果儿一见田承玉出去,赶紧道:“爹,我去帮帮他。”   “去吧,小心一些。”孟大夫笑眯眯的道。   姜婉白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孟大夫绝对是看上田承玉了,这让她有些囧,这叫果儿的姑娘才8岁,孟大夫就这么着急,果然是嫁人要趁早吗?   怪不得她在现在长到二十多岁,也没找到男朋友,原来不是她太强势,而是她起步太晚啊!   姜婉白心里正吐槽着,张氏那边已经喂完了药,“娘,我去帮帮承玉。”张氏有些不放心的道。   姜婉白点了点头,“你这次小心点。”   张氏脸一白,赶紧保证道:“我会的,娘。”说着,她转身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姜婉白跟孟大夫,姜婉白自然要问一下张老爷子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大夫轻叹一声,道:“张老爷子这病啊,说起来可话长了。开始是一场风寒,病来如山倒,不过当时情况虽然凶险,但如果坚持吃药,还是能痊愈的。   只可惜当初这病症一消失,他就没继续吃下去了,导致治疗不彻底,再加上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太好,一下子就落下了病根,缠绵在了病榻上。   到这里,如果他能用些好药养着,不说治好,但也能恢复个七八分。可是,你也知道,这好药都是要用银子换的,不说别的,就刚才刚才我让他们买回来的那两种药材,就要将近一两银子,而且,这还只是一副的价钱。   张老爷子要想好,这种药至少也要吃上个两三个月,甚至半年,那得需要多少银子啊!一百多年前的张家也许还能支撑,可是现在……   所以,张老爷子这病是越拖越重。”孟大夫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没有药,活着也是受罪,熬日子罢了。”      ☆、第25章      姜婉白听孟大夫这么一说,也有点发愁,她本来还想帮帮张家的,可是如今,她也是有心无力啊!一天一两银子,就算只吃两个月,也要六十两银子。   可她现在手里只有不到五十两,而且还有自家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呢,恐怕……不过眼睁睁的看着张老爷子死,也不行,姜婉白一时间有些为难。   孟大夫也能大概猜出来姜婉白的想法,轻叹了一口气,他道:“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你肯帮张家一把,也算仁至义尽了。   要不然,你还是劝劝元书吧,人啊,总得向前看。”孟大夫旧事重提想放弃医治张老爷子的事。   姜婉白却摇了摇头,她虽然知道孟大夫是好意,但这并不代表她打算接受这种好意。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坚持下来,总会看到希望的,反之,要是放弃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现在放弃的还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孟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又何尝想做那个恶人,只不过眼看着张家弄成这样,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对了,孟大夫,刚才你说元书的媳妇被逼着改嫁,这是怎么回事?”姜婉白刚才听见孟大夫那句“救急不救穷”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她干嘛将张家的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将张家扶持起来,让他们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而自力更生的第一步,就是看看能不能将孟氏接回来。现在张元书只是照顾张老爷子就已经应接不暇了,哪有时间赚钱,更何况,家里有个女人才像个家的样子。   “这事儿啊,说起来真是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   “没事,反正我们现在有时间。”姜婉白道。   孟大夫点了点头,“你也知道,元书娶得就是村西头孟瘸子家里的二姑娘。说起来当时结亲的时候,还是孟家高攀了张家,只不过后来风水轮流转,张家败落了,而孟家的日子却越过越红火。   现在,孟瘸子家里有好两条院子,几十亩地,也可以说是站着房,躺着地。本来孟家日子过的这么好,要是能帮张家一把,张家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可是坏就坏在孟瘸子太贪财了。   他看张家的日子越发难过,不但没帮张家的意思,反而撺掇着孟氏跟元书和离。   可是孟氏跟元书结婚数年,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两人的感情好的不得了,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抛下元书呢,再加上孟氏也是个有主意的,结果就跟孟瘸子闹翻了,这件事,当时也闹的沸沸扬扬的。   闹翻之后,两家一度互不来往,虽然在同一个村住着,但就好似陌生人一样,直到半年前。半年前,张老爷子的病突然加重,元书借遍了所有能借钱的人,也没凑出给张老爷子看病的银子来,愁的他差点上了吊。   孟氏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元书愁死,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回孟家求助,希望能借出一点银子来救人。可是,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倒是元书,突然就有钱给张老爷子看病了。   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些纳闷元书这银子是哪来的,甚至”说到这里,孟大夫看了一眼姜婉白,“还有人猜测这银子是从你们家借来的。毕竟张家是外来户,除了村里的人,也就你们这一份至亲了。”   姜婉白听了,回想了一下,发现记忆里根本没有张元书来过家里借银子的事,不但如此,她还发现,张元书不但那时候没来过,就连这之后的半年,他都没来过田家一次。   就好似,就好似,他忘了田家,忘了田家中的张氏,他的亲妹妹一样。   还有上次也是,她让张氏拿着东西回娘家,结果张元书死活又让张氏将东西拿了回来,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那么一股不寻常。   姜婉白在那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大夫却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才有人传出风声,说孟氏已经跟元书和离了,那银子就是孟家给元书的,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孟瘸子现在正在给孟氏找婆家,逼着她嫁人呢。”孟大夫说完,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摇孟瘸子,还是在摇张家,亦或者在摇这荆棘的命运。   姜婉白听了这么一大段关于张元书跟孟氏的话,只想吐槽,她还以为这种父母势利,棒打鸳鸯,女主为爱选择分手什么的剧情,只有在电视上才有呢,原来现实中真的存在,果然是现实比小说更加的狗血。   吐槽完,她又觉的十分真实,毕竟这事、这人就在身边,还是她认识的人,让她不得不相信,并感同身受。起码,她现在对孟氏很有好感,而对孟瘸子,虽然还没见到,说不上讨厌,但起码不喜欢。   “你刚才说让元书把孟氏接回来,这点可行吗?”姜婉白问孟大夫。   孟大夫诧异的看了姜婉白一眼,不过他却没直接回答姜婉白的话,而是回道,“孟氏一直都不愿意回娘家。”   他这么一说,姜婉白心里就有谱了,不再继续说这件事,她转而又说起来张老爷子的病,问孟大夫张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   孟大夫又摸了一下张老爷子的脉,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珠,这才道:“等一会儿药熬好,把药喝了,这次就算是又熬过去了,只不过,这药可不能断,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反复。”   “那就好,多谢孟大夫。”姜婉白听说张老爷子脱离了危险,有些欣喜的笑道。   快乐是会传染的,她这么一笑,孟大夫脸上的愁容也烟消云散,露出一丝笑意,他忙着说不用谢等等。   这时,田老三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张氏,看来是那药已经熬好了。两个人对着孟大夫跟姜婉白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给张老爷子喂药。   吃过药后,张老爷子的呼吸果然平稳了很多,就连脸色都变的好看起来,只不过还是没醒,孟大夫说年纪大了,可能要缓一缓才能醒。   众人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不敢在屋里待着打扰张老爷子的休息,也不能去另一间屋子打扰张元书,而张家只有这么两间房,无奈,众人便都出了屋子,来到院中。   张家不愧是读书人家,虽说现在落败了,但院中那种气息就跟普通的农家不一样。   比如,其它农家都在院里养鸡、种菜,而张家则在院中种了几棵葡萄还有一些花草,甚至葡萄边还搭了架子,此时葡萄爬了满架,众人坐在下面,既晒不到,又有清风徐来,还伴着一些花香,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刚才姜婉白一出来,田承玉就跟了上来,一脸焦急的想要问问张老爷子的情况,只不过有孟大夫在,他不好那么突兀的打断别人,所以一直在忍着。   直到众人坐好,他这才赶紧偷空问姜婉白张老爷子的情况,而当他知道张老爷子没事了的时候,小脸上满是笑容。   姜婉白看田承玉一脸的汗珠,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赶紧拿出手帕递给他,让他擦擦汗。   田承玉接过手帕,擦完了汗珠,正想将手帕还给姜婉白,却发现也许是他刚才烧火脸上弄上了土,刚才那么一擦,这手帕上竟然满是脏污,显眼的很。   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帕又收了回去,田承玉道:“奶,这手帕我一会儿洗完再给你吧!”说完,他似乎怕姜婉白不答应,赶紧将手帕叠好,放到了怀里。   姜婉白知道田承玉最是倔强,所以也不勉强,只是笑着答应。   田承玉这才放心了,规规矩矩的坐在姜婉白的身边,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吵闹。   孟果儿本来坐在孟大夫的身边的,听了姜婉白跟田承玉的对话,赶紧站了起来,脆生生的对田承玉道:“我知道哪里有河,我带你去洗好不好。对了,那河里还有很多小鱼、小虾呢,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她一脸期待的看着田承玉。   田承玉一开始的时候好似并不想跟孟果儿去,洗个帕子而已,在院子中洗就可以了,不过当他听见有河、有虾的时候,他那扇子一样的睫毛却突然唿扇起来,“奶……”他询问着姜婉白的意见。   姜婉白听到有虾,也是心中一动,又见田承玉如此激动,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去吧,小心一点。”   田承玉点点头。   “就在那边,离这里不远的。”孟果儿说着,带着田承玉往外走去,而田承玉则不时点着头,不一时,两个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远处。   孟大夫一直目送两个孩子消失,这才回过头,一脸笑意的对姜婉白道:“果儿跟村里其他孩子都玩不到一起,倒是承玉这孩子,跟她很投脾气。”   “承玉比较懂事,果儿一看也是个好孩子,所以他们才能玩到一起吧!”姜婉白顺着孟大夫的话接了一句。   “果儿今年8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找人家了。不过她被我们宠坏了,我真担心以后她到婆家会受气。”说着,孟大夫眼珠一转,道,“要是果儿以后能遇见你这样的长辈,我也就放心了。”   孟大夫这话可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姜婉白顿时一激灵,9岁就订婚什么的,父母,不对,是奶奶包办婚姻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糟。   她可不想当旧时代的老恶妇,专门祸害孩子什么的。   “孟大夫您说笑了,果儿还这么小,说这些还早呢。”姜婉白打着哈哈,她现在既不能答应孟大夫什么,也不能直接拒绝他,只能采用拖字诀。   孟大夫是什么人,他这些年见过的人比姜婉白都多,所以立刻知道了姜婉白的意思,不过他是真的觉的田承玉是个好孩子,又难得果儿喜欢,所以并不想放弃。   沉吟了一下,他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姜婉白一听,有些头皮发紧,她真怕这孟大夫下一句就是想定亲,到时如果她不答应,不用想,孟大夫也不会高兴。   惹怒一个大夫,而且是在家里还有一个病人等着这大夫医治的情况下,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玩的事。   心都跳的有些快了,姜婉白硬着头皮道:“什么事,你说。”      ☆、第26章      “我想让承玉跟着我学医,你看怎么样?”孟大夫语出惊人。   原来不是定亲的事,姜婉白松了一口气,然后仔细思索起他的话来。   孟大夫见姜婉白犹豫,继续道:“不瞒你说,我家里只有三个女儿,现在大女儿跟二女儿都已经出嫁,家里就剩下果儿。   可是果儿是女孩,学医又不太方便,所以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弟子,将这医术传给他。   可惜我一直也没找到,直到今天见了承玉。我觉的他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既聪明,又懂事,还很勤劳。   都说三岁看到老,我觉的承玉这孩子以后绝对错不了。”孟大夫越说越满意,就好似已经成了田承玉的师父,在自卖自夸一样。   我也觉的承玉以后错不了,还用你说,姜婉白心里嘀咕道,不过听了孟大夫这段话,她心里本来还有点动摇的心思却立刻被掐断了。   学医是好,可是看孟大夫这意思,根本就是把田承玉当他女婿培养呢,她看的出来,她不相信村里的其他人看不出来。   人言可畏,如果大家都默认了田承玉是孟大夫的女婿,那以后万一田承玉并不喜欢孟果儿,那他岂不是要陷入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不娶孟果儿,必然落得个狼心狗肺的骂名,如果他娶孟果儿,那岂不是又是一对怨侣。   “孟大夫,按理说你这么看得起承玉,我不该拒绝,可是你也知道,田家住的离这里远,承玉又小,我们真的不放心。   再说,你虽然没有儿子,但孟氏族里想来应该有很多合适的孩子吧,要是让外人知道你把医术传给外人,而不传给自家族人,恐怕,对你影响也不太好。   还有一点就是,承玉跟果儿虽然现在还小,在一起玩没什么,但再过两年,就该避嫌了,到时,恐怕会不方便。”姜婉白一席话,将以后可能发生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也算是间接拒绝了孟大夫。   孟大夫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也是,任谁的算盘被人打破,还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谁的心情也好不了。   有心起身离开,可是终究有些不甘心放弃田承玉这么好的苗子,孟大夫的身子就没动。   其实他想收田承玉为徒,一方面确实是打算让田承玉当他女婿,另一方面,他也真的很喜欢田承玉这块璞玉,想将衣钵传给他。   如果能一箭双雕自然最好,但如果不能……   见姜婉白死不松口,孟大夫决定先退让一步,“你说承玉年纪小,田家又住的远,其实我觉的你可以让承玉住在张家。   这样,他既可以来我这里学医,还能跟着元书读书识字。元书好歹也是秀才出身,又是承玉的舅舅,教他肯定会倾囊相授,岂不是比上私塾还要好一些?   还有你说关于我的医术传人的事,这件事你多虑了。村里并不只有我一个大夫,我大哥也是,所以,我收承玉为弟子,其他人不会说什么闲话的。   最后,关于果儿”孟大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像你说的,他们俩现在都还小,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不过,我像你保证,如果以后他们没有缘分,我绝对不会勉强他们。   甚至,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面作证,我跟承玉只是师徒关系,尽我可能的保护承玉。你看,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孟大夫最后这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孟大夫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婉白再出言拒绝,那就是打人脸了,而且,他说的话中有一点倒是说动了姜婉白,那就是田承玉住在张家的事。   她本来也打算让田承玉去上私塾的,可是离他们家最近的私塾就是镇上那个,离家里足有好几公里,田承玉每天来回跑,恐怕要受苦,而且私塾里那么多学生,老师哪里照顾的过来。   而在张家就不一样了,这就像是大锅饭跟小灶的区别,小灶的质量明显会好上很多。   至于孟果儿的事,先看两年早说也不迟,不行再跟孟大夫说明,有他今日这保证,想来那时候他也不会说出什么难为人的话。   想到这里,姜婉白笑道:“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能跟你学医,是承玉的福气,不过,我还是得跟老三夫妻还有承玉商量一下才行。   况且现在张家正处在难处,承玉过来恐怕会给他们添麻烦,这件事也要跟元书商量。   你看,不如这样,等我们这里商量好了,我再跟你说如何?”姜婉白算是委婉同意了孟大夫的话,但又没把话说的太死,留了反悔的余地。   没有直接得到姜婉白的肯定,孟大夫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姜婉白说的都是实话,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他只能叹口气,道:“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姜婉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引着孟大夫又说起了别的闲话。说了没一会儿,田承玉跟孟果儿就肩并肩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一边走着,孟果儿好似在跟田承玉在说着什么,而田承玉却似乎心情不太好,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孟大夫一看孟果儿回来了,就起身跟姜婉白告辞。   姜婉白自然要留他们在这里吃饭,不过孟大夫以张家现在也比较忙,而他家离这里也不远为由拒绝了,姜婉白没办法,只能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孟果儿临走的时候,回头问田承玉,“下午你还在吗,要是在的话,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田承玉听了,转头看向姜婉白,姜婉白赶紧笑道:“你下午早点来,我们应该还在的。”   “那好,我早点来。”孟果儿说完,这才高高兴兴的拉着孟大夫的手走了。   目送孟家父女走了,姜婉白回头看田承玉,只见他皱着眉,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立刻来了兴致,笑着打趣田承玉,“怎么,是不喜欢果儿来找你玩,还是舍不得果儿走?”   田承玉的小眉头皱的更紧巴了,“不是她,是那条小河。我本来以为那条河里有虾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做很多虾酱,赚很多银子,给姥爷治病乐,可是……”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都快拧在一块了,“那条河还没有我膝盖高,里面的小虾,我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是在为家里的生计发愁呢,这让姜婉白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心疼,笑着拍了拍田承玉的脑袋,她笑道:“行了,别愁眉不展的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家里的事不用你担。放心,有我呢!”   田承玉抬头,正看见姜婉白那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就好似太阳一样,既明亮又热烈,足以驱散他心里所有的忧愁。   笑着点了点头,田承玉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叶包,打开那个荷叶,里面正是那洗的干干净净的手帕,“奶,我去把这手帕晒上,现在太阳足,估计一会儿就能干了。”   “好,去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姜婉白道。刚才他们一行人从张老爷子的屋子里出来没多久,张氏就跟田老三去做饭了,估计现在也应该快好了。   田承玉答应着跑进了院子,而姜婉白则慢慢的踱进了院子。没办法,这身体老了,她总得顾忌一下身体不是。   没看见新闻里说,那些老人走着走着就摔倒了,然后腿就断了或者直接摔死了吗,她可不想把自己弄的那么惨,所以还是慢慢来吧。   迈步进了院子,一阵清淡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花这么好闻,姜婉白心道,第一次见张家她就闻见这香气了,只不过一直在忙着,都没来得及问。   环视这院子,只见院子左面搭了一个凉棚,里面是做饭的用具,凉棚边上则是一丛丛的草茉莉,草茉莉中间还有几株艳红的凤仙花。   院子右边靠窗的位置是葡萄架,葡萄架前面则是一株株美人蕉,十分的繁茂,也有些杂乱,能看得出主人打理的不是很精心。   看完了所有的花,姜婉白有些奇怪,这草茉莉要到傍晚才开花,而凤仙花根本不会这么香,至于那些美人蕉,才敢刚刚长花苞,应该也不是它,那这香味到底是哪里来的?   正在姜婉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氏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道:“娘,饭做好了,要去吃饭吗?”张氏的眼睛还很肿,声音也有些沙哑,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闻见这院子里的香味了吗,这香味是哪来的?”姜婉白问张氏。   张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姜婉白会问她这个问题。愣完之后,她先是想了想,好似在回忆什么,然后便环视整个院子,似乎想找出这香味的来源。   可是她环视一圈后,似乎跟姜婉白一样,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姜婉白看她也不知道,便道:“算了,我们去吃饭吧!”说着,她就往前面走去。   不过张氏却好似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   这院子是张家前几年买的,可是她却觉的那香味跟她记忆中的某种味道重合了,那是她小时候在张家大宅里经常闻到的那种味道。   是什么呢,张氏觉的那种东西就在嘴边上,可是却死活想不起来,这让她着急不已。   又往旁边看去,一株株美人蕉枝叶肥大,几乎覆盖满了整个空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不对,张氏突然将视线移到了一根斜伸出来的细长叶子上,那叶子只有两指粗细,几乎完全掩盖在美人蕉的叶子后面,怪不得一开始她没有看见。   “娘,我想起来了,就是那花的香味。”张氏指着墙角有些激动的道,“那花是我小时候家里就有的,只不过没想到哥哥搬到这里来,把这花也搬过来了,还放在角落里,我这才一时间没想到。”   姜婉白听了,朝墙角看去,不过她左看右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疑问的看向张氏。   张氏的脸有些红,赶紧走了过去,拨开那些美人蕉,然后弯腰抱出了一盆花,转身对姜婉白道:“就是它,这里还有几盆,都是原来我们老宅里的。”   姜婉白朝张氏的怀里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绘着青花瓷的花盆,花盆里长了一株植物。   那植物的叶片两指宽,偏薄细柔,还有些扭曲,就像大公鸡的尾羽一样,呈变体的“s”型。   这些叶片绝大部分都向盆四周卷垂,而盆中心的位置,则如圆口井一般,井的中央,花杆如同龙喷水一样矗立其上。   在花杆之上,有几片洁白而泛着翠绿晕的花瓣,呈天窗状。   这花一被张氏抱出来,院中的香气又浓郁了两分,香气浓醇、悠远。   这是……姜婉白一看见这植物,立刻就想起了一直闻到的这香味到底是什么香,可不就是兰花香吗,清而不浊,一盆在室,芳香四溢。   “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开;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描述的就是它的香味了。   竟然是兰花,姜婉白来了兴致。   她很喜欢兰花的,在现代的时候还特意去过兰花展,去大饱眼福。当然,也只是眼福而已,因为那些兰花的标价,呵呵,姜婉白觉的也只有这两个字能表达她看到那价格时的心情。   走到张氏身边,姜婉白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兰花,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激动,因为她好像恰好知道这兰花的品种。   大凤素,四季兰中素心兰里的一个品种,就算在现代,培植技术十分厉害的时代,也是一种十分名贵的品种,而在古代,更是不得了,借用一句古语描述,那就是“世人莫不趋之若鹜”。   甚至明代的张羽还特地为它题了一首诗,“泣露光偏乱,含风影自斜。俗人那解此,看叶胜看花。”说的就是它叶子的姿态更美于花。   “这花是……”姜婉白声音都有些不稳了,她觉的她好似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张氏见姜婉白如此激动,有些忐忑不安,赶紧解释道:“好像叫兰花,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从小就长在家中的,一直放在那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哀伤,“估计家里的旧物也就只有这几盆花了吧!”   “你们没想过拿这花换钱?”姜婉白一问完,就知道她这句话问的多余.要是张家知道这花值钱,估计早就拿这花去换钱了,还会等到现在。   果然,张氏一头的雾水,“这花也能换钱?”   姜婉白刚要回答,却突然想到,也许不是张家没想过拿这花换钱,而是这花根本不值钱呢,毕竟,这不是现代,也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古代。   虽然她觉的这种可能很小,但给人希望,又希望破灭什么的太残酷了,她还是稳妥点好。   摇摇头,姜婉白道:“我现在也不确定。”   张氏刚升起的一点期待就立刻烟消云散了,不过她倒是没觉的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如果姜婉白告诉她这花很值钱,她才会觉的难以相信。   姜婉白没管她,而是紧走几步来到了墙角,查看剩下的那些兰花。   墙角还有三盆,一盆也是大凤素,一盆金丝马尾,剩下一盆姜婉白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品种,不过看起来也应该是素心兰,而且既然跟这两盆放在一起,想来也应该不是普通货。   张氏这时也抱着那盆大凤素回来了,瞧了一眼剩下的三盆花,她道:“以前家里有六七盆的,还有一盆能开三色的花,小时候我最喜欢那盆了。”   不会是绝色三星吧!姜婉白觉的她的心跳的有些快,“那些花呢?”   “那盆在我小时候就被打破了,剩下的,估计也都没了吧。”张氏不在意的道。   姜婉白听她这么说,只觉的她这几句话,这种随意的语气,简直就是在拿刀捅她的心啊,瞬间伤害一万点。   现在要是有人能看见她的心,绝对能看见她的心在滴血,不,是在喷血,哗哗的,可疼死她了。   暴殄天物,说的就是眼前这人,就是不知道要是她知道这花有多值钱,还能不能说的这么轻松,姜婉白不厚道的想着。   “听说你们祖上当过官?”姜婉白决定证实一下她的猜想。   “是,好像做过知府。”张氏回道。   “这花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吧!”姜婉白的心砰砰直跳,她觉的她离她想知道的答案不远了。   张氏皱了一下眉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我爹曾经说过,这花从他小时候就有的,只不过那时候好像更多一些。”   说完,张氏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对了,我爹说过,爷爷曾经告诉过他要好好照顾这些花。”   “那你爷爷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好好照顾这些花?”姜婉白觉的她终于抓住了什么,赶紧追问。   张氏被姜婉白那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想了想,她才摇了摇头,“可能要问我爹才知道。”   姜婉白没得到回答有些失望,不过,她现在已经有八分确定这兰花是值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家的后代不知道罢了。   也许是祖先有意为之,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不管怎么说,张家的祖先都给后代留了一个可以起死回生的财富。   刚才她还在想,该如何让张家自立,现在就有了这兰花,可见,天无绝人之路。也幸亏,张元书没有听孟大夫的话,不然等到家里有钱了,老爹却不在了,他岂不是要后悔死。   幸好,幸好,姜婉白笑的见眉不见眼的,“走,我们去吃饭。”忙了一上午,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饭菜早已经摆好了,不过田老三他们都在等姜婉白,姜婉白一落座,这顿饭才正式开始,当然,还要刨除一个人。   张氏说灶上熬的粥已经熬好了,她想先给她爹喂一点吃,当然,还有她哥哥张元书。   张氏要照顾病人,姜婉白自然不会反对,让田老三给张氏留出一份饭,众人这才吃饭。   吃完饭后,姜婉白便起身去看张老爷子,她现在有一肚子话要跟张老爷子说,恨不得张老爷子立刻醒了才好。   走到张老爷子的门外,姜婉白忽然听见里面说话声,顿时一喜,这张老爷子好像醒了。不过她刚要进去,却在听清那对话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这米跟核桃哪来的,是你带回来的吧?”张老爷子的声音有些不稳,有气无力的。      ☆、第27章      “是我们拿来的。”张氏的声音。   “一会儿你就将剩下的东西拿回去吧,我没事了。”张老爷子似乎很想证明自己的所说的话,所以声音很高亢。   “爹……”里面传来张氏的哭声。   “别哭,爹真没事。”张老爷子说完,张氏仍哭泣不止,张老爷子便似乎被触动了心事,“别哭,爹知道你苦。这都怪我,从小让你宽厚待人,遇事多多忍让,结果养成了你这种软糯的性子。   等你长大了,张家眼看着要败落,我本来想给你找个富裕人家,让你吃穿不愁,结果,谁想到田家也会穷困成这样。   还有你丈夫,要是日子好过,老三那种性格配你刚刚好,不会欺负你,可是现在,你们俩只怕没少吃苦。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张老爷子的叹息不止。   “爹,不是你的错。”张氏急道,“我现在过的很好,真的。娘对我好,老三对我也好,一家人对我都很好。”   “你就别骗爹了。”张老爷子显然不信,“你哥哥都跟我说了,你在田家过的哪是人过的日子啊。家里,我跟你哥哥虽然穷点,吃穿不好,但起码没人挤兑我们,你……”   说到这里,张老爷子有些激动,“我可怜的云娘,上次听说他们还想卖承玉,他们这哪里是把你当人,分明是当畜生,能卖钱的畜生。我……是我害了你。   一会儿快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省的他们又骂你偏帮娘家,你千万不要担心家里,我跟你哥总有办法的。”   “爹,我不拿,你病的这么重,正需要这些东西,我……”张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老爷子打断了,“你是非要让我亲自给你送回去,你才肯拿吗?   好,我这就给你送回去。”张老爷子的声音十分激动,话音一落,还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好似这张老爷子真要起身。   “爹,你干什么,你这才刚醒。   爹,你别动,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你别动,求你了。”张氏又开始抽泣。   姜婉白听到现在,终于明白之前张元书为什么不来田家了,也明白了上次张氏为什么会将那些东西带回来。   田家如今也很穷困,之前又有赵氏跟田老五在,张氏被欺负那是难免的。而张元书恐怕是正好看见了张氏受苦,回来告诉了张老爷子,张老爷子怕她再被人刁难,这才会那么做。   宁可自己受苦,也想张氏过的容易一些,这爷俩倒是好人,疼张氏入骨。姜婉白叹了一口气,掀开门帘,进了屋,“亲家,这东西是我让老三媳妇拿来的,你要是给我送回去,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屋里,张老爷子才刚刚躺好,一见姜婉白,似乎又想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快坐。我太失礼了。”   姜婉白赶紧道:“我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你还是赶紧好好躺着吧,这病才刚刚好点。”说着,她就自顾自的坐到了一边。   她这么随意,张老爷子倒是放松了许多,又慢慢躺好,他埋怨张氏,“你怎么能麻烦亲家亲自来呢!”   说起这个事,张氏不安的同时又带了一丝喜意,姜婉白这样做,可是给她做脸呢,“爹,我刚才就跟你说了,现在我过的很好,你还不信,现在应该信了吧。   我们早上就来了,当时你正病重,还是娘用带来的人参救了你,还给你买了药。”   张老爷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氏,人参,他没听错吧!   “是真的,爹。”张氏肯定道。   张老爷子反应了一下,才沉声道:“你先出去,我跟亲家有话要说。”   张氏不知道她爹是什么意思,有点忐忑不安,不过她向来最顺服,所以只犹豫了一下,便道:“那我去看看哥哥。”说完,就出了门。   姜婉白见张老爷子将张氏支走,就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而且她也能大概猜出他想说什么。   怕张老爷子又想起来,伤了身体,姜婉白赶紧又往前坐了坐,抢在张老爷子开口之前说:“咱们是亲家,理应互相扶持的,客气话还是别说了。   倒是有些正经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张老爷子支走张氏,还真是想好好谢谢姜婉白,并想跟姜婉白说说实心话,好拜托姜婉白好好照顾张氏,结果却被姜婉白打断了,他这话就有些咽不下去,吐不上来的,憋的脸都有些红了。   不过,幸好他还知道哪个轻、哪个重,既然姜婉白不想听这些,他也只能将这救命的恩情记在心里,“什么事?你说。”   “就是你们家院里的那几盆兰花,我觉的应该能值些银子。要是你们实在需要钱,也许能把它们卖了,换点银子,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当然,如果你不舍得,也不一定都卖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东西,姜婉白说的很客气。   张老爷子又是一惊,“这兰花能卖钱?”   姜婉白点点头,“难道你们家里没传下什么话吗?”   张老爷子摇了摇头,“我爹爱这些兰花如命,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看这些兰花,陪这些兰花的时间比陪我都多。   还记得云娘小时候打破了一盆兰花,我爹气的差点没打云娘,最后还是我娘死活拦住了,这才罢休。   但因为这事,我爹足足有好几顿饭没吃,天天精心养着那兰花,希望那兰花能活过来。可惜最后那兰花还是死了,他为此唉声叹气了好久。   等到他离开的时候,他只是说他放心不下那些兰花,让我好好照顾它们,却并没有提它们是否值钱的事。”   张老爷子回忆着他父亲与那些兰花的点点滴滴,说到这里,他却突然恍然大悟。他觉的他好像明白他爹为什么没告诉他了。   “老人家是太爱这些兰花了,所以怕告诉你们之后,你们打这些花的主意吧!”姜婉白说出了张老爷子心里的猜测。   张老爷子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要是他爹知道他等着这些兰花换钱救命,不知道会不会选择告诉他真相。应该会,可惜,那时张家还很富裕,他爹应该不会想到张家有这么潦倒的一天。   眼圈更加湿润了,张老爷子也终于发觉他有些失态了,赶紧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尴尬的道:“让你见笑了!”   姜婉白笑了一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如果你不想卖这些兰花,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些银子。”   张老爷子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长叹一口气,“你们家也不容易,我想我爹如果知道这花救了张家一家人的命,他也会高兴的。”   姜婉白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同意卖这花的。   “哎!我对不起他老人家,他让我帮他照看这些花,结果我一病不起,也疏忽了这些花。”张老爷子叹道,又遗憾又伤感。   现在他再想照顾这些花,都没有机会了,这些花恐怕马上就是别人的了。   姜婉白也知道这兰花对他意义非凡,要是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两全其美?姜婉白眼珠一转,突然道:“我刚才说过,也许你不用将这些花都卖了。   那大凤素有两盆,可以先卖一盆应应急,剩下的三盆,可以慢慢培育,等到它们繁殖起来,再卖那些培育出来的也不错。   这样,你既可以留着这花做个念想,还能有个挣钱的途径,细水长流,这日子可不就过起来了吗!”姜婉白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的这方法好。   张老爷子一听,也觉的很好,满脸的喜色,可是转瞬,他又有些为难,“可是我们家没人有那个精力啊,我这里病着,元书还要照顾我,元书媳妇又……”   没人,这还不好办,张家没人,而田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姜婉白瞬间将想了很多事,然后对张老爷子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就是怕你说我占你们家的便宜。”   “什么叫‘占便宜',你可救了我的命。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张老爷子板着脸,有些不悦的道。   姜婉白笑了笑,“老三对侍弄庄稼什么的特别细心,我想,这花也一样,交到他手里,他一定能养好,甚至,说不定以后还能养出什么新品种。   我想你可以将那碰大凤素卖掉一盆,然后将三盆花交给我们家,到时繁育成功后,我们家去卖,得到的利润我们对半分,你看怎么样?”   张老爷子的眼睛一亮,“好是好,不过这样你们家太吃亏了,这样吧,三七分,我们家三,你们家七。   不要再跟我争了,要是再争,就是看不起我。”   张老爷子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姜婉白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点头答应。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张老爷子有些为难的道,“那盆你说的什么大凤素,你能不能帮我们卖了。卖多卖少都没关系的,主要是我跟元书都不太懂这些,也没那个时间跟精力。”   “好,我正打算过几天进京看一下,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就帮你卖了。”信任是相互的,张老爷子既然信任姜婉白,姜婉白也愿意帮他。   张老爷子感激的笑了笑。   “对了,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呢。”姜婉白说着,就把田承玉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张老爷子说完,满脸的欢喜,就差没拍手欢迎了,“我也喜欢承玉这孩子,你要是放心让他在我这里,我一百个愿意。”   张元书成婚多年也没有子嗣,张老爷子喜欢孩子都快喜欢疯了,尤其是田承玉这样谁见谁喜欢的孩子。   “等我跟承玉还有老三夫妻商量一下,要是他们同意,等过完年,就送承玉过来,春天又正是学习的好时候,而且等到那时候,你的病也差不多好了,岂不很好。”姜婉白道。   她这么一说,张老爷子也觉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就算这么说定了。   说完这个事,张老爷子突然道:“不瞒你说,我昨天晚上还在想,这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没想到今天就来了这么多喜事。   你知道吗,现在,我都开始盼着过年了呢。”张老爷子对未来有了希望,也有兴致说笑了。   “这都亏了你,要是换了别人,哪里肯拿人参救我。就算知道那兰花值钱,估计也只会将它们骗走,又怎么会好心告诉我们,你对我们张家有大恩!”张老爷子定定的道。   姜婉白被他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把她夸的跟个圣母似的,一定是她的错觉。   “不是说不说这个了吗。”姜婉白赶紧道。   “对,对。”张老爷子也笑了,一切都记在心里就好。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声音,姜婉白立刻道:“睡在外面?”   话音一落,张元书红着眼圈走了进来,进来之后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嘭的一下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然后很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他这边还没磕完,张氏也跟着进来跪下了,又是三个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姜婉白被吓了一跳,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可还从没有人给她磕过头呢。   “让他们磕完吧,这是应当的。”张老爷子也一脸理当如此的样子,让姜婉白有些无奈。   好在,张元书跟张氏磕的都很快,磕完,两人站起,张元书擦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大恩不言谢。”   “本来也不用谢。”姜婉白似开玩笑般的笑道,“你们张家把女儿嫁给了我们田家,她又给我们田家生了几个这么好的孩子,要谢也应该我该谢你们呢!”   张氏听了,双颊晕红,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不过嘴角那怎么也忍不住的笑意却满是幸福,“娘……”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句。   张氏这样,张老爷子跟张元书也都笑了起来,整个屋子瞬间充满了欢乐。   姜婉白笑着笑着,又想起一件事,对张元书道:“有件事我想问你,按理说这件事我不该问,不过我没把你当外人,我说了,你媳妇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她家里逼着她嫁人呢,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姜婉白这话一出,本来还很欢乐的气氛立刻变的凝固起来,张元书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神情有些闪烁。   “元书,亲家也是为了你好,有什么话你就说。”张老爷子沉声道。   张元书垂下头,“她嫌弃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不想跟着我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勉强她。”   “这是她跟你说的,还是别人跟你说的?”姜婉白觉的这件事有点蹊跷,孟氏明明根本不想回娘家的。   “她亲口跟我说的。”张元书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有设么苦衷?”姜婉白道。   张元书猛然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姜婉白。   “听说当初你从孟家借过银子,你借了多少?”   张元书一听姜婉白提起银子,似乎已经有了什么猜测,脸色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一样,“八两。”他颤抖着声音道。   姜婉白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他,“这就算是我们合作卖兰花的定金。”   张元书哪里不知道姜婉白的意思,她这是让他将银子还给孟家,然后,然后……张元书又想起了那天孟氏跟他决裂时的情景。   孟氏一脸的鄙薄,而他受得住所有人的白眼,却没经得住孟氏一句瞧不起的话,一个嫌弃的眼神,所以只看了孟氏一眼,他便灰溜溜的回来了,却从没想过他的媳妇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她一定有苦衷,她还是喜欢自己的,而他却误会了她,辜负了她。   张元书伸手接过银子,狠狠的攥紧。   见张元书这样,姜婉白倒是放心了,只希望这件事还没有太糟才好。   下去,孟果儿果然早早的来找田承玉玩儿,不过田承玉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拒绝了她钓小鱼、采野花的提议,这让孟果儿有些不高兴。   最后,田承玉说他要把姜婉白带来的那些核桃都砸了,好给他姥爷熬粥喝,孟果儿犹豫了一下,就坐在了田承玉的身边,帮他一起砸核桃。   田承玉觉的有些过意不去,就答应孟果儿如果他下次还来舅舅家,一定去找她玩,孟果儿这才笑逐颜开。   不过田承玉的核桃没砸完,姜婉白他们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没办法,两家离的远,牛车又走的慢,还要早早动身才好。   来的时候众人满心期盼,回去的时候众人也是一脸笑容,这趟来张家,倒是没有白来一次。   马车上,姜婉白将照顾那些兰花的事交给田老三,田老三憨憨的笑了一下,“放心吧,娘,你把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其实就是喜阴,怕阳光直射;喜湿润,忌干燥;喜肥沃、富含大量腐殖质的土壤;还有,空气要流通,其它的,你再看。”姜婉白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田老三答应了,然后看向那四盆兰花,赞道:“这花可真好看。”   姜婉白闻言也看向那几盆花,眼中星光闪烁,这花可是他们家以后的又一个希望。   说完了这件事,姜婉白又提起了田承玉的事,这件事张氏已经知道了,但田老三跟田承玉还不知道,姜婉白自然要问问他们的,确切的说是田承玉的意见。   在庄户人家眼里能学医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所以田老三立刻就说好,更恨不得立刻就将田承玉送过去。   田承玉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姜婉白,这才下定决心道:“奶,我去,我要学医。”   对于田承玉的回答,姜婉白并没有什么意外,摸了摸他的头,她道:“还有,记得好好跟你舅舅读书。读书不一定非要考取功名,但读书可以让人明理。”   田承玉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这样,姜婉白叹了口气,一看他就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一行人坐着牛车,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天快黑的时候回到了田家村,此时,田家村格外的宁静,所以不远处的吵闹也格外的显眼。   而那吵闹的方向,竟然是田家老宅的方向。   “娘。”田老三回头疑问的看向姜婉白,他们回家的路虽然不会直接路过老宅,但却会路过跟老宅交叉的那条街,“咱们是这么过去,还是绕一下路。”   老宅就是田家人心里的一块疙瘩,不想碰,也丢不掉。   “过去,咱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何况,天色已经不早了,再绕路就更晚了。”姜婉白还真不怕这些。   田老三无奈,只能赶着牛车轱辘辘的往前走。不一时,他们就来到了老宅那条街的街口,只见老宅门口聚集了一堆人,甚至还有好几个站在街口的,正说笑着什么。   那些人一见姜婉白的牛车,都顿住了声,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很明显,肯定有关于他们的事发生了。   田老三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不过幸好他长的黑,别人看不出来。   张氏也有些不安,扭扭捏捏的不去看边上的人,倒是田承玉,他看了一样浑身不自在的张氏,抿了抿嘴唇,然后朗声对对面一个妇人道:“四婶,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个被田承玉称为四婶的人倒是一点也不矫情,她笑着走到牛车前,“你们这是刚从张家回来?”   姜婉白听了她的话有些诧异,她这么知道他们去的是张家。   好似察觉到了姜婉白的疑问,李氏道:“今天赵嫂子来我家里要狗,就说起了你们去了张家,我本来还不信,这姜婶子不爱出门是出了名的,怎么这次倒去串亲戚了,不过现在倒是信了。”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笑道:“本来我是不怎么爱出门的,不过亲家病了这么久,我都不去看看,被人知道,恐怕要说我太没人情味了。”   “也是。”李氏点了点头,“对了,刚才承玉不是问我出了什么事吗,还不是那个马小翠。我当时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果然,这还没两天呢,就出事了。”   说完,她打量着姜婉白的神色。   马小翠闹出这样的事,田老五可是丢大人了,这田老五虽然说被赶出了田家,但姜老太太疼田老五是出了名的,甚至上次发生那种事她还想原谅田老五,她还挺想看看姜婉白的反应的。   事实证明,李氏完全想多了,姜婉白现在只想跟她握握手,告诉她,其实她也早就觉的那个马小翠不是什么好人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姜婉白问。   李氏见姜婉白这么不在意,也不再卖关子,凑近了牛车,她小声道:“今天傍晚,你们原来那个邻居,徐喇叭,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他丈夫文季的惨叫声,就赶紧冲了过去,结果却发现大白天的,马家的门竟然拴着。   徐喇叭也是个能人,敲了两下门没敲开,她就搬了个梯子从自家墙头爬了过去。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刚爬到墙头,就看见文季一边穿衣服,一边从马小翠的屋子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摸屁股,那样子,啧啧……   丈夫偷人,还就在隔壁,这不,徐喇叭就闹起来了吗,到现在也没闹完。”李氏一番话就好似说故事一样,说的活灵活现的。   就凭她这一番话,要是她说当时她就在徐氏身边,估计都有人信。   徐喇叭是村里人给徐氏起的诨名,而徐氏就是上次来找张氏绣手绢的那个妇人。   姜婉白一行人听了李氏的话,都有些傻眼。   田老五的伤现在肯定还没好,也就是说他就在家里,马小翠就做出这种事,田老五不知道知道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没能力制止,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够田老五喝一壶的。   李氏见姜婉白等人被吓住了,颇有种飘飘然的成就感,“刚才我们还在说,这文季不知道跟马小翠玩的什么勾当,怎么还捂着屁股呢。”说完,李氏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姜婉白。   什么勾当?当然是铁针的勾当,而且还是拜赵氏所赐,姜婉白心道,到这里,她也能大概猜出整件事的过程了。   马小翠跟田文季勾当上,两人就在屋里颠鸾倒凤,结果,田文季被赵氏埋的铁针扎了屁股,而且扎的肯定是一个很疼的地方,所以他一个没忍住就喊了出来,正好被隔壁的徐氏发现,结果徐氏就闹起来了呗。   真是……姜婉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懒的理这些破事,她道:“谁知道呢。天色晚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就先回去了。”   李氏没得到回应,有些无趣,但还是说了句让他们路上小心的客气话。   田老三跟张氏都被李氏那露骨的话弄的满脸通红,同时他们也想到了田老五的处境,所以满心的想要离开,听姜婉白说要走,田老三赶紧赶着牛车走了。   等到他们离开那条街,张氏看了看车上的孩子,又想起李氏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李嫂子这么说,实在有点……”只说了这么一点,张氏便发觉她说错了话,不再言语了。   姜婉白自然知道张氏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古代,那么明明白白的说男-女之事,尤其还是对面有男人的时候,已经有点特立独行了,估计全村里也只有李氏才能说的出来。   说起这李氏,姜老太太的记忆里还真有,不为别的,只因为李氏跟赵氏很投脾气,经常来找赵氏说家常。   至于她们俩为什么这么投脾气,姜婉白猜想,可能一方面是性情原因,另一方面,她们俩都是寡妇再嫁到田家村的,也正因为这,李氏说话比一般人都大胆一些。   不过这都与姜婉白无关,此时姜婉白已经回到了家中。   牛车在田家门口一停住,田承宝就从里面跑了出来,唿扇着眼睛看姜婉白,差点把姜婉白给看化了。   伸手摸了摸田承宝的脑袋,姜婉白问道:“有没有想我?”   田承宝赶紧点了点头,惹的姜婉白高兴不已。   这时,田老二夫妻,田老四也都出来迎接姜婉白,赵氏虽然没出院子,但也站在那里看着,田家一家人算是又齐了。   “娘,饭做好了,进去吃吧。”王氏道。   “好,都进去吃饭。”姜婉白道。   “娘,我先把牛车给三叔祖送回去,你们先吃。”田老三将车上的四盆花放到院中,对姜婉白道。   姜婉白点点头,又想起家里孩子多,万一谁把那兰花碰坏了可就糟了,所以她指着那几盆兰花道:“那些花是用来卖钱的,你们都小心一点,千万别把它碰坏了。”   这些花能赚钱,众人都疑问的看向姜婉白,而在他们看见姜婉白点头后,立刻都答应了。对于一切能卖钱的东西,田家都十分的珍惜。   交代完了,姜婉白带着众人往屋里走去,刚到屋里坐下,不知道何时消失的田承宝就又跑了回来,“奶,你看黑豆。”说着,他双手举着一只小狗递到了姜婉白的身前。   小狗只有两个巴掌长,浑身布满黑色的绒毛,黑色的鼻头、黑色的眼睛,此时被田承宝这么举着,正不安的扭来扭曲,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它叫黑豆?”姜婉白伸手摸了一下小狗的脑门,软软的,很好摸。   田承宝点点头。   “我从文亮家要来的。”赵氏在旁边说了一句,“可以防坏人。”   “是该养一条。对了,承宝要看好黑豆,千万不要让它去咬院里的花好不好?”姜婉白还是比较担心她的花。   “这狗现在还小,先放在屋子里养两天,等到大一些了,就把它栓到院子里,省的它弄坏东西。”田老四出着主意。   “黑豆很乖的。它肯定不会咬那些花的,而且,它还能保护那些花。”田承宝一听田老四要把黑豆栓起来,有些不服气的道。   “它是狗,它知道什么。”田老四觉的他这个便宜儿子也有点太傻了。   “黑豆很聪明的。”田承宝梗着脖子道。   “你瞎说什么。”田承宝如此顶撞田老四,他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你说谁瞎说呢?承宝还小,你跟他计较什么。”赵氏发现田老四的语气有异,立刻加大了音量。   田老四瞧了一眼赵氏,没敢再继续,而是道:“我不是怕这狗弄坏那些花吗。”   “那你就好好看着那些花,说我的承宝干什么。”赵氏不依不饶的。   田老四这次不再说话了,求助的看向姜婉白。   “狗有时候确实很聪明,不但能帮人狩猎,还能保护羊群。”姜婉白先是肯定了一下田承宝,然后话锋一转,对田承宝道,“保护那些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行的,对吗?”   田承宝被信任了,兴奋的点了头。   姜婉白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   这时,田老二递给姜婉白一张东西,“娘,这时盖了官印的红契,今天下午方瑞送过来的。”   姜婉白还真有些好奇这红契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接过来之后打开看了起来,上面都是繁体字,没几个字是姜婉白认识的,她也就是看个热闹。   尤其多看了几眼那枚方方正正的官印,姜婉白笑着将那契约收了起来,众人这才开始吃饭。   开始吃饭没多久,田老三就回来了,正好一起坐下吃放。   等到吃完饭,田老三对姜婉白道:“我刚才去还牛车,三叔祖说给咱们选了两个好日子,一个是五天之后,一个是十二天之后,娘,你看咱们哪天办比较好?”      ☆、第28章      姜婉白知道田老三说的是烧锅底的事,便转头问一边的田老二,“这件事由你负责,你觉的哪个日子好?”   田老二想了一下,回道:“五天时间有点太赶了点吧,娘,我这这么想的,咱们这虾酱再有五、六天估计也就全做完了,不然,我们就等到十二天之后,那时我们做完了虾酱,也方便一点,你看呢?”   姜婉白自然没意见,这烧锅底的日子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晚上,天气炎热,大家太早睡也睡不着,所以不知道在谁的提议下,田家众人就继续做起了虾酱。   院里点燃了两盏油灯,众人围坐在油灯之前,干的热火朝天,竟然一点也不觉的苦,不觉的热,反而觉的很充实。   直到月上中天,田承运等一众孩子才最先坚持不住了,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有规律的点着头,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   姜婉白怕他们一不小心栽到水盆里被呛到或者着凉,所以对他们道:“你们先回屋睡觉吧,等明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田承运在这些孩子里年纪最大,他看了一眼还在忙的田老三夫妇,很懂事的道:“让承宝他们去睡吧,我还不困。”   他这么一说,田承宝他们立刻清醒了过来,争先恐后的说自己还不困,还能继续干活。   姜婉白却板起了脸,“你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累坏了可怎么办。听我的,快回屋睡觉。”   听姜婉白这么一说,田承运等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田承玉比较聪明,他又舀了一瓢水,对姜婉白道:“奶,天气这么热,我们回去也睡不着的,不然,你给我们将故事好不好?   文勇说三叔祖可会讲故事了,什么花妖啊,什么张公办案啊,每次听他说,我都很想听。奶,你也给我们讲讲好不好?”田承玉说完,还很少见的露出了一副哀求的模样,用他的手去拉姜婉白的袖子。   乡下向来就没什么娱乐的事情,尤其是晚上,所以月下讲古可谓是最受小孩子欢迎的事了,而这么一代代口耳相传,几乎每个老人都会讲一些,只不过讲的好不好听、知道的多不多就各不相同了。   小孩子最爱攀比,比吃的、比穿的,而这讲古也是他们最喜欢比的,他们会聚集到一起,这个说我爷爷昨天给我讲了大将军的事,那个说你爷爷讲的我早就听过了,还是我奶奶比较厉害,她昨天给我讲的天上神仙的事,神仙,你懂不懂?   如果这时这个孩子收到其他小孩的羡慕与渴望,那这个小孩就会很神气的将昨晚听到的故事讲给其他人听。   虽然他讲的不一定好,又有很多地方似是而非,但其他孩子还是会很认真的听,然后在发现很不合理的地方时提出来,最后两个人或者一群孩子吵的脸红脖子粗的,都发誓再也不理对方了。   不过,一到第二天,他们就好似忘了昨天的誓言一样,不约而同的又凑到了一起,继续说着今天的趣事。   田家田老爷子死的早,姜老太太又是城里来的,所以田家的这些孩子从没有听过自家老人讲过故事,只能默默的看别的孩子在那里指点江山,嘴里说着不屑的话,其实心里羡慕的要死。   现在他们一听田承玉提了这个要求,都兴奋不已,祈求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被这么多双比星星还明亮,比钻石还真诚的眼神一盯,哪里还招架的住,赶紧道:“那好,我就给你们讲讲,不过,要先说好,等我讲完,你们就去睡。”   众孩子赶紧点头,就连田老二他们都来了兴致,竖起耳朵听姜婉白讲。   姜婉白受过现代那么多经典故事的狂轰滥炸,脑子里的东西还真不少,不过让她突然讲一个,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讲哪个好,好像每个故事都知道,但每个故事的细节又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见好似穹庐一样的天空中,月亮倒挂如钩,无数星星如果大大小小的钻石一样星罗棋布其中,闪闪发光,给人一种好似伸手就能够到的错觉。   瞬间,姜婉白想到了一个关于星星的故事,“你们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天上是没有月亮跟星星的,所以每当太阳消失,大地就会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姜婉白这一句话,立刻就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住了,他们尽量放轻手里的动作,好让周围变的安静一些,听着姜婉白那悠长的话。   “在一个遥远的小山村里,有一个小男孩跟他的父亲相依为命。每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男孩的父亲就会出去做工,直到太阳落山后很久,他才能回来。   小男孩每天晚上都站在门口等他的父亲,可是天太黑了,周围又时常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小男孩很害怕,很想逃回屋子里,可是他却不能。   他怕他不在那里等他的父亲,他父亲会迷路,会消失在黑暗里,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每天都坚持在那里等,不过幸好,每次他都能等到他的父亲,直到这一天。   这一天,天色比平时更黑,还冷的厉害,小男孩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口,像往常一样,等他的父亲回来。可是他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不知道瞪了多久,他的父亲却一直也没有回来。   小男孩害怕极了,开始大声哭泣。一边哭,他一边想,他父亲一定是迷路了,要是这夜晚也像白天一样明亮多好,那样,他的父亲一定能很快回来。   就在他越哭越伤心,流下的眼泪已经积起一个小水潭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滴落下去的眼泪落在那小水潭里,溅起的泪珠竟然飞到了天上,变成了一颗颗闪亮的星星,而那个小水潭,则变成了天上的月亮。   黑夜立刻变的明亮起来,出现了朦胧的大山、反射着水光的湖泊,还有回家的路,而男孩的父亲就依着那路,终于回到了家,又跟男孩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天上才有了星星跟月亮,让黑暗中的人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姜婉白的声音一落,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旁边那不知名的虫儿在嘶鸣着。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快去睡吧!”姜婉白催促道。   众人这才从刚才的故事里回过神来,田承玉抓着姜婉白的手,急道:“奶,你讲的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因为那时候我也还没出生呢。”姜婉白笑道。   “一定是真的。”田承宝肯定着。   剩下的孩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么美好的事,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姜婉白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那星星跟月亮都不过是其他星球而已,不过她是不会说出来的,让小孩子心里有个美好的愿望岂不是更好,“快去睡,我们说好了的,听完故事就睡。”   众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他们都不想走。最后,他们好似商量好了的似的,都挤到了姜婉白的身边,这个摇手,那个拉衣服,求姜婉白再给他们讲一个,就一个就好。   这些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怕姜婉白了,姜婉白被他们磨的没有办法,这才道:“那就再讲一个,不过如果这个讲完,你们还不去睡,我就真要生气了。”   众孩子纷纷点头,然后乖乖的坐了回去,听姜婉白讲。   姜婉白叹了一口气,朝天上看去,只见那象征着爱情的牛郎星跟织女星都在,便指着那星星说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夜,又深了几分。   等到她这次讲完,她也不再催,而是拿眼神看着那些孩子。那些孩子收到她的眼神,便乖乖的跟姜婉白还有那些长辈告了别,兴高采烈的回屋去睡觉了。   想来,他们今晚又能有一个好梦。   第二天,姜婉白一睁眼,发现太阳都升起挺高了,这让她有些无语,不是说一般老年人的觉都比较少,四五点,五六点起什么的,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感觉到呢,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出门,院里王氏等人已经开始做虾酱了,王氏见姜婉白出来,赶紧道:“娘,饭菜在锅里,我现在给你去拿?”   姜婉白有些脸红,“不用,我自己去拿就好。对了,老二他们又去抓虾了?”   王氏点点头。   姜婉白的脸更红了,一边自我安慰着毕竟身体老了,比不了年轻人,一边灰溜溜的去灶上打开锅拿吃的。   锅里的饭还是热气腾腾的,下面是地瓜粥,上面是一个竹子做的屏屉,屏屉上放了一碗鸡蛋羹,一个白面饼,一看,就是为姜婉白特意留的,估计连田承玉他们都没吃过,这让姜婉白更加愧疚。   不过,现在也不是矫情这个的时候,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赚钱,等有了钱,这鸡蛋羹还不是可以蒸两碗,吃一碗,倒一碗!   赶紧吃了早饭,姜婉白来到院中帮忙,不过她刚一坐下,就看见了对面墙角的一个木架。   木架大概一人多高,被固定在了墙上,而木架的上方则挖了四个洞,如今,那四盆兰花被整整齐齐的放在洞里,再也不怕被别人碰到了。   “那是老三早上起来做的。”张氏见姜婉白看那个木架,就解释了一句。   “老三想的果然很周到。”姜婉白道。   张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姜婉白夸田老三,比夸她都让她来的高兴。   “对了,你跟柳儿的屏风绣的怎么样了?”姜婉白一边干着活,一边问张氏。她答应了替张老爷子去卖花,要是张氏的屏风也能一起绣好,两件事一起办自然会省事很多。   张氏紧张的握住了手里的杵,“这些天有些忙,屏风刚绣了一半。娘,我会很快绣好的,还有柳儿的,她的小屏风马上就绣好了。”   姜婉白一听就知道她误会自己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催你们,你们慢慢绣,不着急。就是过两天我想进京城一趟,想着要是能顺便不是更好吗。   这几天家里忙,我知道。”   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紧紧的抿了一下唇,决定今天晚上晚睡一点,好早日将那个屏风绣出来。   姜婉白还不知道她这一句话又让张氏熬夜熬到更晚,她此时正在计划着什么时候进京的事。   京城啊,她早就想去看看呢,还有,这兰花该怎么卖,也是一个问题。   它在普通人眼里,分文不值,但在知己眼中,可能就是千金不换,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的知己,将花卖给他。   想了一番,毫无头绪,姜婉白决定等虾酱做完了,家里没事了再进京,左右不过是这几天的事。   继续埋头做虾酱,就在这时,她的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布千层底的布鞋,灰色的裤子,鞋跟裤子虽然不是新的,却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个干净利落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抬头,正看见三叔祖站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们这是在做紫芝酱?原来这紫芝酱是用小虾做的啊,怪不得老二他们天天出去补虾。”   “是三叔来了,快坐。”姜婉白的话还没落,王氏就给三叔祖放好了一个小板凳,而三叔祖也没客气,就坐了下来。   “就是用这虾做的,其实这紫芝酱也可以叫虾酱。”姜婉白笑道。   她这么直白的承认,三叔祖有些惊讶,“你这么告诉我,就不怕我偷学吗。听说这虾酱挺贵的,但虾却是白得的,这中间得多大的利润啊!”   “信不过谁,也不能信不过三叔你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家现在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哪能赚得到钱。”   姜婉白这话说的真是漂亮极了,说的三叔祖心里舒坦不已,“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干嘛,都是应该的。”   姜婉白笑了笑,“对了,三叔现在来,是有事吗?”   听姜婉白问起这个,三叔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了,声音也有些低沉,“我刚从文季他们那里回来,就顺便来你这里坐坐。”   顺便?三叔祖这个顺便可是顺的够远的,文季家在村里靠北的地方,而他们家在村东头,再怎么顺,也顺不到他们这里来吧!   知道三叔祖来这里肯定是为了田老五的事,姜婉白点了点头,错开了话题,“马上就快到中午了,三叔祖既然爱吃我做的饭,今天一定要留下吃午饭。”   姜婉白很客气的说着,却绝口不问刚才三叔祖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而来,三叔祖是什么人,他立刻就明白了姜婉白的态度。   知道姜婉白不想听,他这时应该停下,可是心中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三叔祖长叹了口气,也没接姜婉白的话,而是继续说起了他之前想说的事。   “我想你也听说了,文季跟那个马小翠的事,我今天一个上午都在他们那里。   徐氏又哭又闹的,非要我按照族规惩治马小翠,可是,老五已经被逐出了田家,而那马小翠别说还没跟老五正是结亲,就算是结了亲,我也没权力管。   更何况,那个马小翠根本不承认她跟文季有什么,文季也是,一点都不承认。   抓贼抓脏,捉奸成双,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说到哪里都没理。”三叔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在等着姜婉白发现意见。   “三叔说的是。”姜婉白毫无意义的接了一句。   三叔祖没办法,只能自顾自自的说下去,“我在马小翠家里看见了老五,他,现在很不好。”   三叔祖终于说到了正题,姜婉白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倒是王氏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活计,望向三叔祖。   “老五受了伤,不能动,那个马小翠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老五,我看到老五的时候,他瘦了一大圈,嘴上干的全是老皮,也没人给他一口水喝。   甚至……”三叔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他吃喝拉撒都在炕上,背上的伤又开始化脓,已经看不出个人样子了。”   三叔祖一想到田老五屋里那气味,还有田老五那可怜的样子,就又愤怒又不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明知道姜婉白不想提这个话题,也要说上一说。   三叔祖的话音一落,王氏等人就都惊呼出声,他们没想到田老五会弄成这样。   姜婉白搅拌虾酱的动作也是一顿,半晌,她才抬头看向三叔祖,“三叔,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怎么做呢?”   三叔祖被姜婉白的话噎到了,是啊,他想让姜婉白如何呢?   去马家把田老五接回来,像以前那样好好的照顾他?田老五当初差点杀了姜婉白,害的田家一家几乎走投无路,最后还自愿离开田家,这样的人,他都开不了这个口让姜婉白这么去做。   可是如果不这样呢,他告诉姜婉白这些确实没有任何意义,当然,除了让姜婉白还有田家的人更加伤心,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之外。   三叔祖想明白这些之后,也有些懊恼,他英明一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这件事算是我不对。”三叔祖向姜婉白道歉。   “三叔,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姜婉白客气着,“一会儿留下吃饭,我给你做两个拿手的菜。”   话都说到这了,三叔祖哪里有心情留下吃饭,又跟姜婉白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赶紧走了。   等到三叔祖一离开,王氏等人都看向姜婉白,似乎在等她说什么,不过,姜婉白哪里有什么可说的,她现在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才好。   “把这坛虾酱做完,就开始做饭吧。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做,老二他们回来刚好赶上吃。”姜婉白本不想说什么,可是见王氏等人一直等着,便说了这么一句。   王氏等人赶紧答应着,又低头去做手里的活计,田家的院子又恢复了宁静,就是不知道田家这些人心里也是否像这院子一样宁静了。   中午的时候,田老二他们又满载而归,而王氏他们也用比以前热情两倍的态度欢迎了各自的丈夫,然后他们就迫切的说起了悄悄话,至于那悄悄话的内容,姜婉白不听也知道。   田家的大人们各有心思,田家的孩子们却明显高兴多了,田承宝一回来就跑到屋里将黑豆抱了出来,而田承玉等人显然也十分喜欢黑豆,都在那里逗黑豆玩。   不知道是谁抓了一只核桃大小的小王八,扔在了黑豆的面前,黑豆此时正睁着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那个小王八看,而那个小王八好似也很好奇黑豆,正抬着脑袋瞪着一双豆眼看着黑豆。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想到,传说中王八瞅绿豆是对上眼了,这王八看黑豆呢,难道也看上对方了?想到此处,她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就在姜婉白不着边际的想着什么的时候,黑豆却动了,它摇摇晃晃的走到小王八身边,然后伸出爪子抓了一下小王八。   小王八吓的赶紧缩进了壳中,而黑豆却似乎发现了其中的乐趣,拿爪子又拨弄了一下小王八,将小王八翻了过去,变成腹朝天,背朝下的样子。   再拨弄一下,那小王八就跟冰面上的溜溜球一样,被拨了好远。   田承宝等人发出一声惊呼声,随即大笑出声,甚至有人还在说让黑豆去抓住那只小王八。   黑豆好似感觉到了小主人的鼓励,欢快的跑到了小王八旁边,又用爪子去拨弄小王八,而当它发现它抓不住那种小王八的时候,甚至还拿牙去咬。   虽然黑豆的牙还没完全长好,但比这比它还小的小王八却强多了,不一会儿,那小王八就被折腾的满身血迹。   黑豆玩的不亦乐乎,孩子们也看的不亦乐乎,却根本没人觉的这个游戏其实还挺残忍的,起码对于这只小王八来说是这样的。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突然想起了她在现代跟大学同学的谈话。   那次,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就说起了小时候自己觉的很高兴,现在想起来却觉的残忍的事。   很多人都说他们小时候虐待过青蛙,还有人说他曾经把老鼠跟鞭炮绑在一起,一点,那老鼠就炸上了天,甚至还有人说他曾经给蛇剥过皮。   最让姜婉白记忆犹新的是,是有个男生说他们小时候家里穷,又爱吃甜的,就流行吃蜂蜜,不过这蜂蜜可不是买的,而是逮到蜜蜂之后,将蜜蜂撕开,就能吃到蜜蜂胃里的蜂蜜。   当然,这是有技巧的,犹记得,那个同学当时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下他的绝活,恶心的大家差点没吐了。   其实说到后来,那个同学也觉的有点反胃,还有些感叹,他小时候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嘴呢!   年少无知?少不更事?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小孩子对他们所做的事根本没什么认知,所以不会多想,这才用最纯真的心,笑着做了天下最残忍的事。   姜婉白浑身打了一个机灵。朝场中看去,只见此时,那只小王八已经被黑豆玩的奄奄一息了,她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将黑豆抱了起来,递给田承宝,“快要吃饭了,你们赶紧去洗手。”   田承宝等人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早就饿了,一听姜婉白的话,立刻高兴的跑去洗手,准备吃饭。   等到他们走后,姜婉白低头看了看了一眼那明显活不成的小王八,决定给它个痛快的。   处理完小王八的尸体,姜婉白也洗手准备吃饭。此时,田家的众人都在屋里,不过却一片寂静,都望着姜婉白,就连那些小孩子都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不再说话了。   “吃饭啊,都看着我干什么?”姜婉白道。   大家互望了一眼,都拿起了筷子吃饭,不过屋中还是静悄悄的。   一顿饭吃完,气氛还是怪怪的,姜婉白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便道:“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好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谁也不想第一个说。      ☆、第29章      姜婉白环视了一圈众人,点名道:“老二,你先说。”   田老二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老五是做了错事,可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了,不过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他心软了。   “老三,你说呢?”姜婉白问田老三。   田老三看了一眼姜婉白,又看了一眼田老二,道:“我都听娘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姜婉白将目光移向田老四,“老四。”   田老四嘬了嘬牙刷子,“娘,那马小翠也忒不是人了,当时我们就不该那么容易的将房子让给她。”出乎意料的,田老四并没有说田老五的事,而是说起了马小翠。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还说它干什么。”姜婉白摆摆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田老四想了想,似乎想张嘴说什么,他身后的赵氏一见,赶紧在他腰上狠狠的拧了一把,狞的他差点跳起来。   察觉到全屋子的人都在看他,田老四不满的瞪了一眼赵氏,然后继续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娘。”   赵氏本来还在因为田老四瞪她而一脸的不高兴,听田老四这么一说,倒是立刻笑逐颜开,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姜婉白见了她的小动作,便对赵氏等三个媳妇道:“你们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什么想说的,你们就说吧!”   赵氏好似就在等这个机会,赶紧接口道:“娘,老五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要是我们还帮他,没准他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呢,说不定我们帮了他,他反而又想出什么幺蛾子骗咱们家的钱。”   说到这里,她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要我说,没准这次就是他跟那个马小翠演的戏,看我们家日子好过了,有钱了,就想回来再坑我们一次。   娘,我们可不能上当。”赵氏说的眉飞色舞,好似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听了赵氏的话,姜婉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曲折的阴谋估计也就她想的出来,她似乎忘记了,田老五就算再想回来骗钱,凭他对马小翠的喜欢,也肯定不会让马小翠去跟文季勾搭的,也就是说,她的这种说法明显不能成立。   心里明白,但姜婉白并不打算拆穿赵氏,而是看向王氏跟张氏,不过看她们也是白看,她们除了像田老三一样说听姜婉白的,也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倒是田老二,发现家里人竟然没人支持他以后,愁眉紧锁,一脸担忧的模样。   姜婉白将众人的神态都看在眼里,轻轻的咳了一下,道:“你们都说完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我自认为我没什么地方对不起老五的,所以,在三叔祖宣布将他赶出田家,而他选择了马小翠而没有选择我的时候,我跟他之间便再无关系。   而他现在的一切,完全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不偷卖我们的房子,我们现在未必没有钱给他娶媳妇。   这人啊,到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否则,朝廷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大牢做什么。我想,每个犯了法的人未必都是大凶大恶之人,但他们的可怜,他们的原因,并不是他们伤害别人的借口,也不是他们逃避处罚的保护伞。   一国是如此,一个家也是如此。一饮一啄之间,自有天定,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   姜婉白一番话上纲上线,说的田家众人哑口无言,就连田老二,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根本无法反驳姜婉白的话。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姜婉白的最后态度时,姜婉白却话锋一转,说起了她的另一个意思。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想法,如果你们认为我说的不对,可以按照你们自己所想的去做,我不会支持你们,但也不会阻止你们。   不过,我希望你们在做事之前,一定要先想想家里的这些人,想想你肩上的担子,你首先是家里的一员,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然后才是你自己。而一个人一旦选择了,就要为他的选择负责。”   姜婉白沉声道,而至此,她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她不赞同也不会出手救田老五,但如果田老二等人想救,在不伤害家里利益的情况下,她不会出手阻止。   田老二或许还有田老三等人一听她这话,心思又动了起来。   姜婉白又环视了一下众人,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到了眼中。很明显,田老二等人还是想帮田老五的,而这也是她说后面那一番话的原因。   如果她一味阻止田老二,万一田老五真的有个好歹,那田老二很有可能后悔一辈子,也怨她一辈子。   毕竟人类都是容易忘记疼痛的生物,当一个人死亡或者消失之后,剩下的人会更多的想起他的好,哪怕那些好只是一点点的善意,一点点的帮助,都够人回忆很久了,何况田老二这种跟田老五一起长大的兄弟,到时他有多后悔,就会有多怨恨她,而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与其那样,还不如放手,让他自己选择,毕竟,按照年龄来说,这里的人都比她大,她要试着相信他们。况且,她还有一件事很担心,那就她怕田老二会瞒着她,偷偷做,那样,如果出了问题,将更加措手不及。   所以说,姜婉白这样做,不是为了田老五,而是为了田老二,或者说为了田家未来的安定与团结。   “娘……”田老二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就说,她娘怎么会如此绝情,原来是这样。   田老二是高兴了,赵氏等人则有些着急,正要争着抢着要说什么,而就在这时,姜婉白却突然道:“我不想咱们家再因为一个外人产生分歧或者弄出什么事。”她将外人两个字咬的特别清楚,同时也算是重申了她的立场。   这下,赵氏等人才想起来,姜婉白一直是不支持救田老五的,这事一直都是二哥一厢情愿,想到此处,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毕竟,田老二的手里可没有钱。   不管田家的这些人怎么领会姜婉白的意思,经过这次谈话,起码家里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众人都有些累了,再加上中午太阳正烈,田家的人也没办法干活,就各自回屋去睡午觉。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田老二,此时,他正往马家,也就是田家的老宅走。   外面的太阳晒的人头晕,知了叫个不停,叫的人心烦意乱,田老二一边走,一边用手卷着一枚他刚才从柳树上随意扯下来的柳叶,只觉的口渴的厉害。   他有些犹豫,他现在该不该停下来从旁边的人家要碗水喝,然后顺便跟水的主人聊聊他的事,田老五的事,看看那人会怎么说,是同意,还是嘲笑。   可是他也就只是想想,却并不敢真的那么做,因为他怕他被人一说,再也没有勇气走完剩下的路。   还是算了,等一会儿办完事,回家再喝吧!一想到家,还有家里的亲人,田老二的步伐快了很多,不一时,便来到了马家。   站在马家门口,田老二看着那本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门,突然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不解,这院门还是那个院门,甚至院门上的虫洞都没有少一个或者多一个,他这种陌生的感觉是哪来的呢?   摇了摇头,田老二伸手去敲门。敲了几下,没人应,他便喊了起来,“有人在家吗?”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有些踌躇。   踌躇半晌,甚至脸上都被晒出了汗渍,他这才伸手试着推了推那门。出乎意料却又好似在意料之中的,那扇门吱呀呀打开了,露出院中的情形来,既熟悉,又陌生。   田老二迈步往正屋里走,不过,他刚走到一半,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而那味道,似乎是从西厢屋里传来的。   突然想起三叔祖的话,“老五吃喝拉撒都在炕上,味道十分不好闻”,田老二转身加快了脚步往西厢屋走去。   越走越快,田老二几步就进了西厢屋。一掀门帘,一股混合着屎尿和说不清臭味的味道直奔他扑去,熏的他差点憋过气去。   想伸手捂住鼻子,不过,当他看清炕上的情形时,却完全忘了动作。   炕上,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直条条的躺在那里,周围苍蝇乱飞,可是那人却好似感觉不到一样,半睁着眼,直挺挺的看着屋顶,整个人就好似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般。   田老二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那炕上的人还是田老五,他的弟弟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没有任何一刻,田老二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后悔他没有早点来,后悔当时没劝住田老五做错误的选择,更后悔他没有教好田老五。   明明父亲死了,大哥又不在家,他就应该担起父亲、大哥的担子的,可是,怎么会弄成这样,“老五……”田老二的声音很沙哑,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喊出这两个字的。   炕上的人似乎动了动眼皮,但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老五,老五!”田老二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了炕边,“你怎么了,老五,我是你二哥啊,你快看看我。”   “二哥……”田老五的眼睛终于动了,慢慢移到田老二的身上,“二哥?真的是二哥?”说着,田老五要抬手,似乎想伸手去摸田老二,只不过他浑身无力,那手伸到一半,就向下垂去。   田老二赶紧抓住田老五的手,“是我,我来晚了。”   “真的是你,二哥。”田老五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田老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狠狠的点点头,点完头,他一边拉田老五的身体,一边道:“走,我带你回家。”   “回家?”田老五的泪流的更汹涌了,不过流着流着,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道,狠狠的抓住了田老二的胳膊,“二哥,那个贱人一会儿就回来,你去厨房拿把刀,等她回来,就一刀宰了她。”   田老二浑身一颤,也不知道是因为听了他的话,还是被他给抓疼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田老五。   田老五一脸的疯狂,衬着他那张脸,就好似地狱爬出来要择人而噬的恶鬼一般,“二哥,只有你能帮我,你可一定要帮我。”   “杀人是犯法的。”田老二磕磕巴巴的道。   “怕什么,要是有人来抓,我自会去顶罪,绝不连累你。”   田老二还是有些接受不能,他是恨马小翠,但他从没想过要杀马小翠。   “要是你不敢杀她,就砍掉那个贱人一条胳膊一条腿,或者划花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去勾引男人。”田老五狠狠的道。   田老二愣愣的看着这样的田老五,良久,他突然想起了姜婉白的话,这让他的呼吸慢慢变的平稳起来,眼神也变的坚定,终于恢复了平日那副沉稳的模样。   一把将田老五背在背上,田老二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你背上的伤是我打的,我今天来,只是想治好你的伤,至于你以后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二哥?”田老五惊讶出声,他没想到田老五会这么说。   “我已经不是你二哥了,你自己选的,忘了吗?”田老五淡淡的道。   “二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田老五心中发慌,开始哀求田老二。   求了两下,发现田老二无动于衷,他赶紧道,“二哥,娘呢,一定是她让你来接我回去的吧,你快带我去见她,我有好多话跟她说。”   田老二不再说话,背着田老五出了马家,不过他并没有回家,而是一路向西走,不一时,他便背着田老五来到了村西头那座残败的土地庙。   将田老五放在了土地庙中,他道:“我去给你打水。”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田老五望着这又小又破的土地庙瞬间傻眼了,讨好的笑着,他道:“二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这里……”   田老二瞄了他一眼,“你难道还嫌害家里害的不够吗?你要是还有一丝丝的良心,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好好想想你到底该干点什么。”说完,他出了门。   田老五望着那空门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没了回头的路。   姜婉白午睡睡醒的时候,正看见田老二从外面走进来,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湿,不过他的脚步却很轻松。   一见姜婉白,他就像往常一样笑着跟姜婉白打了招呼,然后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带上渔网跟田老三他们出了门,从始至终都没提中午发生的事。   他不说,姜婉白也不想问,下午照常做虾酱,晚上给田承玉他们讲故事,第二天,再重复这个过程,单调但也幸福满满。   第三天,姜婉白一睁眼就不禁叹了口气,还能不能好了,一起床就太阳晒屁股什么的,简直太让人伤心了,明明她决定今天一定要早起的,说好的早起呢!   赶紧起身,还没出门,她就听见一阵阵女人的哭声,这让她心中一紧,这是谁啊,怎么在哭?      ☆、第30章      姜婉白出门一看,只见王氏等人正在做虾酱,都好好的,并没有哭,倒是张氏旁边,坐着一个穿花布衫的妇人,而哭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这是?姜婉白看不见那妇人的脸,认不出这妇人是谁,但她视线往下一扫,就扫到了妇人的脚上,一双青缎子鞋,眼熟的很。   瞬间,姜婉白就猜出这妇人是谁了,可不就是那个徐氏吗,犹记得,上次她来这里的时候,还为了这双鞋闹的很不愉快。   她怎么来了,姜婉白心道。   王氏一见姜婉白出来,立刻就要要站起来,却被姜婉白阻止了,“你坐着吧,我自己去拿饭。”   而姜婉白这一说话,张氏跟徐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张氏知道姜婉白不愿意她跟徐氏来往,所以有些尴尬,而徐氏则将捂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露出一双哭的跟烂桃子似的眼睛,跟姜婉白问了一声好。   她这次倒是懂礼貌了很多,没再把姜婉白当空气。   姜婉白看她哭的这么惨,稍一思索,就猜出原因了,还不是为了她丈夫跟马小翠的事。   对于这件事,姜婉白身为女人,还是有点同情徐氏的,但一想到这里面还牵连了田老五,她就瞬间没了说话的心情,所以她只是随意的应了一下,也不管徐氏,就往灶上去拿饭吃。   锅一打开,照旧的,一碗鸡蛋羹,一个白面饼,外加一碗地瓜粥,看起来很稀松平常的饭,但姜婉白在这里生活了这些天,却知道这饭,在这里来说可以算得上奢侈了。   这让姜婉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家里就那么几个买来的鸡蛋,天天给她吃,那其他人怎么办?   “明天该谁做饭?”姜婉白想了想,问道。   王氏一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站了起来,“娘,明天该我做饭。”   “没事,你坐吧,我就问问。”姜婉白安慰王氏了一句,这才继续道,“对了,明天早上把家里剩下的鸡蛋全煮了吧,应该正好够每人一个。”   “这……”王氏似乎有些犹豫,不年不节的就煮那么多鸡蛋,在她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娘,都煮了吗?”   “煮,承宝他们都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吃点好的,怎么长的高。”姜婉白说着,将饭拿出来,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二嫂,娘说煮就煮呗,娘心里可疼家里的几个孩子呢。”赵氏一听姜婉白是为了她的承宝煮的鸡蛋,心里的美都表现在脸上了,笑的见眉不见眼眼的。   王氏没有孩子,也最疼家里的几个孩子,所以一听这话,也赶忙点头答应了,孩子们确实该吃些好的。   姜婉白没管她们,此时她已经开始吃饭了。不过,她也是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事情。   看来这鸡蛋靠买的还是不行,不紧吃着不方便,王氏她们还不舍得吃,毕竟吃一个就少了一个,要是家里养点鸡,可就不同了。   养几只鸡,鸡每天都会下蛋,下的蛋如果她不让拿去卖,那就只能自家吃,那时,王氏等人也不会如此节省了。   对了,如果养鸡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喂那些鸡吃高粱,要是能,最好那些鸡能把那些高粱全吃了,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吃了。想到这里,姜婉白脸上露出一个爽歪歪的笑容。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而已,高粱是家里的主食,靠几只鸡得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啊,要是再来几头猪还差不多。不过这样一来,又是鸡,又是猪的,家里哪有地方养,尤其是家里还在做虾酱的情况下,炸酱可是吃食,最怕脏东西。   那做完虾酱呢,又或者干脆将那些高粱酿成酒呢,其实当初姜婉白第一次见到高粱饼子的时候,她就想到了高粱酒,还有那首《酒神曲》,要是有机会,这个想法倒是可以试试。   姜婉白这边不着边际的想着,那边,徐氏已经开始哭诉了,“那个不要脸的马小翠,她竟然还想让文季把我休了,娶她,她做梦去吧,我就算死,也不会离开田家的。”   张氏自己就是个软弱的人,听了徐氏的话,除了跟她一起难过,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安慰她道:“不会的,文季不会休嫂子的,嫂子又没犯错。”   “没犯错?犯口舌算不算犯错,对公婆不孝又算不算犯错!”赵氏在旁边冷哼一声,嘲笑道。   徐氏本来就十分难过,赵氏又落井下石,她一下子就炸了,“谁对公婆不孝了,老人家老了,我让他们安心养老,难道这就不孝了?   那当初他们嫌弃我生不出孩子,刻薄对待我的时候,怎么没人说,现在倒是说我不孝了。   我告诉你,要是那样算孝顺,我现在早不在这里,被他们休回娘家了,哪里还会有承宇,还有现在这家,这过的好好的日子。   我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吗,有什么错,大家都说我!”说着说着,徐氏的委屈袭上心头,哭的更厉害了。   “徐嫂子,四弟妹不是那个意思,你多想了。”张氏赶紧劝慰。   赵氏却一点也不在意,“你对我吼什么吼,跟我吼有用吗?有本事,你去找那个马小翠啊,她不是抢你男人吗,你就让她再也不敢抢。”   “你说的倒是容易,我怎么让她不敢抢啊,三叔祖又不帮我,娘家人也不帮我,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徐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   赵氏说的办法她又不是没想过,可是闹来闹去,文季竟然跟她说如果她再闹,就休了她,这让她慌了神,也不敢再闹,只能来张氏这里哭了。   姜婉白在一边吃饭,这边声音这么大,她自然听了个清楚,撇了撇嘴,她对徐氏有些无语,马小翠是有错,可是如果就事论事,单他们家的事来说,这错误的根源绝对不在马小翠身上,而是在田文季身上。   要是田文季是个好的,那马小翠能勾搭上他?又或者,他心里但凡有一点顾及到徐氏,徐氏也不会这么被动。所以说啊,要是这男人的心没在你身上,你干什么都没用,除非你果决一点,离开这个渣男。   可是,这个时代,恐怕……姜婉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就是听听,看看,真要让她发表意见,估计这徐氏还以为她害她呢!   姜婉白只当做不知,赵氏却来了精神,她停下手里的活计,对徐氏道:“谁让你出手了,承宇不是你儿子吗,这时候就该他上。”   徐氏有些傻眼,“承宇今天才十二岁,他怎么打得过马小翠。”   “笨啊你,谁然他真去打了,就让他去骂不就行了。骂完,如果那马小翠要打他,他就跑,有什么关系。   不过,其实就算被打个那么一两下的也没关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还可以带着他去你公公、婆婆那里哭,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儿子勾搭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田家的种。   你可别忘了,承宇可跟你不一样,他可是田家盼了这么多年盼来的儿子,就算田文季不为了他跟马小翠翻脸,你公公婆婆也断断不会容忍田文季跟这样的女人来往,还反了天了。   哦,对了,承宇不是有一堆小跑腿的吗,让他们也去,到时要是马小翠敢伤那些孩子,你看村里人不把她骂死,哼!”赵氏说着说着,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场景一样,笑了起来,她对于马小翠的讨厌,不比徐氏少多少。   徐氏听了,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也不哭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对,你说的对,我还有承宇,承宇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的。”   “那你还不快去,晚一会儿,那马小翠可就得意一会儿。”赵氏催道。   徐氏本来是要走的,不过被她这么一催,却梗起了脖子,就跟充了气的公鸡一样道,“我当然要去,不过,我可不是听了你的话才去的,你少得意。”   “谁理你!”赵氏又低头做起了手中的活计。   徐氏到底惦记着心里的事,也没再看赵氏,就跟个螃蟹似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走了,看那意思,她已经完全想好了该如何做。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赵氏瞟了一眼徐氏的背影,笑道。   “二嫂,这样,不会有问题吧?承宇他们都还那么小。”张氏不安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好似生怕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这田文季家是村里有名的富户,而田承宇从小就被宠坏了,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成天带着一帮小孩到处淘气,就算没事的时候还恨不得惹出点事情来,如今有了徐氏的支持,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有什么关系,那个马小翠要是真的连小孩子都打,那她也忒不是人了。”赵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他们打起来才好呢,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的好办法。   张氏不知道赵氏心里所想,又觉的她说的有道理,倒是被她的话给安慰住了,“希望如此,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超出了张氏的预料,甚至远超出了赵氏的预料。   田承宇带着几个孩子跑到马家去叫骂,等到马小翠出来的时候,就往她身上扔石子,扔臭狗屎,结果马小翠被扔了个正着,弄了一脸一身。   马小翠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回头抄了根木棍就要打那些孩子,而那些孩子一见不好,就立刻开溜,不过那马小翠估计也是怒极了,竟然追在后面不依不饶的。   那些孩子毕竟还小,真被这么追,就被吓住了,顿时一哄而散,胡乱的跑了起来,结果慌乱中,其中一个孩子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到在地,磕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磕的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这下,所有孩子都被吓住了,好几个立刻大哭起来,引的好多人都出来看。   结果可想而知,马小翠竟然敢在田家村打人,还打的是孩子,而这个孩子现在还生死不知,这下几乎半个田家村的人都出动了,他们将马小翠围在了中间,指着她、咒骂她,甚至一些受伤孩子的亲戚更是直接上去撕扯,将马小翠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最后还是三叔祖出面,这才制止了那些人,但他也没说放马小翠离开,而是将她放到了祠堂里,然后嘱咐人好好照看马小翠,这才带着人去探望那个孩子的情况。   “我们回来的时候,承林还没醒呢,大夫说伤口在脑部,要是喝完药,他能醒,那还好些,要是万一不醒……”田老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他跟田老三他们抓虾回来,村里到处都是说这件事的人,他甚至都不用问,就将事情的听了个清楚,一回家,就说给了姜婉白等人听。   姜婉白听完,立刻看向了赵氏,而跟她一样做法的,还有王氏等人,这下,田老二等人也发现了异常,纷纷疑惑的看向赵氏。   赵氏此时也有点怕了,如果田承林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是间接害死承林的凶手。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赵氏有些外强中干的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只不过随便说说,谁想到那个徐氏真会那么做。   承宇他们还那么小,她就敢让他们做那么危险的事,她长没长脑子啊!”赵氏现在倒是明白道理了,就好像之前劝徐氏那么做的不是她一样。      ☆、第31章      田老二等人听了,只隐隐感觉今天发生的事也许跟赵氏有关,但具体怎么回事,他们还是一头雾水,所以赶紧问姜婉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扫了一眼赵氏,便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四弟妹,你怎么能出这种主意呢!”田老二眉头紧锁,有些发愁,老五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出了这种事,这家里怎么就每个安宁的时候呢。   “我都说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谁让她听我的了。她这么听我的话,那如果我让她去死,难道她也听我的吗?我真是冤枉死了。   要我说,这件事要怪,就得怪徐氏,是她让承宇他们去的,对了,还有马小翠,她怎么能对孩子动手呢。”赵氏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将身上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田老二知道赵氏是个什么人,没理也能说出三分理来,所以也不跟她争辩,而是问姜婉白,“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做才好。”   姜婉白也在想这件事,“老二,我一会儿给你点钱,你去镇上买两只鸡,再买点鸡蛋,下午,我去看看承林。”   姜婉白想的很实际,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想办法弥补,只希望那孩子没事,然后人家看在他们态度诚恳的份上原谅他们。   赵氏一听要买鸡跟鸡蛋,立刻炸毛了,“娘,这事真不是我的错,干嘛花那个冤枉钱。”   “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出那个主意,徐氏能那么做?你这种做法,说的重点,就是同谋犯,说的轻点,就是教唆犯。”   姜婉白有些生气,既气赵氏,也气她自己,明明上午赵氏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听见了的,怎么她就没阻止呢,要是她阻止了,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这就叫有钱难买早知道吧,不过其实姜婉白心里也清楚她为什么没有阻止,还不是因为她自己也看马小翠不顺眼呗,当时又没想那么多,这才酿成大祸。   所以,这件事她也要负一定的责任,而做错事,就要勇于承认加改正。   “娘,什么同谋,什么教唆,你怎么说的这么难听,这不是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吗,可冤死我了!”说完,赵氏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她回身狠狠的捶了一下田老四,“你是死人吗,没看见你老婆就要被人冤枉,被人当成犯人了吗。   我嫁给你真是受了大罪了,你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把老婆孩子护的好好的,就你,天天让我被人欺负,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田老四被赵氏几句话说的也有些上火,对姜婉白道:“娘,你说的有些太严重了吧。”   “严重?”姜婉白沉声道:“要是承林没事还好,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件事肯定要闹进衙门,到时候衙门来咱们家里抓人,你们就知道这件事到底严不严重了,马小翠、徐氏,你,你们三个一个都跑不了。”   姜婉白几乎百分之百的可以确定,如果衙门审问徐氏,徐氏一定会将赵氏供出来,甚至还可能说这件事是赵氏让她这么做的,到那时,弄不好官府判赵氏是主谋都有可能。   那个徐氏,可不是个能扛得起事的人,也许,现在徐氏就已经在后悔、在埋怨赵氏了,估计不等别人问,她就得主动说这事是赵氏出的主意。   不行,不能再等了,这件事还是要争取主动才好,姜婉白这么想着,赶紧起身,回屋去给田老二拿钱。   赵氏等人一听姜婉白说衙门会来家里拿人,吓的脸都白了,衙门啊,那可是好去不好出的地方,甚至,还可能这一去就出不来了。   到这里,赵氏等人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到底这件事有多么的严重,瞬间,他们就跟丢了魂的似的呆立当场。   姜婉白回屋拿了银子递给田老二,“你快去快回。”   田老二此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赶紧道,“放心吧,娘,我知道。”说完,他就赶紧往外走去。   他们这边一说话,赵氏那边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脸上满是眼泪,她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抱着姜婉白的腿哭的稀里哗啦的,“娘,你可要救救我,我不想死,也不想做大牢,那里哪是人去的地方啊。   娘,承宝还小,苗儿也还没嫁人,我舍不得他们啊,娘,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说着,她竟然要给姜婉白磕头。   现在知道怕了,姜婉白真想说她两句,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过看她吓成这样,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说那些没用的话。   一把将赵氏扶了起来,姜婉白道:“现在还没到说这些的时候,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承林,要是他没事,自然皆大欢喜,就算他万一……他们家看咱们态度好,也会为咱们说好话的。”   赵氏现在就如同踩在空中一样,心里害怕,脚下没底,自然姜婉白说什么她听什么,不过在她听见姜婉白说的‘咱们’而不是‘你’的时候,心里总算有了那么一丝着落,赶紧抹着眼泪答应了,“娘,我都听你的,你可要一定要救救我……”   姜婉白点了点头,又往外望了一眼,发现田老二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便回头对王氏道,“一会儿老二回来,你拎上那些东西来承林家里找我们。”   说完,她又对赵氏道,“等不及老二了,走,我们先去承林家看看情况。”   赵氏赶紧点头答应,两个人出了门,直奔田承林家。   此时离事情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再加上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所以田承林家里倒是没多少外人,都是一些至亲跟家人,那些人有的在屋里,有些人在院中的树荫下,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姜婉白跟赵氏一进来,院中那些人立刻朝他们看来,目光中,隐隐有几分不善。   姜婉白顿时心中一沉,看来她果然猜对了,那徐氏肯定已经把赵氏给供了出来,不然,这些人对自己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娘。”赵氏也发现了事情似乎不太对。   “别说话,跟着我。”姜婉白毫无畏惧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顶着众人的目光继续往屋里走,而赵氏,则像掉入狼窝的小兔子一样紧紧的跟在姜婉白身后。   就在姜婉白马上就到屋门口的时候,屋里突然出来一个人,那人对姜婉白道:“我已经问过承宇跟徐氏了,徐氏说这件事都是你四儿媳妇让她这么做的,她说的可是真的?”   姜婉白闻声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叔祖,而三叔祖的脸色可不怎么好,或者说已经可以称得上发怒了。   斟酌了一下用词,姜婉白道,“徐氏来我们家哭诉,说她多么的委屈,多么讨厌马小翠,我四儿媳妇就说了这么个办法,结果谁想到会出这种事。”   姜婉白说的很实事求是,没有一丝为赵氏开脱的意思,也没有说赵氏不对。因为她知道,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事,在这上面做文章反而不好。   赵氏一听姜婉白没有为她辩解,赶紧道:“当时徐氏说了,她不是听我这么说才那么做的。”   三叔祖看了一眼赵氏,没搭理她,而是对姜婉白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现在来是来看承林的吗?”   姜婉白赶紧点头,“承林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三叔祖叹了一口气,“药已经喝了,不过人还没醒,大夫说,情况不是很好,要是三天之内还不醒,那就很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永远都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是死了,还是植物人,不过无论哪个,可都不好,姜婉白想着,赶紧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三叔祖,“这是文东上次给我的人参,我特意拿来的,三叔,你看看承林能不能用的上。”   三叔祖一听说人参,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就听屋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嚎声,还有男人的吵架声。   “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三叔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接姜婉白的人参,就赶紧进了屋,而姜婉白自然也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此时两拨人打的正热闹,一拨人是徐氏还有几个人,另一拨人一脸的愤怒与哀痛,不用说,肯定是田承林的父母、亲人,而那哭嚎声则是从徐氏嘴里传出来的。   “打死人了,救命啊,救命。”徐氏等人人数本来就少,再加上不占理,所以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叫唤,一个没注意,就被对面一个女人抓住头发挠了一把,脸上立刻就见血了。   “你个黑心眼的,平时你家承宇总是欺负我的承林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让我的承林去替你们卖命,我告诉你,要是承林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们给他偿命。”   一个好像脸上满是泪痕的女人抓着徐氏的头发狠狠的道,听她那意思,她就是田承林的娘林崔氏。   发完狠,崔氏就又就哭了起来,“我的承林啊,我可怜的承林,你还那么小……”哭着哭着,她就又狠狠的给了徐氏一下。   徐氏被抓的生疼,想挣脱,又挣脱不开,赶紧道:“那都是马小翠的错,对了,还有赵氏,是她让我这么干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你们谁也跑不了。我的承林啊,你可疼死娘了。”崔氏好似疯了一样,骂一会儿,哭一会儿的。   相比女人这边来说,男人那边就直接多了,一个眼睛通红的男人照着对面一个一脸害怕的男人就是一拳,“田文季,承林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你这是要断我的根,让我做绝户啊!”   这男人正是田承林的父亲,田文虎,田文虎养了三个女儿,盼儿子盼的眼睛发蓝才盼来了田承林这么一个儿子,平时疼他也跟疼眼珠子似的,如今这眼珠子要瞎了,叫他怎么不疼,怎么不怒。   田文季见拳头打来,赶紧用双臂捂住脸,哀求道,“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田文虎却根本不听他说,一拳猛似一拳,似乎要打死田文季他才甘心一样。   跟他无关,这件事归根到底,就是他惹出来的,要是他不跟马小翠勾搭,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这群人在一边打、骂的厉害,而旁边的炕上,一个小男孩正静静的躺在哪里。   男孩头上包着白布,几乎遮住眉眼,一张小脸被衬的越发苍白,此时他那小小的身子躺在那里,跟周围那群如疯如魔的人一比,越发的显的他孤单、可怜。   姜婉白跟着三叔祖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够了,闹什么闹,闹就能解决问题吗。”三叔祖面沉如水,赶紧大喝了一声,声若洪钟,震的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还不赶紧放开。刚才我是怎么说的,你们又是怎么答应的,怎么,我一转身,你们就都忘了,是瞧不起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怎样。”三叔祖怒道。   众人听三叔祖这么说,都有些尴尬,不由得纷纷放开了对方,不过当他们看见姜婉白身后的赵氏时,却又激动了起来。   “就是她,就是她让我那么做的。”徐氏恨赵氏恨的两眼都要冒火了,她觉的赵氏一定是故意的,她平时就看自己不满,所以借这次机会,狠狠的坑了自己。   “你还我的承林。”崔氏一见赵氏,立刻又变的疯狂起来,伸手扑向赵氏。   赵氏是又怒又委屈,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刚才她可看见徐氏被打的惨样了,她不可不想也被打,这么想着,她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想看看能不能先离开这里再说。   “你去哪!”姜婉白发现赵氏的意图,一把抓住了她,然后岿然看着对面扑过来的崔氏,“承林怎么样了,我们来看看他。”   崔氏一边怒道“不用你们假好心。”一边伸手去抓赵氏,吓的赵氏使劲的往后退去,不过终因为姜婉白死死的拉着她,而没能得逞。   眼看着崔氏就要打到她了,而就在这时,三叔祖终于动了,他一下子站到了崔氏的身前,怒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管了,反正你也不想救承林。”   崔氏一听三叔祖说救田承林,立刻安静了下来,哭道:“三叔祖,你可一定要救救承林,我给你跪下了。”说着,她就要下跪磕头。   “你这是干嘛,赶紧起来。”三叔祖将崔氏扶起来,环视了一圈,然后问道:“周大夫呢?”   众人四顾寻找,“刚才还在屋里呢。”“怎么不见了。”“周大夫?”   “我在这里。”屋外传来说话声,话音一落,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又看了一眼三叔祖,这才道,“刚才屋里太乱,我去外面透透气。”   三叔祖知道他这是在为众人遮羞,所以也没多问,狠狠的瞪了一下屋里的人,他对周大夫道:“让周大夫见笑了,不过还要请周大夫帮个忙,我侄媳刚刚拿过来一株人参,不知道这对承林的病有没有用?”   三叔祖一说人参,屋里的人都是又惊又喜,谁不知道这人参是救命的东西啊,所以都期盼的看向周大夫。   周大夫倒是没他们那么大的反应,只是稍愣了一下,就问道:“人参,多少年的?”   姜婉白一听,知道该她上了,便赶紧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递到周大夫眼前,“我也不知道多少年的,还要劳烦大夫看一下。”   周大夫拿出那人参,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又用鼻子闻了闻,然后皱着眉不再动弹,好似陷入了沉思。   屋里顿时静悄悄的一片,大家都望着周大夫,既想问周大夫结果,又怕问出来的结果让人失望,所以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   最后还是三叔祖,见周大夫实在是半天没说话了,这才问道:“周大夫,这人参到底……”   听三叔祖这么一问,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周大夫则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刚才想的太入神了。”   说完他将那株人参又放回了盒子里,“这人参应该有快一百年了,是个好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人参,我刚才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唤醒那孩子的办法,不过这个方法……”   “周大夫,你尽管说。”三叔祖一听还有办法,立刻催促道。   周大夫点点头,“这孩子现在沉睡不醒,如果将这人参配着其它几味发性的药物,以烈酒为引给这孩子服下,将这人参的药性在短时间内激发,也许能刺激的这孩子清醒过来。   不过,我之所以想这么半天,是因为这样做有很大的后遗症。这副药药性凶猛,对这孩子来说有些太过了,所以,这孩子醒后,可能会大病一场。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周大夫袖着手,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再说话。   这下,田文虎一家又乱了起来,半晌,田文虎问周大夫,“要是不吃这药,承林在三天之内清醒过来的机会有多少?”   周大夫摇了摇头,“我给他喝完药,他就应该醒了,那时他不醒……”   田文虎心有余悸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又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大病,那大病是多大的病,会危及到生命吗?”   “好好照顾,应该不会,不过有几点切忌的,你们一定要记住,不然,他可能会留下很严重的病根。”周大夫道。   “这么说,只要我们照顾好了,那承林以后就没事了?”崔氏赶紧问道。   周大夫点点头,“多吃些温和泻火的药,应该就没事了,甚至可能比现在还要强壮一些,毕竟,这人参是补物。”   田文虎一家一听立刻高兴起来,本来他们都要放弃了,现在不但柳暗花明,甚至还可能因祸得福,否极泰来也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周大夫,那你快给承林用药。”   周大夫却没说话,而是拿眼望向姜婉白,这人参可值不少银子呢,甚至就算你有银子都不一定买的到,现在要用这人参,怎么能不征询一下人参主人的意见呢。   田文虎一家此时也明白了周大夫的意思,崔氏一下子就跪在了姜婉白的身前,求道:“婶子,求求你救救承林,我给你磕头了。   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我给你道歉。   如果你还不解气,你打我也行。不然,我自己打,只要你消气,能救救承林,我做什么就行。”说着,崔氏就要扇自己耳光。   田文虎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过他却没说话,而是嘭嘭的磕头,那力道大的,几乎将头磕碎。   他们俩这一跪,后面好几个人跟着跪了下来,有姑娘,有老人,几乎跪了半个屋子。   姜婉白被吓了一跳,这些人速度也太快了,她都没来得及阻止,“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将这人参带来,就是想给承林用的,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她伸手去扶田文虎跟崔氏,田文虎跟崔氏自然感激不尽,嘴里忙不迭的谢着姜婉白。   “你们也别谢我了,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家不对,现在帮你们一点,就当我们是在赎罪好了。”姜婉白至此,终于放心了,适时的提出了这件事中赵氏的错处。   这个时候,田文虎他们还哪里在意这个,况且,这件事要算帐,也要首先找马小翠算,赵氏顶多算是个陪衬,而姜婉白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所以他们赶忙说,这件事就算到底为止,从此以后,两家还是多多来往。   姜婉白自然要客气一番,然后众人这才催着周大夫赶紧开药方,开完药方,自然有人去抓药。   等到药抓回来,又熬好了给田承林喝下,众人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焦急的看着田承林,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田承林那苍白的脸就变的殷红的好似要滴下血来一样,十分吓人。   “周大夫!”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小孩子本来精气就强,又被这么一催,肯定要发出来的。”   周大夫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喊,“动了,动了,承林动了。”   众人都是一喜,赶紧看向田承林,果然发现他的眼珠在来回转动,“真的动了……”   众人还没欢喜完,田承林就唰的一下坐了起来,张着嘴喊道,“水,水,好渴。”   崔氏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一把将田承林抱在怀里,“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娘了。”   田文虎也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不过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知道田承林要喝水,赶紧将准备好的水端了过来,“温水,承林快喝。”   田承林其实还有些迷茫,屋子里怎么这么多人,还有……不过他实在太渴了,所以也顾不得问,端起碗来就咕咚咕咚喝了个一干二净,“还要。”   “好。”田文虎又去端水,田承林又一饮而尽,就这样,田承林足足喝了四大碗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对着崔氏撒娇道,“娘,肚子撑的慌,你给我揉揉。”   “好,娘给你揉啊,你乖乖躺着。”崔氏说着,将手盖在田承林的小肚子上,慢慢的揉了起来。   姜婉白看到这一幕,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而这时,外面人影一闪,王氏拿着两只鸡跟一篮子鸡蛋进来了。   此时她脸上全是汗珠,显然是跑过来的。      ☆、第32章      “娘。”王氏看着眼前这场景有些费解,不是说田承林昏迷不醒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赶紧叫姜婉白。   姜婉白现在也没时间跟她解释,点了点头回应了她一下,她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转身对崔氏道:“这东西就留着给承林吃,给他好好补补,以后好长的壮壮的。”   “这怎么好意思。”崔氏赶紧摆着手道,对她来说,姜婉白帮她救回儿子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哪好意思再要她的东西。   而对于姜婉白来说,这东西都拿来了,自然也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所以她笑着道:“是我们不好意思才是,你要是不留下这东西,那就是还在怪我们。”   崔氏听她这么说,知道再拒绝反而不好,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默默的这份恩情记在了心底。   不一会儿,田承林又睡着了,三叔祖便将大家都叫到了院里,“现在,这件事也该解决清楚了,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徐氏瞄了一眼三叔祖,第一个道:“承林都没事了,我们是不是也……”   “承林没事那是因为我们家的人参,你们家呢,你们家什么都没做,就想捞现成的,真是打的好算盘。”赵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徐氏嘲讽道。   自从田承林醒后,赵氏就知道她没事了,再加上崔氏等人将姜婉白当成了救命恩人,她立刻心有荣焉的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甚至还将下巴抬的更高了,隐隐有高人一等的架势,所以一听徐氏这么说,立刻开始指责她。   田承林的事,他们家可是出了一只人参呢。人参啊,她都没见过,那得值多少银子,现在就这么用了,而徐氏竟然想什么都不出就混过去,不要说门,窗户都没有。   徐氏也不是个肯吃亏的,立刻反驳道:“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看我身上这伤。要我说,你就是故意的。让你们家出个人参,算是便宜你了。”   “你说谁故意的,你自己哭哭啼啼的找别人帮忙,结果别人好心同情你、帮你,你倒好,自己没做好就赖别人,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要我说,文季休了你最好,不然,以后还说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赵氏说着,冷哼一声,“连自己的汉子都管不住,要是我是你,早找个井扎进去了,还活着干浪费粮食什么!”   赵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徐氏的伤疤,徐氏恨的眼睛都红了,“我找个井扎进去?你这么克夫又克家的都没扎,我哪敢扎啊。   我管不住自己的汉子,难道你就管住了,我可听说你原来那汉子也……”   “够了,说正经事呢,你们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徐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叔祖喝止了,“你们要是再这样,就都跟那个马小翠一起去祠堂里待着,好好反应一下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三叔祖这话一出,徐氏跟赵氏都不敢再继续说了,互相瞪了一眼对方,将脑袋歪向了一边,不过他们听三叔祖这么一说,倒是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攻击对象。   “三叔祖,这一切都是那个马小翠的错,可不能轻易放过她。”赵氏抢着道。   “对啊,三叔祖,那个马小翠就是个祸事精,你看看,自打她来了,咱们村出了多少事,真是一个苍蝇坏了一锅汤。   三叔祖,你可要替我们做主,赶紧将她赶出咱们村。”徐氏说着说着,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将马小翠赶走,看她还怎么勾-引文季。   “对,把她赶出去,她就是一个搅屎棍,有她在,田家村早晚得被她把名声搞臭了。   一个外村的人竟然敢来田家村抢房子,又在田家村打人,三叔祖,我们可不能再忍了,要是再忍,她就敢直接杀人了。”赵氏也打起了小算盘,把马小翠赶走,那房子岂不是……   带着这种想法,她跟徐氏一唱一和的,两人就跟商量好的似的,分毫看不出上一刻两人还斗的你死我活。   说起马小翠,周围的人也都变的愤怒起来,赵氏跟徐氏再怎么说,都是从犯,马小翠,那个外来人才是主犯,所以他们纷纷叫嚷着,让三叔祖把她赶出田家村,他们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三叔祖一见马小翠已经犯了众怒,就立刻带着人来到了祠堂。   祠堂的大门一开,马小翠就立刻扑了出来,看她那意思,似乎是想跑。   不过她本就受了伤,再加上又是一名女子,哪里敌得过外面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的,田文虎就把马小翠给拎了回来,然后一下子扔到了地上,摔的她妈呀一声。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我爹。”马小翠被打了,又被关在祠堂里这么久,现在是真的怕了,一边外强中干的说着,一边抹着眼泪。   “你还有脸哭,我都被你害死了。”徐氏说着,就要去打马小翠。   “住手。”三叔祖瞪了徐氏一眼,然后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马小翠身前,“你差点害死承林,又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我田家村是断断容不得你了。   一会儿,你就离开田家村,从此不许再回来,否则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马小翠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一听三叔祖放她离开,立刻喜出望外,这田家村跟她犯冲,她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不过转瞬,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我可以离开,可是我的房子怎么办?”   “救醒承林用了一只人参,大概值四十两,承林大病,还要吃很多药,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二十两,最后,承林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吃各种滋补品,费用不少于十两。   所以你欠承林家总计七十两,现在你离开田家村,这房子就做抵押,什么时候你交出这笔钱,什么时候你就可以派人拿回房子。”三叔祖对马小翠也是厌恶透顶,所以算起账来都挑最高的算的。   “这么多?”马小翠吓的脸色一白,这房子总共也就值不到一百两,可是,当时她已经给了姜婉白二十两,现在再出七十两,那她不就什么都没落着,白忙了一场吗。   不对,说不定还要亏二十两。这房子是值一百两,可是要是她来卖,谁会买呢?   田家村的人肯定不会买,可是要是卖给外村的人,可就卖不出那么多钱了,谁会大老远的跑到外村去买房,还买的是一个有麻烦的房子,到那时,这房子能卖出七十两就不错了。   那算来算去,她还不如用这房子来还债的省事,也就是说,她竟然要亏二十两了,这可就触及马小翠的底线了,“我不同意,你们这是欺负人。”她有些歇斯底里的道。   “那就送你去见官,让你坐上几年牢。”姜婉白道。从刚才起她就发现,田家这些人竟然没一个提到要把马小翠送去坐牢的,分明那样才是她应得的惩罚。   三叔祖闻言,诧异的看了姜婉白一眼,官府在农家人眼里就好似一座大山一样,既敬畏又遥远,如果不是非常必要,他们都会私下解决,不愿意闹到那里去,不过姜婉白倒好似对官府很熟悉的样子,这倒是挺奇怪的。   三叔祖这么看姜婉白,姜婉白心里立刻有些打鼓,难道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那她要不要补救一下?   姜婉白正忐忑不安的想着,三叔祖却转过了头,对马小翠道:“你自己选。”   马小翠一听说要坐牢,也有些怕了,她可不想去坐大牢,那里又脏又臭,听说到处都是蟑螂、老鼠,她可一天都待不下去。况且,她现在正是好年纪,真要去牢里待上两年,出来之后谁还要她?   想到这里,马小翠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然后望向人群,正对上田文季的眼,也看见了田文季的神情以及他那不断张合的嘴唇。   “答应。”马小翠仔细分辨了一下,立刻分析出田文季说的是这两个字,瞬间,她脑中闪过很多念头,而这些念头最后又归结为,田文季可比田老五有钱多了,她要是能抓住田文季,何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嘴角带了一丝嘲讽,马小翠冷哼道:“哼,你们以为谁愿意来你们这里,下次就算八抬大轿请我来,我都不来,我嫌这里晦气。”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你敢再说一次。”田家村的人立刻愤怒了,都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揍马小翠一顿。   马小翠被这么多人一逼,也不敢再逞能,赶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你把欠条签了,就可以走了。”三叔祖真是一刻也不想看见马小翠了。   “签什么签,你们不就是想要这房子吗,给你们就是。”说着,马小翠从袖中抽出几张纸,扔到了地上,原来,她竟然将房契一直随身带着。   马小翠这种施舍乞丐一样的做法又惹怒了田家村的人,不过没等他们做什么,一个女人就突然冲出了人群。   “你这个贱女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嚣张!”徐氏过去就给了马小翠一巴掌,打的她摔在在地,就这样,她还不解恨,一边用脚去踢马小翠的腹部,一边骂道,“小娼-妇,叫你狂,我看你再给我狂一个试试,看我不打死你。”   徐氏刚才一直看着马小翠,马小翠看向田文季,她也似有所感的看向旁边,正看见两人挤眉弄眼的一幕,这让她如何不怒,直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恨不得立刻揍马小翠一顿。   正愁没机会,马小翠就自己作死,来了那么一出,她哪能不抓紧机会,打两下出出气,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马小翠被扇的都有点蒙了,等到又被徐氏踢到,她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奋起反抗,可是她受了伤,又失了先机,哪里能成功,不一会儿时间,就又挨了好几脚。   这下,马小翠也终于明白她现在的处境了,一边发誓一定会让徐氏好看,一边像三叔祖求救。   三叔祖见徐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怕再弄出什么事,赶紧让人将徐氏拉开了,这才对马小翠道:“你走吧,以后再也别来田家村。”   马小翠捂着脸,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从出生起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今天在场的这些人,她都要一一记住,以后再百倍、千倍的还给他们,尤其是徐氏。   又阴沉的看了一眼徐氏,马小翠忍着疼痛踉跄着身子出了祠堂。   “滚吧!”“再也别回来。”“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田家村的人朝着马小翠的背影骂道。   经过马小翠的事,徐氏跟赵氏之间的矛盾好似缓和了不少,起码三叔祖再问她们的意见时,她们都没刚才那么互相针对了,都说听三叔祖的。   三叔祖沉吟了一下,最后道:“你们每人赔十两银子给文虎,赵氏因为出了一株人参,作价四十两,所以文虎再给赵氏三十两。   至于这宅子,它是马家抵债抵给文虎的,就是文虎的了。”他说完,将刚才被人捡起的房契递给田文虎。   这下,田文虎可真的是发大财了,除去给姜婉白的三十两,他还能剩七十两,这让他高兴的同时,又深觉不安,所以他对姜婉白道:“婶子,要是没有你的人参,承林就没命了,我也就没儿子了,到那时,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样,婶子你看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要这宅子,我可以将宅子低价折给你,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多给你一些。”田文虎说的诚心实意。   赵氏一听这话,立刻一脸焦急的看向姜婉白,恨不得立刻替姜婉白答应,不过,幸好她还有那么一丝理智,知道这不是她说话的时候,所以她眼巴巴的看着姜婉白。   姜婉白却没什么感觉,那老宅子里被田老四泼过粪,就算现在被弄掉了,她也肯定不会要的,至于钱,“不用了,这房子一时间也很难出手,但承林却需要钱养病,你还是留着钱给他治病吧。   再说这人参是文东送给我的,要是他知道我拿这人参换钱,还指不定怎么看我呢。现在这人参救了田家一个后代,倒是它最好的用途了。”姜婉白觉的她确实不适合拿这个钱。   姜婉白如此说,田文虎一家更是感动非常,这一条条、一件件,哪个不是为了他们家考虑啊,不过越是如此,他们越不能接受,越要好好报答姜婉白。   “你们要是非要给钱或者谢人,那就去谢文东吧。”最后,姜婉白抛出了杀手锏。   田文虎一家这才不再争执了,最后,田文虎拍着胸脯说,“婶子,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你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这下,众人这才各自散去,而姜婉白则带着王氏、赵氏回家。      ☆、第33章      三个人一路走,赵氏就一直沉着脸,等到快到家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娘,田文虎给咱们银子,咱们干嘛不要?”   姜婉白就知道她肯定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懒的跟她辩驳,她道:“理由我已经说过了,你现在有时间想这个,不如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为什么发生,也好吃一堑,长一智。”   “为什么发生,还不是因为徐氏跟马小翠。”赵氏振振有词的道。   “既然你觉的那是她们的错,那你干嘛还求我,要不是你求我,我会拿这人参?会连饭都没吃跑到这里来?我没事做闲的是不是!”姜婉白真要被赵氏气乐了,这人怎么属耗子的,撂爪就忘。   赵氏是真忘了吗?当然不是,她只不过是选择性的忽视了那些对她不利的消息而已,现在一听姜婉白这么说,她被问的哑口无言,不再说话了,只是脸色黑黑的跟着姜婉白往家走。   她现在恨死徐氏了,整件事都是徐氏的错,下次徐氏要是敢再来,她绝对要拿大棒子把她打出去。哼,丧门星!   三个人来到回到田家,田老二等人立刻迎了出来,“娘,怎么样了,承林醒了吗?”   “走,回屋再说。对了,你们吃饭了吗?”姜婉白一边往里面走,一面道。   众人都摇摇头,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有心情吃饭啊!   “那就先吃饭,等吃完饭咱们再说。”姜婉白这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   众人赶紧点头,不过,最后还是没吃饭,姜婉白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没办法,她知道事情结果,是安心了,可是剩下的人都急的要死,哪个吃得下饭。   众人一听事情竟然这么曲折,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当他们最后听到马小翠被赶出田家村的时候,都觉的解恨非常,只恨自己当时没在现场,没看见那令人拍手称快的一幕。   而当他们听到姜婉白既没要老宅,也没要银子的时候,则反应不一了,田老二等人自然认为姜婉白做的对,而田老四则一脸焦急的道:“娘,你怎么能不要呢,那是咱们应得的,就连三叔祖都应了的。”   说完,他又对赵氏道:“你也是,知道娘心软,你怎么不劝着点娘呢。”田老四现在是追悔莫及,当时他怎么就没跟去呢,要是他跟去了,现在可要得到好大一笔银子了。   “我怎么没劝?可是那里都是长辈跟男人,有我说话的份儿吗!倒是你,你怎么不跟去呢。哦,我明白了,你是怕了,怕我被抓起来会连累你是吧。   田老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出了事你就往后缩,没事了你就来怪我,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大霉了。   说,你是不是看我倒霉,就想抛下我,以后好娶个年轻的,漂亮的?”赵氏本来就在心疼那些银子,听田老四一埋怨,立刻就爆发了出来,甚至,她还想到了更多。   “哪能呢,我不就是心疼那些银子吗,你看你,怎么扯到那上面去了。”田老四被赵氏戳中心事,心有些发虚,赶紧补救道。   “那你是要银子,还是要我?”赵氏见田老四心虚,更加得理不饶人了,指着田老四的鼻尖道。   田老四都被这么逼问了,哪敢说别的,立刻道:“银子哪有你重要,就算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换你啊。”   赵氏这才满意的瞪了田老四一眼,“我告诉你,把你的那些肮脏心思都收一收,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得逞的。   别以为我跟徐氏似的,被人欺负成那样都不敢张嘴,要是真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找个剪子,给你来个一了百了,看谁笑到最后。”赵氏发狠道。   她这么说,田老四立刻连称不敢,而屋里的孩子们则立刻红了脸,现在他们正处于懵懂时期,有些事已经隐隐的知道了。   姜婉白见赵氏越说越不像话,赶紧道:“行了,说什么有的没的呢,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财去人安乐,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吃饭。”   众人这才赶紧吃饭,中午的饭食依旧是高粱饼子红薯粥,一大锅闷菜,不过也许是今天饿了的缘故,姜婉白倒觉的这饭倒也不是那么难吃。   一边吃着饭,姜婉白一边想着刚才的事,田家的这些孩子越来越大了,但却一直跟爹娘住在一个屋子里,这样其实很不方便,要是能多盖几间房就好了。   虽然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房间,但至少也要跟大人分开,然后男女分开。   不过要是盖房的话,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按照现有的房价估计,姜婉白觉的自己手里的银子倒是也足够,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马上又要秋收,看来这件事还要以后慢慢谋划才行。   算了,先有这么个计划吧,姜婉白叹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吃完饭,田老二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银角子递给姜婉白,“娘,这是中午买东西剩下的钱。”   姜婉白并没有在意,伸手接过银子就要放进荷包里,而这时,赵氏突然道:“二哥,你今天买那两只鸡跟鸡蛋花了多少钱?娘今天中午可给了你七八钱银子呢,怎么现在只剩这么点了。   二哥,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赵氏装作震惊的样子,只不过她装的太假了,看她那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就知道她分明在说田老二将剩下的钱私藏起来了。   赵氏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田老二身上,而除了小孩子真的以为田老二被骗了之外,其他人都跟赵氏一个想法,田老二私藏钱了。毕竟,他可不像能被被人骗的人。   田老二被众人这么看着,立刻尴尬的红了脸。   赵氏想的没错,这钱确实不对,田老二到了镇上之后,买完鸡蛋跟鸡,路过药店,他立刻就想起了田老五身上的伤。   现在天气热,田老五那伤都已经开始化脓了,他每次看见都觉的触目惊心的,便不由自主的进去给田老五买了几副药,所以这银子才对不上了。   赵氏见田老二一副心虚的样子,立刻觉的她抓住了什么,高兴的厉害。   这些日子姜婉白将卖虾酱的事交给田老二,办宴席的事也交给他,一副要把整个家都交给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田老四的事,她早就看着很不顺眼了,如今有了这种机会,她哪里肯放过。   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赵氏道:“二哥,走,我跟你去镇上,看看是谁敢骗咱们家,我让他怎么吃下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说完,她还给田老四使眼色。   田老四其实也很不服气,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好事都是田老二的,所以他也站了起来,闹着道,“对,咱们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俩这么一闹,其他人看田老二的眼神更加怀疑了,这让田老二觉的他就好似被放在了火堆上一样,浑身烧的厉害。   他可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昧下钱财的人,可是,这钱花到了田老五的身上,他偏偏又不能说,因为可以想见,如果他那么说,田老四两口子得闹的多厉害,甚至就连姜婉白,都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这种被人冤枉,有口难言的滋味……田老二被逼的脸通红,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才好。   王氏跟田老二这么多年的夫妻,哪里不知道他的为人,见他被逼成这样,她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羞愧的道:“四弟妹,四弟,你们别逼老二了,这件事,都是是我的错。   我跟老二成婚这么多年,也没有个孩子,所以我让老二给我买两副药吃吃,看能不能怀上。   这件事本也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我就没跟你们说。”说到这里,她对姜婉白道,“娘,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太想要一个孩了。”   王氏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红了眼圈。孩子,就是她不能提的伤疤,一碰,就会疼入骨髓。   田老二知道王氏这是在帮他,在感动的同时,也想到了孩子,不禁也红了眼圈,“娘,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别怪她。这钱,以后我做苦力、卖东西,说什么都会还上的。”   王氏听田老二这么说,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她其实很感谢田老二,这么多年,任外面的人怎么说,他都没有怨过她一分,骂过她一句,不过也越是如此,她心里越难过。   姜婉白其实也大概能猜出田老二这钱用到了哪里,不过既然王氏已经这么说了,她再拆穿他们也没意思,所以她瞪了赵氏一眼,对田老二道:“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要是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刻薄你们,连病都不给你们治呢。”   赵氏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被姜婉白一瞪,她有些讪讪的,“治病就治病吗,干嘛偷偷摸摸的。”   什么叫偷偷摸摸的,赵氏这话,也有点太不好听了,所以她刚一说完,田老四就拉了一下她,然后对姜婉白道:“娘,她不是那个意思。”   赵氏却很不情愿的挥开了田老四的手,一脸的不耐烦,不过她倒是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她也多少能理解一下王氏的难处。   “过几天我们去京城,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说不定……”姜婉白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   不孕不育,有些病例在现代都很难治愈,只能采用试管婴儿,何况是古代,她还是不要给王氏太大希望的好,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王氏听了却一脸的欢喜,京城啊,听说那里的大夫是全国最好的,那她是不是有希望了?   应该是吧,王氏想,也许她明天应该去拜拜佛,祈求一下上苍,如果上天能给她一个孩子,她就是少活上十年,她也是愿意的。      ☆、第34章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吃完饭,准备各自去干活,不过他们一出门,却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的阴云满天,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样。   “赶紧将东西收拾进来,千万被让雨给浇了。老二,你们下午也别去抓虾了,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姜婉白吩咐着。   她吩咐完,众人赶紧各自忙碌起来,收东西的收东西,盖东西的盖东西,忙的头朝天、脚朝地的,这可是都是他们的劳动成果,被雨给淋了怎么能行。   一阵慌乱,而就在他们刚刚收拾完的时候,一阵大风刮着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这让众人庆幸异常。   这雨雨点很急,也很密,不一时,房檐上便开始滴水,再一会儿,滴水又变成了流水,哗哗的如同一道雨帘一样。   “好些日子没下这么大的雨了吧!”姜婉白道。以前的日子就算了,只在姜老太太的回忆里,她根本没什么感觉,但这次,应该是她穿越过来之后下的第一场大雨。   “可不是,庄稼现在正缺雨,现在下刚刚好,不然要是等到过几天庄稼熟了再下,那可就要遭了。”田老二接口道。   田老三却皱了皱眉,“这风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把庄稼吹倒。”   他这话一出,周围一片沉默,看来大家都在担心这个问题。   “不会的,这雨来的快,去的也肯定快,等着吧,估计过一会儿就下完了。”姜婉白安慰众人,说完,她好似想起什么一样道,“对了,你们都在这里,有没有人去看看自己的屋子漏不漏水。   听说,这房子放了两三年没人住了。”   众人一听,赶紧各自回房查看,下这么大的雨,要是房子漏了,那他们晚上岂不是要泡汤?不过,幸好,当初田良东建这房子的时候都,用的是好料子,这房子放了这么久,也并没有哪里漏雨。   听到众人的回话,姜婉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家里的房本来就不富裕,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的,也太让人糟心了,幸好……   查看完,众人没事干,姜婉白便让大家回去休息,从上午忙到现在,众人都没得闲,现在倒是一个好机会。   等到众人散去,姜婉白趴在窗前,看着外面那朦胧的雨幕,却有些怅然出神。也不知道现代有没有下雨,还有她的父母,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是否也在这样望着窗外,是否也在如她想他们一样,想着她。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越到这个老太太身上的,现在这个什么黎朝她听都没听过,简直让人郁闷死。   要是她所穿越的是历史上某个朝代的话,也许她还能将某些信息留在某个特定的地方,等着她的父母去发现,可是现在,真是想都不要想。   算了,人生就是这么奇妙的,她现在既然能穿过来,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呢,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过好现在的生活。   从窗户处离开,姜婉白决定好好的睡一觉,下雨天,睡觉天,听着雨声入睡什么的,简直是天下最美妙的事了。   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姜婉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而等到她再醒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但外面的雨却仍然再下,只不过由大雨变成了小雨而已。   “娘,这场雨下的不小,恐怕那湖面会涨。”吃完晚饭,田老二望着外面的雨,忧心忡忡的道。   水火无情,姜婉白听他这么说,立刻变的警惕起来,可别再为了一点钱出什么意外,“我觉的今年的虾抓的也差不多了,留着一些,明年还能生出来很多小虾。而且,下雨之后,湖边肯定湿滑,一不小心就容易出危险。   我的意思是今年的虾酱就做到这里了,你们觉的呢?”姜婉白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他们现在做的虾酱,如果按照跟田良东所约定的那样卖的话,也能卖好长一段时间了,完全没必要那么拼命。   田老二听了也点了点头,其实农人比任何人都知道适可而止的重要性,所以这件事,再过两天,就算姜婉白不提,他也要说的。   “那明天把虾酱的事忙完,后天,我们就进京。”姜婉白拍板决定。   第二天早上,姜婉白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光明,万里无云的场景。原来,这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雨过天晴,到处是一片勃勃生机,姜婉白今天倒是起的尤其早,也觉的心情异常高兴。   不过等到她轻快的走出房门,来到中厅,正要迈过门槛踏进院子的时候,她的心却陡然一紧。   门前的青石上,那个浑身黄色鳞片,婴儿手臂粗的东西是什么!   蛇,蛇,好大一条蛇,姜婉白迈出去的腿唰的一下就收回来了,“老二,老三……”   姜婉白喊了两嗓子,就不敢再喊了,因为那条蛇已经发现了她,此时正吐着蛇芯,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姜婉白生怕那条蛇扑过来,不敢再动弹,只是不受控制的盯着那条蛇,盯着它那金黄色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紧张,还是太过专注,姜婉白甚至能看见对面那条蛇那双金色眼中的竖瞳,金灿灿,细细长长的一道,让人莫名的害怕。   该怎么办?姜婉白有些抓瞎,她是该跑,还是原地不动。   对了,她想起来了,好像有人说,当你遇见蛇之后,要看它是盘着的,还是立着的,如果它是盘着的,说明它还算安全,此时只要静静的走开就好了。   但如果它是立着的,就表明它已经感觉到了危险,那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它一定会攻击你。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姜婉白赶紧朝着那条蛇看去,只见它的身体直条条的趴在青石上,而脑袋则是抬起来的,这让她有些难以确定,只抬起脑袋算不算是立着啊,谁来告诉她一下。   判断不出,那现在该怎么做,姜婉白绞尽脑汁的想着。   终于,她想起,她好像看过一个生存类的节目,节目里说蛇的视力很弱,对于静止的物体很不敏锐,所以人们在遇到蛇以后,可以慢慢的拿出毛巾或者衣物抛向它处,吸引蛇的注意,或者直接将衣服扔过去,蒙住它,然后逃跑。   而且跑的时候千万不要直着跑,而是要按“之”字形跑。   姜婉白悄悄的看了一眼距离她几步之遥的门口,咽了一口吐沫,她觉的也许她现在应该不需要按“之”字跑,她只要快跑几步,跑到屋里,再关上门就应该万事大吉了。   对,就是这么干!姜婉白想着,开始看旁边、身上,看有没有能拿到或者脱下来的衣物什么的。不过这一看,她却暗暗叫苦,夏天天气热,她除了里面的小衣,就穿了外面这一件,这要是脱了……   她倒是没什么,就怕万一被别人看见,那画面太美好,她都不敢想象。   正急的抓耳挠腮,突然,她看见了腰上挂的荷包,顿时眼睛一亮,这荷包里有好多铜板,要是拿这东西扔一下,那蛇一定会被吸引住吧!   说做就做,姜婉白一边继续盯着那蛇,一边屏住呼吸,慢慢的去解那荷包,那动作简直慢的不能再慢,生怕惊动了那条蛇。   “娘,你喊我。”就在姜婉白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吓的她几乎跳起来。   这下,她也顾不得再解那个荷包了,也顾不得看那条蛇了,嗖的一下就往后跑去。那速度,什么叫动若疯兔,看这时候的她就知道了。   跑了两步,正看见田老二站在那里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她赶紧道:“那里有条蛇。”   田老二似乎愣了一下,不过他却并没有太过害怕,而是很镇定的到门前看了一眼,然后有些高兴的对姜婉白道,“娘,这可是好兆头。”   姜婉白此时已经到了门口,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不过看田老二如此镇定,再对比一下她自己那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瞬间,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幸好,她刚才没脱衣服,也幸好,刚才那一幕没被人看见,不然真要被人笑掉大牙了。强自冷静下来,姜婉白问道:“什么好兆头?”   田老二一副被问住了的模样,指着门前的那条蛇道,“金蛇迎门,就是好兆头啊。”至于为什么是好兆头,就是大家都这么说,风俗就是这样而已,真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四五,他哪里说的出。   此时,田老三、田老四等人也都出来了,一见那条蛇,他们也都有些高兴。以前他们只听说过有这个事而已,可是今天,他们竟然真的见到了,而且是在自家见到的,哪里能不高兴。   “娘,咱们家是不是要发财了?”赵氏看着那条蛇,笑的合不拢嘴,看她那意思,好像恨不得弄个供桌,将这条蛇供起来才好。   “娘,我昨天向神明许了愿,是不是……”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看着那条蛇,激动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了。   是了,一定是上天答应她,要给她一个孩子,这才派来了侍者。这么想着,王氏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噗通一声跪下了,眼泪唰唰的流,多年心愿,一朝得偿,那滋味,岂是一般人能体会的到的。   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一条蛇吗,封禁迷信真是害死人,姜婉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往外挪,现在这么多人,她倒也不怕这蛇会伤害她了。   “这蛇有毒吗?”她问。   “没有毒。”田老二急道,“娘,这可是金蛇。”他跟王氏想的一样,这蛇一定是来给他们送孩子的,姜婉白这么问,要是触目了蛇仙,那可就糟了。   没有毒就好,姜婉白松了一口气,站在一边大摇大摆的看起那条蛇来,而那条蛇被这么多人围观,竟然一丝害怕的意思也没有。   晃了晃脑袋,它在发现没什么异常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趴了下去。   甚至,当它发现它有一截身体被田老三等人的影子挡住后,还挪了挪身体,直到身体完全晒在阳光下,它这才舒服的趴在那里不再动弹了。   这哪是蛇,这明明就是大爷吧,简直跟她以前养的那只喵星人有的一拼。   不过,它这样,姜婉白倒是一点都不怕它了,因为按照她以前养猫的经验,这蛇大爷估计根本就不屑于理她才对。   仔细的看这条蛇,姜婉白发现,这蛇的卖相竟然不错。   浑身的鳞片好似用金子打造的一般,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而比它的鳞片更亮的是它的眼,那双眼睛,明亮而冷然,似乎可以倒映出这世上任何的东西,却又没有一样东西能入它的眼。   果然是大自然的杰作,姜婉白叹道。   “汪汪,汪汪。”黑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对着那条蛇就开始叫唤。   那条蛇似乎听见了黑豆的叫声,瞳孔动了一下,看了一眼黑豆,吓的黑豆立刻停止了叫声,但也只停了一瞬而已,黑豆就又开始叫,不过它的声音很急促,显然,它还是很忌惮这条蛇的。   而那条蛇却好似一点也不怕黑豆,看了它两眼,便嫌弃的收回了视线,继续享受着日光浴。   嫌弃?姜婉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她竟然从一条蛇眼中看出了嫌弃,也是醉了!不过,这蛇一点都不怕人,不是成精了,就是从没受过人追打,倒是能侧面看出这里的人对于那个金蛇风俗的迷信。   “这蛇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一直在这里待着吧。”姜婉白问道。   其实她现在也大概猜出了这条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昨天下大雨,这蛇肯定被弄湿了,而田家院子是土地,到处都是湿的,唯有门槛前的这块青石,被太阳一晒就晒干了,成了这条蛇晒太阳的好地方。   至于所谓的金蛇迎门,姜婉白并不太相信。   “这……”田老二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以前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啊,“要不然我去问问三叔祖?”   问三叔祖?那是不是还要弄个仪式什么的啊!   姜婉白看着一边跪在那里的王氏,打了个激灵。她可不想让这条蛇留在家里,不然以后睡觉,一闭眼就想到房间的某处有条蛇,她不做恶梦才怪。   要是能将这蛇弄死,炖一锅蛇羹什么的,姜婉白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看王氏那个意思,她要真这么做,她估计得落下心病,以后万一她一直没有孩子,没准都能怪到她身上,说都是因为她弄死了这条蛇的原因,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怨恨。   “别去了,等你去了,估计这蛇早走了。”姜婉白制止了田老二,然后道,“还是把这蛇弄出去吧,至于弄到哪里,就弄到咱们家地里好了。”   田家的地离家里足有二三里远,在村子的最外围,姜婉白觉的,如果把这蛇放到那里,她也算勉强能接受。   “放到咱们家地里?”田老三一听高兴了,他每天最关心的就是家里的地,要是能让蛇仙保佑保佑他的地,那简直再好不过。   不求地里能长出金子,只求那地能像别人家的地一样,能种粮食就行。   “娘。”王氏一听则有些哀苦,略带祈求的喊着姜婉白。   “放到咱们家地里,跟在咱们家是一样的。”对于这件事,姜婉白一点商量都没有。   王氏立刻眼泪汪汪的了,就连田老二,都有些焦急。   “老三,你把这蛇放到咱们家地里去。”姜婉白决定先下手为强,吩咐着田老三。   “哎,娘。”田老三答应着,赶紧去找来了一个木棍,一个木桶,用那木棍一挑,就把那条蛇挑进了木桶里,然后他赶紧将木桶的盖子盖上,确保那条蛇不会爬出来,这才拎着木桶往外走去。   黑豆一见那条蛇被放进了木桶里,就对着那木桶汪汪直叫,等到田老三拎着木桶走了,它站在门口叫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木桶,它这才撒开几条小短腿,跑回了院子,对着众人摇尾巴,那模样,就好似好像在邀功一般。   不过此时大家都还沉浸在那条蛇被弄走了的情绪中,谁也没理它,倒是姜婉白,一下子就将它抱了起来,“黑豆乖啊,一会儿我给你弄好吃的。”   一边说着,姜婉白一边摸着黑豆的头,毛茸茸、热乎乎的,比那条蛇简直好太多了。她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把黑豆养的壮壮的,让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敢进他们家。   等到田老三回来,田家才正式开始吃早饭,按照姜婉白吩咐的,王氏今天将家里所有的鸡蛋都煮了,正好每人一个。   不过说是这么说,其实王氏等人根本也没吃那些鸡蛋,全部给了孩子们或者姜婉白。   不过姜婉白知道,一天一个鸡蛋营养就够了,所以她没要那个多余的鸡蛋,而是放到了桌子上。   田家除去姜婉白,有六个大人,五个孩子,现在大姜婉白不要多余的鸡蛋,那每个孩子分了两个鸡蛋之后,还多了一个,而现在,那个鸡蛋就被孤零零的放在了桌子中央,显眼的很。   “娘。”田承安最小,所以眼巴巴的看着那个鸡蛋,喊张氏。   张氏有些尴尬,不悦的道:“承安,娘平时怎么教你的,要谦让兄长。别人都还没说话,你怎么能要呢?”   田承安被说了一顿,低头眼圈红红的开始吃饭,不再看那个鸡蛋了。   田承玉看了张氏一眼,然后从自己的鸡蛋里拿出一个递给田承安,“小五乖,我这个给你。”   田承安的眼圈更红了,不过却看着那个鸡蛋没有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拿那个鸡蛋。   张氏却对田承玉道:“承安有两个鸡蛋,已经够吃了,他还小,不懂事,你这样做,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他这次哭闹,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下次,他就会还要,甚至变本加厉,那时,你又怎么办?”张氏不愧是读书人家里出来的,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   田承玉却有些不耐烦了,道理谁都懂,可是耐不住人情,不过张氏是他娘,他不是会说什么的,所以他只是直接将手里的鸡蛋剥了,放在了田承安的碗里,以此表明了他的态度。   田承玉这种无声的顶撞,让张氏的脸有些发白,她越来越感觉到,她这个儿子对她的抵制和渐行渐远,这让她又伤心,又无奈,“承玉,我在跟你说话呢。”   “嗯。”田承玉含糊的答应着。   田承玉这种态度,让张氏越加的不满,她板起脸,“你不要以为你这是对承安好,你……”   “行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就是一个鸡蛋而已。”张氏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姜婉白打断了,“咱们家的孩子都懂事,你也不用拿那些大道理来唬人。   圣人说要因材施教,你在说道理之前,先想想这道理适不适用吧。”说着,姜婉白将桌子上剩余的那个鸡蛋递给了田承玉,“或者,你先想想自家孩子倒是需要的是什么,也省的两眼一抹黑。”   张氏被当着这么多人下了面子,脸通红一片,不过这话是姜婉白说的,她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着。   赵氏在对面嘲讽的看了张氏一眼,没说什么,她都没说话,其他人就更不会有异议了,饭桌上又恢复了平静。   而田承玉则握紧了那个鸡蛋,小脸上满是笑容,不过,那笑容明显不是对张氏的。   姜婉白家早上发现的金蛇,不到下午,整个田家村都知道了,甚至还有人来特意问这件事,这让姜婉白烦恼的很。   正好想起来有件事要办,她赶紧离开了家,来到三叔祖家里。   “听说你家早上‘金蛇迎门’?”三叔祖一见姜婉白,也说起了这件事。   “啊,算是吧。”姜婉白含糊的应了一句,赶紧说出了她此次来的目的。   她想过了,要进京城去卖花,没个熟人可不行,而她所能找到的熟人,唯有三叔祖的女婿王保,也就是上次拿绸缎来换她醉虾做法的那个人而已。      ☆、第35章      三叔祖见姜婉白不愿提起金蛇的事,有些奇怪,这种好事,要是放到别人家里,不说好好庆贺一番,也会十分高兴吧,怎么到她这里,就好像很厌恶一样。   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既然姜婉白不愿提,他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便说起了他女婿王保的事。   王保现在在忠勇侯府里当差,说是当差,其实就是一个管杂事的而已,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所以这王保在京城也还认得一些人,能办一些事。   三叔祖说的十分客气,说姜婉白进了京城,只管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她的。   姜婉白自然连连称谢,问明了王保的住址,便提到了借牛车的事。从田家村到京城,足有一二百里,靠两条腿走的,腿都走断了也走不到。   三叔祖很干脆的就答应了,还说,如果姜婉白没事,可以在京城多住两天,让她女儿田莲带着她到处逛逛。   至此,姜婉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不过在她临走的时候,三叔祖却突然道,“马小翠把她的东西都搬走了,也跟着文虎去过了户,现在,那房子就是文虎家的了。”   说完,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姜婉白,好像要从姜婉白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姜婉白不是姜老太太,对那个老宅,她根本没有半点留恋,她只是有些狐疑的问道:“那个马小翠没闹?”   “有什么可闹的,她本来就不占理,从一开始就是。”三叔祖沉着脸道,而他所指的一开始,自然是从马小翠哄骗田老五抢房子开始。   事情又绕回了这里,姜婉白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便笑着道:“那一会儿我让老二来赶车。”说完,她便回了家。   刚一回到家里,田老二就迎了上来,“娘,今天卖坛子的人把咱们家定的坛子给送过来了,就在那里。”说着,他指向房檐下。   姜婉白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可不是,一堆拳头大小的瓷坛子,或者说瓷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那里,显然的很。   “这罐子送来的有些晚了吧?”姜婉白随口道,她前两天还在想这个事,按理说这罐子早就该送来了。   “是有些晚了,送罐子的人说,烧第一批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后来紧赶慢赶的,这才在今天烧成了。对了,他说为了表示歉意,他多送了我们五个罐子。”田老二跟在姜婉白身后解释道。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伸手拿起一个罐子看了起来,雪白的罐子上绘着两抹绿色的淡竹,旁边是黑色古朴的“田记”两字。   黑的字,白的底,嫩绿的竹子,三者相衬,给人一种既清新又厚重的感觉。   “这罐子做的还挺好的,下次再去集市上卖虾酱,就在家里先用这罐子把虾酱装好了,再拿到集市上去卖。”姜婉白吩咐道。   “这……”田老二有些不解,“娘,这罐子要三文钱一个,我们用这罐子装虾酱,却还按原来的价钱卖,那不是相当于每份少赚了三文?”   “可是这样却会有很多人记住我们的虾酱,下次再想买虾酱的时候,肯定第一个会想到我们,想到‘田记’。   还有,你看这罐子这么好看,估计很多人就算吃完虾酱,也会留着它。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每当他们看到这个罐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们的虾酱呢。   也因此,也许他们本来没想起来买虾酱的,现在就又来买了。你想想,如果是那样,我们多卖出去一份虾酱,购买多少罐子了?”姜婉白给田老二讲着广告和品牌的重要性。   田老二确实很聪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又有些迟疑“可是我们的虾酱现在根本不愁卖,做这些,是不是……”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做的少,可是如果以后我们每天能做上百斤、上千斤呢,光靠咱们周围这些人,还卖的掉吗?”   田老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娘,上千斤,你不会在说笑吧,咱们家哪来的那么多虾?”   “咱们家没有,可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你知道吗,老二,以后我们的虾酱也许会销往京城,销往全国各地,甚至销往外国,到那时,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叫紫芝酱的东西,而这紫芝酱的名称,就叫‘田记’。”   姜婉白有些激动的道,在现代,她一直觉的老干妈是一个传奇,而现在,她也想尝试一下缔造传奇,不然,她岂不是白来了古代一趟。   田老二此时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根本不能想象姜婉白所描述的那种场景,一个小小的虾酱而已,怎么可能卖到国外去呢,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一样。   姜婉白说完,也觉的她现在有点得陇望蜀了,她的虾酱现在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一样,还没学会走,怎么能奢望跑呢,要知道,步子迈太大了,可容易扯到蛋。   “行了,我随便说说的。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姜婉白道。   田老二还是觉的这个接受起来比较简单,赶紧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婉白就带着田老二、王氏坐上了牛车,直奔京城。   他们这次去京城,事情还挺多的,所以除了带了那盆大凤素之外,还带了五罐虾酱,一大袋白面饼,田柳儿绣的小屏风,还有其他一些给王保的特产。   这些东西再加上他们三个人,竟然将一辆牛车占的满满的。   路上,他们饿了就吃白面饼,渴了就到路边的人家要点水喝,一路顶着烈日,冒着酷暑,直到傍晚,这才到了京城。   到了城门口,正赶上守城的官兵要关城门,他们便也顾不得看那城门,就赶紧赶着牛车就进了城门,然后又问了好多人,一路辗转,这才在天色快要黑下来的时候找到了王保家。   其实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很大的大杂院。这个大杂院住着的都是侯府的下人,整个院子跟侯府的后院只有一墙之隔,也是侯府的产业,给下人住也算是给他们的一种福利吧。   姜婉白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王保要出去,两边一照面,都有点不敢认对方,最后还是姜婉白提起了三叔祖,两边这才变的热络起来。   王保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他对姜婉白他们倒是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相反的,他很热情,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   带着姜婉白他们来到一处稍小一些的院子,还没进门,他就朝里面喊道,“他娘,快出来看看,看谁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门帘一挑,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素白衣服的妇人就走了出来,妇人一见姜婉白他们,一时也有些不敢认,“这是……”   “是田家嫂子,你忘了,上次咱们回岳丈家,嫂子还送醉虾来给咱们吃来着。”王保赶紧道。   田莲这才想起姜婉白他们是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瞧我这记性,可不就是嫂子吗,快来,到屋里坐。”   姜婉白一边说着客气的话,一边跟着她进了屋,顺便的,她还打量着王家的摆设。   家具俱全,虽然不是用什么名贵木头做的,但上面都雕了花,刷了漆,做的精致的很,一看就不是乡下人家能比的。   墙上挂了一幅画,上面画着大肚弥勒佛,画下面还摆了两个花瓶,花瓶里插了几枝月季,为整个屋子添了几分清香和雅致。   “嫂子这次来京城是来玩的吗?要是这样,可要在我这里好好住上几天。”王保也跟着姜婉白坐下了,然后问道。   姜婉白听他问起,也不隐瞒,就说了她这次来的目的,问王保知不知道这京里哪里有人会买那盆大凤素。   王保早就看见了田老二手里的那盆花,本来他还以为那是姜婉白送给他的,还有些奇怪姜婉白怎么会想到送花给他,现在一听她如此说,这才明白了事情原委,仔细打量起那盆兰花来。   王保在侯府当差多年,看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了,所以他这么仔细一看,还真被他看出些门道来。   这花还真挺好看的,而且样子好熟悉,王保觉的他肯定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可是在哪里看的,他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在哪里呢?答案就在脑袋里,可是他越是着急,就越想不出来,王保不由得皱了皱眉。   田莲在一旁看了,推了推王保,“今天晚上不是该你当值吗,你再不去,会不会晚了?”   姜婉白一听王保还有事,赶紧道:“你有事就先忙,我们这事不急的。”   王保是实在想不起,便站起来笑了笑,有些抱怨的道:“给人当差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听别人的,一点儿都不由人。”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嫌弃的意思,反而有些自得。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多少人想在侯府当差,还当不成呢。”姜婉白顺着王保的话客气道。   王保脸上的笑容又真实了几分,“今天李管家也当值,我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问问他关于这花儿的事儿,他认识的人多,见得也多,应该知道一些。   嫂子,你们晚上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告诉你们结果。”   姜婉白一听,自然感谢非常,指着她带来的那些特产道:“不值什么钱,就是一份心意。对了,这里还有几罐紫芝酱,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   “嫂子带来的东西,自然是好吃的。就像上次嫂子做的醉虾,我可爱吃的很呢!就算回到家,我也经常做,可惜就是做不出嫂子那个味儿。”王保有些遗憾的道。   “你既然爱吃,那明天我帮你做好了,顺便,我还可以做几道用紫芝酱的菜。”姜婉白道。   “那怎么行?嫂子到我家里就是客,怎么能这么麻烦嫂子。”   “什么客不客的,你要是这样,我下次还怎么好意思登你们家的门。”   姜婉白这么胡搜,王保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出了门。   他走后,田莲立刻忙碌起来,忙着给姜婉白他们做晚饭,忙着给他们准备住处。   等一切就绪,时间也不早了,众人便准备睡觉。   姜婉白坐着牛车赶了一天的路,又晒又累,几乎一躺下,她就进入了梦乡,且一夜无梦。   第二天,姜婉白记挂着要给王保做饭的事儿,一大早就起来了,而她一动,王氏也立刻起来了,伺候姜婉白洗脸。   姜婉白对于王氏这样,其实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王氏坚持如此,她也只能这样了。   洗漱完,姜婉白一出门,却发现,田莲竟然比她起得还早,此时她已经买菜回来,准备做饭了。   “你起的真早。”姜婉白由衷的道,平时这个时候,她还在家里睡觉呢。   田莲笑道:“他爹经常这个时辰回来,我都有点习惯了。对了,没吵到嫂子睡觉吧?”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赶紧摇头,然后跟田莲一起做早饭。   早饭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王家的日子比田家还是好上很多,所以田莲熬了大米粥,还蒸了馒头。   至于姜婉白,她看了看田莲买回来的菜,便做了一道虾酱蒸蛋,一道虾酱蒸排骨,然后又做了一道虾酱卷饼,最后,她看着旁边篓子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小虾,有些犹豫的道:“早上吃醉虾,会不会伤胃?”   “没事,他爹这一夜都没怎么睡,正要吃点好的,喝点酒,嫂子要是真做了,他爹高兴还来不及呢!”田莲笑着道。   姜婉白这才取了那些小虾,开始做醉虾。又因为她这次做醉虾用的酒是绍兴女儿红,用的调料也比家里的好上很多,所以她这道醉虾做出来,那才真是酒入虾中,虾含酒味儿,香醇鲜美的厉害。   “嫂子做得真好吃,我跟你的做法一样,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田莲尝了一口姜婉白做的醉虾之后,赞叹道。   这就是中华菜的特殊之处了,就算你有菜谱,甚至连调料的用料多少你都知道,但你也很难做出跟其他人一样味道的菜,因为这里面还有个手法、习惯、火候的问题。   姜婉白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外面,王保就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褐色的绸缎长缀,长的十分白净,就是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不过,他这个年纪倒也正常。   王保见了姜婉白,赶紧给他们互相介绍,这个人就是侯府的李管事,而姜婉白就是那个要卖花的人。   姜婉白听后心中一动,这李管事竟然亲自来了,难道他是想要买她的花?      ☆、第36章      “花在哪里?能不能先让我看看。”李管事有些着急的道。   姜婉白自然没有意见,便领着李管事去看那盆兰花。   一见到那盆兰花,李管事的眼睛就是一亮,几步走到兰花旁边,他一边打量着那盆兰花,一边喃喃自语道:“对,就是这种花。嗯?这叶子怎么跟那株不太一样!”   李管事有些患得患失的道,看来他也并不认识这种花,只不过好像他以前见过类似的。   姜婉白疑问的看向王保。   王保此时也正紧张地看着那株花,感觉到姜婉白的目光,他很简要的说明了一下原委:“小侯爷打破了曾太傅的兰花,正在满世界的找相似的,想在曾太傅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花放回去呢!”   王保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株兰花。小侯爷现在找兰花都找疯了,这株花要是真能用得上,小侯爷肯定会高兴,那到时那他跟李管事的好处,还会少得了吗!   王保是这么想的,李管事比他想的还要多一层,那个周管事真是太阴险了,仗着自己的妹妹是夫人的心腹,处处压他一头,他要是再不立个大功,恐怕真要被排挤掉了。   越是重视,李管事就越不敢确定,他问王保,“曾太傅的花,好像就是这样的,对吧!”   “李管事,我也就远远看过那么两次,也不敢确定啊!”王保虽然想领功,但也更怕挨过,所以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李管事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禁皱了皱眉。又狠狠地盯了那株花两眼,他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做了决定,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没准儿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呢!   “老太太,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小侯爷,要是小侯爷也看上了这花,价钱肯定好商量。”李管事道。   她也要去?姜婉白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李管事的意思,他这是在减小他所承担的风险,万一小侯爷看不上这花,他也就是个推荐不力的罪名而已。   那自己要不要去呢?姜婉白想了想,决定去试一下。这件事就算不成,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除非那小侯爷是个特别混蛋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这种概率应该不大,不然,这李管事第一个就不会去做这件事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李管事抱着花就要走,田莲却道:“李管事,现在这个时辰小侯爷应该还没起床吧,早饭已经做好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们家吃了早饭再去,时间应该来的及。”   李管事一听,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打扰了小侯爷睡觉,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他也确实饿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能在我们这里吃饭,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王保一边客气着,一边帮忙张罗着早饭。   不一时,早饭便摆上了桌,而那属于虾酱特有的鲜香味儿立刻飘了出来,勾得人口水直流。   “你们家这是做的什么饭,怎么这么香?”李管事提了提鼻子,只觉得食欲大开。   王保闻着那香味儿,也有些诧异,他只认识那盘醉虾,至于其他的……他望向姜婉白。   姜婉白知道,这是她推销虾酱的好时机,便赶紧道:“这是我用紫芝酱做的几道家常菜,你们赶紧尝尝,看喜不喜欢吃?”   “紫芝酱?”李管事疑问道。   “就是用海中珍品,加一些秘制配料,经过多道程序做成的,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配方,既是调料,又是补品。”姜婉白觉的自己也不算撒谎,那虾可不也算是海,不,河中珍品。   “竟然有这种好东西,闻起来就很香了,吃起来一定不错。”李管事说着,就要落座。   而就在这时,屋门外就传来一个男声,“小侯爷,小人已经查探好了,就是这个王保,他们家就有您要的兰花。”   “真的,你没有骗我?”一个清亮桀骜的少年声音。   “小人哪敢骗您呢!”那个男音恭恭敬敬的道。   “是周管事,还有小侯爷。”李管事的脸唰的一下就变了,然后一脸怒火地看向王保,他此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保骗了他,竟然敢坑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保的脸也变了,颤抖着声音道:“李管事,这可不关我的事儿,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周管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你可要一定相信我呀!”   李管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帘儿一挑,一个少年便走了进来。少年大概十三四岁,身穿紫缎长袍,头戴紫金冠,剑眉朗目,就如同外面的松杨一般,英姿勃发,正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欧阳俊。   这欧阳俊长的还是很像那么回事儿的,不过他那下巴抬的也太高了点,姜婉白有些怀疑,他看得到脚下的路吗!   欧阳俊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一脸油滑的男人,正是周管事。   李管事等人一见小侯爷进来了,也顾不得说什么了,赶紧跪下施礼。   欧阳俊却连眼皮都没抬,“你怎么在这儿?那花儿呢?”说完,他闻见空气中的香味儿,又不自觉地加了一句,“什么东西这么香?”   李管事赶紧道:“小侯爷,我也是听说这里有您要的花,这才赶紧来看看。”   他这句说完,还要在说的时候,却被周管事给打断了,“来看花?我怎么看见你在这儿准备吃饭呢!   李管事真是好胃口,明知道小侯爷为这花儿的事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饭。”周管事得意洋洋地看了李管事一眼,然后冷嘲热讽道。   他怎么能不得意,这次,李管事差点就赢了,不过幸好,有人听见了他跟王保的对话,并告诉了他,他现在不但扳回一局,还找到了打压李管事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尽全力。   欧阳俊一听,也怒上心头,“你好大的狗胆!”   李管事“嘭”的一下又跪下了,他现在后悔的不得了,他干嘛留下来吃这个早饭,要不然现在得意的就是他了,真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落索。   “花就在外面。这是我做的早饭,要是小侯爷不嫌弃,可以吃一些。”姜婉白怕这件事会牵连到王保,那时,她哪还有脸回去见三叔祖,所以赶紧插话道。   欧阳俊有些不悦的瞟了姜婉白一眼,“你又是何人?”   “我是王保媳妇的同族,也是那花儿的主人。我昨晚才带着那花来京城,而李管事一听说我这里有花,没顾得吃早饭便来了。   后来他是想着小侯爷您日夜担忧,好不容易睡个觉,怕打扰你,这才没有立刻将花带回去。”姜婉白解释道。   她这么帮李管事,李管事自然感激万分,而周管事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张嘴要说什么,不过就在这时,欧阳俊却道:“先带我去看看花。”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的是非曲直,他只关心他的花。   他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赶紧带着他来到那盆兰花跟前。   一见那盆兰花,欧阳俊先是有些高兴,然后又有些皱眉。   他最讨厌这些花花草草的了,所以他也根本没记住曾太傅那盆兰花长什么样子,看着倒是好像跟这盆兰花还差不多,可是到底能不能骗过曾太傅,他心里有些没底。   要是骗不过,想到曾太傅那把戒尺,欧阳俊只是觉得手心突突的疼,而且这还不算,要是曾太傅告诉他父亲……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这花,到底跟我打破的那盆一样不一样?”欧阳俊斜着眼,问身后的人。   原来小侯爷也认不出,李管事跟周管事心道,不过他们却谁也没有回答欧阳俊,都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的站着。开玩笑,要是他们说像,结果没有骗过曾太傅,小侯爷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欧阳俊没有得到回答,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李管事跟周管事缩着脖子,不敢回答。   欧阳俊冷哼一声,眼珠一转,对王保道:“你,就你,去宁王府把我表哥请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儿要他帮忙。”   王保一听,赶紧答应一声,向外跑去。   等他走了,欧阳俊扬着下巴道,“你们这么早把我叫起来,我早饭还没吃呢!”说着,他还往屋里瞄,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管事闻弦而知意,立刻道:“屋里的饭还没有动过,要是小侯爷不嫌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俊便蹭蹭地进了屋,他早就闻见屋里面的香味儿了,现在这花儿的事也有了着落,他一定要多吃一点儿,弥补一下前两天的损失。   欧阳俊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等到姜婉白他们进屋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吃饭了。   周管事一见,赶紧跑到他旁边,为他布筷夹菜,得到欧阳俊的青眼一枚,喜得他满脸都是笑容,而李管事晚了一步,则一脸的暗恼。   “这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吃过?”欧阳俊吃了一口虾酱蒸蛋,有些满足地叹道。   李管事刚才被周管事抢了先,此时听他一问,赶紧将姜婉白关于虾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欧阳俊点点头,又吃了两口虾酱蒸蛋,然后又夹了一筷子虾酱排骨,脸色就跟吃到鱼干儿的猫一样,立刻多云转晴,“这个呢,这个是什么?”他指着醉虾道。   这道菜李管事也不认识,所以他求助的望向姜婉白。   “醉虾,是用绍兴女儿红加活虾做成的。”姜婉白回道。   欧阳俊瞄了她一眼,“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姜婉白点头,“小侯爷可还喜欢?”   欧阳正张嘴就要说什么,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却道,“马马虎虎,这醉虾用的酒,一看就是次品,难吃的要死。”   欧阳俊嘴上抱怨着,可是他夹菜的筷子却一点儿也没有慢,弄得周管事都跟不上他的速度了,被他嫌弃地瞪了好几眼。   至此,姜婉白哪里还看不出这欧阳俊的性格,口是心非,一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而更糟的是,这个孩子手里面还有很大的权力。   姜婉白决定,她还是离这个熊孩子远一点的好。   不过上天好像就爱跟人作对似的,就在姜婉白这么想的时候,欧阳俊却道,“我们府里还缺一个厨娘,你这个厨艺,倒也马马虎虎凑合了。”   说完,他嫌弃地看了姜婉白一眼,“就是这岁数,也太大了点啊。还有你的衣服,你是从乞丐堆里跑出来的吗,一身的土气。我觉得乞丐都比你穿的好一点。”   姜婉白的脸都绿了,她的穿着怎么了?很正常的衣服好不好,不就是颜色暗点,布料差点,款式老土了点吗,值得他这么毒舌吗?   还有她的年龄,他以为她想变成老太太呀,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姜婉白觉得,就应该让穿越大神把他也变成老头子,看他还说不说。   黑着脸,姜婉白道,“多谢小侯爷也看得起我,不过如你所见,我这岁数,也就只能在家里种种花养养草了,可伺候不了您这样穿着高贵的人。”   “你,哼!”欧阳俊把头歪在一边,不理姜婉白了。   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姜婉白看欧阳俊一直在吃醉虾,怕他醉了,弄出什么幺蛾子,她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小侯爷,吃醉虾就跟喝酒一样,后劲儿很大,您一会儿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最好还是少吃一点!”   欧阳俊夹醉虾的筷子一顿,不满的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不过他的话虽然这么说,他的筷子却在空中转了个弯儿,没有再去夹醉虾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还是自家的孩子可爱一些,这么看,上天对她还算不错的,要是把这个熊孩子给她,她非得被气死不可,姜婉白有些庆幸的想道。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唏啾啾嘶叫的声音。   “表哥来了!”欧阳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欢喜的道。   他的话音一落,门帘一挑,从外面就进来一个男人。男人大概二十左右岁,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戴白玉冠,脚穿绣着金线祥云纹路的厚靴,气势凛然。   姜婉白一看这男人,就有些愣住了,只因男人那斜飞的长眉下,有一双丹凤眼,也就是那眼睛,让她不寒而栗。   那双眼睛锋利冷然,更奇特的是,那里面竟然有竖瞳,而这让姜婉白瞬间就想起了那只金蛇的眼,一样的能倒映万物,一样的又万物入不了他的眼。   也许姜婉白的目光太过直接了,男人似有察觉的望向她,而在发现她用那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之后,他的眉头就是一皱,脸色也更加冷峻了。   欧阳俊察觉到这边的情况,赶紧紧走几步,隔断了两人的视线,“表哥,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瞪了姜婉白一眼。京城谁不知道,他表哥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眼睛看,就为这,城外的乱葬岗里添了不知道多少尸体,姜婉白怎么这么大胆。   姜婉白其实也不想一直盯着男人的眼睛看,可是刚才,她就好似着了魔一样,根本收不回视线,现在她被欧阳俊一瞪,倒是立刻回了神。   感激地看了欧阳俊一眼,姜婉白突然发现其实这小子也还不错。   看完欧阳俊,她又快速的扫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这一看,她才发现,其实男人并没有什么竖瞳,而是一双重瞳。   重瞳在中国历史上并不罕见,不过有记载的只有八个人:仓颉、虞舜、重耳、项羽、吕光、高洋、鱼俱罗、李煜。   仓颉是黄帝时代的造字圣人;虞舜是禅让的圣人,孝顺的圣人,三皇五帝之一;晋文公重耳是春秋五霸之一;项羽则是旷古绝今的“西楚霸王”。   吕光则是十六国时期横扫西域的后凉国王;高洋是北齐建立者;鱼俱罗相传是用计设杀猛将李元霸隋朝名将;李煜是五代十国时南唐后主,著名的词人,文学家。   所以,历史上认为,拥有重瞳的人一般都是圣人,不过看这男人的反应,好像这里并不这么认为,姜婉白思量着,脸色也变的淡然起来,重瞳而已。   男人,也就是黎清逸,本来还十分不悦欧阳俊挡着他,不过在看到姜婉白脸上的表情迅速由惊讶到淡然,最后还露出一副,原来如此,她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后,他倒是勾起了唇角,对欧阳俊道:“你不说是有要紧的事吗?到底什么事。”   “这……”欧阳俊被黎清逸这么一盯,顿时感觉压力有点儿大。他突然想起,他这表哥,好像也挺喜欢曾太傅那盆兰花的,要是他知道他把那盆兰花打破了,会不会处置他啊!   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欧阳俊这时后悔的要死,他干嘛要叫他表哥来啊,嫌自己死的太慢吗,这么想着,所以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黎清逸逼问道。他这个表弟,被姨母宠的无法无天的,整天就知道闯祸,这次,还不知道闯了什么祸呢!   欧阳俊被他这么一问,更不敢说了,慌乱中,他指着后面的饭桌道:“表哥,这里有人做饭做的还挺好吃的,所以我赶紧叫表哥来尝尝。”说完,他好像在肯定自己的话一般,点了点头。   “真的?”黎清逸有些不相信的道。   “真的!”欧阳俊就跟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的点着头,生怕黎清逸不相信。   黎清逸不再追问了,而是来到饭桌前,看了一眼被欧阳俊吃的一片狼藉的饭菜,又看了一眼欧阳俊,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他这个表弟,还真是连撒谎都不会撒。   欧阳俊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为了掩饰,他赶紧道:“表哥,我有点饿,就没等你,不然,我再让人给你做一桌。”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说着,黎清逸就坐在了欧阳俊的对面,他倒要看看他这个表弟,在耍什么把戏。   欧阳俊赶紧狗腿的夹了一些还算完整的菜,递给他,“表哥,你尝尝,确实挺好吃的。”   黎清逸闻言,真的吃了起来。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就那么一个简简单单吃饭的动作,却让人惊艳不已。   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众人目光的焦距点。   “表哥,怎么样?”欧阳俊显然已经习惯了黎清逸的光环,有些紧张的问道,就好像那饭是他做的,他急于得到肯定一样。   黎清逸却却好像故意吊着他一样,又吃了两口,这才悠然道,“还好。”   就是这么一句不算夸奖的话,欧阳俊听了,却如同得了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   一边给黎清逸夹菜,他一边儿道,“表哥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儿。对了,表哥还不知道这菜叫什么吧,这叫醉虾,这个是用紫芝酱做的。表哥知知道紫芝酱是什么吗?紫芝酱就是……”   欧阳俊的记性倒好,他就跟背书一样,把刚才姜婉白说的话又背了一遍,背完,他又忍不住跟黎清逸一起吃了起来,直吃到再也吃不下,他这才满足的擦了擦嘴。   此时,黎清逸也吃完了,“饭不错,多谢表弟,不过我今天还有事儿,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说着,他站起了身,一副意欲要走的样子。   他要走,欧阳俊立刻急了,他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可是站起来之后,他却发现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直急得抓耳挠腮的。   黎清逸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怎么,表弟还有事?”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跟这个黎清逸比起来,欧阳俊简直就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鉴于欧阳俊刚才帮过她,她决定投桃报李一下。   福了一个礼,姜婉白道:“小侯爷今天得到了一株兰花,所以想让您帮忙看看,这兰花跟曾太傅的比,孰优孰略。”   欧阳俊听了姜婉白的话,简直大喜过望,“对,就是这么个事儿,表哥,你可一定要帮我看看。”   黎清逸想到欧阳俊的为人,又听了姜婉白的话,几乎立刻的,他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尾。别有深意地看了姜婉白一眼,他这才道:“好。”   姜婉白收到黎清逸那警告的眼神,不敢再冒头了,只能默默地祝福欧阳俊,前方高能,你可一定要小心才好。   众人再次来到那株兰花跟前,欧阳俊指着那盆兰花,急问道:“表哥,这花跟曾太傅的一样吗?”   黎清逸看着那花,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一样,甚至比曾太傅的那盆还要好上一些。   “真的?””欧阳俊觉得他可算看到阳光了。   黎清逸点点头,笑而不语。   欧阳俊被他笑得有些发毛,正要问什么,黎清逸却道:“曾太傅今天就要从小汤山回来了,你要是不信,可以找他去问问。”   “今天就回来了?”欧阳俊火烧屁股一样的抱起那盆花,对黎清逸道,“表哥,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对了,表哥你觉得这盆花值多少银子?”   “三四百辆不算少,七八百辆不算多,这要看这花能否遇到喜欢它的人了。”黎清逸道。   欧阳俊想了一下,对着李管事做了一个“五”的口型,然后跟黎清逸告别,让周管事抱着花,他们一溜烟儿的跑了。   黎清逸看着欧阳俊的背影,轻叹一声,然后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姜婉白望着那如烈风一般的一人一马,也轻叹了口气,为这个男人,也为欧阳俊,她几乎可以想到,欧阳俊被抓包之后的惨状。   算了,她现在自顾不暇,欧阳俊也只能自求多福了,不过,这么一闹,她倒是把花给卖出去了。   她可看见了刚才欧阳俊的那个嘴型,足足五百两呢,够张家吃喝好久了,也寓意着,她养花发家的路子前途一片光明啊!   果然,李管事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回去支银子。”李管事还是挺感谢姜婉白的,所以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姜婉白自然赶紧道谢,等李管事走了,他们又开始重新做早饭。   不过因为粥跟馒头本来就做了多余的,所以这早饭做起来也很快,等到李管事取钱回来,这早饭刚好做好,众人便坐在一起吃早饭,而这次,他们之间可比刚才热络多了。   李管事夸姜婉白的饭做的好吃,姜婉白也感谢李管事帮她拿银子,众人有说有笑的,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等到吃完饭,李管事走了,王保对姜婉白说,他可以带他们出去转转。   “你昨天一晚上没休息好,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姜婉白道。   王保却笑了笑,“没关系,说是在那里值班,其实也很清闲的,而且我都习惯了。”   “对,嫂子,他说的是实话,你可不要跟我们客气。”田莲在一旁也道。   姜婉白见他说的是实话,而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向导,这才道:“那就麻烦你了!”   “嫂子太客气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次我能搭上李管事,还要多谢嫂子了。”王保说着,带着众人出了门。      ☆、第37章      “嫂子想去哪里?”王保问姜婉白,“是去看景,还是随便逛逛,还是……”   “要去下绣庄,我这里有一幅绣品要卖,然后去看下大夫,最后,我想去卖河鲜的地方看看。”姜婉白一样样的数着她今天的计划。   王保想了想,“不如我们先去看大夫,这样比较顺路。”   姜婉白当然没问题,而田老二跟王氏一听说去看大夫,则立刻紧张了起来。能不能行,就看这一次了,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不行的话,王氏的手心全是汗,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了。   姜婉白自然感觉到了气氛的瞬间凝重,可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子嗣在这个时代实在被看的太重了,以致于一切语言都显的那么苍白无力,所以一切还是等到看完大夫再说吧!   穿街过巷,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周围也开始出现商铺。   “我住的那一片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住的地方,现在,才真正到了这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你们看,这里,茶行酒肆,什么都有。   对了,我带你们去看的大夫在这里也挺有名的,据说祖上是太医。”王保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不一时,几人就来到一家医馆。   医馆名为济生堂,店面很大,也很古朴,一看就传承了很多年,里面看诊的,抓药的络绎不绝,众人还没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精神就是一振。   医馆里面分为两处,左面是抓药的,右面是看诊的,而看诊的那处,又坐了四五个大夫,每个大夫的桌前都排了好几个人,让人有些无从选择。   幸好,王保对这里倒是很熟,问明了是田老二夫妻想看关于生孩子的病,便带着他们来到了靠里面一处,排在了队末,“刘大夫最擅长这方面。”排好后,王保小声的跟姜婉白他们解释道。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看向前面几个人,结果发现,他们大多都是一对对的夫妻,年纪也大概在二三十岁左右,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想生孩子而不得的人。   而这时,他们要不就是沉默不语,要不就是小声的互相安慰着,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娘,要不……”王氏用手狠狠的捏着衣角,小声喊了姜婉白一句,喊完,她却又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她现在很怕、很怕,怕等来的是一场噩耗,那时,她都怀疑她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田老二感觉到王氏的害怕,没有什么安慰的动作,也没说什么感人的话,只道:“这么多年,咱俩不是早就习惯了。其实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你要是害怕,活着的时候,你伺候我,等死了,我就埋在你旁边,伺候你。”   王氏一听,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然后她又觉的她这样有点太失态了,赶紧低下头去,用袖子掩住了脸。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田老二他们了,田老二赶紧一步上前,抢在王氏之前坐在了大夫的桌子前,“我先看看。”他对王氏道。   王氏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大夫了,而田老二以前也看过两次,她倒也没什么疑心的。   刘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对这种情况倒是司空见惯了,所以他也没说什么,便开始为田老二诊脉。   田老二则趁着伸胳膊的时候,凑到刘大夫的跟前,小声道:“大夫,后面那个是我媳妇,我们俩一直想要个孩子,但一直没能如愿,这都成了我们的心病了。   一会儿,无论结果如何,大夫,你能不能把原因都推到我的身上,求你了。”田老二知道这次的结果对王氏来说意味着什么,生怕她受不了,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刘大夫看了田老二一眼,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让田老二着急不已,可是他又不能逼大夫,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他。   刘大夫倒是心境很好,看完他的脉,也没说什么,就伸手示意他起来,让王氏坐下。   田老二无奈,只能站在一边等着,而王氏则一脸忐忑的坐了下去。   刘大夫给王氏诊了一下脉,又看了一眼她的舌头跟指甲,便道:“月事周期不稳,还伴有疼痛、腹泻、恶心、手足发凉?”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寒凉体亏,你这样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是。大夫,是不是因为这,所以我才,才不能有孩子?”王氏唰的一下抬起了头,颤抖着声音道。   刘大夫却摇了摇头,“若单是如此,也应该无碍。你年轻时,应该受过一次大寒吧,而且是在月事来的时候。”   王氏的脸都白了,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身子矮了一截,“我十四岁的冬天,曾经掉进过冰湖里,那时,恰巧是我……”王氏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对不起田老二,对不起田家。其实,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当时那个给他看诊的大夫就曾经说过,她落下了病根,以后要是不好好保养,可能很难怀上子嗣。   可是她当时太想离开那个家了,明知道她这样的人嫁给别人,是害了别人,可是在田家来求亲的时候,她依旧嫁给了田老二。   之后,田家的日子虽然苦,可是田老二对她的好,以及对那个家的厌恶,却让她一直不敢说出真相,这才拖到了现在。   她是田家的罪人,如今,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哭着哭着,王氏突然站了起来,往外面跑去。   田老二此时还处在震惊之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倒是姜婉白,一直注意着王氏,所以赶紧喝道:“老二,还不快去追,千万不要让你媳妇做什么傻事啊!”   田老二有些木楞的动作着,他从来都没听王氏提过那件事,就算以前去看大夫的时候都没有,要不是这个大夫说出来,恐怕他还蒙在鼓里。   原来,她早就知道她很难怀孕。她早就知道,却一直没告诉他。   田老二的动作这么慢,王保都急了,他赶紧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姜婉白也很急,不过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跑得过王氏,所以她赶紧拍了一下田老二,“还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事,等把人追回来再说,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田老二这才激灵一下回过神来,撒腿往外面追去,姜婉白说的对,他一定要把王氏追回来。   他们这边一闹,医馆里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姜婉白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先是到门口去看了看,发现外面并没有田老二等人的影子,这才又回到了刘大夫身前,有些埋怨的道:“大夫,我儿媳妇这病,到底能不能治啊?”   刘大夫此时也有点傻眼了,他还没说到最后结果呢,怎么就……要是王氏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有些不安的抖了抖手,他道:“我也没说一定不能治啊!这可不能怪我。”   姜婉白一喜,“能治?”   “能!”   姜婉白赶紧往外面跑,她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王氏,这个消息,可比什么话都管用。   不过,她还没出医馆的门呢,田老二就背着王氏冲了进来,“大夫,大夫,快来看看我媳妇怎么样了?”田老二红着眼睛怒吼着。   那个刘大夫赶紧绕过桌子,来到田老二身前,“快把她放到地上。”说着,他就去察看王氏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姜婉白见王氏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焦急的问道。   田老二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见、也说不出了,他就那么直直的盯着王氏,好像生怕她会一下子消失一样,倒是王保,擦了一下脸上的汗,道:“差点就跳了河,幸好,伤心过度,她晕倒在河边上了。”   幸好,幸好!姜婉白拍了拍胸口,然后看向王氏。   此时,刘大夫正在掐王氏的人中,“应该马上就能醒过来。”说着,他又拿出银针在王氏的头上扎了两下。   刘大夫的医术还是很好的,他一扎完,王氏就睁开了眼,迷蒙的看着姜婉白他们,她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地狱吗?怎么……”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了不对,挣扎着似乎要站起来。   姜婉白赶紧按住了她,“大夫说你的病能治,能治。”   王氏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住了。   田老二则一脸喜色的问姜婉白,“娘,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们作什么,大夫不就在这里吗,你们可以问他。”姜婉白道。   田老二赶紧望向刘大夫,而王氏也似乎反应过来了,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刘大夫长叹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病人,我这病刚看到一半,就要死要活的。”说着,他也有些生气了,他担的这惊,受的这怕,多冤枉啊。   “这病能治,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了。”说着,他又坐回了桌子后面,拿起毛笔,写起了药方。   王氏立刻就要起来,不过她先前哀惧过度,现在又太过激动,身体软的跟面条一样,哪里能起得来,还是田老二扶着她,两人这才重新回到了刘大夫的桌子前。   “这副药先吃七天,熬药的药渣别倒,每天用它来泡脚。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去河边挑一些鹅卵石烧热,然后光脚踩在上面,每天坚持,会有奇效。   剩下的,就是多吃些温补的食物,比如红枣、羊肉什么的。”刘大夫一边写着方子,一边道。   “大夫,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啊?”王氏有些焦急的道。   刘大夫看了她一眼,“这种事本来就是靠缘分的,我只能说,你按照我这个方法调理个一年半载,身体应该能恢复的差不多。”   “还要那么久。”王氏有些失望的道,她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再等上一年半载,她都不知道她这身体还能不能生孩子了。   刘大夫皱了皱眉,这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永远也没个满足的时候,刚才还为没办法治愈寻死觅活,现在能治了,不但不高兴,反而嫌治疗时间长。   田老二看出刘大夫有些不高兴,赶紧道:“多谢大夫,她也是太着急了,这才……”   刘大夫挥了挥手,他坐堂这么久,什么样的病人没遇见过,“你们赶紧去抓药吧。”   田老二赶紧点头,伸手接过方子,就要去抓药,而这时,姜婉白突然道:“大夫,我们是从挺远的地方来的,这药,能多开几天的吗?”   田老二一听,也赶紧望向刘大夫,光顾着着急,他都忘了这件事了。   “她这种病情,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变化,你们可以先抓一个月的药,一个月后,再来我这里。”刘大夫道。   “那多谢大夫了,我们一个月后再来。”姜婉白。   刘大夫对姜婉白还是挺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下一个病人过来。   姜婉白这才带着田老二到旁边去抓药,一个月的药,足足有半麻袋,也花了姜婉白将近六两银子。   抓完药,姜婉白对田老二跟王氏道:“你这身体还没恢复好,再说,咱们带着这药也不方便,这样吧,你们找个地方坐着,我跟王保去绣庄,等我们回来,再跟你们汇合。”   王氏听姜婉白如此为她考虑,眼圈又有些红,“娘,我对不起你。”   “行了,说这些干嘛。”说完,姜婉白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田老二,“你们要是饿了,就先买点吃的。”   田老二却不肯接那银子,“娘,买了这么多药,花的钱就够多的了,我们不饿,就在这里等你们。”说着,他扶着王氏坐在了路边一个台阶上,仰望着姜婉白,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姜婉白轻叹了一口气,将银子收回了袖中,转身让王保带她去绣庄。   绣庄的事倒是还挺顺利的,田柳儿绣的是春夏秋冬的四联屏风,又是双面绣,绣庄的老板很满意。   再加上姜婉白给他讲解了这种小屏风摆件成型之后的效果,他顿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有新意的东西,便给了姜婉白一个很高的价钱,足足有五两银子。   看着那五两银子,姜婉白也知道这钱不单是屏风的钱,还有卖点子的钱,估计用不了多久,绣房就会出现很多这样的小屏风,而她下次再来,肯定就不会有这么多钱了。   不过,幸好,她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   “下次有什么绣品,直接拿到我这里来,我保证给你最高的价钱。”绣庄老板笑眯眯的道,他现在看姜婉白就像看送财童子一样满意。   姜婉白客气的答应了,这才跟王保出来,两人直奔菜市场,她要去看看那里有没有长期、大量供应小虾的。   菜市场的事就没那么顺利了,这里虽然有虾,但都是零散的,估计也就够做菜吃的,想要大量的,看来还要再打听才行。   “这件事,嫂子要是不急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留意着。”从菜市场出来,王保见姜婉白一脸失望的样子,思索了一下,这才道。   “真的,那太好了。”姜婉白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急的,那就麻烦你了。”   “嫂子又跟我客气。”王保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   姜婉白笑了笑,没说话。      ☆、第38章      正事办完,王保就问姜婉白,“要不要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京城其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姜婉白看着他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困意,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他,便道:“也没什么好逛的,不如我们回去吧!”   王保确实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便没有再勉强,看了看天色,他发现快该吃午饭了,便道:“不如我请你们吃饭,这附近有一家酒楼做的菜挺好吃的,而且价钱还不贵。”   王保帮姜婉白这么多,她自然不能让他请客,所以就坚持她做东,而且她还提议,田莲还在家里,不如他们就从酒楼打包些酒菜,回去一起吃。   王保推脱不过,这才点头答应了,于是,两人就在酒楼里打包了饭菜,回去汇合田老二夫妻。   远远的,就看见王氏跟田老二坐在那里说着什么,说着说着,田老二便指着那些药笑了,笑的好像嫩绿的新苗一般,充满希望,而王氏则捂着嘴哭了,不过,与以前那种悲哀的哭泣不同,她这种哭带着笑,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与高兴。   看来王氏跟田老二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姜婉白望着那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是她留两个人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幸好,他们不负她所望。   此时田老二他们也看到姜婉白了,便赶紧站了起来,等着姜婉白吩咐。   姜婉白将刚才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然后众人便回家一起吃饭。这次进京,总得来说还算顺利,所以姜婉白也很高兴,一顿饭,大家吃的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王保已经忍不住打哈欠了,不过他却坚持陪着姜婉白他们说话,这让姜婉白感激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现在太阳落山晚,应该还能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里。”姜婉白道。   王保的家并不大,为了安排他们休息,他甚至将自家孩子送到了亲戚家,姜婉白不想这么麻烦他。   “怎么这么快,好不容易来这么一次。”王保的精神一振,“再多住几天吧!”   姜婉白摇了摇头,“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办,离不开人,而且,我们过段时间应该还会来京城,有些事,倒不急于有一时。”   姜婉白这句倒是实话,张氏的屏风还要拿到城里来卖,田老二夫妻还要来看病,还有她的河鲜……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预示着以后她少不了要来京城。   这么一算,姜婉白倒觉的也许家里应该买一头牛,再弄个牛车,这样,以后她们要进城就不用总是找三叔祖借了,而且,有了牛,种地也方便很多。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姜婉白将它记在心里,然后又跟王保告辞。   王保也知道姜婉白家里人多,事也多,又见她去意已决,便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主干道上,告诉他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出城了,最后又叮嘱他们一路小心。   姜婉白又道了一次谢了,众人这才坐上牛车,轱辘辘的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姜婉白回望京城,只见巨大的城门如卧龙一般匍匐在阳光下。   透过城门,满眼都是绿瓦红墙,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飘扬的幌子,还有那粼粼的车马与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一不让人震惊与感叹,原来,古代的京城是这样子的。   “娘?”田老二见姜婉白一直盯着后面看,还以为她在等什么人,便停住了牛车,出声问道。   姜婉白愣了一下,刚要收回视线,就见远处,一个紫袍少年打马而来,一路惊扰行人无数,眼看着,他就要到城门口了。   是欧阳俊,他怎么来了?   他肯定不是来送行的。难道是他被抓包,后悔买那盆兰花了?不过他是小侯爷,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姜婉白心中念头急转,不过却没有一个好的,所以赶紧催田老二,“快走,我们回家。”   田老二此时也看见了欧阳俊,再加上刚才他以为姜婉白在等人,所以他立刻理解成了姜婉白等的就是欧阳俊,所以在听见姜婉白的催促后,他不但没走,还指着欧阳俊道:“娘,再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到了。”   她当然知道他马上就来了,姜婉白一阵无语,刚要再催促田老二,却见欧阳俊却一甩马头,截在了他们的牛车前,这下,他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你还有兰花吗?”欧阳俊一脸焦急的道。   “啊?”姜婉白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件事,这跟她的想象可完全不一样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还有那种兰花吗?”欧阳俊的语气有些不好。   姜婉白的脸一沉,“小侯爷问这个做什么?曾太傅的花,你不是已经还上了吗?”   “你问这么多干嘛,你就说你到底还有没有花,就行了。”欧阳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有些不耐烦的道。   “没有。”姜婉白淡淡的道,就冲他这个语气,她也没有第二个答案。   “你……我不信。”欧阳俊在做最后的挣扎。要是没有花,想到他爹的大棍子,他觉的他基本上已经生无可恋了。   “不信你可以跟我回家去看,我骗你干嘛。”说着,姜婉白对田老二道,“我们走。”   姜婉白家里是还有三盆兰花,但那都是用来下蛋的母鸡,杀鸡取卵这种蠢事,她可不会做。更何况,她已经答应了张老爷子,一定不会将那三盆花卖掉。   欧阳俊对姜婉白如此无礼,田老二也有些讨厌他,所以一听姜婉白这么说,赶紧轻叱了一声,赶着牛车绕过欧阳俊,往前面而去。   他们走的这么干脆,欧阳俊有些傻眼,他们走了,他怎么办,“不许走。”他喊道。   然而田老二却好似没听见一样,继续赶着牛车往前面走去。   欧阳俊急的抓耳挠腮的,又回身看了一下京城,他只觉的那巨大的城门就好似择人而噬的妖怪一样,而他,就是那个要被吞掉的又无辜又正义又聪明又勇敢……的人。   这么束手待毙怎么行,一咬牙,欧阳俊便催马追上了姜婉白,“我跟你去你家,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姜婉白只觉的这欧阳俊有点太奇怪了,竟然为了兰花,要跟她回家,“我家离这里很远的。”姜婉白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欧阳俊的神色。   欧阳俊一听说“远”,脸上都是喜色,“我不怕远。”   姜婉白眼珠一转,“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李管事说他还有事跟我说,让我临走之前去见他一面,我都给忘了。老二,走,我们回城。”   姜婉白说完,又对欧阳俊道,“小侯爷等我一会儿,我去见了李管事,马上就回来。”   欧阳俊立刻变的焦急起来,“不许去见李管事,也不许回去。”   “为什么?”姜婉白装作不解的道。   “不为什么,总之就是不许回去就对了。”   到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姜婉白瞟了欧阳俊一眼,然后示意田老二往回赶。   田老二此时也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赶紧调转牛车,配合姜婉白。   “你们要是回去,我就让人把你们抓起来。”欧阳俊梗着脖子威胁道。   虚张声势,姜婉白装作一脸害怕的样子道,“我好害怕,但是就这么带你回去,我怕你爹知道了,我更倒霉。”姜婉白着重强调了一下“你爹”的问题,而且,要是欧阳俊还这么冥顽不灵,她还真不介意回去给李管事报一下信。   欧阳俊这下,就跟戳破的皮球一样,没了气,“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带我去你家?”   “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婉白正色道。   欧阳俊的眼神有些游离,“还不是那个曾老头,我明明已经把花给他放回去了,可是他竟然说我意图瞒天过海,知错不改、冥顽不灵,不但想罚我,还说要告诉我爹。   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明明为他好,他还这么对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一怒之下,就把他的花全都砸了,然后……”说到这里,欧阳俊有些不想说了。   还真挺会倒打一耙,“然后怎么样,曾太傅呢?”姜婉白追问道。   “不知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他还躺在地上呢。”欧阳俊有些悻悻的道。   “所以你就来找我,想从我这里买花,拿去赔给曾太傅?”至此,姜婉白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也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曾太傅拘了一把同情泪,遇见欧阳俊这样的倒霉孩子,真是苦了他了。   “本来是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跟你走。不对,我要出去闯荡一番。”欧阳俊兴高采烈的道,显然,他觉的他这个想法很赞。   他早就厌倦家里的生活了,他娘天天跟他唠叨,他爹又只会说,他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还有那个曾老头子,天天看他不顺眼,对他非罚即骂。   姜婉白白了他一眼,还出去闯荡,就他这样的,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想啪啪给他两个嘴巴,把他给打醒了。不过,姜婉白也就想想而已,她要是真打了,不说欧阳俊,估计就是欧阳俊天天怕的那个爹,都不会放过她。   自家孩子,他怎么教训都行,外人要是插手,尤其那个外人还是一个他们眼中身份异常卑微的人,呵呵……   “你要是想以后有好日子过,我劝你最好立马回去给曾太傅道歉,然后不管是苦肉计还是哀兵计,全都用上,等曾太傅原谅你,你再回家找你爹,照着曾太傅那样再来一次,估计就差不多了。   然后,痛改前非,听你爹娘的话,做个乖孩子。放心,你爹娘是不会害你的。”姜婉白说着她自己的感悟。   她其实很后悔,她年少的时候没有听父母的话,总以为自己多么多么的厉害,专门爱跟父母对着干,好像只有那样才能显出她多有本事一样,只可惜,风头没出的了,弯路倒是走了不少。   要是人生能重来一次,她觉的她肯定会听父母的话。   姜婉白说的很诚恳,可是当初她都没听的进去,现在欧阳俊这种要星星,别人都不敢给月亮的人,怎么能听的进去!   “苦肉计是什么,还有哀兵计?”欧阳俊对这种耍鬼主意的事,比较感兴趣。   敢情她那大段话都白说了,他就听见了这个……“不知道。你自己回去想吧,我们先走了。”   姜婉白的话音一落,田老二立刻赶着牛车向前走去,而这次,欧阳俊没有再拦他们,让姜婉白的心一松,不过,也只是一会儿而已,很快,她就有些着急了。   “喂,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姜婉白现在也不叫欧阳俊为小侯爷了,直接用上了“喂”。   欧阳俊却一点也不生气,他虽然觉的姜婉白说的话很没道理,但他却莫名觉的姜婉白不会害他,“我说了,我要去你家里看看你有没有骗我。   万一你家里有兰花,我不就可以赔给曾太傅了吗!”欧阳俊理直气壮的道。   “那你自己去吧,我回京城了。”姜婉白作势要往回走。   “反正我问了王保你们家在哪里,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去你家。”说着,欧阳俊夹了一下马肚子,那匹白色的小马便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将姜婉白给甩到了后面。   这个倒霉孩子,有这个心思,你用到正地方行不行!姜婉白低咒一声,赶紧让田老二跟上欧阳俊,要是真让他这么去田家,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少乱子。   欧阳俊感到姜婉白他们跟了上来,脸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就知道,他的智慧无人能挡。   欧阳俊高兴,他骑着的小白马也很高兴,撒着欢的往前跑,不一会儿,这一人一马就甩了姜婉白他们很远。   最后,欧阳俊发现姜婉白他们实在追不上来,这才勉为其难的勒住了小白马,坐在那里等着姜婉白他们追上来,还一脸嫌弃的道:“你们怎么这么慢?”   姜婉白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欧阳俊也不觉的恼怒,他绕到牛车旁边,“对了,我中午还没吃饭呢,你有什么吃的吗?我想吃水晶肘子、糟鸭片,还有蜜汁莲藕。”   “什么都没有,你看我们这样,像是有你说的那些东西的样子吗?”姜婉白现在只期望侯府的人早点将欧阳俊给追回去。   按照常理来说,欧阳俊的行踪应该很好查,而他们现在走的又这么慢,那应该在他们到田家村之前,就该被人追上才对。      ☆、第39章      “那你这里有什么?”欧阳俊追问着,他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会挨饿,路过福香园的时候他就该打包些饭菜的,他们家做的烧鸡可是一绝。   姜婉白刚才那股冲动劲过去,现在倒是恢复平静了,她想她最好还是别惹怒欧阳俊的好,不然,等过了这阵以后,他要是秋后算账,她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田莲给他们准备的大饼,她递给欧阳俊,“就只有这个了。”   欧阳俊接过那个大饼,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有些嫌弃的道:“这东西能吃吗?”说完,他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   也许是他真的有点饿了,他竟然觉的这东西还不错,当然,要是能配上些酱肉就更好了。   有了吃的,欧阳俊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骑着那匹小白马撒了欢的来回跑着。   一会儿跑到前面去探路,一会儿回来跟姜婉白说他看到的自以为很神奇的事,一会儿催促姜婉白他们快点,一会儿又问姜婉白她家是怎样的,是不是跟王保他们一样穷,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姜婉白被他烦的真是有点不想搭理他,最后,她决定,还是来个眼不见为净的好,所以她在头上盖上件衣服,便靠在牛车旁打盹。   牛车晃悠晃悠的,就好似摇篮一样,晃的姜婉白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   而此时,忠勇侯府内却一点紧张,王保、李管事、周管事说完了今天所发生的事,便小心翼翼的跪下那里,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忠勇侯欧阳震,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脸坚毅的男子,听完这些事之后直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曾太傅,三朝元老,教过两朝皇帝,他当初厚着脸皮,费了多少唇舌,才让他答应教导欧阳俊,可是欧阳俊呢,竟然将曾太傅给气晕了过去,简直……   欧阳震脑袋突突的疼,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欧阳俊了,“啪”的一下,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吼道:“来人,把那个孽子给我抓回来,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他这么一吼,立刻有七八个侍卫就要往外冲。   他旁边,一个打扮雅致的妇人一见不好,赶紧给自己的心腹丫鬟使眼色,见那个丫鬟退出大厅后,妇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看谁敢!”   她这么一喝,那些侍卫又停下了,你望我,我望你的不知道该听谁的好。按理说,他们是应该听欧阳震的,可是,欧阳震从来不过问府里的事,发银子什么的,可都归夫人管。   有奶便是娘,最后,侍卫决定还是先听夫人的好了,所以都站着没动。   欧阳震瞪了一眼妇人,“你还拦着我,你看看,俊郎都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再不管管,他敢把天捅个窟窿。”   “又不是不让你管,可是,俊郎都被你吓的不敢回家了,你还要怎样,逼死他才算吗?”妇人说着,红了眼圈,“我跟你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你不疼他,我可不行,谁要害我的俊郎,我就跟谁拼命。”   “你……慈母多败儿,要是我的后人像他那样,我还不如趁早打死他,省的他败坏我们欧阳家的声誉。”欧阳震说着,就从下人手里接过马鞭,往外走去,看他那意思,竟然要亲自去追欧阳俊。   欧阳震正在气头上,真要让他见了欧阳俊,妇人也就是简氏,有些不敢想象,所以她赶紧往门外望去,一脸的焦急,青碧怎么这么慢,人还没请到。   就在欧阳震即将出门的时候,门外转进来一个老夫人,她沉声对欧阳震道:“你要打死谁,我看你敢!”说着,她将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戳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欧阳震一见自己的母亲来了,就知道肯定是简氏请来的,回来瞪了简氏一眼,他压着火气道:“娘,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说着,他又要往外走。   老夫人却不依不饶,“我别管,我怎么能不管?你现在可要打死我的乖孙,我们欧阳家唯一个香火啊!你这是在教训孩子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说着,老夫人将拐杖一扔,掩住脸哭了起来,“欧阳家要是断了后,你叫我下去之后怎么见你父亲,怎么见欧阳家的列祖列宗,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现在先把我打死,省的我以后受那个活罪。”   说着,老夫人就往欧阳震身上撞。   欧阳震哪里敢让老夫人真撞,赶紧用手护着她,“娘,你这是干什么?你也不问问缘由,就这么一味的护着俊郎吗?   他今天将曾太傅都给气晕了,现在还没醒呢。   曾太傅可是教导过皇上的,连皇上见到他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对他客气几分,可是竟然被俊郎气成那样,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他,怎么面对曾太傅,怎么面对满朝的人。   现在京城谁不说咱们欧阳家养了个混世魔王,娘啊,你醒醒好不好,你这样是害了俊郎。”欧阳震这席话,几乎是半吼出来的。   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哪能不疼,可是若是真养出个混账,以后眼睁睁的看着欧阳俊自取灭亡,欧阳家败落,他宁愿打死欧阳俊,然后他再自杀,也省的以后后悔。   欧阳震也是个孝子,从没对老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过,老夫人一下子被吓住了,她也有些怀疑,她现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对。   简氏一看不好,赶紧抹着眼泪凑了过来,对老夫人道,“娘,俊郎哪里有那么坏,先不说简家世代读书传家,出过五个宰相,两个大将军,一个太后,两个皇后,就是咱们欧阳家,那也是一门忠勇。   先祖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被太祖视为兄弟一般,之后,欧阳家哪一代人不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到了爹那里,更是一人一骑,在万千人中救回了皇上,那事迹,到现在还为人津津乐道。   就这样的两家人,生出来的孩子能坏到哪去?   娘,你想想,俊郎多聪明,三岁就会背诗,五岁就会骑马,一心想学爹,做个大将军。   这样的孩子,别人家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可是侯爷竟然要打要杀的,真不知道我们娘俩怎么惹他不高兴了。”简氏哭诉着。   老夫人听简氏说起自家的家世,立刻振奋起来了,他们家可不是普通人家,还从没怕过谁。   又听简氏说起自己丈夫的英勇,还有欧阳俊的聪明伶俐,老夫人已经完全将刚才那点犹豫抛到了脑后,反倒劝起了欧阳震,“别人家中伤俊郎,那是嫉妒俊郎有才能,嫉妒我们欧阳家,你怎么听别人胡说呢?   还有那个曾太傅,也有点老了,一点点小事就闹的这么不可开交,要我说,以后咱们再给俊郎换个师父就行了。”   欧阳震都要被老夫人给气乐了,这要不是他母亲,他都想……知道再这么闹下去,只会让事情变的越发难以收拾,欧阳震狠了狠心,将老夫人推给旁边的丫鬟,拿着马鞭就往外走。   简氏只看到了家世给他们带来的庇佑,却没看到这家世带来的麻烦,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欧阳家忠勇传家,他决不能让欧阳俊把它给毁了。   老夫人跟简氏也就会哭闹这一招,现在欧阳震铁了心,她们就没招了,只能一个说“快给我找根白绫,我这就去见老侯爷。”   另一个说“娘,你不能死,都是我没用,人老珠黄的,侯爷才会如此嫌弃我,要死也是我死,死了好给他腾地方。”   两个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起来就跟市井泼妇一样,也没了什么体面,也没了什么修养,闹的欧阳震的头几乎要炸开。   不过,这道坎总归要过,欧阳震红着眼,刻意忽略身后那些声音,飞身上马,就要往外走。   而就在这时,外面却进来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青年看到这一幕,似乎一点也没意外,“老夫人,姨夫,姨母好!”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黎清逸。   简氏一见黎清逸,就跟见了救星一样,也不顾的哭闹了,赶紧过来拉着他的手道,“快帮我劝劝你姨夫,他,他要打杀俊郎啊!”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   欧阳震一见黎清逸,面色倒是缓和了很多,“别听你姨母胡说,你来的正好,俊郎最怕你,你跟我一起去找他,犯了错误竟然逃走,我倒要看他是不是反了天了。”   黎清逸微皱了皱眉,他也是刚听说这件事的。他上午的时候,原本以为欧阳俊被曾太傅识破,被教训一顿也就好了,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里面,说起来还有他一部分责任,要是当初直接阻止欧阳俊就好了。   不过后悔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姑父,表弟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么过去,弄不好,把他打死他还不觉的自己错了。”   欧阳震听了,有些不悦,“那你说怎么办?”   “我见过那些田家人,他们倒是不坏。要是姑父相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怎么样?”黎清逸对欧阳家的事,比对自己的事都上心几倍。   欧阳震有些犹豫不决,他好不容易狠下了心,如今……   老夫人跟简氏却很高兴,“那就麻烦你了,俊郎从小就听你的话,一定会变乖的。   对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俊郎,他没吃过苦。”老夫人跟简氏,那真是将欧阳俊当眼珠子,当命一样的疼。   欧阳震一听就不愿意了,“好好教训他,要是他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不许他回家。”他这句倒算是默认了让黎清逸管这件事。   黎清逸两边都点头,示意他一定会照做,两边这才都放心。   “对了,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我要去看看曾太傅。”欧阳震吩咐道。   简氏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又恢复了日常管家的风范,领着人去准备了,而老夫人,自然也被人扶回去休息。   至于黎清逸,“姨父,我一会跟你一起去,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老师了。”曾太傅也是黎清逸的老师。   欧阳震点点头,“当初要不是你,曾太傅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收下俊郎……算了,说这些都没用,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希望曾太傅没事,不然……”   欧阳震愁眉紧锁,要是曾太傅真的出了事,这黎朝可真要乱了!   忠勇侯府乱成一团,而姜婉白却睡的十分的舒服,睡够了,她一睁眼,却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暴着眼睛,吐着舌头的妖怪是谁?下意识的,她就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后,欧阳俊捂着脸,一脸愤怒的看向姜婉白,“你竟然打我?”   姜婉白也是一愣,怎么是这小子!再一回想,她想起来了,刚才那妖怪明明就是欧阳俊拌的鬼脸。   又快速看了一下周围,欧阳俊就坐在她身前,离她不足二十厘米,而他的小白马,则拴在了牛车后面,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睁着黑溜溜的眼往这边看着,好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   可不就是新奇,一个农家老太太,竟然敢打小侯爷,这罪过,都够挂在城门楼子上了。   姜婉白心中一紧,快速决定要自救。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子倒在了牛车上,“哎呦,你离我这么近,还扮成那样,我以为看见什么妖怪了,可吓死我了,我心口疼,心口疼……”   一边喊着,她一边半眯着眼睛看欧阳俊,见他果然有些慌张了,她心道有戏,赶紧狠命的憋了一口气,憋的脸通红,她这才突然出气,然后狠狠的喘着粗气道,“不行了,我喘不过气来,喘,不,过气……”   欧阳俊真的以为姜婉白是被他吓成那样的,也不顾的捂着脸了,他趴到姜婉白身边,急道:“喂,你怎么样,我不过是扮个鬼脸吓吓你,你怎么这么不禁吓啊!”   他们这么一闹,田老二跟王氏也看了过来,发现姜婉白躺在那里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他们立刻就怒了。   也顾不得欧阳俊是不是小侯爷了,田老二一把就把他给揪住了,“你对我娘做了什么,我跟你拼了!”   欧阳俊别看年纪小,但他从小习武,所以很轻松的就将田老二给挥开了,“大胆,你想干什么?”   姜婉白在旁边一看要闹大,赶紧朝着欧阳俊挥手,“玉,玉……”   一边喊着,她一边瞄着欧阳俊腰间的玉佩,妈蛋,跟个小孩子耍心眼,她也是丢人丢大发了,不过,这欧阳俊如此讨厌,她又这么卖力,总得收点什么费用吧。   那玉佩,一看就值些银子,有了它,她致富的大计可以提前好几年,大不了,就算她借的,到时再还给他好了。   欧阳俊听见姜婉白呼唤,又见她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想也没想,就伸手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缀着白玉的链子,一把扯断金链,他将那块白玉递给姜婉白,“玉在这,你怎么样?”   姜婉白一见那白玉,就知道那不是普通货色,犹豫了那么千分之一秒,她决定将这戏演下去。   一把将白玉抢过来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慢慢的喘匀了气,“我没事,没事了。”   这时,田老二也凑了过来,问姜婉白,“娘,你到底怎么了?”   欧阳俊也疑问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缓了一会儿,这才坐直了身体,又狠狠的瞪了欧阳俊一眼,她这才道:“你知不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刚才你这一下子,吓掉了我的一魂三魄,也就是俗称的吓掉了魂。”   说着,她用手摩挲了一下额上的白玉,“玉可以镇魂,尤其是上好的玉,更是召唤、温养魂魄的灵物,幸好刚才,我的一魂三魄还没有走远,所以我用玉抵住额头,将它们召回来了。”   姜婉白一顿瞎话说的天花乱坠的,田老二跟欧阳俊都听傻了,不过仔细一想,却觉的十分的有道理。   古人说“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而佛家则说玉是大地舍利子,所以说,玉能养人的说法由来已久。   “幸好你这玉是上等的好玉,不然我可就……”姜婉白一脸感激的看着欧阳俊。   欧阳俊被这么一夸,瞬间又忘乎所以了,有些得意的撇了撇嘴,他道:“那当然,这玉可是我爷爷从夏朝皇上手里抢来的战利品。”   说到自己的爷爷,欧阳俊一脸的敬佩与兴奋,他真希望他什么时候也能跟他爷爷一样,万千军马之中,我自横刀长笑。   这玉竟然大有来历,姜婉白砸了砸舌,觉的这玉有些太烫手了,便伸手将玉还给了欧阳俊,“那什么,我没事了,谢谢你的玉。”   欧阳俊却没有接,“你的魂到底回没回来啊?”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一样道,“你的魂不会在这玉里面吧?”说完,他还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好似那玉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没看出,这小子还挺迷信,姜婉白将玉塞到他手里,“没有,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欧阳俊拿着那块玉,一张脸都要皱成包子了,半晌,他一脸心痛的将那玉给了姜婉白,“给你吧,总觉的怪怪的,而且,万一你以后的魂再跑了怎么办,留着这玉,没准能用上。”   姜婉白接过那玉,只见那玉晶莹剔透,完全是一个缩小版的真实宝塔的模样,而宝塔上的纹路、门窗俱全,活灵活现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雕的,真可当得起巧夺天工四个字。   “你真不要了?”姜婉白越看越爱,有些爱不释手的道。   欧阳俊又瞄了一眼那个宝塔,然后别过脸去,“不要了!”   “那你把你那条链子也给我呗,省的我再麻烦了。”姜婉白得寸进尺。   欧阳俊的脸一黑,不过他还是将那链子递给了姜婉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好好的小侯爷不做,跟我回家受苦。”姜婉白一点也不在意的回道,人穷志短,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不过,这链子在欧阳俊手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没准他还会因为它坏了而随手扔掉,可在她手里,关键时候却能救命。   “你懂什么,无知村妇……”欧阳俊不屑的瞥了姜婉白一眼,梗着脖子不理她了,而是坐到了牛车的一边,不时的从旁边扯着草叶喂他那匹小白马。   我无知村妇,呵呵,你知道什么是相对论,什么是微生物吗,不知道到底谁无知!   姜婉白瞪了欧阳俊一眼,然后又偷笑了起来,她刚才的法子果然不错,不但让欧阳俊忘了她打他的事,还弄到一件好东西。   牛车悠悠,不过就算它慢,当量变积累到一定之后,也会产生质变。眼看着田家村已经快要到了,而追欧阳俊的人还没到,姜婉白有些急了,难道欧阳家出了什么事?还是他们真的放心欧阳俊在她这里?   姜婉白一直往后面望着。   直到他们到了田家,姜婉白才终于意识到,欧阳俊是真的要住进他们家了,而她,也不得不想,以后怎么对待欧阳俊的问题。   此时天边还有最后一丝太阳,田家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姜婉白估计他们应该都在屋子里吃饭,便也没惊动众人,直接让田老二去还牛车,她则带着王氏跟欧阳俊往屋里走。   一入大门,欧阳俊便看到了旁边架子上的那三盆兰花,然后狠狠瞪了姜婉白一眼。   姜婉白就当没看见,继续往前走,不过,当她走到房檐底下的时候,却立刻顿住了脚步,谁能告诉她房檐底下那货是怎么回来的,不是让田老三把它扔到地里去了吗?   欧阳俊也看到了那条金蛇,顿时愣住了。   而那条金蛇也似有所感的抬起脑袋望了望姜婉白他们,不过,看过之后,它就觉的无趣的垂下了头,继续享受着那最后一丝阳光。   “这,这……”欧阳俊指着那金蛇,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黑豆听见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不过它看见那条金蛇,就好似没看见一样,一下子绕过了它,然后迈着小短腿来到姜婉白身边,一边“汪汪”的叫着,一边摇着尾巴,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连黑豆都接受这条蛇了吗,明明前两天它还对它一副敌对模样的,姜婉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屋里的人终于发现姜婉白回来了,都一拥出了屋,随即,他们就看到了欧阳俊跟他那匹小白马,又都疑问的看向姜婉白。   “你们谁先跟我说说它的事?”姜婉白指着那条金蛇有些不淡定的道。   “娘,要不说咱们家时运好呢,这金蛇就认准咱们家了,那天,你跟二哥、二嫂一走,它就又出现了。”田老四笑道。   姜婉白瞪了田老四一眼,被蛇盯上,算是什么好事吗?   “咱们外面是一片荒地,这蛇的窝不会在那里吧,不然,它怎么会又爬回来?”姜婉白说着,脊背有些发凉,跟蛇做邻居什么的,她可是没那么大的神经,“老三,你赶紧……”   姜婉白还没说完,田承宝突然站了出来,“奶,金豆很乖的,不要把它送走,好不好?”   “金豆?”姜婉白指着那条蛇问。   田承宝点点头,然后好似要证明他的话似的,他蹲了下去,用手摸了摸那条蛇的头,而那条蛇竟然没有咬他,只不过很嫌弃的将脑袋挪到了一边,继续晒着阳光。   “奶,你看,它是不是很乖!”田承宝忽闪着眼睛问姜婉白。   姜婉白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发现他们都没有一点讨厌那条蛇的意思,只有她,她从一开始就害怕、厌恶那条蛇。   “我能不能摸摸他?”欧阳俊眼睛瞪的溜圆,看着那条蛇就跟看见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   田承宝看了欧阳俊一眼,这才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告诫道,“你要慢一点,金豆不喜欢别人摸他。”说完,他又对金豆道,“金豆,他很喜欢你,让他摸一下好不好?”   那条蛇根本没什么表情,甚至连个眼珠都没动,可是田承宝却道,“金豆答应了,你快过来吧!”   欧阳俊立刻喜滋滋的跑了过来,伸手去摸金豆,他好像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而等到他真的摸到金豆,他立刻道:“好凉快,好舒服。”   “是吧!我也这么觉的。”田承玉也凑了过来,蹲在金豆的身边,跟欧阳俊分享着喜悦三个人都围着金豆,黑豆似乎对它受到冷落感到很不满,也挤到了三人中间,来回的蹭着。   至于田家其他人,则笑意满满的看着这一幕,好似并没有觉的有什么不妥,这让姜婉白有些惆怅,难道这个世界的蛇跟她印象中的不一样,蛇不都是阴险狠毒的吗?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金豆懒洋洋的爬到墙边,然后顺着墙边的不知道哪个缝隙爬走了,这让欧阳俊有些失落。   “明天要是晴天,金豆还会出来的。”田承玉安慰欧阳俊。   欧阳俊这才看清,安慰他的竟然是一个只到他胸口的孩子,这让他有些羞恼,不过跟一个孩子拌嘴实在不是什么大丈夫该做的事,所以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没说话。   众人这才又看向姜婉白,欧阳俊的穿着、气质,还有他那匹小白马,都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少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婉白犹豫了一下,指着欧阳俊道:“这是王保亲戚的孩子,托我照顾几天。”   欧阳俊一听,不满的瞪了姜婉白一眼,不过他也没出声反驳。   田老二夫妻是知道欧阳俊身份的,不过姜婉白这么说,他们就这么听。   至于田家众人,他们根本没怀疑姜婉白,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请姜婉白跟欧阳俊进去吃饭。   晚饭照旧是地瓜粥、高粱饼子跟咸菜,欧阳俊尝了两口,勉强喝了点粥就没再吃了。   姜婉白知道他这是吃不惯,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能乖乖回侯府,她倒是省了一大堆脑细胞。   吃完饭,田家的孩子立刻围上了姜婉白,昨天没听到姜婉白讲故事,他们一晚上都没睡好。   姜婉白睡了一下午,此时倒是精神十足,想到金豆,她倒是想到了一个故事,那就是葫芦娃与蛇精的故事,想来,她如此讨厌蛇,跟她小时候看那个动画片绝对有扯不开的关系。   刚要整理一下思路开讲,姜婉白却突然犹豫了,她不知道她这个故事一讲,这些孩子会怎么样。不接受,或者跟她一样讨厌金豆,还是会处于挣扎中,拿不定主意?   不管哪个结果,也许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这话在嘴里一转,她就改口了,“好了,今天我给你们讲讲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故事。”      ☆、第40章      “话说海外有一个国家,名叫傲来国,国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姜婉白仰望着夜空,绘声绘色的讲着孙悟空的故事,讲到激动时,她声音斗变,讲到欢快时,她语气轻快。   田家的众人还有欧阳俊都不由自主的被摄住了心神,心情随着孙悟空的境遇而变化,听到孙悟空闯地府、斗天庭,他们也恨不得去痛快的打上一架,听见孙悟空被骗,他们便义愤填膺,恨不得赶紧去告诉孙悟空,让他不要相信那些坏人。   “就这样,孙悟空被压在了五行山下。好了,今天的时间太晚了,你们赶紧去睡。”姜婉白不知不觉,竟然讲到了半夜,所以赶紧催促众人。   “如来欺人太甚……”欧阳俊气鼓鼓的道,其他人一听,也立刻点了点头,然后问姜婉白,“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事当然要明天再说。”姜婉白说着站了起来,她现在也有点困了。   众人都有些失望,不过他们也都习惯了,倒没觉的什么,搬着小板凳便准备回去睡觉,唯有欧阳俊,他追着姜婉白道:“孙悟空后来是不是修炼有成,然后杀了如来,捣毁了天庭?”   这孩子果然是个不怕事的,竟然会想到这个。如果按照后世对西游记的解说,那个天庭就代表着朝廷,而那如来就代表着封建制度,那按照欧阳俊的想法,他岂不是要造反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射,也当不得真,姜婉白想了一下,道:“你觉的孙悟空靠自己能成功吗?一个人就算本事再大,他也总有想不到的时候。   还有,就算他成功了,他要怎么做呢?他当玉帝吗,还是放着天庭不管?”   欧阳俊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他道:“反正就是要痛痛快快的干一场。”   “孙悟空将天庭搅的天翻地覆,他已经轰轰烈烈了啊!”   欧阳俊陷入了沉思,他总是向往能成为跟他爷爷一样的人,想做一件像他爷爷那样惊天动地的事,可是,却从没想过,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或者他有没有能力做成。   “好了,这件事你以后可以慢慢想。现在,先去睡觉。”不过说起睡觉,姜婉白有些为难了,这田家现在连一个空屋子都没有,欧阳俊睡在哪里啊?   欧阳俊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知道你们家什么都没有,我才不在乎。我爷爷行军打仗的时候,睡过乱葬岗,吃过生肉。”说起自己的爷爷,欧阳俊一脸的骄傲。   “好,有骨气!”姜婉白赞道,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了一件好东西,那就是帐篷。立刻盖房有点来不及了,不过明天倒是可以给欧阳俊打一个帐篷,让他有地方可住。   当天晚上,姜婉白让田老二把中厅的门板给卸了下来,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比较新的铺盖,这才让欧阳俊试着躺上去,看看行不行。   “行了,这样不是挺好。”欧阳俊对姜婉白的婆婆妈妈有点不耐烦,怎么跟自家老娘一样。   姜婉白瞪了欧阳俊一眼,夏天,这中厅倒也一点不觉的冷,就是有点蚊子多,给欧阳俊点上艾草,姜婉白这才回屋休息。   一进屋,她却一惊,这屋里竟然有人。   “是我!”黎清逸怕姜婉白喊起来,赶紧低声说了一句。   姜婉白一直等人来接欧阳俊,倒是对他的到来没什么意外,所以她点燃了旁边的油灯,然后道:“那小子就在外面,你要是想带他走,你们可以走了。”   黎清逸却摇了摇头,曾太傅醒了之后就要看他的兰花,等他一看到那些兰花都活不成了,又差点晕过去。   现在,他还躺在床上呢,这时候把欧阳俊接回去,以欧阳俊那种脾气,无异于火上浇油,倒不如让欧阳俊在这里待些日子,等曾太傅心情平复点再说。   况且,他刚才听了姜婉白的故事,还有他跟欧阳俊的对话,他觉的,也许这是一次机会,“我表弟就先住在你这里,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你不接他回去?”姜婉白有些失望。   黎清逸倒是来了兴致,“我表弟可是小侯爷,你知道,这京里有多少人想巴结他而不能吗?”   巴结欧阳俊,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就欧阳俊那个臭脾气,姜婉白觉的那样做还不如实施她的致富大计来的轻松,况且,“他是小侯爷,可是他所有的,不都是他爹娘给的吗,如果我那么做,没准就被你们认为我居心叵测,到时……”   呵呵,这古代可没什么人权的说法,她今天那么做了,没准明天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了,还一点痕迹都不带留下的。   黎清逸笑了,“你倒是聪明。”   “我可一点都不认为你这是在夸我,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已。”姜婉白白了一眼黎清逸,这人,也就长得好看,这性格,可一点也不讨喜。   黎清逸的笑容更大了,“我现在倒是更放心了,而且,我很期待我下次再来的时候,我表弟的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还不是变黑了,变瘦了,变成没人疼的小可怜了。”   黎清逸用指撑住脑袋,有些烦恼的想了想,“那也不错。”   姜婉白被他这个动作弄的心头一跳,妈蛋,灯下看美人什么的,简直太糟心,不过,她也好似从他的话里嗅出了什么,“我要是对欧阳俊不好,以后你们不会秋后算账吧?”   “表弟已经十三岁了,是该自食其力的时候了。”黎清逸没有回答姜婉白的话,却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姜婉白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态度,撇了撇嘴,她道:“你们倒是狠心。”   “总比等到别人对他狠心的时候好。”   姜婉白哼了一声,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便赶紧从袖中拿出了那块宝塔白玉,还有那条金链子,伸手递给黎清逸,她道:“你表弟的东西。”   黎清逸的重瞳更黑亮了几分,“他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了你!”犹豫了一下,他又道,“罢了,他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了。”   姜婉白的眼神一亮,她一直觉的这件事她做的有些过分了,不过如果黎清逸都这么说了的话……   黎清逸一副早就料到你会舍不得的样子看了姜婉白一眼,然后便迈步出了房门,踏着月色而去。   而欧阳俊此时却正睡的深沉,根本就不知道他表哥曾经来过,还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姜婉白躺在炕上,将那白玉跟金链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才吹灭了油灯,准备睡觉。闭上眼睛,她想,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应该去下镇上,找个金匠师傅将这链子接上才好。   姜婉白睡了,可田家却还有不少人没睡呢。   厢房的西屋,赵氏打开田老四意欲不鬼的手,小声道:“你说娘今天带回来那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历,我怎么越想越觉的不对呢?”   田老四被拒绝,有点不快的道,“你想那么多干嘛,娘怎么说,就怎么听就行了。娘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害我们的。”   赵氏剜了田老四一眼,这才悠悠的道:“苗儿已经十三岁了,我看那孩子,倒是挺好的。”   田老四一撇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少年,能看上田苗?   赵氏的旁边,隔着一道挡帘,田承宝已经睡了,可是田苗的眼皮却来回滚动着。   “跟你说话呢!”赵氏没听见田老四的回答,用手戳了一下田老四。   田老四知道他不说话,肯定过不去这关,便随意道,“这件事,还得问娘。”   赵氏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道:“不行,明天我得问问。”说了这句,他们这边就没了声息。   旁边,田苗儿狠狠的咬住了嘴唇,她很想出声,让她娘别那样做,她有自知之明,只想嫁个老实人,对她一辈子好,根本不想要什么镜中花,水中月,可是终究的,她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们在想欧阳俊,其实旁边的屋子,张氏跟田老三也在想他,只不过,他们就实际多了。   “那孩子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不行,我明天得叮嘱承运他们一下,让他们让着他点,别让外人笑话我们不会待客。”张氏有些担忧的道。   田老三点了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有什么话?”张氏跟了田老三这么多年,还是很了解田老三的。   田老三又闷了半天,这才道:“柳儿也该找婆家了。”   张氏一听,愣了一下,然后才叹道:“我想给柳儿找个知根知底的。”   田老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也就是看见欧阳俊,觉的他很好而已,但仔细一想,就立刻打消了原本的那点心思,做人,还是本本分分,脚踏实地的好。   第二天的早饭依旧是地瓜粥、高粱饼子加咸菜,吃完饭,姜婉白叫住了众人,准备安排一下今天的任务。   “昨天回来的太晚,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姜婉白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田老三,“这是卖兰花的钱,总共五百两,一会儿你去给你岳父送去。”   众人一听竟然有五百两,都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五百两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唯有欧阳俊,不屑的撇了撇嘴,一提起这银子,他就想起了曾老头,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所以,老三,那三盆花你要好好养,以后繁育出来的,我们拿去卖,能得七成的银子。”姜婉白叮嘱道。   “娘,我也可以帮三哥。”田老四一听那花值那么多钱,立刻心动了。   姜婉白瞟了他一眼,“那花是咱们共同的财产,不过老三心细,能照顾的好它们。”   田老四沉默了,说起这侍弄庄稼,这田家,还真没一个比的上田老三的。   “以后,有你忙的时候。”姜婉白又补了一句,让田老四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那些花。”田老三见姜婉白如此信任他,憨厚的脸上全是笑意。   姜婉白点点头,又道:“柳儿绣的屏风我卖了,卖了五两银子。”   众人听了,又是一喜,尤其是田柳儿,喜的脸色就跟红苹果一样,她觉的她终于能放心睡个好觉了。   “最后,就是我们今天的任务,外面的地慌着也是慌着,我打算把它整出来,看看能不能种点什么。”姜婉白说是这么说,其实根本原因,就是她怕外面有蛇窝,所以还是整理出来的好。   田老二忙着点头,前两天太忙,不然他们早就这么干了。   “老二,你去问问三叔祖,这块地是谁家的,要是没主,你就去找方瑞,让他帮咱们跑跑,咱们把这块地买下来。   老三,你去给亲家送钱。   老四,你去镇上,看看买点油布回来,对了,还要一些铁丝跟竹竿,我们在院里搭个帐篷。   剩下没什么事的,就都跟我到外面拔草。”说完,姜婉白对欧阳俊道,“你也来。”   欧阳俊刚才也大概猜到了姜婉白搭帐篷是为了他,现在听她让他干活,倒也不是很排斥这种融入田家的感觉,而且,拔草有什么难的,便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瞬间,田家的人便都行动了起来。      ☆、第41章      田家外面这片荒地大概有一亩,又因为连着河,野草长势特别旺盛,有膝盖高,密密丛丛的连个缝隙都没有。   这个场面,让姜婉白突然想起她上小学的事了。   那时候,他们学校的操场还没有橡胶跑道,也没有水泥地,就是黄泥地,每次暑假一过,操场上便长满了草,而他们这些学生,开学第一件事就是拔草。   那草,说起来可真不怎么好拔,拔的手通红,累的腿酥麻不已,几乎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干这事。   不过,这事总得干,所以只能责任到人,每个班一块,班里面又分小组,哪个小组先拔完了,就可以回去休息,没拔完,那就只能在那里慢慢拔。   年年都那样,那经历,简直不堪回首。   没想到还有拔草的一天,姜婉白环视了一下这片荒地,开始不放心的叮嘱,“咱们就从这边开始拔,不过,大家一定小心,这野草从里没准会有什么老鼠、蝎子的。”   姜婉白说的郑重,田家这些人却一点也没有在意,农下人,哪个没见过那些,拔个草而已。   倒是欧阳俊,站在那里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说实话,他真的没干过这个。   姜婉白也发现了他跟这里格格不入,那打扮,就跟误闯入这里的爱丽丝一样,只不过人家爱丽丝进的是仙境,而他,则从天上“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真不知道,他这到底图的是什么。   想了一下,她对张氏道:“他穿成这样怎么干活,你去给他拿身承运的衣服,他们俩身材差不多,应该能穿。”   张氏有些为难,“娘,承运的衣服可都是粗布的,怕……”   “没事,穿粗布的衣服正好干活。”   张氏没办法,只好回去取衣服。   欧阳俊一听要穿别人的衣服,有些不乐意了,“我不穿,我这样怎么不能干活?平时,我练功都练的好好的。”   “那你练完功,是不是要洗澡换衣服?现在,你可就这么一身衣服,要是弄脏了……”姜婉白的话没说完,不过那意思却不言而喻。   欧阳俊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麻烦,连个衣服都没有。   姜婉白笑了一下,“你家里什么都有,怎么样,要不要回家?”   欧阳俊瞪了姜婉白一眼,他现在回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姜婉白被瞪了,却一点也不在意,“放心,虽然是承运的衣服,但都洗的很干净的。”   欧阳俊这才绷着小脸跟张氏去换衣服了,他现在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昨天他怎么会鬼使神差的来到这乡下呢,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早知道,他就应该……   应该什么呢,应该回家?可是一想到他爹的鞭子,他就浑身发紧,那应该什么,欧阳俊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只能悻悻的去换衣服。   等到欧阳俊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青布衣裤,黑色布鞋,典型的农家少年打扮,不过就是这一身打扮,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气质。   如果说有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那他就属于那种脱了华衣,依然鹤立鸡群的人。   姜婉白看着这样的欧阳俊,小小的赞叹了一下,都说寒门难出贵子,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你看,那份底蕴与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养的出来的。   “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拔草,否则不就白浪费你换这么久的衣服了。”赞叹归赞叹,该让欧阳俊干活的时候,姜婉白可一点也不手软。   欧阳俊现在就像一个外表光鲜的驴粪蛋,在政治的圈子里,要是没有人护着,早晚要闯祸,姜婉白不求能立刻让这驴粪蛋变成有馅的汤圆,只求能稍微定一定他的性子,也算还了他一份人情。   欧阳俊瞟了田家人一眼,发现他们都蹲在那里慢慢的拔草,他有些不屑,像他们这么干,这草什么时候能拔完,正是该让他们看看他的厉害的时候了。   就如同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欧阳俊噔噔的来到草地边上,稍微弯了一点腰,他就开始左右开弓的拔草。   按照他的想象,他应该像秋风一样,所过之处,野草全部都跟落叶一样被卷走,那样才能显示出他的本事。   可是一上手,他就傻眼了。   手中的东西真是草吗,怎么他拽了一把,根本没拽动呢,要知道,他可是能开一石弓的人!   姜婉白一看欧阳俊,却忍不住想笑,这荒地的草都长了一夏天了,每棵草都有拇指粗,跟一颗小树差不多,他用单手,一次抓了一大把,还抓的是草尖,能拽下来才有鬼呢!   正要提醒一下欧阳俊,姜婉白就见他好像跟那些草较上了劲似的,竟然深呼了一口气,咬着牙硬生生的往上拽着那些草。   糟糕,姜婉白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嘣”的一声响,那些草全部断开了,而欧阳俊则向后倒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田家的人立刻都被那边的响声惊动了,朝那边看去。看清那边发生的事,张氏赶紧跑了过去,一边伸手去扶欧阳俊,一边关心的问道:“没事吧?怎么会摔倒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氏就挤了过来,“不然你去那边休息吧,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赵氏对欧阳俊竟然尤其的关切。   欧阳俊跌倒,已经羞的满脸通红了,此时再被两人这么一问,真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他钻进去。   狠狠的推开赵氏跟张氏,他怒道:“我没事,不用你们管我,滚开,都给我滚开。”说完,他又跑到了那片草地边,开始疯狂的拔着草。   这次,也不知道是受刺激太大的原因,还是他找到了拔草的窍门,倒是拔的杂草乱飞,一时间还真有点群魔乱舞的意思。   赵氏因为离欧阳俊近,一下被他推倒在地。这下,她的脸色不好看了,不过只一会儿,她就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将不悦收了起来,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往姜婉白那边凑了过去。   至于张氏,倒因为赵氏挤了她一下而免了被推到的命运,此时,她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欧阳俊。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这么大,而且,这么拔草,一会儿他就该手疼了。   想凑上去,可是鉴于欧阳俊实在不是她能劝的,她也期期艾艾的凑到了姜婉白身边。   “娘,这孩子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连拔草都不会?”赵氏一边装模作样的拔着草,一边装作无意的问着。   她越是这样,姜婉白就越奇怪,以前,可没见她这么好心过,不但去扶欧阳俊,被欧阳俊推倒了,还不吭声,再听她这么一问,几乎立刻的,姜婉白就猜到赵氏对欧阳俊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声音立刻冷的要掉渣,姜婉白警告赵氏,“他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别打他的主意,不然你自己出事是小,还得连累田家一家人都跟你遭殃。”   说完,她又怕赵氏不听劝,继续道:“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否则,别怪我心狠。”说着,她狠狠的揪断了手里一颗草,发出“啪”的一声。   姜婉白表现的有点太骇人了,赵氏一下子被吓住了,她还从没看过姜婉白如此疾言厉色呢,“娘你也说的太吓人了,你不是也……”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还有,记住我的话,我不会害你们的。”姜婉白的语气郑重至极,说完,她还紧紧的盯着赵氏的眼睛,生怕她起什么心思。   赵氏并非是个完全不明白事理的人,尤其是在经过这些事情以后,她也知道姜婉白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所以她撇了撇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蹲在一边继续拔草。   姜婉白跟赵氏的话,张氏自然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这让她有些犹豫,她该怎么做好!   “不用管他,一会儿他累了,就会自己停下。”欧阳俊那个脾气,现在去阻止他,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氏又看了一眼欧阳俊,这才轻叹了口气,一脸担忧的继续拔草去了。   此时,田家的孩子也在望着姜婉白,他们有点不明白,这欧阳俊到底在抽什么疯。   “你们乖乖拔草,要是中午之前,我们能拔一半,中午我就给你们做糖醋里脊吃,好不好?”姜婉白对这些孩子,还是很和蔼的。   孩子们一听有肉吃,立刻高兴起来了,也不顾的欧阳俊,就开始闷头拔草。   欧阳俊在一边独自发泄着。这要是在侯府,这时早就有人过来劝他了,甚至,他娘还有他祖母还会给他准备他最爱吃的、最喜欢的东西来哄他。   而他,虽然一般都不会听那些人的劝,但却能趁机发泄一番,然后心情就会好很多。可是现在,根本没人来劝他,田家的人就当他是个透明人一样,这让他发泄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委屈。   又狠狠的拔了几下草,他只觉的手心火辣辣的疼,朝手心里一看,只见手心通红,这让他又心酸又愤怒。   狠狠的将手中的草扔在地上,他赌气似的一转身回了屋,他是小侯爷,干嘛要做这个。   姜婉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欧阳俊的异常,知道他冷静的差不多了,她起身跟了上去。   院中,欧阳俊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旁边架子上的那三盆兰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你,抹在手上,可以止痛。”姜婉白递给欧阳俊一瓶药膏。   欧阳俊瞟了那药膏一眼,并没有接。   姜婉白也不恼,将药膏塞到他手里,也拿个小板凳,坐在了他的旁边,“你不是说你爷爷睡过乱葬岗,吃过生肉吗,那他有没有说过他拔过草?”   欧阳俊多聪明,一听姜婉白这句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不由得一变,他爷爷那样的人,什么都能做好,也什么都会做到最好,那一直以他爷爷为目标的他呢?   姜婉白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明白了,也不打算揭穿他,她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会。我让老四顺便买了些肉,中午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肉有什么好吃的,用肉就打算诱-惑他吗?真是没见识。   欧阳俊嫌弃的看了一眼姜婉白的背影,而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两顿加起来只喝了一碗粥,此时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中午吃肉吗,是酥肉还是红烧肉?欧阳俊用手揉了揉肚子,决定回外面的荒地。   这次,他倒是沉下心,看了两眼别人是怎么做的之后,便蹲在那里一颗一颗的拔着草,速度虽然不如刚才快,却胜在平稳,不一时,便又清出了一块荒地。   拔草这个活其实还真挺累人的,手要一直使劲,没一会儿,手指关节还有腕关节,便开始隐隐作痛。   还有,因为要一直蹲着,蹲的人腿都麻了,尤其是姜婉白这种老胳膊老腿的,拔了大概一个小时,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她发现,他们的速度竟然还挺快的,这荒地大概已经被清理出四分之一了,看来,今天还真的有望把这里清理出来。   继续蹲下,姜婉白刚要伸手拔草,就看见草丛中好似有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那东西尖尖的鼻子,溜圆的眼,正一脸小心的望着她。      ☆、第42章      腾的一下,姜婉白又站了起来,“这里有东西,大家小心。”   旁边的人一听,赶紧都凑了过来,而那东西被这么一吓,赶紧朝后面退去,身形矫健,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草丛中。   就在这时,欧阳俊飞身一跃,一下子跃到了草丛后面,正好截断了那东西的去路,那东西没办法,只能“嗖”的一下,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往姜婉白那里窜去。   姜婉白这才看清那东西的样子,香瓜大小,背上都是黑底白尖的长刺,小脸粉嫩,四肢纤细,竟然是一只刺猬。   “抓住它。”欧阳俊对姜婉白吼道。   姜婉白想抓,可是立刻的,她就想到,妈蛋,这可是刺猬,让她怎么抓?她可没练过铁砂掌、金钟罩的,这要是一抓上,她这手还要不要了!   “快找箩筐来。”姜婉白喊着。   田承运赶紧进去找箩筐,可是这哪里还来得及,等他回来,那只刺猬早就钻到了路边的柴禾堆里,逃之夭夭了。   “真是没用,这都抓不到。”欧阳俊从草丛里跳出来,一边踢着那柴火堆,一边抱怨道。   你本事大,你自己怎么不抓,姜婉白瞪了他一眼,赶紧转移话题,“这草丛里肯定还有,一会儿,你们小心点,别被它扎到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立刻被吸引住了心神,尤其是那些孩子们,都眼睛火热的看着那草丛,好像那草丛有什么神秘宝藏一样。   姜婉白也觉的这样不行,草丛里那些东西要是都逃了,最后肯定还得去他们家,刺猬什么得还好,要是有其它的……   看了一下地形,姜婉白道:“咱们先把这草丛清理一遍,一会儿你们在这边等着,我跟承运去草丛那边,拿棍子跟镰刀把那些东西往外赶,你们就趁机抓住它们,对了,千万别让那些东西跑了。”   说着,她还挑衅的看了欧阳俊一样。   欧阳俊脸一扬,“有我在,什么都跑不了。”   孩子们拔草也都拔累了,正想干点有意思的事,所以也都赶紧点头,拿箩筐的拿箩筐,拿棍子的拿棍子,至于欧阳俊,则从路边找来很多石子,拿在手里掂量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姜婉白笑了笑,拿着一根长棍绕到荒地的另一面,一边拿长棍敲打着草丛,一边叮嘱田承运,“一定要小心,虽然这么一打,那些大点的动物会跑,但是万一有蝎子什么的,就糟了。”   田承运今年十四岁,农家人其实十五岁就可以娶亲,其实他基本上算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就像他爹一样,他干活也是把好手,所以听姜婉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觉的姜婉白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姜婉白给他的那份关心,所以他向前了几步,将姜婉白护在了身后。   两人一路前行,不一时,果然看见前面的草丛在晃动,顿时精神一振,不过他们刚要提醒欧阳俊等人,就见两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飞出了草丛,叽叽喳喳而去。   原来是鸟,姜婉白刚松了一口气,而这时,欧阳俊他们那边却传来了急呼声。   “快,快抓住它。”   “它要跑,我没抓到。”   “啊,欧阳俊,你好厉害,竟然用石子就能打死它。”   “哼!一只兔子而已。”欧阳俊臭屁的声音。   孩子们在那边欢呼一片,姜婉白也勾起了嘴角,兔子啊,那今天中午是不是有兔肉吃了,红烧兔肉,麻辣兔头,想想都流口水。   有了美食诱惑,这下,姜婉白也来了精神,拿着长棍卖力的打着那些草丛。   等到他们来到刚才那处小鸟飞起的地方,田承运顿时眼睛一亮,“奶,那边有鸟窝。”说着,他几步跑到那边,伸手拿起了一个碗大的草窝,而草窝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花皮鸟蛋。   “只有一个鸟蛋。”田承运将那个鸟蛋拿起来,有些失望的道。   能有一个就不错了,要知道,他们家院子里,可有金豆,“再过两天,估计连这个都没了,就这个,估计还是金豆留下的储备粮。”   姜婉白觉的金豆那货真是见鬼了,竟然还知道可持续发展,没把这窝鸟一网打尽。   “是金豆的啊,那我一会儿还给它。”田承运说着,将鸟蛋好好的收了起来。   姜婉白有些无语,不过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推进。不过这次,他们倒没再遇见什么了。   欧阳俊他们那边一直眼巴巴的等着,可是半天什么也没等到,眼看着姜婉白他们就要过来了,他们都有些着急。   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往草丛里走,一只刺猬便从刚才那个地方跑了出来。   “是刺猬。”田承玉离的最近,手里又拿的是箩筐,一下子就将箩筐扣在了刺猬身上。   怕刺猬跑了,他又压到了箩筐上面,这才喜道,“我抓住它了。”   其他人也赶紧跑了过来,绕着箩筐,透过箩筐上的窟窿往里看着,果然,里面那只刺猬团成了一团,缩在里面呢。   “真的抓到了。”“该怎么办?”“这东西能吃吗?”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田承运也想去看看那只刺猬,赶紧几步跳出了草丛,凑到了那里。   姜婉白则在想着这刺猬该怎么处理,刺猬可浑身是宝,它的皮成为异香、仙人衣,是重要的中药材,具有降气镇痛、凉血止血、行气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   而它的肉,则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烤着吃可以补下元,理胃气,它的脂肪,可以治眼中拉、泻血,涂擦可治秃疮,有杀皮肤寄生虫的功效。   它的脑、心、肝、胆、肾、鞭,则可用来泡酒,可以提神醒目,消除疲劳,健身壮骨。   刺猬身上这么多好东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现代,基本上可是已经很少能看到了,也被国家列为二级保护动物,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却被姜婉白撞见了。   一边思索着,姜婉白一边往外走,而就在这时,她一抬眼,却发现旁边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难道还有刺猬,姜婉白用棍子拨开那些草,终于看清了草丛里的东西。   果然是刺猬,不过是三只粉嫩嫩的小刺猬,每个大概手掌大小,背上的刺都还是白色软软的那种,眼睛半睁不睁的,正在窝里来回翻滚着,一副蠢萌蠢萌的样子。   “这里还有。”姜婉白一边喊着欧阳俊他们,一边伸手拿起了一个小刺猬放在手心上,软软绵绵的,就好像小团子一样,一点都不扎手,比大熊猫小时候可可爱多了。   那些孩子也赶紧跑了过来,等他们看清那小刺猬,都惊叹出声,然后争着抢着去拿剩下的那两只小刺猬,拿到的自然欢喜喜地,没拿到的则凑到别人旁边,好奇的看着。   欧阳俊慢了一步没抢到,瞪了别人一眼,不屑的道:“幼稚。”   不那么骄傲会死吗!姜婉白笑了笑,将自己手里的那只给了他,他赶紧用手接住,这才勉为其难的打量了起来。   这东西好软,好弱小,他用手一捏,估计就能送它上西天。   “奶,我们把它们养起来吧!”田柳儿摸了一下那个小刺猬,立刻母爱爆棚。   自打昨天姜婉白说田柳儿绣的屏风卖了五两银子后,这小姑娘就好像吸了水的豆芽一样,终于变的硬挺、活泼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纷纷哀求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自然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这刺猬可能不好养活。”刺猬是野生动物,很少能驯养成功的。   “不会的,我们会好好照顾它们的。对了,还有那只大刺猬,我们可以把它们养在一起。”田柳儿捧着那刺猬,有些不舍得撒手,急的田承玉在旁边直转。   “你们试试吧,不过,要是养不活,就把它们放了,这刺猬,其实是种地的好伙伴,能吃很多蚂蚁、虫子什么的。”姜婉白对刺猬,还是挺有好感的,倒是没想着怎么把它给吃了。   不过她倒是听说刺猬好像挺好吃的,裹上泥,一烤,比叫花鸡可鲜美的多,不然炖汤也行,或者……不行,姜婉白觉的她不能再想了,太罪恶。   那些孩子答应着,就聚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养这几只刺猬了,“我可以做个笼子。”田承运继承了田老三的巧手,对这些事很熟悉。   那些孩子立刻高兴的催促着他赶紧去做。   姜婉白也知道孩子们累了,倒也不急着催他们继续干活,手一挥便让他们自己去玩了,然后,她的目光,便移到了旁边那只死兔子身上。   兔子脑袋上有血迹,显然那就是它的致命伤,听说,这伤是欧阳俊用石子打的,这小子功夫不赖吗!姜婉白心道,不过她是不会说出来的,不然,欧阳俊的尾巴还不翘上天。   拎起兔子,姜婉白带着众人回了院子,一边歇息,一边准备做午饭,上午的阳光照到小院中,小院一片安静和谐。   而此时,朝堂上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欧阳俊气病了曾太傅,皇上对此事十分不悦,要欧阳震好好管教欧阳俊。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朝堂上拿些老狐狸却立刻闻出了异味,按理说这事根本不用拿到朝堂上说的,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容不得简家跟欧阳家,要除之而后快了吗!   不过也是,简贵妃的儿子也快成年了,以简家、欧阳家、宁王府的势力,一个是文人泰斗,一个手握重兵,一个是皇族亲贵,再加上一个得宠的皇子,就算他们没什么异心,估计皇上、太子每晚也睡不好觉。   太祖怕储君异位,至于皇上,就算他愿意将位置传给简贵妃的儿子,他也怕外戚专权,以后,这黎朝的天下还不知道要落进谁的手里。   有太子党的人立刻就站了出来,奏禀皇上,说欧阳俊昨日竟然在京城纵马,致使一八十岁老汉摔倒,今早,那老汉已经不治身亡。   皇上立刻大怒,不过他却没立刻处置欧阳俊,只说让好好安葬老汉,并抚恤其家人,便宣布退朝了。   朝堂立刻暗流涌动起来,这次的事,只是一个试探,至于那老汉到底死没死,根本没人关心,纵马伤人这件事,根本伤不了欧阳家这颗大树,但关键的是皇上的态度。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动了起来,他们觉的,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欧阳震的脸色阴沉如水,皇上的身体越加老迈,人情也越加淡薄,他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回到府里,黎清逸早就在客厅等他了,还有简氏。   “姨夫。”黎清逸唤欧阳震。   欧阳震沉默半晌,“欧阳家世代忠良,皇上会明白的。”   黎清逸目光一闪,想了一下,他道:“那姨夫,我是不是把表弟接回来。”   欧阳震摇了摇头,现在这京城就像铁笼,出去尚不得,他怎么能让他的俊郎回来。   简氏在旁边急的不得了,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小事,欧阳震拿定了主意,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拿眼望着黎清逸,希望他能有个法子。   黎清逸安抚的看了一下简氏,没说话。   “从明天起,欧阳家大门紧闭,再不见任何人,对外,就说我病了。”欧阳震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对黎清逸道,“你也走吧,不然让外人看见,欧阳家更是百口莫辩。”   黎清逸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说要欧阳震好好保重身体,便退了出去。   京城一片动荡不安,田家也随着田老二的回来,打破了宁静。   “娘,三叔祖说那片地根本没人要,要是我们家想要,只要到官府备个案就行。   然后,我又去见了方瑞,方瑞去帮我打听了一下,说只要二两银子,他就能办成。”田老二喝了一口水,气喘吁吁的对姜婉白道。   “好,下午你拿上银子,让方瑞帮咱们把事办了。对了,他不是爱吃虾酱吗,给他带一罐。”   田老二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娘,也不用下午了,你现在给我银子,我现在就去。下午,我好跟跟你们一起将那块地弄出来,现在这个时气,种些菜应该还来得及。”   姜婉白自然没什么意见,回屋拿了钱,便交给了田老二。   田老二走后不多久,田老四便坐着牛车回来了,牛车上,还放着油布、竹竿等东西。   牛车一停稳,赶车的田文虎便抢着将东西从牛车上搬了下来,见到姜婉白,他笑道:“在镇上正好碰见,我就给送了回来。嫂子,你们这是要搭帐篷吗?”   田文虎自从上次发了一笔财,便买了牛车,现在他家里,除了田承林还病着,其他倒是都很好,日子过的顺风顺水的。当然,能这样,他最忘不了的就是姜婉白的恩情,所以才会如此热情。   “是啊,想搭个帐篷。”姜婉白回道。   “我来吧,以前我在军营服过役。”田文虎开玩笑似的道,“保证给你搭的又结实,又耐用。”   黎朝实行抽丁服役,几乎每家都会有人去服役,只是有些是徭役,有些是兵役,当然,如果你有钱,也可以拿钱顶替。   而田家,按理说人丁不少,也应该有人去服役,不过田老大是秀才,朝廷对读书人看重,倒是免了田家的役,从这个角度来说,田老大也算对田家做了一点好事。   不过田老大分出去后,田家以后就要考虑这件事了。   姜婉白暗暗的记下这件事,便赶紧答应田文虎,让田老四一起帮忙,众人跟着田文虎搭帐篷。   搭帐篷这种事,还真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再加上田文虎在镇上就听说了买东西是为了搭帐篷,便帮着挑了合适的材料,所以这帐篷没一会儿,便搭了起来。   姜婉白自然感谢万分,要留田文虎吃饭,田文虎则说家里还有事,死活赶着牛车离开了。   等到田文虎离开,姜婉白开始打量那个帐篷,土黄色的油布,足有一间房子大小,跟蒙古包差不多,用手晃一下,根本就晃不动,可见田文虎确实没说大话,这帐篷结实的很。   孩子们兴奋的看来看去,欧阳俊的眉梢眼角也都是笑意,这个帐篷让他有种住军营的感觉,不过也是,这里这么艰苦、有挑战性,也跟军营差不多了。   姜婉白还不知道欧阳俊的想法,不然,她不知道又是什么表情了。   “娘,我今天在镇上看见了两个人。”田老二把买的肉放进屋里,回来,一脸神秘的问姜婉白,“你猜是谁?”   “谁?”姜婉白认识的就那么几个,哪里猜得到。   “是田文季跟马小翠,这两个人竟然又走到了一起,真是不要脸。   对了,我还亲眼看见他们一起进了一个院子,跟别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院子就是田文季租的。”田老四似乎想刻意压低声音,使劲捏着嗓子扁着嘴,可是他那个音量,可一点也不小,几乎全院的人都听见了。   “你说的是真的?”赵氏一听,就来了劲头,上次徐氏害她,她还一直没有机会报仇呢。   “那当然,他们俩,化成骨灰我都认识。”田老四呸了一口,“这田文季是鬼迷了心窍吧,怎么捡了双破鞋就舍不得撒手了呢!”   破鞋,是这里形容女人水性杨花的一个词。   “哼,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赵氏瞪了田老四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破鞋?就是破鞋,你们这些人才喜欢呢。”   田老四有些尴尬,“说话说的好好的,你又提我干什么?”   赵氏瞪了他一眼,眼珠一转,她对张氏道:“三嫂,上次徐氏让你给她绣的手绢,你给她了吗?要是没给,我去给她送去。”   张氏有些尴尬,看了姜婉白一眼,她道:“还没呢,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没来要,我也一直没时间去送。”   “正好,三嫂,你快去给我拿。”赵氏催促着,今天,看她不气死徐氏。   张氏刚要转身回屋,就听姜婉白道:“老三媳妇,你拿了手绢,赶紧给徐氏送去,还有,什么话都别说。”   说完,姜婉白又对赵氏道:“至于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还嫌上次惹的麻烦不够大吗?”      ☆、第43章      “那也不能任人欺负到头上不是。”赵氏嘀咕道。   “你要是不出馊主意,怎么会惹一身骚。行了,你记住我的话,好好在家待着,不然,再出什么乱子,你也别求我,你自求多福就行了。”姜婉白真是懒的跟她说这些,她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氏哼哼两句,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把姜婉白的话听进心里没有。   中午,田老二回来了,说已经将买地的事情办妥了,而田老三却没回来,看来是在张家吃饭了。   姜婉白早就答应了孩子们中午要做好吃的,所以做了糖醋里脊,红烧兔肉,回锅肉,蒜蓉青菜等一大桌子菜。   田家的人吃的开心,欧阳俊也吃的心满意足,原来这么简简单单的菜,竟然有这么好吃的味道,不知不觉的,他就将手中的饼子吃完了。   要知道,那饼子,他早上还嫌弃的不想咬哪怕一口呢!   下午,姜婉白带着田家的人继续拔草,不过,有了田老二、田老四这两个壮年在,拔草这种小活变的轻松了很多,至于姜婉白一直担心的,一窝蛇什么的,倒是一直也没有见到。   中途,田老三也回来了,满脸的笑容,身上一身的酒气,显然是喝过酒了,“娘,孟嫂子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说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怎么回事?”姜婉白也有点好奇,孟瘸子怎么舍得放孟氏回去的。   “上次咱们走后没多久,大舅哥就找了孟家,将当年借的银子还上了,然后就要见孟嫂子。孟家当然不同意,可是大舅哥这次也是铁了心的要接回媳妇,所以就在孟家门口一直喊孟嫂子的名字。   孟嫂子也是个烈性子,听见大舅哥的声音,死活都要跟着他回去,还拿了把剪刀,说要是不答应,她立刻就死在这里。   孟家没办法,这才放孟嫂子出来,并且说,只要孟嫂子踏出这个家门,就再别不姓孟,跟她恩断义绝。   孟嫂子磕了三个头,什么都没带,就跟大舅哥回了家。现在,岳父的病好了很多,孟嫂子也回来了,我又给他们送去了银子,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所以留了我喝酒。   对了,我走的时候,大舅哥非要给我五十两银子,不过我没要。”田老三说话中规中矩,一件曲折蜿蜒、感天动地的事,到他嘴里,也就变成了这么几句朴实的话。   田老四听到这里,有些着急,“三哥,你怎么能不要呢,那可是五十两。”   “对啊,三哥,你是田家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听了媳妇几句话,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赵氏帮着腔,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瞟了一眼张氏,弄的张氏也一下子白了脸,“四弟妹,我没有。”   田老三自然也不是田老四夫妻的对手,只能脸色尴尬的看向姜婉白。   “咱们家已经占了亲家很大便宜了,老三不要是对的。”姜婉白肯定了田老三的做法。   田老三跟张氏这才轻出了一口气。   “娘,你这么大岁数,大老远的进城给他们卖花,他们张家如果还有点人心,就应该好好报答你的。”赵氏明显不想这么就接受这个结果。   “对啊,娘,何况张家现在有钱了,正应该接济我们一下。”田老四唬着脸,看他那意思,恨不得咬张家两口肉。   “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姜婉白怒道,“我为张家卖花,那是亲戚之间的情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从来没想要什么回报。   再说,张家将那三盆花交给我们繁育,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你们还揪着这区区几十两,眼皮子怎么这么薄。   那你们是想让老三怎么做?回去要钱,然后咱们跟张家一拍两散吗?”   田老四跟赵氏被问的哑口无言,这才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们这也不是想日子好过点吗。”   “那你们就好好干活,别成天竟想那些个没用的。”   田老四跟赵氏不说话了。   姜婉白说完他们,其实自己也在检讨,她当时也想骗欧阳俊的玉佩来着,而现在她之所以能这么说田老四跟赵氏,只是因为她看不上那些钱,或者说她想得到更大的利益。   如果真有很多钱,不说一座金山,就说有让她过好日子的钱摆在她面前,她都不敢保证她一定不会起什么念头,毕竟,那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就像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利益大了,事情就变的完全不一样了。   趋利避害,梦想一夜暴富,是几乎所有人的梦想,只不过有些人有这个机会,有些人却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由此可见,当人面对利益的时候,想要挡住诱惑是多么难,姜婉白默默的给自己也敲了一个警钟。   穷困久了,她也变的脆弱了,犹记得她刚来田家时,看到他们为了一碗汤而你争我抢,她心中的那份不屑,可是现在,刚才的那份红烧兔肉,她也没少吃。   只希望自己能守住本心,或者在自己守不住之前,能带着田家富裕起来吧!姜婉白轻叹一声,都说穷人生戾气,这话果然不假。   想到这里,姜婉白自然想到了那个孟氏,她倒是个能吃苦、性格果决的人,要不是张老爷子生病,张家的日子绝对不会过成那样,现在,他们有了银子,好日子就算来了。   就是不知道孟瘸子要是知道张家有那么多钱,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巴结上去,姜婉白皱了一下眉,但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她这不是瞎操心吗,就孟氏那个性格,孟瘸子能在张家讨得好去才怪,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让田家富裕起来,人家后起步的可是都奔小康了,她还在原地踏步。   此时,这片荒地上的草已经基本上全部拔完了,剩下的,就是犁地。田家没有牛,只能靠人工犁,就是两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这可是个力气活,田老二他们只犁了一圈,就累的满身大汗。   “咱们什么时候买个牛吧!”姜婉白早就在想这件事了。   田老二点了点头,突然的,他又道:“娘,最近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不然,过几天的烧锅底就随便办一下得了。”   当初他们想大办,完全是为了争一口气的原因,现在时过境迁,再加上田老五已经变成那样了,他们早没了那份心气,留着那银子,都能买小半头牛了。   田老二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巴望着姜婉白,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日子终究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那也好。”姜婉白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意见。   第二天是集市,田老二带着王氏去卖虾酱,姜婉白则带着欧阳俊去了镇上,给他买件衣服,总穿田承运的,也不是个事。   成衣店里,欧阳俊简直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什么好看,只不过在最后决定买的时候,他破天荒的挑了一身最便宜的。   “你不喜欢刚才那个?”姜婉白有些奇怪。   “我这次出来又没带钱,想当点东西,你又不让,哪有钱买?”欧阳俊有些不耐烦的道。   “我不是说了我给你买吗?”姜婉白说完,突然意识到,欧阳俊这是在给她省钱呢,这让她心中一喜,这可是个大进步,这小子竟然学会体贴人了。   欧阳俊瞪了姜婉白一眼,“吃顿肉都要精打细算,我怕你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是那么毒舌,姜婉白回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啊,什么都不用操心,出生就有吃不完的金山银山。”   欧阳俊听了姜婉白的话,却突然沉默了,他这两天看着田家的生活,如同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样,一直在反省,反省他是不是很不懂得珍惜,反省他以前的路,也许那路的尽头根本不是他所向往的。   姜婉白见欧阳俊突然沉默了,倒有些不适应了,用手推了一下他,她道:“你怎么了?”   “没事,接下来我们去哪?”欧阳俊抬脸望向一旁。   一家金银首饰店里,姜婉白将那根断了的链子递给店里的师傅修补,然后回头对欧阳俊道:“怎么样,后悔了吧,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你比我娘都烦,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后悔。”欧阳俊一脸嫌弃的样子道。   姜婉白的脸一黑,果然懂事了什么的,根本跟这货一点边都沾不上。   不再理会她,她转身去看旁边的金银饰品。   店里的伙计一见姜婉白竟然能拿出金链子,对她也不敢小觑,赶紧给她介绍着那些饰品。   “这边都是银的,那边是金的,你看的这一排的耳坠都是两百文一对,也就赚个手工钱,你看这对,蝴蝶形状的,是不是很漂亮?   你手里拿的那个也挺漂亮的。”   姜婉白还真觉的这里的首饰挺精致的,比如那个球形镂空的坠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做成的,还有那个拉丝的小凤凰,那丝细的好像会颤,就算是现代,都不一定能做的出来。   “这些全都是两百文吗?”姜婉白来了兴致,家里的小姑娘身上连件首饰都没有,这次倒是个机会。   “对,你随便挑。”伙计答应道。   姜婉白还真的一件件的看了过去,这个水滴状的好像不错,那个花形的也很漂亮,还有那个,竟然是葡萄形状的,都这么好看,她都有点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扔了都没人捡。”欧阳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发现那些东西他们家丫鬟都不戴,立刻嘲讽模式全开。   “那你下次仍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好去捡。”姜婉白头也没抬的道,她现在心情好,才不会跟他计较。   “别以为我做不到。”   “我没说啊,我说我等着你通知我。”姜婉白挑中了一副月牙形状的耳坠,这个最配田柳儿了,新月一般纤细美好的姑娘。   “那你等着好了。”欧阳俊愤愤的道。   “那你可快点。”姜婉白又挑中了那副镂空球形的,这个比较中规中矩,适合田苗。   “哼!”欧阳俊撇过脸,不说话了。   这时,金匠师傅已经将金链子修补好了,姜婉白接过金链,将那块白玉挂了上去,正刚好。   “当时当今皇上也很喜欢这块玉,只不过我爷爷救了他的命,他为表嘉奖,就把这块玉赐给了我爷爷。”欧阳俊看着那块白玉,目光悠远。   姜婉白难得看到他这副模样,刚要说什么,就见外面突然停了一匹黑马,下一刻,黎清逸走了进来,一身风-尘的道:“表弟,京里出事了,我来接你回去。”   “什么事?”欧阳俊一见黎清逸那副表情,便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黎清逸看了一下周围,“路上再说。”   事情已经紧急到这种地步了吗?欧阳俊赶紧点头,“我要去取我的飞雪,这样快一点。”飞雪就是他那匹小白马,现在在田家村。   对于欧阳俊这么快答应,黎清逸还真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欧阳俊要死缠活缠一会儿呢,定睛看了欧阳俊一眼,他发现他好似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变的……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坐我的黑风,我带你去。”   欧阳俊点头答应,黎清逸冲姜婉白点了下头,这才朝外面而去。   “我先走了,你可一定要等着我,下次,我一定通知你捡东西,然后让你捡到不想捡。”欧阳俊回身,有些得意的对姜婉白笑道。   姜婉白却突然道:“喂,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欧阳俊打量着姜婉白,好似在衡量她的话的可信度。   “你闭上眼睛不就知道了,怎么,还怕我害你不成?”姜婉白估计刺激欧阳俊。   “谁怕你。”欧阳俊的睫毛轻颤,闭上了眼。   姜婉白伸手,将手中的金链子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轻声道:“万一有什么不测的事,将这块玉给皇上看,也许能救你。”   姜婉白不是傻子,黎清逸来的这么突然,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这玉能提醒皇上,欧阳家曾救他一命,但凡他有半点人心,也会顾念两分才对。   欧阳俊一听是玉,唰的一下睁开了眼,“我不是说……”   “所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啊!收好,快去。”姜婉白推了一把欧阳俊。   欧阳俊定定的望了姜婉白一眼,这才快步走出店门,跨上了黎清逸的黑马,两人绝尘而去。   但愿他无事,姜婉白心里默念了一下,这才转身去付帐。      ☆、第44章      两副耳坠,加上修理费,一共五百文,将近一坛子虾酱的收益就没有了,姜婉白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首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太穷。   出了首饰店,姜婉白决定去看看田老二跟王氏卖虾酱卖的怎么样了。穿过两条街,来到集市门口,她刚要往里走,就听见旁边有人叫她,“娘,你来了,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姜婉白回头,只见田老二推着独轮车站在那里,他的旁边站着王氏还有一个男人,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穿了一身褐色的直缀,身材有些消瘦,两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   这时,这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姜婉白身前,那个陌生男人率先施了一礼,道:“这位就是老太太吧,我是南北杂货铺的掌柜,我姓郑,你可以叫我郑掌柜。我今天来,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原来郑掌柜,我现在正好没事,有什么事你就说。”姜婉白一边回应着,一边猜测着这位郑掌柜的意图。   郑掌柜一喜,看了看旁边,发现旁边正好有个小饭馆,便指着那饭馆道:“这街上太乱了,不如我们到里面说话怎么样?”   姜婉白自然没意见,便带着田老二、张氏,跟着郑掌柜进了旁边的饭馆。   四人一进饭馆,饭馆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几位,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郑掌柜让姜婉白他们都坐下,这才问道。他那架势,一看就要做东。   “我们这里主要卖羊肉吃食,羊肉汤、羊杂汤,大饼,羊肉包子、饺子,还有小凉菜。”伙计一见郑掌柜这打扮,就知道他肯定是个大主顾,所以照顾的十分殷勤。   郑掌柜一皱眉,这羊肉有一股羊膻味,可不是每个人都吃的习惯的,“竟然是卖羊肉吃食的。”说完,他问姜婉白他们,“你们吃的习惯羊肉吗?要是吃不惯,我们就换一家。”   姜婉白一听这么多羊肉吃食,眼睛都亮了,赶紧点头,“吃的习惯。”说完,她问田老二跟王氏,“你们呢?”   田老二赶紧点头,“我们也吃的习惯。”   郑掌柜这才笑了,“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姜婉白客气着。   “千万别客气,一会儿我还有事仰仗几位呢。不过就算没事,我们能一起坐在这,也算是有缘,难道还当不得一顿饭?何况,这饭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郑掌柜说话一席话,让人听的特别舒服,一看就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姜婉白却没有立刻答应,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万一一会儿那事她要是答应不了,岂不是要尴尬,所以她道:“你刚才就说有事,我还一直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呢,不如,我们说完事再吃饭。”   郑掌柜也知道姜婉白的意思,让伙计上了一壶茶,他这才扫了姜婉白他们一眼,道:“你们可听说过我们南北杂货铺?”   姜婉白对这个什么南北杂货铺还真没什么概念,所以她看向田老二,田老二立刻接过了话,对郑掌柜道:“南北杂货铺谁不知道,咱们镇上最大的杂货铺,里面的东西又齐全又便宜。对了,还有很多新鲜东西呢!”   郑掌柜笑了笑,“大家抬爱,不过,我们杂货铺别的我不敢说,这货,我敢保证,只有你说不出的,没有我们没有的。南北南北,从南到北,所有货物尽在店中。”   郑掌柜很有中气的说了这么一段,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最近我们杂货铺却出了一件没有的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话说到这里,姜婉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紫芝酱?”   “对,就是紫芝酱。这两天,不时的有客人问我们有没有紫芝酱,还说,如果我们没有的话,还叫什么‘南北’杂货铺,干脆叫‘不全’杂货铺算了。   我们杂货铺可从没被人这么叫过短,所以,我这不赶紧就来找几位了吗。   几位,帮帮忙,能不能卖给我一些紫芝酱,这价钱,我们好商量。”郑掌柜抱了一下拳,恳求道。   田老二跟王氏都看向姜婉白,这种事,还要姜婉白来决定才行。   姜婉白皱眉思索了一下,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问了一个好似不相关的问题,“郑掌柜,你说你的杂货铺南北杂货都有,可是连京城的杂货铺都不一定敢这么说,咱们镇离京城还有段距离,你……”   郑掌柜哈哈一笑,一副被挠到痒处的样子,“老太太,你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们这杂货铺跟京城的杂货铺,那货品是一样的,因为我们这南北杂货铺根本就不是一家,而是大大小小三四十家,遍布黎朝南北。”说完,他等着看姜婉白的吃惊表情,三四十家啊,虽然不敢跟官府比,可是在黎朝,那也是独一份了。   竟然是联锁经营,已经有点后世超市的意思了,姜婉白是有点吃惊,不过却也没有郑掌柜想的那么吃惊,这种规模,在现代根本不够看的。   吃惊过后,她又大喜过望,她销售虾酱,最麻烦的就是销售网的问题,如果能搭上这南北杂货铺……   姜婉白陷入了沉思,这让郑掌柜有些摸不着她的意思,她这是太惊讶了,还是根本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老太太?”   姜婉白回过了神,“可以,我的紫芝酱可以卖给你,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郑掌柜正襟危坐,做出了一副要谈判的架势。   “我这紫芝酱卖给了满香搂掌柜一部分,而且,我还答应他年前这段时间,每个集市我卖的紫芝酱不会超过一罐。所以,如果我把这些紫芝酱卖给你,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完成这份承诺。”   田良东对姜婉白有大恩,姜婉白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郑掌柜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家里的紫芝酱其实也只够这么卖的,其实这么做,郑掌柜可一点都不吃亏。郑掌柜可以每天卖二十份,这样,大家一定会抢着买,到时候还不是客似云来。   而且买到紫芝酱的人自然高兴,买不到的人,去都去了,说不定也会顺便买些别的,这其中,就要看郑掌柜的本事了。”姜婉白别有深意的道。   郑掌柜也是聪明人,立刻想到了很多,轻拍了一下桌子,他赞叹道:“好办法啊!对了,还有一条是什么?”   “我卖的紫芝酱,都要用我田家特有的罐子装。”这样这紫芝酱无论在哪里卖,大家都会记住田记这个牌子,这是姜婉白的底线,这点他要是不答应,其它一切免谈。   郑掌柜身后的南北杂货铺跟姜婉白的要求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他自然明白字号的重要性,想了一下,他道:“你现在有多少紫芝酱?   如果只供给我这一家杂货铺,我自然可以做主答应你的要求,不过要是……,我可能要请示我们老板。”   南北杂货铺也是有一定之规的,每个杂货铺所处地方不同,特产自然也不相同,当一间杂货铺发现比较新奇的东西后,一般会自行考察,比如是否容易储存、是否容易运输、买的人多少等,看是否适合在其它地方贩卖。   如果适合,就会在全部店铺贩卖,如果不适合,就在本地自行贩卖。当然,这其中还关系到很多事情。   “我说了,今年的只够你每天卖二十罐的,至于明年,我们明年再谈也不急。”姜婉白还挺想见这杂货铺的老板的,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她的虾酱要得到更多的人认同,她才有资本跟杂货铺老板谈判。   而要做到这点,将虾酱交给郑掌柜贩卖,无疑是个好途径。   “好,我答应了。”郑掌柜实在无法拒绝,有了这紫芝酱,如果运作好了,他每个月能多赚至少三成的钱,这样,等年关统帐的时候,他也能得到几个嘉奖。   没准,老板一高兴,还能提拔他个富庶的地方当掌柜,这样他……越想越觉的迫不及待,他问姜婉白:“什么时候提货?”   “明天可以先提一批货,至于剩下的,可能要等几天。”姜婉白道,现在虾酱倒是有,但盛虾酱的罐子却只有几十个,她要赶紧去定才行。   “还要等几天啊!”郑掌柜有些失望。   “反正早晚都是你手里的鸭子,郑掌柜急什么?”姜婉白开了句玩笑。   郑掌柜哈哈一笑,“急什么,还不是钱给闹的。”   他这么说,姜婉白等人也笑了起来,这句话才真实在,要不是钱,谁还关心这些。   郑掌柜生怕再生什么变故,从饭馆掌柜那里借来纸笔,便开始写协议,写完协议,他跟姜婉白都按了手印,他这心才真正踏实下来。   “这五两算是定金,明天我派人去你们家拉第一批紫芝酱。”郑掌柜说着,将一锭银子递给了姜婉白。   姜婉白也没客气,将银子跟协议都收起了来,她卖给郑掌柜的虾酱是二十八文一罐,要是把家里所有的虾酱都卖了,也是一笔很可观的钱了。   生意谈成,众人开始吃饭,这下,姜婉白就不那么客气了,要了两个羊肉包子,又要了一碗羊肉汤。   她点了,其他人也开始点,田老二则要了一份羊肉饺子,王氏跟郑掌柜一样,要了羊肉汤跟大饼,最后,郑掌柜还要了几盘小菜。   不一时,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就端了上来。这店里的汤十分实在,小半碗切的方方正正的羊肉,一大碗浓香扑鼻的白汤,再加上小葱跟香菜的味道,勾的人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汤好,包子也好,白白的包子一咬全是汤,羊肉味混合着麦香,让人一口、一口的停不下嘴。   不一时,两个包子就全都进了姜婉白的肚子,郑掌柜一看,又要了二十个包子,说看姜婉白爱吃,所以这包子随便吃,吃剩下就给她带回去,留着晚上吃。   姜婉白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现在她已经很饱了,推辞了一番,不过架不住郑掌柜的热情,她只能收下了。   等到众人都吃好,坐在那里喝茶消食的时候,姜婉白终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事,“郑掌柜,你见多识广,你知不知道咱们这附近哪里有大海,不然,大河也行。”   虾酱有了销路,姜婉白迫切的需要大量的虾。   “大海,大河?”   “嗯。”   郑掌柜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我听人说过,说从京城往东六百里,好像有大海,怎么,你要去那里?”   真的有,六百里,这距离好像有点远了,姜婉白一边在心里思量着,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好多年没联系了,就有点忘了他到底住哪里了,不过记得他曾经说他就住在一条大河,还是大海的边上来着,所以就问问。”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远,又没有具体地址,恐怕很难找到了吧!”郑管事感叹了一句。   “我也是前两天突然想起来这个亲戚的,也就随口一问,真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哪那么容易。”姜婉白一脸的惆怅,她这是在为她的虾酱计划发愁呢。   郑管事却以为姜婉白真为了那个亲戚愁眉苦脸,想了一下,他道:“不然我下次帮你问问,看看我的朋友在那边有没有熟人。”   “如果可以,那当然好,就是有点太麻烦郑掌柜了。”   “不麻烦,说句话的事。”   事情敲定,四人又喝了一会儿茶,郑掌柜这才离去,而姜婉白则带着田老二、王氏出门直奔集市,她觉的买一头牛实在太有必要了。      ☆、第45章      卖牲口的在集市最左边,现在人还没散,那里倒是还有挺多人的。   “老二,你会挑牛吗?”姜婉白对这种事,真是一点都不通。   真的要买牛了,田家要有一头自己的牛了,田老二现在只觉的在梦里一样,一进牲口市就忍不住的左看右看的,连姜婉白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还是王氏赶紧碰了一下田老二,“娘跟你说话呢。”   田老二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姜婉白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娘,你说什么?”一边说着话,他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姜婉白也笑了,“我说我不会挑牛,还是你去挑一头好了。”   “好,好!”田老二忙不迭的答应,一转身,看旁边有颗大树,他道,“娘,你在这歇歇,我去看一下,如果看见合适的,再来跟你商量。”   王氏一听,伸手接过田老二手里的包子,“我也不去了,我在这里陪着娘。你快去快回,千万别让娘等急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田老二答应着,将独轮车放到树下,转身没入到了人群里。   王氏拿出手绢,将那个独轮车擦了擦,然后对姜婉白道:“娘,你也累了吧,快坐在这里。”   他们刚才在饭馆里坐了半天了,再加上刚吃饱饭,姜婉白还真不想坐,所以道:“我不累,你要是想坐,你就坐吧。”说完,她在树下迈着步子,往旁边看着。   姜婉白不坐,王氏哪里敢坐,就在旁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俗话说立规矩、立规矩的,媳妇就是要时刻站着,这才是规矩,除非某天,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那就另说了。   姜婉白倒没想那么多,她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看着。   这牲口市其实并不大,而且卖羊、卖猪的居多,卖牛的只有那么七八户,此时,田老二在一头大青牛前面站着,好似在跟那卖主在说什么,至于卖马的,就更少了,只有那么两三个,而且还无人问津的样子。   牲口市的另一边,还有卖家禽的,鸡、鸭、鹅等,那边倒是热闹的很。   看到鸡、鸭,姜婉白心中突然一动,现在家里暂时不做虾酱了,外面又有一块地,倒是能买些鸡、鸭养着,这么想着,她就出了树荫,来到了卖活禽的地方。   这里卖公鸡的比较多,卖鸭子的也有,卖母鸡的最少,不过倒是可以理解,母鸡一般都是用来下蛋换钱的,有时,一家的油盐就靠那几只母鸡了,怎么会拿来卖,剩下就是一户卖大鹅的,还有一户卖野兔子的。   看到那两只肥肥的兔子,想到昨天那好吃的红烧兔肉,姜婉白不禁砸吧了一下嘴,这兔子可是好东西,用来做火锅,那滋味……夏天吗,除了晚上吃羊肉串、喝啤酒,那就是吹着空调吃火锅最爽了。   兔子火锅,更是爽翻了。只可惜,现在没有空调,这火锅,还是留着冬天再说吧!   将视线移到旁边,姜婉白终于找打了她想要的,一篮子小鸡,大概有十几只。   “这鸡怎么卖的?”姜婉白问道。   卖鸡的也是个老太太,她一见姜婉白,倒是觉的挺亲切的,“都是家里孵的,也不多要,两文钱一只。”   鸡蛋一文钱一个,这孵小鸡也不是每个鸡蛋都能孵出来的,这价钱,实在是很合适。   “一共多少只?”姜婉白又问。   “十六只,你要是全要,就给三十文就行了。”老太太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个买主,今天要是不卖,等到下次集市,这鸡可就大了,所以她自己就急着降价了。   十六只,看起来多,但小鸡长到成年,中间伤亡很大的,这还是不敢上鸡瘟的情况下。   而且就算这十六只都长大了,也不算多,这里面,还有一半的公鸡呢,公鸡过年的时候一杀,就只剩几只母鸡了。   “好,我全要了。不过,我这也没带个东西什么的,这小鸡恐怕不太好拿。”姜婉白说着,有些犯愁,她今天本来没打算买鸡的。   老太太见姜婉白如此干脆,也很高兴,直接将篮子递了过来,“自家编的篮子,拿去卖都没人要,就直接给你得了。”   姜婉白自然高兴,数出三十文钱递给老太太,这才高高兴兴的接过了篮子。   又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小鸡,姜婉白正要转身,旁边就凑过来一个男人,“婶子,买鸡是为了下蛋吧?其实,要我说,你不如买几只鸭子,这鸭子可是好东西,只要喂的好了,一天也能下一个蛋。   对了,还有这鹅,这鹅蛋个头可大。”男人拿着一个篮子,卖力的推销着。   篮子里面,有十几只一身黄毛的小鸭子,圆豆眼,扁嘴,两只小翅膀只有细柳叶大小,上面也只有一层绒毛,可爱的很。   鸭子堆里,还挤着四五只小鹅,那些小鹅感受到姜婉白的目光,正拍着小翅膀,“啊啊”的叫着。   卖鸡的老太太还没走,听男人如此说,怕姜婉白后悔,立刻道:“鸭子臭烘烘的,有什么好。再说,鸭蛋有一股腥味,谁爱吃那种东西。”   做买卖就怕遇见拆台的,男人被老太太戳中了痛处,确实,这鸭蛋不如鸡蛋好吃,不过他却不会承认的,“那羊肉还有一股膻味呢,还不是有人爱吃,老太太,你不爱吃,不代表别人不爱吃啊!”   说完,他对姜婉白道:“马上就要散集了,我也不跟你多要,十二只鸭子,加上五只鹅,你也给三十文就行了。”   他这么一说,姜婉白还没说什么呢,那个卖鸡的老太太就不乐意了,“你那鸭子跟鹅,还不知道有几个能下蛋的,要是都是公的,可不是坑人吗。   公鸡还可以过年杀着吃,那鸭子,身上没有二两肉,还有一股怪味,谁吃那东西。还有那鹅也是,炖了得费多少柴禾。”   这个时代的鸭子可不是现代吃的那种大白鸭,而是很轻、很小的那种麻鸭,身上除了毛就是骨头,要是真的都是公鸭,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男人被这么拆台,也有些挂不住脸了,“老太太,你卖完了就赶紧走吧,还留在这里干嘛,多晒啊。”   卖鸡的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就看不过你骗人。”虽然这么说着,老太太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不大的一件事,说两句也就算了。   姜婉白现在也知道一文钱来之不易了,有老太太给她搭架子,她自然要顺着爬一爬,“她说的对,这鸭子确实有些贵了,而且,我已经买了这么多鸡,哪还有粮食养鸭子。”   说着,她就要转身走。   男人这下急了,“老太太,别走啊,嫌贵,这价钱可以商量吗。二十八文,二十八文怎么样?”   姜婉白没回头,继续走。   男人一拍大腿,“二十五文,二十五文给你了,还带着这个篮子。老太太,这可是相当于卖蛋的钱了,我一文钱都没赚,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姜婉白回头,“你又骗我,刚才那位嫂子说了,这鸭蛋还不如鸡蛋呢,鸡蛋一文钱一个,你这十几只鸭子,怎么就卖二十五文呢。   “二十文,你要是卖,我就买了。”   男人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的话确实有点水分,可是一下砍掉这么多,他真的没赚头了,“二十三文,没法再少了。”   男人憋着气,恳求道,“你看,我这大老远来的,又在这晒了一上午了,也让我赚个茶水钱不是。”   姜婉白笑了,“好,那就二十三文。”说着,她就拿钱。   男人接过铜钱,也笑了,“老太太,今天可让你捡个便宜,我这是家里实在没粮食喂了,不然,可不这么便宜的卖。”   “我这也是图便宜才买的,买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喂呢。”姜婉白有些发愁的道。   男人见自己发愁的事到了别人身上,也不觉的自己卖的亏了,笑的更开心了一些,转身收拾好东西就一溜烟的走了,看那意思,好像生怕姜婉白后悔一样。   姜婉白看着男人的背影,也笑的开怀,已经占了人家的便宜了,说两句半真半假的话,让人家也高兴高兴,何乐而不为。   反倒是王氏,看着那两篮子鸡鸭,有些发愁,“娘,这么多,下的蛋咱们吃得完吗,这得多少粮食啊!”   吃不完,吃不完正好,可以腌起来,鸭蛋、鹅蛋腌起来,到时候一煮,蛋黄金黄流油,再配上稀饭,那才是姜婉白理想的早饭好吗。   “咱们家外面那块地旁边不是有个河,就把鸭子跟鹅养在那里,河里有水飘,不费多少粮食的。”姜婉白早就打算好了。   水飘是一种俗语,指的是河里飘着的那些浮游水草等东西。   田家外面那条河说起来都不是条河,只不过是小水沟,而且流到了田家这里,碰见路,就断掉了,不过前两天下大雨,那小水沟却形成了一个小池塘,虽然不大,但养鸭子可绰绰有余。   所以说,住在村头,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王氏一听,这才稍稍安了心,将两篮子鸡鸭都跨在手上,跟着姜婉白往树荫走。   姜婉白刚来到树荫,想要坐下歇一歇,就见田老二双眼明亮的走了回来。   田老二似乎十分激动,一见姜婉白,他竟然一下子抓住了姜婉白的手,“娘,那边那头牛,咱们一定要买下来。”   姜婉白感觉到他手上的力度,又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的颤抖,知道肯定有什么好事,赶紧道:“哪头?怎么了?看你这么高兴。”      ☆、第46章      姜婉白问田老二怎么如此高兴,田老二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紧收回了手,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用手指了指另一边的一头牛,“就是那头。”   姜婉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他指的是一头老黄牛,而且这头牛应该还生着病。   看它头部,眼睛赤黄,眼泡肿胀,流泪不止,鼻镜干燥无汗,看它身上,体形消瘦,被毛蓬松,皮紧毛竖,拱背夹尾,颈部颤抖。   总之就是一副精神倦怠,好像没几天好活的样子。   黄牛的旁边站着一个老头,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脸上都是皱纹,此时正望向姜婉白他们这边,显然,那老头就是黄牛的主人。   “这牛,到底为什么要买?”姜婉白虽然知道田老二这样,必然有他的原因,可是她还是想问个明白。   田老二低声道:“娘,你难道忘了我爹为什么那么快发家了?”   姜婉白还真不知道,因为姜老太太关于田老爷子的那部分记忆,情感太沉重,她根本不想去接触,所以很多事都跟砂砾一样,被掩埋了。   不过这个原因肯定没办法说出口,想了一下,姜婉白装作想起来似的道:“你是说……”   “对,那头牛身体里十之八-九有牛黄,我爹说过的。   而且,我也问了那老汉,他说他的牛最近食欲、饮欲日渐减少,有时候甚至不吃东西,停止反刍,还有,大便干硬,小便黄短,最近还泻黑水,腥臭难闻,这一条条的,都跟我爹说的都一模一样。”   田老二上了上了姜婉白的当,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激动的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竟然是牛黄,姜婉白一惊。牛黄这种东西她还真知道,又叫西黄、犀黄、丑宝,其实就是牛的胆结石。   又因为它表面黄红色至棕黄色,有的表面挂有一层黑色光亮的薄膜,又被称为“乌金衣”,是中药中的上品,也是著名的“中医三宝”的安宫牛黄丸、紫雪丹、至宝丹的重要原料。   同等质量的牛黄可要比同等质量的黄金还要贵,可见其价值,而这牛身体里要是真有牛黄,那可是一大桩富贵。   而田老二这么一说,姜婉白也终于想起了那段关于牛黄的事。   田老爷子父母早亡,靠着邻居的接济这才慢慢长大,长到十三岁,他便离开家乡,开始四处闯荡,并且一直杳无音讯。   不过就在田家村的人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回来了,并且发了一笔财。靠着这笔财,他在田家村站稳了脚跟,娶了姜老太太,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这才有了后来鼎盛的田家。   当时很多人都好奇田老爷子那么小的年纪,是怎么挣到那笔钱的,可是田老爷子却守口如瓶,直到,他快要去世的时候,他才终于将那个秘密告诉了他的媳妇跟儿子。   秘密就是牛黄,田老爷子就是因为偶然得到了一块牛黄,这才有了后来的好日子。   最后,他还详细说了那头有牛黄的牛的特点,并且感叹良久,这才撒手而去。   田家人在听说这件事后,都惊奇不已,也将他的话牢记在心,以致于后来田家穷困的时候,他们还特意四处去找这样的牛,想来个咸鱼翻身。、只不过,牛在农家本来就不是很多,何况是找这样特殊的牛,所以他们找了半年,也没有结果,最后就只能放弃了,却没想到,在今天,竟然遇上了,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姜婉白回忆完,又详细的打量了那头黄牛一眼,发现它确实跟田老爷子描述的非常一致,这下,她的心也开始砰砰的跳了起来,这可都是钱啊。   “娘……”田老二见姜婉白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喊了一句。   姜婉白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带着田老二来到那卖牛的老汉面前,皱眉打量着那头牛,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实际上,她是在考虑这话该怎么说。   田老二立刻开始互相介绍两人,“钟老爷子,这是我娘,买牛的事,可能还要她来做主。   娘,这是钟老爷子,是这头牛的主人。”   钟老爷子的岁数比姜婉白还大,姜婉白自然不敢托大,赶紧道:“你老好,你这牛是要卖的?它好像生病了吧!”   钟老爷子看了看姜婉白,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头黄牛,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我这老伙计是生病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卖它。   刚才我也说了,这牛已经到县衙里查验过了,官府也已经同意宰杀,你们买了它,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绝不会有事。”   黎朝很重视农桑,所以规定,所有耕牛都不得擅自宰杀,耕牛要是生病了,要请兽医医治,医治无效,这才能送到县衙查验,查验确定这头牛确实没办法医治了,这才能宰杀。   否则,擅自宰杀耕牛,万一被官府知道了,是要坐牢的。   说着,钟老爷子似乎有些不忍的别过了脸,而那头黄牛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一般,眼中的泪越来越多,一颗一颗的滚落到地上,滴溅在尘土里。   钟老爷子似有所感的回过了头,拍了拍老牛的头,“老伙计,是我对不起你啊!”说完,他又转身对姜婉白道,“我本来想自己杀的,可是它陪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实在不忍心,这才来集市上卖。   如果你们不买,一会儿散集,我就只能把它卖到饭馆去了。”钟老爷子一脸的黯然。   姜婉白见那牛流泪,虽然知道它只是因为生病了,才那样,可是被钟老爷子这么一说,也有点不好受。不过,听到最后,她却越发的下定决心想买下这头牛了。   一枚牛黄的获得,往往是以牺牲一头牛的生命为代价的,而这牛病到这份上,只会越来越痛苦,直到最后病死,现在杀了它,对它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解脱。   而且,钟老爷子也说了,如果他们不买,他就要把这牛卖到饭馆,到时,那富贵也只会落到别人手里,倒不如落在她手里,以后如果有机会,她还会补偿一下钟老爷子。   至于提醒钟老爷子,抱歉,姜婉白的觉悟真没那么高。再说,现在也没百分之百确定这牛就真有牛黄,这就跟买古董捡漏似的,姜婉白其实也担了风险。   “这牛要多少银子?”姜婉白整理完思绪,问钟老爷子。   “娘,要四两银子,我都已经跟钟老爷子谈好了。”田老二赶紧插嘴,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   钟老爷子听了,也点了点头,这牛到了卖牛肉的时候,可就没那么多钱了,这四两,已经比饭馆那些人给的多了,要是卖给他们,估计还卖不到这么多。   “你要是觉的价钱太高了,便宜点也行,我就是不想卖给饭馆的人,才来这里卖的。虽然知道你们买了,这牛也逃脱不了那个结果,可是终究比送到饭馆让人心安一些。”钟老爷子恳切的道。   姜婉白挥了挥手,“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我哪能再说什么,那不成了不讲信用的小人了吗。”说着,她从荷包里取了银子递给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接过银子,又看了老黄牛一眼,突然,他抬起手,“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这才一狠心,将缰绳递给了田老二。   田老二赶紧接过缰绳,攥的紧紧的,好像生怕那牛会飞了一样。   钟老爷子也不再看那牛,转身要走。   “钟老爷子,你住哪个村?”姜婉白突然问道。   钟老爷子顿了一下身形,这才道:“下洼村,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那里来找我,一提钟篾匠,村里人就知道了。”   原来钟老爷子是个篾匠,下洼村吗,姜婉白记在了心里。   “娘,我们回去吧,至于那耕牛,我们下次再买。”田老二兴奋异常,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双翅膀来,带着这牛飞回家里才好。   姜婉白点了点头,带着田老二、王氏离开集市,穿街过巷往回走。   刚走过两条街,就见前面被人围了好多人,里面,隐隐有哭骂声传来,而且,那声音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这是谁在那里?竟然是认识的人,姜婉白这么想着,就凑近了人群,一看,那些人可不就是认识,正是马小翠、徐氏还有田文季。   此时,徐氏跟马小翠撕扯在了一起,揪头发的揪头发,挠脸的挠脸,打的正激烈。   不过,徐氏显然没有赵氏厉害,想当初,赵氏可把马小翠打的够惨的,现在徐氏却没占到便宜,跟马小翠半斤八两,两人头发也抓散了,衣服也破了,脸上还有抓痕,都狼狈不已。   “你个不要脸的破-鞋,想汉子想疯了?这么喜欢汉子,你怎么不去窑-子里当窑-姐,男人管够。”徐氏的嗓门也挺高的,一声下去,又引来好几个路人。   “你说谁是破-鞋,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怪别人。就你这样的,想当窑-姐都没人要你,人家嫌你嘴臭。”马小翠一点也不示弱。   “你说谁当窑-姐,你个臭不要脸的,我今天跟你拼了。”徐氏被这么骂,终于爆发了,一脚将马小翠踢倒在地,然后压到她身上,伸出手,就想掐马小翠的脖子。   看来,她是真想要马小翠的命。   马小翠有些惊慌,一边挡着徐氏的手,一边对后面的田文季喊,“她要掐死我了,你还这么看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说着,她竟然哭了。   不过她嘴上说死,那动作可一点都没慢,一看就是装的、偏偏,田文季还真就吃马小翠这套,一看她哭,立刻大声吼徐氏,“谁让你来的,丢人现眼,你给我滚回家里。”   徐氏本就在气头上,田文季这么护着马小翠,她更加怒火中烧。   双眼怒睁,牙齿咬的嘎嘣嘣直想,她手上的力道也更大了,一把就掐住了马小翠的脖子,“我要你死,你给我去死吧,不要脸的小娼-妇。”   马小翠猝不及防,被掐了个正着,脸憋的通红,“文,文……”   田文季见心头肉真要被掐死了,再加上徐氏这么不给他面子,直气的暴跳如雷,一步过去,他扬起手,“啪”的一下就给了徐氏一嘴巴,扇的徐氏歪倒在一边,嘴角全是血,可见他的力道。   徐氏有点被打懵了,坐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田文季,“你打我,你为了这个小娼-妇打我?”   “打你怎么了,敢骂我是小娼-妇,我看你才是老娼-妇,脱了衣服都没人要的老娼-妇。”马小翠翻身起来,一边骂着,一边伸手,“啪”的一下,她也给了徐氏一嘴巴,还道,“打的就是你。”   打完,她伸手还要再打,而田文季竟然就这么看着,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这徐氏,就是欠教训。   如果徐氏刚才是疯狂,那她现在就是不要命了,她“嗷吆”一嗓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了,拿脑袋去撞马小翠的肚子。   马小翠被撞了个正着,一下子栽倒在地,抱着肚子起不来了。   “文季,我肚子疼,肚子疼。”马小翠这次是真疼哭了,哭的可怜兮兮的。   徐氏一招得逞,却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伸腿踢向马小翠的肚子。   田文季见马小翠哭了,心疼的不得了,此时,他也变的有些疯狂了,这徐氏,怎么敢!一个窝心脚,他就把徐氏给踢到了一边,踢的徐氏直翻白眼。   这还不算完,田文季紧接着对着徐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看那样子,是根本不顾徐氏的死活了。   此时围观的人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田文季如此打媳妇,大家都有些看不过眼,纷纷劝道:“快别打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对啊,一会儿打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不过大家也就是劝,却没有人真的上前去拉架。这就是城镇的淡漠之处了,这要是在田家村,大家都认识,早就该有人出手了。   姜婉白虽然讨厌徐氏,但田文季一个男人这么打女人,她还是很看不惯的,“老二,你去拉一下,别出什么事。”   田老二也早就看不过眼了,一听姜婉白吩咐,赶紧将手里的独轮车放下,又跑去旁边栓牛,这牛不拴好可不行,这里这么多人,万一碰了人,那就出大事了。   他这么一折腾的功夫,场中又有了新变化。   就在姜婉白的斜对面,一个妇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徐喇叭,别人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忍着?   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怎么,就敢嘴上说,不敢做啊!   我看你受气也是活该,我要是你,早找个井扎进去了,还活个什么劲。”妇人好似就不怕事情闹大一样,在那里添油加醋。   姜婉白一看那个妇人,直气的额上青筋直跳,只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四儿媳妇赵氏。   这下,事情一下子就变的明了了,肯定是赵氏昨天听了田老四的话,今天便去告诉了徐氏,还鼓动徐氏来找马小翠了,这才闹成这样。   到了现在还这么说,姜婉白觉的赵氏真是没救了,正要过去,就见场中又起了变化,徐氏竟然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剪子胡乱的挥了起来,而且正挥在田文季的手臂上,田文季的手臂立刻就见了血。   田文季惊呼了一声,不自觉的向后退去,而他这一退,正好把马小翠给露了出来。   徐氏此时鼻青脸肿的,都有些看不清面容了,唯有那双眼,血红血红的,已经完全失了理智。   不过这时候,她还认为罪魁祸首是马小翠,所以抓着剪子,她就冲向了马小翠,一点犹豫都没有。   杀了马小翠,田文季一定会回心的,她的日子也一定会回到以前那样的。   杀了马小翠,徐氏现在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马小翠平时虽然也常常打骂人,但还真没动过真格的,一下子就被徐氏那股疯狂劲,还有那剪刀给吓住了。   眼睛睁的大大的,她想躲开,可是双腿就跟被人定在了地上一样,怎么也动不了分毫。   等徐氏再近一点,眼看那剪子就要扎在她身上了,她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只觉的股间一热,一股黄水伴随着尿骚味就流了下来。   马小翠竟然被吓尿了。   同时被吓坏的还有田文季,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就那么望着。   “老二……”姜婉白下意识的喊道。   田老二此时已经回来了,正好看见这一幕,想也没想,他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用胳膊挡了徐氏一下的剪刀。   瞬间,鲜血就迸溅了出来,有两滴,甚至溅到了徐氏的脸上。   徐氏也不知道是被鲜血吓到了,还是终于冷静下来,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愣了一下后,她手中的剪子便“啪”的一下掉到地上,而她自己,也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跟一滩烂泥一样。   这时,田文季才终于反应过来了,立刻跑了过来,指着徐氏道:“你这个泼妇,竟然敢谋杀亲夫,我要休了你,休了你。”说着,他似乎还要再打徐氏。   田老二看田文季这样,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一边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一边用身体拦住了田文季,吼道:“你干什么?你要是没有一点错误,事情会闹成这样吗!   有话给我好好说,不许再打人。”田老二也怒了。   经过刚才的事,田文季还真有点怕田老二,所以没敢动弹,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这时,马小翠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下子软倒在地,“文季,文季……”她叫着。   田文季听见,赶紧回身扶起了马小翠,此时,他还不忘对徐氏咆哮,“你就等着我的休书吧!”   徐氏却好似没听见一样,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眼中一片空茫。   姜婉白见田老二受伤了,赶紧过去,关切的道:“怎么样,赶紧去看大夫吧?”   田老二怕姜婉白担心,赶紧忍着疼笑了一下,“没事,娘,不碍事的。”   此时,王氏也赶紧跑了过来,扶住了田老二。   周围的人都很佩服田老二,有热心的人,赶紧道,“我知道哪里有大夫,你们跟我来。”说着,那人领着田老二跟王氏去了医馆。   临走的时候,田老二还有些不放心,似乎想跟姜婉白说什么,姜婉白怕他耽误病情,赶紧道,“放心吧,这里有我。”田老二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姜婉白站在场中,第一个将目光移向了赵氏,而此时,赵氏好似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有些不安的道,“娘,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姜婉白看见地上那些鲜血,身体直突突,也是气极了,她过去“啪”的一下,就给了赵氏一嘴巴,“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惹事,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赵氏被打的有些傻了,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的怒气一点也没因为那一巴掌而少多少,反而更加愤怒了,更今天要不是田老二阻止,这马小翠说不定就没命了,那徐氏还有命吗?害了两条命,赵氏这功夫可真是见长。   她这种行为,就像现代那些看热闹的,看人家要跳楼,她不但不劝,反而起哄,说人家怎么还不跳,不,她这种行为,比那种恶劣多了,整件事就是她挑起来的。   徐氏未必没有察觉田文季在外面有什么,可是若不是赵氏言语相激,恐怕她根本不会闹的如此激烈。   “我说过,你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我就再也不管你了,好,你既然也不想让我管,我们就分家,回去就分家。”姜婉白下定了决心。她一心想把日子过好,可是总有人出幺蛾子。      ☆、第47章      赵氏这下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讪讪的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能分家呢。”   “可惜,有人不想好好过。”姜婉白说完,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跟赵氏,她不想被人看笑话,便不再理会赵氏,转身去了一边的的大树下。   田家的独轮车跟新买的老黄牛在那里,她要在那里看着,等田老二跟王氏回来。   赵氏自然跟着姜婉白来到了树下,“娘,你可不能把我跟老四分出去,咱家这日子越过越好,我跟老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怎么能说把我们甩了就把我们甩了呢。   娘你不是挺喜欢承宝的吗,为了承宝,你也不能把我们分出去啊!   娘,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一定改。真的,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保证。   ……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赵氏说了半天,姜婉白却好似没听见一样,既不看她,也不说话,这让她心里没底的同时,也有点恼怒。   她觉的姜婉白就是太胆小了,一点点小事就弄的跟天要塌下来了似的,那点能耐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对外人,却跟个狗似的到处讨好,又是送人参,又是送钱的,恨不得把家都给人家,简直……   就拿徐氏这件事来说吧,她虽然是想趁机奚落一下徐氏,但也帮了徐氏不是,不然,到现在,徐氏还被蒙在鼓里呢,而马小翠那个小贱人,还好好的过着日子呢。   现在多好,狗咬狗,一嘴毛,看他们还怎么得意。就这件事,按理说,姜婉白都应该夸她的,可是她不但没有,还怪她,真是岁数大了,老糊涂了!   赵氏这么想着,翻起三角眼,不屑的看了一眼姜婉白的后背,这才暗暗叹了一口气。   儿媳妇就是这样,做什么都不如婆婆的意,这件事,恐怕还要回去等田老四来说,她就不信,姜婉白真能舍得田老四这个亲儿子。   想到田老四,赵氏倒是安心了很多,起码,她这个丈夫还是很听她的话的。   赵氏说了一大通,姜婉白却丝毫没往心里去,她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现在唯一要想的,就是这家该怎么分。   一边想着,姜婉白一边看着对面。   此时,那里围观的人发现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慢慢的散去了,而田文季则小心的扶着马小翠进了宅子,那样子,还真跟捧着个金元宝一样,街道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呆坐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田文季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张纸,他径直走到徐氏面前,狠狠的将那张纸扔在了徐氏的脸上,“你的休书,你给我在天黑之前滚出田家,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纸张飘落,落在徐氏的腿上,这时,徐氏才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一把抓住了那张纸,满脸惊恐的道:“不,你不能休我,不能休我……”   “你谋杀亲夫,我没让你去坐牢,就算便宜你了,你个贱-妇。”田文季指着徐氏的鼻子骂道。   徐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伸手抓住了田文季的胳膊,她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只要你不休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对了,你不是喜欢马小翠吗,那就让她进门。”   田文季却一挥手将徐氏甩在了一边,“不休你?我的脸都让你丢净了,我只恨没早点休了你。   上次,要不是你让承宇去找小翠的麻烦,我会被人打成那样?你这个泼妇,一点好心都没有,你给我滚,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着,田文季就要转身进院子,他现在有些郁闷,他以前怎么会娶这么个女人呢。   徐氏却一把抱住了田文季的大腿,“文季,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对了,我们还有承宇,承宇还小,难道你就忍心他这么小就没了娘吗?”徐氏泪如雨下,她现在真是要悔死了,她怎么能听赵氏的话呢,那个女人明明没安好心,上次就是,这次还是,可恨死她了。   “承宇?”听徐氏提起他儿子,田文季的脚步还真的顿住了。   “对,承宇啊,他可是田家唯一的儿子。”徐氏以为田文季终于回心转意了,赶紧道。   田文季却一记窝心脚将徐氏踢到了一边,满脸怒色的道:“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你还有脸说,你看看村里那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哪个不是儿女成群。   你呢,你这么多年,就给我生了一个,你还觉的你有功了是不是?   告诉你,休了你,我想要多少儿子就有多少儿子。至于承宇,小翠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个人的。”说着,他不再管徐氏,两步进了院门,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让马小翠教承宇,承宇会被打死的……”徐氏扑到门上,一边拍着门,一边哭道,她真的不敢想象那种日子,她最宝贝的儿子,落在仇人手里,那得受什么折磨。   可怜徐氏哭的肝肠寸断,怎奈田文季郎心似铁,她拍的手都红了,哭的眼泪都干了,声音也哑了,那门却好似一道大山一样,将她隔在了外面。   姜婉白目睹了这一幕,眉头紧皱在了一起,对徐氏,她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这时候了,还指望田文季,还不如指望条狗来的实在,起码狗还可以给她看家护院,对她不离不弃。   她现在连劝徐氏都不能,劝她对田文季死心?要真是那样,徐氏肯定以为她在害她,没准就把气全撒在她身上了,到时给她两下,她不是白挨的吗!   倒是田承宇那孩子,以后的日子可真不好过了,他骂过马小翠,往她身上扔过狗屎,再加上亲娘是徐氏,以后有马小翠这样一个后妈,再加上一个一心偏着后妈的爹,哎!   小白菜都得比他好过。   姜婉白正在胡思乱想着,田老二跟王氏就回来了,此时,田老二胳膊上包着纱布,王氏手里拿着一罐药膏,看他们的样子,倒好似没什么事了。   “怎么样?”姜婉白还是有点不放心,想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田老二笑了笑,“没事。”说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晃了晃胳膊,“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姜婉白松了一口气。   田老二往徐氏那面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道:“娘,我们是不是去劝劝,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况且,这件事……”说着,他瞄了一眼赵氏,他的意思是这件事赵氏也有责任,他们不应该袖手旁观的。   赵氏正没处说理呢,立刻道:“二哥,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田文季休妻的,明明就是他们三个人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田老二知道赵氏就是个混不吝的,也不跟她吵嘴,而是看向姜婉白。   “你要是真想去,可以去劝劝,不过,她正在气头上,一定要小心,别让她把气撒到你身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回去之后,我们就分家,把老四跟老四媳妇分出去,他们也不想听我的,留他们在家里,岂不是耽误了他们。”   姜婉白淡淡的道,那语气,那神态,就好似这分家只不过是喝了一碗水、吃了一顿饭一样的小事一般。   “分家?”田老二难以置信的看着姜婉白,当然,王氏跟赵氏也是。   不想在这里解决家事,姜婉白挥了挥手,制止了他们要说话的意图,“这件事回家再说。”   田老二还沉浸在分家的惊骇中,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不过姜婉白说了要回家再说,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原地想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娘,我去劝劝徐氏。”   就让他这么走了,他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姜婉白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田老二觉的姜婉白这句话有点不通人情,徐氏都那样了,她还这么说,不过,姜婉白这么说,也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他当然不能不识好歹。   点了点头,他带着王氏走到了徐氏的身边。   “弟妹,你别哭了,回头把身子哭坏了怎么办?”田老二一边劝说着徐氏,一边示意王氏将徐氏给扶起来。   王氏明白田老二的意思,伸手去扶徐氏。不过,就在她弯下腰,马上要扶到徐氏的时候,徐氏却突然回过头,狠狠的瞪了赵氏一眼,那眼神,好似恨不得将赵氏剥皮抽筋。   瞪完赵氏,她又将那仇恨的目光对准了王氏跟田老二,“啪”的一下,她就给了王氏一个嘴巴,然后又狠狠的推了一下王氏,这才道:“不用你们假好心,你们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现在看到了,该满意了吧!”   王氏被推的向后倒去,幸好田老二反应快,这才从后面抱住了她,免去了她跌倒的命运,不过,那巴掌却实打实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王氏被打的有些蒙了,用手捂着脸,脸色很不好看。   田老二好心来劝徐氏,徐氏却打了他的媳妇,田老二哪里忍得,“你怎么跟疯狗似的,到处咬人呢!”   徐氏那满腔恨意正无处发泄,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我是疯狗,我是疯狗也是被你们家害的。假惺惺的来劝我,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生不出孩子的绝户,不知道缺了多少德,这才糟了报应。”   徐氏真是疯了,逮住谁都想咬一口。   没有孩子是田老二跟王氏最大的心病,连碰都碰不得,徐氏这么说,田老二气的头都要炸了,他现在只恨对面的是个妇人,要是个男人,他现在就过去跟他拼命。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缺德带冒烟的,就是你们家。”徐氏见田老二跟王氏这么痛苦,她倒好似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了一丝慰藉,精神呈现病态的好转。   田老二牙齿咬的嘎嘣嘣响,他现在后悔了,他应该听姜婉白的话,这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就在田老二愤怒的想打人的时候,王氏突然动了,她一步来到徐氏身前,轮圆了巴掌,照着徐氏就是一下,“没人愿意管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她回身来到田老二身边,拉着田老二就往回走。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徐氏对她又打又骂的,还拿她最心痛的事情说嘴,她也终于爆发了一次。   田老二有些惊异王氏竟然会这么做,不过惊异之后,也就很快接受了,她这个媳妇,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什么都清楚。   姜婉白在后面见到王氏打人,也愣了一下,但一想也就明白了,咬人的狗不叫,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却很有道理。   王氏是这几个媳妇里最聪明的,她不像赵氏那么目光短浅,也不像张氏那么懦弱,现在她被逼急了,不爆发才怪。   不过王氏也就爆发了这么一下,等到她跟着田老二回来的时候,就又变成了那个锯嘴葫芦,跟在田老二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小心的侍候着田老二,看着姜婉白的脸色。   不管徐氏,众人带着东西回家。一路无话,不一时,他们就回到了家。   刚一进家门,田老四就迎了上来,有些着急的道:“娘,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对了,欧阳俊把他那匹白马牵走了。”   刚说完,他就看到了田老二牵着的那头老黄牛,愣了一下,他就难以置信的道,“这是,这是……”一边指着那牛,他一边激动的打起了摆子,在他眼里,这牛就是黄金啊,金闪闪的,能发光的那种。   姜婉白点点头,示意她知道欧阳俊的事了,然后对田老二道,“把老三、老三媳妇叫来,我们说一下分家的事。”   田老二答应着,赶紧去了。   “娘,分家?什么分家?”田老四一边说着话,一边贪婪的盯着那头牛,好似恨不得长在那头牛身上一样。   “老四,娘要把咱们分出去。”赵氏忍到现在,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扑到田老四身边,一边装着抹眼泪,一边道,“你可要跟娘好好说说,娘怎么这么狠的心。”   田老四如遭雷击,田家现在越来越有钱,这时候把他分出去,不等于要他的命吗,“娘,为什么要把我分出去,我不同意。”   这时,田老三跟张氏也来了,听见这件事,都是一愣。   姜婉白见人都来齐了,正了正神色,这才道:“昨天我说什么来着,我让你媳妇好好在家待着,不然出了事,我觉不会再管了,可是她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又去挑唆别人。   今天幸好老二拦了一下,不然就是两条人命,她于心何忍,咱们田家又造的什么孽。   我管不了你们了,也不想再管你们,还不如分家,各过各的,省的以后出什么事。”姜婉白说起刚才的事,仍然心有余悸,这次不让赵氏长点心,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来,田老五的前车之鉴,她不想再重现了。   “娘,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再说,他们那是应得的报应,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赵氏说着,掐了田老四一把,示意他说话。   田老四也赶紧道,“娘,我是你的亲儿子啊,你怎么忍心让我离开你,我不走。”   田老二也插嘴,“娘,四弟妹有错,你就说她,何必要分家。”   “说她?说她她会听吗,她现在还以为自己做的对呢。再说,就算她现在认错了,也不过是敷衍,口服心不服,过两天,她又会犯,我是管不了她了。”姜婉白可不想一边致富的时候,还要一边提防着家里。   田老二他们还要再说什么,姜婉白却道:“老二,你去请三叔祖,今天,我们就把这事办了。”   姜婉白这是要动真的了,赵氏立刻就怕了,死命的推着田老四,“你快说句话啊!”   田老四看了一眼赵氏,三角眼,吊梢眉,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却满脸的风霜,看起来就跟四五十岁的一样,这就是他的媳妇,让他备受耻笑的媳妇。   脸色变了两变,田老四转头看了看一边闪着金光的黄牛,又看了一眼姜婉白,突然,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姜婉白的脚边,“娘,你别把我分出去,我舍不得你,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   你不是不喜欢赵氏,那我们把她休了好了,反正她也生不出儿子。   娘,我们家现在……”田老四其实想说现在家里有钱,可是说到这里,他提防的看了一眼赵氏,赵氏嫁过来的晚,并不知道牛黄的事,所以,他自然不能乱说。   “娘,休了她,你再给我娶一个合你心意的,我们再一起孝敬你。对了,娶个年轻的,她还能给你生孙子呢,你不是最喜欢孙子吗,我……”田老四越说越觉的高兴,他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美好幻想里了。   卖了牛黄,有了大大笔银子,娶一个娇滴滴的媳妇,再生两个胖儿子,他的美好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田老四是美了,赵氏却如坠冰窖,立刻打断了田老四的话,“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说什么?”   田老四以前没媳妇,这才听赵氏的摆布,现在有了钱,他骨子里的那点劣性完全表现了出来,“嗖”的一下,他站了起来,“我说什么,我说要休了你。”   “啊!”赵氏一下子变的疯狂了,她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徐氏,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她,这天堂地狱的差距,她哪里受得了,“我跟你拼了。”说着,她就撞向田老四。   田老四平时没少受赵氏的气,早就憋着一股火呢,如今一见她冲过来,抬脚就将她踢到了一边,指着赵氏怒道:“给你脸不要是不是?”   田老四多大的力道,赵氏被踢的如同滚地葫芦一样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住,抬头看田老四,只见那熟悉的脸上满是陌生的寒意,赵氏顿时泪如雨下,她还以为田老四就算不喜欢她,也会对她有那么几分夫妻情谊呢,可是……   赵氏挣扎着,又扑向田老四。   田老四对着她就是一巴掌,打的她倒在了一边,“我早就忍够你了,天天对着我大呼小叫,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害的我都成了村里的笑柄了。   带着两个野种,一个整天就知道吃,跟傻子一样,一个天天闷在屋里不说话,跟鬼一样,偏偏你还把他们当宝贝一样,不让我打,也不让我骂,你真以为你是仙女啊,我没你不行。   我今天就休了你,你带着你那两个野种,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田老四说完,对田老二道:“二哥,你去叫三叔祖,顺便让三叔祖帮我写封休书。”   田老二,不,应该说田家所有人都被刚才的事惊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赵氏倒在一边,看着田老四那狠绝无情的脸,真想杀了他,可是,当她听见田承宝跟田苗的时候,更多的却是怕,要是田老四真的休了她,她死倒是没关系,可是田承宝跟田苗怎么办?   没有房子安身,没有实物果腹,还不被饿死,被别人欺负死?   赵氏现在怒极,怕极,也冷静至极,甚至她觉的她这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脑子清醒过。她不能被休,也不能离开田家。   还有,她原来的思想简直错误到极点,田老四根本就没办法指望,她最能指望的,就是姜婉白,这个对她儿子如亲生孙子一样的女人。   留下,听姜婉白的话,这是她唯一的出路,赵氏此刻,才真正的拨开了云雾,有点佛家所说的“顿悟”的感觉。   一下扑倒在姜婉白的脚边,赵氏哭道:“娘,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说着,她就给姜婉白磕头,“咚咚”的。      ☆、第48章      姜婉白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赵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田老四一听,也赶紧道:“对,娘,你千万别听她的,她坏着呢,整个就是一个长舌妇。”   姜婉白瞪了田老四一眼,赵氏坏,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钱的时候就娶个媳妇当宝,有了钱,就立刻不是他了。   就他这样,她要是再给他娶个媳妇,也管不住他,他只会想要更年轻的,更漂亮的,以后钱再多一点,没准就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对田老四来说,钱就是祸害。   还是将他们分出去的好,“分家的事是不会变的,至于你想休了她,等我们分了家,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姜婉白道。   田老四一听,立刻傻了眼,也跪在了地上,抱着姜婉白的大腿就开始干嚎,“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比不了大哥、二哥,他们一生下来就有好日子过,我呢,我从小就受苦,长到现在,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现在,眼看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你却想把我分出去,娘,你怎么这么狠心。   再说,她犯错,跟我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让她去的,娘,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娘你想想,我多孝敬你,家里有口吃的,我从来不敢自己先吃,肯定先给你。还记得那年,你生病了,想吃饺子,可是咱家那时候哪里有钱买白面啊,还是我带着老五在大哥门口守了三天三夜,这才弄了点银子。   当时,我跟老五饿的眼睛都花了,差点倒在那里没起来,可就是这,他想花钱买一个油饼,我都没同意,都给你买面包饺子了,娘,你都忘了吗?”   田老四是真的觉的他很委屈,所以说着说着,真的开始掉泪,他对姜老太太,不比他二哥、三哥孝敬的差,怎么姜婉白就是看不见呢!   还有老五,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要不是他一直压着,以他娘对老五的宠爱劲,要星星,都不给月亮,他娘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这些,姜婉白又知道吗。   还记得那次,田老五看见别人吃云片糕,他也要吃,跟他娘哭闹不止,她娘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舍下脸,跟别人说好话,希望别人能分给老五一块。   别人看她娘可怜,就给了老五一块,可是老五吃了一块还想吃,还逼他娘,最后要不是他跟老五吵了起来,他娘都要给别人跪下了!   一桩桩,一件件,田老四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姜婉白总是如此对他,以前她疼老五、大哥,现在又疼二哥、三哥,啥时候能疼疼他,难道就他一个是捡来的吗?   这么想着,他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最后,他干脆道,“娘,你杀了我得了。”   他这么一说,田老二、田老三夫妻也都跪下了,眼圈红红的道:“娘,老四也没犯什么大错,你就留下他吧!   你不是常说家和万事兴,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以前没钱的日子都过去了,怎么有钱了,反而要分家呢!”   姜婉白听见田老四说起饺子,属于姜老太太的回忆立刻涌了上来。那年,姜老太太病了,缠绵在床上,她以为她要死了,就想临死之前吃顿饺子,可是就是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   当时,姜老太太都想放弃了,活着,太痛苦了。   最后,等姜老太太终于吃到饺子的时候,田老四跟田老五却大病了一场,而那饺子,她基本上是混着眼泪吃完的,也就是因为那顿饺子,姜老太太才坚持了下来。   其实,田家这些儿子,除了田老大,其他的人还都是很孝顺姜老太太的,不然,以姜老太太这种性格,怎么会有人听她的话,怎么可能活的这么好,早被吃的连骨头渣子就不剩了。   就连田老五,在遇见马小翠之前……   算了,姜婉白不想想那个糟心的人,现在她该想想到底该怎么做,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姜婉白有些无奈,每次一回忆这种事,就无缘无故的流泪,也真是够了!   “去叫你三叔祖过来。”姜婉白道,这件事总得解决。   “娘……”田老二悲切的喊了一声。   “快去。”姜婉白沉下脸。   田老二的身体直哆嗦,慢慢的站了起来。   田老四见事情不可逆转,一下就把仇恨对准了赵氏,反手就给了赵氏一巴掌,他骂道:“好了,现在你满意了。不过你放心,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不是最宝贝那两个野-种吗,我就把他们一个卖到窑-子里,一个卖去当太监,至于你,我也不休你,就让你给我当牛做马。”田老四有些口不择言。   不过,按理说他还真的可以这么做,分了家,他就在是家里的男主,可以随意处置孩子跟媳妇,就算官府都管不着,大不了,就是名声难听一点罢了。   赵氏一听他这么说,吓的瘫倒在了地上,窑-子里,太监,那里哪是人去的地方,她的承宝,她的苗儿,那可都是她的肉,她的命啊。   腾然,赵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绝不允许那种事发生,绝不,哪怕是拼了命。   挺直身体,她问姜婉白,“娘,是不是我以后保证不犯口舌,你就肯原谅我?”   姜婉白不置可否,她说不犯就不犯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的好听,又有几个能做到。   赵氏惨然一笑,“娘,我这次真知道我错了,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怪你,不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说着,她起身奔到自己的屋子,再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把锥鞋用的锥子。   “噗通”一声跪在姜婉白身前,她道:“娘,我这辈子,还没有我吃不了的苦,就是我的承宝还有苗儿,求求你可怜可怜他们。”   说完,她拿起锥子毫不犹豫就朝自己的嘴里扎去,一下子正扎在舌头上,瞬间,鲜血就喷了出来,她也疼的惨叫一声,身体一颤,差点晕倒过去。   不过,就这样,她还没停手,颤抖着手,她拿起锥子又狠狠的扎了一下,然后就跟疯了一样,挥着锥子又扎了好几下。   赵氏就跪在姜婉白身前,她嘴里的鲜血喷溅到姜婉白脚上,姜婉白已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她真的没想到,赵氏竟然会对自己这么狠,会这么做。   在场的人几乎全都傻了,所以都没来得及及时阻止。   “别扎了,别扎了……”请原谅姜婉白,那场面真的太震撼,姜婉白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个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突然在你眼前自残,飙血,这种感觉,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田老二被这么一喊,赶紧打掉了赵氏手上的锥子,也幸亏赵氏疼的已经半昏迷了,手上并没有什么力道,不然,他还真拦不下来。   赵氏被拦住,嘴里一直往外淌血,但她还是强打精神,“郎,各噶啊……”听那意思,她似乎想说,“娘,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情分辨她在说什么了,“去请大夫,快!”姜婉白喊着。   田老四一听喊,也终于怕了,赵氏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家肯定难逃其咎,村里就不用说了,被人戳脊梁骨几乎是一定的,磋磨媳妇,这名声……以后估计都不会有人敢嫁给他了,还有官府,弄不好就要坐牢。   田老四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他还一边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说说,我真的就是说说……”看他那样子,他也有点要魔怔了。   此时,姜婉白终于冷静一点了,“快,快把她的头扬起来,然后压住她的舌头。”   姜婉白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原来看武侠片,她总是看到里面的人咬舌自尽,所以她还特地上网搜了搜这样到底死不死的成。   记得百科说,这样做,因为舌头上都是神经跟血管,一是有很小概率生生疼死,二是被血跟那半截舌头堵住呼吸道,然后憋死,三则是流血过多致死,当然,这三种死法都不会那么快,概率也不是那么高。   不过,这也够要命的了,这可是古代,得个风寒就会死人的时候。   田老二一听,赶紧把赵氏的头杨了起来,好让她嘴里的血不倒流,而王氏则立刻将手探了进去,摸索了一下,使劲的按住了伤口,不过,那锥子肯定伤到了血管,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田老三夫妻已经被吓傻了,抱在一起就跟两个鹌鹑一样,在一边颤抖,他们这辈子从没遇见过这种场面。   “大夫怎么还不来。”姜婉白急道。   就在众人心中惶惶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冲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赵氏,然后“噗通”一声,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奶,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我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苗。这个时辰,家里的孩子都出去玩了,可是田苗跟田柳儿都是却没有,田柳儿在屋里绣花,田苗则习惯性的待在屋子里,她不喜欢出门。   刚才赵氏回屋拿锥子,她敏感的察觉到不对,这才战战兢兢的跟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姜婉白赶紧去扶田苗,“你爹已经去叫大夫了,别着急。”   田苗一听姜婉白提起田老四,更加惶恐了,身体一软,她就坐在了地上,这下,她又看见身鲜血的赵氏,只觉的无处藏无处躲的。   害怕到了极致就会变的异常冷静,田苗突然翻身,开始给姜婉白磕头,“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娘,我跟承宝也不是亲生的,你把我卖了吧,卖了银子给你们,承宝傻,他卖不了多少钱的,求求你,求求你,先救救我娘。   以后你们要是不喜欢她,我可以带她走,我养她。”   田苗认命了,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49章      田苗黑黑瘦瘦的,不过那长相却并不难看,也许是因为像她父亲的缘故,长的长眉大眼的。   只不过她习惯低着头,缩着肩膀,走路又没有声音,所以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再加上平时连个房门都不出,田老四才说她像鬼一样。   姜婉白也很少注意到她,甚至穿到这里好几天,才第一次看到她的长相。   如今,就是这么个小姑娘,却这么挺直的跪在那里,瘦削的肩膀不住的颤抖,颤的姜婉白有些心慌,孩子何其无辜,就这么看见自己的娘自残,以后还能正常成长吗?   所以说,想当好一家之主哪有那么容易,理是一回事,情又是一回事,叹了一口气,她伸手去扶田苗,“快起来,大夫马上就来了,他一定会救你娘的。”   田苗却好似僵住了一般,任姜婉白如何扶,她都动不了一丝一毫,就好像她的生命已经终结在了刚才的那个动作上,她所有的力气也都用在了那个动作上一样。   “老三,来帮忙!”姜婉白扶不起田苗,赶紧叫田老三,田老三听见姜婉白叫他,这才手脚发虚的走了过来,抱起田苗,将她放到了炕上。   田苗还是以那个姿势跪在炕上,眼睛发直,嘴唇发颤,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过比起赵氏,她还算好的。   “娘,四弟妹没事吧?”田老二希冀的看向姜婉白,生怕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姜婉白弯下腰,仔细看了一下赵氏,发现血虽然还在流,但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厉害了,又试了一下她的呼吸,呼吸还算平稳,应该只是疼晕了而已,“应该没事,大夫怎么还不来?”姜婉白有些焦躁。   “娘,咱们还是别分家了吧!四弟妹知道错了。要是你还不放心,以后我多看着他们俩。”田老二现在很后悔,他怎么就没拦着姜婉白一点呢。   “是啊,娘,求你了。”张氏现在还没缓过来,一边哆嗦着身体,一边哀求的看向姜婉白。   “娘……”田老三也喊了一声。   王氏一看别人都说话了,她想了一下,也道:“娘,四弟妹应该是真的知错了,你就给她一次机会吧!”其实王氏比任何一个人都理解赵氏的处境,所以她相信,赵氏既然明白了,就绝不敢再犯了。   而且,田家这一个个的都分出去了,她很怕,下一个就是她,所以她说的尤其诚心。   你们都是好人,合着,就我一个坏人!姜婉白有些无语,“这件事等人醒了再说。”   其实姜婉白刚才还真被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能把人逼死的,都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大坏蛋呢,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做到这个地步,要是跟以前的朋友说,谁信啊!   她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这却是事实。   姜婉白自己在心里感叹着,田老四就带着周大夫来了。   周大夫一看赵氏这情形,也被吓了一跳,先拿出止血的药膏给赵氏抹上,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他这才退到一边开始开药方。   “大夫,怎么样?”姜婉白急道。   周大夫就是上次给田承林看病的那个,经过上次的事,他对姜婉白的印象还挺好的,所以就算这次赵氏这伤明显不同寻常,他也没往什么不好的方向想,只道:“吃了这副药,要是能止住血,就还好。   要是一直血流不止……”周大夫皱了皱眉。   姜婉白心中一沉,舌头上全是血管,现在又没有接血管的技术,这不是要急死人吗,“大夫,有什么办法,你一定要说,只要能救人,我们不怕花钱。”   周大夫摇了摇头,“先把这服药吃了再说,还有,那伤口必须一直按着,直到止住血为止。”   姜婉白点了点头,将药方还有银子交给田老四,“你快去抓药。”   田老四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听姜婉白让他去抓药,他飞一般的又跑了出去。他现在就怕见到赵氏那副样子,怕她死了之后找他报仇,卖田苗跟田承宝的事,他真的只是说说的。   不一时,田老四把药抓回来了,这次,也不用姜婉白说,他就坐在灶间开始煎药,一边煎药,他也一边在回想着以前的事。   想当初他是费了多大努力才娶到赵氏的,想自从有了赵氏之后,他的衣服终于有人补了,被窝也总是热的了,还想,他有事回来晚了的时候,全家没一个人记得他,只有赵氏,会偷偷的给他留饭。   “四弟……”田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田老四的身后。   田老四赶紧使劲的眨了眨眼,道:“她怎么样了?”   田老二也拿了个板凳,坐在田老二的身边,一边看着那火苗,一边道:“大夫说要等吃完药再看。”   田老四点点头,没说话。   “你不要怪娘,娘这次也是被气极了。”田老二想了想道。   “我真的只是说说,没想……”田老四喃喃道,他现在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里没拔出来。   田老二拍了拍田老四的肩膀,“放心吧,弟妹会没事的,咱们家也会越过越好的。”   田老四这次没再说话了。   药终于熬好了,但赵氏伤在舌头上,不能喝热的,田老四就从井里打上来凉水,将药碗镇在凉水里,直到药凉了,他这才飞奔着,送去给赵氏喝。   此时,赵氏已经好了很多,被送到了她的屋子,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连脸上的血迹都被擦干净了,除了一直往外冒血沫,脸上还有些被殴打的伤痕外,倒是像个人一样了。   王氏一直在照顾赵氏,一见药来了,赶紧将药喂给赵氏喝,喂完,她继续照顾赵氏,而张氏则在一旁打下手。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赵氏的血又染红一条手绢后,她嘴里流的血终于少了起来,这让众人精神一振。   “大夫,你看?”姜婉白急忙让周大夫看。   周大夫过来,看了看赵氏的嘴,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行医就是要治病救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病人死,他也会心情不好的。   “这关算是过了,剩下的就是看今天晚上,要是今天晚上不发热,这人才算是真的救回来了。”周大夫说着,又开了一张药方,“这服药先备下,要是她有发热的迹象,赶紧给她喝,希望能将温度将下来。”   姜婉白赶紧接过来,让田老四再去抓药。   至此,这里就没有周大夫的事了,周大夫说他明天再来,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就在周大夫走后不久,田家的孩子便进了院子,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今天的趣事,然后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家里的不对,全都聚到了田老四的屋子。   田承运等人一见赵氏的样子,都吓了一跳,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屋里气氛实在很压抑,他们看了一眼张氏,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田承宝却一步来到赵氏身边,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娘,你怎么了,怎么会流血,娘!”一边说着,他一边用他的手抓着赵氏的衣服摇啊摇的。   要是以前,赵氏一定会疼爱的摸摸他的头,问他饿不饿,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他,可是今天,却注定没有人回答他了。   田承宝立刻慌了,“娘,你不要不理我,我会听话的,我以后少吃些东西,我都听你的,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说着,他就要去抓赵氏的胳膊。   姜婉白赶紧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娘现在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承宝自己去玩好不好,等到你玩够了,你娘就会醒了。”   田承宝感受到手上的热度,心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着落,扬起脸道:“真的?”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对张氏道:“我带回来的羊肉包子在柜子里,你热热,让大家都吃一点。”说完,她又对田承宝道,“乖,去吃包子好不好?”   “包子?”田承宝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一样道,“我要等我娘一起吃,她吃了包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第50章      此时,田老四去抓药,却在药埔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田老四看着徐氏,只觉的怒气上涌,要不是徐氏,他们家现在还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徐氏也是来买药的,看见田老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现在觉的,田家就没一个好人。   “你还敢瞪我,你自己管不住丈夫,让丈夫跟别人跑了,之后又一而再的做蠢事,你怎么不去死?”田老四怒骂出声,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马小翠,第二就是这徐氏。   “你有什么脸骂我,要不是你媳妇……”   “她让你去死呢,你怎么不去?你比她吃的咸盐也不少了,怎么蠢的跟头猪一样。就你这样的,活该被休,就算现在没被休,早晚也一样。”田老四真想给徐氏两下,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家里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徐氏被骂的又红了眼圈,她平时也就咋咋呼呼的有本事,真到正事了,哪有半分主意。   田老四抓完药,要走,一眼看见徐氏,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凭什么他们都这么痛苦,就马小翠一个逍遥自在,“田文季想休你就休你啊,别忘了,他还有爹娘在呢,这种大事,还要听爹娘的。   你回家带着承宇哭诉一番,我就不信叔叔婶婶会允许马小翠那个破鞋进门,这脸还要不要了?”   徐氏一听,好似立刻抓到了什么,对啊,家里的事可不是田文季一个人就能做主的,她还有爹娘,还有承宇,只要将他们抓牢了,看那个马小翠能翻出什么浪!   这么一想,徐氏也不买药了,就那么一脸伤痕的往回跑,她要让爹娘看看,马小翠那个破-鞋是多么狠心。   田老四见徐氏走了,对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什么东西,猪脑子。   抓完药,田老四回来继续熬药,而他在药铺遇见徐氏的事,他却谁也没告诉。   傍晚,赵氏真的发起了高热,王氏赶紧将准备好的药给她喂了下去,她这才好一点,不过却一直低热,昏迷不醒。   众人没办法,只能轮流睡觉,然后派人看着她,以防出什么事。田家人多,守夜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姜婉白,所以她就去睡了。   睡到半夜,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声音短而急促,一看就很紧急,姜婉白唰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到门口开门,门口站着田老二跟王氏。   “怎么了?是不是老四媳妇出事了?”姜婉白一叠声的问。   “不是,娘你先别急。”田老二说着,拿着一包东西跟王氏进了门,然后反手就把门给插上了,好似生怕被人看见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他这样,姜婉白更急了。   田老二没说话,而是点上了油灯,然后将手里的布包放到炕上,然后打了开来。   满布包的银子,足有一二百两,除了银子,还有两块金子,五六件首饰,被油灯一照,光彩照人。   姜婉白赶紧将布包又裹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田老二示意王氏说,王氏赶紧道:“我刚才守着四弟妹,突然,听见院中传来“嘭”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人,就被吓了一跳。   我以为家里来贼了,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时候,黑豆突然叫了起来,而且叫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这下,我胆子倒大了一些,要是真有贼,黑豆那么小,估计早被害了。   我打开门,借着月光一看,外面确实没人,只有黑豆对着一个东西在叫,我这才赶紧将那个东西拿了进来,打开一看,可把我吓了一跳,这么多钱。   从来都是贼来偷钱,还没见过有人来送钱呢,我怕出什么事,这才赶紧叫了老二,来告诉娘。”王氏的思维很缜密,一件事说的有前有后的。   “你说这是别人扔到咱们家的?”姜婉白也有些诧异,这种奇事,她还真没听过。   王氏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害怕的道:“娘,咱们家最近这是怎么回事,那头黄牛,还有这银子,接连两笔横财,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说到这里,她想到了赵氏,不禁打了一个机灵。   横财哪里是人人都享受的了的,没那个命,这都是祸害。   姜婉白又开始详细打量起那个布包来,一块很普通的桌布,再看那几件首饰,也是很普通的款式,就是用料很足,应该值一些钱,将布包翻过来,姜婉白的瞳孔一缩。   布包背面,有大大小小几块血迹,此时血迹还没完全干,呈现暗红色,而且看那形状,一看就是迸溅上去的。   “娘……”田老二也看见了血迹,不由得叫了一声,血迹,银子,这银子肯定谁抢来,扔到他们家院子里的。   姜婉白抬了一下手,示意他小点声,然后道:“去请三叔祖,如果三叔祖问起,你就说老四媳妇不好了,让他来看看,千万不要提这银子的事。”   田老二点了点头,赶紧踏着月色去了,一路上,他越想越觉的难以理解,谁会将银子扔到他们家呢?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啊,谁会嫌银子烫手,估计就是至亲……   腾然的,田老二想起了一个人,今天家里的事闹的又不小,老五……脸上顿时出了一层热汗,田老二也顾不得去请三叔祖了,转身就去了田老五所在的土地庙。   庙门大开,庙里面空空如野,哪里有田老五半分影子,甚至,就连他原来拿给田老五的那些被子、碗筷都不见了,所有痕迹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就好似这里从来没有人待过一样。   “老五……”田老二喊了一声,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小庙,生怕错过田老五,可是小庙就那么大,一眼就可以看完,也没地方可以藏人,哪里会看不见。   田老五确实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跌跌撞撞的出了小庙,田老二直奔三叔祖家里。   夜半敲门,不是鬼怪就是有急事,三叔祖见田老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刻问了起来。   田老二此时已经联想到那银子肯定是老五扔进家里的,至于那银子怎么来的,他也隐隐有了一丝猜想,谁家有这么多银子,老五又最恨谁,不用想都知道。   不敢跟三叔祖说实情,他只道赵氏不好了,让三叔祖去看看,这事该怎么办。   三叔祖一听,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披上衣服就跟着田老二出了门,一边走着,他一边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也不全是老四媳妇的错,老四媳妇要是知错了,就原谅她一次吧。   不然,弄出个逼死媳妇的名声,不但以后你们家说亲困难,就是咱们田家村,恐怕都会有影响!”   田老二此时满脑子都是田老五的事,哪里还有心思应付三叔祖,只能连连称是。   三叔祖见他这样,就知道这话算是白说了,恐怕,他还要跟姜婉白说才行,便也不再说话,跟着田老二回了家。   一进门,田老二就把门插上了,让三叔祖觉的有点奇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太多,就立刻要去看赵氏。   “三叔祖,这边。”田老二径直将三叔祖带进了姜婉白的屋。   “这……”三叔祖觉的更加奇怪了,不过这次,他倒还真的看出了点什么,也就没再问,眼睁睁的看着田老二又把这屋里的门给插上了,他这才道,“到底怎么回事?”   姜婉白赶紧将布包打开,“三叔,你看!”   三叔祖见到那么多的金银,也是一愣。   田老二这时,却凑到了姜婉白的身边,小声道:“老五不见了,还有他的东西,也全没了,我怕……”   姜婉白也一直在想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么一听,几乎所有的疑问都找到了源头。   “这银子?”三叔祖看了一眼,也赶紧将布包盖住了,问姜婉白。   姜婉白便把王氏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这布包上还染着血,看的我心慌,所以让老二把你叫来了。万一出什么事,三叔,你可一定要为我们作证。”   横财确实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尤其是这种沾血的横财,谁能保证这不是别人的陷害,谁又能保证不会被人揭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姜婉白见到这钱的第一秒,就决定了不能贪图这钱,否则,早晚会出事。   现在一听田老二说起田老五,她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真要是田老五,官府早晚得查到他们家,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三叔祖自然明白姜婉白的意思,想了想,他道:“我就跟你们在这里等着,等到明天早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样最好,那就谢谢三叔祖了。”姜婉白感激的道。   “应该的,对了,老二,麻烦你去告诉我家人一下,省的他们担心。”三叔祖说完,又好似想起什么一样道,“先不用告诉他们这银子的事。”   田老二答应着,又出去了,不过,不一会他便又回来了,屋中四人相对无言,只觉的今天的夜尤其的漫长。   “老四媳妇怎么样了?”三叔祖问姜婉白。   “还在发低热。”姜婉白道。   王氏听他们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差事,赶紧跟姜婉白说了一声,然后出去照顾赵氏了。   三叔祖看了姜婉白一眼,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乡下人,就爱说个三道个四的,这事也怪徐氏,怎么自己连个主意都没有。   老四媳妇的事,我也听说过一点,她也是个黄连水里泡着的苦命人。   先前那个丈夫,明天只会赌博、喝酒,没事就对她拳打脚踢,就连那两个孩子,也是苦水里泡大的。   听说有一次,他喝醉酒,嫌承宝呆傻,说他不是他的种,就把承宝弄到后山上给捆了起来,酒醒之后他就忘了这件事了,老四媳妇找了两天两夜,眼睛都哭瞎了,这才找到的承宝,哎!造的什么孽。”   姜婉白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姜老太太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件事,突然的,她又想起赵氏以前说的话,她说她对不起承宝,还有,怪不得承宝每次见到吃的,就吃不够一样,是小时候留下阴影了吧。   “那他爹娘呢,就不管管吗?”姜婉白问完,就觉的她的问题有点傻。   果然,三叔祖道:“管?怎么管?那种人怎么会听爹娘的话,可不是人人都像你儿子那么听话的,那样的人,灌点黄汤,就谁也不认了。”   我儿子?姜婉白不置可否,“那后来呢?”   三叔祖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姜婉白,“那个人有一次喝多了,跌到池塘里淹死了,后来,还是老四媳妇给公婆送的终。说起来,当时谁提起老四媳妇,都要挑一下大拇指的,她可是个好人。”   “那怎么会?”姜婉白有些不可理解,现在的赵氏,可一点没看出原来被欺负的样子。   “都是穷给闹的。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孩子,堂叔又说承宝不是他们家的种,还说她丈夫可能就是被她害死的,天天去闹,最后,几乎是半赶着,把她嫁到了你们家。”   姜婉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穷,就是原罪吗?可是赵氏自己已经够苦了,干嘛还挑拨别人,难道这样,她就会舒服一点吗?还是真的应了那句话,穷人生戾气,姜婉白没有答案。   也许,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强敌环视,适者生存,只不过,她没用对地方。   三叔祖叹了一声,“她本性也不坏,这次要是知道错了,你还是原谅她一次吧,别真把人逼死了,她离了你这里……”   姜婉白没说话。   第二天的太阳终于升起来了,田家也迎来了一个人,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周大夫不放心赵氏的病,大老早就来了,并且说,昨天镇上失火了,烧死了一男一女,事情闹的挺大的,还听说,那男女是一对狗男女,男的就是田家村的,好像昨天还在街上打架来着。   是田文季跟马小翠,姜婉白跟三叔祖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第51章      不过,此时周大夫在,姜婉白只能将话压在心底,问起了赵氏的病情。   “现在只是低热,病情还算稳定,接下来,只要不反复,就应该没事了。我一会儿开一服药,先抓着喝上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   对了,病人的伤口在舌头上,最近不要吃太烫的东西,吃流食最好,还有,病人失血过多,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要是有钱的话,买点红枣、桂圆什么的最好。”周大夫详细的嘱咐着。   姜婉白一一记下,然后将药方交给田老四,“抓完药,顺便买点大夫说的那些东西,再买只老母鸡,回来给你媳妇煮粥喝。”   田老四从见到三叔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提着心,生怕姜婉白又说分家的事,不过,幸好姜婉白一直没提,现在,又对赵氏如此好,这让他的心开始活络了起来,“娘,你放心吧,这种事交给我准没错的。   对了,娘,你不是喜欢喝骨头汤吗,要不然,我顺便给你买点大骨头吧!”田老四有些讨好的道。   姜婉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在听了三叔祖的话之后,已经决定不分家了,所以倒不想拒绝他的好意,伸手又从荷包里拿出些钱,她道:“顺便买点鸡蛋,家里还有面,中午我们吃骨汤面条。”   她这一个“我们”说的田老四就跟喝了冰水一样,里面透着那么一股痛快劲,“好,我这就去。”说着,他就转身出了院门,一溜烟的走了。   他走了,周大夫也走了,他还有其他病人要看呢!   等他们都走了,姜婉白和三叔祖这才又回到了屋里,插上门,又让田老二在外面守着,两人开始说那包银子的事。   “文季跟马小翠昨晚被烧死了,而你们家也是昨晚多了这包银子,这其中……”三叔祖拿眼觑着姜婉白,他总觉的姜婉白知道些什么,可是却没告诉他。   姜婉白选择相信三叔祖,“老二说昨晚老五不见了,还有他的东西,他待过的痕迹,也一起消失了。看来,他是不想别人发现他在那里待过,也不会再回来了。”   姜婉白说了这么一句看似没什么关系的话,可是就是这句话,落到三叔祖耳朵里,却无异于拨开了云雾。   “老五本来就恨马小翠恨的要死,昨天你们家又因为她闹成那样,恐怕他终于忍不住……   做完之后,他觉的欠了你们的,这才将银子悄悄的扔进了你们家院子,然后逃了吧!”三叔祖说了他的猜想,当然,这也是姜婉白的猜想。   “可能。”姜婉白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三叔祖看了她一眼,“你想怎么处置这银子?”   “三叔,官府会抓到老五吗?还有,我们会不会跟着受牵连。”别怪姜婉白现实,她现在确实最关心这件事,她可不想去大牢里待着,那可一点都不好玩,尤其是在这个不是那么讲究人权的古代。   “现在还不知道官府怎么判昨晚的事,要是按意外失火论,那就什么事都没有,要是被他们发现是老五做的,肯定会来抓人。   到时他们抓不到人,肯定会来找我,找你们。   不过,老五已经从田家族谱上除名了,也不算是你们家的人,这件事全村都可以作证,所以只要这银子的事不被他们知道,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们。”三叔祖分析道。   “那要是银子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呢?”姜婉白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万一昨天田老五办事的时候被人家给看见了呢,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   “我可以给你们证明,这件事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三叔祖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去县衙自首?”姜婉白真的不是很了解这里的法律,知情不报犯不犯法啊!   三叔祖有些奇怪的看了姜婉白一眼,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问,还想去自首,那自首完之后呢,难道要帮助官府抓田老五吗?   姜婉白被三叔祖这么看,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三叔,你的意思呢?”   “马小翠跟男人苟且,这要是在咱们田家村,就该浸猪笼,哪会让她活到现在。至于文季,他,他死的是冤了一点,但有因就有果,他要不是勾-搭马小翠,还想休妻,何至于!   比起老五,文季好不到哪去。   不过,这都跟你们没有关系,我问你,你现在就一定确定是老五害了文季跟马小翠吗?”   姜婉白摇头。   “是啊,你一没有证据,二没有亲眼所见,凭什么说一定是老五做的,同理,这银子也是,你怎么知道是老五扔进来的。   既然你什么都不确定,去衙门做什么?如果衙门的人真找到你这里,你再说也不晚。”三叔祖说这番话,其实还是偏向了田老五。   要是昨晚死的不是马小翠跟田文季,而是其他无辜的人,他还会这么说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姜婉白自然也听出三叔祖的意思了,更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看着她,这让她有些汗颜的同时,也有点无奈。   不是她不想帮田老五,是她跟田老五所有的接触,就是卖田承玉、嫁田柳儿换钱、掐她、卖房子这些事,真的半点感情都没有。   现在出了事,她自然要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首先保证自己不受牵连,再考虑其它的事。而她这么自私,而且对象还是田老五,三叔祖刚才当然会觉的奇怪。   “那就看着吧!”田老五还想着给家里银子,姜婉白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不会牵连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捅破这件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也真的很讨厌马小翠跟田文季。   “那这银子?”三叔祖问道。   最主要的事情解决了,姜婉白的思路立刻变的清晰了,“三叔,先放在你那里吧。   先看看事情到底怎么发展,要是风平浪尽,你就看看怎么还给承宇他们家。”姜婉白真的一点也不贪图这钱,带血的钱,她花着心里不踏实。   三叔祖这次露出了一脸赞同的样子,“文季死了,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以后一定会有困难,这钱对他们很重要。   再说,老五就这么害了文季,他本来就欠文季的,再拿他的钱,那不是丧了良心。”三叔祖只说田文季,连提都没提马小翠,可见他认为她是死有余辜。   姜婉白点头。   事情确定下来,姜婉白便找了一个篮子,将那些银子都放进篮子里,上面又盖上点蔬菜,这才将篮子递给了三叔祖。   三叔祖拎起篮子试了试,还行,就告辞离开。   等到他一走,田老二立刻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问姜婉白,“娘,这件事?”   姜婉白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沉声道:“这件事谁都不许告诉,家里人也不行,只有你、我,你媳妇咱们三个知道就行了。”   田老二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赶紧答应了。   此时,院门外,三叔祖刚走没多远,一个小姑娘就跑着跟了上来,“三叔祖。”小姑娘轻轻的喊道。   三叔祖因为手里拿着银子,反应格外的灵敏,立刻看向身后,等他看清身后是谁,这才松了一口气,“是田苗啊,叫我有什么事?”   田苗低着头不敢看三叔祖,只用眼睛盯着脚尖,小声道:“我想去做工,像柳儿那样赚钱,你能不能帮我……”说到这里,她的头垂的更低了。   三叔祖皱了一下眉,“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田苗的身体一颤,这件事是她想了一夜,今早才决定的,哪里跟别人说过。   三叔祖立刻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定是因为昨天的事,这才瞒着家里人来找他的,这让他有些生气,她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想说她几句,可是一看到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又怕他这么一说,她受不了做什么傻事,到时反倒坏事,“我会帮你留意的,不过,你家人要是不同意,我也帮不了你!”   三叔祖一边说着,一边想着什么时候跟姜婉白说说这件事,田苗这么私自做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田苗的头压的更低了,脸通红一片,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她钻进去才好。   “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娘。”三叔祖道。说完,他目送田苗进了院子,这才又转身离开。   院子里,姜婉白正站在那里跟田柳儿说话,一见田苗进来,还以为她出去玩了呢,立刻道:“苗儿,过来,我昨天在镇上给你买了好东西。”   田苗听见姜婉白喊她,立刻想到了刚才的事,怕姜婉白说她,她几乎是以龟速来到姜婉白身边的。   田苗平时就这样,姜婉白倒是没多心,而是将昨天买的那两副银耳坠拿了出来,将月牙型的递给田柳儿,又将镂空圆球型的递给田苗,她道:“给你们俩的,看看,喜不喜欢?”   田柳儿一见是副银耳坠,两弯新月小巧别致,欢喜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奶,这是给我的?真的是给我的?”这可是银耳坠啊,那么漂亮,那么精致,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就跟做梦似的。   “当然是给你的,姑娘家连件首饰都没有,怎么行。快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看。”姜婉白笑道。   “嗯,谢谢奶!”哪个小姑娘不喜欢首饰啊,田柳儿的眼睛都笑成月牙了。   与田柳儿的高兴不同,田苗此刻是又高兴又愧疚,还有点不敢相信,姜婉白竟然给她首饰,跟田柳儿一样的首饰。   唰的一下,田苗的泪就下来了,然后“噗通”一声,她就跪在了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姜婉白被她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的,哭什么,她一边伸手扶她,一边道:“这是怎么了?”   田苗摇着头,不肯说。   姜婉白稍一猜测,就猜出了肯定跟昨天的事有关,这么一个小姑娘,见到那么一幕,心里不有点想法才奇怪呢。   轻叹了一口气,姜婉白道:“这件事我也有错,你娘做错了事,但惩罚不应该落在你身上。”   田苗狠命的摇着头,哭的更凶了。   姜婉白看她太激动,哭的太厉害,不敢再提这件事,只能先转移话题,“快别哭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快来看看我给你买的这副耳坠,喜不喜欢?”说着,她将耳坠塞到了田苗的手里。   田苗看着那耳坠,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问道:“你真的会对我好吗?就像对柳儿一样。”问完,她满脸希冀的看着姜婉白,那神情,就好似泡沫一般,带着一碰就碎的脆弱。   田苗虽然跟赵氏来到这里两年了,可是却根本不敢把这里当成家,她一直觉的,他们是外人,总有那么一天,他们还会被赶出去,就跟在原来那个家一样,而她一直在等那一天的到来。   她认为,那就是她的命,逃不掉,也躲不开。   所以平时她都不想跟别人说话,也不想出屋,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昨天才会说那种卖了她换钱的话,今天,才会跟三叔祖说她想赚钱。   可是现在,姜婉白竟然给她银坠子,比她生命还珍贵的,跟田柳儿一样的银坠子,还跟她道歉,这让她突然看到了一点希望,她是不是可以相信姜婉白,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留在这个家里。   姜婉白一听她这句话,就知道她昨天真的伤到这个小姑娘了,赶紧道:“会,你跟柳儿都是好孩子。”   田苗得到了肯定,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那笑容淡淡的,就跟羽毛划过水面一样轻,还伴着大颗的泪珠,可是却足以让所有看见这笑容的人动容,因为那里面全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第52章      旁边,田柳儿听见田苗这么说,也是五味杂陈,她没想到田苗竟然在羡慕她。   田苗知不知道,以前,她有多羡慕她。她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每天都不用干活,也不用受气,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有她的一份,不像自己,连点汤都喝不到,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用心的做好每一件事,可是却换不来一句夸奖的话,只有无尽的苛责与要求。那时,她是多么羡慕甚至嫉妒她呀,却没想到,原来她心中的苦不比自己少。   瞬间觉的跟田苗亲近了很多,田柳儿也拉着田苗的手劝道:“快别哭了,你看这耳坠,多好看。来,我帮你把这耳坠戴上。”说着,田柳儿就拿起田苗手中的耳坠帮她戴。   田苗感受到田柳儿的善意,擦了擦眼泪,狠狠的点了点头。   田苗就像所有的贫家姑娘一样,虽然没有首饰,但这耳洞却是有的。   说起这打耳洞,在古代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它不像现代,去美容店,两枪就搞定了,古代是用两粒米放在耳垂两边,反复的磋磨,使耳垂变的麻木了,这才拿针刺穿耳垂。   可是说是麻木了,哪里就不疼了,小孩经常疼的哇哇乱哭,不过,到这里,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接下去会更疼。   刺穿之后,有钱的人家可以戴银耳棍,没钱的,就直接戴一个笤帚苗就算了,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耳垂很大可能会化脓,要反反复复好久,这耳洞才算真的成了。   这个过程,好点的要半个多月,不好的,折腾半年都是有的,甚至还有一些孩子怕疼,偷偷将耳朵上的东西拿出来,结果没过两天,那耳洞就长上了,然后就得受第二遍罪,说起来也都是血泪。   像田苗,现在耳朵上戴的就是一根掐短了的笤帚苗,将笤帚苗抽出来,田柳儿将那对银耳坠给她小心的戴上,银耳坠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说不出的耀眼好看。   “真好看!”田柳儿赞叹道。   田苗用手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也觉的惊奇不已,又看了一眼田柳儿耳朵上的耳坠,她破天荒的跟田柳儿说起了话,“你的也好看。”   田柳儿跟田苗相视而笑,这一刻,两人才真正有了点姐妹的感觉。   看着笑的温馨的两个小姑娘,姜婉白就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了,看看人家,正是十三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戴什么什么好看,可是她呢,就是戴上凤冠,也只能当老太后,没准人家背地里还得骂她一句丑人多作怪,这就是差距啊!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直接穿成老太太什么的,没有更苦,只有最苦。穿越大神,给她一次机会,换个身体行不?不说换成这么年轻的身体,就换成她原来的身体,她也愿意啊。   姜婉白在心里祈祷着,可是穿越大神太忙,根本没时间搭理她,所以她只能继续这么待着。   “最近咱们家事情多,过几天,咱们去庙里上上香。”姜婉白现在又相信佛祖了,就是不知道临时抱佛脚,佛祖会不会嫌弃她。   田柳儿一听说上香,也很高兴,“再过半个月就是八月十五了,到时候普济寺会有庙会,听说可热闹了,连京城里的人都会去,奶,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田苗一听,也很意动,只不过没有说出来。   普济寺是黎朝有名的大寺,香火鼎盛,就连皇上,有时候也会去,所以寺庙修的宏伟之,只是主体建筑,就占了一整个山头,再算上杂七杂八的其它东西,那真是一眼也望不到头。   而且普济寺就在京城外五十里的地方,离田家村,也只有七八十里,要是姜婉白他们想去的话,倒是比进京城还要方便一些。   普济寺的庙会,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有能力、有时间的,到时都会去凑热闹,那才叫一个摩肩接踵,游客如织。   想到这,姜婉白也动心了,她还没看过这古代的庙会呢,有这么个好机会,哪里会错过,“好,到时候看看,要是没事,我们就一起去。”   田柳儿跟田苗自然欢喜不已,就在这时,王氏从田老四的屋子里出来了,喜道:“娘,四弟妹醒了。”   她这么一说,田苗赶紧冲进了屋子,姜婉白则带着田柳儿紧随其后。   等到姜婉白进来的时候,田苗正跟赵氏相顾流泪,流了一会儿,田苗一手抓着赵氏的手,一手扶着自己耳垂上的耳坠道:“娘,你看,这是奶给我买的,好不好看?”   赵氏很激动,眼角有眼泪流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只不过现在她舌头受伤了,有点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干着急。   “娘,你别说话,你的伤还没好。”说完,田苗犹豫了一下,才道,“娘,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跟承宝,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田苗对赵氏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敢也不能说赵氏,因为那是她娘,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是此时,她却想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她娘不让她做活,她只会觉的自己是个白吃饭的,她娘越是什么都给她,她越是怕别人嫌弃她,把她赶出去,每天过的提心吊胆的。   其实她娘根本不知道,她不怕吃苦,她只怕别人不接受她。   赵氏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一边点头,一边紧紧的握着田苗的手,她这次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她习惯了自己保护她的孩子,对谁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却不知道,她的保护是那么的脆弱,脆弱的不堪一击。   田苗跟赵氏心意相通,抱头痛哭。   姜婉白看了,也轻叹了一声,“老四媳妇,家和万事兴,这次的事,就这样了,下次……”   姜婉白还没说完,赵氏就开始摇头,示意她再也不会了。   姜婉白点头,“我让老四给你买了只老母鸡,你好好补补,争取早点好起来。刚才我还在跟田苗说,半个月后是普济寺庙会,你要是能好起来,也好跟我们一起去。”   赵氏听姜婉白这么一说,她是真的放心了,身体一软,就继续睡了过去。她这次醒过来,本来也不过因为放心不下她的孩子,挣扎着睁眼的。   “娘。”田苗有些着急的喊道,喊完,她又求助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过去看了看赵氏,“没事,你娘就是太累了,又睡着了。”   田苗这才点了点头。   怕吵到赵氏,这次,所有的人都出了屋子。   “奶,我跟三叔祖说了,让他帮我看看,哪里有招工的,我想去做工,赚钱。”田苗走在最后面,垂着头,小声跟姜婉白道。   “做工很辛苦的,你还小,等以后再说吧!”田苗虽然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可是她那个小身板,就跟十岁的似的,姜婉白怎么忍心让这么一个孩子去做工,那不是“啪啪”的打大人的脸吗。   田苗腾的一下抬起了头,“我不怕苦,柳儿都能赚钱,我也能的。”田苗的目光坚定好似火焰。   姜婉白皱了皱眉,觉的也不好一口回绝她,便道:“等你三叔祖找到再说吧,如果是轻松一点的,我们再商量。”   “嗯”田苗点点头。   中午,田家熬了一大锅骨头汤,奶白色的汤,上面点缀着点点油脂,喷香扑鼻。   张氏跟王氏活了面,用擀面杖将那面擀的薄薄的,再叠起来,拿刀切成长丝,下在骨头汤里,不一时,一大锅手擀面便成了。   等到面快出锅的时候,再放上一点青菜一搅,那青菜立刻沾上了油脂,绿的发亮,衬着白的面,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当然,再加上一点葱花,那滋味就更不必说了。   田家一家吃着这喷香四溢的面条,好似忘记了之前所有的坎坷,充满希望的说着之后的打算,这黄牛该怎么处置!   而此时,京城的金銮殿上,当今皇帝洪庆帝正专注的看着下面的欧阳俊,或者说看着他脖子上的那块玉,更或者说,他在透过那块玉看另一个人,那个于万千人中救了他的人,那个如山一般高,海一般深的男人。   大殿里只有欧阳俊跟洪庆帝两个人,洪庆帝不说话,欧阳俊又被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殿里静悄悄的一片。   上次洪庆帝叱责了欧阳俊之后,朝臣们就好似发现了强大敌人的软肋一样,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欧阳俊。   第二天,关于欧阳俊打架斗殴,致人死命,侮辱圣贤与先皇,是为大不敬,在衙门里带刀,意图谋逆等等八大罪状便呈放了洪庆帝的案头。   如果按那些奏章所说,欧阳俊身上的罪简直罄竹难书,一死都难以赎其罪。   洪庆帝接了这些奏章,自然要缉拿欧阳俊,交给大理寺查查,可是就在这时,朝臣却发现欧阳俊根本不在忠勇侯府。   欧阳俊畏罪而逃,忠勇侯包藏祸心等等言论就如同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黎清逸决定不管欧阳震的话,将欧阳俊带回来。欧阳俊回来,一切都还有解释的机会,他要是不回来,大厦倾倒只是瞬间的事。   本来黎清逸还想好好安排一下,再让欧阳俊露面的,可是却没想到,洪庆帝早有准备,在他们一进城门的时候,就将欧阳俊绑到了天牢里,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看着看着,洪庆帝突然咳嗽了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显示出他此时身体的境况。   “你没事吧?”欧阳俊看他咳的实在厉害,周围也没个人来帮忙,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洪庆帝又咳了两下,这才恢复了平静,拿眼望着欧阳俊胸前的那块玉,道:“你是他的孙子。”他用的是陈述语句。   说起自己的爷爷,欧阳俊神采飞扬,一脸的傲气,“是,我爷爷是大英雄,总有一天,我会跟他一样。不,我会比他还厉害,到时,你只会说,原来,他是你的爷爷。”   “哈哈,哈哈”洪庆帝突然笑了,他怎么忘了,这少年是那个人的孙子,是那个人的孙子啊!   “你笑什么,我说到做到。”欧阳俊绷着小脸,很不高兴。   洪庆帝笑的前仰后合的,笑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半晌,他突然止住笑容,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你真能做到,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机会。”   “我一定会做到的。”欧阳俊挺直胸膛,毫不畏惧。以前,他只是有这么个远大的愿望,却不知道该如何实现,现在,他已经有了打算。   “好。来人,给他松绑。”洪庆帝喝道。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有人过来给欧阳俊松了绑。   当天,欧阳俊无罪释放,并且被任命到了军中,皇帝给他三百人,派去剿灭南方的土匪,朝堂上的人都被皇帝这一手给打蒙了,不是要处置欧阳家吗,怎么又派他出去,难道是想借土匪的手杀了欧阳俊?   可是这也不合理啊!朝堂猜忌纷纷,甚至还有想浑水摸鱼除了欧阳俊的,不过这些都只在暗中,就像一塘水,水底如何暗流涌动,起码,表面上,这水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弄不清皇上的意图,还要等!      ☆、第53章      这牛肯定是要杀的,只不过这牛杀完之后,这牛肉怎么处理,可就成了一个问题。一头牛,就算再瘦,也能出几百斤肉,田家哪里吃的完,再加上夏天天气热,他们必须尽快处理掉牛肉才行。   按田老二的意思,可以在烧锅底的那天杀,然后烧锅底的时候就不用买肉了,至于剩下的肉,就卖给镇上的餐馆,便宜一些卖,总能卖掉的。   但姜婉白却不同意,现在还不知道这牛体内到底有没有牛黄,万一没有,这牛肉再这么便宜处理了,岂不是要亏很多的银子。   一边吃着面条,姜婉白还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现代的时候,她除了吃老干妈,最爱吃的就是牛肉酱,拌面吃、炒饭,甚至夹个馍,那是又方便又好吃。   如果再勤快一点,用它来炖个豆腐什么的,那简直就是极品美味了。而且这牛肉酱没有虾酱的腥味,大家接受起来肯定比虾酱容易的多。   越想越觉的可行,姜婉白开始计算都准备点什么。   等到吃完饭,她就叫住了众人,“这牛就定在后天杀,老二,你一会儿去找下屠夫,跟他商量一下具体时间,还有,烧锅底的事你该开始准备了。   一会儿南北杂货铺的郑掌柜就要来取虾酱了,大家赶紧将虾酱装好罐。   罐子应该不够用了,老三,你一会儿去卖罐子的地方再定五百个。对了,千万记住,让他烧完一百个就先送过来,咱们急用。还有,最好能让他给咱们赶赶工,咱们可以多出点钱。   剩下的,老四,我这里有很多要买的东西,辣椒、花生什么的,一会儿我告诉你具体要买什么,还有都有什么要求,你去镇上买一下。”   姜婉白吩咐完,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几个男人都出了门,女人跟孩子则装虾酱,这个倒是挺快的,不一时,他们就装好了。   而就在他们装好后没多久,郑掌柜就亲自带着伙计来了。   “你怎么亲自来了?快进来坐。”姜婉白客气着。   “第一次吗,下次,我可能就不来了。这大热天的,晒的我都瘦了一圈。”郑掌柜语言幽默的开着玩笑。   众人哈哈一笑,便开始给他往车上装虾酱,装完,他也没停留,就赶紧回了镇上,铺子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呢!   等他走后,田老二第一个回来,说跟李屠户说定了,他后天一早就来,不过郑屠夫的意思是,这杀牛可不比杀猪,到时候可需要几个壮小伙子帮忙,让田家到时候叫人。   “家里我、三弟、四弟,已经有三个人了,我还叫了文虎,再加上李屠户,估计就差不多了。”田老二道。   姜婉白点点头,这头黄牛都病成这样了,应该没什么大力气了。不过说起这牛的病,她有些庆幸,幸好这头牛得的是结石,要是得的其它的病,这牛肉她还真不敢吃。   田老二说完杀牛的事,又开始说烧锅底的事,“既然小办,咱们就请一些亲戚,还有就是宗族的一些人。”   “好。”   “还有这菜色,既然请的都是实在亲戚,咱们是不是用一些真东西。”   “真东西?”姜婉白问完,突然想起,这里有一个风俗,那就是红白喜事的时候,如果主人家穷,就会做一些木蹄髈、木鸡,甚至木鱼,然后在这些东西上面浇上鲜红的汤汁,这木头做的鸡、鱼,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了。   不过,这假的就是假的,只不过看起来好看,最后大家还是会说嘴的,说这家也太穷了,或者太小气了。   “娘你说呢?”田老二问姜婉白,其实上次田老四成亲的时候,他们家还用这木鸡、木鱼来着。   “用真东西,别让别人挑理了。”姜婉白嘴上说着,不过其实她还真还挺好奇那木鸡、木鱼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拿它当真的,然后一口咬下去,那酸爽……   “我算了一下,大概会坐五桌,咱们就不请灶头了吧!”   “好。”   “还有这菜色,我跟你确定一下,凉菜有酱牛肉、炸花生米、煮鸡蛋、素丸子,热菜有炒茄子、炒豆角、炒牛肉、炒蒜苗,大菜有整鸡,整鱼,牛肉炖萝卜,还可以加一个牛杂碎,汤就是牛骨汤,至于点心,就用上次良东叔拿来的那些,应该够了。”   田老二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记着,也幸亏他上过两年学,认得一些字。说完,他一挑大拇指,感叹道:“咱们这桌席要是按这个办,就得算这个了。”   “你看着办就好。”姜婉白是真的不太懂这些,所以也不想指手画脚。   “还有碗筷、锅灶的事……”田老二一条条的说着,姜婉白耐心的听着,当说到请人的时候,田老三跟田老四也回了,也坐下一起听着。   “我大姐跟二妹两个人,也要请吧,只不过……”田老二说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   “请她们,她们也不会来的。”田老四插嘴道,他这么一说,气氛一下子变的凝固起来。   田老二的大姐,二妹,那不就是姜老太太的女儿,姜婉白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了关于这两个女儿的事。   大的一个叫田金凤,只比田老大小一点,嫁给了镇上一家开小餐馆的人家。她出嫁的时候,田家还很富裕,给她的陪嫁可不少,再加上她婆家本来就有些钱,她的日子过的很不错。   只不过她跟田老大一样,在田家穷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后来,田老四、田老五几次上门借钱不成,两家人弄的很僵。   小的一个叫田银凤,比老四小一点,等她长大出嫁的时候,田家已经穷了,哪里能给她找到好人家。不过幸好,这田银凤长得像姜老太太,皮肤白,眉清目秀的,倒也有人不介意田家穷,想娶她的。   只不过,某一天田老大破天荒的回来了,跟姜老太太说镇上有户富户姓梁,刚死了媳妇,想娶继室,前两天偶然见到了田银凤,就看上了她,愿意出十两银子的聘礼。   姜老太太虽然有些软弱,但还是很爱自己的女儿的,立刻就问起了那富户的情况。   田老大说,那富户其实刚三十岁,家里是经商的,有一座五进的宅子,还有两个铺面,进出都有仆人伺候,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就是因为他喜欢银凤长的好,这才娶她的。   要是银凤嫁给他,那才真是享了福了,就连田家,也有一门好亲戚帮助了。到时,田家的人要想做工,去妹夫那里还不是想去就去,就算是想做管事,也可以啊!   就这样,田老大好话说了一箩筐,姜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答应了,田银凤就这么嫁到了梁家。   说是嫁,其实也就是一顶小轿,当时田家还在奇怪,不是说梁家特别有钱吗,怎么娶个媳妇这么简单。   当时,田老大还解释说,梁家的前一个媳妇去世还没满一年,这也是怕别人说闲话,田家人听他这么说,也就信了。   不过等到三天回门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傻了眼,他们一早就等着见妹夫、女婿,可是直到太阳升的老高,那所谓的女婿、妹夫也没来。   姜老太太赶紧让人去镇上打听,这一打听,可真哭死了个人。   镇上是有梁家,梁家也确实死了媳妇,可是梁家却根本没想这么快再娶,只不过想娶个小妾而已,而田银凤,就成了梁家新娶的小妾。   既然是小妾,还回什么门,又有谁会跟她回门。   田老二去打听的,打听完就去找他大哥了,可是田老大却也表现的十分惊讶,说他根本不知道,还说梁家也骗了他,义愤填膺的把梁家骂了一顿,不过,骂完,他就开始劝田老二,米已成粥,他们又能怎么办?   找梁家?梁家可有钱的很,听说还跟官府的人认识,田家哪里斗得过。   田老二是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回来跟姜老太太一说,姜老太太也差点没晕过去。   再后来,田家终于想办法见到了田银凤,可是田银凤却把田家的人给恨上了,认为他们合伙卖了她,便再也不理田家人了。   就这样两个女儿,可不是跟田老四说的一样,“请她们,她们也不会来的。”   回忆完毕,姜婉白又把田老大给骂了一遍,她现在只后悔她当初那一巴掌打的实在太轻了,真该把他打成猪头才对。田银凤的事,明显就是他在捣鬼,用自己的亲妹妹换钱,他真是做的一手黑心事。   “去请请试试吧,她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算了,反正咱们把该做的都做了。”姜婉白说完,又想起什么一样对田老二道,“跟你大姐,别说咱们家最近挣钱的事,就说老五把房子给卖了,还有咱们跟老大分家的事。”   “娘?”田老二有些不理解姜婉白为什么这么说。   “就按我说的做。”姜婉白沉声道。那个田金凤,家里穷了就不回来,一看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万一她知道家里有钱了,打起家里的主意,那岂不是麻烦。   将最坏的情况告诉她,她要是有那么半分良知,能回来看一下,姜婉白以后就认这个女儿,不过她要是不回来,呵呵……她才不想招惹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那二妹那里呢?”田老二问道。   田银凤这么做,倒是有情可原,姜婉白考虑了一下,这才道:“什么也别说,就说家里新搬了家,请她回来吃饭。”   田老二也不是笨人,听姜婉白这么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这让他心里有些发堵,她娘这么试探大姐跟二妹,哪里像亲母女,都有点像陌生人了。   “娘,就该这样,大姐这次要是不回来,以后她永远也别回来。”田老四想起他去向田金凤借钱的事,就一肚子火,她家里那么好过,怎么就一点也不帮他们呢!   他不奢望她拿娘家的钱给他们,就是当初她从田家带走的嫁妆,给家里一点总可以吧!   更何况,他们也是真的没办法才去求的她,她何至于绝情至此。   田老二听田老四这么说,也就把刚才的那点心思给压了下去,也许,姜婉白的做法才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刚要各自散去,门口就进来一个人,大家一看,这人他们也认识,同村的文亮,想当初,黑豆还是从他们家抱的呢。   “今天怎么有空来?”姜婉白是长辈,所以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倒是田老二他们都站了起来,迎接田文亮。   “文季死了,失火烧死的,你们知道吗?”田文亮客气了一下,就来了这么一句。   “早上听周大夫说了一嘴,当时只是猜测,没想到,真是他吗?”姜婉白装作有点惊讶的道。   “可不就是他,哎,我早就劝过他,别跟马小翠那种人在一起,不然早晚遭报应,可是他就是不听,这下,后悔都晚了吧。”田文亮似乎跟田文季关系还不错,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道。   “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田老四对田文季一点好感都没有。   “老四,胡说什么呢。”田老二喝止了田老四,这才对田文亮道,“灵棚搭起来了吗?是搭在家里吧?”   “是。好了,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你们了,我就先走了。”田文亮也知道姜婉白他们家都不喜欢田文季,所以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娘,我们买点纸,去吊唁一下文季吧!”田老二道。   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在得到死者去世的通知后,都要去吊唁的,而田家村的人,不说远近,但基本上都是有亲戚关系的,所以一般村里有人死了之后,一个村子的人都会接到通知。   “不去,去给他吊唁,美的他。”田老四哼哼道,“他这样的人,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要收他,咱们去干嘛?”   田老四不知道详情,还以为田文季跟马小翠真是意外失火被烧死的,他心里正痛快着呢,怎么会去吊唁。   不过,田老二却是知道真相的,文季是不对,可是罪不至死,老五就这么害了他的性命,恐怕会遭报应,他作为老五的二哥,去吊唁一下文季,安抚一下亡魂,也是应该的。   “娘,别人都去,就我们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再说,我们只是烧点纸就回来,也不是去参加丧礼。”田老二试图说服姜婉白。   参加丧礼、披麻戴孝,那就是死者的亲戚要做的事了,至于吊唁,其实更像是走个过场。      ☆、第54章      “老二,你去买点纸钱,一会儿我们去看一下。”姜婉白道。   她要去给田文季烧纸,倒不是像田老二一样,觉的她欠田文季什么,而是想去看看这个案子的最新进展,官府到底怎么处理的,得出了什么结论。   “娘……”田老四有些不满的喊了一句,然后见姜婉白已经做了决定,又话锋一转道,“去就去,看看他的下场,心里更舒坦。”   姜婉白皱了皱眉,“你可别惹事。”   田老四嘿嘿笑了一下,“娘,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就看看,绝不多嘴。”   姜婉白这才稍微放了一点心,田老四这样的,真是少看一会儿,少叮嘱一句,都怕他会惹出什么事来。   过了一会儿,田老二抱着一捆刻了铜钱样子的黄纸回来了,不过他却没进家门,而是在外面叫姜婉白,“娘……”   姜婉白知道这是村里的风俗,黄纸不能进家门,否则必有祸事,所以赶紧带着田老三、田老四出了家门,与田老二汇合,来到了田文季的家。   远远的,就看见田文季家门口挂着白色的纸告示,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是请阴阳先生根据田文季咽气的时辰,推算出来的出殡时间,还有头七,百日,一周年,两周年,三周年的日子。   不过,这田文季根本没人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道这阴阳先生如何推算出来的,姜婉白有点好奇的想着。   进了院门,只见院里已经搭起了一座灵棚,灵棚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悬挂白桌衣,桌上摆放着供品、香炉、蜡台和长明灯等。   这些,当然都是有讲究的。就比如长明灯,在没有收殓之前,这盏长明灯不管白天晚上都要有人看守,不能让它熄灭,因为传说这盏灯就是死者的灵魂,灯灭了,死者的灵魂也会消散,到时候就没办法转世投胎。   还有这灵棚,因为尸体和灵柩都忌讳停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怕受所谓”日晶月华”,更怕冲犯上天过往的神灵,因此只要是举行简单的祭奠仪式,就必须要搭灵棚。   而搭建的时候,还要根据丧居院落的格局来搭。如果只搭一屋院子的棚,叫做“平棚起尖子”,也叫“一殿”,就像古典殿堂一样,上边起一条脊。   如果丧居有两层院子,就可以搭一座大棚,将这两个院子都罩上,灵堂院子的棚顶高些,前院棚顶略低,使两个顶子浑然一体,后高前低,叫做“一殿一卷”,即后院高顶为“殿”,前院低顶为“卷”。   诸如此类,反正就是规矩多多,比不了现在,人死了之后往火葬场一送,最后弄个骨灰盒也就算了,甚至,还有一些连骨灰盒都不要的,更是方便。   此时,徐氏、田承宇,还有田文季的爹娘都守在灵棚里,一边烧纸,一边哭着,不过,与其他三人哭的肝肠寸断不同,徐氏那哭是干打雷不下雨,声音很大,脸上却没有一点眼泪。   估计田文季死了,徐氏心里也很松了一口气吧,休书的事她大可以死不承认,而田家的二老为了田承宇着想,也会帮她,这样,她就能继续待在田家,掌管家里的大事小事,只等着田承宇长大成人,她也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姜婉白看了徐氏一眼,然后抱着黄纸到灵桌前的火盆处,开始烧纸。又因为她是长辈,所以她并没有下跪,倒是田老二他们,他们虽然跟田文季是平辈,但为了尊敬死者,还是规规矩矩的跪在了那里。   徐氏一看是姜婉白他们,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她还没忘记昨天的仇呢!   她不待见姜婉白,姜婉白还不待见她呢,烧完纸,姜婉白就出了灵棚,然后左右看着,想找个人打听一下情况。   院子里又很多人,不过,姜婉白这一看,还真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田文亮的媳妇李氏,也就是那个跟赵氏交好,上次在路口告诉姜婉白田文季跟马小翠被徐氏撞破的妇人。   此时,李氏正跟另一个妇人说着闲话,“你说怎么就给烧死了呢?”李氏瞟了一眼灵棚那边,压低声音道。   “那谁知道,缺德缺的呗。”妇人也小声回着。   李氏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笑着笑着,她似乎意识到了这是灵棚边上,又赶紧将笑容收了回去,一张脸似笑不笑的,更人看的更加难受。   想了一下,姜婉白凑了过去,问李氏,“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有没有出面啊?”   “来了两个官差,问了两句,拿了点银子就走了。对了,说起银子,文季家这次可破了一笔大财。   那房子是文季租来的,现在被火烧了,房主可是狠狠的要了一大笔钱,听说有一百多两呢!”   李氏似羡慕似惊奇的道,羡慕当然羡慕房主有一大笔银子进账,至于惊奇,则是惊奇这件事,这种事,真是几年都遇不到一次。   “这么多,那文季家岂不是要败家了?”旁边的妇人道。   “怎么会,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的日子多好过,那个徐喇叭不是天天吹他们家天天吃肉吗。”李氏有些嘲讽的道。   “现在男人没了,天天吃肉有什么用?”   “嫂子以后有机会可以问问徐喇叭。”李氏似有所指的道,以前,徐氏就爱到处显摆这些,以后吗,哼哼。   她们俩说着说着就偏离了姜婉白的问题,直听的姜婉白烦躁不已,赶在那个妇人说话前打断了她们,姜婉白问道:“那这事官府到底怎么判的?失火?”   “可不就是失火,要不然怎么判?对了,还罚了他们家银子。”李氏显然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两句,说完,她又开始说起了银子的话题,“要我说……”   姜婉白听到了最想知道的话,就立刻退出了谈话。她现在觉的她肯定是断案电视剧看多了,才会觉的古代的官府都跟包拯、狄仁杰似的,其实官府也就走个过场而已吧!   说是无能,可能有点冤枉他们了,但一个不作为,肯定是跑不了的,不过要是这样,她倒是不用担心被牵连了。   不想再在这里闻这烧纸味道,姜婉白刚要往外走,就听外面吵了起来。   还没听清他们吵的是什么,一群人便抬着一个担架状的东西闯了进来。   将那个担架往灵棚边上一放,那群人里走出几个,围着担架就开始哭,“我的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妹妹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等等。   当中还有一个为首的人,一脸的癞子,正是马小翠的爹癞子男,他站在担架的一边,对着灵棚里的田家二老还有徐氏就喝道:“你们田家害死了我的女儿,今天,你们非得给我们个交代不可。”   喝完,他又掩住脸,开始干嚎,“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就这么去了,这不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可疼死我了。”   田文季的爹娘都是老实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徐氏拿捏住,所以一见对面这么气势汹汹的,立刻吓的不敢说话了,倒是徐氏,还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徐氏怒道:“给你们个交代,那谁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以为你女儿是什么好东西呢?她就是一个破-鞋,这要是放在我们田家村,都该浸猪笼,现在烧死她,是便宜她了!”   徐氏对马小翠的恨,那真是如滔滔江水一般,所以说话冲的很。   “你,我要告到衙门里,让衙门给我个公道。”癞子男又抬出衙门来吓人。   一提到衙门,徐氏还真有些心虚,她倒是不心虚马小翠的死,她心虚的是田文季休她的事,这要是闹上官府,这件事肯定要闹开,到时她虽然还能待在这里,可就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   癞子男一见徐氏心虚,立刻一边拍着担架,一边道:“走,我们去告官,把那些害我女儿性命的凶手都给抓起来。”不过他说是说,却半点没有动的意思。   徐氏有些顶不住了,“你胡说什么,谁害了你女儿性命,是你女儿自己不小心,失了火,这才被烧死的。”   “我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一定是田文季那小子,他害了我女儿。”说完,癞子男抹了一把脸,怒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却被你们家的人害死了,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说完,他见徐氏不服,又加了一句,“你们要是不打算给我们个交代,我们这就去告官。”   徐氏被掐住软肋,又变的没主意了,外强中干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可警告你,这里是田家村,不是你们五柳村。”   “三百两银子,你给我们三百两银子,我们转身就走。”癞子男狮子大开口,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徐氏立刻就怒了,三百两,她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他们家是有点钱,可是撑死也就五六百两而已,而且那钱还大部分都不在她手里,就是今天赔给房主的那一百五十两,还用的田家二老的棺材本,现在这癞子男一张嘴就是三四百两,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三百两我已经算便宜你了,我女儿一年能挣三十两银子,十年就是三百两。”癞子男一副便宜你了模样道,不过他这话可没撒谎,马小翠这一年,可不止挣了三十两。   “破-鞋,靠松腰带挣钱,你以为谁都愿意给她钱呢!”徐氏骂了两句,突然又想起田文季竟然为了这么个女人要休她,现在死了之后还不让她消停,只觉的怒从心头起。   一弯腰,她就把地上的火盆端了起来,朝着癞子男就砸了过去,“你不是要钱吗,这里都是钱,都给你。”   也幸好那火盆是瓷的,盆边不是那么烫,否则,徐氏还真端不起来。不过那火盆烧了半天纸钱了,就是现在,还带着红通通的余火,被这么一扔,那些火星迸溅出来,朝着癞子男那群人就射-了过去,吓的那些人呼啦一下,就都往后退去。   他们是躲了,可是那个盖着白布担架还在那里,那火盆,一下子就扣在了那个担架上,不一时,火苗点燃了白布,立刻露出了一点被火烧了的马小翠来。   嗖的一下,姜婉白赶紧闭上眼睛扭过了头,她现在只恨她为什么要多看那么一眼,现在好了,今晚肯定要做恶梦了。   姜婉白在那里自恼,癞子男那群人却怒了,“好你个泼妇,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叫嚷着,他们便想要去打徐氏。   院子里站着的都是田家村人,见他们动手,他们哪里会干站着,所以两帮人立刻就打在了一起,一时间,倒把那火给忘了。   空气中立刻传来了一阵恶心的味道,姜婉白捂着鼻子后悔的要死,她这死作的……不过现在门口乱成一锅粥,她想离开都难。   “老二,你去打水,把那火灭了,老三,你去把那边的那个铜盆给我端来,老四,你把那边那个石头给我搬来。”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姜婉白选择了前者。   刚才一乱,田老二他们就赶紧护住了姜婉白,所以姜婉白此时倒是有人可以差遣。   “娘……”三人有些担忧,怕他们走了,别人会伤到姜婉白。   “没事,快去。”姜婉白喊道,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味了。   三人这才各自去拿东西,至于姜婉白,则朝着墙边凑着,躲着那些打红了眼的人。   好在,姜婉白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左躲一下,又闪一下的,便终于等到了田老三。   接过铜盆,她将铜盆的盆口朝下往地上一放,这时,田老三正好回来了,她立刻接过他手里的石头,对着那个铜盆狠狠砸去。   “咚……”铜盆被石头一砸,发出一声巨响,甚至还带了回音。   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停了手,这时,田老二一桶水泼到火堆上,火堆发出刺啦一声,瞬间被熄灭了,众人也终于像那火堆一样,冷静了一点,都别开脸,有些不敢看中间的那个东西。   现在知道恶心了,早干嘛去了。姜婉白环视了一眼众人,对癞子男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耍赖,这里是田家村,要是能让你们讨的好去,那早就不姓田了。”   癞子男一眼认出了姜婉白,正要开骂,姜婉白却先他一步,继续道:“你不是要去告官,我劝你赶紧去。   那个被烧了的房子是租来的,现在房主正在找人要赔偿,说是要二百两,你去告官,正刚好,正好跟房主商量一下赔偿的事。   对了,衙役上午也来了,说失火是重罪,要罚银子呢,田家拿不出银子,想来你女儿那么能赚钱,肯定能拿出银子的。   还有,房子两边的人家也被烧了不少东西,正愁找不到人呢!”姜婉白凉凉的道,如果非要在徐氏跟癞子男里选一个帮,她毫无疑问的要选徐氏。   癞子男的心一颤,这么多银子,他哪里有,“这些根本不关我女儿的事,是……”他争辩着,不过,那语气却弱了很多。   “你去跟官府说说试试,看看他们相不相信你。”姜婉白一句话堵死了癞子男。就那么不作为的官府,姜婉白还真不相信他们会查出什么,他们只会两边各打一大板子,然后把他们赶出来。   显然癞子男也知道这点,所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要走就现在就滚,不走,就留下来一起凑银子。”姜婉白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癞子男只不过想来讹点银子,可不是来出银子的。   “哼,你们给我等着,我就不相信这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癞子男哼哼唧唧的说完了所有失败者都会说的一句话,然后示意那群人抬起马小翠离开。   这才,那群人可犯了难,来的时候有副担架可以抬,现在,担架都毁了,怎么弄啊?   癞子男也有些傻眼,就在这时,人群一分,三叔祖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卷破席扔到地上,三叔祖朗声道:“田家村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滚,滚……”田家村的村民一起怒吼起来。   大势已去,癞子男瞪了三叔祖一眼,这才用席子将地上的马小翠卷起来,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他们一走,院里立刻变的活跃起来,纷纷围着姜婉白说起了话。   “婶子,你刚吓了我一跳。”   “婶子,你这招可真绝。”   “婶子,再来一声听听呗,提神啊!”   “婶子,就冲今天这件事,下次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找我。”   姜婉白有些惊异于村民的热情,同时,她也好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时候,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我们两家的事,就算两清了。”徐氏说完这句,也不等姜婉白回应,就转身又进了灵棚。   两清吗?姜婉白不置可否,她可从没觉的欠过她什么,不过,算了。   接下来的事有三叔祖,倒没什么事了,姜婉白跟三叔祖告了别,便带着田老二等人往回走。      ☆、第55章      回到家,还没进门,姜婉白就看见张氏站在门口巴望着,好像在等他们。   “怎么了,有事?”姜婉白问。   张氏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这才道:“我刚才喂鸡,发现鸡少了一只……”   说完,张氏有些不敢看姜婉白,这鸡可要两文钱一只,姜婉白将这些鸡交给她,结果刚过一天,这鸡就不明不白的少了一只,这可如何是好!   姜婉白皱了皱眉,鸡少了一只,而不是死了一只,这可有点奇怪啊。一边往院里走,她一边问:“你有没有好好找找,没准躲到哪个角落去了呢?”   此时,姜婉白已经来到了鸡圈边上,说是鸡圈,其实就是两块破席子围起来的一个小圈,就在姜婉白所住屋子的房檐底下,它旁边是一个木笼子,木笼子里养着前两天抓来的那一大三小四只刺猬。   当然,这个鸡圈是小了点,不过它只不过是过渡用的,等三五天之后,这些鸡鸭长大一点了,就要放到外面去养,不然,这么多鸡鸭挤在这里,再被太阳一晒,那味道,估计姜婉白不开窗都受不了。   此时,那将近三十只的小鸡小鸭正在圈里欢快的吃着青菜,要是不刻意数,还真一点也看不出少了一只。   “找了,都找了好几遍了。”张氏眼圈都要红了,不但她找了,她还让田承运他们也帮着找了,几个人几乎将鸡圈翻过来,可是鸡圈就那么大,没有就是没有。   姜婉白点点头,自己也数了两遍,这才终于确定,是少了一只小鸡,“你什么时候发现少了一只的,刚才?”   姜婉白这么一问,张氏更加忐忑不安了,“是刚才才发现,不过我也不知道这鸡到底是什么时候少的。   昨天我把他们放在鸡圈里面的时候,数量还是对的,不过之后家里有点忙,我就一直没数过,直到刚才,承安在那里数着玩,这才发现,这鸡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只。”   田承安年纪还小,有时候出去玩别人都嫌弃他,所以他经常在家自己玩。今天也是,他中午睡午觉,一觉睡醒,家里就没人了,他就只能来回的跟着张氏,可是张氏有事要做,就让他去看那些小鸡。   他倒是也很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就趴在鸡圈边上望着,并且一边望着,一边开始一只只的数,数了好几遍,他才终于数清楚了,然后欢快的去告诉张氏,希望张氏能表扬一下他。   可是张氏一听那数量,却有些傻眼,田承安五岁了,数个小鸡应该不会数错的,那是怎么回事,鸡少了一只吗?   接下来的事情,姜婉白就知道了。   想了一下,姜婉白道:“这鸡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除非……”说着,她就把目光对准了另一边懒洋洋躺着的金豆,这小鸡不会被这家伙给吃了吧!   旁边的田老二等人也立刻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不过因为金蛇是灵物这种念头根深蒂固,他们开始不自觉的为金豆开脱,“娘,不可能是金蛇的,它怎么会吃鸡呢?”   “那它吃什么?”姜婉白反问道。   田老二有些语塞,对啊,金蛇也是要吃东西的,但很快他就找到了说词,“这小鸡这么小,金蛇这么大,吃一只小鸡也不够啊,真要是它,就不会只少一只小鸡了。”   “是吗?”姜婉白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她可记得,荒地鸟窝里的鸟蛋比小鸡还小,但是金豆这货可没有一次都吃掉,它很懂得可持续发展的。   知道田老二他们这是太迷信了,姜婉白也不继续跟他们争辩,而是道:“白天的时候,咱们家院子里一直有人,要是有东西偷鸡,咱们肯定能看见,所以这小鸡肯定是昨晚丢的。   这样,今天晚上,咱们就守在屋里等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偷鸡。”说完,姜婉白看着金豆继续道,“要是让我抓住,就别怪我无情。”   姜婉白可不相信这金豆真能听懂人话,她这话,看似是对金豆说的,其实是对田老二他们说的,她的话已经搁在这里了,算是给田老二他们打个预防针,要是晚上真的被她发现是金豆偷的鸡,哼!   田老二他们自然明白姜婉白的意思,这让他们有点无奈,姜婉白怎么总跟这金蛇过不去呢,要是没有这金蛇保佑,他们家怎么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不过,要真是这金蛇吃的小鸡,可也有点难办了!   当天晚上,孩子们早早的就去睡了,姜婉白则跟田老二他们坐在屋子里,借着月光,从窗户往下面看着。   窗户下面,正是小鸡睡觉的柴禾窝,此时小鸡都已经回到窝里一动不动了,倒是那些小鸭子跟小鹅,时不时的来回走动着。   鸭子跟鹅是夜眼,晚上也能看到东西,所以等到这几只鹅长大了,姜婉白就不用担心还会有东西打这些鸡的主意了,那鹅可是凶的很,连人都不怕,翅膀加上嘴一起用,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家护院!   “娘……”田老二有些担心的道,“都快子时了,要不然你先睡,我跟三弟、四弟在这里看着,要是真抓到了那东西,明天我们告诉你。”   姜婉白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为了晚上的行动,睡了一下午,现在正精神。   田老二无奈,只能也趴在窗户处往下面看着。   月亮偏移,转眼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此时,田老二他们都困的不行了,眼皮开始打架,不过,姜婉白却仍旧精神异常。   就在这时,月光下爬过来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圆圆的,香瓜大小,十分的矮,就好像没长腿一样,不过速度却十分的快,不一时,就来到了不远处,看它那样子,正是冲着房檐而来。   终于逮到你了,姜婉白赶紧推了一下田老二,示意他动手。   田老二本来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了,被这么一推,立刻打了个机灵,变的精神起来,朝院中看去,他也看到了那个东西,是圆的,不是长的,也就是说不是金蛇,他立刻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那东西就来到房檐下了,他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网朝着那东西就撒了过去,撒完,他就从窗户一跃而出,踩在了那张网的边缘上,“逮到了。”他有些高兴的喊道。   姜婉白一听,赶紧点上油灯,拿着油灯往外走,“逮到了?是什么东西?”   “真的逮到了,也没白费我专门从文亮家借来这补兽网。”田老四跟在后面一脸高兴的说着。   此时,田老二已经拎着那网来到了门口,正好跟姜婉白他们碰上,借着油灯,众人终于看见了那网里的东西,粉嫩的肚皮,尖尖的小脸,一身长刺,此时正蜷缩在网里无辜的看着众人,竟然是一只刺猬。   姜婉白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是一只刺猬,说好的偷鸡贼呢?   田老二他们也有些傻眼,“这刺猬是……”说着,众人看向旁边的木笼子,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这就是拔草那天跑掉的那只刺猬吧,没想到,它竟然还会回来,来看望它的家人或者伙伴吗?   “娘,这怎么办?”田老二晃了晃手中的刺猬,问道。   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据田承运说,这笼子里的刺猬自从被逮到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可是他们看这刺猬还挺精神的,再加上实在很喜欢,想着它饿极了,一定会吃的,就没放这些刺猬走。   她听说的时候还挺奇怪的,这刺猬竟然可以几天不吃不喝吗,原来,是这只刺猬一直在给里面的刺猬送食物啊,这让她想起了一条现代的报到,说有一只壁虎被钉子定在了墙上,结果另一只壁虎就坚持喂它,一直喂了十年。   一只壁虎,一共能活多少年,可是它却做到了很多爹娘、子女都做不到的事,怎么不令人感动。   “把这刺猬都放了吧,还放在外面的地里,有它们在,咱们的地就不用担心长虫子了。”姜婉白道。   孩子们养刺猬,只是为了好玩,喜欢它们,但对刺猬来说,这种喜欢就是灭顶之灾,姜婉白可不想这刺猬也跟那壁虎似的,再来个十年。   田老二答应着,将笼子打开,把里面的刺猬也放进网里,然后拎着网开门出去了。   “娘,今天咱们还守着吗?”田老四问道,现在这么一闹腾,那偷鸡贼肯定不会来了吧。   姜婉白也想到了这点,有些犹豫,她好不容易摆下的阵势,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在黑夜中尤其的明显,众人赶紧朝那里看去,这一看,却只觉的浑身发凉。   只见油灯照不到的月色下,一个小笸箩竟然在那里跳舞,忽上忽下的,就跟有人在操纵一样,很有节奏。可是众人都看的见,那里却根本没有人。   笸箩成精了?还是有鬼?众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也太惊悚了。   “娘……”田老四悄悄的拉姜婉白,想把姜婉白拉进门里,然后赶紧关门。   姜婉白赶紧进了门,可是却没让田老四关门,田老二还在外面呢!   几个人都有些心惊胆颤,而就在这时,小笸箩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如泣如诉的,吓的田老三、田老四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边颤抖,一边开始磕头,嘴里说着一些求饶的话。   夜半哭声,再加上这会跳舞的小笸箩,姜婉白也被吓住了,怎么,原来这世上真有鬼怪不成,不过她倒没吓成田老三他们那样,她只是紧紧的握着油灯,精神紧绷的看着,并且祈祷,田老二赶紧回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窜出来一条细长的黑影,那黑影对着小笸箩用力一甩,一个什么东西就倒飞了起来,而那方向,正是姜婉白他们那边。   “啪”的一声,那个东西正落到姜婉白的脚边,吓的姜婉白差点没叫出声来。   咬着牙,姜婉白朝地上看去,这一看,她却有些愣住了,这东西是什么?比老鼠大一点,浑身是黄毛,尾巴跟猫一样,两只眼睛绿莹莹的,此时正一脸狡诈的盯着她。   姜婉白一时分辨不出这是个什么动物,所以愣在那里没敢动。   那东西见到如此多的人,却想跑,不过,就在这时,刚才抽它的东西却慢慢的爬了过来,一身金鳞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晕,两只眼睛好似琉璃一般,不是金豆还是谁。   那东西似乎很顾忌金豆,两只前脚稍微抬起,就跟人一样半立在空中,跟金豆僵持起来。   “是黄鼠狼。”田老四喊了一声,然后唰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愤怒的道,“奶奶的,竟然让一只黄鼠狼给耍了。”说着,他抄起了旁边的笤帚,想狠狠的教训一下这只黄鼠狼。   那黄鼠狼前后被夹击,突然一抬屁股,放出一股淡绿色的气体,空气中立刻传来一股难以言明的恶心气味。   姜婉白在田老四喊出黄鼠狼的那一刻,也终于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原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黄鼠狼,以前总听别人说,就是没这么仔细的看过,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鼻子里都是黄鼠狼那臭屁的味道,姜婉白赶紧捂住鼻子,朝后面退去,不过那臭屁的扩散速度显然比她快多了,不一时,她就觉的头晕眼花的。   田老四被这臭屁也给熏的够呛,不得不跟着姜婉白往后面退。   那只黄鼠狼一看机会来了,正要撒腿逃跑,突然,一张细密的网从天而落,将它罩在了中间,原来,是田老二回来了,正看见这黄鼠狼要跑,这才赶紧撒的网。   姜婉白站在一边,缓了好久,这才觉的好了一些,回身,正看见田老二将那只黄鼠狼往木笼子里关,立刻道:“这就是偷鸡贼吧?”   “可不就是它,还有刚才那个小笸箩,也是因为它在底下顶着,这才跳来跳去的,还有那叫声也是它,这东西,贼着呢!”田老二又检查了一下木笼子,发现那黄鼠狼肯定跑不出来,这才放心了。   竟然是这东西的叫声,可笑,她还以为是哭声呢,果然是疑心生暗鬼,姜婉白觉的自己有点丢脸,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问道:“你把它关起来,是要干嘛?”   说起这个,田老二笑了,“卖个镇上制作毛笔的人,这东西的毛最适合做毛笔,读书人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狼毫’,这么一只,能做好多毛笔了。”   “能卖多少钱?”姜婉白没想到这东西也能换钱。   “大概能卖二三百文吧。”   “这么多?”二三百文,够买两只鸡了。   “这东西是活的,所以才值钱,要是只死的,就不值几个钱了。做毛笔必须用活的黄鼠狼,死了,皮毛就散了,不好用了,可是这东西精的很,要抓一个活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才这么贵。”田老二看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么说,今天晚上还发了一比小财,姜婉白脸上挂上了笑容。   这时,田老四也凑了过来,“娘,金蛇可是我们家的财神,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听田老四提起金豆,姜婉白赶紧朝旁边看去,她记得金豆刚才还在那里的,可是,她却没看到金豆,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早爬走了。   想到刚才金豆勇斗黄鼠狼的样子,姜婉白突然觉的,也许这里的人相信金蛇会带来吉祥是有道理的,起码有它在,一山难容二虎,其它的蛇虫鼠蚁之类的祸害就进不了家门了。   瞬间决定以后要和平的对待金豆,姜婉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才道:“天都这么晚了,大家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家经过刚才的事,倒是一点都不困了,不过,他们还是各自回房睡觉了,毕竟,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一早,田老二就拎着木笼去了镇上,至于姜婉白,则将家里的人都叫到一起,开始剁花生、捣辣椒,明天就要杀牛做牛肉酱了,这材料可要提前准备好。   一边干着活,姜婉白一边看着田承运他们,昨晚她将那些刺猬放了,本来还想今天早上跟这些孩子解释一下的,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好似根本不关心这件事,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稍微一想,姜婉白又想明白了,这刺猬是她放的,这些孩子能说什么,他们在这家里,可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了。   看来,穿成个老太太,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姜婉白苦中作乐的想道。   热火朝天的干了半天活,眼见着这调料就要准备好了,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赶紧对田老三道:“老三,你去问一下,那罐子明天能不能做好,或者看他们做好多少,明天都给咱们送来,咱们这里急用。”   “嗯,我马上就去。”田老三擦了擦手,转身出了院。   他走后没多久,田老二就一脸闷闷的回来了,这让姜婉白有些奇怪,早上走的时候还是笑容满面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老二,怎么回事,那黄鼠狼卖了多少钱?”姜婉白问道。   田老二摸出一小串钱递给姜婉白,“卖了三百文。”   “价钱挺高的!”姜婉白接过钱,感叹道。   田老二点了点头,“那老板说,咱们逮的那只黄鼠狼毛色好,所以破格给了个高价,说以后要是再逮到,还送到他那里去。”田老二干巴巴的说完这两句,就又不说话了。   姜婉白总是这么跟挤牙膏似的问,也有点问烦了,便直接道:“我看你脸色不好,在镇上遇见什么事了?”   田老二有些吃惊的看了姜婉白一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去见大姐跟二妹了,请她们吃酒,就按照你说的那么跟她们说的。”   “结果呢?”姜婉白问。   “大姐说那天她没时间,至于二妹……”田老二说着,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鎏金银簪递给姜婉白,“她说她不想看到我们,然后从头上摘下这只簪子扔给我,就转身走了。”   “哦?是这样!”姜婉白说着,接过了那只鎏金银簪。   只见那簪子一端刻着一只蝴蝶,手工还算好,可是因为长期佩戴,表面的鎏金有些花了,露出了里面的银色,使得整个簪子看起来就不难么好看了。   “哎!”田老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银凤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吧!”姜婉白转着手里的簪子道,梁家是富户,可是田银凤却戴这样的簪子,足可以说明一切。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将簪子给田老二,倒是说明她心里还有田家,倒是那个田金凤,估计,早就忘了她姓什么了吧!   田老二本来只在苦恼田金凤、田银凤对他的态度,可是听姜婉白这么说,他却皱起了眉。   他突然想起,似乎,这簪子是他二妹头上唯一的首饰,而且她的衣服,虽说也是绸缎,可是明显就洗了很多次。   难道二妹真的在受苦!田老二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娘,我要再去看看二妹。”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田老二现在很后悔,刚才跟二妹见面的时候,他光顾着生大姐的气了,都没注意二妹的情况,这要是二妹真的在受苦,他还拿了二妹的簪子,他说什么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田家最对不起的可就是二妹了!   “坐下,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去,能解决什么问题。”姜婉白喝道。   田老二急的脸上的热汗都出来了,不过姜婉白让他坐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娘,咱们怎么办,可不能看着二妹受苦。”      ☆、第56章      “先把情况打听清楚再说。”姜婉白说着,将手中的簪子又递回给田老二,“你下次见到银凤的时候,把这簪子还给她,就说是我让你给她的。”   “这……”田老二有些拿不准姜婉白的意思,所以迟疑着不敢接那个簪子。   “你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姜婉白将簪子塞到田老二手里,又低头开始弄她的调料。   田银凤这件事,并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所以,姜婉白也不那么着急。   田老二是心急如焚,可是家里的事也不能耽误,所以他只能压着心事,领着田老三、田老四在院里搭灶台。后天就要烧锅底了,一个灶台哪里忙的过来。   其实这搭灶台也简单,就是用黄泥混着麦秸秆搭成灶台的模样,等明天成型,再将铁锅放上即可。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简单,等他们做完,天也黑了,所以田银凤的事,只能往后拖着。   第二天,天色有些阴沉,一副要下雨的模样,大清早的,李屠户便来了,跟他前后脚的,田文虎也来了。   姜婉白赶紧将两人迎进了门,然后指着田老二等人问李屠户,“你看,这几个人够吗,还是我让老二再去叫几个人?”   李屠户哈哈一笑,“够了够了,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有两三个人就够了。”   这话让姜婉白有点奇怪,“这么大的一头牛,怎么用的人比杀头猪用的人还少?”   李屠户听见这话,把笑容收了起来。   轻叹了一口气,他道:“猪怎么能跟牛比呢!杀猪的时候,猪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死了,但还是四处乱窜,乱喊乱叫,可是杀牛的时候不同,牛心里明白,自己要死了,可是它却不会反抗的。   所以,其实我宁可杀一百头猪,也不愿意接这杀牛的活,造孽啊!”   李屠户这一席话,让姜婉白有些尴尬。   幸亏李屠户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道:“你们家这件事不同,这牛都病成这样了,杀了它是了结了它的痛苦。   婶子,你说是不是?”   他都这么说了,姜婉白还能怎么说,赶紧给他倒水,不过李屠户倒是一个急性子,也不喝水,立刻就带人干起了活计。   只见他让田文虎、田老二等人用绳子将牛的四肢捆起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蒙在牛头上,这才从边上拿起了一把牛耳尖刀,来回打量着那头牛。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发现,就像李屠户说的,这头黄牛从开始,到被绑起来,真的一丝反抗也没有,只不过它眼里的眼泪倒是越流越多,都把那块黑布给打湿了。   显然,李屠户也发现了这点,轻叹了一口气,他对那头牛道:“你也别怨我,谁让你这辈子是一头牛呢,这就是你的命。”说着,他就开始用手在牛脖子上摸索。   摸索了一阵,他好似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拿起那牛耳尖刀,对着他手下那个地方就扎了进去,噗的一下,鲜血喷溅而出,溅到地上、李屠户的手上。   那牛浑身一颤,身体微动,似乎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它的四肢被绑着,那血又如流水一般的落到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瓦盆里,它很快就失去了力气,摇晃了两下牛头,便栽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这么快,这么平静?姜婉白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要是杀个猪,那猪可要叫唤半天呢,那声音,真可谓是“杀猪般的惨叫”,基本上是一家杀猪,一个村都知道。   可是现在……果然,牛这种东西,还是少杀的好。   突然的,姜婉白想起了一个说法,说牛其实是有灵性的,用它的眼泪抹到眼睛上,就能看见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应该宁可信其有吧,不然,这李屠户也不会用黑布将牛眼蒙住了,恐怕他也怕这牛记仇,下辈子找他报仇。   李屠户见姜婉白震惊,有心想卖弄自己的手艺,便道:“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点穴杀牛,找准牛脖子上的那个鼓包,就一刀就解决问题,又快又没有痛苦,也算让那牛少受一点罪。”   姜婉白听他这么说,自然要夸赞两句,“真是好手艺,刚才我还怕人不够,现在一看,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有你一个,就够了。”   李屠户笑哈哈的受了,然后道:“接下来的事才需要人呢,这牛体型大,分量重,我需要人帮我一起剥皮、拆骨。”说着,他又换了一柄轻薄些的刀,让几人帮忙,将牛吊了起来,这才开始给牛剥皮。   这个过程就异常血腥了,姜婉白真想躲到屋里,不过,剥完皮就要开膛,出不出牛黄,就在那时候了,她可不能不看着,所以她将头稍微歪过去一点,一边计划着中午吃什么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边盯着李屠户那边的动静,生怕错过什么。   而田老二等人显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都一边帮着忙,一边紧紧的盯着牛肚子。   在众人的紧张、不安中,剥皮完成了,李屠户又换了一把刀,一刀破开牛腹,牛的那些内脏便落入了下面早就准备好的竹筐中。   就在这时候,田老二等人突然动了,如同发疯的兔子一样,三人根本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急忙将那竹筐抬起,放到了院子的一边,交给了王氏跟张氏,“赶紧收拾出来,中午好待客。”   一边说着,他们还一边对两人使眼色。   王氏跟张氏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不敢怠慢,她们赶紧端来清水,开始清洗那些内脏。   李屠户见田老二等人如此着急,本来还有点诧异,但一听他们说是要待客,那点诧异就立刻烟消云散了,甚至还隐隐有些高兴,这待客,可不就是待他吗,这田家,可真够意思。   心里高兴,李屠户干活更卖力了,一刀一刀的切割着那些牛骨与牛肉。   姜婉白此时却凑到了王氏他们那边,睁大眼瞧着,看是否有牛黄。   王氏、张氏两人也知道姜婉白在看什么,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她们赶紧去翻那牛的胆囊。   在一大片褐色的肝脏里,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甜瓜大的青色胆囊,而在那软软的胆囊里面,一个鸽子蛋大的黄色硬球赫然眼中。   张氏张大了嘴,一下子停住了手。   王氏却反应很快,拿刀子一切,就将那硬球切了出来,然后用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荷叶包好,放在了姜婉白的脚前,那意思不言而喻。   姜婉白伸手将荷叶包拿起,又转身看了看李屠户他们那边,发现除了田老二他们不时的往这边看一眼外,李屠户跟田文虎根本没注意这边,她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那荷叶包,跟做贼一样慢慢的踱回了房中。   一回到房中,她赶紧关上门,然后将那荷叶包打开,朝荷叶中间看去,只见那个应该是牛黄的东西呈卵形,分量有点轻,表面呈金黄色,细腻而有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轻轻的拨开一点那牛黄,发现它很容易分层剥离,断面色有点浅,还能看见紧密细腻的同心层纹。   凑近那断面一闻,一股清香,立刻扑鼻而来,那味道,先是有点苦,随后又有些甜,还带着清香的凉感,让人头脑顿时为之一清,整个人都变的精神了很多。   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牛黄了,姜婉白经过这望、闻,已经基本确定了,不过她接下来,还是按照田老爷子当时留下的方法继续检验了起来。   将刚才剥下的那一点牛黄加清水调和,然后涂在指甲上,指甲立刻变成了黄色,也就是“挂甲”成功,姜婉白顿时露出了笑容,总算,天随人愿。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姜婉白赶紧将那牛黄又包了起来,这才回身,等着外面的人敲门。   “娘,是我。”是田老四的声音。   姜婉白过去开门放田老四进来,田老四一进门,就紧张的问道,“娘,那东西?”   姜婉白指了指一边的荷叶,“不就在那呢。”   田老四顿时高兴的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伸了伸左手,然后又伸了伸右手,最后他也没确定,他到底想用那只手去拿那个荷叶包,只是急道:“娘,给我看看。”   姜婉白笑了,刚才她还笑自己是财迷,现在跟这田老四一比,她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将那荷叶包托在手里,她伸手打开荷叶,露出可里面的牛黄,然后她言不由衷的道:“给你看,这有什么好看的。”   田老四的眼睛恨不得黏在那牛黄上,一边看,一边道:“这就是牛黄啊,原来就长这个样子。“田老四啧啧称奇,说完,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娘,这牛黄真的能换很多银子吗?”问完这句,田老四立刻变的紧张了起来,典型的患得患失。   唰的一下将荷叶包包好,姜婉白笑着道,“要是按照你爹的说法,就应该可以。行了,你看也看过了,赶紧出去干活吧,以后,有你看的时候。”   田老四嘿嘿一笑,这才出门继续去干活了。   等他走后,姜婉白找了一个木盒,然后将那荷叶打开,小心的将牛黄放在里面阴干。放好之后,她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门,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中午吃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姜婉白请来了三叔祖,又留了田文虎、李屠户一起在家里吃午饭,而他们的饭食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得也难得,正是在现代大名鼎鼎的“牛八宝”火锅。   牛八宝,用牛肉、牛肝、牛肺、牛脑、牛肚、牛筋、牛肠、牛百叶这八种劲脆香嫩的搭配起来,称之为八宝。   其中,八种东西各具香脆,嚼劲,甜嫩等特色,比如,牛百叶脆而甜,又比如牛胸肌又称胸间肉或牛四两,比纯牛肉更具嚼劲,而且脆香不腻。   将这八种东西凑在一起,用清汤涮煮,那滋味,真是好吃而不腻,食而不油,香中带脆。   可以说,只有吃过牛八宝火锅,才算是真正喜欢火锅的人。   “这东西好啊!”三叔祖首先赞叹道。   他刚说完,李屠户就接着道:“没想到这牛下水还能这么吃,我杀了这半辈子牛都不知道,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田文虎闻言也赶紧点头,“吃了今天这火锅,我才知道原来这牛肉的原味是这么的甜脆,可笑,我以前的牛肉都白吃了。”   姜婉白也吃的很快意,今天就连老天都帮忙,就在李屠户收拾完牛肉后,外面就下起了雨,下雨天吃火锅,还吃的是这牛八宝火锅,这日子简直不能更美好。   吃的高兴,姜婉白也有了谈性,“这牛八宝火锅,吃起来可是有讲究的,首先,在牛八宝下锅之前,就要先把底锅加热至沸。   然后,又因为牛肉跟牛肚会越煮越紧,会很难嚼碎,所以这牛八宝的最佳吃法是,等锅中心沸腾之后就立刻捞出来,这样才能吃出牛下水的香脆。”   说着,她捞了一筷子牛百叶,沾了一点麻酱、辣椒,放到了嘴里,那种感觉,就两个字,倍爽!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道道。”李屠户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下次再去别人家里杀牛,我说什么也要买上一些。”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姜婉白立刻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都带上一点,让家里的人也常常这火锅。”   “这怎么好,连吃带拿的!”田文虎立刻摆了摆手,拒绝了,自从跟姜婉白打交道以来,他就一直在占姜婉白的便宜,这次,他可不能再这么做了。   “这牛八宝也不让你白吃,明天我们家烧锅底,还等着你来给我们帮忙呢。”姜婉白笑呵呵的道。   “来,一定来,就是不吃这火锅,婶子家的事我也一定帮忙。”田文虎热情高涨,一连声的应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姜婉白说完,又对三叔祖道,“三叔,牛肉里面的油脂少,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的人吃,你一定要多吃点。”   三叔笑着点点头,“你岁数也不小了,那你也多吃点。”   三叔祖一句话,正中红心,戳中了姜婉白的心事,姜婉白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嘬了嘬牙刷子,又说这个,还能一起好好吃火锅吗!   吃完火锅,姜婉白又把那些牛下水给三人各打包了一些,三人这才离开,他们走了,田家才真正开始忙碌起来。   小火将辣椒、花椒、花生碎炒香、炒酥,然后拿出来,锅内加多多的油,把牛肉粒放进去煎炸,在牛肉变色后,把切好的豆豉放入锅中,慢慢的炒匀,出香。   然后加入少许白糖、盐等调料,最后出锅的时候再撒上芝麻,一锅香喷喷的香辣牛肉酱就做好了。   田家的院子中又是辣椒的香味,又是花生、芝麻的香味,还有牛肉的香味,最后这些香味又汇合成一股特殊的香味,直闻的人食欲大开,欲罢不能。   “娘,这东西怎么这么香。”田老四第一个道。   “还很开胃,中午,我吃的都有些撑了,现在一闻这个味,又饿了。”田老二也道。   “娘,咱们晚上,能不能吃点这个牛肉酱?”田老三也破天荒的说了这么一句,可见这牛肉酱的魅力,就连老实人,也忍不住了。   “吃,今天晚上随便吃,这东西,做了不就是吃的吗。”姜婉白笑道,其实,她也忍不住想吃这肉酱了。   田家人哈哈一笑,开始憧憬晚上的晚饭。   姜婉白要的罐子上午已经送来了,此时,将这牛肉酱放进罐子里,只见雪白的罐子里,色泽鲜红的牛肉酱表面覆盖了一层薄油,再加上那不断传来的香味,真是闻一闻,赛神仙,看一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今天晚上沾着这牛肉酱,又能多吃半个饼子,姜婉白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别看眼,不去看那牛肉酱,开始最后一道工序。   在罐子上面盖上一层油纸,然后将罐子盖盖紧,又拿细绳将盖子固定好,姜婉白试着将那个罐子倒过来,发现没有渗出一点油脂,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高温的牛肉酱放进瓷罐子里,又密封好,这牛肉酱应该能放好一阵子了。   嘱咐所有人都按她这样做,田家老少齐上阵,剁肉的剁肉、炒制的炒制,装罐的装罐,一直忙活到晚上,这些牛肉才都变成了一罐罐牛肉酱,被他们放进了地窖里。   “过两天的集市,咱们就不卖虾酱,卖牛肉酱了。”姜婉白看着几乎累瘫在地的田家人,愉快的宣布道。   “这个肯定更好卖。”田老二第一个说道。   其余的人赶紧点头,那虾酱,闻起来可没这么诱人,只在这点上,牛肉酱就赢了。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又轻叹了一下,卖是好卖了,可是这牛肉酱的原料,可也不是那么好弄的,黎朝重视农桑,不允许私自杀牛,哪有那么多牛让她杀。   而且,那些要被杀的牛都是病牛,她怎么知道这些病牛的牛肉吃下去,不会让人生病呢?这可是个大问题。可见,这牛肉酱的原料,还不如虾酱容易弄呢!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姜婉白笑了笑,准备吃晚饭。   王氏跟张氏也累的胳膊直发抖,可是按照农家的习俗,这饭,就得她们俩做,所以她们强撑着就要去做饭。   姜婉白却赶紧阻止了她们,“都累成这样了,晚上就别动火了,不是还有中午没吃完的饼子吗,每个人吃点,对付一下,明天早上早点做饭吧!”   王氏跟张氏知道姜婉白这是体谅她们,感动的立刻红了眼圈,从来都是婆婆嫌弃媳妇伺候不好家里人,哪有像姜婉白这样的,宁可委屈自己跟儿子,也要媳妇休息。   “娘,我们不累,让你吃冷饭,说出去,我们还不被人骂死。”王氏跟张氏就跟爆发了小宇宙一样,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人心都是肉做的,姜婉白对她们好,她们只会对姜婉白更好。   说着,两人就出去做饭,姜婉白爱喝粥,今天晚上,还要细细的给姜婉白熬上一锅粥才好。   姜婉白看着她们的背影,也有些五味杂陈,罢了,她们愿意去就去吧,以后好好对她们就是了。   当天晚上,姜婉白喝着粥,就着牛肉酱,吃了一个半饼子才罢休,吃的她都有些撑了。   一边抚摸着肚皮,她一边叹道,这牛肉酱的魔力果然大,在它的味道下,就连以前她一直嫌弃的高粱饼子都焕发了第二春,变的好吃了起来。   跟姜婉白同样想法的,还有田家的其它人,这天晚上,那么一大锅粥,半笸箩饼子,竟然被田家人吃的一干二净。   第二天,就是田家烧锅底的日子,天还没亮,田家人就开始起来忙碌。   田老二带着田老四去镇上买今天要用的东西,田老三则开始布置将桌椅,至于其他人,则开始做饭。   将牛肉从地窖里拿出来,放在锅里炖上,牛骨也放在一边熬上,他们又准备其它菜色,择菜的择菜,切肉的切肉,忙的不亦乐乎。   不一时,田老二推着独轮车回来了,车上放着几只鸡、几条鱼、一捆猪脚,还有其他各种东西,这也让田家的忙碌达到了高潮。   太阳升起,田文虎带着他媳妇早早的来了,将半袋米放在屋里,田文虎道:“婶子,恭喜搬新家。”   虽然姜婉白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上好一阵子了,可是今天烧锅底,说一句恭喜是习惯。   姜婉白笑呵呵的应了,“拿这么多米干嘛,破费了。”   姜婉白这句可是实话,田文虎拿来的这袋米,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了,也就是说是将近四百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一般这种事,能拿五斤米就是关系很好的亲戚了。      ☆、第57章      田文虎笑了笑,“比起婶子帮我们的,这点米算什么。”说完,他环视了一圈,哈哈一笑,“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说着,他就带着他媳妇帮起忙来了。   不一时,三叔祖也来了,指挥着大家做各种事情。   眼看着太阳已经升起很高,随着田良东等人陆陆续续的到来,姜婉白开始忙着接待客人,每个客人寒暄两句,然后再交给田老二给他们安排座位。   中午时分,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的热闹非凡,也预示着酒席的正式开席,各色菜式如流水一般的被端到桌上,整个院落都飘满了饭菜的香味。   大家其实都知道田家穷,所以对这酒席还真没抱太大希望,可是当这菜真被端上来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愣,这酒席,又是牛肉又是整鸡的,不说在田家村,就是在十里八乡,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看来田家这日子过的不错啊,可是为什么不错,他们有的知道,有的就不知道了。   瞬时,好多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屋檐下的金豆,这就是传说中的金蛇啊,有它在,田家这日子过不好才怪呢!   甚至还有人想到了一些更不着边的事,比如,这金蛇其实会运财之法,每天给田家运来银子、金子,还比如,这金蛇其实会点石成金术。   更哭笑不得的是,竟然有人说这金蛇能生金蛋,田家就是靠这金蛋才过上了好日子。   不过不管大家如何猜测,那羡慕肯定是掩藏不住的,都热切的看着金豆,甚至还有人过去给金豆磕头,希望它也能去自己家待上一待。   金豆当然不会理这些人的,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些人,它就又趴在那里晒太阳了。   众人苦求无果,便各自打趣起来,“六子,就你家脏成那样,还想让金蛇去你家,你就不怕把金蛇给熏死。”   “不去我家,难道去你家啊,就你们家那个小地方,金蛇去了都没地方趴着。”   “我看,金蛇最应该来我家,要是它能来我家啊,我天天给它烧香磕头。”   “美的你。”众人哈哈一笑。   姜婉白没想到,她只不过很实在的准备了一桌好酒席,这些人竟然会扯到金豆的身上,这让她又失望,又担心。   可不能让大家认为金豆这货会带来什么好处,不然以后,往小了说,没准就有人打金豆的心思,搞出些麻烦来。   往大了说,万一金豆这名声传大了,被有权有势的人知道,他们让她把金豆献上去还是好的,这要是来个不讲理的,破家灭门可是就在眼前。   想到此处,姜婉白端起酒杯,朗声道:“谢谢大家能来给我们家烧锅底,我在这里,先敬大家一杯。”   主人家说话了,客人自然都赶紧端起酒杯,“婶子客气了。”“应该的。”之类的话嘈杂一片。   姜婉白将酒一饮而尽,这才道:“刚才听大家说这金蛇如何神异,如何给我们家赚钱,大家这话可就错了。   我们家最近这日子是缓过来那么一点,但完全是因为三叔祖、大家,还有良东兄弟的帮助,我们家才勉强吃个饱饭,跟那金蛇可没关系。   那金蛇,既不会运金子,也不会下金蛋,还贪嘴的很,昨天还吃了我们家一只小鸡,我还有些愁着怎么把这金蛇请走呢。   正好,谁想要请金蛇的,赶紧回去多养几只小鸡,没准,那金蛇就去你们家了,到时,我也就不用每天担心这小鸡被吃了。”   姜婉白将偷鸡的罪名给金豆盖上,力争撕去金豆身上的神秘,让大家相信,金豆真的就是一条普通的蛇,而且是一条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蛇。   姜婉白这么把金蛇往外推,好多人都相信了她,立刻就打消了请金蛇的念头,开玩笑,那小鸡要两文钱一只呢,要是这金蛇不保佑他们发财,他们还请金蛇干嘛。   当然,还是有人不死心,想回家回家试试的。   姜婉白却笑了,回去试去吧,到时候,养那么多鸡,金豆会不会去他们家她不知道,黄鼠狼是一定会去的,等黄鼠狼把小鸡吃了,这些人没捞到好处,估计就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姜婉白正高兴,田良东却站了起来,朗声道:“嫂子说是我帮你们,你们这日子才有起色,这话我可受之有愧。   嫂子做的紫芝酱,就算我不买,别人也会买的。不过嫂子既然都这么说了,以后你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田良东特意提了一下姜婉白他们是勤劳挣钱,不过他这么说,倒是让大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田良东可是富的流油,从他牙缝里掉出来一点肉,就够田家吃喝很久了,有他的帮助,田家的日子不过好才怪。   田良东这话一出,如果刚才大家对姜婉白的话还有四分怀疑的话,现在却连一成都不到了,金蛇也就传的厉害,可是这好亲戚,却是大家都看得见的。   没准,就连那紫芝酱,都是田良东教给田家的呢,有人猜测着。   瞬间,大家对金蛇的兴趣就不剩多少了,相反的,他们开始想,怎么能跟田良东打好关系。   姜婉白就坐在田良东的身边,听他说完,也知道他是想帮她,便小声跟他说了句,“谢谢。”   田良东笑了一下,“嫂子也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啊,就看的见别人赚钱,却一点也看不见别人的辛苦,成天就恨不得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到他们身上才好呢。   现在嫂子只不过挣了点小钱,要是以后挣了大钱,那话,还不定怎么说呢,习惯就好!”   田良东说的幽默,姜婉白也笑了,人可不都这样,宁愿相信有什么神仙、妖怪,也不愿相信是自己不努力、没本事。看别人好了,就说人家是运气好,自己不好了,就觉的自己倒霉,一点都不想反思反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的酒席就更热闹了起来,不少人找田良东喝酒,话里话外透着我跟你其实也是亲戚,你什么时候也帮帮我的意思,还有不少人找姜婉白旁敲侧击紫芝酱的事。   姜婉白刚才跟田良东一席话,倒是也看开了,谁来说话,都是笑着回应,但说的却都是打太极的话而已,真正涉紫芝酱秘密的事,她是一点也没说。   众人说了一会儿,也没问到什么,便也收了心思,开始喝酒吃菜,倒也热闹的很。   酒席吃的差不多了,桌上只剩一些残羹冷炙,众人正要告辞,门外却进来一个妇人。   妇人大约三十出头,五官长的还算端正,可是就是皮肤有些黑,再加上她穿了一身紫色的缎子,更显的人黑瘦,老气,就跟四五十岁差不多,估计要是有人说她是姜婉白的妹妹,都有人相信。   不过大家分辨了一下,还是认出来了,这妇人不是被人,正是姜婉白的大女儿,田金凤。   田金凤一进门,就嗔怪道:“娘,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么快就吃完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姜婉白,怎么回事,怎么会忘了田金凤呢,这事可没办好。   进门就挑刺,还真是个好女儿,姜婉白冷笑一声,没有回她的话,而是朝田老二喝道:“我让你去请你大姐,你是没告诉她时间,还是怎么回事,害的她都没赶上吃午饭。”   田老二被姜婉白这么当众一喝,有些生气的道:“我去请大姐了,可是她说她没时间,不来,谁知道她……”   田老二没说下去,但足以让众人明白事情的经过了,这田金凤自己说不想来,现在却又怪起了别人,还真是倒打一耙。   姜婉白点点头,感叹道:“我就说我们田家没有这么不念亲情的人,这么大的事,还会忘记。”说完,她还似有所指的看了田金凤一眼。   田金凤立刻就听出来了,姜婉白这句话看似在说田老二,其实是在说她呢,姜婉白竟然在众人面前这么说自己,田金凤有些想磨牙。   不过姜婉白是她娘,她说什么,她也不能反驳,尤其是在众人面前。   只当没听出姜婉白的意思,田金凤挎着手里的篮子,一脸自得的来到了姜婉白的身边,“娘,你别生气,我刚才那话,没别的意思,其实是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想让你留着肚子吃这东西,这才那么说的。”   说着,她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布,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共三样,一个烤乳猪,一只鸡,还有一个肘子。   一件件的,她故意摆放的很慢,而且每往桌子上摆一件,她就看一圈周围的人,想从众人脸上看出些不同来,好趁机表现一番。   比如,如果众人惊叹她竟然给姜婉白拿这么好的东西,她就说,她可是一直惦记着她娘呢。   又比如说,众人问她,这烤乳猪是什么啊,在哪里买的,那她就趁机宣传一下自己的饭馆,说她的饭馆也能做京城里大酒楼才能做的菜了。   当然,关于这烤乳猪给客人端上去后,客人说根本不是那个味,给退回来的事她是肯定不会说的。没做好,但也是烤乳猪不是,这些泥腿子哪见过这种好东西。   不过出乎田金凤预料的,众人也就是在看见烤乳猪的时候惊奇了一下,至于后两样,抱歉,他们刚吃过,甚至吃的比这个还好,还真没什么兴致。   院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问田金凤一句话,没给田金凤那个脸,甚至,他们还在嘀咕,这田金凤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她在田家村的时候,也没这么看不起人啊。   众人都冷眼看着田金凤在那里表演,就跟看耍猴子的一样。   田金凤没得到应有的赞叹声,有点恼火,不过,她很快就把矛头对准了姜婉白,“娘,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叫烤乳猪,是用不到一个月的小猪做的,就算是在京城,也是有钱人家才能吃上的东西,我特意带回来孝敬你的。   你看,这烤乳猪还热着,娘,你快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田金凤竟然还要亲自拿筷子喂姜婉白,做足了好女儿的样子。   这要是以前的姜老太太,还真没准被她蒙住了,可现在是姜婉白,她看着那个烤乳猪,都有些想笑,她还以为田金凤这么趾高气扬的,会拿出来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一个烤乳猪而已。   还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烤乳猪腿上的那个,是牙印吧!对了,这田金凤家里是开饭馆的,这烤乳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别人吃剩下的。   把别人吃剩下的拿回来孝敬自己的娘,还搞得好像在施舍一样,姜婉白也是醉了,伸手挡住田金凤的筷子,姜婉白很坏心的指着那个牙印,一脸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田金凤这才看到那个牙印,不由得暗叫糟糕,她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呢!   赶紧用筷子戳了戳那个牙印,将那块肉弄的平整一些,田金凤这才含糊的道:“没什么,应该是烤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娘,你的眼神可真好,我都没看见。”   “我的眼神当然好,我不但能看到那个东西,还知道这烤乳猪是哪里来的。”姜婉白似笑非笑的看着田金凤。   也许是姜婉白的眼神太过于锐利了,田金凤不由的打了个突,更在心中疑惑,她怎么觉的她娘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边在心里嘀咕着,田金凤一边打马虎眼,“哪里来的?还不是我给你带来的,要是换了别人,谁会拿这么好的东西孝敬你。”   “孝敬我?”姜婉白一挑眉,啪的一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拿起那烤乳猪,她一边将那牙印展示给大家看,一边道,“大家都好好看看,这就是我女儿孝敬我的好东西,一只带牙印的烤乳猪,这是在孝敬我呢,还是在臊我没见过东西呢!”   说完,姜婉白又拿起了旁边的那只鸡,“还有这鸡,都有臭味了,还给我吃,这是要孝敬我,还是想害死我!”   姜婉白这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看田金凤的目光变的更嫌恶起来,早就看这田金凤不是个好的了,原来,还有这事。   田金凤此时也傻了,她没想到姜婉白会突然发难,还说的这么严重,这让她很不服气,那乳猪,不就是客人吃剩下的吗,还有那鸡,也只刚放了两天而已,就是天气太热,这才有了一点味道,但可绝没有像姜婉白说的似的,已经臭了。   再说,乡下人不哪个不是哪怕东西真的坏了,也不舍得扔,何况是这乳猪跟这鸡呢,姜婉白怎么这么小题大做。   田金凤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却一点也不敢说出来,姜婉白已经上纲上线,说她要害死她了,她再说什么都没用,都会被看成是在狡辩。   咬了咬牙,田金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我哪敢害你啊,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她装作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道,“对了,娘,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拿错篮子了,当时柜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篮子,本来给你准备的那份在另一个篮子,可是我着急见你,就给拿错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娘,你可要相信我。”田金凤试图说服自己,或者说她在试图说服姜婉白。   姜婉白看了她一眼,赞叹道,这瞎话说的挺溜啊,一看平时就没少说。今天好好的心情,全被她破坏了,姜婉白没搭理她,又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田金凤见姜婉白不理她,只觉的恼火异常,明明计划好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有心想走,可是一想到那紫芝酱,还有田良东酒楼里用紫芝酱做的那些菜,她却又咬牙没动。   家里的饭馆生意越来越不好,要是不能从姜婉白这里套出这些秘密,她的饭馆还怎么开下去,怎么赚钱。   只可恨她今天上午才知道那紫芝酱是她娘做的,不然,哪里轮得到田良东。不对,是她娘人老了,也糊涂了,明知道她开饭馆,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先给她,而是给外人。   田金凤越想越觉的姜婉白对不起她,几乎忍不住立刻跳起来跟姜婉白理论,可是,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样只会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远,所以她没有动,只是笑着道:“娘不生气了就好,我也有阵子没见娘了,今天,我可要跟娘好好聊聊。”   说着,她竟然自顾自的站了起来,站在姜婉白身边,就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真是好厚的脸皮,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姜婉白白了田金凤一眼,“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娘说笑了。”田金凤其实很想现在就问紫芝酱的事,但看见田良东就在一边,她又忍住了,“娘,我就是想跟你聊聊知心话,等一会儿,闲下来了,我再跟你说。”   姜婉白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田良东可是刚才还在感谢她,说酒楼里用虾酱做的菜特别受欢迎。   更觉的这个田金凤不可-交,姜婉白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个牛皮糖。      ☆、第58章      还没等姜婉白想出什么结果,田苗突然小心的凑了过来,一边拿眼望着她,一边拿手搓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姜婉白问田苗。   “奶,我娘说有事想跟你说,但她现在有点不方便,所以让我来……”田苗说着,低下了头。   姜婉白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客人,也有些奇怪,这时候,赵氏找她做什么,有什么事,就不能等客人走了再说吗!   有心想不去,可是她转念一想,万一赵氏真有什么急事呢,到时候耽误了,岂不麻烦。   这么想着,姜婉白跟三叔祖说了一声,让他先帮忙招呼着,自己便带着田苗进了田老四的房间。   田金凤在旁边一看姜婉白离开,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赶紧悄悄的跟了上去。   她这一走,一直在注意她的田老四也立刻跟了上去,他可是一直防着他这位大姐呢,生怕姜婉白被田金凤给骗了。   姜婉白还不知道她后面跟了两个人,此时,她已经见到了赵氏。   赵氏本来半躺在炕上,一手支撑着身体往外面巴望着,一见姜婉白进来,她立刻高兴起来,挪动着身体,似乎想要下炕。   姜婉白自然不会为难一个病人,赶紧制止了她,然后随意的坐在了炕沿上,问赵氏,“你找我有事?”   赵氏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说话还不太顺溜,“娘,良东叔,来了?”她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挤着。   “是啊,就在外面。”姜婉白说完,心里一沉,这赵氏不会是故态萌生,想搞点什么事吧!   赵氏见姜婉白的脸色不好看,就知道她误会她的意思了,想开口解释,可是越是着急,嘴里就越是说不清楚,张嘴咿咿呀呀的说了两句,也没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急的她眼圈都红了。   有口难言,大概就是赵氏现在的情形。   “你的伤还没好,有什么事,等伤好以后再说也不晚。”姜婉白斟酌了一下,如此说道。   说完,她就想往外走,外面还有一大堆客人等着她呢!   赵氏见姜婉白要走,急的直挥手,眼见着姜婉白真的要走了,她急的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那声音,可是响亮的很。   姜婉白皱了皱眉,这赵氏又唱的哪一出。   说来也奇怪,赵氏自己抽了自己一下,说起话来,倒是比刚才顺溜了很多,“娘,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姜婉白回身,“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是承宝的事。上次你不是说想让承宝去良东叔那里做学徒,学厨艺吗,我这两天想过了,既然承宝愿意去,还是让他去吧!”赵氏说完这些,只觉的嘴里一股铁锈味蔓延开来。   伤口肯定又裂开了,赵氏心想,可是这事关系到田承宝,她却一点也没有退却的意思,忍着疼,她继续道:“我以前总以为自己能护住承宝的,可是前两天……   我现在才发现,我要是真为承宝好,就该给他找个谋生的出路。承宝傻,干不了别的,不过既然他喜欢做菜,那当个灶头也不错,最起码以后饿不着。   娘,良东叔就在外面,能不能麻烦你跟良东叔说一下。”赵氏哀求的看着姜婉白。   原来是这事,姜婉白打量了一下赵氏,发现她说的十分情真意切,也有些惊异于她的变化,不过转瞬一想,她也就明白了赵氏的苦心,她这是在为田承宝的将来做打算呢。   但明白归明白,有些事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姜婉白沉吟了一下,道:“承宝现在还有点小吧!”   “不小了,他今年都十二岁了,像他这个岁数,好多人都已经学成了。就像咱们村的山子,九岁就去给别人当学徒,现在已经能独自接活了,还有爹,不也是那个年纪就开始到外面闯荡吗。   再说,他也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去良东叔的酒楼,有良东叔照应着,我,我放心。”赵氏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最后一句,她不放心又如何,难道她还能护着田承宝一辈子吗!   “你真的决定了?”赵氏这么坚持,姜婉白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才是田承宝的亲娘。   赵氏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姜婉白想了一下,“承宝知道这件事吗?”   “我已经问过他了,他愿意,还高兴的抱了我呢!”赵氏想到田承宝那副开心的几乎要蹦起来的样子,也终于稍稍放了心,脸色也好看了很多,不再是煞白煞白的了。   “既然这样,我就去跟良东说说。”姜婉白说着,就要往外走,而就在这时,门帘一挑,田金凤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两人面前道,“娘,承宝要学厨艺啊,那还去外人那里干什么,来我这里啊,我一定好好待他。”   田金凤这话一出,赵氏立刻变了脸色,她虽然只见过田金凤一次,可是她却没少听田老四骂她,为人小气、刻薄,对兄弟亲娘也没有半分亲情,更何况是田承宝,要是田承宝跟着她……赵氏有些不敢想象了。   立刻就要反驳,可是经过上次的事,她也是真的怕了,所以哀求的看着姜婉白,祈祷姜婉白千万不要答应。   姜婉白哪里猜不出田金凤的心思,这学徒,说的好听点是学东西,说的不好听,就是白给人干活的,就田金凤这样的,还不得把田承宝当奴隶用。   而且,有了田承宝,田金凤还能趁机插手田家的事,她可是打的好算盘。   “承宝要去哪里,是我们田家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无关。”姜婉白冷冷的道。   田金凤是像姜婉白想的那么打算的吗?当然是,而且,她还有把握,她一定能说服姜婉白,不过,等到她听见姜婉白这句话,却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田家的事”、“外人”,按道理说,可不就是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就是田家的外人。   不过,如果这么快就认输,那也不是田金凤了,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饭馆,她别的没练就,就练就了一张脸皮,那脸皮厚的,估计用锥子扎,都扎不透。   “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可是承宝的姑姑,而且,我这不也是为了承宝好吗,他去我……”   “呸”,田金凤的话还没说完,赵氏就喷了她一脸吐沫,“你自己打的什么主意,打量着别人都不知道,黑心肝的,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赵氏现在可看出来了,姜婉白也很讨厌这田金凤,既然如此,她可不会跟田金凤客气,尤其是关系到田承宝的时候。   赵氏刚才抽了自己一嘴巴,再加上又强忍着说话,此时嘴里全是血,再加上她有意为之,这一喷,喷了田金凤一脸血沫子,那情景,才真叫一个满脸桃花开。   田金凤被喷了一脸,指着赵氏怒道,“你,你……”   “我什么?”赵氏一点也不甘示弱。   田金凤愤怒异常,眼中寒光闪烁,赵氏竟然敢这么对她,等她把田承宝弄到自己店里,看她怎么收拾那个野种,到时候,有赵氏哭的时候。   一边恨恨的想着,田金凤一边用手去抹脸,不过这么一抹,她却发现她手上都是血,瞬间有些傻眼了,这血是怎么回事,哪来的?   就在田金凤呆愣的时候,田老四怒气冲冲的进来了,喝道,“大姐,我媳妇怎么惹你不高兴了,你竟然把她气的吐血了。”说着,田老四还揪起了田金凤的衣领,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   这血是赵氏吐的?都吐血了,田金凤这次是真被吓住了,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没有,就是说想让承宝去我那里,结果……”   “去你那里,你看看你雇佣的那些伙计,有在你那待够三个月的吗?都被你给苛刻走了,现在,你还把主意打到了承宝身上,我媳妇不吐血才怪。   我告诉你,我媳妇要是没事还好,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田老四怒道。   赵氏多聪明啊,听田老四这么一说,立刻眼睛一翻,仰面倒在炕上不动了。   姜婉白在一边,一开始还真被那血,还有田老四的样子吓了一跳,可是一见赵氏那夸张的样子,她却立刻恍然大悟了,原来,田老四两口子这是在演戏呢!   不过这戏演的好,而且这戏台既然已经搭起来了,她也不介意顺便唱上两句。   装作愤怒至极的模样,姜婉白一指门口,喝道:“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先是想害我,现在又把弟媳气的吐血,你这不是来看我,是来败田家的家的。给我滚,马上滚,以后都别登田家的门。”   田老四听姜婉白这么说,却突然松开了抓着田金凤衣领的手,回头对姜婉白道:“娘,不能让大姐走,她气的我媳妇吐血,得让她赔看病钱。”   田老四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道,就好像姜婉白让田金凤走,就是便宜了田金凤一样。   田金凤一听要赔银子,立刻就怕了,这可是吐血啊,得赔多少银子!她怎么舍得,她的银子,可是她起早贪黑,一文钱一文钱赚的,从丈夫的兜里抢的,从孩子嘴里省的,怎么能给别人呢!   这么想着,她趁着田老四跟姜婉白说话的功夫,就从旁边溜了。   田老四发说完话,发现田金凤不见了,立刻怒道:“大姐,你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除非,你以后都别登我们家的门。”   你以为谁愿意来呢,田金凤一翻白眼,不过转瞬,她又有些发愁,她这次可是来打听紫芝酱的秘密的,现在弄成这样……算了,只能先回去再说。   田金凤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院子里的人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屋里,田金凤走了,田老四狠狠的呸了一下,“听见银子就跑,这要是我们真有麻烦了,指望她,还不如指望陌生人来的好一点。”   “行了,知道她是什么人就行了,快,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姜婉白道。   田老四这才去看赵氏,不过还没等他到赵氏身边,赵氏就自己起来了,“我没事,娘,就是看她没安好心,想治治她。”   姜婉白也真是服了这对夫妻了,演戏都不用准备的,不过还别说,看他们联手治田金凤,真是挺有意思的,“那你还好休息,我一会儿跟良东去说承宝的事。”   赵氏高兴的应了。   田老四刚才也在门外,自然也听见了田承宝的事,不由得也高兴起来,“娘,我跟你一起去。”说着,他就跟着姜婉白出了门。   姜婉白到了外面,又说了一会儿话,客人便各自散去,最后只有三叔祖跟田良东留了下来,其中,田良东是姜婉白留下的,至于三叔祖,则是有事要跟姜婉白说。   外面,王氏等人开始收拾桌子,归置物品,屋里,姜婉白几人则各自落座,说起了事情。   三叔祖首先说了田苗那天找他,让他给她找工做的事,问姜婉白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姜婉白点点头,“她告诉我了,田苗这孩子不懂事,麻烦三叔祖了。”   三叔祖挥了挥手,“你知道就好,还说什么麻烦,这不是客气了吗。”   稍微想了一下,三叔祖继续道,“既然你知道,那我倒还真的想到一件事,我孙女,敏儿,过两天要进京,想让他姑父王保在京里给找个事情做,苗儿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敏儿一起去。   不过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找到事情做,或者找到什么事情,就是去试试,如果能找到,在京里,总归比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土地里刨食的好,要是找不到呢,就再回来。”   三叔祖这么说,可是给了姜婉白很大的一个面子,在京里找事情做,没有熟人谁要你。   姜婉白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太麻烦王保了。”王保帮田敏,人家是应当的,帮田苗,这关系可就有点远了。   “麻烦什么,就是试试,要是运气好,成了也就成了,要是运气不好,那也不损失什么。”三叔祖笑道。   三叔祖都这么说了,姜婉白再客气也就不太好了,不过,她还有一件事比较担心,那就是要是进京去做事,做个什么丫鬟什么的,不会有危险吧?还有,需要签卖身契吗?   姜婉白这么想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疑问说了。   三叔祖还没说话,田良东就先说话了,“嫂子,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当个丫鬟而已,能有什么危险,除非是自己作奸犯科,不过要是那样,就算你不当丫鬟,也得被判刑。   至于卖身契,你更想多了,能签卖身契的,都是家生子,好多人想签,还签不上呢。像苗儿这样的,也就是趁着年轻,手脚勤快,挣两年银子,再大了,人家还不愿意要呢。   这事要是真成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三叔跟王保。”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电视剧看多了吗?姜婉白笑了笑,没看出来,丫鬟还是一个这么抢手的职业。   不过,想也知道了,做了丫鬟,每天要做的活远比种地要轻松,拿的钱,却比种地多得多,很少有人不愿意做吧,毕竟,这是一个又体面、又高薪、又轻松的活计。   看王保就知道了,人家过的那日子,整个田家村都没有人能比得上。   “那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三叔祖,不过,这件事,我还要跟老四夫妻、田苗说一下,看看她们的意思,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姜婉白笑道。   “应该的。”三叔祖笑着回应。   田老四就在旁边,自然一叠声的答应着,说好,至于赵氏,在听说这么消息后,几乎喜极而泣,她没想到,田苗,她的女儿还有这个命,还能进京。   不过,惊喜之后,赵氏也有点担心,“苗儿这丫头笨手笨脚的,会不会惹人不高兴啊!”   这个,姜婉白还真不好说,其实她对田苗去城里做工这件事,还真没其他人那么热衷,给老板打工,还是在古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娘,我想去。”田苗却一改平时沉默的样子,来了这么一句。   是的,她想去,她想挣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让她的亲人过的好一点,还想……她有太多太多的期盼,而去京城,就是她的希望。   赵氏已经为田承宝做好了打算,接下来就是田苗,所以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她就道:“那就谢谢娘了,还有谢谢三叔祖。   苗儿,一会儿你跟你奶一起去,去给三叔祖磕两个头。”赵氏嘱咐道。   田苗点了点头,手心有些冒汗,不过还是跟着姜婉白又回到了主屋。   一进门,田苗就给三叔祖磕起了头,倒是把三叔祖吓了一跳。赶紧将田苗扶起来,三叔祖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准备一下,过两天,我就来接田苗。”   姜婉白赶紧道谢,然后将三叔祖送出门外,这才又回来,跟田良东说起了田承宝的事。   田良东哈哈一笑,“我还以为嫂子要说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嫂子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承宝照顾好。”   “那就多谢了,总是麻烦你,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了,我前两天做了牛肉酱,一会儿你走的时候给你带上几罐。”姜婉白道。   “牛肉酱?我还真没吃过,不过嫂子做的东西,肯定好吃,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嫂子可要多给我几罐才行。”   姜婉白笑道:“保管你够吃。”   择日不如撞日,田良东走的时候,将田承宝也带上了。   田承宝走的时候,赵氏被田老四跟田苗扶着,强撑着身体将田承宝送上了车,等到那马车一走,她那眼泪,立刻跟不要钱似的滚了下来。   “承宝就在镇上,离咱们家也不远,等你身体好了,想去看他也方便。”姜婉白看赵氏实在哭的太狠了,安慰道。   赵氏感激的看了姜婉白一眼,两腿一弯,就要给姜婉白下跪。   姜婉白赶紧扶住了她,“行了,都是自家人。”   赵氏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第二天,姜婉白决定带着田苗、田柳去镇上逛逛,给田苗买点衣服什么的。田苗跟田承宝不同,田承宝只是在镇上,还有田良东包吃住,自然不用担心,田苗这一去,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准备一番。   比如,田苗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赵氏拿自己的衣服改的那么一件,又老气又破旧,穿着这样的衣服去京里,肯定会被人看不起的。   还有,田苗这身上,就这么一副银耳坠,连个头绳都没有,哪像个小姑娘。   至于带上田柳儿,则是因为家里就这么两个小姑娘,也不能厚此薄彼,况且,比起家里的男孩,姜婉白更愿意对这两个女孩好一点。   穷养儿,富养女,她觉的她要是真有儿女,也会按照这个标准来,省的儿子被宠坏了,女儿被别人的一点小钱就给骗了。   首先来到一家布店,姜婉白让两个小姑娘自己挑,挑喜欢的颜色更花色。      ☆、第59章      田柳儿跟田苗毕竟都是小姑娘,还是很爱美的,一进这布店,就被里面那花花绿绿的颜色给吸引住了,看这个也觉的好,那个也觉的不错,在那里犹豫不决,流连忘返。   姜婉白倒是没多大感觉,在现代看惯了各种花式,这里的这些,还真不够看的,所以她溜溜达达的往旁边走。   这布店有三间门面大小,一间半用来卖布,一间卖的是成衣,剩下的那半间,则用来卖鞋,倒是挺会做生意的。   一看到那鞋,姜婉白心中一动,这衣服买了布之后,王氏等人连夜赶制一下,还能做出来,可是这鞋就不行了。   这里做鞋,有点类似“千层底”的做法,要经过糊浆子、裁底样、裹底子、纳鞋底、裁鞋帮、滚边口等好几道工序,做一双鞋,短则三天,长则得一星期,而田苗过两天就走,根本赶不及在她走之前给她把鞋做出来,倒是买两双还来的方便一点。   这么想着,姜婉白就去看那些鞋子。   那些鞋子被分了两部分,左面是布鞋,右面是缎子鞋,两种泾渭分明,看的姜婉白有些好笑,原来不只是人要分高低贵贱,这连鞋子也要分。   “老太太,要买鞋啊,是给你孙女买吧?你看这双怎么样,这可是用上好的缎子做的,保准你孙女喜欢。”伙计一看姜婉白过来,立刻开始推销那些缎子鞋。   姜婉白却摇了摇手,拒绝了,在她看来,那缎子,也就是空有其表罢了,倒是这布鞋好一点,既舒服,又耐穿,就像老北京布鞋,总是那么那么合脚。   当然,她这想法是不会说出来的,不然,保不齐人家就会说,她是买不起缎子鞋,就说闲话,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拿起一双淡青色的布鞋,姜婉白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好像这大黎朝倒是没有裹脚的风俗,就像这些鞋子,虽然大小不一,但却都在正常尺码范围内。   不过也幸好没有,不然以姜老太太的出身,百分之九十会裹一双小脚,一想到她百度的那些小脚图片,姜婉白打了个冷颤,幸好,幸好。   “奶,我们挑好了,你看这两块怎么样?”田柳儿跟田苗指着两匹布,征询姜婉白的意见。   姜婉白顺着他们的手指看过去,一匹淡黄色的,一匹淡青色的,不用猜,那淡黄色的肯定是田柳儿跳的,颜色既新鲜又素雅,而淡青色的则是田苗挑的,素净不显眼。   “你们自己喜欢就行。”姜婉白笑道,“过来,挑两双鞋。”   两个小姑娘早就看见这面的绣花鞋了,也想要的很,不过,她们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两人都互相推拒着。   “没事,让你们挑,你们就挑,咱们也不是经常买。”姜婉白说着,还亲自给她们做参谋,说哪一双更好看一点,哪一双更适合她们买的布料,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而此时,梁家的后门,田老二握着手里的簪子焦急的走来走去,一边走,他还不时的望着那个紧闭的小门。   刚才让那个婆子帮忙叫二妹,那婆子到底叫了没有,怎么二妹还不出来!难道是二妹不想见自己,一想到这种可能,田老二更加着急了,几步来到门口,巴在门缝处,往里面望着。   不过他还没什么都没看清,门就吱呀一响,被人打开了,随即,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妇人皮肤白皙,双瞳如剪水,嘴唇似胭脂,整个人就如同一个饱满的水蜜桃一样,退去了少女的青色,满是成熟的风-情,当然,如果她的眼神不那么冷然的话。   “是你……”妇人说着,就要关门。   田老二赶紧用手扒住了门,“二妹,我有话跟你说。”   妇人,也就是田银凤哪有田老二的力气大,很用力的关了两下门,也没关上,便退到一边,淡淡的道:“有什么好说的。”   田老二嗫喏了一下,想解释一下当时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说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万语千言,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二妹,你过的好吗?”   田银凤愣了一下,然后撇开脸,“好与不好,不都要过吗。”   她这么说,田老二心里更不好受了,“你一定过的不好,可恨,我上次见你竟然没发现,还是娘说起,我才发现的。”说着,田老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几乎是看着田银凤长大的,田银凤对他来说,又是妹妹,又是女儿,眼看着她受苦,田老二真是满心的苦涩。这是不能替她受苦,要是真能,他早就替了。   听田老二提起姜婉白,田银凤的唇抖了两下,但很快,她就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要回去了。”   “你别走。”田老二说着,将手里的簪子塞给了田银凤,“这是娘让我给你的。”   田银凤看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簪子,眼圈立刻就红了。   “二妹,你这么多年都没回家看一下,娘,头上都有白头发了,她想你啊!   你还记得你磕坏的那个花瓶吗,娘每天都要看上两次,每次一看就是半个时辰,我知道,她那哪是看花瓶,她是在看你!   二妹,娘老了,你难道真的不想回家看看她吗,还是真的要等到百年之后,你去她祠堂里看她?”子欲养而亲不待,田老二想到那种情形,自己也红了眼圈。   不过要是他知道姜老太太真的已经死了,而他这一语成谶的话,又不知道他的神色该是怎么样,而田银凤的心情又是怎么样!   田银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何尝不想她娘,不想家里人,可是,每次一想到这些,她就会想到当年的那顶小轿……   “二妹,还有一件事,娘不让我跟你说,但我却想跟你说一下,老五偷着卖了家里的房子,被赶出了田家村,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现在,老五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现在,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的……”田老二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姜婉白的变化,最后只道,“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变了很多,可就是那只花瓶,一点都没变。”   最近一段时间,田老二发现,姜婉白每天看花瓶的时间更长了,恨不得将那花瓶时时摆在眼前才好,田老二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娘嘴上不说,但心里在想二妹呢!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以前的姜老太太看花瓶,确实是在想田银凤,可是姜婉白看花瓶,那完全是因为她把银子还有房契都藏在那花瓶里了,不时常的看上一番,她哪里安心。   田银凤听说了田老五的事,心里就是一翻腾,她娘最疼的就是老五,小时候为了这件事,她没少跟田老五生气,现在,老五竟然做出这种事,她娘得多伤心啊,难怪她二哥说她娘就像变了一个人。   “娘,她现在好吗?田银凤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好,好,就是想你,你要是能回去看看她,她肯定会高兴的。”田老二用手拭了一下眼角。   强自打起精神扯了一下嘴角,田老二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二妹,你不知道,咱们家的日子现在越过越好了,昨天烧锅底,你没去,那办的可是热闹非常,谁不夸奖一句。”   田银凤也不知道是喜的,还是忧的,听田老二这么说,哭的更凶了,“二哥,我想回家去看看。”   又听见田银凤叫自己二哥,田老二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好,好。”他一叠声的道,“你什么时候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烤红薯。”   “我现在就想去。”思念,就像一场洪水,以前田金凤的心里一直有一口气,一道闸门,现在那闸门开了,那洪水便如滔滔长江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竟然连片刻也等不了了。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田老二这下才是真的高兴起来了,脸上满是笑容。   田银凤也是又哭又笑的,不过,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院里却走出来一个老妈子。   老妈子手里托着一些衣服,衣服上还放着首饰盒、胭脂等物,她一见田银凤跟田老二,就横眉竖眼的道:“我到处找你,也找不到,没想到,你跑到这里跟野男人私会来了。”   这老妈子如此污蔑田银凤,田银凤还没说什么,田老二就先忍不住了,“你这婆子,胡说什么呢,我是她二哥。”   那老妈子一番白眼,“谁管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着,她将手上的衣服等物递给田银凤,“老爷交待的,叫你今天晚上好好打扮打扮,唐老爷要来。”   “唐老爷,哪个唐老爷?”田银凤急道。   “还有哪个唐老爷,你这不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吗。”那个老妈子狠狠的瞪了田银凤一眼,“狐-媚的东西,勾-搭不上少爷,就勾-搭外人。   要是我是老爷,早把你卖到窑-子里了,还让你在这里乔模乔样的待着。好好的少爷,都被你教坏了。”   “你说谁狐媚呢,你……”田银凤是又委屈,又愤怒,不过她还没说完,旁边的田老二就过去给了那老妈子一耳光,抽的那老妈子踉跄了几步,扶在墙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你竟然敢打我。”老妈子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的道。   “你这么说我妹妹,我打你怎么了!”田老二健壮的身体,就跟一座小山一样,将田银凤给护在了身后,也把那老妈子笼罩在了阴影里。   老妈子一看要吃亏,不敢再说话了,狠狠的瞪了田老二跟田银凤一眼,她一边往后面跑,一边道:“我看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好看。”   “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田老二也是被气晕了头,发狠的道,说完,他还真的抱臂,站在那里不动了。   田老二不知道那老妈子是谁,但田银凤却知道,这老妈子是夫人贴身的婢女,当初夫人死后,梁老爷虽然一直在娶妾氏,可是却一直没娶正房,这老妈子一直照顾梁家的少爷,就跟半个主子差不多。   现在,田老二打了这老妈子,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一大波人来教训他,想到这些,田银凤都不顾的想唐老爷的事了,反手一推,就将田老二推出了房门,“二哥,你先回去,等过两天,我回家见你。”   “二妹……”田老二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句,那门便啪的一下关上了,隔断了他跟田银凤。   “二妹,二妹,你开门,让我进去。”田老二不死心的拍着门,可是拍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连那个老妈子都没出来,也不知道是被田银凤拦住了,还是已经忘了外面的事。   叫不开门,田老二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突然跑了起来,他现在有些后悔,刚才被愤怒冲昏了理智,他好像给田银凤惹麻烦了。   而且他总觉的今天的事有点不对,那个什么唐老爷,还有那个衣服、胭脂,他要赶紧告诉姜婉白,让姜婉白拿个主意才好。   姜婉白还不知道田老二在找她,此时,她带着田柳儿、田苗刚从首饰店里出来,而田柳儿、田苗的手上,各自多了一对银镯子。   至于为什么会买银镯子,而不买簪子、项链什么的呢,这里面,自然有姜婉白的考虑。   镯子都实在啊,都是银子,要是哪天田苗她们遇到了难处,靠这个镯子也能应应急不是。不得不说,姜婉白在这古代待了两个月后,思想也变的务实起来。   田柳儿跟在姜婉白身后,一边爱不释手的摸着手上的银镯子,一边道:“奶,我那个大屏风也快绣了一小半了,下次,你再去京城的时候,就应该能绣好了。”   今天姜婉白给田柳儿买这么多她以前也不敢想的东西,田柳儿有些不安,而只有说起她的绣品,她才会觉的心里有着落一些。   姜婉白走在前面,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只是道:“不着急,小心眼睛。”   “嗯。”田柳儿点头答应着,可是心里却决定今天一定要把那个荷叶绣好。   田柳儿尚且如此,田苗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其实也很想跟田柳儿似的,说上一句我一定会挣很多钱给家里,可是,她却不能。   话她是会说,但她更想在一切成功之后再说,这也是田苗沉着的地方。   出了首饰店,姜婉白又带她们去了胭脂店,当然,田柳儿她们这个年纪,还用不上胭脂这种东西,但买一点没有颜色的膏脂,却能滋润她们的皮肤,大概就跟雪花膏、大宝之类的作用一样。   小姑娘也要保养、穿好看的衣服,这才好看。   又逛了一圈,姜婉白终于过足了逛街的瘾头,这才带着两个人回了家。   还没到家门,就远远的看见门口有个人,姜婉白有些奇怪,这是谁啊,怎么在门口站着!   等到走到近处,姜婉白的脸跨啦一下就沉下来了,门口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田金凤,至于她为什么没进去,而在外面坐着,也好解释,因为田家的大门关着,她估计想进去也进不去。   “娘……”姜婉白还没说话呢,田金凤就一下子跪在了她的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哭道,“娘,你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吧!王顺要休了我!”说着,她还用手很夸张的抹了一把眼泪。   姜婉白却一下子挣脱了她的胳膊,冷笑道:“救你?怎么救你,是不是我把紫芝酱的配方交给你,还是我去求田良东,让把他用紫芝酱做菜的菜谱也给你?”   田金凤听姜婉白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一亮,但她到底也不是那么傻的,也听出了姜婉白话里的不对,不敢一口答应,她委委屈屈的道:“要是这样当然好。   娘,你不知道,现在,家里的饭馆一点生意也没有,王顺说,我要是要不到紫芝酱,他就休了我,还说只要有了紫芝酱,我们的生意一定能起死回生的,到时,我们一定好好孝敬你的,娘。”   姜婉白刚才说那些话,完全是为了讽刺田金凤,却没想到她没脸没皮到这个地步,竟然顺着杆子就爬上来了。   姜婉白差点被气乐了,“哦?有了好处就孝敬我,那我为了你的孝敬,只拿出紫芝酱怕是不够吧。   我看,我把整个田家都给你,再把田良东的酒楼也给你弄来,才对得起你这孝敬吧?”姜婉白沉声道。   田金凤一开始听见这话,还觉的这话不太对头,可是她一看姜婉白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这个想法,她也就敢想想而已,没想到姜婉白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装作有些惶恐的模样,田金凤道:“听娘的意思,娘这是不想跟着二哥他们过了吧,要是真是这样,我一定好好孝敬娘,至于那财产,还有良东叔那里……”   姜婉白这次是真的无语了,这田金凤是得有多以自己为中心,才能相信她刚才说的话啊,她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还打家里财产的主意,果然是没安好心。   我告诉你,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不然我可要开门放狗了。”姜婉白说着,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院里,王氏正跟张氏坐在那里,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看着大门,一听姜婉白的声音,两人赶紧过来给姜婉白开门。   “娘,老二去镇上了,三弟跟四弟去修农具,准备秋收,四弟妹又在炕上,大姐这时候来,我没办法,这才把门给拴上了。”王氏开门之后,快速的跟姜婉白诉说着。   田金凤现在也明白刚才姜婉白是在讽刺她了,不过她却一点也不在乎,见王氏开门,她一边往里挤,一边道:“娘,我待了这么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可渴死我了。”   姜婉白却对着正往外跑的黑豆喊,“黑豆,给我咬她。”   黑豆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足足大了两圈,大约跟个成年沙皮那么大,而且它还很好的继承了它爹娘,那两条据说能杀死野猪的大猎犬的优点,是又听话,又凶狠。   本来它是想冲过去迎接姜婉白的,一听姜婉白的话,它嗖的一下朝着田金凤扑了过去,对着她的腿就要咬。   田金凤吓的妈呀一声,就向外跑去,而黑豆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过追着追着,在田金凤跑掉一只鞋以后,黑豆好像发现新的乐趣了。眼看着已经追上田金凤了,它没有咬田金凤,而是拿爪子挠田金凤的衣服,瞬间,田金凤的裤腿就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夏天天气热,田金凤就穿了这么一层衣服,衣服一破,她的肉可就露出来了,而口子两边的衣服,则随着她的跑动,在风中摇摆,那模样,真是好笑的很。   这下,黑豆更来了兴致,跑了两下,又伸爪子去挠,刺啦一声,田金凤的裤子瞬间变成了开口的裙子,半条腿都露了出来。   “死狗,早晚把你做成火锅……”田金凤喊了一嗓子,跑的更快了,不一时,就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眼看着黑豆还要追,姜婉白喊道:“黑豆,回来。”   黑豆听见姜婉白的声音,这才朝着田金凤消失的方向不满的抬了抬爪子,欢快的跑了回来。   而且,在途经田金凤那只鞋的时候,它还顺便将那只鞋叼了起来,然后放到姜婉白的腿边,一边摇尾巴,一边一脸求夸奖的看着姜婉白。   “黑豆真是好样的。”姜婉白摸了摸黑豆的头,然后一脚将那只鞋踢到了门外,“下次这种东西不要乱捡,知道吗!”   黑豆似懂非懂的看了那只鞋一眼,这才又欢快的跟在了姜婉白的腿边。   “下次她再来,也不用关门,直接让黑豆咬她。”姜婉白对王氏跟张氏道。   王氏跟张氏都有点看傻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她没打好主意,你要是心软,没准她就把你祸害了。”姜婉白见她们俩一副没明白的样子,赶紧叮嘱了一句,田老五的事,她不想再来第二遍。      ☆、第60章      王氏跟张氏赶紧点头答应,然后跟着姜婉白往院里走,此时已经大概中午了,两人要准备做午饭。   姜婉白逛了一上午,还真有些累,便回屋坐在炕上休息,正坐着,田老三、田老四就进来了,“娘,镰刀已经磨好了,镐头也加了个楔子,现在就等着秋收了。”   两人说着,都露出了一个笑容,秋收可是农人最喜欢的,忙了一年,就为了这几天,他们现在都有些等不及了。   姜婉白对高粱可谓是深恶痛绝,所以听他们这么说,她并不像他们俩那么高兴,不过她也没打击两人,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收?”   “前两天刚下过雨,地里还有一点湿,我想再过两天可能比较好。”田老三对种田的事向来热心,再加上今天他高兴,所以破天荒的说起了自己的意见。   “后天就是集市,正好可以先把牛肉酱卖了。”田老四接话道,对于任何赚钱的事,他都很上心。   “那好,秋收的事就定在大后天。”姜婉白最后拍板。   田老三得到肯定,脸上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就听娘的,大后天。”   秋收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三人还要再说话,田老二却火烧火燎的跑了进来,“娘,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还在镇上呢,差点把整个镇子都找遍了。”   田老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着汗。   姜婉白看他一身大汗的样子,就知道他可能有什么事,赶紧道:“找我干什么,这么急。”   田老二听见姜婉白问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娘,求求你救救二妹吧,她,她恐怕有些不好。”   “怎么不好,你把话说明白。”姜婉白道。   “这……”田银凤到底有什么不好,田老二其实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直觉有些不对。   没办法,田老二将今天上午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说完,他问姜婉白,“娘,我打了那个老妈子,是不是给二妹惹麻烦了?还有那个什么唐老爷,二妹一听,立刻就变了脸,会不会……”   田老二一边说着,心嘭嘭直跳,或者说,自打他离开梁家开始,他这心就没安宁过。   姜婉白皱了皱眉,那个老妈子没出来找田老二的麻烦,不用说,也是被田银凤拦住了。那田银凤又是怎么拦住她的呢?听田老二的意思,那个老妈子可根本没把田银凤放在眼里。   除非,那个老妈子有什么地方受制于田银凤,想到这里,姜婉白想到了那些衣服、胭脂,还有那个唐老爷,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早听说在古代,妾氏就是货物,可以随意买卖或者交换,没想到今天真让她遇到了。   那个唐老爷肯定见过田银凤,对她有什么企图,这姓梁的就打起了主意,想让田银凤伺候他。真是混蛋!姜婉白真恨不得抽那个姓梁的两个嘴巴。   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姜婉白有些坐不住了,田银凤一看就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女人,要是真被逼着做这种事,那结果,除了死,姜婉白想不到其它。   一条人命就在眼前,姜婉白肃声道:“我让你打听梁家的事,你都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梁家本来是做大米生意的,前两年,才开始插手盐市,现在是咱们镇上,朝廷指定的卖盐商户。   那个畜生梁高远,自打丧妻之后就没有再娶,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叫梁安。   对了,我还打听到了那个唐老爷,原来他叫唐少正,是咱们县的售盐使。”田老二有些急促的道。   黎朝的盐、铁都由朝廷控制,而且有专门的人负责。   这些负责的人没有官阶,也不插手其它政务,可是就是这,也没人敢小瞧他们,毕竟,这盐、铁是朝廷的命脉,又很暴利,他们管着这个,就等于掌握了金矿。   至于售盐使,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卖盐的,不过他们却不用自己卖盐,而是指定商户来卖,至于指定谁,那可就大有学问了。   售盐使,梁家卖盐,姜婉白不用想就知道,这姓梁的跟姓唐的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要不然他也不会不惜用自己的妾氏来巴结这姓唐的。   知道了这些,姜婉白有些无力,俗话说,人不与官斗,在现代都是,何况这皇权高于一切的古代,对面的是两个有钱有势的人,而且他们做的事还完全合法,要救出田银凤可谓是难于登天。   “娘……”田老二见姜婉白沉着脸,不说话,有些着急了。   姜婉白一伸手,制止了田老二,整理了一下思路,她吩咐道:“你现在赶紧去镇上,问问你良东叔跟那个姓梁的,还有那个姓唐的熟不熟,如果他能说得上话的话,你就说咱们家愿意出银子,把银凤赎回来。   如果说不上话,你就问问你良东叔,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他们有什么传闻之类的,或者他们家人的也可以,现在咱们知道的情况还是太少,根本没办法对症下药。”   “对啊,良东叔。”田老二一拍脑门,他怎么把他给忘了呢,“好,我立刻就去。”说着,田老二就冲出了门。   王氏跟张氏正在院中做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见田老二又要出门,王氏急道:“饭马上就好了,你……”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留下这么一句,田老二消失在门口。   等到田老二走了,姜婉白又对田老四道:“你去梁家,看能不能见上银凤一面。   一来是问问她咱们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她的,二来,我记得当时银凤出嫁,我签的婚书是梁家娶妻的婚书,后来怎么就变成了妾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你问问她,梁家手里到底有没有她的卖身契,要是没有的话……”说到这里,姜婉白眼睛一亮,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田老四其实也觉的有点愧对田银凤,所以赶紧答应着出去了。   “娘,我呢?”田老三见田老二跟田老四都出去了,他有点急了。   “你,你去镇上的药埔问问,看那牛黄能卖多少银子。”姜婉白说完,怕田老三太实在,被别人骗了,又赶紧道,“你还是别说你要卖牛黄了,就说家里有人中风瘫痪,想买牛黄治病,问问多少钱能买到牛黄。”   要赎人,没有银子可不行。   田老三有了差事,也赶紧出去了,瞬间,热热闹闹的田家就又变的冷清起来。   不一时,王氏跟张氏做好了饭,问姜婉白要不要开饭。   “吃,赶紧吃,下午说不定还有事,还有,把老二他们那份饭留出来。”姜婉道,越是这时候,就越不能自乱阵脚。   果然,她这么说,王氏跟张氏放心了不少,有姜婉白这个定海神针在,她们就有了主心骨。   吃完饭,姜婉白往外巴望着,等田老二他们回来。   最先回来的是田老二,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回来,他后面还跟着田良东。   要说这田良东对他们家,那真是没话说,姜婉白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了,所以赶紧站了起来,迎接田良东,“又要麻烦你了。”姜婉白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嫂子还说这话干什么,当初要是没有我大哥,哪有我的今天。”田良东说完这句,怕姜婉白着急,赶紧说起了正事,“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这梁高远,我还真认识,他经常来我店里吃饭,只是没有深交而已,不过嫂子要是想见他,我就陪嫂子一起去。   倒是那个唐盐使,我就不怎么熟了。”田良东有些遗憾的道。   “我确实想见见梁高远,那就麻烦你了,要没有你,估计那梁家的大门,我都进不去。”姜婉白可说的是实话,办什么事,都讲究一个身份对等,她现在的身份,连跟梁高远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何谈协商。   再说,有田良东在一边,那姓梁的,也不会太过于为难她。   “嫂子又客气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怎么,我们是现在去梁家,还是?”   “先等一会儿,有件事我还没弄明白,等弄明白这件事,我们再去不迟。”姜婉白说的,当然是卖身契的事,要是梁高远手中没有田银凤的卖身契,他们这一去,可就有把握了。   田良东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打听唐盐使的事了,现在看来,没准还能赶得上。”田良东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想的却是全面。   姜婉白不免又感谢一番。   三个人在家里等,不一时,田老三回来了,看他那样子,脚步发虚,眼神迷离,好像还处在梦中一般。   “老三,问明白了吗?”姜婉白现在有些后悔让田老三去办这件事了。   “啊?”田老三反应了一阵,才突然激动的道,“娘,原来这牛黄真的那么值钱,就那么一点点粉末,就要二两银子,而且还只有最大的药埔才有那么一点存货。”田老三用自己的手指甲缝比划着。   对于这种情况,姜婉白早就料到了,不过现在听到确切的消息,她还是安心不少,现在,就等田老四回来了,不过这田老四怎么还不回来。      ☆、第61章      又等了足有一个时辰,田老四还没回来,姜婉白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她得去镇上看看。   她这一动,屋里得人都站了起来,一齐望向她。   姜婉白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田老四拉着一个妇人走进了院子,那妇人似乎很不情愿进来,一边走着,一边想要挣脱田老四,可是田老四却拉的很紧,两人就这么扭扯着就进了屋。   一进屋,妇人看见姜婉白,顿时忘记了所有的动作与言语,只是那样呆呆的望着她,就好似要望到地老天荒一样。   姜婉白的眼泪立刻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姜老太太的小女儿田银凤,姜老太太最愧对的人。   “娘……”田银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用膝盖向前,踉跄着来到姜婉白的腿边,“娘,女儿不孝,这些年都没来看你。”说完,她抱着姜婉白的腿痛哭出声。   而就在田银凤喊出那一声“娘”的时候,姜婉白却感觉浑身一轻,好似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伴随着那东西消失的,还有她的眼泪,或者说是姜老太太的眼泪。   姜老太太最后一个执念消失,从此,这世间便只有姜婉白。   这种感觉说起来很神奇,可是却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姜婉白现在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在哭,可是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就好像在看一场电影一样,虽然很感人,却没有感同身受。   有些尴尬的抹了抹脸,姜婉白伸手将田银凤扶了起来,“快别哭了,见面了就好。”   田银凤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要把以前所有的眼泪都哭出来一样。   姜婉白看她哭的这么凶,有些束手无策,而且她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她是怎么回来的,还有,那个卖身契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姜婉白问田老四,“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田老四刚才也掉眼泪了,不过毕竟是男人,掉了两滴眼泪,便止住了,听姜婉白问起,赶紧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他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梁家后门,可是好说歹说的,人家都不让他进去,也不帮他叫田银凤,他在门外急的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有心想回去,可一想到姜婉白那着急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甘心,她娘把这件事交给他,就是相信他,他怎么能无功而返呢,可是不回去,他能怎么办!   没办法,他就顺着梁家的墙来回乱转,而这一转,还真被他发现一个办法,那就是钻墙上的狗洞。   田老四可没有什么书生意气,所以几乎立刻的,他就顺着那狗洞钻进去了。   进去之后,他小心的找着田银凤的屋子,可是梁家那么大,他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还有两次差点被人发现,这让他着急不已。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旁边的院落有人说话,一个男声问一个老妈子,“给田姨娘的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那个老妈子答道,“都送过去了,对了,今天那个田氏竟然在后门私会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那个男子听了之后很愤怒,骂道:“贱-人,当着我的面假装贞-烈,背过去就找男人。”骂完,男人就怒气冲冲的绕了过来,然后往旁边的院子走。   田老四一听,田姨娘,还有后门、男人,便觉的这男人说的人有很大可能是田银凤,所以就悄悄的跟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转过两个院,就进了一间房,而田老四则左右查看着,发现没人,他便趴在门缝处往里看。   这一看,他立刻喜出望外,里面的那个女人,可不就是他遍寻不着的二妹吗!   不过,再定睛一看,他却觉的怒火中烧,刚才那个男人竟然对他的二妹欲图不轨,此时,两个正在屋里拉扯,眼看着田银凤就要吃亏。   这如何能忍,田老四左右一看,正看见走廊上有一盆花,他拿起花盆,进去对着那男人的脑袋就是一下,将那个男人敲晕在地,这才带着田银凤溜出了梁家。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竟然是梁高远的儿子梁安。梁安这个缺德的,二妹可是他的姨娘。”田老四说着,狠狠的呸了一声,“这梁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田银凤听田老四说起这件事,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怕被田家的人误会她真的水性杨花,她急忙道:“娘,我从来没有跟那个梁安多说过一句话,而且,自从有一次他说他……我就一直躲着他。   娘,你可要相信我。”说完,田银凤眼泪巴巴的看着姜婉白。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姜婉白拍了拍她的手,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你们俩进来的时候,在拉扯什么?”   “二妹怕连累咱们家,所以死活不愿意进来,还是我把她拉进来的。”田老四抢着道。   一说起这事,田银凤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浑身一颤,她站起身凄然一笑,道:“娘,能再见到你一面,我的心愿已了。我现在就回去,我倒要看看,梁家敢把我怎么样。”   说着,她竟然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剪刀,“大不了,我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田银凤眼中满是决绝。   这田银凤一脸的决然,倒真是个刚烈的女子,不过也是,要是她的性格稍微柔和一些,也不会为了那一口气,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姜老太太,以致于两人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姜婉白轻叹了一声,看着那把剪刀又有些心有余悸。   幸好今天她让田老四去了,也幸好,田老四找到了田银凤,不然,不用等晚上,刚才,田银凤就得香消玉殒。   不过庆幸过后,她也觉的有些棘手,这妾就如同财产,如果私自逃离,不但她会受罚,就连收留她的人也是被牵连,也就是说,现在可不只是田银凤的事了,整个田家都有了麻烦。   还有一件事,“那个梁安怎么样?老四,你没把他砸死吧?”那姜婉白急道,个梁安是该死,可是如果真被田老四杀了,那田老四可是要被杀头的。   田老四当然知道杀人要偿命,所以此时也有些怕了,瞬间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这,当时走的太急,我也没注意,不过他应该没什么大事吧,就只是被砸一下。”   说到这里,田老四有些心虚,当时他用了多大的力道,他可知道,而且又是砸在了脑袋上。   完了,完了,田老四一下抓住了姜婉白的手,“娘,你可要救我,我不想死。”   姜婉白心中也急,不过,她现在却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安抚的拍了拍田老四的手,她道:“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别急。”   “娘,这件事与四哥无关,我现在就回梁家,说着一切都是我做的,让他们要杀要剐冲着我来。”说着,田银凤将剪刀放回怀里就往外奔去。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现在知道家里人一直念着她、想着她,她已经够了,现在,正是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   “你这是干什么,给我回来。老二,拉住她。”姜婉白急道。   田老二赶紧将田银凤拉住,“二妹,你别做傻事。”   田银凤使劲的挣扎着,“二哥,你放开我,放开。”   “不放,你这一去,就是送死。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妹妹,不想再来第二次了。”田老二吼道,“死都不会放的,你死心吧!”   也许是田老二的声音太大了,也许是他的那份感情太真挚了,田银凤一下就愣住了,随即,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这就是她的二哥,她的亲人,她以前怎么忍心一直不回来看他们呢,她好后悔,后悔错过的那些时光,现在,是上天来惩罚她了吧,让她在刚意识到美好的时候,就将那份美好夺去。   田银凤泣不成声。   姜婉白见田银凤冷静了一点,赶紧继续问田老四,“那卖身契的事呢,银凤到底签没签?”   说起这个,田老四怒不可遏,“签了,二妹说她被大哥骗了,一到梁家就被哄着按了手印,她又不识字,还以为是婚书,后来才知道是卖身契。   大哥真是缺了大德了,连自己亲妹妹都骗,他也不怕遭报应。”   听田老四提起田老大,田银凤眼中满是恨意,但很快,这恨意又变成了无奈,她现在这样,连为自己讨个公道的机会都没有,恨又有什么用。   还真的有卖身契,姜婉白心中一凉,将前后的事仔细梳理了一下,她道:“你们现在哪里也别去,我跟你良东叔先去看看情况,然后我们再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娘……”几个人一起喊道。   “就这么定了。”姜婉白伸手制止了众人,然后对田良东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田良东点点头,当先出了屋子,姜婉白却没有立刻跟出来,而是到一边的柜子里,将那个盛着牛黄的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子一看,那个牛黄正静静的躺在那离,姜婉白长出一口气,将盒子放到怀里,这才跟了出去。   田家众人将姜婉白跟田良东送到门口,正要分别,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娘,良东叔,你们这是要去哪?”   此时是非常时期,众人的精神都绷的很紧,一听这话,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朝一边看去,那里,田金凤正一脸得意的站着。   田金凤的衣服中午被黑豆撕破了,所以此时又换了一套衣服,不再是那套深紫色的了,而是一套蔚蓝色的衣服,她人长的黑,穿这种大蓝大紫色的衣服大概跟猪八戒带红花的效果差不多。   “你还敢来,黑豆。”姜婉白一喊,黑豆立刻站到了众人面前,虎视眈眈的看着田金凤,看它那样子,好似就等姜婉白一声令下,它就要扑过去。   田金凤见黑豆过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她对中午被黑豆追的满世界乱跑还记忆犹新。   不过只退了一步,她就又挺起胸膛停住了,然后看着田银凤,装作一脸惊奇的道:“这是谁啊?我没看错吧,竟然是二妹。   娘,同样是女儿,二妹回来了你就好言好语的,我一回来你就放狗,你这心可都偏到天上去了,你就不怕我心里不高兴,到梁家去说吗?”田金凤抱臂而立,神色倒是悠闲的很,好似她根本不怕黑豆会咬她一样。   不过确实,她这次,还真抓到了田家的软肋,要是让她去梁家说,估计不等姜婉白到梁家,官府拿人的官差就得把田家的人都锁了。   “你在威胁我?”姜婉白眼角闪过一丝寒光。   “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威胁你,只不过,你要是真不顾我的死活,那也就别怪我了。”田金凤说着,放下了手臂,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老四跟二妹。”田老二急道。   “害死他们?他们这是自作自受。二妹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嫁进梁家,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偏她这么矫情,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外跑。”   田金凤说起这事的时候,似乎有些酸溜溜的,看她那样子,估计巴不得嫁进梁家的是她呢。   “还有老四,你竟然敢……”说到这里,田金凤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总之,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你跟着老四去了梁家,是不是。”姜婉白沉声道。   “娘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田金凤抵赖着。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快又回来,还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你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了老四,然后跟着他去了梁家,看见了某些事情,这才回来要挟我,是不是?”   姜婉白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田老四,他没想到竟然有人一直跟着他。   “没有。”田金凤梗着脖子,抵死不承认。   姜婉白见此,却更加确认了她的猜测。   其实,田金凤能遇见田老四,根本就是必然的事,田家村去镇上就那么一条路,田金凤没走一会儿,田老四就出了门,再加上田老四的脚程快,结果不言而喻。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田金凤竟然悄悄的跟踪了田老四,还跑来要挟她。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口口声声说让我给你活路,那你想要的活路是什么?”姜婉白一边应付着田金凤,一边快速想着对策。   田金凤眼睛一亮,“娘,你也知道,我家的饭馆就快开不下去了,没了饭馆,我们可不就没了活路。   要是你能将紫芝酱的秘方告诉我,再告诉我一些用紫芝酱做菜的菜谱,那……”说着,她瞄了田良东一眼,“没准我家的饭馆也能日进斗金。”   “做梦。”田老四一听田金凤竟然要断他们家的财路,立刻就翻脸了。   “做梦?做梦总比坐牢好。”田金凤现在也看清了,她跟田家就不可能好好相处,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再低三下四的装孙子。   一听见坐牢,田老四蔫了。   田金凤却更加得意,“娘,现在就看你的了,你要是告诉我,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要是不告诉我,那我就要自谋生路了。”   “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种女儿。”姜婉白喝道。   田金凤撇了撇嘴,没说话,以为她想叫啊,她早就厌了这个只会向她价钱,给她拖后腿的家。每次田家一来人,她公公婆婆那脸,拉的比驴都长。   还有老二媳妇,每次都抓着这件事对她冷嘲热讽,还跟公公婆婆说她偷着贴补娘家,害的她在家里越来越没地位,大家防她就像防贼,天地良心,她从没给过田家钱。   可是谁让老二媳妇的娘家越来越富裕,有人撑腰,老二媳妇是越发嚣张,而她这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   每天,干活最多的是她,吃的最少的也是她,她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她的娘家也这么有钱,谁还敢这么欺负她。   而这一切都怪姜婉白,好好的田家,就被她给过败了,害的她也抬不起头来。   这次,将紫芝酱的秘密弄到手,救回家里的饭馆,再跟田家一刀两断,她看家里谁还敢跟她过不去。   想到这种美好的日子,田金凤满面春风,“娘,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再想借钱,可千万别找我.”她说着,还瞄了一眼田老四,就是这个老四,每次都死缠烂打,害的她都得了一种看见他就浑身不自在的病。   “你放心,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再找你借钱。”不争馒头争口气,被田金凤这么看,田老四也怒了。   “哼!”田金凤哼了一声,把目光对准了姜婉白。   姜婉白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告诉你也不行了。老二,你带她进去,到我屋里,打开墙角的那个柜子,紫芝酱的秘密就在那里面。”   “娘……”田老二很不情愿,这件事,难道非要这样吗,姜婉白却对着他使了一个颜色,然后道,“快去。”   田老二一愣,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而是带着田金凤进了院,往姜婉白的屋子里走去。   田老四没看见姜婉白的动作,还以为她真的要把紫芝酱的秘密告诉田金凤,赶紧走过来,张嘴就要说什么。   姜婉白却抢先小声道:“老四,你跟老三拿个绳子,一会儿看准机会,就把她绑起来。记住,千万要快,别让她喊出来。”   田老四有些反应不过来,把田金凤绑起来,绑起来干嘛?   “我们现在不能让她到处乱说,可是她那样的人,就算我真把紫芝酱的秘密告诉她,没准她还是回身就把咱们卖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她控制住,一切等我跟你良东叔回来再说。   快去,小心点。”姜婉白一推田老四。   田老四终于明白了姜婉白的打断,嘿嘿一笑,他道:“娘你就放心吧,就是头猪,我让它老实他都得老实,何况是她。”   说着,他就带着田老三去了墙角,在那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中了上次捆牛用的那个大绳子,将绳子往肩上一套,他就进屋了。   没有任何声响,前后用了不到两分钟,田老四就又笑着出来了,“娘,保证在你回来之前她都跑不了。”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偷眼看了旁边的田良东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异色,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田良东这次还是坐马车来的,这倒是方便了姜婉白,坐上田良东的马车,两人直奔镇上的梁家。   路上,姜婉白问田良东,这个梁高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田良东的回答出乎姜婉白的预料,他说这个梁高远其实很有能力,算是个成功的商人,而且他很爱自己的妻子,所以在妻子死后,就没有再娶妻,只是纳了几房妾氏。   姜婉白听了之后却撇了撇嘴,纳妾跟娶妻差在哪里了,不都是找女人吗!不对,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眼里,还真不一样,妾在他们眼里不是人,而是暖-床的工具,附属品,当不得情这个字。   还真是自欺欺人!   接着,田良东又讲起了梁安,这个人从小丧母,又是梁高远的独子,被宠的无法无天的,仗着家里有钱,欺男霸女是常事。   不过,梁高远倒还算是个明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意识到了梁安竟然变成了一个纨绔,便不再任梁安胡作非为。   但梁安都这么大了,哪还教的回来,只是当面应付梁高远,背地里又去做坏事罢了。说到这里,田良东叹了一口气,儿女就是前世的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最后还得被儿女给治了。   姜婉白一听,却眼睛一亮,她觉的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第62章      就在姜婉白想的入神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到了?不应该啊,这还没说几句话呢!   姜婉白能想到的,田良东自然也能想到,他怕节外生枝,伸手示意姜婉白别说话,然后自己掀开马车帘向外望去,这一看,他倒是放心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派去打听消息的伙计。   那伙计见到田良东,赶紧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   唐少正,今年三十二岁,因为卖盐的差使来到这平阳县,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在县里有一座宅子,但这宅子只有他一个人住,至于他的家人,都在京城,所以他家人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个大户。   至于唐少正本人,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好色、贪财的传闻,为人还不错。   伙计在外面跟田良东说话,姜婉白在里面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她却不知道这伙计所说的的好色、贪财到底是怎么定义的,是非要跟梁安一样到处欺男霸女才算是好色,还是没事喝个花酒、收个把女人就算是好色。   不用想,也肯定是前者,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起码这姓唐的不那么丧心病狂,那梁高远让田银凤服侍他的事,起码还有的商量。   “对了,小人还听说一个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这唐差使的任期到了,年后就要离开咱们这里了。”那个伙计继续道。   姓唐的要走,姜婉白心中一喜,人走茶凉这句话可是古来有之,要真是如此,这件事可就更好办了。   “梁高远请唐差使吃饭,没准也是听了这个消息,毕竟,这直接影响他明年能不能拿到卖盐的资格。”田良东退回马车,若有所思的对姜婉白道。   他这么一说,姜婉白立刻一皱眉,“这么一来倒麻烦了,我刚才只想到他要走,却没想到这件事,要真是这样,这次,梁高远肯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问到结果,那银凤的事,恐怕……”   姜婉白这才叫喜一阵,愁一阵。   “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唐差使是个明事理的,不如我们就赶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去,到时候见机行事,岂不比咱们在这里瞎猜的好。”   田良东经过的事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很快就想到了该如何做,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就算唐少正真有什么想法,有他在,他也不好承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不过会惹怒梁高远就是了。   不过,梁高远是明智的商人,到时,未必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田良东说的这个办法,姜婉白也想过,只不过,人家宴请客人,他们死皮赖脸的搀和,然后又说的是这种事,不被人嫌弃才怪,她怕田良东没脸,或者影响他的名声,这才忍着没说。   姜婉白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田良东稍一猜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哈哈一笑,他道:“嫂子,都这时候了,要脸干嘛,要脸能救银凤跟田家吗?咱们就这么去,我就不信那梁高远还会把我轰出来。”   田良东如此说,姜婉白也没有再拒绝,半盏茶后,梁家的隔壁巷子里便多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的正是田良东跟姜婉白。   时间一点点过去,梁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姜婉白有些奇怪,梁家发现田银凤不见了,难道不应该派人去找吗,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一样。   姜婉白百思不解,而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真相就是梁安被打晕了之后一直还没醒呢。   梁家平时根本没人去找田银凤,至于找梁安的,知道梁安在田银凤房里的,都以为他在快活,不敢来打扰他,不知道的,是想找也找不到,所以到现在,也没人发现田银凤失踪,当然就一片宁静。   姜婉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很高兴,要是梁家闹起来,肯定第一个去他们家抓田银凤,虽然她已经嘱咐了田老二他们把田银凤藏起来,但谁能保证不出什么差错。   现在这样,倒好似上天都在帮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就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梁家变的忙碌了起来,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还有人专门到门口守着,专门等着迎接唐少正。   此时,梁家的大厅里,梁高远背手站在那里,也是一脸的烦恼,他好不容易才搭上唐少正这根线,本来还打算明年大展拳脚,怎么就听说他要走了呢!他走了,他岂不是要重新再来,哎!   “田氏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让她快点出来。”梁高远有些烦躁的道,说完,他又有点担心,也不知道这田氏到底能不能打动唐少正,好像以前也有人为了拿到卖盐的资格,送女人给他,可是他好像都没收。   也许那些女人不如他的眼?梁高远自我安慰着,他可记得,上次他跟唐少正见面的时候,两人偶然看见田氏,唐少正那副表情,分明是很欣赏田氏,不过就不知道那欣赏到底有几分了。   “赶紧派人去催。”梁高远勉强说服了自己,又喝了一声。   外面立刻就有人答应着去了,等到这人到田银凤的门外,他敲门道:“田姨娘,田姨娘?”   屋里,梁安听见敲门声,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回想着之前的事。等到他想起,不由叫了一声糟,他在田氏房里,可是田氏却跑了,他老爹要是查起来,肯定会发现他意图对田氏不轨的事,到时还不打死他!   摸了摸头上的包,梁安疼的一龇牙,该死,到底是谁打的他,还有田氏那个贱-人,跑到哪里去了,千万不要被他逮到,不然,他一定要他们好看。   梁安一边发着狠,一边抱着脑袋在屋里打转,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门口的仆人没听见回应,继续道,“田姨娘,你打扮好了吗?老爷已经在催了。”说着,他似乎要推门进来。   梁安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两扇门,直吓的三魂都少了两魂,七魄都丢了四魄。   不过,幸好那个仆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敢直接推门进来,只是有些不耐烦的道,“田姨娘,你最好快点,否则老爷怪罪下来,大家谁都不好过。”   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仆人还以为田银凤拿架子呢,不想再在这里白等,他小声的低咒了一句,便走了。   仆人一走,梁安一下子就瘫倒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擦着汗,一边喘气,刚才,可吓死他了。   “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田氏呢?”一个声音突然在梁安耳边响起,吓的梁安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过等到他看清来人是谁后,他却放下了心,埋怨道,“陈妈,你走路怎么没个声音,可吓死我了。”   陈妈就是在门口污蔑田银凤,照顾梁安长大的那个老妈子,她终身未嫁,就一心一意的照顾梁安,把梁安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所以梁安对她倒也十分信任。   陈妈一看梁安惊魂未定、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的脸都抽抽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她骂道:“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把少爷吓到了吧!”   骂完自己,她又一脸心疼的问梁安,“少爷,你没事吧!”   梁安就是个胸无半点城府的人,他很多事情,几乎都离不开这陈妈的出谋划策,所以此时一见到她,他倒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急道,“我没事,不过,现在确实有一件事……”   接着,梁安将下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完,他问,“陈妈,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妈一听就怒了,“那个小贱-人,果然没安好心,还找了帮凶,真是……”   “陈妈,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办,我爹可还等着田氏呢!”梁安知道陈妈嘴比较碎,一骂起来没完没了,平时听着好觉的有些意思,可是现在,他比较关心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赶紧打断了陈妈的话。   陈妈看梁安这样,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这些天杀的,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少爷,早晚,他们都会得到报应的。   心思乱转,陈妈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少爷,你现在赶紧去见老爷,就说田氏勾结外人,打伤你逃跑了。”   “那之前我那什么的事呢,要是被我爹知道……”   “你可以先带人去追田氏,要是追到,哼,她还不任由你处置,到时,也不用再带回梁家来了。   万一要是老爷比你先追到她,她说出这件事,你就抵死不承认,说她勾搭男-人,被你撞破,怀恨在心,这才诬陷你的。   少爷可别忘了,老爷的妾氏有好几个,可是儿子就你一个,到时,老爷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跟梁家的名声不损。”   陈妈最后一句话才是大实话,梁家出了有伤风化的事,梁高远肯定会将罪名推到田银凤的身上,让她当替罪羊,不管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不得不说,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真是没错,就陈妈出的这个主意,这要是以前,估计这田银凤不是被梁安折腾死,就是被梁高远秘密弄死,而且就算死,她还要背负一个恶名,幸好,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梁安一听,简直大喜过望,急吼吼的就去见梁高远了。   远远的看见梁高远,发现他似乎脸色不太好,梁安立刻就有些怯了,没办法,他是真怕他爹打他,这种怕,已经发展到即使他没犯错,都不敢往他爹身边凑。   梁高远此时也看见了梁安,衣衫不整,发髻散乱,他顿时就怒了,想说梁安两句,可是一看梁安那副见了他好像见鬼一样的表情,他又心软了,长叹一口气,他道:“整理好衣服,一会儿跟我见客。”   梁安赶紧答应着抚平衣服,而这一动手,他却发现一件事,他腰上祖传的玉佩不见了,这让他的心咯噔一下,难道忘在田氏房里了,不对啊,他没看见屋里有玉佩。   难道被田氏或者说那个奸-夫偷走了?对,肯定是这样的,梁安愤愤的想着,怒气一涌,他倒是忘记害怕了,立刻就将陈妈教给他的话说给了梁高远听,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他们还把他的玉佩抢了。   梁高远顿时大怒,刚要派人去抓田银凤,外面就跑来一个仆人,说唐差使来了,马车已经到了门外。   现在再去抓田银凤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梁高远只能先压下这件事,带着梁安出门迎接唐少正。   一出门,他发现唐少正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旁边跟着田良东,还有一个老妇人,这是怎么回事?梁高远有些疑惑。   田良东看见梁高远出来,立刻笑道:“唐老板,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高远还真被问着了,所以有些尴尬的道:“小事,小事。大家都别在外面站着了,酒菜已经备好,赶紧入席。”说着,他将所有人都迎进了门。   姜婉白走在田良东的旁边,对他真是赞叹不已,这人不愧是在商场里摸爬出来的,就刚才那份机智,就够她学两年的。   只短短两句话,就让唐少正以为他们俩也是梁高远请来的客人,又短短一句话,便让梁高远以为他们是唐少正带来的人,最后什么都不用说,就被当客人请进去,这一招瞒天过海,真是高。   赞叹完田良东,姜婉白又开始打量梁高远等人,梁高远穿着酱色团花的员外服,大概四十出头,留了一嘴络腮胡子,看起来倒像个武夫一样,不过他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说明他是个很有心智的人。   至于唐少正,一看就是个家境殷实,没吃过苦的人,皮肤偏白,穿了一身宝蓝的直缀,看起来就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还有梁高远边上那个,一副没有个人样的,不用猜,就是梁安了。   姜婉白一边打量着,众人就进了屋,各自客气一番之后,众人落座,那酒菜便如流水一般的摆上了桌。      ☆、第63章      酒菜上齐,大家先是互相认识了一下。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姜婉白是个生面孔。   其他几个人都认识,所以倒不用多说,等介绍到姜婉白的时候,田良东只说她是他的嫂子,是种田的,大家一听,客气一番,也就没多大兴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顿饭才真的到了高潮。   梁高远试探的问唐少正,“我明年准备再开一个铺子,售卖食盐,不知道唐差使以为如何?”   “当然好,梁老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那我就在这里提前预祝梁老板财源广进、生意兴隆了!”唐少正回答的滴水不漏。   “承蒙吉言。”梁高远打量了一下唐少正,突然一拍大腿,豪爽的道,“哎,这么说话真累人,唐差使,咱们认识也有两年时间了,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那些弯弯绕,我就实话跟你说吧。   最近我听说了一个消息,是关于你的,我想问一下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这年恐怕都过不好了。”梁高远试探不成,立刻换了一个戏路。   这唐少正虽然年纪不如梁高远大,但一看就是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笑了笑,好似开玩笑似的道:“梁老板这样的人,正是‘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说什么过不好年,可不是太过谦了。”   “唐差使也太看的起我了,还东南西北风,就一股小风,我也受不了啊!”   ……   梁高远跟唐少正那都是打太极的高手,一席话说下来,天都要黑了,可是他们连一句有用的都没说,听的姜婉白心急不已。   这时,梁高远发现他实在问不出什么,便换了一个话题,“唐差使,你可是害人不浅啊,上次你来我这里,被我家中的丫鬟看见,现在这丫鬟都得了相思病了。   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见见你,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梁高远笑呵呵的道,而那龌-龊无比的事,到他嘴里,倒好似一段佳话一般。   姜婉白一听,顿时精神一振,正事终于来了,这梁高远所说的丫鬟,应该就是田银凤了,不过,说自己的妾氏是丫鬟,这梁高远指鹿为马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   “丫鬟,哪个丫鬟?”唐少正装作不解的问道。   “唐差使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那天在后花园看见的那个啊,当时你不是还吟了两句诗,什么‘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的,哎呀,我是个粗人,还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么两句。”梁高远说完,笑意吟吟的打量着唐少正的神色。   唐少正却半点异样都没有,只是笑道:“梁老板说怎么办呢?”   梁高远哈哈一笑,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我呀,最看不得别人受苦,恨不得大家都高兴才好,只可惜,我没那个本事。”   他没那个本事,那谁有呢,自然是唐少正。梁高远这一席话看似说的八竿子打不着,可是在座的人几乎都明白,他这是在提条件呢,以那个丫鬟,换唐少正的实言相告。   姜婉白听了只觉的怒不可遏,就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把田银凤当做礼物送出去了,当田银凤是什么!   满桌的珍馐,有些菜更是姜婉白在现代都吃不到的野味,可是姜婉白却只觉的恶心,用一个女人换来的东西,她吃不下。   再也忍不了了,姜婉白决定行动,不过还没等她说话,梁安就先急了,“爹,这样……”   梁安现在是又不甘心,又害怕,他一直觊觎田银凤,可是一直也没弄到手,现在他爹要是真把田银凤送给这梁高远,他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再说,他更怕田银凤到处去说今天的事,到时,梁家名声扫地,他那一顿打也肯定跑不了。   不过,梁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高远打断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多听,多看,少插嘴。”梁高远沉声道。   他对他这个儿子真是太失望了,一个女人而已,等你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田银凤,她自己偷人,这种女人早该被浸猪笼。   现在物尽其用,岂不是更好,至于田银凤出去之后会不会乱说的问题,他更不担心,她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被人唾弃的首先就是她,至于梁家,也只是被人说笑一下而已。   但凡田银凤有半点理智,也不会做这种事。   梁高远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的想法,都是建立在田银凤偷人的基础上的,若是他知道他儿子也掺和到了这件事里,就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将田银凤送出去了。   很大可能不会,而是会按照陈妈的猜测,不声不响的弄死田银凤。   梁安被骂了,缩起头不敢再说话。   他不说话,梁高远在等唐少正的答复,自然也不会说话,饭桌上第一次变的安静起来。   你们都不说话,终于轮到我了,姜婉白笑道:“我前两天听说一个故事,觉的特别离奇,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一下。”   “哦?愿闻其详。”唐少正竟然很快的就接了姜婉白的话,这让两高远的脸一黑,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怒意听姜婉白说她所谓的故事。   “这件事其实是一件真事,只不过因为太过离奇,大家都有些不相信,就都当它是一个故事罢了。   话说有一个窦姓人家,家境贫寒,哥哥耐不住贫困,为了几两银子,就哄骗家人,说是给妹妹找了一个好人家,实则是将妹妹卖给了别人做妾。   那妹妹名叫窦娥,本是一个好人家的姑娘,一朝沦为妾氏,那日子可想而知,黄连水里泡着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初时,那个男人还对她有那么一点新鲜感,可是妾氏的日子,向来是只有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所以没过几天,那男人便将她抛到了一边,任她自生自灭。   不过,若只是如此,也算老天放过了她,就在窦娥自甘清贫的时候,男人的儿子竟然对她生出了不轨的念头,对她威逼利诱,手段不可谓不毒。   这窦娥,要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或者有半点贪慕富贵,估计也就从了,可是,偏偏她十分自怜自爱,每次都抵死不从,甚至生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   也幸而,娶他的男人虽然不喜欢她,但很看重名声,对他的儿子管教也严厉,所以这家的少爷碍着他爹,只敢暗地里做这件事,不敢声张,这窦娥才能侥幸跳脱。   可是次数一多,这少爷就忍不住了。也不知道他听了谁的劝,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爹在碍事,如果他爹死了,那家里的一切,包括窦娥,岂不是都是他的。   想到再也不用被他爹管着,想到家里的财产,还有窦娥,那少爷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买了一包毒药,就掺在了酒里,哄着他爹喝了下去。   当晚,他爹七窍流血而亡,那死状,啧啧……”姜婉白说着,还将目光对准了梁高远,那目光,可是耐人寻味的很。   众人刚才一直在说田银凤的事,所以梁高远几乎在姜婉白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有种似曾相识感,现在再被她这么一盯,他几乎立刻想到了姜婉白说的正是他家的事。   姜婉白的意思是他儿子喜欢田银凤,并意图对田银凤不轨?梁高远觉的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突然,他又想到了刚才梁安跟他说的事,田银凤偷人,被他撞破,还抢了他的玉佩。   刚才他只顾着生气,没有好好想想这件事。现在这么一想,梁安的话满是漏洞,要是真是被他撞破,他大可喊人,这可是梁家,他这一喊,田银凤还往哪里逃,没道理他自己进去抓-奸。   还有,他要是不去田银凤房里,他怎么发现的奸-情,那他又去田银凤的房里做什么,最后,梁安那皱皱巴巴的衣服,还有那表情。   几乎瞬间,梁高远就想到了梁安骗了他,事情的真相应该就像姜婉白所说的,梁安意图对田银凤不轨。   相信了这点,梁高远除了失望,还有一丝隐隐的害怕,按照故事的发展,那少爷可是毒死了他爹,那梁安呢,会不会毒死他?   怀疑就像一个种子,被种下之后,会有无数论证让它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梁高远猛然想到某次他打了梁安之后,梁安说早晚有一天让他后悔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故事里那个让少爷毒死他爹的人,梁高远对号入座,瞬间就想到了这人肯定是陈妈,毕竟陈妈可不止一次对他抱怨,说他对梁安太狠了等等。   以陈妈那种性格,还有她对梁安几乎疯狂的宠爱,说她会给梁安出主意,让他毒死自己,梁高远一点也不觉的意外。   梁高远看向梁安,目光复杂。   梁安心里有鬼,所以他甚至早在梁高远之前,就听出了姜婉白说的是他,心里一直惶惶不安,现在梁高远如此看他,他再也忍受不住,爆发了,“你这个老婆子,胡说什么!”   梁安的表情很狰狞,又带了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   姜婉白将对面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只叹道,都说言语可以杀人不见血,果然如此,可笑她以前还为此要跟赵氏分家,现在,恐怕她是更甚一筹了。   不过,这是为了田银凤,为了自保,她问心无愧。   姜婉白还没说话,唐少正就笑眯眯的道,“就是一个故事而已,大家何必当真。”也不知道是没看出饭桌上的剑拔弩张,还是装的,“对了,之后的事情又怎么样?”他一脸好奇的问姜婉白。   姜婉白笑了笑,“唐差使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之后的事才是最精彩的部分。   那个少爷毒死了他爹,本来想秘密发丧,可是却被窦娥撞破,闹的人尽皆知,没办法,那个少爷反口诬陷是窦娥害死了他爹,并且把窦娥送到了官府。   县老爷也是个是非不分的,认为自古哪有亲儿子害爹的事,倒是那个窦娥,长的眉目妖娆,一定不是个好人,便把窦娥判了个斩立决。   窦娥满腔冤愤,临刑对天立下三大誓愿:若是她委实冤枉,刀过头落,一腔热血飞溅高挂在八尺旗枪的丈二白练之上;时当三伏,要天降三尺瑞雪遮掩尸首;还有,亢旱三年。   窦娥被杀后,其誓愿果然一一应验,这正是六月飞雪,感天动地窦娥冤。”   姜婉白话音一落,除了梁家父子满脸恍然外,其他人,包括旁边侍立的丫鬟都红了眼圈。   天若有情天亦老,得要多大的冤情,上天才会被感动。   “这窦娥也有点太可怜了,之后呢,之后她的冤情有没有得到昭雪?”唐少正听到刚才,是真的有点触动于这个事了。   姜婉白见到周围人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窦娥冤,赚了一代一代的多少人的眼泪,如果他们真的无动于衷,那才是铁石心肠。   不过,要真是没人救田银凤,田银凤也可以称得上窦娥第二了。   “之后,之后就没有了。”姜婉白道。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没有沉冤得雪?”唐少正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第64章      “不是事情都会有那么美好的结局的,梁老板,你说是不是?”姜婉白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梁高远。   “你到底是谁?”梁高远此时再听不出姜婉白在针对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我是谁?”姜婉白轻笑一声,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盛着牛黄的盒子,“我是来给梁老板送礼的人,梁老板,看看这个东西,可还中意?”   “这是,牛黄……”梁高远惊讶出声,这东西,可是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要是用的好了,能救人一条命。   他这么一喊,众人也都看向那个盒子,眼中满是惊讶。   “就是牛黄,换梁老板一张纸,一句话。”姜婉白将盒子推到了梁高远的身前。   梁高远眼中闪过贪婪,他知道姜婉白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正要拿田银凤换唐少正的话,如果就这么给姜婉白,他的打算……   “梁老板,我在这平阳县,三年任期将满,明年可能就要走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姓喜安静,这才没说。”唐少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确实有些喜欢田银凤,而他这次来,也知道梁高远的意图,打算顺水推舟的,可是刚才,他听了姜婉白的话之后,却改主意了,那样的女子,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他,倒是折辱她了。   所以,他并不介意帮姜婉白一把,反正这个消息再过几天也会传开的。   姜婉白听唐少正这么说,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那么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被以为她不知道他开始打的什么主意,而且,就算他不说话,她也能逼梁高远达成交易,只不过会稍微麻烦一点而已。   唐少正没收到姜婉白的感激,倒是也没在意,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梁高远。   消息被证实,梁高远瞬间觉的天空灰暗了很多,不过,幸好,还有这牛黄可以安慰他一下,用田银凤换牛黄,这笔生意他可是赚了。   “管家,却把第三号柜打开,里面有个盒子,你把那盒子给我拿来。”梁高远说着,从腰间取下钥匙,递给管家。   梁安在一边,见他爹真要把田银凤给交出去,有些着急,“爹,这怎么行。”   “你的帐待会再算。”梁高远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而且,梁安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尽快将田银凤换出去,他可不想像故事里一样,梁安因为一个女人害死他。   还有,他决定好好清理一下梁家,尤其是那个陈妈,决不能再留了。   可以预见,梁家将会有一场暴风骤雨,而梁安,也感觉到了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压,所以不敢说话了,他现在只想见到陈妈,看看陈妈会不会给他出什么好主意。   不得不说,这两父子在这件事上,倒是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不知道最后谁会赢。   不一时,管家将盒子拿了回来,梁高远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下,然后就递给了姜婉白。   姜婉白打开看了看,不过她也不认识这里的字,所以看了也等于白看,只是扫了两眼,她就把那盒子交给了田良东。   田良东仔细的看了两遍后,朝着姜婉白点了点头。   姜婉白脸上一喜,刚要将那盒子放进怀里,梁高远就道,“等等,还有一件事,我们家祖传的玉佩被你们抢走了,你们是不是得还回来。”   玉佩,姜婉白一愣,她没听说这件事啊!   “对,那玉佩就挂在我腰上的,可是我被人打晕后清醒过来,那玉佩就消失了,不在你们手里在谁手里。”梁安咋呼着。   姜婉白打量了一下梁家父子,发现他们的样子不像演戏,也就是说那玉佩真的丢了,可是如果那玉佩真被田老四或者田银凤拿了,她们没道理会不跟自己说,除非……姜婉白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玉佩不在我们手里,但我却知道它在哪,你们要是想要,可以自己去要。”姜婉白将盒子放进怀里,这才道。   “在哪?”梁高远沉声道。   姜婉白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梁高远有些呆住了,他没想到这姜婉白拿了卖身契后,竟然如此强硬,跟刚才那副苦情的样子一比,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梁高远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把卖身契给姜婉白了,大意了。   “你这个死老婆子,我劝你识相点,不然,我让你走不出我们梁家的家门。”梁安叫嚣着。   姜婉白嘲讽的看了一眼梁安,听他说话,也就跟听狗叫差不多。   “住口,滚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房门半步。”梁高远对梁安喝道,他现在对梁安真是失望彻底,连姜婉白这样一个农家老太太都看不起他,他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爹,你怎么向着外人,我可是你儿子。”梁安很委屈,明明他在帮他爹,他爹怎么反而骂他。   “滚回房里。”梁高远更生气了,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梁安被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姜婉白一眼,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梁高远望着梁安的背影,长叹一声,这才又坐了回去,对姜婉白道,“那你怎样才肯将玉佩的下落告诉我?”   “很简单,刚才我们是如何做的,现在就如何做就好。”姜婉白笑道,她拿牛黄换田银凤的卖身契,是形势所逼,现在能填补回来点银子,她还是很高兴的。   梁高远立刻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黑着脸,他盯着姜婉白,好像要把姜婉白生吞活剥一样。   姜婉白却一点也不在意的回视着。   半晌,梁高远拿出了银子,十两,姜婉白只是看看没说话,随后,他又往外拿。   一锭,两锭,当拿到五十两的时候,梁高远的脸沉的就好似水银一样。   姜婉白见好就收,伸手将银子拿过来,她道:“镇上有家餐馆,名叫吉祥餐馆,你去那里问,一定能问到结果。”   吉祥餐馆正是田金凤婆家所开的餐馆,下午的时候,田金凤无意间透露过她也来过梁家,那玉佩既然不是田老四跟田银凤拿的,必然是她拿的。   “我会去要的。”梁高远冷声道,“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以为谁想跟你有关系,姜婉白撇了撇嘴,不过得到梁高远的保证,她也算放心了。   至此,所有事情完美解决,姜婉白还真不想在这里看梁高远那副讨厌的嘴脸,所以就拿眼神示意田良东,田良东立刻提出告辞。   梁高远也巴不得他们赶紧走,所以立刻就同意了。   他们走后,唐少正也提出要离开,梁高远赶紧挽留,他还有事要问唐少正呢,比如,下一任盐差是谁,他能不能帮他引荐之类的。   唐少正自然知道梁高远的打算,不过,他可打算告诉他,“梁老板,追回祖传玉佩要紧,而且,我最快也要过完年才走,我们喝酒,倒不急在这时。”   梁高远这么一想也是,今天确实不太合适,又跟唐少正客气了几句,一场宴席,这才落幕。   出了屋子,姜婉白发现外面天都黑了,抬头一看,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周围洒满星辰,真是漂亮的很。   “嫂子,我送你回去吧!”田良东道。   姜婉白转头看向他,“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拼死相助。”姜婉白说的很郑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田良东懂,不过此时他却没有在意,“快走吧,不然你家里的人该着急了。”   姜婉白点头,然后两人坐上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唐少正也从梁家出来了,环顾了一下没发现他们两人的踪迹,他淡淡的一笑,然后也坐上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田家,大门紧闭,院中一片黑暗,好似里面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一般,可是姜婉白却知道,里面还不知道有几双耳朵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轻轻的拍了拍大门,姜婉白道:“我回来了,开门。”   她的话音还没落,大门就啪的一声打开了,田老二、田老三、王氏等等,所有人都出现在了门口,就好像他们刚才就等在门前,专门为了给姜婉白开门的一样。   姜婉白微愣,她没想到这门开的这么快。   “娘,怎么样?”田老二急的差点就要去找姜婉白了。   “先进去再说。”说完,姜婉白对田良东道,“进来喝口水再走吗?”   田良东却摇了摇头,“不了,看嫂子进门,我就放心了。嫂子早点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天色不早,姜婉白也没客气,“那你一路小心。”   田良东答应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婉白目送他消失,这才领着众人回到了屋里,将油灯点上,她首先问道,“田金凤还在吗?”   姜婉白说的是田金凤,而不是“大姐”,算是正式跟田金凤划清了界限。   “在呢!”田老四赶紧答道,“我捆的结实,她跑不了。”   “放她离开。”   “娘……”   “按我说的做。”   田老四悻悻的转身出去了。   田金凤自然不肯这么容易就离开,不过田老四一晃手中的绳子,“你要是舍不得这绳子,我就帮帮你,再把你绑起来。”   田金凤被绑了一下午,那是腰也疼,腿也酸,可真是怕了这绳子了,知道今天靠她一个讨不了什么好,她狠狠的剜了田老四两眼,决定回去找人再来。   等她一走,田老四把门啪的一关,就赶紧跑回了屋,他还等着听结果呢。   姜婉白见屋里的人齐了,就把晚上的事粗略说了一遍,当她说到玉佩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一下田老四跟田银凤,“那玉佩你们没拿吧?”   田老四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当时就想着快点逃跑了,哪还有时间想玉佩。”   田银凤也赶紧点头,确认了田老四的想法。   “那就是田金凤拿的,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梁家,要是她能聪明点,将玉佩还回去还好,不然……”姜婉白没有继续说下去,梁家可不是吃素的。   “她竟然还偷拿了玉佩!”田老四愤愤的道,说完,他又有些庆幸的道,“幸亏娘今天晚上去了,不然,这梁家肯定以为我们拿了他们的玉佩,到时,我们可是百口莫辩。   这田金凤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她这摆明了是想浑水摸鱼,让我们给她背黑锅。”   田家其他人一听,也都是心里一翻腾,好险。   “行了,不说她了,她会自作自受的。”姜婉白说着,从袖中拿出了梁高远给她的那五十两银子,将它递给田银凤,她道,“银子虽然不能弥补你所受的苦,但也算聊以慰藉。”   田银凤一下子就跪下了,“娘,你这不是要羞死我吗,为了我,家里的牛黄都送出去了,我怎么有脸要这银子。”   “牛黄是横财,本来就应该早点花掉,现在能救你,也算值了。至于这银子,却是你该得的。”   田银凤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娘,你这是要把我往外赶吗?要是真的这样,你也不用给我银子,我马上就走。”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姜婉白也看出,田银凤是真的不想要这银子,想了想,她道,“那这银子就先存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想要,就跟我说。”   田银凤这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接着,姜婉白把那张卖身契拿了出来,问田银凤,是不是就是这张。   田银凤一看,是又高兴又愤怒,这东西困了她这么多年,害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今天,终于落到她手里了。   “就交给你处置了。”姜婉白道。   田银凤又哭又笑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张纸放到油灯上,瞬间一朵明亮的花苗闪耀起来,火苗过后,那张卖身契烟消云散,化为了一碰就碎的灰烬。   “呜呜……”田银凤对着那灰烬放声痛哭,从此,她就能做一个人了。   姜婉白没有劝她,而是让她哭了个痛快,有些感情,要宣泄出来才好。   等到田银凤哭够了,众人这才纷纷劝解,惹的田银凤又哭了一场,直到月上中天,众人这才各自回房睡觉。   田家没有多余的房子,所以田银凤就跟姜婉白睡在了一个屋。   这个夜晚,姜婉白睡的十分踏实,可是田银凤却一直也没能睡着,她到现在,还有种处在梦中的感觉,生怕她这一闭眼,再睁眼之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眼睁睁的看着月亮沉落,田银凤小心的起来,去外面看太阳。   等到太阳再出现,阳光照到她身上,她终于信了,这不是梦。   等到田家其他人起来的时候,他们发现田银凤早已做好了早饭,田家立刻漾满了欢声笑语。   姜婉白也发现了早饭的异样,问了之后,才知道田银凤做的,不禁点了点头,“老四媳妇的身体还没好,这两天,银凤你就替你四嫂做饭吧!”   姜婉白让田银凤干活,田银凤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归属感,赶紧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今天是镇上的集市,吃完饭,姜婉白让田老二夫妻去卖牛肉酱,她则带着田老三去了牛市,明天就秋收了,还是要赶紧买头牛才好。   还有,明天一早,田苗就要进京,她去镇上买点吃的给她带上。      ☆、第65章      刚要出门,姜婉白突然发现,田银凤穿的竟然是张氏的衣服,一身青色布衣,虽然看起来还挺新的,可是却一点也不合身,有些小,裹在田银凤的身上就跟裹粽子一样,看起来别扭的很。   一拍脑门,姜婉白暗道自己太大意了,田银凤从梁家出来,除了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什么都没带,而经过昨天的事,那衣服又脏又破的,她可不得穿张氏的。   “银凤,你也跟我去镇上,给你买点衣服什么的。”姜婉白叫田银凤。   田银凤倒是个干脆的性子,知道她也不能总穿张氏的衣服,就答应着走了过来,扶住了姜婉白的手臂,看她那意思,似乎是要搀着姜婉白走。   姜婉白还真不习惯这样,所以伸手拂开了她的手臂,好似自嘲又好似开玩笑的道:“我没那么老,我自己走。”   “娘,谁说你老了,我这是想挨着你呢!”田银凤笑道。   那也不用你扶,虽然我穿了一个老太太的身体,但我有一颗年轻的心。   姜婉白愤愤的想着,此时,她很想翻个白眼啥的,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不过鉴于田银凤也是好意,她决定忍了,带着田老三、田银凤去了镇上。   三人首先去了布店,给田银凤买了一身衣服,然后又买了一块布,田银凤这也算是有替换的衣服了。   出了布店,姜婉白本来还打算去给田银凤买点胭脂水米分什么的,可是田银凤却死活不要,说她根本不爱用那些东西,姜婉白拗不过她,只能将这个打算搁置,去了卖点心的铺子。   离着那铺子老远,姜婉白就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仔细分辨,有红豆的豆香,红枣的甜香,还有栗子的清香,再加上小麦的麦香,真是要把人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都说吃甜食可以让人心情愉快,姜婉白则觉的,就是不吃,闻着这点心味,也让人愉悦。   脚下加快了步伐,姜婉白带着两人几步就进了点心铺子。   一进去她才发现,这点心铺子不只是外卖点心,还有桌子可以堂食。今天是集市,点心铺子的生意不错,六桌已经有四桌有人了,大家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茶聊天,那神情,别说多惬意了。   姜婉白立刻心动了,“咱们也坐下吃点。”说着,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透过窗户,她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的大街,只见各色行人如织,挑担子的、叫卖的、赶毛驴的,好一片热闹的景象。   还从没如此清闲的观察过这古代,姜婉白突然觉的,眼前这扇窗户,就好似时空隧道一样,她在这头,看着那一边的画面,好像往前一探身,她就能融入那生活,可是,却咫尺天涯,她还是一个看客而已!   “几位,想要点点什么,我们这里什么点心都有,还有一些小菜,茶水什么的。”   伙计的招呼声打断了姜婉白的思绪,姜婉白一回身,看见伙计那生动的脸,刚才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立刻烟消云散,“你们这里有什么比较拿手的点心?”   “呦,那可太多了,不过,最出名的,应该是这桂花糕了,好多人来我们店里,就为了吃这桂花糕。”伙计笑道。   “多少钱一斤,一斤几个?”姜婉白作为一个穷人,还是很关心价钱的。   “五十文一斤,一斤大概八块。”   果然够贵的,姜婉白心道,不过既然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不是,“来一斤桂花糕,在给我们来点白开水。”   “好嘞,桂花糕一斤,白开水一壶。”伙计吆喝的十分大声,他吆喝完,里面立刻有人接话,“桂花糕一斤,白开水一壶。”算是应了。   姜婉白听他吆喝的这么大声,有些不快,不过一转头,发现其他人并没有觉的有什么奇怪的,这才知道,这大概就是这里的风俗,便放下了心,朝对面的柜台看去。   柜台上摆放着各式点心,有的还冒着热气,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死人了,死人了,快去看看啊!”   “在哪?”   “就在东街。”外面突然变的吵闹起来,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往另外一边跑。   “出了什么事?”田银凤有些不安,她提心吊胆惯了,现在也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害怕。   “好像说是死人了。”姜婉白一边从窗户往外巴望着,一边回道。   “死人了……”这下,田老三也变的不安起来,死人可是大事,“娘,我们要去看看吗?”   “这么多人,咱们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咱们的桂花糕还没上呢。”姜婉白心不在焉的道,她总觉的她要是去了,准没好事。   她这么说,田老三跟田银凤自然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边往外巴望着,一边等桂花糕。   不一时,桂花糕被端了上来,但见米分白色的桂花糕排成两列,秩序井然地静卧在白瓷盘里,小米粒大小的桂花隐隐约约地散落其间,就像落了一场花雨一样。   拈起一块放到嘴里,门牙刚领略到糯米米分松软滋糯的质感,舌尖迅即敏感地接受了甜丝丝的讯号,蕴藏于糕米分深处的香味此刻愈发显得浓郁,那种莫可言状的清香在口腔里恣意振荡,其后沿着“天膛”再度冲进鼻腔,嘴里、鼻尖便全是那桂花的清香。   “您觉的我们这店里的桂花糕如何?”伙计大概看姜婉白吃的太沉醉了,便故意凑趣问着。   “果然好吃。不过,现在应该不是桂花盛开的时候吧?”姜婉白一边赞叹着,一边问道。   伙计挑起了大拇指,“您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们这桂花糕所用的桂花汁,那都是窖藏了至少三年以上的,少一年,都做不出这个味。   还有这点缀的桂花,看似是新鲜的,其实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伙计谈起自家店里的糕点,竟然也是如数家珍。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叹道,谁说古代就没有美食,古代的美食做起来,可比现代用心的多。   “再给我打包两斤,一会儿我带走。”两斤,一斤给田苗带走,一斤家里人吃,除了他们三个已经吃过的,刚好够每人一块。   “好嘞,两斤打包。”伙计吆喝了一声,就高兴去的去了。   “娘,这糕真好吃,要是以后天天能吃这糕就好了。”田老三赞叹道。   “等咱们家有钱了,没准给你吃,你都不吃了。”姜婉白开着玩笑,田老三这种情况,就像她父母,年轻的时候吃点麦乳精,就觉的这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是等后来家里富裕了呢?   再吃麦乳精,总觉的不是那个味了,不过他们不说自己口味高了,却嫌弃现在的厂家不用心,甚至还怀疑她给他们买的是假货,也真让她哭笑不得。   想到父母,姜婉白又咬了一口桂花糕,丝丝甜香四溢,这让她心情好了很多。   “不会的,怎么会不吃呢,就是给我再好吃的东西,我也不换。”田老三一脸认真的道,看他那郑重的样子,就差举手发誓了。   姜婉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快点吃吧,吃完我们去买牛。”   “嗯。”田老三答应着。   吃了两块桂花糕,又喝了一杯水,姜婉白变的精神起来,无聊的四处打量着。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环视了一下,就发现了店在里等他的人,便走了过来。说起来也是凑巧,他坐的地方,正好挨着姜婉白,所以他们的谈话声自然传到了姜婉白的耳朵里。   “老李,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才看热闹去了,你们没看见,热闹的很,连官府都惊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知道吉祥餐馆吧?就是那个掌柜姓王,为人特别小气,特别坑人的餐馆。”   “知道啊,怎么了?”   “我早就说过,那家饭馆迟早得关门吧,今天,让我说中了不是。你们不知道,梁家的一个老妈子,好像叫什么陈妈的,吃了吉祥餐馆的饭后,就被毒死了。   梁家是什么人家,在咱们镇上可是数一数二的,立刻抬着那个老妈子的尸体,带了一堆人来了,把餐馆给砸了个稀巴烂,最后还叫来了官差。   官差询问缘由,餐馆掌柜吓的直求饶,嘴里一个劲的说,这一切都是他大儿媳妇做的,与他们无关,最后,官差就把那个下毒的妇人给抓到官府去了。”那个叫老李的男人绘声绘色的说着。   “那个妇人啊,好像娘家姓田,我也见过,一脸的刻薄相,一看就不是好人。那后来呢?”等他的人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的问着。   “后来?梁家的人放出话来,这吉祥餐馆再也不准开了,否则见一次砸一次。   至于那个妇人,我还真跟着去衙门看了,衙门也没找到那妇人下毒的证据,那妇人又一个劲的喊冤枉,官老爷就判了个过失杀人罪,判那妇人蹲三年大牢。”   “才三年,要我说,这样的毒妇,就应该……”   后面的话姜婉白已经没心情再听下去了,她还在消化刚听到的这个消息。   “娘,吉祥餐馆不就是大姐家开的吗,那他们说的那个妇人,岂不就是……”田老三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田金凤就要坐牢了,这个事情可有点太突然了点。   姜婉白此时却有些明白了,这梁家是在为了田金凤偷玉佩的事,整她呢,只不过,如果以偷玉佩为理由,那梁家的丑事很可能就会暴露,所以才用了这个方法。   可是,那个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她可是照顾梁安长大的人,肯定不是田金凤杀的,那就是梁家。   估计,是那个陈妈碍着了梁高远的事,他这才用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既除去了陈妈,又惩罚了田金凤。   这个梁高远,果然心机深沉,姜婉白握紧了手上的杯子,有些庆幸昨晚幸好没发生什么事,更庆幸,刚才她没跟去看热闹,否则,那田金凤看见她在,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娘?”田银凤见姜婉白的脸色一变再变的,有些不安的喊了一声。   “哦,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去买牛。”姜婉白又恢复了平静,好似刚才的事跟她无关一样。   “娘,大姐出事了,我们要去看看她吗?”田老三也看到了姜婉白的表情,还以为她在担心田金凤呢,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说了这么一句。   “去看她?去看她干什么,她那完全是自作自受。”要是她不偷梁家的玉佩,梁家怎么会这么整她,坐牢三年,田金凤不冤,“我们要是真去看她,没准她还会反咬我们一口,我可不想做那个吕洞宾。   咱们家的人,谁都不许去看她,知道吗?”姜婉白很郑重的道。   有些人,你救她,她恨不得把你拉在坑里,她好踩着你爬上来呢,姜婉白可没兴趣做被人的垫脚石。   “知道了,娘。”田老三跟田银凤答应着。   姜婉白点头,叫来伙计结了帐,然后让田老三拎着打包好的桂花糕,三个溜溜达达的去了集市。      ☆、第66章      三人刚一到集市门口,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田老二夫妻,“怎么,牛肉酱卖完了?”姜婉白有些惊奇的问道。   “一早就卖完了。今天早上,我们还没到,那些买紫芝酱的人就先到了。   我们告诉他们,今天我们卖的不是紫芝酱,而是牛肉酱,结果他们连尝都没尝,就说相信我们家做的一定好吃,然后给抢光了。”田老二至今还觉的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事事真的,所以说起话来轻飘飘的。   这就是品牌的力量,等田记这个名字深入人心,那无论他们再推出什么产品,都会很快的被大家所接受,姜婉白早就预料到了会出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算是成功的踏出了第一步,姜婉白也有些兴奋,带着田老二等人直奔牲畜市场,不过,一到那里,她却傻了眼。   这冷冷清清的地方是牲畜市场吗?她记得她上次快要散集的时候来,这里还很热闹,怎么这次应该人最多的时间来,人反而变少了。   “娘,马上要秋收了,正是用牲口的时候,除了急着用钱的,很少有人会在这个当口卖牲口!”田老二看出了姜婉白的疑惑,赶紧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点点头,有些后悔自己没早点来买,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所以她拿眼去看那仅有的几处人群,琢磨着去哪一个好。   “娘,要不,我们秋收完再买。秋收完,卖牛的人就该多了,到时我们也可以好好的挑一挑。   买牛的事,也不是很急,以前没有牛的时候,我们不是也照样把粮食收回来了。”田老三踌躇着道。   “那是以前我们没有钱,只能辛苦一点,再说,这里不是也有三四头牛吗,不一定就没有合适的。”姜婉白说着,将目光对准了对面最大的一个人群。   “那里有那么多人,肯定有好东西,走,我们过去看看。”姜婉白说着,径直走向了那个人群,田老二等人自然赶紧跟上。   到了人群处,姜婉白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踮着脚,往里面看着。   人群中央,有一头青色的半大牛,油光水滑的,一看就十分壮实,虽然还没长成,但用来拉车,应该也没多大问题了。   牛的旁边,站了一个老汉,应该就是牛的主人,而这老汉,姜婉白一看,竟然还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卖牛给他们的钟老汉。   钟老汉的旁边,站着一个壮实的农家汉子,正跟他在说着话,“我是实在喜欢你这个牛,这才下了狠心,出十两银子,老汉,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壮汉似乎觉的自己出了大亏,所以说起话来有点咬牙切齿的。   钟老汉似乎有些意动,嘴唇噏动了两下,似乎想要答应,不过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狠狠的摇了摇头。   “这位老汉,你这牛,难道非要二十两才卖?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诚心卖牛,是耍我们玩呢。   你可着这平阳县问问,谁会花二十两买这么一个半大牛,你这牛是会生金子,还是会飞天啊?”壮汉觉的自己已经吃了大亏,而这老汉竟然还不松口,语气就变的有些不好起来。   钟老汉脸色一白,颤颤巍巍的给壮汉施了个礼,然后他也没起身,就着那个姿势,又给众人施了一个礼,这才道:“老汉我不是不知道好歹,可是我实在是需要这二十两银子。   这牛没卖出去,我还有个希望,希望一会儿能卖得二十两银子,要是将这牛卖出去,我可就真没念想了。   要不然这样,这牛就卖十两,不,卖九两也行,只不过谁要买,还得给我二十两,那剩下的十一两,算我老汉借你的,以后一定还。”钟老汉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出了这么一招。   还别说,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不少人意动,不过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冒出了一句,“这老头该不是骗钱的吧,还?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还,没准,他根本就没打算还。”   这句话一出,那些意动的人也纷纷冷静了下来,十一两银子,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这老头就开始卖牛了,那没准他家里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到时,他拿什么还钱!   钟老汉似乎很着急,“我是下洼村的,世代都居住在那里,祖祖辈辈都没骗过人,怎么会不还钱呢。大家放心,就算我还不上,我儿子也会还上的。”   钟老汉本是想证明自己还钱的决心,只不过他这么一说,众人连最后那点心思都烟消云散了,等他儿子还,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谁家得银子都紧巴巴的,放在他们家里算怎么回事。   “散了,散了吧,这老汉根本也不是诚心卖牛。”有人喊了这么一句,大家见实在也没什么好看的,就真的各自散开了。   倒是那个壮汉,还真是诚心想买牛,“老汉,我也不说废话,十两银子,你要是答应,我就把牛牵走,你要是不答应,我扭头就走人。”   周围的人都走了,钟老汉的希望瞬间破灭,再被这壮汉一逼,他险些跌倒在地,死死的盯着地面,他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是弄到十两是十两。   壮汉迟迟没得到回复,一转身,他也走了。   他一走,钟老汉唰的一下抬起了头,望着壮汉的背影,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叫住那个壮汉,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那壮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钟老汉就傻了,如同木头一样呆立原地。   “银凤,一会儿给这老汉施个礼,你能得救,可有他的功劳。”姜婉白小声对田银凤道。   田银凤有些意外,她得救,跟这老汉有什么关系,刚想问问姜婉白,却见姜婉白已经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钟老哥,还认识我吗?”姜婉白笑道。   钟老汉的眼神有些发直,转动了好几下眼珠,他才将目光成功对焦在姜婉白的脸上,又搜肠刮肚的想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道:“是你,上次买我牛的那个。”   “对,就是我。”姜婉白话音一落,田银凤就过来给钟老汉施了一个半蹲礼,“老伯,你好。”   田银凤现在终于知道姜婉白为什么要她谢这个老汉了,没有这老汉卖牛给田家,田家哪来的牛黄,又怎么可能救她,所以这一礼,她该施,甚至若不是怕暴露牛黄的事,节外生枝,她都想给这老汉磕一个头。   老汉受了田银凤一个礼,有点受宠若惊,急道:“快起来,咱们乡下人家,哪还讲究这个。”   田银凤却道,“应该的,您是长辈。”说完,她起身退到了一边,将位置让给了姜婉白。   “你这是……”姜婉白指着那青牛,疑问道。   钟老汉遇见熟人,倒是放开了很多,长叹一声,他道:“上次不是把那头黄牛卖给你了吗,卖完之后,家里没有牛用,不方便,我就凑了一些钱,加上卖牛的钱,买了这头牛。   只没想到还没用上两天,今天就又要拿来卖,真是……”钟老汉用手抹了一把脸,将后面的话掩在了手中。   “为什么要卖?我刚才也听见了一点,好像你急需二十两银子,是出了什么事吗?”姜婉白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钟老汉似乎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给姜婉白听。   “这要是赶巧了,我正好是来买牛的。这样,你这牛我买了,咱们都是熟人,就按你说的,作价十两,我会给你二十两。”   姜婉白早就想补偿一下这个老汉了,所以明知道这钱借给他就是打了水漂,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钟老汉欣喜若狂,“真的?你要买?”   “这还有假。”姜婉白说着,从怀里拿出银子递给钟老汉,“这银子十两一锭,两锭刚好二十两。”   钟老汉看着那银子,总觉的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半晌,他急切的用牙咬了咬那银子,发现这银子是真的,他这才终于相信了,一边紧紧的攥住银子,他一边要跪下给姜婉白磕头。   姜婉白自然不能让他磕,赶紧一把扶住了他,“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要是老哥信得过我,不如把你遇到的难事跟我说说。”姜婉白转移着话题。   这次,钟老汉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小声对姜婉白道:“镇上来强盗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家里的孩子乱跑。”   “强盗?”姜婉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钟老汉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重的道,“我孙子就是被那强盗抓了,他们让我三天内拿出一百两,否则就撕票。   我为了筹集这钱,这才卖了地,又卖牛,今天要是这牛筹不出二十两,我就得卖房子了。”钟老汉一想起他那活泼可爱的孙子,还有种了一年,还没来得及收获的地,就愁云满面。   “强盗绑人,你不报官吗?”姜婉白下意识的问道。   “报官?报官有什么用,而且那强盗说了,这件事,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就撕票。”说到这里,钟老汉急道,“妹子,我刚才说的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   钟老汉都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这样真的行吗?万一你把这钱给他们,他们还不放人,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钟老汉有些六神无主,“以前也听说过有人被绑,好像交了赎金就没事了。”   这里的强盗都这么讲信用吗?姜婉白不了解这里的风俗,也不好瞎说,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是出错了主意,她可担待不起。   “老哥,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到田家村找我,进村第一家。”姜婉白道。   “谢谢,谢谢!你的大恩大恩,我们钟家一辈子都不敢忘,你放心,那十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的。”钟老汉满脸感激的道。   “还钱的事不着急,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   “对了,我们到哪里找个人,我给你写个欠条。”钟老汉环顾四周。   “不用了,我还信不过老哥你吗!老哥家里有事,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钟老汉也是心急似火,下定了决心一定会还姜婉白的银子,而且不是还十两,而是还十一两,他就将牛缰绳递给田老二,一溜小跑的离开了集市。   “娘……”田老二牵着那头牛有些担忧的道,“这强盗怎么又来了,这次还不知道哪家会受害。”   姜婉白听他说“又”,便疑问道:“这强盗经常来?”   “也不是经常来,就是秋收的时候偶尔出现。官府也抓了几次,可是每次都没个结果,最后他们也懒的抓了。”田老二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点点头,“走,咱们买完牛车赶紧回家,咱们家住在村头,可要小心才好。”      ☆、第67章      买牛车倒是方便的很,只需要去镇上专门的店铺就行,挑了一辆牛车,又试着把青牛套上走了两圈,田老三乐的见眉不见眼的,要不是姜婉白叫他,他都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缰绳。   “既然这个好,那就要这个吧!”姜婉白说完,去跟伙计结账。   等到她再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她那兜,比洗的都干净,今天带出来的钱,再加上田老二卖牛肉酱的钱,花的一文不剩,这倒好,省的担心路上遇见劫道的了。   “走吧,回家。”姜婉白嘬了嘬牙,决定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好,娘,你坐车上,我给你牵牛。”田老三热切的道,此时,他的身体还有点发飘呢,这可是牛,他们自己家的牛,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牛,真跟做梦一样。   姜婉白点点头,然后坐在了车上。田老三看姜婉白做好了,吆喝一声,就赶着牛车往前走。   “你们不坐车?”牛车都开始走了,可是田老二等人却没有一个坐车的,都跟在旁边走,就跟护卫一样,这让姜婉白有点奇怪。   “娘,这牛还没长成呢,我们都坐上,把它累坏了怎么办!娘你不用管我们,几里地而已,一转眼就到了,你自己可要坐好,小心别碰着了。”田老二笑道。   他这么说,不但没人反驳,就连田银凤都一脸赞同,她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这点道理她还懂。   “你们这……买了一头牛,倒跟买了个大爷一样。”姜婉白佯装生气的道。   “我们愿意,别人家想买,还买不起呢。”田老二笑呵呵的道,他这么一说,引的田家人都笑了起来,也引得姜婉白笑弯了唇角。   什么是幸福,现在这样大概就算吧!   牛车一路摇晃,眼看着就到了田家村,姜婉白突然道:“一会儿你们先回家,我去三叔祖那里一趟。”   这一路上,姜婉白一直在想那个强盗的事,这让她心绪不宁的,所以想跟三叔祖说说。当然,她答应了钟老汉不会往外说这件事,自然不会说,只不过,旁敲侧击一下,让三叔祖有个防范,也是好的不是。   “娘,我跟你一起去吧。”田老二大约猜出了姜婉白的想法,所以主动请缨。   “也好。”姜婉白点头。   “那娘,我回去给这牛搭个木棚。”田老三兴奋的道。   “好。”   等到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姜婉白让田老三牵着牛车进去,她则带着田老二,去了三叔祖家。   一进门,正看见三叔祖跟一个小姑娘坐在院中说着什么,姜婉白笑道:“三叔,没忙着?”   三叔祖一见是姜婉白,赶紧对那个小姑娘道,“敏儿,快去给你婶子搬个板凳来。”   小姑娘一听,赶紧起身进了屋,不一时,从屋里拿出了两个小板凳,递给姜婉白跟田老二,嘴里还甜甜的道:“婶子好,二哥好。”   这就是要跟田苗一起进城的田敏吧,姜婉白仔细打量了她一样,发现她生的很白净,一双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透着那么一股机灵劲,田苗跟她一比,还真是不够看的。   估计田苗上京找活干的事肯定没戏了,姜婉白决定回去先开导田苗一下,省的她万一落选,做出什么傻事来,可就不好了。   一边伸手接过小板凳,姜婉白一边夸着田敏,“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可真是一点不假,敏儿可又变漂亮了。”   田敏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婶子,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水。”说着,她一溜小跑的进了屋。   “这孩子真懂事。”姜婉白衷心的道。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三叔祖装作不在意的道,可是他嘴角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的,“对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姜婉白想了想,道:“马上就要秋收了,家里又刚买了一头牛,地方就有些不够用。   三叔,你也知道,我院子外有一块地,这两天,我就琢磨着,能不能先把粮食放到地里,让老二他们轮番守着,但又怕不安全,所以来问问三叔。”   三叔祖听了,赶紧摆了摆手,“千万不要,咱们村不是有打谷场吗,你收了之后,就放到那里。你家里种的是高粱,跟大家不一样,倒是不用担心跟大家抢磨碾。”   村民大多种的是小麦,而小麦脱粒的方法跟高粱大不相同,小麦是用石碾来回滚,将麦粒轧出来后,再逆着风一扬,除去麦壳,至于高粱,则只需要一把锋利的锄头,将高粱穗往锄头上一抹,那高粱粒便落了下来,所以三叔祖才这么说。   这时,田敏倒水回来,也坐在了一边的板凳上听着。   “我这不是想着放在院子外面方便一点吗!怎么,三叔,难道那样不安全?是不是最近又有强盗来了?”姜婉白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正题。   “强盗哪年不来啊。那些流民,还有专门靠着偷抢过日子的人,见别人家都收了粮食,他们怎么会不动心。   而且,咱们庄户人家,一年到手也就这时候手头最宽裕,他们不这个时候来,什么时候来。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叮嘱你两句,虽然现在还没听说哪个村有人被抢了,但还是小心一点好,尤其你们家还住在村头,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主意。   对了,最近一定要看好家里的孩子,千万别让他们乱跑,秋收忙,这一忙,就容易出事。   还有,要是有陌生人进来讨水喝或者问路,你一定要小心,没准他们就是踩点的强盗。”三叔祖一说起这件事,那真是深恶痛绝加小心翼翼,遇到一伙强盗,轻则失财,重则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我们除了小心,就没有应对的办法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有个不小心,那岂不是糟了?”姜婉白追问着,她总觉的,这么防着,也不一定就万事大吉了。   “这……”三叔祖沉吟起来,好似在思考这件事。   “要不我们成立一个小队,专门负责巡逻,看见可疑的人,立刻上前询问,这样那些歹徒就没了可乘之机。”好吧,姜婉白承认,她受电视剧影响太深,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正是秋收,就怕大家都不愿意出人。”三叔祖有些为难的道。   姜婉白也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所以她也没逼三叔祖,而是道:“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要是三叔真这么做,我们家肯定出人。”   田老二就在一旁,听了姜婉白的话,他赶紧道:“我娘说的对,三叔,你要是缺人,就来叫我,我保证第一个到。”田家的地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买了牛,这秋收,还真不是个问题。   三叔受到了鼓励,“好,容我再想想,等我想好了,我第一个通知你们。”   “好。”姜婉白说完,又跟三叔祖闲聊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姜婉白道:“老二,你有没有什么防强盗的办法?”   田老二想了想,“回去让文亮帮我们训练一下黑豆,让它除了吃我们给的食物,千万别乱吃东西,这样有黑豆在,咱们起码安全很多。”   “乱吃东西?”姜婉白一皱眉。   “嗯,那些强盗发现家里有狗,就会把吃了毒药的老鼠或者兔子扔进来,狗要是吃了,没一会儿就得死,那他们就可以爬墙进来了。”田老二解释道。   那些强盗果然歹毒,“这件事要抓紧,一会儿你回去就去找田文亮。对了,上次从他们家要来黑豆,还没感谢他们呢,你这次去,给他们带两罐牛肉酱。”姜婉白道。   田老二点点头,“不如我直接带黑豆去他们家好了,这样还方便一些。而且他们家养着好几条狗,这些狗各个都是猎狗,黑豆去了,也能学点本事。”   “好,就这么定了。对了,要是去他们家,没准训练的时候就要吃他们家的东西,你再给他们多带上一罐虾酱,千万别让人家以为咱们是去占便宜的。”   田老二赶紧答应着,答应完,他看姜婉白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禁有些暗自恼恨,他娘时刻都在为家里着想,可是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真是不孝。   搜肠刮肚的想着,想的脑子都快炸了,还别说,功夫不负苦心人,田老二还真想到一个好办法,“娘,我让老四去砍点刺槐放在墙头,这样,就不怕有人爬墙头了。”   “刺槐?”姜婉白眼睛一亮,“多砍点,在墙下面也放点,我让他们爬的上墙头,也跳不下来,就算他们跳下来,也刺他们个浑身万点坑。”   想到那种情景,姜婉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所以说,人千万别做恶人,否则,前面指不定有什么东西等着你呢。   田老二点头答应着。   不一时,两人到了家,将事情跟田老四一说,田老四立刻拿着一把斧子,推着独轮车出去了,家里刚买了牛,他可不允许任何人打他们家的主意。   田老四走了,田老二拿了牛肉酱跟虾酱,跟姜婉白道了别,就牵着黑豆出了门,目标,田文亮家。   姜婉白其实还挺好奇田文亮怎么训狗的,是不是像现代那样打个巴掌,给个零食吃什么的,不过,她折腾了一上午,现在确实有点累,就不想赶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了,倒是以后有机会,她还要去看看才好。   坐在堂屋里,姜婉白一边喝着水,一边往外看着。   这时,田承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布袋,布袋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可是很奇怪的是,竟然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的,随着田承玉的行动而来回摇荡着。   姜婉白心中一动,田承运现在整日跟着田老三干活,田承宝去了镇上,田承安太小,整天跟着张氏,田苗跟田柳儿又都整天闷在屋里,现在天天往外跑的也就是田承玉了,可得好好嘱咐嘱咐他,别再出什么事。   “承玉,最近外面不太平,没事就待在家里,不要往外面跑了。”姜婉白道。   田承玉以为姜婉白生气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怪你,是担心你的安全。”姜婉白看着他小脸微白,眉头紧皱的样子,顿时有种深深的罪恶感,所以赶紧解释了一句。   解释完,她又自嘲了起来,从那个看脸的世界过来,她果然没救了!   田承玉一听姜婉白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担心他,脸上的表情立刻生动了起来,“那我这几天不出门了,在家陪着你。”   说着,他凑到了姜婉白的旁边,“奶,你最近怎么这么忙,我想找你都找不到,还有,西游记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姜婉白的心都被说软了,脸上满是笑容,不过田承玉说起西游记,姜婉白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欧阳俊,上次一别,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既然镇上没什么消息传来,那他就应该没事。   “奶,你在想什么?”田承玉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姜婉白的回话,不由得问了一句。   “在想你啊,在想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姜婉白笑呵呵的道,“还有,你手里拿的什么?”   田承玉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将手中的布袋打开给姜婉白看,“我早上去捡知了壳了,奶,你看,我捡了这么多。”   知了壳?姜婉白往袋子里看了一下,立刻认出了这个东西,这东西其实叫蝉蜕,是一种药材,能明目祛风,散热利咽,而田承玉捡它的目的不言而喻,为了赚钱呗。   “捡了这么多啊,承玉真厉害!”姜婉白这句话说的并不好受,让孩子为了生活去赚钱,这不得不说是大人的一种失败。   田承玉得到夸奖,两颊有一点红。   “等过完秋收,我带你去抓蝉蛹,给你做一道好菜。”想起蝉蛹,姜婉白吸了一口口水,她怎么忘了,古代还有这种纯绿色的东西呢,而且还不用花钱。   现代,蝉蛹一斤都炒到一两百了,还不一定能买到,她现在近水楼台,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那东西能吃?”田承玉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不但很好吃,还很补身体,你这么瘦,正应该多吃一点。”姜婉白笑道。   田承玉显的有些纠结,他实在想不出,那蝉蛹怎么会好吃,可是他又很信任姜婉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等你吃到就知道了,去玩吧,对了,最好别出门。”   “我去把这些知了壳放好。”田承玉说着,拎着袋子出去了。   姜婉白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低头喝水。   喝了没两口,她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外面进来一个三十多的妇人,妇人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缎子衣服,头戴银钗,脸上略施薄米分,打扮的十分干净利落,一看就不是农家能出来的人。   这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强盗派来的探子,姜婉白心中一动,握住了桌子上的茶壶,决定要是事情不对,她就先给她来一下,让她看看她的厉害。   妇人此时也看见了姜婉白,直接进了堂屋,笑道:“婶子在家呢,正好,我有事跟你说,好事,大好事。”   “你是?”   “我呀,我是县里的官媒,我姓吴,你可以叫我吴媒婆。”妇人笑道。   媒婆,还是官媒,姜婉白讪讪的收回了握着茶壶的手,暗叹自己有点太草木皆兵了,赶紧让吴媒婆坐下,姜婉白伸手要给她倒水。   吴媒婆却赶紧抢过茶壶,先把姜婉白的被子倒满了,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将茶壶放在桌上,她笑道:“怎么敢劳烦婶子帮我倒水,这不是要折煞我吗。”   她这么客气,而且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的,姜婉白对她的印象倒是还不错,“你这次来是?”   “好事。敢问这里是田家,您姓姜,有个女儿叫田银凤对不对?”妇人喝了一口水,问道。   给银凤说媒的,这是谁啊,这么快的消息!姜婉白一边纳闷,一边道:“对。”   “那就没错了,我是来给唐差使提亲的,唐差使你知道吗?就是咱们县里专门管盐的那个。”   唐少正,竟然是他,姜婉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她能看出他是有点喜欢银凤,可是,银凤嫁过人,做过妾氏,他却是手中握权的人,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门不当、户不对吧!   除非,姜婉白想到一种可能,瞬间,她的脸就沉了下来,“唐差使是想银凤做妻呢,还是做妾?”   说完,她将手抬到了半空中,如果这媒婆真是来让田银凤做妾的,说不得,她就得把她打出去,好让她知道她的厉害。   吴媒婆也察觉到了姜婉白的不悦,赶紧道:“是做妻,做妻,怎么能做妾呢。”   做妻,姜婉白的心情好了一点,不过很快,她就又想到,这媒婆不会像田老大骗姜老太太那样,骗她吧!   不可置否的一笑,姜婉白淡淡的道,“做妻,就怕我家银凤高攀不上唐差使。”   吴媒婆尴尬的笑了笑,她岂不知道这两人不配,不过唐差使那里一定要这样,她没道理有钱不赚,“婶子说的哪里话,唐差使说了,以前,他是对银凤姑娘心存不敬,可是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却很敬重她的人品。   至于其它的,他倒是不在意了,他只要银凤姑娘这个人,而且,他说他一定会让银凤姑娘风风光光的嫁给他,以后的日子,虽然不敢保证大富大贵,但一定会对银凤姑娘好的。”   吴媒婆说完,自己都为唐少正感动,怎么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没遇见呢!   姜婉白也觉的挺惊奇的,这桥段,怎么跟戏文里写的是的,不过再转念想想,又觉的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唐少正出身良好,而且读过书,倒真有可能凭一个人的品格去判断人,而不像一般的俗人一样,看这个人的出身、经历,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他本来就有点喜欢田银凤。   他对田银凤,以前是那种流连花丛般的赏,只想一亲芳泽,现在却是想搬回家独赏,相伴一生,世界的事竟然如此奇妙,昨天的事差点要了田银凤的命,也成就了田银凤。   这么看来,这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姜婉白想了想,问吴媒婆,“我还不知道这唐差事家里是干什么的,还有什么人。”   吴媒婆并不意外姜婉白的妥协,这种好事,不答应才是傻子呢,不过,作为一个专业的媒婆,她一点也没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这唐差事家住京城,家里有父母高堂,还有兄弟三人,不过婶子不用担心,这些都不要紧的,唐差事已经跟家里分家开门立户了,而且他长年在外,一年也不回一次家的。   至于其它家人,就没有了。”   “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年也有三十二岁了,难道他以前就没娶过妻、有过孩子吗,或者,他有没有妾氏什么的?”姜婉白问道。   “这个……”吴媒婆有些尴尬,最后,她一咬牙,道:“要说没娶过妻,那是假的,甚至就连孩子,也有过,只不过后来都死了。至于妾氏,还真没有。”   “死了,怎么死的?”姜婉白觉的很奇怪。   “这我哪里知道啊,婶子这么问,不是难为我吗。”吴媒婆笑道。   妻子、孩子都死了,家里还有父母兄弟,他年纪轻轻的就跟家里分了家,原谅姜婉白,她瞬间想到了一堆狗血的情节,只不过不知道哪个是属于唐少正的。   “麻烦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问问银凤的想法。”姜婉白问无可问,决定去问问当事人的主意。   “应该的,应该的。”吴媒婆客气着。   姜婉白出了堂屋,去了张氏的屋子,最近田家的女人都在为田苗赶制衣服,不出意外的话,田银凤应该就在那里。   一进门,果然看见田银凤正跟张氏有说有笑的缝着衣服。   “娘,有事?”田银凤也看到了姜婉白,赶紧问道。   “嗯,你出来,我有件事要问你。”   田银凤见姜婉白说的郑重,神色也变的肃然起来,起身跟着姜婉白来到了外面。   两人站定,姜婉白将刚才的事跟田银凤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的意思呢?”   田银凤的脸煞白,三十多岁,丧妻,然后说要娶她为妻,多么熟悉的情景,只是当时她是一个小姑娘,而现在算是一个弃妇。   “噗通”一声,田银凤就跪了下来,“娘,我不嫁。我就在家里守着你,一直守着你,如果百年之后,我先你一步,那是我的福气,万一你先我一步,那我就去祠堂里守着你。”   说着,田银凤泪如雨下,她再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消磨了,也不想再过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她不怕穷,不怕苦,只怕孤孤单单,连死了都没人知道,没人为她掉一滴泪。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逼你答应,只不过是问一下你的意见。”姜婉白说着,伸手去扶田银凤。      ☆、第68章      田银凤一边摇着头,一边抹着眼泪。   姜婉白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所以道:“好了,我去告诉吴媒婆,你谁也不嫁,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田银凤一脸惊喜的看向姜婉白。   “快起来,地上多脏。”姜婉白说着,将田银凤扶了起来,“没事了,你去洗洗脸,都哭成花猫了。”   姜婉白说的有趣,田银凤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捂着脸,转身去院子里舀水洗脸,至于姜婉白,则又回到了堂屋,“对不起了,麻烦你白跑一趟,银凤现在还不想嫁人。”她对吴媒婆道。   吴媒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这样,“婶子,你没开玩笑吧?”她难以置信的道。   “我怎么会用婚姻大事开玩笑。”姜婉白不悦的道。   “可是唐差使那么好的人,家里又有钱,自己又是个吃朝廷俸禄的,你怎么会不同意呢。婶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吴媒婆现在有点怀疑姜婉白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所以语气有些不太好,就好像姜婉白这么做,就是十恶不赦一样。   她这么说,姜婉白也生气了,“你回去告诉唐差使,说我们高家攀不上他,也不想攀,银凤是不会嫁给他的,让他爱娶谁娶谁。”   “你……”吴媒婆也很生气,没见过这么给脸不要的人,人家唐差使想娶什么样的没有,偏偏姜婉白还拿乔,一挥帕子,她留下一句“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就恨恨的走了。   她决定,回去就把自己侄女说给唐差使,让姜婉白后悔。哼,后悔也没用。   “鬼才后悔。”姜婉白对着吴媒婆的背影喊了一声,然后坐在一边平复心情,都是什么人啊,合着姓唐的要娶,她就应该欢天喜地的把人送上去?凭什么,就凭他们家穷,简直不可理喻。   闷坐了一会儿,田老四就推了一大车刺槐回来了,姜婉白这才高兴起来,帮着田老四布置那些刺槐。   将墙头都放满,墙下面,尤其是门口旁边,堆了半人高的刺槐,保证人一掉到里面就万朵桃花开,姜婉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午倒是清闲的很,也算是秋收前最后的闲暇,到了晚上,田老二才把黑豆接回来,姜婉白一看黑豆,有些心疼。   这还是她那个胖墩墩、油光水滑的黑豆吗?这一身的血,还有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姜婉白压着火气问道。   黑豆一见姜婉白,十分的欢快,几下跑到姜婉白的腿边,一边拿脑袋蹭她,一边舔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没事,文亮教黑豆本事呢。娘,你今天可没看到,黑豆很厉害的,跟一条大狗打架,竟然一点也不怕,最后差点把那条大狗给打赢了。   文亮说,黑豆要是好好训训,没准能去猎野猪,还说,要是咱们家放心,下次他再进山,就借黑豆用用。”田老二一脸高兴的道。   而黑豆,好似也听明白了他的话,仰着脑袋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姜婉白这下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学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心疼的摸了摸黑豆的头,她决定过两天买点大骨头炖汤,炖完的骨头给黑豆,也算给它补补。   第二天天还没太亮,三叔祖的儿子田良正就赶着牛车来接田苗了,姜婉白一边将昨天买的桂花糕给田苗,一边道:“找的到活干就干,找不到就回来,家里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吃的。”   田苗眼圈有点红,一边狠狠的点着头,一边下着决心,她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姜婉白又细细的嘱咐了良久,这才放心。   她说完,赵氏这才抱着田苗泪如雨下。   姜婉白不想打扰她们母女,就凑到了田良正的身边,“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她道。   “嫂子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吗。”田良正一摆手,“对了,我爹还有件事让我跟嫂子说呢,就是关于巡逻的事,他昨天找了几个人,大家都说好,所以这两天,这事可能就会办起来。”   “那需要我家做什么?”姜婉白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爹排完岗,大家按照自己排的时间巡逻就行,当然,如果有事,也可以找人帮忙。”   姜婉白点头答应,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等赵氏跟田苗说完话,田良正这才赶着牛车轱辘辘而去。   赵氏一边留着泪,一边追着牛车,直追了很远,追的田良正都停下了牛车,她这才不好意的退了回来,掩面而泣。儿子、女儿一个个都离开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姜婉白有心劝她两句,不过这种事,终究不是言语能开解的,最后,她只道:“要是苗儿没找到事做,那她用不了两天也就回来了,要是她找到事做,如果她不方便回来,我们也可以去看她。”   赵氏知道姜婉白这是在安慰她,点了点头,她道:“谢谢娘,也谢谢二嫂、三嫂,这些日子我病着,麻烦你们了,现在我好多了,今天,我来做早饭!”   说着,她也不等众人拒绝,就去了灶台那里忙碌起来。   “我去帮帮她。”张氏等人说着,都去帮赵氏,一家人至此,算是团结和乐了。   吃了早饭,众人赶着牛车去地里收高粱。   “娘,你在家里休息就行了,这点活,我们几个就够了。”田老二牵着牛车,一脸不赞同的对姜婉白道。   姜婉白坐在牛车上,看着两边黄橙橙的小麦,还有地里忙的热火朝天的村民,只觉的愉悦不已,是哪位大伟人说的来着,劳动人民最光荣,剥削阶级最可耻,不亲自动手,怎么能尝到收获的喜悦,怎么知道面米分的香甜。   “行了,我都来了,快点赶路吧,咱们的地,还有多远?”姜婉白兴致高昂的道。   “咱们的地在最外面,还有挺远一段距离呢。”田老二说着,加快了速度。   远?姜婉白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就算是远,能有多远,等牛车一直的走,太阳都升起来了,姜婉白才知道她错了,原来,这地是这么的远,恐怕不下八九里了,比去镇上都远一倍不止。   还真是远,姜婉白刚感叹完,一抬眼,看见眼前的场景,心就是一凉,这哪里是地,分明是一片坟场。   远处是大大小小的坟包,还有一座座墓碑,近处是一片荒地,荒地上长着半人高的草,他们这一到,惊醒了地里的乌鸦,乌鸦“哇哇”的叫着飞向远处,配着那坟场,真是苍凉不已。   至于田家的高粱地,则孤零零的矗立在旁边,那火红色的高粱,不但没给这一片坟场添上一丝喜庆,反而让人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就好似鬼市的灯火,人间的鲜血一样。   “这是咱们家的地?”姜婉白指着那片高粱地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田老二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家里的地卖了,咱们这里人多,也就这片荒地没人种,所以我们只能……”   姜婉白发誓,她再也不会吃这些高粱了。   也难怪田老三说他们家的地只能种高粱,这种地,依她看,能长出高粱就不错了。想想她的想法真可笑,还想着怎么改良一下这块地,白瞎,都是白瞎。   姜婉白的脸色不好看,田老二等人都沉默无声,一副做错事等着被罚的样子。   看到他们这样,姜婉白长出了一口气,“今年把这高粱收了,明年还是买块地吧。”   买地,田老二等人都眼神一亮,不过随即,他们又想到了钱的问题,“娘,这好地要五两银子一亩,就是差一点的也要三四两,我们这……就算买了地,我们也得接着种,不然恐怕不够吃。”   古代的地,产量低的发指,就算是好地,一亩地也就产两百多斤,不到三百斤,装进口袋,如果口袋小,还能勉强装三袋,要是用那种麻袋装,估计也就只能装一麻袋多一点。   再加上农家人肚子里没有油水,吃的多,所以要是一家人,平均每个人没有三四亩地,都要吃不饱。   当然,不可能每家都有那么多的地,所以,他们种出来的小麦一般都不会自己吃,而是换成红薯高粱之类便宜的粮食,用来填饱肚子。   田家最近买了牛,姜婉白又说了,那五十两银子是给田银凤留的,不能动,那可以用来买地的钱,也就只有十几两,哪里够,所以田老二才会最后说,怕不种这块地,不够吃。   姜婉白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她却不像田老二这么悲观,现在离明年春天,不还早着呢吗,没准他们中间,就能赚够买地的钱。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大话,所以只是道:“这件事等明天再说,行了,时间不早,我们赶紧干活。”   说起干活,田家的人可一点也不含糊,就连张氏,看着白白净净的一个人,镰刀一挥,那高粱也瞬间倒了一片,反倒是姜婉白,握着镰刀,那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姿势不对,高粱倒的时候,那叶子就会刮人的脸,就像一个小刀片一样,不说让你瞬间见血,也让你起一道红肿的刮痕,如果这时候你恰巧出汗了,那恭喜你,伤口上撒盐,说的就是这种感觉了。   姜婉白现在就正体验着这种感觉,身上满是灰尘,手上、脸上都是刮痕跟汗水,腰疼的好像要断掉,真是苦也、苦也!   眼看着众人都前进了好大一截,她还在离地头不远的地方,姜婉白终于放弃了。人贵在认清自己,姜老太太这身体,也不是个干农活的料,她要是勉强,没准弄出什么事来。   擦了一把汗,只觉的脸上的伤口更疼了,姜婉白转身回了牛车所在的地方,坐在车上,一边喝水,一边四处打量着。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一片荒地加一片坟场而已,只是在坟场后面,姜婉白看到了一座房子,青灰色,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义庄,还是看坟的,姜婉白有些好奇,看了看越走越远的田家众人,她很快就将那点好奇掐灭了,然后提着陶罐,去给众人送水。   “老二,那边那个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姜婉白一边给田老二倒水,一边问道。   田老二用手遮住阳光,往那房子那面看了一眼,这才道:“不知道,不过我听说这里原来埋过有钱人,没准那房子是人家建的,用来守灵的。”   说完,田老二接过水,一仰头,咕咚咚的将水喝了个干净,这才将碗还给姜婉白,“娘,你要是累了,就歇着,千万别勉强。”   “我知道。”姜婉白点头答应,然后去给其他人送水。   送完水,她又回到牛车上,无聊的望着那所房子,望着望着,她突然发现,那房子上有炊烟飘起,这让她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房子里竟然有人住!   难道真是守灵的?姜婉白站起身,往那边巴望着。好吧,她承认,其实她还是挺好奇的。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田老三却回来了,“娘,二哥说让我先往家里运一趟高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田老二这是要送她回去,姜婉白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想到她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忙,所以她点头答应了。   田老三高兴的笑了笑,然后开始往车上装高粱,当装到大半车的时候,他怕累到牛,就赶紧停下了,让姜婉白坐好,他牵着牛一路回了田家。   回家之后,田老三将高粱从牛车上搬下来,就又急急忙忙的去了田里。至于姜婉白,她先是洗了把脸,然后去屋里拿剪刀,准备剪高粱穗。   这高粱穗可是好东西,等到把上面的高粱粒弄下来后,它还可以用来做笤帚或者锅盖、屏贴什么的,可谓是用处多多。   她还没进屋,赵氏就领着田承玉、田承安出来了,“娘,你回来了?”赵氏身体还没完全好,况且家里也需要留人照看孩子、做饭,所以她倒是没去地里。   姜婉白有些不好意思,信誓旦旦的去了,结果干到一半就跑回来什么的,真不怎么光彩,“嗯,回来了,家里都还好吧。”她错开了话题,说着,她从屋里拿出剪刀,搬着板凳去剪高粱穗。   “也没什么事。”赵氏说着,也跟姜婉白一起干活。   农家的秋收,是甜的,也是苦的,那种收获的感觉是好的,可是那种不分白天晚上干活的苦累,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   白天割高粱,往家里运高粱,晚上则剪高粱穗加脱粒,一天恨不得当两天用,生怕赶上下雨或者一不小心粮食受潮发霉,那一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整整忙了两天,田家的高粱才弄好了不到三分之一,还有的忙呢。   这天下午,田家人继续去地里忙碌,姜婉白则坐在院里给高粱脱粒,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   姜婉白抬头一看,只觉的奇怪不已,进来这人大概四十岁左右,一身灰布僧袍,脚穿芒鞋,头上光秃秃的没有头发,看样子竟然是一个和尚。   “施主,贫僧是云游的僧人,路过这里,口有点渴了,能给我一碗水喝吗?”和尚说着,还双手合十,施了一个礼。   古代没有矿泉水,所以讨水喝真是再平常不过,尤其是一个云游的和尚,可是姜婉白却不这么觉的,她骨子里还是有现代人那种警惕,所以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师父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和尚似乎没想到姜婉白会先发问,愣了那么一下,这才道:“就是云游,没想过要到哪里去。”      ☆、第69章      “那师父是从哪里来的?”姜婉白继续问道。   和尚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施主,贫僧口渴的厉害,能不能先给我一碗水喝。”   “哦,好,瞧我,光顾着跟师父说话,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姜婉白说着,拿葫芦瓢舀了一瓢水,递给和尚,“师父别见怪,其实我也是信佛之人,所以见到师父才想多说两句。”姜婉白打着马虎眼。   和尚接过葫芦瓢,还真的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看那样子,他是真的渴了,这让姜婉白有些犹疑,难道又是她多心了,这和尚只不过是个普通和尚而已?   和尚喝了小半瓢的水,这才将瓢还给姜婉白,“既然施主也信佛,那贫僧也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这次下山,是为了化缘而来,佛祖的金身有点损坏,正该重塑一下。   不知施主可愿结这份善缘?”说着,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钵,递到了姜婉白的面前。   这是要钱?姜婉白开始后悔她刚才胡乱说话了,她自己还穷着呢,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哪有钱给和尚造佛像,再说,这是不是真和尚还说不定呢!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就这么拒绝,也不太好,环视了一下,姜婉白伸手接过和尚的钵,几步走到高粱堆前,弯腰舀了满满的一钵的高粱粒递给和尚,“师父,一点心意。”   和尚一皱眉,似乎很不满,不过他却没有发作,而是接过钵,继续问道:“施主可知道,这里还有哪户人家愿意结这份善缘?对了,重塑佛祖金身,可是大功德,所以需要有福的人家。”和尚如有所指的道。   他这么一说,姜婉白又狐疑了起来,什么叫有福的人家?她可不可以认为,就是有钱的人家,打听哪家有钱,这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了一下,她道:“这件事一会儿再说也不晚。对了,师父,你不知道,我去年还去普济寺听法师讲经了,‘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法师讲的真好,可惜我只记住这一句,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姜婉白装作一脸遗憾的样子道。   和尚脸上满是不耐,“多听几次就好了。”敷衍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又问起了刚才的问题,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姜婉白的心却突然提了起来,她刚才说的那句根本不是佛经,而是道家的道德经,可是这和尚却一点也没听出来,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和尚,连佛经、道经都分不出来。   除非,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和尚,那不是和尚,他又是什么?   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和尚,只见他看着慈眉善目的,可是那眉梢眼角,却全是浮躁,哪像个出家人,还有,她刚才给他的高粱,他根本就没往布袋里放,那他是打算一直这么端在手里,还是出门就倒掉?   答案不言而喻,肯定是后者,姜婉白觉的这和尚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是装成和尚骗吃骗喝的,就是土匪派来打听消息的,联系起最近的事情,恐怕后者的几率还要高一些。   强盗真的来了,那现在怎么办,姜婉白看了看旁边的黑豆,有些犹豫该不该让黑豆咬他。   咬了他,这次倒是把他赶跑了,可是他只是前锋,后面肯定还有人,万一再被他记恨上,那可就糟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黑豆察觉到姜婉白看它,也抬头看向姜婉白,不过它倒是安静的很,一点没有乱吠的意思,这倒是应了一句话,咬人的狗不叫。   就在姜婉白想着怎么能一劳永逸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那里。   马上端坐着一个人,身穿藏蓝袍子,脚踩厚底绣了云纹的靴子,手里握着马鞭,一身气派凛然,竟然是唐少正。   姜婉白一愣,他怎么来了?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唐少正一翻身从马上下来,来到了她身前,不过,他却没急着跟姜婉白说话,而是皱着眉看着对面的和尚。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这和尚看到他,似乎很害怕,这可真是奇怪了,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这和尚怕他干什么?   唐少正是什么人,在商场、官场里摸爬滚打的人,那眼神都带着钩,看你一眼,就好似要把你的所有秘密都钩出来一样。   和尚本就心虚害怕,再被他这么一看,立刻就顶不住了,“施主既然有客,贫僧就先告辞了。”快速留下这么一句,和尚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都快上几分。   “这是什么人?”唐少正沉声道,他总觉的这和尚不是什么好人。   “没准是强盗,也可能……”姜婉白小声道,不过她还没说完,就被唐少正的反应吓了一跳,青筋暴跳,眼睛怒睁,面容狰狞,此时的唐少正,哪还有一丝平时的成熟稳重。   “强盗!”唐少正说的这两个字,就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让人一听,就不寒而栗。   一伸手,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印信,塞到了姜婉白手里,“如果我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拿着这印信去报官,他们肯定会派人来的。”说完,他就要回身上马。   “你这是干什么?”姜婉白急道。   “我曾经发过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强盗。”说着,唐少正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就要去追那个和尚。   “等等。”姜婉白说着,摸了一下黑豆,示意它去记住唐少正的味道,“要是你真不回来,我也好带人找你。”姜婉白解释道,她知道她拦不住他,所以赶紧留条后路。   唐少正深深的看了姜婉白一眼,一拱手施了一个礼,追着那和尚就去了。   姜婉白站在门口望着,发现他的速度先是很快,不过很快就慢了下来,好似生怕被谁发现一样,这让她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恐怕不只是想抓住那个和尚那么简单,没准,他想跟着那和尚去他的老巢,来个一锅端。   强盗窝?姜婉白浑身一激灵,怪不得他要给她印信,让她去叫人呢!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不行,不能等一个时辰再去叫人,等那么久,万一他真遇上强盗,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去叫人?可是怎么去,家里的牛车又不在,靠她的这腿脚,不耽误事才怪。   就在姜婉白着急的时候,道路的另一边却过来一个人,那人肩上扛着一把铁叉,一见姜婉白,他还打着招呼,“婶子,没忙着?”   姜婉白一回头,发现这人也是熟人,田文亮。就跟找到救星一样,她赶紧道:“你现在忙不忙,帮我件事,人命关天。”   田文亮握紧了手中的铁叉,一脸紧张的道:“我在巡逻,怎么,婶子家里有……”说着,他拿眼示意姜婉白,那意思是问姜婉白家里是不是出了强盗。   “没时间跟你说了,你赶紧拿着这印信去衙门,就说印信的主人遇到强盗了,让他们赶紧派人来救。”姜婉白说着,将印信塞到了田文亮手里。   真有强盗,田文亮瞬间紧张起来,“强盗在哪?我去了,婶子你怎么办?”   “先别问这么多了,我没事,你快去。”姜婉白催着田文亮。   田文亮一咬牙,将铁叉递给姜婉白,风一般的往县里跑去。   姜婉白两手握在一起,焦急的看着远处,只希望田文亮能快点,更希望唐少正千万别出事才好。   黑豆似乎感受到了姜婉白的心急,蹲坐在一边,跟姜婉白一起巴望着远处。   等待的时间总是磨人的,姜婉白一会儿在门口,一会儿在院子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可能发生的情况,还有她应该做的事。   要不要叫田老二他们回来?来不及了,这地离家里这么远,等到他们回来,早就晚了,而且即使他们回来,除了跟着着急,也没用。   那该不该告诉三叔祖,组织人手去救人?也不行,村民巡个逻还行,这要是真去跟强盗拼命,哪是那些强盗的对手,到时乱上加乱,再死伤人,那岂不是更糟。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姜婉白急的坐卧不宁的,只希望田文亮能快点回来。   等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田文亮终于带着一队人赶了回来。那些人身穿衙役服,手拿官刀,足足有五六十人,为首的一个是个大胡子,他一见姜婉白就吼道:“人呢?唐差使人呢?”   “你们跟我来。”姜婉白一拍黑豆的头,“快点去找人。”   黑豆前些日子练过找东西,所以闻言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一边用鼻子嗅着,一边往前走,姜婉白则带人在后面跟着。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出村的路,也是大家秋收的路,所以路上人、牛车味道特别杂,再加上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黑豆辨认起来就更难了。   开始,他们还可以顺便问问田里的人,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和尚,还有一个骑着红马的人,后来,路越走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就只能靠黑豆慢慢分辨,那速度,一下子变慢了很多。   “这到底行不行啊?”大胡子急道,“我们老爷可是说了,要是唐差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都别回去了,老太太,你可别害我们。”   “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姜婉白也急,可是急有什么用。   大胡子被噎住了,“我要是有好办法,还在这里受这个鸟气?真是憋屈死人了。”      ☆、第70章      大胡子抱怨完,继续跟着黑豆慢慢的走着。   时间,一晃儿就过了半个时辰,而姜婉白等人在又转过一个路口后,都傻了,眼前这地方,他们刚才分明就来过。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来了。”大胡子怒道,“老太太,你不会故意耍我们玩呢吧?”   耍你们玩,我现在哪有这份闲情逸致,姜婉白很想甩对方两句,但又知道这样根本于事无补,所以她走到黑豆面前,问黑豆,“那个人究竟在哪?”   黑豆似乎也有些迷惑,东闻闻,西嗅嗅的,停在了原地。   “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胡子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婉白停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逃跑的和尚没准发现有人跟着他,所以他在故意绕圈子,想甩掉唐差使。”   大胡子睁大了眼,“你看见了?”   “没看见,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现在的情况。”姜婉白道。   大胡子有些不赞同,用手搔着脑袋,想想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不过,他这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用,再加上被姜婉白的说法先入为主,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其他的想法。   想不到,他也懒的想了,“就算是这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和尚在这里绕圈子,但咱们却没碰见他们,也没发现别的踪迹……”说着,姜婉白将目光投向了一边。   周围种的也是小麦,只不过这些小麦还没有收割,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这倒是没什么稀奇,不过,就在这个路口,还种着几个参天大树,这树却一下子吸引了姜婉白的视线。   “你们谁会上树,爬到这树上看一眼,也许能找到出路。”姜婉白盯着那几颗大树,就好似看到救星一般。   “上树?”大胡子有些惊讶。   “黑豆没闻见其它路口有唐差使的味道,就说明他们可能没走大路,而是进了这小麦地,要真是这样,那和尚只是一个人,还好,但唐差事骑着马,肯定会压倒小麦,留下点痕迹。   这痕迹,咱们在这平地上看不出来,但如果上了树,视野开阔,应该就会有发现。”姜婉白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   就像众所周知的麦田怪圈,只有在高空中,才能发现这些怪圈的秘密,在地上看,可无异于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大胡子虽然不知道什么麦田怪圈,但也觉的姜婉白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一转身,他对后面的衙役吼道:“哪个会爬树的,赶紧上去看看。”   那些衙役看了看那几颗大树,发现那大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有水缸粗细,还直挺挺的,没有任何枝桠,就有些怯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人搭话。   “妈-的,连个会爬树的都没有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大胡子吹胡子瞪眼的。   衙役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任大胡子呵斥。骂呗,又不是没骂过,要是强出头,爬上去了还好,要是没爬上去,可就不止一顿骂这么简单了,还不如这么老老实实的待着。   大胡子已经出离愤怒了,老爷给他下的是死命令,一定要救回唐差使,否则他就得回家种地,感情这些人不用受罚,所以就如此推诿,真当他是好欺负的是吧!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把话摆在这里,我要是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说着,大胡子竟然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可见他真是急了。   那些衙役抖了抖,然后又装起了死人。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只感叹道,怪不得这些人抓不到强盗,也抓不到凶手,就这样,看到好东西没挤破头,遇见困难就往后缩,能破案才怪呢。   也幸亏这次是有唐少正的印信,否则,恐怕叫他们来,他们都不来,这也就能解释钟老汉为什么不报官了,报官,有什么用!   大胡子也就吓唬这些衙役一下,可是这衙役都是老油条,根本就是一副滚刀肉的架势,这下,他也没折了,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僵。   就在这时,田文亮突然凑了过来,犹犹豫豫的道:“官爷,要不然,让我试试?”   田文亮自打带着这帮衙役回来之后,也没回家,就跟在了这些人身后,不过他却没敢靠近,只是坠着而已。   刚才他也听见大胡子问了,不过这是衙役内部的事,他就没敢吱声,现在,他却终于耐不住了。   “你……”大胡子上下打量着田文亮。   田文亮有些忐忑,民对官,总是有种莫名的敬意。   “哈哈,好小子,我喜欢,你去爬,要是你能成功,我就向老爷举荐你,让你也当衙役、吃官饭。”大胡子哈哈一笑,一边伸手拍着田文亮的肩膀,一边冷冷的扫着那些衙役。   “当官差?”田文亮现在这心情,就跟突然被馅饼砸中的感觉差不多,头昏脑涨,浑身轻飘飘的。   “还不快去爬,耽误了救人,别说官差了,狗毛都没有。”大胡子挥着手,催促着。   田文亮赶紧点头答应,然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几步跑到一颗大树旁边,脱了鞋,又往手心吐了点吐沫,就嗖的一下窜了上去。   现在,这树在他眼里,可不单只是一颗树了,那是他当官差、改写命运的阶梯。   说起来,田文亮跟田老四的命运差不多,家里穷,娶的媳妇也是个寡妇,就是那个跟赵氏相好的李寡妇。   他自己爱好打猎,平时就养些狗啊什么的,没事就逗逗狗,进进山,运气好的时候,能打到只野猪,运气不好,那就什么都没有,一家人的开销全靠这个,日子能好过才怪。   为此,李氏没少数落他,说他不务正业,而村民看他的眼光也都很不屑,而他自己,也没少生闷气,可是生气又能怎么样,家里就那两亩薄田,他又没什么手艺,可不就得这么过。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一个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哪怕是拼了命,也得抓住。   一步步的爬着,田文亮根本就没想,他爬了多久,离树梢还有多远,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爬,爬的越高越好。   田文亮是被一股凉风吹醒的,这时,他才发现,他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而脚下的姜婉白他们,已经变的如此遥远,遥远到他甚至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饶是平时胆大包天的他也有些害怕了,不知不觉,他竟然爬了这么高。   “喂,看到什么没有?”大胡子在下面喊着。   田文亮隐约能听清他的话,赶紧朝四周看去,这一看,还真被他看出了一些异样。   西边那块麦田里,有一道长长的线,那线,就如同刀子一样,将整个麦田切成了歪斜的两块。就是这里了,田文亮一喜,又狠狠的盯了那线的尽头一眼,这才嗖嗖的下了树。   一下树,他有些腿软,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几步就跑到了大胡子的身前,“官爷,我看见了,就在西边。”   大胡子哈哈一笑,“好,你的事就包在我头上,记着,明天来衙门找我。”   田文亮听了,只想狠狠的咬自己的手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大胡子却没心情管他了,挥着手道:“走,就在那边,给我追。”   姜婉白却一皱眉,发现了痕迹是好,可是那痕迹这么不明显,要是他们真的跟着那痕迹走,没准又要跟丢了,到时,旁边可不一定正好有大树让他们爬了。   而且,那边是小麦地,他们这五六十号人从那里一过,就跟铲车的效果差不多,那得损失多少粮食,估计地的主人哭都要哭死了,那可都是辛辛苦苦种的。   “等一下,先问清了再去也不迟。文亮,那痕迹一直到哪里,有什么有什么标志,咱们要是能直接去目的地岂不是更好。”姜婉白道。   经过刚才的事,这大胡子还真的挺佩服姜婉白的,所以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停了下来,询问的看着田文亮。   这件事,田文亮还真看了,所以他道:“那痕迹一直到一片荒地,那荒地里,好似有个房子。对了,荒地的旁边,有一大片高粱,红彤彤的,而且那高粱,好似只收了一半。”   姜婉白听完,几乎立刻猜出了田文亮所说的地方,那方位,那描述,可不就是他们家的那块高粱地吗,怪不得她上次还看见坟地里那房子冒烟,原来那是强盗的老巢。   不好,田老二他们可都在那里收粮食呢,万一那些强盗起了歹心,姜婉白都不敢想下去了。   “快跟我走,我知道那地方在哪。”姜婉白说着,一溜小跑就跑了出去。   大胡子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这才赶紧跟上了姜婉白,众人一路狂奔,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那片高粱地。   姜婉白一边喘着气,一边往高粱地里看去,只见地里一片杂乱,割倒的高粱随意的摆放在地上,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影,这让姜婉白的心一沉。   田老二他们肯定出事了,不然,以他们对粮食的精心程度,肯定不会这么放着这些高粱。   将目光对准远处坟地里的那所房子,姜婉白眼中满是怒火,“就是那里了,咱们分成几队,包围那里,千万不要让一个人跑出来。”   姜婉白的声音寒冷似冰,她现在十分后悔,当时怎么没在意那房子的异常呢。不过,她也知道,就算她真的过去,也只是枉死,但她还是觉的愧疚,也许,会有其它办法的。   大胡子此时也发现了姜婉白的异常,不过,他才不关心这些,只要唐少正没事,他这趟差事就算成功了。   “兄弟们,现在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了,一会儿要是谁往后退,别怪我在老爷面前,不给你们留情面。”大胡子怒眼圆睁的抽出了刀。   这些衙役虽然滑头,但也分得出什么时候可以退,什么时候必须上前,所以他们也纷纷抽出了刀,“是,决不后退。”一时间,倒还真有那么几分英勇的气势。   “分成两队,包围这房子。”大胡子说完,当先带着一队人直奔那房子而去。   众衙役呼啦一下散开,朝着那房子围去。   姜婉白现在是又急又怒,不过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她这么过去就是给人送菜的,所以她环视着周围,想找个什么东西防身。   “婶子,给你这个,你自己小心点。”田文亮递给姜婉白一根木棒,然后他拿着剩下的那个木棒,跟上了那些衙役,他想的明白,现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他可不想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姜婉白握紧了手中的木棒,轻轻的拍了拍黑豆的脑袋,也跟在了众人的身后。   但凡强盗窝,总会有一两个放哨的,可是今天很奇怪,众人都到了那房子的门前,也没什么声音,这让众人有些嘀咕,难道这强盗根本不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门啪的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唐少正出现在门前,喝道:“快,那些人就在里面。”   大胡子一见唐少正,只觉的精神抖擞,“唐差使,你没事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点进屋拿人。”唐少正急道。   这时,屋中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呼啦一下窜出来十几个人,其中,就有那个化缘的和尚,此时,他手里拿着长刀,满脸的凶煞之气。   “拿下他们。”大胡子喊着,就带人冲了过去。   那些强盗一看事情败露,本就害怕,再加上衙役人多势众,他们想也没想,就各自奔逃起来,爬墙的爬墙,开后门的开后门,一点也没了抵抗的想法。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见实在逃不了了,就跟衙役拼斗起来的,不过,就那么一两个,哪里翻得出什么浪,很快被那些衙役轻给制服了。   “别放跑一个强盗。”唐少正一边喊着,一边挥着手里的马鞭,一下,就把一个眼看要爬到墙头的强盗给拽了下来。   田文亮拿着棍子,也甚是英勇,痛打落水狗,这差事还是很容易的。   现场是一片纷乱,不时还有惨叫、鲜血,不过这纷乱过去的也很快,不到十分钟,这些强盗被杀的杀,捆的捆,院中也恢复了平静。   这时,姜婉白也终于跟着众人走了进来,只见这房子十分破旧,屋顶上的瓦已经没了一半,一点都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这让她一下就猜到了,这些强盗肯定是从最近才从外地来的,这房子只是他们随便找的地方。   院子里乱糟糟的,姜婉白刚要往屋子里走,就听一个衙役喊,“头,这里有人。”   有人,会不会是田老二他们?姜婉白心中一动,赶紧跟着大胡子进了屋。   房子的东屋,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缩在墙角呜呜的哭着,瞧她们身上那衣服,一看就是附近的村民,估计是被这些禽兽不如的强盗给抢到这里来的。   大胡子看了那两个女人一眼,倒是没特别说什么,“还有别的人吗?”   “这屋里也有人。”一个衙役说着,一脚踹开了西屋的门,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恶臭过后,众人一看,只见里面有四五个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四五岁。   这些孩子有的一脸惊恐的望着外面,有的则哭泣不止,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这是被那些强盗绑架来的孩子,姜婉白想到钟老汉的事,立刻明悟了,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钟老汉的孙子,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另一个念头取代,田老二他们呢?怎么不见他们。   姜婉白心急如焚,赶紧跑到后院查看,只见后院除了两口破棺材,什么都没有,这让她的心一凉,怎么回事,难道田老二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想到这种可能,姜婉白不由得悲从中来,她不是石头,跟田家这些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早已经把他们当成她的亲人了,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些亲人都遇害了,她怎么能不伤心。   愤愤的又跑回了前院,她揪起一个强盗的领子,怒道:“高粱地里的那些人呢,说,是不是被你们给害了?”   那个强盗有些愣住了,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怎么跟疯子似的。   “咚”的一声,姜婉白用手中的棒子狠狠的给了那个强盗一下,“我问你话呢,那些人呢?”   姜婉白这个力道不小,那个强盗疼的嗷嗷直叫,哪有心思回答她的问题。   姜婉白也是急了,她举起棒子就又是一下,“你说不说?”打完,就好似开启了某种开关一样,她的手不停的挥舞起来,那棒子就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了强盗的身上。   那强盗被打的接连惨叫,急忙道:“别打,别打,我说。   那些人我们本来是想除掉来着,可是老大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要是动了他们,很容易招来麻烦,所以我们一直也没动手。   至于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不是在地里,就是回家了吧!”   “你撒谎!”田老二他们肯定不会放着粮食不管就回家,而他们也没在地里,姜婉白举起棍子,又要打那个强盗。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没人动他们。”强盗一边解释着,一边像一条肉虫一样往旁边滚着,生怕姜婉白再打他。   姜婉白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难道他说的是真的,田老二他们真的没事,可是……   就在姜婉白犹豫不决的时候,唐少正走了过来,“婶子,银凤他们没事。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当时,把我也吓了一跳,他们竟然离这些强盗这么近。   怕他们出什么事,我这才赶紧让他们回去了,估计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家了。”说着,唐少正还有些愧疚的施了一个礼,“刚才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婶子说明白,害的婶子着急了。”   原来是这样,田老二他们都没事,姜婉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身体一软,歪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喘气,刚才这一路,可把她累坏了。   就在她休息的时候,大胡子凑到了唐少正的身边,“唐差使,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些强盗可都抓住了?”唐少正问道。   大胡子的脸色有些发虚,“跑了两个。”   唐少正唰的一下转过头,目光冷冽的看向大胡子。   大胡子赶紧补救,“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派人去追了。”   唐少正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说是派人去追了,可是谁都知道,这强盗,恐怕是追不回来了。   姜婉白一听跑了两个,立刻想到了一件事,所以赶紧抬头去看那些强盗,等到她看完,只觉的苦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跑掉的里面,就有那个假和尚,这下可糟了,这和尚知道她家在哪里,不会报复她吧!   唐少正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两手狠狠的一锤,他怒道:“多派人去追。”   大胡子不敢顶撞,赶紧答应着去了。   他刚走不久,屋子里就传来一个衙役的惊呼声,“你干什么?”接着,又是一片慌乱。   怎么了,姜婉白想去看看,唐少正却先一步进了屋,然后他又快速退了出来,拦住了她,“婶子,你还是别看了。”   “怎么了?”姜婉白问道。   唐少正咬着牙没说话,一脸的狰狞。   姜婉白透过他的身体往里面看,只见大片、大片的血,染了一墙、一地,满眼的鲜红色,而那红色里,则是一个双目圆睁的女人。   “这女人疯了,怎么突然冲过来抢我的刀。”刚才那个喊叫的衙役,又是慌张又是恼怒的道。   至此,事情已经很明了了,肯定那那个女人觉的没脸见人,寻了短见,这让姜婉白的心一缩,明明这女人是受害者,可是……   唐少正微挪身体,挡住了姜婉白的视线,“这群天杀的畜生,早晚,我要把他们一个个杀光。”   说完,他好似被触到了什么伤口,突然变的疯狂起来,几步奔到院子里,他对着那些强盗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好似要把他心里的恨全部都发泄出来一样。   姜婉白垂下了眼帘,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家看看她的亲人是否安好。   “这个女人好像还有一口气。”另一个衙役突然喊道。   姜婉白又向里面望了一眼,没了唐少正挡着,屋子里的情况一览无余,除了那个割破喉咙而死的女人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头上满是鲜血,看样子是想撞破脑袋自杀。   还有一口气,说的也就是这个女人,女人仰面躺在地上,双目茫然,眼角全是泪痕,好似在看着屋顶,也好似在看着天。   突然,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她旁边的衙役,“求你,不要送我回家,我不想,让虎儿看见我这副模样,他不能有这样一个娘,会,会被别人看不起。”   女人,应该是某个孩子的娘,到了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的,竟然怕别人知道她被强盗侮辱了。   那衙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那女人的手一松,眉梢眼角全是慈爱,也许,她现在终于见到了她的虎儿。   姜婉白别过脸,不想再看,她不想评判什么,她现在只希望能让这些强盗血债血偿,“回去之后,官府会怎么处置他们?”她问唐少正。   唐少正此时也打累了,站在一边喘着气,“他们死有余辜。”   听了唐少正,姜婉白大概知道这些强盗的结局了,倒是痛快的很,这种人渣,活在世上一秒,就是对别人的残忍,只不过,她一想起那跑掉的和尚,又变的忧心忡忡。   “我这些天去你家里守着,要是那强盗不来,算他走运,要是他来了,哼!”唐少正冷哼一声。   姜婉白现在知道了,这唐少正不但读过书,还是个身上有功夫的人,要是他在她家,她倒是不用担心了。   不过想到前两天吴媒婆来求亲的事,姜婉白又觉的他的心思可能又不那么单纯。   “我们家可没地方住。”姜婉白道,“而且,你在我家,恐怕别人会说闲话。”   “你们家院子里不是有帐篷吗,我就睡帐篷就行。我去你们家,是去抓强盗的,谁会说闲话?”唐少正一本正经的道。   田家的帐篷还是给欧阳俊搭的,只可惜他没住两天就走了,不过,那帐篷却一直没拆,没想到,唐少正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盯上了它。   姜婉白有些无语,他这样,算不算假公济私,或者说死皮赖脸。   就在姜婉白黑着脸,想怎么回答的时候,大胡子已经开始处理后事了,那两个女人的尸体,还有那些孩子,都要先带到县衙里,等县老爷问完案,再把他们放回来。   “唐差使,你的印信。”大胡子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唐少正,“天色不早,你要跟我一起回县里吗?”   唐少正摇了摇头,“我的马就在一边,你们先走。”   姜婉白看着那些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有些不忍,“这里到县里可有十多里,这些孩子又惊又怕,能不能……”   唐少正一听,立刻道:“这些强盗的罪行,让他们自己说,这孩子,就留下吧。”   大胡子也正发愁呢,带着这些哭哭啼啼的孩子,算怎么回事,所以也乐得做好人,“那好,就将这些孩子交给大人了。”   说完,见唐少正没反对,他这才跟两人道了别,让那些强盗抬起那两个女人的尸体,浩浩荡荡的去了。   田文亮还有话跟大胡子说,所以跟姜婉白打了一声招呼,也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姜婉白、唐少正,还有那些孩子,不对,还有黑豆。想到黑豆,姜婉白有些奇怪,从刚才起就没看见黑豆了,它跑到哪里去了。   怕黑豆出意外,姜婉白赶紧前后的找了起来,“黑豆,黑豆……”她喊着。   “汪汪……”黑豆的叫声传来。   姜婉白一喜,赶紧顺着声音往后院走,这一看,她却吓了一跳,此时,黑豆正用爪子扒着一个棺材,吱呀吱呀的,那声音,让人一听就牙疼。   “黑豆,停下。”姜婉白喝道。   黑豆停下动作,一脸不解的望向姜婉白。   “回来。”   黑豆两只前腿趴在棺材上没动。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那棺材隐没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的,而黑豆,一身光亮的黑毛,又是以那种朝拜似的姿势趴在那里,姜婉白突然觉的她有点冷。      ☆、第71章      这棺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姜婉白试探性的朝那个棺材走去,走了几步,走到棺材边上,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片沉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而越是安静,才显的越诡异,外面一大片坟地,院子里的棺材什么的,姜婉白停住身形,有些犹豫要不要棺材打开看看。   黑豆见姜婉白过来,更加亢奋了,用两只爪子死命的扒着那棺材,见黑豆这样,姜婉白终于下定了决心,恐惧源于无知,她倒要看看,这棺材里面有什么。   伸手扶住棺材盖,姜婉白刚要用力,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探出,“嘭”的一下,抓住了她的胳膊,吓的她赶紧扭头去看。   唐少正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将她推到了一边,目光凝重的看着那个棺材。   他发现了什么吗?姜婉白站在一边犹疑着,这时,她又看到唐少正对着她摆手,示意她走远一点。   犹豫了一下,姜婉白退到了旁边的角落,顺便还叫回了黑豆。   唐少正见姜婉白躲好了,飞身一脚,对着那棺材盖踹去,那棺材盖瞬间翻滚到一旁,棺材里,一个人影突然跳起,朝着后门跑去。   唐少正早就防备着会这样呢,手里的马鞭一甩,就将那人绊到在地,随后,他直冲过去,趁着那人还没站起身的功夫,伸手拧住那人的两个胳膊,就拿绳子将那人给捆了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的快,就好似训练好的一样,从踹棺材到绑人,前后没用到两分钟,可谓干净利落至极。   将人绑好后,他就像翻煎蛋一样,一脚将那人给翻了过来,看清了那个的长相。   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很瘦,长了一张狗脸,就是那种塌鼻子、耷拉嘴,扫帚眉的样子,一脸的凶恶之气,此时被绑着,好似十分的愤怒,一边挣着绳子,一边拿眼瞪着唐少正。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条疯狗。而其实,这人,还真跟狗有些关系,那就是他的小名叫李狗子。   为什么叫这个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小长的像狗,他爹娘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还是取了这个名字之后,他越来越像狗,反正大家都叫他李狗子,倒是把把原来的名字给忘了。   “这是……”姜婉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棺材里面藏着的是个人,可笑她刚才还以为是尸体什么的,甚至想到了该如何对付僵尸,这要是跟被别人知道了,估计要笑掉大牙了。   “漏网的强盗,差点被他给逃了。”唐少正说着,用脚狠狠的踩了一下李狗子的肚子。   李狗子被踩了一脚,差点被踩出泡来,又挣了挣绳子,发现绳子捆的特别结实,他立刻意识到,这次他是跑不了了。   他并不是个笨人,相反,他有时很有些小聪明,所以刚才他一听见外面的异动,便立刻藏到了棺材里,只不过没想到,最后被一条狗给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名字的原因,李狗子、李狗子,活着像一条狗,活到最后,还是被狗了结了。   而现在,他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能骗过姜婉白他们呢。   眼睛一转,他将那些凶煞之气收起,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坐在地上,一边“哎呦、哎呦”的叫着疼,一边对唐少正道:“你这一脚,可把我的肠子都踩断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说着,他还夸张的晃悠着身体,一脸惊讶的道:“为什么把我绑起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你这样的人还说王法。”唐少正冷笑道。   “我怎么就不能说王法了,我一没偷人,二没抢人,好人一个,我……”李狗子的话还没说完,唐少正就又给了他一记窝心脚,把他后面的话都给堵在里嘴里,听这样的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李狗子疼的直流冷汗,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他要是承认自己是强盗,只会死的更快,还不如死不松口,没准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装到底,他忍着疼,一边朝后门那里扑腾,一边好似杀猪般的嚎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强盗杀人了,救命啊……”   好一个贼喊捉贼,如果现在外面有人,看见他们这三人的样子,还真没准以为唐少正才是强盗呢,姜婉白看着李狗子那样子,真想给他搬个奖什么的,这演技,不去演艺圈,都糟蹋人才了。   “你喊也没用,外面没人,只有一堆坟地。”姜婉白凉凉的道。   李狗子一愣,随即,他也想到了这点,也不不喊了,而是回头问姜婉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们为什么绑我?”   你不会想说你是穿越来的,而且一穿就传到了棺材里吧?姜婉白心道,懒的理他,姜婉白朝旁边的棺材看去,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来着。   这一看,果然,棺材稍小的这头,有一个脏了吧唧的包裹,那包裹还不小,有四个篮球大小,占了棺材很大一部风。   弯腰去拎那个包裹,姜婉白发现它十分的沉,用了两只手,费了好大的力气,她这才将那个包裹从棺材里拎了出来。   将包裹放到地上,打开,姜婉白一愣,这包裹可是应有尽有,白的银子,黄的首饰,缎子,玉坠子,甚至还有一个小花瓶,就跟开杂货铺一样。   这是强盗藏的东西吧!怪不得刚才那些衙役什么都没搜到,原来这东西都藏在这里了。跟藏的东西在一起,姜婉白觉的这李狗子的身份,很耐人寻味啊!   “唐差使,你看。”姜婉白并没打算私吞这些东西,所以立刻告诉了唐少正。   唐少正回头一看,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对着李狗子的脑袋又是一下,他道:“你不是说你是好人吗,既然你是好人,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唐少正用的力气很大,李狗子疼的嗷嗷乱叫,“我也不知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一张眼,就出现在这里了。”说着,他装作想到什么一样道,“是不是谁把我抓来,关在这里的?”   说着,他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简直是把一个无辜路人的想象给演了个淋漓尽致。   “把他送到官府,跟那些强盗对质,看他还能装多久。”姜婉白见时间不早,也懒的跟他扯皮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这李狗子就是这些强盗的头领,今天衙役来的时候,他可能正好在棺材边上藏东西,听见动静,他就钻进了棺材,妄图蒙混过关。   姜婉白这句话,可戳到了李狗子的软肋。   李狗子脸色一变,变的沉默起来。他本来想着如果能骗过姜婉白他们,或者哪怕只是让他们给他松了绑,他也能找到机会逃跑,可是却没想到,姜婉白他们竟然一点也不相信他,还要送他去官府。   这要是真去了官府,那一切可就完了,李狗子的脑筋急转,最后,他将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东西上,有些不舍得,又带着一丝决绝,他突然沉声道:“两位,如果你们送我去官府,那这银子的事,我肯定要跟官老爷说,到时,两位可就什么都落不下。   要是两位能高抬一下手,放我一马,那这东西就是两位的了,而且,我保证,这件事绝对天知地知,我们三个人知。   怎么样,两位要不要考虑一下?”李狗子一边正色说着,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姜婉白跟唐少正的脸色,这里的这些东西,少说也值五六百两,他就不相信这两人不动心。   只要他们一动心,那他……想到这里,李狗子又直直的盯了姜婉白跟唐少正一眼,将他们的容貌记在了心里,敢抢他的东西,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姜婉白感觉到了李狗子的目光,不过却一点也没放在心里,困兽之斗罢了,看他都是浪费时间。   她看向唐少正,正好唐少也看向她,两人的目光一碰,就知道彼此是什么想法了,“你现在承认这钱是你的了?”姜婉白问道。   李狗子听姜婉白这么问,还以为她动心了,立刻道:“是我的,你就放心吧,绝没有人知道这钱藏在这里。”   “钱竟然全都在你这里,恐怕你根本不是一般的强盗,而是强盗首领吧?”姜婉白若有所思的道。   李狗子这时候也不想隐瞒了,“不错,正是。不过,首领谈不上,但他们都叫我一声大哥。”   李狗子说着,隐隐有一丝得色,在这群人里,他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也不是功夫最好的,可是,靠着一股疯狗般的狠劲,他却完全压制住了那些人,对此,他一直觉的很骄傲。   真是强盗头子,姜婉白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人肯定要送到官府的,可是这东西呢?   这东西可是百姓的血汗钱,就像钟老汉,卖地又卖牛的,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如果把这些东西交给官府,姜婉白不用想也知道,那东西就好似肉包子打狗,肯定不会再回头了。   不给官府,可是官府的人问起来怎么办?姜婉白的思路一转,发现这件事其实说好办也好办,只要说已经将那些东西还给失主了,来个先斩后奏,有唐少正在,料想官府那帮人也不会有什么说的。   对,就是这么办,想到这里,姜婉白问道:“那你还记得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家人那里弄来的吗?”   “这个……”李狗子有些犹豫,姜婉白问这个干什么。   “这些东西来路不明,万一上面有记号怎么办?”姜婉白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李狗子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看向姜婉白的目光变的不同起来,有些嘲弄,有些庆幸,还有几分怨恨,不过,这都不妨碍他将这些东西的来历告诉姜婉白。   甚至在说完后,他还特意道,“你放心,这里除了几件是偷来的外,都是别人给的赎金,我跟那些人都说过,要是他们敢泄露出去一句,我就让他们家毁人亡,所以,他们就算认出这东西是他们的,他们也不敢乱说话的。”   李狗子对自己的威信很自信。   姜婉白却想抽他两个大耳瓜子,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信,肯定没少用那些阴毒的手段呗!   将他说的话牢牢记住,姜婉白对唐少正道:“好了,该送他去哪,就送他去哪吧!”   唐少正冷哼一声,一把把李狗子给拎了起来,推着他往外走。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要放了我吗?”李狗子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事实,可是他却不敢或者说不愿意相信,怎么会有人不爱财呢,这些钱,别说买一条命,就是买五条命,都够了。   “放了你?我们要是真想要这银子,直接杀了你不就行了。”姜婉白这句话,说的可是大实话。   李狗子吓的身体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原来你也会怕死。”姜婉白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   李狗子知道,他们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他送去官府了,赶紧试着挽回,“我不去,我不去,你们放了我,我以后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说东,我就不往西,我可以给你们赚很多很多的钱。   只要你们放了我,我说到做到。”李狗子试图诱-惑姜婉白他们。   唐少正嫌他烦,从地上捡起一块不知道什么布,就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将他推搡到了前院。   前院,那些孩子正战战兢兢的等在那里,一见李狗子,他们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他们还一边后退,好像这李狗子就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看那些孩子哭的肝肠寸断的,姜婉白对唐少正道:“最好是现在就把这些孩子送回家,不然……”   这些孩子太小,姜婉白跟唐少正只有一匹马,还要时刻防备李狗子逃跑,哪里能照顾他们,而且,那些丢了孩子的家,此时还不定怎么着急上火呢,早一分让他们见面,也让他们少一分煎熬。   唐少正也这么想的,“最好把这些东西也一起还回去。”   不过说是这么说,可他们现在却根本办不到,他们没有车拉这些孩子跟东西,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又黑了,可真是愁人。   姜婉白跟唐少正相顾无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唐少正骑着马去叫人,姜婉白等在这里,可是这样更糟,那逃跑的两个强盗还没抓到,万一他们再回来,姜婉白可凶多吉少。   走也不行,分开也不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在这里,等到明天天亮再行动。   姜婉白想通这点,只觉的浑身冷飕飕的,外面是一群早死的人,屋子是今天刚死过人的屋子,她好像待在哪里,都睡不着。   就在姜婉白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牛车的轱辘辘声,声音一停,田老二、田老四就提着灯笼,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他们一见姜婉白,顿时大喜过望,“娘,事情文亮回去都跟我们说了,我们实在放心不下你,就赶紧来了,怎么样,你没事吧?”田老二当先问道。   “没事,你们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在发愁,怎么把这些孩子给送回去呢,现在有了牛车,可就方便多了。”姜婉白喜道。   田老二两人自然没有异议,赶紧帮着姜婉白收拾,先让孩子们坐到车上,又将那包金银也放在车上,最后等着姜婉白坐好,这才赶着牛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姜婉白坐牛车,至于唐少正,则从旁边的高粱地里牵出了他那匹红马,将李狗子的上半身捆住,留出一截绳子牵在手里,他翻身上马,就跟放风筝一样拉着李狗子向前走。      ☆、第72章      问明了这些孩子的住址,姜婉白发现,其中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竟然是下洼村的,而且姓钟。   赶紧问这个孩子他家里是做什么的,那孩子说他家里是篾匠,姜婉白立刻意识到,这孩子应该就是钟老汉的孙子。   不过这件事有些奇怪,那天她买了钟老汉的牛,钟老汉不是已经凑够了银子吗,怎么还没把这孩子赎回去?   是强盗食言了,还是钟老汉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姜婉白试着问了一下那孩子,那孩子却说他也不知道,姜婉白只得先将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跟众人直奔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地址。   半盏茶后,林家村,一家墙外种满了菊花的大门外,姜婉白伸手去叩门,咚咚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的明显,可是很奇怪的,她扣了半天,也没人来应答,就好似这里没有人一样。   姜婉白皱了皱眉,问一边被田老二抱在怀里的孩子,“这是你家吗?”   那孩子今年只有四岁大,梳着两个髻,听见姜婉白问,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小手,啪啪的拍着门,一幅急不可待的样子。   应该就是这里了,不过,怎么会没人呢?姜婉白一边犹疑着,一边继续叩门,“有人吗?家里……”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旁边哗啦啦围上来三四十个人,那些人有的拿着锄头,有些拿着铁镐,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姜婉白几人,其中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边往这边扑,一边眼泪汪汪的道:“金宝,金宝……”   女子刚走了两步,就被旁边一个青年拉住了,“别过去,危险。”   女子却不依不饶,非要过去,青年没办法,只能死死的抱住那女子。那女子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眼前而不能过去,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般,“放开我,我的金宝……”一边喊着,她还拿牙去咬青年的胳膊。   青年眼中满是愧疚与疼惜,一边任女子咬着,一边对姜婉白道:“你们已经跑不了了,快放开我儿子。”   这时,青年旁边又抢出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给姜婉白他们磕头,一边道:“求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孙子,只要你们放过他,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只求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   “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他们跑不了的。”老太太旁边又出来一个老汉,他一边伸手扶老太太,一边外强中干的说着这番他自己都没有底气的话。姜婉白他们是跑不了,可是他的孙子还在他们手里,他们怎么敢动手。   这些事发生的很快,快到姜婉白现在才有机会说话,知道这一老一少两对夫妻肯定是孩子的爹娘跟爷爷、奶奶,也知道他们肯定误会了,姜婉白赶紧道:“我们不是强盗,强盗已经被官府拿到了牢里,这次,我们是专门给你们送孩子的。”   说着,她示意田老二将那个孩子送还给对面的人。   田老二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却很明白那些为人父母的心,赶紧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那孩子一见亲人就在眼前,仰着小手,奶声奶气的喊道:“爹、娘,爷、奶,金宝好饿!”   一句话,对面的四个人的眼泪滚滚的就落了下来,女子当先把孩子抱在怀里,男人则在外面守着母子,一家人泣不成声。   姜婉白看着对面哭的厉害的一家人,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孩子可不止是一个孩子,他身后还有一个家庭,没了这孩子,这家庭就像没有希望的朽木一样,惶惶没有依附。   所以说,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对孩子动手的人,那都是最残忍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金宝好饿!”那个叫金宝的孩子说完,也委屈的哭了起来,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的连哭声都是绵软的。   “乖,金宝乖,奶奶去给你做蛋羹……”说着,那老太太健步如飞的隐入了旁边的胡同。家里的前门从里面拴住了,她要从后门进去。   那青年也就是林兴用手试了试眼泪,然后走过来对着姜婉白就要磕头。   “别这样,举手之劳而已。”姜婉白赶紧叫住了林兴。   林兴却没听她的话,嘭嘭的磕了几个头,这才道:“几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就将之前的事粗略的说了一遍,然后指着唐少正道:“这其实都是他的功劳,你们要谢,就谢他吧!”   林兴一听,又要跪唐少正,却被唐少正一把扶住了,接着,他还语焉不详的道:“你们谢了她,也就算是谢我了!”他话里的这个她,当然指的是姜婉白。   林兴等人听了这话,还以为唐少正是姜婉白的晚辈呢,所以又客气了一番,便又回来继续跟姜婉白说话。   姜婉白瞄了唐少正一眼,发现他一脸的笑意,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趁机跟她拉关系、扯近乎呗!要知道,他跟田银凤的事能不能成,她可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姜婉白瞪了他一眼,然后问林兴,“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还锁着门。”   林兴刚要说话,姜婉白后面的门就开了,刚才那个跑进去的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顾着给金宝做饭,都忘了请恩人进来了,快,都进来。”   姜婉白却摇了摇头,指着车上的孩子道:“我们就不进去了,还要把他们赶紧送回家才好,你们说,是不是?”   老太太对此深有感触,一分钟不见孩子,一分钟就好像在热火上烤的一样,所以她赶紧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就这么让姜婉白走了,她哪里愿意。   林兴却突然道:“你们这样,要送到什么时候去。这样,我们帮你送。”   说着,他转身对后面的村民道:“今天的事多谢大家了,不过,大家也看到了,现在需要几个人将这些孩子送回去,谁愿意帮忙,不说别人,我林兴就先记下你们的恩情了。”   农家人晚上本来也没什么事,这又是做好事,再加上有林兴这番话,呼啦啦的站出来好多人,吵吵嚷嚷着要帮忙送孩子。   林兴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在这林村好像很有号召力,做事也很稳妥,问明了孩子们的住址,他这才挑出几个人,让他们将孩子送回去。   “对了,还有这些东西。”姜婉白说着,打开了车上的包裹,瞬间,白的、黄的暴露在众人眼前,在周围灯笼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林兴看见这些东西,很是惊讶了一下,又望了望姜婉白的神色,发现她没有一点迟疑也没有,瞬间,他对姜婉白的感觉,就由感激就变成了敬佩。   又选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送还财物,林兴请姜婉白几个人进去坐,至于李狗子,则被五花大绑,绑在了院里的大树上,还有人专门负责看守,生怕他跑了。   姜婉白一进林家的门,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酒香,“这是……”她疑问道。   “婶子还不知道吧,我们家祖传的酿酒手艺,酿的酒虽然不敢说香飘万里,但在这十里八乡,还没有人不称赞的。”林兴笑道。   “林记烧酒?”田老二眼睛一亮,显然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正是。”林兴有些骄傲的道。   “我喝过你们家的酒,真的很好喝。”田老二称赞道。   他这么一说,林兴更加高兴了,“难得你们喜欢,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们带上几瓶好的,七十年份的。”   七十年份,这下连唐少正都有些动容了,时间一到了这个年头,可就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了。   “哈哈,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我今天晚上该睡不着了。”林兴最大的心事落地,也变的善谈起来,他说的风趣,大家会心一笑,也就没再争辩这件事,继续往里面走着。   而姜婉白,却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一件事,她一直发愁家里的高粱怎么处理,这林家既然是酿酒的,何不让他帮他们将这高粱酿成酒。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急,等她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互赢,才好说出口,不然,一个弄不好,林家还以为她要挟恩求报呢!   将这个想法埋在心底,姜婉白等人来到了屋里。   林兴知道姜婉白等人都还没吃饭,所以赶紧让他媳妇给做了几个菜,而在等菜的功夫,他也说明了刚才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在外面。   原来,这强盗趁着林家不注意,就拐跑了林金宝,然后派人来跟林家说,要一千两银子。   林家虽然世代酿酒,有一些积蓄,可是这酿酒的营生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粮食贵的那年基本不敢买,便宜的时候酒也便宜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酒窖里面的那些酒值些钱,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就算想变卖那些酒,一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买家,林家人可是愁断了肠。   那些强盗见林家迟迟不拿银子,还以为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对他们说,要是下次还拿不出银子,就把林金宝的耳朵割下来给他们,再下次,就是胳膊。   林家人这下算是被逼到了绝路,林兴想了一夜之后,决定叫人埋伏在家门口,只等那要钱的一来,就把他绑住,然后逼问孩子的下落,至于之后的事,他其实也没想好。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这一等,没等来强盗,却等来了姜婉白他们,这才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婉白也笑了。   这时,饭菜已经摆好,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有鸡蛋有白面,“这两天家里都没准备做饭的东西,现在肉铺又都关了,只能凑着着吃点,实在对不住。”林兴的媳妇感觉十分对不起姜婉白他们。   “大家都是普通人家,哪里讲究那么多,而且,这饭已经很好了。”姜婉白这句算是客气,也算是实话,白面、鸡蛋,可不是到哪都有的吃的。   “今天只能先这样,过两天,我一定要摆上一桌,请你们来吃,你们可千万不能拒绝。”林兴也觉的这饭根本不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所以如此说道。   “好,到时,我一定来。”姜婉白还惦记着高娘酿酒的事呢,所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如此爽脆,林兴也高兴,招呼着众人吃饭。   姜婉白忙活了一个下午,到现在才吃上饭,只觉的那饭说不出的好吃,估计山珍海味也就是如此了。   她是这样,唐少正、田老二、田老四何尝不是,一顿饭吃的格外香甜。   吃完饭,他们刚要起身告辞,就听外面一阵乱嚷嚷的声音,刚要起身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人就冲了进来,“快去看看吧,那个强盗被人打死了。”      ☆、第73章      众人一听,赶忙出了屋子,朝院里看去,只见院里,李狗子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在一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树上,显然是死了,李狗子的边上,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握着一把铁锹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婉白问那个报信的人。   “这是何家村的何老三,我去何家村给一户人家送钱的时候,正好被他遇见,他听说我们抓到了强盗头子,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过来来。   进门之后,他什么也没说,一铁锹拍在强盗头上,就成这样了。”那个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解释道。   “何家村的何老三?”林兴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见姜婉白还不明白,他道,“上次那个强盗来威胁我们家的时候,提过他。   那个强盗说,‘你别以为我们说这话是吓唬你,何家村的何老三,知道吗,他也是不舍得拿银子,结果怎么样,他儿子被我们一刀一刀的分了,脑袋留给他,身子喂给了野狗,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你要是想你儿子也那样,你就尽管拖着好了。’”林兴说到这里,又是庆幸,又是同情,要是他的金宝也……他都不敢想象。   “这群畜生,死有余辜。”姜婉白恨的牙根都疼,那么小的一个生命,他们怎么那么残忍。   “冬生,你看见了吗?爹给你报仇了,爹给你报仇了。”何老三听见说话声,却好似回过了神,手一松,那把铁锹就落在了地上,随即,他举着双手,仰着头,一边状似疯狂的来回转着圈,一边声嘶力竭的朝天喊道。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报仇了,报仇了……”何老三转着转着,不知道是头晕还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开始晃悠。   摇晃了一阵,突然,他朝一处空地看去,“冬生,你终于肯见爹了。   爹知道错了,爹后悔了,你不是要吃绿豆糕吗?给,爹给你买了绿豆糕,你快吃,还是热的。”何老三一脸的喜色,好像他儿子真的就在离他不远的那个地方一样。   说着,他还晃晃悠悠伸手去怀里摸,不一会儿,他摸出一个鼓鼓的手绢,打开手绢,里面赫然是几块压的米分粹的绿豆糕。   他伸手去捏那绿豆糕,想要递给他儿子,可是他脑袋晕晕乎乎的,再加上那绿豆糕又是米分碎的,哪里捏的起来。   淡绿色的绿豆糕米分末从他的手指缝里落在飘落在地上,如同下了一场细雨。   何老三都要急疯了,一边更加小心翼翼的去捏那绿豆糕,一边安慰着他那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儿子,“冬生,别急,爹这就给你,这就给你。”   越是急,就越容易出乱子,何老三不知道怎么的,一把扯翻了那手绢,那绿豆糕便如同绿雪一样纷纷而落,落在了地上。   这下,何老三傻了,赶紧蹲下身,用两只大手去抓那些绿豆糕,想将那些绿豆糕抓起来。   可是,哪里还抓的起来。   众人看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告诉何老三他儿子已经死了,还是告诉他那绿豆糕捡不起来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突然进来几个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老者,他一见何老三的样子,也是沉痛不已,不过,他还是坚定的开口了,“老三,冬生已经去了,你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何老三就好似被人从梦中突然惊醒一般,身子一僵,半晌,他才一下坐在地上,喃呢道:“去了,去了……”   那老者长叹一声,伸手要去扶何老三,就在这时,何老三突然跳了起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道:“冬生死了,我没有儿子了,哈哈……我没有儿子了。”说着,他就好似疯了一样,又唱又跳的从院子了跑了出去。   “快,你们快拦住他,把他送回家。”老者让后面那几个人去追何老三,而他自己,则来到了众人面前,“我是何家村的村长,也是何家的族长,刚才,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在姜婉白这些人里,就姜婉白的辈分最大,所以她立刻回道:“怎么会,只不过觉的这强盗太可恨了而已。”   老者长叹一声,“老三三十多岁才有了冬生这么一个孩子,宝贝的跟命根子一样。   那天,就因为冬生要吃绿豆糕,老三没给他买,他就跑了出去,结果落的这个结果,老三是悔不当初啊!”老者特意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姜婉白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劝?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哪里是语言能劝的,骂?骂了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老者说完,好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姜婉白,这才继续道:“这强盗虽然可恶,可是老三坏了他的性命,这……”说着,他拿眼觑着姜婉白。   姜婉白一下子明白老者的意思了,“他这是活该!”同时,她也明白了老者刚才说那番关于何老三跟他儿子原委的话的意思,他这是在打感情牌,让众人同情何老三呢。   姜果然是老的辣,这老者的心思很缜密,不过,其实就算老者不说那番话,姜婉白也不会管那强盗的死活,所以对于这件事,她不会说什么的。   姜婉白的态度明确了,老者松了一口气,又往旁边看去。   “我早巴不得他死呢,只可惜他死的太容易了。”林兴咬牙切齿的道。   “死有余辜。”唐少正冷冷的说了这么四个字,表明了他的立场。   随即,其他人也纷纷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让老者喜出望外,一抱拳,他道:“谢谢大家,我替老三谢谢大家。   天色不早,我们这就回去了,还有那尸体,我们就顺便将它处理了,到时候也省的大家麻烦。”   姜婉白知道这老者这么做,一是想来个毁尸灭迹、一了百了,二也是怕官府万一问起来,众人担干系,倒也考虑的十分周全,所以便点头答应了。   老者又对着众人道了谢,这才带着李狗子的尸体还有何老三匆匆而去。   他们走了,姜婉白也跟林兴告别,林兴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又让他们答应过两天一定要过来喝酒,众人这才各自分别。   回家的路上,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月光如水银一般洒落在地上,使的这黑夜也变的光明起来。   姜婉白坐在牛车上,唐少正骑着马走在一边,田老二赶车,田老四跟在一边,众人走的缓慢而宁静,倒显的这路边的虫鸣十分热闹了。   “你真的要跟我回家?”姜婉白不想再想那些强盗的事,转头问一边的唐少正。   “当然,不然那两个强盗来了,你们不就危险了。”唐少正说的理所应当。   姜婉白却觉的,那两个强盗不一定会来找她,他们都是一些乌合之众,现在他们那些人被抓的抓,杀的杀,估计他们根本就没胆子回来了。   不过,凡是也不能说绝对,要是他们真的来了……想到何老三,姜婉白觉的也许唐少正来家里住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姜婉白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强盗,一见到他们,就跟见到仇人似的。”   唐少正没说话,而是扭头看向前面,看向那无垠的远方。   姜婉白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就意识到她可能说错话了,唐少正对强盗的那种憎恨,恰如何老三对强盗的憎恨一样,都是只有在切骨之痛后,才能有的。   而她这么问唐少正,可不就是在揭别人的伤疤吗。   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姜婉白不说话了。   而就在这时,唐少正那悠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可不就是仇人吗,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死在强盗手里,可怜当时,鸿安才不到两岁。   当时我就发誓,今生我所遇到的强盗,必让他们下地狱。”   说到最后,唐少正除了愤恨,还有一丝伤感,今天的何老三,就是当初的他,只不过何老三还有族长、亲戚可以出头,他却一直孤身一人,“这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唐少正不知道怎么的,说了这么一句。   鸿安,应该是唐少正的孩子吧,姜婉白一愣,“没有亲人?你不是还有……”姜婉白想说唐少正还有父母、兄弟,不过却被唐少正给打断了。   “他们不是我的亲人,这世上,我第一个恨强盗,第二个就恨他们,要不是他们见死不救,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怎么会……”说到这里,唐少正眉眼横立,一副欲择人而噬的样子。   来自亲人的伤害,远比陌生人来的要痛苦的多。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终于知道了唐少正为什么跟家里分家,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这么看来,他也是个苦人,倒是跟田银凤有点同病相怜。   也许,这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慰藉、互相依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姜婉白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她又不是包办婚姻的恶婆娘,他们两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知道唐少正心情不好,姜婉白没有再说话。   将近半夜,几人才到家,不过田家的人却没有一个睡着的,都在姜婉白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迎接了他们,并关切的问着他们好不好,让人觉的异常温暖,这就是家人。   姜婉白将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自然也提到了唐少正想暂且住到这里的事。   对于这件事,田家众人反应不一,但大部分人是欢迎的,除了田银凤。   田银凤总觉的这件事不像姜婉白说的那么简单,很可能跟她……但唐少正没说,她一个女人自然也不好说破,所以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并打定主意,要避开唐少正。   唐少正却从头到尾都没看过田银凤一眼,好似他根本就不关心田银凤,来这里只是像他所说的,为了抓强盗而已,不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   不管这些人心思如何,这天已经不早了,大家只能先睡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见分晓。   第二天,天还没亮,田家就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钟老汉一脸笑容的来还姜婉白银子,并且感谢姜婉白救了他的孙子。   按照他们的意思,那头牛作价十两,而当时姜婉白给了钟老汉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说,钟老汉应该还姜婉白十两银子,可是钟老汉却非要给姜婉白十一两,说当时他说过,要是谁能借给他钱,那牛就作价九两。   两个人为了这一两银子互相推让了半天,最后,姜婉白还是将那两银子给了钟老汉,他原来那头牛的牛黄救了田银凤,现在姜婉白又救了他孙子,两家已经互不相欠,现在这牛的钱,就按照正常价格就好。   钟老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赶紧把手里的两只鸡递给姜婉白,“没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要收下。”   这时候再推脱就不太好了,姜婉白收下了那两只鸡,并且留钟老汉在这里吃饭。   钟老汉却说现在他孙子回来了,他要好好陪陪他,还要将借来的银子都还给别人,还有卖了的地,也要买回来等等的事情,家里太忙,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姜婉白听他提起银子,倒是想到了那天的疑问,便问道:“那天我买了你的牛,你不是已经筹够银子了吗,怎么……”   “哎!”钟老汉长叹一声,“那天我拿了银子,本以为一切都成了,就没想到,刚一回到家,我儿子就告诉我那帮强盗又来了,说一百两太便宜我们了,要两百两才能放人,否则就要撕票。   我当时的心都凉了,两百两,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啊,但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孙子死吧,所以只能四处奔走,去筹集银子。   结果,银子还没筹集完,你们就把我孙子给救回来了,这份恩情,我……”说着,钟老汉还要下跪。   姜婉白自然不能让他跪,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又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跟钟老汉说了一遍,钟老汉感慨良久,这才告辞离开。   今天注定是个好日子,钟老汉前脚刚走,田良正就来了,给姜婉白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田苗留在忠勇侯家的一个庄子里了,虽然差事不是很体面,只是一个喂马、刷马的,可是这到底是个挣钱的差事不是,而且如果做的好,以后还可以涨月钱。   喂马、刷马?姜婉白倒是没像其他人那么高兴,她有点担心,田苗一个小姑娘,做的了这个吗!不过,大家都在兴头上,她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所以就顺着大家的意思,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田良正倒是没发现姜婉白的异常,高兴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曲折的很。   原来,田良正送田敏、田苗到王保那里后,王保立刻带着两个去见了李管事。对这件事,李管事却有点为难,他当初答应王保安排人的时候,忠勇侯府还是如日中天的景象,现在……   但经过上次的事,李管事很感激王保,就说他试着想想办法。   第二天,李管事说,事情办成了,不过只能安排一个人,而且还要让夫人过目才可以。   这下,王保就有些为难了,只能去一个,这到底让谁去好呢?其实从效果来看,如果让田敏去,那成功的把握应该会大一些,可是这样做,就有些太对不起姜婉白了,她上次可是帮了他很大的一个忙。   就在王保犹豫的时候,田苗却选择了主动退出,她是很想赚钱,但却不想抢别人的机会,而且,她在看了侯府之后,就知道了她跟这侯府的丫鬟的差距。   要是田敏去,兴许还有机会留下来,她去,纯粹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王保自然很尴尬,在一边劝着田苗,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提起了姜婉白。   旁边,李管事一听,立刻问田苗,她是姜婉白的孙女?   李管事问话的时候有些激动,田苗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挺直了胸膛,大声的告诉李管事,她的奶奶就是姜婉白,小脸上满是自豪。   李管事对姜婉白,除了上次那件事的感激之外,还有更深一个层次的打算,他可是知道一些欧阳俊跟姜婉白的事的,所以立刻决定,要帮田苗。   不过他也知道,以田苗的样子进侯府,那简直难比登天,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府里是不缺人了,但侯府还有很多庄子,可以让田苗去那里。   田苗听了自然喜出望外,带着李管事的信,跟着田良正,两人就去了京郊的庄子。   一个好的武将,有两件东西最重要,一个是马,一个是兵器,而这个庄子,就是忠勇侯府专门用来养马的,这里面的马,有从西域买来的大宛马,也有皇上赏赐的御马,还有欧阳震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各种名马,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庄子的聂管事看了李管事的信,就有些发愁,这庄子上都是马跟男人,这小姑娘,还真不太好安排。   最后,他问田苗儿,是想跟着管缝补的李婶,还是管做饭的张婶。   田苗儿的眼睛,自打进这个庄子,就没离开过那些马,她觉的这些马真是太漂亮了,就跟这世上的精灵一样,自由、高傲,所以她试探性的问聂管事,她能不能照顾这些马。   聂管事有些惊讶,哪个小姑娘不是喜欢又轻松又体面的活计,怎么田苗会想要去喂马呢!所以他说,这件事一般人可做不了,需要耐心、细心,还有就是不怕苦、不怕累。   田苗却突然变的坚定起来,说她可以试两天,如果聂管事不满意,她立刻离开,绝不会纠缠。   聂管事见田苗铁了心,碍着李管事的面子,也只能让她试,不过他却特意叮嘱了教田苗的师傅,让他小心一点,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第二天,聂管事刚一起床,教导田苗的师傅就来了,不过出乎他意料,那师傅并不是要告田苗的状,而是说他看好田苗,说她天生就是跟马打交道的。   聂管事有些不信,可是他去了马厩,发现连最暴躁的虬龙驹都让田苗靠近后,却不得不相信了师傅的话。   马比人聪明,它们知道谁喜欢它们,谁对它们好。   “田苗让我告你你们,她很好,很喜欢这个工作,让你们不要担心她,她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田良正最后道。      ☆、第74章      听了田良正这一席话,姜婉白心中那点担忧完全散掉了,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她还以为田苗去喂马是不得已的,现在看来,这倒是最好的结果了。   希望田苗能快乐,还有,如果有机会,能去看看她就好了,姜婉白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感谢着田良正,这次,他是帮了田家的大忙。   感谢完,她又赶紧问起了田敏的情况,都是一同去的,田苗已经有了着落,那田敏……   “敏儿还算争气,被夫人看中了,留在了她身边。”提起田敏,田良正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不过也确实,他有骄傲的资本,田敏一个村里的姑娘,竟然能被侯府夫人看中,那是多大的本事,多大的造化,不说千里挑一,百里挑一也是有的。   事情到此皆大圆满,“中午在我家吃饭。”姜婉白对田良正说完,又转头对田老二道,“老二,一会儿你去把三叔也请来,中午我做个新鲜的菜给你们下酒。”   田良正这次倒是没拒绝,笑呵呵的道:“太好了,总是听我爹说你们家的饭好吃,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也不用你们去叫我爹了,等我回去,我跟我爹说一声,中午我们俩一定来。”   “那也好,对了,中午还有一样好东西,林记烧酒,七十年份的。”姜婉白拉长声音道。   这烧酒当然是林兴给姜婉白的,为了感谢姜婉白的恩情,而姜婉白对三叔祖跟田良正也是一样的感激,所以倒是正好借花献佛。   田良正惊喜的拍起了巴掌,“七十年份的,我没听错吧,你们家竟然还有这东西。”   “中午你们早点来就知道了。”姜婉白笑道。   田良正哈哈一笑,这才回家去了,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做。   等田良正走了,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可见农家人起来的有多早。   吃完早饭,众人要去地里继续收割高粱,而就在他们准备要出发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唐少正却突然出现了。   此时的他,脱去了一身绸缎,换上了田老二的一身粗布衣服,甚至就连鞋也换了,一副农家人的打扮。   “我跟你们一起去。”说着,他自顾自的加入到了队伍里,而且好巧不巧的,他正站在田银凤的身边。   “你真的要去?”姜婉白想起她上次兴冲冲的去了,不到半天就被送回来的经历,就觉的不好意思,所以提醒着唐少正,“这农活可跟你读书,甚至练武,都不一样……”   说到这里,姜婉白突然笑了,她这又是何必,看唐少正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副准备好好表现、博取美人芳心的架势,她此时说这些,就跟劝老虎吃素一样,说了也是白说。   “好了,你们去吧,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姜婉白笑着送众人出门。   等他们一走,姜婉白就开始准备午饭。   刚吃过早饭,就准备午饭,姜婉白疯了吗?当然不是,她今天要做的这道菜,做起来虽然不难,但要做好,却要很多时间。   它的主要原料,就是钟老汉送来的那只鸡。   将宰杀好的鸡剁成大块,用水焯去血沫,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瓷坛中,加入酱油、冰糖等调料,再将瓷坛盖好,放在火上炜即可,整个过程简单至极,乃是姜婉白自家改良的坛子鸡。   跟云南鼎鼎有名的坛子鸡不同,她这道菜里,不用放云腿、干贝等珍贵的材料,也跟市面上卖的那些整只的坛子鸡不同,她这只鸡切成大块,就可以少放一些水,更贴近于坛子肉的做法,汤少味浓。   等到三个小时后,坛子里仅有的一点水跟冰糖粘合,给鸡肉表面染上一层红润的颜色,这道姜婉白秘制坛子鸡,才算真的做好了。   将坛子放在火上炜着,姜婉白突然来了兴致,今天高兴,她打算再做两道拿手的好菜。   钟老汉总共送来两只鸡,一只鸡已经做成了坛子鸡,剩下的这只,切成两半,一半用来做口水鸡,一半用来做辣子鸡。   口水鸡就是将鸡切块后,放入已经加了调料的开水里煮,煮大概十分钟,就要立刻捞出来,千万不要时间太长,否则就失了口水鸡最重要的滑嫩。   捞出来之后,还要赶紧将鸡肉放在冷水里激一下,保证鸡肉不散。   之后就是调红油,将葱姜蒜用油炒出香味,再将油倒入辣椒米分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便是油与辣椒的完美融合,又香又辣的红油。   最后,将混了其它调料的红油淋在鸡肉上,一道麻辣鲜香的口水鸡就做好了,就像郭沫若在《賟波曲》中说的,“少年时代在故乡四川吃的白砍鸡,白生生的肉块,红殷殷的油辣子海椒,现在想来还口水长流……”   至于辣子鸡,就简单一些了,只要保证鸡肉腌制入味,鸡块炸的够火候,够香脆,这道菜就已经基本算是成功了。   两只鸡做好,剩下的鸡心、鸡肝等鸡杂,姜婉白也没浪费,将它们切成细丝爆炒,一道爆炒鸡杂便出锅了。   有了荤菜,又做了几道素菜,一顿饭耗时将近半个上午,总算是做好了。   所以说,做饭其实是闲人才会做的事,它不仅需要不紧不慢的心情,还需要不温不火的态度,更需要时间,这时间,短则半个小时,长则数天,比如著名的佛跳墙。   如果再加上准备材料的时间,那时间就更久了,比如红楼梦里的一道茄盒,从晒茄子到制作成功,没有半个月,哪里能成功。   就这,还是时间短的,如果腌制火腿,比如云南有名的邓诺火腿,那就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   数十年的时间,只为了一道菜,这在大多数人眼里,恐怕只能用精神病来形容了,但就是这样,才能做出最地道、最纯粹的菜,这大概也是做菜的乐趣。   姜婉白算是个闲人,所以她很享受这种做菜的过程,而她这边的菜刚做好,田家的众人还有三叔祖父子就来了。   众人先是热络的说了一会儿话,尤其是介绍了一下唐少正跟三叔祖认识,便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桌边旁边,他们早就看见这一大桌色彩分明、香味扑鼻的饭菜了。   姜婉白笑着拿出了那坛林记烧酒,打开封口,浓郁的酒香立刻铺满整个屋子,跟那菜香混合在一起,就好似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一样,燃爆了所有人嗅觉。   田老二伸手接过姜婉白手里的酒坛,给所有能喝酒的人都满上一杯,这才跟众人一样,眼巴巴的看向姜婉白,等着她说开饭。   姜婉白自然知道看的见、吃不着的痛苦,所以赶紧招呼大家吃饭。   “这道菜叫口水鸡,真是没有叫错,这一口下去,嘴里立刻被花椒麻翻了,口水流个不停。”田良正这一句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我看,这口水二字,也可以这样解释,这次吃了这口水鸡,下次一想到这道菜,想到它的麻辣,想到它的滑嫩,就像想起酸杏一样,也会口水直流。”   唐少正倒是比姜婉白强多了,一上午的农活,不但没让他灰头土脸,反而让他变的更精神了,而且,他还自带自来熟技能,只认识众人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好似老朋友一样了。   众人听了,纷纷哈哈一笑,对他又亲近了几分。   三叔祖吃了一口坛子鸡,又喝了一口烧酒,享受的眼睛都半眯了起来,半晌,他才问姜婉白,“这鸡够味,就连骨头都酥了。”   “我炜了一个半时辰。”姜婉白有些自得的道。   “这么久,怪不得。”三叔祖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一个半时辰,估计也只有你有这个耐心了。”   姜婉白也笑了,“三叔祖,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这坛子鸡的做法,源于坛子肉,正适合农忙的时候吃,早上起来将它炜上,中午回来打开坛子,时辰刚刚好。”   姜婉白这句话可是实话,这可是坛子肉最早的由来,就是农人无意中创造出的美食。   三叔祖却以为姜婉白在开玩笑呢,所以他也顺着往下接了一句,“那敢情好,就是这肉有点贵,要是这么吃,吃不了几天,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天天吃白菜了。”   平阳县的地理位置就跟现在的京郊差不多,每到冬天,各家各户就会囤积一菜窖的白菜,整个冬天,直到第二年开春万物复苏,整整四个月,大家最主要的菜就是这白菜,估计是个人,也会吃够了,所以三叔祖才会拿白菜来调侃。   三叔祖提起白菜,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一个趣闻,“白菜?那也要看怎么吃,我听说有一道菜,名叫开水白菜,就连皇上都不一定能天天吃到。”   众人一听都笑了,“开水煮白菜,咱们这里哪一户到了冬天不是天天吃,怎么,皇上还吃不上?”   众人一点都不信,倒是唐少正,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点,“越是简单的东西,想要做的好吃,就越难,这开水白菜,谁都会做,但能做出皇上都喜欢的味道,那可就……”   他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问姜婉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5章      姜婉白吃了好吃的东西,谈性正高,便笑道,“我也是听说的,传说那开水白菜看起来就是一碗白水,里面泡着几根白菜,没有一点油腥,就好似没烹调过的一样,可是真吃到嘴里,才知道这道菜的妙处。   汤素雅而纯,菜嫩而鲜,不是山珍,却胜似山珍。”   说到这里,她也没卖关子,直接点出了开水白菜的秘密,“它之所以这么好吃,当然是有原因的,秘密就是那汤。那汤,是用干贝、排骨、山鸡等等上料煮出来的。   当然,具体是怎么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然,说不定我也能去做御厨。”   姜婉白最后一句话一出,大家立刻哈哈的笑了起来,根本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乡间各种传闻很多,也很夸张,很少有人会去分辨它的真假,就是一说、一听、一乐而已。   不过唐少正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他总觉的姜婉白说的不像是听来的,倒像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亲眼所见?可能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唐少正稍微一想,也觉的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便也笑笑,丢到了一边。   吃过饭,众人各自去忙碌,这一忙,就一连忙了五天,眼看着地里的高粱都变成了家中的粮食,众人虽然累,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将高粱从地里收回来,接下来的事,就是脱粒,这个活远比收割要来的容易,大家坐在院子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气氛一片和谐。   此时,唐少正正饶有兴致的说着一则趣闻,大家听的全神贯注的,就连田银凤都不时看向他,看得他精神抖擞,将一个简单的书生与狐狸精的故事,说的跌宕起伏、煽人泪下的。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还真有点佩服他,经过他这些日子的努力,田银凤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总躲着他了,他这个水磨豆腐的功夫,倒是有效的很。   没准,再过些日子,田家就要出喜事了!   姜婉白正想着,林兴就来了,他一见田家这么多高粱,也惊讶了一下,并瞬间明白了田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要知道,富裕的人家,一般都会种小麦这种细粮的。   “婶子家的高粱长得真好,颗颗都这么大,这么饱。”林兴称赞道,他这句,说的是实话,也说明他很会做人。   果然,他这么一夸,田家的人瞬间跟他亲近了很多,都笑呵呵的跟他打着招呼。   客气完,他就说明了他的来意,中午请田家的人还有唐少正去他家吃饭,“早就约好的,婶子可不能不来。”林兴强调着。   姜婉白还有事跟他说,自然点头答应,说他们一定会去,林兴这才满意的走了。   “老二,中午你跟我去林家。”送走林兴,姜婉白对田老二道。   林兴刚才虽然说了让田家所有的人都去,但两家还没熟到那个份上,田家自然不可能真的那样做,否则,才真要被人笑话了,还没见过谁去见朋友,把一家老小都地上的,尤其是田家这种十几口的大家。   田老二点头答应。   姜婉白看向唐少正,想问问他的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唐少正瞟了旁边的田银凤一眼,不在意的道,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可不是却跟别人吃饭。   姜婉白对他这个答案倒也没太过意外,他本就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些事,而且到林兴那里去,势必会让他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倒不如留在这里继续他的追妻大计来的好。   林家,林兴一看只来了姜婉白跟田老二两个人,有些不高兴,嚷嚷着要去请唐少正还有田家剩下的人。   姜婉白赶紧阻止了他,并笑道:“我这一路赶来,都有点饿了,你再去叫他们,这一来一回得多少时间,再说,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做饭了,没准等你到那里,他们已经吃完了。”   林兴听姜婉白如此说,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赶紧将姜婉白两人迎进了家里,“婶子饿了,正好,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婶子快坐。”   姜婉白客气了两下,这才坐下了,往桌子上一看,发现有鸡、有鱼、有肉,满满一桌子菜,她赶紧跟林兴道谢,并邀请他有时间去他们家吃饭。   林兴自然答应,之后,众人开始吃饭。   吃完了饭,重头戏终于来了,姜婉白对林兴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就是不知道……”   “婶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别说帮忙,就是婶子想要我的命,我都不会说个不字。”林兴有些激动的道。   姜婉白也看出他是个至情至信的人,便不再说废话,“你今天也看见了,我们家有很多高粱,我想让你帮我们把高粱酿成酒。”   姜婉白说完,打量着林兴的神色,她还真怕林兴以为她要抢他的生意,或者觊觎林家祖传的酿酒技术什么的,为此,她可是准备了好几个方案。   不过,出乎意料的,林兴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婶子恐怕不知道,我们家经常帮别人酿酒的。”林兴笑道。   “怎么回事?”姜婉白有些奇怪,他自己就卖酒,怎么还帮别人酿酒,那不是断了自己的生意吗。   “婶子这就有所不知了,酿酒很费粮食,我们家自己种的粮食不够,就要去买,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   而且这酿酒又不像做菜,做好了之后马上就能卖,从酿到发酵,再到酒成,这中间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钱就相当于被困在里面了。   更有的时候,这酒刚一酿成,这粮食就便宜了,那我们只能降价,或者继续等着,总之就是有很多不确定性。   但帮被人酿就不一样了,他们出粮,我出工,几天的时间,就能拿到一笔钱,又轻松,又省心。”林兴解释道。   “而且,比起买酒的人,选择酿酒的人,一般都会一次多酿一些,我按酿酒数量算钱,酿的多,就赚的多,这样一比,其实比我自己酿酒卖酒,赚的钱一点不少。”   “那你就不怕那些人拿酿好的酒去卖,影响你们家的生意?”姜婉白疑问道。   “都是我酿的酒,不过,大家已经习惯了来我这里买,自然不会去买别人家的,除非他肯降价。   可是,婶子你也看到了,我这酒挣的本来就不多,他们再降价,可就没什么赚头了,既然不赚钱,他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林兴凑到姜婉白身边,小声道:“当然,我也不是没防备。不瞒婶子,其实我也留了心的,平时接生意只接那些小单的,一看就是家里留着喝的那种,要是有人让我酿大批的酒,除非是熟人,不然我肯定会推掉。”   原来这里还有这些弯弯绕,姜婉白恍然大悟。   “婶子家的酒我包了,过几天,婶子什么时候方便,就把那些高粱拉来,等我酿好了,我再把酒给婶子送回去。”说到这里,林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有句话,我想劝婶子一下。   婶子酿这么多酒,肯定是想卖的,可是今年南面闹洪灾,这粮食可不便宜,与其酿成酒放在地窖里,不如存着粮食,等着什么时候价钱好,卖钱来的划算。”   林兴这么说当然是好意,可是姜婉白却早有了打算,“我想酿的,不是酿一般的酒,是一种药酒,名叫五加皮。”   酿酒的事,姜婉白一直在想,如果只是单纯酿高粱酒,就像林兴刚才说的,她根本没什么优势,这酒先不说能不能卖出去,就算能卖出去,也肯定赚不了多少钱,到时,高粱也没了,钱也没有,田家岂不是要挨饿。   而酿药酒就不同了,这里面多了一个二次加工、升值的过程,这个过程,就像中国出口的那些原料、半成品一样,到外国转一圈,人家轻松一加工,那东西再卖回给中国的时候,价钱就翻了几倍不止。   姜婉白现在想做的,是一条龙流程,既赚原料的钱,又赚加工的钱。   至于为什么想到酿这五加皮酒,只因这酒方在现代十分的普遍,就像她的老家,因为气候原因,很多人家都会用这个方子来泡酒,甚至还因为应用广泛,衍生出好几种配方。   当然,这也不能排除姜婉白只记得这酒的配方的原因,要是她知道五粮液或者茅台的配方,说不定,她也不做什么虾酱,专门改酿酒了。   毕竟五加皮酒更倾向于药,而不是酒,每天一小杯就行,销量受限,但五粮液或者茅台就不一样了,要是能……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了。   “五加皮,是一种草药吧?”林兴问道。   姜婉白点头,五加皮,《本草纲目》中记载:“补中益气,坚筋骨,强意志,久服轻身耐老”,民间更认为“宁得一把五加,不要金玉满车”,可见这东西的功效。   “药酒,不瞒婶子,其实我们家自己也会酿制一些药酒,可是很少有人会买的,我们家酿,也纯粹是自己喝,或者送亲戚朋友罢了。”林兴犹豫了一下,说了这么一番话。   农村,吃饭尚且不容易,大家花钱买酒,也就为了解解馋,只会买那些最便宜的酒,怎么会花钱买药酒呢。   姜婉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想把这酒卖给这附近的村民,她瞄准的是那些有钱的人。   这五加皮酒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嘉庆皇帝就是靠着它治好了风邪湿毒病症,乾隆更把这酒封为宫廷御酒,那么,在这大黎朝,她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不指望它能带来大富大贵,但能换点大米、白面吃,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不过,这些话姜婉白是不会跟林兴说的,“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我这次还真的找对了人。其实我只知道这药材的方子,至于药酒怎么酿,跟普通的酒有什么区别,却一点也不知道,你既然酿过,那就简单多了。”姜婉白喜道。   姜婉白不说她有什么打算,林兴自然不会没眼色的继续问,只说一切都包在他身上,最后,他还提出,等到要加入药材的时候,就让姜婉白来做,毕竟,这是姜婉白的方子,他可一点觊觎的心思都没有。   他想的周到,姜婉白自然点头答应,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而姜婉白之前准备的好多说辞,都没用上,这倒是让她有后悔,早知道这么简单,她就不浪费那个脑细胞了。   所以说,情报真的很重要,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又说了一会儿话,姜婉白起身告辞,林兴当然又是一番挽留,但最后,姜婉白还是带着田老二离开了。   路上,田老二一边牵着牛,一边有些闷的问姜婉白,“娘,咱们酿这个酒,应该能赚钱吧?”   不是田老二不相信姜婉白,只是这高粱是一家人一年的粮食,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就要挨饿。   没挨过饿的人很难想象那种饿的前胸贴后背,就连观音土都能吃下的感觉,而不幸的是,田老二就是那种知道的,所以他才会忍不住担心。   要知道,这粮食变成酒容易,可是再变回来,就难了,而等到田家没有粮食吃的时候,喝酒可不管用。      ☆、第76章      姜婉白也犹豫了一下,这才很慎重的道:“会的。”   田老二这才放心,他相信姜婉白,她说会赚钱,那就一定会赚钱的。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回到田家。   田家门口,王氏、田老三等人都焦急的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进村的路,突然,不知道谁喊了句,“回来了,回来了,娘回来了。”这些人呼啦一下就围上了姜婉白。   姜婉白有些惊讶,这些人怎么回事。   “娘,不好了,银凤被强盗抓走了。刚才,那个强盗还来家里说,说他知道他们弄来的钱都在咱们家手里,让咱们家拿钱去换人,不然他们就撕票。”田老四反应最快,所以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怎么会,银凤那么大一个人,而且还是在家里,怎么会被绑架。”田老二一听就急红了眼,他可怜的二妹,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呢,怎么就又遇上事了,就好像这世上的坏事,都让她遇上了一样。老天,到底长没长眼。   说完,他一把抓住了田老四的衣领,“你是干什么吃的,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银凤被人抓走,你还是她四哥吗?”   田老四也是一肚子火,姜婉白带人出去吃饭,只看得见他二哥,却从来不带他,现在出了事,倒是各个都怪他,好像这件事都是他的错一样,难道别人都是亲生的,就他一个是捡来的吗!   一把挥开田老二的手,他怒道:“我是干什么吃的?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也就只配喝西北风罢了。   家里又不止我一个人,银凤那么大的一个人,自己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让我成天看着她不成。”说到后来,田老四已经完全在说气话了。   田老二却傻了,他一直都知道田老四嫉妒他,尤其是姜婉白有心培养他,把什么事都交给他之后,可是他却一直没在意,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他的,不就是大家的吗,但现在,他却有些彷徨。   他刚才的语气是不太好,这件事也确实不是田老四的错,可是,姜婉白跟他走后,家里的这些人,老三个性老实,根本指望不上,剩下的又都是女人,他潜意识里已经将田家的重担交给了田老四,出了事,他当然第一个问田老四。   可惜,田老四好像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还说这些话来伤他的心,这让他如何不心痛,愣愣的站在那里,田老二甚至都忘了田银凤的事。   田老四说完,一见田老二那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也有些后悔,不过正在这气头上,他是不会像他道歉的,所以他扭过脸,不去看田老二。   姜婉白听了田老四的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原来,这些日子田家表面看起来平静,但内里,却又产生了这么多嫌隙,只不过以前没遇上事,这才没看出来,现在一遇上事,什么都显露无疑。   这件事,她以后要好好解决一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田银凤的事,田家内部的事,等以后再慢慢解决,也不晚。   下了牛车,姜婉白一边往院里走,一边问田老四,“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唐差使呢,我怎么没见到他?”   田老四虽然对姜婉白偏心田老二有些不满,但姜婉白问他话,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回了,“今天下午,我们刚吃完饭,外面就来了一个人,来找唐差使,说县里有公务让他赶紧回去。   唐差使问了两句,就急匆匆的跟着那人走了。   就在他走后半个时辰,又来了一个人,他对银凤说唐差使出事了,现在等着救命,让银凤赶紧跟他走。   银凤一听,事关人命,也有些急,只简单的问了两句,就跟着那个人走了。”田老四一边回想着中午的事,一边道。   “你们没想过要一起跟着去吗?”姜婉白听到这里,插了一句。   “当然想过,唐差使那人不错,虽然是读书人,又是吃朝廷俸禄的,可是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人,而且,我们也知道他跟银凤的事,能为银凤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早就把他当做妹夫来看了。   所以他出事,我们哪能不急,都说要跟着去看看,可是那个人却说,他是骑马来的,那马只能带他跟银凤两个人,我们要想去,只能自己去。   我们跟出门一看,果然外面拴着一匹马,再加上当时我们根本没怀疑过那个人说的是假话,所以就问明了地址,让那个人带银凤先走了。   等他们走后,我跟三哥紧赶慢赶的赶到他说的那个地方,水西村的那颗大柳树下,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当时很着急,怕错过了,或者弄错了,赶紧问树下乘凉的人,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唐少正的人,还有,他是不是出了事?   那个人很肯定的说,没有,还说他家就在旁边,他在这里待了半天了,根本没有什么陌生人经过,除了我们。   我跟三哥一听就慌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找了一个人问了一下,结果还是一样,我们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也什么都没发现,只能先回家看看再想办法。   结果我们一回家,我媳妇就跟我说,刚才,上次来过咱们家的那个和尚又来了,说银凤在他们手上,让咱们拿他们那包东西换。”田老四一口气,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赵氏因为身体一直没养好,这些日子一直在家做饭、照顾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上次那个和尚来的时候,她是见过那个和尚的,所以才会认得。   此时,姜婉白他们已经进了家门,也没进屋,他们站在院中说着话。   姜婉白听了事情的经过,却一皱眉,转而问赵氏,“你确定是上次来的那个和尚?”   赵氏点了点头,“我确定,那个和尚是个光头,很好认。”   “带走银凤的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这次,姜婉白问的是田老四,田老四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在这种时候,还是比其他人强多了。   “那个人……”田老四想了一下,继续道,“长的很普通,对了,他左眉头处有一道小指长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到眼眶,看起来挺凶的。”   “那穿着呢?”姜婉白继续问道。   “穿的还不错,虽然不是绸缎,但也是崭新的青江布衣。”田老四回道。   “对了,娘,那人的鞋子很奇怪,是一双又脏又旧的布鞋,跟他的衣服还有那匹马,一点也不相称。”王氏突然插嘴道,她平时虽然不喜欢说话,但这些人里,就数她心细,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新衣服,鞋子却一点也不相称,那,这两件东西,必然有一样东西是不属于那个人的,而且很大可能是那身衣服,毕竟,一个人可以买一身好衣服穿,但却没人会买一双破鞋子穿。   那如果那衣服不是那个人的,那么那匹马呢?也许也不是。   穿着不讲究,脸上有伤疤,十分的凶恶,还跟那个和尚在一起,绑走田银凤来换强盗所抢来的钱,姜婉白只一想,那个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上次衙役围剿强盗,可是跑了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和尚,这剩下的一个,不是这人还是谁。   对于这两个人打他们家的主意,姜婉白并不感到意外,她意外的是,怎么唐少正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接走了田银凤,而是是以唐少正出事的名义,是他们一直在盯着田家,利用了唐少正的离开,还是这唐少正根本就是被他们骗走的?   姜婉白此时还不能确定,这要等见到唐少正才能确定,不过,其实她更倾向于前者。   这种手法就像现代的一些骗术,在打听到你家里有人在外地后,就会骗你说你的亲人出事了,在医院里躺着,急需多少钱做手术,让你给他们打钱。   而你一着急,可能就会上当,就像田银凤。   而且若是后一种,那两个人只是两个强盗,能抢来衣服跟马不奇怪,可是要骗唐少正离开,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能量,要知道,唐少正虽然不是官员,到手里的权力也不小。   除非,有人帮他们……   会吗?姜婉白想不出,“对了,你没跟他们说,那些东西我已经物归原主,根本不在我们手里吗?”她问赵氏。   “我跟他说了,可是他不信,说我当他是傻子呢,谁得了那么一大笔钱,会还给别人。   我又跟他说,他可以去问那些物主,或者问林家村的村民,还东西的事,大家都知道。   他这次倒是有点犹豫,但很快,他就说他不会上当的,还说,不管如何,今天晚上他们要是看不见东西,就撕票。”赵氏道。   这个伤疤脸应该已经相信了东西不在田家手里,毕竟,还东西的事涉及到很多人,他们根本没法骗他,只不过,他却不想相信罢了。   好不容易得手,眼看着银子就在眼前,他怎么都要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弄到银子。   伤疤脸,姜婉白给那个接走田银凤的强盗起的称呼。   晚上交东西,那些东西少说也值五六百两,姜婉白现在就是卖房子卖地,也凑不齐啊。   如果到时候交不出钱,想到何老三那个儿子的下场,姜婉白的心一沉,那些人可什么都做的出来,尤其,田银凤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也许现在……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还等着要赎金呢,姜婉白自欺欺人的道,可是,她的心却变的火烧火燎起来,田银凤,这么一个黄连水里泡着的女人,怎么命这么苦呢。   “早知道,就不该管这些闲事,那个和尚被识破,跑也就跑了,关咱们家什么事,都怪那个姓唐的,非要去抓强盗,这下好了吧,把银凤害死他就满意了。”田老四也预见到了田银凤的下场,有些恼恨的埋怨起唐少正来了。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那钱的问题,按他的想法,就应该把钱留下,就算是不花,现在也能救田银凤的命不是,但将钱还回去是姜婉白的决定,他可不敢埋怨姜婉白,所以只能拿唐少正开刀。   姜婉白听了田老四的话,有些皱眉,这话要是被唐少正听见,田银凤要是没事还好,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估计得愧疚死。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救银凤回来。”姜婉白沉声道。   田老四不说话了,闷在那里无奈的站着,救田银凤,说的容易,没有银子,怎么救。   姜婉白还是很在意唐少正的离开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的问题,所以她决定去见见唐少正,一来,可以问明这个问题,排除掉一些错误的信息,二来,她觉的有必要让唐少正知道这件事,也许,他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只不过,唐少正现在在哪呢?是在家里,处理公务的地方,还是其它的地方?若是在家里,他们去找还方便一些,若是在其它地方,以他们的身份,恐怕连见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就在姜婉白苦思良策的时候,外面却进来一个人,那人人还没到,笑声跟说话声就先到了,“婶子,我前两天打了一只狍子,一直没舍得吃,今天,就送给婶子了。”   话音一落,田文亮拽着一只袍子走了进来。此时的田文亮,身穿一声崭新的衙役服,脚上穿着官靴,腰间配着官刀,满面的红光,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上次抓强盗的时候,他因为爬树的事情被大胡子赏识,第二天,他自然就去找了大胡子,而大胡子不但找到了唐少正,还超额完成任务抓回来那么多强盗,被知县好好的表扬了一番,正是高兴的时候,自然也会尽力帮田文亮。   将田文亮协助办案的事跟知县一说,再说上几句好话,田文亮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衙役。   今天,是田文亮拿到官服的第二天,饮水思源,他觉的他要不是遇见姜婉白,根本就没有这种好运气,所以便将这只狍子给送了来,算是报答一下姜婉白。   不过他刚说完,就发现田家的众人都聚集在院子里,一副满面愁容的样子,立刻道:“婶子,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姜婉白一见田文亮,或者说田文亮身上穿的那身衙役服,却双眼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77章      “是这样的……”姜婉白简短的说了一下田银凤被绑架的事,田文亮一听就炸了,“那两个强盗竟然这么大胆,上次让他们跑了,他们不想着怎么跑的远远的,竟然还敢摸老虎屁股,真是不想活了。   婶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就吩咐吧!”田文亮义愤填膺的道,不过,他在愤怒的同时,也有点兴奋,他刚当上衙役,正想着找点大事做呢,结果就碰见了这件事,这可不就是上天给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吗!   姜婉白听田文亮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唐差使,这样,我跟老四去唐差使家里找他,文亮是衙役,你带着老二去唐差使办公的地方找。   无论我们哪一方找打人,或者都没找到人,我们都在王记当铺门口集合。   对了,老四,你说一下来找唐差使的那人的模样,如果大家找不到唐差使,能找到这个人,也是好的,他肯定知道唐差使在哪。”姜婉白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赶紧补充道。   田老四一听姜婉白这次竟然选择了让他跟着她,而不是田老二,立刻变的精神起来,“那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长的高高瘦瘦的,双眼皮、圆眼睛,对了,他眉间有颗黑痣,在左眉偏眉梢的地方,很好认的。”   田文亮跟田老二听了,都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立刻出发,去县城。   他们前脚走,姜婉白跟田老四后脚也出发了,只不过,他们不是步行,而是坐着牛车走的。   一路上争分夺秒,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姜婉白跟田老四就到了唐少正的家门外,不过,当他们看见唐家那紧闭的大门,还有大门上的铜锁时,顿时心中一凉,看来唐少正根本就没回家。   “走,快去王记当铺。”姜婉白只失望了那么一会儿,便立刻打起精神,对田老四道。   田老四答应着,便牵着牛直奔王记当铺,一边走着,他怕姜婉白着急急坏了身子,还在劝姜婉白,“娘,那个来找唐差使的人说了,是有公务需要唐差使处理,既然是公务,那唐差使怎么会在家呢?   我看,他多半在衙门里。”田老四安慰着姜婉白。   姜婉白知道他是好心,也想回应他一下,可是现在她真的没什么心情,所以只是胡乱的答应着。   又转过一个弯,田老四也不知道是在跟姜婉白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的道,“下一个路口就是王记当铺了,也不知道文亮他们找到唐差使没有。”   说完,他也没等姜婉白回答,就又自问自答的道,“一定找到了,他们一定找到了唐差使,在那里等我们。”田老四此时也很急,这一急,就想要说话,算是一种紧张情绪下的特殊反应。   姜婉白知道田老四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也没理会,只是拿眼望着前面的街道,恨不得直接飞过去才好。   终于,转过了最后一个转角,“王记当铺”四个金色的大字出现在姜婉白的视线里,大字下面,田文亮、田老二两人正眼巴巴的看着左右的街道,一脸的急色。   双方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也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都没找到唐少正。   姜婉白的心咯噔一下,对着小跑过来的田文亮就问,“你们也没找到唐差使?”   “没有。”田文亮有些愧疚的道,“衙门里的人说,唐差使今天根本就没来过。”   “那那个眉梢有痣的男人呢,你们找到他了吗?”姜婉白急道。   田文亮摇了摇头,“只问到他也在这衙门里当差,可是,听别人说,他今天请了假,根本就没来办差。”   请了假?姜婉白心头爬上一丝疑云,“既然他请了假,那他怎么跟唐差使说,衙门里有公务需要他处理呢?”   田文亮跟田老二也是一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隐隐觉的,今天唐少正的离开,恐怕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整件事情,肯定不止和尚、刀疤脸两个强盗所为,他们还没调动官差的能量,他们的背后,一定另有黑手。   黑手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姜婉白心中突然闪过一些她刚才忽略了的东西。   和尚口口声声的说让他们拿钱换田银凤,可是他为什么选择绑田银凤,而不是田家的其他人,比如田老四。毕竟,在一般人眼里,家里对于男人的重视肯定重于女人,尤其是田银凤这么一个刚被休弃的女人。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他们谎称唐差使出事,需要帮忙,骗田老三或者田老四跟去,然后绑人吗?可是他们却指名道姓的选了田银凤,好像这件事非要田银凤去不可一样,这就非常可疑。   还有,田银凤也是,她最近虽然不躲着唐少正了,但在听说唐少正出事后,虽然很想帮忙,但她一个女子,就这么跟着别人走了,也很说不通。   这么一想,其实整件事从开头就透着那么一股不对,姜婉白看向田老四,她觉的,田老四肯定哪里没跟她说清楚,或者,发生了一些连田老四也不知道的事,事情才会这样。   田老四正在着急,却发现姜婉白犹疑的看向他,瞬间,他有些忐忑不安,“娘?”   “下午的事,你还有没有什么忘了说的?”姜婉白问道。   “忘了说的?”田老四一愣。   “我总觉的这件事哪里不对,你好好想想,下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疑的地方……”田老四拧着脸,拼命的想着,可越是着急,脑袋里就越是一团浆糊,最后,他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这才有些愧疚的道,“娘,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田老二在一边听着,却猜出姜婉白一定想到了什么,所以赶紧问道,“娘,你什么意思,到底哪里不对?”   见田老四实在想不出,姜婉白也没难为他,而是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觉的,这强盗从刚开始,目标就是银凤,至于那钱……也算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吧!”   “目标是银凤,娘的意思是……”田老二大吃一惊,随后,他再仔细一想,也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娘,那他们为什么非要绑银凤不可?”   “也许不是他们想绑,而是他们身后的人,想要绑银凤。”姜婉白语出惊人。   “身后的人?”其他三人都愣住了,这些强盗背后还有人?   “走,我们去梁家,也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点什么。”姜婉白道。   田银凤认识的人不多,关系最深的,一个是田家,另一个就是梁家,如果说有人非要绑她,而这个人既能使唤强盗,还能让官差替他办事,除了有钱有势的梁家,姜婉白想不出第二个人家。   尤其,她记得那个梁安一直对田银凤心怀不轨。   田老二等人现在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觉的姜婉白说的有道理,可是又很难想象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一时间都有点懵了,不过,幸好他们都很相信姜婉白。   想不明白不要紧,既然姜婉白说了,他们就做就好。   四个人立刻动身,赶往镇上的梁家。   到了梁家以后,姜婉白赶紧将路上想好的对策告诉了田文亮,并让他见机行事。   田文亮听了,一拍胸脯,“婶子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我这就去。”说着,他直奔梁家大门而去。   梁家门口有守门的人在,这些人虽然平时都吆五喝六的,可是一见到穿官衣的田文亮,还是很小心的,立刻迎了上来,“官爷,你这是?”   田文亮很享受这种被别人尊敬的感觉,尤其是这些以前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的人,现在却要对他点头哈腰,这让他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瞬间觉的连骨头都轻了几分。   “你们家老爷呢,我有事要见他。”田文亮斜睨着那些看门的人,一副你不配跟我说话的样子。   那些看门的人本来就最会看人脸色,你越是高高在上,他越是怕你,你但凡露出一点怯意,他都敢把你踩到泥里,所以他笑的更加谄媚了,“老爷有事进京了,前天就走了,恐怕没办法见你。”   梁高远知道唐少正过完年就要离开,他为了下一年的食盐售卖权,自然要四处活动一下,所以在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前天,终于成行。   “不在?”田文亮一皱眉,“那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我进去通告一声?”看门的人很狗腿的道。   田文亮一听,不敢怠慢,赶紧按照姜婉白教给他的话道:“那还不快去,等什么呢!对了,我就两句话,说完了就走,就不进去了,让你们家少爷出来见我。”   看门的人有些意外,这官差好大的口气,竟然让少爷出来见他。要知道,梁家虽然不是官,但跟官府却也有些关系,他一个官差,不是不懂规矩,就是大有来头,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么想着,看门的人飞一般的跑了进去。   田文亮站在门口,一边等着,一边朝姜婉白他们藏身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那边没什么异常,这才收回视线,耐心的等着梁安。      ☆、第78章      不一时,梁安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他正在等着事情的结果,现在,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来找他。   到了门口,他一看竟然只是个小小的衙役,脸上的不耐烦更多了,“找我什么事?”   田文亮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安,一副纵欲过度的纨绔样子,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出身,“我有公事来找唐差使。”田文亮打量完梁安,不急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在梁安耳中却好似炸雷一样,惊的他差点跳起来,怎么回事,难道事情败露了?不会啊,那两个强盗是他在街上偶然遇到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就算他们被抓,也找不到他。   还有那个去找唐少正办事的人,他也是假借别人的名义去求的,根本不会找到他这里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脸上满是慌乱,但梁安还是装作不解的回道:“你找唐差使,来我梁家做什么,唐差使又不在我家。”   梁安还是太嫩了,一点都沉不住气,这要是他爹梁高远,保准田文亮什么都看不出、问不到,还得碰一鼻子灰。当然,这要是梁高远,也根本不会办这种事,自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骗过天下人。   田文亮一看就知道这事有门,立刻厉声道:“大胆,我已经问过了,就是你让人将唐差使从田家叫走的,现在衙门里公务紧急,你还推说不知,要是公务被耽误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说着,他还晃了晃手中的官刀,一脸凶恶的道:“还是,你想去牢里再说。”   梁安本就心虚,再被田文亮这么一唬,立刻相信了他的话,不禁大骂那个办事的人,真是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人这么快就找到他这里了。   不对,梁安骂着骂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田文亮真的找到了那个办事的人,就应该知道唐少正现在在哪里才对,怎么还来问他?   越想越觉的可疑,梁安突然冷静了下来,“我说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起来。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梁家可不是那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你要是诬陷好人,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这里,梁安已经非常确定,眼前这人是来诈他的,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怎么会找上他。   田文亮见梁安态度变的强硬起来,就知道这戏没办法往下演了,下意识的,他就看向姜婉白藏身的方向。   他这么一看,梁安也往那边看去。   姜婉白一直看着那边的发展,到了此时,她也终于确信,这件事就是梁安在后面搞鬼,事情真相大白,她倒不用藏着躲着的了,唰的一下,她就从墙角转了出来,几步来到了梁安的面前。   “是你……”梁安看见姜婉白,恨的牙根都痒痒。   要不是姜婉白,他爹怎么会怀疑他,还有,陈妈怎么会死的不清不楚,害的他现在想找人商量事情都找不到,还有田银凤的事情也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梁安恨不得掐死姜婉白。   梁安恨姜婉白,姜婉白也恨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竟然还跟强盗搭上了,简直配不上那一撇一捺。   “银凤在哪里?”姜婉白开门见山。   梁安怒道:“她在哪,我怎么会知道,没准她自己想男人,跟男人跑了呢,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说着,他又想到了他打听到的事,唐少正竟然就那么大喇喇的住进了田家,不是田银凤勾引的,谁信啊!   “那个贱-人,在人前,装的跟个贞-洁烈妇一样,可是一转眼,就勾-搭男人,我早晚……”   “啪”的一下,姜婉白给了梁安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个时候了,你还敢骂人。”   “你敢打我?”梁安捂着脸又惊又怒,他爹都没打过他的脸,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做,“你活的不耐烦了吗?”说着,他就要叫人打姜婉白。   这里是梁家,他这么一喊,估计姜婉白他们肯定要吃亏。   田文亮一见不好,赶紧手疾眼快的抽出了官刀,架在了梁安的脖子上,“别动,不然我手里的刀可没长眼睛。”   梁安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叫嚣道:“你们敢威胁我,小心,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我们的事不用你关心,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真当你做的事没人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绑了银凤,不说我们,唐差使能跟你善罢甘休吗?”姜婉白喝道,她刚才也是又急又气,才会做出打人这种不智的举动,不过,幸好局面还没失控。   “你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再说,你以为我真的会怕姓唐的吗,他马上就走了,到时候,这片地方姓王还是姓李还不知道呢,倒是你们,还要在这平阳县混下去。   我劝你们,识相点的就快给我跪下磕几个头,磕的我高兴了,没准我还会考虑放你们一马,不然,我保证你们生不如死。”   梁安说着,恨恨的看着姜婉白跟田文亮,他现在已经在想怎么修理他们了,他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在这平阳县,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姜婉白没想到梁安这么强硬,不过,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说人是他绑的,只要不抓住那两个强盗,就算真的查出唐少正是他让人叫走的,他都可以推说他只是做了这件事,后面绑人的事一概不知。   梁家又跟一般的人家不同,有钱有势,就算是唐少正,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更何况,唐少正只是管着售盐的事,手里没有实权,又马上就要走了,人走茶凉,这句话在什么时代都是适用的。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救出银凤,抓到那两个强盗,姜婉白眼睛一转,朗声道:“你这么做,你爹知道吗?要是他听了你刚才那些话,不知道会会不会夸奖你一句,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大的气魄。”   姜婉白嘲讽着梁安,梁安可以不怕唐少正,因为唐少正没有直接惩治他的办法,但他却必定怕梁高远,那个真正掌握他命运的人。   果然,梁安听姜婉白一提他爹,脸色立刻变了,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爹就一直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让他出去,就算是他爹进京,都没把他放出来,还是他威胁管家要是不把他放出来,他就自杀,管家没办法,这才把他放出来的。   要是他爹知道他雇佣了那两个强盗,做了这些事,梁安都不敢想下去了,估计,他爹都能把他打个半死。   姜婉白一看梁安怕了,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你以为我真的找不到那两个强盗吗?   恐怕那两个强盗没告诉你吧,他们可是约了我今天晚上拿银子赎银凤。”姜婉白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了,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梁安。   梁安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将人交给他,他们就远走高飞吗,怎么还去田家要赎金。   梁安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和尚、刀疤脸跟姜婉白竟然有过节,更没想到,从一开始,和尚、刀疤脸就已经打了别的主意,借着梁安的安排,他们绑到田家的人,要回那些银子,然后再把人给梁安,他们可是一箭双雕。   可想而知,当时和尚、刀疤脸知道梁安要对付田家时,他们是何等的高兴,所以说,如果这件事办成了,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梁安,不过是给他们铺了路而已。   “他们两个,一个是和尚,一个脸上有道疤,有一道疤的那个,来绑的人,至于那个和尚,则来要的赎金。”   姜婉白这一席话,将梁安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给米分碎了,那两个强盗真的背着他在做事。   “我已经通知了官府,今天晚上就拿人,到时候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怎么抵赖。”说着,姜婉白也不看梁安,而是对田文亮道,“我们走。”   田文亮看着对面左脸红肿,失魂落魄的梁安,心中暗爽不已,唰的一下收回刀,他精神抖擞的跟着姜婉白走了。   直等到他们消失后,梁安才反应过来,恨恨的望了他们消失的方向一眼,他让管家赶紧给他叫人,他要赶在姜婉白之前,将和尚、刀疤脸给除了。   之前,他不用家里的人,就是怕他爹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他却顾不得这些了,万一和尚、刀疤脸真的落在姜婉白手里,他可不止是被他爹教训的问题了。   他这边一动,姜婉白的心才算是一松,等的就是这个了,让田文亮快去叫官府的人,她则带着田老二、田老四远远的坠在了梁安的身后,看他们到底去哪。   此时,离田家村七里远的一个破庙里,和尚、刀疤脸正拿着两个馒头吃着,吃着吃着,刀疤脸突然将馒头狠狠的扔在一边,怒道:“天天吃这个,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和尚慢条斯理的又咬了一口馒头,“行了,等今天晚上咱们拿到钱,不就有好日子了吗。”   “钱?”刀疤脸冷冷的哼了一声,“哪还有什么钱,听说都被那个老太婆给散掉了。”   和尚捏着馒头的手也是一紧,千算万算,他们也没算到姜婉白竟然会把那些钱还给别人,上天这是跟他们开了个多大的玩笑,当时遇到梁安时他们有多高兴,现在他们就有多失望。   气氛顿时为之一僵,突然,刀疤脸将目光移向了角落里的田银凤,田银凤咬着嘴唇,缩在那里,可是更显的楚楚动人了。   眼中瞬间弥上一层邪光,刀疤脸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田银凤走去。   “老太婆那里要不来钱,我们还可以把她给那个姓梁的,到时也是一笔钱,你可别胡来。”和尚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劝阻道。   “有什么关系,女人吗,玩一下又不会坏,用完再给那个姓梁的,让他穿老子的破鞋。”刀疤脸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你要不要一起来?”   和尚有些意动,不过却没有很快回答。   刀疤脸懒的等和尚了,淫-笑着就扑向田银凤。   田银凤将手伸进怀里,握住那把已经沾满她体温的剪刀,眼中满是决绝。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时候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怕。   是的,是早就预料到了,早到刀疤脸出现在田家,用刀威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一幕,田老四他们都没看见,她也不想惊叫,一个手拿武器的歹徒,岂是田家人能对付的,何况,家里还有孩子,若是伤到家里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她选择了跟歹徒离开。   她早就该死了,是她的亲人将她救了回来,又给了她这么多天的温暖,够了,真的够了。   眼角有泪水划过,田银凤努力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刀疤脸,她要记住这人的模样,就算死后化为厉鬼,她也不会放过他的。   田银凤这副梨花带雨而满脸决绝的样子更勾起了刀疤脸的欲望,他一下扑过去,就要去拉田银凤的衣服。   田银凤不但没躲,反而迎了上去,攥着剪子,使劲朝着刀疤脸的眼睛扎去。   刀疤脸看到那寒光,也有些慌乱,下意识的,他就伸出胳膊去挡,“噗”的一下,剪子入肉,飞溅起一道血光。   刀疤脸疼的大吼一声,一挥手,就把田银凤给甩到了一边,“臭婆娘,竟然敢伤我。”说着,他拿起了旁边的刀,就要去砍田银凤。   田银凤的眼睛一闭,等着这最后一刻的到来。   不过,她却没等到,和尚拉住了刀疤脸,“你干什么,杀了她,咱们可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刀疤脸满脸的怒气,可是他却知道和尚的话是对的,恨恨的将刀放到一边,他看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顿时他又发起狂来,走过去对着田银凤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臭婆娘,我打死你。”   田银凤被打的来回乱滚,不过,她却没叫一声,而是紧紧的盯着墙边那把带血的剪刀,刚才刀疤脸那么一甩,把这剪刀甩到了那里,如果能拿到那把剪刀……   田银凤腾然起身,扑向那把剪刀。   刀疤脸也意识到了田银凤要做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又甩了回来,“小娘皮,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他伸手去扯田银凤的衣服,刺啦一下,田银凤的衣服就被撕扯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肌肤。   刀疤脸咕噜一声咽了一下口水,他还没见过这么水嫩的肌肤呢,嫩的就好像豆腐一样,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田银凤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伴随着的,还有那汹涌的眼泪,不再犹豫,她一头撞向一边的墙壁,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这些人碰她的。   “不要……”   “站住……”   “你敢……”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第一个,是门外刚进来的那个男人的,第二个,是和尚的,第三个,则是刀疤脸的。   然而,他们都太晚了,田银凤一头碰在墙上,给那灰秃秃的墙染上了一抹艳红的花。   “银凤。”唐少正嘶吼一声,朝着田银凤扑去,将人揽在怀里,他眼睛都红了,“银凤,你这是干什么。银凤,你睁眼看看我,我来救你了啊!”   田银凤眼皮微动,半睁着眼看向唐少正,半晌,她道:“真好,你来了,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能碰我了。”说着,她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她这句话,就好似刀子一样,扎在了唐少正的心上,为什么,为什么他想要好好保护的人,总是这么快离开他,为什么!上天对他何其不公。   唐少正泪如雨下。   田银凤看着唐少正的眼泪,眼角也有泪水划过,这人的眼泪,是为她而流的吗?   眼见着田银凤是活不成了,刀疤脸跟和尚对视了一下,两人朝着门外挪去,他们可是见识过唐少正的功夫的,就算他们俩一起,都不一定能打过他,还是赶紧逃走的好。   “你们还想到哪里去!”唐少正的声音让人冷的发颤,再加上他那副狰狞的表情,血红的双眼,整个人,就好似九幽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一样,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   刀疤脸跟和尚哪里还敢待,拎着刀,拔腿就往外面跑。   刚一出门,就遇见了来找他们的梁安等人。   梁安也被吓了一跳,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不过,他们出来的倒是时候,梁安想也没想,就对家丁吼道:“就是这两个强盗,除掉他们。”   家丁一听,立刻围了上来。   和尚跟刀疤脸一见是梁安,本来还以为有得救的希望了,却没想到梁安给他们来了这么一出,让他们恼恨不已,他竟然要杀他们。   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两个凶恶的强盗,他们提起刀,朝着梁安就劈了过去。   梁安带过来大概七八个家丁,各个膀大腰圆的,要是平时,他们对上这两个强盗,也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这两个强盗又像疯狗一样不要命,他们在气势上,就先输了一截。   眼看着那两个强盗拿着刀冲过来,也不知道谁带的头,这些家丁竟然跟潮水一样,向两边分散开去,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开强盗的锋芒。   他们是避开了,可是梁安还是后面呢,这一下,直接将梁安暴露在了两个强盗的眼前。   刀疤脸一看梁安,就一肚子气,都怪他,要不是他,他们想不到办法对付田家,没准就离开平阳县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而且,他竟然还想杀了他们,真是死有余辜,想到这里,刀疤脸对着梁安的脖子就是一刀,瞬间,鲜血溅了他一脸,不过,刀疤脸却根本没精力去擦,现在逃命要紧。   又往前冲了几步,眼看着就要逃离众人,刀疤脸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笑容。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的脖子上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而他眼前的最后一幅画面,也定格在唐少正那狰狞的脸和他手中的鞭子上。   一下拗断了刀疤脸的脖子,唐少正如法炮制,将和尚也送入地狱,这才转身,冷冷的盯着梁安带来的那些家丁。   那些家丁已经傻了,梁安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眼前这个杀神还一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样子,他们已经不知道,是该先求饶好,还是先看看梁安的死活比较好。   气氛一片凝固,而就在这时,姜婉白带着衙役终于赶到了,还是上次带队的那个大胡子,他一边让人查看地上那些人的死活,一边对唐少正道:“唐差使,你没事吧?”   唐少正就跟没听见一样,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银凤呢?”姜婉白很奇怪唐少正怎么会在这里,但她还是比较关心田银凤的事,所以当先问了这个问题。   一提起田银凤,唐少正猛然抬起了脸,“银凤,银凤……”说着,他就往庙里跑。   姜婉白赶紧跟上,然后就看见了躺在地上,衣衫散开,头上带血,生死不知的田银凤,瞬间,她就想起了上次那个强盗窝里撞墙自尽的女人,哪里还不明白,田银凤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来晚了吗!姜婉白心中一沉,就在这时,唐少正似乎要去抱田银凤,她赶紧喝道:“别动她。”   唐少正一愣,随即,狠狠的捶了一下旁边的墙,“我是没有资格碰她,连保护她都做不到,我还算什么男人,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婉白知道唐少正误会了,可是此时,她却没时间解释,一下趴在田银凤的身边,她查看着田银凤的情况。   胸口还有起伏,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你快去请个大夫来。”姜婉白喝道,“没准还有救。”   “有救?大夫?”唐少正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姜婉白的话,这才陡然变的激动起来,“她还有救?”   “你快去请大夫。”姜婉白催道。   唐少正深深的看了田银凤一眼,这才飞奔出去,消失不见。   他走后,姜婉白环视一周,发现破庙里的中间还有一个供桌,供桌上虽然没有香炉了,但却有被倒在那里的香灰,赶紧起身抓了一把,洒在了田银凤的伤口上。   香灰瞬间被染红,不过血流的也慢了不少,这让姜婉白心中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经常看电视剧里的人撞墙而亡,她还真的查过人撞墙,到底会不会死,答案是如果你抱着必死的决心,那很大可能会死。   而死亡原因,大概有三种,第一种就是颈椎被扭断,这种情况一般会立刻死亡,还有一种就是颅内出血或者颅内淤肿,这种情况会慢一点,隔一会死亡,再有就是出血而死,这种情况最慢,也是这古代唯一一个还有救的情况。   她不让唐少正动田银凤,也正是怕碰到她的颈椎或者头部。   当然,姜婉白不知道的是,在她来之前,唐少正已经抱过田银凤了。   至于田银凤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死,其实还要多谢唐少正,他那一句“不要”虽然有点晚,但田银凤毕竟听见了,虽然她没来得及停下动作,但也稍稍调整了身体,卸了很多力道。   姜婉白一边守着田银凤,一边等唐少正带大夫回来,就在这时,大胡子带着田文亮进来了。   田文亮问起田银凤的情况,姜婉白摇了摇头,说还要等大夫来,才知道,随即,她又问了外面的情况。   “梁安还有那两个强盗都死了。”田文亮道。   梁安死了!姜婉白一愣,不过一想也不奇怪,刀疤脸那一刀,可是下了死手,“那这件事最后怎么说,梁安的死……”姜婉白一皱眉。   “还能怎么说,我们都看见了,强盗行凶,杀了梁家少爷,唐差使见义勇为,惩治了强盗。”大胡子不在意的道,如果不深究事情的真相,事情可不就是这样。   姜婉白没说话,人都已经死了,也没办法再追究,只希望,以后能平平安安就好,还有,就是田银凤,这么想着,她又把目光投向田银凤。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随着这么一串声音,唐少正扯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似乎很不满,“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哎呦,刚才那马骑的,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颠散架了。”   说到这里,老者已经看到了田银凤,他倒是敬业的很,一把甩开唐少正的手,自己跑了过来,伸手摸了摸田银凤的头,又翻了翻眼皮,这才去摸她的脖翼,最后,又摸了摸脉。   “大夫,怎么样?”姜婉白急道。   大夫看了看田银凤头上那把香灰,念了一句,“菩萨保佑,这人应该没事。”   他这一句话,就好似阳光一样,点亮了众人的世界,让众人欢喜不已,“没事,没事,真是太好了。”   大夫也很高兴,这么辛苦的来一趟,总算没有白来,从药箱中取出药膏,给田银凤抹上,又开了一个药方,细细的叮嘱了注意事项,他的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至于姜婉白,既然田银凤没事了,自然不能让她躺在这里,赶紧将她放到牛车上,由她照顾着,几人赶紧回家。   唐少正骑着马跟在牛车边上,他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田银凤,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外表柔弱,内里决绝的女人了,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   姜婉白早就将自己的外衣给了田银凤,此时,看着呼吸均匀了很多的田银凤,她精神一松,这才问起了她的疑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四说,你被人叫走了。”她问唐少正。   唐少正脸上闪过一丝寒意,“我们回到县里,他突然说其实不是因为公务,而是他听到一些消息,所以来找我,然后就把我带到了一家茶楼。   茶楼里,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消息,他来来回回的说着废话,就是绝口不提消息的事,我就觉的很蹊跷,就试探的说我还有事,要离开。   这下,他才着急,说他听说,上面要调我去盐城做盐场总管,以后还要让我多照应他。   他说的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所以他这么一说,我就更起疑了,也没跟他废话,直接去了衙门,到那里,我才知道,你们刚来找过我,还有急事的样子。   我不敢耽搁,直接去了你们家里,结果,你们并没有回家。”   那时,我们在梁家门口呢,姜婉白心道,“然后呢?”   “我知道银凤被绑了,就四处找人,把附近的几条路都找遍了,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还真的让我发现了一个东西。”说着,唐少正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碎布。   蓝底白花,跟田银凤身上的衣服一样。   “这应该是银凤故意留下来的,我在后面的路口基本上都看见了,就是靠着它,我才找到的那间破庙。   我猜银凤知道带走她的是强盗,但怕连累家里人,就没声张,只在路上留下了这个当线索。”说到这里,唐少正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碎布,这样一个女人啊,他如何能不喜欢。   事情到这里真相大白,姜婉白有些后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要去附近找找看呢,竟然还自作聪明的去县城、去梁家,真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要是她能想到,也许田银凤就不用受这个苦了。   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姜婉白有些气恼。   她这样,田老四就更加惶恐了,田银凤是为了他们这才选择离开的,而他却一点不知道,甚至后来姜婉白问起他当时有什么异常,他还一点都没觉的,简直蠢到家了。   这要是换了二哥在家,以他对银凤的关心,肯定会发现异常。   怪不得他娘平时都不愿意带他,而是带着他二哥,原来,他确实不如他二哥,田老四有些丧气的想着,倒是对田老二的怨气少了一份,诚服多了一分。      ☆、第79章      田银凤这一昏迷,直昏了两天两夜,而唐少正也在她旁边守了两天两夜,田家人看在眼里,都暗自把他当做了他们未来的妹夫、姑父,对他热情不已。   田银凤一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满脸倦色的唐少正,他那样专注的看着她,就好似她是他眼中的唯一,是这世上最美的珍宝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田银凤别过头,不去看唐少正,神色冷淡而疏离,她与他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更是。   唐少正却高兴的眉间眼角都是笑意,“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田银凤没说话。   “渴不渴,我给你倒一点水喝。”   还是没人回答。   “药一会儿就熬好了,你等一下,喝了再睡,我……”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田银凤突然出声,打断了唐少正的话。   唐少正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为什么不想见到我,难道嫌我长的丑?不会啊,虽然我长的比不上潘安、宋玉,但从小就有人夸我,说我像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   田银凤又不说话了,反正她说了也是白说,这人,总是有一万种理由反驳你。   唐少正却将笑容收了起来,第一次,他很郑重的道:“银凤,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田银凤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就像煮熟的鸡蛋一样,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大夏天的,它竟然还冒着热气。   唐少正决定今天将话说清楚,“从在梁府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那时的你,明明满是哀愁,但双眼却明亮的吓人,当时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后来,梁高远要让你陪我,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恼怒,高兴的是能得偿所愿,恼怒的则是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甚至,我都想当面质问你一下,这是为什么。   事实证明,只有我自己的心思最肮脏,竟然如此误会你。   从婶子那里得知事情经过,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我要娶你,好好的守护你。   而经过前两天的事,我发现,我再也不能放手,你就是我认定的,要白头到老,相守一生的人,银凤,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唐少正说完,长出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田银凤的答案。   半晌,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唐少正淡淡一笑,整张脸,就好似被春风拂过一样,温和而静谧。   田银凤一醒,田家人立刻松了一口气,整个院子不再是雾气沉沉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阳光。   “娘,文亮送来的那只狍子怎么办?”田老二问姜婉白,这两天田银凤昏迷着,他也没心思管那狍子的事,今天一看,发现那狍子都瘦了,再这么下去,可就没肉了,所以他赶紧来问姜婉白。   “狍子啊!”姜婉白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是有这么件事,这下,她有些犯愁了,这狍子吃还是不吃,那天她看了那狍子一眼,发现它还挺蠢萌的,而且,这要是放到现代,它可是国家保护动物。   “娘,银凤正是虚弱的时候,要是能吃这狍子补一补,应该会好的快一点。”田老二对田银凤,那是疼到骨子里了,所以他见姜婉白犹豫,就想为田银凤争取一下。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说,当然是因为这狍子肉十分的滋补,不但能治病,还能延年益寿,对田银凤的病情大有帮助,甚至民间都有“吃狍肉而成仙”的说法。   姜婉白也知道狍子肉的这个好处,甚至还知道一个关于这狍子肉能治病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康熙年间,有一个大臣得了痢疾,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眼看着,人就要驾鹤西去。   康熙一看,这哪行,这位大臣可是国之栋梁,所以就赶紧下旨,快给他用狍子炖肉这个方子,说来也神奇,这大臣只吃了一顿,这腰也不疼了,腿也不哆嗦了,肚子也好了,这狍子肉,还真是神。   这么一想,姜婉白的心就偏向了田银凤,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心里也很想吃的念头,“老二,你跟老三、老四把那只狍子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就吃它。”   田老二高兴的答应着去了,心道,他就知道他娘也是疼银凤的。   等到姜婉白再见到那狍子时,它已经变成了一过肉,看着这锅肉,姜婉白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学就学过课文,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那时,她就很好奇,这狍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不好吃。   可是等她长大以后,课本里描述的那种情景早就没了,狍子猎杀殆尽,成了动物园里才能看到的东西,她就是想吃,也吃不到。   从这点来说,穿越到这里还是有福利的。   田老二此时也站在一边,有些憧憬的道:“早就听说这狍子肉好吃,一直也没吃过,今天倒是有机会了。”   “咱们这里狍子好像挺少的,也不知道文亮怎么抓到的。”说起吃的,田老四也插了进来。   “大概是大吼一声,那只狍子就乖乖的站住了。”姜婉白好似开玩笑般的道。   “怎么会,那狍子岂不是太傻了。”大家都有点不相信姜婉白的话。   姜婉白哈哈一笑,也没说什么,大家都说傻狍子,傻狍子的,狍子可不就是傻吗。   或者说,它是好奇心太重了,遇见什么事,看见什么,总忍不住停下来看个究竟,就像姜婉白说的,就算你突然大喊一声,它都会停下来,所以像田文亮这种有经验的猎人,对付狍子可是轻松的很。   拿箭射狍子,就算没射到,也不用担心,更不用追,因为一会儿,那只袍子就会跑回来,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逮到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狍子就是这样一个好奇心爆棚的生物,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的可不止是猫。   至于狍子的做法,就很简单了,越是这样的野味,越不用什么特殊的处理,只要将血水泡净,放进锅里炖就行,只不过,田银凤的那份特殊了一点,她现在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用瓦罐给她煲的汤。   煲汤剩下的,则切成大块,一下子全倒在了大铁锅里,大火熬煮。   大铁锅,炖大肉,吃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味道,这可不是什么高压锅、电饭锅能比的。   随着那一锅的汤慢慢的干掉,锅边上留下一层红褐色的汤渍,红润的肉慢慢紧缩,脱骨,田家的院子里便弥漫满了香气。   将狍子肉盛在瓦盆里,装了整整一大瓦盆,连骨头带肉,一看就口水直流。   这个时候,谁也不用跟谁客气,抓住一块肉,就大口的吃,入口细嫩,比兔子肉还滑,汤汁鲜美,比玉露仙泉都好喝,玉露仙泉是仙家的食物,仙家讲究清心寡欲,怎么抵得上这红尘美食。   人说“狗肉一口,神仙一抖。”说的是神仙见了狗肉也忍不住心动,但要是让姜婉白来说,那是他们没吃过狍子肉,等他们吃了狍子肉,才知道什么叫做“瘦肉之王”。   怪不得清代会把狍子列为皇家的专享美食。   姜婉白则一边吃着,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既然狍子肉被传的这么神,那她吃了这个狍子肉,会不会也能成仙?要是那样,可就好了,到时她还能从头再来,又是一条好汉。   当然,这只是姜婉白的期盼而已,吃完晚饭,她还特意感觉了一下,结果除了觉的肚子撑得慌之外,也没什么浑身发热、丹田有气流之类的异象,可见,她这是痴心妄想了。   想成仙想魔怔了吧,姜婉白自嘲的笑了笑,陷入了沉睡。   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那只狍子的愿意,反正田银凤的病情确实是在一点点的好转,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唐少正悉心照顾的原因。   强盗的风波也已经过去,不过,唐少正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甚至,他好像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   每天早上,他会很早起来帮田老三侍弄那几盆兰花,告诉他这兰花要注意什么,怎么才能将这些兰花培养的更好。   吃完早饭,他会教田承玉、田承运读书,有时,姜婉白跟田老四也会过来跟着学一下,一上午,田家满是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他耐心的讲解声。   田老四如此上进,田老二也不甘落后,等到唐少正闲暇的时候,他总是去找他聊天,听他说一些天南海北的事,在惊叹的同时,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就连田柳儿,有时也去找唐少正,问他关于绣花的事。   唐少正虽然不懂绣花,但他看过很多珍品,也懂得绘画,将绘画的技巧融入到绣品里,再加上一些小建议,田柳儿的绣技突飞猛进。   唐少正就像一尾鱼,在田家这潭清水里生活的有生有色,至于田银凤,虽然一直没表态,但那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却也说明了问题。   又过了三四天,田家的高粱正好晒的差不多了,姜婉白很干脆的就把那些高粱都送到了林兴家,让他帮忙酿成酒。   送完高粱回来,众人又热又累,从井里捞出一个早就泡着的西瓜,打开一吃,那感觉,可比三伏天喝冰水痛快多了。   当然,众人能吃上西瓜,全是唐少正的功劳,用姜婉白的话说,他不但从精神上瓦解了大家的意志,还从物质上,用糖衣炮弹腐蚀了大家。   自从他来了之后,田家的肉、蛋、水果,就没断过,偶尔,他还会给大家送礼物,比如给田承玉的那套德胜斋的文房四宝,田承玉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每天都抱着不撒手。   还有送田柳儿的那套针法孤本,田柳儿就差没张嘴叫他姑父了。   还有送田老二夫妻的那些温补药材,田老三夫妻的衣服,田老四夫妻的首饰,田承运的玉佩,姜婉白的新家具,总之,田家所有人,都收到了东西。   当然,收到的最多的肯定是田银凤,只不过,她一直没要而已,但这样就难住唐少正了吗?当然不会,他总会找到机会将东西给田银凤,所以姜婉白觉的,田家的喜事真是不远了。   吃完西瓜,姜婉白打趣唐少正,“衙门里的人都跟你这么闲吗?我看你这半个月,也就去过一次衙门。”   唐少正一边擦着手,一边笑道:“我这差事,本来就很闲,过年的时候把下一年的售盐商定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这一年都没事了。   不过,明年可能就不会这么闲了,明年要去盐城当盐场总管,那个差事,可不那么好做。”   “盐城?”这是姜婉白第二次听见唐少正说这件事,不过上次太匆忙,她都没来得及问。   唐少正点点头,“朝廷的盐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盐矿,一个是海盐,盐城就是一个专门生产海盐的地方,黎朝三分之一的食盐,几乎都是从那里生产出来,运到全国各地的。”   说到盐城,唐少正有一丝忧色,在田家这段时间,是他跟家里闹翻以后最快乐的日子,他早已经将田家的人当成了他的家人,可是如果他去盐城的话,势必就会跟田家人分开,开始漂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还真怕自己会不习惯。   还有田银凤,她到时会不会跟他一起走呢,如果不的话,唐少正心中有些忐忑。   姜婉白听见海,立刻来了兴致,她的虾酱可正愁找不到虾,这可不就是瞌睡就有人给枕头,“盐城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她一叠声的问道。   “就在离这里五百里的西边,说远也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   五百里,田家人一听,心里都咯噔一下,田银凤这要是嫁给唐少正,肯定会跟着他去盐城,那岂不是说,自此之后,他们要两地相隔了吗?   到时,恐怕能一年见一次面,都是好的,就怕三五年也见不上一次,甚至万一断了音信,那才糟糕。   田家瞬间寂静一片,大家都看向姜婉白,这个时候,肯定要她来拿主意。   五百里,还好,应该是离这里最近的海,姜婉白松了一口气。   刚才唐少正一说盐场的时候,她就想起了现代最有名的三大盐场,一个就是位于河北渤海边上的长芦盐场,一个是位于台湾的布袋盐场,最后一个则是位于海南的莺歌海盐场。   其中,长芦盐场又是中国最大的盐场,根据距离推算,这盐城,倒是跟这个盐场的位置差不多,要是在现代,从这里到那里,也就一天不到的路程,就算是这古代,有个三四天估计也能到。   这件事,姜婉白也问过南北杂货铺的郑掌柜,而且郑掌柜还说要帮她找熟人,结果却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有了唐少正,姜婉白觉的她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起来了。   “什么时候我们去盐城看看,要是那里不错的话,其实在那里生活也挺好的。”姜婉白语出惊人。   她本来就生长在海边,对大海,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而且,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也习惯了到处漂泊,如果在盐城发展的顺利,在那里落地生根顺理成章。   姜婉白是高兴了,却不知道田老二他们有多震惊,故土难离,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突然就说要他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事,他们不彷徨才怪。   而相比他们的震惊,唐少正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在田银凤眼里,他远没有姜婉白分量重,要是姜婉白跟他去盐城,他还怕什么,而且,他也是真的不舍的田家这些人,这些他的亲人。   几乎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人高兴的了,“婶子,我可以先去盐城打点,等我打点好,你们再来。保证有你们吃的,有你们住的。”唐少正高兴的道。   他这么一说,田老二等人脸色更不好看了,他这么说,让他们觉的他们就像是去蹭吃蹭喝的狗皮膏药。   “娘,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田老二闷声道。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尤其是赵氏,急的都有些出汗了,她时刻惦记着田承宝,现在家里离镇上近,她一有时间,就可以去见见田承宝,这要是去了盐城,她还不得想死她儿子。   姜婉白一看家里人那副为难的样子,稍微一想,也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不由得暗道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我们去盐城,是去做虾酱生意的,至于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   说完,她又对唐少正道,“等我们去了,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肯定会找你,但我们却不能接受你的安排,不然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戳我们的脊梁骨,以为我们是靠着银凤赖上你了。   到时候,银凤的名声也不好。   家里还有钱,到时候我会先租个房子,你要是不嫌弃,还可以像现在一样,跟我们住在一起。”   唐少正刚才只顾着高兴,说的有些歧义,一看众人误会了,他赶紧解释,“我刚才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是我真的把你们当成我的家人了,所以才想尽一点力。”   “我知道,我也没把你当成外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会找你的。”姜婉白还真没像田老二他们那样多心,只不过,有些事,必须要这么做而已。   唐少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情变的愉悦起来。   平静的日子总是那么似水无痕,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周,也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中秋这个节日,是个团圆的节日,也是个热闹的节日,就像普济寺,就会有很大的庙会,方圆百里的人都会去那里,一边游玩,一边祈祷,没有另一半的,祈祷姻缘美满,有了家庭的,则祈祷幸福美满。   本来,姜婉白也定了要去庙会的,可是田银凤现在还起不来,必须要有人照顾她,那谁留下照顾她,谁去庙会,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最后,姜婉白道:“中秋本来就是个团圆的节日,咱们再这么分开,那不成了最大的笑话吗。   庙会年年有,中秋庙会过了,还有过年的庙会,但家人聚在一起可不容易,咱们就在家里过就好。   老四,你去把承宝接回来,至于苗儿,她刚去,离家太远,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我们就不等她了。”   田老四答应着,就要往外走,赵氏却一把拉住了他,然后回身对姜婉白道,“娘,我也想跟去看看。”   “你不是前两天才去过。”田老四皱眉道,自从分家的事情之后,他倒是不怎么怕赵氏了,所以立刻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前两天,姜婉白说要去盐城,赵氏吓的一晚上都没睡觉,第二天一早,跟姜婉白说了之后,就急巴巴的赶去看田承宝了,就好像晚一会儿去,她就会被人带走,再也见不到田承宝一样。   赵氏也懒的跟田老四吵,只是求助的看向姜婉白,这事,自有姜婉白来拿主意。   姜婉白倒是能明白赵氏的心情,娘想要见儿子,那哪里是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这世间,可不止爱情会让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亲情尤甚。   “去吧。”姜婉白一锤定音。   赵氏赶紧的道:“谢谢娘。”然后拖着田老四出了院门。   他们走了,姜婉白把目光移向了唐少正,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他要做什么呢?是跟戏文里写的似的,月下游玩,吟诗喝酒,还是遥望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唐少正停下了扇火的动作,抬头看向姜婉白,眼睛平静的好似一湖秋水。   以前的中秋,他没有一次不是喝的烂醉如泥,可是这次,他却想好好的看看这月色,是否还如他小时候一样明亮。      ☆、第80章      不一时,田老四夫妻带着田承宝回来了,不过,他们却不是自己回来的,是被田良东送回来的。   一进门,田良东就热络的跟姜婉白打招呼,同时,他还让伙计搬进来一袋袋的东西,粗略一看,有大米、红豆等粮食,也有排骨、鸡鸭等肉类,最后,还有葡萄、西瓜等水果,林林总总,又摆了半个屋子。   姜婉白一看,心中顿时一急,这叫什么事,田良东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的往这里拿,可是她刚才让田老四去接田承宝,竟然没想着给他带点东西,她还没老呢,怎么就这么糊涂。   田良东是什么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姜婉白的困窘,立刻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嫂子了,自从有了嫂子的紫芝酱,我酒楼的生意那才叫芝麻开花,节节高。   没什么给嫂子拿的,就是一些做月饼的材料,还有一些吃食,一点心意而已。”   田良东说的其实还真是实话,本来,一个镇就那么大,有钱人就那么多,他的酒楼前一阵营业已经达到饱和,撑死了,以后都能保持现在这个状况就该烧高香了。   可是自从酒楼推出紫芝酱的菜色后,不但镇上的人来吃饭的次数多了,还有很多县里的、其他镇上的人来吃饭,甚至还有京城的人,他们都说是专门来吃这紫芝酱菜色的,因此,田良东的酒楼每天都爆满,有时候甚至还要等座位。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他这酒楼生意越红火,来的人就越多,等的时间越长,大家越珍惜吃到饭菜的机会,最后对饭菜的赞美也越多,下次再来的几率也就越大,这完全是一个良性循环。   田良东的酒楼,每天客似云来,日进斗金,比起酒楼赚的那些钱,他给姜婉白的这点,还真的不算什么。   田良东这叫知恩图报,可是在姜婉白眼里,却是莫大的情分,她跟他交易紫芝酱,银货两清,谁也没占谁的便宜,酒楼的生意好,可不止是紫芝酱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田良东的努力。   现在他这样,姜婉白岂不动容。   还有,以前买房的事,田银凤的事,姜婉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田良东比较好,正在这时候,她听见田良东说“做月饼的材料”时,心里却突然有了主意,顿时笑逐颜开。   这件事如果真的做成了,虽然不能报答田良东的恩情,但起码也算她的一点心意,姜婉白暗自想着。   这时,田良东却突然道:“我这次来,除了来看看嫂子,就是参加祭祖。”说着,他转向田老二,“时辰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一起去?”   中秋祭祖,是田家人的习惯,无论是在外地的还是田家村的,只要不是走不动了,或者有人命关天的事,都要回来祭祖,田良东自然也不例外。   这次,不但他回来了,他的儿子也会回来,只不过他顺便送田承宝回来,而他儿子则从京城直接去了三叔祖那里而已。   田老二看了看天色,答应道:“一起去。”说完,他环视了一周,发现还缺人,就对田老三道,“老三,承运跟承玉呢?祭祖可马虎不得。”   “我早就叫他们准备着了。”田老三说完,朝屋子里一喊,田承运、田承玉就穿着半新的衣服走了出来,只见他们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衣服、鞋子穿的平平整整,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打扮。   田家的男人终于到齐了,几人跟姜婉白告了别,就匆匆的往三叔祖家走,这种时候,三叔祖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男人们去祭祖,女人却不行,因为田家祖训有云“男子方可祭祖”,对此,姜婉白却一点也不在意,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让她去,刚好,她还可以赶紧做她的月饼,等田良东回来,应该正好可以给他带回去。   整理了一下田良东带来的东西,姜婉白松了一口气,幸好,她需要的东西除了牛奶之外,都在,不过这牛奶也不是难事,村西头田良和家的牛刚下了小牛,去弄一点来应该不是问题。   说做就做,姜婉白让赵氏去弄牛奶,自己则开始准备配料。   王氏跟张氏一看姜婉白忙了起来,立刻来帮忙,“娘,我们这是要做月饼吗?”   乡下人什么都靠自己做,月饼也不例外,王氏跟张氏两个人早就等着了,只不过姜婉白一直没发话,她们也没敢擅自行动而已。   “对,做月饼,不过,我们可不是做一般的月饼,我们做冰皮月饼。”姜婉白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冰皮月饼的做法。   “冰皮月饼?”张氏有些疑惑,“那是什么月饼,用冰做的吗?”   “当然不是。怎么说呢,我们平常吃的月饼,不是金黄色的吗,而这冰皮月饼,则是白色透明的,就好像冰一样,所以叫冰皮月饼。   还有,这月饼如果能冷冻一下的话,会更好吃。”说到这里,姜婉白有点犯愁,“可惜咱们家没有冰,这月饼的口感,恐怕会打一些折扣。”   王氏跟张氏听了,直咂舌,冰,可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才会有的,要在数九寒冬的时候,将冰块藏在地窖里,第二年才有的用,那可是个大工程,既费钱,又费力,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却根本没见过,姜婉白要做的月饼竟然要用到冰,他们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需要冰是吗?”唐少正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问姜婉白。   “怎么,你有办法?”姜婉白问道。   “我去试试,应该可以。”唐少正说着,将药碗用清水洗过,牵出他那匹枣红马,就出了门。   唐少正可不是说大话的人,他说可以,应该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能弄到冰,这下,姜婉白放心了,开始制作她的冰皮月饼。   冰皮月饼的关键,就在于它的皮,是用大米米分、糯米米分、澄米分三种原料混合而成,其中,大米米分跟糯米米分看字面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而澄米分,可能有些人就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澄米分其实也是小麦米分,只不过,它是小麦过水,去掉面筋之后的细米分,又叫小麦淀米分,比较透明,一般是用来做虾饺、肠米分的原料。   将小麦米分交给王氏,让她去做澄米分,姜婉白则趁这个时间,开始筛大米米分跟糯米米分,做这种冰皮月饼,需要用细细的米分才好。   一会儿,赵氏将牛奶弄了回来,王氏那边也将小麦的面筋去掉,姜婉白这边也完活,便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再加一点油,搅拌均匀,一盆滑滑的,白白的面米分糊就做好了。   将面米分糊放在一边静置,姜婉白又开始做月饼的馅料。   说起月饼馅,姜婉白却忍不住想吐槽一下,在现代,这月饼馅,好像只有你想不到的,却没有人们做不出的。   什么红枣桂圆的、花生芝麻的,那都是小意思,黑椒牛肉、麻辣鸡丝馅的那才是真豪杰,甚至还有什么海苔的、芥末的,可以说,月饼馅一直在突破人类的下限,大概,也只有大学食堂的菜谱能跟它拼上一拼。   在古代,可就简单多了,富裕一点的人家,会吃五仁、枣泥馅的,平常一点的人家,也就是豆沙馅,当然,还有人一些人家,只是放一点酥油、一点糖,也就算了。   姜婉白其实最爱吃豆沙馅的,不过不是超市买的那种很甜的豆沙,而是自己熬制的,满满都是红豆味、软糯细滑的豆沙。   咬一口,那调皮的小东西就好似会跳舞一般,在你的舌尖上、味蕾上,翩翩起舞,让你抓不到,咬不着,却满嘴留香。   豆沙馅的月饼,必须做,剩下的就是南瓜馅,现在正是南瓜成熟的季节,金黄的南瓜看着就诱人。将南瓜蒸熟之后下锅小火炒制,依次加入油、糖、澄米分,炒成糯糯的、粘粘的即可。   除了这两种,姜婉白还做了绿豆馅、芝麻陷的。   等到将馅放入蒸锅的时候,唐少正也回来了,不负所望的,他带回来一大桶冰块,让姜婉白喜出望外。   怕那些冰融化了,姜婉白赶紧把它们放到了地窖里,又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草帘子,她这才回来,赶紧将面糊放进锅里面蒸,蒸二十五分钟后。   二十五分钟后,面糊已经凝结成面团,就好似糯米糍一样弹,这时,将它放在冰上镇一下,就可以用来包馅。   包好馅后,拿家里的月饼模具一扣,一个略带透明,印着嫦娥奔月图案的冰皮月饼就做好了。   “这是月饼?”王氏等人看着做好的月饼,都有些难以置信,她们还没看过如此好看的月饼呢,就像,对了,真的像冰一样。   “冰清玉洁个尘无,滴露玲珑透彩光,好,好一个冰皮月饼。”唐少正看着这冰月月饼,有些失落,有些激昂,“也只有这样的月饼,才配得上那一轮皎皎的明月,以此看,以前的中秋都是白过了。”   唐少正是文人,文人自有一股清高,爱兰花,喜欢它们高洁素雅,爱美玉,因为玉如其人,白璧无瑕,而这冰皮月饼也是,正触动他那种茕茕独立的情怀。   姜婉白一听唐少正的话,却心中一动,她刚才只想着这月饼好吃,却没想到它的寓意,现在一想,可不是吗,在文人眼里,仰天望月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这样一块如月光一样的月饼更能打动他们。   文人,要的就这这种情怀,这种说法。   或者,不止是文人,还有那些有钱的人,讲究排场的人。   姜婉白顿时眼前一亮,“听说县里晚上会有灯会。”   唐少正可不是那种迂腐的读书人,闻弦而知雅意,他道:“今晚游鸿诗社会在雅园赏月吟诗,有了他们的肯定,这冰皮月饼,大概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游鸿诗社?”姜婉白一愣。   唐少正笑了笑,“它可是整个安荣省甚至半个北方,所有文人的旗帜,社长姓林,本是当朝大学士,学贯古今,只不过后来因为政见问题,郁郁不得志,这才一怒之下,辞官回乡,专心治学,成立了这家诗社。   诗社里的人,无不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甚至,还有很多京城、甚至外地的读书人因为钦佩林学士的风骨,特意来这里,加入这诗社。   诗社从成立到现在已经十年,经历过三次科考,出过一个状元、两个探花,进士数不胜数,读书人莫不已加入游鸿诗社为光荣,甚至,有人说加入了这诗社,便已经是半只脚登上了了皇榜。   皇榜就是科考放榜时的名单。”唐少正说到这里,怕姜婉白不明白,就解释了一句,解释完,他继续道,“游鸿诗社如此炙手可热,它每年的赏月大会,更是人才济济。   除了坐镇的林学士外,以前游鸿诗社出去的官员,有名望的文人,甚至连朝廷勋贵,有时也会来,那才叫一个卧虎藏龙。   甚至有一种说法,说谁能在赏月大会上独占鳌头,那他下一次科考,绝对是功成名就。”说到这里,唐少正有些兴奋,也有些失落。   本来,他也应该去参加科考的,没准也能像他们一样,身披红袍,头戴红花,骑着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是发生那件事后,他却不得不走了的路子,时也,命也。   不过,这都不妨碍他向往那种风云独占的感觉,或者说,他比别人更多了几分渴望。   游鸿诗社?姜婉白听了唐少正的话,突然想起了明朝东林党人的诗社,说是诗社,其实就是一个政治利益团体,最后,还差点控制了整个明朝,弄的腥风血雨的。   这个游鸿诗社,感觉也有点那个意思,就是不知道这林学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真的放弃了官场,还是图谋更大的权力。   当然,这都不关姜婉白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皇帝都不急,她一个小老百姓急什么,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这月饼卖出去,换成钱,不然过了今天,谁还要她的月饼啊!   “这游鸿诗社这么厉害,我们……”这件事,要想成,肯定得靠唐少正,靠她,她连雅园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我既然说出来,就有这个把握能进去。”唐少正笑道。   姜婉白其实也猜到了是这种结果,唐少正可不是什么话都说的人,只不过,“这样,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妨碍?   其实,也不一定要去那个游鸿诗社,就在灯会上卖,应该也能卖掉。”这个就是姜婉白一开始的打算,好吧,姜婉白承认,她也就是想挣点小钱而已,跟唐少正那个大阵仗比起来,真是弱爆了。   所以说,站的有多高,看的就有多远,姜婉白站在土坑里,能看见脚面三尺远就不错了,怎么比得上唐少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唐少正一皱眉,有些不赞同姜婉白的想法,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的轰轰烈烈,她那样,真是糟蹋了这月饼。   当然,他是不敢说出来的,他还指望着姜婉白成全他呢,而且,这件事也不能怪姜婉白,他要是不说,姜婉白连游鸿诗社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指望她去震惊全场。   “我也是怕这月饼被埋没了,不全是帮你,想那月亮,何等清寒,月上的嫦娥,何等仙姿缥缈,饮仙露,喝灵泉,沐浴仙风,超脱世界之外,但我们却用那样满是油污的月饼来拜她,想来,她若是有灵,也会愤怒吧!”唐少正有些惆怅的道。   你这想法,真是……姜婉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只能说,大概,她是俗人,没有那种古代文人的风骨,她觉的,以前的月饼金黄酥软,也挺好的,怎么到他嘴里,就变的这么不堪了呢。   “晚上,我们一起去雅园。”唐少正越想越觉的不能这么“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等好事,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唐少正都这么说了,姜婉白当然不会拒绝,“那我下午再多做一些月饼,就是怕,那些冰不太够,要知道,这些月饼只有用冰冷藏,才会好吃。”   “冰?”唐少正一笑,“这个问题我来解决,有了这月饼,想要多少冰,不就有多少冰。”   “还有一个问题,我本来想先给田良东一些月饼的,但现在晚上要去诗会,那这月饼……”姜婉白的话没说完,但她相信唐少正一定能明白。   晚上这种事情,讲究一鸣惊人,要是这冰品月饼的消息先走漏了,到时,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   唐少正也是一皱眉,但他很快想想出了对策,“不然这样,等我们晚上去诗会,路过他家的时候,再将月饼给他,既不耽误他吃,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也只能这样了。”姜婉白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王氏等人准备材料,下午还要多做一些月饼,而且,她还想,看看能不能将这月饼做出点花样,力求更多的人惊艳。   唐少正见姜婉白忙碌起来,他也准备出门,这冰的事,还得赶紧解决不是。   就在这时,田承玉突然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奶,你快去看看吧,我爹他们跟大伯吵起来了,就在离祠堂不远的地方。”   田承玉的大伯,自然就是田老大,一听说是他,姜婉白的好心情立刻没了大半,中秋节吵架,也亏得他们做得出来,这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唐少正一听是田老大,眉毛都立起来了,满脸的寒霜,他前两天才知道,原来当初,田银凤竟然是被田老大给骗去当妾的,可以说,田银凤这么多年的苦楚,全是田老大一手造成,这让他如何不怒。   他早就想去会会田老大了,却没想到,他还没去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唐少正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冰啊,月饼了,那些东西,哪有田银凤重要,蹭蹭几步,他从旁边拿了马鞭,朝外面走去。   今天,他非要为田银凤讨个公道。   他这么气势汹汹的走了,姜婉白哪里放心,她可见过唐少正杀人的样子的,下手一点都不手软,现在他这么出去,万一一不小心,弄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那可是会祸及自身的。   赶紧去追唐少正,可是等姜婉白出门,外面哪里还有唐少正的影子。   一跺脚,姜婉白让田承玉带路,风风火火的就朝祠堂而去。   离祠堂五百米的地方的一个角落里,稀稀疏疏的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看样子,祭祖应该是祭完了,而这些人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听见外面有吵架声,就出来看看,农村人,就爱看个热闹。   角落的另一边,田老大也是回来祭祖的,他一个读书人,现在却被人这么当猴子一样的看着,觉的非常没有面子,便有些恼怒的道:“我不是说过了,我也被梁家骗了,当初明明说是娶媳妇,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纳妾了。”   田老二觉的家丑不可外扬,本来是想跟田老大单独谈的,结果越谈越僵,现在,他已经完全愤怒了,也顾不得旁边有人在看,他红着一双眼,诘问道:“银凤说,那张卖身契就是你骗她按的手印,你要是不知道是纳妾,怎么会那么做?”   “她胡说,我根本就没让她按过什么手印。”田老大是打算死不承认了,毕竟,卖妹妹这种事,可是好说不好听,他以后,还指望着做官,做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好的名声,他可不允许任何人败坏他的名声。   说完,田老大对他身后的一个青年道:“承业,我们走。”   青年,也就是田承业看了看田老二,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选择了垂下头跟田老大离开,这种事,他根本也管不了。      ☆、第81章      田老大显然早就想好了借口,一跺脚,他有些心痛的道:“银凤这不是诬赖人吗!我可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会明知道是火坑,还让自己的妹妹去跳。   不行,我要去问问银凤,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着,田老大就要往一边的马车处走。   按他的打算,只要他离开这里,回到镇上转那么一圈,就可以跟大家说,他已经见过田银凤并把事情问清楚了,这事确实是一个误会,甚至他还可以把自己说的大度一点,高尚一点,比如,虽然他被妹妹误会,但仍不计前嫌,对妹妹关心备至什么的。   等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解释,田家就算再找到田银凤,证明他的话是假的,那也晚了,先入为主,大家到时只会觉的又是田家在生事,根本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毕竟,一个读书人,一个穷的掉渣的泥腿子,是个人都知道该相信谁。   田老大的打算简直天衣无缝,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却不知道,田银凤早就脱离了梁家,回到了家里,只不过梁家觉的这件事实在很不光彩,这才没往外透露消息。   田家村的人倒是有不少见过田银凤的,田老大要是在村里多待一些时间,也肯定会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坏就坏在,他也只有在祭祖这种时候才回来,他到哪里去知道这些。   田老二一听却眼前一亮,他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田老大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一把抓住了田老大的胳膊,他道:“你不是要跟银凤对质吗,好,银凤就在家里,你跟我来。”说着,他就要拖着田老大往家走。   田老大的眼睛瞪的溜圆,“银凤不是在梁家,怎么会在家里?”   “娘已经帮银凤赎了身。”   “我怎么不知道?”田老大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你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家里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知道。”田老二的语气中不乏埋怨之意。   他语气不好,田老大听在耳中,就觉的他在嘲讽他。看吧,叫你不回来,现在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心中顿时有些恼怒,又不敢跟银凤对质,田老大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先下手为强,一把打开田老二的手,他好似故意要让围观的人听见一样,大声怒道:“我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合着,你们合起伙来要陷害我。   银凤当时根本就是自愿去当妾氏的,我为了给她留面子,这才一直说是误会,却没想到好人没好报,她为了自己清白,就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现在我倒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好,真好,有这样一个妹妹,我什么话也不说了,这次,我认吃亏,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谁让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呢!   你们的黑锅,我替你们背,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做人,银凤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就算被人用吐沫星淹死,我也认了。”田老大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将一个忍辱负重的好大哥形象,演了个淋漓尽致。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打一耙玩的那叫一个漂亮,周围的人一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田银凤当初是自愿去当妾的,怕自己的名声不好听,还陷害亲哥哥,真是不要脸。   甚至,还有人提起了以前的事,“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自己在梁家吃香的、喝辣的,却一点也管家里,你们看看,他们家以前过的那叫什么日子,穷的快露屁股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从来就没见她回来过。”   “回来干什么,家里这么穷。”   “那现在怎么回来了?”   “说是被赎回来的。”   “赎回来的?该不会是在梁家犯了什么错,被赶回来的吧!”   “还真有可能。”   大家对田银凤本来也没什么好印象,所以立刻一边倒的猜忌起她来了。   田老二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银凤不回家,并不是她不惦记家里,是她怨家里,她不帮衬家里,是因为她根本也没那个能力,她自己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说银凤。   田老大却喜出望外,看了一眼憋的满脸通红的田老二,他决定乘胜追击,“老二,银凤最近是不是要说媒了,放心,这件事我决不再说了,以后谁来问我,我都说当初确实是我的错。   为了银凤的幸福,我受点委屈算什么。”田老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   田老大这么一恶意引导,周围的人瞬间想到了很多,“对啊,是为了说媒。以前她在梁家过好日子的时候,可没说做妾的事,现在被赶回来,要说媒了,就开始给自己洗白,真是好大的脸。”   “还不是想嫁个好人家,就她这样的,谁家娶了,不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倒是想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我听说,他们家住了一个穿缎子的男人,天天给他们家买好东西。”   “野男人?三叔祖知道吗,这种事……”   那些议论越来越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田老大终于松了一口气,跟他斗,让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田老二都快气疯了,他们这么说,银凤以后怎么做人。有心想辩驳几句,可是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万一再激起大家的情绪,到时候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变成了屎。   田老二此时就好像炸药一样,却一眼看见田老大正满脸得意的看着他,哪里还忍得住,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他今天一定要为银凤讨个公道。   不过,还没等他冲过去,他身后就冲出来一个人,那个人一抖手,一道鞭影便冲向田老大,“哎呦”一声,田老大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呼痛不止。   田老二吃了一惊,但看清那人是谁后,又有些担心,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唐少正跟田银凤的事,唐少正这么一出头,田银凤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唐少正一鞭子抽完,随即就开始抽第二鞭,第三鞭,那鞭子就像雨点一样,抽在田老大的身上,啪啪作响,抽的田老大满地打滚,嘴里呼叫不停。   “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住手,快住手。   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了。”   周围的人一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即就怒了,田老大好歹也是田家村的人,这男人是谁,竟然敢在田家村打人。   当然,也有见过唐少正的,一下子就说了出来,“这不是在老田家住着的那个男人吗!”这下,大家就像炸了锅一样,沸腾了起来。   唐少正此时,却停下了动作,倒不是他抽累了,或者被周围的人吓到了,而是田承业,他挡在了田老大的身前,颤抖而坚定的看着他。   他虽然愤怒,但还有理智,不想累及无辜,所以这才停下了手,皱眉看着田承业。   田承业其实很怕,就像猫遇见老虎一样,他对拿着鞭子,好似凶神一样的唐少正怕到了骨子里,可是,他爹就在他眼前受苦,他就算再怕,也得上前。   好在,那鞭子并没有抽到他身上,田承业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浑身冰凉。   田老大被救了,终于缓过了一口气,身上都是鞭痕,他连动都不敢动,只在那里发狠,“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就敢打人。   田家村的父老兄弟,你们就这么看着被人欺负田家村的人吗?我们可刚一起祭过祖,祖先都在天上看着呢。”   不得不说,田老大确实很有煽动人的本事,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还哪里忍的住,纷纷要上来抓唐少正。   唐少正见过的世面可比田老大还要多,“啪”的一下,他将手中的鞭子扔到地上,然后从袖中取出了自己的印信,“我是本县盐运差使,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不成?”   他一句“造反”,众人都不敢动了,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同时,他们看唐少正的眼光也变的不同起来,官在民眼里,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哪怕这个官根本管不到他们。   唐少正将印信收回,一抱拳,对众人道:“刚才得罪大家了,我给大家道歉,不过我这也是情不得已。”   他这么一来,大家对他的那些怨气,不说立刻消散,也起码去了四五成成,一个官竟然给他们道歉,还这么客气。   当然,这也是唐少正会做人的地方,恩威并施,才能服人。   “各位父老乡亲,我打这个人,完全是因为这人该打,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在骗你们,想利用你们的同情心,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少正说完,转头诘问唐老大,“你说田银凤是自愿做妾的,可是,我怎么听梁高远说,这件事少不了你的功劳呢?还是,你想跟梁高远亲自对质。”   有些事,在有些人手里那是难于上青天,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易如反掌,百姓跑断腿,不如官员一动嘴。   就像证明田银凤清白的事,田老二何尝不知道请梁高远来证明,是最有效的手段,可是,他去请,梁高远估计见都不会见他,可是对于唐少正,就不一样了,他说得出,就做得到,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田老大早在唐少正亮出身份的时候就觉的不妙了,现在果然应验,他的脸皮抽动不止,翻来覆去的想着该怎么狡辩,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毕竟,这件事梁高远是最有发言权的。   “大家都是读书人,我是嘉佑十五年的秀才,以后……”田老大黔驴技穷,决定婉转的提醒一下唐少正,他是有功名在身的,看看能不能放他一马,以后他也可以知个恩,图个报啥的。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唐少正打断了,“你也配叫读书人,简直污了圣人的书。大家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周围鸦雀无声,田老大刚才的示弱,已经完全可以说明问题了。   “私卖妹妹,使得母女分离,是为不孝、不仁,欺骗乡邻,是为不义、不信,被人揭穿,仍不思悔改,是为不智,你连做人最基本的资格都没有,还做什么秀才。   我会向县里呈书,去掉你秀才的功名,省的给天下读书人抹黑。”   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走他最重视的东西,唐少正看出来了,这秀才的身份,就是田老大最大的依仗,也是他的底气,而他,现在就要抽掉他这口气,看他怎么兴风作浪。   田老大这下才真的傻在了那里,革除功名,那就意味着他身上有污点,以后就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那还怎么当官,他一辈子的希望,不就毁了吗!   大家一看唐少正竟然这么雷厉风行,一个秀才老爷,说给免了就免了,心里都有些惧意,再加上田老大确实罪有应得,他们一个个都应和着唐少正,也将之前的那些猜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还有一点怕唐少正会找他们的麻烦。   趋利避害,是每个人的天性,唐少正对此了解的比谁都清楚,“大家没事就都散了吧。”他道。   就这么一句,看热闹的人就散的干干净净,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往这面偷看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婶子做了月饼,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吧!”唐少正招呼着田老二等人。   田老二等人现在还没消化完刚才发生的事,听见唐少正叫他们,他们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田老大,还有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田承业,他们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喜,终于给田银凤逃回了一个公道,有悲,曾经,他们无不以田老大为荣,秀才的弟弟,可是全村人羡慕的对象,可是现在……   有释然,还有一丝心痛,种种感觉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这都不妨碍他们跟着唐少正回家,家里的月饼已经做好,他娘在等他们,他们该回家了。   “等等。”田老大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痕,他一下子跳起,几步来到唐少正的跟前,带着几分讨好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妹夫吧?   我知道自己错了,求求你,能不能放我一马,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还有,我一定会好好补偿银凤的。”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给唐少正作揖,甚至还从袖子里往外拿银子,那模样,比狗腿子也好不到哪去。   唐少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没理他,银凤受的苦,根本不是银子能补偿的。   田老大眼中满是怨毒,但他还是一咬牙,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边嘭嘭的磕头,一边哀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就不能原谅我这次吗?   没了这秀才的身份,我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不是要逼死人吗。”说着,他对田承业喊道,“承业,你也快跪下求求你二叔他们,让他们给咱们一条活路。”   田承业倒是很听田老大的话,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嘭嘭的磕起了头。   田老二听见磕头声,神色微动,田老大是罪有应得,可是田承业……   “二哥,你忘了银凤受的那些苦了吗?”田老四最恨田老大,怕田老二心软,赶紧在旁边提醒田老二。   田老二的表情一僵,然后收回视线,不再往旁边看了。   田老大磕头磕的脑袋都肿了,可是田家的人跟唐少正却一点都没理会,反而越走越远,这让他恼恨的同时,又生出一股绝望,突然,他大声道:“你们要是真的不给我活路,我就回去吃老鼠药。   娘年纪大了,你们也不用告诉她是你们逼死了我,省的她伤心。”   田老二听他这么说,还真的停住了,没办法,他们知道姜老太太心底还是最疼田老大的,真要是发生那种事,姜老太太哪里受得了,一个弄不好,轻则大病一场,重则……   就连唐少正也停下了,对于田家来说,他现在还是个外人,要是因为他害死了田老大,他可不敢保证姜婉白会怎么对他,到时才真叫难办。   他们这一停,田老大可算找到翻身的机会了,他啪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拉扯田承业,一边道:“好孩子,我们走,先去见一下你奶,给她磕个头,也算是走前尽一下孝。   对了,见到她,你千万别说我被革功名、逼的没有活路的事,就说都是我们自愿的,为了赎罪,我们一家把命还给银凤,让她以后替我们好好活着。   要是你奶想咱们了,就让她看看银凤,就全当是看我们了。”说着,田老大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装的。   不过,他这几句话可够毒的,将他们的死归咎在田银凤身上,那田银凤这下半辈子,还能过的舒坦吗!   更毒的是,还让姜婉白每天看着田银凤,想他们,这姜婉白要是真的姜老太太,每天看着仇人想儿子,估计都能被折磨死。   唐少正这下扛不住了,虽然他觉的这田老大有九成的几率在说谎,可是哪怕有那么一成的几率,这件事会发生,他都承担不起这后果。   说到底,还是他来田家的日子浅,不知道姜婉白对田老大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唐少正刚要回身跟田老大说什么,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没有秀才的功名就没有活路,那天底下的人,岂不要死了绝大半,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话音一落,姜婉白从旁边的胡同走了出来,其实,她刚才就到了,只不过见唐少正能解决,就懒的出来跟田老大掰扯,但现在,田老大竟然拿她当挡箭牌,她怎么能忍。   田老二等人看见姜婉白都是一喜,几步走到姜婉白身边,就觉的好似鸟儿归了巢,落叶归了根一样,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他们是高兴了,田老大却有些咬牙切齿,他怀疑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事情总是眼看着就要成功,就横生枝节。   装作很委屈的样子,田老大凑到姜婉白身前,“娘,我家里没地,就靠着这秀才的身份免税,给衙门抄写东西生活,要是没了这秀才的身份,不等着饿死等什么?”   “以前家里也没地,我们饿死了吗?”姜婉白反问道。   田老大有些语塞,田家没有地,其实还跟他有很大关系,再继续说下去,可就要说僵了,避开这个话题,田老大又扯了一面大旗,“娘,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自己吗?   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当上官,要是把我的功名革了,以后可再也不能当官了,爹泉下有知,恐怕也不能安生。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的愧对爹,恨不得立刻跟着爹去了才好。”说着,他又开始抹他那一直都不存在的眼泪。   姜婉白还真服了田老大,脑袋转的真快,而且专门往别人的软肋上下刀子。   这要是以前的姜老太太,以她对田老爷子的爱,估计立马就得缴枪投降,没准,还得让唐少正帮田老大一把,看能不能立刻完成田老爷子得意愿啥的。   “你爹要是真的泉下有知,估计也得后悔死,当初,根本就不该让你读书,更不该盼着你当官,而是应该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姜婉白凉凉的道。   田老大本来还以为说出刚才那番话,这件事十拿九稳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姜婉白这番话,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娘这是怎么了?连他爹的遗愿都不顾了。   “你不用从我这里打主意,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既然敢做,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比起银凤受的苦,你这些根本不算什么。”说完,姜婉白懒的理他了,而是对田老二等人道,“我们走。”   田老二等人点头,跟着姜婉白消失在绿杨阴里。   田承业好奇的看着姜婉白的背影,好半晌,这才收回视线,垂下头,问田老大,“爹,我们回去吗,娘还在家里等我们。”   田老大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闻言抬起手狠狠的给了田承业一巴掌,“不中用的东西,现在倒是说起来没完,刚才干什么去了,挺尸吗?”   田承业惊愣的看着田老大。   田老大打完,也有些后悔,他一直功不成、名不就,抄写的差事还是他岳父给他找的,在家里,他可是一点权力都没有,要是让他媳妇知道他竟然敢打田承业,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不过,他在外人面前伏低做小也就罢了,对着自己的儿子,他怎么能做那些,所以他只是板着脸道:“承业,爹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跟你娘说吧?要是你娘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田承业捂着脸犹疑了一下,还是慢慢的点了点头,他爹,也许真的不是故意的。   田老大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但随即,又阴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回家的路上,姜婉白问唐少正,“你刚才说,要除了老大的秀才?”      ☆、第82章      唐少正点点头,“读书人最重品行,就凭他做的这些事,只要我向官府呈书一封,肯定能除去他的功名。”说完,他转头看向姜婉白,想看看她对这件事到底什么看法。   姜婉白自然巴不得这样呢,田老大这样的人,真要是当了官,苦的肯定是百姓。   将这件事抛在一边,姜婉白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银凤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有流言,你,有什么打算?”   刚才,虽然大家摄于唐少正的气势没有再继续胡乱猜测,但流言的口子一开,哪里是那么好堵住的,只怕再过几日,这件事就要闹的沸沸扬扬了,这对唐少正自然没什么,但对田银凤来说,却足以致命。   唐少正也有些烦躁,半晌,他道:“我明天就走。”   说起这个,大家都有些无奈,但世情如此,他们也没办法,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根本比不上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威力。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王氏等人就迎了上来,就连田银凤都支撑着身体跟在众人身边,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婉白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众人一听,反应不一,但都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眼看着要吃午饭了,姜婉白带着众人准备午饭,今天是中秋,是大家打牙祭的时候,可不能马虎。   “奶,我来帮你好不好?”田承宝忽闪着眼睛,期待的看向姜婉白。   今天光顾着忙了,都没关心一下田承宝在酒楼学的怎么样,姜婉白心里有些愧疚,摸了一下田承宝的头,她道:“好啊,承宝既然要大显身手,那我们就好好看看,承宝这段时间都学了什么。”   田承宝顿时露出一个笑容,过去拿起刀,他立刻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肃然而认真。   不再理会众人,他就好似陷入他自己的世界一样,眼前只有那刀,那菜。   唰唰的开始切土豆,只见刀光闪烁,一片片薄厚均匀的土豆片便出现在案板上,又是数刀,土豆片就变成了土豆丝,整整齐齐的堆放在那里,就像一根根码的一样,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看来,田承宝这一个月收获颇丰啊,姜婉白站在一边看着,嘴角满是笑意。   同一时间,田家的院子里,田银凤靠在墙边,双目无神的看着鸡圈里的小鸡、小鸭,现在它们已经有巴掌大了,一身绒毛掉的七七八八,新长出来的羽毛又还很小,正是最丑的时候。   不过,显然它们根本没觉的自己难看,啾啾的来回跑着,用嘴梳理着身上的短毛。   这时,唐少正走了过来,用身体给田银凤挡住了中午的烈日,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你的身体还有些发虚,要是想晒太阳,等傍晚或者明天早上再晒,那时候的阳光比较柔和。”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方素帕,伸手想替田银凤拭去额头上的虚汗。   田银凤却扭过头去,躲开了他,又一个转身,她走到了院子的另一边,金豆所在的地方,双目注视着金豆,就好似金豆身上有花一样。   金豆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又无聊的躺了回去,伸展着身体,享受着那金色的阳光。   唐少正又跟着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手帕塞到田银凤的手中,“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田银凤握紧了手中的手绢,没有说话。   “回去之后,我会找媒人来提亲。”唐少正紧紧的盯着田银凤,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这句已经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   田银凤唰的一下抬头,目光正好撞上唐少正的,瞬时,她又低下了头,将头扭到了一边。   唐少正又往前走了两步,直到,他的嘴唇与田银凤的距离不足半臂,就好似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额头一样。   田银凤的鼻间全是唐少正身上的皂角香味,这让她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只不过,她后面是墙,她根本无处可退。   “不许再逃,银凤,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勇敢的,即使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强盗,面对死亡,你都没逃,现在,你要去哪里?”   田银凤似乎被唐少正说动了,抬头,睁大双眼直直的看向唐少正,不再躲避半分。   唐少正粲然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田银凤,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面对自己的内心。   银凤,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也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可以幸福。”说到这里,唐少正的眼中爆发出一股慑人的光芒,有希望、有信心,还有浓浓的如火热情。   “初见倾心,再见痴心,相约一生,不弃不离。”一字一句的,唐少正念出了他的心声。   田银凤嘴唇微张,脸颊通红,不过,她这次却没有再躲,而是与唐少正目光相缠。   中午,田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团圆饭,下午,他们就又忙了起来,揉面的揉面,搅拌的搅拌,联系人的联系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雅园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将一片片黄的、绿的菊花映照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在菊花丛边,流觞曲水旁边,游鸿诗社的人斗诗斗的正精彩,有人在朗声高喝,有人在苦思冥想,也有人跃跃欲试,气氛火热异常。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啪”的一声响,打断了众人,就在众人或疑惑或恼怒的时候,天空中爆发出一片五彩缤纷的烟花,热烈而璀璨,几乎笼罩了半边天空,与那一轮明月交相辉映,美的好似不似人间。   众人都忘记了一切,忘我的看着那烟花,只希望那烟花能停留的长久一些。   只可惜,那烟花只是一闪,便消散在了夜色中,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星桥夜度,火树宵开,灯月光交-射。”不知道谁感叹了这么一句,瞬间勾起了大家的文人的情怀,烟花很美,可是转瞬即逝,可见,这世间,也就只有这明月能长长久久,看清这天下的离合了。   “月亮怎么没了?”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大家这才发现,天空一片黑暗,刚刚还挂在那里的明月竟然不翼而飞。   难道是躲进了云彩里?众人心中正猜测着,就见那月亮突然露了出来,不由得淡淡一笑,有些埋怨刚才说话的那人也太小题大做了。   可是,接下来,他们却完全傻掉了,谁来告诉他们,他们是不是在做梦,那月亮,竟然慢慢的坠下来了,而且那下落的方向,好像就是他们这里。   “怎么回事?”“我不是眼花吧?”“月亮竟然会坠落?”种种疑问声还没过去,又有人喊道,“快看,月亮里有东西。”众人赶紧聚精会神的朝月亮看去。   这一看,大家瞬间吃了一惊,月亮里竟然有一团好似羊脂白玉一样的东西,再仔细看,有人惊呼道:“嫦娥,是嫦娥……”   气氛就如同被点燃的炸药一样,哄的一下炸裂开来。   文人,骨子里是什么?是亘古不变的浪漫情怀,在这一刻,月亮为他们坠落,嫦娥为他们临凡,他们这辈子还有什么不足,即使现在就让他们去死,他们也无憾了。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五体投地,有人手舞足蹈,更有人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所有人都痴了、醉了。   就在这时,月亮落在旁边的凉亭上,一隐而没,众人立刻发足狂奔,跑向那凉亭。   凉亭里突然亮起一道灯火,灯火掩映下,石桌上的东西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那个东西直径半米左右,晶莹透亮,光彩流转。   “这好像是冰。”有人惊呼道。   “冰里面的这是什么,如玉如露。”   “这上面还有图案,是嫦娥奔月。”   “真的!难道这是刚才落下来的月亮?”有人猜测着。   众人觉的很不可思议,但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纷纷看向中间的那人,游鸿诗社的社长,曾经的大学士,林学士。   林学士也是百思而不得其解,用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皱眉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突然响起,“林学士,可要尝尝这冰皮月饼?”话音一落,一个身穿蓝袍的儒雅男子带着唐少正、姜婉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冰皮月饼?”林学士看着桌上的冰块,若有所思。   儒雅男子一拍手,四个红衣少女飘然而至,分散在石桌的四周,四人伸手一抬那冰盒,那冰盒便打开,露出中间的冰皮月饼来。   紧接着,又有一个厨师打扮的人上前,唰唰数刀,那月饼就被分成了棋盘一样的数十块。   这时,又有人分给众人餐具,众人就算再傻,此时也明白了这冰盒里面的就是男子所说的冰皮月饼,是要给他们吃的,根本不是什么坠落的月亮。   可是知道归知道,他们还是有些想不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真的是月饼吗,月饼不都是黄黄的,怎么会这么漂亮。   儒雅男子对着林学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学士毕竟见多识广,他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取了一小块冰皮月饼放入了口中,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神经,所有的感觉立刻变的敏锐起来,滑滑弹弹的外皮,软糯的馅料,牙齿好似在跳舞。   每嚼一口,那淡淡的米香,小麦香,红豆香,就好似三冲浪一样,不断冲刷着舌头上的味蕾,林学士半眯着眼,此时,他好像看见了一副画,画上,明月当空,无垠的麦田被染上了层层银光,一阵风吹过,麦田起伏,卷起一层层麦浪。   一小块吃完,林学士仍沉浸在那种美妙的感觉中,久久不能自拔。   “大家请。”儒雅男子伸手示意大家。   众人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听了他的话,立刻上前,你一块,我一块的去取那月饼,不一时,一大块月饼被众人瓜分干净,场中只剩下一块已经有融化迹象的冰盒。   “这是南瓜味?”有人惊呼,他们还没吃过这种味道的月饼呢。   “怎么会,明明是桂花味。”有人反驳。   “李兄此言差矣,这明明是绿豆味。”   “我怎么觉的是红枣味?”   “你们都错了,这根本就是红豆味。”   众人一时间争吵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都觉的自己的说法才是对的,没办法,他们又看向林学士。   林学士哈哈一笑,对儒雅男子道:“敬之,你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儒雅男子姓崔,名景堂,字敬之,是唐少正的至交好友,也是这雅园的主人,唐少正的冰,也是从他这里拿的,今天晚上的事,自然也少不了他一份。   他听了林学士的话,调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是想问,就问她好了,这冰皮月饼是她做的,这阵仗,也是她弄出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指向姜婉白。   林学士跟崔景堂关系还不错,所以一点也没生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将目光移向姜婉白,疑惑道:“这位是?”   姜婉白赶紧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见过林学士,我姓姜,田家村人。”   林学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婉白,目光中满是惊奇,“刚才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月亮真的坠下来了吗,还有,这冰皮月饼?”他这么一问,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莞尔一笑,“我要说,这月饼就是天上的月亮坠下来形成的,您信吗?”   林学士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姜婉白伸手往外一指,“你们看,那月亮不是就在那里吗?”   众人随着她的手往天上一看,果然,月亮好好的挂在那里,根本没有消失,就好似刚才他们所看到的,是幻觉一样,这下,众人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姜婉白不再卖关子,指着凉亭后面的假山道:“秘密就在这假山上。”   随后,她向众人解释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简单,就是在假山上弄了一大块黑绸缎的遮布而已。   此时天色还早,月亮升起的高度不高,也就刚刚冒出假山一截而已,而众人正好在假山底下,假山上的遮布一立起来,他们自然只能看到黑的遮布,看不到月亮了。   至于那月亮下坠,也很简单,那根本就是利用了小孔成像的原理,将凉亭里的冰皮月饼,投映在了黑绸缎遮布上。刚才凉亭里故意用黑幔子围了起来,就是为了能实施这一计划。   当然,姜婉白并没有说什么小孔成像这种超前的词汇,只说了做法,别人再追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也只是推说以前无意中发现的一个现象,觉的很好玩,今天就拿来用了。   说到那冰皮月饼,姜婉白道:“这月饼我一共做了十八种不同味道的馅料,将它们按照一定规律,包进月饼皮里,大家每个人只吃了那么一小块,自然会吃到不同的味道。”   最后,姜婉白对着林学士还有众人又施了一个礼,“班门弄斧,还请大家原谅。”   林学士一听,却隐约觉的他好似抓到了什么,他推崇自然唯物论,认为万物都有其源头,比如,船为什么能浮起来,鸟为什么能在天上飞,都能用理论解释。   其实他这种学说,有点类似现代所说的相信科学,只不过,他这种学说还处于朦胧的初级阶段,又远超了人类的科技进程,自然有很多地方无法解释。   而姜婉白所利用的原理,就是科学,这就相当于将未来的某些结果提前告诉了林学士,林学士当然会感到不一般,说白了,林学士其实就是一个刚刚起步的科学家。   立刻让姜婉白带着他又做了一遍,发现事实果然如同姜婉白所说,他突然豁然开朗,他的学说,终于有了立世的根基与佐证。   当然,这些都需要他回去再好好细想,但思想已经有了,其他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古代人,能自己创立一门学说的,基本上都是大贤,比如孔子的儒家,老子的道家等,那都是能流传千古的,姜婉白只想给她的冰皮月饼来个华丽丽的开场,却没想到,无意中帮了林学士,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命运使然。   总之,林学士十分感激姜婉白,“这冰皮月饼虽然不是坠月,但在我看来,却不相伯仲,只有这样冰清玉洁的月饼,才能配得上那皎皎的明月,还有月宫里的嫦娥仙子。   我决定,今晚诗会的主题,就是这冰皮月饼,还有,以后每年,游鸿诗社拜月,只用这冰皮月饼。”   众人刚才也震惊于冰皮月饼的神秘、好看与美味,自然兴高采烈的应和着,可以想见,明天会有多少关于冰皮月饼的诗词、传闻出现,明年,这冰皮月饼又会多么受追捧。   姜婉白现在就在计算,她明年能拿到多少分红。   她已经跟崔景堂达成了协议,她出技术,由崔景堂负责制作和售卖冰皮月饼,冠上田记的名字,所得的利润,她得三成,崔景堂得七成。   其实姜婉白要是能放弃冠名,她能得更多的利润,只不过,她不想那样,要知道,一个品牌的力量,远比短暂的利润要有用的多,而且,她跟崔景堂的合作是有时间限制的。   等时间一到,她要是有资金……   姜婉白现在只遗憾今年的中秋已经过了,月饼这种东西又有时令性,要想拿到钱,估计只能等明年,一年时间,真是煎熬。   姜婉白在这里想的入神,却没发现周围的人早已经散开了,凉亭里只剩下林学士、崔景堂、唐少正跟她。   “我欠你一份很大的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能帮到的,我一定会帮。”   林学士突然说了这么一段话,让崔景堂跟唐少正都吃了一惊,林学士的承诺,这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姜婉白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人情?”她怎么没发现。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林学士避而不答,在他看来,姜婉白一个农家妇人,能做出这些肯定是误打误撞,他把他的理论告诉她,也只是对牛弹琴而已,还不如不说。   不过,要是林学士知道姜婉白是从现代穿过去的,能解决他很多疑惑,不知道会不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姜婉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人欠他的,总比她欠别人的好,尤其,这个人还很厉害,“我记住了,那就多谢你了。”姜婉白笑道。   事情尘埃落定,姜婉白婉拒了林学士跟崔景堂的挽留,跟唐少正急匆匆的回了家,这种全家团圆的时候,只有守在家里,跟家人一起过,才最好不是吗。   月儿圆圆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两人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田家此时,又有几人在家中等待,又有几人在外地飘零,同一轮明月之下,他们又有没有想家,想家中的那些亲人呢。      ☆、第83章      此时,田家那些不在家的人,都在干什么呢?   一个陡峭的山坡上,田老五趴在灌木丛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好像已经化成了雕像一般,不知道是在想田家村的那些人,那些事,还是在想他这些天的离奇经历。   离开田家村,他一路南下,本来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他身上没有一文钱,又没有官凭路引,谁敢收他这个流民啊,遇见好心的人,还会给他一点饭吃,遇见心肠硬的,直接用棍棒招呼,把他赶出家门。   他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赵家村来了一伙剿匪的官兵,说是带了县令的文书,要征村里的男人去当兵,村民一听说这事,立刻乱成了一锅粥,这年头,但凡有一点活路,谁愿意当兵。   村民愁眉不展,田老五却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他找到一家还算富裕的人家,说他可以替他家的儿子去当兵,只要他们能给他一身衣服,加一顿饱饭就行。   那户人家起初都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梦,这种好事,竟然让他们给遇上了,直到问明白以后,才高兴的答应了,甚至恨不得把将田老五当做亲生儿子一样供起来。   等到征兵的人一来,田老五开始了他的军队生涯。   剿匪的危险性毋庸置疑,都是在刀尖上舔血,尤其是当他们的人还不如土匪的人多的时候,到现在,田老五已经亲手埋过四个赵家村跟他一起出来的人了,他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自己。   可是,田老五却一点都不怕,他这条命,本来就是赚的,只不过,有一点,他很不甘心,也正是为了这么点不甘心,他才顽强的活到了现在。   转动了一下眼珠,田老五刚要眨一下眼,一枚火箭就飞上天,划破了夜空。   来了,田老五精神一抖,狠狠的眨了眨眼,将所有的思绪全都压在心底,他第一个,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灌木丛,杀向山上。   飞云寨足有上千人,守着隘口,易守难攻,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今天是中秋,寨子里的人正在庆祝,守备松懈,正是攻打他们的好时机。   再加上,欧阳俊早已经混入了寨中,刚才的火箭,就说明事情很顺利,现在,再来个里应外合,想来,飞云寨的人是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飞云寨在上演着生死大战,平阳县的县牢里,此时也不平静。   梁高远一身素色,眉头紧皱的站在大牢外,打量着大牢里的田金凤,有些难以置信,这个脏的好似土拨鼠一样的女人竟然会是田银凤的亲姐姐,牢头不会弄错了吧!   也不怪梁高远如此想,此时的田金凤满身的污泥,又黑又瘦,鬓角全是白发,现在,要是说她比姜婉白岁数大,估计都有人相信,而田银凤呢,就跟一朵睡海棠一样,风华正茂,两人根本没有一点对比性。   “你就是田金凤?”梁高远打量了半天,决定开口问一下。   田金凤木楞的呆坐在地,好似没听见梁高远的话一样。   梁高远心中有些犹豫,他是不是该离开,他需要的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可不是一个只知道傻坐着的呆子。   “你恨不恨田家的人?是他们告诉我,你偷了我家的玉佩,我才会对你出手的。”梁高远决定试探一下。   田金凤噌的一下抬起了头,一张脸扭曲的就像风干的肉干一样恐怖,再配上那满是恨意的双眼,真是好似恶鬼僵尸一般。   梁高远对他看到的非常满意,“我可以让人放你出去,只要你答应我,让田银凤那个贱-人不得好死。”   说起田银凤,梁高远的脸也开始扭曲。   他这次去京城,事情办的异常顺利,办完事,从京城回来,他一路上都在想梁安,想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想着再原谅他一次,以后好好教导他。   结果,他回到家,兜头就是一桶凉水,浇的他浑身冰凉,他那个想了一路,念了一路的儿子,竟然成了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就好似做梦一样,而且还是个噩梦。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当即就晕了过去。   之后这些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直到今天,中秋,这个团圆的日子,他才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现在他有多痛苦,他就有多恨田银凤,但碍于唐少正,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出手,思来想去,他才在晚上,来大牢里见田金凤。   梁安的死全怪田银凤,他要让田银凤给他儿子陪葬。   田金凤的嘴微张,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怪声,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疯狂,“王顺,这么多年,我为你们家当牛做马,你就这么对我。   该死,你们都该死。”说着,她突然冲到了栅栏边,将手臂伸出栅栏,一边挥舞着,一边朝梁高远吼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田金凤最恨的人,就是王顺,她的丈夫。   为了他,她狠下心不再跟田家的人来往,为了他,她给王家全家人当牛做马,还是为了他,她这才偷了那玉佩,只为了他一句“身上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抬不起头来”。   可是,他是怎么回报他的呢?第一个就把她推了出来,甚至在官府已经判她坐牢三年之后,他为了讨好梁家,还求官府严惩她,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田金凤现在只想挖开王顺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可见,伤人最深的永远是那个人最在乎的人,尤其是在付出跟回报不对等的时候。田金凤对田家,只不过是不忿,但对王家,却是彻骨的恨。   梁高远很满意田金凤的活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道:“过段时间,我会放你出去的。你出去之后,想怎么对付王家我不管,但我一定要田银凤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回应梁高远的,是田金凤歇斯底里的叫喊。   “你可以先想想,出去之后要怎么做。”梁高远阴测测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消失在牢房门口,他觉的,他现在可以回去欣赏一下月色了。   至于田金凤,她叫喊了良久,这才跌坐在地上,月光透过墙上的通风口,隐没在她的脸上。   此时的田老大家,周氏一边心疼的给田承业敷着脸,一边横眉冷眼的斜着田老大,“你这个废物,只不过去祭个祖,怎么就让承业伤成这样,下次,你再敢跟我提祭祖的事试试。”   田老大低着头,站在一边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老大不说话,周氏立刻就怒了,“啪”的一下,她拿起旁边的茶碗砸向田老大,正砸在他脑门上,瞬间,田老大的额头就见了血,血混合着茶叶,蜿蜒流下,好似开了杂货铺。   “爹。”两个惊呼声,一个是田承业,一个是她的妹妹,田雪,喊完,两个人就要冲过去查看田老大的伤口。   “都给我站住,不许过去。”周氏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屋中顿时静悄悄的一片,显然,她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雪儿,你送你哥回房,这里没你们的事。”周氏命令道。   田雪担忧的看了一眼田老大,发现他就好似没事人一样,就那么站着,也不擦脸,也不说话,她这才一跺脚,跟田承业去了旁边的屋子。   等他们一走,周氏立刻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过去就给田老大一个嘴巴,“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就跟臭水沟的老鼠一样,还读书,读的什么书,让人看了就恶心。   当时,我怎么会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田老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怎么会嫁给我,当然是你看我少年得志,年纪轻轻的就考了秀才,想做夫人。   可是谁想,苍天弄人!田老大不敢反驳,继续听着。   “这些年,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天天骗我说你马上就要考上了,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等的黄花菜都凉了,你还是没考上,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毁了。”周氏发着飙。   当时,她论相貌,论家世,都是拔尖的,可是现在呢,就数她过的最差,那些姐妹,明里不说,背后也都在嘲笑她,话里话外的讽刺她,偏偏,她还没办法反驳,这个气,她受够了。   “明年就是大考,你要是再考不上,我们就和离,你赶紧滚回你那个穷家,继续过你的苦日子,我算是看清了,草鸡就是草鸡,永远也变不成凤凰。   还有,家里的东西,还有承业、雪儿,都是我的,你不要妄想一丝半点。”   周氏指着田老大的鼻尖威胁道,威胁完,她的气终于消了一点,也懒的看田老大,她一转身回了屋子,徒留田老大满脸狼藉的站在那里。   中秋,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毫无喜庆可言。   同一时刻,一处草场上,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如同倒挂的银河,田苗的双手扣在膝盖上,并拢双腿,随意的坐在草地上,抬头看向那轮圆月,神情说不出的孤寂。   今天,庄上的人都回了家,只有她,因为离家太远,不能回去跟家人团聚。   这也是她离家在外过的第一个中秋,她有些担心,不知道家里的人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她。   一匹白马在一边悠闲的吃着草,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田苗的寂寥,它溜溜达达的走过来,用它的脸,去碰田苗的。   田苗只觉的脸一痒,随即,她伸手去推白马的脑袋,“白龙,别闹……”草场上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李师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好似夜莺一样的女孩跟一匹白马打闹在一起,留下一片欢笑声,好像,他们就是这草场上的精灵。   这段时间,田苗的变化非常大,人长高了一些,性格也变的活泼开朗起来,皮肤虽然还是没有变白,但却是健康的小麦色,衬着她的笑脸,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   越看越满意,李师傅十分庆幸,当时庄子的管事让他当了田苗的师父,“苗儿,我在院子里找不到你,一猜,你就肯定到这里来了。”   田苗一回头,见是她师父,立刻高兴的跑了过来,“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你,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想在这里待到半夜?”李师傅有些责怪的道。   田苗早就将李师傅当成她的父亲一样了,听他这么说,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好像撒娇一样的道:“怎么会,师父说错了,我正准备回去呢。”   “你那点小心思,还瞒得过我。”李师傅哈哈一笑,“走,跟我一起回去,家里准备好了吃的,就差你了。”   田苗胸中一荡,只觉的浑身暖洋洋的,“谢谢师父。”说着,她回头叫了一声,“白龙”,然后跟在了李师傅的身边。   白龙打了个响鼻,跟在了田苗的身后,寂静的夜里满是哒哒的马蹄声。   “这虬龙驹我照顾了它两年,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对它比对我亲生儿子都细心,结果呢,却比不上你这个只照顾它一个月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师傅斜过脸,看了一眼跑的欢快的虬龙驹,装作酸酸的样子道。   “应该这么说,全是师父教的好。”田苗一句话,李师傅就好像喝了蜜一样,笑的前仰后合的。   “师父,我觉的今年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   “是吗,我怎么没觉的。”   “我觉的是,以前……”草场上,两人一马渐行渐远,只留下那三道长长的影子。   不管田家在外面的人是喜是悲,田家此时,却是一片和乐。   “你们说,今晚谁会拔得头筹?”姜婉白握着三个色子,笑的眉眼都弯了。      ☆、第84章      大家谁会跟姜婉白争,都凑趣说肯定是姜婉白赢。   他们这样,姜婉白反倒觉的有些没意思,她实际还不如田银凤大,能不能别这么区别对待。   不再说这个问题,她将手中的色子扔进碗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色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四四三,十一点,不算大,也不算小。   “该你们了。”姜婉白将色子递给田老二,田老二笑了一下,很随意的将色子扔进了碗里,二三四,九点,不如姜婉白的大。   接下来是王氏,王氏倒是有点紧张,将色子放进手心里,用手合十,看着天上的明月开始祈祷,至于祈祷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想要一个孩子呗。   色子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这大概是这里的一个风俗。   中秋的晚上,每家吃完团圆饭之后,都会端上来一块月饼,这月饼被切成三块,第一块,是整个月饼的一半大小,第二块,则是剩下半块月饼的大半,第三块,则是最小的一块,只有整个月饼的六分之一。   这三块大小不等的月饼,是今天晚上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奖品,而决定谁是状元的方法,就是掷色子,谁掷的点数最大,谁就赢。   这其实算是祈福的一种方法,据说,这月饼代表着福气,谁当了状元,拿了最大的一块月饼,他今年就会走好运,向上天许的愿望也会实现。   那意思,就跟过年包饺子,往饺子里放一个钢镚,谁吃到这钢镚,就会好运差不多,就是一个讨彩头的说法。   姜婉白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不过,大家一起玩乐一下,还是挺有意思的,倒是王氏,求子心切,没事的时候还想拜两下菩萨呢,现在,当然更加虔诚、谨慎,握着那三个色子,她脸上都快冒汗了。   大家都知道王氏的心事,所以谁也没催促她,都安安静静的等着。   王氏闭着眼祈祷半天,这才感觉差不多了,一狠心,她将色子扔进了碗里,只不过,也不知道她是太紧张了,还是怎么回事,那色子有两只落到了碗里,噼啪作响,另一个,则掉到了地上,滚到了桌子底下。   这下,众人都是一愣,这种情况怎么算,好像以前也没人说过。   王氏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一转眼,她吃药都吃了快一个月了,可是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她向上天祈求早点有个孩子,结果,却出了这种事,很明显,上天根本就不想成全她。   想到这个,要不是现在是中秋,大家都在,她都想回屋去哭上一会儿。   “二嫂,这次不算,你重新再来。”张氏最看不得别人难受,立马安慰王氏。   王氏有些不知所措,这种事,还没听说谁还来第二次的。   姜婉白看了看碗里的那两个色子,突然笑了,“我看,你这是福气太大,这碗有些盛不住了,你们看,这碗里的两个色子,都是六,没准,剩下的那个色子想弄个七点出来,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这个点,没办法,只能跳到桌子底下缺了。”   姜婉白说的幽默,气氛顿时变的欢乐起来,接着,大家都往碗里看去,可不是,两个红彤彤的六点。   “婶子说的对,果然是福气太满,碗装不下了。”唐少正第一个反应过来,笑呵呵的道。   众人纷纷恭喜王氏,说她一定会心想事成。   这种事情,本来讨的就是口头彩,就像碗碎了,大家说碎碎平安一样,大家都说王氏有福气,王氏也觉的好像是这样的,高兴异常。   看她那脸蛋红扑扑的样子,就知道她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王氏过后,便是田老三、张氏等人,点数有大有小,但却没再出现什么异常的事,直到田承玉伸手那么一掷,三个红六,立刻赢了个满堂彩。   “今晚的状元,就是承玉了。”唐少正现在每天教田承玉读书,算是他的师父,对于徒弟有这种好彩头,他可是高兴的很。   没能考取功名,是他最大的遗憾,如果这件事由田承玉来完成,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你不是还没掷呢吗?”姜婉白道。   “我就算掷了,难道还能比承玉的点数大。”唐少正遥遥头。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能把色子掷成两半,不就就能超过承玉。”姜婉白很随意的道,说完,她也有些愣了,看赌片看多了,下意识的,就把赌片的情节给说出来了。   一般,反派掷出三个六,以为自己要赢的时候,正派就会来这么一下,姜婉白都习惯了。   她是习惯了,可是田家人心思淳朴,自然想不到,竟然还能这样,都惊讶的睁大了眼。   “那要是比点数小呢,该怎么办?”唐少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直接把色子弄的粉粹,看不到点数不就行了。”姜婉白笑道。   “妙!”唐少正一拍手,笑道,“这个方法好,下次,我再看上敬之的什么东西,倒是可以用这个办法,让他愿赌服输。”   敬之,就是崔景堂。   众人哈哈一笑,也没把他的话当成真的,就又开始掷色子。   最后,田承玉以十八点夺魁,成为今晚的状元,榜眼则是田银凤,十五点,探花是赵氏,十三点。   确定了名次,又将月饼发给他们,众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话家常,说不出的闲情惬意。   第二天一早,唐少正便离开了田家,结果还没过晌午,孙媒婆便笑着来给田家道喜,说是来替唐少正提亲。   这件事,姜婉白自然要问田银凤的意见,田银凤这次倒是没哭,只是羞红了脸,说全凭姜婉白做主。   姜婉白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好,那这件事我就做主了,将你许配给唐少正。   现在是八月,过完年,唐少正就要去盐城,你们的事,还得抓紧办才好,最好能在过年之前办完,这样,你们也好夫唱妇随。”姜婉白盘算着。   田银凤的眼圈又有些红,嫁给唐少正,就意味着要离开田家,她怎么舍得。   “别哭,这是好事。再说,以后又不是不见了,听说大海很漂亮,明年四月份,天气暖和了,我去盐城看你们,顺便去看看大海。”姜婉白笑道,这盐城,她是一定要去的。   田银凤却以为姜婉白是为了她,眼泪啪的一下就落了下来,用手怕捂着眼睛,她哽咽道:“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陪着娘。”   “说什么傻话,我有什么好陪的。再说,就算你想在家陪我,我还不愿意在家待着呢,外面那么漂亮,我不多出去看看怎么行。”姜婉白好似开玩笑般的道。   田银凤被姜婉白的话逗的一下,以为姜婉白是在安慰她,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更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姜婉白。   姜婉白转身离开,一出门,她望见外面深蓝色,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天空,心情豁然开朗。   她刚才的话,可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就算在现代,时间那么紧张,她也会出去旅游。   有钱的时候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没钱的时候就去近一点的地方,去看看各地的风景,去看看不同的民俗,总会有些收获。   到了这古代,空气这么好,天空这么蓝,再加上她有的是时间,就更应该去看看了,不然,哪对得起穿越这么一回。   一想到这些,姜婉白的心有些躁动不安,恨不得立刻就去才好,可是,也只能将这些压在心底,现在,她可不是一个人,要是真的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家里非乱套不可。   做人有时候可以任性,但要是牵累其他人,那就不单是任性的问题了,就是不负责任。   以后总归会有机会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姜婉白笑着进了堂屋,跟孙媒婆说,求亲的事,她答应了。   孙媒婆笑的见眉不见眼的,一叠声的说着吉祥话,说完,就是双方互换八字,去找人测算,两人的命格到底合不合。   这件事,孙媒婆或者说唐少正早有准备,立刻将一张红纸递给了姜婉白,姜婉白也找人写了田银凤的八字,双方互换,这提亲的事就算完了。   孙媒婆拿着八字走了,姜婉白也赶紧带着八字去找三叔祖,虽说她并不相信什么犯冲、相克之类的东西,但大家都走这个过程,她不走,容易让人多心,惹人闲话。   三叔祖一听唐少正要娶田银凤,也拍手称好。昨天的事,他下午就听说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姜婉白提一嘴这件事,没想到,今天就解决了。   “银凤这些年吃苦了,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三叔祖一边翻着他那本黄历,一边感叹道。   姜婉白点点头,“这件事,恐怕还得麻烦三叔。”   “说什么麻烦,这种好事,我愿意着呢。”说完,三叔祖轻轻一拍黄历,高兴的道:“良缘,果然是良缘。   唐少正是木命,银凤是水命,批词曰‘男木女水大吉利、家中财运常进室、常为宝贵重如山、生来儿女披青衫’,他们俩在一起,肯定会越过越好,你就等着享福吧!”   享福不享福的,姜婉白也没指望那个,不过,他们俩要是真能过好,她也替他们高兴,“承三叔吉言了。”说着,她将一个红纸包递给三叔祖。   三叔祖没有推辞,这是喜钱,是他必须收的,不管多少,都是那个意思。   办妥了这件事,接下来就是议亲,也就是男女双方商量彩礼的事,这在别人家里,可是一道大坎,可以说大部分亲事不成,都是被这彩礼闹的,比如,以前的田老五,马小翠要十两银子的彩礼,可是田家就是拿不出。   但这事到了姜婉白这里,却轻松的多,她一点也不在意唐少正会给她多少彩礼,她又不是卖女儿,更不指望这个钱发财。   不过,她不在意,唐少正却不能不在意,彩礼关乎着新嫁娘的脸面,彩礼多,新娘嫁的才风光,他视田银凤为相守一生的伴侣,自然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光是礼单,就写了半米长,首先是聘金,六百两,接着是聘饼,两担,鲍鱼、海参等海味八式,每式包含发菜两包,取它的谐音发财之意,三牲、米、酒什么就不必说了,只要风俗中有的,全都有。   礼单上最为抢眼的还是唐少正给的那些金银首饰,成套的头面就有三套,全是纯金打造,其中有一套上面还镶嵌了红宝石,剩下的则是一些珠宝玉器,如玉如意,镶宝石的镜子等,之后,则是药材如山参、灵芝等,最后,则是绫罗绸缎跟貂绒。   整张礼单下来,姜婉白保守估计,怎么着也得两千两。   这么一份礼单,要是传出去,估计大家的眼珠子都得掉下来,上面随随便便一样东西,娶个黄花闺女都够了,这十里八乡的,还没见过谁家的聘礼有这么多,就是镇上最后钱的梁家娶妻,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孙媒婆坐在一边,看着那礼单,只觉的口干舌燥,她现在真后悔自己的女儿出嫁的早,不然要是能嫁给唐少正,她这后半辈子还说什么媒,天天在家等着别人伺候就好了。   咕噜一声,孙媒婆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姜婉白看着那礼单也觉的眼红心热,她预想到了唐少正会给好东西,却没想到他能给这么多。   不过想想也是,唐少正可是京城大门槛里出来的,虽然跟家里分了家,但他手里的好东西,随便拿出哪件来,不能换些银子,再加上,他当的可是肥差,自己又是个会过日子的,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不足为奇。   “这礼单,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要是没有,就约个日子将这亲事定了。”   孙媒婆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眼睛从礼单上拔下来,笑呵呵的问姜婉白,她现在别的不想,只想着能办好这事,到时主人一高兴,多赏她几个喜钱,她就满足了。   “没什么问题了。”姜婉白将礼单放在桌子上,长出了两口气,才恢复了平静,这东西是好,可惜都不是她的,到时送嫁妆,她还要给田银凤送走,甚至还有给她存的那五十两银子,也要一起给她。   “二十天之后,九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那天过礼?”孙媒婆询问道。   二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唐少正现在只是将礼单列出来了,但要落实到实物,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田家这边也是,到时候,唐少正将聘礼送过来,他们可是要回礼的,虽然回礼的东西不需要很多,但根据风俗,要回田银凤亲手做的衣服鞋袜等东西,这东西,可是很耗时间的。   姜婉白自然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姜婉白跟孙媒婆谈话,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在场,可是田银凤聘礼足有两千两的事,还是跟一阵风一样刮遍了十里八乡,大家纷纷眼热不已,纷纷羡慕田银凤能找到一门这么好的亲事,羡慕田家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婿。   至于唐少正之前住在田家的事,早就被抛到了爪哇国,也只有某些人在羡慕的不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时候,才会酸溜溜的提一下这件事,说自己不会勾搭人,当然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   当然,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应和她的,这纯粹是红眼病,有搭理她这个时间,还不如具体问问那两千两银子的聘礼到底都有什么,长成什么样,他们这一辈子,可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田家、田银凤迅速成了大家话题的中心。当然,田家有钱了,就出现了不少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打歪主意的人,比如田家屋里现在坐着的这个,自称是姜婉白表侄的人。   一身歪歪斜斜的衣服,鞋子也不知道是大还是怎么回事,一只穿在脚上,另一只趿拉着,头发好像是梳了,可是梳的歪歪斜斜的,反正,这个姜怀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经人。   姜婉白一边皱眉看着姜怀,一边想着姜老太太娘家的那些事。姜家是做生意的,姜婉白这一代,总共有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只可惜,古代孩子特别容易夭折。   有一年冬天,姜老太太的弟弟染了风寒,连发热带发冷,没几天就过去了,就在姜家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时候,姜老太太的姐姐也一病不起,跟她弟弟一个病症,结果,自然也没救回来。   就这样,姜家接连死了两个孩子,就剩下姜老太太跟她的哥哥姜铭风。   后来,姜老太太出嫁,也一直跟姜家有往来,只不过,随着姜家夫妻的病逝、姜铭风举家去南方做生意,这联系就越来越少,到了现在,也只有每年的那么一辆封书信,证明姜老太太还有一个哥哥而已。   至于这姜怀,姜老太太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算不算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姜婉白看着桌上那包姜怀拿来的,都已经散了的点心,真觉的闹心不已,她这还没富裕呢,这就有人来打秋风了。   “表姑,我银凤表妹呢,这么多年没见过她,我可是一直很挂心的。”   姜怀用他那双小眯缝眼,仔细的打量着田家的摆设,都是些破桌子烂椅子,根本不值钱,这田家是怎么回事,难道知道他要来,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记挂银凤,你知道银凤是哪个,她长什么样子吗!姜婉白真想给他两句,但初次见面,她还是很好脾气的忍了下来,“银凤现在待嫁,恐怕不好出来见外人。”   姜婉白把外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可不就是外人吗,要知道,古代表兄、表妹都是可以成亲的,何况这还是个远房的表兄。   姜怀的脸皮显然很厚,他就好似一点没听出姜婉白的意思一样,热络的道:“我可不是什么外人,都是自家亲戚,这么多年没见,正应该好好的叙叙旧。”   “银凤现在真的不方便。”姜婉白见他实在不上道,也不跟他客气了。   姜怀舔着脸,嘿嘿一笑,“不方便啊,不方便就算了。”眼珠一转,他继续道:“表姑,听说银凤的聘礼有两千两?”   终于说到正题了,姜婉白的脸一沉,“差不多吧。”   姜怀立刻来了兴致,“表姑,这么大一笔钱,你准备怎么花?”   还没等姜婉白说话,他就继续抢着说了下去,“表姑,现在可不实行买房子买地了,那些都是死东西,你要是买了那些,钱就压在里面,出不来了。   现在流行做生意,做生意可是长流水,一笔钱投下去,用不了三五年,绝对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剩下的时间,就干等着收钱,过个七八年,估计这钱就能翻倍。   翻倍啊,表姑,那可就是四千两。”姜怀夸张的伸着四个手指头,给姜婉白比划着,那吐沫星,都要喷到姜婉白脸上了。   姜婉白看着他那满指甲缝的黑泥,都想立刻将他赶出去,她以为这姜怀是来打秋风的,没想到,她还真小看了他的胃口,他这是要让她倾家荡产啊。   还做生意,就他这个样子,能做的好生意,才怪。   可能是姜婉白脸上的不满表现的太明显了,姜怀身子一正,“表姑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啊?”   姜婉白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一点客气都没留。   姜怀的脸一黑,但很快,他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也难怪表姑不相信我,说实话,我现在这样子,是惨了一点。   不过,表姑,做生意吗,总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但只要一过了这门槛,保证大富大贵。”姜怀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道。   说到这,他凑近了姜婉白,神秘兮兮的道,“表姑,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样,但我还这么有信心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姜婉白坐在那里,就跟泰山一样,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第85章      姜怀的脸,估计跟树皮有的一拼,所以他根本没在意姜婉白说什么,或者她的态度,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手里有一批玛瑙原石,只要将这批原石开出来,就能赚两倍的钱。”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灰色石头,放在了桌上,指着石头一边切割开的那个切口,他压低声音道:“表姑,你看,这玛瑙的品相,这颜色,就这么一块,就值五十两银子。   可是,你知道我花多少钱买的吗?说出来吓你一跳,才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买,五十两,不,哪怕四十两银子卖,我都净赚三十两,赚了足足两倍,两倍。”   姜怀的吐沫星又开始乱飞。   姜婉白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等着他说钱的事。   果然,姜怀根本没给姜婉白插话的机会,就说起了钱,“表姑,咱们这么多年没联系,其实我一直很挂心你们,我这次来,除了想联系一下感情,就是特意来告诉你这条发财的道路。   现在可是入手玛瑙生意的最好时机,你知道吗,最近我的上家,也就是卖给我玛瑙的那个人,家里出了点事,急需将手里的东西出手,价格只有原来的七成。   也就是说,这么一块玛瑙,只要七两银子,卖了就能挣三十七两。   多好的机会啊,我恨不得把他的货都买过来,只可惜,我前一阵刚买了一批,现在手里连一文多余的钱也没有,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表姑,不瞒你说,其实来之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朝你借点钱,先吃下这批货的,可是,我到这里一看,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再做那种借鸡生蛋的事,那不是丧尽天良吗,到时别说老天,我自己都过不去那道坎。   大家都是亲戚,我愿意为表姑牵线搭桥,买了那批原石,再帮表姑卖出去,挣的钱我一分不要,你看,怎么样?”姜怀说的天花乱坠的。   “不怎么样,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在这吃饭了,你就赶紧回去吧。”姜婉白说着,将那包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点心塞到姜怀手里,起身送他出门。   姜怀把手一摊,“表姑,你这是干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不用说了,我告诉你,银凤的聘礼,我要给她陪嫁陪回去,是不会拿去买什么玛瑙的。”   姜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表姑,你在说笑吗?那可是两千两银子。”   “你看我像说笑的样子吗。”   姜怀打量了姜婉白一眼,发现她好像挺正常的,没疯,也没傻,那他就有点不明白了,她怎么连钱都不要呢。   “行了,我知道你忙,分分钟几十两银子,我就不耽搁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对了,回家之后记得把衣服补补,都露肉了。”姜婉白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的。   姜怀的脸难得的红了一下,不过他却不想放弃,他说了这么半天,不能白说啊,心思一转,他道:“表姑就是疼表妹,不过,等聘礼送过来,再到表妹出嫁,中间肯定还有一段时间呢。   就这段时间,如果加紧一点,应该也够了,两千两都买成玛瑙,再转手一卖,最低也能赚四千五百两。   到时除了给表妹的陪嫁,表姑还能剩两千多两,多好!”姜怀摇头晃脑的点着头,好像在为他这个绝世好主意感到高兴。   姜婉白突然发现,这姜怀是属狗皮膏药的,贴上你就不放,这让她有点烦了,“黑豆,黑豆。”她朝外面喊着。   黑豆最近又长大了一圈,跟个小牛犊似的,一听姜婉白叫他,晃着尾巴就冲了进来,到屋里之后,他看看姜婉白,又看看姜怀,一张嘴,露出满口交错参差的白牙,好不吓人。   “表姑……”姜怀终于坐不住了,一手握着那块玛瑙原石,一手抱着点心,他不由之主的向后退去。   “我要喂黑豆了,不然错过时辰,它可会胡乱咬人,到时候万一伤着谁,就不好了。”姜婉白说着,摸了一把黑豆的头,示意它吓唬一下姜怀。   黑豆张嘴,嗡嗡的叫唤了两声,然后伸出大爪子,就要去抓姜怀。   姜怀哪敢让它抓,抱着东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表姑,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下次再来,就咬他,黑豆,记住了吗。”姜婉白指着姜怀消失的方向道。   黑豆好似明白的呜呜叫了两声,然后拿脑袋蹭姜婉白的手,逗的姜婉白满脸是笑容。   又过了两天,便到了王氏进城看病的时间,姜婉白立刻动了心思。上次去京城,光顾着卖花、看病,都没好好的看看京城的景色,京城的风土人情,这次,倒是个机会。   而且,再过几天,也要开始给田银凤准备嫁妆了,需要买好多东西,这次去京城,倒是可以顺便准备一下。   姜婉白将她的打算跟大家说了,田家人当然没什么异议,于是第二天一早,便由田老二赶车,姜婉白带着王氏、田银凤直奔京城而去。   临近傍晚,四个人到了京城,田老二问姜婉白,这次他们还是去投靠王保吗?   姜婉白道:“王保家里地方也不大,咱们去了,他们的孩子还要去外面借宿,有点太麻烦人家了。咱们就找一家客栈住下,先办事,等到办完事,再去探望他们,顺便感谢一下他们上次对田苗的照顾。”   姜婉白这么一说,其实也就相当于做了决定,田老二赶着牛车,穿街过巷,留意着边上的客栈。   不敢挑那些太大的,装饰太华丽的客栈,专看那些小门脸,又看起来干净的,几个人穿了六七条街,才找到一家合适的。   每晚五十文,他们要了两个房间,也就是一百文,这让田老二有些心疼,这些钱,够买半个小猪仔了。   “娘,不然,你们住一间房,我睡在牛车上就行了。”田老二并不是不舍得花钱,只是他觉的这钱花的不值,“庄稼人,也不讲求那么多。   就像以前,家里还有地,种花生的时候,等花生快熟了,我们还不是整晚的守在地里,现在别那时候好多了。”   田老二真的觉的现在的日子就好像在蜜汁里面泡着的一样,别说睡牛车,就是睡大街,他都愿意,心里都是甜的。   “这怎么行,天一天天的变凉,尤其是晚上,都有露水了,你被这露水一打,身体怎么受得了。听我的,别心疼这些钱,身体才最重要。”姜婉白说着,交了两间房的房钱,这才领着众人进房间。   田老二不敢违逆姜婉白的意思,只能住进了客栈,这让他新奇不已,以前,他就算住客栈也是住那种十几个住在一起的大土炕,像现在这种,两个人住,里面带床的房间,他还没住过呢。   四个人安顿好,就开始吃晚饭,晚饭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了十几张面饼,现在朝店小二要一壶热水,便吃了起来。   吃完晚饭,天色也黑了下来,黎朝实行宵禁制度,现在街上就算有行人,也是急匆匆的赶路回家,他们自然不会再往外跑,只能在客房里面说话。   说了一会儿,姜婉白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今天坐了一天的牛车,她这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田老二等人看出姜婉白的疲乏,赶紧给她端水,洗脸、洗脚,然后伺候她睡觉。   姜婉白现在都有点被人伺候惯了,不知不觉的,就享受完,躺在床上了,甚至,在她躺下后,还有人给她盖好了被子,就好像她是孩子一样,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姜婉白睡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床,姜婉白开始安排今天的日程。   张氏跟田柳绣的那两个屏风已经绣好了,这次,正好拿来卖,先去卖屏风,然后再去看病,这样,一上午就差不多过去了。   中午吃完饭,下午再去逛街,买嫁妆所需要的东西。   安排好之后,众人首先来到上次去过的那家绣坊。一进绣坊的大门,姜婉白就眼尖的看见绣坊柜台上摆着好多各式各样的小屏风,那模样,分明是上次她教给田柳儿的那种。   谁说现代模仿成风,古代不是也一样,幸好,也没指望着靠卖绣品挣钱,姜婉白叹了一口气,让伙计叫来了掌柜。   掌柜的还真记得姜婉白,因为她,他可是赚了好大一笔银子呢,所以对姜婉白还十分客气,问她是不是有绣品要卖。   姜婉白拿出了张氏跟田柳儿绣的屏风。   掌柜一看,止不住的说好,“这样吧,这两个屏风我收了,一个三两,两个给你六两。”   姜婉白有些失望,这屏风所用的缎子就值二两银子了,再加上针线什么的,两个屏风加起来,也就挣了二两银子,要知道,这可是张氏、田柳儿起早贪黑绣了一个月绣好的,付出跟回报,严重的不对等。   掌柜的倒是很和颜悦色,“这个价钱,我敢说你可着整个京城,也没再比这高的了。   上次你卖的那个小屏风价钱高,是因为样式比较新颖别致,这次这两个屏风,很多绣娘都会绣,而且保证跟这两个绣的不相上下,价钱自然不高。   你要是觉的价钱低,不妨下次再想些与众不同的绣品,我保证,绝对会给你高价。”   姜婉白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她有些心疼张氏跟田柳儿的劳动成果而已,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再继续矫情了,赶紧答应了掌柜,她拿到了六两银子。   田老二等人倒是一点也没觉的这银子少,那可是二两银子,以前,他们一年能有这么多银子,都要感谢苍天保佑了。   欢天喜地,或者说田老二他们欢天喜地,姜婉白一脸郁闷的从绣坊里出来,几个人又去了上次那个医馆。      ☆、第86章      医馆的生意依然很好,有很多人在排队,直接找到上次那个大夫,姜婉白他们就排在了后面。   眼看着前面还有四五个才能轮到他们,姜婉白道:“咱们家酿的五加皮酒,前两天林兴跟我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往里面加草药汁了,你们在这里排着,我去那边买药,这样,还能省点时间。”   “娘,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田银凤道。   姜婉白想了想,点了点头,看病的主要是王氏,而且是那种病,田银凤留在这里,王氏没准还会不自在,倒不如让她跟自己去买药。   田银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立刻跟着姜婉白到了抓药的地方。   姜婉白将早就写好的药方递给抓药的伙计,“要一百服。”   伙计一听,吓了一跳,“要多少?”来药店抓药的,不是要三服,就是要七服,最多要一个月的药量,三十服,这一百服,他还从没遇见过呢。   “一百服。”姜婉白算计过,他们家的高粱有几千斤,只有这一百服药下去,到时酿出的药酒,药力才够。   伙计确定自己没听错,拿了药方看了一眼,好似自言自语的道:“好像是强身健体,祛风除湿的方子,可是,也不用吃这么多吧。”   说着,他伸手去抽药匣,往里面扫了一眼,他又转了回来,“药匣里没有这么多药,这样,我去后面药库给你配,你等一会儿好不好?”   姜婉白自然没意见,就跟田银凤在那里等,等了好一会儿,伙计也没回来,她有点着急,就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绕过柜台,来到大堂的后门,往后面巴望着,她记得伙计好像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果然,她这么一眼,就看到了后院有一个大仓房,伙计正在那里忙着配药,而他的旁边,已经堆了一堆配好的药。   还是回去等着吧,看来这一百服药,也不是那么好配的,姜婉白这么想着,就要往回走,就在这时,她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道:“这服药要吃几次,才能看出来效果。”这让她的脚步一顿。   一个男声压低声音道:“五次,只要吃五次,保证他瘫痪在床。”   “你不会骗我吧!告诉你,你要是敢骗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女人的声音有点阴测测的。   男声好似有些不满,“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找别人,这种损阴德的事,要不是家里缺钱用,我才不会干呢。”   女声冷哼一声,“再给我来点催-情的药,要烈性的。”   姜婉白到这里,才想起这个女声为什么这么熟悉,这根本就是田金凤的声音,田金凤?她不是被压在大牢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她要这害人的药是要干嘛,不会是要对付他们吧!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恶气,姜婉白几步就迈出了大堂,往后院看去,只见后院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只有那抓药的伙计,还在库房里忙碌着。   这么快就不见了?姜婉白不信邪的走进了后院,打量着整个院子,这个院子非常大,中间是一片空地,空地后面一边是库房,一边是居住的房子,而听田金凤的声音,她刚才应该就在这片空地上才对。   沿着空地往另一边看,姜婉白发现,这大堂出了她刚才出来的那个门外,另一边还有一个门,田金凤肯定是通过那道门进了大堂。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姜婉白快速的转回大堂,想找田金凤的身影,可是她这一来一回,时间早就错过了,大堂里依旧人声鼎沸,可是却没了田金凤的影子。   姜婉白皱了皱眉,决定有机会去镇上看看,田金凤到底回来没有,还有,就是万事都要小心,不怕贼偷,可就怕贼惦记。   “娘,怎么了?”田银凤看姜婉白来回的跑,还一脸的阴沉,有点担心。   姜婉白轻出了一口气,“没事,就是去看看这药,包好了没有。”   “哦!”田银凤直觉姜婉白有事瞒着她,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不想问,她相信姜婉白。   这时,田老二跟王氏走了过来,两人的神情似高兴,似忧愁。   “怎么样?”姜婉白问道。   王氏看了一眼田老二,示意他说,田老二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姜婉白看,“大夫说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这个月再吃一个月的药,就应该没有妨碍了。”   这是好事啊,怎么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太高兴,应该还有下文,姜婉白没有插话,等着田老二继续说。   果然,田老二道:“我们问大夫,既然病好了,那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大夫说,这孩子的事,就算没病,也是要看天意的,何况,我们俩的岁数都不小了。”   说到这里,田老二跟王氏两人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年轻的时候有病,现在病终于治好了,岁数却大了,上天对他们也太刻薄了一点。   岁数大?这不是才三十多岁吗,现代……算了,这不是现代,这个岁数,在古代,确实有点大了,姜婉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好,最后只道:“该是你们的,早晚是你们的,别太心急。”   田老二跟王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在姜婉白后面,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婉白把他们的药方给了另一个伙计,伙计快速抓药,不一时,一大麻袋的药就抓好了,这时,另一个抓药的伙计也回来了,累的满头是细汗,“药都在这里了。”他一边喘着气,一边道。   “多谢,总共多少钱?”姜婉白问道。   两个伙计算了一下,“二十八两七钱。”   姜婉白付了钱,两个伙计加田老二开始往外搬药材,也幸亏今天他们是赶了牛车来的,不然,这半车的药材,还真没地方放。   放好了药材,姜婉白他们就回了客栈,一路上,田老二跟王氏都很沉默,显然还在为孩子的事忧愁,这种忧愁一直持续到下午。   下午,姜婉白要去逛街,田老二跟王氏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说,他们要在客栈看着药材,让田银凤替他们好好照顾姜婉白。   姜婉白也不想勉强他们,就带着田银凤出了门。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王氏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一边来回的搓着手,一边道:“不然,让娘给你娶个年轻点的妾氏吧!”   王氏这句话就像炸雷一样,炸的田老二差点没跳起来,睁大双眼,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王氏沉默了下去,垂着头不说话。   “咱们是庄稼人,你看谁家娶过妾氏,这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吗,还要不要这个了。”田老二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有些生气的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王氏似乎也有些窘迫,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手。   “听见没有,以后,千万别在提这件事了,也别跟娘说。”田老二知道王氏心里有主意,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就追问着王氏,非要从她嘴里说出确定的消息,他才能放心。   王氏还是没说话,显然,她决定的事,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这下,田老二急了,他用手去推王氏,“你听见没有。”   王氏此时一反往日的沉默寡言,就像一个火药桶一样,被他的动作引燃了。   她突然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啊,可是,咱们没有孩子,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孤孤单单过下去吗?   你看看老三他们俩,在家里一直受气,可是人家有孩子,而且个顶个的聪明,以后有他们享福的时候,咱们俩呢?   还有老四,虽然承宝跟苗儿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可是有这名分跟情分在呢,真要有什么事,人家还是一家人。   更何况,现在承宝跟苗儿都出息了,老四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人家都有盼头,就咱们俩,活着没有希望,死了也没人知道。”王氏说着,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让田老二纳妾,最痛苦的人是她,最丢人的也是她,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田老二没想到王氏哭成这样,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惨,家里不是还有娘在呢吗,等……”   “娘不可能跟着咱们一辈子,等娘走了呢?家里一分家,谁还会管咱们?”王氏红着眼睛吼道。   田老二也有些心烦意乱,他想说承运他们会供养他们的,可是,供养大伯这种事,十里八乡的还真不多,他有些底气不足。   王氏抹了一把眼泪,发着恨说着她的计划,“家里现在日子好过,我想过了,也不用娶个黄花闺女,娶那样的,还不知道她能不能生养,咱们就取一个寡妇,生过孩子的年轻的寡妇,这样肯定行。”   王氏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骗着田老二,她觉的她很对不起他,不想再耽误他了。   还有就是,她和田老二对于孩子的渴望一直都在压抑着,万一哪天压不住了,或者周围的人一劝,田老二没准就会把她休了,再娶。   到时候,她可就连个立足之地就没有了,倒不如娶个妾氏,大家皆大欢喜,或者说,有什么苦的,也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第87章      田老二哑口无言,他没想到,王氏竟然什么都想好了。   王氏又重重的坐了回去,将头埋在膝盖里,哭的压抑而痛苦。   “这件事,我……”田老二很想说他坚决不同意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被心底一股压不住的希冀给取代了。   他做梦都想要孩子,本来王氏如果不提,他还没有这个想法,现在她这么一说,那个想法就像出笼的猛兽一样,再也压制不住了。   “等明年再说吧,家里的粮食跟钱,都换成了酒,哪里还有闲钱。再说,你这病不是才刚好一点,没准,不用到明年,我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田老二干巴巴的说完这席话,都想抽自己两个嘴巴,真是白披了这人的皮子,他就是一个畜生。   田老二跟王氏坐在屋里相顾无言,姜婉白带着田银凤则兴高采烈,这京城不愧是京城,什么都有,什么都好玩。   瞧那边那个耍把式卖艺表演喷火的,她在现代都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还有,街边卖的这小木偶,小泥人,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就跟真的一样。   姜婉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每样都觉的新奇,每样都想买,幸好,田银凤在一边看着,她这才没大出血。   逛了好一会儿,姜婉白才意兴阑珊的收心,开始办正事,置办嫁妆。   古代女子的嫁妆,可谓多种多样,大到房子、田产,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田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那些大件的,就不考虑了,只要准备一些生活用品就好。   这些东西,按一般来说,又可以分为内房用品,如千工床、春凳等,外房用品,如八仙桌、圈椅,量力而行就好。   考虑到唐少正过一段时间要去盐城,这些家具不好带,姜婉白决定,只打一些子孙桶、梳妆镜等小件又实用的东西就好。   这件事,等回去找个木匠来打就可以,而姜婉白现在要买的,则是新嫁娘必备的喜九件,分别为:尺子,丈量幸福的工具,有了它,家里人丁兴旺,财源广进,日子蒸蒸日上。   梳子,所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梳子象征着夫妻美满,相爱到老。   绣花鞋,鞋意为“偕”,跟梳子寓意差不多;压钱箱,这种箱子并不大,但外形很美观,是给新娘收藏首饰等心爱物品的;镜子,一来说生活圆满,二来,新娘每日照镜子,也寓意着新娘能永远漂亮。   如意秤,也取的是谐音,希望生活能称心如意;都斗,量粮食的工具,有了它,家里粮食满仓,吃喝不愁;算盘,寓意生活富裕,财源广进;最后是剪刀,用来裁衣服,也能裁出个美好人生。   这九件东西,来源于日常生活,又带了点特殊的意味,有些有钱的人家,会买金算盘、金梳子等,而以田家现在的情况,也就是普通的东西罢了。   不过这样倒好,生活用品吗,就是要拿来用的,要那些金银的做什么,姜婉白酸溜溜的想着,就来到了一家专门卖这些用品的店铺。   店铺装饰的很喜庆,大红的颜色,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   这东西是田银凤以后要用的,姜婉白就让她自己挑。   田银凤的脸晕红一片,拽着姜婉白的手,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嗫喏,也幸好这家店里都是女客人,要是有男客,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害羞。   姜婉白笑了笑,沿着柜台慢慢的看那些东西,只觉的有趣的很,看着看着,她就不自觉的来到了一个角落。   那里单独开辟出来一片空间,用布帘子跟外界隔开,不时有人表情不自然的进去,又满脸通红的出来,好像里面有什么让人尴尬的东西一样。   姜婉白顿时来了兴致,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进去一看,她暗道,原来这古代还有这种东西。   “娘。”田银凤也跟了进来,等她看清周围的东西,那脸,红的就跟大番茄一样了,也幸好,她成过一次婚了,不然,非惊叫着跑出去不可。   其实不光是她,就连周围的人也差不多。这屋里面人虽然不少,但大家都静悄悄的,甚至连问价的都没有,都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买东西,然后又静悄悄的出去,好似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也不怪她们会这样,古代对于性这种东西,还是讳莫如深的,别说说了,就是看一眼,也觉的好似犯了大错一样。   “我去外面等你。”田银凤好似蚊子一样的说了一句,就快步离开了。   姜婉白看着周围的东西,倒是一点也不觉的什么,这跟她在现代看到的那些东西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就连她喜欢的那个小说网站页面上挂着的东西,都比这个有颜色。   比如这个好像肥皂盒一样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两个小瓷人搂抱在一起,可是那小瓷人也太象形了,根本看不出一点旖旎的意思,反而觉的有点好笑。   还有这个画在瓷瓶里面的画,这么小,要是天色一暗,哪里还看的清里面的东西,难道要趴在床上,举着蜡烛看吗?想到那种情况,姜婉白差点笑出声。   看了一圈,姜婉白的视线落到了一条绸裤上,这条绸裤是红色的,裆部开了一个口,有点像小孩的开裆裤一样,这是古代的情-趣内衣?姜婉白猜测着,可是这内衣也太大了点吧。   仔细一想,姜婉白倒是从姜老太太的记忆里得到了些信息,原来这裤子是新娘成婚当晚穿的,怕的就是新娘、新郎第一夜赤诚相见太尴尬。   古人想的还挺周到,姜婉白轻笑。好奇心得到满足,剩下的事倒是没什么了,随便挑了两件,准备给田银凤当压箱底的东西,她就离开了。   买好了这些东西,姜婉白跟田银凤又去了布店,买做嫁衣的布料,针线,还有给唐少正做衣服的布料,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包袱,两人这才回客栈。   等到她们回去的时候,田老二夫妻已经恢复了正常,赶紧迎出来帮姜婉白拿东西,姜婉白见他们雨过天晴,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便高兴的说起了闲话。   第二天早上,姜婉白带着一些去拜访了一下王保。   王保见到他们自然很高兴,张罗着要留他们吃午饭,姜婉白却婉拒了,现在白天越来越短,他们要是吃完午饭再回去,等到家,估计就要半夜。   经历了上次强盗的事,姜婉白对安全的事,一点也不想马虎。   王保也明白,所以就没有硬留他们,几人说了一阵闲话,姜婉白就告辞离开,这趟京城之行也算圆满结束。   之后,田家就开始忙着找人打家具,做衣服什么的,也幸好田家人手多,倒是忙的有条有理的。   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树上的知了也开始慢慢减少,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上次说要带着田承玉去抓蝉蛹,做好吃的,可是却一直忙着,都没来得及。   择日不如撞日,姜婉白决定今天晚上就行动。   姜婉白去抓蝉蛹,本来只想带田承玉去的,可是她低估了她的号召力,一听说有好吃的,大家立刻都来了劲头,两个一组,三个一群的去路边,田边抓蝉蛹。   等到众人回来,把抓到的蝉蛹往木桶里一倒,姜婉白吃了一惊,足足有小半桶的蝉蛹,这要是放到现代,都能卖个几千块了。   蝉蛹用吃新鲜的,姜婉白兴致正高,立刻开始做,而做法也简单,先把蝉蛹洗净煮一下,再加入调料下锅干煸,如果喜欢吃辣椒,可以加一点辣椒,放盐,一道经典鲁菜五香金蝉就做好了。   姜婉白在做的时候,田家众人都带着点好奇,还有一点怀疑,可当那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他们却直后悔,早知道这东西这么香,他们就多抓一点了。   “来尝尝,这肉骨龙。”姜婉白喊道,肉骨龙,蝉蛹的另一个名字,也是她觉的最贴切的名字。   大家早就等不及了,赶紧塞一个在嘴里,酥脆中带着一种肉感的劲道,再配上那点辣味,咸味,好吃的停不下嘴。   “这东西是好,可是晚上吃多了,容易不消化,尤其是承运你们,更要小心。”姜婉白嘱咐道,田家人是吃了晚饭的,这蝉蛹又是肉又是油的。   田承运等人还是很听姜婉白的话的,所以虽然还很想吃,但都悻悻的收回了手,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连最小的田承安都是,吸溜着口水,将两只小手摆在膝盖上,示意他没有偷吃,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姜婉白一愣,这么晚了,谁会来。   “是我。”三叔祖的声音。   “快去开门。”姜婉白催促道。   田老二赶紧去开门,迎了三叔祖进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在门外边都闻见了。”三叔祖一进门,就笑道。   “三叔,快来尝尝,刚出锅的。”姜婉白说着,又从锅里铲出一盘新的蝉蛹,递给三叔祖。   “这是,知了。”三叔祖有些惊讶。   “就是知了。”   “这东西也能吃?”三叔祖有些犹豫,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谁吃这个东西的。   “这东西很有营养的,可以生津止渴,强身健体,每天吃几个,都不怕会生病了。”姜婉白笑道。   她说的这么天花乱坠,再加上那蝉蛹的香味不是一般的勾人,三叔祖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尝尝。   不敢吃整个,他咬了半个放在嘴里,只嚼了两下,他就惊讶的将手里剩下的那半个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就好像,他从来都不认识这蝉蛹一样。   “这东西,这么好吃。”三叔祖确定他刚才吃的确实是蝉蛹,而不是什么神仙肉,这才喃喃自语道。   田家人都哈哈一笑,三叔祖的情况,他们刚才都经历过,有种知己的感觉。   三叔祖也是哈哈一笑,“以后没事拿这个下酒,可比花生米强多了。”   “那三叔,你可得快点,眼看着天就冷了,这东西,可越来越少。”姜婉白也跟着凑趣。   三叔祖又笑了一下,这才神情一肃,说起了正事,“今年的赋税、徭役都已经分摊下来了,我今天一天都在跑这件事,你们家是最后一家,所以有点晚了。”   一说起这个,田家人都沉默了,“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这赋税就像蝗虫、跗骨之蛆,以前他们靠着田老大的秀才功名还可以逃掉,现在,田老大自身都难保,他们……   姜婉白倒是没多大反应,“要多少钱。”   “你们家一共需要交粮食五百六十斤,换成钱,也要五两六钱。”三叔祖说着,叹了口气,他今天跑了一天,也看了一天的苦脸,哪有一点好心情,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干这件事。   “五百六十斤,还真是不少。”姜婉白自语道,这相当于两亩地的产出了,而是是两亩种小麦的好地,要是换成他们家的高粱地,估计这一下子,就能去掉大半多的收成。   “要是不方便……”三叔祖对田家,那真是没的说。   “不用,家里还有,我就是觉的有点太多了。”姜婉白心道,苛政猛于虎,古人诚不欺我。   三叔祖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今年的徭役,你们家有三个成人,要出一个人。”   “徭役,去做什么?”姜婉白急道,这徭役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赶上修城、修坝,就像长城那种,一去就是个死。   “南方今年有洪水,朝廷征丁去南方建造堤坝。”三叔祖一句话,就将姜婉白的心给沉到了冰湖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能用钱代替吗?”姜婉白有些忐忑的问道,同时,田家人也都紧张的看向三叔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去南方修堤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水土不服,每日劳累,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好人都得蜕三层皮。   “原则上是不可以,不过,上面对这件事其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些钱,应该可以。”三叔祖斟酌着道。   可以就好,能用钱解决的,还真不是什么事,姜婉白松了一口气,“那要多少钱?”   “五两。”三叔祖道。   五两,再加上之前的五两六钱,姜婉白发现,这些天花钱如流水,她又变成穷人了,而是是很穷很穷的那种。   “要是不方便,我明天再来。”三叔祖道。   “不用,早晚是这么回事。”姜婉白起身,去拿了银子交给三叔祖。   三叔祖看也没看,就将银子放进了袖子里,显然很信任姜婉白,“对了,这两天你们去镇上了吗?”说完正事,三叔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觉的,有必要告诉姜婉白。   “没有,怎么了?”   三叔祖一脸的怪异,“金凤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从牢里放出来了,本来,这件事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这王家不知道走了什么背运,按下葫芦浮起瓢,金凤的事刚了,他家就又出事了。   王顺,就是金凤丈夫,竟然跟他弟妹通、奸,还被他弟弟王利捉奸在床,两个人当场就打起来了,打的头破血流的,要不是被人劝住,估计都能闹出人命。”   “后来呢?”姜婉白直觉这件事肯定没完。   三叔祖有些惊讶的看了姜婉白一眼,“杨氏被休回了娘家,王顺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第二天竟然瘫痪在床,变成了一个瘫子。   王家二老受不了这个打击,现在双双病倒了。”说到这里,三叔祖去看姜婉白的脸色,田金凤怎么说也是姜婉白的女儿,发生这么大的事……   奸-情、瘫痪,姜婉白听到这里,却恍然大悟,原来她那天在药铺里遇见的人确实是田金凤,而她买那些药,竟然是为了害她丈夫王顺。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田金凤一直在给王顺吃那种能让人瘫痪的药,并计算着时间,等到那药药效快要爆发的时候,她就用烈性春-药导演了那幕捉奸在床的戏。   接着,顺理成章的,王顺瘫痪,而这瘫痪的原因,就被算到了王利的身上,她则半个泥点都没沾。   田金凤真是好心机,要不是她正好听见她跟大夫的话,恐怕她也猜不到这件事的幕后凶手竟然是她,姜婉白隐隐有种危机感,田金凤这次虽然不是针对田家,可是下次呢?   还有,她以前可没有这种心思,是她变了,还是有人在帮她,如果有人在帮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也是那人将她从牢里救出来的呢?   那人又是谁,他有什么目的,跟田家有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姜婉白不得不小心。      ☆、第88章      姜婉白小心着田金凤,没想到田金凤还没来,田家倒是迎来了另外一个人,孟大夫,就是上次给张家医病,想把女儿许配给田承玉的那个大夫。   孟大夫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一进门就先叹了三口气。   “怎么了,有事?”姜婉白当初跟孟大夫约定,过了年就送田承玉去他那里学医,可是这才九月份,离过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孟大夫看了姜婉白一眼,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回事?”姜婉白有些急。   孟大夫又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沙哑着嗓子道:“昨天,梁家派媒婆来求亲了,说是要娶果儿,就在今年。”   “娶果儿?果儿才多大,十岁?”姜婉白一惊。   “今年才十岁,梁家那个畜生,他这是要果儿的命,要我们一家三口人的命啊!”孟大夫怒道。   “梁家,哪个梁家?”   “还有哪个梁家,就是镇上最有钱,经营食盐生意的梁家。”   “梁高远?”姜婉白一愣。   孟大夫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高远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娶果儿呢?”姜婉白只觉的这件事有点太离奇了。   “我也是这两天找人打听了,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大夫紧握着双手,悠悠的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梁高远唯一的儿子梁安死了,梁家也就断了后,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他痛苦了几日,就慢慢的打了精神,逝者已矣,活人还要生活,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生个儿子。   不过梁高远知道自家的情况,虽然他岁数不算特别大,只有四十来岁,可是这么多年,家里姬妾不少,却没有一个能给他生下儿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原来他有梁安,可以不在乎这个,现在却不行了,思前想后,他找了一个据说特别神异,能通古今、算未来的神算子,让他帮他算算,他到底怎么样,才能一举得男。   神算子收了梁高远的钱,好一顿折腾,这才说他终于算到了,梁家之所以这么多年,人丁不兴旺,全是因为梁家的阴德有亏,甚至就连梁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早早的没了。   但凡有钱的人家,都没少做亏心事,尤其是梁高远这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所以他一听,就立刻对号入座,相信了神算子的话,并且追问,那现在怎么办,当然,又少不了给神算子一大笔银子。   神算子收了银子,立刻告诉了他解决的办法,既然梁家阴德有亏,自然是要补阴德,补阴德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善事,比如修桥铺路、建造寺庙、帮助穷人等。   梁高远一听,很为难,做善事,说的好听,可是不用钱怎么做善事,他的钱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怎么能乱花。   况且,做这种善事都很慢,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他现在岁数不小了,哪有那个时间。   没办法,他又给神算子钱,问他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神算子装作为难的又打了一卦,这才道,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梁家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一种方法可解,那就是梁高远娶一个福德特别深厚的女子为妻,不出明年,定当得子。   至于什么样的女子福德特别深厚,神算子说,当属大夫的女儿,而且是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的。   大夫一生治病救人,是行大善,积大德,福泽深厚,但是他如果自己没有儿子,善恶有报,这种福泽必然双倍甚至几倍的落到他女儿身上。   娶了这种人家的女儿,必然财源广进,人丁兴旺。   梁高远病急乱投医,对神算子的话坚信不疑,赶紧找媒婆问,这十里八乡的,哪户人家的女儿符合这个条件。   这一问,就问到了孟大夫这里,只不过,这果儿今年还小,根本没到出嫁的年纪。   梁高远让媒婆再问,可是这县里大夫本来就不多,还要只有一个女儿的,还要适龄的,哪里有这么合适的。   最后,媒婆为了挣这笔不匪的说媒钱,昧着良心跟梁高远说,这果儿今年十岁,明年就十一了,也不算小了,将她娶到家里来,好吃好喝的将养一阵,绝对能圆房。   梁高远一听,也觉的媒婆说的有道理,就派人来孟家求亲。   “造孽啊!”孟大夫叹了一口气,有些愤怒的道,“果儿只有十岁,梁高远比我都大,竟然还想娶她,还想跟她,跟她圆房,这不是要害死果儿吗。”   “既然如此,你不答应不就行了。”姜婉白倒是替果儿庆幸,庆幸孟大夫是个爱护女儿的人,不然,果儿的命运……   “哪是那么容易的。我已经狠狠的拒绝了他们,甚至还把媒婆打出了家门,可是媒婆放话说,梁家要娶的人,没有娶不到的,日子就定在半个月之后,十月初六,到时,梁家肯定会派人来迎亲。”   说到这里,孟大夫的身体一颤,希冀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也发现了,这古代的官府,还不如现代,什么强抢民女,只有有钱有势,这都是狗屁,没准真闹到了官府,人家还倒打一耙,说你是想钱想疯了,想讹诈人家豪绅呢。   这世界,哪有道理、公平可言。   不过孟大夫来这里,跟她说这番话,姜婉白立刻就猜出了他的意思,“你是想?”   孟大夫狠狠的点了一下头,“我看得出来,果儿还是很喜欢跟承玉一起玩的,要是他们能先成亲,生米煮成熟饭,到时,梁家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孟大夫从凳子上下来,噗通一声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姜婉白伸手去扶孟大夫。   孟大夫却挥开了她的手,“你听我说完,我再起来。   我并非是厚颜无耻的人,非要死乞白赖的将果儿塞给你们家,实在是,换了任何一户别的人家,这件事都不一定办的成。   梁家势大,果儿想嫁给别人,那是千难万难,先不说别人家敢不敢娶,就算他敢娶,梁家必定会生事,甚至,就算这亲结了,没准梁家都会将人抢回去,到时还会牵累别人。   只有你们家,我听说了,你们跟官家的人攀上了亲,果儿嫁到你们家,梁家肯定会有所顾忌。   我知道我这样,是在利用你们家,给你们家找麻烦,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还那么小,为了她,我这张脸,我的家财,甚至我的命,都可以豁的出去,所以我来求你们家。   求你们娶了果儿,保护她平安。”说着,孟大夫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磕头,就像祭天一样,每一下都几乎五体投地,每一下都震撼人心。      ☆、第89章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姜婉白赶紧去扶孟大夫。   孟大夫却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姜婉白,等着事情的结果,这让姜婉白有点犯难,这件事根本不是她力所能及的,要想过梁高远那关,还要唐少正来帮忙。   可是关系到子嗣的大事,梁高远未必会听唐少正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她要跟唐少正商量一下才行。   “孟大夫,虽然承玉还没有正式拜你为师,但我已经将你当成了他的师父,果儿又那么可爱,这件事,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   但是,却不一定非要成婚,还有,你来求我,也应该是想借唐少正的力量帮你,那我也要问问他的想法,你说对吗?”姜婉白很诚恳的道。   姜婉白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孟大夫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姜婉白说的话在理,所以惶惶然半晌,他这才撑起了身体,“大恩不言谢!”   姜婉白摇了摇头,“等我的消息。”   孟大夫心急家里的情况,又匆忙的说了两句,就离开了,至于姜婉白,则去县城见唐少正。   唐少正这些日子正在准备成婚的事,家里没有别人为他操持,里里外外就他一个人,他又不想委屈了田银凤,所以事事关心,所以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他这是喜事,所以越忙精神越好,见到姜婉白的时候,他满脸红光的,人也丰神俊秀了不少。   “婶子,你来,是银凤有什么事吗?”唐少正现在满脑子都是田银凤的事,所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姜婉白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家欢天喜地的时候,她说这种事,但没办法,事情总得解决,“不是,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孟果儿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这才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唐少正皱了一下眉,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婶子,这事恐怕不太好办。   我前两天才知道,梁高远上次进京,好像搭上了京城的一个大人物,现在就算这平阳县的县令,都要给他两分薄面。   至于我,上次梁安的事我们都有干系,他没报复我们,已经是看在,看在我京城那边的面子上了,要是我们再管这件事,恐怕新仇旧恨,非弄个天翻地覆不可。”   京城那边?姜婉白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唐少正说的是他家里,梁高远现在已经完全不怕唐少正了,只不过摄于他家里的势力,这才没敢动。   这下可真难办了,姜婉白心一凉,现在要解决这件事,靠唐少正已经不够,要靠他家里才行,可是他跟家里闹成那样,怎么会厚着脸皮回去求家里人。   而且就算他肯,她也不想难为他。   唐少正也确实有些为难,但姜婉白的事,就是他的事,就算再难,他也要上,想了一下,他道:“这样吧,婶子,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去找人打听一下,这梁高远搭上的到底是谁。   要是我认识的,或者我朋友认识的,这件事或许可以峰回路转。”   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姜婉白点了点头,这才回家去了。   一连两天,唐少正也没捎个口信过来,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问题,还是怎么样。   而且更奇怪的是,孟大夫这两天也没来,这让姜婉白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的事都是她自己凭空想出来的,怎么事情到了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关心呢。   第三天上午,就在姜婉白心思纷乱的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两个人,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小姑娘,两个人手里拎着包袱,边走边哭。   姜婉白一看,那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孟果儿,至于那个妇人,不用猜,也是孟大夫的妻子陶氏。   陶氏一见姜婉白,拉着孟果儿就跪下了,哽咽道:“求求你们留下果儿。”   孟果儿一听,却仰起小脸,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呜呜……”话还没说完,她就又哭了起来,显然,她被吓坏了。   此时,田家的人听见动静都出来了,田承玉见孟果儿哭的那么伤心,赶紧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她。   孟果儿已经知道家里人要把她嫁给田承玉的事了,虽然她只会模糊的懂那么一点这嫁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田承玉关心她,给她帕子,她还是立刻红了脸。   田承玉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觉的孟果儿可怜而已,“快擦擦。”他催促道。   孟果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手帕,将它卷在手里,没有擦眼泪,只是牢牢的握着。   陶氏这时也注意到了田承玉,再一看孟果儿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大半,这孩子大概就是他丈夫想要收为弟子,将果儿许配给他的那个,果然,是个千里挑一的好孩子。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满意,陶氏母女一时间竟忘了哭。   “到底怎么回事?”姜婉白赶紧拉回了陶氏的心神,这成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陶氏一听,又想起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哽咽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上次孟大夫一来田家,梁家就得到了消息,然后派人去孟家逼迫,逼他们赶紧将孟果儿嫁给他们。   孟大夫自然不愿意,拼死相抗,梁家这才没有得手,但梁家的人说了,孟果儿注定了是梁家的媳妇,过两天,保证孟家乖乖的将孟果儿送到梁家。   孟大夫听了,是又害怕,又愤怒,正想明天再来姜婉白这里问问情况,结果傍晚就来了两个官差,说征调他去南方修河堤,马上就要带他走。   孟大夫自然不服,抽丁的事,抽的都是家里人口多,劳力多的家庭,像他们家,只有他一个男丁,再怎么轮,也轮不上他。   可是那些官差如狼似虎,哪里管你服不服,直接就把人锁了,要带到县里去。   孟大夫这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赶紧拿出些银子给那些官差,又说尽了好话,那官差才终于吐了口,就是梁家找的县里,要处置他。   孟大夫虽然早有预料,但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觉的天摇地晃。   这时,官差催孟大夫赶紧走,孟大夫又拿出了些钱,让他们喝茶,这才赶紧交代陶氏,等他走后,立刻带着孟果儿去找姜婉白,生死就在这之间,叫她千万不要耽搁。   之后,孟大夫被官差带走,陶氏本来想立刻带着孟果儿出门,来田家的,可是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口不远处藏着几个陌生人,稍微一想,她就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怀好意。   害怕这些人半路将孟果儿劫走,陶氏也不敢出门了,一直在家里等待时机,直到昨天半夜,她才发现那些人好像睡着了,便赶紧带着孟果儿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田家村。   “婶子,求求你留下果儿,我跟他爹,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陶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包袱推到了姜婉白的身前,“这是我们家的所有积蓄,就算是果儿的嫁妆。”   孟果儿听陶氏提起她爹,眼泪又开往往下掉,抬头希冀的看向姜婉白,“我想要我爹……”   姜婉白也有些为难,唐少正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边就出了这种事,她也是左右为难。   帮孟家吧,无异于引火烧身,可是不帮孟家,梁家已经开始动手,难道真要眼看着孟果儿,这么一个小姑娘,被梁高远糟蹋。   就在姜婉白前思后想的时候,田银凤突然眼圈通红的喊了一声,“娘……”只叫了这么一声,可是姜婉白却明白她的意思,恐怕她是想起她自己了,同情孟果儿,想让她救她。   一咬牙,姜婉白决定先留下孟果儿母女,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就不信,她斗不过梁高远,她可是还有一招杀手锏没用呢,到时实在不行,她就去求那个人,一定可以的。   “你们就先留在这里,至于孟大夫的事,恐怕我还要找人问问再说。”姜婉白道。   陶氏喜极而泣,又给姜婉白磕了两个头,这才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爱怜的摸了摸孟果儿的脸,她道:“果儿,以后要听话,不能跟在家里一样,耍小脾气,知道吗?”   孟果儿感觉陶氏有些异常,就好像她要永远离开她一样,所以哭着摇头。   陶氏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孟果儿,脸上绽放出一个好似带着光晕般的笑容,刹那之后,她好似又变了一个人,就像坚韧的兔丝草一样,眉宇间满是坚决。   “果儿留在这里,我回去跟那些畜生周旋。”陶氏说完,也不顾周围人的反应,就风一样的离开了。   “那样……”危险,姜婉白的话还没说完,陶氏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孟果儿彷徨的站在原地。   田家上演着生死离别的一幕,镇上王顺的家,此时气氛也不怎么好。   梁高远已经知道田家插手孟果儿的事,只恨的牙根都痒痒,他们害死了他一个儿子还不够,还想让他绝后,真是死有余辜。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还是,你想回牢里继续吃牢饭?”梁高远冷冷的道。   田金凤垂着眼,“最近一直在忙家里的事,现在好了,家里轮到我当家做主,我也能安心的做你的事。”   “你最好快点,我的耐心可不太好。”梁高远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横眉冷目的道。   “田家连门都不让我进,这事,得找机会。”田金凤慢悠悠的道。   “哼,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三天之后这事还没进展,我有本事把你从牢里弄出来,就有本事再把你弄进去。”梁高远有些愤怒的道。   田金凤跟以前相比,倒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面对梁高远的怒喝,她并没有太着急,反而老神犹在的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抬。   梁高远被她这种态度气的呼吸都粗了,可是能说的话他都说了,最后,他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气急败坏的出了门。   等他走后,田金凤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下,他怕惹怒田家背后的人,想让她当马前卒,她才不傻呢。   而且,真要算起来,他也是她的仇人,她为什么要帮他,相反,田家只是自保而已。   起身,田金凤转身进了屋,屋里,王顺一见她进来了,似乎十分激动,拼命的挥动着四肢想要起来,同时嘴里还唔呀唔呀的说着话,一副要把田金凤生吞活剥的样子。   田金凤冷笑一声,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张纸,一盒印泥,然后走到王顺的床前,抓着他的手按在印泥里,就要往那张纸上印。   王顺虽然不知道田金凤让她按的是什么,但直觉不是好事,所以拼命的挣脱着,只可惜,他浑身都不听使唤,哪里是田金凤的对手,一下子就被田金凤抓着,按到了那张纸上。   满意的看了看那张纸,田金凤难得好心情的跟王顺说起了话,“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我这不过是在跟你们王家学,你们抛弃我,拿我当替罪羊,现在,我也让你们尝尝这滋味。”   王顺眼睛瞪的好似铜铃大,好似一点也不认识眼前的田金凤一样。   田金凤却没有再理他,她是变了,从王家把她推出去,要她死的时候,她就彻底变了。   她为他们做牛做马,为他们生儿育女,还为他们跟家里决裂,可是她得到的就是这个,当时她就发誓,如果有一天,她能从牢里出去,一定要让他们千百倍的还回来。   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   “倒是田家的事,虽然不能搀和,但总要去一趟。”从复仇开始,也许是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也许是出发点不一样了,田金凤就像脱胎换骨一样,视野开阔,思路清晰。   “也许,还能给田家透露一点信息,向他们示一下好,毕竟……”剩下的话,田金凤咽进了肚子里,这么多年,错把毒药当仙丹,把棉衣当凉衫,一朝醒悟,她发现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间,竟然是未嫁时。   那时,田家家境富裕,大哥早早的考上了秀才,爹爹天天乐的合不拢嘴,娘每天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弟弟妹妹一个个乖巧可爱,田家每天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而她,每天想的就是今天要吃云片糕还是绿豆糕,隔壁的枝儿新买了红头绳,她也要让她爹帮她买一个,而且要买一个更好的,听说过两天县里有灯会,爹爹肯定会带她去的。   凡此种种,没有柴米油盐,没有小心翼翼,更没有好似入魔一样的争抢,就好似天下间的宠爱就该是她的,她就是公主一样快乐,现在想来,犹如做梦一样。   “再也回不去了。”田金凤看着镜中自己鬓角的白发,良久,叹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在感叹岁月回不去了,还是她跟田家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90章      姜婉白让张氏照顾孟果儿,又让田老二去找唐少正,这才坐在屋中休息,该做的她都做了,现在只能看事情的结果到底如何。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黑豆的叫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句女人的怒骂声,“蠢狗,叫什么叫。”   这女声?是田金凤,她来干什么?难道又来害人,姜婉白怒从心头起,唰的一下就从炕上站了起来,来到了门外。   此时,田金凤正拿着一个大箩筐挡在身前,左右支应的挡着黑豆的嘴,感觉到门口有人出来,她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姜婉白,她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姜婉白也是第一次见到从大牢里出来的田金凤,只觉的她竟然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容貌更显老太,应该是在大牢里被折磨的,一身青衣,倒是比原来那身深紫色的绸缎更衬她一点,脸上带着一点阴测、锐利,一看就比以前更加难以对付。   “你来干什么?”姜婉白有些不耐的道。   田金凤被姜婉白的话惊醒,瞧了瞧周围没人,便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有人让我来害银凤,我不来怎么行。”   她将害人的事说的这么轻松随意,姜婉白差点就怒骂出声了,不过,稍一想,她就觉的这事有点不对劲,要是她真是来害人的,怎么会直接说出来。   还是,她在故弄玄虚,想要让她放松警惕,再害田家,姜婉白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望着田金凤没有说话。   田金凤苦笑了一下,“娘,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梁高远要害银凤,你们小心一点。”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去,样子已经做了,这里也没人欢迎她,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等等,你说梁高远要害银凤?”姜婉白听田金凤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就想问清楚。   田金凤驻足,“梁高远觉的是银凤害死了他儿子,想杀了银凤,为他儿子报仇,可是又有些忌惮银凤的未婚夫,所以就把我从牢里放了出来,作为交换,他让我帮他害死银凤。”   田金凤简短的说了一下事情的过程。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现在才明白了事情原委,“那你……”   “梁高远把我送进大牢,现在又想让我给他当狗,什么便宜事都让他占了,我还没那么傻。”田金凤阴阴的道。   姜婉白一怔,她现在更分不清田金凤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半晌,她试探性的道:“你这样做,就不怕梁高远对付你。”   田金凤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看那纸的样子,正是昨天她让王顺按了手印的那张,“他还想陷害我毒死人吗?可惜,现在可由不得他了。   原来,王家都说是我下毒害死了人,可是现在,王家可是都说是王顺下的毒,就连王顺自己都承认了。   没了这个名头,他还能怎么样。况且,就算梁家家大业大,但猫有猫道,鼠有数道,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把我逼急了,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啃棒子,这世间的人或事,就是这么一环扣一环,所以就算田金凤是小人物,可是如果找对了方法,也能让那些大人物头疼。   姜婉白倒是没在意田金凤放的狠话,而是看着她手里那张纸,立刻想起了那天三叔祖跟她说的话。   王家二老卧病在床,王顺瘫痪,二儿媳被休,二儿子整日不回家,这么看来,田金凤能拿到这张纸,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坐了一次牢,这田金凤还真是长进不少,“最后问你一件事,你要是能告诉我,咱们就恩怨两清。”姜婉白试探性的对田金凤道。   田金凤握着纸的手一紧,但她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慢悠悠的将纸放在怀里收好,她好似不在意的问道:“什么事?”   “你跟梁高远走的近,那你知不知道,他搭上了京城的什么人,就连县老爷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姜婉白猜测,唐少正之所以这两天都没有消息,肯定是卡在了这件事上,她要是能问到,倒是方便很多。   至于跟田金凤的恩怨,她要是不来招惹田家,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她,就这样就好。   田金凤皱了一下眉,这件事,她还真听梁高远提起过,不过也是,她在梁高远眼里,只不过是个棋子,他怎么会告诉她,但是,“我回去帮你打听一下。”田金凤道。   姜婉白点头。   田金凤走后不久,田老二就一脸失落的回来了,唐少正家家门紧闭,他的邻居说,算上今天,他已经三天没回来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婉白一听,也是忧心不已,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同时,她也有点担心陶氏,梁家的人找不到果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希望陶氏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孟家村,陶氏回到家里,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她不敢走前门,而是绕到了后门,可是到后门一看,她的心便是一凉,后门那三个昨天打瞌睡的人,此时正精神抖擞的站在那里聊天。   “妈的,都在这里守了两三天了,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什么时候?等咱们家老爷娶了这个小娘们,咱们也就解脱了。”   “那咱们家老爷到底什么时候娶啊!”   “这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你们看这孟家根本不同意吗?”   “这孟家也是,有什么可不同意的,这一嫁过去,就是正妻,过两年,要是真生了儿子,那梁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们的。   这可是做梦都碰不着的美事,偏偏他们家闹成这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人家脑袋被驴踢了,你没被驴踢,你把你闺女嫁给老爷啊。”   “老爷不娶,老爷要真是想娶,别说我闺女了,就是要我媳妇,我都给,这有什么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去你妈的,整天想着美事。”三人笑骂在一处。   他们在那里说的欢快,陶氏在一边却十分着急,她必须在这些人发现她跟果儿失踪以前回到家里,不然,梁家已经知道他们求助于田家,发现果儿失踪,肯定去田家要人。   她在这里支应着,骗过一时,果儿就安全一时,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果儿做的。   可是怎么骗过这些人,这是一个问题,是等着他们晚上再打瞌睡,还是现在就回去?   陶氏稍一犹豫,就选择了后者,谁知道这些人今天晚上打不打瞌睡,就算他们打瞌睡,那她也不一定再有昨晚的运气,能一次逃掉,万一被发现,更糟。   可是现在就回去,又该怎么回去,陶氏急的团团乱转。   就在这时,她家隔壁院的三婶突然打开了后门,抱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木盆里有衣服跟皂角粉,她应该是去洗衣服的。   三婶看见旁边那几个梁家的家丁,有些担忧,她已经听说了孟家的事,也很想帮忙,但奈何有那个心,没那个力。   狠狠的瞪了那三个家丁一眼,她抱着东西出了巷子,从这里再往后走一点,就有一条小溪,孟家村的人都在那里洗衣服。   不过三婶刚转出家丁的视线,一个人影就从旁边冲了出来,“三婶,救我。”陶氏一把攥住了三婶的手,压低声音,有些急切的道。   三婶起初被吓了一跳,但当她看清是陶氏之后,赶紧拉着她躲到了旁边,小声道:“你怎么在这里?”问完,她又觉的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又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陶氏被人关心,立刻红了眼圈,狠狠的眨了两下眼,她道:“我现在要回家,但不能被他们发现,我想,一会儿我换上你的衣服,再抱着这木盆,先回你家,然后再从你家找个梯子翻墙回去,你能帮我吗?”   三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陶氏让她做什么为难的事,“就这么点小事,走,咱们去换衣服。”   这里是孟家村,陶氏他们想找一户能让她们换衣服的人家简直易如反掌,不一时,陶氏就换好了衣服,甚至为了逼真一点,她还特意将那些衣服打湿。   一切准备就绪,又等了一会儿,觉的时间差不多了,她这才抱着木盆来到了她家后门的巷子。   此时梁家的家丁还在那里说闲话,陶氏也不敢抬头,只是急步往三婶家的后门走。   眼看离那些人越来越近,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浑身发颤,而平时看着很近的几十米路,现在却觉的异常漫长,异常遥远。   近了,近了,已经到了门口,只要再迈几步,她就安全了。   陶氏的鼻尖开始冒汗,将木盆用一只手固定在腹部,伸出另一只手去推那虚掩着的门。   “大嫂,我有点渴了,能不能去你家喝点水。”其中一个家丁突然朝着陶氏喊道。   陶氏吓的差点把木盆扔在地上,下意识的,她就一下窜进了门,然后回身拴住了门栓。   等这一连贯的动作做完之后,她却突然有点后悔,那三个人不会怀疑她吧?趴在门缝处,她看向外面。   那个喊口渴的家丁也被陶氏吓了一跳,自言自语的道:“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人。”   “就你那长相,白天能吓人,晚上能吓鬼,人家愿意搭理你才怪呢。”另外一个家丁取笑道。   “还说我,你那长相就好了吗,鞋拔子脸,比驴都长……”   外面又开始说起了闲话,陶氏却松了一口气,结果身体一软,她差点没滑到地上去,赶紧强撑住身体,她搬来梯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屋子里乱糟糟的,那是她昨天给孟果儿收拾包袱时翻的,看着这空荡荡、冷清清的屋子,陶氏用手捂住脸,哭的压抑而悲切。   孟大夫此时还生死不知,果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他们一家三口,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见面重聚的机会。      ☆、第91章      陶氏成功骗过了梁家的家丁,算是躲过一劫,可是,唐少正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京城御使府唐少正的房间内,唐少正一脸怒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哥,我只不过想让你帮我跟秦尚书说个人情,你不但不帮我,竟然还把我囚禁在这里。”   唐少正来到京城,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打听到梁高远走的是秦尚书的路子,这让他觉的异常为难。   秦尚书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而且就算是见了,他只不过是一个连官阶都没有的人,也没有梁高远那么多银子,秦尚书哪里会理他。   就算秦尚书看在他姓唐的份上,见他一面,但估计也只是清茶一杯,客气话两句,什么实际用处都没有。   有心想就这么回去,可是唐少正又想到,他不帮田家,那谁帮,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田家落难不成?   在茶馆里呆坐半晌,他决定悄悄的去见他的大哥,户部侍郎唐少卿,当时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大哥在外地,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又一直不错,也许,他大哥能帮他。   唐少正打算的倒是好,而且为了避开家里的人,他还专门挑了个他大哥经常去的茶馆去等他,可没想到的是,他大哥不但没帮他,还带人把他绑回了家,困在了这里,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急。   唐少卿比唐少正大三岁,长的斯斯文文的,听了唐少正的话,他一皱眉,“什么叫囚禁?你看看这屋子,难道不是你住了二十年的屋子,还有这摆设,不都是你用过的?”   唐少正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屋子,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惊怒,每次一进这屋子,他就会想起他那惨死的妻儿,这屋子就是他的噩梦。   不想跟唐少卿争辩,唐少正绕开他,朝门口走去。   门口,几个家丁站在那里,一见唐少正想要出来,立刻围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哥,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跟唐家分家了,你们不要管我好不好?”唐少正怒道。   “分家?”唐少卿转身来到唐少正的跟前,“你说分家就分家吗?你问过爹的意思,你问过娘的意思,问过奶奶的意思吗?”   说到这里,唐少卿有些生气,“你以为分家是小孩子过家家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唐少正现在才知道他找他大哥帮忙真是大错特错,原来他大哥竟然是这么看待当时的事的,“我不想跟你多说了,找你帮忙算是我找错了人,你让我走,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走?你上次一走就是十多年,这次你又想走多久,一辈子吗?”唐少卿诘问道。   “不用你管。”唐少正只觉的脑袋突突的疼,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不用我管,二弟,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原谅爹吗?当时那群强盗明显是受山西巡抚的的指使,想要用你的妻儿换回他的罪证,爹身为御使,怎么能因私废公。   我以为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应该长进了,怎么现在还如此糊涂。”唐少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道。   “我糊涂?”唐少正差点笑出声,“你明白那种妻儿被人一点点折磨,最后惨死在自己眼前的的感觉吗?渊儿还那么小,一声声的叫着我,说他疼,求我救他,可是我呢?   我能怎么做,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唐少正说着,眼底有泪花闪烁,这是他一辈子也不想回忆的事,每回忆一次,他就恨不得去杀人,或者去死。   “渊儿也是爹的孙子,你以为他被折磨,爹就不心痛吗?可是证据是很多人用命换来的,一旦给那些人,坏人就从此逍遥法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受害,你难道不明白吗?”唐少卿道。   “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唐御使见死不救,害死了他们。”唐少正挺直胸膛,与唐少卿赫然而立,他没有叫他爹为爹,而是用了唐御使三个字,可见他的愤怒。   唐少卿没想到唐少正心中竟然有这么多恨,以致于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一点都没忘,愣愣的跟唐少正对视良久,他收回视线,“当时我不在,不然,也许能想到别的办法,对不起。”   事情发生的时候,唐少卿正在外地,等他回来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回唐少正,可是他爹不允许,说唐家没有这种不识大体、忤逆不孝的儿子,谁要去找他,就家法伺候,父子两个人都这么臭脾气,这件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而这一过,就是这么多年,“你恨爹,可是难道你也不想见娘,不想见奶奶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间屋子,自从你走后,家里谁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   每天,娘跟奶奶都会过来看看,就好像你一直都在这里一样,甚至就连爹……”   “别说了,我不想听。”唐少正打断了唐少卿的话,“你们都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恨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救救渊儿。”   “你知道,爹他……”   “他是忠臣,是好官,那就让他去当好了。”唐少正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不想再听任何关于当年那件事的话,从腰间抽出他的鞭子,就要动手。   自从那次之后,他意识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奈,便勤练武功,今天,他非要离开不可。   门口那些家丁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也都拿出了家伙,不过他们倒也不敢拿真刀真枪,就是拿着木棒,虎视眈眈的看着唐少正,眼看,双方就要动手。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鬓角花白的老者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他遥遥的望了唐少正一眼,嘴唇噏动了几下,最终也没出声。   唐少正如遭雷击,定定的望着那个老者,他的父亲,当今黎朝的御使大人。   唐少卿发觉到外边的异样,赶紧走了出来,对老者道:“爹,二弟他……”   唐御使伸手制止了唐少卿,沉声问唐少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我错在哪里了?”唐少正几乎仰天大笑,他错在哪里了,这件事竟然是他的错吗?   唐御使神情一肃,“天地君亲师,先国后家,你竟然还没有明白,可见,你根本没有悔过。”   悔过,他怎么悔过?眼睁睁的看着妻儿惨死,然后兴高采烈的对妻儿说,你们这是为了国家社稷死的,你们死的对吗!唐少正怒极反笑,“恐怕我这辈子也悔过不了了。”   “你,执迷不悟,我唐家世代忠良,怎会出你这样是非不分的人,你给我去祖宗牌位前跪着,不想清楚,不许吃饭。”唐御使怒道。   “又是这招。”唐少正嗤笑了一声,“难道你忘了,我已经自请离开唐家,自立门户了?”   唐少卿一听就是一急,父亲罚二弟,那就说明他已经退步,想让二弟回来了,可是二弟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在父亲心口插刀吗!   果然,“好,好。”唐御使一连说了两个好,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爹,二弟知道错了,我这就送他去祠堂。”唐少卿说着,对那些家丁使眼色。   那些家丁一拥而上,去抓唐少正。   唐少正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一边左右阻挡着,一边对唐少卿道:“大哥,我是相信你才会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对我。   我还有急事,你今天要是放我离开,我们还是兄弟,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大哥。”   田家的事还没解决,不知道他们现在急成了什么样,还有,过些天就是他跟田银凤过彩礼的大日子,唐少正心急如焚,所以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孽子。”唐御使一听,更生气了。   唐少卿略带歉意的看了唐少正一眼,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他好,等以后,他一定会明白的。   唐少正虽然武功还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尤其这些家丁还都是训练过的,渐渐的,他就有点左支右绌。   身上全是汗,那汗再被风一吹,凉飕飕的,不过这样,唐少正倒是冷静了很多,知道现在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他将手中的鞭子收回,挂在后腰上,“不就是去祠堂跪着吗,我现在就去。”   唐少卿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唐少正至少先留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就松了一口气,又怕唐少正跑了,他拜别的唐御使,亲自跟着唐少正去了祠堂。   唐家上演着一幕龙虎斗,此时,田金凤家里也不平静。   梁高远已经定了日子娶果儿,这件事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只要日子一到,把人抬过来就行,他现在被另一件事折磨着,那就是他儿子梁安。   这两天,梁高远不是在想死去的儿子梁安,就是在想未来的儿子,该是多么的乖巧可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总是梦见梁安指责他忘了他的愁,只关心未出生的弟弟。   说来也好笑,梁安活着的时候,在梁高远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是在这梦里简直换了个个,梁高远心中满是愧疚,怎么跟梁安说,梁安都不答应,甚至就连赌咒发誓都用上了,都没用。   没办法,梁高远只能来催田金凤,让她尽快行动,帮梁安报仇。   田金凤正要打听一下梁家背后的那人,所以她稍微想了想,就装作为难的道:“田家我去了,只不过,你也知道,他们防我就像防贼,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想听结果。”梁高远晚上睡不好,所以有些憔悴,更有些焦急。      ☆、第92章      “结果?连家门都进不了,能有什么结果。”田金凤装作嘲讽的道。   “你不会想办法吗?这点事都办不好,我把你从牢里面弄出来,有什么用。”梁高远气急败坏的道。   田金凤也一点都不示弱,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要是真那么好办,你就不会巴巴的把我弄出来,你自己就可以了。”   她这句话戳到了梁高远的软肋,梁高远阴沉着脸,没说话。   田金凤看了梁高远两眼,又缓缓的坐下了,“现在,我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就必须帮助他们一二,至于怎么帮,还要看你成不成全。   你要是不成全,这件事我也没法做,你趁早去找别人。”   “什么事?”梁高远问道。   田金凤的手一紧,但很快,就又松开,好似不在意的道:“我上次去田家,听见他们在着急什么事,而这件事跟你有关。”说到这里,她停下去看梁高远。   梁高远立刻反应到是果儿的事,不禁一皱眉,“然后呢?”   “他们很忌惮你搭上的那个大人物,想知道那个大人物是谁,跟唐少正比,谁更厉害一点。要是你身后的人更厉害,他们自然就不敢惹你了,否则……   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去他们那里卖个好,一来,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二来,能让我趁机取得他们的信任,以后也好行动,你看怎么样?”田金凤终于说出了她最后的目的。   梁高远上次进京,无意间搭上秦尚书的路子,本是他最为得意的事,又听了田金凤说的这两个好处,也觉的告诉田家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他的厉害,也省的他们总跟他作对。   不过作为商人,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告诉田金凤的,装作恼怒的一皱眉,他道:“那位大人可不喜欢别人说他的闲话,我要是告诉你,万一这风声传了出去,大人震怒,我岂不是要遭殃。”   “就算你不告诉我,唐少正是官家的人,他早晚也会知道,倒是白白错失了这次我取信田家的机会。   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反正,我现在活的逍遥快活,可是一点都不着急。”田金凤道。   梁高远本来想将田金凤一军的,结果,没想到反被田金凤将了一军,不由得有些恼怒,阴沉的盯着田金凤,他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处理这个贱-女人了。   等田银凤被害死,他就立刻弄死这个女人,再把所有的事情往她身上一推,来个死无对证,到时候就算唐少正想怪,也只会怪这个女人,一箭双雕。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种结果,梁高远的怒气终于消了一些,“好,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效果,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梁高远放着狠话,只不过,这对田金凤的效果并不大,她甚至连话都没说,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梁高远,等着他说他身后那人是谁。   梁高远总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但思前想后,他也没想到,区区一个田家,再加上一个已经跟唐家分家的唐少正,能威胁到他什么。   有心想反悔,可是事情都说到这里了,半晌,梁高远道:“上次我在花楼,偶然间遇到了秦尚书家的少爷,他当时遇上一点麻烦,我帮他处理了,他对我倒是知恩图报。”   秦尚书,田金凤的心一翻个,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这种感觉,大概就跟现代一个小民,突然跟她说国家部委部长的感觉差不多,但好歹现代还在电视上见过,古代,别说见,就连想想都觉的遥不可及,高高在上。   田金凤的脸色变来变去的,这让梁高远更加警觉,“你在想什么?”   “啊?”田金凤收拾起慌乱的心情,笑道,“我在想你都跟秦尚书的少爷有交情了,弄死田金凤的事,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轻松,还找我干嘛。”   杀鸡焉用牛刀,那恩情,自然要留着,以后用在刀刃上,梁高远冷哼一声,“不该问的事情你别问,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田金凤的心里很乱,所以也没再反驳梁高远,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   梁高远离开王家,望着西边染了半边天,好似鲜血一样的火烧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不知道怎么来的,但以往,就是靠着这种类似直觉的预感,他才一次次化险为夷,将梁家发扬光大。   这次,梁高远神情一肃,不能等了,明天就将那个叫果儿的小丫头娶过来,子嗣的事才是当务之急,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他再慢慢收拾田银凤也不迟。   下定了决心,梁高远回去准备东西。   田金凤在梁高远走后本想立刻去田家的,可是她一看这天色,恐怕要去的话,到时会走夜路,她一个女人,这样可不行,犹豫了一下,她就按捺住了心头的焦躁,专等明天。   第二天早上,陶氏正木愣愣的坐在炕上发呆,就听见外面响起嘭嘭的敲门声,吓的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惊慌的看向外面。   “孟家人听着,梁老爷带着花轿来迎亲了,你们快点开门,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外面有人嚷嚷了这么一句,随即就响起了礼乐的声音。   陶氏都被吓傻了,不是说日子定在十月初六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那她该怎么办?   来回在屋里转了两圈,她一咬牙,决定按想好的办,赶紧爬上炕,她将铺盖铺好,又在被子里塞了两个枕头,粗略的看了一眼,大致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她这才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开门。   然而,还没等到她来到门边,那松木做成的两扇木门,就被人从外面给踹了开。   门外,梁高远一身大红的喜袍,胸前带着红花站在最前面,他身后则是一顶大红色的轿子,还有媒婆、鼓乐手等,还真是一副要迎新娘的样子,只不过最前面那几个恶形恶状的家丁,还有那些人眼中的戏谑,则表明了这婚事的不一般。   梁高远一见陶氏出来了,淡淡一笑,冲着陶氏作了一个揖,“小婿拜见岳母,今天的事情是有些仓促,请岳母原谅,等过了这阵,我一定好好补偿。”   陶氏听梁高远叫她岳母,气的她直发抖,比她都大的男人,竟然还想娶她女儿。   梁高远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直起身,他示意媒婆上前,“小婿知道岳母家里肯定没准备,就特意带了成婚要用的东西来,一切有我,岳母大可不必操心。”   他的话音一落,媒婆带着几个人就要往里走,那些人手中拿着嫁衣、盖头等物,甚至还有一副纯金的头面,能看得出来,梁高远对这次的婚事,还是很重视的。   可惜,这重视陶氏根本就不想要,一下拉住那些人,陶氏怒道:“我丈夫呢?”   “岳父大人啊。”梁高远一拍脑门,“等我回去,就派人把他请出来,保证一根毫毛都不会伤害他。”   “我不信,你当时说,只要我们答应婚事,就一定会放他回来的,况且,成婚这么大的事,他不在,这算怎么回事?”陶氏道。   梁高远一听陶氏这语气,竟然隐隐有答应的意思,顿时喜出望外,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跟孟家闹僵,毕竟,孟家可是他未来儿子的外租家。   还有,如果果儿能尽心为他生孩子,可比这么强来要好上许多。   “岳母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的,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岳父,等岳父回来了,也正好喝喜酒。”梁高远耐心的跟陶氏商量着。   可是陶氏却一点也不领情,“除非我看到我丈夫,否则,今天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进屋的。”说着,她还拿起了一边的锄头,横眉冷目的看向梁高远。   陶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梁高远也有些生气了,阴沉着脸看着陶氏。   陶氏丝毫不回避,一脸决绝的回望向他。   半晌,梁高远抬手叫来了管家,让他去牢里提孟大夫,管家答应着,一路小跑的就走了。   等他走后,院子里的众人僵持在了一处,气氛沉闷不已。   而此时,田家,田金凤将她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姜婉白,最后道:“我刚才来的路上,还远远的看见了梁家迎亲的队伍,梁高远好像要今天就去娶亲。”   不好,姜婉白心道,孟果儿在她这里,梁高远在孟家见不到人,肯定会迁怒陶氏,陶氏很可能凶多吉少,还有,处理完陶氏,梁高远肯定会来这里,到时,一场大祸就在眼前。   “这次的事谢谢你,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姜婉白对田金凤道。   田金凤见姜婉白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打算,你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引来梁高远的记恨。”姜婉白说着,就站起了身,时间刻不容缓,她要马上行动。   田金凤诧异的打量了一眼姜婉白,只觉的这样的姜婉白陌生的很,在她记忆里,她娘从来都是温声软语的,遇到什么事,都是依赖她爹,怎么现在……   又想起之前跟姜婉白的交锋,她发现好像从她上次来田家开始,她娘就变成这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的性格,竟然能变化这么大吗?      ☆、第93章      “你怎么了?”姜婉白发现田金凤有些不对劲,就开口问道。   田金凤被惊醒,赶紧打着马虎眼,“我在看这房子的布置,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当然了,这里面的东西全是按照姜婉白的喜好来的,“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人是如此,事情是如此,连这房子都不是家里原来的房子了,这布置,又怎么会一样。”姜婉白随口道。   田金凤却恍然大悟,是了,她离家都这么多年了,她自己都变的不认识自己了,她娘怎么会不变。   尤其是在家里接连遭受大挫,她娘是家里的支柱,也由不得她不变。   这么一想,田金凤更加后悔自己当时鬼迷心窍,竟然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因为怕惹公婆不高兴,而跟家里断绝来往。   姜婉白看田金凤的脸色变来变去的,还以为她又打什么鬼主意,立刻道:“我马上要出门,就不留你了。”语气中的送客之意十分的明显。   田金凤并不怪姜婉白这么说,嫌隙已经存在,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将自己的打算埋在心底,她对姜婉白说如果有事,就去找她,就起身离开了田家。   她前脚走,姜婉白后脚就让田老二套了牛车,直奔县城。   平阳县城南面,一处既清幽又典雅的院子内,姜婉白跟着带路的家仆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了一处花园。   家仆指着花园里的林学士道:“我家老爷就在那里,不过他现在在研究大学问,你们千万不要去打搅他,不然他发起脾气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姜婉白一听,有些急,她这里都火烧眉毛了,“林学士研究学问,一般需要多久?”   “这可不一定,要是老爷想明白了,可能只是一炷香,一盏茶的时间,要是老爷想不明白,研究半天甚至一两天,也是有的。”说完,家仆继续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这么等,什么时候是个头,姜婉白很想立刻上前,可是她也怕她这样真的会惹怒林学士,上次林学士只说欠她一个人情,谁知道这人情到底有过大,要是她贸然行事,林学士不帮她,她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能帮她的人。   忍着心中的焦急,姜婉白点头答应。   家仆见姜婉白明白了,在原地跟着姜婉白站了一会儿,就去忙他的事,只剩下姜婉白跟田老二站在那里,如坐针毡。   一晃,一炷香的时间就过了,林学士别说研究完,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好似入定了一般。   姜婉白双手紧扣,来回的走着圈圈,最后,她实在等不及了,就凑到了林学士的身边,想看看他到底在研究什么。   林学士的身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瓦罐,瓦罐里有两个乒乓球大的圆球,一个看样子是木头做的,漂在水面上,表面光滑圆润,好似涂了漆,一个却是铁的,沉到了水底。   瓦罐的旁边,还放了一杆秤,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姜婉白打量这些东西的时候,林学士突然动了,他一把拿起那木球,放到秤上,喃喃自语道:“木球放到水中,瓦罐里溢出来的水的重量,跟这木球一样,可是这铁球呢,溢出来的水的重量就比这球少了很多。   难道这就是木球能浮在水面上,而铁球却沉底的原因?”林学士说完这句,又陷入了沉思。   姜婉白一听,却一愣,她没想到,林学士竟然说出了这番话,而且已经无限接近浮力的真谛。   浮力,在地球上最早由阿基米德发现,并且还用这个发现鉴别了纯金打造的王冠中是否掺杂了银,等于物体的重力,等于液体的密度乘以常数g乘以排水体积。   林学士现在的发现,大约就跟阿基米德差不多,物体在液体中所受到的力,等于被排开的液体的质量,只不过他在计算方面,因为还没有牛顿这样的人发现重力,所以又被局限住了。   “木球浮在水面上,铁球沉在水底,它们的情况不一样,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知道林学士不解开这个问题,绝对不会理她,姜婉白犹豫了一下,便插嘴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林学士并没注意到旁边有人插嘴,他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两个球,有些惊喜的道,“要是这铁球也能像木球一样浮在水面上……”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的自己的想法可笑,否定道:“怎么可能。”   “铁球是没办法浮在水面上,但是要是把它打成薄薄的铁盒子,就像是木船那样,没准就可以呢?”   “根本不可能。”林学士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从来都只听说过木船,谁见过铁船。”   “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在现在,钢铁游轮不是到处乱跑,姜婉白对她说的话,有着绝对的信心。   林学士终于察觉到了姜婉白的存在,不过他却没怪她,而是有些犹疑的问道:“难道你见过?”   “我……”姜婉白还真不敢说她见过。   林学士见姜婉白语塞,还以为她被他问住了,之前她所说的都是胡言乱语,就有些生气,一脸不愉的道:“信口胡言,此乃小人所为。”   他这个态度,这个语气,姜婉白哪里还忍得住,“我是不是胡言,等以后自有分晓。   林学士学贯古今,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大家都知道,这汤圆刚下锅的时候会沉底,可是过了一会儿,就会浮上来,请问这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汤圆熟了,不对。”林学士神情一肃,半晌,才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道,“是因为汤圆的大小变了,同样的汤圆,它的个头变大了,它就能浮起来。”   说到这里,林学士的眼睛唰的一下子就变亮了,就好似点亮的火把一样。   一把从罐子里捞出那个铁球,林学士叫嚷道:“个头变大了就能浮起来,铁盒子,铁盒子是可以浮起来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叫嚷了两下,他突然拿着那个铁球手舞足蹈起来,就好像疯了一样。   他这么一闹,自然引来不少家仆,他们一边问林学士,“老爷,你怎么了?”一边要把姜婉白跟田老二给捆起来,按他们的想法,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老爷变成这样,肯定是被他们害的,可不能放过他们。   他们这么呼啦啦的一过来,可把田老二吓了一大跳,“娘……”   姜婉白也觉的郁闷不已,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好吗,而且就算她做了,她也是在帮林学士,他们不但不感激她,竟然还想这么对她,她真是要冤死了。   没办法,她赶紧朝林学士喊道:“林学士,你上次不是说,你欠我一个人情吗,我现在有事要找你帮忙,林学士,林学士……”   那些家丁根本不管姜婉白说什么,都要伸手去抓她,眼看着,姜婉白就要被抓住,而就在这时,林学士的声音终于如同甘露一样响了起来。   “都退下,谁让你们过来的。”林学士的声音阴沉的厉害,里面有着说不出恼怒。   家丁们都讪讪的收回了手,想要跟林学士解释一下,不过却被林学士打断了,“还不给我下去。”   众家丁你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家老爷这是怎么了,不过既然老爷说了,他们也只能照做,便都退了下去。   等他们走后,林学士过来就给姜婉白弯腰施了一个大礼,“有眼无珠,竟把珍珠当成了鱼目,真真是白活了这大半辈子,智者,请受我一拜。”   林学士称姜婉白为智者,这可是莫大的尊崇,历数各朝各代,能称得上这个的称号的,满打满算,都不超过两手,这要是被外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下巴。   姜婉白也被吓了一跳,这个称号,她可真不敢当,她哪里是什么智者,只不过是占了时代的便宜而已,赶紧将林学士扶住,她道:“林学士,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随口说说就能有如此道理,让我茅塞顿开,果然是智者。”林学士眼中的尊敬更多了,看着姜婉白,就好似看见了圣人在世一般,就差没来个五体投地了。   啊?姜婉白发誓,她刚才的话,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都是我瞎想的,是听见你在那里念叨,胡乱猜测的。”   林学士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姜婉白。   “真的,我连你最后为什么那么高兴,都不知道。”姜婉白是打算来个死不认账了。   这种出大风头的事,她可做不来,物理那点知识,她早就全部还给老师了,对这些事,她只知道其然,而不知道其所以然,真要装下去,早晚要露陷。   林学士见姜婉白说的如此诚恳,也有点犹豫了,难道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可是上次呢,上次也是姜婉白解决了他的难题,两个这么巧的巧合……   但是看姜婉白的样子,就是一个普通农家老太太啊,根本没道理知道这么多东西。   林学士在那里思来想去,姜婉白却急了,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林学士,你上次不是说,你欠我一个人情吗,我现在有事要找你帮忙,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定当竭尽全力。”林学士见姜婉白真的很着急,便将心中的疑问压在了心底,问起了姜婉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便将梁高远仗着秦尚书的势力,强娶民女,强娶不成,又勾结官差,将孟大夫充当徭役来威胁孟家的事说了,最后,她道:“那个孟果儿今年不过十岁,怎么能嫁人,求林学士做主。”      ☆、第94章      林学士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一听就火了,“胆大包天,竟然敢如此目无王法。这件事就算你不求我,我既然知道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姜婉白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下,“林学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最好快一点,梁高远已经带人去孟家逼亲了,我怕迟一点……”   林学士点点头,示意他知道,然后让管家拿着他的拜帖,去找平阳县的县令,让他立刻把孟大夫给放了,还有就是,派官差前去捉拿梁高远这个奸人。   管家听完,有些犹豫,就站在原地没动。   “还不快去。”林学士有些恼怒的催促道。   管家有些为难的看着林学士,他家老爷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耿直,现在,他已经辞官在家,那梁高远背后又有秦尚书撑腰,这县官恐怕还不一定会听他家老爷的呢,到时候要是闹个没脸,岂不是糟糕。   姜婉白站在一边,稍微一想,倒是明白了管家的担忧,想了一下,她赶紧道:“林学士,你跟秦尚书曾经同殿为官,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么做,秦尚书的脸上怕不好看。”   “他姑息养奸,哪还要什么脸,等我……”说到这里,林学士一顿,显然,他也想到了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实权,想要参奏秦尚书都不能,“我会给孙晗写信,让他将这件事呈报给皇上,治秦仲的罪。”   孙晗是林学士门下的第一得意弟子,如今已经身为刑部侍郎,至于秦仲,则是秦尚书的名字。   姜婉白现在倒是有点明白,这林学士为什么不容于朝堂,辞官回乡了,他这人,做学问,那不必说,自然是首屈一指,至于这做人吗,她还真不好评价,耿直,恩怨分明,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要看什么地上,什么场合。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真按他说的做,就不太好,事情闹的风风雨雨,却没有抓住秦尚书的致命之处,就算皇上真知道了这件事,大不了也就叱责秦尚书几句,到时候秦尚书怨恨在心,这件事肯定更加麻烦。   “林学士,等你的信到达京城,恐怕木已成舟,不如这样,你让管家拿着拜帖去找县令,让他放了孟大夫,至于秦尚书那里,叫他不要担心,以后自有分晓。   孟家那里,梁高远没了官府的撑腰,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乡绅土豪而已,林学士这种身份,根本不用出面,你借我一些家丁,我自然让他不敢再闹事。”姜婉白斟酌着词语,建议道。   林学士有些不太满意姜婉白的做法,这样做岂不是让坏人逍遥法外,不过,仔细一想,这样确实能先解决孟家的危机,“好,管家,你就按照她说的办。   至于秦尚书那里,我也会给他写信,要是他能明辨是非还好,否则,我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姜婉白有点担心,林学士这样会不会引火烧身,不过转念一想,她就释然了,林学士是文学界的泰山北斗,门下弟子无数,那秦尚书想要为难他,还要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文人手中的一杆笔,有时可比千军万马还要管用。   终于放心了,姜婉白等着林学士安排,不一时,一队看起来就很整齐的家丁出现在她眼前,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威风凛凛的。   带着这队家丁,姜婉白走起路来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一阵风一样的冲向孟家村。   此时,孟家村,梁家的管家已经把孟大夫给带来了,孟大夫整整瘦了一大圈,他在路上就听说了陶氏要把孟果儿嫁给梁高远的事,只觉的又气又急,一见到陶氏,他立刻就要出口责问。   陶氏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还能再见到你一面,心事已了。”语气中竟有诀别之意。   孟大夫跟陶氏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立刻就察觉到了陶氏的异常,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缘由,他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而是道:“辛苦你了。”   陶氏狠命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孟大夫还要说什么,梁高远却等不及了,“现在人也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快点,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陶氏试了试眼角,这才对梁高远道:“果儿现在病了,恐怕没办法出嫁。”   “你在说笑吗?”梁高远的脸色,阴沉的快要可以凝出水来了。   陶氏却一点也不害怕,“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在所难免。”   梁高远示意媒婆进屋去看看果儿的情况,他怀疑陶氏在骗她。   媒婆一步三摇的往屋子里走,掀开门帘,她一眼瞧见了炕上躺着的那个人,就知道这一定是那个踩了狗屎运的小姑娘孟果儿。   撇了撇嘴,她就想爬到炕上去看看,这孟果儿到底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陶氏突然拦在了她的身前,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一边道:“果儿得的是风寒,最怕生人打搅。”   媒婆用手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就赶紧把手收回了袖中,笑道:“这成婚啊,是喜事,新娘病了可就不吉利了,我去跟梁老爷说,让他不妨多等几天。”   陶氏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送媒婆出门。   媒婆出来后,添油加醋的跟梁高远说了一番,说孟果儿的情况如何不好,要是强行成婚,病邪入体,那就糟了,最后,她还劝梁高远,让他多等几天,是他的总是他的。   媒婆一张嘴,那简直可以把天上的月亮给说的掉下来,河水给说的倒流,死人给说活了,所以梁高远虽然心里着急,但还真被媒婆说动了,沉着脸问陶氏:“那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陶氏有些为难,“这生病怎么能……”说到一半,她发现梁高远的脸色不对,立刻改口道,“原来不是定了日子,没准上天的意思,就是选在那天。”   梁高远也很相信这些鬼神之说,要不然也不会选中孟果儿,所以听陶氏这么说,倒是也觉的今天这事有点太仓促了,所以上天才会怪罪。   这个念头一起,他定定的看了孟果儿所在的屋子一眼,这才道,“好,那我们就定在那天。只希望,到时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不然,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陶氏跟孟大夫没有说话,都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真的怕了梁高远,已经默认了这桩亲事一样。   梁高远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这才带着众人离去。   等他们一走,孟大夫赶紧关上大门,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问完,就发现陶氏的身体往下软去,他赶紧扶住了陶氏,焦急的看向她。   陶氏刚才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梁高远不相信她,此时,她只觉的浑身无力,但知道孟大夫心里着急,所以她缓了一口气,赶紧强撑着将孟大夫走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最后,她道:“我刚才想着,要是真的瞒不过他们,咱俩这么多年的夫妻,能最后见一面,再死在一起,也算老天成全。”   孟大夫终于明白了陶氏见到他时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不禁眼眶发潮,“是我对不起你,没能照顾好你跟果儿。”   陶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出来了,拼命的摇着头。   孟大夫与陶氏相拥而立,静静的享受着这无言胜有言的一刻。   而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啪的一声踹开了,梁高远一脸暴怒的站在门口,问孟大夫跟陶氏,“新娘在哪?”   陶氏吓了一跳,看向梁高远旁边站着的媒婆,媒婆翻了个白眼,没理陶氏。   梁高远发现她们俩的互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从没有人敢这么骗他呢,要不是他半路突然间想起来,这孟大夫的反应不对,差点就被他们当了猴子耍。   这孟大夫当时拼死也不答应这门婚事,可是这次却平静的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可不是一句回心转意就能解释的。   还有媒婆的反应,说起来也有点奇怪,她是他请的媒婆,只有成了婚,她才能拿到喜钱,她却不帮他说话,反而处处为孟家说话,根本不符合常理。   有了这个怀疑,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他棒子加大枣的一问媒婆,自然就半猜半蒙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才去而复返。   孟大夫一看瞒不住了,立刻将陶氏护在了身后,“姓梁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不会把果儿嫁给你的。”   梁高远暴跳如雷,命令家丁立刻进屋去搜人。   孟果儿根本就不在孟家,所以那些家丁搜了一大圈,除了发现炕上那个枕头之外,什么都没发现,只得回来向梁高远禀告。   “人呢,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梁高远诘问道。   孟大夫跟陶氏互相扶持着站在那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好,敬酒不吃,你们吃罚酒。你们几个,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好叫他们知道,这梁字怎么写。”梁高远现在心中有一股恶气,不出不快,所以决定下狠手。      ☆、第95章      陶氏紧紧的抓住了孟大夫的手,孟大夫也回握住她的,两人互相扶持,毫不畏惧的看着对面如狼似虎的家丁,死,他们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些。   那些家丁伸手就要抓孟大夫跟陶氏,眼看着一场灾祸就在眼前,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响起,“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话音未落,一群气势凛凛的家丁就围了上来,将孟大夫跟陶氏护在中间,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的人,好似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冲过去一样。   梁家的家丁摄于对面那些人的气势,纷纷退回到了梁高远的身边。   梁高远此时鼻子都要气歪了,他转身看向姜婉白,恶狠狠的道:“是你。”   “是我。”姜婉白肃声道。   “我劝你少管闲事。”梁高远现在恨不得姜婉白立刻去死,一次次的破坏他的好事,好像她专门跟他作对的一样。   “什么是闲事?如果我不管,那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了。”姜婉白意有所指的道。   梁高远的瞳孔一缩,他在猜测,姜婉白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已经知道他想弄死田银凤的事了,还是单纯是孟果儿这件事。   他不说话,姜婉白可不会客气,“孟家根本不想把女儿嫁给你,你不但要强抢,还想伤人,你这是犯法,按律当判刑。”   “判刑?”梁高远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哪里的牢房能装得下我梁高远。”   “哪里的牢房都能。一只狐狸而已,仗的不过是老虎的势力,狐假虎威,现在老虎都自顾不暇,这狐狸,只不过是个笑话,只叹他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已经祸到临头。”姜婉白略带嘲讽的道。   梁高远的呼吸一滞,姜婉白这几句话看似毫无关系,可是句句直指他跟秦尚书的关系,又透露着秦尚书似乎要出事,他要倒霉的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高远毕竟是个久经风浪的聪明人,他没有立刻反驳姜婉白,而是打量起了她带来的那些家丁。   那些家丁各个精神抖擞,身上穿着月白缎子的衣服,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神情,他们看他,就像在看一条狗一样,带着一股发自心底的鄙夷与不屑。   而这种眼神他最熟悉不过了,京城里秦尚书家的下人,就是这么看他的。   难道有什么大人物插手了这件事,梁高远心中一颤,双手抱拳对对面家丁道:“不知道各位从哪里来?”   那些家丁跟着林学士,也不知道看过多少达官显贵,怎么会将区区一个梁高远放在眼里,眼睛高抬,他们连理都没理他。   他们这个态度,梁高远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站在那里惊疑不定的看着姜婉白。   “梁老板如果不信我说的话,尽可以动手,到时,看是不是有牢房能装得下你。”姜婉白悠悠的道。   梁高远是聪明人,对付聪明人,根本不需要多说,也不需要发狠,只点播几句,如果他不是疯了,就知道事情的轻重。   果然,梁高远挣扎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一挥手,带着那些家丁走了。   他一走,姜婉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回去之后一定能查出是林学士插手了这件事,以林学士的威慑力,他肯定不敢再来生事,孟家倒是暂时安全了。   至于惩治他的事,还要看林学士那边的结果。   将心思收回,姜婉白千恩万谢的感谢了那些家丁,又让他们替她转达对林学士的感激之情,这才让那些家丁离开。   等他们走后,姜婉白来到了孟大夫与陶氏的面前,“梁高远应该不敢再来了,不过,也要小心一点的好。   一会儿我让老二把果儿给你们送回来,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孟大夫跟陶氏此刻还好似在梦中一样,“我们安全了。”“果儿不用嫁给姓梁的了。”两人情不自禁的自语了两句,突然,唰的一下都给姜婉白跪下了,“多谢救命之恩。”   姜婉白赶紧伸手去扶两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孟大夫跟陶氏却死活不肯起来,非要给姜婉白磕头。   姜婉白实在没办法,只得随了他们。   磕完头,陶氏有些担忧的道:“那梁高远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以他的性格,起码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了。”说完,姜婉白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陈述了一遍。   孟大夫跟陶氏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许多曲折,而他们一个小平民百姓的事,竟然牵扯到了尚书、学士,都是惊叹不已,最后说到果儿的事,陶氏急道:“不麻烦二哥送果儿了,我想现在就去接果儿。”   陶氏比田老二还小一点,所以称田老二为二哥。   姜婉白知道陶氏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孟果儿,所以也没阻拦,就带着他们一起回了田家。   田家的院子里,孟果儿垂着脸坐在那里,本来心形的脸,越发显的消瘦了,而她的旁边,田承玉拿着一本书,正在给她讲故事。   故事说的是有一个楚国人渡江,结果他的佩剑掉到了水里,可是他却不赶紧下去寻找,而是在船上刻上了一个标记,等到船到了岸边,他这才下水寻找。   此时船已经行驶出去很远,这人能找到他的剑才怪。   说完,田承玉看了一眼孟果儿,发现她根本没听他说,他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望着自己手中书,静默不语。   他们这一站一坐,一愁苦一沉默,在孟大夫跟陶氏眼里,那可是小女儿形态十足,他们俩立刻就将所有的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承玉。”姜婉白出声喊了一句,打破了那静谧。   田承玉像个小大人似的过来给姜婉白问了好,然后转身想像孟大夫他们问好,不过,他却没能如愿。   孟果儿看见陶氏跟孟大夫,立刻哭着跑了过来,一家三口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正抱在一起哭的厉害。   田承玉尴尬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摸了摸他的脑袋,问起了他的功课。   田承玉说唐少正以前教他的那些他都会了,可是现在没人教他,他这功课学的很吃力。   姜婉白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琢磨着该怎么帮帮他。   “张老爷子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我看,也不用等过年了,就让承玉先去我家里住,我一边教他医术,再让元书一边教他学问,可谓一举两得。”   孟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平静了下来,朝着姜婉白建议道,他现在越看田承玉越满意,恨不得立刻让他叫他师父才好。   “这……”姜婉白有些犹豫。   “奶,我也想舅舅了,我去舅舅家住些日子好不好,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舅舅。”   田承玉已经知道唐少正最近、或者说以后都不会像以前那样在田家住,教他学问了,而他现在正是渴望知识,盼老师如旱苗盼春雨的时候,所以立刻毫不犹豫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姜婉白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该这么耽误着田承玉,但住在孟家肯定也不行,“张老爷子的病真的好多了?”   孟大夫点点头,“前些天我去给他看诊,还看见他在院子里溜达呢,可不是大好了。”   “那就好,我看还是这样,明天我让老三跟她媳妇带承玉去张家,让承玉在张家住些日子。”说到这里,姜婉白又想起一件事,田承玉去了张家,那田承运呢,都是张家的孩子,可不能厚此薄彼。   到时候还要问问田承运的意见,将这件事记在心底,她继续道,“承玉住在舅舅家里,还是方便许多。”   孟大夫自然知道姜婉白是什么意思,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笑道:“张家里我家也不远,我有时间就能教他。”   事情决定下来,孟大夫一家三口就回家去了,等他们走后,姜婉白找个机会问了田承运。   田承运很腼腆的告诉她,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读书,他更喜欢侍弄那些花草,现在那几株兰花,他爹已经交给他了,最近,有一株兰花好像要分株,这个节骨眼上,他哪里也不想去。   分株?姜婉白一听简直大喜过望,分出来一株,就是五百两银子,除去给张家的那部分,她还能有三百两,这可是个天大的喜事。   狠狠的夸奖了田承运一番,姜婉白还亲自去看了那株兰花,发现果然如田承运所说,她笑的见眉不见眼的。   第二天早上,田老三夫妻带着家里的孩子去了张家,姜婉白则让田老二又去了唐少正家,看唐少正回来没有。   孟家的事虽然没完全解决,但也差不多了,而唐少正来田家过礼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迫切的想见到他,跟他商量一下这些事。   只可惜,田老二去了半晌,只带来了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唐少正还是没有回来。   他到底去了哪里?应该是京城,可是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难道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姜婉白心里沉甸甸的。      ☆、第96章      姜婉白一连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唐少正,不过,她让田老二天天往县里跑,倒是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以林学士为代表的安荣省士子集体讨伐秦尚书,说他纵容歹人做恶,且不知悔改,德行有亏,根本不配做朝廷官员,甚至还有一些言辞激烈的,直接就骂他行若狐鼠,奸同鬼蜮,祈求朝廷肃清朝堂。   读书人最重名声,秦尚书被这么一逼,当即表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表示愿意协助官府彻查此事。   小小的平阳县,小小的一个商贾梁高远,竟然牵动了整个大黎朝。   衙门这次倒是办事神速,当天就抓了梁高远,抓完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审问的他,竟然将他以前毒死陈妈、诈骗别人钱财等等事都给审问了出来,至于秦尚书的事,也变成了他假借秦尚书的名字到处作恶。   更离奇的是,就在当天晚上,梁高远在牢里畏罪自杀,这件事也彻底成了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林学士一帮人自然是说秦尚书故意害死梁高远,欲盖弥彰,可是姿态一直很低的秦尚书却突然变的强硬起来,诘问士子们,他们是在怀疑官府的公正性吗?   士子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说,只说那梁高远曾经说过,他靠的就是秦尚书的势。   秦尚书则说,要是天下的恶人都说认识他,那他要为这所有恶人挡罪吗,简直荒唐。   两拨人争来辩去,但最关键的证人已经死了,事情的真相也无从得知,最后只能慢慢的淹没了下去,成了一段无头公案。   姜婉白听到这个消息后,久久不能回神,梁高远竟然就这么死在了牢里,梁家,平时风光无限的梁家,也被抄了家,大树的倾倒,也不过是一刹那之间。   她猜到了事情的开头、过程,却没猜中这结尾,也许,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们这些人还不如一只蚂蚁有分量呢吧!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权力,都想往高处爬,恐怕也只有在高处,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娘,再过两天就是过礼的时候了,唐差使还是音信全无,这可怎么办?”田老二发愁道,也拉回了姜婉白的心思。   那些大人物的事,她管不了,她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并且少沾染那些是非罢了。   “能不能将时间往后拖一拖。”姜婉白皱眉迟疑道。   田老二一脸的为难,当初唐少正送来聘礼礼单的时候,可是引起了好大一场波动,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呢。   要是这时候推迟日期,知道的是唐少正有事不能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后悔了,根本不想娶银凤呢,那不是打田家的脸吗,这让田家,让银凤以后如何自处。   “不然,我们进京去找找?”姜婉白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未来女婿不来下聘礼,还要姜婉白去找人,这要是找到了还好,万一找不到,倒贴到这个份上,田家丢人可就丢大发了,估计以后在这平阳县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不去找,就这么等着,也不行,田老二也很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清凉的女声道:“那天,他若是来,就说明我们有缘分,若是他不来,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田银凤站在门口望着姜婉白跟田老二,一脸的决绝。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交代,给谁交代?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管别人干什么。”姜婉白怕田银凤做出什么傻事,赶紧说道。   田银凤低下头,没说话,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姜婉白为她的事忧愁为她的事被人指指点点,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宁愿当初死在梁家。   又过了一天,就在田家人愁云惨淡的时候,唐少正也是心急如焚,这些日子,他试了各种手段,想要逃离这祠堂,可是每次都没能如愿。   眼看着过礼之期已到,他可以想象,要是他没出现,田银凤,那个倔强的女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行,坚决不能那样,唐少正从地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来到门口处,朝外面喊道:“让唐少卿来见我,我有话跟他说。”   现在,唐少正已经不叫唐少卿为“哥”,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了,可见他对唐少卿的怨怒。   外面静悄悄的一片,好像根本就没人听见,可是唐少正却知道,一定会有人把他的话带给唐少卿的。   果然,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唐少卿一推门,出现在祠堂里。   唐少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唐少卿,突然道:“你如果还把我当你弟弟,就放我回去。”   唐少卿一皱眉,“爹让你在这里悔过。”   “我要成婚了,明天是下聘礼的日子。”唐少正语出惊人。   唐少卿一脸惊讶的看向唐少正。   “这件事,我根本就不想告诉你们,可是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让我离开,二,我留下,但咱们以后就是仇人,生死不休。”   唐少正咬牙道,唐家已经害死了他一次他的妻儿,要是这次田银凤因为他们再有什么闪失……   “生死不休。”唐少卿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唐少正。   唐少正也毫不避让的看着他。   半晌,唐少卿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很爱那名女子,我想她一定很值得你去爱,不想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吗?”   说起田银凤,唐少正的声音柔和了很多,慢慢的沉浸在了属于他的回忆中,从第一次相遇的兴趣,到后来的心动,再到相约一生。   唐少卿在一边静静的听了,没有打扰他。   太阳东升西落,根本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这天,正是唐少正来下聘礼的时候,田家周围早有不少看热闹的人等在那里了,专为看看这两千两银子的聘礼到底是什么样。   田家早已准备好了瓜子、酥糖等应用之物,可是在这大喜的日子,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所有的人都静悄悄的,走路静悄悄的,摆放盘子静悄悄的,甚至就连呼吸,都静悄悄的,整个田家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之中。   太阳越升越高,外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互相询问着这送聘礼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跟里面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过了一段时间,眼看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围观的这些人开始议论纷纷。   “不是说今天送聘礼吗?我在这等了半天了,也没见有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人家后悔了呗。我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好事,一个当官的,娶一个被休弃的妾氏,还拿这么多聘礼,说出去谁信啊!”   “我说也是,田家这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想美事。”   “看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这平阳县待下去。”   “还有那个田银凤,以后谁敢娶她。”   “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非得羞死不可。”   ……   大家本来就抱着一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态度来看的,现在这种情况,立刻勾起了他们心底那点不堪的猜测,所以议论越来越难听。   而田家的屋里,三叔祖坐在当中,有些不悦的问姜婉白,“这过聘礼都是上午过,眼看着时间就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就见田银凤突然从旁边的屋子里跑了出去,意识到不好,她也顾不得跟三叔祖解释,就紧跟着田银凤出了院子。   外面,田银凤身体微颤的站在场中,环视了一周,她突然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剪刀,“你们不用瞎猜了,这件事跟我娘他们无关,都是我的错。”   说完,她一只手一揽,就把一把青丝揽到了手里,另一只手则拿着那把剪刀伸了过去,看她的意思,竟然想要剪断头发。   大家都是一愣,惊讶的看向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强,这头发可是女人最重要的一部分,剪了头发,难道是要去当尼姑吗!   眼看着那剪刀已经碰到那头发,“住手”,两声高喝突然响起,一个来自田银凤的身后,是姜婉白喊的,而另一个,则来自田银凤的前方,是一个骑枣红大马的男人喊的。   话音未落,男人就催马来到了田银凤的身前,翻身下马,他爱怜的注视着田银凤道:“对不起,我有事来晚了。”   田银凤手中的剪刀啪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眼底有泪花闪烁,与唐少正相视无言。   姜婉白见此,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终于是赶上了。   他们这里高兴,那些没看成热闹的,可一点都不高兴,“怎么就一个人来了,聘礼呢?”   “不会根本就没准备吧。”   “也是,人家愿意娶,田家就该偷着乐,还要什么聘礼。”   就在众人唏嘘的时候,忽然,一队身披红花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每两人一抬,抬着朱红的担子,蜿蜒了不知道多远。   而队伍的最前面则是一顶轿子,那轿子蓝段子的面,顶上有璎珞,四角垂有龙眼大的珍珠,可比县老爷坐的轿子好上好几倍。   轿子一停,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只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就都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甚至连他长的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好大的气场,好大的威风,姜婉白看着对面这个跟唐少正有几分相像的男子,心里道。   男人也就是唐少卿见周围安静了,缓步来到姜婉白的身前,“这么大的事,没人替少正主持怎么行,我今天特意来帮他过礼,不算晚吧?”   “不算晚,刚刚好。”姜婉白笑道。      ☆、第97章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双方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然后唐少卿拿出婚书递给姜婉白。   姜婉白虽然知道这婚书应该不是假的,但有了前车之鉴,她还是仔细的看着这婚书。   婚书共分为两层,外红内绿,也就是俗称的“红绿书纸”,有了它,就代表田银凤是正经嫁给唐少正的妻子。   此时,婚书上已经写了唐少正的名字跟生辰八字,田家这边再加上田银凤的即可。   姜婉白自己看了一遍,又让三叔祖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收了婚书,也代表这婚事正式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回礼,田家回一部分鸡、酒之类的东西,剩下的就是田银凤回,她给唐少正做了一身衣服,绣了一个荷包。   唐少正一见,自然是心花怒放,看田银凤那眼神,就好像大海一样深情,几乎可以将人溺毙在里面。   过礼也算是小定,田家请了一些关系比较亲的人摆上了两桌,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做完这些礼节,便赶紧开席。   吃完饭,众人离开,姜婉白才有机会问唐少正这些日子他到底去哪里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去了京城一趟。”唐少正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唐少卿能支持他娶田银凤,还跟他来过礼,他感激他,可是先前的芥蒂还在,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该怎么说这些事,所以选择了避而不谈。   他不谈,有人却想谈,唐少卿接过了话,“少正离家多年,家中的奶奶、爹、娘都很想念他,所以爹就留他在家多住了些日子,结果差点耽误了大事。   以后他们成亲了,还是要多回家看看才好,省的家里人惦记。”   姜婉白听了却有些狐疑,不是说唐少正跟家里人不合吗?   好似为了验证姜婉白的话一样,唐少正道:“等我们成了婚,我们会去盐城。”算是拒绝了唐少卿的建议。   唐少卿有些不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以为我跟你到这里来,爹不知道吗?他清楚的很,可是他却根本没阻止,甚至还给了我一大笔银子,生怕你不够花。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原谅了你,你再认个错,我们就……”   “凭什么是我认错?我到底错在哪里?你说。”一说起这件事,唐少正就觉的心中满是忍不住的愤怒。   “错就错在他是你爹,你是他儿子,你不该顶撞他,更不该这么多年都不回去尽孝道。”唐少卿肃声道。   孝,这一个大帽子压下来,唐少正有些无可反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他做的确实不占理。   可是若是从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他这样也算是情有可原。   唐少正跟唐少卿僵持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姜婉白轻叹了一口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唐家又有钱,又是势,可还是不能万事如意,所以啊,人要学会知足。   “你们听说梁高远的事了吗?”姜婉白转移着话题。   唐少正一听,有些懊恼,他去找唐少卿帮忙,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唐少卿带回了唐家,之后他愤怒至极,自然不会再提让唐少卿帮忙的事,差点耽误了大事。   不过,幸好,“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现在闹的沸沸扬扬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问,唐少卿也来了兴致,这件事波及很大,他也一直在关注。   姜婉白便将之前的事一一讲了一遍,最后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结果。”   唐少正跟唐少卿也都十分意外,“谁会想到,引的半个大黎朝动荡不已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件小事,这么一个……”说到这里,唐少卿不再说下去了。   姜婉白大约能猜出他想说什么,他是想说她这个小百姓竟然哪吒闹海,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只不过顾忌到她的脸面,才没有说完。   其实,唐少卿这倒是想多了,姜婉白完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哪里在乎这些。   这件事说明白了,众人又说起了成婚的事,日子就定在十月十八,离现在大概有二十天,刚好够两家准备。   约定好了日子,时辰也差不多了,唐少卿是朝廷官员,还要赶回京城,所以第一个离开,接着就是唐少正,其实他倒是很不情愿离开,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见到田银凤一面,就又要分开,真是磨人的很。   但他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田家。   田家人则开始忙着收拾东西,唐少正带来的那两盒喜饼,要分发给他们的亲戚,并通知他们成婚的日子,邀请他们来参加,这也是这里的风俗。   “娘,大哥、大姐那面还用去送吗?”田老二一边帮忙包喜饼,一边问姜婉白。   这倒是让姜婉白有些迟疑,田老大那里还好说,根本不用给他送,在田银凤出嫁的日子,让她看见他,这不是给她添堵呢吗,何况上次两家闹的那么僵。   但田金凤那里就不行了,虽然以前她也想过占家里的便宜,害家里,可是上次的事多亏她帮忙,田家才会化险为夷,这倒是剪不断、理还乱。   “金凤那里就去送一包,老大那里就算了。”姜婉白权衡半晌,最终如此道。   田老二一听,倒是高兴的很,他跟姜婉白不同,田金凤未出嫁的时候,他们毕竟一起生活过十几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很愿意看到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在一起。   其实不用田家送喜饼,亲戚也都知道了这件事,那天那六十四挡彩礼,浩浩荡荡的队伍,还有唐家人的气势,早就像一阵风一样吹遍了十里八乡。   原来那些羡慕的、嫉妒的、怀疑的,现在倒是都销声匿迹了,只剩下赞叹,赞叹那彩礼奢华,赞叹田银凤命好,更赞叹田家的好运。   所以说不止是战场上讲求成者王侯败者贼,这生活也是,不管怎么说,最后你把日子过好了,那你就算是成功了,而大家也只会看到结果而已。   送完喜饼,接下来就是准备嫁妆,说起来,田家跟唐家一比,还真没什么可陪嫁的,送十斤猪肉两只鸡吗?摆在唐家给的那些东西后面,更显的突兀。   “这些东西就不要了,主要是那些小件的家具、衣服什么的,比较实用的,都带上,还有这五十两银子,这本来就是银凤的,也放到里面。”姜婉白嘱咐着王氏。   王氏点头答应。   “娘,我不是说了,这钱我不能要。还有,这些都是给家里的彩礼,怎么能都给我陪嫁呢。”田银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一脸焦急的道。   姜婉白当然知道,按照这里的风俗,她就算将这些东西都留下,也没人会说什么,只可惜,她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自然不会这么做,“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管了。”   田银凤啪的一下跪了下来,握着姜婉白的手道:“娘,家里的条件我都知道,我嫁到唐家,日子肯定比家里好过很多,怎么忍心看着你们继续吃苦,那不是拿锥子扎我的心吗。   还有,明年我就要跟少正去盐城,不能在你跟前尽孝,你留下这些东西,我也好能放心一些。”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田银凤一片拳拳孝心,要是以前的姜老太太,估计要喜极而泣,就算不收下这些东西,也会留下一部分,改善田家的生活,只可惜,现在在这里的是姜婉白。   她不是田银凤的娘,也从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只是当做一个亲人,所以她没有那么理直气壮,而且,她相信,凭她自己的一双手,她也能过上好日子。   “快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这件事,我自有定夺。”姜婉白说着,伸手去扶田银凤。   田银凤摇着头,不肯起来。   “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姜婉白装作生气的样子道。   田银凤抬头看向姜婉白,发现她真的沉了脸,立刻有些惊慌的站了起来,她不想惹姜婉白生气一点,一点,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罪过。   “这样就对了。”姜婉白对这结果很满意。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到了田家送嫁妆的日子,首先,他们要把嫁妆挂上红色彩线,衣服用熏香熏过,把称为“压箱钱”的元宝放到箱底,这才将这些嫁妆,摆放在厅堂里供众人观看,也就是俗称的“看嫁资”。   这天,田家来看热闹的比上次还多,上次只能远远的看一眼那聘礼,这次,可是能一样样的仔细打量,这么好的开眼机会,这么好的谈资,谁愿意放过。   “天,这头面上的是纯金的吧?这么一套,得多少钱。”   “少见多怪,那金子值多少钱,那头面上的红宝石才值钱,就那么一颗,就能买一套纯金头面。”说话的人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用手指比划着,有些夸张的道。   “这是人参吧,这么大个,我见都没见过。”   “人参算什么,你看这玉如意,这才值钱。”   众人一边看着,一边啧啧出声。      ☆、第98章      看完嫁资,唐少正那边就派人将这些嫁妆搬到了他们家,这时,这些嫁妆还要经历同样的过程,摆放在厅堂里,供男方亲戚“看嫁资”。   这一步对于新嫁娘来说就很重要了,如果嫁妆多,她就会在男方家里有地位,相反的,如果嫁妆少,就被被亲戚耻笑,在男方家里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这也是当初赵氏为什么拼命的想给田苗儿攒一点嫁妆的原因。   不过到了田银凤这里,这个倒是简单了,唐少正家里就他一个,无论好坏,都没人会说什么,只是他在看见那些嫁妆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姜婉白不但将他送去的聘礼都还了回来,还添了一些,让他又佩服又忧心。   佩服姜婉白的人品,忧心田家的日子,有心帮衬,又知道以姜婉白的为人,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唐少正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日夜难寐的等着成亲那一天的到来。   成亲的前一天,田家选一个爹娘健在、儿女双全、有丈夫的“全幅人”去唐家安床,所谓安床,就是取24双筷子,系上红线,安放在新郎的枕头底下。   这一切都做好,便终于到了成婚的那一天,“开脸”、“拦轿门”、“搜轿”等等,一个都不少,等过了这些,迎亲的队伍才回到唐家。   到了唐家之后,唐少正一眼就看见了门前停着的那三顶轿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那蓝色的轿子是他大哥唐少卿的,那剩下两顶,不用猜也是他娘跟他奶奶。   “新郎官?”媒婆见唐少正坐在马上不动,赶紧小声的叫他,提示他他该踢轿门了。   唐少正抿了抿嘴唇,翻身下马,按照媒婆的指使完成了礼节,然后牵着田银凤的手往屋子里走,一进屋门,他就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还有一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喉头瞬时就是一哽。   他奶奶脸上的皱眉多了,脊背也变弯了,他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生了这么多白头发,第一次,唐少正觉的他以前的做法原来真的错了。   唐老夫人跟唐夫人见到唐少正,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要往下掉,她们的正儿好好的,还娶了媳妇,她们高兴。   “吉时就快到了,抓紧时间。”唐少卿怕他奶奶跟他娘忍不住跟唐少正抱头痛哭,赶紧催促媒婆。   媒婆虽然有些奇怪唐家怎么突然冒出高堂来了,但好在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她立刻按照往常的风俗,让婚礼顺顺当当的进行了下去。   当司仪唱出“二拜高堂”的时候,唐老夫人跟唐夫人喜极而泣,尤其是唐老夫人,差点哭晕在婚礼上,幸好有唐少卿在一边照顾,这才没弄出什么大的乱子。   接下来,又是一番繁琐的礼节,而唐家人真正有机会好好说说话,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此时唐少卿已经回去了,唐老夫人跟唐夫人坐在客厅里,喝完田银凤跟唐少正敬给她们的茶后,用手帕拭了拭眼泪,抓着田银凤的看个没够,看的田银凤的脸都红了。   “娘,奶奶,我去给你们做饭。”田银凤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不用你去,那些都是下人们的活,你就在这里陪我们。”唐老夫人看看田银凤,又看看唐少正,只觉的郎才女貌,越看越满意。   “下人?”唐少正有些迟疑,“是该买个下人了。”他道,他以前自己生活,倒是不在意这些,现在有了田银凤,他可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   “买什么,我都带来了。”唐老夫人笑道,“买的下人怎么能跟家里的比,这傻孩子。”   带来了?唐少正一愣。   “我不光把下人带来了,还带来了一应家具物件,你看看你这么多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吃,吃不好,穿,穿不好的,我看了都心疼。”说着,唐老夫人又要抹泪。   “奶奶,我觉的这样挺好的。”唐少正道。   “什么挺好的?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已经决定了,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帮你安顿好,再回去。”   唐老夫人最牵挂的就是唐少正,如今他又重新娶了媳妇,也代表着他正慢慢走出当年的阴影,她可要好好守着她的孙儿。   “这……”唐少正没想到唐老夫人竟然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明年就要去盐城了,这里只不过是暂居之地而已。”   “那就别去那个什么盐城了,人少地偏的,你回家,我们一家人团聚。”唐老夫人理所应当的道。   唐少正一听这话,那见到亲人的一腔热情却突然冷了下来,“奶奶,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盐城虽然偏僻,但却是整个大黎朝产盐的所在,也是我大展拳脚的地方。”对于自己的未来,唐少正并不是没有规划。   “你……”唐老夫人眼圈一红,差点又落下泪来。   “奶奶,你刚才说你带了人来,那些人在哪?我能不能,见见。”田银凤也是个聪慧的女子,眼见着唐少正跟唐老夫人意见不合,赶紧装作好奇的问唐老夫人。   “你不能见,谁能见,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走,我带你去看。”唐老夫人一听田银凤说话,立刻将心思转到了她这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田银凤的手,兴致勃勃的走了。   三天后,田家,“娘,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奶奶跟娘对我很好,比对亲生的孙女、女儿都好。”田银凤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跟姜婉白说了一遍,最后如此道。   姜婉白看田银凤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唐家过的有多舒服,“那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等明年,再生个孩子,你们这好日子才算开始。”   一听孩子,田银凤有些害怕,“娘,你说,我还能不能,能不能……我怕……”   “放心吧,你这还年轻,肯定可以的。”姜婉白安慰道。   “可是以前,我也没有……”田银凤欲言又止的。   姜婉白知道她说的是她以前也没怀孕的事,“你仔细想想,以前的事可是你的问题?”   梁高远那么多妾氏,可是一个都没给他生下过孩子,这问题明显就在他身上,田银凤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可是明白归明白,她到现在,还总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一样,生怕一觉醒来,这些都变成了假的,所以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可是万一……娘,这可怎么办?“姜婉白知道田银凤这是关心则乱,便笑道:“既然你不放心,过几天就是你二嫂去京城看大夫的时间,你也跟她一起去,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田银凤听了,还真的点了点头,让姜婉白告诉王氏,到时等她一起去。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姜婉白无奈的点了点头,又跟田银凤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日薄西山,唐少正跟田银凤才离去,也代表着这次回门的结束。   等他们走后,姜婉白将田银凤的事跟王氏说了,王氏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姜婉白。   怎么回事,这王氏?姜婉白心里嘀咕道,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十有八九跟孩子的事有关,这王氏,对孩子的事都要疯魔了,有机会,还是跟田老二说下这件事,让他开导一下王氏的好。   不然按照她这样,别说孩子了,就是她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姜婉白将这个想法记在心底,这才让王氏去了。   之后,她想找个时间跟田老二谈谈,可是田老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早出晚归的,她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过了两天,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什么事呢?是东西杂货的郑掌柜找上了门,说紫芝酱卖的特别好,不紧在平阳县声名远播,现在就连京城,都有很多人知道它,追捧它。   现在紫芝酱可谓是一罐难求,所以他们的老板要见姜婉白,商量紫芝酱销往全国的事。   姜婉白听了,又是喜又是忧,紫芝酱的名气起来了,销路也有了,她很高兴,可是紫芝酱的原料到现在也没找到,眼看着大好的机会被放掉,大把的银子赚不到,她不忧愁才怪。   不过不管姜婉白的心情如何,这人总是要见的,便问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郑掌柜说,如果可以,见面的时间就在明天,而地点,就在镇上的满香搂。   满香搂?那不是田良东开的那个酒楼的名字吗,将见面地点约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别有心思,要知道,田良东的酒楼可是主打紫芝酱做的菜呢,姜婉白有些摸不着那老板的心思。   “如果可以,我这就去回报我家老板。”郑掌柜见姜婉白只顾着出神,就问了一句。   “好,没问题,我随时都可以的。”姜婉白答道。      ☆、第99章      第二天上午,姜婉白早早的来到镇上。   她今天去田良东的酒楼,自然要顺便看一看田承宝,也要趁机感谢一下田承宝的师父,不过这么空手感谢、红口白牙的可不行,她要买一点礼物。   既然给田承宝的师父买了,那田良东那里也就不好不买,挑挑拣拣,姜婉白买了好几大包的东西,有点心、酒、肉,还有两块布,这才来到了满香搂。   此时,时辰尚早,但满香搂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吃饭,可见这酒楼生意之好。   姜婉白找到田良东,田良东对她的突然到来还有点意外,问她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他这里,并让姜婉白一定要留下来尝尝他这里的饭菜,当然,要是她能给点意见,他就更高兴了。   他如此抬举姜婉白,姜婉白自然也很高兴,“我今天来这里,是跟人约好了的,南北杂货的老板约我来这里商量紫芝酱的事。”说完,她悄悄的打量着田良东的脸色。   田良东确实有一瞬间的不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初跟你约定过,过年之前卖的紫芝酱,每周绝对不会超过一罐,无论谁来,或者发生什么,这点我都不会变的。   只不过,等明年,可能我就会大批量的销售紫芝酱了,今天的商谈,也主要是这件事。”姜婉白回道。   现在紫芝酱在平阳县名气大的不得了,姜婉白如果真想赚银子,只需要放开手脚做就行了,可是她却还记着跟田良东的约定,这让田良东感动不已,刚才的那点不快也立刻烟消云散。   “那就多谢嫂子了,不瞒你说,我这几天正筹划着在京城开一家分店,房子都已经弄好,就差开张营业了。   我这酒楼主打的就是紫芝酱菜色,要是嫂子将这紫芝酱卖给其它酒楼,我这开张计划,估计就得泡汤。   但等到明年再卖,有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的新酒楼就能打开市场,走上正轨,到时有了名气,有了稳定的客源,不说在京城的酒楼里有一席之地,勉强生活还是可以的。”田良东推心置腹的道。   “咱们之间,哪用得着说那个谢字!你的酒楼开张,我正要恭喜你呢,对了,酒楼的名字想好了吗,还是叫满香搂?”姜婉白笑道。   她这么说,田良东也终于放开了心胸,“就叫满香搂,我觉的这名字跟我有缘。”   姜婉白笑着点头,又跟田良东说了一阵闲话,这才提出要见田承宝跟田承宝的师父。   田良东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早就该让承宝出来见你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人去厨房喊他们。”   姜婉白却阻止了,“要是你不怕我偷学你们酒楼的菜,我就去厨房找他们,正好看看承宝学的怎么样了。”   “哈哈,尽管去。”田良东笑道。   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姜婉白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那个不断忙碌的少年不是田承宝还是谁。   田承宝高了,也长开变白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在这个时期,也是一天一个样的,没准过不了多久,等田苗回来,都认不出她这个弟弟了,姜婉白心道。   姜婉白朝田承宝走去,当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在干什么,他正在切一块豆腐,小脸绷的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以致于她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田良东此时也跟着走了过来,他指着旁边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道:“这是我们酒楼里最好的师傅,也是承宝的师父,张师傅。”说完,他又给张师傅介绍了姜婉白。   他这一说话,田承宝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转头一看,正看见姜婉白在旁边笑着看他,他只觉的就好像做梦一般高兴,“奶,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的,有点事。”说完,姜婉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师傅,“承宝愚笨,多谢张师傅教他,一直想来感谢你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几天可算见到了。”   张师傅也是个豁达之人,“承宝哪里笨,学习速度特别快,照他这速度,用不了两年,我就没什么可教他的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笑,几人又互相客气了几句,这话就说到了承宝正在切的豆腐上。   “承宝没事就切豆腐,说是要把豆腐切成头发丝那么细,然后做一道什么菜呢。”张师傅有些夸张的笑道,在他看来,田承宝这种行为完全是小孩子异想天开,过家家的东西,说出来博大家一乐而已。   姜婉白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她第一次教田承宝做菜,做的是一道香辣鳝鱼,那时她曾经说过,要是田承宝哪天把豆腐切成那样,她就教他做那道文思豆腐,看来,田承宝一直都不曾忘记这件事呢。   “奶,你看我切的豆腐。”田承宝献宝一样的让开了身体,让姜婉白看他身后那个案板上的豆腐。   那豆腐就好像用刀剁碎了一样,烂烂的、模糊的一滩,可是姜婉白却不会真的以为那豆腐烂了,她伸手拿起菜刀,用菜刀将豆腐放进旁边的水盆里,再轻轻一搅,那豆腐瞬间如游丝一般飘散开来,说不出的好看。   “承宝这刀工又进步了一大截。”张师傅吃惊道,“这孩子,真是天生就是做饭的料。”   田良东虽然开着酒楼,但也很少关注厨师怎么做菜,所以在一边也看的兴致勃勃,“嫂子,你到底要教承宝做什么菜,竟然将豆腐切的这么细。”   是姜婉白要教田承宝做菜,原来田承宝天天念叨的话并不是玩笑话,张师傅一愣,又开始重头打量姜婉白,头发梳的一点不乱,身上的衣服干净利落,应该是个勤快细致的人。   可是她身上没带什么首饰,衣服也是粗布的,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做出那等菜的人,难道是家里祖传的?张师傅猜测着。   “文思豆腐,又叫‘什锦豆腐羹’,是将豆腐、香菇、冬笋、火腿、鸡脯肉切成一样粗细,然后用鸡清汤熬煮。   这豆腐切的是够细了,可惜这豆腐属于北方豆腐,卤点的有点多,豆腐就硬,做出来口感根本不行。   做这道菜,必须用南方的水豆腐,还必须去皮才行。”姜婉白有些遗憾的道。   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一个豆腐而已,竟然还这么多讲究,而且南方的水豆腐他们只听说过,根本没见过,姜婉白怎么知道的?   姜婉白见众人这副表情,也自觉多言,赶紧叉开了话题,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田承宝,她道:“你娘给你做的鞋,快看看。”   田承宝眼睛一亮,赶紧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有两双鞋,灰布的面,千层的底,一针一线整整齐齐。   “喜欢。”田承宝将鞋子抱在怀里,就跟抱着这世界上最美的珍宝一样。   “喜欢就好。”姜婉白笑道,“我一会儿还有事,等办完,再来看你。”   田承宝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姜婉白。   等他回来后,张师傅悄悄问田承宝,“承宝,你奶这是什么来历,我看着,可不是一般人啊!”   田承宝理所当然的道:“她当然不是一般人,她是神仙。”   张师傅听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么忘了,这田承宝除了做菜特别有天分,其他方面反映都慢别人一步,甚至有时还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他想从他这里打听消息,还真是找错了人。   “张师傅,糟溜鸭片。”酒楼的伙计喊道。   “来啦。”张师傅答应一声,赶紧去做菜,也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一间装饰优雅的包房内,姜婉白一脸惊讶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南北杂货铺的老板,“竟然是你。”她道。   “怎么,不该是我吗?”崔景堂笑道。   崔景堂,雅园的主人,也是上次跟姜婉白签下合约,跟她一起做冰皮月饼的人。   “你上次可没说你是南北杂货铺的老板啊。”   “我上次也不知道,这紫芝酱是你做的。不过现在想想,倒也想的通,冰皮月饼你都做的出来,何况这紫芝酱。”   姜婉白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紫芝酱也好,冰皮月饼也好,可都不是她独创的,她也是在现代跟比人学来的。   “既然是你,咱们这事,倒是好商量了,销售方案就按冰皮月饼那样,用我田家的名字,田家的包装,给你利润分成。”姜婉白道。   崔景堂苦笑了一下,“刚才你没出现,我还在想,能不能将这紫芝酱的配方买过来呢,现在……看来我又要做亏本买卖了。”   “崔老板说笑了,你的销售网已经存在,我只不过是借用一下而已,这对比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销售网,销售网,这个词妙啊,只可惜,我这网现在还不够密,不够大。”崔景堂拍手道。      ☆、第100章      姜婉白有些无语,她只不过顺嘴溜出这么一个词,就被崔景堂给抓住了,“对了,咱们这合约,恐怕要明年才能开始,我曾经答应过这酒楼的主人,今年之内不大范围售卖紫芝酱,我要信守承诺。”   崔景堂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在这见面吗?”   姜婉白想了一下,“全县只有这酒楼售卖紫芝酱的菜,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跟这酒楼的老板之间有些关系,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对你即将要做的事,有什么影响。”   崔景堂眼神一亮,“还有呢?”   “还有?”姜婉白迟疑了一下,好似开玩笑的道,“你大概也想尝尝这紫芝酱做的菜,是不是真的很好吃,顺便评估一下这紫芝酱的销售前景。”   崔景堂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姜婉白,“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以你的手艺,再加上你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多年都寂寂无闻,直到现在才开始崭露头角。”   “这……”姜婉白有些语塞,难道她要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吗!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她道,“既然已经跟你定了合约,有一件事我还要告诉你,其实,就是明年,我也不保证一定有大批紫芝酱卖个你的。”   “为什么?”   “这紫芝酱中有一味重要原料就是虾,你也知道,平阳县附近并没有大批的虾。   对于这件事,我倒是也有考虑,明年少正就要去盐城做总管,盐城靠海,虾的事肯定不用担心,到时,我也会去盐城,并且会在那里雇佣人手,制作紫芝酱。   就是不知道你们南北杂货铺在盐城有没有分店,要是没有,可就有点麻烦了。”姜婉白道。   “分店的事倒是不用担心,只不过,你几月份去?而且就算你去了之后,也不可能立刻准备好东西,凑齐人手,这么一来,这紫芝酱,可不知道几月份才能开始售卖了。”   崔景堂不愧是生意人,一下子就道破了事情的关键所在,姜婉白说的这些,都有太多不确定性了。   姜婉白也有些尴尬,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现在就去盐城,可是,她在盐城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马上就要入冬、过年,这实在不是一个去那里的好时机。   崔景堂跟姜婉白相视无言,都皱眉在想着该如何破解这个局,房间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半晌,崔景堂突然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附近虽然没有大批量的虾,但少做一些,还是有的。   我们先不往全国销售紫芝酱,而主要在京城卖,也采取平阳县这个办法,每天限量,这样,肯定能在京城打出些名气。   京城又一直是全国的标杆,有了这名气,到时再准备好足够的货源,我觉的我们一定能一下成功。”崔景堂有些兴奋的道。   “好计划。”姜婉白赞道。   姜婉白跟崔景堂达成共识,由崔景堂派人去购买小虾,姜婉白则要赶在新年的时候制作好紫芝酱,交给崔景堂售卖,至于盐城的一些事情,只是大概的约定了一下,为了避免到时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双方各自都留有空间。   好不容易将事情协商完毕,两人又签订了合约,崔景堂便招呼小二赶紧上菜,“这紫芝酱做的菜,我也是只听说过,没吃过,今天可要大饱口福。”   他们这桌的饭菜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他说完还没一会儿,那饭菜就如同流水一样的端上来了。   冰镇紫芝酱冬瓜,冬瓜晶莹剔透,上面点缀着紫红色的紫芝酱,端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丝丝凉气,就宛如水晶宫里面的珍宝一样璀璨,还没尝,便已经先声夺人,让人食指大动。   紫芝酱芥兰炒墨鱼,芥兰翠绿欲滴,墨鱼白嫩光滑,再配上紫芝酱,那颜色漂亮的没话说,而且,一端上来,一股淡淡的鲜味、海风味便扑面而来,直沁人肺腑。   紫芝酱豆腐饼,将豆腐碾碎,加入紫芝酱、淀粉、胡萝卜等搅拌,再团成手心大的圆饼,下锅炸制,炸制金黄,外面焦脆,里面滑嫩,豆腐的味道与紫芝酱的味道完美融合,在口腔中爆开,好吃到根本停不下嘴。   ……   一道道紫芝酱做的菜被端上来,直摆了一大桌,崔景堂跟姜婉白都饿了,再加上这菜实在是好吃,两人也没客气,都是一阵风卷残云。   “这紫芝酱做的菜果然名不虚传,我现在,可是更期待它开始在京城售卖的那一刻了。”崔景堂心满意足的畅想着。   吃完饭,崔景堂告辞离开,姜婉白则又去看田承宝,只不过她遍寻厨房,也没找到他,正好看见张师傅在一边,她赶紧问他,田承宝去了哪里。   张师傅的答案让姜婉白意外的很,他说田承宝刚才去街市上去找了半天她之前说的南方豆腐,结果当然是没找到。   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气馁,问遍了厨房,终于问到有人知道豆腐怎么做的之后,他就拿着豆子去了后面的碾房,看他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做豆腐。   “没见过这么倔的孩子。”张师傅有些感慨的道。   姜婉白却有些高兴,估计也就有田承宝这种性子,才能做出没地道的食物,像其他人,一听这东西不会,就放弃了,怎么会成功呢。   又问了碾房怎么走,姜婉白重新谢过张师傅,嘱托他好好照顾田承宝,她这才转角拐弯的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屋子。   满香搂占地很大,前面是临街的二层楼铺面,后面则是住处、仓库等,而这碾房,就在仓库的边上,好像很久没人用过了。   碾房的门开着,田承宝正坐在那里一粒粒的挑黄豆,他挑的黄豆共分为三种,一种是浮在水面上的,这样的黄豆肯定是坏的,不能吃,要放在一边。   还有一种是看起来有点残疾的,比如没长开、皱在一起的豆子,或者上面有一点小伤口、小黑点的豆子,这种虽然能吃,但若是真按讲究的做法来,这种豆子也是不能用的,影响口感。   只有最后一种,颗粒饱满圆润,浑身散发着光泽的豆子,才是最好的,田承宝就像选珍珠一样,一颗颗的将那些豆子分开,然后放在一边加入水浸泡。   而他自己,则拿起了抹布,细心的擦拭着旁边的石墨,不放过一丝缝隙,不留下一点脏污,就好似他擦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墨,而是一个绝世珍宝一样。   要是人人都想田承宝这样对待食物,不,哪怕只有他的三分之一,自己在现代也不用每天担心食物的安全了,姜婉白叹了一口气,喊了田承宝一声。   田承宝一看是姜婉白,自然十分高兴,献宝一样的指着那盆豆子,他道:“有了它们,我一定可以做出南方豆腐的。”   现在,田承宝已经长到了姜婉白的肩头高,也算是个少年了,姜婉白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等你做好,我就教你那道菜。”   田承宝对于姜婉白的话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她说行,那就一定行,狠狠的点了点头,他道:“我记住了。”   姜婉白笑了笑,又想了一下,她道:“南方豆腐的水分占整块豆腐的九成,所以鲜嫩爽滑。   北方豆腐则只有八成五,说起来两者也只差了那么一点而已,所以在点卤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丝半毫、一点火候都不成差。”   田承宝一边听着,一边拿手比划着,就好似在做笔记一样,只不过他这笔记,却只有他自己才能看的见,才能明白了。   “还有,豆腐凝结的时候,千万不要压太重的东西。”   “煮豆浆时,温度一定保证在水沸腾左右那个温度,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还要注意好时间。”   “豆浆上浮起的泡沫,一定要撇掉。”   ……   姜婉白仔细回忆着她所知道的、做豆腐的要点,然后一一告诉田承宝,生怕遗漏了哪里,让他走了弯路。   越说越慢,最后,她实在想不起来了,这才道:“这种事急也急不得,你慢慢做。”   田承宝却好似还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一脸认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答姜婉白的话。   姜婉白无奈的笑了笑,跟他道了别,这才去见田良东,她要好好感谢一下田良东才行,要是别的学徒,每天干活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有心思、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田良东这么对田承宝,可是好大一个恩情。   田良东自然不会接受姜婉白的谢意的,“咱们两家,还用得着说这个,嫂子,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那好,不说了,下次有时间,你来我家吃饭。”   “就等嫂子这句呢。”田良东笑道。   他这么一说,姜婉白也笑了。   从满香搂回来,姜婉白开始准备制作虾酱的事宜,现在天气凉了,虾酱不好发酵,还有酿制虾酱的坛子也没有,食盐也不多了,都要做好打算。   就在姜婉白忙着准备东西的时候,王氏找到她,说进京看病的时间又到了,问姜婉白的意见。   其实上次那个大夫就说王氏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根本不用再去,可是王氏要去,姜婉白能怎么说,说真相?她还真怕王氏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让老二跟你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对了,叫上银凤,她上次不是说她也要去的吗!”   王氏神色微动,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点头答应了。      ☆、第101章      又过了两日,田银凤来到了田家,准备第二天跟田老二跟王氏去京城。   姜婉白见只来了她一个,而唐少正却没有跟来,就有些纳闷,往常,这唐少正护着田银凤就跟护着金疙瘩一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有田银凤出现的地方,肯定有他出现,今天是怎么回事。   田银凤看出姜婉白的疑惑,有些尴尬的道:“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所以骗他说心情烦闷,想自己回来住两天。”   姜婉白恍然大悟,不过却不是很赞同,夫妻本是同心,明天去看病,要是没什么事倒还好,要是万一……第一个知情的应该就是唐少正,田银凤这样,可就有点不对了。   “娘,不是我不想告诉他,实在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告诉他。   求求娘,我去京城的时候,万一他来家里找我,你一定替我搪塞几下。”田银凤抓着姜婉白的手,满脸的哀求之意。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去圆,你这样……”姜婉白有些为难。   “等我回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第一个告诉他,只不过现在不行,娘,求求你了。”田银凤见姜婉白不同意,急的差点就给她跪下了。   姜婉白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田银凤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第二天,田银凤三人坐着牛车进了京,按照往常的时间算,估计第三天的傍晚就能回来,姜婉白也没在意,一直忙着手头上的事。   不过第二天上午,田家却来了一个人,唐少正给姜婉白问好,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提起了田银凤,“银凤说她心情不好,我想陪着她过来,她死活不答应。   我本来是想在家等着的,可是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所以还是赶紧过来了,银凤人呢?”唐少正问姜婉白。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姜婉白有些犹豫该如何回答。   唐少正一见,还以为田银凤出了什么事,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银凤在哪里,她还好吗?”   姜婉白一愣。   唐少正却更加着急了,同时,还有丝丝的害怕,“她到底怎么样了?”   姜婉白见唐少正急的脸都白了,轻叹一声,示意唐少正坐下,这才道:“银凤没事,她跟着老二、老二媳妇去京城看病了。”   “什么病?银凤病了,严重不严重?她怎么不跟我说呢!”唐少正真是又急又气,立刻就要往外冲。   “回来,你听我把话说完,银凤得的不是什么身体上的病,她得的是心病。   她想要一个跟你的孩子,可是却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行,这才想去看大夫,就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姜婉白急道。   唐少正的身形一顿,“孩子?”   姜婉白点头。   唐少正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的,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姜婉白知道他的过去,他那个很小就死了的孩子,所以也没插话,而是等在一边,等他自己想清楚。   唐少正这一想,足想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长出一口气,“银凤何苦瞒我!”   “太在意了,所以更加怕失去,你别怪银凤。”姜婉白劝道。   “我怎么会怪她,这全是我不好,竟然不知道她心里这么不安。”说着,唐少正对着姜婉白施了一个礼,“多谢娘告知,不然,我说不定会一错再错,到时肯定后悔莫及。”   姜婉白看着一脸认真,站的笔直的唐少正,真的替田银凤高兴,唐少正知道她瞒着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生气或者是责怪她,而是他自己的不足,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夫妻俩,有事说开了就行了。对了,银凤回来,你可别告诉她,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我答应她不告诉你的。”姜婉白笑道。   唐少正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来了,今天中午就在家里吃午饭。”   “我也正要说着这件事,好长时间没吃家里的饭菜了,我可想念的紧。”   中午,唐少正留在田家吃午饭,吃完饭,他跟姜婉白说着家常。   “明年我也要去盐城,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说着说着,姜婉白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赶紧跟唐少正说。   唐少正自然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婉白就将她跟崔景堂的合约,还有他们的打算简短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银凤知道这件事吗?她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唐少正第一个想起的,依然是田银凤。   “我已经告诉她了,她昨天晚上多吃了一大碗饭呢。”姜婉白笑道。   唐少正也跟着一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开年吗?”   姜婉白犹豫了一下道,“我打算三月底去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四月开工。   盐城,我虽然没去过,但也找人打听过那里的气候,冬天冷的刺骨,又有海风,渔民要不是没办法,根本不会出海。   紫芝酱的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出什么事,那带血的钱,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唐少正要去盐城,自然也查阅了很多资料,问了很多人,很赞同姜婉白这个想法,“人命微如草芥,就像这盐,海盐还好,如果是那盐窠子的盐,哪一粒上没有人的血,没有一个满是泪水的故事。   娘能这样想,我替那些渔民谢谢你了。”说着,他还真的要站起身给姜婉白施礼。   “行了,你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罢了。”   “万事唯论本心,娘的境界快赶上圣人了。”唐少正那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姜婉白身上砸,夸的姜婉白既有些不好意思,又隐隐有些高兴。   狠狠的唾弃了一下自己,姜婉白正要叉开话题说别的,就听外面有人喊道,“表姑,表姑,你在家吗?我来看你了。”   姜婉白朝外面看去,脸色登时就是一沉,外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想要骗她买玛瑙原石的那个姜怀。   一段时间没见,还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对了,她不是让黑豆见到他就咬他的吗,怎么没听见黑豆叫,姜婉白疑惑着。   “娘,外面这是谁?”唐少正见姜婉白的脸色不太好看,斟酌着话问她。   “一个不相干的人。”姜婉白冷声道。   “表姑,你这话就错了,我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呢,我可是你的表侄,是一家人。”   话音一落,姜怀就走了进来,他还是那身歪歪斜斜的衣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看着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讨厌。   “黑豆,黑豆。”姜婉白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表姑是在叫那条黑狗吧?如果真是,你还是别叫了,它这次可走运了,我给它找了个天大的乐子。”说着,姜怀下-流的笑了起来。   姜婉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出屋去看黑豆,结果,正被她看见让她哭笑不得的一幕,黑豆正躬身趴在一条浑身雪白皮毛、身形优美的母-狗身上,身子一躬一躬的做着那种事。   “表姑,人都说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狗,这句话一点都没错,这黑狗不愧是你家的狗,眼界也是高,前几次我带来的那几条土狗,它愣是连看都没看,就给咬走了。   幸好我找到了这条白狗,说起来,这白狗的来头可不一般,据说是从外国传进来的,还有什么贵族血统,我为了弄到它,也费了好大一番周折。”姜怀似奉承,似邀功的笑道。   原来这姜怀一直就没放弃过,只是以前都被黑豆给拦下了,不过他竟然想到这种办法对付黑豆,姜婉白看着姜怀,还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古代人对于性这种东西很忌讳,尤其是这晴天白日的,就算只是条狗,大家私下里偷着看还行,这么摆在眼前,尤其是岳母跟女婿一起看什么的,唐少正立刻就怒了。   “无耻小人,娘,你快回屋,别污了眼睛,这里交给我处理。”说着,他拿起了旁边的棍子,朝黑豆走去,看他那样子,好似要棒打鸳鸯,阻止黑豆。   姜婉白还真没多大感觉,现代的时候她看人的,都没觉的怎么样,何况是两条狗,不过她察觉到唐少正的意图,却赶紧阻止了他,据说狗的那什么是带钩的,她可不想一会儿血淋淋的。   “你们都给我进来。”姜婉白喝道,喝完,她第一个转身回了屋。   唐少正拿着棍子犹豫了一下,怕姜婉白生气,狠狠的将棍子扔在地上,又瞪了姜怀一眼,这才跟着进了屋。   唐少正瞪姜怀,姜怀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讨好的朝他笑着,见唐少正进了屋,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东西,也跟了上去。   费了好大的劲才见到正主,成败在此一举。      ☆、第102章      屋内,姜婉白端坐在正中,沉声对姜怀道:“我说过了,我是不会买你的玛瑙原石的。”   姜怀狗腿的打着哈哈,“原来我不知道表妹夫家里竟然是京城的大官,这才闹出了那种笑话,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敢来这里丢人,表姑要是想要钱,哪用得着做什么生意。”   说完,他用一种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神情望着姜婉白。   他言下的意思是姜婉白可以利用唐家的权势来捞钱了,姜婉白一听,恨不得立刻将他打出去,“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是没事的话,天色不早,我就不送你了。”   “有事,有事,我的正事还没说呢。”姜怀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绸缎包递给唐少正,“表妹夫,你跟我表妹成婚,我被一点事耽搁了,都没来得及给你们送礼,现在补上。   这可是上好的红玛瑙,可以驱除邪灵,保佑人平安,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唐少正根本没接那个绸缎包,沉声道:“这东西太过贵重了,我可是受之有愧。”   “不愧,不愧,人家都说宝剑送英雄,红粉赠佳人,这玛瑙,在你跟我表妹手里,那才相得益彰。”   姜怀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绸缎包,只见里面是一个猴子抱桃的雕件,猴子为淡白色,而那桃子却色泽鲜艳纯净,一看就是难得的极品。   不过这在看惯了好东西的唐少正这里,还不够让他动心,所以他并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姜怀也不着急,而是胸有成竹的拿着那雕件轻轻晃了两下,顿时,雕件里传来丝丝水声,就好似那雕件不是玛瑙做的,而是水做的一样,奇异之极。   这下,唐少正也动容了,惊诧的看了一眼姜怀手里的雕件,他伸手将它拿过来,细细的打量了起来,半晌,他难以置信的抬头问姜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胆玛瑙?”   血胆玛瑙,姜婉白一听,也是一愣。   玛瑙是高温的岩浆冷却时,溢出的二氧化硅溶液填补石头缝隙形成的,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石头缝隙内有水存在,并被包裹在里面,就称为水胆玛瑙。   水胆玛瑙在摇晃的时候能听见水撞击玛瑙壁的脆响,已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而在水胆玛瑙里,还有一种更为奇特的,那就是这血胆玛瑙。   水是无色的,自然,绝大多数水胆玛瑙也都是无色的,可是,就像古玉放在土里、尸体里会被沁色一样,这水胆玛瑙如果在形成的时候沁进去铁,就会变成红色,也就是血胆玛瑙。   就姜婉白所知,现代最有名的一个血胆玛瑙名叫血胆金莲,又叫血胆鱼,是古代的圣物,形态跟一尾鲤鱼一样,头部生有两只黑色的眼睛,从不同的角度看,会有不同的变化,就好似那鱼是活的一样。   而更珍奇的是,光照下,那红色的胆液里,好似还有一尾更小的红色鲤鱼,石中有水,水中有鱼,这血胆鱼,有人估价1.65亿人民币,但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玛瑙本就是佛家七宝之一,又是这种吉祥寓意,拥有它的人,根本就不会拿出来给别人看,就更不论卖掉它了。   而眼前这个猴子抱桃的雕件,虽然不如那血胆鱼珍贵,但它的价值,不用想也知道,怪不得就算是唐少正,也忍不住动容。   姜婉白伸手接过了那雕件,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在现代,这种东西她也就只有听听传说、羡慕的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不看一眼,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这雕件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猴子雕的灵活生动,寿桃鲜艳润泽,仔细往寿桃里面看,似有波光涌动,又好似有朵莲花在里面摇曳,轻轻晃动,水声清润,奇特至极,姜婉白看来看去的,有些爱不释手。   姜怀并不意外姜婉白跟唐少正的反应,他能拿出这等东西来,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你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唐少正最先平静下来,开始责问姜怀,在他看来,这等稀世珍宝,根本就不是一个姜怀能拥有的。   姜怀却没有一点心虚,“我说过我是做玛瑙原石生意的,三年前,我偶然买到一批玛瑙原石,又阴差阳错的打开了一个,就得到了这个。   当时,我也是几番确认,才终于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胆玛瑙,可把我高兴坏了,赶紧请能工巧匠雕了这个物件,想留作家传宝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拿了出来?”唐少正没说相信姜怀的话,也没说不相信他的话,只是淡淡的继续问着。   “都说这血胆玛瑙能招来好运,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人命太薄,根本受不得这种福气,自打得了这玛瑙后,做生意是做一笔,亏一笔,就算偶然一次没亏,家里也非得出点什么事,让我破一点财。   我家家底薄,哪受得了这个,这不,没到两年,我就穷困潦倒成这样,靠,靠……为生了。”说到靠什么为生的事,姜怀有意避开了,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都是些坑蒙拐骗的不光彩事。   “最近,我幡然醒悟,觉的这东西,实在不是我能拥有的,就想给它找个新主人,这不,正赶上表妹跟表妹夫成婚,我这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它还算值些钱,就给你们送过来了。”姜怀讨好的笑道。   姜怀说的这番话有因有果,唐少正还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又瞟了一眼那血胆玛瑙,他道:“还是那句话,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不过要是你肯割爱,我倒是想问问这价钱。”唐少正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这句话,倒不是他非要这玛瑙不可,而是他见姜婉白如此喜欢这东西,作为女婿,他自然要尽力让姜婉白高兴。   姜怀却连连摆手,“这东西留在我这,我就开始倒霉,要是拿它卖钱,那卖来的钱,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花。   其实,我倒是有一件小事想求表妹夫的,表妹夫要是能答应,可比给我金子银子好的多。”姜怀挤眉弄眼的看着唐少正。   古代人迷信,也信命,所以姜怀如此说,唐少正并没有觉的不妥,反倒觉的这姜怀倒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这横财,可不是那么好花的。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唐少正问道。   “这……”姜怀臊了搔脑袋,“不瞒表妹夫,我家往上数多少代,也都是平民百姓,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我当个官,不求什么大官,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官?”唐少正嗤笑一声,“我自己都不是官,怎么让你当官,这个忙,我帮不了你,那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姜怀立刻就急了,“我真没想当什么大官,就跟你一样,吃朝廷的俸禄、衣食无忧就行了。   不然,你看看,你那里缺不缺人手,我跟着你也行啊!”   他这么说,唐少正倒是又有了一番思量,他马上去盐城当总管,下面肯定需要很多人手,这姜怀要是真的可堪一用,他也不是不能给他机会。   不过,他是不会将这意思表现出来的,他一反刚才的冷静,突然朝姜怀喝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想骗我?   这东西珍贵,你随便找个大官呈上去,一个官衣肯定少不了,何必来找我。”唐少正从小跟着唐老御使学的凛然正气,所以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姜怀还真被吓住了。   噗通一声跪下,姜怀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急道:“那大官哪里是那么好见的,没准我还没见到大官,我这东西已经被人抢了,或者给我惹来了杀身之祸。   就算我侥幸,能见到一个大官,这东西珍贵,那大官万一怕风声走露,打什么灭口的主意,我也受不了啊。   思来想去,我觉的还是来找表妹夫比较稳妥,起码知根知底,你不会害我。   而且,我所求的,真的不多,就是吃朝廷饭、有俸禄领而已,太多了,我这贱命怕也享受不起。”   说到这里,他怕唐少正不信,还在那里指天发誓,说他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他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姜怀这誓言说的狠辣无比,唐少正倒是又信了他一些,觉的这姜怀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决定试试他的才能,还有就是,看看他的人品。   “我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我过完年,要去盐城当总管,你要是愿意跟着去,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愿意,愿意。”姜怀那头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一样,“我上无高堂,下无儿女,妻子也在去年离我而去,现在我孤家寡人,到哪里都一样。   “我还没说一定要你。”唐少正皱眉道。   姜怀又赶紧闭上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唐少正。   “你都会些什么?”唐少正问道。   “我也读过书,还做过生意,所以这一般的事情,还真没有我不会的。”姜怀又不自觉的开始吹嘘自己。      ☆、第103章      唐少正不耐烦的制止了他,“今天就先这样,明天,你到衙门里来找我。”   姜怀一听,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一叠声的答应着。   姜婉白在一边却有些急,这姜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唐少正若是用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难道是因为唐少正真的很想要这血胆玛瑙,所以才会如此做?姜婉白这么一想,顿时觉的手中的玛瑙烫手的很,赶紧将玛瑙交给唐少正,她示意他将玛瑙还给姜怀。   唐少正也没想过就这么吞了姜怀的玛瑙,将玛瑙递给姜怀,他道:“在我手下当差的事,我要明天试过你之后,才能决定。   至于这玛瑙,你要是愿意卖给我,多少钱,你说个价。”   姜怀正满心惦记着当差的事,哪还敢提什么钱,一边摆手,他一边道:“我都说了,这是送给表妹、表妹夫的贺礼,怎么还能收钱呢。”   “你要是不收钱,这玛瑙你就拿回去,就当我今天没见过它。”唐少正说着,将玛瑙塞在了姜怀的手里。   “这……”姜怀握着玛瑙,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半晌,他突然伸出了食指跟中指两根手指,讨好的笑道:“就这个价钱。”   姜怀这人还真有点奇巧心思,唐少正心道,他不说到底是多少钱,而只伸出两个手指,若是自己真心想按市价买,定然会给他一个高价,若是自己刚才只是虚张声势,想吞了这宝贝,也只需要说个很低的价格即可。   嘴角微微上挑,唐少正露出一个笑容,“二万两,还算合理,不过我手头上没那么多现银,可否容我筹措几日?”   两万两,姜婉白跟姜怀都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唐少正。   “怎么,难道你急需用钱?”唐少正问姜怀。   “啊?啊!”姜怀啊、啊了好几声,这才反应过来,“不急,不急,表妹夫尽管去筹措。”   唐少正点点头,找来了纸笔,写了一份合约,大意就是他买了姜怀的猴子抱桃血胆玛瑙一块,用银两万两,从此银货两讫。   接着,他又写了一张欠条给姜怀,说一个月内,他定当还钱。   姜怀接过那文书跟欠条,犹觉的自己好似在梦里一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拿这个钱,不过,最后,他到底没抵住诱惑。   死就死吧,姜怀一咬牙,将东西收进了袖中。   “行了,这玛瑙我就收下了,你明天到衙门,直接报我的名字即可。”唐少正开始送客。   姜怀此行可算是大丰收,所以很干脆的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他还贼兮兮的告诉姜婉白,外面那白狗它就送给田家了,希望姜婉白能好好待它,让姜婉白哭笑不得。   不过,这件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还是刚才的事,等姜怀一走,姜婉白立马问唐少正,“难道你真的想让他到你手下当差?”   “有何不可?”唐少正道。   “他这人一看就心术不正,万一惹出什么祸事,那岂不是要连累你。”   “娘,你以为在官府里做事的就都是什么正人君子吗?他们一个个拉出来,没准比这姜怀要坏上几倍,十几倍。   我倒是觉的这姜怀是个可塑之才,要是能为我所用,我以后倒是能轻松很多。”唐少正道。   这才,姜婉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唐少正不是孩子,甚至实际年龄、生活阅历比她都多,也许,真的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唐少正见姜婉白一脸恹恹的,赶紧道:“我知道娘是为我担心,放心,我心里有数,一个小小的姜怀,还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对了,娘,这个给你。”说着,他将手里的玛瑙递给了姜婉白。   “这是……”姜婉白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可是却不敢相信,这东西可值两万两,唐少正就这么给她吗。   “娘,上次聘礼的事,银凤一直耿耿于怀,觉的对不起你,这次,难得遇到一个娘如此喜欢的东西,我替银凤送给你,也算成全了她一片孝心。”唐少正说着,就要将那玛瑙塞到姜婉白手里。   姜婉白哪里肯接,“这东西太贵重了,根本不是我现在该有的,看姜怀就知道了,没有跟它相匹配的身份、家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只能惹来祸端。”   “这,不过是一件玩物而已,娘收好了,谁会知道。”唐少正越说,底气越不足,看来他也知道,姜婉白刚才说的话有道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姜婉白不信任姜怀,伸手将玛瑙推了回去,她继续道,“你别怪我啰嗦,我总觉的,这东西你买的有些欠缺考虑,要不然,你回家跟家里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它?”   姜婉白这么一说,唐少正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刚才一心只想着让姜婉白高兴,却没想到之后的这些事,真是失策。   按姜婉白所说,回去找唐家的人,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唐少正却根本不想这么做。   姜婉白见唐少正的脸色有些不对,稍一想,就想到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他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也帮不上忙。   不过,关于这玛瑙,“对了,皇上、皇后什么的寿诞,唐家会送礼物吗?”   “再过半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诞,娘的意思是……”   姜婉白点点头。   “可是……”唐少正有些犹豫,这玛瑙确实是最好的寿礼,可是他却根本不想以唐家的名义献,不过若不是以唐家的名义,他这个小吏又没有资格那么做,还真是烦。   姜婉白话已至此,就不再多说,其实她倒是挺希望借这个机会让唐少正跟家里和好的,就是不知道天遂不遂人愿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太阳西斜,唐少正才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神色轻松,看来,他应该是有了决断,不过,姜婉白却没问,等事情过了,她自然会知道结果。   唐少正却忍不住的看向姜婉白,似乎想说什么,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帘一挑,田银凤回来了。   她看到唐少正竟然在这里,惊诧了一下,但很快又压在了一边,气恼的坐到了姜婉白的身边。   “银凤,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唐少正突然想起田银凤进城看病的事,心一下子提溜了起来,他其实也很想要一个他跟田银凤的孩子,尤其是经过昨天跟姜婉白的对话之后。   田银凤看来真是气的不轻,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唐少正的话,而是拉着姜婉白的手道:“娘,二哥要纳妾的事,是你同意的?”   说完,她的眼圈还有点红,妾氏是她心底的伤疤,一碰就疼,而她的亲二哥,那个对她如此好的二哥,竟然要纳妾,她怎么能不失望,怎么能不伤心。   “什么妾氏?”姜婉白一头的雾水。   “这次我跟二哥、二嫂进城,大夫说二嫂心情郁结,很难有孕,我本来还想安慰他们两句,可是他们却好似一点也不着急,我还在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等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二哥并没有直接走,而是却了卖人的人牙子那里,说是要买一个妾氏。   我当时就跟他们吵了起来,可是他们却铁了心要买,我气急了,就撇下他们,自己雇了一辆车先回来了。   估计过一会儿,他们就该回来了。娘,这件事你不知道?”田银凤的语速又急又快,显然,她到现在,心情都还没平静下来。   姜婉白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王氏不能有孕,大夫都说了是心情郁结的原因,她这么做又是何苦,而且,就算她实在不能生,抱养一个也好,纳妾,真亏的他们想的出来。   “走,跟我去门口等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姜婉白说完,腾的一下就从炕上下来了,朝着外面走去。   田银凤自然紧跟在她后面。   唐少正也是紧皱眉头跟了出去。   他们这么风风火火的,田家的其他人,田老三夫妻、田老四夫妻自然都被惊动了,也跟着来到了门口,这下,这阵势就变的有点大了起来。   姜婉白气冲冲的站在那里往官道上望着,一见大家都出来,又觉的很不像样子,便又让他们都进去,自己站在门口望着。   望了一会儿,官道的尽头,田老二驾着牛车来了,牛车上坐着王氏还有另一个女子,不用说,也是田老二买的什么妾氏了。   还真的做了,姜婉白气往上涌,沉着脸等着他们过来。   田老二跟王氏也见到了姜婉白,心里有愧,他们齐唰唰的从牛车上下来了,一边忐忑的望着姜婉白,一边尽可能的放慢了脚步,看他们那意思,估计恨不得比蜗牛还慢上一些才好。   然而就这么远的路,就算走的再慢,走完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当牛车停在田家门口后,车上的女子立刻抱着个东西下来了,姜婉白这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跟她怀里的东西。   女子大约二十左右岁,长的很清秀,就是好似病着,脸色有些黄,黄里还透着那么一股不自然的红,反正看起来不像个健康人。   而她怀里抱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婴儿,大概有两岁大小,长的有些瘦弱,就跟小猫似的。   此刻,这婴儿正嘤嘤的哭着,哭的有气无力的,要不是姜婉白看到他是个婴儿,估计根本就猜不到这声音竟然是哭声。      ☆、第104章      女人见姜婉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往王氏身边靠了靠,垂下头,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服,看来,她倒像是个知礼的人。   姜婉白不想为难这个女人,将目光转向田老二跟王氏,“到底怎么回事?”   田老二跟王氏对视了一眼,齐唰唰的给姜婉白跪下了,“娘……”田老二喊了一声,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脸憋的通红。   “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说。”他越是这样,姜婉白越是生气。   田老二的脑袋都要垂到地上去了,此时,如果地上有个地缝,估计他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王氏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突然膝行到姜婉白身边,一个头磕在地上,也没起身,就着那个姿势道:“娘,儿媳不孝,这么多年也没能为田家生个孩子。   眼看着我跟老二都要黄土埋腰了,我们俩这一辈子,没有吃不了的苦,也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是怕死后连个打幡抱罐的人都没有,这才出了这个昏招。   娘,你要打、要骂,我们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求你让我们圆了这个念想。”说完,王氏泪如雨下,开始一下一下啪啪的磕头。   农村人的风俗,老人死后出殡的时候,要由老大打着白幡引路,老二抱着盛放食物的罐子为老人送行,若是没有儿子,这殡出的就很难,也会被人嘲笑,所以王氏才会如此说。   田老二也赶紧膝行了过来,跟着王氏磕头,“求娘成全,求娘成全……”   那女子终于也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忐忑不安的跟着田老二他们跪下了。   “糊涂。”姜婉白喝道,“大夫都说你是因为心情郁结,所以难以怀孕,你怎么就不信呢。”   王氏摇着头,也不答话,就是一个劲的磕头。   “咱们家还没有纳妾的规矩,这人,你们怎么接来的,给我怎么送回去。”姜婉白怒道。   王氏跟田老二还是不说话,只磕头,看来,他们是吃定姜婉白必然会心软了,可是他们这次却错了,就算王氏一辈子不能生,姜婉白都不会让田老二纳妾,何况现在。   “好,你们现在也不想听我的话了,是吧,那你们也别进我的家门了。   你们不是有银子买人吗,那你们自然也有银子银子养活自己,带上你们的人,走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姜婉白说完,就要往院里走。   “娘……”田老二跟王氏在后面喊道。   “关门。”姜婉白根本没理他们,而是对站在一边等着的田家人吩咐道。   田老三夫妻最软糯,听了姜婉白的话有些犹豫不决。   田老四平日最机警,可是从刚才起,他就眼神闪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动。   赵氏跟田老四夫妻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田老四所想,他看田老二纳了个妾,估计也动了什么心思,那她该怎么做呢?心里有些烦躁,她也没注意姜婉白的话。   他们不动的不动,想事情的想事情,最后还是田银凤,上前两手握住门板,想要关门。   “银凤……”田老二一把扒住门,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可是这女子跟你不同,南面洪水泛滥,她是从那面那边逃过来的,也是自愿当妾氏的。”   “二哥,这跟自愿不自愿没有关系,娘说了,田家就没有纳妾这个规矩,你要还是我二哥,还是娘的儿子,就赶紧把这女子送回去,否则,别怪我们无情。”   说着,田银凤的眼圈也红了,她何尝想这么对田老二,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为了田老二好,她也必须这么做。   “银凤,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你们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可是我们呢?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跟你二哥都是睁着眼过来的,又有多少次,我们一听别的孩子喊爹、喊娘,都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回头,就止不住掉眼泪。   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熬过来的,现在终于有了点希望,难道你就忍心给我们掐断吗?”王氏也从后面赶了过来,声泪俱下的跟田银凤哀求着。   “渴了吃咸盐,饿了吃狗屎,嫂子,你们这不是希望,是在走歪路,我要是真帮了你们,才会后悔。”说着,田银凤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关完之后,田银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唐少正一见,自然心疼无比,赶紧过去给她擦眼泪。   田银凤握住唐少正的手,呜咽个不止,“他是我二哥,是看着我怎么受苦的,怎么就不明白……”   唐少正赶紧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安慰道:“他们这是一时想不开,以后,他们会明白的,好了,不要哭了。”   里面,众人反应不一,外面,田老二跟王氏仍在苦苦哀求,姜婉白被他们的声音吵的心烦,便对众人道,“都跟我进屋,我有话说。”   屋里,姜婉白沉声道:“谁也不许让他们进院,除非,他们将那个女子送回去,知道吗?”   众人一片沉默,但还是都点了点头。   他们如此半推半就,态度不明,姜婉白有些恼怒,“你们谁要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可以当面跟我说,但要是还想跟他们一样,来个什么先斩后奏,那我也管不了你们,也不想管了。”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田老四,田老四那点心思,她也能猜的出来,所以她更不能允许田老二纳妾,否则,有了这个先例,田老四绝对会效仿,田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这么折腾,不败才怪。   田老四被姜婉白的眼神一刺,赶紧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说三遍淡如水,现在,我也不想多说了,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如果你们真想好好过日子,那就拿出该有的态度,做该做的事。”姜婉白道。   众人这次比上次反应大了很多,立刻表示自己明白了。   眼看着就要吃晚饭,姜婉白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去忙,屋里就只剩下姜婉白、田银凤、唐少正三人。   “你们没事就回去吧,走快一点,天黑之前还能赶到家。”姜婉白对田银凤跟唐少正道。   田银凤自打成了婚,有人宠爱,性格倒是越来越软了,此时,她的眼泪依旧掉个不止,一听姜婉白说,立刻道:“我不放心这里。”   “银凤,相信娘,娘会处理好的。”唐少正心疼田银凤,自然不想让她在田家管这些事。   她毕竟是田家嫁出去的女儿,田老二他们疼她,这才没说什么,否则一句“嫁出去的女儿”,就能让田银凤无言以对。   田银凤不傻,唐少正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一二,可是就这么让她走,她哪里放心,“要不然,你先回去,我在家里陪陪娘。”她对唐少正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唐少正说着,坐在了田银凤身边,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让田银凤又着急又感动。   “行了,都听我的,你们该回去,就回去,不用担心我。”姜婉白一锤定音。   “那娘,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让人来叫我们,我们随叫随到。”唐少正道。   姜婉白点头答应。   “那我出去准备准备。”唐少正说着,出了屋,屋子里就剩下姜婉白跟田银凤两人。   “娘,少正他?”田银凤见唐少正走了,赶紧问起了事情的缘由。   姜婉白也没打算瞒她,就把她怎么跟唐少正说的,唐少正又是如何反应的,一一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这次进京看大夫,结果怎么样?”   田银凤已经被唐少正感动的泪眼矇胧了,一边点着头,她一边道:“大夫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姜婉白总算听到一见舒心事,心情好了很多。   又跟田银凤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唐少正说已经准备好了,姜婉白便将他们二人送出了门。   门一打开,田老二跟王氏就坐在门口,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姜婉白,估计他们是以为姜婉白要放他们进院了。   姜婉白却根本没看他们,嘱咐田银凤他们路上小心,就又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田老二、王氏的脸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怔怔的望着那紧闭的院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银凤看着他们这样,哪有不心疼的,欲言又止,半晌,她终究没说出一句话,跟着唐少正要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时,王氏终于回过了神,狠狠的扯了一下田老二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田老二如梦初醒,就像脱水的鱼一样张了几次嘴,这才喊道:“银凤,妹夫,你们,能不能借给我们一点钱?”   田银凤跟唐少正都顿住了脚步。   这第一句说出来,田老二后面的话变的顺溜了很多,“为了买竹琴,你嫂子把嫁妆都当了,就算如此,我们还借了一些。   现在娘不让我们进院,我们倒是没什么,可是竹琴跟筠儿都病着,需要请大夫诊治、开药,你们能不能……”田老二的脸热的就好似火炉一样。   田银凤的双手狠狠的搅了搅,没有回头,她继续向前而去。   倒是唐少正知道田银凤的性子,怕她日后后悔,赶紧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递给田老二,然后匆匆跟上田银凤,回了家。      ☆、第105章      当天晚上,田老二夫妻带着那个女子跟孩子就住进了村头的小庙,也就是田老五曾经住过的那个,这么说起来,这田家的人跟这小庙倒是很有缘分。   安顿好之后,他们第一个就是请来了周大夫,为女子跟孩子看病。   周大夫就是邻村的,跟田家的人也都认识,一见这女子有些陌生,就问田老二这女子是谁。   田老二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清这女子的身份,倒是王氏,在这时候尤其的有主意,“周大夫,大家都是熟人,我们也不瞒你,这是我们买来的妾氏。”   妾氏?周大夫有些惊诧,田家的情况他知道,半个月以前还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怎么,现在过两天好日子,就买妾氏了,可真是……   心里有些看不上田老二,周大夫也懒的问那么多了,开始给那女子诊脉,这一摸脉,他就是一皱眉。   又看了看女子的舌头、眼睛,他一下子确认了心中所想,唰的一下,将手收了回去,就好像那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周大夫的表现太明显了,田老二立刻急道:“周大夫,怎么样?”   王氏也跟着着急的望向周大夫,唯有那女子,低垂着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子,身体微微颤抖,好似在害怕一样。   周大夫又看了看女子,对田老二夫妻道:“你们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们说。”说完,他就先转身出了小庙。   田老二跟王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忐忑,周大夫这样,这女子……   田老二夫妻有些后悔,他们也许不该贪便宜买了这个女子,应该买个知根知底的人才是。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他们相互搀扶着,来到了庙外。   “周大夫,她到底怎么样?”王氏急道。   周大夫好似有些尴尬,张了两次嘴,这才有些埋怨的道:“这女子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她身上,有些,有些花柳病。”   “花柳病?”田老二夫妻都是正派人,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脏病,脏病,懂吗?”周大夫的声音加大了很多,显然,他此时也很激动,要是早知道来治这种病,他说什么也不会来的,治好、治不好的先不说,惹这一身骚就够人难受的。   脏病田老二跟王氏还是懂的,两人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周大夫见两人这样,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弄出这些幺蛾子,“这病我也没什么把握,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带她进京去医治的好。”   说着,周大夫转身就要走,看来,他已经不想管这件事。   “周大夫,你别走。”田老二一把抓住了周大夫的胳膊,急道,“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好,求求你告诉我们。”   “还有,还能不能生孩子。”王氏现在只关心这件事。   “还生孩子,她这病要是不治好,会传染到你们俩甚至你们一家的身上,你们现在还想着生孩子。”   周大夫差点被王氏给气乐了,“大家都是同乡,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千万不可与她同房,还有,平时,你们最好离她远一点,她用过的手绢、毛巾、衣服等东西,也要格外小心才行。   至于她的病到底治好治不好,这我可不敢说,你们最好进京去问,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很有可能,你们最后会人财两空。   话说到这里,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这病我治不了,你们也不要再找我了。”说着,周大夫就背着药箱匆匆而去,他的速度极快,好似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人财两空,脏病……”王氏跌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天这是在惩罚我,惩罚我啊……”   王氏哭的绝望无比,田老二的心情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天怎么就对他这么不公平呢,好不容易以为有了一点希望,转眼就将那点希望给掐断了,日子过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田老二跟王氏抱头痛哭,只觉的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还苦的人了。   阮竹琴,也就是那个女子,抱着孩子站在小庙门口,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田老二夫妻,也是泪流满面,为自己,也为田老二夫妻,更为自己怀里的孩子。   王氏哭着哭着,突然一眼看见了阮竹琴,立刻疯了一样的冲了过来,朝阮竹琴吼道:“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王氏一开始还问的很有力度,在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却已经低了下去,变成了带着哭音的呜咽。   阮竹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噗通一声给王氏跪下了,“我也不想骗你们,可是要是再没人买我,那人牙子就要把我跟我的筠儿扔到山里去喂狼。   我死倒是没什么,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我的筠儿,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忍心让他死,我怎么忍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眉眼一紧,脸色变的决绝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不是想要一个孩子,我把筠儿给你们,作你们的儿子,只求你们好好待他,让他平平安安长大。   至于我,你们不用管我,也不用担心我会再回来跟你们抢筠儿,我早就想好了我的去路。”说着,她爱怜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然后伸手将他递向王氏。   古时候对脏病都讳莫如深,但大概都是又嫌弃又恐惧的,王氏虽然喜欢孩子,可是刚才周大夫说这病是会传染的,她哪里敢接这孩子,只是愣愣的看着。   她不接,这孩子就可能会跟着叶竹琴一起死去,叶竹琴膝行着,将孩子放到离王氏不远的地上,这才又退回了原地,哽咽道:“嫂子别怕,筠儿身上没病,他只是有点饿了。”   王氏哪里肯信。   阮竹琴也是泪流不止,“嫂子,我真是好人家的媳妇,我丈夫,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要不是这次大水,他现在应该已经启程来京城,准备参加明年的科考了。   我这病,也不是原来就有的,是在逃难的过程中,被,被一群畜生给……”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那些日子于她,就好似炼狱一般。   “嫂子,筠儿真的是个好孩子,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我这辈子无法报答你的恩情,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阮竹琴一边说着,一边咚咚的磕着头,不一时,她的额头就红肿一片,开始冒血。   不远处的婴儿好似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痛苦,嘤嘤的哭了起来,哭的上气不接的。   王氏最受不得孩子哭,再加上她已经信了阮竹琴的话,所以赶紧将孩子抱了起来,小心的哄着它。   阮竹琴一看,终于松了一口气,试着想站起身,可是她本就病着,刚才又磕头磕的头晕,一下子便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老二,老二,你快过来。”王氏有些惊慌失措的喊着田老二。   田老二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事,王氏的话音没落,他就冲了过来,蹲在阮竹琴的身边,他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发现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办?”田老二问王氏。   王氏能有什么办法,“再去请周大夫吧,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死了。”说起来,王氏其实还是很同情阮竹琴的,想也知道,一个女子带着婴儿逃难,受了多少委屈。   此时,她对她身上的病,倒不那么深恶痛绝了。   田老二听了,赶紧飞奔着去找周大夫,而王氏则在原地焦急的打着转,只希望田老二能快点回来。   太阳的余晖慢慢消失,田老二踏着最后一缕余晖回来了,可是他却只是一个人回来的。   “周大夫呢?”王氏急道。   田老二痛苦的摇了摇头,“周大夫一看是我,直接就关上了大门,我怎么说,他也不肯出来。”   王氏一下子就傻了,她千盼万盼,就是盼田老二回来,现在田老二回来了,她却不知道她该做什么,或者她可以做什么了。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田老二、王氏隐没在黑暗里,背景是破败的小庙、生死不知的女人,再加上偶尔一两声婴儿的呜咽声,场景说不出的凄凉与无助。   也许是终于受不住这压力了,也许是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了,田老二终于爆发了,“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娘,把事情跟她说清楚,看她怎么说。   如果真能治好竹琴跟这孩子,娘说送他们走,咱们就送他们走,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人啊,不能跟命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就算再挣扎,都没用。”   送他们走?王氏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孩子,就在刚才她抱起这孩子的瞬间,她已经认定了这孩子就是她的儿子,现在又要送走,她怎么舍得。   阮竹琴就这么死了也好,反正这病也不一定治得好,这个念头在王氏脑中一闪而过,又被她狠狠的抛开了,“走,我们回去找娘。”她道。      ☆、第106章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田家人早早的吃完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当然,说是休息,他们睡得着,睡不着,就要另说了。   田老三房里,张氏在油灯下一边忙着赶制冬衣,一边有些担忧的对田老三道:“也不知道二哥、二嫂那边怎么样了,冷不冷,饿不饿。”   田老三本来也很担心,被她这么一说,更加愁眉紧锁,“不然,我拿点东西去给他们吧,我看见晚饭还剩下一些饼子。”   张氏倒是很同意田老三的做法,只是,“咱们这么做,娘会不会不高兴啊?我看娘今天可生气的很。”   田老三本来也是个没主意的人,一听张氏这么说,就又坐了回去,埋怨田老二夫妻,“二哥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先跟娘商量,难怪娘会生气。”   “商量了又能怎么样,娘的态度,显然是不同意二哥纳妾。纳妾……”张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出神的自语了一句,随即,又看了一眼田老三。   昏黄的油灯下,田老三的脸黝黑而朴实,就跟他的人一样,让人看着就放心。   “你看我干什么?”田老三疑问道,“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没什么,咱们就听娘的就好了。对了,最近家里换了厚被子,承安晚上睡觉总踢被子,你去看看他的被子严实不严实,千万别着凉了。”张氏温声道。   一提起自己最小的儿子,田老三满脸的慈爱,答应着就去看田承安了,没再提田老二夫妻的事。   田老四房里,赵氏也在忙着做冬衣,承宝的个子最近就像风吹的一样,长的飞快,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眼看就要入冬,她可不能让他受冻。   还有田苗儿,她不在家里,更让人挂心,赵氏想赶紧做好衣服,托人给田苗捎过去。   赵氏忙着,田老四则在一边眼睛乱转的想着白天的事。   其实,纳妾这个想法,他也早就有,只不过怕惹姜婉白生气,他这才一直没敢提,现在出了田老二这事,他倒是高兴的很,姜婉白最看重田老二,万一她过些日子松了口,那他岂不是也可以……   想到高兴的地方,他嘴角微抬,露出一个笑容。   赵氏其实一直在打量田老四,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哪里还猜不出他的心思,不过,她却一点也不急,有姜婉白在呢,田老四就算想,也是白想。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姜婉白真的允许田老四纳妾了,她也不急,她在田家靠的,永远也不是田老四,现在是姜婉白,以后,则是她的一双儿女。   她可听姜婉白说了,承宝努力的很,估计用不了两年,就能出师挣钱了,还有田苗,她现在每个月有二钱银子,等过两年,再找个好人家,那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越想越觉的日子有盼头,赵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跟田老四的笑遥遥相应,如果有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两个人夫妻恩爱,在那里心有灵犀呢。   正屋,姜婉白抱着被子看着外面的夜空,只觉的烦躁不已,田老二夫妻俩这么做,让她又憋屈又生气。   她把田老二等人当亲人,一心想为这个家好,可是换来的就是这个,怎么能不让人心寒。   又想起了在现代的父母,姜婉白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在现代,她也是父母掌上的宝,被宠着,被疼着,莫名其妙到了这里,真是……   不知道还能不能回现代,姜婉白忍不住幻想着,如果真能回去,她会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田家的院门啪啪作响,打破了田家的宁静。   胡乱的穿了衣服,姜婉白从屋里走了出来,而此时,田老三、田老四夫妻已经等在院门处了,“娘……”他们询问的叫着姜婉白。   不过还没等姜婉白回应,外面就传来田老二的急呼,“娘,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提纳妾的事,只是求求你救救竹琴跟筠儿,他们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他这么一说,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欢喜的自然是田家的大多数人,而忧愁的,不用说,也是田老四,刚刚还想的美事,这就化成了泡影,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给他。   “开门。”姜婉白跟所有人都不同,她既不欢喜,也不忧愁。   听田老二的意思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们才会如此,需要救命的时候就想起她,她还真是荣幸的很。   田老三赶紧开了门,门外,田老二背着阮竹琴,王氏抱着孩子正焦急的站在那里,一见姜婉白,他们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深出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姜婉白淡淡的道。   她这个态度,田老二夫妻都尴尬的很,可是关系到人命,他们也不能不说了,硬着头皮,他们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最后,田老二道:“娘,我们这次是真的认命了,求娘救救竹琴跟筠儿。”   姜婉白一听竟然是花柳病,第一个就想起了艾滋病,也吓了一跳,后来一想,却立刻给否定了。   艾滋病本来就是现代的时候外国传进中国的,这个年代,别说艾滋病,就连梅毒,都没有。   阮竹琴充其量就是个真菌或者细菌感染,现在有些炎症,要是在现代,也就是几瓶头孢的事,不过在古代,没有抗菌药,这倒真是要命。   “周大夫不肯来吗?”姜婉白皱眉道。   姜婉白这一问,就相当于接手了这件事,田老二跟王氏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抹了一把眼泪,他们回道:“不肯,好说歹说都不肯。”   姜婉白觉的周大夫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想想这里的情况,倒是也不能怪他,“先把人放到扶到屋里,老二,你去孟家村找孟大夫,请他来。   孟大夫家离咱们这里要小半天的路,她现在发着烧,可能支撑不了那么久。   老四,你再去一趟周大夫家,周大夫若是答应出诊自然好,要是不答应,你也千万跟他讨个方子,不求治病,只求先稳住病势,等孟大夫来。”   “是,娘。”“好,我这就去。”田老二、田老四答应着,就开始行动,而田家其他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按姜婉白所说,给阮竹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旧衣服丢了,又给婴儿弄了些面糊,喂给他吃,顺便将婴儿擦洗了一下,换了一身新衣,时间就唰的一下过去了。   这时,田老四拎着两包药回来了,说周大夫无论如何也不肯来,只开了这两服药,说是让吃吃看看,如果不管用,他也没办法。   “把药熬了,给她喝下去。”姜婉白道。   田老四答应着,赶紧去熬药了。   不一时,药熬好了,喂给阮竹琴喝,阮竹琴喝了之后,病情一点也没有好转,反而有越来越高热的迹象,田家人不由得又慌了手脚。   “用白酒给她擦脸跟胳膊,看会不会好一点。”姜婉白不是大夫,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田家人虽然不知道拿白酒擦脸到底是为什么,但既然是姜婉白说的,他们立刻就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与执行,这次,阮竹琴的病情倒是真的稳定了许多。   “大家轮流照顾一下,其他的人回去睡吧,等明天孟大夫来了再说。”   姜婉白折腾了一天,早就累的不行了,留下这句话,便想走,不过,终究有些不放心,临走的时候,她又加了一句,“要是有什么情况,再叫醒我。”   田家人答应着,送走了姜婉白,又商量了如何照顾阮竹琴,这才各自回屋睡觉。   第一个当值的,就是王氏,王氏心里有事,倒是一点也不觉的困,坐在那里一边照顾阮竹琴,一边想着心事。   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等她哭够了,时间也过了,张氏来接她的班。   此时正是夜里三四点,一天中最困的时候,再加上张氏最近一直熬夜做冬衣,所以她照看了阮竹琴一会儿,发现她的热度有所减退,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打瞌睡。   刚开始是一下下的点着头,后来,她的头在某一次垂下去后,就再也没抬起来,屋子里除了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静悄悄的一片。   而就在这时,阮竹琴突然睁开了眼,定定的望着屋顶,她刚才虽然昏迷,但有些话她却听见了,大夫不肯来给她治病,田老二已经不想纳她为妾,要送她跟筠儿走。   走,走去哪里?除了死,没有第二个结果。   不,筠儿不能死,眼角有泪水划过,阮竹琴小心的起了身,来到一边注视着她的孩子。   此时,她的孩子十分的干净整洁,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睡的正甜,这也是阮竹琴第一次看见他安静的样子,没有因为挨饿而哭喊,没有因为寒冷而挣扎。   “筠儿,你一定要好好的……”阮竹琴张嘴,无声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一脸决绝的出了田家。   田家都是好人,田老二夫妻又喜欢筠儿,她苟活于世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去见她的丈夫,向他请罪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田老二就带着孟大夫到了田家门口。   本来,他是想上前去敲门的,可是没想到,他的手刚一碰那院门,院门就自己开了,这让田老二有些疑惑。   赶紧进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阮竹琴的情况,可是这么一看,他却傻了,炕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张氏被田老二惊醒,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二哥回来了,我……”   “竹琴人呢?”田老二打断了张氏的话,急道。      ☆、第107章      “不是在……”张氏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一边,可是,等她看清那里,却傻眼了,炕上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人。   “她刚才明明在这里的,这是怎么回事。”张氏急道。   田老二一跺脚,赶紧出去寻找。   他们这么一闹腾,田家的人也都惊动了,纷纷出来打听情况。   姜婉白也醒了,她看了看睡在一边的婴儿,心中顿时暗叫不好,一个母亲,竟然将自己的孩子抛下,“快点出去找,尤其是河边、树林什么的,一定要仔细找。”她急道。   众人本就心里没底,姜婉白再这么一说,他们也立刻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都急忙出去寻找。   没过一会儿,田老四就惊慌的跑了回来,“娘,不好了,那女人,那女人她……”说到这里,田老四睁大了眼,好似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她怎么样?”姜婉白的心嘭嘭直跳。   “她,她,她上吊自-尽了。”田老四张了好几次嘴,这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上吊了?”姜婉白的脸也是一白,几个小时前还鲜活的一个人,说死了就死了,如果不是发生在身边,谁敢相信!   “在哪呢?”压制住心里的慌乱,姜婉白急道。   “就在村外的那座小庙,二哥他们都在那里呢。”   “走,我们也去。”姜婉白说着,带着田老四就直奔小庙。   破败的小庙前,田老三夫妻好似被吓住了,惴惴不安的站在一边,赵氏要好一点,有些同情的在那里打量着,王氏跟田老二则守在尸体旁边,满脸的悲切。   孟大夫也在,他此刻正蹲在尸体旁边,检查着尸体。   孟大夫这样,难道人还有救?姜婉白心里浮现出一丝希望,赶紧来到小庙前,朝里面看去。   只一眼,她就赶紧别开了脸,那紫涨的面皮,吐出的长舌,还有暴起的眼睛,都吓人的很,怪不得田老四刚才说话都不利索了。   心里知道,这人肯定没救了,姜婉白还是问了一句,“孟大夫,她怎么样?”   孟大夫见姜婉白来了,赶紧站起了身,来到外面,压低声音对姜婉白道:“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体都凉了。”   真切的听到这句话,姜婉白有些惊愣。   “对了,她的旁边,发现了这个。”孟大夫说着,拿出了一块青布,青布上,用鲜血写着一些字,如今血迹已经干透了,锈红色的字迹在青色布上,显眼异常。   这女子竟然还识字?姜婉白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看向那些字。   这是阮竹琴写的遗书,内容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简单说了一下她的身世。   她爹是村里私塾的老师,而他的丈夫,则是她爹的学生,她跟他丈夫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便结为连理,并且有了筠儿,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却很快乐。   她的丈夫学问很好,在县里很有名气,她们一家人的愿望就是他丈夫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这里,还提到了她丈夫,姓狄,名伯休。   可是就在这时,祸从天降,一场大水使得他们家家破人忙,而她更是如同坠到了地狱里。   写到这里,阮竹琴没有再写下去了,而是写到了第二件事,那就是托付田家照顾她儿子,还有就是请求原谅她给田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可是她被歹人侮辱,实在无颜苟活于世,现在,她要去向她丈夫请罪。   至于田家的恩情,她生前无法报答,死后结草衔环也会报答。   最后,她提到,她不想筠儿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娘,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于愿足矣。   看完了这篇满是血与泪的遗书,姜婉白隐隐有些后悔,她只想到了不想让田老二纳妾,却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可怜,她做的那么决绝,可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若是她没那么生气,能静下心来处理,没准就能发现这一切,再好好的开解这女子一番,她也未必会走上这条路。   哎,悔之晚矣!姜婉白的脸色很不好看。   孟大夫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见状,赶紧劝说姜婉白,“这件事不能怪你的,这女子跟她丈夫感情那么好,又是个贞-烈的人,受到侮辱,只是为了她的孩子才没有走那一步。   现在她的孩子有了依靠,她就算现在不选择这条路,过些时候也……   而且,我看了她的病,她这病可不大好医。   她病了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病情反反复复,不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又拖垮了身体,再加上心情郁结,邪气入体,五脏俱损,就算勉强保住了性命,用好药、好食调理,后半辈子也会病痛缠身。”   孟大夫说完,见姜婉白还是愁眉不展,他长叹一声,道:“是这女子欠你的,而不是你欠她的。”   姜婉白诧异的看向孟大夫。   “她身上有病却不说,骗了田家,本就是有错在先。   你与她非亲非故,却愿意帮她治病,再送她跟她的孩子走,已经是仁至义尽,可是她,为了让田家照顾她的孩子,竟然做出这等事,也是机关算尽,就跟,就跟当时的我一样。”   说到这里,孟大夫有些不好意思,便转开了话题,正色道:“婶子大可不必为这件事后悔,应该问心无愧才对。”   他这么说,姜婉白一想也是,她又不是观音,凭什么要救世人,再说,就算是观音,还有自身难保的时候呢。   心里虽然还有个疙瘩,但却好了很多,姜婉白琢磨着该怎么处理后事,“老四,你去把三叔祖请来。”她道。   田老四早就准备着了,一听,赶紧去了。   不一时,三叔祖来了,姜婉白将事情一说,三叔祖气的脸都青了,对着田老二怒骂道:“糊涂,竟然会做出这等事,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娘?   你娘每天劳心劳力,这么辛苦的为你们,却得来的是这些,最后还要为你们擦屁股,我看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吧。”   田老二跟王氏悔恨不已,泪如雨下,一边磕头认错,一边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三叔祖怒气未消,也懒的理会他们两个,而是回来跟姜婉白说起了安葬阮竹琴的事。   她是外姓,又是横死,肯定不能入田家祖坟,而且最好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办理,给她弄一口好棺,也算对得起她了。   至于那孩子,便由田老二夫妻抚养,改名田承筠。   “全听三叔祖的。”姜婉白道。   三叔祖点点头,立刻开始张罗这件事,没过两天,就将阮竹琴埋了。   对于这件事,村里虽然有很多风言风语,可是过了半个多月,新鲜劲过去了,大家也就忘了,就如同石子沉入大海一样,连点涟漪都没留下。   时间一溜,就到了十二月,此时,田家正忙碌一片。   崔景堂不愧是有些手段的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那些小虾,反正田家从开始做虾酱,就没停下过,到现在,已经做了足足二十大坛。   “今天这是最后一批,明天我们就能好好歇歇了。”姜婉白一边搅拌着虾酱,一边笑道。   “娘,我们不累。”田老二干劲十足的道,自从有了田承筠,他跟王氏都是容光焕发,每天最早一个起来,最晚一个睡,却一点也不觉的辛苦,就好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样。   “对了,承筠的身体怎么样了?”张氏突然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两天好多了,就是还有些拉肚子。”王氏说完,转身对姜婉白道,“娘,承筠身子一直弱,虽然没得什么大病,但小病就没断过。   你以前说过,喝牛奶或者羊奶能让人变的身体好,要不然,咱们能不能买一只山羊什么的。”   她这话一出,现场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喝奶,谁不知道喝奶好,可是那是有钱人家才会喝的,他们家看似日子好了,可是到底怎么样,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虾酱这才刚开始做,要卖也要等明年,兰花虽然分株成功,可是要等到它长大,至少也要半年,更别说那什么月饼了,更晚,要明年中秋才能看到收益。   现在,他们家的粮食都变成了酒,可是酒却在窖里,平时连吃饭都要节省,哪里来的钱买山羊。   更何况,王氏对田承筠也有点太宠了,每天一碗蛋羹不说,还隔三差五的琢磨着家里的那几只公鸡。   那几只公鸡可是留着过年吃的,前两天姜婉白伤风,她都没说要吃,王氏凭什么。   大家都不说话,王氏有点尴尬,“娘,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一头山羊,挤得奶那么多,承筠能吃多少。”   姜婉白听了,一皱眉,买头山羊,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但王氏这个态度就大有问题,照她这样,听说羊奶好,就要羊奶,那下次听说燕窝好,难道还要买燕窝?   世上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还要看看自己是否力所能及。   赵氏早就看不惯王氏了,又见姜婉白皱眉,立刻凉凉的道:“真要为了大家好,不如想想怎么省点钱,明年买块好地种庄稼,也好有粮食养鸡。   一天一碗蛋羹,不好好做打算,怎么吃得起。”   赵氏这是在讽刺王氏,要是以前,王氏根本不会理她,可是现在,她却立刻道反驳道:“承筠还小,身体也不好,正应该吃点鸡蛋补补。”      ☆、第108章      “年纪小?我的承宝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想吃点粗粮都吃不上,每天饿的哇哇直哭,不也长这么大。   哦,我知道了,谁让承宝没有个有本事的娘呢!”赵氏嘲讽道。   “你……”王氏心里有数,可是论嘴皮子功夫,哪里比得上赵氏,直气的脸颊通红,却无可奈何,只能求助于姜婉白,“娘,你看这事,到底怎么办才好?”   “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说,现在买只山羊,数九寒天的,外面连个草都没有,羊吃什么?”姜婉白也不是刻薄之人,小孩子,能对他好一点,她自然会做,可是也要看实际。   王氏也有些傻眼,她只惦记着羊奶的事了,根本没想到这山羊,还要吃草料的,心里明白,不过让她就这么放弃,她却很不甘愿,“娘,家里不是给牛准备了草料,一头羊,吃不了太多的。”   她这么说,田老三有些忍不住了,那牛是他的宝,他宁可自己不吃,都要给那牛吃,现在王氏却要打那头牛的主意,他张了张嘴,立刻就要拒绝。   可是他平时老实惯了,那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转了两圈,就又被他咽了回去,只是狠狠的捣着手里的虾,发出嘭嘭的响声。   姜婉白看了一眼田老三,沉声道:“这件事,我说过些日子再说。   其实也不一定要喝羊奶,承筠现在也有一岁半了,可以喝一点豆浆。对了,家里还有一些剩下的核桃、花生,你把它们碾碎了,放在豆浆里,效果不比羊奶差。”   姜婉白说的是大实话,可是这话落在王氏耳朵里,却变成了推脱与敷衍,心里有些不满,甚至,她还想到了是不是姜婉白还记着之前的事,再加上田承筠不是田家亲生的孩子,才会如此狠心。   越想越觉的心里有疙瘩,王氏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姜婉白没听见王氏回答,一抬眼,正好看见了她的神色,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王氏的想法,不禁有些微恼,她在她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正要开口说两句,就听见外面就传来马蹄声,不一时,一辆马车就停在了田家门口,姜婉白立刻看向那边,倒是把这件事给放到了一边。   “娘,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还弄这些东西。”田银凤从马车里出来,有些埋怨的道。   “是啊,娘,你要是缺什么,就跟我们说。”唐少正紧跟着,也绕到了门口,一边小心的扶着田银凤,一边附和道。   姜婉白一见是他们俩,也笑了,一边让他们进屋,一边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不弄这些了,好好的休息,准备过年。对了,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有时间过来?”   她这么说,田银凤放心了不少,又听她问起她来这里的原因,她满脸幸福的看了一眼唐少正,示意他来说。   唐少正脸上的笑容,自打进来就没断过,“娘,银凤有喜了。”   “有喜了?”姜婉白是又惊又喜,求证的看向田银凤。   田银凤轻轻的点了点头,神情恰似水莲花一般动人。   “好,好啊!”姜婉白连说了两个好,随即,又有些埋怨的道,“既然是有喜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都说怀孕的人心情多变,这句话一点都不假,田银凤上一刻还高高兴兴的,一听姜婉白这话,却立刻红了眼圈。   一把握住姜婉白的手,她道:“娘可能还不知道,上次少正得的那块玛瑙,以大哥的名义献给了皇上做寿礼,皇上认为这是祥瑞之兆,很是高兴,就重重的奖赏了大哥,现在,少正跟家里的关系倒是好了很多。   这次我有孕,奶奶跟娘非要我去京城养着,后天就走,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娘,我……”说到这里,田银凤竟然真的哭了。   唐少正心疼的不得了,赶紧给她擦眼泪,“好好的说话,哭什么。”   “对啊,快别哭了,你只是去京城,又不是见不到了,等过一阵,你想我了,我就去看你。”姜婉白也劝道。   田银凤自己也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容易哭,现在可倒好,动不动就抹眼泪。   “这样就对了,这可是大喜事,应该高兴才是。这样,中午你们就留在家里吃饭,我弄几个好菜,咱们庆祝庆祝。”   姜婉白一锤定音,田家也立刻忙了起来,买菜的买菜,杀鸡的杀鸡。   大家都在忙,甚至唐少正都被田承运请走了,说是要问他一些兰花的事,唯有田银凤,被姜婉白命令在屋里休息,所以她有些无聊,便决定却看看田承筠。   她跟姜婉白一样,虽然不同意田老二纳妾,但对小孩子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她现在也怀有身孕之后。   一边逗着田承筠玩,她一边想象着她未来的孩子该是什么样,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是像爹,还是像娘,越想越出神,一时间,她都有点痴了。   王氏想买羊的事被姜婉白拒绝了,正琢磨着怎么达到她的目的,见此情景,立刻计上心头。   “承筠这孩子也是命苦,一直吃不下太多东西,有时就算吃下了,也会吐出来,或者拉肚子,你看,他瘦的,哪像一岁多的孩子。”王氏满脸忧愁的道。   田银凤果然上当,立刻就急了,“那怎么办,要不是找个大夫看看?”   “大夫已经找过了,说是没什么办法,只能吃点好的慢慢养着。今天,娘还跟我说起想买只山羊,给承筠喂羊奶的事,可是,你也知道,家里这个情况,最后……”   王氏故意没有把话说完,误导田银凤,让她以为姜婉白是没有钱,才不能买山羊的。   她这么说,田银凤几乎立刻掉下泪来,她天天生活无忧,顿顿喝鸡汤都嫌腻,却不知道她娘还在为了一只山羊发愁,她真是不孝!   “我去找娘。”她说着,就要往外冲。   王氏却赶紧拦住了她,“二妹,千万不能去。娘是个好强的人,你这么一去,不但问不出什么,还会让娘知道是我多嘴告诉你的这件事,到时还得怪我。”   田银凤一想,也对,除了一些吃的用的,姜婉白从不要她的钱,让她又急,又无可奈何,“这让我怎么安心!”   王氏见时机到了,赶紧说,“娘其实也是怕你担心,只不过是一只山羊而已,我们多做些紫芝酱,早晚能买得起的。”   她这么一说,立刻提醒了田银凤,对啊,姜婉白现在想要山羊,她去给她买一只不就行了,不,要买就多买两只,眼看就要过年了,她娘爱吃羊肉,家里人又多,一只哪够。   这么想着,田银凤就急匆匆的出去找唐少正了。   王氏看了看田银凤的背影,便弯腰趴在田承筠的旁边,伸手想要捏捏他的脸,又觉的自己的手有点太凉了,怕冰到他,她又将手收了回去,只是对着田承筠笑道:“筠儿,马上就要羊奶喝了,高不高兴?”   田承筠静静的睡着,根本没什么回应,可是王氏却好似得到了肯定一样,高兴的笑了起来。   下午,姜婉白正在跟田银凤说着闲话,一个中年男人赶着五只羊就走了进来,姜婉白有些诧异,这男人是有什么事吗,正想出去看看,就见那男人跟唐少正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不过那羊却没带走。   不一时,唐少正就转了进来,“娘,那些羊我让二哥圈起来了,两只母羊,三只公羊。”   “什么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婉白简直一头雾水。   “娘,马上就年底了,我跟少正一直在想给家里买点什么,你不是爱吃羊肉吗,所以我就让少正买了两只羊,留着你们过年吃。”田银凤插嘴道。   “那买两只就够了,买那么多干什么,家里地方不大,都没地方养。”说起羊肉,姜婉白还是挺高兴的,只不过这么多羊……   “那两只母羊是产奶用的,承筠还小,喝点羊奶好长的快一点,还有娘也是,你也可以每天喝一点。”田银凤道。   她提起田承筠,再加上这山羊,姜婉白倒是有点感叹,上午王氏还说要买只山羊,下午,田银凤就买来了,而且还是五只,事情真是好巧。   好巧?姜婉白一皱眉,这件事,真的是巧合吗?狐疑的看了一眼田银凤,她试探道:“老二媳妇也真是的,买一只羊而已,家里又不是没钱,何必让你们破费。”   田银凤根本没想到这之间的曲折,还以为姜婉白已经知道了,这是埋怨王氏多嘴告诉她这件事呢,立刻道:“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孝敬你,那不是应当的。   你也不要怪二嫂,要不是她说,我还不知道娘想要什么,到时买了不称心的,岂不是糟糕。”   果然是王氏跟田银凤说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姜婉白怒从心头起。      ☆、第109章      田银凤察觉到姜婉白的脸色有些不对,不安的叫道:“娘,怎么了?”   姜婉白看了看田银凤,又看了看唐少正,决定将这件事先压一压,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说,“没事,就是觉的五只羊,有点太多了。”   田银凤笑了笑,“不多,家里人多,每个人分一点,就没了。”   姜婉白点点头,说起了别的事,说了一阵,天色就不早了,田银凤跟唐少正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田家。   田家的人都出来送人,等到马车消失后,王氏第一个道:“娘,那些羊怎么办?   我看,那两只母羊都在产奶,倒是可以养一阵子,就是那三只公羊,要赶紧杀了,家里储存的草料不多,根本养不了这么多羊。”   姜婉白本来就压着一股火没发泄出来,一听王氏这么说,立马道:“你都替我决定了,我还说什么!”   田家的人都是一愣,他们还没看姜婉白发过这么大的火呢。   “都跟我进来,我有事要说。”姜婉白不想在外面争执,沉声说了这么一句,就当先进了屋。   屋里,姜婉白坐在炕上,田老二、田老四坐在炕边,剩下的人或坐或站的,都小心的看着姜婉白,等她说话。   姜婉白也不客气,怒道:“老二媳妇,你假借我的名义,让银凤给咱们家买山羊,你安的什么心?”   那山羊不是田银凤自己想买的,而是因为王氏,田家人都诧异不已,转头看向王氏。   王氏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被揭穿,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两步走到姜婉白的身前,啪的一下跪下了,“娘,我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承筠还小,他确实需要喝这些羊奶,再说,这些钱,对于银凤来说,又算不得什么,我……”   她还没说完,姜婉白就气的一拍笤帚,打断了她的话,“不算什么?你今天觉的几只山羊不算什么,明天又觉的一头牛不算什么,后天,你是不是就打算让银凤来养你了?   你这秋风可是打的好啊,估计,用不了多久,唐家就知道银凤有个贪得无厌,比狗皮膏药还粘的娘家了。   田家这脸,还要不要?”   王氏的脸一白,“娘,就几只山羊而已。”   “这次是几只山羊,下次呢?眼看着就要过年,要是承筠没有新衣服穿,你不打算,到哪里去给他弄一件吗?”姜婉白诘问道。   “这……”王氏有些语塞,她这些日子正想着给承筠做两件新衣服呢,而且,按照她的想法,承筠的皮肤娇嫩,自然不能用粗布,最好用细棉布。   这细棉布,可是值不少银子的,所以她一直没敢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姜婉白说,如今被姜婉白一下子道破,她如何不心虚。   姜婉白本来只是随便举例,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只觉的更加恼火,“你这样溺爱承筠,不是在爱他,是在害他,现在他还小,需要的东西你还能满足,如果有一天你不能满足了呢?   你是打算卖你的血,还是卖你的命啊,要不然,你也想卖你的侄子,卖家里的房子?”   田老五前车之鉴,要不是姜婉白来了,如今田家还不知道要落败成什么样子,如此的切肤之痛,不说田家其他人,就连田老二跟王氏都惊呆了。   尤其是田老二,他可是亲眼看见田老五满身脓疮,生不如死的样子的,他实在不敢想象,他的承筠如果真的变成拿样,他该如何是好。   还有,田老五即使落到那步田地,仍不觉的自己错了,要他帮他杀人,那如果他的承筠也像田老五一样,求他帮他杀人,他要杀吗?   田老二此刻就如同听见晨钟暮鼓一般,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娘说的是,我们不该太过宠爱承筠。”   王氏想起田老五,也有些害怕,可是隐隐的,她又觉的,她的承筠是特别的,肯定不会变成田老五那样,所以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在那里脸色变换不定。   人人都觉的自己是最特别的,可是,大多人都是最普通的那个,姜婉白见王氏到了这时候还心存侥幸,真是拿她有点没辙了,“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上次你们瞒着我,去城里买人,我体谅你们,就没说什么,可是我发现,我体谅你们,你们却不体谅我。   这次,老二媳妇又借我的名义骗银凤,我要是再不罚你,怕你不长记性。”   王氏根本不敢辩驳,只能低着头,等姜婉白发落。   “你不是要养羊吗?那好,那五只羊,就都归你一个人养,不过你记住,家里的草料,都是给牛准备的,你不能动用一点。”姜婉白道。   农家人什么都是宝,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别说草料,就是几片树叶,也早被人弄回家储备起来当柴烧了。   一只羊一天能吃掉四到五斤干草,五只羊,一天就是二十多斤干草,这些草如果用独轮车装,要将近小半独轮车,王氏要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干草。   “娘,我根本做不到。”王氏有些绝望的道。   “既然做不到,那你鼓吹养羊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呢?还是,你打了别的什么主意,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听听。”姜婉白道。   姜婉白用这种语气说话,王氏哪里还敢提分草料的事,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还是死不悔改,姜婉白现在算是认清王氏的为人了,说的好听点,她这是刚愎自用,说的不好听点,她就是一个只想到自己的自私鬼,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   都是孩子给闹的,姜婉白决定,出一个杀手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你养不活那些羊,那就杀了,等过年送礼或者吃肉。   还有,事不可过三,你因为孩子的事,一再犯错,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将承筠接过来,自己养,省的他被你养成个小霸王。”   姜婉白这话一出,可真捏到王氏的七寸上了,捏的王氏差点就软倒在地上,“娘,承筠是我的,你怎么能?”   “你要是不能好好教他,还耽误他做什么!”姜婉白的话里,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本本分分做人,该你的,自然是你的,否则,人在做,天在看!”   王氏呆愣当场,半晌,这才道:“我知道了,娘,以后我绝不敢再做糊涂事了。”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才好。”姜婉白道。   第二天,做虾酱的事完美收工,田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猫冬,享受这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刻,唯有王氏,吃完早饭就匆匆的背着一个箩筐出去捡草杆跟树叶了。   那三只公羊的死活她可以不在乎,但那两只母羊,她至少要留一只下来,好给她的承筠挤羊奶喝。   中午时分,王氏一脸失落的回来了,而她背后的筐里,只有少许的几把干草,而且还不是碎的,就是腐烂的,这些东西,别说养五只羊了,就是养一只,都难。   “二嫂这下知道养羊的辛苦了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养羊就养羊,羊要是那么好养,羊肉就不那么贵了。”赵氏对上次的事还耿耿于怀,所以趁机打击王氏。   王氏昨天晚上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忍,就像田老三跟王氏那样,先忍一忍,等田承筠长大一点,会认人了,她的希望就来了。   懒的理会赵氏,王氏去后院仔细打量那两只母羊,她一定要挑一只好的留下才行。   王氏如此无视赵氏,赵氏哪能不生气,对着王氏的背影冷哼一声,她回屋了。   不一会儿,她又跟田老四一起出来了,直奔姜婉白的屋。   “娘,你没看见,二嫂捡的那点烂草,连个兔子都养不活,何况是五只羊,我看啊,二嫂已经放弃了。   要真是这样,娘,这羊咱们得早杀啊,不然过两天饿瘦了,可就糟糕了。”田老四很是关切的道。   姜婉白其实也知道事情肯定会是这样,她一开始,也没打算真的将这五只羊都养起来,“明天咱们杀羊,先把那三只公羊杀了。”   杀羊就意味着有好吃的,田老四立刻高兴的答应了。      ☆、第110章      杀羊不比杀牛,还要找专门的人来杀,羊个头小,且性格温顺,只田家这三个壮劳力,就绰绰有余。   两个人按住那羊,一个人拿刀朝它的脖子上狠狠来上一刀,鲜血就立刻喷溅出来,洒在早已准备好的瓦盆里。   等血流的差不多了,羊也死了,这时,拿刀在羊后腿的关节处划开一个小口,从小口处向里面用力吹气,羊皮就会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虽然这时它不会跟羊肉完全分离,但剥起来,却是容易很多。   没用半盏茶,三只羊,就变成了三张羊皮跟一些切成大块的骨肉,剩下就是内脏、蹄子跟头这些东西。   “娘,冬天的羊皮最保暖,这三张羊皮,让文亮帮忙硝制一下,给你做个羊皮褥子倒是挺好。”田老二打量着那几张羊皮,随口道。   “文亮不是当了捕头吗,每天四处炫耀还炫耀不够,哪有时间帮咱们家。”田老四接口道,语气中有点酸酸的味道。   田文亮跟他一样,都娶的是寡妇,家里也穷,田老四一直把他当做难兄难弟来看的,结果,现在人家当了捕头了,吃上了官家饭,他还是一事无成,他这心里,能好受的了才怪。   “文亮能当上捕头,还是娘帮的他,他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家哪次有事,他不是第一个来帮忙。   老四,你别瞎说,让人听见,不好。”田老二瞪了一眼田老四,如此说道。   田老四不满的哼了一下,小声道:“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说完,他又赶忙低下头去处理那些羊肉,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经过最近这些事,田老四对田老二刚生出的一点信服,又荡然无存。   田老二听见了田老四的话,只觉的一口气闷在心里,咽不下,吐不出的,田老四的话没错,他自己都做的不好,又有什么脸,说别人。   气氛有些僵,姜婉白想了一下,她屋里虽然生着炉火,还烧着炕,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身体岁数大了的原因,总觉的被子冒风,浑身凉飕飕的,倒是确实需要一个羊皮褥子,便道:“这件事就按老二说的办吧。”   “哎!”田老二得到肯定,这才又露出一丝笑意。   田老四却有些不自在,他娘就是太相信他二哥了,之前才会出那种事。   也想找点话题来说,他道:“娘,你最会做好吃的了,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   说起吃的,姜婉白也变的高兴了起来,她从昨天就在想了,这整整三只羊,是吃烤全羊好呢,还是黄焖羊肉好,不然就羊蝎子火锅,想了一晚上,她也没拿定个主意。   不过现在,她倒是想好了,“就吃羊杂碎汤,以后的日子还长,这些羊肉可以先冻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吃,但这羊杂不同,要吃新鲜的才好吃。”   “羊杂碎汤啊!”田老四吞了一口口水,“这么冷的天,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再多加点胡椒,喝一口,吐一口热气,简直没有比这再享受的事了。”   “再让你媳妇烙几张烙饼,多放一点油,外面焦黄酥脆,里面劲道绵软,跟羊杂碎汤一起吃。”姜婉白说着,也要流口水了。   一说起吃的,田老二跟田老四之间的那点小摩擦,倒是立刻变的微不足道起来,“娘,这羊杂碎汤,有什么说法没有?”田老二也来凑趣。   “说法?”姜婉白立刻想起了她以前去西北旅游时,吃的那些羊杂碎汤了,满满的一碗,喷香扑鼻,有时还能在里面看见羊眼珠,真是让人怀念不已。   “这羊杂碎汤要想好吃,必须要“三料”、“三汤”、“三味”齐全才行。”姜婉白沉浸在回忆里,慢慢的道。   大家最爱听姜婉白说这些事,闻言,都聚精会神的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姜婉白笑了一下,“这‘三料’,又分为主料跟辅料,主料就是心、肝、肺,因为颜色都是红的,又被称为‘三红’,这三种东西容易下刀,可以切成薄片或者小块。   有了‘三红’,也就有了‘三白’,就是肠、肚、头蹄肉,这三种,要切成细丝下锅。   一碗正宗的羊杂碎汤,也只有有了这六种料,才好吃。   至于那‘三汤’,说的则是这羊杂碎汤的三种吃法,直接用水煮这些羊杂,然后连汤带肉的一起吃,那叫‘原汤羊杂碎’。   如果嫌杂碎味重,用水焯一下去味,再放在锅里蒸熟,最后切碎,放在骨头汤里,就叫‘清汤羊杂碎’。   不过,这种做法,那杂碎不入味,全靠汤的味道来支撑,有些长期售卖羊杂碎汤的,就会熬上一锅汤,一直用,用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种,就叫‘老汤羊杂碎’。   最后的‘三料’,就简单多了,是指翠绿的小葱花,洁白的食盐跟红彤彤的辣椒面。”   “竟然这么多说法。”田老二惊讶道,“娘,那咱们是吃清汤的,还是原汤的?”   田老二问完,姜婉白还没说话,田老四就忍不住插嘴了,“当然是吃原汤的,咱们吃这羊杂,吃的不就是那个膻味。”   他这么一说,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大家肚子里油水都不多,就指望过年这段时间添点膘呢。   姜婉白爱吃羊肉,自然同意田老四的意见。   中午,田家两个大锅,同时煮这些羊杂碎,为了味道更好,姜婉白还往里面加了几个羊骨头,不一时,大锅里面翻滚起来,浓郁的羊肉味便传遍整个院子。   等这些羊杂碎差不多好了,便在另一个锅里开始烙饼,刚出锅的烙饼,撕碎放进羊汤里,加上一点辣椒,连饼带肉的那么一吃,真是神仙也要忍不住下凡。   喝完最后一口汤,姜婉白出了一身的汗,再对比外面凛冽的寒风,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满足感与幸福感。   环视众人,发现他们也都是脸颊通红,鼻头冒汗,她不由得笑道:“一会儿吃完了,都先歇歇再出屋,一身的热汗,别在被风给打了。”   “可是我想出去玩。”田承安都走到门口了,一听姜婉白的话,却停住了,抬头用两只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姜婉白。   最近这段时间,家里吃的好,田承安再也不是那个脑袋大身子小的小萝卜头了,而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粉琢玉器的小团子,大眼粉唇,怎么看,怎么讨喜。   姜婉白被他这么一看,心都要被看化了,脸上的笑意更多,她故意拉长声音逗田承安,“不行,除非身上的汗干了,不然不许出去。”   田承安想出去玩,就是觉的身上热,贪图外面凉快一点,姜婉白这么一说,他立刻苦了一张脸,求助的看向田老三。   田老三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田承安见他没出声阻止,还以为有回转的余地,立刻跑到田老三的身前,用两条小胳膊抱着田老三的大腿,一边摇晃,一边撒娇道:“爹,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上次你不是说要给我做个小木马的,咱们现在就去。”说着,他用自己的小手,去拉田老三的大手。   田老三真是没办法拒绝,求助的看向张氏。   张氏轻出一口气,板起脸道:“承安,娘平时怎么教你的,明知道是错的事,还要去做,万一你真的病了怎么办,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别人。   而且,你奶已经说过了,而且说了不止一次,不让你出门,你还去求你爹,你这是要干什么?”   越说,张氏还真的有点生气了,一家人都在看着她训承安,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田承安显然很怕张氏,放开了田老三的手,耷拉着脑袋,默默的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张氏却觉的他这是在无声的反抗她,更加气恼了,“我是你娘,父母言,子必听,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田承安的眼中开始有泪花闪动,但他还是乖乖的到了张氏的面前,抬头注视着张氏,一本正经的道:“承安知错了。”   “哪里错了?”张氏道。   “不该贪图外面凉快,不该不听奶奶的话,不该去求爹,更不该跟娘赌气。”田承安一条一条的说着,每说一条,眼泪就往外滚一下,说到最后,已经满脸泪痕了。   张氏的手微动,似乎想要伸手去为他擦泪,但最终,她还是没动,只是板着脸道:“还有,男儿流汗流血不流泪,你是男子汉,怎么能动不动就哭。”   “承安知道。”田承安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洗的干干净净的手绢,将脸上的眼泪擦了,又抹了一把鼻涕,这才又将手绢叠好、放好,就跟一个小大人似的。   姜婉白在旁边看着,既觉的扫兴,又无法说什么,张氏这样,也不是全无道理。   王氏在一边看着,却有些多心了,人就怕比,她之前因为溺爱田承筠被姜婉白训斥,现在张氏就给她唱了这么一出戏,她觉的张氏是不是故意的。   不想再看这些,她不动声色的道:“娘,承筠一会儿睡醒要喝奶了,我回去看看他。”   姜婉白点点头,“对了,我今天特意给承筠留了一块羊肝,你给他做成羊肝羹,那东西对他好。”      ☆、第111章      “羊肝羹?”王氏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疑惑道。   “就是将羊肝洗净蒸熟之后碾碎,再加入红豆做成的一种小吃,孩子吃最好了。”姜婉白解释道。   王氏一听是对田承筠好的,又赶紧回来,细细的问了这东西到底怎么做,做的时候要注意什么,确定没有一处疏漏之处,她这才兴冲冲的出去准备了。   “娘,明天就是腊八了,一会儿,我们是不是冻一盆冰?”田老二道。   冻冰?姜婉白想了一下,想起了原来这是这里的习俗,今天冻一盆冰,明天将冰敲碎,大家分着吃,据说这样就能保证未来的一年不会肚子疼。   其实这种习俗毫无道理可言,而且,那冰那么凉,万一吃坏肚子,反而糟糕,姜婉白皱眉看向田老二,发现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知道这风俗想改,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一会儿烧一锅开水,晾凉了再拿到外面去冻,千万小心点,别落了灰尘什么的。”姜婉白想尽可能的降低风险。   这大黎朝的冬天,起码比现代冷上一倍,水放到外面,根本用不了一夜,就冻成了一个大冰坨,想把它从瓦盆里拿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没办法,只能先把瓦盆放到火上烤一下,让盆底的冰融化那么一点,不一时,一大块洁白晶莹的冰,便咚的一声,掉在了早已准备好的布上。   田老二拿起锤子,兴高采烈朝着冰上狠狠一敲,晶莹的冰块立刻四分五裂的炸裂开来。   田承安早就在一边等着了,见状赶紧伸手拿了一小块,先是用舌头舔了一下,发现这冰凉凉的,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像不舍得吃糖一样,他也没有去咬那块冰,而是拿给了姜婉白看,拿给田老三看,拿给田家每一个人看,最后,他将那块冰放到左眼前,闭上右眼,全神贯注的往冰里面,或者说透过那冰,往对面看着。   不知道他是看到了被冰扭曲的那些好笑的人,还是看到了冰里五光十色的世界,他忍不住哈哈的笑着。   笑够了,他试着将那块冰往远处移,一边移,一边左右打量着,忽然,他叫道:“这冰有七种颜色呢!”   田家人都或多或少的拿了一块冰在吃着,虽然没有田承安这么欢快,但今天是个节日,心情也都不错,听了田承安的话,都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对于小孩子的那种,宠爱的笑容。   田承安见大家都不相信他的话,就有些急了,“这冰,真的有七种颜色,不然,你们看。”说着,他首先去拉田老三的手。   田老三宠爱小儿子,自然半蹲下来朝那冰里看,只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到,那冰就是一块普通的冰而已。   “爹,你看到了吗?”田承安急道。   田老三很想说他看到了,可是他又不善于撒谎,所以张嘴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田承安更急了,“就在那里啊,你看,爹,你快看。”   田老三这下有些为难,禁不住田承安又是撒娇,又是央求的,他又往前凑了凑,努力的看了好久,这才装作看到似的道:“看到了,看到了。”   说完,他直起身,用蒲扇一样的大手摸了摸田承安的脑袋,“承安乖,自己玩。”说完,他转身去帮田老二收拾那些碎冰。   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尤其当这个大人的演技还很烂的时候,田承安鼓着嘴,很不满意,环视了一圈,他将目光对准了姜婉白。   迈着小短腿,他几步跑到姜婉白的身边,一边用手去拉姜婉白的手,一边道:“奶,我真的看到了,我没撒谎。”   姜婉白看了田承安手里的冰一眼,很晶莹的棱锥形冰块,立刻就相信了田承安的话。   阳光经过三棱锥,各色会被分离出来,也就形成了七彩,一个很普通的光学现象。   至于为什么田承安看的到,田老三看不到,则是因为光区问题,要是让田老三自己拿着这块冰多试几次,没准就能看到了。   “我以前也看到过,承安没有撒谎。”姜婉白摸了摸田承安的头,笑道。   “真的?”田承安得到肯定,立刻笑了起来,就如同阳光一般灿烂。   “我怎么会骗你呢,当然是真的。”姜婉白一本正经的道。   田承安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奶,我出去玩了。”   姜婉白点头,田承安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拿着那块冰飞出了院子,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跟他的小伙伴分享这个刚发现的趣事了。   姜婉白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伸手也拿起了一块拇指大小的冰,放在了嘴里,很意外的,那冰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凉,甚至还带着丝丝甜味,让人忍不住去拿第二块。   “娘,今天是腊八,王记当铺清货,我们也去看看吧!”赵氏建议道。   王记当铺是县里最大的当铺,它一年到头会收很多东西,然后分门别类的处理,可是,总有一些收的时候走眼,或者中间出了什么事导致处理不掉的。   于是,不知道哪年开始,它就开始在腊八这天公开向大家售卖这些东西,就跟腊八把所有杂粮、剩米煮成腊八粥一样。   开始,大家还没怎么在意,直到后来有一个人买了一块满是油污、很不起眼的玉佩,他将玉佩拿到家里,细细擦拭温养之后,竟然发现那玉佩竟然变的晶莹剔透,价值不菲。   有了这件事,第二年,来王记当铺买东西的人就多了许多,而王记当铺这习惯也就作为一种特色保留了下来,算起来,到现在都有三十多年了。   回想完毕,姜婉白觉的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在现代,她也去过一些典当行,来到古代,再逛一逛这当铺,也算不虚此行。      ☆、第112章      说去就去,田老二套好车,姜婉白带着王氏等三个儿媳妇外加田柳儿,众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县城。   上次姜婉白来县里找唐少正,还曾经跟田老二约在王记门口见面,所以她对那里倒是还有那么一点印象,远远的,她就朝那里张望着。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王记当铺所在的那一条街,都挤满了人。   “娘,这牛车可能过不去了。”田老二有些为难的道,“不然我找个地方,将牛车停在那里,我看着牛车,你们去逛。”   田老二这个建议倒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姜婉白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跟田老二约定了回来的时间,姜婉白等人挤入了人流中,看着路边摆放的货物。   王记当铺将物品随意的摆放在马路的两边,每隔几米,便有一个伙计在那里看着,招呼众人。   那些物品琳琅满目,大的有床、柜子等东西,小的有针线包等,而它们的新旧程度也各不相同,有的完好无损就跟新的一样,有的则像破烂一样,属于丢在街上都不一定有人会捡的那种,质量参差不齐。   在这里逛,颇有点淘宝的意思,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什么,让人满怀期待,欲罢不能。   姜婉白左看看,又看看,还真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比如那个做工精致的小木偶,人偶的每个部分都可以随意转动,真是有趣的很。   还比如那个描金的首饰盒,共分为四层,每层又按用途分为大大小小的几个小格子,设计精巧的很,而最让姜婉白动心的是,它的侧面,还藏有一个暗隔,若是将心爱的东西藏在里面,定然会安心很多。   不过,姜婉白最后也没买,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便宜,却都不算是她急需的,田家现在还不是很富裕,自然要把好钢都用在刀刃上。   王氏等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除了田柳儿买了几小手掌大的碎绢,想回去自己试着缠绢花外,大家逛了大半条街,还都是两手空空。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王记当铺门口,也是这条街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支起了摊子,摊子上盖着白布,白布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货物,大多是首饰、玉器等又小又珍贵的东西。   “原来首饰都在这里,我说刚才逛了半天,一件也没见到呢。”赵氏喜道,女人,无论是什么年龄,有没有钱,都对首饰这种东西无法抗拒。   王氏等人一听,也来了兴致,想过去看看,只不过,她们一看那些人,又有点灰心。   这摊位前的人,也有点太多了,里里外外的足足有三层,而且大多数都恨不得将摊位上的东西全都看完才会离开,她们如果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她们。   姜婉白也有些皱眉,思量着是不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等过一会儿人少了再回来。   赵氏却不管那些,就如同一条鲤鱼游进了泥鳅群里一样,她挤进人群,左一下,右一下的左右晃动了两下,就将那些人给挤到了一边,挤到了摊位的最前面。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吗?”一个妇人差点被赵氏给推到摊子上,有些不满的道。   “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怨别人催她,真是……我都替她害臊。”赵氏是一点也不示弱,立刻反驳道。   “你骂谁呢?”妇人的火气有些大了。   “谁不买东西,谁自己心里清楚,有本事,就立刻买上五六件的回去。”赵氏说着,拿起了一只雕花的纯金镯子,一边慢慢的打量着,一边略带嘲讽的看着对面的妇人。   “你,我,我还没看好,怎么买。”妇人有些外强中干的道。   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好,一看家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看首饰,也就是看看过过瘾而已,被赵氏这么一将军,自然会心虚。   赵氏占了上风,哼了一声,就回头一边向姜婉白招手,一边道:“娘,快过来,这里有位置。”   众人一听,差点被她给气倒,她哪只眼睛看见这里有位置了。   不过鉴于她刚才的表现太强悍,众人都怕跟刚才的那个妇人一样,自讨没趣,就都没说什么,只是拿眼看着姜婉白,那意思,大概是想看看怎么样的家庭里,会出赵氏这样的人。   姜婉白目睹了整个过程,现在又被这么多人用这种眼光看着,她的脸皮有些发烫。   “娘,快过来啊!”赵氏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周围的奇怪跟姜婉白的情形,兴奋的叫着姜婉白。   姜婉白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娘,这好东西,就是要用抢的,手快有,手慢无。”赵氏见姜婉白一直不动,就挤出了人群,来到姜婉白身前,扶着了她的胳膊,又要往人群里挤。   人们大概都有点讨厌赵氏,所以故意站的很紧密,不想让她挤进来。   可是,他们却低估了赵氏的实力,也不知道她怎么动的,左边挤挤,右边动动,不一时,她就带着姜婉白挤到了摊子的最前面,“娘,不用着急,慢慢看。”她笑道。   众人的鼻子差点被她气歪了,狠狠的瞪了她两眼,有不少人,就立刻离开了这个摊子,看来是不想跟赵氏在一起生气了。      ☆、第113章      摊子空出来一片地方,王氏跟张氏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跟着赵氏过去吧,觉的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放弃这里,去别的摊位也不行,姜婉白还在这里呢,她们怎么能走。   没办法,她们硬着头皮跟在了姜婉白的旁边,打量着摊位上的东西。   还别说,这些首饰虽然大多数是旧的,但款式跟质量都不错,王氏等人看着看着,也就将刚才那点尴尬给忘了。   姜婉白此时也在看,而看的重点,就是玉镯子。在现代,她最喜欢的就是翡翠镯子,不奢求一汪碧绿的那种,带一点飘花,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翡翠经过大家的炒作,实在太贵了,她能买的起的,不是颜色不好看,就是水头不好,让人看着就不喜欢,最后,她也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到了这里,尤其是她上次见过血胆玛瑙之后,姜婉白这个念头倒是又死灰复燃了,当然,这也不能怪姜婉白不是,谁让这里的翡翠,比现代便宜那么多呢。   就比如姜婉白手里拿着的这对玉镯子,青色透明的底,上面带着碧绿色的飘带,这要是放到现代,最少也要七八万,也就是七八万斤粮食,可是在这里,只要十二两,也就是一千斤粮食。   这其中的差距,姜婉白觉的不买一对,都对不自己。   将镯子戴在手上,姜婉白越看越满意。   卖东西的伙计眼睛最毒,一下子就看出了姜婉白跟那些只看不买的人不同,是个大主顾,所以赶紧道:“婶子,瞧这镯子,戴在你手上多好看,大小也合适,就跟专门为你定做的一样。”   姜婉白不动声色的将镯子又褪了下来,装作惋惜的道:“可惜是别人戴过的,这玉啊,最有灵性,换过一个主人,价值就大大降低了。”说完,她装模作样的去看旁边的东西。   买卖东西,最怕被对方唬住,伙计现在就觉的姜婉白说的很有道理,所以立刻就急道:“要不是因为是别人戴过的,这价钱,上哪去买这么好的东西。   婶子,我们王记当铺一年才卖这么一次东西,你要是喜欢,可千万别错过了。”   “这玉镯子的价钱,都够买两亩好地了。”姜婉白摇着头感叹道,“而且它也没什么实际用处,饿了不能当饭吃,渴了不能当水喝,还不如这砚台来的有用。”   她说着,拿起了摊子边角处的一方砚台,那砚台十分普通,既没有雕饰,又没有款别,上面满是尘土,丢在路边,就跟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   之所以被放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摊子上铺了白布,它的大小跟分量,用来压布恰巧合适而已。   伙计讨好的笑道:“婶子说笑了,这砚台怎么能跟玉镯子相比。   这样,我看婶子特别面善,像我的一个亲戚,这玉镯子,我就给婶子便宜点,十一两八百文,你看怎么样?”伙计开始自己降价。   姜婉白却好像没听见伙计的话一样,专心的看着手中的砚台,刚才,她拿这砚台只是随便拿的,想打个比喻,可是用手一摩挲这砚台,她才发现,这砚台有点古怪。   触手细腻温润,用手心轻按砚心,隐隐有墨绿色透出,还带着点点水气,就好似不用加水,就能研磨一般,倒是让姜婉白想到了一个词,“呵气研墨”。   “呵气研墨”,姜婉白心中一动,据她所知,还真有一种砚台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有无论酷暑严寒,墨汁都不会冻结,有“紫花夜半吐虹霓”美称的端砚。   可是端砚价值不菲,怎么会当做压布用的石头,随意放在这里,难道是当铺的人看走眼了?姜婉白的心跳陡然加快。   “婶子,婶子?”伙计见姜婉白只顾着盯着那块破砚台看,便出声叫道。   姜婉白惊愣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砚台放到摊子上,好似突然想起了某事一样,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真的需要一方砚台,算了,这镯子我不买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伙计哪里肯让姜婉白就这么走了,急忙道:“婶子,别走啊,你家里既然需要砚台,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把这块拿走好了。”   姜婉白顿住脚步,回身道:“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伙计连忙摆手,“这方砚台放在这里也没用,送给婶子,怎么能说是婶子占我便宜呢!”   姜婉白站在原地思考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伙计的话,半晌,她道:“这镯子我最多出十一两,你要是愿意卖的话,我就买了。”   “十一两?能不能再添点。”伙计假装哭丧着脸道。   姜婉白看了看装银子的荷包,很为难的摇了摇头。   伙计真的以为姜婉白只有这么多银子,便不再演戏,立刻爽快的答应了,当铺里的东西,成本都低的很,这镯子就算是卖十一两,都能赚不少。   麻利的将镯子用红布包好,又将那方砚台也用纸包好,伙计将这两样东西递给姜婉白,而姜婉白则将十一两银子给了他,他们双方算是银货两讫,皆大欢喜。   “婶子看看别的,还有想要的吗?我给你算便宜点。”伙计笑道。   “东西都想要,可是哪有那么多钱。”姜婉白摇了摇头,退出了人群。   站在人群外,姜婉白捏了捏盛放砚台的纸包,心仍嘭嘭跳个不止,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砚台,到底是不是端砚,又值多少钱。   可是该找谁帮忙辨认呢,姜婉白第一个想到了唐少正,可是立刻又否决了,唐少正现在在京城,恐怕有点鞭长莫及,那去找谁呢?   突然,姜婉白眼前一亮,上次林学士帮了她之后,她一直没有当面道谢,这次,倒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对,就这么办!姜婉白有了打算,倒是不那么着急了,现在,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而已。   况且,这砚台她本来也没花钱,若真是端砚,她就赚了一笔,若不是,她也没损失什么。   调整好心态,她站在那里等王氏等人,这次出来逛街,她提前给了王氏等人每人二钱银子,让她们自己买些想要的东西,她现在倒是挺好奇她们会用这二钱银子买什么的。      ☆、第114章      过了一会儿,张氏跟田柳最先出来了,张氏身上倒是没什么改变,但田柳儿头上,却多了一只蝴蝶形状,带流苏的银簪。   那簪子用料不多,但胜在做工精巧,灵动的蝴蝶,随风摇曳的流苏,正适合田柳儿这样花朵一样的年纪,给她增色不好。   “奶,好不好看?”这簪子是田柳儿人生中的第二件首饰,又是她自己挑的,所以一说起这个,她整个人都像一只蝴蝶一样,马上要翩翩起舞的样子。   “好看,柳儿戴什么都好看。”姜婉白笑道,一句话,让田柳儿跟张氏笑的更加开心了。   不一时,王氏也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显然也有所收获。   最后出来的是赵氏,只听她骂道:“哼,还想骗我,吃浆糊吃多了,把心给糊住了吧。”话音一落,她这才分开人群,朝姜婉白走来。   来到姜婉白身前,摊开手中的红布,赵氏道:“娘,你看,这玉钗怎么样?”   姜婉白朝她手上看去,只见一只雕着玉兰的白玉簪子静静的躺在红布上面,那白玉虽然不是极品,但也十分温润,还有那玉兰,雕刻的也像模像样。   “这簪子,恐怕要不少银子吧?”姜婉白猜测道。   “给他二钱银子,就算便宜他了。”赵氏略带得意的道,显然,她也知道她这簪子买的便宜,现在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钱银子?姜婉白突然觉的,她刚才用十一两银子买了那对玉镯子,真是太傻了!亏的她还以为她占了很大的便宜呢,真是……要不怎么说,人就怕比呢,一比,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想再提这件事,姜婉白问王氏等人还有没有要买的东西,要是没有的话,天色不早,她们也该回家了。   王氏等人都买到了称心如意的东西,便都摇了摇头。   姜婉白带着众人与田老二汇合,众人坐上牛车,开始往家里走。   路上,张氏问王氏买了什么,王氏一脸慈爱的打开了手中的红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来,一条银链子,上面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玉观音。   “这是给承筠的吧!”张氏笑道。   王氏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承筠身子弱,给他戴个菩萨,希望菩萨能保佑他无灾无难,快点长大。”   赵氏听了,瞟了一眼她手中的菩萨,“二嫂,你这东西多少钱买的?”   王氏知道赵氏是买东西的好手,她这么问她,肯定是想故意找茬奚落她,说她被人给骗了,可惜,今天她的算盘打错了,她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将布包又卷好,王氏一本正经的道:“菩萨是用来请的,怎么能说买?四弟妹,下次千万别这么说了,不然被菩萨听见,怪罪你,你可是要倒霉了。”   赵氏还真的打算嘲笑王氏一番的,可是王氏这么一说,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一口气憋在胸里,是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的很。   半晌,她一撩眼皮,拉长声音道:“我要是二嫂,就不会把这玉坠子给承筠戴。   承筠现在正是长牙的时候,什么都想往嘴里放,这银链子又细,万一他将这玉坠放进嘴里,又恰巧这银链子也断了,啧啧,到时候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敢咒我的承筠。”王氏一下子就怒了。   “谁咒他了,我可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赵氏一点也不示弱,拔高了声音道。   “你这是好心吗?我看你根本就没打好主意。”王氏怒道,“四弟妹,承筠还那么小,又不碍着你吃,又不碍着你喝,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他呢?”   “谁容不下他了,二嫂,说话可要凭良心。   你自己天天把他宠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家里的好东西恨不得都给他,就算他一顿吃不了,你还想给他留着,让他下顿吃,完全不顾娘还有承安,还说我容不下他,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我的苗儿现在自己会挣钱,承宝也有本事,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赵氏那话,就如同刀子雨一样,噼噼啪啪的就往王氏身上扎。   王氏气的脸都红了,“我怎么不顾娘跟承安了。每次我做了吃的,都是问过娘要不要吃的,可是娘疼承筠,每次都说不吃了,留给承筠吃。   还有承安,我每次做了,也都让三弟妹给承安盛一点的,可是三弟妹说承安不吃,我这才留给承筠的。”   赵氏白了王氏一眼,“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每次就做半个鸡蛋,也就碗底那么一点,娘怎么好意思吃?还有,你明知道三嫂脸皮薄,你还让她盛,这不是故意的吗,你怎么不直接给承安送过去呢?”   “我,家里不富裕,我怎么能做很多。”王氏终究有些心虚,说话不是那么硬气。   “现在知道家里不富裕了,吃鸡蛋、买羊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说过这话。”赵氏嘲讽道。   王氏彻底败下阵来,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狠狠的盯着赵氏。   赵氏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凉凉的看着她。   张氏怕王氏下不来台,赶紧和稀泥,“二嫂,四弟妹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为了承筠好,你千万别生气。”   “哼,谁对我的承筠好,谁把我的承筠看成眼中钉,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只希望某些人,多积点口德,小心遭报应。”王氏瞟了一眼赵氏,意有所指的道。   “遭报应?也不知道谁糟了报应,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下过。”赵氏道。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赵氏这句话,可是捅到了王氏的心窝子里了,王氏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红着眼睛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吗?”   张氏见两个人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赶紧想张嘴劝说,可就在这时,她却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袖子,一回头,她见田柳儿示意她往姜婉白那边看,便赶紧看了过去。   姜婉白此时的脸色,可真不怎么好看,阴沉的就好像乌云一般,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王氏一看,立刻闭了嘴,担忧的看向赵氏跟王氏。   赵氏戳到王氏的痛处,正要乘胜追击,所以立刻道:“我怎么不敢,你有本事做,难道还怕别人说,我……”   “够了!”姜婉白突然出声,打断了赵氏的话,“在家里就没个消停,出了门,还闹腾个没完,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赵氏现在最怕姜婉白,所以一看姜婉白真的生气了,哼哼了句不知道什么,便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倒是王氏,好似找到了反败为胜的办法一样,对姜婉白道,“娘,我活了这么半辈子,也没跟人红过脸、吵过架,这次,实在是四弟妹太不讲理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承筠不顺眼。”   “你自己也说了,你以前不这样的,那你就不想想,你现在为什么这样?”姜婉白问道。   王氏也沉默了,能为什么,还不都为了田承筠吗。以前她没有儿子,自然要小心翼翼做人,现在有了儿子,当然要为儿子做打算,她跟田老二的年纪都不小了,要赶紧给儿子攒下点家当才行。   好似窥破了王氏的心思一样,姜婉白继续道:“为了点蝇头小利,你们就争个不休,其实争来争去,还不是那点好处,一个小水洼而已,就算都给你,你都不够喝。   你们怎么就不往外看看,外面有挣不完的钱,吃不尽的好东西,就跟一片大海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们若是有本事,随便捞一把,都比在家抢到头破血流抢到的东西好。”姜婉白恨铁不成钢的道。   王氏跟赵氏一听,眼睛都是一亮,立刻想到了很多,互相瞟了一眼,她们都平静了很多。   姜婉白见她们能明白,也松了一口气,这才若有所思的道:“对了,老二媳妇,那个玉坠子,你还是小心点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承筠现在还不懂事,万事你都要多替他想一步的好。”   在现代,姜婉白看过太多小孩吞食某种东西而进医院甚至死亡的事情了,她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边。   “娘,我会小心的。”王氏点头道。   “那就好。”姜婉白道。   回到家之后,姜婉白立刻取来了清水跟细布,细细的擦拭着那方砚台。   等到将砚台擦干净之后,她一皱眉,按照她的猜想,这砚台擦干净了,不说像明珠一样耀人,也应该显现出点与众不同来吧,可是还是这么灰扑扑的,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猜错了,这砚台根本不是端砚,只是一方普通的砚台?姜婉白疑惑着,在砚台里面加入一点清水,找出墨条,开始磨墨。   下墨速度倒是很快,就是结冰不结冰这点,一时间还无法看出来,只能将它放到外面,耐心等一会儿了。   等了足有一个小时,姜婉白去看那砚台,只见里面的墨流动自如,没有半点结冰的意思。   这砚台果然有不凡之处,姜婉白一边清洗收拾砚台,一边想着明天去见林学士,该给他带点什么礼物好。   而此时,王氏正拿着那个银链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这链子给田承筠戴,赵氏的话她可以不听,可是姜婉白的话,她却有些在意,凡事都有个万一,而这个万一,恰巧是她不能承受的。   算了,还是不给承筠戴了,王氏这么想着,就要将手收回来,可就在这时,一双小手却攥住了那玉坠子,使劲的往下扯着。   “承筠,你喜欢这玉坠子,是不是?”王氏趴在田承筠的旁边,爱怜的问着。   田承筠咿咿呀呀的说了两句不是很清楚的话,然后就笑了,一边笑,他还一边继续扯那个坠子,好像真的十分喜欢它一样。   他这样,王氏立刻改变了刚才的想法,立刻就把那项链,给田承筠戴在了脖子上,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115章      第二天一早,姜婉白带着田老四、那方砚台还有给林学士准备的一些礼物早早去拜见林学士。   林府的管家认得姜婉白,倒是一点也没为难她,赶紧将他们请到了客厅,有些为难的说,林学士现在正在撰写书籍,他不敢打扰,如果姜婉白没什么急事的话,最好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姜婉白本也没什么大事,所以立刻点头答应了。   管家叫人送上来茶水、点心,就退了出去,大厅里就剩下姜婉白跟田老四,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着闲话。   “娘,这林家可真是气派!”田老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房子,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看看这里,瞧瞧那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好吧。”姜婉白随口道,这林家,还真没有多奢华,都是一些典雅朴素的装饰,在田老四看来,可能是大开眼界,但到姜婉白这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田老四见姜婉白有些不以为然,以为她不知道这屋里东西的价值,用手摸了摸身下的椅子,又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他道:“娘你不知道,这椅子跟这桌子,可都是百年的松木做的,不变形,不生虫,就这么一套,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   “百年松木?”姜婉白随口接了一句,便没了下文,她实在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林学士怎么说也是做过大学士的人,虽然金丝楠木可能不敢用,但梨花木什么的,应该还用得起,现在只不过是百年松木,还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田老四心里就那么点东西,正要卖弄一下,显示自己也是见过些世面的,所以即使察觉到了姜婉白不感兴趣,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娘,你可别小看这百年松树,咱们这里松树本来少,能长到百年的,更是罕见,我以前也是碰巧才见到那么一次,这才知道它的。”   说完,他看向姜婉白,等着姜婉白问他事情的经过,可惜,姜婉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让他失望不已。   有心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可是又有些不甘心,田老四打了个哈哈,继续道:“那还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县老爷的爹去世,我跟五弟去看热闹。   听别人说,县老爷的爹用的棺材可不得了,是百年松木做的,只那一个棺材板,就值上百两银子。上百两银子啊,都够一家人好几年吃用了。   我跟五弟当时很好奇,以为这棺材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偷偷的去看过,并且研究了好久,所以,我现在才能一下子认出,这家具是百年松木做的。”田老四回想起那段年少时光,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有些感慨的道:“娘,现在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我也不奢求别的,只想着要是我死了以后,也能有个百年松木的棺材,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姜婉白有些没好气的道,“好好的日子,不想着怎么享受,单说这些没用的。”   田老四也觉的自己说的有点不太好听,赶紧嘿嘿一笑,“要是有了钱,先买几亩好地才是正理,坟地边的那块地,我也实在不想种了,流的汗比谁都多,可是长出的粮食却比谁都少,真是气死人。”   说起买地,姜婉白正色道:“我琢磨着,等过两天,崔老板将紫芝酱运走,咱们家就应该有一笔银子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嘱咐了你二哥,让他去见方牙侩,告诉他让他帮咱们留意一下哪里有卖地的。   现在离开春播种还早,买地的事,倒是也不那么急,一定要遇到合适的才行。”   田老四听的心嘭嘭直跳,买地啊,他可是一直盼着的,不过,他也知道姜婉白说的有道理,所以他压住兴奋,赞同道:“对,千万不能着急,一定要挑一块好地才行。”   说到这里,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加了一句,“娘,这次我们要买多少亩地啊?”   “这次的紫芝酱,我算计着应该能卖个一百多两,现在好地大概六七两一亩,我们差不多能买二十多亩吧!”姜婉白道。   “二十多亩?”田老四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姜婉白点点头。   田老四乐的都有些找不着北了,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娘,你不是说要去盐城吗,这笔钱要是用来买地,那咱们可就没有没有本钱了。”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那兰花现在已经长出了好几片叶子,估计等到明年三月份,就能卖了,到时候,就用那笔钱作为紫芝酱生意的本钱。”   “娘想好了就好。”田老四浑身轻松的靠在了椅子上,眼中满是希冀。   又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过后,林学士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深深的给姜婉白施了一个礼,他道:“失礼,刚才一直在忙,怠慢了。”   姜婉白自然不会责怪他,“是我突然上门,有点唐突了。”   “怎么会,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你请过来呢,没想到,你就来了。”林学士笑道。   “哦?找我有事吗?”姜婉白疑问道。   “是这样,受你启发,我的学说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想让你帮忙看看,指点一下。”   林学士用的指点二个字,可见他心里对姜婉白的尊敬,不过姜婉白却不敢当,她这是占了时代的便宜,窃取的都是别人的成果,哪有脸往自己身上揽。   连连摆手,“林学士快别这么说,那些都是偶然,对于学说什么的,我哪里懂。”   林学士却不信,非要姜婉白去看看他新写的文章,姜婉白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了。   将林学士写的文章看了一遍,姜婉白发现他真的很了不起,这文章写的大多是浮力定律等自然科学,而且大多数都是对的,就算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相信假以时日,也必然会修正。   “怎么样?”林学士有些焦急的问道。   姜婉白是打定主意不做这个出头鸟了,所以只是夸赞林学士写的好,至于哪里写的好,她却说她其实真的不太懂。   林学士有些失望,又拿着那文章看了良久,这才恢复了平静,问起了姜婉白来这里的原因。   姜婉白赶紧道谢,谢林学士救了孟大夫一家,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那方砚台,请林学士鉴别。   林学士一听这砚台可能是端砚,也来了兴趣,文人一辈子都离不开文房四宝这四样东西,自然也最喜爱这些东西,而这世间,好的端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伸手接过姜婉白手里的端砚,他并没有因为这砚台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就小瞧它,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打量够了,又让人拿来清水跟墨条,开始慢慢的研磨。   乌黑的墨条就好似巧克力一样,瞬间融化在清水里,晕开一圈带光晕的涟漪,涟漪散去,一泓如黑宝石一般的墨汁便出现在砚台中间。   “果然是端砚,好砚啊!”林学士称赞道。   姜婉白的眼睛一亮,“林学士,你的意思是?”   林学士放下手中的墨条,“这砚台确实是端砚不假,而且是端砚中的极品,恭喜!”   “端砚据说都很美观,怎么这砚台?”姜婉白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学士摇头笑了笑,“世人哪里知道什么是丑,什么是美,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这砚台古朴大方,颇有先秦的风格,难得,难得。”   姜婉白听他把这砚台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立刻喜道:“那你看,这砚台值多少银子?”   林学士脸上的笑有点僵住了,甚至隐隐有些生气,“这等宝物,你与它相遇,就是有缘,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这,姜婉白有些尴尬,“宝剑要配英雄,红粉要赠佳人,要是把宝剑给美人,红粉给英雄,想来英雄跟美人都不会高兴的。   我与这砚台,就是这种情况,它于我,还不如一袋米,一筐菜来的管用,起码这米跟菜能让我填饱肚子,不至于挨饿。”   林学士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这下,倒轮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己度人,我糊涂了。”   姜婉白连连摆手,“如果林学士喜欢这砚台,我就把它送给你。”   林学士立刻变的高兴起来,“当真给我?”   姜婉白点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虽然爱钱,但更看重林学士这恩情。   林学士喜的来回转了好几圈,这才又跟姜婉白说起了话。   等到姜婉白走,林学士也没提过钱的事,只不过管家送姜婉白他们出门的时候,递给他们一个匣子,说是林学士的吩咐的,还让姜婉白千万不要推辞,否则就辜负了林学士的一片好意。   姜婉白无奈,只能收下那匣子,坐上牛车,跟田老四一起回家。   田老四见识了林府的富贵,那眼睛,从那匣子出现开始,就没离开过它,一副恨不得立刻打开看看的模样。   好不容易熬着出了林家的视线,他立刻道:“娘,快看看这匣子里是什么?”   “回家再看,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姜婉白说着,半闭上眼不说话了。   田老四不敢再问,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快速往家里赶。   而此时的田家,王氏哄田承筠睡着后,就来到院里,背起背篓,准备出去给那两只羊找草料。   这羊也是,一天不好好喂它,它产的奶就又少又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估计田承筠就又没有奶喝了,一想起这个,王氏就觉的胸口闷闷的。   “外面天寒地冻的,哪里还有什么草料?”田老二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怎么办?娘说了,家里的草料是给牛准备的,根本不能动,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只羊饿死。”王氏垂着眼皮,悠悠的道。   田老二听到她提起姜婉白,也有些为难,便没有接话。   王氏抬眼看了田老二一眼,这才道:“方瑞怎么说?最近有没有人卖地?”   “没有,不过他说他会帮我们留意的。”   王氏点点头,发现无话可说,她背着背篓,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田老二突然道:“我刚想到,其实咱们村以前也有放羊的,你自己去找草料,不但很难找到,找到之后还要再背回来,多麻烦。   不如,你赶着这两只羊出去,让它们自己去找东西吃,这样不是方便很多?”   王氏一想,也觉的很有道理,立刻喜道:“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说做就做,王氏将背篓放在一边,解开了栓养的绳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田老二,“承筠一会儿要是醒了,锅里有温的羊奶,你给他吃一点。”   “放心吧。”田老二答应道。   王氏这才放心,牵着羊就往外走,不过,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田老二喊道:“承筠,承筠,你怎么了?”声音焦急而颤抖。   王氏的心咯噔一下,放开手里的绳子,就往屋里冲。      ☆、第116章      “怎么回事?”王氏的话还没问完,就看见了令她心神俱裂的一幕,田老二手足无措的站在炕边,炕上,田承筠小脸憋的通红,正如同一尾被放在岸上的鱼一般,张大嘴使劲的喘着气,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   “承筠……”王氏撕心裂肺的喊着,扑倒在炕边,“承筠,你怎么了,不要吓娘,不要吓娘啊。”   田承筠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一双小手小脚缓慢而费力的挥舞着,而且越动越慢,就好似,某一刻,它就会停下一般。   “怎么回事,承筠这是怎么回事?”王氏哭着问田老二。   田老二的身子也抖的厉害,“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一进来,承筠就这样了。”   “不可能,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可能……”王氏说到这里,突然一把抓住田老二的手,“快去请大夫啊!”   “大夫?对,大夫,我要去找大夫。”田老二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往外走,可是没走两步,他就因为身体不稳,跌倒在地。   爬起来,他刚要继续往外走,就听王氏突然吼道:“承筠,你怎么了?”他赶紧回头看向田承筠,却见他小脸紫红,双眼圆睁,静静的躺在那里,没了一点动静。   承筠怎么了,睡着了,还是……田老二仓皇的跑了回来,伸手去试探田承筠的呼吸。   静静的,没有一点呼吸,田老二一下跌在在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惶惶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氏嚎啕大哭,“承筠,你怎么忍心就这么丢下娘,你怎么忍心!”突然,她站起身,状似疯狂的指着老天骂道,“你眼睛瞎了吗?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竟然这么对我。   这么多年都不给我孩子,好不容易有了承筠,你还要把他夺去,你这么折磨我,就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吗?   好,你既然不想让我活了,那我现在就来见你,问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说着,王氏就拿起了一边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想要自杀。   田老二突然转头,痴痴的望着王氏,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说话,也许,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比王氏好到哪里。   王氏举起剪刀,刚要朝心口扎去,就听门口有人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王氏朝门口看去,只见姜婉白跟田家众人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她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伸手指向炕上的田承筠。   也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太过心急,王氏指了半天,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好似,她突然失声了一样。   姜婉白看向田承筠,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紧急,几步来到田承筠的边上,她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很糟糕,好像没有呼吸了。   不再迟疑,她将田承筠平放在炕上,抬高他的下巴,弯腰给他做人工呼吸,一次,两次,还是没有反应,姜婉白判断他肯定是气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便赶紧停止人工呼吸,开始“海姆利克氏操作法”。   爬上炕,跪在田承筠臀部的位置,姜婉白将双手放于田承筠肚脐跟肋骨之间,用力的向下压,使气流在外力的作用下冲击气管,希望借此来赶走“异物”。   一下,两下,当做到第三下的时候,姜婉白也很紧张,紧张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   这“海姆利克氏操作法”一般连做五次,如果这五次都不能成功,那以后的成功机会就很渺茫,更何况,田承筠的情况,恐怕也等不了她再多做几次了,姜婉白如何能不急。   第四下,田承筠喉头传来一阵轻响,接着,他的鼻子开始抽动,胸腔也开始起伏。   成了,姜婉白赶紧停下动作,伸手探进田承筠的嘴里,抓住了一个滑滑的东西,赶紧将那东西拿出来,她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正是王氏那天给田承筠买的玉观音吊坠。   看到这个,姜婉白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王氏没有听她的劝说,将这吊坠给田承筠佩戴,之后又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田承筠吞下了这吊坠,这才会险些害了他的性命。   狠狠的将吊坠拍在炕上,姜婉白望着王氏,一言不发。   王氏将田承筠又有了呼吸,又是哭,又是笑的,等到她看到那吊坠,她泪如雨下,悔不当初。   拿起那吊坠,将它狠狠的摔到地上,王氏左右开弓,啪啪的开始抽自己嘴巴,一边抽,一边哭道:“承筠,娘对不起你,娘害了你,你受苦了,娘给你出气,给你出气。”   王氏越说越愧疚,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不一时,她的嘴角就见了血,脸也变的红肿不已。   她这样,姜婉白倒是不好说她什么了,只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氏听了,打自己打的更用力了。   田老二在旁边看的不忍,赶紧伸手抓住了王氏的手,“承筠还需要你照顾,你……”田老二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也有些怨王氏险些害了田承筠的性命。   王氏一听他说起田承筠,倒是立刻停下了动作,趴在炕边,看向田承筠。   此时,田承筠终于缓过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很多,正挥着小手,有气无力的哭着。   王氏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脸上,微闭着眼,默默的流着泪,刚才,她差点就失去他了,现在,也只有这样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呼吸,她心中的惶恐才会少一点。   “承筠,你就是娘的命,答应娘,千万不要离开娘。”王氏好似说给田承筠听,又好似在自言自语的道。   姜婉白此时的心情也刚刚平复下来,起身,她刚要下炕回自己的屋,外面就传来田承运的惊吼声,“快走开,快走开。”   又出什么事了,姜婉白只觉的头疼不已,还没等她决定要不要出去看一下,田老三就跑了进来,又怒又急的道:“这是谁干的事,把羊随便放到院里,刚才那羊冲到我屋里,把那兰花都给啃了。”   进入深秋之后,天气渐渐寒冷,田老三就在他屋里搭了个架子,把那几盆兰花搬到了那里去养。   王氏急着进屋看田承筠,就把那羊随意的放在院子里,那两只羊已经被饿了两天,自然要四处找吃的,而此时,田家众人又都在这里看着田承筠,自然无人发现。   姜婉白一听,头都大了,那几株兰花,可是张家的宝贝,她答应过张老爷子,等到兰花繁育出幼苗后,会将它们原封不动的还给张家的,现在这可怎么办。   “怎么回事?那花,都被吃了吗?”姜婉白说着,就下了炕,往外走去。   “吃了两株。幸亏承运想起他还没给兰花浇水,见承筠安全了,他就急忙回去,正好看见了,不然,这几株都要被吃完了。”田老三有些恼怒的道。   这几株兰花,一直都是他跟田承运在养,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眼看着就要能卖钱了,却出现了这种事,他这个老实人也有些忍不住了。   姜婉白面沉如水,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田老三的房中。   此时,那两只羊已经被拴在了外面,房中只剩下倾斜在一边的木架子,还有摔碎的花盆和满地的泥土。   田承运跪在花盆边上,眼睛通红的用手一把一把的收拾着那些泥土跟花根,希望能把它们恢复成原样。   “剩下的花呢?”姜婉白问田老三。   田老三一指另一边的柜子,“我怕再出什么危险,先把它们放在那里面了。”   姜婉白赶紧去看,发现这几株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被羊吃掉的是新繁育出来的那株,还有那盆大凤素,虽说损失惨重,但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奶,这兰花的根还在,我好好照顾它,它还会活过来吗?”田承运捧着一抔泥土,满脸希冀的问姜婉白。   姜婉白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真的不忍心告诉他实情。   羊这种动物吃草最彻底,它啃过的草皮,很难再长出新草,草的生命力那么顽强,尚且如此,何论这兰花。   “承运可以试一下,其实,这兰花越是珍惜,越长在条件恶劣的山崖、野地里,可见它的生命力之顽强,再加上它感受到承运的关心,也许就活过来了。”姜婉白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田承运一下子就笑了,狠狠的点了点头,他开始细细的收拾那些破碎的泥土跟花盆。   姜婉白转身出了门,眉头紧锁,心里萦绕着很多事。   首先,兰花这件事,可怎么跟张老爷子说才好,其次,罪魁祸首王氏,该怎么处置,最后,兰花没有了,她明年做虾酱的本钱也没了,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好好想想。   回了自己屋,姜婉白一眼看见了林学士给她的那个匣子,顿时心中一动,也许这匣子能解她的困境也说不定。      ☆、第117章      伸手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有一对玉佩,玉佩呈现红色,被雕成一对双鱼的形状,晶莹剔透,竟然是罕见的红翡。   翡翠,红为翡,绿为翠,红翡虽然不如绿色的帝王绿珍贵,但却更加少见,落到喜欢的人手里,那就是至宝,而且黄金有价玉无价,林学士这回礼,可远远超出那方砚台的价值了。   将玉佩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姜婉白叹了一口气,这东西拿去赔给张老爷子,倒是可以解现在的燃眉之急了。   第二天,姜婉白带着田老二夫妻、田老三夫妻去了孟家村,去见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见是姜婉白来了,还亲自出门迎接,问姜婉白今天怎么有时间来。   姜婉白勉强应和了两声,就跟着张老爷子进了屋。   这时,张老爷子也看出姜婉白心里有事了,不再多问,他让张元书去孟大夫家里接承玉回来,就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姜婉白说话。   姜婉白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张老爷子,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件事都是因为老二媳妇而起,我今天把她带来了,你要骂、要打,我们田家绝无怨言。”   王氏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立刻跪到了张老爷子的身前。   那两株花,就是一千两银子,不,也许还要更多,就算是拿她的命抵,都不够,何况是打骂。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她的命可以不要,可是田承筠的命,她却一定要保。   那几株兰花是张老爷子对父亲的一个念想,突然听见没了一株,心里自然有些失落,但姜婉白对他有大恩,张氏又是他的女儿,他于情于理,也不可能为难王氏。   赶紧伸手去扶王氏,他道:“承筠没事就好,一盆花而已,没了就没了。”   王氏却不敢起来,拿眼看着姜婉白,等着姜婉白发话。   张老爷子没办法,又回头对姜婉白道:“咱们是亲家,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这数九寒天的,地上凉,快让她起来,可别生病了。”   姜婉白看了王氏一眼,这才从袖中拿出了那个盛着玉佩的匣子递给张老爷子,“你相信我们,那是看得起我们田家,可是我们却不能因为一句意外,就推卸责任。   这东西算是田家赔给你的。”说着,她打开了那盒子,露出了那对玉佩。   张老爷子也是见过好东西的,所以立刻就看出了这玉佩的价值,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做错事就要负责,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姜婉白看着王氏,意有所指的道。   王氏当然知道姜婉白这么做都是为了她,不禁又是愧疚又是悔恨,昨天晚上,她瞪着眼睛想了一晚上,想最近发生的事,想姜婉白的话,最后,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以为是对田承筠好的,不一定就是真好,还有,她不该私心那么重。   田家就好似一艘独木舟,她为田承筠打算,使劲的敲击这独木舟,得到的只是一点微不可见的好处,但却很有可能将这独木舟给击沉,到时候船毁人亡,她自己也无处脱身。   就像姜婉白说的,只有跟田家人勠力同心,田家才能过上好日子,而她跟她的承筠,才能衣食无忧。   想明白了这些,王氏顿时豁然开朗,一个头磕到地上,她对张老爷子道:“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您要是真的想原谅我,就请收下这东西。   至于我的错误,我以后一定会慢慢弥补。”王氏没有说该怎么弥补,因为这些都是田家的家事,而她今天早上,也都跟姜婉白说过了。   张老爷子看看姜婉白,又看看王氏,最后轻叹一声,收起了那对玉佩,算是了结了此事。   这时,田承玉跟着张元书回来了,他的旁边,还跟着孟果儿。   一些日子没见,田承玉跟孟果儿的变化都不小,一个变的如同美玉一般光华,一个变的如同鲜花一般明艳,站在一起,倒还真像那么回事,看的所有人都点头不已。   田承玉最近学了《诗经》,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但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事情,所以有些气恼,又有些脸红,他不喜欢大家用这种眼神看他跟孟果儿。   故意将孟果儿甩在一边,他凑到姜婉白身边,问姜婉白这次来,是来看他的吗?   孟果儿知道的、想的远比田承玉要多,所以见到姜婉白、张老爷子这些田承玉的至亲,小脸羞红一片,正要上前问好,田承玉却来了这么一手,她又是委屈,又是尴尬,眼圈立刻就红了。   噙着眼泪,她给姜婉白等人问了好,然后立刻以她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夺门而去,离开了张家。   这一系列事都发生在瞬间,在场众人甚至都没有几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张氏立刻气道:“承玉,孟大夫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果儿就是你的亲人,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田承玉垂下眼眸,不说话,也不动,就好似没听见张氏的话一样。   他这样,张氏自然更加生气,“承玉,我在跟你说话,你现在马上去追果儿,跟她道歉,你听见没有?”   田承玉突然抬头,“道完歉之后呢?”   张氏一愣,道完歉之后,道完歉之后自然是和好如初,等他跟孟果儿长大了,就帮他们定个日子,让他们成亲。   张氏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说一定,却不能说出来,所以一时间有些语塞。   姜婉白在一边看着,却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但都把孟果儿看做田承玉未来的媳妇,田承玉有了逆反心理。   所以说,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大人根本就不该插手,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   姜婉白轻叹一声,让田老二带着她给孟大夫准备的礼物去拜访孟大夫,顺便解释一下这件事,便转移话题,跟田承玉说起了别的,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学到了什么。   姜婉白这样,算是支持了田承玉,田承玉立刻变的高兴起来,跟姜婉白也变的更加亲近,兴高采烈的说起了最近的所见、所闻、所感。   而姜婉白不时的提问与感叹,则让他变的更加高兴,祖孙俩倒是和谐的很。   从张家回去的路上,王氏第一个道:“娘,我想过了,那两只羊我根本没办法养活,费时费力,还吃力不讨好,不如我们就把它们卖了或者杀了。   至于我之前的错误,可以从我的吃穿里面扣,什么时候扣清了,什么时候算完。   还有,家里的活计,可以都交给我做,算是我的一点弥补。”   她这么说,田老二立刻点头同意,“娘,这件事我也有错,我跟她一起还。”说完,他看向王氏,正对上王氏的目光,目光交融,两人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脸上漾满了暖意。   姜婉白看王氏这次倒是诚心悔改的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王氏执迷不悟,闹出什么更大的祸事出来,“从吃穿上扣,能扣出多少?   我说过,有本事,就去外面挣,现在为了你们,家里损失这么一大笔钱,你们正应该努力,将这笔钱挣回来才是。”   王氏跟田老二又是感动,又是后悔。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老二媳妇,一直到过年,家里的饭就由你来做,还有老二,咱们家酿的那批五加皮酒,马上就要好了,你去把它们运回来,收好。”   王氏跟田老二自然没什么异议。   “至于那两只羊?”姜婉白一皱眉,“就算是要喝羊奶,也用不了两只这么多。   老二,明天就是集市,你去把其中的一只卖了,再买点草料回来。   老二媳妇,这羊,还归你养,不过,千万不能再出现昨天的事了。”   “肯定不会了,娘。”王氏听姜婉白说要留下一只羊,自然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跟姜婉白保证着。   姜婉白点了点头,开始算计挣钱的事,兰花不能卖了,那现在只能指望这些五加皮酒能卖一些钱,好作为明年去盐城的本钱。   不过这五加皮酒怎么卖,还是一个问题……   就在姜婉白皱眉思索的时候,突然看见张氏跟田老三在那里互相推来推去,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便道:“什么事?”   张氏跟田老三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老三,你说。”姜婉白直接点名。   田老三挣扎了一下,这才道:“娘,承玉的事……”   他只说到这里,姜婉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是不同意她的做法,“承玉的事由他自己决定,尤其是终身大事。”   “娘,这亲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承玉还小,他懂什么?”张氏急道。   “他懂他喜欢谁,想跟谁过下半辈子。如果你们真的觉的他还小,那就等他长大,再让他自己决定。”姜婉白定定的道。   张氏跟田老三有些傻眼,可是他们性格软弱,姜婉白这么一说,他们就算是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沉默了下去。   王氏恢复了正常,田家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事情也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   崔景堂派人来拉走了紫芝酱,给了姜婉白货款一百五十两。   方瑞说,正好有一家要卖地的,是上等的好地,足有三十亩,要价一百八十两,不过这价钱还可以商量。   姜婉白让田老二带着田老三、田老四去看了那块地,他们回来后满脸兴奋,说那真是难得的好地,姜婉白便不再犹豫,让方瑞帮忙周旋,最后以一百七十五两的价格,买下了那块地。   这次,姜婉白手里是真没钱了,只能寄希望于五加皮酒,那酒已经运到田家,现在就差找个方法将它推广出去了。   “娘,要不找崔老板帮忙吧!”田老二见姜婉白愁眉不展,便建议道。   姜婉白摇了摇头,“这酒跟紫芝酱不同,现在大家都不认可它,恐怕就是崔老板,也无计可施。”   “那怎么办?”田老二也很着急,好好的粮食变成了酒,要是这酒卖不出去,那结果,田老二都不敢想,一想就觉的心疼的厉害。      ☆、第118章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整个大黎朝,到处都是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采办年货的,售卖东西的,大家忙是忙了一点,却也乐在其中。   而此时的南城门外,一队足有上千人的兵马如黑云一般压来,守城的官兵一看,立刻精神紧绷,高举手中的武器喝道:“来者何人?”   那些兵马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蓝袍的少年,少年的手轻轻一扬,上千兵马立刻戛然而止,整整齐齐的停在了城门之外,没有一丝嘈杂与慌乱。   少年的旁边,一个二十多岁,脸颊有一道五厘米长刀疤的男人打马而出,喝道:“皇上钦点的剿匪将军欧阳将军到了,还不快让我们进去,耽误了正事,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欧阳将军?”其中一个矮点的守城官兵有些疑惑的道,“没听说过,你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高点的官兵给打断了,“原来是欧阳将军回来了,快请进。”说着,他就让开了城门。   矮点的官兵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高点的官兵一下子拉到了一边,小声叱责道:“你不想活了,姓欧阳,还是个将军,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矮点的官兵是个新来的,还真不知道这些,所以有些疑惑的问道:“谁?”   高点的官兵伸出食指数落着矮点的那个官兵,“平时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吧,这京城姓欧阳又是将军的,除了忠勇侯还有谁。   这位将军年纪有点小,不用说,也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你敢拦他,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忠勇侯的大名,整个大黎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矮点的官兵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一边擦着脸上的虚汗,一边庆幸着刚才躲过了一劫。   此时,一个十字路口处,欧阳俊让手下的官兵去军营待命,而他则和另外两个人停在了那里。   经过这几个月鲜血的洗礼,欧阳俊变的坚毅了很多,眉梢眼角,不用刻意,就全是慑人的杀气,那是血与肉对抗,一次次生死练出来的,深入骨髓,由内而外。   他的旁边,刚才说话的那个脸带刀疤的男子,如果有田家的人在的话,一定可以认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杀人之后逃跑的田老五,此时,田老五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的。   田老五的旁边,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身穿一身儒衫,宽袍大袖的,好像是个书生,不过,他可一点也不像其他读书人那么羸弱,反而有种磐石般的气质,一看就是个军师类的人物。   这人,田家人可能不认识,但却跟田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姓狄,名伯休,正是那个阮竹琴以为已经命丧于洪水的丈夫。   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狄伯休被洪水冲走,却被田老五相救。   他被救之后,惦记家里的亲人,也曾经回去看过,可是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他没办法,便跟着田老五进了欧阳俊的军队,一边帮忙剿匪,一边寻找亲人的下落。   狄伯休是读书人,胸藏锦绣,在这些除了欧阳俊之外斗大个字不识一箩筐的军队里,自然脱颖而出,跟田老五一起,一文一武,成了欧阳俊的左右手。   而他一路打听,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打听到了阮竹琴的消息,有人说看到她带着个婴儿,来到了京城。   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京城来,可是当时正是剿匪的关键时刻,田老五对他有救命之恩,欧阳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不能弃众人于不顾,便只能一直忍耐着,直到现在,才终于来到了京城。   狄伯休现在恨不得立刻去找阮竹琴,可是偌大的京城,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所以他茫然四顾,也不知道从何找起比较好。   欧阳俊多少知道一点狄伯休的事,便道:“你先别急,慢慢找,我一会儿要去跟皇上复命,等我回来,也可以帮你找。”   狄伯休自然是感激不尽。   欧阳俊看了看田老五,“寥南,你当时是我从陵南招来的,可是我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应该也是京城左右的人。”   寥南是田老五顶替的那个人的名字,现在,也是田老五的名字。   陵南属于南方,说话口音、平时的各种习惯跟北方大大不同,寥南,一个小山村里招来的兵役,不但不认识同村来的那些兵役,说话方式、饮食习惯等却跟京城一样,欧阳俊如何不怀疑。   只不过,他知道这些并不影响他剿匪的大计,这才一直没有说,但现在到了京城,他却觉的该说一说这件事了,否则,以后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麻烦事来。   田老五精神一绷,有些惊讶的看着欧阳俊。   欧阳俊摆了摆手,“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咱们一起生生死死好几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说完这句,他目光灼灼的看向田老五,希望他能相信他,将事情说清楚。   田老五却垂下了头,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不知道他杀人之后,官府有没有派人抓他,如果有,他这么一承认,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要真是那样,他宁可背着寥南这个名字过一辈子。   更何况,田家已经将他逐出了宗族,他就算叫回原来的名字,也不过是个无根的浮萍罢了,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我是京城的口音不假,可那是因为我爹从小把我寄养在了京城的姑姑家。”田老五随口说了一个借口。   欧阳俊又打量了田老五两眼,“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说完,他打马直奔皇宫而去。   他走了,狄伯休立刻就跟田老五告别,去寻找阮竹琴的下落了。   马路中央只剩下田老五一个人,他看着周围那满是年味的街道,心中愁肠百结,最后,他一打马,直奔城外田家村的方向而去。      ☆、第119章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欧阳俊双膝跪倒在地,挺直脊背看着宝座上的洪庆帝。   洪庆帝如今越发的老态,开口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先咳嗽起来。   旁边站着的侍者见状,赶紧拿出手帕侍候,洪庆帝将侍者推到一旁,有些恼怒的道:“朕还没那么没用。”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捂在口鼻间,开始咳嗽。   咳嗽了好一会,他这才好了很多,好似在跟欧阳俊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的道:“朕这一生,东征西战,从没向任何人或者事屈服过,如今,只不过是……咳咳……”   说到这里,洪庆帝又开始咳嗽,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通红。   欧阳俊这段时间剿匪,跟土匪斗智斗勇,再加上有狄伯休在一旁,他的见识早已不是昔日可比,知道洪庆帝这身体这样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立刻道:“皇上,请保重身体。”   洪庆帝慢慢的缓和过来一点,自嘲道:“保重身体?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朕立刻就去了呢。”   欧阳俊不敢接这话,只是道:“皇上洪福齐天,定然能平安长寿。”   “哼,去外面转了一圈,连你都学会这套哄人的把戏了。”洪庆帝怒道。   伴君如伴虎,欧阳俊不敢再继续说了。   他这样,洪庆帝更加觉的寂寥,现在,连唯一一个不怕他,敢跟他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了,轻出了一口气,他自言自语道:“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恐怕……”   说着,他看了欧阳俊一眼,有些羡慕的道:“朕现在才明白,一个好的身体是多么重要,想起年轻那阵的拼杀,真是悔不当初。   事情总会完成的,朕就是太心急了,拿身体换了一些根本不值当的东西,现在每到刮风下雨,朕身上的每块骨头都疼,提醒着朕的愚蠢。”   欧阳俊还是不敢说话,挺直脊背跪在那里。   洪庆帝却好似突然回了神,一拍桌子,他狠狠的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用命换来的,现在有人要枪,那他也拿命来换好了。”说着,他将一份奏折扔给欧阳俊。   欧阳俊看完奏折,好似早已预料到会这样一般,只是有些许惊讶,更多的是一副“终于来了”的表情。   “知道该如何做吗?”洪庆帝问道。   “臣知道。”欧阳俊叩头道。   洪庆帝很是安慰的点了点头,“你是他的孙子,朕自然放心。   你这次剿匪有功,除了论功行赏外,朕还要赐你一件东西。”说着,他示意侍者将东西给欧阳俊,并继续道,“这是我前一段时间得到的,当得起国宝两个字,现在,朕就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守护它。”   欧阳俊听出洪庆帝的弦外之音,立刻磕头,保证他一定会尽他所有,保护好这东西。   “赶紧回去见见你的爹娘吧,这些日子没回家,忠勇侯一定想你了。”洪庆帝摆手,让欧阳俊退下。   欧阳俊谢恩,然后端着那盖着红布的托盘,转身出了大殿。   转弯抹角,抹角转弯,终于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欧阳俊一伸手,就挑开了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一个猴子抱桃的玛瑙挂件,看起来没设么稀奇,可是欧阳俊却知道,能被洪庆帝称为国宝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轻轻的拿起那玛瑙,他腾然间想起了这玛瑙的来历。   血胆玛瑙,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欧阳俊拿起那玛瑙,若有所思。   此时,田家村外的官道上,田老五骑在马上,遥遥望着村头的那处房子,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他该不该上前,可不可以上前,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上前。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打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田老五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拨转马头,打马狂奔,一路跑出了很远,确定没人跟上,他这才停住,狠狠的出了一口浊气。   姜婉白出门之后听见右面的官道上有声响,就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越行越远,她还以为是过路的呢,便立刻收回了视线,没有在意。      ☆、第120章      田老五不敢回家,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兜兜转转的,他来到了村头的那个破庙。破庙依旧如他走时一样,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可是田老五却觉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   去镇上买了一些物品和吃的,他坐在破庙的门口,望着远处的炊烟,无意识的吃着手中的干粮。   转眼又是两天,这天,田家尤其的热闹,因为今天他们要杀猪。   田家人口多,姜婉白又有意让大家过个肥年,所以特意买了一头猪。   请来的屠户还是上次帮忙杀牛的那个李屠户,依旧的,他一大早便来到了田家,“听说是你们家杀猪,我惦记了一晚上,这不,大老早的就来了。”李屠户笑道。   姜婉白赶紧把他请了进来,“又要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婶子真要是想谢我,就给我做顿好吃的,上次在你们家吃的那个什么‘牛八宝’火锅,我可是一直都没忘呢。”李屠户嘬了嘬牙,有些怀念的道。   “好,家里的酸菜腌的正好,中午给你们做杀猪菜。”   “杀猪菜?”李屠户对这个新词,还真不太懂。   “就是用骨头熬汤,加入猪肠、猪血等炖的一锅菜,清爽鲜脆,最适合现在吃了。”姜婉白笑道。   “哈哈,那我就等着了,不过现在,先干活。”李屠户说做就做,带着田老二等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头肥猪给绑了起来,手起刀落,鲜红的猪血便流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瓦盆里。   接下来,就是将猪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开水里面,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烫好之后,李屠户拿出一柄小刀,在猪身上轻松的那么一刮,刚才还满是猪毛的猪皮立刻变的光滑白嫩起来。   刮完皮,李屠户又换了一把大刀,开膛切腹,不一时,一只完整的猪便成了一块块的肉跟骨头,当然,还有一些内脏之类的东西。   处理好猪身体,剩下的就是处理猪头,猪头上满是褶皱,处理起来十分的不容易,其实,在别人家,李屠户是不管这件事的,不过为了田家那顿饭,他也是尽心的很。   将猪头上的毛剃了又剃,这才撒上松香,用火烧,至此,这猪头才算弄干净。   拿出一把斧头,李屠户将猪头劈开,取出里面的猪脑,扔在了一边,跟一些不要的肉瘤、下水放在了一起,一副想要丢弃的模样。   姜婉白看在眼里,自然心急,这猪脑做好了,可是一道好菜,所以立刻去捡。   “婶子,你捡它干嘛,这东西不但腥而无味,吃多了,人还会变笨的。”李屠户有些不解的道。   古代人讲究以形补形,就是吃什么补什么,比如吃虎-鞭壮-阳,吃肝补肝等,而这猪最笨,它的脑子,人们自然避之不及。   姜婉白却知道,这种说法既有道理,也没道理,有道理是吃的这些部位里面是有人那些部位所需的营养,而没道理则是不该区分这些部位是那种动物身上的。   换句话说,牛的脑子跟猪的脑子,人吃了以后,效果大概差不多。   “猪可是聪明的很,这猪脑,配上这腰子,正可以炒一盘猪脑腰花。”姜婉白笑道。   “这,能好吃吗?”李屠户有些迟疑。   “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相信婶子,婶子说好吃,就一定好吃。”李屠户一见姜婉白如此有信心,立刻想起了上次的“牛八宝”火锅。   要是以前,谁跟他说那东西好吃,他绝对不信,可是现在,他可是一想就会流口水,恨不得能天天吃上一顿才好,鉴于此,他没理由不相信姜婉白。   姜婉白将猪脑收好,又顺便用棍子拨了一下那些要被扔掉的东西,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还能吃的。   李屠户一见,也来了兴致,蹲在一边,给姜婉白解说着这些部位都是哪里。   淋巴不能吃,肉瘤也不能吃,这个东西?姜婉白挑起一个核桃大小、有些褶皱的东西看向李屠户。   李屠户有些尴尬,搔了搔头,他有些隐晦的道:“今天杀的这是头母-猪。”   母-猪?又不方便说,姜婉白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这是猪的子-宫吧!   其实这东西也能做一道好菜的,可以用油炸了之后做成椒盐的,也可以做成汤,当然,日-本还有一种更方便的吃法,那就是蘸了调料,生吃。   不过,姜婉白瞄了一眼李屠户,她非常怀疑,这东西她要是做了,他能吃的下去吗!   算了,只有这么一个,做起来又浪费时间,还是不做的好,姜婉白这么想着,就把那东西又扔了回去。   李屠户一见,立刻松了一口气,猪脑子就已经够挑战他的极限了,他还真怕姜婉白让他吃这个东西。   姜婉白自然发现了李屠户的表情,不禁暗自好笑,这东西,才哪里到哪里,要是他见了现代人,尤其是日-本吃的那些东西,还不得被惊死。   拿了猪脑,姜婉白回屋去做饭。   中午的饭十分的丰盛,一道杀猪菜作为主菜,其它热菜有小炒拆骨肉、爆炒猪脑腰花、蒜蓉青菜等,而凉菜则有蒜泥白肉、红油猪耳等,汤则是一大锅蹲的奶白的骨头汤。   “现在还有青菜?”李屠户惊讶道。   这里没有蔬菜大棚,一入深秋,大家的菜就变成了白菜、萝卜,萝卜、白菜,一吃吃上好几个月,早就厌烦的不得了,如今却看见了这么嫩油油的小青菜,李屠户的心情可想而知。   “有啊,就在我屋里种的。”姜婉白道。   “怎么种的?”李屠户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我把菜种到了花盆里,放在了炕上,这样它们就不会冻死了。”姜婉白有些得意的道,为了吃上这小青菜,她可没少下工夫。   李屠户挑了一下大拇指,“婶子真行,我今天可是没白来,这么多好吃的。”   “那你就多吃一点。”姜婉白笑道。   李屠户哈哈一笑,众人就开始吃饭。   杀猪菜爽脆可口,红油猪耳麻辣入味,小青菜青翠欲滴,很快,这些菜就被吃了大半,唯有那道腰花猪脑,很少有人动,就算有人吃,也只是去夹腰花而已,却没人吃那猪脑。   姜婉白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们不吃,正好留给她,这东西,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呢。   也许是大家看姜婉白吃的太过香甜,有人终于忍不住,想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田承玉前两天已经从张家回来,准备过年了,出于对姜婉白的信任,他第一个夹了一块猪脑,然后端详半天,这才一咬牙、一闭眼,将那猪脑吃了下去。   众人看似都在吃饭,却都在关注着田承玉的反应,饭桌上一时间倒是静悄悄的,而就在这时,田承玉突然睁开眼,眼中满是惊讶与兴奋,好似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   伸出筷子,他继续去夹那个猪脑。   他这反应,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众人立刻朝着那猪脑伸出了筷子,而等他们吃完之后,那筷子就伸的更快了。   只不过,那猪脑一共就那么大,哪里够这么多人吃,第二次伸筷子,速度快一点的人就夹到了,而速度慢的人,却只能望着空空的盘子后悔了。   “这东西吃多了,真的不会变笨?”李屠户抢到了两块,吃完第二块,他一边回味着刚才的美味,一边有些不放心的道。   “放心,绝对不对。”姜婉白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李屠户一拍大腿,“那我可有福了,我天天帮人杀猪,几乎每家的猪脑都是扔掉的,以后我把它们留下,岂不是能天天吃到了。   我就说,来婶子家一定不会白来,婶子,下次有什么事,直接叫我,我也不求其他,就管我顿饭吃就够了。”   李屠户这么说,自然惹的大家笑容满脸,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李屠户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队人,那些人都穿着官兵的服装,为首的一个人穿着书生服,满脸的惊惧跟恼怒,正是打听到消息而来的狄伯休。   此时,田家人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见了这么一队气势汹汹的人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好大胆,竟然敢逼良为-娼,强买强卖,说,被你们抢走的那个女人跟孩子在哪?”狄伯休喝道。   他喝完,那些官兵立刻拔刀冲了上来,看那意思,要是一言不合,就要让田家人血溅当场。   姜婉白也被吓了一跳,她以前也见过生死,可是还没见过这么明刀明枪的家伙。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已经被人架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而那刀的刀锋,离她的脸不足两厘米,她甚至能感觉的到那刀上的凉气。   相信任何人被这么对待,都不会有好心情,姜婉白也觉的又是恼怒,又摸不着头脑,“这位官爷,我们一家都是好人,你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21章      “误会?”狄伯休冷笑一声,一挥手,就有官兵架过来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   男子一见田老二跟王氏,立刻咋呼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非要买夫人的,小的跟他们说了,夫人还生着病,可是他们就是不听。   官爷,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三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官兵给推到了后面,摔倒在地,这下,他也不敢继续说了,只是哆哆嗦嗦的看着在场的众人。   田老二跟王氏见到这个男子,也是大吃一惊,显然,他们是认识这男子的。   狄伯休一见,自然明白找对了人,一步就走到了田老二的身前,他一脸狰狞的道:“竹琴在哪?”   “这,这,她死了。”田老二有些心虚的道。   “死了?!”狄伯休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一把抓住田老二的衣领,他道,“你胡说,她怎么会死?”   田老二犹豫了一下,“真的死了,上吊自尽的。”   “自尽!”好好的人,怎么会自尽,狄伯休立刻想到,阮竹琴十分贞烈,肯定是这人想要强迫她,她为保清白,才会选了这么一条路。   心痛到无以复加,恼恨的恨不得将田老二大卸八块,狄伯休抢过旁边一个官兵的长刀,就要刺向田老二,给阮竹琴报仇。   而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而撕心裂肺。   狄伯休一愣,“筠儿”,他自语了一句,扔下长刀,就往屋里跑。   王氏在狄伯休出现的时候,就预感到他是来抢她的儿子的,心中茫然一片,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做。   而在狄伯休喊“筠儿”的时候,然后往屋里冲的时候,她本能的,就挡在了狄伯休的身前。   “滚开!”狄伯休是个读书人,介于王氏是个女人,他没有立刻对她拳脚相加,只是红着眼吼道。   王氏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留住田承筠,所以她狠狠的摇了摇头,“筠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你的?”狄伯休好似听见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可是他此时却根本笑不出来,只是张着嘴,如同脱水的金鱼一般吸了两口气,然后恶狠狠的道,“你给我滚开,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休想抢走筠儿。”王氏张开双臂,如同守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坚定而凛然的看着狄伯休。   她越是这样,狄伯休越是恼怒,而这时,那个卖阮竹琴给田老二的人牙子还怕连累到他,所以在那里火上浇油,“官爷,这夫妻俩不能生育,肯定是一开始就没打好主意。   逼迫夫人不成,就挟持少爷,想要少爷认贼作父,官爷,你可一定要为夫人报仇。”   狄伯休听了这话,哪还有一点理智在,回身抢了一把长刀,他就朝着王氏的脖子砍去。   “住手,这里面有误会。”姜婉白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所以赶紧出声阻止。   只不过,现在的狄伯休,就如同发疯的狮子一般,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会听姜婉白的话,眼看着,那雪亮的刀锋,就要砍到王氏的脖子上,而这一刀的结果,也可以预见。   血溅五步,王氏立刻就得去阎王那里报道。   从狄伯休带人进来,到他要杀王氏,这中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田家的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别提上前去阻止了。   他们只是出于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拒绝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姜婉白都快急疯了,“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中间……”她这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人,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田老五一把抓住狄伯休的手腕,急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第122章      狄伯休倒是还认识田老五,“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这句话倒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所有人,包括姜婉白,都看向田老五。   田老五有些不敢看姜婉白,他这两天一直在破庙里面,每天所做的事,无非是悄悄看着田家的方向。   看到田家的炊烟升起,就知道他们已经起来做早饭了,看到田家的灯火熄灭,就知道他们已经睡下,而他,也可以睡了。   他这么关心田家,那破庙又离田家不算太远,他当然能这么及时的赶到,只不过,他却不想说这些,只说,“正好路过,你这又是怎么了?”   狄伯休被问起伤心事,又开始发疯,伸手去推田老五,他道:“你放开我,就是这些人,不但害了竹琴的性命,还想将筠儿据为己有,今天,我一定要杀他们给竹琴报仇。”   田老五当然不会放开他,“你冷静一点,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这些人根本不是那种人,不会做那些事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狄伯休诘问道。   田老五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姜婉白赶紧走了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看了,定然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委。”说着,她转身进了屋。   不一时,她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块满是脏污的破布,将破布递给狄伯休,姜婉白又将视线移到了田老五身上,狄伯休的事,只要解释清楚就好,而田老五这里,才是大事。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田老五才好。   田老五感觉到姜婉白的视线,那是一种打量甚至带点拒绝的眼神,这让他的心瞬间一凉。   田家的院子虽大,可是却没有他站立的地方,田老五放开狄伯休的手,迈步就往院外走。   田家人中,田老二夫妻的心神全在狄伯休或者说是田承筠的身上,田老三夫妻早就被吓傻了,田老四夫妻本就对田老五没什么好印象,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挽留田老五,就这么看着他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走出院门,田老五牙关紧要,这才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回了破庙,然后一头倒在了他新买的被褥上,被褥冰凉一片,可是他却一点也察觉不出。   姜婉白看着田老五的背影消失,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最后,化为一声轻叹,收回了视线,看向狄伯休。   狄伯休早已经被破布上的字迹吸引住了心神,看了一遍,他眼圈一红,再看一遍,他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姜婉白倒是很明白狄伯休现在的心情,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静,所以她没有立刻去跟狄伯休说话,而是进屋,将田承筠抱了出来。   王氏一见,立刻凑了过来,略带绝望的道:“娘,外面冷,你抱承筠出来干嘛?   姜婉白瞪了王氏一眼,“他爹来了,我当然要让他们父子团聚。”   王氏最后一点希望被毁灭,她一下跪到了地上,抱着姜婉白的大腿哭道:“娘,承筠就是我的命啊,你把他留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说着,她开始给姜婉白磕头。   田承筠本来就在哭,此时被王氏一吵,哭的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红彤彤的。   “给你留下?”姜婉白真不知道王氏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为了自己,还真是舍得下这张脸,“你要是真为承筠好,就应该让他回到他爹身边,还是,你对承筠的好,都是假的?”   姜婉白这两句话,句句诛心,却也直击要害,王氏脸色惨白,一下子呆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姜婉白挥开她的手,来到狄伯休的身边,将田承筠递给他,她道:“对不起,我们没有救到她。   这是筠儿,他现在快两岁了,每天能吃小半碗鸡蛋羹,半碗小米粥,前些天,还会叫‘爹’,叫‘娘’了。”   “爹,娘?”狄伯休转身看向田承筠,身体都有些抖了,颤颤巍巍的接过田承筠,他叫道,“筠儿,筠儿……我的筠儿。”   “外面冷,筠儿身体又弱,不如我们到屋里再说话,怎么样?”姜婉白建议道。   狄伯休已经从阮竹琴的遗书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姜婉白又是愧疚,又是感谢,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建议,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他一脸阴沉的对那个人牙子道:“要不是田家买了竹琴,你就要把她丢到山里去喂狼?”   人牙子慌乱不已,“这,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并没有想那么做。   官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您夫人,不然,我一定好吃好喝的把她供起来,就跟供祖宗一样。   官老爷饶命啊,官老爷饶命……”说着,他开始跪地磕头。   人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可见这些人牙子做了多少亏心事,狄伯休把眉一横,“照你的意思,若竹琴不是我妻,或者我不是官,你就可以随意欺辱了,是不是?   先是胁迫竹琴,被我发现,还意图将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当真该死。林三,咱们营里不是还缺个刷马桶的吗,我看他就挺合适,你带他回去,好好的教教他,该怎么做。”   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官兵闻言,立刻嘿嘿一笑,“好嘞,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说着,他就像拎小鸡一样,将那个人牙子拎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剩下的那些士兵看向狄伯休,狄伯休一挥手,他们也就跟着那个叫林三的官兵走了,偌大的院子,瞬间空荡了下来。   屋里,狄伯休怎么哄田承筠都不管用,田承筠依旧哭的撕心裂肺,王氏在一边急的都快跳脚了,试探性的来到狄伯休身边,她道:“不然,让我来试试?”   狄伯休看了一眼王氏,又看了一眼哭的实在可怜的田承筠,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将田承筠递给了王氏。   王氏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小心的接过田承筠,她一边晃着他,一边柔声道,“筠儿乖,不要哭了,娘在这里,娘陪着你。”   田承筠依旧在哭,不过好像是好那么一点了。   “筠儿可能是饿了,我去给他弄点吃的。”王氏满脸希冀的看向狄伯休。   狄伯休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并对王氏表示了感谢。   王氏闻言,快步抱着田承筠出了屋子,那速度,就跟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狄伯休依依不舍的看着王氏的背影,想站起来跟上去,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却没有动。   姜婉白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于理,田家救了田承筠,又养了他这么久,他应该对田家感激不尽,可是于情,看着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爹’,叫‘娘’,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开心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姜婉白决定快刀斩乱麻,将事情说清楚。   狄伯休收回视线,沉思了一会儿,这才道:“一会儿,我想带着筠儿去祭拜一下竹琴。”   姜婉白没有说话,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狄伯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打算,“我想带筠儿回去,好好的照顾他。”   说完,他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姜婉白,补充道,“我应该会住在京城,离这里不远,以后,我会经常带筠儿来看你们,或者,你们想筠儿了,也可以去看他。”   狄伯休的要求合情合理,姜婉白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好,你也别太伤心了。对了,家里还有一些筠儿常用的东西,你带他走的时候,也顺便带上,省的突然换了东西,筠儿不习惯。”   人,除了一些穷凶极恶或者超出常理的,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对我好,那我也对你好,姜婉白这样,狄伯休更是羞愧难当,想了想,他提议道,“不然就让筠儿认二哥、二嫂为干爹干娘?”   田老二一直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此时一听这话,立刻激动的看向狄伯休,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   他这么在乎田承筠,狄伯休心里倒是舒服了很多,也更加确信了他刚才的想法。   姜婉白也挺喜欢田承筠的,对这件事自然乐见其成,赶紧答应了下来。   这下,狄伯休跟田家人倒是亲近了很多,双方又说起阮竹琴的事,不免又是一片黯然,说完之后,狄伯休再也等不及,立刻要去拜祭阮竹琴。   本来,他还想带田承筠去的,可是此时田承筠刚睡着,要是去外面,被风吹到生病了,那岂不是糟糕,况且,田老二说,坟地这种地方阴气太重,小孩子不适合去,狄伯休这才独自去了阮竹琴的埋骨之地。      ☆、第123章      阮竹琴不是田家族人,又是横死,所以并没有埋在田家的祖坟,而是埋在了田家高粱地旁边的那个乱坟圈子。   离她死到现在,还不足三个月,再加上是冬天,所以那坟头土都还是新的,小小的一块隆起,在这坟地里既不起眼,又有些格格不入。   狄伯休在这坟地里一直待到太阳快落山,这才回到了田家,而此时,他看起来倒是平静了很多,“等过一段时间,我想把竹琴接回家乡。”   姜婉白自然没有异议。   “明年就要大考,我应该会在城里租个院子,等着大考,你们要是想见筠儿,就来城里找我。”狄伯休继续道。   “你现在是?我看,刚才那些士兵,好像都听你的。”姜婉白还以为狄伯休已经当了官,没想到他竟然还要参加科考,便有些疑问的道。   “黎朝的文官跟武官是互相独立的,以我现在的身份,就算皇上嘉奖我,也顶多是个八品的委署骁骑尉,我是个读书人,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走武官这条路很难出头。   倒是明年的科考,我下场一试,如果能中,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狄伯休并没有把姜婉白当外人,所以很诚实的出说了自己的打算。   “原来是这样!”姜婉白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了一个一直盘桓在她心里的问题,“刚才那个拦着你的人是?”   狄伯休多聪明,之前欧阳俊跟他们分别的时候,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田老五根本不是南方人,甚至都不是叫寥南,刚才,田老五又那么巧的出现在这里,还言之凿凿的说田家人不会做那种事。   现在,姜婉白又问起田老五,他不用想就知道,这田家跟田老五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联系,而且肯定是很亲密的那种。   田老五救过他的命,刚才又阻止了他犯下大错,狄伯休自然乐得为田老五周旋,便将田老五如何救他,带他一起跟随欧阳俊剿匪的事说了,最后还不忘夸田老五古道热肠、忠勇狭义,是个难得的好人。   他这么说,田家人脸上的表情可就精彩了,惊异莫名,他们很怀疑狄伯休口中的那个田老五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田老五,那个想卖侄子当太监,勾结外人偷盗房子的田老五。   “你们可是认识?”狄伯休问道。   “你说他叫寥南,是南方人?”姜婉白反问道。   “这……也说不定,不过他自己倒是这么说的。”狄伯休回道。   “如果他真的叫寥南,那我们就不认识,如果……”说到这里,姜婉白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好了。   狄伯休看出姜婉白的为难,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便不再追问了。   不过不问不代表不关心,田老五于他有大恩,他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准备回去问问田老五,问清事情的原委,再决定怎么帮他。   眼看着就要天黑,狄伯休提出告辞离开,而他离开,势必会带走田承筠,对此,田老二跟王氏是千不忍,万不忍,一步步的将狄伯休送出门口,又送上官路,他们俩仍旧不想回来,弄的狄伯休都有些为难了。   “我们回家。”姜婉白实在没有办法了,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往回走。   田老二跟王氏往左看看姜婉白,往右看看田承筠,只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一半跟着姜婉白回家,一半永远陪着田承筠才好。   只可惜,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挣扎良久,这才跟着姜婉白回了家。   见他们回去,狄伯休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抱着田承筠溜溜达达的往镇上走,今天的天色有些晚了,回京城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在这镇上找个客栈先住一晚,这是狄伯休的打算。   正走着,他突然看见远处有一匹马拴在一个破庙前,那匹马见到他,似乎十分兴奋,希律律的叫唤着,打着前蹄,似乎想过来的样子,只不过因为被拴着,不能如愿,在原地焦急的转着圈。   是田老五的马,狄伯休一眼就认了出来,没有一点犹豫,他打马来到那破庙前,翻身下马,他进了破庙,也看清了里面的摆设跟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田老五。   “你就睡在这里?”狄伯休惊诧道。   田老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听见有人说话,被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是谁时,他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见外面拴着你的马,就进来看看,你呢?”狄伯休问道。   田老五有种心事曝光于人的不安与尴尬,又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狄伯休实情,所以一时间倒迟疑住了。   “我的命都是你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狄伯休是真的很想帮田老五,所以有些激动的道。   田老五定定的看了狄伯休一眼,这才长叹一声,“这件事,说起来可就有点话长了。”   “没关系,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走,我们一起去镇上的客栈。”狄伯休道。   还有两天就过年,外出做生意的人早已回到家乡,所以镇上的客栈倒是清净的很,狄伯休好不容易将田承筠哄睡着之后,便让客栈伙计准备了一些酒菜,跟田老五边喝边聊。   田老五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只觉的满腹的心酸与后悔,再被这酒一催化,那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狄伯休听完田老五的话,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也觉的唏嘘不已,“我看伯母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回去跟她好好说说,定然能化解这段恩怨。”   田老五何曾没想过回去苦苦哀求一下,可是他一想到之前姜婉白那眼神,就退却了,他真的怕被人一棍子给打到地狱里。   也不说话,他继续喝着闷酒。   狄伯休一试不成,又改了另一个主意,将阮竹琴跟田承筠的事说了,又说了已经让田承筠认田老二跟王氏当干爹、干妈,最后他道:“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愿意为你们解开这个结,一家团聚。”   说到一家团聚,狄伯休有些伤感,他能帮助田老五,可是却帮不了自己。   田老五眼睛一亮,停住了喝酒的动作,目光灼灼的看向狄伯休。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今天天色不早,我们快点去睡吧!”狄伯休胸有成竹的道。   狄伯休就是军里的智囊,他说行,就一定能行,田老五这下终于觉的看到了希望,嘴角带着笑容的回屋,不一时便陷入了梦想。      ☆、第124章      第二天中午,田家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姜婉白打量着眼前的欧阳俊,只觉的正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欧阳俊哪里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大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沉稳的将军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欧阳俊笑道,而他这一笑,倒是让彼此间的距离拉进了很多。   “当然认识,这才几个月不见,快进来,外面冷。”姜婉白说着,领欧阳俊进了院子。   欧阳俊一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院中的那个帐篷,眉梢眼角都是暖意,“这帐篷怎么还在?现在有人住吗?”   “当时给你搭的,没想到你住了两天就走了,我嫌拆来拆去的太麻烦,就把它留下了,不过却一直没人住。”姜婉白很随意的道。   欧阳俊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特意往那帐篷的方向瞧了两眼,这才跟着姜婉白进了屋。   几个月没见,姜婉白最关心的,当然是欧阳俊这几个月到底怎么样。   欧阳俊就把他回去之后皇上召见他,本来想除了他,但在看见他脖子上的那块玉之后,又改变了主意,派他南下去剿匪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从脖子上拿下了那块玉,有些感慨的道:“没想到,这玉竟然救了我一次,不过,这玉我已经送给你了,现在,物归原主。”说着,他将玉递到了姜婉白的眼前。   姜婉白知道这块玉对欧阳俊的意义,哪里肯要,“实话跟你说吧,当时我说我的魂被吓掉了,要你的玉招魂,根本就是骗你的,想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当了真。   这玉本来就是你的,要物归原主,也是给你,你要是硬要给我,那就是不肯原谅我当时骗你了。”   欧阳俊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也隐约猜到了当时的真相,不过他却根本没往心里去,当时他不懂事,姜婉白也不过自保而已,而且,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还真觉的挺有意思的,这倒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你真的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欧阳俊笑道。   姜婉白摇了摇头,“说不要,就不要。”   欧阳俊倒是对这种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将那块玉又戴在脖子上,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锦盒,“我可不能白要你的玉,这个东西给你,算是交换。”说着,他将那小锦盒递给了姜婉白。   姜婉白接过锦盒,只见锦盒只有巴掌大小,装饰十分奢华,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好东西。   赶紧将锦盒打开,姜婉白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却一下子愣住了,这盒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姜怀卖给唐少正的那个血胆玛瑙。   当时唐少正说过要送给她,可是她担心这种宝贝会招来祸事,就劝唐少正将它献给了皇上,现在,这宝贝竟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姜婉白手里,姜婉白当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不拿出来看看吗?”欧阳俊还以为姜婉白没见过这种宝贝,一时间看呆住了呢,便戏谑的提醒了一句。   看看?我见到这东西可比你早了不少呢!姜婉白心道,不过,她却没说出来,而是真的将那血胆玛瑙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端详着。   半晌,她装作惊讶的道:“这可是个宝贝,你真的要给我吗?”   欧阳俊总觉的哪里有些怪怪的,仔细打量了姜婉白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压下心里的那丝异样,“当然。”   姜婉白却将那血胆玛瑙又放回了锦盒里,“可惜,这种宝贝根本不是我现在能拥有的,只怕……”   “谁敢,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我现在给你,我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它的主意。”姜婉白的话还没说完,欧阳俊就一脸煞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欧阳俊这煞气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自然形成的,平时收敛的时候还好,现在这么一怒,煞气冲出,姜婉白只觉的自己就像见到猛兽一样,浑身透着那么一股不自在。   欧阳俊察觉到了姜婉白的反应,也有些不高兴,将那盒子又推回给姜婉白,他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要你的东西还变成错事了,姜婉白瞪了欧阳俊一眼,将那个锦盒收了起来,暗道,她与这血胆玛瑙倒是有缘的很。   “你现在是将军了,你爹娘肯定很高兴吧?”姜婉白随口说着家常。   欧阳俊环视了一下屋子,发现屋里除了他跟姜婉白之外再无第三人,这才沉声道:“我爹的兵权都被架空了,皇上也不信任他,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怎么回事?”姜婉白疑问道。   “你也知道,我娘跟贵妃还有宁王妃都是简氏族人,皇上现在旧疾缠身,已经等不及想为太子清路了,我爹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无奈我娘……   皇上没对我们家怎么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你呢?皇上对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姜婉白虽然不在朝堂,但她读过历史,只这么一听,就知道欧阳俊现在就好似在刀尖上跳舞一般,时刻都可能命丧黄泉,所以有些心急的道。   “多亏了那快玉,皇上对我倒是很信任。对了,过完年,可能会出一些事,你们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免的惹祸上身。”欧阳俊道。   “出事?”   “具体的,我就不能多说了,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欧阳俊道。   姜婉白不用想,也知道这出事的意思,政治向来都是最残酷的,而那龙椅下面,不知道埋着多少尸骨,“放心吧,我们都是普通百姓。   百姓只关心衣服穿的暖不暖,吃的够不够吃,只要不是战争,上面那些事,影响不到我们的。”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姜婉白知道欧阳俊是好意,自然点头答应了。   欧阳俊长叹一声,有些忧心忡忡的,巨浪马上就要来了,他这个旗手,可是责任重大。   姜婉白还真的挺想帮助欧阳俊的,只可惜,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又将之前的事细细想了一遍,她突然道:“你说皇上旧疾缠身,才会这么急,他到底有什么旧疾?”   “还不是年轻的时候东征西战落下的病根,据说就算是晴天,他浑身的骨头都会酸痛不止,到了阴雨天,那才叫一个折磨人,经常痛到打滚。   这病,不仅折磨着皇上的身体,也折磨着他的精神,现在,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了。”想起上次见到洪庆帝时的场面,欧阳俊有些感叹的道。   姜婉白听完他的话,却眼睛一亮,当今皇上这病,很大可能是风湿加旧伤,而她所酿的五加皮酒,对治疗这病症,可是有奇效。   据记载,清朝时,乾隆南巡,皇子永琰也就是嘉庆帝就是风邪湿毒入侵,导致夜不能寐,浑身酸痛,而随行的黄太医,就是用这五加皮酒治好了他。   这可是瞌睡就有人给枕头,她想了很久该如何推销这五加皮酒,就出了这事,若是她能成功,不,哪怕是延缓一下皇上的病症,也算是帮了欧阳俊,更帮了她自己。   想到此处,姜婉白道:“过年的时候,你是不是要给皇上送一份礼?”      ☆、第125章      “是会送一份,只不过,这贺礼其实也就是象征性的送一下。   皇上富有四海,除了几个比较亲近的人送的礼物,或者送的礼物实在很珍奇,他根本就不会注意那些礼物,一般都是直接登记,送入库房。   你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欧阳俊若有所思的道。   “你等我一下。”姜婉白说完转身出了门,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瓶酒,将酒递给欧阳俊,她道,“这酒名为‘五加皮酒’,顾名思义,就是以五加皮为主料,加了很多药材酿成的酒。   其实说它是酒,倒不如说它是药,一种专治皇上病痛的药。”   欧阳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这酒能治皇上的病?”   “我有九成的把握。”姜婉白掂量了一下,说出了这个数字。   “九成……”欧阳俊眼睛一亮,“就算只有三成,都值得一试。对了,这酒要多久才能见效。”   “如果现在开始喝,年后当有效果。”   “太好了。”欧阳俊两手一握,有些兴奋的道,年后正是暴风雨要来的时候,这酒来的可真是及时。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酒瓶,欧阳俊有些遗憾的道,“本来还想在这里吃饭的,不过现在,我可能要马上回去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姜婉白也知道事情的紧迫性,所以并没有打算挽留欧阳俊。   欧阳俊深深的看了姜婉白一眼,这才跟着姜婉白将那酒装箱,然后负在马背上,打马而去。   姜婉白带着田家人目送他远去,良久才压下了心底的激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皇上喝了她的酒有效果,何愁这酒卖不掉。   转身刚要回院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隔壁院子有人出出进进的,十分热闹。   那些人有家具店的伙计,此时,他们正从牛车上往下抬家具,看样子应该是隔壁的人家买的。   有粮店的伙计,此时他们正往里面送米面等粮食,还有杂货店的、绸缎庄的伙计,总之,只要家里用得着的,都有人在往院子里送。   这让姜婉白有些不解,他们隔壁住了一个对父子,因为家里穷,父子俩都是光棍,而且性格孤僻,她也只在刚搬过来的时候去拜访过他们,不过,他们对她好像并不那么热心,所以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   而这对父子从不到她们家来,两家倒不像邻居,倒像是跟泾河、渭河一样,一直彼此分隔,又相安无事。   现在,这对父子买这么多东西,是突然发财了,还是怎么回事?姜婉白正站在那里猜测着,那院子里就走出两个人,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指挥着那些伙计,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是你们……”姜婉白惊讶出声。   田老五觉的有些尴尬,微垂了眼皮,没接话,倒是狄伯休,很热情的道:“我刚才还在说,等安顿好了,去见婶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姜婉白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不是要带承筠回京城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院子……”   “这院子是我租的,以后,我、廖大哥还有承筠就住在这里了,估计要一直住到大考。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原因有三,一个是我要好好读书,肯定没时间照顾筠儿,如果请人照顾他的话,如果遇见负责人的,还好一点,如果遇见那敷衍了事的,筠儿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住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有筠儿的干爹、干娘在,还有婶子,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帮我照顾好筠儿。   另一个原因,其实还是跟我读书有关,京城里太过喧闹,根本不适合读书,倒是这里清净一些,况且,游鸿诗社离这里也不远,我正想去拜见一下诗社里的人,住在这里,会方便很多。   最后,竹琴就在这里,我在这里陪她,也省的她寂寞。”说到最后一个原因,狄伯休的脸色有些黯然。   他一说完,姜婉白还没说什么,田老二跟王氏就先乐的快发疯了。   天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是怎么过的,睁眼闭眼,眼前全是田承筠或者现在应该叫狄墨筠的小脸,他朝着他们笑,对他们哭,还对他们招手,整整一晚上,他们都没睡过觉。   担心狄墨筠是不是饿了,有没有被冻到,还有他哭的时候,狄伯休会不会给他晃那个他最喜欢的拨浪鼓,田老二跟王氏,想念狄墨筠想的都快疯了。   要不是他们知道,姜婉白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去找狄伯休,他们早就去京城了。   现在,事情突然出现了这种转机,王氏激动的都快有点语无伦次了,“住这里,太好了。   筠儿呢,吃午饭了没有?不对,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睡觉,睡醒才会吃东西,不然就会哭闹不止。   筠儿在睡觉,是不是?”王氏有些急迫的道。   狄伯休做这个打算,本来只是为了帮田老五,现在见王氏表现的如此情真意切,他倒是觉的住在这里也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筠儿在屋里睡觉,你们要是想见他,可以去看。”   “谢谢,真的谢谢。”王氏满脸感激的道了谢,拔腿就往屋里跑。   田老二倒还有那么一点沉着,没有立刻跟着王氏进去,只不过,他那焦急的眼神,还有来回搓动的双手,也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老二,你要是想去,就去。”姜婉白道,“还有,现在人多手杂,你帮着看一下,别出什么乱子。”   “是,娘。”田老二答应着,也飞奔进了院子。   “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你们这里乱糟糟的,不如,就来我们家吃,怎么样?”姜婉白对狄伯休跟田老五道。   虽然狄伯休能说出来住在这里的三个理由,可是姜婉白却知道,他最大的理由是什么,田老五的事情总要解决,她现在,倒是真的想看看,这田老五到底想做什么。   田老五微抬起来,又是兴奋又是希冀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却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他,无喜,无悲,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就好像田老五根本是个陌生人一般,这让田老五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   “好,那就叨扰了。”狄伯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笑道。   中午,田家吃的是羊肉馅的饺子,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众人围坐在桌边,还真有种过年的感觉。   姜婉白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招呼众人吃饭,等吃完饭,她终于说到了正题,“我该怎么称呼你?”她问田老五。   她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田老五。   田老五却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从凳子上起来,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娘,儿子不孝,你,你就原谅儿子吧。”说着,他开始给姜婉白磕头。   “原谅你?怎么原谅!”姜婉白的声音有些尖锐,“有些事,根本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我愿意做任何事,只求娘能原谅我。”田老五腾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姜婉白,此刻,就算姜婉白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就去。      ☆、第126章      姜婉白微闭了双眼,她能原谅田老五差点杀了她,可是姜老太太呢,要不是他,她根本不会去世,逝者已矣,说这些原谅不原谅的,还有什么用。   “你现在的身份是寥南,你要是真有心悔过,就好好的当好他。”姜婉白睁开眼睛,沉声道。   田老五如遭雷击,姜婉白这句话,可算是绝了他心里的念头,叫他如何能接受。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田老五用膝盖前行,来到姜婉白的身前,抱着她的腿哀求道。   对姜婉白来说,田老五就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年龄比他大那么一点的男人,他这么抱着她,她只觉的浑身不自在,一下站起身,甩开了田老五,她道:“现在大家都当你是寥南,你这又是何必!”   “可是我……”田老五激动的站了起来,似乎要说什么,而就在这时,狄伯休突然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两句什么,田老五一听,有些将信将疑的看向狄伯休。   狄伯休点点头,示意田老五相信他。   田老五犹豫了良久,这才收拾好情绪,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说起了别的,“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了,二嫂,这饺子是你做的吗?”田老五问王氏。   王氏知道田老五跟狄伯休的关系,便将对狄伯休的感谢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笑道:“我哪有这么好的手艺,这是娘做的。”   “哦!”田老五看了一眼姜婉白,发现她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继续道,“我馋这个很久了,可惜,南面都不怎么吃羊肉,更不爱包饺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你觉的我们怪,我还觉的你们怪呢,天天吃面食,包子、饺子、馅饼、面条,多麻烦。”狄伯休凑趣道。   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田老二也加入了进来,“听说你在南边当兵,还当了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土匪都长什么样,好剿吗?”   “土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记得正好是中秋那天,我们想趁着他们忙着过节的时候偷袭他们,足足在山坡上埋伏了两天两夜。   等到最后收到信号要进攻的时候,那腿,麻的都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就只能拼着一口气往里冲。”   田老五一边回忆着,一边诉说着那段难忘的日子,而他的这些经历对于田家人来说,无疑是新鲜的、刺激的。   不一时,田家人便都沉浸在了他的叙述中,在听到险要的关节时,会屏住呼吸,在听到精彩的地方时,会满脸喜悦,有时还会发出一两句疑问,而田老五对这些疑问是有问必答,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的多了起来。   狄伯休在旁边看到这种场景,也露出一个笑容,事情正向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不是吗!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看他,便转头去看,正对上姜婉白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了然,有放任,这让他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等到晚上在田家吃完饭,田老五一身轻松的跟着狄伯休出了门,伸了一个懒腰,他道:“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说完,他转头对狄伯休道,“多谢!”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狄伯休摇了摇头,“其实婶子也是为了你好,冒充他人当兵,如果被朝廷查出来,可是大罪。   你现在算是重新开始,寥南这个身份能让你更好的发展,而我们住在这里,跟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好像是这样的。不管了,能像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田老五笑道。   田老五跟狄伯休走了,热闹了一天的田家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寒冬腊月的天气,大家都早早的各自回屋,准备睡觉,当然,他们睡得着睡不着,就是另一回事了。   田老二屋子里,田老二跟王氏兴奋的谈论着今天的事,畅想着以后的日子,当然,他们这些畅想,全部都建立在狄墨筠的身上。   不过想着想着,他们就意识到一个问题,狄伯休只说在大考之前住在这里,可是大考完呢,他会去哪里,如果他走了,那狄墨筠肯定也会走。   这么一想,田老二跟王氏就坐不住了,来屋子里来回的转着圈。   “要是能将他留住就好了。”王氏哀叹道。   “怎么留?人家可是读书人,以后要做大官的,咱们家一没有钱,二没有权力,凭什么留住人家?”田老二有些烦恼的道。   “五弟跟他关系不错,不然,让五弟帮咱们说说?”王氏转瞬,又想起了一个主意。   她不笨,狄伯休本来已经决定回京,却在见到田老五后决定留下来,不难猜出田老五对狄伯休的影响力,如果有了田老五的帮忙……   田老二也是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老五倒真可能会帮我们,可是你想,狄伯休那样的人,会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他留在这里又做什么,是种地啊,还是养鸡,想想都觉的不可能。”   “那我们跟着筠儿走呢,他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王氏咬牙提议道。   田老二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王氏。   “筠儿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留在他身边。”王氏顷刻间就下定了主意,定定的说出了这句。   “你这不是在逼我吗?娘还在,我们怎么能抛下她离开?”田老二有些痛苦的道。   王氏却一点也不退让,“家里还有老三、老四,现在又多了一个老五,他们都会照顾娘的,可是我的筠儿,他只有我一个,刚刚会叫爹,会叫娘,我不照顾他谁照顾。”   田老二有些动摇。   “老五现在不是当官了吗,他跟狄伯休关系又好,万一以后他跟狄伯休一起做官呢,那我们不就可以说服娘跟着老五过,咱们也跟着,就可以一直跟筠儿在一起了。”王氏又给自己找了个好打算。   “让娘跟着老五?”田老二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看娘对老五那个态度,让她跟着老五,那不是比登天还难。   再说了,奉养父母,本来就是老大的责任,现在大哥不在,我就应该担起这个责任。”   王氏有些生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田老二要真的知道该怎么样,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田老二屋里愁云惨淡,田老三屋里倒是平和的很,田承玉、田柳儿、田承安已经睡了,田老三跟张氏躺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   “承玉的事就算是定了,再过两天就过年,柳儿就十四岁了,该开始找人家了,不然,好的都要被人抢了。”田老三满脸希冀的道,说完,他转头问张氏,“我让你有空跟娘提提柳儿的事,你说了没有?”   提起这个事,张氏一脸的失望,“娘说柳儿还小,这婚事不着急。”   “还小?都十四岁了,二叔家的珠儿十四岁都抱上儿子了。   况且,这嫁人又不是说嫁就嫁的,总要先相看相看,之后再准备准备,就算明年一开年就准备,到年底能嫁出去就不错了,那时,柳儿可就十五了。   不行,你明天再跟娘提提这件事。”田老三有些着急了。   “我提了,可娘根本不跟我说这件事。”张氏有些为难的道。   田老三这下也有点发愁了,他也不善言辞,张氏去说不管用,他去了,肯定也是一样的结果,这可怎么是好,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田柳儿变成老姑娘,最后嫁给一个不合心意的人吗,这不是耽误了田柳儿一辈子。   “不然,你先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田老三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主意了。   张氏有些皱眉,她闲暇时都在绣花赚钱,仅仅认识的几个人还都是田家村的,跟他们家都有点亲戚关系,上哪去找合适的人家。   田老三的情况跟张氏差不多,他也只认得他那几亩地还有家里那头牛,对这种事,真是毫无头绪。   半晌,田老三突然道:“你觉的狄伯休怎么样?二十出头,人长的没有比他再好看的了,又是个读书人。”   “可是他已经有孩子了。”狄伯休这种人,几乎没人瞧不上的,只不过……张氏有些担心的道。   “孩子怎么了,要是没有孩子,你以为他能看得上柳儿吗?况且,这孩子还跟咱们家有缘。   还有,狄伯休家里就他一个,柳儿嫁过去,可是立刻就能做主。”田老三越说越心甜,越说越觉的他想了一个好主意。   “筠儿认了二哥、二嫂当干爹、干娘,狄伯休跟咱们就是平辈,把柳儿嫁给他,岂不是乱了辈分?”张氏还是很看重这些礼法的。   “咱们村说起来还都是亲戚呢,真的理论起来,有些甚至是叔叔跟侄女的辈分,可是不是也有结为亲家的,只要出了五服就好,狄伯休跟咱们非亲非故,比他们那个可好多了。   再说,咱们这么做,不也是亲上加亲吗!”田老三道。   张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明天,要不你想跟二哥、二嫂透透口风,看他们是怎么想的?”田老三建议道。   张氏也实在很喜欢狄伯休这个人,犹豫了半晌,便点头答应了。   田老四屋里,赵氏正翻着日历,算计着田承宝跟田苗什么时候回来。   田承宝那边倒是好说,田良东说了,过年前肯定让他会来,可是田苗那边,“苗儿也真是的,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家里带个口信,说说什么时候回来。”赵氏有些埋怨的道。   “到该回来的时候,必然会回来的。”田老四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赵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翻着手中的日历,这时,田老四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道:“我从下午就一直在想,老五既然当了官,那是不是也能让我当个官。   我也不求什么大官,就能吃上朝廷的粮食就行。   你看那个田文亮,就一个小小的捕快,就整天吆五喝六的,好像田家村都放不下他了一样,要是我也能穿上官衣……”田老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亮的好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赵氏一听,也有些意动,“那我明天去问问老五?”   “去,咱俩一块去。”田老四立刻道,“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第127章      田家人心思各异,姜婉白此刻也没睡着,在想着田老五的事,她不想原谅田老五,也不想阻止田家的人接近他,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想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那五加皮酒,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这酒是应该能治皇上的病,可是凡是都有个万一。   万一没效果呢,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呢,田家岂不是要糟。   早知道这样,不如再想其它的办法,虽然效果没这么好,但起码安全,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姜婉白左想想,右想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田家人吃完早饭,便各怀心思的散开了。   张氏找到王氏,踌躇了半天,这才将她跟田老三的意思说了,王氏一听,开始还觉的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等她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后,却大喜过望。   狄伯休要是真能娶田柳儿,那她跟着狄墨筠的可能就大了很多,而且,她本就担心以后狄伯休如果娶妻,那继母会不会对狄墨筠好的问题,现在这样,可谓是一箭双雕。   狠狠的称赞了一下张氏的主意,她跟张氏说,她们俩应该赶紧去找姜婉白商量这件事,免得夜长梦多。   张氏本是犹犹豫豫的,但听见王氏说出那么多好处,她也就下了决定,跟王氏一起,来到主屋找姜婉白。   “娘,柳儿马上就十四了,她的婚事?”张氏没直接提狄伯休,只是旧事重提,说起了田柳儿的婚事。   “十四?婚事?”姜婉白立刻摇头道,“柳儿还太小了,这么早结婚,对她的身体不好。”   “可是大家都这个年纪就成婚。”张氏小声说道。   “对啊,娘,要是错过这个好年纪,知道的,是娘疼柳儿,想多留她两年,不知道到的,还不知道怎么猜测呢。   要真是那样,柳儿的婚事可就真难了。”王氏跟着道。   姜婉白皱了皱眉头,不得不说,王氏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不过,让田柳儿这个年纪嫁人生子,她真是觉的心疼,“这样吧,有合适的,可以先相看着,若是满意,就先订婚。   不过,一定要跟男方家说好,要等几年,等柳儿大些了,再成婚。”   张氏跟王氏一听,直咂舌,按照姜婉白的说法,田柳儿恐怕很难嫁出去了,而这也更加坚定了张氏的心,她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将想让田柳儿嫁给狄伯休的事说了。   “荒唐,你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姜婉白一听,就明白了王氏跟张氏来找她的意思,只觉的恼怒不已。   狄伯休跟田柳儿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一个还是小姑娘,一个已经当了爹,一个涉世未深,一个却已经饱经风霜,更别说,狄伯休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死了,正是伤心的时候。   “娘,如果这件事真的能……”王氏还想辩解两句,就被姜婉白打断了,“这件事谁也不许再说了。   我知道你想为筠儿打算,可是你若还想见到筠儿,就赶紧将心思掐灭,不然等狄伯休翻脸,你哭都没地方哭。   还有你,你要是真为柳儿好,就赶紧给她找个合适的姻缘,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翻脸?”王氏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说到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张氏的脸有些红,她向来敬重姜婉白,姜婉白如此说她,她真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她钻进去才好。   “你们都会去好好想想。”姜婉白道。   张氏跟王氏对望了一眼,微垂着头离开了。   而此时,隔壁院子田老五的房间里,田老五热情的给田老四跟赵氏倒了茶,这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就是……”田老四想直接说当官的事的,不过却被赵氏打断了,“没什么事,就是昨天听你说,你要当官了什么的,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当的是什么官?”   说完,她还给田老四使了一个眼色,田老四一见,立刻笑着附和赵氏,“对,就是这么回事,你说说,这当官的事。”   说起这个,田老五还是有点自豪的,当时山穷水尽才选了这条路,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选对了。   “什么官?”田老五犹豫了一下,道,“我现在虽然隶属剿匪军队,可是,因为这队伍是欧阳将军自己组的,还没有申报朝廷,我现在还没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   田老四跟赵氏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就在这时,田老五继续道:“不过欧阳将军说了,皇上很快就会论功行赏,委任令应该很快就会下。   根据我的功绩,当个都尉应该没问题。”   “都尉是什么?”田老四急道。   “从九品的官职,掌管军士甲卒,大小跟县丞差不多,只不过管的事情不一样罢了。”田老五还真问过这件事,所以回答起来容易的很。   “县丞啊!”田老四跟赵氏乐开了花,县丞是县里的二把手,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五弟,既然你当了这么大的官,你看看,能不能给哥哥我一个职位。   放心,我什么都能干的!”田老四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田老五上下打量了田老四一眼,“军队里的人都是要杀人的,四哥,我怕……”田老五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却很明显了,田老四根本就不是能打仗的料,去了也是送死。   田老四一听还要杀人,自己就先怯了几分,差点就放弃这件事了,还是赵氏在一边问道,“有没有不用杀人的?”   “对,不用杀人的,安全一点的地方。”田老四跟着道。   田老五犯难了,这军队里哪有安全的地方,有心拒绝田老四,可是他跟田家人的关系才变好一点,他真的怕因为这件事毁了,可是不拒绝田老四……   想了半天,田老五才道:“管做饭的厨师倒是不用上阵杀人。”   “厨师?”田老四有些皱眉,他根本不会做饭啊。   “你们军队那么多人,厨师应该就有很多吧,那是不是有一个人专门管着这些厨师呢?”赵氏意有所指的道。   “是倒是,只不过……”田老五有些为难。   “别只不过了,五弟,四哥就求你这一次,你答应四哥好不好?我给你跪下了。”说着,田老四还真要给田老五磕头。   田老五哪里肯,一把扶住田老四,“这件事,等我帮你问问,要是成了,我再告诉你。”   “那五弟你可要帮我问。”田老四有些不放心的道。   “放心吧!”田老五保证道。   田老四跟赵氏又拉着田老五说了好半天的话,这才回了家。      ☆、第128章      田老四走后,田老五正在想着该如何跟欧阳俊说,狄伯休就走了进来,他见田老五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所以问道:“怎么了?”   田老五好似抓到救星一样,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问狄伯休,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厨子,他真的以为厨子是那么好当的吗?是,厨子是不用打仗,可是万一遇上敌人偷营或者不得已弃营,死的最快的就是这些厨子。”狄伯休沉声道。   田老五有些着急,“我刚才还真没想到这点,那该如何是好?”   “先别管这件事,如果他问起,你就说你也在等消息,反正就是一个拖字诀。”   “这……”田老五有些为难。   “还是你想他去送死?”狄伯休反问道。   这下,田老五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的点了下头。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一大早起来,田家人就开始忙着贴春联、贴福字,忙的不亦乐乎。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田良东用马车将田承宝送了回来,并且给田家带来了肉、鸡、核桃等礼品,摆了整整小半个屋子。   还真是有些日子没见田良东了,姜婉白问起了他在京城新开的那家酒楼的生意。   田良东红光满面的,“还要多谢嫂子的紫芝酱,酒楼开业第一天,就慕名来了很多人,现在,终于在京城站住了脚跟。”   “那就好。”姜婉白笑道。   田良东跟姜婉白说了好一阵闲话,这才说要离开。   眼看就要吃午饭了,本来,姜婉白还想留他在这吃的,但转念一想,今天可不同往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便送他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田家开始做午饭,这时,田承宝抱着一个坛子找到了姜婉白,“奶,你看看,你说的水豆腐,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水豆腐?”姜婉白疑问道。   “就是用来做文思豆腐的,奶,你上次不是说,咱们这里的豆腐水份太少,需要用南方那种水豆腐,才能做出这道菜吗!”田承宝抱着坛子,一脸认真的道。   “你做出这种豆腐了?”姜婉白说着,伸手将坛子里的豆腐小心的拿了出来,只见那豆腐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嫩滑无比,可不就是水豆腐。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来问你。”田承宝道。   “就是它,承宝,你真是太棒了!”姜婉白赞道。   田承宝被夸了,脸颊微红,声音也带了一点羞涩,“奶,你说过,如果我做出这水豆腐,你就教我做文思豆腐。”   “教,我们现在就做。”一说起吃的,姜婉白也很兴奋,领着田承宝就来到了厨房。   文思豆腐主要考究的刀工跟吊汤,田承宝现在的刀工一流,这将豆腐切成细丝的问题自然交给他,至于吊汤,今天田家刚杀了家里的几只公鸡,正好合用。   姜婉白细细的调着高汤,务必使汤既浓又清,而田承宝则全神贯注的切着那豆腐,两人互相配合,倒还真有几分默契。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过后,田家人加上狄伯休围坐在饭桌前,看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既感慨,又兴奋。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连块大点的肉都买不起呢!”田老二感叹道,“现在倒好,一桌子全是鱼、肉,真好似在梦里一般。”   “梦里?梦里的肉可没有香味,多少次,我都梦见面前摆着一碗红烧肉,可惜都是能看不能吃。   好不容易有一次,我终于将肉吃到嘴里了,却觉的又硬又难吃,当时我还在想,这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木头片子似的。   不过就是这样,我都没舍得松口,一只咬牙吃啊吃的,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一看,差点没后悔死,你们猜怎么回事?   我旁边的木箱子上全是牙印。”田老四说着,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终于承认了,我当时就问你,这牙印是不是你啃的,你非说不是,说是耗子啃的,耗子啃的跟人啃的印子,我能分辨不出来吗!”赵氏今天也很高兴,开始打趣田老四。   “那时候咱俩刚成婚,我这不是觉的太丢人吗。”田老四笑道。   赵氏嗔了田老四一眼,“现在不怕丢人了?”   “不怕,现在日子好了,我什么都不怕。”田老四笑道,他这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逐颜开。   终于开始吃饭,也看出了众人的差异,田家人虽然这段日子肚子里有些油水了,但还是喜欢吃那些大鱼大肉,而姜婉白跟狄伯休则不同,他们则倾向于素一点的菜,比如那道文思豆腐,就是他们的最爱。   “这豆腐是怎么做的,竟然这么绵软。”狄伯休称赞道。   姜婉白将豆腐的来历及做法说了一遍,最后道:“也亏了承宝能做出这豆腐,还能切的如此细。”   众人听完这好似传奇故事一样的曲折经过,都看向田承宝,目光中满是赞赏。   田承宝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惹的众人又露出一个笑容。   吃完饭,众人坐在一起说着闲话,赵氏则不时的往外面看着,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众人都知道她在等田苗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无声的陪着她。   当太阳即将散尽最后一缕光辉的时候,赵氏已经在屋里坐不住了,来到院门外往路的尽头望着,希望能看到她所期待的那个身影。   而田家其它人竟然也不约而同的站到了那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又交叠在一起,就像一座环聚在一起的山峰一样,厚重而沉稳。   突然,路的尽头飞奔过来一匹黑马,黑马似闪电一般迅速,在众人看清马背上那个人的容貌前,那一人、一马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黑马好似游龙一样精神,嘶吼间隐隐带着一点龙吟般的震撼人心,而马背上的女子,就更加动人心魄。   一身劲装干净利落,两条麻花辫率真烂漫,蜜色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再衬上她微黄的眼睛,那如野火一般的精神头,这女子,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但却是最惹眼的。   这是田苗吗?姜婉白都有些不敢认了,这才几个月,原来那个走路缩着肩膀,说话畏畏缩缩的孩子,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如野草般强韧的少女。   虽然都说女大十八变,可她这变化也有点太大了,不会也被人穿了吧,姜婉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田家人的想法跟姜婉白都差不多,所以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连赵氏都是,张了几次嘴想叫田苗,可就是不敢叫。      ☆、第129章      田苗日夜跟骏马相处,潜移默化,还真的将马的那种精神学了个十足,翻身下马,她笔直的跪到姜婉白身前,略带哭音的道:“奶,我回来了。”   她这么一说,姜婉白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扶起来,她笑道:“回来就好,一路冻坏了吧,走,进屋暖暖。”说着,她带着众人进了屋。   对于田老五,田苗是认识的,可是狄伯休,她就不知道是谁了,到了屋里之后,姜婉白首先给两人做了介绍,然后简单提了一下田老五现在的身份,众人这才开始闲话家常。   “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东西。”田苗说着,将随身的一个大包裹打开,开始分发里面的东西。   “奶,这人参产自灵威山,给你补身最好,二伯、二婶,这红玛瑙据说能保佑人健康长寿,是我特意给你们的。   三叔、三婶,这狐狸皮又柔软又暖和,你们试试,还有柳儿,我特意选了这条红狐的围脖给你,你皮肤白,戴上一定好看。   ……”田苗给每个人,甚至田承安、狄伯休、田老五还有狄墨筠都分了礼物,而且每件礼物虽然不是价值千金,但也值些银子,将田家人惊的目瞪口呆。   “苗儿,你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姜婉白可不相信,只当一个喂马的杂役,能买得起这些,就算不吃不喝,能买的起其中的一件,就不错了。   赵氏本来还沉浸在梦一般的喜悦中,一听姜婉白这话,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田苗的手,她急道:“苗儿,你可不能丢下娘,娘不想要这些,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   田苗被这么关心,眼圈有些发红,笑着回握住赵氏的手,她对姜婉白道,“这些东西还真的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   接着,田苗就讲述了一个好似离奇,又在情理之中的故事。   原来,西域牧民一般都不耕种,随草而行,而每到冬天,草木凋零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如果运气不好,遇上大风雪,牛羊死伤无数不说,就连人,都可能会被冻死饿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学会了在秋天的时候囤积草料,搭建草棚,不过,草就那么多,他们又没有自己种植的习惯,哪里能存够草料,所以,他们会选择跟黎朝的商人购买。   这时候,就是黎朝购买西域良驹的好时机,不但能买到很多价格便宜的好马,有时候还能买到一些稀有马种,毕竟在饿死与一匹马之间,就算是顽强的西域人,也不得不谨慎一些。   今年入冬之前,欧阳家决定再去西域去买一次马,而田苗则因为李师傅的特别推荐,得以跟着去了那里。   都说草原跟大海都会使人心胸开阔,这话一点也不假,这一路的壮丽风光,再加上那率真热情的草原人,都影响着田苗,让她变的越来越坚韧,就如同这草原上的花一样,虽然不是最美的,却是生命力最顽强的。   眼看着草原之行就要结束,这天,商队到了草原上最大的部落阿朵里,商队其他人都去跟部落首领谈生意,田苗则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给家里人买点礼物,所以就饶有兴致的四处闲逛着。   逛着逛着,她被一种红色的小花吸引,便不知不觉的离开了部落,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四处苍茫一片,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去路。   正当她有些着急的时候,远处突然跑过来一匹黑马,黑马上驮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此时,黑马似乎有些癫狂,一边跑着,一边扬起前蹄、抬起后蹄的乱踢,似乎想要将那孩子甩下身去。   那孩子倒是很顽强,一直狠狠的抱着马脖子,但他力气太小,这样做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使得黑马更加暴躁,现场险象环生。   田苗当即就决定试着安抚这匹黑马,救下这孩子,也幸好,她最后成功了。   当这孩子带着田苗回部落之后,田苗才知道,这孩子竟然是部落首领的儿子,部落首领当即表示,田苗是他们部落最尊贵的客人,并立刻跟欧阳家的商队达成了交易。   等到田苗走的时候,部落首领送了她这些礼物,而那孩子,则将那匹黑马送给了她,也就是外面她刚刚骑来的那匹。   “事情就是这样。”田苗很平静的说完了整件事情,好似这其中的凶险、离奇,根本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是发生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的一样。   田家人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件事,好奇的问起田苗,那西域的人长的什么样,西域都吃什么等等,田家一片热闹。   这种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并在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饺子时达到了高潮,那种浓浓的喜悦,彼此间的关怀,全部融化在那氤氲的热气中,温暖着每个人的心。   吃完晚饭,便是守岁,守岁过后,田家人就像所有人一样,开始忙着拜访亲朋好友,一连好多天,都忙碌异常,却也高兴异常。   跟其它人的高兴不同,姜婉白的高兴中还夹杂着丝丝担忧,而这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的沉重。   今天已经初十了,按理说,如果皇上真的喝了她的五加皮酒,现在早就应该传出消息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难道出了什么岔子,姜婉白的心七上八下的,不时让田老二去镇上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大事发生。   田老二能感觉到姜婉白的心急,每天都早早的去镇上,只可惜,镇上的人还处在新年的喜悦中,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按照习俗,今天要吃汤圆,对于吃的东西,姜婉白向来都有新意,所以王氏来问她这汤圆的事。   姜婉白现在正烦着,哪有心情研究吃的,让王氏按照平常的做法做,她就转头继续看向门口,田老二出去有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姜婉白心急的时候,门口,田老二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跑了两下,还差点摔倒,踉跄了几步才停住身形,急步跑向屋里。   王氏正要出门抱柴禾,一见田老二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道:“瞧你的样子,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有什么事不能慢慢来,小心自己的身体。”   “可不就是天塌下来了。”田老二满脸骇色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进屋见姜婉白。   姜婉白已经听见他跟王氏说的话了,只觉的脑袋嗡的一下,胀的厉害,“怎么回事?”她急道。   田老二没等站定,就道:“皇上病危,欲传位于太子,可是闻宰相及很多大臣却突然说太子勾结梁人,为了得到梁朝的支持,许诺给他们五十座城池,根本就是黎朝的罪人,不配继承大统,现在,京城都乱成一锅粥了。”   梁朝就在黎朝的隔壁,虽然国土面积不如黎朝大,但人口众多,一直对黎朝虎视眈眈,是黎朝的大敌,太子要是真做出这种卖国的事,可就太被动了。   不过,可能吗?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做?难道这一切都是闻家的阴谋,想推闻贵妃的儿子上位?   应该是这样,那皇上的病危又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欧阳俊说过,年后让她不要出门,要有大事发生,好似早有预料这件事会发生一样,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这病,其实……   可万一是真的呢?姜婉白都不敢想这个可能。   “娘,皇上不会是喝了咱们的酒,才病重的吧!”田老二都快急哭了,谋害皇上,这可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到时别说是田家,就是整个田家村,能活下来的都没有几个。   “不会,我酿的酒我心里有数,况且,若真是咱们的酒出了问题,离献酒到现在也有快二十天了,早就有人来抓我们了,还会等到现在。”这么说着,姜婉白的心倒还真的踏实了一些。   “若是,若是因为还没查到咱们呢?”田老二道。   “那就更不会了,皇上所用的东西,都是小心又小心的,酒是欧阳俊献的,若真出了问题,第一个就会找他,治他的罪,然后顺藤摸瓜,摸到我们。   可是现在欧阳俊好好的,可见,这件事有蹊跷。”姜婉白福至心灵,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   “什么蹊跷?”田老二问道。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我们只要好好的待在家里,就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田老二见姜婉白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没办法,也只有选择姜婉白,半吊着心走了出去。      ☆、第130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氏发现田老五跟狄伯休这个时辰竟然还没过来,就过去叫他们,结果却发现他们院子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王氏赶紧回来找姜婉白,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急道:“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在,怎么现在就不见了,娘,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人?那筠儿呢?”姜婉白问道。   “昨天晚上,我们快要睡觉的时候,狄伯休突然来找我,说筠儿哭闹不止,可能是想我了,就把他交给我了,让我帮忙照顾他。”王氏回忆道。   这是昨天晚上的事,还安排好了狄墨筠,联系到今天听说的那件事,姜婉白有理由相信,田老五跟狄伯休是被欧阳俊紧急召了回去,也更证明了,这件事欧阳俊是有所准备的。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氏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十分忐忑的问姜婉白。   “我大致猜到一些,但现在还不能说,这件事跟谁也不要提起,否则我们将会有大祸,知道吗!”姜婉白嘱咐道。   王氏更担心了,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她张嘴好似还要继续询问什么,却被姜婉白给阻止了。   “先这样吧,就像平常一样就好,相信过不了几天,这事情就会有结果了。”说完,姜婉白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今天是正月十五,月亮本应该又大又圆,可是现在却有些阴沉,阴沉的让人不舒服,只希望能快点晴天才好。   田家人或多或少的都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凝重,所以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的吃着元宵,安安静静的回去睡觉,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正月十六注定是个离别的日子,休息、团聚了一个春节,大家又要各奔东西,田承宝要去酒楼学习,田苗则要回去继续喂马,田承玉也要去张家读书学医。   本来按照姜婉白的意思,他们应该等事情平静下来再出门的,可是赵氏一句话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氏一边给田承宝收拾包裹,一边道,“我总感觉家里要出事的样子,宝儿,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你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回来,知道吗?”   就是这句话,让姜婉白决定放孩子们离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如果真有那么个万一,家里出了事,也许这样还能救到他们。   怀着这种心思,姜婉白送走了田承宝、田承玉,而轮到田苗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一点波折。   赵氏眼圈通红的拉着田苗的手,小声道:“我昨天晚上嘱咐你的事,你都记住了吗?娘没用,不能帮你,这件事都要靠你自己了。”   田苗的脸有些红,赵氏说的事并不是别的,而是希望她能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按赵氏的话来说,她已经从这飞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跟田银凤一样享受生活,才是她应该做的。   可是田苗却不以为然,这里是她的家,她的亲人全都在这里,就算她真的嫁了人,她也不会割舍这里,割舍姜婉白跟赵氏,甚至田家的每一个人。   “娘,我心里有数,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田苗错开了话题。   赵氏自然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又跟田苗说起了这件事。   她们母女在那里说悄悄话,这边,田柳突然来到了姜婉白的身前,犹豫的看了姜婉白一眼,她道:“奶,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姜婉白道。   田柳用手紧紧的握住了衣角,“奶,我也想跟苗儿一样,出去做工,你帮我说说,让我也去行不行。”   姜婉白有些诧异的看着田柳,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田柳的脸颊微红,眼角又泪水在打转,怕被姜婉白看见,她赶紧低下了头,掩盖住了自己的异常。   “为什么?在家待着不好吗,出去伺候人可是要看别人脸色的。”姜婉白道。   田柳没说话,只是抬手紧紧的握住了脖子上的那条红狐围脖,这围脖正是田苗送给她的那个,她喜欢、珍惜的不得了,每天都戴在身上,不允许别人碰一下。   前两天,田承安因为不懂事,吃完排骨不小心将手上的油蹭到了围脖上,田柳还因为气的掉了半天的眼泪呢。   在今天以前,姜婉白一直以为田柳只是恰巧很喜欢这围脖而已,现在,她倒是突然明白了,田柳喜欢的是这围脖代表的世界,那种富裕的、奢华的、多姿多彩的世界,就像田苗描述的、田柳心里幻想的那个世界一样。   也是,田柳正是十四岁爱美、好奇的年纪,见到田苗身上的变化,她不希冀才怪,“柳儿,苗儿只说了她想让我们知道的那些,可是她受的那些苦,吃的那些罪,她却一点都没说。”   破茧成蝶,哪是那么容易的,姜婉白不用想就知道田苗这一步步的,走的有多辛苦,强迫自己坚强,强迫自己接受别人,更强迫自己将所有的苦都埋在心里。   “我不怕。”田柳腾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姜婉白,“我不想一辈子就在这里待着,我想去外面看看。”   张氏在旁边立刻沉了脸,“柳儿,你是个姑娘,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出嫁之前要谨慎自持、安居于室,出嫁之后要孝顺公婆、敬重丈夫、爱护孩子。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如果你说的是你这样的日子,我宁愿不过。”田柳呛声道,她以前一直以为,她只能跟张氏一样,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可是现在,她终于发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怎么会放弃。   “我这样的日子,我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对?”张氏被气的脸色煞白。   田柳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说话了。   这种无言的反抗,更气的张氏浑身发抖,她教了十几年的女儿,眼看着就要出嫁了,非但没有贤淑善良,竟然还好高骛远,嫌弃爹娘,真好,真是太好了。   “你给我立刻回屋去,好好反省,要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永远也别出屋。”这样的女儿,嫁出去,也是害人害己,张氏现在倒是觉的姜婉白的做法是对的了,田柳这样,根本不能嫁人。   田柳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奶,你能让苗儿出去,为什么不能让我出去?   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些满脸汗水,满身臭味的人,奶,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田柳儿长的好看,可以说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垂涎她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她其实谁也看不上,以前只是不敢说,现在,她却决定为自己抗争一下。   张氏气的差点晕倒,大声喝道:“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吗?传出去,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口男人,闭口男人的,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样,跟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去拉田柳,“你给我回去好好思过。”   眼看着张氏的手就要碰到田柳脖子上的围脖,田柳突然尖叫一声,打开了张氏的手,紧紧的护住了那围脖。   张氏立刻就明白了症结所在,过去一把扯过那围脖,狠狠的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两脚,这才道:“这个围脖竟让你生出了这么多念头,还是不要的好。”   那条围脖代表的就是田柳的希望,被张氏如此践踏,她如何受得了,哇的一声,她痛哭出声,哭的撕心裂肺。   “我就喜欢这围脖,怎么了?难道我非要向你一样,费心费力的讨好所有人,然后所有人不但不喜欢你,还恨不得上来再踩你两脚才好吗?   娘,我好怕!小时候,我怕跟任何小孩子吵架,因为只要吵架,你肯定第一个骂我,还让我给别人道歉。   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忍了,不出家门,不跟别人玩,只自己一个人绣花,心里想着,这样应该就好了吧。   可是根本就不是,五叔缺银子,就要卖承玉,把我嫁给一个老男人,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甚至,我都想过要去死,只有死了,才不会再忍耐这些痛苦。   好不容易这些磨难都过去了,你又开始让我嫁人,让我像你一样,继续你的这些痛苦,我真的很想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啪的一声,张氏给了田柳一个嘴巴,然后她用手指着田柳,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因为太过气愤,她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最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田老三赶紧抱住张氏,满脸歉疚的看了一眼田柳,他道:“柳儿,你娘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为了我好……”田柳又哭又笑的道,“为了我好,就该问问我到底想要什么。”这些日子,田苗的改变时刻刺激着田柳,让她忍不住想,当时要是出去的是她,她现在是否也能这样逍遥自在。   田老三本就笨嘴拙舌,哪里说得过田柳,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他抱着张氏回屋了。   赵氏跟田苗那边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赵氏朝着田老三跟张氏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与可怜,而田苗则是又愧又庆幸,庆幸她现在的日子,愧疚因为她,导致田柳的爆发。   “奶,要不然我带柳儿去我们那个庄子问问吧,柳儿聪明能干,肯定能做得来的。”田苗提议道。   田柳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希冀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倒是挺赞成田柳去外面看看的,女人这一辈子,确实不能像张氏这样,委屈了自己,还没落下好,“好,不过你们两个小姑娘上路,我总觉的有点不放心。”   其实若只是田苗一个人,她擅长骑马,遇到事情还能逃得掉,姜婉白还肯放行,但加上田柳,姜婉白就觉的不是那么安全了。   “没事的,奶,我们走官路,还是很安全的。”田苗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太平的时候,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马上就要有一场骚乱了,“你们在家里再住几天再走吧,我实在不放心。”   姜婉白这么一说,田苗跟田柳都急了,田苗担心庄子里那些宝马,她不在,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好好吃东西,而田柳则是因为姜婉白好不容易答应了她让她走,再住两天,万一出什么变故可怎么好。   “奶,真的没事的,其实,我还学过一点招式,虽然不是很厉害,但自保肯定没问题。”田苗说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刀柄处雕着狼头,镶嵌了宝石,刀锋寒光闪闪,一看就不是俗物,“你看,我有它。”说着,她还像模像样的挥了两下那把匕首,来证实自己的话。   “奶,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小心的。”田柳也急道。   姜婉白想了想,欧阳家的庄子离这里大概一百多里,以这匹黑马的速度,大概下午就能到,而京城的事应该没那么快,要是再住上几天,没准反而会赶上动乱,到时更糟。   “好,那你们小心点,到了之后托人带个平安回来。”   田苗跟田柳对视了一下,都是满脸的喜悦。   田苗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姜婉白以为田柳还要再收拾一下才能走,结果田柳进屋就拿出了一个小包裹,跟田苗消失在官路上。   原来,她早已准备好要离开。   田苗跟田柳走了好一阵,张氏才醒过来,听说田柳真的走了,她又是气又是怒,还带着数不尽的委屈,呜呜的,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连午饭、晚饭都没吃。   大家都以为张氏这个老实人也终于有了脾气,可是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张氏又跟以前一样起来为大家做早饭了,除了有些发红发肿的眼睛,大家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好像昨天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   她既然这样,大家也没了安慰她的心思,都心安理得的吃着她做的早饭,日子一过就又是两天。   这天,姜婉白收到了田苗送回来的信息,说她跟田柳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   还是这天,朝廷出了一件大事,皇上突然发诏说废除太子,立三皇子为太子,五日后登基,朝野一片震荡。      ☆、第131章      皇上未死而太子登基,尤其是这个太子的名分还不是那么正,任谁都会怀疑其中的玄机,不少正直的大臣立刻站出来表示质疑。   不过不知道三皇子是觉的胜券在握还是觉的镇压比较有效,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直接将这些大臣给抓了起来,其中就有唐少正的父亲唐御使。   这下,三皇子可算捅了蚂蜂窝,不少读书人对他口诛笔伐,说他是乱臣贼子,想要窃取江山。   不过也幸好,这些读书人手里面没有实权,倒也一时间奈何不得三皇子,就在这骂声中,三皇子登基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就在还剩三天的时候,平阳县却出了一件事,引得全天下关注。   田老大写了一篇文章,文章用词激烈,感情激昂,痛斥三皇子的八大罪状,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又叙述了自己的爱国之情,最后还表示,如果三皇子登基,他就饿死在青鸾山上。   田老大这篇文章写得很能蛊惑人心,再加上这时候正是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他这种行为,就好似给大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个旗帜,很多读书人立刻响应。   他们称呼田老大为当代的伯夷,叔齐,并自行前平阳县来拜见田老大,这件事当然也惊动了游鸿诗社,诗社的社长林学士跟很多成员也立刻表示,要支持田老大,一时间,小小的平阳县城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姜婉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田老大已经在青峦山上饿了一天了,田老二有些担忧的问她,“娘,大哥这么做,是……”   姜婉白不置可否,凭她的判断,田老大根本不是会做出这等忠烈之事的人,那他在干什么?   是沽名钓誉,还是在赌,赌三皇子不会成功登基,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只要他不死,还真的可能被他赌对了,想到这里,姜婉白的心有些沉甸甸的,现在是多事之秋,她只希望一切平安才好。   “娘?”田老二见姜婉白只顾着低头沉思,就有些急了。   “不用管他,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姜婉白回道。   “可是……”田老二心里真是十分的担心,怕田老大把天给捅破了,到时不但他逃不掉,就连田家,田家村都没有好下场。   他觉的姜婉白应该知道些什么,可姜婉白又不说,他也只能干着急,“对了,娘,唐御使被抓,银凤真的会没事吗?”田老二又想起了这件事。   “消息不是说三皇子只抓了大臣,没动他们的家人吗!放心吧,除非三皇子想自毁长城,不然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这么多无辜的人。   况且,马上就要……”说到这里,姜婉白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田老二以为姜婉白说的是三皇子马上就登基了,也跟着说了一句,“我这心里总觉的惶惶的,这三皇子登基之后,日子会好过吗?”   三皇子登基?如果他要登基,田家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姜婉白吐出一口浊气,又沉默了下去。   又过了一天,青鸾山上不说是人山人海,也是如织如促,这些人有支持田老大的忠正人士,也有看热闹的百姓,还有朝廷的兵马。   大家都在关注着田老大,看他会不会真的饿死在这青鸾山上,又或者,看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   田老大坐在山顶的草棚下,轻抬眼皮看了看远处的人,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将饥渴之意又往下压了压,挺直身板,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凛然一些。   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要能挨过明天,到时若是三皇子登基,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让他这个忠烈之士归顺,更能收服人心的呢,到时,他只要待价而沽,功名利禄便唾手可得。   若是三皇子登基不成,那就更好了,连想好的借口都用不上,直接就能青云直上,扶摇万里。   到时,看谁还敢看不起他。   周氏那个贱人,一直看不起他,对他百般刁难、羞辱,竟然还幻想着当夫人,哼,等他真的成名了,就让她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   承业倒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被周氏给教坏了,若是他肯乖乖的听话,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不过如是他还跟周氏一条心,那,他现在还年轻,再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就是了。   还有雪儿,田家那些人,田老大一个个的想过去,想着若是他成功了,该怎么对这些人,这些人又该如何的羞愧、后悔,如何的竭尽心思讨好他。   当然,有一个人更不能忘,那就是唐少正,若是他见到他,他还要好好谢谢他,若不是他废除了他秀才的身份,让他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想到这么个好主意。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接受他的感谢了,真想看看那时,他脸上的表情。   想到这里,田老大几乎笑出了声,精神也顿时好了起来,感觉好似不是那么饥渴难耐了。   此时,丞相府里,三皇子正跟他的舅父闻宰相说着话。   “舅父,马上就要成了,可是我这心里总觉的哪里不对,惶惶的。”三皇子眉头紧锁,一点也没有快当上皇帝的欢心样子。   “放心,这件事万无一失。”闻宰相不愧是在官海里沉浮这么多年的人,表情沉稳如山,让人一看,便心生信赖。   “可是父皇那里……”三皇子踌躇道。   “太医不是说了,就在这两天了,而且,我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就算他不死,也无力回天。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你赶快登基,到时你就能下诏,撤掉那些飞虎军,大事定矣。”闻宰相说到这里,脸上的肉筋抽动了一下,目光有些阴沉。   三皇子都能感觉到不对,他何尝不能,这飞虎军向来只听皇命,又强悍勇猛,有他们保护着承德殿,他们在不敢明目张胆造反的情况下,还真不能拿洪庆帝怎么样,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他是不会跟三皇子说的,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三皇子还是不知道的好。   三皇子听了闻宰相的话,倒是觉的安心了一些,沉默了一下,又说起了田老大的事,“舅父,他一个小小的书生,然敢跟咱们作对,干脆,咱们把他给抓起来得了。”   闻宰相一抬手,“你也说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就算他再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倒是我们真的动了他,没准还真会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   不用管他,等大事一定,自然有处置他的办法。”   “舅父说的是。”三皇子不再说话了。   他们这里在说田老大,承德殿旁的寝宫里,也有人在说他。   “这个人不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便是个大贤大德之人。”本应该快要病死的洪庆帝中气十足的道。   欧阳俊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算了,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能坚持到我除去那个毒瘤,我倒是不介意成全成全他。”洪庆帝继续道。   欧阳俊还是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多少掌握了一点洪庆帝的脾气,这个时候,他只要听着就好。   果然,洪庆帝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而有些兴奋的说起了别的事,“你献上来的这个药酒,可帮了朕的大忙,现在是非常时期,朕不能赏你,等过了这段时间,朕一定好好赏你。”   欧阳俊赶紧拜倒:“臣不敢领功,全是田家的功劳。”   洪庆帝摆了摆手,“朕知道。”   欧阳俊不敢再说了,起身退到了一边,又踌躇了一下,他这才道:“皇上,其实这青鸾山上之人,就是田家人。”   “哦?还有这等事,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洪庆帝来了兴趣。   欧阳俊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田老大竟然是姜婉白的儿子,只不过他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自然会派人去查,而派的人好巧不巧,正好是田老五。   田老五都不用查,就知道田老大是谁,前思后想了一下,他觉的这件事纸里包不住火,早晚要被人知道,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了,甚至,他还说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经历。   欧阳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左膀右臂竟然是姜婉白的小儿子,真是又惊奇又感慨。   有了这件事,田老大的事倒是没那么惊讶了,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然后觉的洪庆帝大概会想知道这件事,便找了这个时机,告诉他。   洪庆帝一直被病痛折磨,很感激姜婉白,连带着,他对田老大的好感也多了几分,他现在倒是有几分相信,这田老大是个有德之人了。   欧阳俊看了一下洪庆帝的神色,将田老五的事情又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第132章      一月二十二,三皇子登基,然而就在这登基大典上,洪庆帝却带着军队突然出现,快速控制了局面,痛斥三皇子与在场的诸人,并下令将他们全部囚禁天牢。   三皇子吓的瘫倒在地,求助的看向闻宰相,闻宰相长叹一声,说了一句“天不佑我”,便从袖中抽出匕首,自尽而亡,这场登基的闹剧也宣告结束。   洪庆帝重掌大权,将朝中的闻氏党羽一网打尽,再加上牵连的其它官员,大黎朝的朝堂十有四空。   有惩罚,自然就有奖励,对于这次动乱中有功的人,洪庆帝也是大加提拔,一时间,朝堂上出了很多新面孔,众多势力重新洗牌,对此,大家不是蛰伏待机,就是小心观察,黎朝又恢复了平静。   朝堂上的事对百姓倒是没多大影响,只不过又给他们添了一点谈资罢了,等过了几天,这新鲜劲过去了,他们甚至忘了这回事,继续关心他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田家本也属于这众多百姓中的一个,不过,现在却又有些不同了。   田家的正堂里,姜婉白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个白面无须的男人,有些感慨,原来这古代真的有太监,太监就长成这个样子。   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猥琐或者女气,反而长的十分斯文耐看,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一点板正,倒像是个高级管家一样。   宣旨的太监不知道姜婉白的想法,不然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宣完旨,他带人离开,田家却炸了锅。   “娘,皇上要见你,皇上要见你……”田老二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了,手舞足蹈的重复着这句话。   “娘,我不是在做梦吧!”田老四用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疼的喊了一声,这才相信这是真的。   ……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闹着,吵的姜婉白头疼,“行了,就算是见皇上,也不能不吃饭,刚才这么一耽误,都错过吃午饭的时间了,老三媳妇,饭做的怎么样了?”   张氏哎呀一声,慌忙的跑了出去,刚才只顾着听太监宣旨了,这饭估计早就糊在锅里了。   果然,没一会儿,外面就飘进来一股烧焦的气味,这才,众人都想起饿来了,也冷静了很多,开始说一些实际的事情。   王氏有些焦急的道:“娘,我听说见皇上要穿的很隆重,你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要不然,我们现在买布做?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深以为然,巴不得立刻就要行动,“要是来不及,就多找些人来做,娘可是要去见皇上,谁能给娘做衣服,那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媳妇,你一会儿就出去找人,把咱们村能叫的,都叫来。不对,不能都叫,要捡手艺好的叫,这活,可不能马虎。”   田老四好像一尊弥勒佛一样,盘腿坐在炕沿上,朝赵氏发号着施令,看他那样子,好似他已经成佛了一样,高高在上。   赵氏瞪了田老四一眼,没理他,而是有些讨好的对姜婉白道:“娘,你的意思呢,我都听你的。”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田老四对赵氏这种态度很不满。   赵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田老四有些下不来台,“娘见过皇上,咱们家以后就是有身份的人家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小心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姜婉白打断了,“行了,什么身份,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们给我安安生生的待着,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娘,那你打算怎么做,是需要轿子,还是需要好绸缎,只要你说话,我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田老四见姜婉白说话了,立刻收起了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有些狗腿的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皇上是明君,知道我是一个农家妇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些穿戴,反倒是如果我像你们说的那样,弄的既不像驴也不像马的,才会贻笑大方。”姜婉白道。   田家人这下都不说话了,就像姜婉白说的,他们根本不懂该穿什么衣服,该弄什么配饰,只会将自己认为是好的往身上穿,而那结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在姜婉白的坚持下,田家总算平静了下来,第二天,姜婉白坐着牛车进了京。   到了京城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田银凤,田银凤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身体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不用想也知道前些日子没少跟着担惊受怕。   好在,唐御使已经被放了出来,还官升一级,现在田银凤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姜婉白来了,喜的又是哭又是笑的。   姜婉白自然要好生安慰一下,两人还没说一会儿话,唐老夫人还有唐夫人就主动来见姜婉白了,让姜婉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称失礼。   唐老夫人跟唐夫人看重田银凤,自然对姜婉白十分尊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姜婉白也不是个糊涂人,四个女人倒是聊的十分融洽。   当晚,姜婉白就住在了唐家,第二天,她跟着唐御使来到了大殿外等候,等时辰一到,唐御使等文武百官进殿上朝,她则待在外面等着皇上宣召。   正好奇的看着这黎朝的皇宫,殿角处人影一转,就转过来一个人,那人看见姜婉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田老大,姜婉白看见他,只觉的好似在汤里发现一只苍蝇一样,好好的心情瞬间就消失了。   田老大反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收起惊讶,他走到姜婉白身前,小声道:“娘,你怎么来了?”   “那你又怎么来了?”姜婉白不答反问。   “我声讨三皇子,谴责乱臣贼子,被称为当代的伯夷,叔齐,整个黎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听闻了我的事,要召见我,我自然在这里。   倒是娘……”说到这里,田老大突然想到,难道是皇上太看重他,所以想见见姜婉白?   这倒是很可能,读书人做了官之后,为母亲争个诰命,可是天大的荣耀。   越想越觉的是这样,田老大觉的身子都有些发飘了,得意的看着姜婉白,他道:“娘,你虽然对不起我,但你始终是我娘,只要你……”   谁对不起你啊!姜婉白真是很不爱听田老大这话,所以一扭脸,将田老大晾在了一边。   田老大认为姜婉白沾了他的光才能来这里,姜婉白不说感激的痛哭流涕,后悔莫及,也应该对他尊重点,对他好点,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啪的一下,田老大的脸就沉了下来,“娘,这里是皇宫,不是田家,也不是市井,一会儿你可不要乱说话,一切看我的颜色行事,不然得罪了皇上,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同样的话,送给你,别整天想着那些蝇营狗苟,踏踏实实做人才是正理。”姜婉白面朝着蓝天,朗声道。   “你……哼!”田老大也把脸扭向了一边,他决定,一会儿如果皇上提诰命的事,他说什么都要拒绝,到时,看姜婉白还敢这么对他。   姜婉白跟田老大互相看不顺眼,倒不像是母子,像仇人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里面突然有太监传话,传姜婉白、田老大上殿。   姜婉白转身进了大殿,只见这大殿高八九米,长上百米,装饰的磅礴大气,文武百官位列两侧,肃然无声,中间,通道的尽头,一个不怒而威的男人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众人。   走在那通道上,就好似走在拜神的阶梯上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精神紧张,心情激动。   果然就是一个俗人,姜婉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自嘲的想到。   嘲讽完,她倒是不那么紧张了,缓慢而坚定的来到了台阶前,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在这古代生活了这么久,她几乎都忘记了人人平等那套。   她跪下,田老大也赶紧跪了下去,不过相比她的镇定,田老大就差多了。   从出生到现在,田老大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老爷,还只是远远的看过,如今见了这满天神佛,再加上他心情激动难耐,他的腿都是抖的,估计现在如果有人问田老大他是怎么走进来的,他都回答不上。   洪庆帝是什么人,一辈子见过的人比满天星斗都多,稍一打量,他就明白了几分,对田老大的兴趣瞬间消散,将视线定在了姜婉白的身上,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们都是有功、有德之人,朕想要奖赏你们,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洪庆帝问道。   姜婉白来之前也想到了也许皇上会问这个问题,她也准备好了如何回答,可是就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田老大却突然抢着道:“皇上,草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奖赏,完全出自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草民的娘亲什么都不懂,能见到圣上一面已属天恩,请皇上千万不要再赏赐什么,草民受之有愧。”   姜婉白白了田老大一眼,心道,皇上赏赐我,你受之有愧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洪庆帝也觉的有些奇怪,但他是不会直接问的,而是对姜婉白道:“你对朕有大恩,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洪庆帝这话一出,田老大的脸色顿时一变,姜婉白对皇上有大恩,他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来皇上不是因为他才想要赏赐姜婉白的,那他刚才说的话……田老大顿时羞红满脸,将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那模样,倒有点像遇到危险的鹌鹑,可笑的很。   姜婉白察觉到田老大的变化,突然间明白了刚才田老大那些话的意思,不禁觉的好笑不已。   不过,皇上还在上面看着,她肯定不能笑出声来,所以她忍住笑意,一躬身,对皇上道:“皇上,我只愿所有生病的人都能用上这药酒,天下间再无病痛。”   姜婉白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大德大仁,她自己都觉的有点假,可是却正合洪庆帝的心思。   “好!果然是仁爱之人。”洪庆帝拍手称道,“朕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了,愿天下再没有受此病痛折磨之人。”   “谢皇上。”姜婉白其实只不过想卖五加皮酒而已,现在目的达到,她自然要满足的谢恩。   洪庆帝哈哈一笑,“不过,这样做是造福百姓,根本不能表达朕的感激之情,让朕想想,该赏你点什么好。”说着,洪庆帝开始皱眉思索。   而就在这时,欧阳俊突然站了出来,“皇上,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团聚更让人高兴的呢!”   “你什么意思?”洪庆帝问道。   “启禀皇上,臣麾下的寥南其实就是她的儿子,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阴错阳差,这才被分开。   现在,臣替寥南恳求皇上,念在他勇猛杀敌的功劳上,赐他回归本姓,跟家人团聚。”说着,欧阳俊拜倒在地。   “一些原因?”洪庆帝疑问道。   欧阳俊看了姜婉白一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挑这么个时机,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田老五跟姜婉白着想,田老五冒充别人,早晚要被人发现,到时可就是大罪,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跟皇上讲清楚。   但这件事还要看姜婉白的意思,如何说,想要什么结果,他让她来决定。   姜婉白明白了欧阳俊的意思,只觉的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些恼怒。   很想将事情和盘托出,但理智却告诉她,现在洪庆帝需要的是一个能打动他的故事,之后来个大团圆结局,不然,惹怒皇上,她都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欧阳俊这一招,是一个阳谋,一个她不得不跳的阳谋,可比狄伯休那细水长流的阴谋直接多了。   暗自把欧阳俊骂了好几遍,姜婉白斟酌了一下用词,讲了一个曲折而心酸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大概就是田老五被马小翠蒙蔽,在爱人与亲人间苦苦挣扎,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而就在这时,马小翠却哄骗他做了一件错事,使得田老五跟田家决裂。   马小翠达到目的,开始暴露本性,勾搭了别的男人,田老五发现真相,悔恨之余又觉的没脸见家人,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   谁想到,造化弄人,他兜兜转转,又以另外一个身份回到了这里,不敢见家人,他偷偷的租了邻居的房子,只为了能不时的看亲人一眼。   说到此处,姜婉白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家都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她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跪倒在地,“皇上,事情就是这样。”   “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简直太可恶了,该死!”洪庆帝听的是姜婉白删减、模糊、处理后的故事,又先入为主的认为田老五是个勇武忠烈的人,自然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马小翠的身上,不气才怪。   “皇上英明,她跟那个那个男人已经死在了一场火灾中。”姜婉白赶紧道,她还真怕洪庆帝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当时的事,马小翠是有错,但田老五的错也不小,她为了自己跟田家,已经很自私的将田老五的错误给美化了,要是再因此牵连其他人,她以后都会寝食难安。   “死得好,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洪庆帝叹了一句,道,“廖,不,田校尉何在?”   旁边的人一听,赶紧下去传田老五了。   田老五早一步被封赏,已经被封为了校尉,是个九品的官职,不过九品官根本没权力站在朝堂上,所以皇上要见他,还要等一会儿。   好在传旨的人速度还很快,不一时,田老五便出现在了大殿上,见到了田老大与姜婉白,三人在这里相遇,心中的感慨可想而知。   洪庆帝的儿子造反,他现在正需要一些正面的事迹教化百姓,让他们忠君爱国,遵守礼仪。   而姜婉白、田老五、田老大都是有功之人,田家一门两人,一文一武,母亲又有大德,正是洪庆帝要大力宣扬的,所以他考虑了一下,便下了一道旨意。   旨意说让田老五回归本姓,进田家族谱,赐给姜婉白宅邸一座,黄金一百两,锦缎五十匹,任命田老大为礼部主事,官居六品,田家众人当尽心竭力,为朝廷效力。   圣旨一下,田老大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六品官,而且是京官,就算是当科状元,也就差不多这个待遇了,他就破釜沉舟的写了篇文章,就当上了,真是上天保佑。   他高兴,田老五也兴奋难耐,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个,如今一朝如愿,他只觉的自己好似在梦中一般。   相比他们俩的兴奋,姜婉白就没那么高兴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些日子,有狄墨筠这个纽带,田老五跟田家人越走越近,现在这个结果,早晚会出现,可是她就是觉的很别扭,所以在离开大殿之后,她看也没看两人,就自顾自的走了。   “娘……”田老五已经听说了姜婉白说的那个故事,对姜婉白能这么维护他,他激动的几乎想要落泪,所以赶紧叫姜婉白。   姜婉白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往前走。   田老五这下也知道,姜婉白是生气了,赶紧紧走几步,来到姜婉白的身前,他也不顾有没有人在看着,就一下跪在那里,拦住了姜婉白,“娘,今天的事我提前真的不知道。”   姜婉白当然知道这事不关田老五的事,可是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她自然而然的就迁怒他了,绕过田老五,她想继续往前走。   “你在气什么?气我,还是气你自己?”欧阳俊拦住了姜婉白。   姜婉白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你心里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所以你才会那么说,那么做,你的做法没错,我的也没错,你这又是何必。”欧阳俊转过身,对着姜婉白的背影说道。   姜婉白的身子一顿,然后继续迈步离开了,知道又怎样,如果知道就必须这么做,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错事了,况且她为此还撒了谎,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欧阳俊望着姜婉白的背影有些黯然,黯然过后,他转身对田老五道:“以后好好照顾你娘,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   田老五赶紧点头,然后追上了姜婉白,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一路护送她回了家。   回到家里,田家人自然有很多事要问,可是姜婉白却一点也不想说,便独自回了屋子休息。   田家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问田老五,田老五将事情一说,众人这才放心,欢天喜地的讨论了起来。   黎朝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第二天,赏赐给姜婉白的金子、房契、地契就到了,田家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各个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若是有了钱,而且是突然有了钱,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田老四就是,他觉的田家村已经根本满足不了他了,他要去京城,要去吃香的、喝辣的,要去那传说中的怡红楼、温柔乡看看。   “娘,咱们什么时候搬家?”田老四盯着那房契,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搬家?”姜婉白握着房契的手一紧,这次去京城,她住在唐御使家里,才知道有钱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她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按理说,皇上赏的宅子,虽然不能跟御使府比,但也肯定比这里好上千百倍,她心底也是愿意去京城的,只不过,她现在可以去吗?      ☆、第133章      “对啊,搬家,咱们家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自然要搬到京城去住。”田老四理所当然的道。   有钱人,姜婉白的心一沉,就这么点金子,这么点绸缎,在这田家村还可以说是有钱,可是去了京城,这些算什么?都不够那些达官贵族吃顿饭,过个夜的。   况且,就田老四这样,到京城之后说不定就会惹出什么事来,到时她想收拾都无能为力。   立刻将心中那点想法掐断了,姜婉白刚要开口拒绝,田老五突然道:“娘,我以后都要在京城任职,你们去了京城刚刚好,我可以照顾你们。”   “好兄弟,以后就全靠你了。”田老四拍拍田老五的肩膀,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   田老五经过这么多事,倒是也成熟很多,发现姜婉白一直皱着眉,不是很心动的样子,他继续道:“伯休也当了官,恐怕也要在京城住下。”说完,他看了田老二跟王氏一眼。   狄伯休要住在京城,那狄墨筠肯定也要留在京城,田老二跟王氏本来并没有太热心搬家的事,甚至可以说有点抵触的,可是一听说这件事,立刻改变了态度,“娘,我们先去看看那宅子怎么样?皇上赏的,我们总要去看一看。”   这话一出,立刻引得大家的赞同。   姜婉白想了想,觉的这个倒是应该的,这酿的酒田家所有人都有功劳,应该让大家高兴高兴,“好,我们明天去看。”   田家人欢呼一片。   当天晚上,田家人都有些睡不着了。   田老二跟王氏将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全部收拾了起来,互相嘱咐着,什么东西要带,什么东西千万别忘了,忙的热火朝天。   等到他们忙完后,屋子里除了那几个大包袱,已经变的空荡荡一片。   喝了口水,王氏坐在一边休息,看着田老二在那里检查包袱,“破家值万贯,京城里的东西都贵。”   说着,她突然间看见炕席底下有一个鞋样子,赶紧拿起来递给田老二,“这个也带上。”   田老二接过鞋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抬头有些担心的对王氏道:“我觉的娘可能不太想去京城住。”   王氏喝水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皮,她道:“反正筠儿在哪,我就要在哪。”   “哎!”田老二叹了一口气,将鞋样子塞进包袱里,继续动作了。   田老三跟张氏的屋子里,“你说娘会去京城里住吗?”田老三望着漆黑的屋顶,有些担忧的道。   “二哥、四弟都想去。”张氏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想去吗?”   “我……”田老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也想去看看京城的花花世界,可是他更怕,怕去那个陌生的地方,他只会种地,他不知道到那里,他能做什么。   “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张氏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田老三的回答,便说了这么一句。   一句很随意的话,田老三却好似找到了方向,对啊,他担心什么呢,一切都有姜婉白,他只要跟着就好。   今晚,田老三跟张氏可能是田家第一对睡着的夫妻。   田老四的屋子里,田老四跟赵氏也在收拾东西,只不过跟田老二、王氏把所有东西都打包不同,田老四是看什么嫌弃什么。   赵氏刚要把一个褐色的褂子放到包袱里,田老四立刻嫌弃的将那褂子抢过来,扔到了一边,“这东西都穿了十好几年了,大街上捡的都比它好,还要它干什么!”   “不要它,你穿什么?”赵氏也懒的去捡,干脆坐在一边,不再动弹了。   “自然是穿新的。你没看见皇上赏的那五十匹绸缎啊,等咱们去京城安顿好了,我就让娘给咱们一匹,咱们也做两身好衣服,新鲜新鲜。”田老四笑道。   “就你……”赵氏上下打量了一下田老四,有些嫌弃的道。   “我怎么了?人靠衣服马靠鞍,我穿上好衣服,一点也不比那些有钱人差!”田老四反驳道。   赵氏不想跟他说这个问题,便转移了话题,“我看娘的意思,好像不想去京城住。”   “娘那是一时想不开,等她见到京城里的繁华,见到皇上赏的大宅子,保管她改主意。”田老四不在意的道。   赵氏听他说的这么肯定,便不再说话了,田老四却打开了话匣子,有些憧憬的道:“去了京城,咱们也是有钱人了,以后,别叫我老四了,要叫四老爷,知道不知道?”   赵氏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这是规矩!一看你就没见过那些有钱人,土包子。”田老四嫌弃的道,“以后好好学着点,别掉价。”   赵氏扭过脸去,不去看田老四。   田老四却陷入了自己的美好幻想中,一边用手揉着腿,一边道:“以后,咱们家买几个下人,咱们就是老爷跟夫人,每天有人伺候咱们吃饭,伺候咱们穿衣,那日子,啧啧……”   赵氏虽然不爱听田老四这话,但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拍大腿,她道:“不行,我要去把承宝接回来。”   “接他干嘛?”田老四的美梦被打断,有些不高兴的道。   “让他也去看看新家。还有,既然你都是四老爷了,那承宝就是少爷,还学什么厨艺,学点管家管帐的本事才是正理。”   赵氏越想越觉的对,便去推田老四,“明天一早,赶在大家出门前,你去把承宝接回来,跟良东叔说,承宝不学厨艺了。”   田老四根本不想管田承宝的事,有些为难的道:“这怎么行,当初说的好好的,而且就算真的要做,也得跟娘商量商量。”   “我会跟娘说的,但闲杂不是来不及了吗!再说,你不是说你是四老爷吗,承宝是你儿子,他去当灶头,难道你脸上就有光?”赵氏直击田老四的软肋。   田老四一想也对,这样确实好说不好听,便点头答应了。   赵氏这才露出一个笑容,继续收拾起东西来。   第二天,田家人早早的就起来了,简单的吃完早饭,众人刚要出发,就见田老四领着田承宝从外面回来了,众人都是一愣。   赵氏反应最快,她一把将田承宝拉上牛车,笑道:“是我让老四把承宝接回来的,这不是去看新宅子吗,我就想着让承宝也去看看。”   田家人听她这么说,倒也没起什么疑心,纷纷坐上牛车,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田承宝突然挣脱了赵氏的手,来到姜婉白身前,“奶,我要学做饭。”   姜婉白本来就觉的田承宝突然回来有些不对,现在又听见他这么说,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田承宝有些委屈的道:“我不想去看什么新宅子,也不想学管家,就想学做菜。”   姜婉白还是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想难为田承宝,她诘问田老四,“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老四见姜婉白生气了,自己就先缩了肩膀,矮了一头,然后看向赵氏。   赵氏拿眼神示意他说。   田老四也不想说,便想错开话题,“娘,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们先出发,边走边说。”说着,他就要拉田承宝上牛车。   田承宝根本就不愿意走,所以躲开了他的手,站到了姜婉白的另一边。   田老四一抓没抓着,有些恼怒,“反了天了,快点上车。”说着,他又去抓田承宝。   姜婉白真要被他气死了,“啪”的一下,她伸手怕掉田老四的胳膊,怒道:“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咱们哪也不去!”   田老四见姜婉白是真的生气了,赶紧指着赵氏道:“这件事都是她的主意,她让我这么做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看向赵氏。   赵氏这时候倒是一点也不怕了,她讨好的笑了笑,对姜婉白道:“娘,这件事我正要跟你说的,就是还没来得及。   你看,我是这么想的,以前咱家穷,承宝去学厨艺也算是学点本事,以后饿不死,但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咱家有钱了,再让承宝去受那个罪,被人瞧不起,我不心疼,你还心疼呢不是。”      ☆、第134章      赵氏这话说的很漂亮,姜婉白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打算,只觉的无语的很,她这算盘变的也太快了吧,她这点小聪明,都用在这上面了。   田承宝听完赵氏的话,更着急了,“奶,我就想学做菜,其它的,我什么都不要。”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赵氏有些生气的道。   “行了,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对承宝好呢?做菜在你看来,是低等、辛苦的,可是在承宝这里,却能让他快乐,这还不够吗?有多少人,有金山银山,都高兴不起来,又有多少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还有,你觉的家里富裕了,就不想让承宝学了,可是谁又能保证家里会一直有钱呢?二十年之前,田家也是吃穿不愁的,可是后来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的眼光,就不能放长远点吗?”姜婉白越说越气,做事就怕半途而废,朝秦暮楚,赵氏这样,田承宝最后只能成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成。   赵氏也被姜婉白的话吓住了,腾然间想起了以前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心思立刻就动摇了,再一看田承宝那满是渴求的眼神,她也有些迷惘了,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这件事没的商量,当初你既然答应了让承宝去学做菜,那现在就要坚持到底。”姜婉白斩钉截铁的道。   “可是我已经让老四跟良东叔说了,以后不让承宝去了。”赵氏嗫喏道。   真要被气死了,姜婉白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忍住没有发飙,“现在我们先去看宅子,等我们回来,我带着你、老四还有承宝去跟良东道歉。   还有,这件事只此一次,要是下次你们再擅作主张,就不要怪我,你们知道的,我向来说话算数。”   姜婉白这么说,赵氏立刻想起了上次她要将他们分出去的事,不禁打了个冷颤,上次几乎丢了半条命,下次……她根本不想要下次了。   “知道了,娘。”赵氏将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到了一边,倒是瞬间觉的安宁不好。   “你呢?”姜婉白看向田老四,她早就觉的他最近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他而已,现在正好敲打他一下。   田老四也被吓了一跳,赶紧道:“娘,我都听你的。”   姜婉白这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坐上牛车,直奔京城。   田家这些人里,有些人,比如田老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京城,见到这热闹的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只觉的眼睛有些不够看,瞧这也新鲜,瞧那也好看,甚至是一个路人,都觉的新奇不已,典型的土包子进城,惹的不少人侧目。   “三哥……”田老四有些不满的喊了一声田老三。   田老三这才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们一家人,顿时红了脸,垂下头去不敢再张望了。   “怕什么,我们不偷不抢,不欠别人的钱,做人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只不过个人际遇不同而已,但并不代表我们就比人低一等。   老三,你比这里很多人都要好呢。”姜婉白还真看不惯那些踩低就高的人。   田老三投头望了姜婉白一眼,得到的是满眼的肯定与支持,这让他瞬间觉的有了底气,抬头望向周围。   心情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这次,田老三倒觉的那些房子啊,人啊,都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了,只不过有些有趣而已。   他这么坦荡,那些被他看的人,也都觉的没什么,渐渐的,田家倒是融入了这街头,成为这街头墨卷上鲜活的一笔。   拿着地址,问了好些人,田家终于找到了皇上赐给他们的那座宅子。   这宅子位于城东富人聚居的地方,周围很少有行人,大都都是车马或者轿子,与外面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让人觉的就好似突然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田家人都安静了下来,默默的拿眼寻找着,看哪个宅子是属于他们的。   终于,又转过一个弯之后,他们看见了那气势凛然的宅子。   朱红的大门高三丈,下面包着黄铜,上面是汉白玉的顶楼,简直比衙门还要气派两分,眺望过大门,只见里面鳞次栉比,檐角峥嵘,真有一种一眼看不尽的感觉。   “这宅子是咱们的?”田老二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这得值多少银子!”田老四喃喃自语道,他先前以为皇上赏的金子、绸缎就是天大的恩德了,现在才知道,真正值钱的东西是这个。   “我们以后能住在这里……”赵氏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她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还从没想过能有这种福气。   田家人都傻在了当场,姜婉白却看着宅子门口那块匾,觉的有些奇怪。   那块匾是新换上去的,上面写着“田府”两个字,皇上赐了宅子,难道还管换匾?   正当姜婉白疑惑的时候,眼前的大门突然吱呀呀一开,一个身穿蓝色绸缎长缀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一见姜婉白他们,立刻笑道:“娘,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大哥!”田家人惊呼道。   姜婉白也是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田老大会出现在这里。   田老大好似一点也没看见众人的惊讶一般,热络的招呼众人进去坐,好像,他才是这宅子的主人,而姜婉白等人,不过是来这里拜访的客人一样。   田老四最讨厌田老大,见他这样,立刻就想到,他肯定是想要霸占这宅子,才会这样,只气的牙根都痒痒,一把挥开田老大的手,他怒道:“大哥,这是皇上赐给娘的宅子,你已经跟家里分家了,这宅子你想都别想。”   他这么一说,赵氏也恍然大悟,立刻道:“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然,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田老大没想到田老四夫妻上来就跟他撕破了脸,不禁也有些恼怒,有心想要发作,但一想到这宅子,他还是忍了下来。   没错,就像田老四所想的,他看上这宅子了。   不到京城不知道,原来这京城的房子竟然这么贵,以田老大的那点俸禄,不吃不喝攒上几年,估计也就能买的起城西的一座宅子,这让觉的自己已经鲤鱼跃龙门的田老大如何接受。   他现在是名士,又是朝廷的官员,怎么能跟那些平民百姓混在一起,况且,他现在已经后悔跟姜婉白分家了,先不说分家对他名声的影响,就是姜婉白现在的价值,也让他眼红心热。   “娘,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错信了周氏那个贱人,这才铸成大错。不过,娘你们放心,我已经休了周氏,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田老大很诚恳的道。   “谁跟你是一家人,以前家里没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呢!”田老四怒道。   “老四,我现在可是朝廷的命官,官居六品,你这么对我,是对朝廷、对皇上的大不敬,就算我不计较,若是被别人发现,你也免不了牢狱之灾。”田老大沉声道。   田老大这招对田老四还真管用,田老四其实并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但听他说,又是朝廷,又是皇上,还要做牢的,他就先怕了,外强中干的道:“你不用吓唬我,我不怕。”   “我这是为了你好。”田老大一副好大哥的样子道。   “行了,你别在这里上纲上线的了,吓唬谁呢!真当我们是三岁的娃娃不成。”姜婉白怒道,“老四说的对,你已经跟家里分家了,这宅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娘,虽然分家了,但我还是你的儿子啊!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十分担心你,只是没有办法,才一直没能照顾你。   现在好了,我当官了,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好好照顾家里人的。”田老大有些激动的道。   “你不用一直强调你当官了,我知道你当官了,那又如何?”姜婉白诘问道。   “我,我有俸禄,可以养你们。老二,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吗,我可以托人找御医帮你们看病,没准,你们就有孩子了呢。   老三,承玉不是在读书吗,我可帮他找个名师,到时,一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还有老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愿意弥补,你不是想当官,大哥可以成全你。”   田老大这番话一出,田家所有人都沉默了。   田老二跟王氏是待狄墨筠如同亲生孩子,但如果真能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们如何不高兴。   还有田老四,他一直催田老五给他弄个官当,可是田老五听了狄伯休的话,根本没打算帮他,只是一再拖延,他是又气又无可奈何,现在,田老大主动要给他官做,他不说立刻上前去讨好田老大,也动心了。   至于田老三,他没什么大要求,没什么大智慧,但也知道朝里有人好做官这句话,承玉是他的孩子,他自然愿意有人帮衬他。   田老大见目的达到,唯有姜婉白还一副不忿的样子,赶紧跪倒在地,哀求道:“娘,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也受到了惩罚啊。   你不知道,上次妹夫把我的秀才功名除去,我过的有多苦,在家被妻子儿子埋怨,在外被街坊嘲笑,我几乎走投无路,想到了死。   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怪过妹夫,怪过你,这都是我自作自受,那只不过是还债而已。   不过,现在,债也还完了,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娘,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同样是你的儿女,老五把家里房子都卖了,还想卖承玉,卖柳儿,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你都能原谅他,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呢?   还有大妹,她在田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帮助过家里,等到家里富裕了,就来家里打秋风,还不如我。   娘,你把心放正一点,我可是你的大儿子啊,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路人,我现在要改正,想要好好对你们,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田老大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真情露露,还是装的,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135章      姜婉白看着哭的真像那么回事的田老大,再看看一群已经明显动摇了的田家人,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该喜还是该悲。   她是穿越过来的,对田老大还真没有那么大的恼恨,充其量就当这人是个让人憎恶的陌生人而已,可是其他人呢,当初恨不得与他不共戴天,可是真的遇到利益相关的事,却立马将那些过往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田家没有医治皇上这份功劳,没有这处大宅子,田老大会改变态度吗,会记得他还有这些兄弟子侄吗,更何谈给他们许下的这些好处。   “老大,你是读书人,当知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的道理,既然我们已经分家,那这宅子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至于我想原谅谁,想对谁好,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我今天就当没见过你。”姜婉白把脸一沉,冷声道。   “娘……”田老大当然不肯这么轻易离开,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姜婉白打断了,“你再不走,我就要叫衙门的人来了,到时闹僵起来……”   姜婉白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田老大得到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靠着他那爱国之士的名声而已,如果被人发现他鲜亮外表下的这些龌龊,只怕,他还会回到以前那种地狱般的生活,甚至会更惨,毕竟,谁发现自己被骗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田老大现在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了,所以当即吓的打了一个哆嗦,怯怯的看向姜婉白,似乎在衡量她是否真的如此绝情,会做出这种事来一般。   姜婉白瞟了田老大一眼,便将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宅子,好似根本没把田老大放在眼里一样。   而就是这种态度,却让田老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今天的主意真的打错了,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信他、听他的女人了,而是一个他根本琢磨不透的人。   一下子委顿在地上,田老大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好,而更多的则是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分家,不该跟姜婉白撕破脸,更后悔,怎么早没有将五加皮酒的秘方要过来。   还有紫芝酱的秘方,那可是能日进斗金的宝贝,可惜都便宜了田老二这些人,他们有什么本事,简直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他才是家里的老大,这些东西应该传给他才对。   还有姜婉白,她也有点太偏心了,以前家里日子那么难过,她竟然都不将这些秘密告诉他,直等到将他分出去,才拿出来。   分出去……腾然的,田老大好似了悟了什么,看着姜婉白的眼神变的莫测起来,更有一丝怨毒。   姜婉白才懒得理会田老大在想些什么,知道他不敢再翻什么浪,她越过他,迈步进了这所大宅。      ☆、第136章      田老四这么一吼,周围的人也觉的有些讪讪的,跟姜婉白道了别,纷纷回了家。   “娘……”赵氏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埋怨的喊姜婉白。   “回家。”姜婉白沉声道。   听出姜婉白语气不太好,田家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坐着马车悠悠的回了家。   刚到家门,就见门口围了一圈人,透过人缝,往里一看,只见田老四正拿着一把笤帚挥来挥去,似乎想要打人,而他的对面,一个怒气的妇人正骂着什么,而妇人的前面,则站着一个青年,青年一边挡着田老四的笤帚,一边解释着什么,好不热闹。   “又出什么事了。”姜婉白有气没地方撒,有些不耐烦的道。   那个妇人本来叉着腰,骂的毫不示弱的,可是一见姜婉白来了,立刻变的满脸委屈起来,一手拉着旁边的一个少女,另一手拉着她身前的青年,几步来到姜婉白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我是您大儿媳妇啊,今天特意带雪儿跟承业来看你的。我们一片孝心,可是没想到,老四见到我们就打,你看,把承业给打的。”妇人说着,就去拉田承业的衣袖,露出一些鲜红的刮痕来。   田承业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一边捂紧了衣袖,一边小声道:“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什么没事,都流血了。你是田家的长孙,这流的可是田家的血。”周氏一边呵斥田承业,一边拿眼瞟着姜婉白,她这番话,也自然是说给姜婉白听的。   姜婉白看着妇人的面容想了半天,才依稀辨认出,这妇人就是田老大的媳妇,周氏,这让她本就不快的心情更添了一丝阴霾。   田老大闹了一圈,刚走,这妇人就来这里闹,她要干什么?这么想着,她就没说话。   周氏本来是等着姜婉白接话的,可是现在姜婉白并不说话,她也有些心里没底。   他们都不说话,田老四却忍不住了,过来道:“你还知道你是田家的媳妇,成婚这么多年,除了开始家里还有钱的时候你回来过两次,剩下的时间,你回来看过娘吗?   没有吧!甚至娘去看你,你都不见,说什么回娘家了,现在怎么不回娘家了。   哦,我知道了,你看家里又有钱了,想打京里那套宅子的主意是吧,告诉你,没门。别说门,窗户都没有。”田老四一肚子火气,不敢跟姜婉白发,全发在了周氏的身上。   周氏被戳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回击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刚有点钱,就觉的天上地下都放不下你了是吧。   也不知道是谁,以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我,让我给你点饭吃,还说什么以后一定会报答我,现在呢,你的话都让狗吃了吗。”   周氏想起田家人以前穷的时候对她卑躬屈膝,现在对她这么冷酷,也是气上心头,便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你们田家各个都是白眼狼。   我当初不嫌弃你们,嫁给田文德这个穷书生,每天吃不好穿不好的,你们还要我怎样。”   说起田老大,周氏是真的一把辛酸泪,她苦熬这么多年,唯一的念想就是田老大可以高中,可是现在田老大终于当官了,却要休了她。   她死求活求的,田老大才说,如果她能将京里的那套宅子要过来,就跟她复合,这也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田老大害的她在这里被人羞辱,她哪能不气,哪能不恨,而现在,这种气、恨又都转移到了阻碍她的人,田老四身上。   骂到这里,周氏热血冲头,竟拿脑袋去撞田老四的胸膛,“我跟你们拼了。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田老四长期劳作,身上都是力气,哪里会怕周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伸出蒲扇一样的手,就朝着周氏的脸抡去。   这一下要是真抡实了,周氏轻则躺上几个月,重则……姜婉白都不敢想,赶紧喝道:“住手!”因为喊的急,声音又大,这声音都带了破音。   田老四耳朵一震,下意识的就停住了手。   周氏被这声音也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看向姜婉白。   见一场悲剧被制止住,姜婉白噗通乱跳的心这才安定了不少,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她道:“都进来,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娘,怎么能让她进门呢!”田老四有些不满的道,“她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我自有安排。”姜婉白说着,当先进了院子。   周氏瞟了田老四一眼,有些得意的领着田雪、田承业进了田家的院子。   屋中,姜婉白坐定,这才悠悠的道:“我也能猜到你为什么来,不过这事,你想也别想。”   周氏本来还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急了,“娘……”   “你先听我说完。你以为你从我这里要到了宅子,老大就一定会接受你,像原来那样对你吗?”姜婉白挑眉问周氏。   周氏当然知道不可能,可是她现在别无选择而已。   “我要是你,根本就不会来帮老大要这个房子。他想休你,怎么都会休,即使现在不休,以后也会,到时你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睡你低三下四苦求来的宅子,打你的儿女吗?”姜婉白继续道。   天下母亲,没有不爱自己的之女的,周氏也是,姜婉白这两句,算是戳中了她的软肋,急的她出了一层虚汗。   太急了,周氏突然福至心灵,有些明白姜婉白的意思了,软声道:“娘,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不过,你要是按我说的做,老大以后再不敢提休你的事就是了。”   “真的。”周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当然。”   “娘,你快告诉我。”周氏的态度是真的软了下来,涎着脸凑到了姜婉白的身边,用手拉着她的袖口,满脸祈求的道。   姜婉白也没卖关子,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周氏听的连连点头,等到姜婉白说完,她脸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意与迫不及待。   “娘,你放心,那所宅子是您的,我们绝不会再打它的主意了。”周氏临走之前保证道,不过姜婉白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有些不置可否。   等到周氏走了,等在外面的田老四立刻冲了进来,满脸急迫的道:“娘,你把那所宅子给她了吗?”   “你觉的可能吗?”姜婉白白了田老四一眼。   “可是,可是,她走的时候怎么那么高兴,我还以为……”田老四讪讪的道。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想,我们应该有一段平静的日子可以过了。”姜婉白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往外走去。   “娘,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田老四心里就跟有只小猫爪子在挠一样,追着姜婉白出了门。   没过几天,一件事打破了镇子的宁静,并向水波一样,向周围蔓延开来,甚至传到了京里。没办法,谁让这件事的主人是前一阵风头正劲的爱国人士田文德呢。   人们都传,田文德的媳妇周氏自觉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根本配不上他,经一个白胡子神仙点化之后,主动要求下榻,去田文德绝食的那座荒山为他跟姜婉白祈福。   甚至有好奇的人还真去那座荒山上看,果然看见了周氏穿着麻布衣在那里席地而坐,嘴里念念有声,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   神仙,荒山,再加上风头正劲的田文德,周氏立刻成为了人们好奇、赞美的对象,即使偶尔有反对的声音,说她以前如何如何刻薄,也立刻被压了下去。   周氏可是经过神仙点化的,从此脱胎换骨,以前那些事怎么还能再拿出来说呢,就像佛祖,在菩提树下一刹顿悟,便成了佛。   当然,这些也就是市井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在某些人眼里,不用去证实,就知道其真假,但往往这些人,是不屑于出来争辩这些的,所以,周氏被传的越来越神。   最后有人道,田文德跟周氏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的楷模,怎么能分开呢。这个说法一出,立刻赢得了大家的赞同,众人纷纷要求田文德去荒山上接回周氏,做一对神仙眷侣。   田文德当初就是靠耍这套把戏得的名,当然知道周氏是怎么回事,真是万般不愿去接她回来,可是,他又不能揭穿周氏,最后只能哑巴吃黄连,在热心人的拥护下,上了荒山,去接周氏。   而到这里,事情才到了一个高潮。据那天看了整个过程的人说,当天,周氏一请二问三流泪,田老大也是做足了戏份,什么执手相看泪眼,什么相拥而泣,感动了很多人。   当然,就像所有美好的故事结局一样,最后田老大跟周氏回了家,大家满意的散了,至于事实的真相,也许就并不那么重要了。   “娘,是你让她这么做的吗?”这天晚饭后,田家人问姜婉白。   “谁知道呢,也许是老大。”姜婉白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大哥怎么会教她。”   “不过大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吧。”   “看来还是咱们这样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众人哈哈一笑,倒是将前几天的不快忘了个干净。      ☆、第137章      稳稳当当的过了两个月,春风袭来,桃红映了绿柳,姜婉白盐城之行也终于要开始了。   “一切就按我说的做,有什么事,就跟三叔或者良东商量。”姜婉白吃完最后一个荠菜馅的饺子,不放心的叮嘱着田家人。   田家人一一点头,那模样真是像把姜婉白的话当圣旨一样,可是姜婉白却一点也不放心,这些人,真是少看一眼都不行。   想再说两句,话到了嘴边,姜婉白又有些哑然失笑,她什么时候真当自己是老妈子了,明明她比这些人都要小才对。   罢了,他们真要能听自己的,安安分分的还好,若是不,她也没办法,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而已。   挥了挥手,姜婉白让田家人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姜婉白带着田老二、田老四就直奔盐城。   他们三人中,田老二还算出过几次门,田老四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京城,这年头又没有地图,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不过幸好,姜婉白在现代喜欢到各地去玩,三个人互相扶持,终于在这一天到了盐城,这个产盐最多的沿海小城。   在现在,姜婉白也去过盐场参观,无垠的白色接天蔽日,就像白色的海洋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泽,让人一见就心醉神迷,所以,这次来,她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   一路上,她闻着空气里海风特有的味道,不时的向四周张望着,可是,与她预想的热闹不同,马上就要进县城了,也没看到什么盐场,或者繁华热闹的景象,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而就这么几个人,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不对啊,这样一个产盐的贸易重地,不该是这样的,姜婉白眉头轻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田老二赶着牛车,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犹疑的问姜婉白,“娘,这地方对吗?要不要再找个人问问。”   “不用了。”姜婉白远远的就看见了城门下站着的那两个人,一个身姿挺拔,虽然黑瘦了一些,却更显精神,正是多日不见的唐少正,而他的旁边,则是想骗钱没骗成,被姜婉白推荐给唐少正的姜怀。   田老二顺着姜婉白的目光看,自然也看见了这两个人,心中的疑问立刻有了答案,可不是吗,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不是盐城,又是哪里。   姜婉白一行人看见了唐少正,唐少正跟姜怀也看见了他们,赶紧迎了上来,问姜婉白这一路可好,身体怎么样,等等等等。   问完,他带着一行人去盐城最大的酒楼浩淼居吃饭。   “我看这盐城有些奇怪,这里的百姓各个愁眉不展,屋房瓦舍也十分破旧,可是这浩淼居,还有旁边的那条街,却如此奢华,就是跟京城的比,也一点不落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落座后,姜婉白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哎!作孽啊。”唐少正未语先叹,喝了一杯酒,满脸的愠怒。   姜怀是个伶俐人,见气氛有些僵硬,赶紧对姜婉白笑道:“姑妈,表妹夫常夸你英明,你不妨猜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怀是姜婉白的远房侄子,唐少正是姜婉白的女婿,所以他管唐少正叫表妹夫。   “什么英明,什么人才敢用这个词,我可担待不起。”姜婉白笑道,在这里,一般称赞皇帝,才说英明神武,姜怀这么说,明显是想虚夸姜婉白,逗大家一乐,而姜婉白这么一说,大家也真的乐了起来,气氛倒是好了很多。   “不过,我还真能猜一下。”话锋一转,姜婉白继续道。   她这么一说,连唐少正都来了兴致,满脸的期待的看着她。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姜婉白道:“盐城,又靠海,百姓日子竟然如此不好过,必然是有猛虎。”   “什么猛虎?”唐少正眼睛一亮,追问道。   姜婉白笑而不语,倒不是她想装神秘,而是她刚来这里,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在众人眼里,却又不一样了。   “娘,你们这次来的实在太好了。”唐少正这些日子独木难成,孤掌难撑,急的焦头烂额的,现在,他却好似看到了希望。   姜婉白有些傻眼,她来这里,只是想建一个虾酱工厂,赚一些钱的,可根本没想过去掳虎须,甚至打虎啊,这么高难的事,还是留给别人的好。   唐少正却不管,“表兄,你明天带娘四处看看,看看我们该如何屠虎才好。”   姜怀这些日子也憋屈的不行,没等姜婉白拒绝,就点头答应了。   唐少正早知道姜婉白要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座清幽干净的宅子,就在盐城那条最繁华街道不远处。   一路奔波,姜婉白这个身体早就疲累不堪了,所以众人安顿好后,唐少正很体贴没有再打扰她,让她一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的。   第二天,暖暖的阳光伴随着略带咸味的微风唤醒了姜婉白。   慢慢的坐起身,姜婉白发现,也不知道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海边,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保养得宜,她竟然精神还不错,甚至,有种鱼儿回到了大海的感觉。   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看看,看看那大海是否跟自己记忆中的一样蔚蓝,姜婉白赶紧起身出了门。   “表妹夫今天有事,让我陪着姑妈。”姜怀一早就在等姜婉白了,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来。   姜婉白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老二、老四怎么样了?”   昨天吃完饭,田老二、田老四见一切都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竟然相继出现了上吐下泻,水土不服的症状,幸好,大夫说情况并不严重,吃几服药,养几天就好了,姜婉白这才放心。   “还在睡着,姑妈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照顾他们。”姜怀回应道。   姜婉白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去看了田老二、田老四一下,发现他们脸色确实好了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妈,你真厉害,身体这么好。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病的可比他们厉害多了,一条小命差点丢在这里。   那时,我就想,如果上天这次要是收了我,说明我姜怀没福气,天生受穷的命,要是让我度过这个难关,我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半个月的药都没效果,我不吃药了,这病反而好了。”姜怀哈哈的笑着,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能怎么回事,水土不服本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心病,心境变了,这病自然好的快。不过,姜婉白是不会说的,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呗。”   这句话正说在姜怀的心坎上,让他的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吃过早饭,姜怀带姜婉白去街上逛,可是,他却舍弃了尽在咫尺的那条繁华街道,反而带着她远走越远,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了一个露天集市。   集市还算热闹,生活中所需要的,这里都有得卖,不过卖的最多的,还是跟大海有关的各种产品,什么鱼啊,虾啊,各种贝类,甚至还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看的姜婉白目不暇接。   不过看着看着,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卖东西的人虽然多,买东西的却很少,就算偶尔有买的,也只买一些便宜的或者生活必需品,整个市场也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看来姜怀带她来这里,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姜婉白心里思量着,却没有说,而是跟一个卖小虾的中年男人攀谈起来,问他这虾怎么卖,家里是否还有。   中年男人似乎很急切的想将小虾卖给姜婉白,不但主动降价,还说,如果姜婉白想要更多,他可以立刻就去海里给她抓,保证今天天黑之前交给她,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姜婉白自小生活在海边,稍微一闻这海风,就知道今天不宜出海。何况,出海都是凌晨出,天亮了起风就回,他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就为了这几文钱去搏命,不得不让她心有所感,渔民,还不如农人来的安全。   她不说话,中年男人还以为她嫌贵了,又主动降价了一次,“不能再便宜了,真的不能再便宜了。”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哭意。   “什么不能再便宜?老太太,你看看我这虾,我这虾可比他的好多了,都是今天才打上来的,还活蹦乱跳的,而且,我的比他的还便宜,你要买,就买我的。”旁边一个消瘦的男人挤过来道。   其他人也早就关注着这边,只是碍于面子,一直没开口而已,如今这男人一说,他们也纷纷挤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货如何如何好,价钱多么多么的便宜。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不怎么善于言辞,此时,被人挤在人群外,一边看着姜婉白着急,一边不断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那力道,姜婉白都有些怀疑,他会不会将自己的头皮扯下来。      ☆、第138章      想想还真有点惨不忍睹,姜婉白越过众人,来到中年男子身前,“这些小虾我都要了,就按之前说好的价格。”   “真的?”中年男子激动的嘴唇乱颤,伸出手似乎想要抓姜婉白的手,只不过中途想到男女有别,这才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憨憨的笑了起来。   “当然。”这些小虾的价格连京城五分之一的价格都没有,这么两篓,总共不过几十文钱,姜婉白没必要撒谎,何况,她还有事要问这男人。   “老太太,我这些便宜,你不要吗?”那个瘦削男子锲而不舍的道。   “今天先不要了。”姜婉白有些遗憾的道,做虾酱的其它材料还没准备好,不然,别说这些,就是再多上十倍,二十倍,姜婉白也会买,谁跟银子有仇啊。   那些卖虾的人闻言,悻悻的散开了,唯有那个瘦削的男人站在原地,眼珠不住的滚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这都与姜婉白无关了。   “今天出门没带东西,你能将这些虾送到我家里吗?”姜婉白问那个中年男人。   “没问题,没问题。”男人连声答应着。   回去的路上,姜婉白跟男人说着话。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不名字的,大家都叫我大海。”   “哦,大海。我看你似乎很缺钱用。”   大海嗫喏了一下嘴唇,长叹了一口气,“这盐城,谁不缺钱用。”顿了一下,他又道,“刚才那个瘦猴,我也认识,是我们这里水性最好的,可是有什么用呢,有……”   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问姜婉白,“老太太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从京城那边过来的。”   “怪不得,一看就跟我们不一样。”大海很真诚的赞道。   此时,已经到了姜婉白所住的院子,姜婉白便让姜怀收下虾,然后给大海结钱。   总共八十二文,用绳子串在一起,也就小小的一串而已,不过,在大海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激动的摸了又摸,他才不好意思的将钱小心的放在了怀里,向姜婉白道谢,并且最后道:“我知道你们家根本吃不了这么多虾,买我的虾是可怜我,可我实在太需要这钱了,不然……哎!”   七八尺的汉子说起这些来,也是唏嘘不已。   “我买你的虾,自然有用,就这点,根本就不够看的。若是你愿意,等我安顿好,你捞到多少虾,都可以给我送来,我全要。”姜婉白觉的这男人品行不错,想把他发展为长期供货商。   “全要。”大海有些那以置信,“这些虾,今天不吃,明天就回烂掉,我看你家里也没几个人,怎么要得了这么多。”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管说,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大海不住的点着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就行了,等我安顿好,我会通知你的。”   “嗯。”分毫没有怀疑,大海脚步发飘的离开了。   他走了,姜婉白也觉的有点累了,正要去休息,姜怀就领着刚才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个瘦猴进来了。   “姑妈,他说他有话跟你说。”姜怀指着瘦猴道。   瘦猴似乎有些紧张,向外张望了一下,发现外面的大门紧闭,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偷听,这才凑到姜婉白身前,低声说,“不敢瞒老太太,其实,我有东西想卖给你。”   “什么东西?”姜婉白见他如此神秘,也来了一点兴致。   瘦猴又左右看了几圈,这才从肋骨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将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一块满是沟壑,上面呈现黄褐色,下面微白的石头样东西。   “这是……”姜婉白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就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觉的这猜测有点太离谱了,便没有说,而是拿过那东西,仔细的打量着。   没有被立刻拒绝,瘦猴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对了人,赶紧道:“我找人看过,就是那东西。”   姜婉白没回答,因为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半晌,她才轻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见猎心喜的笑意。   姜怀在旁边等的早就不耐烦了,见姜婉白终于看完了,赶紧问道:“姑妈,这是什么东西?我看,就是一块丢在那里都没人捡的石头。”   “这东西……”姜婉白摸索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闭眼回想了一下,这才将那东西还给瘦猴,悠悠的道,“你也做过玛瑙生意,可知道佛家七宝排名第一的至宝是什么?”   “砗磲。”姜怀也吃了一惊,“据说高僧用它当念珠,可以增加一倍功德,只在海啸地崩的时候才会现世,而且只在南方才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砗磲其实是一种生活在深海的大贝的壳,经过千百年形成的的一种似玉似石的东西,具有跟珍珠甚至比珍珠更好的驱邪效果,所以才会被追捧。   在现代,有那么多高科技机械,想要找砗磲尚且不容易,何况这古代,就像姜怀说的,也只有大的地质变动时,才有一两个现世,而这,也给砗磲蒙上了另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就要问他了。”姜婉白看向瘦猴。   瘦猴见遇到了识货的人,也兴奋异常,“佛祖保佑,这盐城的北面有一片乱滩,名叫鬼石滩,这地方可不得了,全是一种黑黑的石头,还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人一到那里,就会恶心想吐,迷失方向,如果不赶紧离开,轻则昏迷,重则致死。对了,还有人说,见过那里有人被一种鬼火所缠,即使跳到海里,那火也不会灭,直到把人烧的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瘦猴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好似十分惧怕,“所以盐城人世代相传,那里有恶鬼,专门索人性命,所以大家宁愿给袁胡子交税,也没人敢去那边捕鱼。   我那天也是赌气,才想在鬼石滩附近碰碰运气,结果……”   “结果怎么样?”姜怀听的有些急。   瘦猴眼神有些空洞,喃喃的道:“黑色的水鬼,它追着我,追着我,眼看就要把我吞了。周围全是泥沙,海水就像滚沸了一样的闹腾,那里真的有鬼,有鬼。”   瘦猴吓的倒退了一步,“妈呀”一声叫了出来,跌坐在地上。   姜婉白跟姜怀也被吓了一跳,一阵暖风吹过,两人才压住心神,追问瘦猴。   瘦猴却怎么也不愿意说了,直嚷嚷着要走。   “那你这东西还卖不卖?”姜婉白指着他手里的砗磲道。   说到卖钱,瘦猴的情绪倒是好了很多,一骨碌爬起来,他有些讨好的道:“卖,卖,怎么能不卖呢。”   “那你准备要多少钱?”   “这……”这个问题可把瘦猴难住了,要多了吧,怕错过这么一个买主,以后很难再出手,要少了吧,又觉的亏得慌。   眼睛转了两下,他决定将这个皮球踢给姜婉白,“我看您识货,那您就说一个价格,我想,您也不会骗我一个苦哈哈不是。”   姜婉白当然知道他的打算,笑了一下,她将那块砗磲接过来,有些遗憾的道:“只有这么点,根本不够弄一串念珠出来,你要是能再去那里一趟,帮我多找一些,我倒是可以出一个好价钱。”   “可不敢再去了,不去了,打死我也不去了。”瘦猴的脑袋摇的跟一个拨浪鼓似的。   姜婉白不置可否,这事可说不定。“现在这砗磲还没有打磨,不知道里面的品相,所以我也不好给价啊。不然,你去把它打磨出来,我们再谈。”说着,她又想把那砗磲还给瘦猴。   瘦猴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您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一霸,大家都叫他袁胡子,是我们这里的土皇帝,不但盐场的事他说了算,就算是出海捕鱼,都要给他交一层税才行。   不但如此,这趟出海,你要是没得到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些臭鱼烂虾也就算了,若是找到一点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要上交给他,说什么要用来供奉海神,保佑我们,我呸。   我这东西,上次拿出来就差点惹下杀身之祸,现在您让我拿出去打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有些垂头丧气的,瘦猴求道:“我相信您,您就给我个价格,收了它吧,只要别告诉别人,是我卖给您的就行。”说着,他竟然要给姜婉白下跪。   姜婉白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完全明白了这盐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伸手扶住瘦猴,她道:“我这次出门,也没带太多钱,而且这些钱还有大用。   这样,十两,如果你愿意,就把这砗磲留下,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出了这个门,保证没人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十两?”瘦猴惊喜的差点跳起来,“我愿意,我愿意。”   姜婉白对他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这东西,也就她这个外来人敢收,今天,就算她给五两,这人也会将东西卖给她。   不过,这东西毕竟是他用命换来的,太过剥削,姜婉白还真没那么黑的心,这十两,如果砗磲磨出来的品相不好,她也只是不赔不赚而已。      ☆、第139章      将一锭十两的银子交给瘦猴,瘦猴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惊奇,“这就是银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说完,他还拿牙咬了咬,惊叹道,“原来这银子真是软的,像鱿鱼干。”   银子可比鱿鱼干硬多了,姜婉白想说,可是看见那银子上深深的两个牙印,立刻将话咽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拜服。   这瘦猴的牙齿不是铁的,就是铜的吧,竟然能一下咬出这么两个坑,以他这牙齿的力度,银子确实跟鱿鱼干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竟然是第一次见到银子,可见这盐城的日子有多么苦了。   姜婉白思绪纷乱,瘦猴却已经藏好银子,做贼一样的离开了。   下午,田老二、田老四喝了点米粥,水土不服的症状终于好了一些,跟姜婉白、姜怀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   “娘,我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是不是快要死了。”田老四靠在一边的木桩上,有气无力的道。   “胡说什么,你这不是好多了。”姜婉白劝慰道。   “是啊,表兄,你没看见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情况,可比你危险多了,简直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姜怀又兴致勃勃的把上午跟姜婉白说的事,跟田老二、田老四说了一遍,最后道,“表兄,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千万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田老四本来也就是有点脆弱,想让姜婉白安一下他的心而已,听姜怀这么一说,瞬间觉的充满了力量。对啊,他们这么一步步走来,日子越来越好,他怎么能现在倒下呢。   人的心里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这会儿,田老四也不觉的浑身发软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跟姜怀笑道:“表弟这话我爱听。   小时候,就有一个游方的道士说我面相好,是大富大贵的命,我以前还不信,现在,我觉的他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就像这红烧肉,以前哪里敢想,现在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上一次。还有这缎子,以前连摸都不敢摸,怕摸坏了,赔不起。现在,我也有一身缎子衣服了,这可不就是富贵命吗。”   “是是是是,表兄说的太对了。其实也不用这道士,表兄这副富贵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姜怀最善于阿谀谄媚,他现在依附于唐少正,对田老四,这好听的话自然不要命似的往外倒。   田老四还真喜欢听,没几句,就把姜怀当做了亲兄弟一般,跟他说这说那的,两人聊的好不热闹。   田老二心里还是有些城府的,没凑他们那个热闹,而是低声问姜婉白,这盐城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做紫芝酱。   姜婉白将了解到的事情说了一下,听的田老二皱紧了眉头,“娘,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盐城的水,恐怕不是那么好趟的。”   姜婉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有点忧心忡忡的。   “娘,不然,咱们回去吧。有五加皮酒的生意,咱们就算不做这紫芝酱,也能过的很好了……”   “回去?”姜婉白眉头打了一个结。紫芝酱这件事,她计划了大半年,就才来到盐城两天,就灰溜溜的回去,她如何能愿意。   “我就是说说,一切还是要听娘的。”见姜婉白的脸变了,田老二也有些心虚。这是在狄墨筠事情后,他落下的新毛病,总觉的在姜婉白面前直不起腰来。   “先看看再说。”姜婉白没把话说死,当她那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田老二不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片喧哗声,还有嘭嘭的砸门声。   “怎么回事?”这些声音如此不善,田老二一下子惊的跳了起来。   田老四、姜怀也止住了声音,惊疑的看向大门处。   “捕快办案,快开门,不然我们就要冲进去了。”外面的人一边砸门,一边吼道。   “捕快?来抓我们的吗,我们犯了什么事。”田老四对衙门的人有种天然的恐惧,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姜怀,跟官府打过一些交道,定了定心神,问姜婉白,“姑妈,你看这事……”   姜婉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是大家的主心骨,自然不能先乱了阵脚,“你翻墙翻到隔壁家,看能不能逃出去。   如果能,赶紧去找少正,让他来。如果不能,保全性命最重要,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她对姜怀道。   姜怀点点头,赶紧找了一个梯子,翻到了隔壁家。   刚把梯子收起来,大门就被人撞破了,几个捕快手持枷锁、铁链冲了进来。捕快的后面,还锁着一个好似血葫芦一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才离开的瘦猴。   “锁起来,这三个都锁起来。”领头的捕快吼道。   他身后的那些捕快立刻就要冲上来。   “住手。不知道我们法犯哪家,罪犯哪条,就要把我们锁起来。”姜婉白沉下脸,挺直腰杆,朗声喝道。   她这么气势凛凛,捕快们也有些被镇住了,纷纷看向领头的人。   王九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婉白,也有些赞叹,盐城竟然来了这么一个人物,怪不得县老爷让他亲自来拿人。   “老太太,看你这么大岁数,我就告诉告诉你。”说着,他一把把瘦猴拎了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瘦猴来的时候,保不齐就有人看见,姜婉白不想在这么明显的问题上作假。   “那就好。他偷了袁老爷家的东西,据说,现在这东西在你手上。”   瘦猴脸肿的像猪头,浑身是血,但还没忘了反驳,“那是我从鬼石滩,九死一生拿命换来的,根本不是袁家的,我冤枉、冤枉。”   王九狠狠的打了瘦猴肚子一下,打的他弯腰蹲在地上说不出话,他这才道:“你冤不冤枉的,我管不着,我只负责拿人。”   说完,他又对姜婉白道:“这下你该明白了吧。东西呢?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让人搜出来。   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拿出来,若是让我们动手,可就不难么好看了。”   姜婉白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人无屠虎意,虎有害人心,这姓袁的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她了。   其实也不是对付她,毕竟她这才来的盐城,与姓袁的无冤无仇的。更何况,这件事她只是一点小罪,不足以致命,恐怕是姓袁的想借她给唐少正一个下马威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姜婉白更加镇定了,“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这刑具……   皇帝曾说我田家以德传家,更钦赐我一块牌匾,如果我真有罪,戴这刑具也就算了,如果我没罪……”这枷锁跟铁链加起来有几十斤重,姜婉白可不想受这皮肉之苦。   皇帝都称赞这个老太太,那些捕快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变的有些尴尬,不知道是立即给姜婉白赔礼道歉好,还是继续抓她好。   王九也暗骂出声,早就看这老太太不一般,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来头。   他在县衙里也是个老油条了,自然想到了很多事。现在的情形,大概就是有人斗法,而他就是那个马前卒。没出事,他落不下什么好,万一出现什么事,他就是那个顶罪的羔羊。   斟酌了一下话语,他很客气的抱了一下拳,道:“老太太,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这也是无可奈何。要是不带你回去,我明天就得滚蛋,我家里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你看这样好不好,您就跟我走一趟。至于这枷锁,我相信您,当然就不用戴了。”   姜婉白也知道逃不过了,回头嘱咐田老二、田老四不要着急,在家里等唐少正来再行动,便迈步跟着王九出了门。   一路上,王九殷勤异常。不时的问姜婉白渴不渴,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甚至有几次还想背着姜婉白,把姜婉白伺候的比他亲妈都舒服,看傻了瘦猴,也看傻了一路上的百姓。这盐城的捕快,向来为虎作伥,把百姓不当人,怎么今天会这样,自己跟个孙子一样。   在众人的围观中,姜婉白进了盐城的衙门。   王九不知道县老爷到底知不知道姜婉白的身份,急匆匆的去找县老爷回命,却被告知县老爷去袁家喝酒了,让他将姜婉白投进大牢里。   他急的团团转,但是也没办法,只能让人捡了一间最好的牢房打扫干净,又摆上床、桌椅、新的铺盖,将牢房弄的跟客房一样,这才请姜婉白进去。   姜婉白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所以倒是一点也不恨这王九,反而跟他道了谢,就从容的进了牢房。   “老太太,老太太,我想留下,在你旁边的牢房。万一有什么事,你招呼我一声,也方便不是。”瘦猴一路上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抱姜婉白的大腿,所以赶紧呼喊道。   王九看向姜婉白,虽然按理说,这是女囚,瘦猴不能留下,但如果姜婉白开口,他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姜婉白正好也有事要问瘦猴,所以开口道:“王捕头,你看……”      ☆、第140章      王九立刻笑着答应了姜婉白的要求,只不过,瘦猴留是留下来了,却没有姜婉白这么好的待遇了。   但这对瘦猴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对姜婉白千恩万谢的。   姜婉白看他一脸的血,索性好人做到底,求王九给拿点跌打药进来。   王九答应了,不一时,就有人送来了一瓶跌打药膏。   牢房里,瘦猴贴着栅栏,一边给自己抹药膏,一边跟姜婉白说话,“老太太,不对,老夫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姜婉白打量着牢房,只觉的她这古代行还真是圆满了,连牢房也走上了一圈,“不用叫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而已。”   “农妇?”瘦猴明显不信,“农妇能跟皇上扯上关系?说出去,我信,别人也不信啊。”   “我随便说说的。”姜婉白既来之,则安之,懒的跟瘦猴解释,跟他开起了玩笑。   瘦猴却被吓了一跳,仔细打量姜婉白的神色,发现她好似说的是真的,手一抖,手里的药膏就滚落到了地上,“老太太,你可别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姜婉白一本正经的道。   瘦猴当了真,站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你急什么。”姜婉白觉的瘦猴好笑不已。   “你当然不急,你这么大的岁数了,什么都享受过了,经历过了。可是我呢,现在还不是女人是什么味道,就这么死了,真是白活了这一辈子。”   说着说着,瘦猴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下,姜婉白完全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仔细一想,也觉的自己有点过分了。   她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事,才会这么镇定。如果换作她是瘦猴,她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情况还没那么糟,你先别哭了。”姜婉白略带歉意的道。这件事,瘦猴是被她牵连了。   人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的,所以瘦猴立刻抬头看向姜婉白,想看看她有什么说法。   “盐场的总管是我女婿,这次,姓袁的应该就是想借对付我们才对付他。其实也谈不上对付,只不过是想给我女婿点颜色瞧瞧而已,所以,我们不会有大事的。”   “真的?”瘦猴先是一喜,后来又是一忧,“您是没事了,我可就难说了。”   “只要我没事,我就保你没事。”   “真的,真的……”瘦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一下扑到姜婉白面前,“您这次真要是救了我,我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姜婉白没怎么把这件事当回事,有人却已经向发怒的狮子一样怒不可遏了。   人都有逆鳞,触之生疼,对于唐少正来说,他的亲人就是他的逆鳞。谁要是碰了,他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起。   没等姜怀说完,唐少正骑上马,就准备去袁家算账。   “表妹夫,表妹夫,你别冲动。我们先商量一下好不好。”姜怀拉着唐少正的马,一边喘着气,一边劝道。   “放开。有什么好商量的。”唐少正拿起马鞭,对着姜怀就是一下。   姜怀自然不会乖乖挨打,赶紧松开缰绳,退到了一边。   唐少正一打马,一溜烟消失在了尽头。   “哎!”姜怀狠狠一跺脚,又是急又是担忧。想了一下,终究不放心唐少正一个人去袁家,赶紧跟了上去。   夜色初上,袁府就早早的点了一盏盏的大红灯笼,将整个宅子照的光亮如白昼。   宅子里一片热闹。今天袁老爷高兴,请了盐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来吃酒,甚至还搭了戏台,此时,戏唱的正精彩,酒也喝的热烈,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一匹枣红色的马突然从旁边直冲出来,一下子跃上了戏台。马上有一个人,横眉怒目,一脸的煞气。   “好。”众人开始被吓了一跳,但接着,有些人见这马如此神骏,这人如此精神,还以为这马踏戏台是戏班子安排的,忍不住叫起好来。   不过,只叫了一下,就被旁边相熟的人拉住了。等到那人再轻声告诉了他这马上的人是谁,叫好的便赶紧收了声,垂下了脸,生怕怕马上的人记恨。   “姓袁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唐少正拿马鞭一指坐在中间的人,大声喝道。   “唐管事,你这话说的好没由来。”一个络腮胡须、满脸阴沉的男子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呼啦啦,戏台底下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或兴奋或担忧的看向唐少正。   “没由来?哼,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这由来在哪。”话音一落,唐少正驱马从戏台上跃下,直奔袁胡子踏去。   这一下要是踏上,袁胡子非死即伤。   众人都看傻了,在他们眼里,唐少正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   袁胡子也被吓的三魂少了两魂,七魄丢了三魄。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多少年,他都没有这种如此临近死亡的感觉了,上一次,大概还是他二十岁,跟着他爹打地盘的时候。   根本来不及考虑,只能依靠本能,他就地打了个滚,滚到了一边。   惊魂未定,他刚要站起来,唐少正的马鞭就如同雨点一样的抽了过来,抽的他惨叫出声。   心底满是火气,他一边躲闪着,一边喊道:“姓唐的,你竟然敢这么对我,我今天让你进的来,出不去。”“来人,快来人,都死了吗。”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将袁胡子救到了一边。   此时,袁胡子可谓狼狈不已,头发散乱,身上满是泥土,衣服碎成一块块的。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他最生气的是,他引以为傲的胡子,被唐少正的马鞭卷了一下,掉了一小片。   伸手摸了一下下巴,他气的嗷嗷乱叫,“给我往死里打,我让他给我偿命。”   下人们都知道,袁胡子将自己的胡子视若生命,自比是美髯公关羽第二,此时说的应该是真的,所以,也都下了狠手,想致唐少正于死地。   唐少正双拳难敌四首,眼看就要吃亏。就在这时,他好像早有准备一样,突然朝左边一处人群喊道:“董县令,这次我离经之前,家兄还曾提起过你。怎么,你现在要见死不救吗?”   躲在人群里的董县令直呼晦气。他本来想浑水摸鱼摸过去的,没想到唐少正竟然当众叫他的名字。   这下,他可就不好不出面了。不然以后唐家的人追究起来,现场的人有一个说点什么,他就没好果子吃。   “住手。”断喝了一声,董县令走出了人群,“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私下斗殴,置朝廷法律于何地。”   袁胡子当然忍不下这口气,还要再说什么,董县令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还不快让你的人住手。”说完,他还朝袁胡子使了个颜色。   袁胡子刚才也是被唐少正给气糊涂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也觉的自己做的有些不妥当。这唐少正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官员,要是真死在他家里,他弄不好还真要翻船。   一挥手,他让那些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就好似变戏法一样,他一脸委屈的跪在了董县令的身前,“县老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唐管事私闯民宅不说,还将我打成这样,小民冤枉啊。”   董县令等的就是这个,立刻装作一本正经的道:“你先起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但对待恶人,绝不姑息。”   一边说着,他一边觑着唐少正,看唐少正的反应。   唐少正一点也不急,从马上翻身下来,朝着董县令一抱拳,指着袁胡子怒骂道;“好你个恶徒,竟然恶人先告状。   你只说我闯你家,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闯。   我岳母到盐城还没两天,你就迫不及待的诬陷她,想毁了她老人家的名声,难道你不该打吗?”   古人,尤其像现场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都比较看重名声,所以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甚至有些人,还想到了更多。不过,他们都谙于世故,也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所以并没有人说什么,只是继续看戏一样的看着。   于他们来说,无论袁胡子得势,还是唐少正赢,都没什么影响,谁给他们利益,他们就跟着谁而已。   “什么叫冤枉?那砗磲,明明就是我家里的东西,被那瘦猴偷去的。   至于你岳母的事,我事先根本不知道。要是知道是她,我也就不追究了。   一块砗磲而已,送给她又如何,值得唐管事又是闯府,又是打人的。”袁胡子按照早就想好的说法说了,把姿态做的高高的,倒好似唐少正恩将仇报一样。      ☆、第141章      唐少正却不吃他这套,“那砗磲是你家的?那你敢不敢说说,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当然。那还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出海,妈祖保佑,打上来的。   我父亲认为这砗磲能给我们家带来幸运,所以嘱咐过我,一定不能卖它,这才留到现在。”编故事,袁胡子自认为自己编的天衣无缝。   “你父亲打上来的?在哪打的。”   “那我怎么知道。”   “撒谎。这砗磲自有记载以来,就只在深海处才有,非海啸、大地动,根本不会出世。而据我所知,盐城这两百年来,根本就没发生过这种灾难。”唐少正义正言辞的道。   他这么一说,一些读书人还真的想起这件事来了,看着袁胡子的眼神满是鄙薄。就连董县令看他,都有些气恼,气恼他怎么撒个谎都不会。   袁胡子也有些后悔,没好好了解一下这砗磲,竟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下去了,“那我怎么知道,我父亲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不然你去问他老人家好了。”   袁胡子的父亲死了都有五六年了,他这么说,众人纷纷唏嘘出声,这让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既然你说这砗磲根本不会出现,又说这砗磲是瘦猴的,岂不是自相矛盾吗?”袁胡子哼哼道,“可见,你也在撒谎。”   “我撒没撒谎,问问瘦猴不就全都清楚了吗。”唐少正傲然回应道。   “这……”袁胡子拿眼瞟向董县令。   董县令见他败下阵来,心中直骂蠢货。微微笑了一下,他道:“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明天,明天我开堂审理那瘦猴,到时自然会水落石出。”   唐少正为官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等明天,明天瘦猴还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何必等明天。我看这台戏,比台上那个还精彩,大家不如继续看下去。”   “好。”“等着看。”“天色还早。”经过刚才的一系列事,大家明显偏向唐少正,有一部分人就开始支持他。   众人都这么说了,董县令要是再推辞,就显的有些心虚了,没办法,他叫了捕快,去把瘦猴提出来,要在这里审理他。   “还有我的岳母。她平白受牵连已经是我的罪过,我可不想让她在牢里过夜。”唐少正补充道。   姜婉白跟瘦猴出现的时候,还真有些意外,不是说审案,怎么不在衙门里,而是在谁家的宅子里呢,还这么多人。   唐少正一见姜婉白,立刻将她拉到了一边,问她有没有事。   姜婉白摇了摇头。   唐少正还要再说什么,那边董县令已经开始审瘦猴了。   瘦猴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姜婉白,所以当然不承认。提到怎么得到这砗磲的时候,他又将之前跟姜婉白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是鬼石滩,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并选择相信了瘦猴。鬼石滩那种地方,连恶魔都有,有砗磲也不意外。   瘦猴描述的十分具体,而袁胡子则语焉不详,一问三不知,这砗磲到底是谁的,不用问也知道了。   董县令也觉的十分的丢面子,沉着脸看向袁胡子,想看看他还能不能扭转一下乾坤。   袁胡子也憋屈不已,当初想的好好的,趁着这个机会羞辱一下唐少正,让他看看谁才是这盐城的主人,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狠狠的剜了一眼瘦猴,恨不得吃了他,袁胡子阴笑道:“我也不想跟这种无赖争辩。   不如这样,就让这瘦猴再去鬼石滩一趟。如果他真能找到砗磲,就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不能……”   瘦猴当即被吓的瘫倒在地,“我不去,我不去……”   “不去?不去就证明你说的是假话,在欺骗大家。”袁胡子觉的自己终于搬回了一局,立刻断喝道。   董县令也觉的这个办法好,立刻点头答应了。去鬼石滩九死一生,瘦猴这一去,能活着回来就是上天保佑了,还想找到砗磲?他真当自己是哪吒转世,有三头六臂不成。   瘦猴的命运就这么被定了下来,这大概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膝行到姜婉白身前,“老太太,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到了这个时候,姜婉白能说什么。何况,她觉的那鬼石滩可能并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可怕,如果准备一下,瘦猴这一去,未必就不能找到砗磲。   唐少正十分了解姜婉白,见她没有立即阻止,便知道这事情另有转机,所以道:“那要是瘦猴真的找到了砗磲呢?”   怎么可能,袁胡子撇了撇嘴,“那我就任由你们处置。”   “好。大家可都听见了,他说任我处置。”唐少正朗声道。   “听见了,听见了。”众人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都兴奋的开始起哄。   “董县令,你也听见了?”   “嗯。”董县令总觉的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到哪里不对,只能脸色怪异的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唐少正说完,转头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会意,“明日清晨,请大家到鬼石滩一聚。”说完,带着唐少正、瘦猴就要走。   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袁胡子拦住了,“等等,你们可以走,这瘦猴是嫌犯,不能走。”   “要是按你的意思,你也是嫌犯,是不是你也要去大牢里待着。”姜婉白当然不可能让瘦猴留下,说完这句,理也没理袁胡子,就带着人离开了。   袁胡子气的青筋暴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姜婉白的影子。   袁府外,姜婉白三人刚一出来,姜怀带着田老二、田老四就奔了过来。他们三人,拿鱼叉的拿鱼叉,拿扁担的拿扁担,甚至还有一个拿着一根烧火棍,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们这是……”姜婉白疑问道。   “姑妈,可吓死我了。”到现在,姜怀拿着烧火棍的手还在发抖。   “边走边说。”姜婉白还真怕这袁胡子做出什么蠢事来,所以赶紧招呼道。   一边走着,她终于弄明白了她进牢房之后的事,还有田老二、田老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原来,姜怀怕唐少正这一去出什么,就赶紧跟了上来。可是走到一半,他就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去了袁家,又能怎么样。   想来想去,他又回了田家,将田老二、田老四给叫上了。   田老二、田老四正急的没办法,听他这么说,当然就来了,准备来拼命,就算死,也要将姜婉白救出来。   姜婉白听了心里也是暖暖的,刚要说什么,就听唐少正喊,“站住,别跑。”一回头,就见瘦猴正往旁边的胡同里窜去。   “赶紧拦住他。”姜婉白也有些急了,瘦猴这一跑,不等于坐实了他的罪名吗。   田老二等人赶紧呼啦啦的追了上去。   瘦猴真不愧他的名字,就像猴子一样,灵活的穿梭在各个胡同里。也亏得唐少正有马,不然绝对追不上他。   追了足足有七八条街,瘦猴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不过,人的求生潜能是无限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三两下,他就攀上了胡同尽头那道高墙。   唐少正这下真的急了,瘦猴如果跳下去,他肯定追不上了,“难道你想死不成?”他喝道。   瘦猴骑在墙头上,看着另一边安静的街道,这才觉的安全了一些,哭丧着脸回道:“我就是不想死才跑。”   “你以为你跑了,就不会死了吗?过了明天,我们输了,县里就会下海捕的文书捉拿你。   等抓到你,你觉的姓袁的会放过你吗。”唐少正喝道。   瘦猴一想也是,不禁悲从中来,抱着墙头开始呜呜的哭泣。   “去鬼石滩不一定就是死,我有办法。”姜婉白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急道。   “什么办法?”瘦猴虽然不信,可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低头去看姜婉白。   “还要先去那里看一下,确定了我的猜想再说。不过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送死的。   如果事情真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宁可明天认输,也不让你去冒险。”姜婉白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   一条人命,远比面子要来的重要的多,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告诉瘦猴而已,才闹出现在的笑话。   “真的?”瘦猴半信半疑的道。   “当然。”姜婉白回答的斩钉截铁。      ☆、第142章      瘦猴这才半信半疑的从墙头上爬了下来。一下来,姜怀等人就过来要扭打他,吓的他呼喊起来,“老太太……”   “住手。”姜婉白喝道,“放开他。”   姜怀等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瘦猴恼恨不已,恨不得打他一顿出出气。不过,既然姜婉白说话了,他们还是悻悻的放开了瘦猴。   瘦猴赶紧躲到了姜婉白的身后,讨好的说,“老太太,你有什么办法?”   “先去鬼石滩看看再说。”   “现在?”瘦猴吓白了脸。   姜婉白没说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瘦猴左思右想,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出路,只能领着众人去那鬼石滩。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亮虽然挂在天上,但却不是很明亮,周围一片模模糊糊的。   远远的,就看见那一片海滩黑的出奇,怪石嶙峋,配合着呜咽的海风,说不出的渗人。   “就在那。”瘦猴躲在姜婉白身后,连指都不敢指,只小声的跟她嘀咕。   姜婉白心里也有点害怕,穿越这种事都有,鬼怪什么的,真要出来一两个,也不稀奇不是。   正在这时,唐少正突然道:“我平生什么都见过了,还真没见过这鬼长什么样。今天,就让我见识一下。”说着,他举起火把,越过众人,朝着那片海滩走去。   他这样,大家好似受到了鼓舞一般,跟在他身后向前走。   逐渐的,火光已经找到了鬼石滩的边缘。那是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这边,那些沙子莹白细软,而那边,则乌黑的像墨汁。   黑白对比,就好似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众人站在白的世界里,谁也不敢先踏过去一步。   “娘,这黑沙好像会发光。”田老二细心,当先说道。   发光?众人一听,都仔细看去。果然,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黑的发浓的地方就好似油一样,泛起七彩的光晕,十分的好看。   “娘,我的头好晕。”田老四看着看着,突然道。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的有些头晕,还有点恶心。互相对视了一眼,众人心中都开始打鼓,难道这里真有鬼不成。   “握紧火把,快退。”,就在这时,姜婉白突然喊道,喊完,她当先向后面跑去。   众人的精神本来就崩了一根弦,这下,哪来受得了,纷纷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奔向远处。   直奔了将近一里,姜婉白都停下来了,那些人还在没命的向前跑,就好像,他们的后面真的有什么在追他们一样。   “现在安全了。”姜婉白气喘吁吁的叫姜怀等人。   “啊?安全了。”众人反应了一下,这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唐少正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他们都好太多了,伸手扶住姜婉白,他问,“娘,刚才你让我们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里真的有……”   他这么一问,众人都看向姜婉白。   “那里没鬼,相反,那里有……”有黄金,数不尽的黄金,姜婉白将剩下的话压了下去,“这里的事我已经弄清楚了。先回去,等回去再说。”   “这就弄清楚了?”瘦猴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根本没人理他,大家都习惯了相信姜婉白,所以都呼啦啦的回到了田家。   关上门,姜婉白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的事。   “娘……”唐少正喊了一句,就没在继续说下去,他相信,如果姜婉白想告诉他,一定会告诉他的。   其他人都以唐少正马首是瞻,所以房间里一片寂静。   半晌,姜婉白吐出一口气,轻声道:“那哪里是魔鬼,分明是座花不尽的金山。”   金山,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姜婉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那地方下面有石油。对了,石油就是一种能燃烧的油,用水泼不灭,能用来……用来做很多很多事就是了。   昨天我们拿着火把去那里,根本就是去送死。石油会挥发,而且遇火即然,幸好我们跑的快。”到现在说起这件事,姜婉白都有点后怕。   “遇到火会燃烧,还不能用水扑灭?那所谓的鬼火,就是石油燃烧了。”唐少正问道。   “不是啊,有些人白天去那里也被烧死了。白天,他应该不会带火把吧。”瘦猴觉的有点太不可思议,赶紧反驳道。   “我猜他大概是晴天,甚至中午去的那里吧。石油很容易点燃的,稍微一点摩擦,甚至强烈的阳光,都可能点燃它。”   “是这样吗?鬼石滩真的没有鬼,都是因为这种叫什么石油的东西。”瘦猴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当然。还有这砗磲,出现在这里,也跟这石油脱不了干系。不过这样倒好,本来我只有一两分把握找到这砗磲,现在,却有七八分了。”   说起这件事,大家立刻将石油的事抛在了一边,追问着姜婉白。   第二天天还没亮,鬼石滩边上就围了一群人。不过,大家都站的远远的,没有一个敢凑近,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袁胡子跟董县令自然也来了,站在远处等着看唐少正的笑话。   “记住我的话了吗?”姜婉白将连夜制作好的简易换气筒递给瘦猴,不放心的道。   砗磲跟虫黄藻共存,虫黄藻又离不开珊瑚,所以只要找到明显热度较高的水域,在那里找到成片的珊瑚,就有很大几率找到砗磲。当然,砗磲很可能会被珊瑚淹没,所以一定要细心才可以。   “记住了。”瘦猴欲言又止的,最后一咬牙,翻身进了大海。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姜婉白带着众人在岸边等瘦猴。不过,她才不跟袁胡子他们站在一起。   今天是东南风,他们站在那里,闻着汽油味,等太阳一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头晕恶心。   而站在他们这里就不同了。这是上风处,看似离鬼石滩很近,其实海风一吹,根本就影响不到他们。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从太阳露出一丝红边,到太阳高高升起,众人的心情就像这温度一样,越来越焦躁。   “姑妈……”姜怀看着对面指指点点的人群,有点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袁胡子突然朝这边喊道:“那个瘦猴,下去这么久,连个泡都没冒,估计早就喂了王八了,哈哈……”   众人一片唏嘘声,也不知道是为了一条生命惋惜,还是在感叹这戏码的精彩。   姜婉白也有些担心,根据她的预计,瘦猴应该马上就到了极限,要是再不出来……   要不要下去救他,姜婉白正想着,一个红白相间的狰狞巨物唰的一下顶出,朝着岸边冲来。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那东西喊道。   “怪物,是怪物。怪物被惹恼了,要来报复了。”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开始惊慌的向后逃去,海滩上顿时乱作一团。   当然,也有一些镇定的,仔细看了那怪物之后,惊疑的道:“那东西底下好像有个人。”   有人?不是怪物!众人定睛一看,果然,那怪物底下若有若现的有个人影,不是瘦猴还是谁。   “是他,他没死。”众人惊讶出声。   “娘,是瘦猴。”唐少正松了一口气,惊喜的道。   “我看见了。”姜婉白笑道。   姜怀等人也乐的差点跳起来,几步跑到海滩边,焦急的望着瘦猴。只恨自己不懂水性,不然就下去接他了。   瘦猴越游越近,终于,到了岸边。将那大磨盘一样的东西推到岸上,他累的气喘吁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这时,众人已经围到了他的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旁边的东西。   “这是砗磲?”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见过。”   “我看就是个大贝壳啊。”   “海底竟然有这么大的贝壳,我还是第一次见。”   ……   唐少正也在观察那个大贝壳,一边观察,一边跟书上的描述做对比,越看越觉的这就是砗磲,可是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望向姜婉白。   其他人还不如他,所以都是两眼一抹黑。   姜婉白第一眼就看出,这确实是一个砗磲,而且是在海底储存了上千年,有些玉化的血砗磲。这在现代都是稀世的宝贝,何况在这古代。   恐怕,所有的高僧、王者都会为它而疯狂,这瘦猴,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是财神转世还是星宿下凡,竟然有这种运气。   众人都在等着,姜婉白却一直不说话,有人就耐不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不要想随便拿一个大贝壳来骗我们。”袁胡子先发制人。   “大贝壳?”姜婉白轻笑一声,“砗磲,壳大或者特别大,壳质厚重,是海洋中的‘贝王’。   表面粗糙,内里有隆起的长肋,肋上长有粗大的鳞片,不是很漂亮,可是里面却色彩艳丽,犹如瑰宝。   你说这只是普通的一只大贝壳,真是不打自招。你根本就不认识砗磲,先前那砗磲,又怎么会是你们家的传家宝。”   袁胡子被诘问的有些语塞,拿眼望向董县令。   董县令真想一棍子打死这个蠢货,所以根本没理他。   袁胡子没办法,索性装傻到底,“我们家的传家宝只是一小块砗磲,我不认识有什么奇怪的。”   “你家的传家宝?之前我们就说了,只要瘦猴能再找出来一块砗磲,便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怎么,你要反悔?”唐少正眼睛一眯,沉声道。   “什么反悔?这个赌根本就不公平。谁能找到一块砗磲,就证明先前的砗磲是谁的,瘦猴能找到,我还能找到呢。”袁胡子彻底耍起了无赖。   唐少正懒的跟他浪费口水,直接问董县令,“事情的真相已经大白,现在,是不是该宣判了。”   董县令嫌恶的看了一眼袁胡子,只觉的他真是烂泥扶上墙,也许,他该换一个人了。   袁胡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步上前,怒道:“我不服,不服。你们这是早就挖好了圈套,要坑害我。”   唐少正还要再说话,姜婉白却走了出来,淡淡的道:“那你要怎样?难道你也要下去找一个砗磲来吗。”   她这么一说,袁胡子顿时眼睛一亮,“对,我也要下去找砗磲。如果我找到,就说明,这砗磲根本不是瘦猴的,之前的赌约就作废。”   “你,简直不可理喻。”唐少正怒道。   袁胡子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这辈子,被人骂、被人打的次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又有什么关系。什么都比不上利益,比不上活下去重要。   “要是你找不到呢?”姜婉白逼问道。   “那我就愿赌服输。”   “不反悔了?”   “绝不反悔。”袁胡子大手一挥,决绝的道。   “好,你下去吧。”姜婉白说着,让开了路。   “姑妈……”姜怀有些不理解姜婉白的行为,明明他们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姜婉白制止了,只能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   袁胡子多年不曾下海了,当然不会自己去,所以他喊他的手下,命令他们去。   他的那些手下平时吆五喝六、为害乡里还行,真要让他们下水拼命,一个个都变成了软脚虾,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去。   袁胡子气的直骂。可是骂也无济于事,没办法,他拿出一锭金子,“谁要是下去找到砗磲,这锭金子就是他的。”   金子,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闪了一下。那金灿灿的光泽,在太阳底下一照,好似反光的镜子一样,让人不敢直视,又面红心热。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一点都不假,一个人跳出来说愿意去试。紧接着,就有好几个人出来,表示自己愿意下海,甚至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见钱眼开,跟着要下海。   袁胡子得意的看向姜婉白跟唐少正,在他看来,瘦猴只有一个,就能找到砗磲,他这里这么多人,总会有一个找到的,到时……   周围跟他想法一样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好多人开始暗暗打着主意。这砗磲价格昂贵,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现在人多不方便,等到回去,一定要来这里寻找砗磲。   可以遇见,以后这鬼石滩就不再是鬼石滩,而是人满为患的热闹地方。又因为这里的特殊性,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丧命在这里。   姜婉白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才跟袁胡子打的这个赌。她要趁机让众人看看,这鬼石滩,不是所有人都能来的。   其实就算袁胡子不毁约,她也做了准备。不过,现在她看见袁胡子手里的金子,突然觉的上天都在帮她。   现在是正午,一天中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汽油蒸气的浓度也达到了最大,估计比加油站还要浓上百倍。   现在的鬼石滩,就像一个火药包,只要稍微一点刺激,便会被点燃甚至爆炸。   袁胡子拿着金子对着鬼石滩晃,就好像拿着肉在挑逗老虎一样,正应了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这时,那些人已经准备要下海了。如果姜婉白不阻止,很可能在他们下海后的某个时间,鬼石滩的汽油被引燃,而他们全部葬送在海里,死无全尸。   这些人里还有一些无辜的路人,姜婉白当然不能坐视他们丢掉性命,所以立刻决定改变一点计划。   “你以为这金子在这里管用吗?它只会触怒神灵。”姜婉白说着,一把夺过袁胡子手里的金子,朝着远处的鬼石滩抛去。   金光灿灿的金子跟石头相撞,发出叮叮悦耳的声音,也擦出点点火花。   哄的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个鬼石滩爆发出一股蓝色的火焰,遮天盖地,甚至海面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巨大的热浪就像一个爆炸的气球一样,袭向众人。   “快趴下。神灵发怒了。”姜婉白吼道。   所有人下意识的趴下,如同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沙滩里,感受着脊背上那好似要将自己烤成干的热浪,瑟瑟发抖。   从没有与死亡距离这么近过。这鬼石滩真的有恶鬼。如果能活下来,自己再也不会再来这里了,哪怕这里满是金山。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些念头。   不知道趴了多久,鬼石滩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周围也恢复了刚才的温度,众人仍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被恶鬼吞噬。   姜婉白第一个站了起来,看看远处没了火焰,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她所想,根据以前这里并没有大灾难,只是偶尔自燃来判断,这汽油只不过是渗出来的一些,没有连接着地下油田。不然,她这罪过可就大了。   “起来吧。”姜婉白道。   没有一个人起来,只有几个人稍稍抬头,查看着周围。   当他们发现终于安全了的时候,纷纷瘫倒在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才神灵真的发怒了吗?”   “肯定是。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蓝色的。”   “我要走了,这里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就是这里有银子捡,我也不来了。”   “等等,我等你一起。我想我的媳妇跟孩子了,我也要回家看看。”   呼啦啦,现场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海滩瞬间安静了下来。   “愿赌服输吗?”姜婉白看着惊魂未定的袁胡子,问道。   袁胡子看向他的手下。那些手下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纷纷跪地求饶,甚至还有几个立刻逃跑了。   袁胡子坐在地上不说话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做。   “董县令。”唐少正已经发现,这袁胡子只是只恶狼,董县令才是恶狼背后那个狡猾的狈,也是他真正的敌人。   “袁大诬告他人,杖责二十。瘦猴无罪释放。袁大给瘦猴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并向姜老太太道歉。   至于你们的赌约,你们自行决定。”说完,董县令一拂衣袖,离开了。   “董县令……”袁胡子喊着董县令,可是董县令却头也没回。   有些自暴自弃的,袁胡子一挺胸膛,粗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说吧。”   “什么都不想让你做,只是想让你去我家中小住几日。”唐少正将早就准备好的条件说了出来。   袁胡子有些诧异,他想到过唐少正会羞辱他,也想到过唐少正会要他的命或者钱,却唯独没想到,他出了这么一个条件。   “哼!我是不会感激你的。”袁胡子哼道。   “我没想让你感激我。”唐少正道。   袁胡子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   “可吓死我了。”瘦猴一直没说话,听说自己无罪释放,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感叹了。   他这么一说话,众人的重心又移到了那个巨大的砗磲上面。   “这个东西值多少钱?”姜怀一边摸着贝壳光滑的内壁,一边流着口水问道。   “千金不换。”说完,姜婉白对瘦猴道,“这砗磲是你找到的,就是你的,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处置吧。   不过,我建议你偷偷出手,或者干脆把它带到附近的大城市去卖。”   “给我?”瘦猴有些惊讶。   “当然。”砗磲是值很多钱,但也是瘦猴用命换来的,姜婉白还有良心在,不会巧取豪夺的。   带着恋恋不舍的姜怀等人,姜婉白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老太太,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一块小的砗磲就差点丧命,现在这么大的一个砗磲,没处藏,没处躲的,瘦猴真怕再出什么事。   “管你?我怎么管你。”姜婉白回头道。   “我把这砗磲卖给你,多少钱,你随便说。”瘦猴赶紧道。   “卖给我……”姜婉白叹了一口气,“以我的身家,根本买不起这个东西。而且就算买的起,这东西,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老太太,我不要太多钱,你就给我一百两,不,五十两就好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啊,救救我吧。”瘦猴抓着姜婉白的衣服,可怜兮兮的道。   “五十两……”姜婉白这次出来,总共的本金也不过三百两,而且这些钱,她都是做好了计划的,还真没办法挪用。   “不然二十两?”瘦猴商量道。   “不是钱的问题。”   瘦猴有些灰心丧气,抱着那巨大的砗磲,颇有种抱着宝山而无处下手之感。   “娘,你要是需要钱,我这里还有一些。”唐少正道,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姜婉白看了他一眼,这才对瘦猴道:“这东西说是价值千金,可是真要卖,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卖多少,我也没数。   这样吧,我先给你五十两定金,至于剩下的,等我卖出去,无论卖多少,都分你一半。”   “五十两……”瘦猴已经听不见别的了,赶紧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一切商量妥当,众人回到居住的小院。   姜婉白给瘦猴拿了五十两,瘦猴这次却没有立刻将钱收起来。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良久,他突然跪倒在地,眼神明亮的道,“老太太,我也看出来了,你们真的不是一般人。   回来的这一路上,我就在想,我以后该怎么办。   五十两对我来说是很多,可以让我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可是这钱花完之后呢?我依然是坐吃山空。   我想跟着你们,以后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求老太太收留。”说着,他一个头磕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跟着我们?”姜婉白没想到瘦猴竟然会这么说。   “是。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肯定需要人帮你们鞍前马后,我对这盐城熟悉的不能再熟,一定能帮上你们的。”瘦猴诚恳的道。   他这点还真说到姜婉白的心坎上了。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外来人,有些事,还真不如瘦猴去办方便的多。   “好。那我就雇佣你,每月半吊,如果以后做得好,还可以再加。”姜婉白道。   “太好了,多谢老太太。”瘦猴欢天喜地的站了起来。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给人当奴才。”袁胡子坐在一边,颇为嫌弃的道。   “当奴才,我愿意,你管不着。总比你这只被人抛弃的狗来的好。”瘦猴恨透了袁胡子,所以趁机奚落他。   “你……”袁胡子啪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我怎么了?”瘦猴躲到姜婉白身后,探头探脑的道。   袁胡子见他如此,也懒的跟他置气,坐在一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胡子输给了唐管事,还住进了唐管事家。第二天,流言蜚语就开始满街飞。   有人说唐管事让袁胡子给他当一辈子的奴仆,也有人说唐管事大人不记小人过,折服了袁胡子,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对于这些流言,有心人开始准备趁机获得一些好处。而普通百姓则发现,袁胡子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该交的钱一分没少,想要去盐场上工,还是要经过袁家人的同意。   “你这样让我住在这里,没用的。”第三天的晚上,袁胡子跟唐少正相对而坐,一起喝着酒,好似朋友一般的道。   “你怎么知道没用?”唐少正挑了挑眉。   “有什么用?”袁胡子哈哈一笑。   “如果真的没用,你才是应该担心的那个人吧。这么个庞大的组织,没有你也能正常运行,那要你来干什么。”唐少正悠悠的说道。   袁胡子的脸色瞬间一黑,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跳。   唐少正却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继续喝酒吃菜。   第五天,袁胡子已经完全坐不住了,“你要留我到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就让你回去。”   袁胡子满身的力道就好似打到了棉花上一样,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真的?”   “当然。”唐少正笑道,说完,转身离开了。   袁胡子满心疑惑的站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半晌,他一跺脚,回了自己的房间,单等第二天回自己的家。      ☆、第143章      第二天一早,袁胡子迫不及待的走了,姜婉白则带人继续忙碌着。   这几天的功夫,她已经选好了一个临近官路的宅子作为工厂。这个宅子孤零零的在村外,正合她的意。不但远离了人群,便于生产,以后想要扩建也很方便。   现在,这宅子已经打扫干净,定制的大缸也已经到货,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搭建的木棚里,有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   “今天先不忙着去干活,我们来说一下以后的分工问题,以后各管各的事,省的乱作一团。”   姜婉白这两天真要被累死了,什么事都找她,甚至连一个水瓢找不见了,都问她怎么办,让她不厌其烦。思前想后,她决定放权,也才有了刚才这番话。   姜怀已经跟着唐少正去忙了,现在家里就是瘦猴、田老二、田老四三人。   三人听姜婉白这么说,都有些惊讶。   “娘,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田老四道。   “现在是挺好的,可是以后呢,等我们正常运作起来,可能要请一些人,遇到好多事。这个工厂不止是我的,也是你们的,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撑起它。”姜婉白鼓励着这三个人。   士为知己者死,三人听姜婉白如此重视他们,顿时觉的满身的干劲,鼓舞异常,兴奋的等着姜婉白继续说下去。   “瘦猴,你对这盐城比较熟,以后这采买原料的事,就归你管了。我只管拿银子,看结果,其它的事一概不管。”姜婉白第一个对瘦猴道。   采买这种与银子有关的事,历来就是最重要油水最大的职位,非亲信不可委任。现在交给瘦猴,瘦猴感动的热泪盈眶,拍着胸脯保证,他一定会以最低的价钱,买到最好的东西。   “老二,你负责销售的一些事情,也就是卖东西。这些事,以后我会再跟你详细说。   至于老四,你就负责管理生产的事,还有用人什么的。”说到这里,姜婉白想起来,以后真要做起来,他们可能还缺一个账房,不过现在倒还不急,她还能应付的来。   田老二听了也赶紧答应了,唯有田老四,有些不快。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采买,可是却被姜婉白交给了一个外人,“娘,我可不会管这些,还不如跟着瘦猴,去买东西来的舒服。”   瘦猴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道:“东家这是什么话,什么你跟着我。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   田老四对瘦猴这种态度还是很满意的,笑着道,“不是我夸口,我这人最擅长做这个,要是我做采买,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捞到好处。”说完,他拿眼觑着姜婉白,看她的反应。   田老四是有点小聪明,可就是这些小聪明,弄不好反而会害了他。姜婉白自然不会答应这件事,“好了,让你做管理就是做管理,采买的事交给瘦猴。”   田老四被如此驳面子,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先做一段时间再说,如果不合适,再调整。”姜婉白想了一下,补充道。   不过这话,对田老四来说显然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他依然垂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姜婉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对瘦猴道:“我这里有一个清单,你去买一下。”说完,还给他拿了银子。   瘦猴看了看清单,又掂了掂银子,“用不了这么多的。”   “多退少补。”   瘦猴笑了一下,拿着钱离开了。   东西都已经准备好,现在就是要请几个人,还有就是小虾的问题。对于这个,姜婉白也早有打算,那就是那天卖虾的那个大海。   上次从他手里买的那些虾,已经被姜婉白制成了虾酱。今天早上她尝过了,味道比在内地做的好上很多,有种她记忆中的味道。   不得不说,这做东西,原料很重要。同样的方法,同样的人,这原料不同,哪怕只是加的水产地不同,味道就会不一样,所以那些老饕才会如此讲究。   一定要做出自己的味道,不见得是最好吃的,却十分有特色,让别人无法复制,这是姜婉白做虾酱的理念。   要做到这点,首先就要从原料入手。以前在内地,又没钱,又没条件,也只能讲究。现在,姜婉白要亲自去选货。   带着田老二、田老四刚要出门,门一开,一个人影就闪了进来。那人进来后,赶紧关上了门,然后趴在门缝处往外看着,好似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上急冲冲离开的袁胡子。   “你回来了。”姜婉白毫无意外的道。   袁胡子回过身,瞪着眼睛看姜婉白,想着刚才的事。他回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门口看门的人换了,而且变多了,有一种很严肃的感觉。   再加上想起唐少正的话,他就多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上门,而是绕到了院墙侧面,从狗洞爬了进去。   这一进去,才知道,里面早就大变样了。他的媳妇、兄弟都被人控制了起来,只剩下那些手持刀枪,准备抓他的人。   幸好他跑的快,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前几天他还是这盐城称王称霸的存在,现在却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唐少正更姜婉白,他如何不恨。   “这跟我们并没有关系。董县令拿你当傀儡,即使现在对你不错,万一你们有什么冲突,或者发生类似的事,就是现在的结果。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姜婉白怕他做出什么傻事,赶紧道。   袁胡子何尝不知道姜婉白说的对,只是他根本不愿意承认而已。人都有一种惰性,哪怕知道是梦,也愿意活在里面。如今这梦被戳破,他不得不选择面对。   “你可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先出门了。”说着,姜婉白带着田老二、田老四就离开了。   盐城外的水柳村,姜婉白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大海家。   典型的渔家院子,三间茅草屋子,院子里晒着渔网,架子上晒着鱼干、虾仁等东西。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显示出主人的勤劳。   “你们找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打开大门,忽闪着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问姜婉白三人。   “这是大海的家吗?”田老四本来心情郁郁的,可是一见这姑娘,却来了兴致,急忙上前问道。   “是啊,你们是?”姑娘大概十五六岁,圆脸浓眉,皮肤被海风吹的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趁着她略显丰腴的身材,给人一种很健康的感觉。   “我们是前几天约好了,要买小海虾的人。”田老四一边回应着,还一边拿眼睛打量着姑娘那高高隆起的胸脯。   这姑娘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很高兴的将他们迎了进来,“我叫阿彩,大海是我哥。我听我哥说起过你们,你们都是好人,快进来。”   等到众人坐定,她又忙着给众人倒水。   姜婉白对这姑娘也挺有好感,就问她大海去哪了。   阿彩说他出海了,估计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姜婉白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有些诧异大海竟然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阿彩面有苦色。这时,里屋传来两声咳嗽,她赶紧告了个罪,奔向里屋,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天下幸福的人都不一样,可是不幸的人却那么的相同。姜婉白不用猜,就知道这家里肯定有病人,这大海才会如此拼命,这阿彩的手上才会全是硬茧。   姜婉白正想着,田老四突然凑到她跟前,小声的道:“娘,你觉的这阿彩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姜婉白一看田老四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直觉他没好事。   “娘,你不知道,这次我出来之前,去找隔壁村的李瞎子算了一卦。李瞎子说,我这次出来不但会遇见好姻缘,还会有自己的儿子。   本来我还半信半疑的,可是刚才一见阿彩,我就相信了。那屁股,那胸脯,肯定能生儿子。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我这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个后代,以后哪有脸去见爹。”田老四祈求道。   “我看你是这两天病好了,又开始打歪主意是吧。”姜婉白是很反对这件事的。   “娘,我这哪是歪主意,我这是为咱们老田家好。二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田老四转头问田老二。   田老二虽然有了狄墨筠,可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病,所以听见田老四问他,并没有表现的很反对,但也没支持,只是说,“我听娘的。”   “你现在倒是听娘的了,当初买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听娘的。”田老二不帮自己,田老四有些恼怒。   “行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嘛。”姜婉白不耐烦的道。   田老四立刻没了气焰,憋气道:“娘,我只是想求你这一件事。只要我有了儿子,其它的事,我都不再争了。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偷狗,我绝不摸鸡。”   姜婉白还要再说什么,阿彩从里屋走了出来,她赶紧将话咽了下去。   “不好意思。”阿彩的眼睛红红的,好似刚刚哭过。   “家里有什么难处吗?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田老四嘘寒问暖,表现出了不一样的热情。   阿彩也察觉到了不对,摇了摇头拒绝了田老四的好意。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中午了,她起身,说要给姜婉白他们做饭吃。   周围确实没什么饭馆,姜婉白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客气一番就接受了。   阿彩起身离开,田老四立刻道,“我来帮你。”说完,也跟着消失了。   姜婉白看着田老四的背影,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今天带他出来,就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田老二偷眼打量了一下姜婉白,有些欲言又止的。   “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姜婉白沉声道。   田老二定了定神,“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就是没机会问你。”   “什么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家现在日子好过了,开始散叶不是很好吗。娘为什么一直反对我们纳妾。”   为什么?在姜婉白的意识里,纳妾就是不对的,可是真要让她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说服田老二,似乎又都有些站不住脚。   说为了家里的安定?明显现在这样也不安定。   说不想害了那些女人?可是依照这里的情形,娶了这些女人,只要不是强取豪夺,也许还是救了他们。   说到底,还是观念不同而已。但是她的观念,是建立在现代社会上的,跟这古代,根本就不适合。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改变自己,或者改变社会。后者明显不可能,至于前者,姜婉白也不怎么甘心,“我也没有强迫你们非要如何。   如果你们不想听我的,很好办,就像老大那样,跟我分家,那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但如果你们想跟我一起过,那就得听我的。”   田老二沉默了,田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都是因为姜婉白。如果他们分出去,又会过回以前的日子,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想想都觉的可怕。   任何事,都有代价,又想跟着姜婉白过好日子,又想让姜婉白顺着他们的意思,姜婉白才没那么软。说白了,现在田家是她的地盘,想在这里待着,就要听她的。   两个人静默无声,直到外面传来大海的声音,“阿彩,快出来帮帮我,今天抓了好多虾。”   姜婉白跟田老二起身来到院中。   大海见到姜婉白,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变的兴奋起来,“老太太是来买虾的吗?正好,今天打上来很多,还新鲜着。”   说着,他晃了晃自己身前的鱼篓。鱼篓里沉甸甸的,满是活蹦乱跳的小虾。   “是。还有一些别的事跟你商量。”姜婉白道。   屋中,姜婉白详细看了那些小虾,然后又问了每天能打上来多少。   “好的时候有几十斤,不好的时候也有十几斤。老太太,你要是想要,我认识几个打鱼好手,可以介绍给你。”大海有些激动的道。   “好,只要货好,我都要。”   “那老太太你需要人吗?”   姜婉白没想到这大海还挺聪明的,她还没说,他就猜到了。“是要雇佣几个人。”   “那你看我行吗?”   “你?你不是要去打渔吗?”   “我上午打渔,下去就去你那里帮工。工钱也不多要,只要够我一日三餐就可以。”   打渔要三四点就出海,而且是个力气活,下午如果还要去做工,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摇了摇头,姜婉白道,“不是我不想雇佣你,是为你着想。   说实话,我们那里的活挺累的,而且,我想要一些稳定的人。”   大海有些失望,紧闭着嘴唇,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太太,你看我怎么样?我的力气一点也不比我哥小,他能干的活,我也能干的。”阿彩端着一个瓦盆走了进来,希冀的看向姜婉白。   “你?”姜婉白打量着阿彩,身上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勤快的人,做虾酱有几步需要仔细的人来弄,她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娘……”田老四正愁没办法接近阿彩呢,赶紧伸手拉姜婉白的袖子。   姜婉白懒的理他,一把挥开他的手,点头笑道:“好,那你就来我这里工作。   对了,我这里还需要一些人,如果你们有觉的合适的,也可以推荐给我。”   “真的?”阿彩激动的脸色通红。海边没有多少适合耕种的土地,一切以打渔为生。可是现在市场不景气,根本没有多少人买鱼。   这里的人想要赚一文钱,都难于登天,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可就相当于有了稳定的敬济来源。   又说了一阵,商量好工钱,众人开始吃饭。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一锅粗米粥,米粒少的几乎都能数清楚,不过胜在放了一些虾仁什么的,味道还算不错。   除了这粗米粥,就是两条新打上来的鱼,还有一些用小虾做成的虾饼。   后两样估计是特意为姜婉白他们准备的,大海兄妹根本没怎么动,只抱着自己的碗喝着粥。   姜婉白吃着那清蒸鱼,却意外觉的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就问阿彩愿不愿意帮她做饭,她可以加工钱。   阿彩当然答应,只不过对于这工钱,她却推辞了。在她看来,姜婉白给了她工钱,她这一天就属于田家,姜婉白让她做什么都是怎么能再要一份工钱呢。   这就是古代人的淳朴了,即使再穷,再缺钱,也不会斤斤计较。   一切商量妥了之后,姜婉白带着田老二还有依依不舍的田老四回了家。   回家之后,她并没有看见袁胡子。当晚,姜怀跟唐少正也没有回来,整个盐城的气氛都十分压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娘,会不会出什么事?我这心里总是惴惴的。”吃完饭,田老二实在睡不着,见姜婉白在院中也没睡,就来找她说话。   “能出什么事。”姜婉白仰望着夜空,看着那漫天的繁星,心思飘来飘去的,随意的应付着田老二的话。   “可是,娘,你不去问问吗?”在田老二心里,一切事情有了姜婉白,就有了保证。   姜婉白收回视线,望了田老二一眼,“我又不是万能的,去了能做什么?况且,我们只是来赚钱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田老二有些语塞,愣愣的站了良久,这才回房睡觉。   第二天,盐城发生了一个很轰动的事情,那就是盐场突然解雇了很多人。其中包括盐场的副总管,账房等,几乎相当于其三分之一的人。并且宣布,三天之后要选新的人来雇佣,希望大家来应征。   盐场是整个盐城的命脉,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盐城的百姓,百姓立刻躁动起来。   有人听了相关人的鼓动,准备去围困盐场,抗议解雇人,也有人暗自高兴,盘算着能不能趁机进盐场,那个金窝窝一样的地方。   还没等众人开始行动,袁胡子又站了出来,带着一群人堵在盐场门口,放出话来,谁要找盐场的麻烦,先从他手底下过两招再说。   袁胡子这个名字在盐城百姓心里就像恶魔一样,还真有很多被煽动的人退缩了,准备看看情况再说。   下午,当如血的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盐场外爆发了一场大暴动。围困盐场的人跟盐场里的人手持鱼叉、铁锹等东西,斗了个你死我活。   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盐场里那些雪白的食盐。   可是很奇怪的,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却好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动静。直到众人散去,几个捕快才远远的看了一眼,象征性的喊了几句话,算是来过了。   第二天清晨,又发生了一次。   第三天,该是雇佣新人的时候了,两边的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着,看是否有人会出现。   这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汉子,吵吵着来应聘,人数远多于等着闹事的人,以压倒性的人数镇住了全场,这场大戏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四天,盐场重新招人。同时,袁胡子宣布,不再征收所谓的保护费,象征着一个轰然大物的倒塌。   短短几天,盐城的百姓如同过了一年一样。不过这结果,却是他们最喜欢的。   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谈论着之前的事,畅想着以后的生活。   盐城,就像一个发芽的枯树一样,焕发出勃勃生机。   这些事,对姜婉白来说既有影响,也没什么影响。   每天,她都会打听最新的情况,十分关心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打听完之后,她却什么也没做,继续张罗着她的虾酱工厂。   不过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好多人都去盐场应聘了,最后还真有几个留在了那里,其中就包括大海。   幸好姜婉白早有准备,这虾酱工厂才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   到现在,她的虾酱工厂已经开始正常运作。第一批虾酱已经装坛发酵,单等时间一到,就运到京城去销售。   “娘,你就去给我提亲吧。”田老四跟在姜婉白后面,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提这件事了。      ☆、第144章      这一个多月以来,田老四对阿彩那是软磨硬泡,可是阿彩对他却不假辞色,甚至有几次他做的太过了,她还来跟姜婉白告状。   姜婉白自然不会容许骚扰女员工的事情发生,当众狠狠的训斥了一番田老四。   这次,田老四不知道是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还是怎样,竟然就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认定阿彩。无论姜婉白怎么骂,他只当自己没那张脸,第二天还继续追着阿彩跑。   阿彩没办法,又不想丢了工作,便想出了一个借口,说姜婉白对他们家有大恩,如果姜婉白开口提亲,她就答应。   她这是看出姜婉白根本不会答应,才这么说的,可是田老四却当了真,每天不在去烦她,而是来烦姜婉白。   姜婉白自然不会答应。先不说她不愿意田老四娶妾,就阿彩提出这个条件,如果她真的答应,就有种挟恩求报的感觉,以后这名声可就坏了。   做生意做注重名声了,她怎么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你不要再跟我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姜婉白再次拒绝了田老四。   “娘,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绝食。”田老四噗通一声跪下来,满脸坚决的道。   绝食?姜婉白真想笑上两声,以田老四的那吃不够、抢不够的性子,竟然还会绝食。根本没理他,姜婉白转身进了屋。   只不过这次,田老四好像还真的认了真,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就在床上躺着。   第二天,他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姜婉白去看了他。   “阿彩这么说,根本就是推脱之词,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姜婉白坐在炕沿,看着田老四干的起皮的嘴唇,真不知道他这次哪里来的勇气。   “我不管,算命的说我娶了她就会有儿子,我一定要娶她,不然还不如死。”田老四有气无力的道。   “算命的话也能信?当初那个姓梁的还说娶果儿能生儿子呢,结果怎么样,儿子没有,倒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我就要娶阿彩,我就要娶阿彩……”田老四魔怔一样的念着,根本听不进姜婉白的话。   姜婉白没办法,从屋里出来了。   屋外,阿彩垂着头站在阴影里,好似在等姜婉白。   “你不用在意,这不是你的错。”姜婉白还真怕阿彩做出什么妥协的事来。   阿彩点点头,看着自己满是硬茧的手,悠悠道,“我家里穷,但是我爹跟我娘却一直很快乐。我不怕吃苦,但我想找个自己喜欢,能一心一意对我的男人。”   姜婉白更喜欢阿彩了,难得在这里遇见一个这么有主见的姑娘,“那就好,我支持你,老四的事,我会想办法。”   阿彩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姜婉白,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三天,田老四已经饿的虚脱了,躺在炕上如同一条死鱼一样,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姜婉白看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决定先来个软的招数,看看能不能让田老四起床。   就在田老四的房檐下,一个小砂锅咕嘟咕嘟的炖着他最喜欢的红烧肉。   “好香啊……”姜婉白一边拿蒲扇煽着火,一边很大声的道。   喊完,她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静悄悄的,好似没什么反应。   真的这么决绝?姜婉白放下蒲扇,在想,要不要采取点暴力手段,比如强灌什么的。   可是这样,却没有根本解决问题,以后他还是会闹的。   真是好烦啊!姜婉白轻叹了一口气。   “这味道,一闻就是娘做的红烧肉。娘,你是知道我要回来,特地给我准备的吗?”外面一个男声朗声道,话音一落,田老二满脸笑容的进了院子。   半个多月前,第一批虾酱做好,田老二押着车去了京城。今天,他刚好回来。   变瘦了一些,但是更精神了,看来这次独自出行,田老二得到了很多。也许不久,他就能独挡一面了。   姜婉白笑着回应,“回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出了点小问题,不过都被我解决了。”田老二话里,有种自信与得意的味道。   “对了,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两个人。”说着,他一闪身,门外又进来两个。   一个扫帚眉、吊梢眼的妇人,一个比她还高,十分结实的少年,正是赵氏跟田承宝。   这两个人怎么来了?想到屋里要死要活的田老四,姜婉白头都大了。   赵氏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原来,田老二将虾酱交给崔景堂之后,就决定回家看看。   小别胜新婚,田老二跟王氏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也有许多贴心话要说。说说最近怎么样啊,盐城那边是什么情况之类的。   当然,也就免不了要提起田老四死乞白赖要娶阿彩的事,以及算命的那些话。   赵氏想问问田老四的情况,一走到屋檐下,正听见这些,顿时觉的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飞去盐城,问问田老四怎么敢这么做。   可是,经过上次的事,她还真学会了三思而动。回屋自己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将田承宝接回来,吵吵着要跟田老二一起去盐城。   田老二哪里闹的过她,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们上路了,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娘,一个月不见,我瞧着你的气色更好了,看着比我都年轻。”赵氏热络的拉着姜婉白的手,笑道。   “你们怎么来了?”姜婉白有些头疼的道。   “有件大事想要娘做主,不来不行。还有就是承宝想你了,整天说想要见你,我这不就带他来了。”说着,赵氏将田承宝推到了姜婉白的身前。   田承宝今年十四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个多月不见,他又长高了一大截,已经像个男人一样了。   他见到姜婉白倒真是非常高兴,拉着姜婉白的手,像一条大金毛一样蹭着,说着思念的话。   姜婉白也十分喜欢他,一边回应着,一边问他的厨艺学的怎么样了。   “现在,我已经能出菜了。我师父说,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以后全靠我自己。”田承宝道。   出菜,就是能在酒楼上自己的菜,是对厨师的一个肯定。田承宝只学了半年多,就有这个水平,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只能说,上天在某些方便,就是会偏爱某些人。   “承宝真是太厉害了。”姜婉白想像以前那样摸摸田承宝的头,却突然发现,她这么做都有些费力了,只好中途改路,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氏在一旁满意的看着,趁机插话道:“承宝也是个大人了,都该议亲了呢。”   田承宝得到肯定,两眼亮的好似繁星一样,“奶,你教我厨艺好不好?”   姜婉白拿个水平,也就自娱自乐而已,哪教的了已经出师的田承宝,“让我吃还可以,教你……”   “那我就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告诉我。”田承宝最初想学厨艺的时候,就跟姜婉白说过一样的话。现在,他又说这些,是真的把给姜婉白做好吃的,当做了他学厨艺的一个目标。   姜婉白又是感动,又十分动心。田承宝为了一个文思豆腐,能自己摸索做水豆腐,那其它的,想来也可以。   她在现代,吃过那么多天南地北的美食,有些她还真不会做,或者没时间没精力做,有了田承宝……姜婉白觉的自己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承宝长大了,知道孝敬奶奶了。我看这样,今天中午的饭,就由承宝来做好不好。”赵氏笑道。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要不要休息一下?”姜婉白还是很心疼田承宝的。   “没事。奶,你等着,我最近新研究出两个新蔡,连我师父吃了,都赞不绝口呢,我做给你吃。”说着,田承宝直奔后面。   好似与厨房有种天生的感应一样,根本不用别人告诉,他就准确找到了那里。   厨房里,阿彩正在准备工人的午饭,对于田承宝这个突然闯入者,有些惶然。   田承宝却好似没看见她一样,拿起那些锅碗瓢盆,全神贯注的开始做饭。不,也许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一顿饭,而是他的作品,他的追求。   有一种行云流水一般的美感,阿彩站在一边,看呆了。   “你就是阿彩吧。”赵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阿彩的身后。   阿彩被吓了一跳,回过身后,打量了一下赵氏,点了点头。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田文礼的媳妇,这个,是我儿子。”赵氏指着田承宝道。   田文礼就是田老四的大名,阿彩听了,瞬间觉的有些羞赧。田老四为了她,至今还躺在炕上不吃饭,现在,赵氏这么跟她说,是要怎么样呢?   骂她不要脸,还是打她?总之,应该没好事。   出乎阿彩意料的,赵氏并没有发火,而是越看越欢喜,最后说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我看你是个好姑娘。   我儿子今年十四岁了,比你小一岁,你觉的他怎么样?如果可以,我就让我娘去你家提亲。三媒六聘,大红花轿的把你娶进家门。”   给她当儿媳妇?阿彩首先觉的很荒唐,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又觉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偷眼打量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根本没关注这边的田承宝,那硬朗的线条,专注的眼神,阿彩羞红了脸。   赵氏是什么人,立刻就看出这事有门,吊梢眉笑的都平坦了,“承宝这个孩子老实,不会讲话,你多担待一些。   不过他做菜还是很好吃的,你要是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阿彩的脸红的像个大番茄一样,不过她却没跑。   这就是默许了,赵氏笑着回到前面,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姜婉白,还有那个躺在炕上半死不活的田老四了。   真想看看田老四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第145章      前面的屋檐下,姜婉白正跟田老二说着话,赵氏就走了过来,一语石破天惊,“娘,过几天麻烦你到阿彩家里提亲吧。”   提亲?姜婉白还不知道赵氏打的主意,以为她说的是替田老四提亲,立刻就变了脸,“我说过,我不会去的。”   赵氏立刻就知道姜婉白误会了,赶紧笑闹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瞧我,都高兴糊涂了,没跟娘说清楚。   我说去阿彩家提亲,可跟老四没什么关系。是承宝,我觉的阿彩跟承宝挺般配的。   承宝也到了成亲的年龄,阿彩这孩子我也喜欢,刚才我问了阿彩的意见,她也答应了。   这不是好事一桩吗,所以我赶紧来跟娘说。”   事情竟然会这样,姜婉白都有些吃惊。不过仔细一想,承宝跟阿彩倒也合适。就是有田老四之前的事,以后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真的不觉的尴尬吗。   “娘,你觉的呢?”赵氏见姜婉白不说话,赶紧催促道。   “嗯,这件事,如果两个孩子没问题,我自然……”   “我不同意。”姜婉白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好似野兽般的嘶吼给打断了。   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正是田老四。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炕上起来,趴在了窗户上,正红着眼睛望着赵氏,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   “你这个蛇蝎子老婆,自己不给我生儿子,还不让别人给我生。你这是存心要让我当绝户,断子绝孙是吧。”田老四指着赵氏,怒骂道。   赵氏一点也不示弱,两手叉腰,好似水壶一样回骂道,“你还有脸说我,生不出儿子怪我吗?是我不给你生,还是你自己没本事?我都懒得说你,嫌丢人。   就你那点本事,还想娶人家小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一个种地的,还那么多花花肠子,整天作天作地的。我要是你,羞也羞死了。”赵氏说着,还拿手比划着自己的脸。   “我没本事?这能怪我吗,就你这块盐碱地,种什么都不管用。我娶小姑娘怎么了,我愿意。   小姑娘就是比你年轻,比你貌美,我喜欢。”田老四回骂道。   “你不要脸,老不羞。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骚气哄哄的。你自己不羞,也不想想别人,就你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那名声顶着风都能臭上十里。   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家来往,谁还敢娶咱们家的女孩,把女儿嫁进咱们家。你就作吧,咱们家早晚败在你手里。”赵氏也是得理不饶人,上嘴皮一对下嘴皮,那话就跟豆子一样的往外蹦。   “败在我手里?败在我手里也比败在你手里强,带着两个野种,整天吆五喝六的。我就是把钱都花光,也不会留给他们的。”田老四越吵越上头,有些口不择言。   “你说谁是野种?姓田的,你丧了良心了。”赵氏哭闹着,拿起边上姜婉白炖着的一锅红烧肉,朝着田老四就砸了过去。   田老四看着那还带着火气的砂锅,也想躲,可是奈何他三天没吃饭了,此刻哪有力气躲,只能尽量扭头,让那砂锅别伤到脑袋。   “刺啦”砂锅里的滚油泼到田老四肩膀上,“啪”的一声,砂锅砸到他的前胸,又掉下来,摔了个粉碎。   “哎呦”,田老四疼的倒进了屋里,在炕上打滚。   砸完,赵氏也有点后悔,眼巴巴的望着窗户里,想知道田老四被砸的怎么样。   “我要休了你这个毒妇,休了你……哎呦,谋杀亲夫,可疼死我了……”田老四喊道。   “休了我……”赵氏又是气愤,又是担忧,朝姜婉白看去。   姜婉白已经面沉如水了,她花了两个小时,买、洗、炖的红烧肉,还没吃上一口,就祭了土地神,这两个人,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吵,吵,吵,在家里就吵个没完,到了这里,还是继续,把人都丢到一千里之外了。你们不想好好过日子,我好想呢。”姜婉白终于发话了。   她这一怒,赵氏顿时不敢说话了,低眉顺眼的,像个小媳妇一样,等着她发落。   田老四却好似找到主心骨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炕上下来,跌跌撞撞的来到屋檐下,抱住姜婉白的腿就开始哭,“娘,你可要给我做主。”   “我给你做主?”姜婉白气极反笑,“我怎么给你做主?”   “帮我休了这恶妇,娶阿彩。”田老四应声道。   “不可能。”姜婉白一口就给否决了。   “娘……”田老四泪如雨下。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娘,就给我起来,好好的吃饭,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每天少给我惹点事,我就念阿弥陀佛了。”姜婉白说着,伸手去扶田老四。   田老四却好似根本没看见,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好似那满是黄土的地面上生出金子了一样。   他这样,姜婉白自然也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尤其是在她觉的自己没做错的情况下。   越过田老四,她去后面看田承宝跟阿彩的饭做的怎么样了。午时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一家人可以晚点吃饭,但那些工人,做了一上午的活计,却是等不得的。   后面的厨房里,阿彩早就做完了饭,站在一边看着田承宝做饭。时不时的,还会递给他一个盘子,或者帮他拿一点调料什么的。   田承宝好似也没有排斥阿彩,两个人站在那里,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却有种很和谐的感觉。   姜婉白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顿时也觉的,也许这真是一对好姻缘。   田承宝对于做菜以外的事反应都比较慢,像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而阿彩,之前田老四那样骚扰她,她并没有退缩,可见是个很有担当与主见的姑娘。这样,她就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能发现田承宝的好。   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姜婉白笑着问午饭的情况。   工人的午饭阿彩早就做好了,田承宝那里,也只差一点点。   姜婉白答应着,又回到前院,准备叫众人开饭。   刚走到前院,赵氏就忐忐忑忑的凑了上来,小声道:“娘,老四刚才走了。说,说他没有这样的娘……”说着,她偷眼看着姜婉白的神色。   走了?姜婉白也是一愣,随即,又觉的有些好笑。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田老四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小孩子一样,跟她来这套。   难道他以为这样她就会满足他吗?笑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是不会动摇的。   “不用管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可是……”赵氏还是有些担心,甚至开始后悔,她不该这么逼田老四的。他是不对,可是他对她一直还不错的,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   “吃饭吧。”姜婉白说着,瞄了一下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田老二,心中有些不满。   田老四要走,他却一点也没拦着,这是要干嘛?看自己是否会妥协,然后顺着他们的意思吗?   “哼!”姜婉白哼了一声,进了屋。   田老二垂下了头,默默的跟着姜婉白进了屋。   吃完饭,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姜婉白则找到了阿彩。   “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今天,老四媳妇跟我说了你跟承宝的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姜婉白开门见山。   阿彩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像个红苹果一样,低垂着眼,不敢看姜婉白。   “承宝是个好孩子。跟着他,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却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到这里,姜婉白就想起了田老四,话音便停了下来。   阿彩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涌上坚定,“我不怕吃苦。”说完这简短的一句,她又娇羞的垂下了头。   她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姜婉白点点头,决定去问问田承宝的意见,毕竟,他才是要娶阿彩的人。   厨房里,田承宝细心的收拾着那些厨具、蔬菜,把它们摆放的整整齐齐,擦拭的一尘不染,就好似它们是他最心爱的宝贝一样。   “承宝,一会儿你奶奶要是问你想想娶阿彩,你一定要说想。”赵氏跟在田承宝的后面,叮嘱着。   田承宝根本没在意她娘在说什么,继续擦着手里的案板。   赵氏有些着急,一把按住他的手,“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田承宝这才好像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睁着一双如同孩童般澄澈的眼睛,看着赵氏,好似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如果你奶奶问你想不想娶阿彩,你一定要说想。”赵氏一字一句的重复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娶她。阿彩是谁?”田承宝根本没进入状态。   “为什么?”赵氏愣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道,“因为这样,你奶奶跟我都会很高兴,全家人也会很高兴。”   “哦!”田承宝茫然的答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愉快的道,“好,娶阿彩,奶奶高兴,娘也高兴,大家都高兴。”   “承宝乖。”赵氏的眼泪差点下来。心疼这样的田承宝,更有种儿子要离开她的不舍。   用手摸了摸田承宝的头,她道,“娘这也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嗯”田承宝乖乖的点了点头。   姜婉白过来的时候,赵氏已经离开了,田承宝正拿着一个茄子在研究着,好似要做什么菜。   “承宝?”姜婉白叫他。   田承宝抬头一看,发现是姜婉白,放下手里的胡萝卜,朝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姜婉白瞬间觉的心中的烦闷少了很多,“在做什么?”   “我在想,茄子这么多,肉这么少。要是能把茄子做成肉的样子,肉的味道,那大家以后就可以天天吃上肉了。”田承宝笑道。   田承宝这个想法,有种异想天开的样子。也许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可是,姜婉白却知道,这是真的能做到的。现代那些素食餐厅,很多东西全是这么做的。   “好主意。承宝加油,你一定能做到的。”   田承宝得到肯定,尤其是姜婉白的肯定,瞬间就神采飞扬起来,浑身洋溢着一种快乐的情绪。   姜婉白看着这样的他,却突然觉的也许这婚事并不那么合适了。田承宝根本就没有娶妻的意识,这样把他们凑在一起,根本就是揠苗助长、包办婚姻。   “那个,承宝啊,你觉的阿彩怎么样?”姜婉白决定试探一下田承宝,如果他真的跟自己所想的一样,她就不再提这件事,等他长大一些再说。   田承宝有些苦恼的想了一下姜婉白的话,然后突然很高兴的道,“奶,我想娶阿彩。”   “嗯?为什么。”这下轮到姜婉白诧异了。   “因为会很开心。”想到赵氏的话,姜婉白会开心,一家人都开心,田承宝笑的满脸阳光。   姜婉白却误会了,她以为他说,他跟阿彩在一起,娶阿彩会很开心。不禁心中暗笑,自己以为田承宝还没开窍,但其实人家早就情窦初开了,这也许就是男女间的神秘吸引力。   “好,开心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确实,任何缠绵悱恻的情话,都不敌一句开心来的真挚。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找媒婆去阿彩家定亲,然后就是准备各种事宜。不过,这些却不用姜婉白操心了。   赵氏把这件事当做了头等大事,任何一点细节,哪怕一个线头做的不好,她都要过问上一遍。   有了她,姜婉白乐得清闲,只等着出银子就好。   田老大已经被分出去了,田承宝说起来算是田家最大的男孩,所以他的婚事,得到了田家一致的关心。   过了足有半个月,大家竟然谁也没提田老四,好像他从来不存在一样。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至于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大家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明天就是约定的订婚的日子,赵氏终于坐不住了,来找姜婉白。   “娘,明天是承宝的大日子,老四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样,是不是有点……”赵氏吞吞吐吐的道。   姜婉白正在看虾酱工厂最近的收支情况。现在,这生意还处于回收成本状态,不过因为有稳定的销路,估计用不了两个月,就可以回本了。   到时,她就要考虑扩大再生产,还是先稳定一下,积累足够多的资本再说。   听了赵氏的话,姜婉白心里也有些担心,还有些生气,更有种失望。   种种感觉混合在一起,半晌,她才悠悠的道,“他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他要是不想回来,盐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找也找不到他。”   “嗯。”赵氏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田承宝跟阿彩订婚的日子。   因为早就商量过了,所以两家人并没有准备的太过繁复。就是各自叫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一起,互相认识了一下,在媒人的见证下,过了红纸绿字的婚书。   定完婚,就面临着成婚。对此,姜婉白的意见是等田承宝长大一些再说,在她意识里,他跟阿彩都还没成年,怎么就能成婚生子呢。   再说,田家人在这里的只有她,田老二跟赵氏几个,成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全家都到齐才可以。   可是赵氏却不同意,田老四一直不出现,她就觉的心一直悬着,总怕出什么意外,还是生米煮成熟饭来的好,所以一直跟姜婉白念。   “娘,承宝今年可不小了,虚岁都十五了。这个岁数,很多人都成亲,甚至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你说家里人都不在,咱们又不是马上成亲。从现在到成亲,怎么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来这里了。   娘,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感觉要出什么事的样子。   你看我这头发,每天都有变白了的。”赵氏说着,抓着自己的头发给姜婉白看。   赵氏这些日子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一直担心,所以有些心力交瘁的。脸色蜡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生出了一些白发,整个人看起来比姜婉白还显老。   姜婉白倒是也疼体会到赵氏的难处,只是心中犹豫,一直没有答应。   只不过过了几天,她却不得不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是赵氏的主意,还是确实是这么回事,阿彩家突然派媒人来,说她的父母病重,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女儿出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姜婉白最受不得这个,所以便答应了,两个月后成婚。   成婚不单是田承宝跟阿彩两个人的事,还牵连到很多。   该请的人,要请来。鉴于盐城里家里太远,把那些亲戚全叫来这里根本不可能,姜婉白最后决定,先在这里办一场,叫一些最亲近的人来参加。   等到回乡之后,再补办一场,邀大家来聚聚。   还有就是聘礼等礼节问题。因为两家不在一处,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种种事情,还要商量着来,免的犯了大家的忌讳,到时尴尬。   剩下就是各种杂事。总之,田家人是忙的手忙脚乱的。   中间,在过了一个月还没有田老四的消息后,姜婉白终于忍不住,让人去打听了田老四的消息。可是,一直也没有消失。   时间一溜,就到了两个月后,田承宝跟阿彩成亲这天。   姜婉白一家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手下有很多工人,给工人的工钱又高,待人又和善,还大量收购渔民的小虾,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在这里是出了名的人缘好,所以这天有很多人来。   一来是听说姜婉白的孙子竟然娶了渔家的女儿,觉的新鲜,来看看,二来也是存着报答一下姜婉白的心思。   除了这些人,还有就是因着唐少正而来的一些人。比如盐场的那些人,城里跟他有生意往来的一些人,甚至就连董县令都送来了一份贺礼。   两拨人加在一起,田承宝跟阿彩的婚礼几乎惊动了半个盐城。   田家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接待人的接待人,安排饭菜的安排饭菜,既热闹,又喜庆。   鞭炮声响过,新郎新娘开始拜堂。   田承宝一声红衣,衬的他十分精神,睁着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   他的对面,阿彩穿着鲜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过从她那挺拔的腰身上看,应该满是喜意的。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唱和道。   “二拜高堂。”   田承宝跟阿彩齐齐站定,对着姜婉白跟赵氏的方向就要拜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高喝响起,“今天这里好热闹啊,只不过,怎么没人通知我这个主人。”   声音一落,人群中走出两个人。前面一个身穿长衫,满面怒气,不是失踪两个多月的田老四,还是谁。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二十七八岁,脸如银盘,眼含春水,长的白净中透着那么一股妖娆,倒是有几分姿色。   不过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她穿了一身十分合身的蓝白裙子,又用手扶着腰部,腹部微微凸起,一看就是有身孕的人。   “这是谁?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这不是诚心跟田家过不去吗。”   “这人我认识,是田家的老四,今天成亲这位的爹。”   “那后面那个女人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这不是我们村的陆寡妇吗?怎么跟田老四在一起,还有了孩子的样子。”有人吃惊的道。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众人纷纷议论出声。   姜婉白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冷眼看着田老四,看他今天到底要弄出什么花样。   赵氏却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过去,指着陆寡妇诘问道:“她是谁?”   陆寡妇拉了拉田老四的胳膊。   田老四立刻将她护在身后,挺胸抬头的道:“她是我媳妇。”   “她是你媳妇,那我呢?”赵氏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你早就被我休了。”田老四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抖开给众人看。   赵氏虽然不识的字,可是那纸上鲜红的手印她却认识,再加上田老四后面那个女人,她几乎立刻就相信了,这就是休书。田老四写给她的休书。   “你这个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男人。”赵氏说着,伸出手就去打陆寡妇。   “啊”陆寡妇吓了一跳,赶紧往田老四身后躲去,但还是没完全躲开。她的脸颊处被赵氏的指甲划了两个口子,渗出细细的血珠。   伸手一摸自己的脸,看见手上那鲜红的血迹,陆寡妇顿时捂着脸,哭泣出声,委屈极了的样子。   “你还有脸哭?我今天非抓你个满脸桃花开,看你以后还怎么勾搭男人。”赵氏骂着,还想继续去抓陆寡妇,却被田老四抓住了胳膊,一把抡到了地上。   “你这个恶妇,闹够了没有。你已经被我休了,休了,赶紧给我滚出田家。”田老四指着赵氏的鼻尖骂道。   骂完,他回身拦住陆寡妇,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着她,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赵氏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这些天你不见了,我吃不下,睡不着的。你倒好,一回家就想要休了我。   田老四,你好狠的心。”   “我好狠的心?我再狠也不如你狠,竟然想要让我断子绝孙。”田老四瞟了一眼一边的阿彩,满脸的愤恨。   “我让你断子绝孙?”赵氏哈哈大笑,“你自己不行还怪我,真是可笑。”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他不行,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妻子,所以田老四立刻就怒了,“我不行?分明是你的肚子不争气。”   说完,他将陆寡妇的肚子亮了出来,示威性的看向赵氏。   “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小心,白白给别人养了儿子。”赵氏盯着陆寡妇的肚子,冷笑道。   “你,你冤枉我。”陆寡妇顿时哭泣出声,一把打开田老四的手,转身就要走,“我根本就不该跟你在一起,更不该跟你回来,平白招惹这么多闲话。”   田老四哪里舍得她走,赶紧一把抱住她,小声的安慰着。   陆寡妇软在田老四怀里,哭的跟泪人一样,我见犹怜。   赵氏坐在地上,看着这样一幕,心彻底凉了。   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怒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当初你求我嫁给你时,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一辈子对我好,拿我的孩子就像你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否则天打雷劈。   现在呢,日子刚好过一点,你就翻脸不认人。今天,也不用老天收你,我跟你拼了。”说着,她拿起旁边盛放糕点的一个大托盘,朝着田老四奔去。   “你这个疯女人。”田老四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托盘,砸在她的额头上。   “咚”的一声,赵氏的额头有血迹流下,她眼睛一翻,就软倒在了地上。   “娘……”田承宝放开手中的红绸,过去扶住赵氏,“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娘,你睁眼看看我啊,我是承宝。”田承宝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田老四打完,也有点后悔,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所以僵直着身子没动。   阿彩虽然盖着盖头,但刚才发生的事,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焦急。但现在这种情况,她这个新嫁娘也不能做什么。   没办法,她走到田承宝的身边,用手握着他的手。   姜婉白一直在看着,看着这好好的一桩婚礼变成这样,已经出离愤怒了。   几步走到赵氏身边,她看了一下她的伤口,又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只是昏了,没什么大事,她轻轻的拍了一下田承宝的肩膀站了起来。   “老二媳妇,把老四媳妇扶进去休息,再找一个大夫过来看看。   少正,婚礼继续。把那些不相干的人请出去,以免影响了大家。”   因为田承宝结婚,田家人除了田苗还在路上,其它人都到了盐城。   王氏听了姜婉白的话,赶紧过去,将赵氏扶起,往后面走去。   田承宝要跟着,却被姜婉白拉住了。   唐少正也在一边,本来田家的事他不好插手,但姜婉白既然发了话,让他将不相干的人请出去,那他自然要做。   “请吧!”他来到田老四跟陆寡妇身前,一伸手。   “我……”田老四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他骨子里就怕唐少正这种读过书还当官的,现在他又一脸阴沉,他竟然吓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还是要然我请你们出去。”唐少正也是真看不上田老四的行为,所以对他没有半点客气。   田老四嗫喏了两下,拉着不情不愿的陆寡妇出去了。   唐少正回过身,示意司仪继续。   司仪都看傻了,主持婚礼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这种事。不过幸好他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赶紧继续喊道,“二拜高堂。”   田承宝担心赵氏,根本不想拜了,无奈姜婉白拉着他,他只能胡乱的拜了一下。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司仪唱和完,田承宝赶紧爬向后面,去看赵氏。   阿彩这时也显示了她非同一般的主见。并没有乖乖去新房里等着,转过屋门,发现没有宾客了之后,她立刻拿下盖头,去伺候赵氏。   用冷毛巾给她擦俩上的血迹,又给她盖被子。大夫开了药之后,她又主动去煎药,吹凉了喂给赵氏喝。   田承宝守在赵氏身边,看着忙碌的阿彩,心中说不出的感动。从此,这世间除了他奶奶,他娘、他姐之外,他又多了一个牵挂的女人。   后面一片忙碌,前面也是,拜过天地之后就是喜宴,田家人还有的忙。   喜宴之后,大部分人都散去,只剩下一些最亲近的人,留下来准备吃晚上的酒,而田家人也终于可以闲下来一会儿了。   姜婉白去了后面,看了赵氏的情况。   此时,赵氏已经醒了,正看着田承宝跟阿彩这对小儿女,又是喜又是悲的。   喜的自然是这媳妇竟然如此贴心,儿子也孝顺,两个人以后定然能和和顺顺的,她心里的一座大山终于卸下。   终于悲,不用说,也跟田老四有关。   见到姜婉白,赵氏顿时哭了出来,“娘……”   “嗯”姜婉白答应了一声,坐在赵氏的炕边,“身体怎么样?”   “大夫说没事了。”   “那就好。”   “娘,老四竟然要休了我。”赵氏急切的想得到姜婉白的支持。   姜婉白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是她想让她如何做呢?将陆寡妇打出去,将田老四捆回来,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吗?   想想都觉的不可能,男人的心一旦变了,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依着姜婉白,两个人现在就应该分开才好。   可是她却不敢说,怕赵氏接受不了做什么傻事。   “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今天我累了。”姜婉白想让大家都冷静一下,她自己也要冷静一下,考虑一下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赵氏自然不愿意,但姜婉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委屈的答应了。   院墙外,田老四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将田老二拉了过来,想跟他说说话,探探姜婉白的口风。她那句不相干的人,让他心慌。   田老二之前还是有些理解甚至支持田老四的,可是今天,他也觉的他有点做过了。   “你有什么事不能私下里说,非要闹成这样。现在好了,今天的事就是田家以后的笑柄。你让娘以后怎么见人。”他埋怨田老四。   田老四拿眼扫着陆寡妇。   陆寡妇用手扶着腹部,柔弱的道,“四郎,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天没吃饭,宝宝又在踢我了。”   一句话,田老四所有的火气都没有了,过去摸摸陆寡妇的肚子,满脸的爱怜。   “你先坐下休息,别总站着了。”说着,他把一个青布包袱放到地上,让陆寡妇坐在上面。   陆寡妇确实也有点累了,就坐了下来。   田老四这才转身,对田老二道,“二哥,能不能给我媳妇弄点吃的,还有水。她受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田老二看了一眼陆寡妇的肚子,“那你跟我来拿。”   “哎。”田老四回头叮嘱陆寡妇在这里等他,跟着田老二走了。   转过墙角,眼看大门就在那里,田老二却突然停住了,回身对田老四道,“老四,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什么话?”田老四又惊讶,又有些着急,“能不能拿了东西再说。”   “半天都过了,不差这一会儿。”田老二断然拒绝。   田老四没办法,问道:“那你想说什么,快点。”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田老二指着陆寡妇的方向道。      ☆、第146章      起初,田老四支支吾吾的还不愿意说,被田老二逼急了,这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那天田老四赌气出走之后,又渴又饿,正好坐在一家门口休息。   这户人家便是陆寡妇家。陆寡妇一开门,见到田老四,不但热情的招呼他饭菜,还问起了他的身世。   田老四正处于郁闷中,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他当然愿意,就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跟陆寡妇说了。   陆寡妇十分的温柔加善解人意,不断的开解田老四,并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嫁过来没两年,丈夫就病死了。本来,她还想守着自己的婆婆过日子,谁知道婆婆伤心过度,竟然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跟着她丈夫去了。   她又没有孩子,也不想嫁人,只能这么孤孤单单的过着。   最后,她还泪眼朦胧的告诉田老四,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正戳到田老四的心坎上,他何尝不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才跟家里弄成这样。   有了这份心心相惜,他再看陆寡妇,只觉的越看越好看。也不知道谁先抱住的谁,两个人就滚在了一起。   第二天,陆寡妇给他做完早饭,伺候他穿衣洗脸之后,便躲进了屋里。   田老四何曾这样被一个女人伺候过,正满心欢喜的时候,一进屋,就看见陆寡妇正在寻短见。   赶紧将她救了下来。   陆寡妇哭的梨花带雨的,说她本不是水性杨花的人,昨天跟田老四做了那种事,肯定会被别人耻笑,她不能在活在这世上了,让田老四让她去死。   田老四得到陆寡妇,正像蜜蜂找到蜂蜜一样,疼还来不及呢,哪里答应。   说了一筐的好话,最后又答应回去就休了赵氏,娶她,陆寡妇这才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欢欢喜喜的住在了一起。只不过,陆寡妇不事生产,田老四人生地不熟,身上也没带钱,两个人这么过着,生计就成了问题。   不止一次的,陆寡妇提议让田老四回田家,并休了赵氏,娶她。   田老四根本不想回去。一来,他是赌气出走的,姜婉白不来找他,他自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他拉不下这个脸。   二来,休赵氏这件事,他虽然恼恨赵氏,但赵氏跟他吃了那么多苦,一夜夫妻百日恩,他真的有些难以开口,所以就一直拖着。   直到前些天,陆寡妇说她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变大,田老四要是还不带她回去,娶她,她哪有脸活下去,就要寻死觅活。   田老四听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惊喜的差点蹦起来。还突然想到,原来瞎子说他来盐城会有孩子,竟然是应在陆寡妇身上。   再也顾不得许多,他按陆寡妇的要求,写了休书,并带着她回家。   也是太巧了,刚一回来,就看见田承宝跟阿彩结婚。   看着这热闹奢华的婚礼,再想想自己的凄凉,田老四立刻就怒了,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说完,田老四也有些后悔,“我也不想闹成这样的。二哥,娘,娘有没有生气?”   “你觉的呢?娘会不生气吗,差点被你气死了。”   田老四垂着头不说话了。   田老二没再理他,转身进屋给他拿了点饭菜。今天是田承宝大喜的日子,所以这饭菜十分丰盛,有鱼有肉的。   田老四看了十分欢喜,“翠容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前些天,真是亏了她了。二哥,谢谢。”翠容就是陆寡妇。   田老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突然伸手抓住了田老四的胳膊,低声道:“你确定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我们虽然没有孩子,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老三媳妇怀孕的时候,两个月可什么都看不出来呢。你这个,是不是肚子有点太大了?”   赵氏刚才也这么说,田老四只当她嫉妒,现在田老二也说,田老四心里有点发虚。   他跟陆寡妇在一起,不是没听过陆寡妇的风言风语,但他都没有相信而已,但现在想起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一定是自己的孩子,算命的都说是自己的。田老四很快就把这种怀疑压了下去,有些恼怒的对田老二道,“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翠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以后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不然翠容听见,又该跟我闹了。”   田老二见田老四这么肯定,也不在说什么了,放开田老四,让他去给陆寡妇送饭,自己则转身回了房间。   陆寡妇吃着那微凉的饭菜,不由自主的就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到饭里。   田老四正吃的香甜,所以好一阵才发现她的异常,赶紧放下饭菜,关切的道:“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是饭菜不可口吗,还是孩子又踢你了。”   陆寡妇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田老四更没主意了,急的团团转,“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跟我说啊。你这样,是要急死我吗?”   陆寡妇终于开口了,“我就在想,我这命怎么这么苦。以前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孩子,现在有了孩子,却要让孩子跟我一起受苦。   吃这种冷饭,遭人嫌弃,连晚上住在哪里都不知道,难道我们真要露宿街头吗?”说着说着,陆寡妇趴在田老四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田老四是满心的愧疚与爱怜,一边拍着陆寡妇的背,一边发狠道:“不会的,我绝不会让你夜宿街头的。   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就去找我娘。这家毕竟姓田,我才是田家的儿子,你肚子里又怀着田家的种,该留下谁,我娘心里有数。”   田老四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以姜婉白平时的为人,他还真的有点担心。   好似察觉到了田老四的担心一样,陆寡妇突然话锋一转,软软的道:“其实,也不用非要休了赵氏。   我看中的是你,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受点委屈根本不在乎什么,哪怕是给你当妾,为奴为婢,我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我们的孩子……实在不行,我跟她一起当平妻也可以。”   “平妻?”田老四脸色一喜,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陆寡妇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温柔的笑着点头了。   “这样好啊,这样好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你等着,我这就去跟我娘说。”   “我跟你一起去。娘看到我肚子里的孙子,也许会通融一点的。”陆寡妇急道。   田老四想了想,觉的也对,就带着她一起,来到了大门处。   敲门,来开门的是田老三。   田老三为人老实,是很看不上田老四这种行为的,但也没表现的很嫌恶,只是把着门,有些冷淡的道,“娘还在生气,恐怕不想见你。”   田老四平时根本没把田老三当回事,如今见他都敢这么对自己,不禁怒从中来。一脚踹开门,他道:“娘想不想见我,又不是你说了算。”   田老三本来握着两扇门,他这么一踹,门突然向两边打开,他一个没站稳,就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田老四。   田老四也觉的自己有点做过了,但却没理他,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娘,我来看你了,我有话跟你说。”   他这么吵闹,全家人都听见了,纷纷出来看他。   姜婉白也出来了,就在前院里,冷冷的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娘。”田老四涎着脸,往姜婉白身边凑。   “我记得有人说过,没有我这样的娘。”姜婉白一副绝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田老四有些讪讪的,“娘,我那不是气话吗。你不知道,在离开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时不在担心你。   二哥太忙,老三又不在,我生怕你想做什么身边都没人,想吃什么吃不到。这不是赶紧救回来看你了吗。”   “回来看我?哼,你自己为什么回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姜婉白也懒的点破他的谎言。   田老四有些尴尬,知道打感情牌这条路行不通,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娘,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我现在只想回来,只要能让我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婉白看着他没说话。   田老四赶紧又去拉陆寡妇,陆寡妇也赶紧跪下了。   “娘,咱们毕竟是一家人,难道你真要让我流落街头吗?翠容现在已经有了田家的骨肉,你就是不可怜我,也要可怜可怜你这没出世的孙儿吧。   我今天确实做得不对,刚才翠容也劝过我了。娘,我跟翠容商量过了,我不休妻了,以后翠容就做我的平妻就好。”田老四满心欢喜的道。   在他心里,他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而对于田家其它人来说,这还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所以大家都看向姜婉白,等着她做决定。   姜婉白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发现了被田承宝扶着,正从屋后走来的赵氏,所以对赵氏道:“刚才的话你也应该听见了,现在,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这件事的结果如何,全在你。如果你不愿意跟他继续过下去,那我是不会让他进门的,毕竟当初是他选择先离开我们。   当然,我也不会看着他饿死。我会分家,将属于他的那一份分给他,以后,我们就是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你,你还是我媳妇,承宝跟阿彩还是我喜欢的孙子、孙媳妇。   当然,如果你愿意跟他过下去,跟另一个女人平分一个丈夫,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不过,以后你们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这是姜婉白考虑很久才决定的。   从她的条件来看,就知道她从心底里希望赵氏跟田老四断开,也真正站在了赵氏的这一边。   赵氏感激的眼泪直流,从古到今,有几个婆婆为了媳妇不要儿子的?姜婉白就做到了。   想想自己以前怎么对待姜婉白的,赵氏悔不当初。   “噗通”一声,她也跪在了姜婉白的身前,“娘,你就是我的亲娘,我的亲娘都没你对我好。以后不管如何,我都会伺候你,不会离开你的。”   赵氏跪倒,田承宝跟着阿彩也赶紧跪下了。   姜婉白看着这三个人,心中也热热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也看不得他们难过。   赶紧将赵氏扶了起来,她问她:“那你的决定呢?”   赵氏转头看着田老四,还有那个陆寡妇,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真想跟他一刀两断,可是如果那样,她不是陷姜婉白于不义吗。   更何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嫁给了田老四,无论他如何,都应该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赵氏在这里百转千回,田老四一听姜婉白的条件却差点吓傻了。田家越来越势大,他可不愿意离开这个金窝窝。   又听姜婉白竟然将决定权交给了赵氏,又是恼怒又是惊恐,但随后,又都化为无奈。   努力的朝赵氏露出一个笑容,他抬起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人,求你,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说着,他还抓住了赵氏的手。   赵氏的手又枯又黄,还满是老茧,但就是这样一双手,田老四看着看着,突然眼泪流下来了,“当初你跟我结婚的时候,你的手不是这样的。”   就这么一句话,赵氏的心瞬间就崩塌了。用手捶打着田老四,她怒道:“你这个丧了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刚过几天好日子,你就嫌弃我。我也想每天涂脂抹粉,我也想每天穿新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是我能吗?   家里的衣服谁洗,饭谁做,庄稼熟了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烂在地里吗。你说啊!”赵氏好似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田老四越听越觉的心亏,所以就那么乖乖的跪着,任她打骂。   等赵氏骂够了,打累了,她靠在田承宝的身上,深深的望了田老四一眼,这才对姜婉白道,“娘,我想好了。他想娶,就让他娶吧。”   姜婉白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从刚才起,她就知道她的决定了。如果真对一个男人死心了,是不会关心他任何事情的,赵氏刚才那只是发泄而已,发泄过后,便已经接受了。   不过,不能不说,她对赵氏的决定很失望。她现在接受田老四跟这个女人,只是一时心软。三个人真要生活在一起,以后还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来。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以后可不要后悔。”姜婉白沉声道。   赵氏听出姜婉白的不同意,脸色一暗,但还是很快道,“我……”   “我娘不同意。”一声娇喝突然响起,打断了赵氏的话。话音一落,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短袄、长裤、短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苗儿,你回来了。”姜婉白第一个反应道。      ☆、第147章      “奶。”田苗也十分激动,跪下规规矩矩的给姜婉白磕了个头,这才站了起来,“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长高了一些,俊俏了一些。”姜婉白这可不是客套话,这田苗真的跟田里的青苗一样,才半年不见,就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一个英姿飒爽的大姑娘。   “奶……”田苗嗔了一下,然后将目光对准了赵氏,“娘,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爹今天能娶一个,以后就能娶两个,真要那样,你如何自处?是天天打架,还是处处忍让,当自己没有这么个丈夫?   真要那样,你还不如果断点离开他,以免两个人都烦恼。”   赵氏何尝不知道田苗说的对,可是她有她自己的考虑,“可是我……”   她还没说话,田老四先不干了,眼看就要达成目的,田苗横插一杠子是怎么回事。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怒道:“大人的事,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还想劝你娘离开我,我看你也是丧了良心。这么多年,是谁供你吃供你喝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反抗老子了是吧,你这个大不孝的东西。”   “我这么多年可曾吃过一顿饱饭,可曾穿过一件好衣?要不是我娘辛辛苦苦的干活,伺候你,你会给我跟我哥两个人吃喝吗?   是谁骂我们俩是野种?现在又拿出当爹的架势来给谁看。   这些话我是不该说,可是我不能看着我娘下半辈子受委屈。如果大家真觉的我不孝,那这不孝的罪名,我就担了。”田苗一挺胸膛,半分不让。   “苗……”田苗这样为自己,赵氏又是满足,又是心疼,已经哭倒在田承宝怀里了。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并且知道保护她了,她这辈子值了。   “你……你……”田老四指着田苗的鼻尖说不出话,半晌,他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我这不过才多娶了一个,你就让你娘离开我。   以后你要是嫁人了,就敢保证你丈夫不纳妾吗?还是如果他纳妾,你就去死。”田老四恶毒的诅咒着。   “我凌长威向天发誓,这辈子只爱田苗一个人。如果娶了她,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绝不纳妾。”一个有些粗狂的男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男人的长相跟打扮不像是中原人,脸型刚硬,剑眉长眼,头发编成无数小辫子,小辫子又被一个金箍束在一起。身穿一件十分宽大的袍子,整个人就像草原的野马一样精神,狂放。   “凌长威……”田苗怒瞪了男人一眼。   这个叫凌长威的男人并不生气,反而十分欢喜,几步走过来,对姜婉白一弯腰,施了一个很特殊的礼节,“奶奶,一直听田苗提起你,说你又慈爱又睿智,一直没机会见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说完,他又对赵氏三人道:“娘,大哥、大嫂,你们好,我叫凌长威,是田苗的夫婿。”   “你胡说什么?”田苗的脸通红一片。   凌长威促狭的挑了挑眉,“我怎么胡说了,达拉大会上,我赛马赢了你,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你……无耻。”田苗并不买账。   凌长威笑的得意而宠溺。   旁边的人已经看傻了。   这两个人这恩爱秀的好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简直秀田老四一脸。姜婉白真想挑起大拇指为两个人点个赞,可惜碍于身份问题,她忍住了。   “这是我女婿?”赵氏已经完全忘了田老四的事,整个心神被凌长威给吸引住了。   凌长威身上那种气度,他穿的那金丝银线的衣服,都宣示着这个人的不凡。再加上他刚才那一番深情的表白,赵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娘。”凌长威热切的叫了一声。   “嗯,嗯。”赵氏忙不迭的答应着,答应完了,才又觉的这样不太合乎情理,赶紧道,“先别这么叫,等你跟苗三礼六聘正式结为夫妻,才可以。”   “我们草原上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在达拉神的见证下结成夫妻,就是一辈子的夫妻了。不过,我尊重你们的风俗,会按你们的礼节来迎娶田苗。”   说着,他一拍手,后面上来几个随从。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三个人各抱着一个描金的小巷子。   啪的打开,大箱子中满是金灿灿的金子,足有上千两,小箱子中则满是玉石珠宝。众多宝物在太阳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这次听说大哥结婚,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贺礼,只有这些了。”凌长威有些抱歉的道。   这些还不像样,真不知道什么才像样,田家人都傻了。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那些钱,耀的他们眼晕。   姜婉白也愣了那么两秒,看看那些东西,再看看凌长威那真心实意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田苗找到了一个金龟婿,真正的金龟婿。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你们还没成婚,就送这么大的礼。快,一路上累了吧,口渴吗,快进屋里休息。”赵氏现在容光焕发,头也不疼,眼也不花了,脚底像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就差一阵风,她就飞起来了。   田家其它人也被凌长威吸引了,围着他,纷纷问这问那,请他进去坐。与他对比强烈的是田老四跟陆寡妇,好似被人遗忘了一样,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这……”田老四看着陆寡妇,千般滋味在心头。   陆寡妇怕田老四后悔,赶紧挺着肚子道,“反正咱们已经进了这个家门了,还怕什么。”   田老四勉强的点了点头,扶着陆寡妇灰溜溜的进了大厅。   大厅里,田家人正在问凌长威多大了啊,家里是做什么的之类,既俗套又最关心的问题。   凌长威今年十八岁了,是草原上的勇士,家里父母健在,父亲是一个部落的首长。这次跟田苗回来,就是专门来提亲的。   田承宝刚刚成亲,田苗就有了着落,当真是双喜临门,赵氏乐的合不拢嘴。   田苗在一边听着,又是羞又是恼,用脚不知道踩了凌长威几次,凌长威都笑呵呵的受了。   这时,田苗突然看见田老四跟陆寡妇进来了,立刻变了脸,“娘,咱们还是先说说之前的事吧。”一句话,客厅又恢复了寂静。   人一旦有了钱、势,就会得到相应的地位,有话语权,在社会上是如此,在家里也是如此。就像现代社会的姜婉白,自打自己工作挣钱了,不再靠父母养着之后,腰杆就硬了起来,甚至有压过父母的趋势。   田苗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现在大家已经不能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了,而是一个成人,一个有话语权的成人,所以并没有人指责她。   田苗一句话就把田老四跟陆寡妇推到了风口浪尖,两个人站在场中,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显的有些局促。   赵氏以前小心翼翼的,就是怕自己的儿女吃不饱穿不暖,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她,她的神态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而是一种悠闲的,俯视的感觉。   人,就是这么奇妙的动物。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娘,当初二哥也犯过错,你也没怎么罚他啊,不能对我就这么不公平是不是。”田老四这次是真的服软了。   “我的决定已经说了,还是看你的意思。”姜婉白对赵氏道。   赵氏垂着眼皮看田老四跟陆寡妇,突然有种看开了的感觉,觉的自己以前很可笑。拼命的想抓住一个男人有什么用,还是自己的儿女最可靠。   田老四涎着脸看赵氏,希望她能饶过自己。   陆寡妇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僵着脸朝赵氏讨好的笑着。   这就是自己的男人,还有抢自己男人的女人,赵氏撇了撇嘴,定声道:“进门可以。不过我是妻,你是妾。还有,以后见到我,要绕着走,我不想看见你。”   “娘……”田苗有些不满意的晃着赵氏的胳膊。   赵氏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现在这样做,不仅是之前的原因了,还是为了田苗。   田苗看似嫁了一个高门,可是男人这种东西,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所以,她要为田苗撑起一个能帮她的娘家,让她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帮她一把,而不是拖累她。   这点,田家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田苗并不知道赵氏的想法,所以赌气的将脸扭在了一边。另一边正是凌长威,凌长威对着她哈哈一笑,她懒的理他,又把脸挪了回去,看着姜婉白 。这下,她终于觉的舒服了很多。   田老四听了赵氏的条件,其实是满心欢喜的。他是喜欢陆寡妇,可是他更喜欢田家的日子,喜欢那些金子。让陆寡妇当妾,他既可以坐拥美人,又能过好日子,傻子才会不答应。   只不过……他悄悄觑着陆寡妇的反应。   陆寡妇此时也很烦,本来想的好好的,来了就把赵氏踢走,她嫁给田老四。可是中间一再的出问题,现在,就只能当妾了。   可是这件事又容不得她拒绝,不说田家的产业,就刚才那些金子跟珠宝,她就不舍得放弃。   没办法,她朝着田老四委委屈屈的点了一下头。   田老四立刻笑逐颜开,对着赵氏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陆寡妇本就是一个人,又是做妾,也不用什么大红花轿,甚至连小轿都没有,就穿了身粉色的衣服应景,就算是进了田家了。   当晚,田老四都没敢跟陆寡妇住在一起,而是去了赵氏的房间。只不过赵氏想跟田苗好好说说话,所以才把他给撵出来了。   回到偏房,田老四也闷闷不乐的。这还是第一次,赵氏如此对他,而他又无法拒绝。   陆寡妇也很生气,根本没心情哄他,所以两人各自睡去,一点也没有新婚燕尔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按理说陆寡妇要给赵氏敬茶的,只不过赵氏一句不愿意看见她,就打发了。   陆寡妇倒还安分,乖乖的回了房间,养起了胎。   姜婉白这边,凌长威跟她提要定亲成亲的事,她觉的田苗还小,其实不用这么急。   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田苗的赞同,她抱着姜婉白说这说那的,讲她怎么去的草原,草原如何美,以及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   俨然将姜婉白当做了她的亲人。   至于赵氏,虽然两个人也聊天。可是赵氏一开口就是她该如何抓紧凌长威,该如何管家,尽快生个儿子之类的,听的田苗心烦。   再加上田老四这件事,没过几天,田苗受不了赵氏了,决定回去。   她走了,凌长威自然也跟着离开了,田家又恢复了平静。      ☆、第148章      三天的回门之礼过去,田家就彻底闲了下来,大家商量着该什么时候回去,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按照姜婉白的意思,他们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当然要好好逛逛,看看这海边的风景。   可是田老二真带他们逛了之后,却发现这小小的盐城,也没什么可逛的。第一天看海还十分兴奋,第二天就没那么新奇了,第三天,就觉的有些不想去看了。   尤其田老三,还担心家里的麦子快要熟了,得赶紧回去,别让别人给糟蹋了,不然这半年多的辛苦就白费了。   田承运则担心他养的那些兰花,虽然他已经将它们交给邻居来照顾了,可是怎么也不放心。   还有田柳,只请了一个月的假,要赶紧回去做工。   对于田柳,姜婉白建议她不要去做工了。以前家里条件不好,需要她做工挣钱,可是现在家里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小有资产,她完全可以在家休息。   可是田柳却不愿意,她有她的想法。   张氏已经不止一次跟她提她的亲事,可是提的那些人不是隔壁村的张三,就是另一个村的李四,她在侯爷府里看惯了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怎么能看上这些连城都没进过几次的乡下男人。   尤其这次田苗带回凌长威之后,她更觉的她不能在家里随便嫁人了,所以坚持要回去。   还有田承玉,学业也不能耽搁。   这么一来,田家这些人就有些做不住了,纷纷跟姜婉白说要回去。   姜婉白也没拦他们,翻了一下日历,她道:“明天是十六,落潮的时候,咱们一起去赶海吧。   赶玩海,咱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后天你们再走。不然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一起吃饭了。”   有了确定的日子,大家就没那么担心了,纷纷答应下来。   “奶,什么叫赶海?”田承安最近又白胖了很多,虎头虎脑的可爱异常。此时,他正抱着姜婉白的大腿,仰着小脸问着。   “赶海啊,就是每个月到了一定的时间,潮水会很快退下去。海水里那些没来得及游走的小螃蟹、小鱼、海星、牡蛎等东西就会留在沙滩上。   这时,你只要去沙滩上捡就好了。”姜婉白道。   “螃蟹,海星?”田承安满脸的兴味。   “对啊,据说谁能捡到红色的海星,谁就会幸运呢。”   “我要红色的海星,我要红色的海星。”   “好好,明天我们去捡。”姜婉白揉着田承安柔软的头发,露出一个笑容。   其它人听了姜婉白跟田承安的对话,也对明天的赶海充满了好奇。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田家人就已经准备好了赶海的用具,木桶、鱼篓、小铁锹等…   阿彩是本地人,家里又是渔民,所以她知道几个秘密的赶海地点,人又少,收获又多,所以径直带着田家人到了其中一个比较近的地方。   这个地方确实比较隐蔽,要转过几个大礁石才能看见。   满是细沙的海滩上零零散散的躺着一些小鱼,海螺什么的,周围没有一个人,确实是个好地方。   “啊……”田承安立刻小跑着奔到那里,低头开始捡东西。   田承玉等人虽然没表现的像他这么明显,但那欢快的脚步也表明了他们的心情。   田家人各自散开,开始在礁石上、沙滩上寻找。   “这有一条小章鱼。”   “我捡到一只螃蟹。”   “这是什么,奶?”   “这个啊,这个是海胆,能蒸着吃的。”   “好吃吗?”   “当然好吃。”   “我要多找一些海胆。”   ……   沙滩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享受着收获的喜悦。   姜婉白没跟他们抢那些表面上就能看见的海鲜,而是拿着小铲子蹲在沙滩上挖蛏子。   蛏子又叫西施舌,外形长长的,呈椭圆形,颜色黄白,肉十分鲜美,又弹性,有着“海里的人参”的美名,姜婉白最喜欢吃了。   挖蛏子说是挖,其实是在沙滩上铲沙,然后如果看见有小孔,就用沾了盐的筷子探入小孔,那里面藏着的蛏子就会自己跑出来了。   这时,你只要伸手抓住它,放进小桶里就好。说起来,这还是一个斗智斗勇的活,很有乐趣的。   姜婉白按照自己的方法,没过几分钟,就抓了七八个蛏子,高兴不已。   “奶,你这用的是食盐吧……”阿彩注意到姜婉白的行为,有些欲言又止的。   “嗯?怎么了。”姜婉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   “这,盐城虽然产盐,但朝廷管制很严,所以大家手里的盐还是要从官府指定的商铺购买。这些盐的价格,并不比其它地方便宜多少。   相反,这蛏子……”阿彩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姜婉白已经明白了。她在说她浪费吧,有种拿金子换黄土的感觉。   幸好这里只有他们一家人,不然,姜婉白的行为绝对会被人当成笑话看。   姜婉白讪讪的放下手里的筷子,笑道:“就是玩吗!”   阿彩怕姜婉白生气,赶紧拿起她旁边的铁锹,挖起了沙子,“奶奶想吃蛏子,我帮你挖。”   她确实是把好手,挖的沙又齐又平。而且,她还很有经验,知道那块沙子里有蛏子。通常一铁锹下去,就会有好几个蛏子,看的姜婉白心虚不已亏的她还自称是在海边长大的人,还抵不上这个小姑娘。   “我去那边的礁石上刮海蛎子。”姜婉白拿上自己的小铲子,逃也似的走到了一边的礁石旁。   墨绿色的礁石上,灰白色的海蛎子十分明显,又因为没人捕捉,这些海蛎子都十分的肥美。每个都有小孩的手掌大小,甚至还有一些超级巨物,看着十分的喜人。   迫不及待的,姜婉白拿着小铲子去铲那些海蛎子。一个、两个、三个,她铲的乐此不疲的。   铲完一块礁石,她刚要走开,突然脑中一闪,又快速移了回来,盯着礁石上一个圆圆的凸起看了起来。   这是,姜婉白想伸手摸一下那个东西,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可是伸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东西不能拿手碰的,不然它会死死的黏在礁石上,除非将它的壳敲碎,不然就取不下来了。   拿着小铲子,在那个凸起与礁石的连接处轻轻一刮,那个东西就掉到了姜婉白的手里。   椭圆形,内里是粉白的肉,如同耳朵一样,正是有着“海洋耳朵”之称的鲍鱼。   竟然能捡到这么大的鲍鱼,姜婉白顿时受到了鼓舞,继续拿铲子走向下一块礁石。   收获的时间是美妙的,田家人笑着,闹着,不知不觉的,太阳就已经升起了很高,照耀着整个沙滩。   田家人本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所以根本没在意这点阳光,唯有一个人例外。   田柳用手遮着脸,生怕自己被晒黑了。在侯府,那些丫鬟都很注重自己的脸的,虽然不能像主人那样每日用珍珠粉美颜,但也时常用一些花瓣之类的敷脸。   田柳最得意的就是她有一张白净的脸,每次都能得到别人的称赞,要是被晒黑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看看周围也没有可以藏身的阴凉地方,太阳又越来越大,她就想回家了。可是田家人正忙的热火朝天,肯定不会跟她一起回去。   想了想,从家到这里也不远,她也认得路,就想自己先回去了。   走到张氏面前,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氏关切的问道。   田柳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觉的太阳太大了,晒的人脸疼。”   张氏看看田柳那比花瓣还白嫩的脸,也就明白了一点,“那你先回去吧。”   “嗯。”田柳答应道。   刚走出两步,张氏又追了上来,“我还是不放心,让你爹送你回去吧。”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从这里到家不过半里路,能有什么事。”田柳嗔道。   张氏想想也是,就放她离开了。   田柳从袖中拿出一方手绢,将它顶在头上,开始快速的往家里走。   十几分钟,她就到了田家的后门。远远的看见那两扇紧闭的木门,田柳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她四叔在不在家,会不会给她开门。   今天去赶海,田家都去了,唯有陆寡妇怀孕了,嫌太阳大,留在了家里。她留下了,田老四自然也跟着留下了,所以田家现在就他们两个在家。   有心想绕到前门,但一想到要绕好长一条街,太阳又这么晒,田柳就先怕了。想着先碰碰运气再说,她来到了后门处。   刚要伸手推后门,她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翠容,你现在可是攀上高枝了是吧?”一个陌生男人的嬉笑声。   “你小点声,他就在前院煎药呢。”陆寡妇的声音。   “小点声?我就想让他出来看看呢。还煎药,煎什么药?给我儿子煎保胎药啊。他挺行啊。”男人嚣张的道。      ☆、第149章      田柳听到这里,伸出去推门的手立刻停住了,而是趴在门缝处往里看着。   里面,一边站着陆寡妇,一边站着一个黑黑瘦瘦,满脸痞气的男人,刚才的话,正是从这男人嘴里所出。   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是四叔的,而是这个男人的?田柳觉的自己好似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心嘭嘭直跳,她在想要不要回去告诉姜婉白。   这时,里面又传来说话声,她决定再听听。   “你干什么!”陆寡妇着急了,伸手捂住男人的嘴,“我告诉你,你要是闹起来,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得到半分好处。   这有二两银子,你先拿去花。还有,下次别来田家找我,小心让别人看见。”   男人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一把打开陆寡妇的手,不满的道,“就二两银子,你打发要饭的呢!我可听说了,田家的女婿来贺喜,只金子就一大箱子。你给我二两银子,哼!”   “田家是有钱,可是我是新来的,又是做妾,哪来的钱。你先回去,等我有了钱,一定给你行不行。”陆寡妇急切的解释着。   声音停顿了一下,好似是男人在考虑陆寡妇的提议。没过一会儿,男人继续道,“好,我就回去等你。   不过你也知道,我脾气可不太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知道了,知道了。”陆寡妇,一边说着,一边推男人离开。   田柳大惊,想跑,但长长的街道,估计没等她跑出去,里面的人就出来看见她了。没办法,她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右边有一颗大树,赶紧藏在了大树的后面。   这时,门一开,黑瘦男人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自己的儿子叫人家爹,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睡。   就这么点银子,还不够我赌一次呢……”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陆寡妇嫌恶的推着男人。将他推出门,她刚要关门,一低头,就看见地上有一方手绢。   “糟了,刚才这里有人。”陆寡妇捡起手绢,脸都吓白了。   黑瘦男人也变的正色起来,“你确定有人?这手绢不是之前就有的。”   陆寡妇惊慌的点点头,然后将手绢扔到男人身上,略带哭腔的道,“我就跟你说,你别来,你别来,你非要来。   现在好了吧?告诉你,我要是没好日子过,我让你也没好日子过。”   黑瘦男人倒是比陆寡妇镇定很多,喝道:“行了,哭什么。我刚来没一会儿,要是真有人,也跑不远。”说着,他就拿眼扫着四周,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田柳躲在树后,听他们说手绢,下意识的就去摸自己拿来遮太阳的那个。空的,田柳的心一凉。   又听得他们说人没跑远,她的心紧紧的缩了起来,焦急的望着四周,在想该如何做。   这时,黑瘦男人也将目光锁定在了大树后面,一步一步的往这边走着。   田柳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估计很快就会抓到她,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喊,“四叔,四叔救命,四叔……”一边往街道的另一边跑去。   “快抓住她。”陆寡妇认出田柳,声嘶力竭的叫道。   黑瘦男人脸上现出一股狠劲,几步上前,就追上了田柳。一手捂住田柳的嘴,一手抓住她的头,使劲的朝墙上磕去。   只一下,田柳就眼睛一翻,软倒下去。   黑瘦男人赶紧接住田柳的身体,往身上一抗,对着陆寡妇使了一个眼色,往远处奔去。   陆寡妇就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两只手来回搓动,一脸的忧色。   “翠容,你怎么会在这里?”田老四从前院过来,正好看见陆寡妇,就问道。   陆寡妇脸色一僵,但很快反问道,“你不好好看着火,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喊四叔,就过来看看。怎么,你听见没有?”田老四说着,从门里探出脑袋,往四周看着。   街道空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哦,我也是好像听见什么声音,这才出来看看。”陆寡妇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说完,她终于镇定了下来,将门“啪”的一关,“行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没准是哪家的孩子在哭闹呢。我的药熬好没有,我这肚子又开始疼了。”   说着,她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肚子。   陆寡妇的肚子现在就是田老四的天,所以他立即将所有的疑问抛在了一边。小心的扶着陆寡妇往里走,他埋怨道,“你肚子疼还起来干什么,再累坏我儿子。快,去床上躺着。”   “我也就是看看……”   两个人消失在屋檐下。   等快要到正午的时候,姜婉白终于觉的太阳有点大了,赶紧招呼众人回家。   众人还有点恋恋不舍的。   “行了,这桶都装满了,再多了也没地方放,还不是白白浪费。”姜婉白笑道。   众人这才满心欢喜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柳儿呢?”姜婉白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   “娘,柳儿嫌太阳大,晒的头晕,就先回去了。”张氏赶紧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哦,这样。没事,小姑娘吗,爱美是正常的。”姜婉白还真挺理解田柳的。想当初她刚从海边去城市的时候,也为自己那黑黑的肤色苦恼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张氏见姜婉白没怪罪她,这才放下心,帮着田承安拿着他的木桶,往回走。   路上,田承安闲不住的跑来跑去,一会儿这看看,一会儿那瞧瞧的。   “奶,那些绿色的是什么?”突然,他指着海边一堆鲜绿色的植物道。   姜婉白抬手放在眼睛上,遮住阳光,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笑道,“那是海菜,用来包饺子吃最好了。”   “饺子。”田承安的眼睛亮了起来。来盐城这几天,天天吃米,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我想吃饺子,我想吃饺子。   奶奶包的饺子最好吃了,我们中午吃饺子好不好。”田承安拉着姜婉白的手求道。   “承安。”张氏嗔责道。   田承安是真怕张氏,闻言立刻放开了手,撅着小嘴,低头看着地面。   “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姜婉白笑着捏了捏田承安白白嫩嫩的小脸,“快去捡海菜吧。捡完,中午给你包饺子吃。”   “嗯。”田承安如同撒欢的小马驹一样,奔向那边。   “奶,我去帮他。”田承玉作为哥哥,还是很照顾弟弟的。   姜婉白笑着点头。   田承玉跟小大人一样,不急不缓的跟了过去,跟田承安一起扯海菜。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抬着一篓海菜回来了。   “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一边走着,田承安一边喊着。   “什么?”   “你猜嘛。”田承安放下鱼篓,用身体挡住鱼篓的开口,神秘的道。   他那小小的身子,哪里挡得住姜婉白的视线,一眼,姜婉白就望见了鱼篓里那个红色的角。   不过,她却没有戳破,而是装作很苦恼的猜道,“章鱼?”   “不对。”田承安使劲的摇着头。   “螃蟹?”   “也不对。”   那是什么,奶奶实在猜不到了,承安告诉我好不好?”姜婉白装作很可怜的样子道。   “好。”田承安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然后从鱼篓里拿出那个红色的海星,捧给姜婉白看。   “呦,承安好厉害,竟然能找到红色的海星,看来,你也是个小幸运星呢。”姜婉白夸奖着。   “哼哼,哈哈……”田承安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然后突然将海星塞到姜婉白手里,“送给奶奶的。”   “承安真乖,知道孝顺奶奶了。好,奶奶就收着。”说着,姜婉白小心翼翼的将那个海星放在了自己的木桶里。   田承安得到夸奖,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田家人都知道姜婉白在逗田承安,但却也都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姜婉白自己也笑了,觉的命运真是奇特。她还没经历过人-妻,人母这两个阶段,直接就到了含饴弄孙这个阶段。不过,好像感觉不坏就是了。   众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家。当然,他们为了方便,也走的是后门。   田老四给他们开的门,一见他们满载而归,他也十分羡慕,后悔没跟他们一起去。   马上就到吃饭的时间了,姜婉白赶紧让众人一起动手,和面的和面,洗菜的洗菜,准备午饭。   在做饭这方面,阿彩跟田承宝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手脚利落,做饭好吃。   “奶、娘,你们都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跟承宝就够了。”阿彩很孝顺的道。   赵氏有这么个称心的儿媳妇,倒是真想去休息的,不过姜婉白不说话,她可不敢随便答应。   “人多快一点。再说这饺子吗,就是要大家一起做,才有意义。就像过年,难道大家真的只是想吃一顿饺子吗?更多的是享受做饺子的过程。”姜婉白今天心情好,并不觉的累。   “这……”阿彩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一年都头也吃不上一顿饺子,倒是没想过奶奶的意思。不过现在想想,好像也是的。”   听她这么说,姜婉白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拿她现代的生活来衡量这里了。在这里,吃饺子可能还真比包饺子受欢迎。   田老二怕姜婉白尴尬,赶紧接话道,“送行的饺子迎客的面,明天你们就要走了,这饺子还是一起包的有意思。”   赵氏、田承宝、阿彩也会跟着田家人一起回去,所以一说起这个,大家都有点不舍。尤其是阿彩,要离乡背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她大哥,看她父母,更是伤感。   田承玉倒是很机敏,发现氛围不对,赶紧问姜婉白,“奶,为什么送行要吃饺子呢?”一句话,将大家的心神吸引到了这个上面。   这俗语,大家也只是说,但真正为什么,却从来没有研究过,所以都觉的有些新奇。   “这个,我还真知道一些。”姜婉白笑道,“首先,饺子谐音“教子”,代表着父母的谆教诲与声声叮咛。希望孩子在外面能好好做人,好好做事,早日还家。   第二,你们想想,饺子的形状是不是跟元宝很相似。出门前吃饺子,就是希望出门的人能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第三,包饺子的皮是圆的,馅也是圆的,两个捏在一起,就像一个“回”家的“回”字。   送行的时候吃饺子,不但是对临行者的祝福,更有希望早日归来,再一起团聚的意思。”   “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大学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奶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阿彩笑道。   众人也跟着一片附和,院中热闹一片。   田老三看着能干的阿彩,又看看自己身边跟自己一起洗牡蛎的田承运,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跟田承运说话一样的道,“等以后你找媳妇,也要找一个这样的。”   田承运羞红了脸,深深的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起成亲的事,田老三又想起了田柳,老四家的两个都有了着落,田承运跟田柳跟田承宝、田苗的年岁都差不多,也该张罗起来了。   “你娘就是一点也不上心,你看人家老四媳妇……对了,你娘去哪了?“田老三问田承运。   “娘说去看看柳儿怎么样了。”田承运回道。   “哦”田老三答应了一句,刚要再说什么,张氏就从屋里慌慌张张的出来了,问田老四,“四弟,看见柳儿了吗?她比我们早回来一个时辰呢,我怎么没见她。”   田老四正在刮鱼鳞,闻言一愣,“没看见啊。我一直在家,她根本就没回来过。”   “不可能,她早就回来了。”张氏立刻反驳道。   “可是我真的没看见。我骗你有意思吗?”田老四有点烦了。   张氏被吼了,再加上心急,眼泪立刻就开始打转。      ☆、第150章      “娘,怎么敢回事?姐姐不见了吗,你有没有好好找找。”田承玉发现了张氏的窘迫,赶紧问道。   张氏就像找到了宣泄口一样,“找了,哪里都找了,就是没有。柳儿也是,这么大个人了,去哪了。”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掉眼泪。   姜婉白此时也重视起来了,问田老四,“柳儿真的没回来过?”   田老四下意识的想说没有,但突然又想起之前好似听见有人喊四叔。要是田柳回来,就应该叫他四叔的。难道?田老四犹豫着该不该说。   这时,陆寡妇在她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看了陆寡妇一眼,然后抬头对姜婉白道:“没有。”   姜婉白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脸色深沉,“都停下手里的活,出去找。承玉,你留下照顾承安,剩下的,两个人一组,沿着我们回来的路去找。   如果有人家,顺便去人家家里问问,看有没有见过柳儿的。”   “好。”大家答应着,放下手中的活计,出门去寻找田柳。   陆寡妇跟田老四一组。两个人才出了门,陆寡妇就说被太阳晒的头晕。田老四没办法,只能找个阴凉处,让陆寡妇坐下休息。   “刚才你为什么拉我?”田老四想起之前的事,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为了你好。”陆寡妇理所当然的道。   田老四疑惑的看向她。   “在这个家里,就咱俩最不受待见。没事他们还想找咱们的麻烦呢,这要是真有点什么事牵扯到咱们,他们还不把咱俩吃了。   倒不如什么也不说来的清净。”陆寡妇捶着自己的肩膀道。   “还是你聪明。”田老四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就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过去给陆寡妇捶起肩膀来。   田柳回来的时候,正是大家出去劳作的时间,所以根本没人看见她。唯有邻居的一个大妈,想了半天,说那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什么,但她也没挺清楚。而且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下可急坏了田家人,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消失了呢?   “要不要去官府报案?”田老二问。   去官府报案有什么用,古代的官府效率,姜婉白真是呵呵了。何况,这盐城的县令还跟田家有仇,能帮他们才怪呢。弄不好,帮倒忙也说不定。   “把这件事告诉唐少正,让他帮忙找找。”姜婉白觉的还是这样比较靠谱。   “好,我这就去。”田老二答应着,去了盐场。   田柳是一个乖乖女,不可能自己消失不见,那很大几率就是被人掳走或者绑架了。   最近田家收到了一大笔钱,绑架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如果真是这样,也还好说,只要等着绑匪联系他们就是了。   怕就怕是另一种情况,被什么人掳走了。那等待田柳的命运,可就不是那么幸运了。不是被贩卖,就是被谋杀了。   而这种情况,一般在人消失的二十四小时内,是营救的黄金时间。   “先回家吃一点饭,吃完饭,继续找。写一些悬赏告示,凡是能提供消息的,都给一两银子的奖励。”姜婉白沉着脸道。   “嗯。”大家答应着,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阿彩犹犹豫豫的凑了过来,“奶奶,是不是找一些水性好的渔民,去海里找找。”说完,她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   “海里?”去海里找人,那人不是……姜婉白的心一沉,但阿彩是本地人,比她了解的多,她既然这么说,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怎么会想到这个?”姜婉白问道。   “这,每年海边都会冲上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有时还能分辨出是谁,有时根本分不出是什么,所以……”阿彩没继续说下去。   姜婉白本来没往这方面想,听她一说,也觉的这大海真是个消灭证据的好地方,“这件事先别跟别人说。”姜婉白还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   阿彩懂事的点点头。   回家之后,也不包饺子了,就把之前和的面切成面条,锅里用葱花姜丝爆炒一下,填上水。等水开了之后,将面条下到里面,再加一些海菜、虾之类的就出锅了,简单而且美味。   只不过大家心里有事,吃着都味同嚼蜡一样就是了。   田老三跟张氏更是一点都吃不下,只是抱着碗伤心。   倒是陆寡妇跟田老四心情还不错,各吃了一大碗。   姜婉白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整理着得到的信息。邻居大妈说她好像听到一些声音,那田老四一直在家,他就没听见什么吗?还有,自己问他的时候,他好像犹豫了一下。   不行,一会儿还要好好问问田老四。   还有,一个人走过一个地方,不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只不过他们还没发现而已,接下来,还要再仔细一些。   将一切都掰开揉碎,姜婉白终于确定了该怎么做。   吃完饭,姜婉白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承玉,你写一些告示。老三,你去贴。   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你再去沿途的人家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老四媳妇,你跟承运去附近的村子里问问,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或者特殊的人。   承宝、阿彩,一会儿你们留下,我有事跟你们说。   至于老四,你也留下。”所有的人,姜婉白都安排了,唯独没说陆寡妇。   倒不是她不想安排她,而是她挺着个肚子,万一出什么事,不是忙上加忙吗。   可是陆寡妇却不这么认为,她心里有鬼,又被单独剩下,就有些惴惴的。   众人散去,姜婉白先安排阿彩跟田承宝去找水性比较好的渔民去沿海打捞,这才将目光对准了田老四。   “老四,你上午真的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可是邻居大娘说她听见了。”姜婉白说完,紧紧的盯着田老四的脸,“老四,人命关天,这时候你要是还撒谎,以后真出什么事,可别怪我。”   “这……”田老四迟疑了。   “快说。”姜婉白真要被他气死了。   田老四有些不敢看她,垂下头,道:“那时候我正在熬药,就听见后门有人喊四叔,我以为是你们回来了,就出去看。   结果门口根本没有人。不对,当时翠容在那里。”田老四突然想起来一样道。   “她?她在那里做什么。”   “我也问过她,她说她也是听见什么声音,才出来看看的。”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当时怎么不说。”姜婉白唰的一下站起来,怒视着田老四。   “这,我是想说来的。是翠容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   田老四还没说完,姜婉白就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侄女啊,你亲侄女,又不是不相关的人,你竟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说完,她也不看田老四,就直奔后门而去。她要赶紧去看看,那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田老四被骂了,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跟上了姜婉白。   姜婉白先是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后门,看有没有什么破损或者异常。有些破旧的两扇木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后她又检查了地面,地面是那种黄土地,很难留下什么痕迹。何况在田柳消失后,田家这么多人来来回回又走了这么多遍,姜婉白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一抬头,她突然看见了那颗一人粗的大树,脑中突然闪现一个想法,这树倒是挺粗的,藏一个人应该够了。   慢慢的踱到树后,仔细的看了两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走了下去。   走了没几步,她觉的自己好似错过了什么,又往回退了一步,朝旁边的墙上看去。   灰白的墙,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处拇指肚大小的暗红色异常显眼。   赶紧走进了去看,她确定不是她眼花,这处红色确实存在。用手扣了一点下来,结块状的红色固体便落到了她的手心。   这种固体姜婉白太认识了,正是血液干涸后所特有的样子。   这里有血迹,那这血迹是谁的呢?结合田老四跟邻居大娘的话,姜婉白有理由认为,这是田柳的。   也就是说,田柳是在这里被人打伤以及带走的。   田老四从听见声音到出来看,不过几十米的路程,而这街道这么长,很可能他出来的时候,带走田柳的人还没完全消失,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那他为什么没发现?因为当时有人拦着他,而那个人就是陆寡妇。   这件事竟然跟她有关!那她是主犯、从犯,还是单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说出来,姜婉白现在还不敢确定。   但有了线索,这件事就好办了很多。现在,她要好好想想,怎么从陆寡妇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姜婉白在想陆寡妇,陆寡妇也在想姜婉白。她刚才不放心,就跟着田老四去了后门那里,正好看见姜婉白在刮墙上的痕迹,不由得吓的魂飞魄散。   从田柳消失到刚才,她的身边一直没离开人,她都没机会去消灭那个痕迹。本想着晚上再去的,却没想到这么快被姜婉白发现了。   现在怎么办?想到姜婉白那好似知道什么的眼神,陆寡妇坐不住了,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况。还有,万一事情败露,她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进了这金窝窝,她可不想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边,姜婉白终于想好了该如何问陆寡妇,田承宝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奶,你快去看看吧,海边,海边……”说到这里,他好似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满脸煞白。   “海边怎么了?”姜婉白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抓着田承宝的手问道。   “柳儿,柳儿……”田承宝磕磕巴巴的道。   “快带我去。”姜婉白眉毛都立起来了。   田承宝没有说话,紧紧的住着姜婉白的手,奔向了海边。   田老四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又是不安,又是后悔,赶紧跟着也跑了过去。   海边围了一圈人,看样子都是阿彩找的渔民。那些人一见姜婉白来了,纷纷让开,露出中间的那个人了。   纤细的身体上捆着几块大礁石,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脸色灰白的吓人,一双明媚的眼像死鱼一样瞪着,好似在控诉着什么,不是田柳还是谁。   “这娃,死的冤啊。”一个老渔民欲言又止的道。   当然冤,姜婉白睁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嘴唇噏动了半天,她才说道,“麻烦几位了。阿彩,多给几位一些钱。”   “姜老板,这你就小看我们了。我们来这里,图的可不是银子。是敬佩你的为人,又感念你们家给我们盐城带来了活路才来的,不然这种晦气的事……”   姜婉白也是在海边长大的,自然知道,捞尸体这种事,很多渔民都不愿意碰的,不然会倒霉。本来她还纳闷,这盐城竟然有如此多的捞尸人,原来,他们都是帮忙的。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姜婉白忍着悲痛,诚切的道着歉。   那些渔民也知道她的心情,并没有计较,安慰了两句,让她节哀,就走了。这种时候,还是让她自己待着的好。   等人都走了,姜婉白跌坐在田柳的尸体前,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而且是亲人的尸体。不觉的可怕,只觉的心好痛好痛。   往事一幕幕回放,眼前的这具冰冷尸体,依稀还是那个羞涩的看着她的小姑娘,那个为了一副银耳坠而欢喜的好似月亮都掉下来的人。   姜婉白伸手抚摸田柳的脸,冰冷一片。   轻轻抚上她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她一句一句的道,“柳儿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一个害你的人。”   话说完,她的手移开,田柳那圆睁的眼终于闭上了,就好似她听懂了姜婉白的话一样。   “奶奶……”阿彩见姜婉白如此悲痛,很想安慰她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   “带柳儿回家。”姜婉白突然站起来,一脸坚定的道。   “娘,我来。”田老四在后面站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办法。   “不用你,你别碰柳儿。”姜婉白一把拽开了他,大声嘶吼道。   田老四被吼懵了,惴惴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彩赶紧将田柳身上的礁石卸掉,然后帮着田承宝背起田柳,几个人往家走去。   路上,好几个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可是他们已经无暇顾及了。   等到田老三跟张氏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搭建好了灵堂,田柳儿穿着寿衣,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就好似睡着了一样。   “柳儿……”张氏一声哀嚎,跌倒在门口,然后又赶紧起来,朝着田柳奔去。   趴在棺材上,她伸手去拉田柳的胳膊,“柳儿,你别吓娘,快起来,快起来。”   田柳的手都僵了,张氏哭的浑身无力,想拉她的胳膊,都拉不起来。   “你好狠的心,就这么丢下娘走了,我不让你走。”张氏生起气来,竟然要爬到棺材里。   田老三也痛彻心扉,可是他毕竟是男人,赶紧拉住张氏,劝道:“让她安静的走吧。”   张氏却不依,非要去抱田柳。   这时,田老三展现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气魄,他将张氏紧紧的抱在怀里,带着哭音道,“她走了,我也难过,可是我们还有承运、承玉、承安,我们不能倒。   还有,害柳儿的人还没找到,你这么哭哭闹闹的,有什么用?”   说起这个,张氏立刻变了神情,她推开田老三,一下跪倒在姜婉白脚下,一边哭着,一边道:“娘,柳儿死的冤,你可一定要为她做主。”   姜婉白的心也难过异常,伸手扶住张氏,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她报仇的。”   说完,她又对田柳道:“柳儿,你慢些走,看着那些害你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老四,陆翠容,你们给我跪下。”姜婉白两步来到田柳的棺材前,厉声喝道。   田老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跪了下来。他跪下,陆寡妇也跟着跪在了后面。   “陆翠容,你为什么要害柳儿?”姜婉白石破天惊,一语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陆寡妇倒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娘,你不喜欢我,我知道。可是柳儿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她?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我冤枉好人?老四跟邻居大娘都听见了柳儿的声音,门外的墙上,也有血迹。出事时,只有你在场,你说,我怎么冤枉你了?”   “这,我当时也是听见声音,才出去看的,比老四快了没几步,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陆寡妇委屈的道。   “你杀了我女儿,我杀了你。”张氏满心的悲痛,几乎立刻就选择相信了姜婉白。平时再软糯的人,在面对这种杀子之仇的时候,也变的凶恶起来。   一把掐住陆寡妇的脖子,她恨不得立刻把它揪断。   “啊……”陆寡妇想挣扎,可是张氏的力道太大了,她根本挣脱不开。脖子就好似断了一样,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又那么一瞬,她都觉的她可能真要被掐死了。   幸好田老四在一边,他拦住了张氏,“三嫂,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干什么?翠容肚子里可怀着我儿子。”   “我不管,我要你们给我女儿偿命。田老四,你也该死,要不是你弄这个女人回来,我的柳儿怎么会死。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张氏彻底疯狂了,挥打着手臂去抓田老四。   田老四心虚,也不敢还手,只能用手护住自己的脸,喊道“三哥,三嫂疯了,快拦住她。”   田老三也相信姜婉白的话,只是平时过于老实,没在第一时间动手而已。现在田老四这么一喊,他反而变得勇敢起来,过去一拳头打在田老四的肚子上,怒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女儿。”   田老三长年劳作,手上的力道可以打死半头猪。这下,田老四受不了了,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田老三打完他,就朝着陆寡妇而去。   陆寡妇害怕极了,赶紧跳了起来,一边往外冲,一边喊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田家打死人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这句倒是提醒了姜婉白,田家是要报仇,可是如果因此搭上田老三,就太不值得了。   “把她抓住。”姜婉白道。   呼啦一下,田老二、田承运等人就围了上去,将陆寡妇给抓了回来。   陆寡妇见跑不掉,又开始苦求,“娘,真的不是我,这可真是冤死好人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肚子里还有田家的骨肉啊,难道你想让我一尸两命吗?   娘,我不服,不服。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你们如果真要这样,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到了阴间,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古代人比较迷信,她这么说,田老二等人还真有点不确信了,拿眼望着姜婉白。   姜婉白也有点后悔,本来准备好的一套词,因为田柳尸体的出现,她太过愤怒悲伤冲昏了头脑,给弄成了这样。现在陆寡妇已经有了准备,她再套她的话,肯定已经晚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没用。“你冤不冤枉,你自己心里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老二,把他们锁在房间里,不许他们出来。”   “是,娘。”田老二答应着,带人将田老四还有陆寡妇带回了房间,将房间门反锁起来。   “娘……”张氏委屈的哭道。   “放心。”姜婉白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对赵氏道,“你去打听附近村里发生的事,有没有打听到关于陆翠容的事?”   赵氏到现在还有点懵呢,这陆寡妇跟田老四怎么就成害死田柳的凶手了呢?听到姜婉白问,她反应了一阵,才道:“有。   这个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货,跟很多男人都有一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呢,非要赖给咱们家。”   “这些男人都有谁?你说一下,然后咱们分头去查一下,看这些男人今天上午都去过哪里,干了什么,我就不信,查不出子丑寅某来。”姜婉白冷着脸道。      ☆、第151章      “有他们村的隔壁村的何武,隔壁村的李癞子……”赵氏竟然清清楚楚的说出了大概七八个男人的名字,可见她对陆寡妇的特别关心。   “去查。”姜婉白道。   “娘,天马上就要黑了,大家都要睡觉了,就算我们想去查,恐怕也没人会告诉我们。”田老二担忧的道。   姜婉白这才注意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天边只剩下一丝金色的余光。   古代人尤其是渔民都会早早的睡觉,好在第二天凌晨起来出海捕鱼,现在去打听事,还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奶,你也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阿彩劝道,“听说奶奶喜欢喝鱼片粥,一会儿我跟承宝给你熬上一碗,稠稠的,热热乎乎的。   天大地大身体最大,你要是垮了,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田家人跟着点头,劝姜婉白进去休息。   姜婉白之前情绪太过激动了,根本没觉的自己累,可是他们这么一说,她却突然觉的胳膊、腿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酸疼的厉害。   “咕噜噜”田承安的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叫声。他赶紧捂紧了小肚子,不敢看众人。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柳儿姐姐为什么躺在了一个木头箱子里面,可是却敏感的觉的此时不应该这样,所以有些窘迫。   姜婉白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软了下来,“做饭吧,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忙呢。”   明月照耀着大地,漫天星辰如同钻石一样镶嵌在空中,姜婉白坐在窗前,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奶奶,鱼片粥好了,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阿彩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放在炕桌上,叫着姜婉白。   姜婉白转头,用手拿起勺子,慢慢的搅动着那鱼片粥,却没什么胃口。   阿彩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不一时,田老二又进来了,问姜婉白,是否给田老四还有陆寡妇一些吃的。   姜婉白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将勺子放在了碗里,发出“啪”的一声瓷器相撞的声音。   田老二尴尬的搓了搓手,出去了。   他走后,姜婉白也没心思再吃饭了,继续想着之前的事。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想过要去周游各地,只不是当时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只能先放下了这个念头。   可是现在呢?田家虽然不说是大富大贵,可是却也小有资产。如果她拿了钱离开,日子应该可以过得无忧无虑的,潇洒快活。   可以这样做吗?好像是可以。可是心中又有一些不愿。跟田家这些人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同吃苦、共患难过来的,心里总有种牵挂,在这古代唯一的牵挂。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佛经说,人的喜怒哀乐都是由欲望而起,若舍掉欲望,四大皆空,就身心皆明。   就像此时的姜婉白,如果真能舍弃爱恨,她可以淡然面对田家的这些人、这些事,也可以像刚来时一样,只管自己开心不开心就可以,不用管其他人。   可是,姜婉白毕竟不是佛陀,做不到这些,放不开这些凡俗,放不开那些牵绊。   也许自己某天也会像佛祖一样明悟吧,姜婉白轻叹了一口气,端起鱼片粥喝了起来。   田老四的房间里,陆寡妇坐在油灯前,看着那昏黄的油灯,脸上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发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老四被田老三打了一拳,到现在还觉的肚子疼的厉害,躺在床上哼哼着,“翠容,我让你叫他们给我请大夫,你叫了没有?”   “叫了。”陆寡妇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大夫怎么还没来?”   陆寡妇懒的理他了。这个男人,真是一无是处,现在这种情况竟然还只会想到这些。   田老四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又问,“没人给我们送晚饭吗?我快要饿死了。”   “他们巴不得饿死我们呢。”陆寡妇恶声恶气的道。   “饿死我们?怎么会。翠容,你不要多想,我娘就是那么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等过两天,她气消了,就好了。”在田老四碎碎的道。   真不知道该如何说田老四好了,怎么跟一个孩子似的,陆寡妇翻了一个 白眼,不说话了。   “翠容,我跟你说话呢。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等我儿子生出来,我娘一看,自然会欢欢喜喜的。到时,我们就又有好日子过了。”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弄成现在这样。陆寡妇真想吼田老四一声,让他闭嘴。可是一想到以后还要靠他,她最终咬牙忍了,只觉的上天真是不公平。   她辛辛苦苦的,算计来算计去,无非是想过好一点的日子,可就是这,上天还不答应。可是这个男人呢,一无是处,就什么都有了,真是该死。   陆寡妇的脸有些狰狞,可惜她背对着田老四,田老四并没有发现,还在碎碎念着。说着以前的日子,说姜婉白如何对他好,说以后的日子,应该多么幸福。   念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累了,昏昏睡去。   听田老四打起了呼噜,陆寡妇坐不住了,起身去推门。门外上了锁,她根本出不去。爬到炕上,她又去推窗子,窗子都被人从外面顶住了,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生气的拍了一下窗棂,陆寡妇有些着急。她的那些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一定会查到些蛛丝马迹。   到时候……她都不敢想。   就在陆寡妇心乱如麻的时候,窗棂外突然传来三声短促的敲击声,她又意外又惊喜。这可是何武跟她约会时所用的暗号,是何武来了吗?   “何武?”陆寡妇低声问道。   “是我。”何武,也就是白天那个黑瘦男人将顶着窗户的木头拿开,小声道,“把窗户打开。”   陆寡妇赶紧照做,“你怎么来了?”   “我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扔到海里,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下午,还有一个女人来咱们村,专门打听你的事,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何武解释着。   “先别说这些了,快把我救出去再说。”陆寡妇根本不关心他为什么来,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的。不过,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何武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阴狠。   “你还要怎么样?”陆寡妇有些烦。   何武唰的一下,跳进了窗户,随后,竟然又跳进来三个人,屋子里瞬间就变的有些挤了。   陆寡妇认识这三个人,都是平常跟何武一起赌钱的几个无赖,“你到底是?”   “这盐城咱们是待不下去了。可是要跑,也需要钱。这田家这么富,据说还有一箱子金子,咱们不带走,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何武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陆寡妇只觉的一阵心凉,还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原来……看来他上午来,也不是无意的,是早就垂涎田家的财产,来踩点的吧!   这个挨千刀的,真是被他害死了。陆寡妇真想打何武两巴掌,可是却又不敢。这个男人可不会在乎自己,弄不好,把自己丢在这,拿了钱跑了,到时她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寡妇已经完全听之任之了。   “你知道田家把金子放在哪里了吗?”何武问。   陆寡妇摇摇头,她要天天躲着赵氏,根本没多少出门的机会,哪里知道这种机密的事。将目光对准还在打呼噜的田老四,陆寡妇看了何武一眼。   何武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田老四的脖子上,他用手去拍打他的脸,“醒醒,醒醒。”   “嗯?”田老四又累又饿,睡的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就看见何武那放大的脸,不由的惊讶出声。   何武手上一用力,将田老四的脖子滑开了一道血痕,“不许叫,再叫,我就给你放放血。”   脖子上火辣辣的疼,黏黏的液体顺着脖子上的皮肤流到肩膀上,田老四不敢叫了,恐惧的看着何武。   “说,你们家的金子放在哪里了?”   田老四脸色一变。   “说不说?”何武又向前递了递刀子,田老四流的血更多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杀了自己,田老四的身体抖做一团,这才颤颤巍巍的道,“在后面的杂物房里。”   姜婉白是想让田家人回去的时候,将这些金子一起带回去的,所以将这些金子跟他们的行礼放在了一起,却没想到田家人根本没走成,还发生了这种事。   “算你识相。”何武用眼神示意同来的那些人,让他们去取。   “我知道杂物房在哪里,我带你们去。”陆寡妇怕何武他们拿了金子把自己抛下,就想先离开。   何武点点头。   陆寡妇扶着窗户,就要往外面跳。   “翠容,你干什么?”田老四震惊的道。   陆寡妇根本没理他,就跳了下去,消失在夜色里。   “闭嘴。”何武压了压手里的刀子,随后又想起什么一样笑道,“你这个窝囊废,真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啊,你有这个本事吗?”   田老四的世界好似瞬间崩塌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根本就是我的种。”何武有些得意的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田老四拒绝接受这个信息。   “什么不可能,蠢货。”何武骂骂咧咧的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明明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本来你要是愿意养我儿子,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谁让你们家这么有钱呢。那么多的金子,够我一辈子吃喝了,我……”   何武还没说完,就被田老四打断了,“柳儿是不是你杀的?”   “柳儿?你说的是上午那个小姑娘吗。是我杀的。不过其实我也不想杀她的,她那么漂亮,看的我心痒痒的。   谁知道她那么不禁打,就那么一下,就死了,早知道我就轻点了。”何武想起田柳那明亮的大眼,跟海边女人完全不同的白皙皮肤,直叫后悔。   田老四却傻眼了。今天张氏说是他害死了田柳的时候,他还满肚子委屈加不满呢,却没想到,真的跟自己有关。   还有自己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野-种,可笑自己还为了他要休了赵氏,真是可笑啊可笑。   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窝囊废,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   田老四脸色颓败,嘴唇噏动,眼角有泪水在滚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窗户的声音,“东西到手了,快走。”   何武面色一喜。   田老四却突然暴发了,伸手去打何武。他已经害了柳儿一条命,不想再让这些金子被这些人偷走。哪怕是拼了他的命。   “找死。”何武眉眼一横,手上一用力,那冰冷的到就划破了田老四的喉咙、血管。   鲜血喷溅而出,喷了何武一脸、一身。   “哼,敢睡我的女人,去死吧。”何武也不在意,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热血,朝着田老四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这才跳出窗户,扬长而去。   田老四的气管被划开,血沫汩汩的冒出。他睁着眼,望着房顶,先是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一生,然后最后一个念头想到,那个瞎子还是骗人的,他这辈子,都注定了不可能有儿子。   慢慢的,他闭上了双眼。      ☆、第152章      田家人昨天都太累了,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阿彩已经接替了赵氏等人的责任,一早起来就去给众人做早饭。经过田老四屋子的时候,她就发现窗户大开。   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刚靠近窗户,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等她看清里面的情形时,不由的惊叫出声。   这一声凄厉的叫喊,打破了田家沉闷的气氛。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田家人纷纷出来,发出声声惊叫。   姜婉白也已经起床了,听见这种声音,眼角不自觉的跳了两下。赶紧走到田老四的屋外,透过窗户,往里看去。   田老四仰面躺在炕上,脖子、身上全是血,脸色青白,一看就是出事了。至于陆寡妇,则不见了踪影。   “把门打开。”姜婉白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顺利的发出了声音。   田老二眼中含泪,颤抖着手将门打开,走到田老四身边,用手试了试他的呼吸,然后有些惊慌的道:“死了。”   死了,田家人哭成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姜婉白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种结果,但真被证实,身体还是摇了两摇,晃了两晃,差点没栽倒。   用手握住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冷声道:“先别急着哭。   陆翠容呢,看看她在不在。还有,看一下其它人,是否都安好。”   田家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家赶紧散开,找陆寡妇的找陆寡妇,寻找其他人的看其他人。   不一时,他们又回来了。田家的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就是陆寡妇不见了,还有就是跟行礼放在一起的那一箱金子不见了。   从田老四的窗户到西面的墙上全都有点点血迹,证明杀人的人已经逃离了现场。   “那箱子金子足有上千两,一个人根本拿不走,肯定有同伙。”姜婉白一边说着,一边后怕。   田家人也有些惶惶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翠容不见了,这件事肯定跟她有关。老四媳妇,你带着承运去她家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记住,只是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老二,出了人命案,还是要跟官府说一下,你去报案。   老二媳妇,你,你去寿材铺再买一副棺椁。要好一点的,老四平时就爱这些,活着的时候没享受到,死了,也要让他风光一些。   剩下的人,去昨天说的那些与陆翠容有染的男人村里,打听一下,看昨天上午、晚上,这些男人都在干什么。”姜婉白说的条条分明。   田家人有事情做了,反而心里安定了很多,各自散开,去忙姜婉白交代给自己的事。   至于姜婉白,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些歹人抢了这么多金子,一种情况是躲在哪里,暂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如果是这样情况,那还好说,只要等她将歹人揪出来就可以了。   另一种情况,就是他们会逃跑,跑到哪个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真要那样,以后想抓他们就难了。姜婉白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没顾得上吃饭,她就穿街过巷,来到了袁胡子的家。   此时天色尚早,袁胡子还没起床,但一听说是姜婉白找他,他“噌”的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没办法,在他心里,姜婉白远比唐少正让他心惊。如果说唐少正是一个让他敬佩的对手,那姜婉白就是让他看不清的大雾,有种高山仰止的意思。   “老太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盐城太小,田家又太招风,袁胡子昨天就听说了田柳的事,所以猜到,姜婉白这次来,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如此开门见山,姜婉白也不客气,“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姜婉白这样,袁胡子还挺高兴。哈哈一笑,他道,“说什么请,有什么事,直接说。”   姜婉白确实很着急,赶紧将今天早上的事说了,又将自己的担忧说了,最后道,“我想请你派人将各个路口把守起来,一旦发现陆翠容,一定要将他们留下。”   袁胡子听了,真有些敬佩姜婉白,儿子死了还能这么镇定,想到这些。“好,我马上派人。不过,这件事应该是昨天夜里发生的。如果他们真想跑,应该已经跑出了很远。   我的意思是这样,把守是肯定要把守,但也要派人沿着这些路去追。能追到自然是好,追不到,也图个心安。”   “那就多谢了。”姜婉白眼圈有些红,自己算计袁胡子,现在他还这么帮自己,这人,也有可交的一面。   “说什么谢。这些人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做这种事,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天,我就亲自去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说着,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招呼众人,一边飞身上了一匹白色的大马。   “老太太,有了消息我就让人告诉你。”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带着慌慌乱乱刚凑起来的一群人就出门了。   姜婉白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回了家。家里还有一摊子事离不开人呢。   昨天才买的一套棺椁,今天又去买,卖棺椁的都觉的惊讶了。不过有了昨天的事,今天的事做起来倒是方便很多。等姜婉白回家的时候,灵堂里又多了一具棺材,一个穿着寿衣的人。   王氏还在各处张罗着,将姜婉白回来,有心想问两句,但发现她脸色不好,也就将话压了下去,继续做着事。   姜婉白径直走到灵堂里,看了一眼跪在棺材前的田承玉、田承安,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了,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田承安不懂事,想起来像往常一样跟姜婉白撒娇,却被田承玉按住了,两个人继续跪在那里,给田柳、田老四烧纸。   不一时,田老二一脸怒气的回来了。   “怎么样?”姜婉白问他。   “我去报案,说出了命案,那些捕头根本不理我,只说让我回家去等,就好似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一样。”田老二愤愤的道。   这种情况姜婉白早就预料到了,别说董县令跟他们有仇,就是没仇,指望官府破案,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来的希望大。   “报了案就好,以免以后牵扯不清。”田老二点点头,坐在了一边。   “娘,老四跟柳儿,要在这里安葬吗?”田老二一脸的灰败,望着屋中的两个棺材,声音有些缥缈。   田老四跟田柳都属于横死的人,这样非正常死亡的人,不管老人、中年都是不能进祖坟的。   因为大家觉的这很不吉利。横死的人,一是寿命不够,没有福气。二是违背上天意愿,是最大的罪过,会坏祖上的风水。三不是寿终正寝的,就应了不得好死,是家门的不幸。   柳儿也就罢了,是个姑娘,本来也不能进,可是田老四就不同了。不能进祖坟,就相当于当了孤魂野鬼,每年族里祭拜什么的,都没有他的份了。   再过几十年,等他们这些人尘归尘,土归土,还有没有记得他都是一个问题,不得不让人觉的悲哀。   “那你觉的该怎么做?”姜婉白反问田老二。   田老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听娘的。”   姜婉白沉默了。她知道,古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可是从盐城到家里千里之遥,又是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古代,走这一路,起码要小半个月。   现在是夏天,只这么一天,田柳的尸体就要开始鼓胀起来,这要是运到家里,想想都觉的恐怖。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两个人的尸体火化成骨灰带回去,既能让他们回家,又省了尸体腐烂的问题。可是田老三等人愿意吗?   在他们看来,将尸体烧了就是将他们挫骨扬灰,没有血海深仇都不会有人这么做的,她作为他们的奶奶、娘,哪里能做这些事。   没办法了,姜婉白斟酌着句子道:“天气炎热,路途遥远,再加上他们回家了也不能进祖坟,倒不如将他们安葬在这里,守护着这紫芝酱工厂,守护着我们田家的基业。   安葬好之后,在旁边给他们盖一间瓦房,专门供奉他们。以后,只要这紫芝酱工厂不倒,他们的香火就不断。”   这倒是个好主意,田老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件事情敲定,这时,去附近村子查看那些男人踪迹的人也陆续回来了。根据他们所得到的情况看,那些人应该没什么嫌疑。   现在,就差赵氏那边了。   没等多久,赵氏也回来了。来不及喝一口水,她急忙道:“娘,陆寡妇没回家。不过,我问到,跟她相好的那个何武,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回家。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三个平时跟他一起赌钱的无赖。”   应该就是这个何武了,姜婉白唰的站了起来,眉眼倒竖。   与此同时,在离盐城七八十里的一个官道上,袁胡子骑着马,带着七八个人正紧紧的追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何武、陆寡妇还有三个男人看着越来越近的袁胡子,急的抓耳挠腮的。   “武哥,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袁胡子追上。”一个人道。   “袁胡子可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人。”另一个人害怕的抱了抱肩膀。   “我当然知道,可是能怎么办!”何武不时的回头看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烦躁的道。   “都怪咱们的马车太重了,不然他们肯定追不到。”剩下那个没说话人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抱怨着。   这一句话,点醒了大家。车上坐了三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箱金子,能跑得快才怪。   “要是……不但能吸引一下后面人的注意力,还能跑的更快点。”一个人含糊的提议着。   他虽然没说清,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互相打量起来,并将目光落到了陆寡妇的身上。   陆寡妇都快哭出来了,“何武,我肚子里可有你的孩子,你就算不在意我,也不能在不在意你未出世的孩子吧!”   何武抽了抽嘴角,将脸上的凶光压了下去,朝陆寡妇道,“过来,到我这边来。”   陆寡妇害怕的摇了摇头。   “到我这边来,我看谁敢伤害你。谁要打你的主意,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何武发狠似的道。   陆寡妇几乎喜极而泣,赶紧爬到了何武的边上。   何武比较靠外,陆寡妇这一下,也就到了马车的边缘。   她还没坐好,就感觉腰间传来一股大力,推的她向马车外跌去。   “啊……”陆寡妇惊叫一声,一边用手去抓马车的车辕,一边难以置信的看着罪魁祸首,刚才还说要保护她的何武。   “你放心去吧,我会记得你的。”这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随即,她就滚落到了马车下。   其实如果陆寡妇不去抓车辕,她可能只是滚到一边的地上,受点轻伤而已。但她这么一抓,又没抓住,就正好滚到了马车底下,被车轮碾过。   “噗”的一声,好似西瓜爆裂一样,陆寡妇双眼圆睁,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刹那。   陆寡妇被推下去,车上的四个男人不但没松一口气,反而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互相戒备了起来。自己的老跑孩子都敢杀,他们可不相信,他们会有什么优待。   何武也发觉到了这种情况,哈哈一笑道:“女人更孩子而已,只要有了这些金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是,是,武哥说的是。”大家答应着,却一点放松戒备的意思也没有。   何武目光一沉,半晌,才道:“我们这样下去,还是会被追到。我现在有个主意,大家可以听一听。”   另外三个人都看向他。   “我们在一起,目标太大。这样,我们现在就把这些金子分了,分开走。谁要是被逮住了,就只能怪他时运不济,要是没被逮住,分的这些金子,也够他下半辈子用了。”   大家一听,都觉的是好主意,只是没人动而已。   “那我就先拿了。”何武说着,摊开一个包袱,打开放金子的箱子,开始往里包袱皮里放金子。   按道理来说,四个人,他可以分到二百五十两,可是他却没拿那么多,只拿了一百多两,便将包袱包好,放在背上试了试,然后道:“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跳车朝着一边的灌木丛奔去。   有了他的先例,其他人就好办了,只不过在谁要这马车上,有一点争议而已。最后,一个大汉凭借自己强健的体魄,赢得了这辆马车,另外两个人,则背着金子下了马车,奔逃起来。   等马车走了,何武看着马车的背景,冷笑出声。现在这马车就是众矢之的,傻子才会要它。不过,有他们给自己吸引敌人也好。   狠狠的呸了一下,他背着金子,朝着来的路的方向而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个道理他懂。   袁胡子等人追了一阵,终于来到陆寡妇落车的地方。看着陆寡妇那惨状,即使他们这群刀头舔血的人,都觉的恶心不已。   “妈的,竟然舍弃自己的女人跟孩子,人渣。”袁胡子狠狠的唾弃道,“给我追,一定要追上他。追上之后,老子要狠狠的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是。”这群人答应着,又追了上去。   中午时分,得到消息的姜婉白已经带着田老二赶到了陆寡妇落车的地点。   陆寡妇的尸体被一张破草席盖着,上面已经开始有苍蝇在飞舞。   “就抓到这三个人,那个何武,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袁胡子觉的有些丢面子,悻悻的对姜婉白道。   “多谢!”姜婉白道,说完,她将目光转向了地上跪着的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显然受过了一番狂风暴雨,脸肿的像猪头,浑身红紫,有的地方还带着血迹,好不狼狈。   “这件事跟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听了何武的话,去偷东西而已。”其中一个男人见姜婉白看他,赶紧求饶。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赶紧道:“对啊,对啊,都是何武,跟我们可无关。”   “跟你们无关?那这个女人的死,也跟你们无关吗?”姜婉白指着草席下的陆寡妇。   三个人有些语塞,他们不是没想过要丢下陆寡妇,只不过被何武抢先了而已。但他们可不会承认的,苦求道:“她也是何武推下去的。   求求你们,绕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六十岁的老娘,还在吃奶的孩子……“他还没说完,就被姜婉白打断了,“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娘、你的孩子?现在被抓了,就想起他们来了。死有余辜。”   “这……”男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了。   “何武呢?”姜婉白问起了最关心的事。   “他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下车逃跑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接着,姜婉白又问了几句,终于弄明白了这些天发生的事。   陆寡妇跟何武早有奸-情,并怀了他的孩子。可是陆寡妇并不想嫁给何武。   何武家里本来就不富裕,他自己又整天不干正事,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喝酒赌钱,嫁给他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但已经怀了身孕,何武又一直催,陆寡妇也有些无可奈何。而就在这时,田老四这个冤大头出现了。   陆寡妇开始只是看他穿的衣服不错,试探他一下,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田家的人。   想到田家那些家产,还有前一阵闹的轰轰烈烈的打赌事件,陆寡妇几乎立刻的,就决定抓紧田老四,也就有了之后的事。   何武平白被人戴了绿帽子,自然不是很高兴。但当他知道给他戴绿帽子的是田老四时,那感觉又变了。   他最近手气不好,一直输钱,陆寡妇靠上了田家,那他不也就有了一个钱罐子了吗。   因为这种想法,他并没有反对陆寡妇跟田老四,并且还主动避着陆寡妇,怕田老四发现什么。   本来,他就是想靠陆寡妇弄点钱花的,可是婚礼上凌长威送的那一箱子金子,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伸手向人要钱,哪里比得上把钱都变成自己的,有了这一箱子金子,他还要陆寡妇干什么。   正如陆寡妇猜的那样,昨天上午何武来找陆寡妇,并不是单纯来要钱的,而是趁机踩点,观察一下田家的人,要是能顺便打听到金子放在哪里就好了。   接着,便是之后的事。被田柳撞破,无奈杀了田柳,怕夜长梦多,当天晚上就带人进了田家,杀了田老四,偷了金子。   听完之后,姜婉白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倒是也不能全怪田老四引狼入室了。树大招风,要是没有凌长威的那些金子,也不会有这些事。   可是,貌似也不能怪凌长威。只能说,时也、命也。   田柳无辜死亡,田老四为自己要儿子的执念丢了性命,陆寡妇也一尸两命,现在,就差何武了。   “有没有附近的地图?何武带着那么多金子,还没有马匹,一定跑不了多远的。”姜婉白问袁胡子。   地图这种东西,在古代可是稀罕货,一般也只有官府才有那么一份,平时还当做宝贝一样,秘不示人。所以姜婉白一说,袁胡子有些尴尬。   “地图倒是没有,但是小九原来是这附近的猎户,对这里熟悉无比,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他。”袁胡子说着,拉过来一个身材结实的年轻人。   “你跟我说一下附近的地形,还有村落分布的情况。”姜婉白对那个叫小九的年轻人道。   小九点点头,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一边说着,一边给姜婉白画着。      ☆、第153章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除了树林,还是树林,甚至有几处还有猛兽出没。平时猎户们打猎,也知道官道附近游走而已,更往里的地方,小九也只去过一两次。   “再往前一点,或者往后一点呢?”姜婉白问道。   再往前是一个小山包,根本藏不住人,地上这三个人就是在那里被抓到的,所以何武肯定没去那个方向。   至于往后,也就是他们来的方向,走上几公里,倒是开始有村子了。   姜婉白听完,开始了思考。现在他们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向密林里去找,一个是顺着来的路去找。密林里看似很难被找到,但生活十分的不便利,而来的路就不同了,看似危险,实则安全。   从之前的事来看,何武这个人狠辣无情,但也有些胆量与谋略,而且又有点自负,从他的角度来想的话,他必然会选后者。   “往回追。”姜婉白突然站起来,急声道。   众人都是一愣。   “上马,走。”袁胡子对姜婉白还是很信服的,立刻飞奔上马,带着人绝尘而去。   姜婉白也赶紧坐上马车,跟在了后面。   每跑过一公里,姜婉白就让小九进旁边的灌木丛看看,是否有人经过的痕迹。   海边多雨,树林里落叶腐烂堆积,十分难以行走。何武如果真沿着这个方向走,那他就不可能一直在树林深处,肯定会来官府附近的灌木丛。   就这样,追了足有七八公里,小九又一次去旁边查看。回来的时候,他朝着姜婉白一挑大拇指,“老太太,真被你猜着了,旁边有树枝折断的痕迹,而且还很新,应该是有人刚刚经过。”   自己是对的,姜婉白也松了一口气,“下马去灌木丛里追,小九,你带路。”   小九嘿嘿一笑,“放心,在这树林里,还没有我追不上的人。”   众人纷纷下马,就要跟着去追。不过,姜婉白却婉拒了。追踪这种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况且,何武只有一个人,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   袁胡子也觉的她说的对,最后只挑了两个身体敏捷的去追。本来,他还不想让姜婉白去的,但姜婉白坚持要去,没办法,只能任她去了。   一行五个人,就像猫一样小心的向前,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被何武察觉。   走了不到五百米,小九突然伸手止住了众人的动作,然后努着嘴,让众人往前面看。   众人定睛去看,前面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丛旁边稀稀疏疏的有几颗大树,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又疑问的看向小九。   嘿嘿,小九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用手指了指斜上方。   这次再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众人终于发现了异常。在离他们几十米的一颗大树上,一个人影正坐在一个大树杈上,背靠着大树休息,不是何武还是谁。   这人果然够狡猾,众人对视一眼,稍稍往后退了退,躲进灌木丛里,开始商量该如何是好。   “上去抓到他,直接一刀剁了。”袁胡子满脸杀气的道。   姜婉白犹疑的看着对面的几个人。   袁胡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拍着胸脯道:“外面那些我不敢保证,但这几个,都是跟我有过命交情的,我敢拿命担保。”   既然这样,姜婉白也不再犹豫,低声道:“不能杀他,起码不能咱们动手杀。今天咱们出来追人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如果咱们真的杀了人,董县令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怕他个卵。”袁胡子对董县令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真要说一点不怕,也是假的,“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把他抓起来,送到大牢里?   别说我没告诉你,就以现在咱们跟董县令的关系,今天把何武送进去,明天他就被放出来都不是不可能。”   他说的,姜婉白自然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什么公平与正义,何武杀人偿命,必须死。   “大哥,听听老太天怎么说。”小九还是比较冷静的,他觉的姜婉白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了主意。   “你说这附近有猛兽出没?”姜婉白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对啊,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就有老虎出没。”小九说着说着,就好似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听说血腥味会引来这些猛兽。”姜婉白淡淡的道。   “我明白了。你们就瞧好吧。”小九一拍大腿,笑道。   袁胡子等人此时也明白了姜婉白的打算,互相对视一样,不禁都打了个冷颤。他们只是想一刀宰了何武,姜婉白却想让猛兽活活吃了他,那种眼看着自己的肚子被撕裂、吞吃的感觉……   姜婉白看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是此时的她,一点都不在意。胸中的满腔怒火与悲痛,急需一场血雨来发泄,不然她觉的她就快要憋疯了。   小九消失在密林里,不一时,一道长箭射向何武,正射在他的大腿上,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何武惨叫一声,从大树上掉了下来。不过,他却没有惊慌太久。从身上撕下一块破布勉强包住伤口,他转身就朝树林里奔去。   他消失之后,小九冒了出来,朝姜婉白他们这边得意的笑了笑,就又追了上去。   姜婉白等人站起身,也赶紧跟了上去。   追了几百米,远远的就看见何武马上就要消失了,而小九却小心翼翼的趴在那里,慢慢的向后退着。   众人纷纷意识到什么,止住了步伐。   而就在这时候,一只足有三米长的猛虎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爪子将何武拍在了地上,然后仰头朝着姜婉白他们这个方向就是一声长啸。   虎啸森林,那种声音的震撼感,不止来自耳朵,更来自心灵,那种属于王者的威慑。   小九不再慢慢爬了,而是哧溜一下站了起来,一边朝着这边跑来,一边道:“快跑。”   众人赶紧跑了起来。   在跑的过程中,姜婉白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那只老虎咬开了何武的肚子,一堆青色的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不敢再回头看,她拼命的跑了起来。   跑出去几百米,小九才停下了,庆幸的道,“那只老虎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过幸好它已经有了猎物,这才放我们离开。”   众人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很快回到了官路上,田老二立刻迎了上来,满脸焦急的道:“娘,你没事吧,刚刚听见老虎叫,可吓死我了。”   “没事,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姜婉白回道。   “那个何武呢?”田老二又问。   “他,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姜婉白的仇报了,说起何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声音轻飘飘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从今天起,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叫何武的人了。   “该,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的人,被老虎吃了算是便宜他了。”   田老二对田老四跟柳儿的感情,远比姜婉白深,所以说起何武的死,只有无尽的痛快,只恨自己没当场看着他被生吞活剥而已。   姜婉白轻出一口气,“回家吧。”   田老二点点头。   “这三个人怎么办?”袁胡子问姜婉白。   姜婉白看向那三个人。   三个人被吓的,赶紧跪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自己家里是多么困难,自己是多么的悔恨。   “让他们写下一份口供,然后抬着陆翠容的尸体,去官府。”姜婉白想了一下道。   陆寡妇跟何武的死已经吓破了三个人的胆,他们也知道自己犯的罪去了衙门还不致死,姜婉白这么说,就相当于放了他们一条生路,所以赶紧答应了下来。   一边细数着何武是怎么杀害田柳、陆寡妇、田老四的,一边为自己辩解,最后又在供状上按了手印,三人这才将那张破草席抬起,去了官府。   这次董县令倒是立刻升堂了。案情明了,主犯何武又已经被老虎吃了,他也没什么文章可做,草草的判了三个人每人二十大板,关进大牢就匆匆退堂了。   离开县衙,姜婉白径直回了家。   家里入目一片白,灵堂里传来阵阵哭声,络绎不绝的人前来吊唁,看见姜婉白,都劝她节哀。   “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三件事,其中又以“老年丧子”最为无奈,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姜婉白现在一定是痛不欲生的。   姜婉白谢过众人,进了灵堂,专心的送田老四、田柳最后一程。   此时,田家的人除了田苗都已经全了,守在灵堂里,烧纸的烧纸,哭泣的哭泣,谁也没说什么,谁也不用说什么。   赵氏看着棺材里的田老四,至今还不能相信,他竟然死了,这么突然的就死了。她虽然很生气他竟然想要纳妾,但也不是一点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最后一点怨愤,也随着他的死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怀念,还有那些曾经的温馨。   他娶她的时候,正是她最艰难的时刻。有时赵氏都怀疑,要是他再晚来那么几天,她是不是就会将那早就准备好的砒-霜放进她跟田苗、田承宝的饭菜里了。   毕竟,生活那么艰苦,她根本不想看着他们两个被活活饿死。   还有,他从来不让自己去田里劳作,每次她去了,他都会生气的将她赶回家,或者拼命的干活,将自己那一份也做完。   田家穷,每天的饭根本吃不饱,可是他总有本事弄到些新鲜的东西,比如一只瘦瘦的小鸟,两个野鸭蛋。就是因为有这些,她才觉的,这日子并没有那么难熬。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滴落到面前的火盆里,又被那火苗烧成一股青烟,袅袅而上。   愿你在地下安好!赵氏抓起旁边的纸钱,不要命似的放进火盆里,燃起阵阵明亮的火焰。   田老二静静的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又看了一眼从此阴阳两隔的兄弟,突然有了一种明悟。有一种东西,是你拼命抓也抓不住的。这时,倒不如放开,不然,只会失去更多。   也许,从开始就注定了他跟老四没有儿子。以前,只是一直不相信、不甘心而已,从现在开始,他该放下了。   突然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他望向王氏,这个他决定以后要好好陪伴的人。   王氏的感觉跟他差不多。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在一起,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神情变的淡然而从容。   田承玉经过这两天的事,也长大了不少。看着哭的几次晕厥过去的张氏,他突然明白了,张氏并不是不爱他,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爱他,尽她所有的爱他。   可能她并没有给自己帮骂人、抢东西,可是只要她有的东西,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也可能她会明知道自己是正确的,还逼着自己给人道歉,可是她背地里掉的眼泪,比自己还多。   她软弱,自己才该更加强大。田承玉跟张氏的隔阂终于消失了,他决定,自己要像一个男人一样,保护张氏,照顾张氏。   田承玉在想张氏,张氏也在想他。她总以为,以后的生活会好的,却没想到田柳走的这么突然,突然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昨天自己为什么要让她离开,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离开,张氏不止一次的诘问自己。而在这种懊恼之后,则是对田柳的愧疚,以及对田承运等几个孩子的愧疚。   她根本不是一个好母亲,也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柳儿的离开,大概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以后就要变的强大起来,不让自己的孩子再受一丝委屈。   与张氏有相同想法的,还有田老三。   田家人纷纷想着自己的事,经过这件事,他们都变了很多。   傍晚时分,来吊唁的宾客已经很少了,这时,突然来了一个身穿绸缎、满脸和气的管家样的人。   他有点奇怪,别的人吊唁一下,就离开了,而他却绕到了棺材后面,去看田柳的尸体。一边看着,他还一边点头,好似在看的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什么货物一样。   “这位客人……”姜婉白出声打断了他。   “哦,不好意思。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曾太傅家的管家,我姓杨,叫杨泉。”杨泉慢声道。   “曾太傅?”姜婉白觉的这个名字特别耳熟,“哪个曾太傅?”   “当朝姓曾的太傅,只有我家老爷一家。”杨泉的声音中,有种掩饰不住的得意。   姜婉白终于想起了曾太傅是谁。说起来,这件事还跟欧阳俊有关。当年,他打破的就是曾太傅的兰花,因为想要弥补,这才找上的姜婉白,才有了之后的事。   “曾太傅不是在京城,怎么会在这里?”姜婉白有些不解。   “我家老爷老家就是盐城的。去年,最后一个徒弟忠勇侯家的小侯爷欧阳俊出师之后,我家老爷觉的自己年纪大了,就奏禀圣上,祈求回乡养老。   说起来圣上还是我家老爷给启蒙的,所以特别赏赐老爷很多东西,太傅之职不变,回乡安度晚年。”   他这么说,姜婉白就有些明白了。去年,朝堂动荡,欧阳俊远赴南方剿匪,后来又发生了太子夺权等一系列的事,这位曾太傅回乡也不足为奇。   只是,姜婉白想不到任何田家能跟这位曾太傅有关联的地方,便道:“原来是这样。那今天杨管家来,是有什么事吗?”   杨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愁容,“还不是我家的小公子。老太太可能不知道,就在昨天,你家孙女出事前没多久,我家小公子就,就去了。   我家夫人今天听说了这件事,认为这是上天赐下的姻缘,所以就派我前来提亲。”杨泉语出惊人。   “提亲?”姜婉白的声音都变了,田柳活着的时候,还可以来提亲,可是人都死了……   不对,他说他家小公子也死了。难道,他们想结阴婚……      ☆、第154章      结阴婚又称冥婚,古来有之。最早的最有名的应该就属曹操为他儿子曹冲结的了。   曹冲是曹操与环夫人所生,从小就很聪明,五六岁就知道如何称象。可就是有天分的孩子,却早早的身亡了。   曹操悲痛万分,为他举办了冥婚,娶了专门出美人的甄氏一族一位早死的女儿为妻。   可以说,冥婚的兴起,也跟曹操这样溺爱子女有关。   姜婉白知道冥婚,还是因为蒋家的事。据说,蒋介石的母亲还给他弟弟蒋瑞青娶过冥婚。当然,这种大家族的事,也只是传说罢了,谁又能真确定。   但有一件事姜婉白却是确定的,那就是这冥婚确实存在,甚至在现代,一些地方还存在着这种风俗。   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竟然落到自己的身上,姜婉白有种既奇怪又可笑的感觉。   “老太太,你看这事……”杨泉对这件事其实是十拿九稳的。   曾家是什么人,田家又是什么人,要不是田柳死的时辰有点太巧合了,夫人坚信这事他家小公子自己选的媳妇,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田家一个农家女。   “我看还是算了吧。”姜婉白对这种事情,是不怎么感冒的。活着的两个人结婚,还能在一起生活,这人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何苦还要折腾他们。   “你说什么?”杨泉太意外了。   “我说,还是算了吧。”姜婉白有点不耐烦的道。   “老太太,我家小公子可是一表人才,配你孙女,绝不会委屈她。”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了一个卷轴,“你看,这是我家小公子的画像。”   姜婉白朝他手上看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可能是因为长期生病,眉宇间有些羸弱。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美少年。如果活着的话,跟田柳站在一起,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可惜……   “我没打算给柳儿结阴婚。”姜婉白决定快到斩乱麻,将事情说清楚。   “可是为什么不呢,他们两个……”   “行了。如果你是来吊唁的,那欢迎你,如果你还想说这件事,那就抱歉了。老二,送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杨泉作为曾家的管家,还没被谁这么拒绝过,顿时就挂不住脸了。一甩袖子,他扬长而去。   等他走了,张氏鼓了好几次勇气,这才膝行到姜婉白身边,求道,“娘,柳儿活着的时候也没享过什么福,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她找个好亲事,现在她死了,求娘成全她。”说着,她“咚咚”的给姜婉白磕起了头。   “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姜婉白还真没想到,张氏这么热衷这门婚事,以致于都敢跟她要求。   “娘,那个小公子的画像我也看了,确实长得很俊。我想能嫁给他,柳儿一定是愿意的。求娘成全。”田老三也一改往日的沉闷,过来跟姜婉白哀求。   “这……”姜婉白有点傻眼,刚才她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这阴婚很可笑,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   “娘,柳儿是横死的。如果不给她找一门亲事,咱们家可能会出一些事。要是结了阴婚就不同了,柳儿就是曾家的人,不再是孤魂野鬼了,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有个着落了。”田老二也过来劝姜婉白。   其他人听了,也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反而衬的姜婉白十分奇怪了。   “娘,你就可怜可怜柳儿,成全她吧。”张氏哭的泪如雨下,伏倒在姜婉白脚下。   “娘……”田老三也是眼泪横流。   结成这么亲,是他们能给田柳最后的一点东西了,无论如何,他们都想做成。   姜婉白本身对这门阴婚并没有太大反对或者赞同的感觉,现在他们这样,她也不想让他们抱憾终身,便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那个管家已经走了……”   “我去跟他说。”张氏真是变的顽强了很多,竟然主动提出要去。说完,她就往门外跑去。   不过,她刚到门口,就愣住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三顶轿子,轿子周围还有很多仆人。那个杨泉,此时正站在第一顶轿子旁,小声的说着什么。   杨泉也见到了张氏,停了一下,又跟轿子里的人说起来。   几乎立刻的,轿子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老妇人神情哀戚,一见张氏,立刻就道:“亲家吧,柳儿那孩子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她的话音还没落,后面两顶轿子的轿帘一掀,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跟一个美妇。   美妇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靠在中年男人的肩上。   张氏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田家众人也都跟了出来,见到了外面的这些人。   杨泉赶紧上来介绍,“这位是曾老夫人,这是我家公子,这是我家夫人。”介绍完,他又给曾家人介绍姜婉白等人。   两相介绍完毕,曾老夫人拉住姜婉白的手,“本来是派杨泉来的,可是我在家越不放心,就自己来了。也幸亏我来了,杨泉也是年纪大了,越老越糊涂,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杨泉赶紧点头称是。   “亲家啊,杨泉可能没将我的意思说明白。我们曾家是诚心诚意要娶柳儿的,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夫人继续道。   “我们田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没想过靠孙女的婚事来牟利。要求就不用说了,主要是如果对两个孩子都好,我就同意了。”姜婉白见曾家确实是诚心诚意,她也就顺坡下驴了。   “好,好……”曾老夫人一边答应着,眼圈又红了,“这下,城儿在下面终于有个伴了。”   说起她的孙子,后面美妇人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双方既然都有意愿,那就不能在门口说话了,姜婉白请他们进去。不过曾老太太却坚持要见一下柳儿,她的孙媳妇。没办法,姜婉白只能带他们去看。   田柳在被扔下海之前就死了,尸体又很快就被捞上来了,所以尸体并没有像一般淹死的人那样肿胀,而是微微泛白,并不损害她那清秀的容貌。   再加上穿上了黑白的敛服,那冰冷的脸衬着这黑白色,倒好似她本来就这样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曾老夫人看了,又是哭又是笑的,说柳儿生来就是他们曾家的人,只可惜两个孩子都命短而已。   美妇人也十分满意田柳,哭的梨花带雨的。   看完田柳,两家人坐在一起,先是说了一下两个孩子的生平。   田柳就不用说了,倒是那位曾家的小公子,正如姜婉白所猜测的,是个早产儿。从小便体弱多病,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   去年年底的时候,曾家全家从京城搬到盐城,这位小公子也不知道是一路舟车劳顿给累的,还是不适应盐城的水土,一到盐城就病倒了。   看过很多大夫,吃过很多药,但他的病总也不见起色,终于在昨天……   曾太傅跟曾老夫人都认为是搬家害了小公子,愧疚异常,而曾妇人又觉的是自己无能,让儿子早产才害了他,一家人哭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的。   全家都把曾小公子当宝,所以今天曾家除了曾老太傅没来之外,来了这么多人向田家提亲。   说完这些,两家就开始说阴婚的事宜。阴婚不同于正常的成婚,并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步骤,只要在“鬼媒人”的说和下下了定,换了龙凤帖就可以。   今天曾家就带了一个鬼媒人来的,所以这些事情更加方便了。根据鬼媒人所算的日子,今天正是明天正是下定的好日子,而后天则宜嫁娶。   两家人都没意见,当场就定了下来,各自去准备相关的东西。   第二天,曾家给田家送来定礼,足足有九大箱,一半是真的绸缎尺头、金银珠宝,一半则是纸糊的各种衣服、用具。   其中还有几个锦匣,锦匣里装的是曾家给田柳的首饰,里面有耳环、镯子、戒指以及簪子等,更有一对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说是曾家的家传之宝,专门送过来,给田柳陪葬用的。   而田家也送去了陪送的嫁妆,也是一半真的,一半纸糊的。   当天晚上,田家按照风俗,将这些东西,除了那几个锦匣之外,全都在,门口焚化,大火足足烧了三个小时,才慢慢熄灭。   第三天,便是两家结亲的日子,两家都高搭大棚,宴请亲友,门前亮轿,一切就像正常成亲一样,只不过见不到新郎、新娘,没有半点喜意就是了。   亲朋们吃完晚饭之后散去。   等到了晚上,大家都睡去的时候,一阵鼓乐声响起,曾家人抬着八抬大轿,全份金灯执事来迎娶田柳。   田家人也早就做了准备,将田柳扶上轿子,哭着送她出嫁。这种哭,还跟结婚的喜哭不一样,是真正悲苦的痛苦,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   曾家接到了人,又吹吹打打的抬着轿子走了。   空旷的街道满是那好似喜庆实则荒凉的调子,周围的住户全都紧闭家门,没有一个出来看热闹的。   整个阴婚过程,既热闹又凄凉,还带着那么丝丝诡异,看的人心惊。   姜婉白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那被大红灯笼映照的通红一片的街道,还有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轿子,只觉的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一样,一场诡异而荒诞的梦。   而更为奇特的是,这个梦,她全程都是清醒的,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姜婉白垂下眼帘,决定去好好睡一觉。也许,等明天起来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田家人又开始起来忙碌。田柳的后事不用他们操办了,但田老四的还要弄。再加上之前就商量好的,要给田老四弄一个供奉牌位的瓦房,田家人忙的脚不沾地的。   这中间,田苗跟凌长威也回来了。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两人也是唏嘘不已。   忙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一切都忙活好,就等着下葬了,曾家派人来说,请他们去参加曾小公子跟田柳的葬礼。   田家人自然要去,看着两人合葬的棺材慢慢下葬,又免不了大哭一场。   第二天是田老四的葬礼,还没从悲哀中缓过来的田家人又哭了一场。短短几天时间,田家人却好似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一样。   在这场葬礼当中,田承宝承担了做儿子该做的一切事情,也不知道地下的田老四能不能看到这一幕,如果能看到,他又会作何感想。   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眼前,可是他却舍近求远,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将最后一点纸钱也烧完,姜婉白带着田家人互相扶持着往回走。一边走着,她就听见周围的人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往周围一看,发现今天来围观的人有很多,其中好多人都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发现姜婉白看他们,他们都放下了手指,但嘴里的话却没停。   “我说这个阿彩就是个丧门星,没过门一个月,就接连克死了两个人,好好的田家被她弄成这样,真是可怜啊。”   “当初我还想替我儿子去她家提亲的,幸好没去。不说他们家那两个半死不活的爹娘,就是这女人克人的事,也受不了啊。”   “对啊,你幸好没去。你都不知道,我去了之后,第二天一出门就踩了一脚狗屎。当时还没觉的什么,现在想想,全是她给克的啊。”   “其实你早该发现的,你看,这女人出生之前,他们家在咱们这里也算富裕的,他爹他娘身体多好。可是她一出生,他爹立刻断了腿,他们家的日子立刻败落了,这克劲可真大。”   “照你这么说,田家这倒霉日子可还没到头呢。”   “可不是。田家这日子现在看着挺好,我敢保证,只要这女人在,过不了两年,就得家破人忙。”   “哎!作孽啊,这样的女人,就该赶紧休了,赶出家门,让她自生自灭。”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但议论的对象无不是关于阿彩的。不知道谁先说的,也不知道谁传的,现在阿彩俨然是害死田家人的凶手了。   阿彩戴着重孝,苹果一般红润的脸蛋煞白一片。她可以有自己的主见,可是勇敢的面对很多事,可是此时,她也怕了。   怕田家人相信那些话,相信她是个不详的人。如果真是那样……阿彩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   “你们这群长舌妇,没事胡说什么,小心死后下地狱,小鬼把你们的舌头一个个拔出来下油锅。”大海跟田家是亲家,所以也来参见田老四的葬礼了,听见周围的人如此说自己的妹妹,他还哪里忍的住,立刻叫嚷起来。   他这么不客气,周围的人也有点恼火了,回应道:“谁瞎说了?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大海,我劝你,你最好也离那个女人远点,不然,你早晚也得被克出个好歹。”   “你这个长舌妇。她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大海高声喝道。   “越是这样,克劲越大。你看你,到现在也娶不上个媳妇,每次一说亲,不是这个原因,就是那里出现差头,我看,全是这个女人的原因。   也幸好,没有姑娘嫁给你,不然还不定被克成什么样。估计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你不跟她断了关系,我看你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一个妇人十分恶毒的道。   另一个妇人听完,看似小声,实则清楚的道,“我听说,今天死了的这个,这女人的公公,就想过要娶这个女人呢。   结果怎么样,人没娶到,自己躺进棺材里了吧。这女人,谁跟她沾边谁倒霉。”   “公公跟媳妇还有这么一腿,怎么回事?”大家对这种桃色新闻,显然更加热情。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男人跟女人那点事呗。”说话的人用一种你懂的声音道。   “原来这女人不但克人,还不干不净。”众人像是找打了新的把柄,开始各种臆想,串联,最后纷纷开始同情田承宝,说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竟然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阿彩再也受不了了,冲向人群,“我撕烂你们的嘴。”   “哎呦,还敢动手。”人们说着,去推阿彩。阿彩一个女人,哪里敌得过这些人,被推来推去,狼狈不已。   “我田家是外来的,但也不允许你们这么欺负。我看谁再敢动手!”姜婉白大喝一声,声音贯穿整个旷野。   周围的人还是很忌惮田家的,甚至好些还要依靠田家过活,所以纷纷退到了一边。   有几个一惯油化的,怕姜婉白生气,赶紧道:“老太太,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千万别生气。   什么外来不外来的,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们对你们田家,可是敬佩的很呢。”   “对啊,对啊。”有几个人赶紧附和道。   田家现在混得不错,所以你们才这么说,要是田家穷了,你们指不定要怎么样呢!姜婉白撇撇嘴,一点也没把他们的话当真。   “我们田家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用你们替我们想。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阿彩是我们田家的孙媳妇,永远都是,以后谁再议论她,中伤她,就是跟我们田家为敌。   到时,别怪我不客气。”姜婉白掷地有声。      ☆、第155章      姜婉白的态度如此坚决,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半晌,不知道谁先走了,大家纷纷散开了。   阿彩站在那里,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哭的跟一个泪人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田承宝突然走了过去,用手抚上她的脸,将她的眼泪擦干,然后拉起她的手,很自然的道:“跟我回家。”   回家。家,一句话胜过万千,阿彩重重的点了点头,嘴角带了笑意,眼神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众人一边往回走,姜婉白一直在观察田家人的人,她在想,大家有没有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伤人最深的,不是来自外人的议论,而往往是最亲近的人的质疑,她不想田家出现这种情况。   幸好,田家人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让她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天有些阴,就好像众人的心情一样。   田家人累了这么多天,此时,就像紧绷的橡皮筋突然松开一样,各个手软脚软,早早的睡去,睡的深沉。   而在十几公里外的一个渔村,大海正在院子中的一个破木棚里找着什么。   “大海,大海,咳咳,是你吗?”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是我,娘,你快睡吧。”大海答应着,继续翻找,终于在几个鱼篓下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一张巨大的渔网。   用手抚摸着渔网,他眼中复杂莫名。   “大海,你不是去盐场上工,拿它做什么?”   大海一回头,只见母亲拄着一根拐杖,佝偻着背,正在在自己的身后。   “娘,盐场的活不累。我想早上去打渔,白天再去上工。”大海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家里又没钱了吗?”老妇人有些自责的道,“那就别给我跟你爹买那么贵的药了,都是老毛病,忍一忍就过去了,白浪费钱。”   “不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娘,你别多想,也千万别跟爹说。不然,他又要不肯吃药了。”大海急忙抓住了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却不信,一边摇着头,一边噏动着嘴唇,眼圈红红的,似乎有眼泪落下来。   大海更慌了,赶紧扶老妇人进屋休息,“娘,大夫说你这个病不能大喜大悲,你千万别哭了。   真的不是因为你们的事。上次阿彩回来,给我留了一些钱,足够你们看病了。”   “别要阿彩的钱,她也不容易,千万别让亲家看不起她。”老妇人紧紧抓住大海的手,急道。   “我知道,娘你放心。”大海拍拍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还是比较相信大海的,所以没再追问,只是又想起了刚才的事,“那你拿着渔网做什么?”   大海本身也比较老实,母亲再三询问,他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媒人之前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只是姑娘家要的彩礼比较多,当时正要给阿彩准备嫁妆,就拖到了现在。   今天,那些人说他娶不上媳妇,还是这都是阿彩害的,他立刻着了急。这克人的帽子一旦带上,阿彩这辈子不就完了吗。为了证明事情并不像众人说的那样,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姑娘给娶回来。   只是这彩礼的事还是个问题,所以他决定早晨出海打渔,好快点攒够钱。   “苦了你了,也苦了阿彩了。都是我没用……”老妇人说着,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哭泣着。   “娘,你别这样,你看,咱家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吗!以前我跟阿彩小,家里连饭都吃不上,现在虽然说不能吃大鱼大肉,但也能吃饱不是。   还有阿彩,她现在嫁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家里人待她也好,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事。   至于我,等我攒够钱,我也娶个媳妇,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似乎真想到了那种美好的日子,大海憨厚的笑了起来。   这种快乐好似会传染,老妇人也终于止住了悲伤,眼里满是希望。   “娘,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我把这渔网紧紧,一会儿也去睡了。”   老妇人答应了一句,又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不放心的道:“明天莫不是要下雨?大海,如果下雨的话,你可千万别出海。不少老海民,都栽在了这个上面。”   “娘,没事。”大海拍着胸脯道,“以前又不是经历过,再说,我看这天不一定会下雨。”   第二天清晨,田家人还在梦里的时候,天色忽变。一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田家人一下子被惊醒,有些害怕的看着外面的风雨。那风,就好似有形的大手一样,摧残着院中的几株大树以及屋舍,几乎将他们按倒在地。   那雨,夹杂在风里,如同刀片一样,在地上划出一个个洞。   风雨太大,田家人都觉的有些难以呼吸了,便不由自主的起床,聚集到了客厅。   姜婉白自然也被惊醒了,听见外边的动静,她也披上衣服来到了客厅。   田家人正惶惶的站着,一见她,都心安了不好。   “娘,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风雨。咱们这房子……”田老二担忧的看着房梁。   好似在回应他的话一样,房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吓的田家人都一缩肩膀。   “没事的。这房子从建好到现在,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种风雨了,不会被吹垮。”   不同于田家人只在内地生活,姜婉白可是生在海边,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那种台风,能将整个大树拦腰折断,今天这种,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田家人觉的姜婉白说的也有道理,便坐在一旁,聊起了天。说起了这盐城的所见所闻,以及今后的打算。   马上就端午了,田家人准备留在这里,过了端午再回去。   姜婉白也参加了他们,不时的插上一两句,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似忘了那些不愉快一样。   当姜婉白说到海马是由雄性海马负责生育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难以置信。姜婉白顺口就接道:“不然你们问阿彩,她在海边生活这么多年,肯定知道。   大家都看向阿彩,却发现她根本没听见一样,直愣愣的看着外面的风雨,满脸的惊慌。   “阿彩。”离阿彩最近的田承宝推了一下她的胳膊。   “啊……”阿彩猛然低呼一声,身体一颤,差点跳起来,一副惊慌之际的模样。   “阿彩,你怎么了?”姜婉白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关切的问道。   阿彩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回道:“没什么。”   她虽然这么说,可是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姜婉白想了想,继续道:“还在为昨天的事担心?不用理他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不搭理他们,过几天他们就忘了。”   阿彩确实很担心昨天的事,还有种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就好似一种冥冥中的感觉一样。   “我知道了,奶奶。”她心不在焉的答应着。   “哎!”姜婉白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有些心结,不是语言就能解开的,只希望时间能冲淡它吧。   这下,田家人都没了兴致,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他们照常起来,开始新的忙碌。前几天家里事情太多,好多事情都荒废了,比如这虾酱的生产。如今,正应该重整旗鼓,好好的作为一番。   临近中午,阿彩正在准备午饭,一个健壮的男人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阿彩,你快回家看看吧,出大事了!”   “啪”的一声,手里的水瓢落在地上,阿彩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今天你哥没来盐场上工,我就寻思着衬午饭的时候去你家看看。结果,你娘说,你哥自打凌晨出海,就再也没回来。今天早晨那么大的风雨,我怕……”男人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会出海的?不是说以后都不再出海了吗……”阿彩浑身颤抖着道。   “这我哪里知道,你快回家看看吧。”   阿彩像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甚至连腰上的围裙都没顾得上解。   等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工人们左等也没等到饭,又等也没等来人,就派了两个代表来田家看看。   结果,他们当然知道了新发生的这件事,于是,阿彩克人的罪证上,又多了一条。甚至,他们开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阿彩克到了。   那两个去田家查看的人,还说回家要赶紧用艾草熏一熏,下次再也不去了云云。   姜婉白在阿彩走之后不久就知道了这件事,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大海最是无情了,在海上遇到这种风雨,尤其是在古代这种条件简陋的地方,大海的情况,可真不容易乐观。   难道田家真的犯了什么忌讳?在老家好好的,怎么到这里就接连出事,而且都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   经过这一系列事,即使根本不相信鬼神、风水的姜婉白,都有些迟疑了,何况其它人。   “娘……”田老二有些欲言又止的。   “你去阿彩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一个姑娘家,有些事,还是不方便。”姜婉白嘱咐道。   田老二咧着嘴,有些不愿意去。   “快去,阿彩现在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   田老二没办法,悻悻的出门了。   正如姜婉白所料,大海自从那天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田老二组织人去海上找了好几次,连个人影,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找到,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阿彩家里起初还不相信大海会出事,可是周围的人都那么说,再加上确实找不到人,最后,终于默认了这件事,开始给大海准备后事。      ☆、第156章      古代没有天气预报,像大海这样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人简直太多了,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像他这样,昨天还被人劝说快离开阿彩,今天就真的出事的,还真不多。   人们议论纷纷,有些十分惋惜,说他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告呢。有些则幸灾乐祸,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家里有那么一个克星在,即使几天不出事,明天也会出事。   阿彩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甚至,要不是田老二出重金,都没人愿意帮她处理后事。   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大海下葬的日子。说是下葬,因为没有尸体,也就是将他平时穿的一些衣服放进棺材里而已。   田家作为亲家,在这种日子,还是要去一下的。   一大早,田老二就套了家里的马车,载着姜婉白等人出发了。路上,一家人都沉闷不已,显然对这件事不是很愿意。   而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路经一片荒地的时候,马车上下颠婆几次,突然“啪”的一声巨响,向下塌去。   “啊……”车上的人发出阵阵惊呼,赶紧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以防被甩出去。   幸好,马车只是塌了一截,就稳定了,众人晃动了几下,就稳住了身形。   “老二,怎么了?”姜婉白惊魂未定的问道。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好似田老二在做什么。不久,他一掀车帘,有些阴沉的道:“真是晦气,马车车轴断了。”   “车轴断了,好好的车轴怎么会断呢?”姜婉白觉的有点奇怪。   “谁知道……”田老二用眼瞄了一下赵氏,那意思不言而喻,肯定是被阿彩克的呗。   姜婉白看了看脸色很不自然的赵氏,“我看看。”她起身下了车。   马车是姜婉白一来盐城就买的,说起来也用了好久了,一直都没出过事,今天确实有点奇怪。姜婉白想着,往马车下看去。   这时候马车的车轴还是木头的,一根成年人腿粗的木头,上面的油漆有些斑驳,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   纹理紧密细致,是一根上好的木头。至于断裂的地方,无数木头纤维交叉,并不是那种腐朽不堪的样子,而好似这根木头是被谁硬生生撕裂的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赵氏也看清了车轴的情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可不就是见鬼了。”田老二拔高声音道。   赵氏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对于阿彩,因为她也曾经饱受流言蜚语之苦,所以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是很想保护她的,但现在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现在怎么办?”姜婉白比较关心这件事。   田老二偷眼看了看姜婉白,建议道:“不然,娘,我们回去吧。不是我们不想去,是老天都不让我们去。   从这里到阿彩家,可还有六七里呢,这里又荒无人烟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因为姜婉白正不悦的瞪着他。   “那,娘,你说该怎么办?”田老二自暴自弃的道。   “去是一定要去的。我们先在这里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能带咱们一程。”   没办法,田家一众人只能站在路边等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倒霉,还是这条路本来就很少人经过,他们等了半天,别说马车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开始,田家人还站在一边,四处的张望着,最后,他们干脆找块石头,坐在了路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姜婉白也有点心急,这丧事跟喜事一样,都讲究个时辰,他们总在这里耽搁,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三,你回去,看能不能再雇一辆马车过来。”   “好。”田老三倒是很实诚,答应着就往回走。   等他走了,田家人就继续大眼瞪小眼的等着。   姜婉白觉的无聊,就开始继续打量那车轴,想看看它到底为什么会断。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出点问题。   这车轴确实是一根好木头,但因为上面的油漆掉了很多,海边又潮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虫。那断裂的地方,正好有几个又深又长的虫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大坝尚且如此,何况一根车轴,估计就算今天不断,以后的某一天,它也会断的。   不过,也不排除今天坐车的人多,再加上道路颠簸的原因。   将自己的猜测跟众人说了,众人哼哼哈哈的答应着,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姜婉白也就倦了,坐在一旁等车经过。   又等了一会儿,还真过来一辆轱辘辘作响的牛车,赶车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   “大叔,你这是要去哪?”田老二赶紧跳起来,跟老汉打招呼。   老汉被吓了一跳,不过一看这些人有老人有妇女,又穿的立立正正、干干净净的,就知道他们不是坏人,笑着道:“刚去集市卖了一车柴火,现在回家,灵鱼村。”   灵鱼村就挨着阿彩家的村子,田老二立刻笑逐颜开,指着身后的马车道:“大叔,我们想去水柳村,结果走到一半,马车轴断了。你看,方不方便带我们一程?”   “可以啊,这有什么问题。在这等很长时间了吧,快上来。”老汉很热心的道。   “娘……”田老二回头招呼姜婉白。   “那就多谢了。”姜婉白道。   “说什么谢不谢的。”老汉一摆手。   田家众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牛车。   不过,在上车之前,还有两件事要解决,一个是田老三的问题。他回去雇佣马车,要是来到这里见不到人,恐怕会着急。   还有就是这辆坏了的马车,马车车轴虽然坏了,但其他地方都是好的,如果将它放在这里,保不齐就被哪个过路的拿走了。   “娘,我留在这里看着马车,顺便等老三回来。”田老二非常积极的道。   这几天他帮阿彩料理后事,总觉的诸事不顺。再加上听了很多风言风语,便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阿彩给克了,所以能不去阿彩家,他还这不想再去了。   田老二确实是留在这里的最好人选,姜婉白点了点头,“等老三来了,你们快点跟上。毕竟是亲家,大海也是个好人,我们还是要送他最后一程的。”   田老二赶紧答应着。   姜婉白一转身,刚要上马车,却见那老汉一脸惊疑的望着他们,“你们要去阿彩家,去参加葬礼?”   “对啊!”   “那对不住了,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们了。”老汉说着,坐上牛车,一甩鞭子,竟然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一样跑掉了。   “这……”田家人都傻眼了。   半晌,田老二朝着老汉远去的地方呸了一口,然后坐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他这样,其他的脸色自然也不会好,都灰溜溜的坐回了原地。   “娘,咱们田家可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田老二闷闷的道。   姜婉白没说话。   “最近,工人干活也不那么积极了。”田老二继续道。说完,他见姜婉白还没反应,好似戏言自语一般的道,“这样下去,别说生意不好做,以后承运他们娶亲,都困难。   家里有这么个……谁敢嫁进来。”   “承运过几天就回家了,到时候谁知道这里的事。二哥,你不要吓唬人了。”赵氏反驳道。   她这一下子,就好像点着了火药桶一样,田老二一下子蹦了起来,“老四媳妇,照你这么说,我们在这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别忘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弄不好,村里现在已经知道这些事了。等咱们回去,有几个还敢认咱们的,都不一定。”   赵氏其实还想带着田承宝跟阿彩回村的,在她想来,只要没人认识阿彩,就应该可以了。可是田老二这么一说,她却觉的心凉不已。   这里的事被知道,几乎是肯定的。到时,阿彩的情况可能还不如现在。   毕竟,在这里,阿彩是田家的媳妇,其他人还不敢怎么样。可是回到村里,那些可都是田家的长辈,万一他们想让田家休了阿彩,那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   更或者,他们会……赵氏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不再说话了。   “娘……”田老二喊姜婉白。   “疑心生暗鬼,我说过了,谁要是再中伤阿彩,就是田家的敌人。”姜婉白瞪了田老二一眼,定定的道。   田老二不敢说话了,只是还有些愤愤的。   “走,今天我们就是走着,也要去参加大海的葬礼。不就是七八里路吗,又不是没走过。”姜婉白说着,站了起来,朝着远处走去。   田家人愣了一会儿,赶紧跟了上去。   倒也没等姜婉白走到阿彩家,田老三就赶着马车带着田老二跟了上来。据他说,他还带了几个人,让他们将坏掉的马车拖回了家。就这样,这一天终于有了一件还算顺利的事。   到了阿彩家,现场只能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来形容。除了几个胆子大的,整个葬礼都没有几个人,只有阿彩跟她爹娘哭的跟泪人一样,甚至连平时爱看热闹的人,今天都消失不见了。   到这个时候田家也没人出现,阿彩还以为田家不会来人了,正哭的泪如雨下的。   一见到姜婉白等人,她激动的都说不出话了,张了好几次嘴,哭的嘶哑的嗓子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第157章      “我们来了,一切都会好的。”姜婉白几步走过去,扶住阿彩,安慰道。   阿彩趴在她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全世界抛弃她都不重要,只要自己的亲人还在,她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有了姜婉白这些人,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大家一起动手,将整个葬礼办的有声有色的。   田家这么看重阿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不得不收了心思,除了在背地里议论纷纷,并没有人敢真的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但这种事情,就像一座火山,如果没什么刺激,那就一切都好,但万一出了一个导火索,就会汹涌的喷薄而出。   这天,阿彩终于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回到了田家。中午,她做好饭,去给工厂里的工人送饭。   刚一进门,就看见这些工人正从牛车上往下卸大缸。这些大缸各个都有半人多高,一米多宽,正是用来储存、发酵虾酱用的。   隔了这么几天,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阿彩的脚步就是一顿。   那些工人也都看见了阿彩,脸色立刻变的不好起来。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本来有三个工人正合力往下抬大缸,可是因为这么一走神,其中一个人的手就松了,那大缸立刻失去了平衡,往下倒去。   这三个人吓的赶紧去拉它,可是这些大缸全部用粗砂、黄泥烧制的,每个至少有五百斤,他们那里拉的住。   “咚”的一下,那大缸撞在站在旁边的夏生身上,将他撞倒在地,又朝着一边滚了好几圈,这才碰见一个台阶,平稳了下来。   “哎呦,可疼死我了……”夏生倒在地上,用手抱着腿,一边打滚,一边喊叫着。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事,旁边的人都傻了,愣愣的看着夏生。   倒是阿彩反应比较快,几步上前,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这时,那群工人也反应过来了。其中有一个人,也就是刚才突然松手的那个工人林友,一把推开阿彩,怒声道:“你这个灾星,不要碰夏生。   他现在已经被你克的受了伤了,难道你还嫌不够吗?”   他这么一说,那些工人立刻组成了一道人墙,凶神恶煞的挡住了阿彩,就好像阿彩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阿彩手里拿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是她亲手做的饭菜。就怕这些工人说她不好,所以她今天特地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现在被林友一推,那些馒头轱辘辘的滚到地上,沾满了泥土。   望了望众人,又望了望那些馒头,阿彩忍不住悲从中来。她分明想对这些人好点的,可是他们……   他们这么一闹,田老二从里面走了出来,“怎么回事?”   “主家,就是这个女人,她一来,林友 就被大缸砸到了。”有一个人立刻解释道。   田老二心里也是一沉,“赶紧去请大夫啊!”   有一个工人听了,立刻奔了出去。   剩下的人则七手八脚的抬起阿生,想把他送进屋里。   可是夏生却突然挣扎起来,“别让我进他们的屋子,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儿子,我不想死……”那嘶吼的声音,那挣扎的力度,就好似这些抬他的人是真的要把他送进鬼门关一样。   田老二的脸更黑了,但他本就受伤了,他也不能再让他伤上加伤,所以赶紧道:“放下他,给他拿个软和一点的棉被,让他躺在上面。”   “我不要,我不要你们田家的任何东西。”田老二刚说完,夏生就开始 挥着手拒绝。   田老二彻底没办法了,只能让他躺在地上,问旁边的工人,“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卸着缸,怎么就砸到了呢?”   “还不就是那个女人克的。早不来,晚不来,她一来,夏生就出事了,不怪她怪谁。”其中一个工人道。   田老二有些语塞,其实,他心里也是很介意阿彩的,只不过有姜婉白压着,他不敢说而已。现在,他却有些嘀咕了。   “其实夏生 早就知道他会出事的。”林友突然插话道。他这么一说,除了田老二跟阿彩觉的很惊奇外,其他人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些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田老二赶紧问道。   林友的眼圈都有些红了,狠狠的抓了一把头发,他抬起头,怒视着田老二道:“前几天大海出事的那天,因为一直没人送饭,我跟夏生就去你们家看。结果,就从那天开始,我跟夏生就被厄运缠上了。   先是我娘腹泻不止,后来是我爹,然后是我弟,现在,我们家已经没几个好人了。我对不起他们啊!”林友一副愧疚至极的模样。   其实,说起来夏生受伤,还真跟阿彩有那么一点联系。林友对阿彩太过忌惮加恼怒,所以才在见到阿彩的那一刻反应那么大,手才会松,夏生才会受伤。   “对啊,夏生跟我们说他这几天也特别不顺,感觉迟早要出事,结果,真的出事了。”旁边一个工人一边说着,一边惊疑的看着阿彩,看着田家这院子。   这种恐慌好似会传染,所有工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惶恐的看着周围。那感觉,好似生怕哪个地方窜出来一只猛兽,一下子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林友这时候突然暴发了,他跑过去,一把抓住阿彩的衣领,带些绝望,又愤怒异常的吼道:“你要害,就害我,放过我的家人。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你来啊,快来啊……”一边吼着,他一边摇晃着阿彩。   阿彩被晃的有些喘不过气,又是委屈,又是难受,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我没有,我没有害人……”她小声的解释着。   可是在愤怒面前,她这微弱的解释,根本就不管用。   “我弄死你。”林友突然掐住了阿彩的脖子,额头上青筋直跳,显然是真的动了杀心。   田老二听了林友的话,又是心惊,又是后悔。工人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弄的现在这么难以收拾。   同时,他更怨阿彩。但怨归怨,他也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阿彩被人掐死,“你干什么,住手!”他几步过去,伸手去扯林友的胳膊。   林友一心一意的想掐死阿彩,田老二哪里掰的开他的手。   “你们快来帮忙,难道这样看他杀人不成?”田老二对旁边的人吼道。   周围的人没有回应,甚至隐隐有一丝快意,好像真的希望林友杀死阿彩一样。   阿彩被掐的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田老二急中生智,一拳打到林友的肚子上。   林友疼痛难忍,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阿彩的脖子,用手抚着肚子,弯着腰在一边喘粗气。   田老二赶紧去查看阿彩的伤势。   幸亏他救的及时,阿彩并没有生命危险。   “走了,不干了。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要被这个女人克死。”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众人呼啦一下,散开了。   “哎,你们……”田老二伸着手,张着嘴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院中空无一人,他还能说给谁听。   狠狠的一跺脚,他也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林友此时也有些怕了,抖了抖手,跟着众人跑了出去。   姜婉白吃完午饭,左等阿彩不回来,又等也不回来,就有了一丝不安,赶紧去工厂查看。   院中,夏生躺在地上,旁边有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给他检查,阿彩半坐在地上,满脸的泪痕,田老二蹲在一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偌大的院子竟然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平时干活的工人却一个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姜婉白问田老二。   田老二瞄了一眼阿彩,没好气的道:“大家都说咱们家晦气,不愿意在咱们这里干了。”   阿彩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闻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她。   “有话好好说,别阴阳怪气的。”姜婉白生怕阿彩做什么傻事,赶紧训斥了田老二一句。   田老二有些气闷,但却不敢跟姜婉白犟嘴,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婉白心里有数了,过去问那个大夫,夏生的伤怎么样,碍不碍事。   大夫说他的腿骨可能被砸到了,不过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在床上修养两个月就可以了。   姜婉白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夏生有个好歹的,那阿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二,你套车把夏生送回去。”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夏生,“这银子,就当是田家给你的补偿。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来田家做工。”   夏生本来呼痛不止,可是一见到那银子,声音立刻就止住了。姜婉白手里这银子,至少也有四五两重,相当于他一年的工钱了。   “给我的?”夏生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道。   “当然,你是在给我们家工作的时候受的伤,自然要给你赔偿。”工伤,在姜婉白心里,就应该赔偿的。虽然她给的稍微多了一些,但如果将营养费、医药钱也算进去,这点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但就是姜婉白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夏生却觉的异常感动。在其他地方做工,你受伤了那是你倒霉,别说银子,没说你耽误他的进度,就算好的了。   “老太太,你是个好人,就是……”夏生瞄了瞄阿彩,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姜婉白最讨厌别人说这个了,也就是他现在还受着伤,不然,她非顶他两句不可。   勉强笑了笑,她让田老二赶紧送他回去。      ☆、第158章      “奶奶……”阿彩好似终于找到了依靠一样,靠在姜婉白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   姜婉白轻拍她的背后,安慰着她,同时想着应对的办法,这件事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工人都走了,虾酱工厂也没办法再开下去,姜婉白找来一把大锁,将门锁上,带着阿彩回家。   正应了田老二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姜婉白他们一出门,周围便满是议论声。   “听说了吗?这个女人又克人了。”   “刚听说的,这个女人怎么还不去死,害人精。”说完,她还朝阿彩的方向吐了一口痰。   “哎,田家老太太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留这个女人在家里。”   “我看啊,他们早晚要倒霉,咱们还是离他们家远点,免的被牵扯了。”   “可不是,我侄子本来还在他们家工作的,今天也不去了。”   “千万别去,钱再好,也要有命去花啊。”   ……   阿彩就像过街老鼠一样,闪躲着路人的目光,可是根本没用,那些伤人的话,就像尖刀一样,割的她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呜呜……”她突然跑向了一边。   “阿彩,你干什么?”姜婉白大急。   阿彩回头,给姜婉白磕了一个头,“奶,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爹娘,就拜托你照顾了。”说完,她起身,继续朝着那边跑去。   她这么说,明显是有了死意,姜婉白哪里肯依,“你站住,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阿彩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哪里听的近姜婉白的话,眼看着,就要消失了。   姜婉白真是急的没办法,朝周围的人喊道:“快拦住她,帮忙拦住她。”   根本没人动,大家都冷眼看着,甚至有人还低声咒道:“早就该死了。”   人性冷漠至斯,姜婉白的心冰凉冰凉的,也更坚信了救阿彩的决心。你们都说阿彩是克星,想逼死她,她却要让他们看看,他们是多么的错误。   “阿彩,你站住。你要是再不站住,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姜婉白大声喝道。说完,她来到一边的一颗大树前,作势要往树上撞。   阿彩果然停住了脚步,满脸泪痕的看着姜婉白,“奶奶,我已经害死了柳儿妹妹,害死了公公,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你就让我去死吧。”   “谁说他们是你害死的,世事无常而已。”   阿彩用手捂住脸,摇着头,根本听不进姜婉白的话。   “你死了,你让你爹、你娘怎么办?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你想让他们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掉吗。还有承宝,他何其无辜!”姜婉白句句戳心,专门拿阿彩最关心的人来说。   阿彩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亡,而是你想死都不敢死。   姜婉白看着如此痛苦的阿彩,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慢慢走过去,她扶起阿彩:“给我点时间,也给你点时间,我们会过去的。”   阿彩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也许姜婉白这话,在她心里也就是安慰她的话而已。   姜婉白也不想强求,拉着她的手回了家。   田家人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都目光闪烁的看着阿彩。尤其是田老三夫妻,将田承运、田承玉、田承安三个孩子都锁在了屋子里,生怕他们再出一点差错。   他们这样,无异于在阿彩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划了一刀,深深的一刀。   “承宝,照顾好阿彩,一步也不要离开她,知道吗?”姜婉白瞪了众人一眼,对刚刚出门的田承宝道。   田承宝根本没有什么克人的概念,只觉的最近大家都不开心,心里有些郁郁的。听了姜婉白的话,他很高兴的点了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赵氏跟着田承宝出来,搓着手,有些欲言又止的。她虽然觉的阿彩是个好媳妇,克人的事八成是被冤枉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田承宝是她的命,她可不想他出什么事。   “娘,我来照顾阿彩吧。”赵氏犹豫了半天,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主意。她这一辈子,苦也吃了,福也享了几天,要真是为了田承宝死了,她没有任何怨言。   姜婉白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看来田家人也已经开始相信那个传闻了。   “那你就好好照顾阿彩,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赵氏赶紧点头,然后扶着阿彩进了屋。   过了一阵儿,田老二回来了。似乎被什么猛兽追赶一样,他一脸的焦急。   “娘,快想办法吧。我刚送夏生回家,听说不但林友的家里人生了病,附近好几个村子都有人生病。   现在都在传,是阿彩带来了厄运,正纠集人,想烧死阿彩呢。”田老二气喘吁吁的道。   “烧死阿彩?”   “对啊!”   “他们凭什么,自己生病……”说到一半,姜婉白就反应过来了。凭什么,就凭阿彩是众人心中的害人精呗。   “去叫少正,顺便,让他找一个医术高强的大夫,我们去林友家里看看。”姜婉白急声道。   “这……”田老二有些犹豫。   “还不快去。”   田老二赶紧跑了出去。   河东村外,姜婉白一出现,就被众人给包围上了。   这些人大多家里有亲人生病,所以见到姜婉白,就像见到仇人一样,吵吵着让她将阿彩交出来。甚至,有几个还说,要不是田家一直包庇阿彩,事情也不会弄成这样,这件事,田家要负责任。   “该我们田家负的,我田家一定会负。但不该我们负的,也不要想推给我们。”   “什么叫不该你们负的?就是阿彩那个害人精害的我们。”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田家偿命。”   “我可怜的女儿。”周围乱作一团,根本没人跟姜婉白讲理,这时候,谁人多,谁拳头大,谁就有优势。   幸好,姜婉白也没打算靠自己的舌头说服这些人。   正在吵闹的时间,几匹马由远处奔驰而来,马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大声喝道:“都想干什么,造反不成?”说着,他还晃了晃手中的长刀。   刀光闪烁,众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土皇帝,袁胡子。   纷纷惧怕不已,这些人禁了声。   姜婉白也看清了来人,不禁轻出了一口气。   唐少正翻身下马,跟姜婉白打了招呼,就开始给姜婉白介绍他身后的人。袁胡子跟姜怀等人就不用说了,他主要是介绍一个面白无须,看起来文文雅雅的中年人。   据他说,这中年人姓聂,家里世代行医,他自己,也曾经是皇宫里有名的御医。   御医怎么会出现在盐城,说起来,姜婉白还沾了曾小公子的光。   曾小公子一直病着,曾太傅痛心不已,皇上这才指派了这位聂御医,专门给曾小公子看病。   前些天曾小公子去世,聂大夫也是自责不已,觉的自己学艺不精,害人害己,坚持要给曾小公子守七七四十九天才回京城。   “你让我找医术高强的大夫,在这盐城,谁的医术能高过聂大夫,所以我就把他请来了。”唐少正解释道。   “不敢当,不敢当。始终没救回城儿的命,哎……”聂大夫有些郁郁的,显然还在介怀之前的事。   “聂大夫太谦虚了,城儿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姜婉白劝说道。   聂大夫摆了摆手,“病人在哪里,带我去看。”   姜婉白看向对面的村民。   村民听说宫里的御医来了,都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纷纷嚷道,“大夫,我家有病人。”“大夫,我家也有。”“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子,他快不行了。”甚至有人还想去拉聂大夫的衣服。   “一个个的来。”聂大夫倒是看惯了这些,从容的说了一句,然后随意挑了一个村民,让他带路。   被挑到的人高兴的恨不得掉眼泪,赶紧带着聂大夫回家。   其他村民,自然也不甘心回去,都呼拉拉的跟在了后面,将这户村民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倒是没人关心姜婉白他们这些人了。   这户人家人口比较多,生病的人也多,足足有六口人,被摆放在中堂的草席上,各个面色青灰,手脚发颤,眼见着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   聂大夫给这些人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他们的眼睛、舌苔,“这些人应该吃过一些药吧。”   “是,大夫说是痢疾,给开了几服药。开始吃,还有一点效果,可是后来,就根本没效果了。大夫,求求你救救他们。”一家总共八口人,现在倒了六口,是个人也受不了啊。   “把药方拿来给我看。”聂大夫却好似成竹在胸,不着急不着慌的道。   他这种镇定,给了众人希望,那个赶紧拿来了一张药方,递给他。   他看了药方就是一皱眉,然后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众人都不敢打扰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不一会儿,聂大夫将药方一拍,放到一边,“你们平时都喝哪里的水?”   河东村之所以叫河东村,是因为村边有一条小河。海边虽然多水,但大部分水都是不能喝的,而这条河是从内地流过来的,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水源之一,沿河好几个村,都喝河里的水。   将这些情况跟聂大夫说了,他又去水缸边那水瓢舀了一点水,闻了闻,这才道:“那药方没多大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水。”      ☆、第159章      水有问题?众人都是一惊,“我们一直喝这河里的水……”   “那我问你们,生病的人是不是都喝过这河里的水?”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确实是,只有他们这几个沿河的村出现了这种病,其他地方并没有。   聂大夫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们沿河去找,一定能找出些什么的。”   众人都快急死了,听他这么一说,呼拉拉出来十几个人,立刻就奔了出去。其中,就有林友。   聂大夫好似料定了他们会发现什么一样,没有再管这件事,而是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在村里架起大锅,按这个药方熬药,不管生病的还是没生病的,每个人都要喝。   还有,其他村子也要这么做。快!”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接那个药方。开玩笑,这药可都是钱。之前看病,家里的一点余钱就都用光了,现在拿什么买这些药。   “嗯?”聂大夫一皱眉,众人跟着一缩脖子。   姜婉白站了出来,接过药方,“老二,你去抓药。你们几个,跟着他一起去。   剩下的人,点火烧水。不过这水不能用河里的了,男人去运水,女人跟孩子留下。   还有,你们几个,去通知其他的村子来领草药,然后依法炮制。”   姜婉白一一分配着,而那些村民,则将她说的话当圣旨一样,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忙了。   聂大夫不愧是御医,村民喝了他的药,病情立刻就得到了控制,甚至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此时,在村口,村民们正在报告他们沿河寻找的结果。不出聂大夫所料,在河水的上游,有一头腐烂的野猪倒在了水里。   “就是它了。把它烧了,等过两天,这河水就又能喝了。不过我劝你们,以后定期去河水上游检查一下,以免再出现这种问题。   这次是发现的早,不然,弄不好就会变成一场瘟疫,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聂大夫吩咐道。   “是,是,我们一定按您说的做。”大家纷纷答应着。   答应完,他们好像早就商量好了的一样,突然跪到了姜婉白的身前,满是愧疚的道:“之前的事都是我们的错,白长了一双眼睛,却分不清好坏人,简直该死。”说着,他们还啪啪的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村民们的病好了,姜婉白也很高兴。其实她出钱买药,也不全是为了这些村民,也为了她自己。就像聂大夫说的,这病情再拖,没准就会变成瘟疫。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她可不认为如果别人都得了瘟疫,她田家能独善其身。当然,还有很大原因是因为阿彩。   “你们现在还觉的这病是因为阿彩吗?”她问道。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病源就是那头死猪。村民赶紧摆着手道,“不会,不会了。”   “幸亏阿彩没事,不然,就算她死了,你们找不到这死猪,病也不会好。到时,你们白白牺牲一条生命,午夜梦回,你们难道就不会内疚,就不会后悔吗?   我告诉你们,我们家发生的那些事,跟阿彩没有半点关系。阿彩是一个好姑娘,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众人被说的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好些事确实跟阿彩没有关系,只不过不知道谁先说的,他们就跟着那么说了而已。   “昨天阿彩差点被你们逼死。在你们看来,说那些闲话可能只是无聊时的消遣,可是你们却不知道,这对她是多么大的伤害。   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如果哪天,别人也这么对你们,你们会怎么样!”姜婉白越说越气愤。   众人都羞的不敢抬头了。   就在这时,林友突然膝行着走出了人群,“啪啪”先是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他道:“昨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我以为家人生病是被阿彩害的,所以见到她才会失神,砸到夏生。甚至,我还差点……”林友说着,瞧了瞧自己的双手。   “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突然,他开始用手抽自己的脸。一下一下的,手重的很,不一时,他的脸就肿了起来,嘴角也见血了。   众人一听,夏生的事原来是因为他,心里更加愧疚了。   姜婉白是真的很生气,气他差点掐死阿彩,所以就那么看着林友自残,直到他脸肿的像猪头,她也没出声阻止。阿彩所受的委屈,根本不是几个巴掌能弥补的。   “够了。”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路口出现几个人。那些人有男有女,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女子。女子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被一个壮实的汉子扶着,神情又是激动又是委屈。   “是大海跟阿彩。”“大海没死!”“真的是他。”众人看清这两个人的面容后,纷纷惊叫起来。   “你们这群人,我只不过遇到风浪,分不清方向,被吹到康元县,晚回来了几天,你们就诬陷我妹妹克死我,简直岂有此理!”大海一想到刚才见到阿彩时,她那副憔悴的样子,就觉的心疼不已。   大海竟然没死,众人心底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自责。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跟着被人胡说八道的。”众人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想向阿彩道歉。   苦尽甘来,沉冤得雪,愤怒、委屈、开心、失望,阿彩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趴在大海怀里,哭的跟泪人一样。   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哭声,如同鞭子一样,抽打着在场的众人,那一点点眼泪,如同烈火一样,灼烧着众人的心。   “阿彩,你别哭了,我知道我错了。要不,你打我两下。”有人忍不住劝道。   “也不用你打,我自己打。”这是一些稍微硬气些的人说的,说完,还真的开始动手打自己。   “以后谁再说阿彩的不是,就是跟我为敌,看我不削死他。”还有人放狠话。   “你先削死你自己吧,说的好像你很无辜一样。”   “我说以后……阿彩,真的很对不起啊……”   一声声道歉的话,一句句后悔的语言,就像雨点一样,滋润着阿彩那颗受伤的心灵。   好一阵,阿彩终于止住了哭声,“我也不用你们做什么,只希望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对待另一个人。”说完,她又不说话了。   她这意思,就是根本没原谅众人。众人有些尴尬的嘬了嘬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姜婉白留下这么一句话,看也没看这些人,带着唐少正他们走了。   众人都委顿在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事情圆满解决,姜婉白本来想请聂大夫吃饭的,可是聂大夫看出她没什么心思吃饭,就推说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走了,唐少正也走了,最后,只剩下田家人还有大海一起回了家。   一路上,姜婉白就忍不住问大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海并不是很善于言语,所以一场惊心动魄的故事,被他讲的平淡无奇的。就是说他打渔回来,遇到暴风雨,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到了陆地上。   走了好久也没见到人,最后终于见到人了,一问才知道,自己早已经不在盐城了,而是到了几百里外的康元城。   就是怕那些人拿他的事为难阿彩,又担心家里的爹娘,他日夜赶路,几乎是一路乞讨,这才在今天回到的盐城,然后赶紧去看了阿彩,也才有了之后的事。   大海说的简单,可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难了。不说跟暴风雨拼搏,九死一生,就说这风餐露宿,普通人恐怕也受不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姜婉白感叹道。   众人回了田家,还没进家门,就见门口站了两个穿的花花绿绿、抹着劣质胭脂的妇人。   妇人一见大海,立刻迎了上来,“大海啊,你的好日子可来了。河东村的王东来王家,有一个姑娘,今年刚好十五岁,人不但长的好,更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   王家托我来说媒呢。说也不要什么彩礼,只要你们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你看,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这个妇人说完,旁边的妇人立刻嗤笑道:“王家姑娘?长的又黑又瘦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   大海啊,我们上风村的柳家姑娘,可是长的白白嫩嫩的。那身材,你今年娶了她,保证明年你就抱上儿子。”   “你诚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开始说话的妇人瞪着眼急道。   “谁跟你过不去,说媒说媒,全看两人的缘分,跟先来后到有什么关系。”   “你……哼,大海啊,我跟你说……”   “听我说,听我说。”   两个媒婆如同两只鸭子一样,吵闹个不休。大海被两人拉着,又是尴尬,又有那么一丝喜悦,黝黑的脸通红一片。   阿彩克人的事解决了,大家对她十分愧疚,总想着怎么补偿一下。再加上田家如此重视她,众人立刻意识到,跟大海结亲,就能跟田家拉上关系,所以没等姜婉白他们回家,这些说媒的人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现在大海可谓痛并快乐着。瘦田没人耕,耕开人人争,还不知道有几个媒婆在他家里等着他呢。   看到自己的哥哥终于要找到自己的姻缘了,阿彩突然笑了,笑的如雨后的阳光一样明媚。   田家人也笑了,甚至还有人跟大海开玩笑,“你是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快选一个吧,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我,我只想要一个能跟我过日子的。”大海实在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众人被他的样子逗的笑了出来,一扫多天的阴霾。      ☆、第160章      第二天一大早,田家人刚刚醒来,外面已经人声鼎沸了。打开门,只见众人手里拿着鸡蛋、水果、鱼干等物,围在门口。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是自己晒的蘑菇,送给你们吃。”   “我娘让我将这两条鱼送过来,说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你们要是不要,她晚上都睡不好觉。”   “感谢你们救了我儿子,他可是我的命根子。这点鸡蛋,送给你们吃。”   “我家里没什么可送的,可是我还有把子力气。你们那个工厂不是没人了啊,我帮你们干活,也不要工钱。”   “谁说没人的,我们早就回来了。”   “对啊,对啊……”等着来上工的那些人立刻不干了,反驳道。   田家好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姜婉白其实并不想要那么东西,可是不要不行,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那些昨天走掉的工人,也自发的去上工了。甚至,比以前还卖力。   田家人看着那些东西,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一切风平浪静。没过两天,大海那里传来一个消息,说他定了山阳村的一位姑娘。姑娘人很好,她家里也很好,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结婚了,算是又一件喜事。   眼看着端午就要来了,田家开始忙碌起来,整个盐城也变的热闹了几分。   阴历五月五日是端午,但与现代端午纪念屈原不同,这里的端午更注重驱邪。   这里的人民认为端午是恶月、恶日,并且有“不举五月子”的习俗。也就是说,在五月五日这天所生的婴儿,无论男女,都不能抚养成人。   否则,男孩会妨碍父亲,女孩会妨碍母亲,甚至有“五月到官,至免不迁”,“五月盖屋,令人头秃”等说法,说明大家对这天是多么的忌讳。   有多忌讳,就有多隆重,尤其是在大家刚闹过一场病的情况下。盐城,无论男女老幼,都忙成一团。   姜婉白在听说这个习俗的时候,还有些恶意的想,万一有人在今天生孩子,那怎么办?要知道,生孩子这种事,尤其是在古代,可不是受人力控制的。   难道真要将孩子扔掉或者弄死?想想都觉的肝疼。但看这里这些人这股迷信劲,还真说不准。   希望那些宝宝千万不要在今天出生,姜婉白默默的祈祷了一下,有些怀念现代的端午。纪念屈原这种喜庆,可比这里驱邪的寓意强多了。   不管姜婉白如何想,端午终于来了。一大早,田家就在孩子的手腕、脚腕、脖子上系上了五色丝线。这五色丝线,分别象征着五行的颜色“青、红、白、黑、黄”,据说能保护孩子免于灾祸。   在系丝线的时候,孩子们不能说话,戴上以后,也不能随意丢弃。只能在夏季的第一场大雨的时候,将它解下来抛在河里才行,寓意着将瘟疫、疾病都冲走。   田家能称得上孩子的,也就田承玉、田承安两个人了。张氏早早的就嘱咐了他们这些禁忌,当天,给他们系上她亲手编织的五色丝线,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好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   大的一个如同小大人一样,小的一个粉琢玉器的,被五色丝线一称,更显的精神奕奕,估计要是真有什么邪魔,见到这么两个可爱的人,也会不忍心下手。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艾草和菖蒲能祛除邪毒,吃完饭,几乎所有人,都去野地里拔艾草和菖蒲。   悬挂艾叶及燃烧艾叶可以杀菌消毒、预防瘟疫流行。   而菖蒲,因为它是天中五瑞之首,象征驱除不祥的宝剑,生长的季节和外形被视为感“百阴之气”,叶片呈剑型,插在门口可以避邪。所以人们又称它为“水剑”、“蒲剑”,是用来驱邪的。   大人们拔艾草跟菖蒲,除了要在门口束成一束悬挂以外,还要煮一盆艾草水。全家人用这种水沐浴,不但能够洗去霉气,还能强身健体。   除此之外,将艾草晒干,夏天的时候用来熏蚊子,也是很有效果的。   小孩子则更注重玩,他们拔艾草,则是为了斗草。斗草,说的简单点,就是用手抓着草叶的两端,交叉之后向后拽,看谁的草叶断了,谁就输了。   这种游戏在大人看来可能有些无聊,但小孩子却乐此不疲,甚至为了谁输谁赢,争的乐此不疲的。   拔完艾草,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采药。采药并不是真的去山里采什么草药,而是蛤蟆。   将抓到的蛤蟆嘴里塞上墨锭,然后挂起来晒干,等以后家里要是有人生疮什么的,将它抹在疮口上,疮口很快就会好起来,这大概算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了。   做完了这些,盐城街上已经开始有各种表演了,什么钟馗斗鬼,什么公鸡斗五毒之类的,随处可见大人们的吆喝声,小孩子的嬉笑声,热闹异常。   玩累了,就可以回家吃粽子了。粽子是有糯米做成的,也有驱鬼驱邪的效果。不过为了美味,大家也会加上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比如杨梅、鱼肉、豆沙等。   姜婉白最爱吃豆沙馅的粽子。将红豆煮烂,再细细的去掉豆皮、粗粒,那绵软香甜的豆沙配上软糯的糯米,简直天衣无缝。   一口气,她吃了三个粽子,然后就不敢吃了。没办法,这糯米虽然好吃,但不容易消化,她可不想因为贪吃闹出什么笑话来。   今天田家做了各种口味的粽子,田承安等人显然更喜欢酸甜味的粽子,而田老二等男人则喜欢肉馅的,至于女人们,好像跟姜婉白一样,对甜味的粽子情有独钟。   是不是这就像男孩喜欢变形金刚、女孩喜欢洋娃娃一样,是人的天性呢?姜婉白不置可否。   一边吃粽子,大家还一边喝着雄黄酒。因为今天这个日子特殊,连田承安都被允许喝了一小杯。   一口下去,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被辣的通红,不过就是这样,他也没将那些酒吐出来,反而咽了下去,然后装作小英雄一样,学着田老三的样子长出一口气,赞道:“好酒。”   他这副小模样,逗的大家嬉笑出声。偏偏他还不觉的,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急道:“我是个男子汉了,都没吐出来,你们笑的什么。”   大家笑得更厉害,前仰后合的。就连张氏跟田老三,都被这愉快打破了悲哀,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杨泉拿着一个漆盒站在门口,笑道:“我家老夫人惦念亲家,特意让我送一点粽子来给你们尝尝。”   曾小公子跟柳儿结成阴婚,田家跟曾家按理来说就要跟正常儿女亲家一样往来的,可是姜婉白从来没有这个概念,所以根本没想到,曾家会派人来送粽子。   这也算是两家的第一次走动吧。   “多谢亲家惦记,快进来坐。”姜婉白伸手邀请杨泉。   杨泉摆了摆手,“府里还有事,我就不进去坐了。对了,老夫人说,咱们两家是亲家,早应该多走动走动。如果老太太有时间,就去她那里坐坐,两个人好说说家常什么的。”   曾老夫人竟然如此热情,姜婉白也不好拒绝,答应过几天一定去看老夫人,又将自己自己做的粽子给她包了一盒,这才送走了杨泉。   打开那精致的漆盒,里面有二十几个元宝一样的小粽子,碧绿的外皮,鲜红的细绳,各个精致不已。   打开粽子外面,里面竟然也是碧绿色的,晶莹如玉一样,散发出阵阵清香。   “不愧是大家族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田老二硕大的手掌拿着一个小巧的粽子,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好吃是好吃,不过总觉的缺少了点什么。”田承玉已经咬了一口那粽子,然后皱着眉,很斯文的道。   “少什么?”田老三一口将一个粽子吞下,意犹未尽的问道。   “不知道。”田承玉有些苦恼的道。   同一时间,曾家已经打开了杨泉带回来的漆盒,吃起了姜婉白所包的粽子。   一口咬下去,曾老夫人眼中竟然有泪花闪动,“老头子,这粽子,让我想起了你还是穷书生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吃苦。   那年,家里只有那么一斗米,我们包了几个粽子,吃起来是那么香甜。这么多年了,我再也没吃到过这个味道的粽子了。”   曾老太傅用手抚了一下胡子,颇有些感慨的道:“十年风雨十年路,至此回头方清明。看来,城儿确实选了一个好媳妇,选了一户好人家。”   说起增城,曾家人都沉默了下去,慢慢吃着手里的粽子,祈祷着他能获得幸福。   吃完饭,田家人坐在院中消食。   “今天天气这么好,看来今年应该是个丰年。”田老二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道。   端午下雨,就会鬼旺人灾。据说端午如果天气晴朗,人们就可以晒制草药,那这一年就会平平安安。反之,如果下雨,鬼就会出来,人就会多灾多病。   天下这么大,总有的地方会下雨,更何况,天气又不受人控制。姜婉白听了田老二的话,觉的有些可笑。但仔细一想,也有那么一份道理。   据说端午这个时候是艾草茎叶长的最好,药效也最好的时候,这几天要是无雨,对晒制药草、防治疾病确实很有效果。   笑了笑,她没有说话。      ☆、第161章      吃完午饭,大家准备出门去看一下盐城的各种表演。   小孩子们最喜欢这种事情了。田承安迈着两个小短腿,跑在最前面,给众人开门。   “奶奶,娘,这有一个小孩。”田承安站在门口,朝着姜婉白跟张氏喊道。   他这么一喊,街上的人也停下了脚步,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小孩……”姜婉白一愣,赶紧来到门口。只见门口的台阶上有一个灰布包裹。   包裹包的很严实,只在上面露出一点里面的东西,一张红彤彤的小脸,不是一个婴儿还是什么。而且看样子,这婴儿出生的时间绝对不会长。   “咱们家门口怎么会有一个婴儿。”张氏也来到了门外,伸手抱起了那个婴儿,“好可怜,哭的跟猫一样,一定是饿了。”   姜婉白也很奇怪这婴儿是哪来的,所以朝着周围看去。   周围的几个路人赶紧摆手,“可不是我们的孩子。”   “那麻烦问一下,你们有没有人看见,是谁将这孩子放到这里的?”   众人都只是路过,所以根本没注意,都摇了摇头。   王氏比较喜欢孩子,“我看看。”说着,她从张氏手中接过了婴儿。掀开布包看了一下,她对姜婉白道,“还是个男婴。”   男婴?要是女婴,还可以理解为重男轻女,所以不想要了,可是男婴呢?难道是谁家养不活了,放在他们家门口的。这种事情,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好像还都挺常见的。   姜婉白正想着,旁边一个老汉突然道:“我看这娃肯定是今天出生的恶子。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讨厌,不将她埋了,反而放到你们家门口恶心人。   田老太太,我劝你还是赶紧把这孩子扔掉的好。”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纷纷骂那个放孩子的人没安好心,诚心祸害人。   恶子,姜婉白突然想起了这里的风俗,同时也明白了那人为什么将孩子放到他们家门口。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虽然是恶子,但父母肯定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而姜婉白经过这几次的事,已经变成了盐城有名的善人,所以这孩子的父母,才会将这孩子放到他们家门口,以求得一点生机吧。   这下可难办了,姜婉白一皱眉。她倒真不在意什么恶子之说,但这孩子却也不能留,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孩子被送到他们家。   他们家又不是开幼儿园的,怎么能养这么多孩子!   “娘……”王氏显然也很在意恶子之说,本来欢喜的脸,立刻变的惊惧起来,抱着那个婴儿,扔掉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放在那里吧。咱们不是要去看钟馗打鬼,现在就去吧。”说着,姜婉白当先走了出去。   王氏像得到特赦一样,赶紧将孩子放在了台阶上,跟上了姜婉白。   田家如此处置,周围的人也没觉的有什么不对,又议论了几声,就各自散去了。   阿彩经过被人诬陷克人的事,对这个端午出生的孩子,有一种特殊的怜惜。   眼看着众人就要转过街角,她紧走几步,跟上姜婉白,小声的道:“奶奶,这么放着不管,那孩子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你觉的该怎么办?”姜婉白斜脸问她。   阿彩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能怎么办,这可是恶子,难道真要养着他吗?到时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田家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都静默无声。   转过街角,周围空无一人,姜婉白突然停下了脚步,“老二,你看看门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田老二一愣,有些不理解姜婉白的意思。   “放婴儿的人应该很疼爱这个孩子,也许现在,他还没走,正在某个地方看着那个孩子呢。”这也是姜婉白选择离开的原因,她想让这个孩子的父母,把这个孩子抱回去。   田老二一拍手,明白了姜婉白的意思,回过身,趴在墙角,往那边看着。   看了一会儿,果然,他发现街道另一边有一个男人很可疑,不停的向那个婴儿张望着,还不时走来走去,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娘,还真让你猜对了。那个人没走呢,你看。”田老二指着那个男人,给众人看。   姜婉白淡淡一笑,以己度人,她要是想让别人收养孩子,也会等那人将婴儿抱进去再走。   “现在怎么办?”田老二又问。   “等一会儿吧。这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又已经在咱们门口放了一段时间了,咱们又摆明了不会管这件事,他要是还想要这孩子活着,不用太长时间,肯定会把孩子抱走的。”   田老二点头。   果然,姜婉白的话说完没一会儿,那个男人就冲到了田家的门口,将那个婴儿抱了起来。不过,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的跟一个孩子似的可怜。   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发出小猫一样,悲切的呜鸣声。   那种绝望的哭声,那种生命的悲鸣,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田家人望着这一幕,心里都有些沉甸甸的,为那个婴儿,也为那个男人。愿这个孩子以后能少点灾难,平安长大,愿自己以后的孩子,千万不要在这一天出生。   不过如果真的在这一天出生,以姜婉白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弃之不顾吧。   朝着姜婉白看去,发现她的背影如自己想的一般,沉稳如山,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哭够了,伸手摸了摸婴儿那稚嫩的小脸,狠狠一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   将婴儿裹好,他刚走几步,就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朝怀里看去。   婴儿满脸紫红,好像脱水的鱼儿一样张着小嘴,使劲的呼吸着,而他小小的四肢则不断抽搐着,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   “石头,石头,你怎么了。你不要吓爹。”男人捧着婴儿,就好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手脚乱颤,慌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娘……”田老二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叫姜婉白。   “快去请大夫。”   田老二赶紧飞奔着跑向了一边。   姜婉白赶紧从墙角走了出来,几步走到那男人的身边,“怎么了?”   男人根本没意识到问他话的是姜婉白,姜婉白怎么会去而复返,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怀里婴儿的安危。   眼睛半点也没离开婴儿,生怕一移开,婴儿就会出现什么变化,他颤抖着声音道:“救救,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才刚出生没几个时辰。”   指望不上他了,姜婉白朝他怀里的婴儿看去。此时,婴儿的四肢已经停止了抽动,小脸青紫一片,眼睛往上翻,只剩下眼白了。   糟了,姜婉白的心咯噔一下,这婴儿恐怕凶多吉少了。有心想救他,可是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才这样,弄不好,反而会让他死的更快而已。她所会的那点东西,可远没有达到治病救人的水平。   “老二呢?怎么还不回来。”姜婉白朝着田老二消失的方向望去。又是焦急,又是自责。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今天太阳又大,她还耍什么心眼,等孩子的亲人把他抱回去,弄的这婴儿生死不知。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会好过的。   他们这么一闹,又有几个过路的人被吸引了过来,互相问着出了什么事。   还真有知道的,就将这件事的始末说了一遍,最后道:“我看这恶子死了倒好,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众人听了,本来还有些担心的脸,立刻变的冰冷一片,冷漠的看着那婴儿,好像那根本不是一个无辜的婴儿,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求求你们,谁救救我的孩子,谁救救我的孩子……”男人抱着婴儿,胡乱的跑着,嚷着,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众人对这孩子避之不及,根本没人理他。   就在这时,那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悲鸣,然后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冰冷的、让他绝望的世界。   “孩子……”男人嘶吼一声,双膝一软,栽倒在地。不过,他的的双手却始终托着那个婴儿,就好似托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快让开,大夫来了,大夫来了。”田老二挤开众人,拉进来一个一脸热汗的大夫。   大夫一边擦着汗,一边伸手去摸婴儿的脉搏。摸完,又摸了摸他的脖子,这才有些惋惜的道:“孩子已经去了。”   “去了!”田老二有些不知所措。   大夫看了看他,有些没好气的道:“这么小的婴儿,不好好养着,让他晒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会不出意外?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大夫的话句句戳在男人心里,男人抱起孩子,就像疯了一样,跑出人群,不一时消失不见了。   他这样,反而把大夫吓了一跳,“你们不是一起的?”大夫问田老二。   田老二摇了摇头,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个孩子是个恶子,看田家心善,放在田家门口,想讹田家的。结果,恶子就是恶子,根本没那么长的命。”有路人给大夫解释道。   大夫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有些同情那个孩子,也有些无奈,最后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当事人都走了,这位围观的人也就都散了,不过,相信今天的事,又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谈资。至少这几天,他们不用担心寂寞了。      ☆、第162章      门口只剩下田家众人,此时,他们刚见证了一个小生命的逝去,也没心情去看什么表演了,就在门口待住了。   姜婉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被太阳晒的滚烫的石阶,自恼不已。   “娘,这件事可跟咱们无关。要不是那个男人想坑咱们,早早的将那孩子抱回去养,根本就不会有事。”王氏此时倒是异常冷静。   “也许……还有救的。”姜婉白断断续续的道,虽然她没有明说,但田家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她说,如果发现那个孩子,就帮他请大夫,也许那那孩子就不会死。   “谁会想到呢。娘,我们又不是神仙。”张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县衙的后宅里,董县令听了师爷的话,却神色一动,“你说那个老太太好像有些后悔?”   “是啊!真是可笑。”师爷本来是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董县令说的,所以一脸的嘲弄之色。   董县令皱紧了眉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上次京里来人说,那紫芝酱都快卖疯了,这田家,倒是生了个金窝窝。”   “这倒是。说起这紫芝酱,我也吃过,确实好吃的很。”师爷舔了舔嘴唇,好似在回忆紫芝酱的鲜美味道。   “上次那个老太太帮着姓唐的对付我,弄的我丢了好大一笔财路,这笔账,我还没跟她算呢。”董县令阴沉的道。   “老爷的意思是……”   “哼……”董县令没理师爷,转身去了后面一个有些偏僻的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隐隐还有一股药味。董县令一进来,就皱了皱眉。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见他进来,赶紧放下书,对着他施了一个礼,温声道:“表叔。”   董县令点点头,朝床上看了一眼,有些关切的道:“你们来了也有几天了,你爹的病情可有好一点?”   小姑娘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愁,“多谢表叔关心。大夫说我爹这病是痨病,只能靠好药养着,这还对亏了表叔。”   董县令挥了挥手,“你们这么大老远的来投奔我,我怎么能弃之不顾呢。”顿了顿,他好似想起什么一样道,“我记得书上说,你爹这病,要是能用砗磲养着,会好的快一些。”   “真的?”小姑娘喜上眉梢,随后又想起什么一样发愁道,“砗磲这种东西,我也只在书上见过,要到哪里去找呢。   更何况,这种东西,都是价值千金的,我……”小姑娘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朴素的衣服,叹了一口气。   “这个倒是不难。”   “表叔?”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是了。”董县令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田老二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抱着一个婴儿,可怜兮兮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看见他,小姑娘似乎有些害怕,缩了缩肩膀,抱紧了怀里的婴儿。   因为有昨天的事,今天田老二对这个小姑娘倒是温和的很,“你姑娘,你叫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叫董烟绫,来自那边很远很远的村子里,走了很多路,才到这里的。   这是我妹妹,她昨天出生的。爹爹说她是恶子,让我把她扔到海里,可是我不敢,也不愿意,又不能回家,然后听说你们心很好,所以我……”小姑娘说着,垂下了头。   又是这种事,田老二的心咯噔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就去屋里叫姜婉白。   姜婉白昨天没睡好,所以起床的时候有点晕沉沉的。听田老二一说,她就是一愣。昨天的那件事后,就没有人再送孩子过来了,她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现在……   “出去看看。”说着,她站起了身。   门外,那个小姑娘还在,而她怀里的婴儿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渴了,正细声细气的哭着,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吸取昨天的教训,姜婉白觉的,还是先让这小姑娘进来,吃点东西的好。   田家人此时也都起来了,听说这婴儿也是恶子,都有些不自然,但却没像昨天那样,恨不得离自己远一点的窘迫。   张氏甚至还主动去给这婴儿弄了一点米糊糊。   小姑娘接过米糊糊,很有礼貌的道了谢,然后慢慢的给婴儿喂了起来。看她的动作,好似对这种事情很熟练。   好似察觉到众人的疑惑,她道:“家里弟弟妹妹都是我照顾的。”   又是一个早早当家的小姑娘,姜婉白对她多了一分怜惜。坐在她对面,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岁了。”   “倒是跟承玉一般大。”   田承玉在一边听了,看了董烟绫一眼,又赶紧收回了视线。   “你叫董烟绫,这名字,好像挺有诗意的。”   董烟绫点了点头,“我娘说,这是我爹听书听到的,觉的好听,就给我用了。”   “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临福村,家里有我爷爷、奶奶,爹、娘,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董烟绫说起话来,十分的有礼貌,也十分的乖巧。   “林福村?”姜婉白看向阿彩。   “我听过,在离这里几十里的地方,就是一直没去过。”阿彩想了想道。   几十里,姜婉白又打量了一下董烟绫,发现她的衣服上、脸上确实都是尘土,有些破旧的布鞋上也满是污渍,就知道她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她这种情况,应该算是离家出走吧!“我们送你回家怎么样?”姜婉白提议道。   董烟绫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抱紧了怀里的婴儿,“我不想回家。爹,爹一定会将妹妹扔到海里的。我不想妹妹死。”   “也许你爹会改变主意呢?”   董烟绫不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在小脸上流下一道道泪痕。   她没有出声,可是姜婉白却能感觉到她的悲伤。那种悲伤,就好似从她骨髓里散发出来的一样,让她也跟着有些难过。   这个小姑娘,是真的让人心疼。   其实不仅姜婉白这么觉的,田家其他人也感觉到了,这董烟绫心底的苦。也许,她所说的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她那瘦弱的身体里,应该有更让人觉的心酸的事。   姜婉白想了想,也猜到了两分。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那么多弟弟妹妹,再加上她穿的一看就是别人的衣服改小做的,就知道她在家里的日子肯定很不容易了。   “娘……”张氏越看越觉的这董烟绫像自己已经过世的女儿,所以忍不住先开口了。   “先去她家里看看情况再说吧。”根本没办法硬起心肠将董烟绫赶出去,姜婉白斟酌了一下,如此说道。   “可是,娘,这孩子……”王氏最为信奉那些神鬼之说,所以很介意这个婴儿是恶子。田家刚过了两天消停日子,她可不想又被谁破坏。   她不提这个事还好,一说,姜婉白就想起了昨天的事,“行了,五月五出生的又怎么样?难道都是坏人?更何况还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也别再说什么命里之说了,那不过是人与亦云罢了。   你平时那么喜欢孩子,现在就不能对这孩子宽容一点。”姜婉白这是借着今天的事,发昨天的火。   王氏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姜婉白说完,也觉的自己这火发的莫名其妙,赶紧补救道:“我今天心情不好,说话语气可能有点重。”   王氏可不敢当姜婉白的道歉,赶紧摇头说“没事,娘说的对。”之类的话。   姜婉白稍微安了一点心,对田老二道:“你一会儿忙完工厂里的事,去林福村看看,顺便告诉他们,烟绫在我们家,省的他们着急。”   田老二赶紧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董烟绫跟那个婴儿,就先留在了田家。   “娘,我带烟绫去洗个澡,瞧她这脏的,跟个小猫似的。对了,家里还有……”说到这里,张氏一顿。   她本想说家里还有柳儿的衣服,也许能给烟绫穿,可是又想到柳儿已经去世,她的衣服,恐怕……   “四弟妹,你那里还有苗儿的衣服吗?我瞧着,烟绫倒是可以穿她的衣服。”   赵氏自打阿彩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对鬼神之事倒是看的更淡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恶子之说。闻言,点了点头,“应该有,我去找一身出来。”   女人对于打扮人,尤其是自己颇有好感的人,还是很上心的。没一会儿,赵氏就找出了一身田苗的衣服。   觉的董烟绫穿起来可能会有些大,她又三下五除二的拿剪刀、针线将衣服改小了一些。   等她改完,张氏那边也给董烟绫洗完了澡。   将衣服给她穿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阿彩在旁边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了屋,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了一副银耳坠给董烟绫带上了。   “大家看看,烟绫是不是一个小美人。”赵氏今天心情好,招呼田家人来看董烟绫。   众人一看,都眼睛一亮。   刚才董烟绫太狼狈了,所以根本没看出什么。现在这么一洗,一打扮,却好似拂去灰尘的明珠一样,温润耀眼。   刚刚开始成长的身子如同柳枝一样纤细柔软,长长的柳眉,柳眉下是一双沉静的眸子。五官不算十分精致,却有一种蕙质兰心的感觉,让人看着那么舒服。   “春雨春风写妙颜,幽情逸韵落人间。”田承玉脱口道。      ☆、第163章      “而今究竟无知己,打破乌盆更入山。”这是后两句,董烟绫心里默念了一下,却没敢说出来。她现在是一个贫苦的农家女,根本不可能懂这些。   “承玉,你念的这两句是什么意思?”赵氏笑着问道。   田承玉本是有感而发,被这么一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磕磕巴巴的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就是说,烟绫长的好看而已。”说完,他将视线移向了别处,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夸人也夸的这么特别。”赵氏哈哈一笑。发现田承玉的反应,她又跟张氏打趣道,“承玉可从来没夸过别人长的好看,看来,你享福的日子也不远了。”   在古代,讲究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就像赵氏,有了阿彩以后,很多事就不用她亲自动手了,在大家眼里,也就是享福了。所以赵氏这话,意思就是张氏即将有儿媳妇了。   她这句话其实是开玩笑,可是当事人却都没有半点听玩笑的意思。   张氏开始上下打量董烟绫,想着她给她当儿媳妇的可能性。孟家虽然一直想让田承玉娶孟果儿,她也愿意,可是田承玉一直不同意,她也没办法。现在,有了董烟绫,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董烟绫跟田承玉都觉的赵氏这玩笑开的太让人尴尬了,但同时,两人又都忍不住朝对方看去。这一下,两人的视线正好碰撞在一起。   慌忙的,两人又都赶紧收回视线,小脸晕红一片。   赵氏现在可算是田家日子过的最舒服的人了,所以心态也好,见两个小儿女如此,哈哈一笑,拉着张氏去一边说闲话了。   至于她们说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唯有那不时传来的笑声,证明她们的心情不错。   其他人也开始各自忙碌,院中竟然只剩下董烟绫跟田承玉两人。   觉的有些尴尬,田承玉看了董烟绫一眼,“我要去读书了。”   “嗯!”董烟绫垂下眼帘,一袭愁绪又袭上心头。   田承玉往房间里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忍不住道:“你想不想读书?我可以教你读书。”   董烟绫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田承玉。   “你不愿意就算了。”田承玉似乎有些恼怒自己刚才的话,很快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我愿意。”董烟绫似乎想起了什么,跟着田承玉进了房间。   炎炎夏日,打开的窗户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仔细,配上外面清脆的蝉鸣声,倒是异常和谐。   下午时分,田老二一脸晦气的回来了。   “怎么样?”姜婉白问他。   “我去了临福村,找到了烟绫的爹娘,告诉他们烟绫跟他们的孩子在咱们这。结果,他们不但不高兴,反而十分生气,说了一大堆不中听的话,让我听着都觉的有些生气。”   不用想,那些不中听的话也肯定是骂董烟绫跟那个女婴的,姜婉白才不想听那些污言秽语呢,所以跳过这段没问,而是问道:“然后呢?他们有没有说要来接人。”   “接人?”田老二朝地上呸了一口,“就没见过这么做爹娘的。”朝外边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在,他压低声音道,“这姓董的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咱们家日子比较好过,竟然讹上咱们家了。   说咱们家这么多男人,他们家烟绫一个姑娘,在咱们家都过了这么久了,名声早就坏了,接回去有什么用。   他们要十两银子,以后烟绫就是咱们家的了。如果不答应,他们就要闹到官府去,说咱们家拐带他女儿。   哎!管闲事,落不是。娘,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田老二不满的道。   为了十两银子,就可以置自己的女儿于不顾,姜婉白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户人家了。   “娘,那现在怎么办?”   “他闹到县衙里,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不怕。只怕,可怜了烟绫跟那个女婴。”姜婉白沉吟道。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都可以说卖就卖,一个恶子,都不用想,都知道她的命运。   田老二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头疼。昨天那个婴儿的死,他到现在也无法释怀,如果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婴死,他真的有些做不到了。   “他不是要十两银子,那就给他十两银子。”姜婉白考虑良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娘,这怎么可以,他摆明了就是敲诈啊。”田老二有些不服气的道。   姜婉白示意他冷静,“这十两银子,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烟绫跟那个女婴。   让姓董的写个字据,收了这十两银子,以后烟绫还有那个女婴,就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田老二明白了姜婉白的苦心,但还是不满的嘟囔道:“还是便宜了他。”   “就当是行善积德吧!”姜婉白半闭了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田老二知道她还在为昨天的事自责,便不再说什么,拿了银子,又去了临福村。   傍晚的时候,姜婉白将董家写的字据给董烟绫看,并和蔼的问她,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董烟绫似乎有些震惊,又有些了然,呆坐半晌,突然跪下道:“我爹既然把我卖给了你们,那我就是田家的人了。以后,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只求,只求能给我妹妹一口饭吃。”说着,她抱紧了怀里的婴儿,小身板不停的颤抖着,好似生怕姜婉白不答应一样。   姜婉白其实早就想到了会是这种结果,只是董烟绫没哭没闹,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但很快,她就想到,董家人这样,董烟绫对他们一定早就死心了,所以才会接受的这么快。   有了这个合理的解释,她跳过这个问题,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你现在还小,而且有妹妹要照顾,倒是没什么可让你做的。这些事,等你长大之后再说也不迟。   至于这张卖身契,你也不用在意。”   “我什么都能做的。”董烟绫急道。   姜婉白倒是也很理解董烟绫十分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想法,最后答应她,她可以帮田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这才笑逐颜开。   就这样,田家的常住人口,算是又多了两个。   这两天,姜婉白一直在考虑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去曾家看望曾老夫人。礼尚往来,曾家既然拿他们家当亲家一样的走着,她自然也要回报一下。更何况,她也早就答应了这件事。   可是,第一次登门,这么空着手去肯定不行。但如果拿些什么鸡蛋、鱼肉等的俗物,姜婉白又觉的拿不出手。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之前得到的砗磲。曾家是书香门第,一定会喜欢这个的。不过,倒也不用取那个整个的砗磲,只把之前从瘦猴那里买来那一小块雕琢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有了这个想法,姜婉白开始让田老二去询问,这盐城哪里有好的玉雕师父。   这可难倒了田老二。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这雕玉的师父,还真没有几个,更别说雕的好的了。   一连找了好几天,也一无所获。   “砗磲是什么?”董烟绫望着田老二的背影,状似无意的问田承玉。   田承玉很自然的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   “砗磲竟然有这么神奇。”董烟绫惊叹了一下,随即道,“要是有机会能见一下就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走,我带你去跟我奶奶说,她一定会同意的。”田承玉说着,竟然真要拉董烟绫出去。   这下,轮到董烟绫惊讶了。她没想到,砗磲这么珍贵的东西,在田承玉嘴里,或者说在田家,竟然这么容易就见到。   是他们太不珍视这砗磲了,还是太过相信自己了呢?想到后者,董烟绫的心一缩,脸上也带了无尽的哀愁。   最后,他们两个还是没有见到砗磲。因为,姜婉白突然听说聂大夫就是 一位玉雕高手,便带着那块砗磲,去拜访他了。   聂大夫并没有居住在曾府,而是独自住在离曾府不远的一个小院里。小院里晒满了各种草药,各种药香混合在一起,让人一进门,就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上次的事还没有来得及谢你,这次又来麻烦你了。”姜婉白很不好意思的道。   聂大夫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举手之劳而已。这次,是谁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是这个。”说着,姜婉白从袖中拿出一方手绢,打开手绢,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   起初,聂大夫并没有在意,只是随便的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却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这是,这是……”他又惊又喜,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确定起来。   姜婉白点点头,“这确实是一块砗磲。”   “真的是。”聂大夫倒吸了一口凉气,“早就听说你们家得了砗磲,却一直无缘相见,今天,我倒是得偿所愿了。   我能看看它吗?”   姜婉白将手中的砗磲递给聂大夫,“我这次来,就是听说聂大夫不但是杏林高手,还善于琢玉。这砗磲虽然比不得美玉,但也有其妙处。所以,我想请聂大夫,帮我把它打磨出来。   就是不知道……”   “好。”姜婉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聂大夫打断了。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聂大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见到这砗磲,我就有些心痒难耐了。”      ☆、第164章      宝剑之于英雄,脂粉之于佳人,姜婉白自然明白他的感觉,不但没觉的他不礼貌,反而觉的他异常真诚,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这块砗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你想雕成什么?”聂大夫把玩着那砗磲,啧啧称叹好一阵,这才想起了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过几天我想去看看曾老夫人,想用这砗磲给她雕一件礼物。你跟曾老夫人比较熟,你觉的,我应该雕成什么好?”   “曾老夫人啊?”聂大夫轻叹一声,“自从曾小公子有病起,她就吃斋念佛。这砗磲又本是佛家至宝,用它来雕一串手串,再好不过了。”   “手串。手串倒是好,就是不知道这砗磲大小够吗?”   “足够了,应该还有很多剩余的。”聂大夫哈哈一笑。   姜婉白也笑了,“那就麻烦你了。”   “我还巴不得你来麻烦我呢。”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姜婉白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报酬的事,而聂大夫也根本没问,好似两人都没关心过这件事一般。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关心呢?于聂大夫来说,无论救人还是雕琢砗磲,都是他兴趣所在,所以他根本没想过要什么报酬。   对姜婉白来说,她了解聂大夫的为人,自然不会拿银子来疏远两人的关系,她准备在拿到砗磲的时候,再一起酬谢聂大夫。   一转眼,七八天过去了。这天,田家人吃完晚饭,坐在院中纳凉,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起董烟绫正在跟田承玉学读书的事。   田承玉赞叹道:“烟绫真是好聪明,学什么东西一点就通,我都觉的自己快没什么可教她的了。”   田承玉自己就聪明绝顶,他这么夸董烟绫,就说明,董烟绫确实对读书很有天分。   “是啊,烟绫真是聪明。昨天我算账的时候,有一个地方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结果她一看,就知道哪里出问题了。”田老二也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王氏白了田老二一眼。   “怎么不好意思说。我当初读书的时候,就不是很灵光,学了几年,也只认得些字而已。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早被忘的差不多了。”田老二有些苦恼的道。   说到这里,他又好似想起什么一样道:“娘,你不是说要请个账房,到底什么时候请啊?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账本也越堆越高,我真有点应付不过来。”   “我早就想请了,可是哪是是那么好请的。”对这件事,姜婉白也有些苦恼。一般有经验的账房,全都有主家了,没有经验的,请回来估计跟田老二也差不多,倒不如不请。   “最近事情多,慢慢再看吧。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别啊,娘。慢慢再看,这么一看,又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了。”田老二有些急了。   “那怎么办?你让我立刻去找人,我也找不到啊。”姜婉白有些无奈的道。   “我能不能帮忙?”董烟绫突然插嘴道。   众人都看向她,她有些羞怯的垂下了头,低声道:“我只不过是想帮一下忙。”   “我看这个主意好。”田老二拍手道,他对能让他脱离苦海的办法,都同意。   董烟绫的小脸更红了,抬头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有些意外,仔细考虑了一下,便否决了这种可能。“烟绫现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让她累到。老二,账房的事我会解决的,你再坚持几天。”   这是姜婉白说出来的解释,也是她拒绝让董烟绫当账房的众多原因中的一个。   “娘……”田老二有些不情愿的喊了一句。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之后,姜婉白多方打听,哪里有合适的账房。可是来的那些人,不是她看不上他们,就是他们看不上她,一直也没遇到合适的,倒成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田老二每天对着账本发愁,偶尔,董烟绫会凑过来帮他。他发现,别看董烟绫人小,可是在他看来很难的事,她却很轻松的处理好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慢慢的,他就开始将一些账目交给她,自己去忙自己的事,倒也乐得清闲。   又过了七八天,到了跟聂大夫约定的日子。一大早,姜婉白就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了聂大夫的小院。   “聂大夫早啊!”姜婉白道。   今天天气好,聂大夫此时正在院中晾晒草药,见到姜婉白,他也很高兴,“你也很早。”   “这不是惦记着你雕的砗磲吗!”姜婉白开玩笑道。   聂大夫哈哈一笑,请姜婉白到屋里坐,然后进去拿出了两个锦盒。一个锦盒大些,打开一看,正是一串晶莹剔透的手串。   手串共有七七四十九颗珠子,每颗珠子黄豆大小,莹白圆润。众多珠子串在一起,有如众星团聚,闪耀着一股特殊的光泽。不耀眼,却异常的吸引人。   “这砗磲到了晚上,在月光下才好看呢。”聂大夫啧啧称赞道。   砗磲本就是贝壳啸月而成,比珍珠吸收的月华还要多。又在海底埋了成百上千年,吸收了很多海气,可以称得上是海中至宝。在月亮下,自然别有一番景象。这,姜婉白是知道的。   笑着点了点头,姜婉白去开第二个锦盒。第二个锦盒里的东西就小的多,是一枚雕成竹节的吊坠。竹节栩栩如生,形态逼真,可以看出雕琢之人的手艺非同一般。   “这个是?”姜婉白一见就喜欢上了这吊坠,所以又惊又喜。   “剩下的砗磲我雕了这个吊坠。砗磲对女人以及虚火旺盛的人大有好处,雕成吊坠,贴身佩戴,更是受益无穷。”聂大夫是大夫,所以总忍不住从治病的角度考虑问题。   “聂大夫费心了。”姜婉白握着那吊坠,只觉的触手温凉。炎炎夏日里,倒好似一湾清泉流过手心一样,让人神清气爽,原本燥热的心也不知不觉的冷静下来了。   还真是好东西,姜婉白恋恋不舍的将坠子放回锦盒,这才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了聂大夫,“总麻烦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姜婉白的礼物也放在一个锦盒里。   聂大夫看了那锦盒,并没有接,而是有些愠恼的道:“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别说你们是曾家的亲家,就是不相识的路人,我也会帮忙的。   之前还以为你与其他人不一样,还想跟你结交一下,现在看来,不过都一样罢了。   算了,我也累了……”   “聂大夫不看看这锦盒里是什么东西吗?”姜婉白不急不火的道。   什么东西?无非就是金银玉石之类的,聂大夫当御医这么多年,收的最多的,就是这些。不过,姜婉白这么说,他心思一转,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赶紧打开锦盒,果然见到里面躺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砗磲,聂大夫呆立当场,“这,这是给我的?”   “当然。”姜婉白笑着点了点头。瘦猴第二次弄上来那个砗磲足足有锅盖大小,从上面取下来一块砗磲,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况且,砗磲虽然价值不菲,但也分部位。比如那圈红色的血砗磲就千金不换,但别的地方,却没那么珍贵。就像姜婉白给聂大夫的这块,就是贝壳边缘切下来的一块,品质中等而已,甚至,还不如姜婉白手里拿的那块。   不过这对于聂大夫来说,已经很珍贵了。满脸笑容的将那块砗磲放在手里摩挲着,他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魂游天外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没人回答,姜婉白便自顾自的回了家。她已经等不及要将那坠子用个红绳穿起来戴在脖子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聂大夫才回过神来,往边上一看,哪里还有姜婉白的影子。甚至连那碗给她倒的茶水,都已经凉透了不知道多久了。   有些尴尬,但很快又被手中的砗磲吸引了心神,聂大夫迈步进了里屋,忙碌起来。   田家人都知道姜婉白今天去拿砗磲了,所以早就在家等着了。一见姜婉白进门,都围了上来,争着看那手串跟坠子。   “哎呀,竟然这么好看。之前我看那块砗磲灰突突的,跟个石头没什么两样,顶多也就是透点,亮点,还以为娘骗我呢。”赵氏笑道。   “娘什么时候骗过人,说它是宝贝,它就是宝贝。”田老二想到家里剩下的那一大块砗磲,只觉的面红耳热,这可都是钱啊,数不清的钱。   “你还说我,我就不信,你当时看出什么来了。”赵氏一撇嘴,调侃道。   “我……”田老二想接话,但却觉的有点不好意思接。确实,他也没看出这砗磲打磨出来竟然如此好看。所以他话锋一转,高声道,“我看没看出来你不用管,我只知道,我相信娘的话。”   “哈哈……”众人都被他逗乐了。   “玉不琢不成器。”田承玉拿到那玉坠子,很是喜爱的摸了两下,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将玉坠子递给了董烟绫,“你不是一直想看砗磲,这就是了。给你。”   董烟绫似乎十分激动,嘴唇微颤,眼神晃动,就连声音也都低哑了不少,透着那么一股波动,“这就是砗磲啊。”   伸手接过玉坠子,她用食指肚细细的摩挲着,动作轻柔而爱怜,好似在摸这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一般。      ☆、第165章      “奶奶说,这坠子长期佩戴,不但能美容颜颜,还能治病呢。”田承玉并没有想到其它,只以为董烟绫单纯喜欢这坠子,所以也有些感叹的说了这么一句。   董烟绫却一下子抓紧了手里的坠子,有种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但很快的,她就放开了手,将坠子还给了了田承玉,眼观鼻、鼻观口的站在了一边。   田承玉一直也没弄明白董烟绫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看她,好似兰花一样静雅,有时候,却如芍药一般娇艳,但更多时候,则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让人忍不住想睁大眼睛看,却怎么也看不清。   “老三媳妇,你的手比较巧。这坠子先放在你这里,你给我编一个红绳,我好戴着。”众人都看完了,姜婉白将坠子递给了张氏。   张氏自然点头答应了,说编这种东西,必须要粗一些的丝线才行,等她出去买点合适的丝线,立刻就给姜婉白编。   “这倒是不着急。现在这礼物也准备好了,我们去曾家拜访一下曾老夫人吧。”   姜婉白一声令下,田家立刻忙碌起来。   田家这么多人,当然不能全去曾家。姜婉白肯定是要去的,而田老三跟张氏是田柳的爹娘,自然也要去。   剩下的就是田承玉。让他跟着一起,姜婉白是存了小心思的。曾家是书香门第,曾老太傅又教过三个太子,如果田承玉能得到他的指点,那岂不是他的造化。   四个人,一辆马车,轱辘辘,不一时就到了曾家。   这不是姜婉白第一次来曾家,但上次因为是参加田柳跟曾城的冥婚,到处都挂着白幔帐,她心情又不好,所以并没有看清曾家的宅院,这次倒是看了个真切。   这曾府不算大,也不算小,但跟曾老太傅的身份比起来,明显是称不上的。这宅子应该修了有些年头了,屋顶、墙角满是岁月的痕迹。而有些地方看起来比较新,应该是后来修缮过的。   谁能想到,三朝元老、三位太子的太傅,竟然会住在一个这样斑驳的地方,甚至,连田家在京城那处宅子都比它好上那么一些。毕竟,那可是皇上赏给田家的。   姜婉白摇了摇头,不知道曾家到底是生活真的清苦至此,还是他们不追求这些,只喜欢这素雅的情调。但很大可能,是前者。   陶渊明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是他曾经也想过要出仕,只是一直不顺而已。要是能过的好一点,姜婉白猜想谁都愿意自己过的好一点,只不过要看条件允许不允许。   当然,也不排除曾家就喜欢这样。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开,她让田老三去敲门。   来开门的人一听是曾家的亲家来了,赶紧进去禀告。不一时,就回来领着姜婉白等人去后堂,说是去见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见到姜婉白等人进来,竟然高兴的站了起来,“上次你说要来看我,我就一直等着,没想到,这一等等了这么久。你们终于来了。”   她这么热情,姜婉白自然也满脸笑意,“家里的事情多,一直也不能成行,所以拖到现在才来看你。真是抱歉。”   曾老夫人自然不会怪罪,两个人说了一阵客气话,话题就落到了田承玉的身上。   “这孩子,长的真俊。多大了,读书没有。”曾老夫人爱怜的拉着田承玉的手问道。   田承玉一点也不羞怯,如实的回答了,更惹的曾老夫人欢喜不已,立刻让人进去,拿了一块刻着松柏的玉佩给他。   那块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田承玉自然不敢要。   “戴着。这玉佩,就你这种年纪戴着才好看。”说到这里,曾老夫人看着田承玉,有些黯然神伤。   不用说,她又想到了她的孙儿曾城。   姜婉白也想到了田柳,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突然去世,真是世事无常。不想沉浸在这种悲伤里,她赶紧将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看我,一进来,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个了。”   “这是……”曾老夫人接过那串砗磲,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前一阵子得了一块砗磲。想着你喜欢礼佛,就让聂大夫磨了这么一串手串。”姜婉白说的轻松自在,可是别人却听得满脸惊愕。   砗磲,可是佛家至宝,整个大夏朝也没听说谁有。因为一旦出现,不是被皇亲贵胄藏在家里秘不示人,就是被高僧得到,远离了尘世,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现在姜婉白竟然拿出一串砗磲来,还这么轻松的,好似只是松了一颗萝卜、一根白菜一样的给了曾老夫人,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是好了。   “好,好啊……”曾老夫人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城儿果然没选错媳妇。亲家,这礼物,我收下了。既然你拿我们曾家当至亲,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跟你客气了。”   曾老夫人满脸的至诚,唏嘘不已。   “正是应该这样,我可一点没把你当外人。”姜婉白哈哈一笑。   曾老夫人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老爷呢?怎么还没来。快去请他来。亲家来看我们,他竟然不在……”   下人赶紧一叠声的答应着去请曾老太傅了。   其实,姜婉白是一个老太太,来看曾老夫人,在曾家这种门第里,属于后院的事,根本无需曾老太傅出席的。现在曾老夫人让下人去请他,摆明了是对姜婉白的重视,还有就是真心承认了,曾家跟田家是一家人。   姜婉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觉的心里暖暖的。都说付出不需要回报,可是还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感情让人欢喜。   下人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吞吞吐吐的说,曾老太傅现在有事,不能过来。   曾老夫人跟曾太傅是一起从贫贱日子走过来的,对曾老太傅并不像大家族那样妻子对丈夫唯命是从,反而有点说一不二的,所以一听就生气了。   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沉着脸道:“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忙不可?”   “这……”下人根本不知道原因,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敢胡乱说话,所以支支吾吾的没个下文。   “再去请,务必把老爷请到这里来。”曾老夫人觉的脸上挂不住,一叠声的让下人赶紧去请曾老太傅。   “太傅应该是有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吧。正好,我也要跟老姐姐说一些家常呢,要是太傅来了,反倒是有些拘谨。”姜婉白赶紧笑着劝阻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不痛快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拿眼望着外面,显然没将姜婉白的话听到心里。   两人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话,下人又回来了。   “太傅呢!”曾老夫人没看见曾太傅,那声音沉的都能滴水了。   “这……我刚到书房外,还没说话,就被太傅骂了出来。”下人颤颤巍巍的道。做个下人也不容易,就像夹心饼一样,两边受罪。   曾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又站了起来。“书房里都有谁?”   “老爷跟公子。”   一听说曾老太傅不是在会客,只是跟自家儿子在说话,曾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迈步就往外面走,“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姜婉白现在也看出来了,恐怕这曾家真正当家的,还是这位曾老夫人。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以曾太傅的刚正,估计根本就没有上次结阴婚的事。   知道劝不住曾老夫人,她自己留在客厅里也有些尴尬,便跟着曾老夫人来到了书房。   离书房很远,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父亲,我真的不喜欢做官。况且,现在我赋闲在家,也应该找一些事情做。”一个斯斯文文,又很沉静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应该是曾老太傅的儿子,曾景文的声音。   “那也不许你去经商。你想找事情做,那你就研究学问。学海无涯,你的《景搂赋》写的怎么样了?”   “父亲,你研究了一辈子学问,又怎么样呢?一朝朝堂变革,还不是回到这里养老?朝堂的事,哪里是学问能左右的。   还不如经商,做个富贵闲人。”曾景文原来也是一腔报国之心,可是经过去年的事,他发现,这朝堂根本不是他读书能改变的,所以有些心灰意懒。   再加上曾城的去世,他可谓大彻大悟,只觉的以前活的太过理想。现在,他想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所以来跟曾老太傅商量。   他这么说,一下子触到了曾老太傅的伤疤。他平生最为得意的事,就是教过三位太子,但最为失意的事,就是老年回到乡里赋闲,所以他立刻就发怒了。   “混账!不好好想着做学问,专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父平时教你的道理,你全忘了吗?”   “圣人也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父亲,我们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改变什么,为什么不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呢? ”   “你……”曾老太傅有些停顿。官海沉浮这么多年,他何曾没想过,要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只是一只不愿接受而已。如今被自己的儿子提出来,他心里也翻腾不止。   “老爷,我觉的景文说的对。你不是也常说,你过的最高兴的时间,就是跟我一起在读书织布的日子吗?”曾老夫人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立刻选择站在了曾景文的一边。   她这么一说话,曾老太傅跟曾景文立刻察觉到外面有人。对于曾老夫人,他们倒觉的没什么,但见到姜婉白,还是觉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家丑怎可外扬。   “我不是说我在忙吗!”曾老太傅有些埋怨曾老夫人带姜婉白过来。      ☆、第166章      “亲家又不是外人。”曾老夫人一点也不示弱。   曾老太傅是真的爱自己的夫人,也敬自己的夫人,所以瞪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对姜婉白道:“见笑了。”   姜婉白摇了摇头,表示是自己有些打扰了。   众人客气一番,便回到了客厅。这时,曾老夫人将姜婉白送给她的砗磲手串给曾老太傅看,曾老太傅也是满脸的诧异,第一次,认真的,上下打量着姜婉白。   在他的印象里,姜婉白就是一个普通农妇,却没想到她能拿出砗磲,更这么轻易的送给自己的夫人。再加上早就听说了一些她跟唐家的事,曾太傅越来越觉的,姜婉白真有些不一般。   也许,跟田家结阴婚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糟。   曾老太傅打量姜婉白,姜婉白也在打量他,还有曾景文。如同自己想的一样,曾老太傅一看就是个为人正直的人,至于曾景文,那沉静的样子,倒也不像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呆子。   既然这样,她心底的一件事,倒是可以说一下。   “曾公子刚才说你准备做生意,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生意好?”   “亲家,叫什么曾公子,跟我一样,叫他景文就好了。”曾老夫人插嘴道。   曾景文赶紧点头,“母亲说的是,叫我景文就好。至于做什么生意,我想来想去,竟然觉的白活了这么多年,好像除了书读的多一点,其它都不怎么擅长。   所以,我想,能不能开一家书局或者专门卖古玩字画的店铺。”   他的回答,基本没出姜婉白的预料,“在这盐城开吗?”   曾景文点头。   “恐怕不太容易。这盐城乃是靠海的小城,城里的读书人加起来,也不足上千,其中还包括一些根本买不起书的人。   至于古玩字画,恐怕更不乐观了。依我看,要是能去京城开,以曾家的影响,无论是书局还是古玩字画店,定可以一本万利,只是在这里……”   曾景文何尝不知道姜婉白所说的道理。可是以曾家现在的情况,他爹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回京城。   “若是不开书局……”曾景文有点一筹莫展。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生意,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哦?”   “你可知道鬼石滩?”姜婉白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无用的话。   曾景文出生在盐城,小时候经常去海边玩,当然知道这鬼石滩,只是不知道姜婉白的话,到底有什么意思。   曾老夫人是个脾气爽利的人,立刻催促道:“亲家,这鬼石滩我也知道。你也别兜着、转着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姜婉白不再卖关子,将鬼石滩其实是石油外泄形成的,石油有什么用,有什么特性,之前鬼石滩又为什么出现那些灵异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最后道:“我说的生意,就跟这石油有关。”   在古代,燃气机没发明的时候,石油其实主要有几个用途。一个是直接点燃照明,这其中,又可以把石油做成石烛。这样的石烛一根能顶三根蜡烛,可谓便宜不已。   不过,若用作照明,有一点不好的就是石油燃烧之后会产生黑烟。天长日久,屋子、床帐就会被熏黑,所以一般只有穷人家里为了省钱,才会用它。   但好在这石油根本是无主的东西,真要拿来售卖,就像是无本的买卖一样,利润也很可观。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也是姜婉白最不赞成的一种办法。石油因为燃烧会产生黑烟,也就有了第二种用途,那就是制墨。   沈括的《梦溪笔谈》记载,石油所制的墨,比松木所制的更加轻,更加黑,品质也更加好。只不过因为石油产量少,这才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如果曾家能研制出来这种墨,以曾家在学界的地位,那墨一定是声名鹊起,到时,千金一墨的盛景也不是不会出现。甚至,曾家还很可能因为这墨流传千古。   这属于走精品路线,是姜婉白最为推崇的。   还有,石油还可以起润滑的作用。比如车轴,抹上一些石油,转动起来就会更轻灵一些。   当然,石头也可以用作战争。试想一下,一个点燃的石油桶,都相当于一个炸药包。在这全是冷兵器的古代,这石油桶,可不亚于核弹的威力。   这个应用,姜婉白没有跟曾家说,她怕会引起朝廷的侧目。到时候,可不止赚不到钱了,恐怕破家灭族近在眼前。   不过只是这三个应用,曾家也听的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被人称为鬼石滩的地方,竟然藏着这样一种宝贝,这简直是一个金库啊。   “你说的是真的?”这下,连曾老太傅都坐不住了。   “当然。”   “是真的,是真的……”曾老太傅虽然专心做学问,但活了这么多年,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所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不禁站起了身,背着手,在客厅里走了起来。   曾景文已经兴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看到了曾家未来的希望,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鬼石滩去。   就连曾老夫人都傻了,她以为姜婉白说的是什么生意,没想到,却是这种天大的机缘。   姜婉白看着三人的表现,心里有些感叹。他们只知道石油的一点用途而已,若他们知道,石油那种让你飞、让你跑的真正用途,还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样子。   可惜,现在没有蒸汽机,不然,她也能在这古代搞一次工业革命了。不对,这蒸汽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姜婉白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请他来一起研究,这石油,应该能开发出更多的用途。   越想越觉的完美,姜婉白也变的激动起来。   “那个叫石油的东西,做的墨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曾老太傅还是比较注重名声的,所以比较关心这个。   “的确。”姜婉白拍着胸脯保证。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曾老太傅此时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这……”我来自未来?就怕我敢说,你也不敢信,姜婉白一时有些语塞。   “父亲。”曾景文喊了一句,他现在恨不得将姜婉白当做菩萨一样供起来,真的有点怕惹恼了她。   曾老太傅却一点也不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姜婉白。   姜婉白心思一转,就将之前想到的那个人拿了出来,“曾老太傅可知道林大学士?”   当朝,能称得上林大学生的,只有一人,曾老太傅如何不识的,“你说的是游鸿诗社的主人,去年刚刚发表《天人论》的林奇远。”   “对,就是他。”林学士不但是个文人,还是个科学家,去年的时候,还因为浮力、小孔成像的事跟姜婉白有交集,也帮助过姜婉白,所以姜婉白想拉他过来研究石油的真正用途。   现在,他也是最好的挡箭牌。   果然,一说起林学士,满腹诗书的曾老太傅也深感不如,“竟然是他,竟然是他,怪不得。我就说,这世间如果真有一个人能知道这种奇妙的东西,除了他,别无他人。哈哈哈哈。”曾老太傅竟然笑了起来。   曾景文也是感叹不已,“只可惜,他早早的离开了朝野,我无缘见他一面,真是生平憾事。”   “也许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姜婉白微微一笑。   “哦?”曾景文有些不解。   “这石油可不止这些用途。还有,关于它的开采,还有提炼等事情,我想非要林学士亲自来一趟不可。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如果你们觉得这门生意可行,我们就把林学士叫来,三家合伙做这个生意,怎么样?”姜婉白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林学士能来,当然是好,可是就怕他不肯来……”曾景文有些欲言又止的。   “他一定会来的。”对这个,姜婉白还是很有信心的。试想,一个科学狂人,如果你告诉他这里的这些奇妙事情,他不来才怪呢。   曾景文见姜婉白这么有信心,立刻就想到了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当即就放心的笑了起来,“那就好。”   “曾老太傅,你觉的呢?”曾老太傅是三位太子的师傅,姜婉白还是很想将他一起拖下水的。   曾老太傅捻了捻胡须,看看一脸兴奋的曾景文,沉吟一下,突然道:“那墨制成了,我要亲自试验。如果真的很好,才可以售卖。”   他这就是答应了,姜婉白立刻点头答应,并且笑道:“那是自然。到时候,还要请老太傅为这个新墨,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才好。”   这种留名的事,曾老太傅自然求之不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甚至最后连皱纹都被撑开了许多。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曾老夫人瞥了曾老太傅一眼,满脸笑意的嘲弄道。   曾老太傅有些挂不住脸,但又拿曾老夫人没有办法,只能瞪眼了事。   “瞪什么瞪,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当时给城儿结这门婚事,你就死活不同意,现在呢?”曾老夫人占到了理,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曾老太傅摇着头叹息道,但他那眉宇间,却没有半点的恼怒,全是对曾老夫人的敬爱,可见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第167章      曾老夫人也没有再得寸进尺,又跟姜婉白说起了话,“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我想,我们现在要把鬼石滩弄过来。我跟董县令有些过节,这件事可能不太好弄,所以可能要你们出马。”   “这件事我来弄。”曾景文立刻就揽下了这件事。姜婉白肯将这个生意分给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   之后,双方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的事,算是把这件事正式定了下来。   中午,曾家的饭菜很丰盛。吃完饭,大家坐在客厅闲聊,姜婉白突然道:“命运这个东西其实真的很奇妙,曾太傅,你可能不知道,很早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   而且,还是因为你,我们家才能摆脱困境的。”   “哦?”曾太傅来了兴致。   “你可还记得欧阳俊?”   “当然记得。倒是一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太调皮了。”曾太傅想起欧阳俊,也有些唏嘘。   “欧阳俊曾经打破你一盆兰花,怕被你发现,就到处寻找合适的兰花。当时,我们家,还有我们亲家张家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幸好有那笔卖花的钱,亲家的病才好起来,我们也因此结识了欧阳俊。”   还有田苗,也因为欧阳俊,才能出去做工,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找到了自己的路。还有之后的一系列事,可以说,都跟这件事有关。   说起来,曾老太傅还算是田家的恩人。   张氏其实也早就想谢谢曾老太傅了,他间接救了自己父亲的命。只是姜婉白一直没提,她也不敢擅作主张。现在,姜婉白一说明白,她立刻拉着田承玉跪倒在地,叩谢救父的大恩。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种缘分。看来,我们两家确实有缘。”曾老太傅一边去扶张氏,一边有些感慨的道。   “当然。”曾老夫人本来就比较信佛,相信万事皆有因果,现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哈哈一笑,只觉的亲近了很多。   这时,曾老太傅也注意到了田承玉,便开始问他读过什么书。   “《论语》《孟子》已经读完了,现在再看《史记》。”田承玉回答的不卑不亢,谦谦有礼。   “哦?”曾老太傅来了兴致,开始问田承玉一些问题。   田承玉回答的条条是道,曾老太傅也越问越高兴,最后两人竟然完全忘了周围的人的存在。   直到他问出一个问题后,田承玉开始苦思,最后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这才一捻胡须,笑道:“不错。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主见,确实不错。”   他一连说了两个不错,可以看得出,他很欣赏田承玉。   “曾太傅如果不嫌弃,要是能指点一下承玉,倒是承玉的造化了。”姜婉白带田承玉来,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所以赶紧说道。   曾老太傅上下打量着田承玉,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承玉这孩子我看着喜欢。老爷,你不是也总觉的自己学问没个传人吗?我觉的这孩子就不错。”曾老夫人在一边敲着边鼓。   曾老太傅的神色一动,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一样摇了摇头,最后道:“以后你如果有时间,就多来我这里,我愿意倾囊相授。只是这师徒的名分……”他没说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对田承玉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曾老太傅,那是什么人,可是学问界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有他的指点,他还不一日千里。   田承玉赶紧道谢,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变的红扑扑的。   曾老太傅也很高兴,当即就带着田承玉去了书房,想看看他的字写的怎么样。   他们走了,曾景文也告辞离开。他要赶紧将鬼石滩那片地弄到手里,那么大一个金库,不抓在自己的手里,他想想都觉的睡不着觉。   屋里剩下曾老夫人、姜婉白、田老三夫妻,四个人一起说起了家常。   一直说到日落西山,姜婉白等人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路上,田承玉不断的说着自己今天的所得,田老三夫妻对曾家也是赞不绝口,俨然将曾家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回家之后,姜婉白立刻写了一封书信。正好田家有一批虾酱要送到京城,她便将这书信托付给了车队的人,让他们转交给林学士。   第二天,曾景文亲自来拜访,说鬼石滩的地契已经拿到了手里,并想要交给姜婉白保管。   姜婉白本来想要推脱的,可是奈何曾景文非要如此,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收下这地契,并承诺,这地契为大家共同所有。曾景文这才满意的离开,去寻找技艺精良的制墨师傅,研制新墨。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姜婉白不用亲自过问,就有三分之一的股份,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正高兴着,这天,田老二就一脸急迫的闯了进来,“娘,不好了。”   “什么事?”姜婉白握茶杯的手一紧。   “今天工厂有几个工人没来上工,我一问,才知道,他们被一个姓余的人花了大价钱挖走了。剩下的工人也是人心浮动,一个弄不好,估计也可能离开。”   “姓余的人?”姜婉白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好像不认识什么姓余的人。   “对啊。这怎么办?他挖走咱们的工人,摆明了是冲着咱们来的。”田老二急道。   “着什么急。世上哪里有独一份的买卖,这种情况,也是迟早的事罢了。”   见姜婉白如此气定神闲,田老二似乎也得到了力量,不再着急,而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埋怨道:“这些人真没良心,当初死说活说的想来咱们家做工。   咱们家给的工钱也不低,也没苛待他们,他们竟然就这么一走了之,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这又是生的什么气。能留下来,固然是好。不留下来,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反而衬这个机会,可以看出谁比较忠诚。   去掉那些坏的,留下一些好的,咱们这工厂,没准能发展的更好。”姜婉白其实也挺气愤的,不过她见惯了这些,所以表现的比较平静而已。   “可是他们知道我们是如何做紫芝酱的啊,万一,万一……”紫芝酱生意是田家的根本,想到这种后果,田老二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   “我不是让他们分别做不同的工序吗,怎么。你没照做?”   “照做了啊。可是,万一他们把所有的人都挖走怎么办?”   “即使那样,他们也做不出咱们家的味道。只会是形似神不似而已。”对于这个,姜婉白还真不担心。从一开始,她就考虑过会出这样的事,所以保留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足够田家里欧于不败之地了。   “真的?”田老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姜婉白笑而不语。   没过两天,盐城就开始出现另一种紫芝酱,名为余记紫芝酱。外形上看,跟田家的紫芝酱完全一样,价格却只有田家的三分之一。   百姓一听说,不少人去买余记的紫芝酱,相反,田家这边就变的冷冷清清起来。   田老二一直关心着这件事,所以也立刻去买了一罐余记的紫芝酱,拿回来给大家品尝。   大家一吃,觉的就是自己家做出来的味道,刚要着急,细心的张氏就发现了不对,“娘,咱们家的紫芝酱是鲜中带甜,吃下去之后口舌爽滑不已。可是这余记的,看似跟咱们家的紫芝酱一样,其实却有些发涩。”   大家一听,赶紧又去吃,然后再细心的做对比,还真发现了张氏所说的不同,纷纷惊喜的看向姜婉白,问她是怎么回事。   姜婉白不用尝,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不过,她是不会将这秘密说出来的,只是笑道:“佛曰,不可说。”   田家人本来也只是好奇而已,所以并没有再多问。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他们又恢复了好心情,说说笑笑起来。   唯有一人,显的并不是那么开心,那就是董烟绫。她盯着面前那两罐一模一样的紫芝酱,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昨天又走了几个人,我们是不是要招几个?”田老二终于有心思管生产的事了,问姜婉白。   “招。不过要跟他们讲明白咱们家的处境,他们要是愿意来呢,我们欢迎,要是打着其他的主意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还有,剩下的工人也是,跟他们说,如果现在他们现在想走,我们可以给他们结了工钱,大家好聚好散。可是如果再过几天,别说工钱,我们反倒要让他们赔咱们一大笔钱了。”   “娘,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咱们招工的时候,让他们签的那张合约上,上面明明白白的写了,如果他们单方面不做了,要赔我们十倍的工钱。还有,就算从我们这里离开,他们也不能从事相关的工作,否则,照样要赔钱。”   “还有这种事?那娘,我们为什么现在不让那些人赔钱?”赵氏有些不解的道。   “合约是签了,当时你觉的咱们家现在缺那点钱吗?这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让那些心存异想的人自己掂量掂量。况且,如果我们真的那么做,那剩下的人会怎么想?   觉的我们刻薄,还是想走却不敢走?   那些人如果真的想走,咱们留也留不住。或者。留住他们的人,也留不住他们的心。还不如让他们这么离开,也省的我们麻烦。”   姜婉白一通话下来,大家都觉的惊奇不已。还从没有人说过这些话,有过这种想法呢,更何况,这种想法真的很有道理。      ☆、第168章      “娘,我现在就去做。”田老二说着,兴冲冲的出去了。   就像姜婉白预料的那样,工厂里又走了一部分人,但也留下来一部分人。留下来的这些人纷纷表示,只要田家的紫芝酱工厂还开一天,别人哪怕给再高的工钱,也不会离开。   同时,按照姜婉白的方法,田老二也新招了一批人。这些人也跟留下来的人一样,都愿意一直在田家做工。   经过这么一番波折,田家的紫芝酱工厂非但没有倒下去,反而变得更加稳定,这可能是余记怎么想也想不到的结果。   工厂的事解决了,田家刚要松一口气,下午,就又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说,那砗磲的吊坠是谁拿的。”张氏沉着脸,怒声问道。   田承运、田承玉、田承安三个人依次站在那里,都有些莫名其妙。   “娘,那砗磲吊坠不见了吗?”田承玉也觉的有些惊讶。   “对。我今天把红绳编好,刚要将吊坠挂上,却发现它不见了,是不是你们拿的?”   “我没有。”田承玉摇了摇头。跟着,田承运跟田承安也纷纷表示自己没拿。   “还不说实话。这吊坠我就放在柜子的角落里,这屋子,平时只有你们进出,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无论多好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能拿,人穷志不能穷。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张氏最怕自己的孩子品德败坏,所以越说越生气。   田承运比较老实,根本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的听着。田承安年纪比较小,早就被这样的张氏吓傻了,只剩下田承玉,还能分辨几句。   “娘,你还不了解我们吗?我们什么时候拿过别人的东西,又什么时候说过谎?”田承玉一字一句的问道。   张氏刚才是因为发现吊坠不见了,有些太着急,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孩子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吊坠……   田承玉自打上次解开心结以后,倒是也很体谅张氏,处处为她着想,“娘,你别着急。你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吊坠是什么时候?”   田承玉如此懂事,张氏心里暖暖的,歉疚的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她回想起了之前的事。   “今天早上,我去柜子里拿没编好的红绳时,它还在那里的。”   “那这中间有没有谁来过这个房间?”   “只有你们三个、你爹。对了,还有你四婶。”张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田承玉的四婶就是赵氏。   “四婶?她来做什么。”田承玉对赵氏的印象可不是那么好。以前家里穷的时候,锅里剩下一碗粥,厨房剩下一个馒头,或者哪里有点好东西,赵氏都会悄悄的拿回自己的房间。   如果没人问起,她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算有人问起,她也会死不承认。被逼急了,就会撒泼打赖,真是泼妇一个。   “她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跟我说说话。”张氏努力回忆着。   “那她待了多久,中间你离开过吗?”   “待了好一阵。中间,对了,中间我去过一趟厕所。”说到这里,张氏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那吊坠是你四婶拿的?”   “现在还不确定。娘,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人来过。你中间,离开过几次这间屋子。”   张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没有别人来过了。中间我就去了两次厕所,中午出去吃了个饭,剩下都没离开过屋子。”   田承玉皱了一下眉头,“这件事,咱们还是要去问一下四婶。不过,咱们可不能单独去,要叫上奶奶。不然,以四婶的脾气,咱们去了,非但问不出什么,肯定还要落得一顿骂。”   张氏现在是六神无主,自然田承玉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去找姜婉白。   姜婉白正在想石油的事,想着别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到时不好收拾。听了张氏的话,她立刻站了起来,“你确定那坠子被偷了,不是你放错地方,或者老三帮你放起来了?   她表现的这么紧张,张氏更加自责了,“不会是老三,他平时根本不收拾家里的东西。也不是我放错地方,我把整个房间都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那坠子。   它就是被人拿走了。   娘,是我没用。好好的一个坠子,也会弄丢。”说着,张氏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我又没怪你。”姜婉白温声道。   张氏却止不住哭声,反而哭的更加伤心了。   “走,先去问问老四媳妇。”一个砗磲坠子丢了倒是没什么,但在田家,竟然会发生丢东西的事,这细思起来,就有些恐怖了。姜婉白可不想田老四跟陆寡妇的事再重演。   赵氏正在屋里跟阿彩说闲话,见姜婉白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张氏还哭成那样,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三媳妇放在柜子里的砗磲坠子不见了,她说今天就你去过她屋里,所以来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你今天发现什么异常的人、异常的事没有。”姜婉白尽力将自己的话说的平淡一点。   可饶是如此,赵氏还是一下明白了她的话,并且像火药桶一样点着了,“娘,三嫂的意思是,我拿了那砗磲坠子呗。   这可真是太阳西升,黄河的水倒流了。家里谁不知道,那坠子是你的。我怎么可能去拿?   三嫂,你可不要胡乱冤枉人。”赵氏三角眼一瞪,双手叉腰,一副要跟张氏拼命的架势。   张氏性子软糯,虽然经过田柳的事之后好了很多,但哪里是赵氏的对手。还没说话,语气就先带了几分歉意,“我没说是你拿的,就是想来问问。”   “来问问?带了这么多人,还让娘跟你一起来,我一点也没看出你是想问问的意思。反倒是一副认定我是贼,来抓贼拿脏的意思。   好,既然是这样,你就搜吧。看看我这屋里,有没有那砗磲坠子。”赵氏得理不饶人。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张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是尴尬,又是委屈,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你是觉的我根本没把坠子藏在自己屋里,而是藏在别人屋里了吧。   既然这样,你就去承宝屋里搜,还有阿彩的那些箱子,你都打开,看看我们到底拿没拿那坠子。”   阿彩的那些箱子就是指阿彩的嫁妆,按理来说,田家人是不应该翻她的嫁妆的,尤其她还是张氏的侄媳妇。赵氏这么说,有点太过了。   “娘……”阿彩拉了拉赵氏的袖子,想劝一下她。   赵氏却更加来劲了,“阿彩,你拉什么拉?现在人家怀疑我是贼,你也是贼呢。你不好好让人家搜搜,以后谁还敢相信咱们,田家哪还有咱们娘俩容身的地方。   搜,让他们搜,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搜出什么来。”   张氏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顾着掉眼泪。   田承玉心疼张氏,立刻道:“四婶,谁也没说你拿了那坠子,我们只是来问一下,看看你知不知道,你不用这么生气。”   “我凭什么不生气。要是你被冤枉偷了东西,难道你不生气吗?”   “我们根本没说是你拿的。”   “嘴上虽然没说,但你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田承玉也没辙了,让他读书讲道理还行,当时对上赵氏这种不讲理的主,他有天大的理,也只是对牛弹琴,根本说不清楚。所以他求助的看向姜婉白。   “行了,老四媳妇,现在家里出了贼,大家谁也不想。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找出这个贼。   不然他今天偷了砗磲坠子,明天就可能偷别的,甚至做出一些更恶劣的事。我想,你也不想出现那样的结果吧!”   姜婉白这么说,赵氏的气就顺了很多,再加上她不可能跟姜婉白撒泼,所以点头道:“既然娘这么说,我一切都听娘的。”   “那就好。既然你没拿那砗磲坠子,那你好好想想,这中间有没有什么人去老三媳妇房里。”   赵氏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根本也没在意这件事。   线索中断,姜婉白在想,要不要像审案一样,将每个人什么时候都做了什么事,都列出来。田家也就这么几个人,真要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   但很快,她就否决了这种想法。那个偷坠子的人如此谨慎,显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恐怕就算她问,也很难问出个结果。甚至还可能弄的人心惶惶,到时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老三媳妇,今天咱们家一天都没有外人来过,你再回去找找,那坠子那么小,没准掉在哪个犄角旮旯你没发现呢。   又或者,谁想看这坠子,就拿去看了,忘了跟你说呢。也许,等晚上大家都回来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姜婉白道。   “可是,娘……”张氏还想说什么,却被田承玉打断了。   “娘,走,我跟你一起去找找,也许就能找到了。”田承玉说着,也不管张氏愿不愿意,就把她拉回了屋。   他们走了,剩下的人也各自散开。只是经过这件事,他们再也没有之前的悠闲心情了,纷纷想着这件事。      ☆、第169章      小院中,今天田承玉没心思读书,在教董烟绫识字。说是教她,也就是让她拿个字帖在临摹,有不认识的,再请教他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很忙,盯着面前的砚台,在想着之前的事。看赵氏的反应,那坠子应该不是她拿的。可是田家除了她,谁还会拿呢?   他没心思,董烟绫更没心思。手里拿着毛笔,可是那毛笔却迟迟也落不下去,笔尖的墨都快低下来了。   “啪”的一下,墨真的滴到了纸上,也拉回了两人的心思。   “烟绫?”田承玉疑问道。   “嗯!”董烟绫实在没心思写字了,将毛笔放到砚台上,“你不是说你们家有很大一块砗磲吗?那现在这么小一个坠子不见了,应该也……”   “不是丢的东西多少的问题,是家里竟然有贼,这难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吗?”田承玉皱眉道。   “也许,偷东西的人有她的苦衷呢?”   “有什么苦衷?有苦衷可以说啊,为什么要用偷的呢?”田承玉不赞同的道。   董烟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低着头小声道:“也是。不管怎么说,偷东西都是不对的。”   田承玉点点头,有些气愤的道:“我一定会抓到这个贼的。”   “那抓到之后呢?”   “当然要送到官府去。”   “官府也不一定就是公平的吧。”想到自己的表叔,盐城的县令,董烟绫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这倒是。不过,我相信总会有正义在的。现在,我还是先抓到这个贼再说。”   董烟绫不再说话了。   田承玉在想如何抓到这个小偷,姜婉白也在想,还有,她在想谁最可能是那个贼。   首先怀疑的,自然是董烟绫。不为别的,只为她是外人。这也是一个正常人在遇见事情之后的第一个反应。   而且相信不止她在怀疑董烟绫,其它人在冷静下来之后,也会怀疑她。   还有一点巧合的是,自从董烟绫出现之后,田家的紫芝酱就出现了仿冒品。不是说世上没有巧合,可是巧合多了,就变的有些奇怪了。   会是哪个小姑娘吗?想到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姜婉白还真有点怀疑。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又是一个农家女,哪有那么多心事。   其次怀疑的就是赵氏。赵氏虽然一再的说这件事跟她无关,可是也不排除她虚张声势的可能。   然后就是王氏。王氏虽然放弃了生孩子,但每天还是很沉默,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冒出什么奇怪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再然后……姜婉白摇了摇头,她真的不想去怀疑田家的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以后想要再拔除,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为了这么小小的一块砗磲,根本不值得。   还是想想怎么抓到小偷吧。   用什么里面装了碳的黑盒子,让所有人伸手去摸,谁心虚,谁的手就不黑吗?   感觉有点搞笑,电视上演起来好像还不错,可是真要用起来,都不知道管不管用。   或者诈小偷一下,说他偷的坠子是假的?好像还可以。但作为一家人,最后如果真闹的不可收拾,也不太好。   还是先采取柔和一点的手段比较好。想来想去,姜婉白有了决断,站起身去了里屋。   晚上,田家人齐聚客厅,姜婉白环视了一圈,这才道:“大家也都知道了吧,我放在老三媳妇那里的砗磲坠子不见了。”   众人都想张口,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没等他们说话,姜婉白就摆了摆手,道:“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还能不相信你们吗。   我相信,拿这个坠子的人,一定有苦衷,所以,我现在把这个给大家。”说着,她拿出一个布兜,从里面掏出一块一块核桃大小的东西分给每个人。   众人一看,不禁有些诧异,因为姜婉白给他们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块晶莹透亮的砗磲。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田老二捧着那砗磲疑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想看着大家为了这件事互相猜忌,最后变的跟仇人一样。毕竟,就算是大仇大怨,也是从小事发展而来的。   再说,这砗磲本来就归大家共同所有,我不想为了它,弄的家里不和睦。现在我把砗磲分给大家,只希望那个拿了坠子的人,今晚将那个坠子悄悄还回来。   这样,我还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姜婉白笑道。   她所得到的砗磲有水缸大小,即使每个人分一块,也只去掉了砗磲的一个边角而已。用它来让田家变的更团结,给那个偷东西的人一个机会,姜婉白觉的值。   当然,如果那个人真的不珍惜这个机会,给脸不要脸,她也有办法,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这么一说,田家人顿时觉的羞愧万分。他们得知那砗磲坠子丢了之后,都怀疑过别人,甚至还心生怨恨,比如赵氏对张氏,简直都快忘了,他们是一家人,同甘共苦的一家人。   “娘说的对,我们不该为了这事产生嫌隙。这砗磲我收下了。至于今天的事,如果那个人还有一丝良心,就该知道如何做。”田老二第一个表了态。   剩下的人虽然没说,但他们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如果那个偷东西的人这样还不把东西还回来,他们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清除出去。   “既然这样,大家就散了吧。”姜婉白说着,起身回了房。   夜深人静,董烟绫坐在窗边,看着手里那比珍珠还要明亮几分的砗磲,悲伤异常。这可是珍贵的、价值千金的砗磲,可是田家人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她,那她之前做的那些事都算什么?   卑鄙、无耻,董烟绫从来没觉的自己如此丑陋过。枉父亲教自己读那么多书,明白那么多道理,都喂了狗吧。   眼泪噼噼啪啪的落下,却洗刷不掉她心中的羞愧。半晌,她突然有了决定。   来到后院的墙角边,她找到一块比较松软的泥土,用手挖了一会儿,挖到一个破罐子。这破罐子正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   所以说,她很聪明,想的也很周密。一般人如果找东西,都不可能去地里挖。就算他真的去挖了,如果他挖到这个破罐子,也会停下,却不知道,这破罐子下面的东西,才是他要找的东西。   又挖了很深,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正是姜婉白丢的那个砗磲坠子。   用手紧握住砗磲坠子,她摇摇晃晃的来到了田老三夫妻的门外,将那个坠子放到门口的台阶上,这才想转身离开。   可是一转身,她却看见一个人,一个既在她意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的人。   “你早就知道这坠子是我偷的吗?”一切都被拆穿了,董烟绫不但没觉的害怕,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姜婉白摇了摇头,“只有七成怀疑你,但也没有证据。”   “七成吗?也够了。”董烟绫淡然一笑,美的好似午夜的烟花一样。   “你能来,就证明你还是个好人,值得原谅。”   “原谅?”董烟绫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真的可以被原谅吗?应该可以吧!她选择来还这坠子,其实就知道这是田家在给她机会,她想抓住这个机会,想留在田家,才来的。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妄图得到更多,贪心不足的人。   董烟绫觉的自己真的又虚伪,又丑陋。   “你应该不是农户家的女儿吧?介意说说你的事情吗。”姜婉白温声道。   董烟绫说了一个既平凡又不平凡的故事。她姓董,是董县令的远方亲戚。本来家中虽然不富裕,但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世事无常,她娘突然得了重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还撒手人寰。   他爹受不了这种双重打击,没多久也病了。又因为家里没钱,这病拖来拖去,竟然拖成了痨病。   他爹最担心的事就是他死了,她没人照顾,所以想为她谋个依靠,就想到了董县令。   其实她是不想来的,人情淡薄,他们这么破釜沉舟,如果董县令根本不管他们,他们岂不是更加艰难。   可是他爹却说,他手里面有一件东西,保证董县令见了,会收留他们俩。   拗不过他爹,她这才带着他爹来盐城投靠董县令。   开始,董县令根本就不愿意见他们父女。后来,他爹不知道跟那些衙役说了什么,董县令才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并且盛情招待了一番。   不过,这种热情也只持续了几天。他好像一直在像他爹要什么东西,可是他爹坚持,要等董烟绫嫁出去,有个依靠,才肯给他。这样,两人就经常争吵。   吵到后面,董县令就完全不管他们父女了,有点任他们自生自灭的意思。直到前几天,他突然来找她,说起了砗磲的消息,而代价就是,她要帮他偷到田家紫芝酱的秘密。   “我爹的痨病一直也不见好,大夫说,砗磲有凝神静气、补阴降虚火的作用,要是能长期佩戴,也许我爹的病就会有转机。”说到伤心处,董烟绫捂着脸,泣不成声。   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家逢巨变,颠沛流离,看尽了世情冷暖,她绝对有哭泣的理由。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姜婉白等了一会儿,等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温声问道。      ☆、第170章      “我想把我爹接出来,再找一份工作,赚钱给我爹看病。日子虽然苦一点,但过的心里踏实。”董烟绫本就聪明,再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变的更加通透跟坚强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你爹呢?他会同意吗。”   “我爹以前可能还对我表叔抱有幻想,现在……我想他一定能答应的。如果他真的不答应,我就死在他眼前。”说到这里,董烟绫的眼中爆发中一股坚定的神采。   在见到了田家的生活后,她再也不想过以前那种病怏怏的生活了。   “你说你爹手里有什么东西,董县令才会接纳你们。现在那东西没到手,恐怕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你们离开吧。”姜婉白有些担忧的道。   董烟绫也早就想到了这点,不好意思的看了姜婉白一眼,她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办法。”   “哦?”这下轮到姜婉白震惊了。   “我其实早就想带着我爹离开那里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他让我出来,我觉的正是一次机会。   我是偷了你们家的配方,可是有一步很关键的地方,却没有告诉他。这样,我就有跟他谈判的资本了。   本来,我想等我拿到砗磲,他发现不对,就以此来要挟,让他交出我爹的,却没想到,你……   老太太,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要告诉他全部配方的。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他是坏人,我怎么可能帮他。   不过,这砗磲坠子,确实是我偷的……我……”董烟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姜婉白有些自愧不如。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想什么,人家又在干什么,想什么,真是天差地别。   “那配方你告诉他也没事,我上次不是说了,我自己也有所保留。至于这砗磲坠子的事,也是情有可原,你能还回来,我就不怪你了。”   “真的?”董烟绫激动的小脸通红,眼中泪花闪动。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你不是要找工作?以前我总觉的你太小,不敢把账房的事交给你,现在,我倒是放心了。   你把你爹接出来,我可以先预支一部分工钱给你,你把你爹安顿好,就来我这里工作。你看怎么样?”   董烟绫当然愿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接你爹的事?”   “我自己可以的。”   “那就好。对了,你的身份既然是假的,那你那个端午出生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董烟绫有些感慨,“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个恶子,也是林福村我说的那户人家的孩子。这点上,我表叔也算积了一点德,救了一个孩子的命。”   听她这么说,再加上她平时对那个女婴确实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温柔,姜婉白就知道她不在乎什么恶子的传说,所以问道:“那你准备继续养着她?”   董烟绫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她是我妹妹,永远都是,我会尽我所有,好好照顾她,让她快快乐乐长大的。”   这个女婴跟董烟绫也是素昧平生,可是她却能做到这个地步,姜婉白有些汗颜,又想到了之前死在自己门口的那个婴儿。自己薄凉太久,竟然忘记了人之初,性本善。   同时,她也很庆幸,这次她没有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来抓贼,不然,不但闹的田家上下不和睦,也会逼的董烟绫走投无路。那时,可就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董烟绫的爹、这个婴儿,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尽管说。”坚强而善良的人,总是会受到人们的喜欢。   董烟绫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样,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手帕。打开手帕,露出里面的那块砗磲,她有些忐忑的道:“我能不能留下它?   就当是我买的,以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傻丫头。”姜婉白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能遇见,就是缘分,这块砗磲,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董烟绫嘴唇轻颤,一下子扑倒在姜婉白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有多久了,她没遇见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又有多久了,她不敢放心的接近一个人。   此时,姜婉白就像她的亲人一样,不,比亲人还要亲。   姜婉白拍了拍她的肩膀,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明月挂在那里,好似比自己家乡的月亮还要明亮,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第二天,田老三夫妻一起来就发现了门口放着的砗磲坠子,这件事在大家默认的情况下,也就不了了之。   又过了两天,余记的紫芝酱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不少贪便宜买了他家紫芝酱的人都发现,他们买回去没几天,那紫芝酱就开始变色、变味,甚至有些还长了细细白白的蛆虫。   这种入口的东西竟然会这样,他们如何能忍,纷纷到余记去闹,甚至有一些人还告到了官府,说余记草菅人命,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   也就是在这时,田家门外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人。董烟绫也开始变的忙碌起来。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董烟绫一脸疲色的回来,然后满脸兴奋的对姜婉白道:“我的事办成了。老太太,我爹想要见你。”   想让姜婉白去她家,可是又想到姜婉白比他爹都大,是长辈,又是他们家的恩人,怎么说,也应该他爹来看姜婉白才对,所以她有些不敢开口。   姜婉白本身只有二十多岁,哪里会在意这个。再说,人家还是一个起不来床的病人,她非要人家来看他,不是强人所难吗。   “好,我也正想去见见你爹。走吧。”   “谢谢……真的很感谢。”董烟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什么。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我,就给我管好账吧。这两天你忙,老二又在跟我抱怨找不到账房的事了。”姜婉白笑道。   “我一会儿回来就去看账。”董烟绫急道,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报答姜婉白。   姜婉白摆了摆手,笑道:“哪有那么急?明天再说。”   两个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出了田家,往后面的小巷子里拐去。   田家的房子是唐少正给租的,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紧邻闹市,又闹中取静,是个很舒适的所在。董烟绫租的房子就不一样了,她手里的钱不多,还要给父亲治病,只租了一个很偏僻,很小的院子。   不过,这院子虽然破旧,却收拾的很干净,一看,就是那种过日子的人家。   一边打量着,姜婉白一边不自觉的点头。她注意到,墙角还有几株新栽的芍药,相信不久,这个小院就是满庭花香。   于贫贱中活出自己的多彩,于困境中放出希望的光芒,任何时候都有一个向上的态度,这样的人,就算一时不顺,也不会永远这样困顿。   迈步进了正厅,只见一个身材消瘦、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正笔挺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要不是他那微微颤抖的胳膊,还有脸上不时沁出的汗珠,姜婉白还真看不出,他所患的是痨病。   中年男人见姜婉白进来,尝试着站起身给她行礼。可是他病了那么久,哪有力气,努力了半天,除了出了一身大汗之外,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   “快别起来了。不是说病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姜婉白急忙制止了他。   但他却一点也不甘心,抬手让董烟绫扶他起来。   董烟绫最了解父亲的脾气,赶紧过去,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扶住她爹,让她爹勉强站了起来。   “晚辈董祁容,烟绫已经将之前的事都说了,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谢谢你。”董祁容施了一个礼,一字一句的道。   “烟绫这孩子我也喜欢,说什么谢。”   董祁容让姜婉白先坐下,自己这才坐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砗磲,有些歉意的道:“烟绫之前做的事,已经很不对了,我们不能再要这砗磲了。”   说着,他将那块砗磲推到了将腕表的身前。   “爹……”董烟绫有些急了,喊道。   “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要。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董祁容一看就是一位严父,而且是一位很正直的严父,所以狠狠的拒绝了董烟绫。   董烟绫眼中有泪珠在打转,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我怕……”   董祁容有些动容,但很快,就板起了脸,“生死有命。你现在过的很好,我也放心了。”   董烟绫轻摇着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昨天自己跟他说自己所做的事,父亲认为是因为他她才做了坏事,差点自杀,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了。   董祁容抱歉的对姜婉白道:“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烟绫。以后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多照顾一下她。这孩子,太苦了……”   “我觉的,还是你自己照顾她比较好。”姜婉白将那块砗磲有推了回去,“一件死物而已,如果真能救一条命,那倒是值了。”   “我不能要……”董祁容骨子里,还有种读书人的骨气,所以死活不肯接受。   “就算我借你的。等你病好了,你还可以还给我。”姜婉白没办法,只能这样说。   这个办法,董祁容倒是动心了,握着砗磲的手,有些迟疑起来。   “我认识一位太医,明天,我让他来帮你看看。也许,你这病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了。”姜婉白笑道。   “这……”董祁容是真的感动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尤其是自己女儿还对人家做了这种事之后,对方还能如此,他这自诩看透了世态炎凉的人,也不禁对生活又有了希望。   用手握紧那块砗磲,感受到从它上面传过来的阵阵凉意,董祁容突然有了一个决定。   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姜婉白,“大恩无以为报,这东西,就当是我们的谢礼吧。”      ☆、第171章      “这是什么?”姜婉白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那个锦盒。锦盒里面有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的扉页上写着,“董家制墨宝典,董家子孙切记,非万不得已,不可外传。”   是制墨的技巧,姜婉白突然想到了跟曾家合伙制墨的事,这可不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吗。只是,自己这样拿了这册子,未免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   将册子放回锦盒里,她道:“董县令就是想得到这本册子。”   董祁容点点头,“我董家本来是制墨大家,‘石雪’‘风哢’都是出自我们家。只可惜世事无常,到了我这里,这制墨的手艺,就快失传了。”说起这个,他很是感慨。   一个家族的兴旺与衰败,总是有很多故事,很多曲折的,真要说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你会制墨?”姜婉白喜道。   她表现的太明显了,董祁容有些意外,“祖传的制墨手艺,就是许久不用了。”   “太好了。我现在倒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接着,姜婉白就将她准备跟曾老太傅的儿子还有林学士联手制墨的事情说了,并且说他们现在急需一位制墨大家,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他们。   姜婉白还好,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村妇,可是曾老太傅跟林学士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三朝元老,一个是学界的执牛耳者,董祁容是个读书人,对这两位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能跟这两位一起制墨,董祁容觉的幸福来得有些突然,他都有点怀疑姜婉白是不是骗他的了。   “这,这……”他激动的脸色都变红了,身体微颤,一副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样子。   “爹。”董烟绫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拍胸脯,抹后背,折腾了好一阵,董祁容才缓过这口气来,激动的道,“我当然愿意。就是不知道……”   “这个可以等你病好一点,大家再一起商量。说起来,现在林学士应该已经上路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到盐城了。”   能见到林学士了,董祁容突然生出了莫大的希望,恨不得自己的病立刻就好了才好。   “我想给你请的这位御医,也跟曾老太傅有关。”姜婉白又扔出了一个炸弹。   董祁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他哈哈一笑,笑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来到这盐城,本以为是走投无路,却没想到有这种天大的机缘。”   伸手拿起桌上的砗磲,他接着道:“好,这砗磲就算我借你的。等我病好了,再还给你。”   还不还的,姜婉白根本不在意,不过他能这么说,就是对未来充满希望了,让她高兴不已。   “对了,董县令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会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姜婉白突然想起这件事。   董祁容哈哈一笑,“暂时应该不会。我为了脱身,骗他说那制墨的宝典根本没在我手里,早就失传了。   我之前之所以说我有那宝典,完全是想骗他收留我跟我女儿。   等我女儿出嫁之后,我就是烂命一条,任他随意处置,把他气了个半死呢。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离开他那里。”   想到董县令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姜婉白也笑了,“那就好。不过,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可能相信你的话,等他冷静下来,也许还会来纠缠也说不定。”   “那时,不是有曾老太傅跟林学士吗?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跟着你们制墨,就不相信他敢动我。”董祁容调笑道。   这么说也对,姜婉白彻底放心了,留下一句“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董烟绫就早早的来田家工作,而姜婉白则让田老二去请聂大夫给董祁容治病。   田老二回来说,聂大夫说董祁容这病拖得太久了,想要立刻治愈肯定不可能,只能慢慢调养。幸好,看他精神不错,这病也就好了一小半。   他再开一副药,配合着那砗磲,相信过不了半个月,他虽然干不了什么体力活,但下地行走应该无奈了。   姜婉白听了,只觉的高兴异常。制墨的事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在等着这股东风的时候,又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关于余记的,在经过一场风波之后,所做的紫芝酱终于不会放两天就坏掉了。但它在盐城百姓的心里,早就跟假冒伪略商品画上了等号,所以大家宁愿花高价买田家的紫芝酱,也不会买他家的了。   余记失望之余,也开始寻找新的出路,比如把这些紫芝酱卖到京城。当初他们看中紫芝酱这买卖,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甚至,他们还找过崔景堂,提出以比田家低三成的价格,将他们的紫芝酱卖给他,让他帮忙在南北杂货铺售卖。   可是崔景堂立刻就拒绝了。像他这种有远见的商人,怎么看不出哪个是对他长远有利的,哪个是能给他带来丰厚回报的。   没办法,余记只能自己进行售卖。   可是全国各地都有南北杂货铺,也就相当于全国各地都有田家的紫芝酱在卖。田家先入为主,质量又好,市场的大蛋糕已经被分了个差不多,它一个新的品牌,哪里能争得过田家。   只有降价,以价格取胜。可是,田家只管生产紫芝酱,后面的销售根本不用花成本,他却要用人用力,成本一下子就上来很多。   两相一抵消,他们发现,他们这么卖紫芝酱根本就不赚钱。   经过一番周折之后,余记紫芝酱慢慢的停止了生产,淡出了众人的视野,而余记从田家挖的那些人,自然也就失去了工作。   这些人大部分都不好意再回田家,但也有一部分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田家道歉,说他们当初是如何的鬼迷心窍,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希望能回来工作。   对于这样的人,田家自然是断然拒绝的。   这些人里有一些不讲理的混人,竟然还想在田家闹市,逼着田家收他们做工,否则就不走了。   田家现在上下一心,自然不会怕这种事。这些人闹的要是不厉害,他们就只当这些人是臭狗屎,看也不看他们。   如果这些人闹的厉害起来,他们就让工人将他们乱棍打出去。   那些工人一来是看不上这些走了又回来的人的为人,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他们回来,田家用的人数有限,他们又该去哪里?基于这两点,他们下手可是一点也不留情面,专门往人身上那些疼的地方打。   这样打闹几次,那些人也知道再想回田家是不可能的事了,便慢慢熄了这个心思,这场假紫芝酱的事也才算真的平静下来。   第二件事就是田家这些人终于起程回平阳县了。   来盐城已经有月余,家里的事情实在放心不下,拖到现在才回去,已经在他们预料之外了。   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一家人一个不缺,欢天喜地的,走的时候却少了一个,田柳永远的留在了这盐城,他们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娘,柳儿就托你照顾了。逢年过节……”一说起田柳,张氏泣不成声。   按道理来说,田柳虽然结的是阴婚,但她已经嫁到曾家,所以她的祭拜问题,也该由曾家来做才对。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张氏总觉的对不起田柳,所以总想补偿她。   姜婉白自然明白,赶紧点头答应了。   张氏这才心情好了一点,望了望田柳坟茔的方向,洒了一把眼泪,转身上了马车。   田家留在盐城的可不止田柳,还有田老四。只不过田老四就没有田柳那么好的运气,可以进曾家的祖坟,受曾家世代供奉了。他的坟就在田家工厂不远的地方。   孤孤单单的一座小坟,周围全是杂草,异常荒凉。   赵氏望着那小坟的方向,眼角也是湿润润的。她以为,她会跟田老四一起过到老的,她以为,这次来只是跟他闹一闹,却没想到,现在天人永隔。   现在,她已经几乎忘了田老四做的那些对不起她的事,只记得,要不是他,也许她跟田承宝、田苗就饿死在家里了。   要不是他,她在田家也不会生活的那么好。以前那些点点滴滴,她以为她根本没记住,可是现在想来,却清晰无比。   她会永远记得他的,她相信。   姜婉白见赵氏流泪,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她考虑很久,才悄悄将赵氏叫到房里,跟她说起了贴心话。   先是保证赵氏千万不要多想,她才道:“老四没了,你现在说起来也只有不到三十岁,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如果你以后想要嫁人,或者……”   还没说完,赵氏就横眉立目的站了起来,“娘,你在说什么?我儿子都结婚了,怎么可能再想这个。你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吗?”   “你坐下,我没别的意思。”姜婉白一看就知道自己刚才说了半天的话都白说了,赶紧道,“你永远是田家的媳妇,我并不是在试探你的,或者怎么样的。   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开心一点。少年夫妻老来伴,我是怕你哪天遇见合适的人,却不敢去争取。”   赵氏仔细想了姜婉白的为人,这才半信半疑的相信了她的话,只觉的这件事真是又诡异又尴尬。婆婆不但不劝自己媳妇守节,反而劝她嫁人什么的,她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想了好久,她突然问道:“娘,那你还会嫁人吗?”      ☆、第172章      我?姜婉白倒是真的很想谈一场爱情,收获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呢。可是她顶着这么一副身体,怎么谈,又跟谁谈?   跟那些与她身体年岁差不多的人谈吗?抱歉,她真的不恋老,所以看不上那些人。   或者跟她年岁相当的人谈,她倒是愿意了,就怕别人只拿她当奶奶,嫌弃她呢。   真是愁人。姜婉白静默不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不会是不是!”赵氏好似预料到了姜婉白的回答一样,定定的道,“我现在有儿有女,有媳妇有女婿,以后还会有孙子、孙女,孙媳妇、孙女婿,就像娘一样,一大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又何必去想那些没必要的。   有男人不一定就过的舒服,就像我以前的丈夫,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我是再也不想过了。   娘,今天的话,我只当你没说过,你以后也不要跟我说了。”   姜婉白见她如此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让她离开了。   思绪回到当前,姜婉白看着赵氏,很想再说上那么两句。但这个念头才起,就被她掐断了。   人不遇到一些事,自己再怎么跟她说,都是没用的。她现在年纪还不大,放在现代,也就是一个不算剩女的剩女。假如有一天,她能遇见一个跟她情投意合的,她就知道今天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然,也可能她根本遇不到,就这么过完一辈子。不过,这已经不是姜婉白能考虑的范围了。   姜婉白这边在告别,大海跟阿彩也在告别。   “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你了。家里有我,你不用担心。”大海不是很会说话,只能捡最实际的说。   阿彩哭着点了点头,“照顾好爹娘。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沉默了一会儿,大海又道,“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话?”   “就是,就是……”下了好一阵决心,大海才一咬牙说了出来,“娘说,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尤其是在田家这种有钱人家。   你最好,最好快些生个孩子。”   阿彩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说这些话,立刻红了脸。   大海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摆手,有些尴尬的道:“行了,我先走了,你一路保重。”说完,也不看阿彩,就转身离开了。   孩子吗?阿彩伸手抚了抚自己那平坦的小腹,看着大海远去的方向,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上了车。   同样的告别场景,还出现在一边的田承玉跟董烟绫身上。只不过,他们两个人就安静了许多,没有眼泪,也没有哭泣,只有默默的凝视。   “你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半晌,田承玉悠悠的道,似埋怨,似伤感。   董烟绫低下头,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很好。我们,还是朋友吗?”田承玉又道。   董烟绫很快的点了下头。   田承玉高兴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曾老夫人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面。”   董烟绫一看那玉佩,就知道价值不菲,再加上是曾老夫人送的,她哪里敢要。   可是田承玉却下定了决心,将玉佩塞到了她手里,低声道:“如果以后我们再见面……”   董烟绫抬头看向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可是,田承玉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了,只道:“你要好好保重。”   “你也是。”董烟绫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田承玉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告别结束,田家人正式踏上回乡的旅程,而热闹的田家,也一下子变的清冷起来。   不过,这种冷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姜婉白所要等的东风便来了。   说起这个东风,还真是来的比姜婉白想象的快的多,就好似真是一股风一样,瞬间从平阳县吹到了这远在千里之外的盐城。   “林学士?”姜婉白简直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书信满打满算才发出去不到一个月,而从平阳县到盐城,按照正常速度,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一个月了,还不算中间各种耽搁的时间,这林学士怎么来的这样快。   “你可害苦我了。自打接到你的书信,我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来才好。”林学士有些疲惫,但精神却特别好。   姜婉白哈哈一笑。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稍微给他描绘了一下石油可能带来的巨大改变而已。   而且怕他着急,她最后还说了,这件事是一件急不得的事,要慢慢来。可是他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过来了,能怪谁。   “快带我去看看那个石油,我想试试,它是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神奇。”林学士迫不及待的道。   姜婉白也知道他的脾气,立刻带他到了鬼石滩。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照在那满是石头的沙滩上,晕出五彩的光芒,就好似黑幕上的彩虹一样,让人神迷心醉。   林学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足足反应了一分钟,他才回过神来,用早就准备好的稻草沾了一点石油,拿到一边,用火石点燃。   “嘭”的一下,蓝色的大火扑起很高,他虽然早就听姜婉白说过了,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试着用海水去淋那火苗,果然,那火苗半点没有要熄灭的意思,反而烧的更加浓烈。   林学士像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一会儿点燃火苗,一会儿往里加一点东西,一会儿拿一个锅来尝试温度,忙的不亦乐乎。   直到太阳落山,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他才意识到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在一边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姜婉白。   “我的家人都回去了,家里正好有几间空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我那里。   还有,我跟你说的制墨的事,我想明天约曾景文跟董祁容一起来谈一下,你看……”   “要是不打扰的话,我就住在你家里,正好,我还有一些事想向你请教。至于明天的事,你看着办就行。”林学士总觉的姜婉白身上有太多太多秘密,越是接触,越能发现她的不同寻常,所以改用了请教二字。   “我可不担当。”要是有可能,姜婉白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林学士却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件事,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姜婉白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水变成蒸汽之后,真能带动齿轮转动吗?还比如,这石油到底是什么东西,跟普通的油有什么区别,等等之类。   姜婉白对这些问题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回答起来绊绊磕磕的,几次想转换话题,可是林学士却一点也不买账。最后,她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换成一些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话,讲给林学士听。   即使这样,林学士也是惊叹不已,常常听的忘了走路,忘了说话,让姜婉白苦恼不已。   一段只有十几分钟的路,走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家。幸好家里董烟绫已经做好了晚饭,姜婉白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而已。吃过晚饭,林学士又来找她,颇有种缠上她,恨不得将她脑袋里的东西全部都搬空的意思。   到了后来,姜婉白都有点后悔写信叫他来了。   在姜婉白第三次表示夜已经深了,她想睡觉之后,林学士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自己的房屋。   第二天一早,姜婉白一出房门,就见林学士背着手站在院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声,“不应该啊。难道是这样的……对,也许是这样的。   可是,又有点说不通。不对,不对……”   他不会一夜没睡吧,姜婉白看了看林学士那濡湿的长袍,还有乌黑的眼圈,真觉的自己可能猜对了。   林学士一见姜婉白出来,立刻惊喜的道:“有一个问题,我昨天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正好你来了,你说……”   勉强回答了两个问题,姜婉白就逃也似的出去找曾景文跟董祁容了。   曾景文这一个月一直没闲着,做了好多准备工作,现在听说林学士来了,自然高高兴兴的说一会儿来见他。   至于董祁容,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没事的时候,也会教董烟绫读书,甚至还教她一些制墨的事。得到姜婉白的消息,他赶忙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拿出来,又对着铜镜整理好久,确认自己的病容不是那么憔悴,这才赶往约定地点。   送完信,姜婉白依旧不愿意回家,便早早的来到浩瀚居,等着众人。   浩瀚居是一座二层的木质楼房,当初姜婉白带着田老二等人刚来盐城的时候,唐少正也是在这里为他们接的风。如今不到三个月,姜婉白又站在这里,看着楼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自然别有滋味。   虾酱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崔景堂那里几次催她扩大生产,她都没答应,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田家以前并没有人经过商,她所会的也不过是一些皮毛,她可不想步子迈太大,最后弄的自己跌倒,还是一步步来的好。   现在是六月份,马上就是中秋,崔景堂已经派人来商量冰皮月饼的事了。这个生意虽然不用她操心,但有些事还是推脱不掉的,过一阵子,可能还有的忙。   还有那五加皮酒,今年还是要继续酿制一批才好,尤其她现在在海边,这酒的市场可能会更好一些。   剩下的,就是这制墨的生意了。   正想着,楼梯处传来噔噔的响声,她所约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到来。      ☆、第173章      几个人见面,都是激动不已,寒暄了好一阵,这才说到正题。   经过商量,最后决定制墨的生意曾家、林学士、姜婉白各占三成,董祁容占一成。   其实,按姜婉白所想,制墨成功的关键还是要靠董祁容,她本想给他多一点股份的,可是董祁容却坚持拒绝了。他认为能跟大家合作,将董家制墨的技术流传下去,就已经很满足了,占这一成股份,已经是他多得的了。   拗不过他,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关于制墨的具体事宜。经过商量,林学士负责石油的采取问题,董祁容负责研制新的墨品,曾景文负责销售。至于姜婉白,则是哪里需要哪里去,属于万金油类型的。   商量过后,大家吃完饭,便迫不及待的回去准备。   对于制墨的事,姜婉白还真不是那么了解。再加上董祁容搬到了曾家准备好的一个大院里,离她又远,她除了知道一些大致进度之外,就没太关心了。   反倒是林学士,因为跟她住在一起,又经常来问她,她几乎全程参与了采取石油的过程。   鬼石滩的石油是从一个地下裂缝里冒出来的,按照古法,可以用稻草沾取石油,但那样太慢了。   经过商量,林学士做了一个类似现代工程类的联动装置。取石油的是一个类似水车的东西,但比水车要小巧的多。   石油带着泥沙被弄上来之后,就放置到一个大桶里面静置,等到分层之后,再取上面的清油送到秘密加工工厂,制作成墨。   而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用的人,也都是曾家信得过的人,所以在外面几乎听不到任何风声。   一个月后的一天,曾景文兴冲冲的来找姜婉白。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道:“成了,成了,咱们制的墨成了。”   “真的?”姜婉白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试过了吗?”   “试过了,我爹亲自试的,赞不绝口呢。对了,他还给找个墨起了一个名字,叫‘彩墨’。”   “彩墨?这倒是个好名字,挺容易记的。”   “可不止是容易记。”曾景文神秘一笑,“你看过这墨就知道了。”说着,他拿出了一个锦盒,示意姜婉白打开。   锦盒里面并排放着两块墨,每块两个火柴盒大小,黝黑的墨身上似有五彩的光晕流转,瑰丽异常,一看就不是凡品。   “果然是好东西,光这卖相,就够了。”姜婉白赞道。   “不止是这些,你研磨书写试试。”曾景文恨不得替姜婉白动手。   姜婉白笑了笑,拿出家里的砚台,倒入一点水,取出一块墨研磨起来。一股淡淡的菊花香味飘散开来,而那墨汁,就好似五彩鲜花一样晕染开来,不一时,砚台里的水就变成了一滩黝黑的墨汁。   提笔沾一点墨汁,在旁边的纸上书写,墨汁黑而浓亮,还有一种淡淡的光彩,漂亮异常。   “怎么样?”曾景文略带得意的问道。   “当然好。虽然我不是很懂墨,但也能看出来,此墨非比寻常。”姜婉白赞叹道。   “哈哈……”曾景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日子跟着董先生,总算没有白忙。   而且,这只是制作成功的第一个墨品。按照董先生家留下来的制墨宝典,再加上我们的改良技术,相信以后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墨出现。”   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曾景文发现,董祁容自身的学问也很好,只是一直郁郁不得意而已。而他的制墨技术之高也让人叹服,所以他现在改口,叫他董先生,以示对他的尊敬。   “这样就更好了。”姜婉白也高兴起来,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只是这墨现在不知道该如何让天下人都知道才好。”曾景文有些踌躇道。   这倒是一个问题,古代不像现代,有网络跟电视可以做宣传,大家知道某种东西,全靠口耳相传。这彩墨如果想快速名闻天下,必须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想了一下,姜婉白突然道:“科举是不是马上就要举行了?”   “是啊,前两天我还在想要不要……你的意思是?”   “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次科举。”   “具体怎么做?”   “每一届的新科状元不是都要打马游街吗,那时候可是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如果我们那时奉上我们的彩墨,就说是曾老太傅送给新科状元的,你说会怎么样?”姜婉白神秘一笑。   “一朝闻名天下知。最好,这新科状元能当众试写一下这彩墨。”曾景文也高兴起来。   “我想,如果说是曾老太傅想要,新科状元必然不会拒绝的。”   “哈哈,好主意,好主意。我现在就去跟我爹说。”曾景文留下这么一句,火烧火燎的赶回了曾府。   下午时分就传来消失,说曾老太傅已经应允了这件事,曾景文不日就会赶往京城。曾景文还问姜婉白,她要不要一起去。   姜婉白听完之后,倒是觉的真的可以去一趟。紫芝酱的生产已经稳定了下来,有田老二盯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倒是那冰皮月饼跟五加皮酒的事,她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好。   科举在即,从盐城到京城又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姜婉白匆匆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就跟着曾景文赶往京城。   曾家虽然不是什么王侯贵胄,可是那马车也不是姜婉白的牛车可比的,所以这一路,倒是比来盐城的时候轻松很多。该打尖就打尖,该住店就住店,虽然行程紧凑了一些,但却一点也不苦。   甚至为了照顾姜婉白,曾景文还特意让人准备了厚厚的垫子给她靠着,让她感动不已。   他们赶得时间凑巧,一到京城,正好赶上发榜。无数考生、家长、报事的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嘴里议论着今年的科考情况。   “也不知道我家少爷考中没有,要是还没考中,我可不敢回家禀告,非被臭骂一顿不可。”   “你家少爷考不中,关你什么事!”   “这话你跟我说不管用啊,你要是跟我家老爷说,也许我还会谢谢你。”   “我可不敢,谁不知道你家老爷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两个奴仆样的人路过,愁眉苦脸的谈论着。   旁边,两个读书人也在谈论这件事。   “哎!也不知道这次考得怎么样。”一个考生有些担忧的道。   “李兄大才,一定能够考上的。我就不同了,估计又要名落孙山了。”   “张兄说的哪里话,我对这次考试,已经不抱希望了。”   “反正都已经考完了,我们先去看看结果再说。”   姜婉白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人的谈话,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每次考完试,问别人考得怎么样,那个人都会一脸哭丧的跟她说,考得糟糕透顶,这里不会,那里马虎,总之,就是肯定考砸了。   可是你要是相信她,那你可就栽了。等成绩出来,她比谁考得都好。看看她的成绩,再看看自己的成绩,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考生是不是这种情况,如果真是的话……想到有意思的地方,姜婉白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在笑什么?”曾景文听着外面的议论,只觉的心烦意乱的,干脆来个闭耳不闻,跟姜婉白聊起了天。   “我在笑外面的谈论。有时觉的自己考得很好,结果却未必好,有时候觉的自己考得糟糕透了,结果也未必不好。”   “哦?”曾景文开始没在意,后来想了想,果然有一定道理,随即笑道,“没想到你对考试也有感悟。”   想当年,我也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过来的,所读的书、所考的试,比你们可多多了。姜婉白哈哈一笑,“就是突然想到而已。”   曾景文还要再说什么,外面赶出的仆人突然道:“公子,前面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你看怎么办?”   曾景文掀开车帘一看,只见远处是高高耸立的皇榜,皇榜底下到马车边上,全是黑压压的人群,别说马车了,就算是人,都不容易挤过去。   往边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里有家茶楼,曾景文提议道,“马上就要放榜了,不如我们去茶楼里坐坐,顺便看看这新科状元到底花落谁家。”   姜婉白当然没问题,只是她有些担心,“这个茶楼离皇榜这么近,恐怕现在这个时辰,里面不一定有空位吧。”   “进去看看再说。”说着,曾景文率先下了车。   姜婉白想了想,也跟着下了车,进了茶楼。   这家茶楼装潢奢华,一看就是专门接待有钱人的。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所以里面满满的全是人。   曾景文的运气不错,还真被他找到一个靠里的位置。二个人坐下来,叫了一壶茶,就坐在那里等消息。   没过一刻钟,外面人声鼎沸,不少人高呼“放榜了,放榜了。”   茶楼里的人也都坐不住了,起身的起身,往外走的往外走,一片喧哗。   “咱们倒是不用去凑那个热闹了,只要弄清楚,这科的状元是谁就好。”曾景文笑道。   他的话音一落,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新科状元狄伯休。”接着,不少人跟着喊了起来,“新科状元叫狄伯休。”   “狄伯休?”姜婉白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174章      “怎么,这人你认识?”姜婉白表现的太明显了,曾景文不由得问道。   愣了一下,“如果是我想的那个人,这个人我还真认识。”姜婉白道。   这时,外面人声鼎沸,人群都朝着一边涌去。仔细听,好像有人在说什么新科状元在这里之类的,姜婉白也赶紧朝外面走去。   皇榜下面站着两个人,周围的人都在往那里挤,可是挤到近前的时候,又都停下了脚步,所以那两个人周围反倒形成了一小片空地。   那两个人一个沉稳,一脸斯文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另一个勇猛异常,做武将打扮,正是来看皇榜的狄伯休与田老五。   开口想叫他们,可是想到周围这么吵,即使她叫了,他们也不一定听的见。或者即便听见了,这里这么乱,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姜婉白又转身回了座位。   “这新科状元果然是你认识的人吧。”曾景文笑道。   姜婉白也为狄伯休高兴,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不过,这样他也算是如愿了。”   “愿意跟我说下关于他的事吗?”   这倒是也没什么隐瞒的,姜婉白就将田家与狄伯休之间的种种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也不知道这新科状元会被派到哪里做官,要是在京城还好,要是去了外地,老二夫妻该思念成疾了。”   “你不是说他跟着欧阳俊早就立过功劳,那现在,他很有可能会被留在京里。”   姜婉白想了下,现在欧阳俊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狄伯休跟他有扯不断的联系,曾景文说的话还真的可能实现。   不过,这都不是她能改变的事,现在她的当务之急,还是联系上狄伯休。   自从发榜之后,狄伯休的小院就没消停过,一会儿是这个来拜见,一会儿是那个有事,尤其是在得知他现在单身后,登门的人就更多了,他是不胜其烦。   “没准外面就有你以后的老婆呢,你真的不出去看看?”田老五喝了一口酒,调笑道。   “有什么好看的。我落难的时候,没见过一个人给我一碗粥,现在风光了,却都来找我,这样的妻子,不要也罢。”说到这里,他突然调笑起田老五来,“你还说我,你跟那个书瑶小姐怎么样了?”   一提起云书瑶,田老五脸上的笑意立刻没了,“不是说了不要提她吗,我喝酒喝的正高兴,你这么一说,完全没兴致了。”   “就是让你没兴致,谁让你说我。”狄伯休现在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田老五一副认输的样子,“好,我不说你了,行吧。”   狄伯休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要我说,书瑶小姐也挺不错的。自从那次你救了她之后,她就一心的想要嫁给你。   他爹逼她,她还以死明志。这样的好女人,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田老五何尝不知道云书瑶对他情深义重,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难办。   自打那次马小翠负了他之后,他就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女人了。   要是这云书瑶对他稍微薄情一点,他也可以狠狠的拒绝她。偏偏她对他那么钟情,钟情的让他不敢去想,不敢去看,只能这样装作没有这个人,这件事,糊涂度日。   “我不想提她。”田老五眉头紧皱,又喝了一杯酒。这杯酒,跟刚才那被可不同,这是一杯愁酒,酒入愁肠愁更愁。   “你啊……”狄伯休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田老五了。他自己心里何尝不是有一道难过的坎,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倒是一点也没有高中状元的喜庆劲了。   就在这时,书童跑了进来,“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狄伯休正烦着,立刻道:“不见不见,谁都不见。”   书童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她说她姓姜,夫家姓田。还说只要我这么一说,你就会见她的。   果然,她是骗我的。真是的,一大把年纪,我可怜她才答应进来禀告,她竟然骗我。”书童愤愤的转身,准备去外面回话。   “等等,你说她姓姜,夫家姓田?”狄伯休还没说什么,田老五却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兴奋。   “对啊。”书童有些不解的回道,并上下打量着田老五。   他在想,这位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以前书瑶小姐,那么漂亮的一个人来找他,他连眼皮都不抬,怎么今天来了一个老太太,他这么激动。   得到肯定,田老五迈着大步,就像流星一样向外面跑去。   这下书童更加傻眼了。   “你来我这里不久,这次的事我就不怪你了。不过下次,如果这位老太太再来我这里,根本不用禀告,直接将她请进来就好。   记住,任何时候都是。”狄伯休沉声道。   书童吓的一哆嗦,赶紧答应了,并对门外的老太太更加好奇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竟然让院里这两位这么异常。   狄伯休说完,也赶紧出门去迎接姜婉白。   院中,田老五一见姜婉白,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了头,“娘。”   姜婉白看着这样的田老五,也是感慨万千。以前她一直不能原谅田老五,可是经过田老四与田柳的事,她却看开了很多。   世事无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那么多,现在田老五诚心改过,也许,是她该放下的时候了。   “起来吧。”姜婉白伸手去扶田老五。   田老五却一把抓住了姜婉白的手,眼中有泪花闪烁,“娘,你终于原谅我了,对不对?”   姜婉白轻叹一口气,“先起来再说。”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田老五好不容易看见一丝希望,哪里肯就这么放弃。   “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娘了。”   姜婉白这话,算是变相的原谅了田老五,田老五几乎喜极而泣。赶紧站了起来,一边眨巴着眼睛,忍住那快要滴落下来的眼泪,一边叠声道,“听,听,听娘的话。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田老五嘿嘿一笑。   “我要是说错了,你也可以不听我的。”人无完人,姜婉白也有犯错的时候,所以她如此说道。   “娘说的错的也是对的。”   姜婉白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开始给他介绍曾景文。介绍完之后,问他,“伯休呢,我找他有事。”   “伯母,我在这里呢。”狄伯休哈哈一笑,从后面走了出来。   姜婉白又重新给众人做了介绍,众人都是唏嘘不已,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快来屋里坐。”狄伯休作为主人,自然要邀请众人。   到了屋里,众人落座,他问起了刚才的事,“伯母,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姜婉白拿出一块彩墨,递给他,然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这简单,到时我一定照做。能让曾老太傅给我送墨,可是我的荣幸呢。”狄伯休哈哈一笑,接过了姜婉白手里的墨打量起来。   “好墨,果然是好墨。”他不住的称赞道。最后,他喊来书童,让他去给自己取砚台跟纸,他要当场试墨。   “伯母,你别介意。就是看到这种好墨,我有些手痒。”狄伯休怕姜婉白误会,特地解释了一下。   “没事,我了解。况且,真金不怕火炼,你对墨比较懂行,要是你都觉的好,那才是真的好不是。”   姜婉白一番话,让狄伯休佩服不已。其实他见她没几次,可是每次,她都让他刮目相看。这人,灵透的好像琉璃一样,真不知道,一个农妇,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感悟。   不一时,书童将东西准备好了。狄伯休也不用他沾手,自己亲自磨起墨来。磨完,他取过一只毛笔,龙飞凤舞,写了一篇草书。   “好墨。‘墨滴无声入水惊,如烟袅袅幻形生。’真是好墨啊!”狄伯休赞叹道。   “好一笔草书,好字。”曾景文看着也赞叹道。   “这么好的墨,在大街上用,有点太浪费了。你们看这样如何,皇上会在三日后举办琼林宴,到时宴席上全是中举的考生还有朝廷的官员。   如果在宴会上用这墨,应该更能发挥它的光彩。”   “这样当然好,只不过,伴君如伴虎,皇上那里……”姜婉白担忧的道。   “你觉的呢?”狄伯休没有回答姜婉白的话,反而问旁边的曾景文。   曾景文想了一下,“皇上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好,就这样么办!”   事情定下来,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确定没有什么纰漏,这才说起了其它的事。   首先,就是这住宿的事。曾老太傅以前住的宅子是皇上赐的,但却不是完全赏赐给他,只是给他住,现在他告老还乡,曾景文就没有地方可住了。   狄伯休倒是愿意将自己住的地方分给曾景文跟姜婉白,只不过他这里也是临时租的,住他跟田老五两个人还好,住这么多人,就显的有些拥挤了。   曾景文想去住客栈,姜婉白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赏给我一座宅子,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那宅子倒是够大,也一直没人住。   这样吧,你们都跟我去那宅子里住。”   曾景文不知道田家的事,一听有地方住,不用去客栈,自然是觉的好,可是狄伯休跟田老五却有些犹豫。   当初田老大、田老四都为这个宅子闹过,可是姜婉白却坚持没给他们住,现在他们却搬进去……      ☆、第175章      “我说住就住。”姜婉白一踹定音。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点头答应了这件事。姜婉白这所宅子也终于变的热闹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曾景文跟狄伯休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琼林宴的事,姜婉白也没闲着,她先去见了一下崔景堂,跟他说了一下紫芝酱的事,然后就说起了冰皮月饼。   “现在冰皮月饼可是一盒难求,不仅中秋那天有很多人预定,就连平时,都有很多人买回去送礼或者吃。   甚至,内务府都来我这里采购呢。据说,是要在三天后的琼林宴上吃。”崔景堂笑眯眯的道。   又是琼林宴!姜婉白心中一动,但却没说什么,只是很高兴的道:“这样就好,本来我还有点担心,看来是多余了。”   “不用担心,我们挣钱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对了,有些东西,想过些日子派人给你送去的,既然你今天来了,就正好给你。”说着,崔景堂从袖中拿出一叠东西递给姜婉白。   朱红的大印,上面有朝廷特制的图案,姜婉白一下就看出,那叠东西是银票,而且是足有几千两的银票。   “这是……”   “冰皮月饼的收益,三千两。”   “三千两,这么多。”姜婉白惊讶万分。她的紫芝酱做了这么好几个月,总收益也不过二千两,这冰皮月饼的销售,还没到旺季,就已经卖了这么多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好似看出她的想法,崔景堂解释道:“你知道我们这一盒冰皮月饼卖多少钱吗?   包装最豪华的,用金盒子包起来,一盒要五百两。   就算普通的,只用漆盒装的,还有五十两。可是你知道一盒月饼的成本是多少吗?   这生意可跟你的紫芝酱不一样。一瓶紫芝酱只卖三十文钱,就算全都是赚的,你算算,要卖多少瓶紫芝酱才能买一盒最便宜的月饼。”   他只说到一半,姜婉白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真要说赚钱,那卖古董更赚,可是这种行业,不一定稳妥,也不是她能插手的,还是踏踏实实做她的紫芝酱来的靠谱。   “我可沾了你的光了。”姜婉白重新露出笑容,将银票放到了袖子里。   “我还想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提供这种制月饼的方法,我哪里能赚到这些钱。”   “合作愉快。”   一件事情解决,姜婉白又回了一趟家里,将五百两留给田老三,让他等到高粱熟了,就收一些,送到林家村林兴家,让他给酿成五加皮酒。   “娘,这……”田老三从没见过这么多银票,拿着那些银票,都觉的有些烫手。   “你对高粱比较熟悉,知道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你。   如果遇见什么事,你可以跟老二媳妇商量,也可以去京城,找崔景堂帮忙。”   田老三踌躇了好一阵,这才一咬牙道:“好,既然娘这么相信我,那我就干。”   这件事定了下来,姜婉白又跟田家人聊了很久,这才回到了京城。   刚要进门,她突然发现旁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在那里探头探脑,一副想要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这京城,她好似不认识几个人,难道是欧阳俊?也不应该啊,以他的为人,根本不会派一个丫鬟过来,只会直接冲过来,那会是谁!   姜婉白看那个丫鬟,那个丫鬟也在看她。看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来到姜婉白身前,有些羞怯的道:“老太太,敢问你可是田校尉田文义的母亲?”   田文义就是田老五的大名,自从那次在朝堂上跟皇上讲明之后,田老五就恢复了真实姓名。   姜婉白点头,示意自己正是田老五的娘。   丫鬟立刻轻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老太太,你现在方不方便,我家小姐想要见你一面。”   “你家小姐?”   “对啊,我家书瑶小姐。哦,对了,老太太你一直不在京里可能不知道,田校尉曾经救过我家小姐的命,两个人很有渊源呢。”   “哦?很有渊源……”姜婉白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丫鬟有些尴尬,但想到自家小姐那凄苦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道:“老太太,求求你,你去见见我家小姐好不好,她真的好可怜。”   姜婉白想了想,左右现在无事,正好可以去见一见这位书瑶小姐,更何况,她对这个所谓的渊源,可是很感兴趣呢。   好吧,姜婉白承认,她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经燃烧起来了。   跟着丫鬟走了不远,就来到了一家雅静的茶楼。在茶楼的一个包厢里,姜婉白见到了这个云书瑶小姐。   很柔弱的样子,身量纤纤,细眉丹凤眼,略微发白的双颊,淡淡的唇色,眉宇间有些哀愁,让人有种想要抱在怀里好好疼爱的感觉。   “小女子云书瑶见过伯母。”见姜婉白进来,云书瑶有些慌乱的站起身,给她行了一个礼。   “快起来。”姜婉白扶住她,“听说你是老五的朋友?”   提起田老五,云书瑶的眉头蹙的更加厉害了,“伯母……”还没说话,她就先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事你说,要是老五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姜婉白调笑道。   云书瑶的眼神突然变的明亮起来,嗫喏着嘴唇,开始止不住的流泪。   “哭什么,快别哭了。”姜婉白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的,现在却不敢了,她可是最怕别人哭了,尤其是像云书瑶这种林黛玉似的柔弱女子,让人看着就心疼。   没想到云书瑶哭的更加伤心了,用手绢捂着脸,泣不成声。   这可怎么办,姜婉白没辙了,看向一边的丫鬟,却没想到这丫鬟跟她家小姐一样的脾气,不但不帮着劝,反而也跟着哭了起来。   那悲悲切切的样子,要不是姜婉白是个老太太,别人肯定以为她怎么样这主仆了。   姜婉白没办法,只能等这主仆哭够了再说。可是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们却好似绵延的梅雨一样,根本没个停歇的时候。   怪不得姓云,就这种流泪下雨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闲着无聊,姜婉白竟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怕这两个人哭出个好歹,姜婉白干坐了一会儿,决定做点什么。   “啪”的一下,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她站起来,十分气愤的道:“老五这个孽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好好的教训他。   家里的藤条也好久没见血了,我看他是忘了它的厉害了。”说着,她就往外走。   藤条,血!云书瑶立刻不哭了,一把拉住姜婉白,抽泣道:“不要,不是他的错,都是我,都是我……”   说倒这里,她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姜婉白翻了一个白眼,“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想说,我就回去问老五了。”   “不要。”云书瑶捂着脸,站了起来。   “那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书瑶又抽泣了两下,低垂着眼帘,说了一个有些俗套加狗血的故事。   云书瑶是京城府尹的女儿,家里有两个哥哥 ,她是家里唯一的一个,也是最小的女儿,所以从小就备受宠爱。   不过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受环境影响,她并没有养成那种刁蛮的性格,反而习惯依赖家里的人替她做决定,说白了,就是有点内向懦弱。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上次端午的时候,去看京城的斗戏游街,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跟自己的哥哥失散了。   就在她慌忙的想找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她就扑到了街道中间。   街道上全是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马车上是表演的人,先不说他们能不能看见云书瑶,就算是发现了,恐怕也来不及制止住自己的马。   眼看着那锋利的马蹄就要踏到云书瑶的身上,云书瑶也任命了,田老五却跳了出来,以一己之力扭住马头,然后快速的将她抱到了一边。   英雄救美,英雄可能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嘱咐了一句让她小心点,田老五就转身离开了。   可是这美人情窦初开,再加上有种宿命相遇的感觉,竟然认定了田老五,回去之后茶不思、饭不想,害上了相思病。   女儿越来越消瘦,可急坏了府尹大人跟夫人。百般的劝说加旁敲侧击,他们才知道,原来女儿有了心上人。   狠狠的将两个儿子骂了一顿,府尹大人想了一晚上,决定派人去查查,这田老五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可能跟自己的女儿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这一查,他发现,这田老五虽然目前职位不是很高,但背后的人却一点也不简单。   首先,他是大将军欧阳俊手下的红人,这就表明,他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其次,他娘,也就是姜婉白是皇上亲口称赞的人,所呈贡的五加皮酒竟然医治好了皇上的病。也就是说,田家也不是一般农家那么简单。   最后,他的大哥大嫂是有名的爱国之士,也被封了官。还有他的姐夫唐少正,竟然是唐家的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这田老五虽然不是云书瑶的绝配,但也可以考虑了。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要是嫁到高门,恐怕根本应付不过来,倒不如嫁入田家这种家庭。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云书瑶一副对田老五情根深种的样子。   就这样,跟夫人商量之后,府尹大人派人去给田老五透口风,让他赶紧来家里提亲,也好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同时,怕女儿再继续消瘦下去,府尹夫人也高高兴兴的告诉了她关于提亲的事。      ☆、第176章      云书瑶知道这件事,那种梦想成真的感觉,就别提有多高兴了。赶紧起来沐浴风衣、梳妆打扮,生怕自己变的不好看了,讨不到田老五的喜欢。   像所有憧憬幸福的姑娘一样,她那是觉的草都是香的,风都是醉人的。好几次,她都捧着自己绣了好几年的嫁衣沉沉睡去,梦见自己穿上它,嫁给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可是,就在这时,却传来消失,说田老五拒绝了这门亲事,并表示他根本不喜欢云书瑶,甚至连她是谁都快忘了。   晴天霹雳,大概就是云书瑶当时的感觉。   更加消沉了,甚至,她都想到了死。   府尹本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低嫁,这门婚事是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想到田老五这么不给面子,一气之下,就放出话来,他家女儿,岂是田老五这种泥腿子能肖想的。   同时,他开始张罗着给云书瑶说亲,并且专门挑那些家世好的。就想让自己的女儿嫁风风光光的,好让天下的人看看,他女儿不是没人要,而是根本看不上田老五。   也是缘分,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户人家,那就是定国候的小儿子段成风。   虽然听说他有些不太好的传闻,但府尹想着,年轻人吗,犯一点错误是正常的。更何况,这可是定国候的公子,便答应了这件事。并欢欢喜喜的告诉云书瑶,给她找了一户好人家,让她不要再想田老五了,准备嫁人。   云书瑶本来就觉的够苦的了,他爹还逼她嫁人,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从没有过的,她跟他爹吵了起来。那纤弱的身躯爆发出的力量,把全家的人都看傻了,甚至他们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还准备去找个道士驱邪。   可是云书瑶在爆发之后,就像用完了所有生命力一样,当晚就悬梁自尽了。也幸亏丫鬟发现的及时,她才没有香消玉殒。   这下,府尹大人可真是快要愁死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死,没办法,他只能退了定国候家的婚事,又派人来找田老五。   这次,他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他根本不会娶云书瑶的。   一再被驳面子,府尹也被气病了,现在在家里修养,闭门不见客。   至于云书瑶,更是萎靡异常,直到昨天,她哥哥偷偷告诉她,姜婉白来了京城,她想了一夜,这才鼓足勇气,想来见姜婉白一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婉白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坐在一边沉思起来。   说起田老五,其实他长的确实属于很多女人会喜欢的类型。剑眉长目,虎背熊腰,原来在家的时候,身上还有点不务正业的痞气,但是到军队里磨练了两年,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腰板挺正,行动间自有一股煞气与干练,是一个典型的硬汉。   至于田老五为什么两次拒绝娶云书瑶,她稍微想想,也知道理由。还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因为女人弄的生不如死呗。   以前一直觉的自己是那么没有放下的人,现在看来,田老五才是没有真的放下。   “伯母……”姜婉白一直不说话,云书瑶又急的要哭了。   姜婉白被拉回心神,看着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云书瑶,反倒有点不敢随意说话了,“这件事,我要回家跟老五商量一下。”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云书瑶的眼泪唰的一下,又流了下来。   “你先别哭。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这里见,你看如何?”姜婉白急道。   “明天?”   “对,就是明天。”姜婉白点头。   好不容易将云书瑶安抚住,姜婉白这才离开茶楼,往家走。   到了家,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的身心俱疲。云书瑶这样的姑娘,她其实是不太喜欢的,她更喜欢阿彩那种爽朗、坚强的性格。   但她也没有权利去指责她什么,毕竟,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性格就会千差万别,这又不是她的错。   “娘,累了吧。喝茶。”田老五这两天只要没事,就会在姜婉白身前尽孝道,好似在弥补什么一样。   姜婉白真有点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温度不凉不热,刚刚好,可见田老五是用了心的。   “你也坐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田老五一愣,但还是很快坐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等姜婉白说她的事。   “今天我见了云书瑶。”姜婉白一语惊人。   田老五精神一紧,“娘……”   “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不过我并不想逼你做什么,你这么做,必然有你的道理。”   田老五松了一口气。   姜婉白继续道:“只是我想知道,你是不喜欢云书瑶,还是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娶亲了。”   “这……”田老五有些为难。他倒是打算一辈子不娶亲呢,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真有些怕姜婉白接受不了。   他这样,姜婉白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人这一辈子啊,总会遇见很多事,就像吃饭一样。   今天吃青菜,明天吃鱼,后天吃豆腐。如果因为吃鱼被鱼刺扎了喉咙,那就决定再也不吃鱼,岂不是错过很多美味。   再说,就算吃青菜,青菜里面还可能有虫呢,只是你没看见,或者没遇见而已。真要遇见了,难道也不吃青菜了吗?   那如果你比较倒霉,什么都被你遇见呢?难道就要饿死不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娘,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只不过……”   “老五,你以前一直想让我原谅你,可是真正没有原谅你的,是你自己。   我约了书瑶明天异香茶楼见面,如果你有心,就去看看。如果你还想不开,我就替你回绝了她。   她是个好姑娘,不该受到这种对待。”说完,姜婉白看了田老五一眼,转身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同一时刻,姜婉白收拾好,准备出门。一开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却在情理之中的人。   “你这是……”   “娘,这本来就是我的事,还麻烦你为我受累,是我不孝。   我跟你一起去见见她,如果我们有缘分……如果我们没有缘分,我就跟她说清楚。”田老五正色道。   这才像一个男人,有担当。只不过,就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不过那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   “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万事不求最好,只要问心无愧。”   田老五点点头,跟着姜婉白出了门。   异香茶楼,姜婉白刚一来到约定的包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咒骂声。   “不要脸的贱-人,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竟然还敢退婚,让我丢尽了面子。”   “小侯爷,请你快离开。”丫鬟的声音颤颤巍巍的,甚至还带了一点哭音,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人有种想要得寸进尺的冲动。   果然,那个男声继续道:“离开?我凭什么离开。   不过你这小丫头倒是长的不错,怎么样,跟你家小姐一起伺候我啊!”接着,里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救命啊……”两个女声,也分不清是云书瑶的,还是丫鬟的。   “救命?你叫吧,叫来越多的人越好。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到时我看,谁还会娶你。”   “啊……”女人的惊呼声。   姜婉白的脸一冷,推门就要进去,不过却有人比她更快,田老五一脚踢开门就闯了进去。   姜婉白赶紧跟上,不过等她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战斗或者说根本不算是战斗的争斗已经结束了。   田老五站在当中,云书瑶跟丫鬟抱在一起,躲在角落里。而另一边的地上,一个穿蓝袍的男人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哎呦妈呀的喊着疼。   “没事吧?”姜婉白赶紧去问云书瑶。   云书瑶一边哭,一边摇着头,还不时的偷眼打量着田老五。   看来是没什么事,姜婉白松了一口气。   “你敢打我。”段成风滚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一点,一脸凶恶的看着田老五。   “打的就是你。快滚,否则我还打你。”田老五握了一下拳头,作势要打他。   段成风被吓怕了,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包厢。   他走了,场中只剩下田老五等四人,气氛立刻变的尴尬起来。   姜婉白看看左面,再看看右面,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半晌,田老五突然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定声道:“过两天,我会去你家提亲。”说完,他转身出了包厢。   云书瑶此时已经傻了,呆呆的看着田老五的方向,忘记了反应。   姜婉白嘱咐丫鬟赶紧送她回家,便追上了田老五。   “老五,你真的要娶她?”姜婉白疑问道。   田老五停下脚步,“娘,来之前,我还有点犹豫。但见到她之后,我却下定了决心。就像你说的,也许我该试一试。更何况,她为了我才会弄到现在这种田地,我不能不管她。”   “那你喜欢她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的她应该很适合我。”   只是适合而不是喜欢,姜婉白有点默然,但转念一想,古代盲婚哑嫁的不知道有多少,田老五这个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你真的决定好了就好。”   “决定了,就是她。只要她对我好,我也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第177章      回到家里,狄伯休竟然在,看见姜婉白跟田老五,他笑道:“什么时候喝喜酒啊,我可有点等不及了。”   姜婉白一愣,她记得今天他没跟他们一起去异香楼啊,他怎么会这么说。   看出姜婉白的疑问,狄伯休哈哈一笑,“被我猜对了吧。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一定是这个结果。   老五这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已经动心了,却不承认,非要别人推一把才好。   也幸亏书瑶小姐比较坚定,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田老五的秘密被揭穿,有些恼怒的道:“你胡说什么,谁要后悔。”   “那你现在再去退亲啊。”   “那是人干的事吗!”说到这里,田老五嘴角已经带了一丝笑意。   昨晚喝酒的时候?姜婉白现在哪里还不明白,田老五其实并不是不中意云书瑶,只是一直迈不过去那道坎而已。   而今天段成风对云书瑶的调戏,则是一剂催化剂,使得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小子,竟然藏的这么深,害她还以为这是一部苦情戏,原来竟然是一部皆大团圆的戏。   有些气恼,姜婉白故意道:“就算你愿意,你把云府尹得罪的那么狠,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呢。”   田老五果然变的紧张起来,“娘,这件事你可要帮我。”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是说不喜欢书瑶,只是觉的她适合你,那正好,云府尹要是不答应的话,你就可以去找一个真正喜欢的姑娘了。”   姜婉白拿田老五之前说的话揶揄他。   田老五脸一红,有些局促的道:“娘……”   姜婉白不理他。   田老五过去,拽着她的手,乞求道:“娘,我错了还不行吗。之前是我糊涂,现在,你可一定要帮我。”   “哦?哎呀,跑了这么一趟,好渴啊!”姜婉白故意逗田老五。   “渴了。我去倒茶。”田老五飞奔了出去,那模样,可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那股苦情装-逼劲。   看他这样,狄伯休跟姜婉白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不作不会死。有些人,就该这么好好的让他吃点苦头。   不过,对怎么去云家求亲的事,姜婉白还真有点头疼。现在,云府尹肯定一肚子气,她这么去,真是找虐啊!   不过不去也不行。姜婉白有些头疼,决定今晚让田老五给她捏肩捶腿,他惹下的事,现在却要让她来收拾,可不能便宜了他。   第二天就是琼林宴的时间,姜婉白有点担心彩墨的事,再加上根本没想好如何去云家求婚,所以就没出门。   田老五今天虽然不当休,但也因为某种不能说的原因,请了假,在家休息。   “娘,你今天不出门吗?”田老五话中有话的问道。   现在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就要让你急一急。恶劣的想着,姜婉白装作担忧的道,“我担心琼林宴的事,哪有心情出门。”   “可是,娘……”田老五欲言又止的。   姜婉白就是不接他的话,继续往门外巴望着。   太阳从东边慢慢移到中间,田老五再也坐不住了,“娘,我去校场了。”   “去吧!”   “这……”田老五憋的脸通红,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坐了回去,不好意思的道,“娘,我们要不要找一个媒婆?”   终于忍不住了,姜婉白忍住笑容,略带愁容的道:“找个媒婆倒是容易,可是就这么去,云家能答应才怪。弄不好,他们也要来个三拒婚。”   “那我们就求四次。”田老五不在意的道。   “你说的倒是轻松,万一他们第四次还不同意呢。”   “那就求五次,求六次,七次、八次,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姜婉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搭理他。   “娘……”田老五抓着她的手,就像小孩子一样祈求道。   “好了,好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别急。”   田老五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张了两下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一跺脚,真的起身去了校场。   姜婉白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今天虽然人没出门,但是不代表她没有采取行动。现在,云家应该收到她的礼物了吧!   云家,书房内,云淮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临窗读书。他的手边,放着一个锦盒,锦盒半开,可以看出里面有光华闪过。   这时,门一开,云夫人迈步走了进来,“老爷,听说田家送东西来了。”   云淮头也没抬,轻推了一下旁边的锦盒,示意这就是那个礼物。   云夫人露出一个笑容,赶紧打开,朝里面看去。   “这是……”云夫人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云淮淡淡的道,好似根本没把盒子里的东西放在眼里。   “这田家可真是不一般,竟然连砗磲也弄的到。昨天书瑶回来跟我说,田家要来提亲,我还有些不相信,现在,倒是有几分信了。   只不过,他们不请媒人来,也不亲自登门,就送一份礼物,算什么?”云夫人有些不解。   “哼……”云淮冷哼一声,没说话。   “老爷,你就别看书了,书瑶的幸福要紧。”说着,云夫人将云淮手里的书压倒在桌上。   云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能为什么,怕我给他们脸色看,先送点东西,探探咱们的口风呗。”   “我想也是这样。对了,老爷,要是他们真的请媒人来,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打出去了,我云家的女儿又不是没人要。 ”   “那可不行,你还想让咱们的女儿再死一次啊。”云夫人急道。   “行了,这件事我心中自有定数。”云淮又拿起了书,继续看了起来,只是他到底读没读进去,就不得而已了。   下午时分,狄伯休跟曾景文一起说说笑笑的回到了田家。   姜婉白一看他们的样子,那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怎么样?”   “出人意料的好,只可惜你没去现场看。就连皇上对这彩墨都赞不绝口呢,说是:不愧是曾老太傅家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并御笔亲题,说这彩墨当属‘天下第一墨’。”狄伯休笑道。   “真的!”姜婉白眼神一亮,好似看到了无数白花花的银子长着翅膀向她飞来。   “还能骗你不成。估计明天这个时候,那牌匾装裱好,你就能看见了。”   “太好了,快给我详细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客厅。   事情比狄伯休计划的还要精彩几分。今天琼林宴上,皇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突然让众人斗诗。既然是斗,那就有输有赢,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狄伯休脱颖而出,成为当之无愧的状元。   这时,事情已经到了高潮,曾景文又站了出来,将之前准备好的话说了。   皇上一听,更是龙颜大悦,当即就让狄伯休用这彩墨写下刚才他得魁首的那首诗。   好诗、好字、好墨,三个好并成一个好,狄伯休可谓出尽了风头,而彩墨,因为皇上的御笔亲题,也是一鸣惊人。   曾景文是读书人,整件事情将的异彩纷呈,跌宕起伏的,听的姜婉白时而担心,时而高兴。   等整件事讲完了,她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真可惜,不能去现场看。”   还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进来一群太监打扮的人,为首的太监瞟了一眼三人,高声喝道:“狄伯休接旨。”   三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时候,皇上下圣旨是怎么回事。来不及思考,三人跪倒在地,等着宣旨。   太监念了一大堆文绉绉的词,姜婉白除了能挺懂开头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之外,后面的句子,都是它们认得她,她不认识他们。   好不容易等太监走了,姜婉白还没来得及问圣旨说了什么,曾景文就抬手恭喜狄伯休,“人说人生有三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狄兄现在占了两样,可真是可喜可贺。”   狄伯休好似并没有那么高兴,拿着圣旨,紧皱着眉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曾景文也收敛了笑意,想了一下,道:“可是在为朝廷的事担忧?安闲王我知道,是皇上一奶同胞最小的弟弟,虽然不怎么参与朝政,但却是彻彻底底的保皇派。   皇上下旨让你跟他的女儿成婚,就跟让你娶公主是一个意思。只不过按照本朝规定,驸马是不能参政的,皇上想要重用你,又想要拉拢你,这才做出这个决定。   狄兄前途无量,又何必如此不高兴。”   狄伯休看了他一眼,“都说鱼翅鲍鱼好吃,可是如果有人把你绑起来,撬开你的嘴,把鱼翅鲍鱼硬塞到你嘴里。你还会觉得好吃吗?”   曾景文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免沉默了。读书人,心中总是有那么一点骨气的,凭借自己的才学报效国家才是正理,靠这些裙带关系……   姜婉白现在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笑道:“你既然反抗不了,为什么不安心享受这鱼翅鲍鱼呢?也许,它比你想的要美味。”   狄伯休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枉我们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竟然还不如你看的通透。”   老娘读的书可不比你少,你知道什么是高斯定理,什么是能量守恒定律吗!姜婉白朝着狄伯休翻了一个白眼。      ☆、第178章      第二天,皇上又颁了一道圣旨,封狄伯休为户部侍郎。这下,朝堂上一片哗然。   按照往届的惯例,就算是新科状元,也要先放到外面历练两年才能回京做官,这狄伯休竟然直接被封为京官,还是户部侍郎,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再加上他跟安闲王女儿的婚事,大家好似纷纷明白了什么,看狄伯休的目光更加不同寻常起来。   狄伯休可谓是被放在了风口浪尖。   不过,这都不是姜婉白所能关心的事了,她现在有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办。   今天,云淮又收到了一份礼物。当时,他正跟他的同僚在闲谈,说着昨天琼林宴上的事,炙手可热的狄伯休,还有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墨的彩墨,一个小厮就走了进来。   “老爷,有人送了一盒东西过来。”说着,他双手呈上一个锦盒。   “谁送来的?”云淮停下谈话,问小厮。   “不知道。守门的人说,是一个老太太送来的。问她是谁,她只说老爷看了里面的东西便知道了,然后就走掉了。”   这么不会办事!云淮有些生气,但又有些好奇,这锦盒里到底是什么,又是谁送来的。   “云兄,不打开看看吗?”旁边的人也有些好奇。   他这么一说,其它人也来了兴致,纷纷要云淮打开看。   云淮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又想到自己磊落一声,并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便让小厮打开了锦盒。   “老爷,里面好像是两块墨,墨上面还有字。”小厮并不识字,看了一会儿,也没分辨出什么。   “墨。”“字。”众人都来了兴致,起身围到了那锦盒的旁边。   “百年。”“好合。”   “一个上面写的是百年,一个上面写的是好合,合起来,不就是百年好合吗!云兄,你家有喜事将近了?”   “对啊,还真是。”大家哈哈一笑。   他们的笑虽然不带恶意,但云淮还是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同时,他也隐隐猜到了这墨是谁送来的。   不亲自来,也不派人来提亲,先是送一串砗磲,现在又送两块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云淮有种一拳打出,打在棉花糖上,无处着力的感觉。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惊道:“你们看,这墨身上五彩流转,好像是昨天被皇上封为天下第一墨的彩墨。”   “真的,我看看!”   “好像真的是,我昨天有幸见到过这彩墨,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   “曾公子不是说这彩墨只做出来十只,根本不对外售卖吗,这两根墨是哪里来的!”   众人啧啧称奇,疑问的看向云淮。   云淮也是一愣,这墨竟然是万金难求的彩墨吗!伸手取过来,仔细一看,果然,墨身光彩四溢,真的是彩墨。   这田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却跟当朝大将军、太傅、御使等都有关系,还能弄到世间难寻的砗磲、彩墨,真不知道,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云兄,能不能试试这彩墨。这等好墨就在眼前,我等看的心痒难耐啊! ”   宝剑对于英雄,红米分对于佳人,文房四宝对于读书人,那种吸引力无亚于罂-粟对于瘾君子。这个人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附和起来,纷纷想看看这彩墨到底是如何的神奇。   这下,云淮可犯了难,这可是田家送的,他现在要是用了,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更何况,他还没答应田家的婚事呢。   “云兄,你不是一直想看那副李荣府的真迹吗,只要你让我们试试这彩墨,我就将那幅画拿出来,给大家赏完。”   众人一听,都是精神一震,这李荣府的真迹,他们说了多少次,他都不拿出来,现在……   “既然这样,我也要表示一下。只要云兄让我们试墨,我就让人把我珍藏的苏青金纸拿出来,我们今天挥毫泼墨,好好写上几篇佳作。”   “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了,家里的常林狼毫还有几只,我就赠与大家每人一只。”   “我那块端砚一直舍不得用。没办法,一直没有好墨,用其它的凡品,岂不是侮辱了它。今天,有了这彩墨,倒是可以终于用上一用了。”   “有诗岂能无酒,七十年的梨花白,我想大家也喜欢。”   众人一阵说笑,说的每一样,都是当世难得的宝贝,听的人面红耳热,心驰神往,而这些的关键,还是在这彩墨身上。   这下,云淮可犯了难。答应吧,吃人手短、拿人嘴短,他还想好好为难一下田家出出气呢,这下,是想都不用想了。   可是不答应吧,恐怕立刻就要被众人嫌弃。更何况,他也很想看大家手里藏着的这些宝贝。   “走吧,云兄。”不知道谁扶住了云淮,他几乎是被众人架着,出了房门。   又过了两天,狄伯休开始准备成婚的事,田老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加坐不住了,来找姜婉白。   “娘……”他支支吾吾的。   姜婉白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来,低头沉思起来。   兵家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用在这生活中也是,想来她现在去云家,应该差不多时机成熟了。   “云大人病了,我去拜访一下他,你在家里等消息。”说着,姜婉白起身,朝外面走去。   “哎!娘,你早去早回,回来我给你切西瓜吃。”田老五喜道。   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果然一点都不假。虽然自己不是他的亲娘,可是也不至于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姜婉白小小的郁闷了一下,来到云府。   云府的看门人一下子就认出了姜婉白。没办法,上次她给自家大人送进来一个锦盒之后,云府可是热闹了整整一天。   “你想见我家大人吗?”看门人笑道。   姜婉白一愣,不知道是云淮早有安排,还是怎么回事,“是啊,麻烦通报一声。”   “好嘞。”看门人竟然跑的比兔子都快,不一时,就消失在里面。   客厅中,云淮正在跟夫人说话。   “老爷,听说那彩墨是田家送来的,上面还有‘百年好合’的字样,说明那东西分明是送给书瑶的,你怎么能用了呢!”云夫人有些气恼。   云淮也很后悔,但一想,当时那种情况,也根本容不得他拒绝,“用了就用了。田家送过来,也没说是做什么用的。   大不了,以后我再买两块,赔给他们。”   “你说的轻松,要是有那么好买,你也不会那么冲动了。”云夫人一点也不买账,还在那里生闷气。   云淮自知理亏,也不再说什么,低着头喝着茶水。   就在这时,有人来禀告,姜婉白来求见。   云淮下意识的想说不见,可是一想到那彩墨,那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哼!”云夫人瞪了云淮一眼,对下人道,“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姜婉白进门,云夫人立刻笑着站了起来,请她落座。云淮虽然脸色不大好,但也没表现出生气或者不耐烦的样子。   姜婉白一见,心中立刻有了底。   “听说云大人病了,以前在盐城太远不方便,现在到了京城,就立刻来看你了。”姜婉白说的客气。   “哼!”云淮冷哼一声。   云夫人轻推了他一下,也笑道:“没什么大病,还劳烦你来看,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老五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如此不懂事。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惩罚过他,他也说再也不敢了。”   她这么说,云夫人心里最后一点怒气也烟消云散了,反而为田老五说起话来,“年轻人吗,总会有不懂事的时候,你也别太为难他了。”   “就是太不懂事了。这两天,我就想着,要是能给他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每天管着他,也许能改改他的性子。”   说起知书达理,可真说到了云夫人的心坎里。她家书瑶,漂亮不敢称第一,但这性格,绝对是好的。   脸上的笑容都快开出一朵花了,云夫人笑道:“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还是先成家再立业才好。”   “我也这么想,所以想为他娶一门亲事。”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姜婉白干脆道,“就是不知道我家老五有没有这个福分。”   云夫人也将话挑明了,“我家书瑶就是性子太过沉静了,我都担心她以后会不会受人欺负。不过,她要是有你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婆婆,我想,她一定会幸福。”   “我回去就请媒婆来。”姜婉白也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如此的顺利。   “嗯哼!”云淮突然咳嗽了一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姜婉白看向他。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云夫人就说话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啊?好。”姜婉白立刻答应道。   等姜婉白走了,云淮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的转着圈,“妇人见识,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答应这件事呢!”   云夫人一点也不在意,“不答应能怎么办?难道你要再去买两块彩墨还给人家吗。   如果你买的到,那你就去吧!”   云淮没话说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吁短叹的,恼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   不过,他的恼恨看在云夫人的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那种得意的样子怎么也忍不住,男人啊,就是虚伪。      ☆、第179章      两家都同意了,接下来的事就变的顺理成章起来。请了媒人去说合,定下了下定的日子,然后就是准备成婚事宜。   田家上次办婚事还是田承宝娶亲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田家的事业刚起步,根本没多少钱可用,所以总共花费也不过二三百两而已。   不过就算这样,办的婚礼也是热热闹闹,到现在还被盐城的百姓津津乐道。毕竟,在一个小县城,能办这样的婚礼,就算很不错的了。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是在京城,娶的还是知府大人的女儿,这婚礼,当然要按京城的风俗来。   金银首饰、锦缎绫罗一样也不能少,再加上定礼、聘礼,姜婉白手里的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也幸好有冰皮月饼的收入,不然只靠着虾酱的收入,还真有点捉襟见肘的意思。   姜婉白坐在客厅,一边忙着各种事宜,一边想着。   “娘,这是我这一年来攒的钱,给你。”对于这些银子的花销,田老五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求得姜婉白的原谅,本来是想好好孝顺她,可是现在看来,却给她添了不少麻烦,这让他于心何安。   姜婉白看了看他手里的银袋子,估摸应该就七八十两。这点银子,要是放在以前的田家,那绝对是一笔天大的财富了,可是现在在她看来,却是杯水车薪。   知道这是田老五的一片好意,她伸手接过银子,“好,银子我收下了。”   田老五露出一个稍微宽解些的笑容。   又是一年中秋到,不过今年因为有田老五的亲事忙着,田家并没有过的很隆重,只是一家人聚到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又赏了一会儿月,说了一会儿家常,便又忙碌起来。   不过,他们这样,不代表别人这样。京城里还是很热闹的,家家户户都买了月饼,拜月、夜游,一个都不能少。   这也就使得冰皮月饼的销售火热异常,不少人家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见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云家给田家送来一盒月饼,竟然是冰皮月饼,而姜婉白则将自己做的冰皮月饼送到了云家。   打开盒子的一刹那,两家人都愣了那么两秒钟,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姜婉白笑,自然是笑这冰皮月饼卖的如此好,想来明天她就会有一笔不小的银子入账,这对于急需银子的她来说,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云家笑,自然是因为这冰皮月饼所代表的东西,看重,田家对于云书瑶的重视,还有就是实力,这冰皮月饼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云书瑶嫁到这样一个家庭去,以后的日子才会幸福。   而当他们真吃起这月饼的时候,又发现,田家这月饼可比他们买的月饼好吃多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买的。   田家,真是一个充满秘密的家庭。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冰皮月饼就是姜婉白做的,崔景堂卖的冰皮月饼里,还有她的三成利润。要是他们知道的话,不知道又将是怎么的惊奇。   不过,他们很快就体验了一把这种做过山车一样,心跳急剧加速的感觉。   十月十二号,田家将聘礼送来。整整四十八抬聘礼,虽说不算特别出众,但也让人刮目相看了。   而真正让人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聘礼中的一个小盒。小盒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里面也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张而已,可是纸上的东西却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彩墨十分之一的股份。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座金山,而且是永远不会枯竭的金山啊!   自己的女儿以后握着这么一座金山,还怕会吃苦吗。   云淮看着那张纸,都有些心动了。他求一块彩墨而不得,现在却有十分之一的股份摆在他面前,真不知道是该哭一下,还是该笑一下。   “老爷。”云夫人捂住嘴巴,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想到,田家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   云淮呆愣良久,这才将那张重有千斤的纸放回盒子里,递给云夫人,“将她交给书瑶,告诉她,以后好好做田家的媳妇,相夫教子,孝顺婆婆,千万不可做什么有悖于《女戒》的事。   对了,嫁妆再加八抬。”   云夫人赶紧答应了,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这一日,是田老五娶亲的时间。从早上起,田家就在忙碌,待客的待客,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忙的不可开交的。   因为是在京城办婚事,所以姜婉白决定,先请一些至亲还有在京城里的亲戚朋友来参加,至于村里的其他人,则等他们忙完之后,再回去请他们吃一顿饭便好。   即便是这样,田家也来了不少人。欧阳家、唐家、田老五的那些同事、朋友,还有就是崔景堂、田良东等生意伙伴,挤满了院子。   噼啪的鞭炮声过后,新娘的轿子来了,又是一番礼节。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事情都结束,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太累了,这天晚上姜婉白几乎是一躺在床上,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田老五陪着云书瑶给姜婉白还有家里的叔嫂敬茶。   田家都是一些粗人,就连张氏,说是出身读书人家,可是也只是一个落魄秀才家里的女儿而已,哪里能跟元书瑶这种生在官家里的小姐想比。   一见云书瑶,田家人就忍不住的赞叹,看人家那举止,看人家那做派,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田老五真是走了大运,竟然能娶到一个这样的妻子云书瑶性子和善,所以并没有看不起田家的人,反而十分谦逊有礼,赢得了田家人的一致好评,也让田老五笑开了花。   日子看似一帆风顺,不过这毕竟是生活,哪里能事事顺遂。   就在田老五成婚的第三天,田家来了好几辆牛车,车上装的都是田家人的一些衣物、生活用品等。   “这是怎么回事?”姜婉白皱眉问道。   “娘,你原来说咱们家什么根基不稳,不应该住在这京城的大宅子里。可是现在,老五都在这娶媳妇了,你也在这住的好好的,我就想着,我们也搬到这里来住,一家人团聚,岂不是更好。 ”   赵氏一副我为大家好的样子说到。   “简直胡闹。”姜婉白有些气恼。   “娘,这怎么是胡闹呢。你可能不知道,阿彩已经怀孕了,就在昨天看大夫的时候大夫说的。   这京城的大夫可比咱们村里的大夫好多了,我为了阿彩还有您的重孙子着想,当然要搬到京里来住了。”赵氏有些得意的道。   怀孕了!阿彩跟田承宝这才多大,十几岁的孩子,竟然都怀孕了,姜婉白震惊不已,下意识的看向阿彩的肚子。   阿彩脸色通红,用手抚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众人。   怪不得赵氏敢这么擅作主张,将一家人的东西搬到这里,原来她是打的阿彩肚子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主意。   不过,她这么说,也不算错。村里的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像过鬼门关一样,弄不好就一尸两命。尤其是阿彩这种第一胎,更加凶险万分。   让她来京城里养胎,找个好大夫照顾着,再找个有经验的稳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田家其它人……   “娘,墨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我半个月没见他,都有点认不得他了。我想,我在家里也没事,还不如在这里,还能顺便照顾照顾他。”王氏定定的道。   狄伯休现在当了户部侍郎,再加上要迎娶安闲王的女儿,所以皇上赐给了他一座大宅,离姜婉白的宅子只有一街之隔,两家人来往起来倒也方便很多。   尤其,最近狄伯休也在忙着迎娶的事,这狄墨筠就更没人照顾了,王氏每次看了都心疼,所以有赵氏带头,她立刻也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过来,准备留在这里。   “那你们呢?”姜婉白问田老三跟张氏。   田老三神情有些闪烁,“娘,家里只剩下我们,我们……再说,听说京城里有官学,我们想,能不能让承玉去读官学。”   张氏也赶紧跟着点了点头。   “那你们都来京城了,家里的土地、粮食怎么办?还有,我交给你的五加皮酒的事?”   “娘,我过几天,安顿好承玉就回去,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呢!”田老三拍着胸脯道。   对于田老三来说,这京城并不比他那熟悉的土地更吸引人,所以他也从没想过要长期住在这里。   “这……”姜婉白其实不赞同田家人搬到京里,可是仔细想了想,他们的要求确实也没什么不对。   田老五跟云书瑶是不会回村里去住的,有了他们这个例子,她也不好区别对待。   更何况,田家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总有一天,田家会完成一个从普通农人到富人的转变过程。她以前不同意搬来京城,只是时机未到,现在,却可以试一下了。   “既然这样,你们就搬来一起住吧。”姜婉白不再抵触这件事,开始积极的引导它。   赵氏等人都欢呼出声。就这样,田家人算是在京城安顿了下来。   当天晚上,云书瑶跟田老五悄悄来找姜婉白。   “娘,这个东西我跟老五商量了一下,我们不能要。”云书瑶将那个装着彩墨契约的盒子递给姜婉白。      ☆、第180章      “你们这是……”姜婉白有些惊讶。   “娘,其实我们也可以出去租房子住。这样,你就不用为难了。”田老五想起白天的事,有些耿耿于怀。   她娘分明不愿意让二嫂他们过来住,可是因为他们俩,这才不得不答应,这让他愧疚万分。   “原来是为了这个。”姜婉白哈哈一笑,“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过来坐,今天我跟你们说说心里话。”   云书瑶跟田老五对视一样,都坐了下来,等着听姜婉白下面的话。   “你们也发现了,咱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多,可是咱们家的人却没有那么多。所以我想,将这些生意分给你们。”   听姜婉白有放权的意思,田老五有些急了,“娘,这家里的事全是你一手操持的,交给我们,不是……”   姜婉白摆了摆手,“一个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管所有的事。”   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一个优秀的老板,是让员工忙起来,他只管做大的决策就可以,只有那些愚蠢的老板,才会把自己累的半死,员工却闲的要命。   姜婉白是学人力管理的,自然不会选择后者。不过若是选择前者,怎样才能发挥员工的积极性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分给他利润,这也是姜婉白最初的想法。   “可是,娘,我是粗人,你让我去打个猎、杀个敌还行,让我去管制墨的事……”   “这不是还有书瑶呢吗!”姜婉白理所当然的道。   云书瑶也有些忐忑,虽然母亲教过她管账的事,可是她从来不上心,现在突然让她管,颇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万事都有第一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姜婉白看出云书瑶的担心,安慰道。   云书瑶得到莫大的鼓励,赶紧点了点头答应了。   这时,田老五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个顾虑,“娘,你把这股份给我们,二哥他们知道吗?万一他们知道了,岂不是……”   “老二现在管紫芝酱的生意,老三,家里的地基本上都是他在种,五加皮酒的事情我也准备交给他。还有,承运管着兰花的事,这些,我都是早有安排的。   至于老四……”姜婉白轻叹一口气,“他去的早,他的那份,就给承宝吧。   冰皮月饼的生意可以交给他。也许,他还能发明出更美味,品种更多的月饼来说也不一定。”   田老五一震,他从来没听姜婉白说过这些,也没想过,原来这些她早已经安排的如此恰当。   眼中有泪花闪过,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娘,你辛苦了。为我们操劳这么多,事事都为我们着想,可是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你的辛苦。   我该死!”想起以前的事,田老五恨不得抽死自己。而他也真是这么做的,两手开弓,打的啪啪做声。   云书瑶也赶紧跪了下来,跟着哭泣出声。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说原谅你了,就是原谅你了。”姜婉白一边说着,一边去扶田老五夫妻。   田老五却死活不起来,又在地上跪了好久,说了很多发自肺腑的话,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会孝顺姜婉白,这才站了起来,带着云书瑶回房了。   秋风送爽,也是官学入学的季节。田家有曾景文在,这件事倒是不难。   田承玉、田承安都被送进了官学,只是在不同的班级而已。   田老三心事已了,第二天就带着田承运回了村里,准备收割事宜,还有就是五加皮酒的制作。   而张氏则留在京城,照顾田承玉、田承安两个人的饮食起居。   “承玉,你现在在官学里学习,那孟大夫那里怎么办?”这天放学之后,姜婉白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问田承玉。   田承玉很享受这种上学的时光,教他的都是一些有经验的先生,周围都是跟他一样年纪的同学,可比以前自己埋头读书有意思多了。   “关于学问,孟大夫已经没什么可教我的了,至于医术……”田承玉有些犹豫,他是很喜欢医术,可是更喜欢读书。如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宁愿选择熊掌。   “那孟大夫怎么说的?”姜婉白换了一种问法。   孟大夫能怎么说。短短两年时间,田家就由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户一跃成了京里有着深厚背景的富裕人家,他除了感慨之外,恐怕再也不敢奢望让田承玉一心一意继承他的衣钵了。   “师父说,等官学放假的时候,我要说有时间,就去他那里学习医术。他还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有学医天赋的人。”田承玉有些踌躇的道。   “也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空,你就多去看看他吧。”   田承玉点头,“我是不会忘记师父的恩情的。”   最苦难的时候,孟大夫也曾帮助过他们,而且田承玉的启蒙,也有孟大夫的一份功劳,这份情谊,就像一颗种子,种在田承玉的心里。   “这就好。我……”姜婉白还要再说什么,就听院里传来吵架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又是怎么了!   看向院里,只见赵氏叉着腰,有些不满的道,“不就是一锅银耳吗,吃了就吃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银耳?你说的轻巧,我们小姐这银耳里可放了不少雪蛤,少说也要值几十两银子呢。”云书瑶陪嫁的老妈子陈妈一副你就是故意的的表情。   “雪蛤,几十两银子……”赵氏有些心虚。曾几何时,几十两银子可是她十多年的花销。就算现在日子好了,也够她花个几年的了,就这么小小一锅东西,竟然要这么多银子吗!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你骗谁呢?还几十两,你怎么不说几百两呢。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讹我是吧,告诉你,你找错人了。”赵氏又挺起了胸膛。   “讹你?”陈妈都要被气笑了,“为了一碗雪蛤讹人,我们府里可没这种规矩。”   她这是明显看不起赵氏了,赵氏立刻就火了,“你们府里?这是你们府里吗,这可是田家。你要是觉的你们府里好,大可以回去,在我们家装什么大头蒜。”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陈妈也生气了。她是伺候云夫人的老人,就算在云府,都没人敢这么对她,现在到了田家,竟然还要受这种窝囊气,怎么能忍。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着?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滚。”赵氏开始撒泼。   “我滚?我凭什么滚,我家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这个人简直蛮不讲理,吃了我家小姐的东西,不但不道歉,还骂人,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   “你才是饿死鬼托生的,你们全家都是饿死鬼托生的!   你家小姐嫁入田家,她的东西就应该归大家所有,我都没说她成天躲在屋子里吃独食,你竟然还敢说我偷她的东西吃。   我那是偷吗?本来就是家里的东西,我吃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赵氏振振有词的道。   “那根本不是你家的东西,是我家小姐的嫁妆。”陈妈说的也是事实。   “嫁妆?要不是田家送过去那么多银子当聘礼,你家小姐能有这么多嫁妆?骗谁呢。说到底,这些东西还是田家的。”赵氏早就对姜婉白拿那么多银子给田老五娶亲心存不满了,只是一直不好说出来,今天终于爆发了。   “你混蛋。我家小姐的嫁妆,那是夫人老早就准备好的,抬出来都能吓你一跳。   也就是你这种没见识的村妇才会以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真是可笑又可悲。”   “你敢骂人!”赵氏最不怕的就是骂人了,当即变着花样的开骂起来,连陈妈的祖宗八代外加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放过。   他们这么吵,终于惊动了满院子的人,大家都围拢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妈!”云书瑶拉了拉陈妈的袖子,“别说了,不过是一碗雪蛤而已,我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陈妈却一点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我的乖小姐,这可不是一碗雪蛤的事。今天如果你让步了,那明天她就会得寸进尺,以后,你在这田家,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我真的没事的。”云书瑶都要急哭了。   她这样,陈妈更加觉的自己有保护她的责任,气道:“小姐,我们已经够忍气吞声的了。   她自己的活不想做,都推到青桃跟青杏身上,我们都没计较,现在,她还想欺负你,这我们可不能忍。”   云书瑶还没说什么,赵氏就不干了,“什么叫我自己不想做,那些活,本来就是下人做的。   我们田家给你们工钱,让你们干点活还推三阻四的,真没见过这样给别人当下人的。   要我说,趁早让你们卷铺盖滚蛋才好。这样的大爷,我们田家可用不起。”   “谁要给你干活,我们是伺候小姐的。”旁边那个叫青桃的丫鬟显然这几天也没少受气,立刻站出来道。   “吃着我们田家,喝着我们田家,拿着我们田家的钱,却只想伺候你们家小姐,你们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要是这样,我也去雇佣几个人好了,到时,也让她们只伺候我一个。”赵氏翻着白眼道。   “你想去就去,谁拦着你了。”青桃尖声道。   “青桃,怎么能这么说话。”云书瑶此时已经看到了对面走过来的姜婉白,赶紧喝止青桃。   “小姐……”青桃跺了一下脚,有些焦急的喊道。      ☆、第181章      云书瑶没有理她,而是对姜婉白道:“娘,你来了!”   姜婉白点点头,环视了一圈众人,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吵的这么厉害!”   “娘,我原来以为老五媳妇是官家的姑娘,应该知书达理才对,却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偷偷吃小灶。   阿彩怀着身子,真是需要进补的时候,我拿了她一碗吃的,却没想到,她还恶人先告状,跟我闹起来。”赵氏赶紧抢先跟姜婉白告状。   “娘,我没有。”云书瑶生怕姜婉白误会了,急忙道。说完,她还想再解释两句,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只急的满脸冒汗。   陈妈一看,赶紧给姜婉白行了一个礼,“老太太,这事可不能怪我家小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说哪户人家会指使陪嫁的人做活的,更没听说过,偷吃别人的东西,还有礼的。”   说着,她白了赵氏一眼,显然,这个人就是说的赵氏。   赵氏还想再说什么,姜婉白却不想听了,事情的大概,她已经明白,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已。   “都跟我进屋,我有话要说。”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众人对视一眼,都鱼贯进了大厅。   等众人都坐好,姜婉白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说,这才道:“这些日子我以为大家相处的很好呢,却没想到矛盾已经这么深了。   不过,也幸亏发现的早。   书瑶是官家女儿,我们家现在虽然日子还算过的去,但还是用的以前那种老习惯,同吃同睡,这样,必然会产生嫌隙。   其实说白了,就是文化不同,生活习惯不同罢了,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来统一一下,定个章程,也算是我们家的家法。   以后,再出什么事,就按照这章程办事,也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   其实这件事,姜婉白早就应该考虑到的。一个大家族,就像一个大公司,必须有自己的公司文化跟规章制度才行,这也是一个普通农户向家族过渡所必须经过的阶段。   大家都紧张起来,接下来姜婉白要说的,可是关乎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   “首先,就是大家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月银,至于这些月银你们怎么花,我就不管了。”   这第一条一说,王氏等人的眼睛就是一亮。   以前家里的所有银子都掌握在姜婉白手里,他们想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个针线包,都要跟她说,一点自由都没有。可是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第二,现在帮家里做生意赚钱的,生意中的三分之一归你们自己所有,剩下的三分之二,交到我这里,供大家花费。”   大家又是一惊,王氏跟张氏自然欢喜,可是赵氏就不那么高兴了。   田老四没了,田承宝又没开始赚钱,家里就她一个没有经济来源,这不是让她眼巴巴的看着被人富起来,自己受穷吗。   刚要开口反对,姜婉白就将昨天跟田老五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赵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分得冰皮月饼三分之一的利润。   这下,赵氏又变的开心起来。冰皮月饼的生意她知道,又省心,赚钱又多,拿了它,就等于可以坐在炕头数钱了,谁能比得上她。   “这生意是交给你们了,但如果你们经营的不好,我会考虑收回或者交给别人,你们好自为之。”姜婉白最后道。   众人都是一凛,蛋糕已经分好,他们可不想失去它。心里暗暗下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的经营,对,一会儿回去就要……   不说他们如何想的,姜婉白开始说第三点,“至于佣人的事,我也考虑过。   一般大户人家都有定例,夫人有几个人伺候,公子有几个人伺候,咱们家刚刚起步,还做不到那些,但雇佣几个下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这些雇人的银子要从你们的月例里面扣,所以你们想雇什么人,雇几个,要提前想好。”说完,她看向赵氏,家里就她闹的最凶。   赵氏是很想有人伺候她,可是一听说要花她的钱,就蔫了。到了她手里的钱就是她的,怎么能给别人呢!   “娘,我想了一下,我还年轻,家里的事情又不多,我这里就不用雇人了。”赵氏涎着脸道。   “你确定?”   “确定!”   “那你以后就不要随意指使别人的下人。”   赵氏的脸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就点头答应了,表示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姜婉白又杂七杂八的说了很多事,但总之,就是一个原则,田家人以后为各家为单位,算是一个小团体。除非发生什么关乎到整个家庭荣耀、安危的事,大家要一起解决,否则,就各自解决。   这个家族理念,是姜婉白一直在考虑的。纵观中国古代,那些抱在一起的大家族,有几个能做到善始善终的。还不如将财富分散到各个家庭,如果哪天哪一家出了什么事,起码还有别的家庭。   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家如同治国,只有大家都富裕起来,整个家族才会富裕,而不应该是国富而民弱。   当然,姜婉白也想过沿用日-本家族的模式,将财富积累到某一个手里,这样,家族也许会得到更好的发展。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中国不同于日-本,文化不一样,观念也不一样,中国讲究的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   虽然这句话不一定对,但也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里,认为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并没有那么多,比如赵氏,比如王氏。所以,如果田家采取这种模式,只会纷争不断,加速灭忙。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次说个清楚,下次,可就没这种机会了。”姜婉白最后道。   王氏看了一眼赵氏,有些犹豫,但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赵氏不屑的回瞪了一样她,对姜婉白道:“娘,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可不像某些人,心里明明有事,却不肯说,专门想着拿别人当刀使,自己又想得好处,又想落个好名声。”   王氏被嘲讽了一番,脸色有些不好看。   赵氏却不管她,做人嘛,只要自己舒服了就行了。她继续道:“娘,给老五娶媳妇的那些钱怎么算?   是算私用还是公用。如果是私用,老五是不是要把那些钱还回来,毕竟这是我们大家一起赚的。   如果算公用,那以后我们要是办喜事,是不是也能办的这么风光。”   田老五最过意不去的也是这件事,所以立刻道:“娘,我会将这些钱还给家里的。”   其他人却没理他,只等着姜婉白说最后的决断。   “算是家里的公用。这些跟外面的人来人往,都算在公用里面。不过,如果是私人关系的事,就不要跟我说了。”姜婉白一锤定音。   有了说法就好,众人虽然还有些羡慕田老五,但很快也就平衡了,他们的儿子、女儿甚至孙子可还有很多人生大事没解决呢!   事情完全敲定下来,又让田承玉全部写下来,众人按了手印,这才算完。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可是大家从客厅出来之后,却一点也不觉的困倦,反而觉的精神奕奕,就好似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恨不得立刻就去看看自己的生意。   这大概就是金钱的魅力!   又是一年春来到,姜婉白坐在屋里,翻看着最近的账本。   紫芝酱的在去年扩建过一次生产之后,就基本上满足了全国各地的需求。毕竟,它只是一种调味品,不适合吃太多。当然,也可能一些穷人家根本舍不得吃。   现在,紫芝酱只要保持这个状态,每个月就有二三千两银子的收入,也算不错了。   也许,可以开辟一下别的市场,比如西域,又比如海外。不过,这些地方跟夏朝都没什么贸易往来,如果只是因为紫芝酱这种小东西去开辟,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要说赚钱,所有人知道历史的人都知道,丝绸之路上,还是丝绸茶叶瓷器这种东西比较赚钱。   她可不想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所以,紫芝酱能保持这样,就很好了。   账本上另一个比较赚钱的就是彩墨。   董祁容不愧是制墨大家,在上次那种“和墨”的基础上,又研制出了“冷墨”“点金墨”“桃花墨”这三种墨,同时还有“青墨”“白墨”等价格比较低的墨,可谓品种齐全。   京城的彩墨阁是姜婉白他们四家合伙开的一处专门售卖彩墨的地方,每天都是门庭若市。又因为购买的人太多,其中最负成名的“和墨”不得不采用限量销售的办法,每天只卖五块,能不能买到,全靠你的运气了。   越是这样,大家购买的积极性越高,每天天不亮,彩墨阁外面就已经排满了人,单等它开门营业的时候冲进去,好赢的一个头筹。   彩墨卖的如此之好,曾景文也问过姜婉白,要不要像紫芝酱、五加皮酒那样,在全国开设分店进行售卖。   姜婉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先不说开设分店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就说这彩墨的性质,就不适合。它属于中高端消费品,并且还不是必需品,如果开设了分店,就必然会影响总店的生意跟人气,到时反而费力不讨好。   像现在这样,大家到京城,都必然吃福盛居的牛肉,逛彩墨阁的彩墨,时间久了,这彩墨阁便会成为一种标志,任时代变迁,皇朝变化,它都屹立不倒,不是很好。   曾景文听了,愣了很久,然后便起身离开了。至此之后,他再也没提过开分店的事。      ☆、第182章      还有就是田老三家的生意。五加皮酒每年都会酿制,然后跟紫芝酱一起,销往全国。   现在,大家都知道,生产紫芝酱的田家,有一种酒,喝了能治风湿,就连皇上都曾用过呢。   除了酒的生意,田承运所养的兰花也开始繁殖开来。如今,家里建了一个花房,专门用于养殖兰花。   至于兰花的售卖问题,更不是问题。只要将那些兰花往彩墨阁一放,立刻就有人将它们买回去。   甚至有几次,还有几个人为了抢这些兰花争执起来。   文人争斗,当然不是骂嘴仗或者动手,不知道谁最先提议的,大家要用诗词来比赛,只有胜者,才能买这兰花。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不少人纷纷参加,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佳句,留下了很多佳话。   最后,大家约定俗成的,竟然每月的五号在彩墨阁举行斗诗大会,谁赢了,就是这个月的魁首,由他首先购买当天的“和墨”还有这个月的兰花。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买下这两样东西,但他可以转让,这中间,就产生了利益。   这下,不仅是来买彩墨或者兰花的文人,不少无意于此的文人,还有外地的文人都专门来参加这项盛会。   这时,姜婉白跟曾景文又适时的加了一把火。比如,请朝堂上炙手可热的狄伯休来当裁判,跟参赛的文人交流心得,又比如,请大将军欧阳俊来当裁判,给大家一个近距离接触这位杀神的机会。   还比如,彩墨阁推出了一种新墨,名为“状元”,专门作为比赛夺魁之人的奖励。   这项盛会有了名,有了利,就像一棵梧桐树一样,吸引着天下的文人都来参加,希望自己能成为那只凤凰,在这里一鸣惊人,从此扬名天下,甚至名利双收。   而这种盛景,姜婉白跟曾景文自然是愿意看到的。现在,曾家在读书人中的地位,可谓水涨船高,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也幸好曾家子孙凋零,曾景文又无意为官,不然恐怕疑心病很重的洪庆帝根本就不会允许彩墨阁的存在了。   至于姜婉白,虽然没那么出名,但该有的利还是一点也没少。   兰花的收入几乎跟彩墨平分秋色,再加上五加皮酒的收入,田老三这个老实巴交的种地人,竟然成了田家几个兄弟当中收益最多的,不能说不让人意外。   最后就是分给田承宝的冰皮月饼生意了。   冰皮月饼第一年所赚的钱最多,也最容易。可是从第二年开始,就出现了仿制品,价格远远低于崔景堂所卖的冰皮月饼。   纵然姜婉白跟崔景堂想了各种办法,但这块大蛋糕,还是被人分去了一小半,冰皮月饼的收益开始下滑,这可急坏了赵氏。   别人的生意都蒸蒸日上,只有她接手的生意,看似是个香饽饽,其实里面已经开始生虫了,这怎么行。   也幸好这时,田承宝的厨艺发挥了作用。他研制出新品种的冰皮月饼、冰皮甜糕等东西,甚至还在姜婉白的指点下,做出了蛋挞等美食,这才让田家的生意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   至于他自己,这两年也是声名鹊起,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大厨。不少侯爷高官来请他,让他去他们府上,单独为他们做饭,可是他都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有点像现在追求梦想的年轻人一样,说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美食,而不是按照别人的要求过活。并且,他想让更多的人吃到他所做的饭菜。   这种说法,在这个时代,无异于痴人说梦。什么时候,一个下九流的厨子都开始追求这些了!甚至,还有人诋毁他,骂他。   不过,当人们知道他是田家人,那个跟出了兰花、彩墨还有紫芝酱、五加皮酒的田家之后,就立刻改变了态度。   他不缺钱,他有资格这样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演变到最后,田承宝竟然成了厨艺界中很独特的一个人。   大家纷纷尊敬他,尤其是一些厨师,更是以他为榜样,为骄傲。京城甚至出现了关于他的评书、传说。   这可能是大家之前都没想到过的。   说到田家的人,就要说说田家这两年的转变。   首先是田家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现在田家的运行模式,就像一个股份制公司,每个小家庭独立运作,又是整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   既保证了互相之间的独立空间,避免了摩擦,又有互为一家人的亲情,证明了姜婉白当初那种决定的正确性。   说完家庭,剩下的就是个人。田老四有一件事没有看错,那就是阿彩确实很好生养。   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她就生下了第一胎,大女儿妞妞。   在妞妞半岁大的时候,她又怀孕了,并在年前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小名饼儿,大名田勇明,沿用了田家勇字辈。   儿女双全,赵氏每天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同时,也开始催促田苗赶紧成婚。   田苗倒是不着急,但凌长威急啊,趁着今年过年田苗回家探亲的机会,他跟赵氏一拍即合,将田苗娶了回去。   所以,去年,赵氏可是双喜临门。   跟阿彩相比,云书瑶生的这个孩子,就就像唐僧取经一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先是成婚很久肚子也没动静。着急之下,她就开始看大夫,喝各种难喝的中药还有腻人的补药。   喝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勉强怀上。可是这个孩子却一点也不安分,明天在她的肚子里翻跟头,折腾的她吃不下睡不着的,呕吐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人家怀孕,都会发福,她怀这一胎,人却整整瘦了一圈。再加上她本来就瘦弱,那纤弱身子挺着大肚子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牙签肉,让人看着就为她担心。   为这,赵氏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嘲笑田老五,说,娶媳妇还是要娶阿彩这样的,像那些花架子,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罢了。   为此,云书瑶还哭了一场。   幸好田老五现在倒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狠狠的刺了赵氏几次,算是为云书瑶撑了腰。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云书瑶怀孕的时候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度过,能顺利生产才怪呢!   难产,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就在所有人都快放弃希望的时候,她才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瘦弱的女孩。因为在她肚子里待的太久,小脸被憋的通红,连哭都哭不声音来。   而云书瑶自己,也是元气大伤,被大夫认定,以后可能不会怀孕了。   这可是晴天霹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田老五还没有儿子,她却不能继续生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几乎一想起这件事来,她就独自流泪,并且还不能劝,越劝,那眼泪流的越多。   为此,田老五还特地请姜婉白想个办法。   云书瑶的流泪功夫,姜婉白可是见识过的,她最怕这样眼泪做的女人了,所以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让田老五多陪她。   田老五在经历了生死,见识了田老二、田老四的求子之路后,对于儿子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就算云书瑶一个不生,他也愿意珍惜她,陪她好好过完这辈子,何况,他们还有一个爱女珠儿。   日夜的开解云书瑶,并用行动一次次证明自己,云书瑶终于有些接受了这个结果,只不过,每天还是有些郁郁的。也只有在看见珠儿跟田老五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笑容。   因为她在坐月子的时候哭了太多,还落下了迎风流泪的毛病。这下,她可比林黛玉还林黛玉了。   “娘,你说老五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赵氏来拉着张氏一起,在姜婉白这里进行日常一次的叙家常加炫耀。   不过,她确实有炫耀的本钱,现在田家他们这一辈,只有她儿女双全,还有了孙子孙女。   “有什么不能过的!”姜婉白继续看着账本,有些懒的理会她,“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教育好了,以后都会孝顺自己。”   “哎呦,我的娘啊,这怎么能一样呢!男孩可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女孩长大了,终究是别人家里的人。”赵氏撇着一张嘴,不屑的道。   “我看苗儿给你的孝敬,不比承宝少。”姜婉白淡淡的道。   “那当然,我家苗儿嫁了个有钱人,我自然跟着沾光了。不过,别人家的女儿,可不一定有苗儿这样的运气了。”说起田苗,想起自己屋里那些精致奢华的东西,赵氏满脸的得意。   你的女儿能嫁有钱人,别人就不行是吧!姜婉白真要被她这种双标给气乐了,这是要有多大的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行了,以后少在我这里提这些事。回头让书瑶听见了,又该伤心了。”姜婉白沉声道。   “这……不提就不提吗。”赵氏还是很怕姜婉白的,灰溜溜的住了口。   “承玉跟承安最近怎么样,最近有两天没见到他们了。”姜婉白问旁边的张氏。   张氏根本不愿意跟赵氏一起来,所以只是眼观鼻,鼻观口的坐在那里。听见姜婉白问她,她反应了一下,才急忙道,“说是学堂里有个什么活动,他们一起出去了。”   “哦!”姜婉白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   她不问话,张氏也不会主动说话,屋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唯有她翻看账本的唰唰声。      ☆、第183章      赵氏受不了这种寂静,起身道:“娘,饼儿这会该睡醒了,我回去给他蒸个蛋羹吃。”   田家现在虽然有钱了,但大家都是过惯穷苦日子的人,所以根本没雇什么下人,万事都亲力亲为,每天能有鱼有肉,就很满足了。   对比云书瑶那边又新添了两个奶妈子,两个丫鬟伺候田珠,每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也不知道赵氏怎么得出的优越感。   大概就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吧!   “去吧。”姜婉白随口答应着。   赵氏却有些不想这么快走了,想了想,笑道:“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我家饼儿这才几个月大,就已经能吃一碗蛋羹了。”   没人理她,有些冷场。   赵氏有些不甘心。田家所居住的这条街,周围非富即贵,她根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出去东家长西家短,姜婉白这里是她唯一能说话的地方,就这么走了,她会一天不舒服。   “三嫂,承安小时候也这样吗?”她没话找话说。   张氏虽然也跟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说不上话,但她不像赵氏,自诩有身份,不跟那些下人聊天,再加上她比较和善,所以在这里倒不像赵氏那样寂寞。   “承安小的时候,家里连点细粮都没有,能有一碗米糊糊吃,就不错了,哪里来的蛋羹。”张氏现在想起以前的日子,还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这倒是!想想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天天高粱饼子白薯粥,吃的人都打摆子。   再看看现在,昨天阿彩还说天天喝鸡汤喝腻了。听听她这话,鸡汤都会喝腻,这在以前,不跟个笑话一样。”赵氏说着,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看那样子,好似要跟张氏长聊一样。   张氏随意的附和了两声,突然站起来道:“承玉跟承安今天要回来,我答应了他们要给他们做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啊。”赵氏愣了一下,随即道,“我跟你一起回去。”看来,她是不想放弃张氏这个说话对象了。   一片青山绿水之间,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身着统一的青衫,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水凝思,一副有模有样的感觉。   这些孩子正是官学里的学生。   作诗、做文章讲究有感而发,所以学堂里的老师隔三差五就会带这些孩子来外面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不求他们像骆宾王一样,小小年纪便做出《咏鹅》这样的佳作,能陶冶一下他们的情操,也是好的。   这些孩子中,就有田承安。   他现在八岁了,一改小时候那种头大身子小的样子,长的更像田老三一样,但比田老三好看许多。   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身体更是健壮的像只小老虎,那身青衫穿在他的身上,倒少了一分书生的文弱,多了一分勃勃生机之感。   此时,他也在盯着那连绵的青山,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作诗。   不过作诗这种东西,还不像背课文,你用半个时辰背下来,我就算慢点,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也能背下来了,它讲究灵感。   现在,或者说一直以来,田承安缺少的就是这种灵感。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好大一座山”,“水浪打着卷”之类的东西,别说别人听了会笑,他自己都觉的自己说不出口。   这时,已经陆续有同学站起来吟诵自己所得的诗作,他更加着急了。每次都是他最后几个站起来,还做的不好,同学已经开始嫌弃他了。   可是奈何,越是着急,脑袋里越是一团浆糊,最后干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喂,承安,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别说兄弟不让着你,这次,我让你先说,我给你垫底。”一个小胖子拿胖手推了推田承安的胳膊,嬉笑道。   “什么你让着我,分明是你什么也做不出来。”田承安跟小胖子是好朋友,所以白了他一眼,揭了他的老底。   小胖子也就是南宫浩撇了撇嘴,“谁说我做不出来的?我真是让着你。”   “那你倒是做啊!”   “你等着。”南宫浩苦思冥想了一下,突然举手道,“老师,我的诗做好了。”   周围的同学都看向他,有些惊讶。平时这位都是跟田承安一起负责垫底搞笑的,今天怎么……   邱老师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就说:“那你念来听听。”   南宫浩晃了晃肉嘟嘟的小脖子,装模作样的往远处看了看,又挺了挺他的小胸脯,这才道:“一夜细风一夜雨,绿塘新柳鱼儿游,满眼不堪三月喜,举头已觉春悠悠。”   邱老师眼前一亮,“这首诗虽然用词欠缺斟酌,但那种写实的感觉,还有突然发觉春天已到的感悟,却值得借鉴。   欧阳同学,不错不错。”   看来,榆木也有开窍的时候吗,这是邱老师内心没说出来的旁白。   其他的同学也有些震惊,这欧阳浩今天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诗!   欧阳浩得意的搓了搓两个小胖手,坐了下来,问田承安:“怎么样,哥哥这诗还不错吧!”   田承安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这诗是你做的?”   “当然。”   “那你再做一首,我听听。”   “滚,一首就要难死了,还想让我做第二首。”   “我还是不信你能做诗。”田承安太了解欧阳浩了,就跟了解自己一样。   欧阳浩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   时间推移,所有的学生都站起来,念了自己的诗,就剩下田承安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   顶着这么多质疑的、嘲笑的目光,他也不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老师,我只得了两句。”   邱老师一点也没觉的意外,“念来听听。”   “一座青山一条河,河边坐着你和我。”   他这两句一出,所有学生的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的。   “承安,你太有才了!”南宫浩捂着肚子,笑滚到地上,朝田承安竖起了大拇指。   田承安的脸通红一片,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很好笑啊!”欧阳浩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田承安踢了他一脚,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欧阳浩也不生气,就地一滚,趴在一边,继续笑着。   “都给我住口,像什么样子!”邱老师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大声喝道。   学生们不敢笑了,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但那翘起的嘴角,却证明了他们此时的好心情。   邱老师扫了大家一眼,将目光放到了田承安的身上。想狠狠的训斥他两声,可是又想到,这孩子平时也不是不努力,只是天资有限罢了。   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悠悠的叹了一句,“上天本就不公,就像谢灵运说的,‘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承安,你要是能有你哥哥田承玉一成的才气,也不至于如此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家吧!”   大家各自散去,只留下田承安愣愣的站在那里,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每次听见,他都像被人踢到深渊一样难过。   田承玉人长的英俊,学问又好,在学堂里可谓风光无限,可是他呢?   每次别人见到他,听说他是他的弟弟,都会以为他有多大的学问,多聪明的脑袋。可是事实往往让人失望,那种落差感,几乎逼的他发狂,所以他最烦别人说他是田承玉的弟弟。   倒不如没有这个哥哥,那样,起码他能做他自己,不用每天这么努力,还要看被人的白眼。   田承安有些失魂落魄的。   “哎呀,兄弟,你还真上心了。”欧阳浩拍了拍田承安的肩膀,“多大点事。走,哥哥带你去爽一爽。”   田承安挥开欧阳浩的胳膊,独自往回走。   “哎,真生气了啊!”欧阳浩跟了上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班里就你跟我最合得来,你别不理我啊。”   田承安哪有心情跟他胡说,继续往前走。   欧阳浩有些急了,往四周看看,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他凑到田承安的身前,小声说,“不就为了几首破诗吗,哥哥教你一个办法,保证让他们都刮目相看。”   田承安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南宫浩。”   南宫浩嘿嘿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刚才那首诗是我做的吧?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一翻袖口,露出衣服的里面。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仔细看,这些都是诗,有咏物的,有说景的,甚至还有明志的,几乎囊括了他们平时所需要的所有诗词种类。   “你作弊!”田承安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证实的一刻,还是很惊讶的。   “小声点。”南宫浩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这么大声音,你想害死我啊!   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告诉你的。”   田承安反应了一下,拉下他的手,“你这样,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被发现的。再说,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顶多也就是打几下手板而已。   你知道我家里的,我爹也没指望我能读出什么名堂,只要认得字,不做睁眼瞎就好。   承安,我看你也不是读书这块料,干脆跟我一起去习武得了。到时,咱们兄弟联手,打遍天下无敌手。”   南宫浩拍着胸脯,一脸得意的道。那样子,就好像他已经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样。      ☆、第184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田承安神色一动,似乎打开了一道大门。   “动心了是不是?”   “我要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田承安考虑了一下,如此说道。   “好,明天等你的消息。”南宫浩拍拍小胖手,跟田承安告别。   田承安独自回家,走了没多远,便远远看见了他的哥哥,田承玉。   想开口打招呼,可是一见到他旁边围了那么多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就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满腹心事的回了家。   回到家以后,他第一个找的,并不是张氏,也不是田老三,而是姜婉白。因为他知道,只要姜婉白支持他,就代表他这件事成了。   将自己想法说了一遍,他殷切的看着姜婉白,生怕得到的回答,是自己不愿意听的。   姜婉白却哈哈一笑,“既然你喜欢习武,那就去学吧!不过习武辛苦,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我不怕辛苦。”田承安立刻保证道。   “那就好。对了,你的学习也不能落下。一个好的将军,虽然不一定要能写出好文章,但却要能读懂兵法战策,分清时局、战局,不然,就是空有蛮力的武夫而已。”   “我知道了,奶奶。”   “你想学武,我认识的会武术的人却不多。欧阳俊倒是会,可惜他太忙了,估计没时间教你。   这样吧,改天我去让他给我推荐一个武术师傅,让师傅好好教你。”姜婉白道。   “谢谢奶奶!”田承安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果然,来找姜婉白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乖了。这件事,你还没跟你爹娘说吧,还是去跟他们说一下的好。”   田承安点头,然后一溜小跑的跑了出去。   姜婉白都同意了,张氏跟田老三能说什么,不过是说让他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以后像田老五一样,吃朝廷的俸禄而已。   这些话,田承安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听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所以,他不爱听张氏跟田老三说话。   他们除了让他努力,给不出一点实质性的意见或者条件。以前是,现在也是。   要是努力就有用,他现在也不至于成了大家的笑柄。做事还是要讲究方法的,比如姜婉白。   想到姜婉白,田承安的心安定了很多。   姜婉白还不知道,她竟然还有定心丸的作用,此刻,她正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为难。   “娘,都会后娘心狠,果然不假。你看看墨筠这手,还有这膝盖,都肿了。   黎氏自己也是当娘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王氏拉着狄墨筠的手跟膝盖,给姜婉白看。   黎氏就是狄伯休娶的那位郡主。一年之前,她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狄墨英,从此,姜婉白的耳朵根就没清净过。   起初,王氏是怕黎氏会不善待狄墨筠,每天都在她耳边念叨,希望她能让狄伯休将狄墨筠送到田家来,让她照顾。   狄墨筠现在有爹有娘,她却说这件事,于情于理也不合,所以姜婉白根本不搭理王氏。   后来,王氏见这件事没了希望,便三天两头的往狄府跑,回来就跟姜婉白说,黎氏如何慢待狄墨筠等等,让姜婉白做主。   她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有些明显就是臆想出来的,姜婉白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别人家里,教别人怎么管孩子,所以就狠狠的训斥了她。   让她掌握好分寸,不要太溺爱狄墨筠,否则,不但会破坏狄墨筠跟爹娘的关系,还会教坏他。   可是,王氏嘴上答应,行动上却一点也没改。   这不,她发现狄墨筠受罚了,立刻如同炸毛的母鸡一样,将狄墨筠从狄府抢了出来,来让她主持什么所谓的公道。   “先不说你根本没问清事情的原因,就说你抢人这件事,就很不对。   狄家是跟我们关系不错,可是你这样几次三番的,把他们置于何地?”这次,姜婉白是真的生气了,诘问王氏。   王氏的眼泪立刻就流下来了,“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墨筠被欺负吗!   墨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受伤,比挖我的心都疼啊!”   体罚这种做法姜婉白确实不怎么赞同,但这都是人家的家事,“我不管你怎么办,只希望你能少搀和人家的家事。”   “这怎么是搀和呢?我可是墨筠的干娘,有理由保护他。”   那你就去保护,就去作死啊,来跟她说,算什么!姜婉白不耐烦的撇开了头,继续去看账本。   “娘,这件事你可不能不管!”王氏拉着她的手道。   “有你管就够了。我说什么你也不听,还来问我干嘛。”姜婉白挥开她的手,淡淡的道。   “他们根本不理我,甚至,现在连见我都不见,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求娘的。”王氏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着。   “他们为什么不见你,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他们心中有愧,不敢见我。”王氏立刻道。   王氏这脸也是够大的了,估计跟赵氏都有一拼,人家嫌你烦,却说人家心里有愧,也是没睡了!   姜婉白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王氏的脸色很不好看。   姜婉白也觉的自己有点做的过了,赶紧收住了笑容,“那你问清黎氏为什么罚墨筠了吗?”   “听丫鬟说,是因为墨筠把枕头盖在了弟弟的脸上。娘,你听,多荒唐的理由,就因为盖一个枕头,就把墨筠打了一顿,还让他在外面跪着。   要不是我,他现在还在那里跪着呢。刚刚开春,地面还很凉,他这么小小的年纪,怎么受得了。   黎氏这是要他的命啊。”   “枕头?”姜婉白的神色一凛,声音立刻冷了下来,“墨英现在才一岁多,把枕头盖在他的脸上,是要要他的命吗!   你也是糊涂,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王氏还真没想过,或者她下意识的不去想,此时被姜婉白指出来,她也有点心慌,但很快,她就辩驳道:“这只是丫鬟的说法,谁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呢?   没准,是黎氏想出来的借口呢。”   “哼!”姜婉白冷哼一声,那个黎氏她见过,虽然不像张氏、云书瑶那么温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狠戾的女人,王氏这么诋毁别人,也是拼了。   王氏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赶紧改口道:“就算丫鬟说的是真的,但墨筠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肯定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拉着狄墨筠的手问道,“是不是,墨筠?你不是故意的吧!”   狄墨筠今年四岁,长的粉妆玉砌的十分可爱,只是他一点也不爱笑,甚至有些内向。就像此时,他被王氏不断的问着,却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姜婉白拉着他的小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柔声道:“墨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喜欢小弟弟吗?”   狄墨筠的头垂的更低了,还是没有说话。   “墨筠喜欢爹爹吗?”姜婉白换了一种问法。   这次,狄墨筠终于抬起了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姜婉白,好似在思量,她是否可信。   姜婉白露出一个笑容,尽力让自己表现的和蔼一点。   狄墨筠有些闪避,快速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喜欢。”   说话就好,姜婉白一喜,继续道:“爹爹也喜欢墨筠,喜欢墨筠的小弟弟。爹爹喜欢的人,墨筠也会喜欢,对不对?”   狄墨筠又不说话了。   “墨筠如果对小弟弟好,等小弟弟长大了,也会对你好的。那这个世界上,就多一个对你好的人了,不是很好。”   狄墨筠还是不不为所动的样子。   看来,这个孩子的心理确实有点问题。不过也是,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母亲的死,父亲的再娶,小弟弟的出生,还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王氏,能正常才怪。   按佛洛依德所说,小孩子零到三岁的时候虽然不懂事,但却是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以后,他生命中每个决定,都在这这个阶段找到依据。   狄墨筠经历过这么多坎坷的事,古代又没有关注孩子心理健康的意识,如果长此发展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幸好,这次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也幸好,发现的早。   “墨筠,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姜婉白拉着狄墨筠的小手,想往外走。   狄墨筠却突然抱住了王氏的大腿,似乎不想跟姜婉白走。   王氏立刻像母鸡护住小鸡一样,护住了狄墨筠,“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去带他吃点东西,不行吗?”姜婉白沉声道。   “这……我可以……”她还没说完,就被姜婉白打断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明天跟我一起去狄家。”   “去干什么?”王氏警戒的道。   “你要是真为了墨筠好,就跟我去。不然,以后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王氏能指望的,就是姜婉白,所以赶紧答应了。蹲下身,她安慰狄墨筠好久,这才拉着他的小手,将他交给了姜婉白。   姜婉白拉着狄墨筠,出了房门。   王氏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狄墨筠,但终究没敢。将手捂到脸上,她不敢看那小小背影消失的样子。   田家这所宅子很大,所以每个兄弟都分得了一套独立的小院。   张氏的院子里,田承安正在跑步。既然决定了要学武,他就想学出个样子来,所以想先练好身体。   “承安,这么用功。”姜婉白笑道。      ☆、第185章      田承安一看是姜婉白,立刻停下了脚步,笑道:“奶奶。”说完,他看见旁边的狄墨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家伙,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狄墨筠一反在众人面前的内向,虽然没说话,但却露出了一个笑容,甚至拿脑袋蹭了蹭田承安的手,似乎很喜欢他。   田承安一把抱起他,先是狠狠的亲了他两下,逗的他咯咯直笑,然后两手拖着他的身体,做抛出状,“大老鹰,要不要飞啊?”   “要!”狄墨筠有些忐忑,有些期待的道。   “哦!飞喽。”田承安作势,晃着他的小身体。   狄墨筠伸开双手,扑腾着,好似自己真的飞起来了一样,笑容满面。   “承安,你在干什么?小心把墨筠摔了!” 张氏听见外面的说话声,赶紧走了出来,并且制止道。   田承安无奈的将狄墨筠放下,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狄墨筠看看张氏,看看田承安,又恢复了刚来时那副沉默的样子,低着头站在了田承安的腿边。   “娘,你来了,快进来做。”张氏对姜婉白道。   “不进去坐了,我今天来,是来找承安的。”   众人都看向她。   她拉起狄墨筠的手,交给田承安,“承安,我看这个小家伙倒是挺喜欢你的。   明天我去跟狄家说,让他住在咱们家里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顾他好不好?”   田承安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之前在农村的时候还好,有一堆同龄的孩子可以一起玩,可是到了京城,却觉的孤单的很,所以对比他小几岁的狄墨筠,还是很喜欢的。   “好啊!就交给我吧。”   “娘,这怎么行!承安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哪里能照顾的好墨筠。你要是觉的没人,就让我来照顾他,或者让承玉来照顾也行。”   田承玉现在十七岁,已经完全像一个男人一样了,张氏对他最为放心,所以建议道。   田承玉也从屋里出来了,虽然他对照顾小孩没什么兴趣,但只要是姜婉白开口,他没有不答应的。   “奶,不然,你就把墨筠交给我吧!”   姜婉白哈哈一笑,“交给你?交给你干什么,是跟你学读书识字啊,还是跟你学,整天板着个脸,装冰山啊!”   大概也只有姜婉白敢跟田承玉开这种玩笑,而田承玉还不生气。   只见被称为“冷玉公子”的田承玉竟然露出一个笑容,好似春雪乍溶、明月照地一样,“奶,教他读书识字不好吗?有多少人让我教,我还不想教呢!”   姜婉白摸着下巴,状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最后道:“不好,大大的不好。   我就看中了承安,还是让他来照顾墨筠的好。”   田承玉无奈的笑了笑,自嘲道:“原来是看不上我。”   姜婉白哈哈一笑。   田承安虽然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有种莫名开心的感觉,一把将狄墨筠抱在怀里,他笑道:“小家伙,听见没有,以后你就归我了。”   狄墨筠认真的看了看他,突然伸手一双藕节一样的小胳膊,抱住了田承安的脖子。   田承安露出一个笑容,抱着他玩了起来。   “娘……上次承安带着墨筠去玩,二嫂就差点翻脸,现在你让承安照顾他,我怕……”张氏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原来,她不是担心田承安照顾不好狄墨筠,而是担心王氏来找麻烦。   “她那里不用担心,我会跟她说的。”姜婉白看着相处融洽的田承安跟狄墨筠,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田承安看似鲁莽,其实心思很细腻,知道该怎样怎么照顾狄墨筠。而他那种开朗的性格,也是狄墨筠所需要的。   也许,也只有他能填补狄墨筠心中的空白,将他从那种不正常的状态拉回来。   第二天是假日,不用上学,田承安想起跟南宫浩的约定,早早的起来洗漱,想去找他。   这一动,却看见了睡在他旁边的狄墨筠。   此时狄墨筠看似睡着了,可是那不停滚动的眼睛,却暴露了他早已经醒了的事实。   “醒了还不起来,跟我装是吧!”田承安捏住狄墨筠的鼻子,嬉笑道。   狄墨筠没办法呼吸,只能睁开了眼睛,有些恼怒的瞪着田承安。   “瞪什么瞪。走了,一会儿跟我出门。”田承安一把抱起他,去外面教他洗漱。   到了约定地点,南宫浩早就等在那里了,一看田承安还带了一个小孩来,捂着肚子哈哈的笑道:“怎么回事,你还当起了保姆?”   田承安给了他一拳,“笑什么笑,这是我弟弟,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南宫浩笑够了,也变的正经起来,拍着胸脯道:“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放心,有我的,就有他的。”   “这还差不多。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习武了。”   “我早就猜到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他拉着田承安就走。   “去什么地方?”   “你跟我来就对了。”   田承安没办法,跟着南宫浩向前走去。   狄墨筠一手抓着田承安的衣领,一手攥着小拳头,看看南宫浩,又看看田承安,琉璃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街过巷,越走越偏僻,最后,三人来到一处有些破败的院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田承安有些不耐烦的道。   “嘘,别说话,往里面看。”南宫浩指着门缝,神神秘秘的道。   田承安还真起了好奇心,趴在门上,往里看去。   只见里面一个青色的人影正在练功,时而如同蛟龙一样出海,时而如同火凤一样啸天,那动作,真是精妙至极,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被眼前的精彩吸引住,他忘记了反应。   狄墨筠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他,也朝里面看去。   这样,三个人,三个脑袋,在门缝上挤成一排,远远看去,又是怪异,又是可笑。   看了一阵,里面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朝他们这面看来。   田承安被吓了一跳,惊声道:“他的眼睛?”   南宫浩拉起他就跑,直跑了很远,这才弯下腰,呼哧呼哧的喘起了气,“差点,被你害死……”   田承安也累的够呛,将狄墨筠放在一旁休息,他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刚才那人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浩觉的舒服一点了,抬头,有些惊讶的问田承安,“你不知道他?”   田承安摇摇头。   南宫浩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他出名的时候,我们还在玩泥巴呢。   他就是前宁王的公子黎清逸,因为一双重瞳被京城的人所知晓。”   “宁王的公子?”田承安总觉的有些耳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南宫浩以为他在问宁王的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解释道:“我爹说,三年前,宁王参与了三皇子谋反的事,差点被抄家斩首。   幸亏这个黎清逸选择了站在皇上这边,又以自己的功劳向皇上求情,皇上这才下旨,免了宁王的死刑,该为抄家流放。   所以他现在也不是什么小王爷了,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田承安其实并不关心黎清逸为什么会这样,他更关心的是,“他的功夫真好,我要是什么时候能练到他那样就好了。”   “我也想呢。所以自从发现这里之后,就每天早上来偷看,希望学个一招半式的,不过……”南宫浩一摊手。   田承安也觉的自己有点痴人说梦,可是想放,又放不下,最后叹道:“他要是能教我功夫就好了。”   “想的美。你不知道当时他的名气有多大,还想让他教你功夫。”南宫浩嗤笑一声,“你还是跟我每天来偷师吧,也许,说不定某天我们就偷到了呢。”   田承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说着,他竟然真的向刚才跑来的方向走去。   “诶,你去干什么!站住。”南宫浩喊道,可是田承安却好似认定了一样,继续往前走去,急的他抓耳挠腮的。   眼看着田承安就要消失了,他一跺脚,跟了上去,“真是服了你了,我现在真后悔带你来这。   一会儿你要是挨打了,我可不会救你的。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不一会儿,田承安就来到了黎清逸的门外。轻轻的敲了两下门,他的手心开始冒汗,甚至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紧紧的抱着狄墨筠,他强迫自己必须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一瞬间,也好似一个时辰,大门一开,黎清逸站在那里,冷若冰霜的看着他。   “我叫田承安,是官学的学生。刚才看见你在练武,想拜你为师……”   他还没说完,大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南宫浩本来躲在一边,这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嘲笑又是安慰的道:“我就说吧……   你奶奶不是说,想让欧阳将军帮你物色一个武师吗?欧阳将军可是我的偶像,想来,他找的人一定不会错的。你还是乖乖回去等着吧!”   院内,黎清逸听见欧阳将军的字眼,顿住了脚步。当今朝廷,敢称为欧阳将军的,可只有他的表弟欧阳俊。难道,外面的人跟欧阳俊有什么牵扯?   姓田,田承安,黎清逸想着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第186章      “欧阳将军找的武师哪里比得上里面这个人!”田承安有些不死心的往里面看着。   “行了,谁不知道里面的人厉害,可是就因为他太有本事了,才不可能教你。走,跟我回去,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南宫浩就去拉田承安。   田承安有些不情愿,一边转身,一边还死死的盯着那两扇门,好似它们会发生什么奇迹一般。   而奇迹真的发生了,吱呀一声,两扇木门重新打开,黎清逸站在门口,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刚才说你姓田?”   田承安赶紧甩开南宫浩的好,满脸激动的回道:“是,我姓田。”   “你奶奶是不是姓姜?”   田承安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怎么会问起他的奶奶。   “是不是?”黎清逸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我奶奶是姓姜。”   黎清逸听了,好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好似刚才问话的人并不是他一样,让田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黎清逸又说话了,“刚才你说,你想跟我学功夫?”   田承安就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好。每天卯时,你来我这,我教你武功。”   卯时就是五点到七点的时候,学堂每天八点上课,两者正好不耽误,只是田承安不得不早起,会辛苦一点罢了。   不过,跟学功夫相比,这点辛苦算什么。田承安立刻点头答应了,表示自己一定会来的。   “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否则,我不会再教你了。”黎清逸又提了一个有点奇怪的要求。   田承安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黎清逸点了点头,转身往院里走。   “喂,还有我呢!”南宫浩戳着田承安的胳膊,一脸焦急的道。   田承安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朝着黎清逸道:“我的朋友也想学武,能不能让他跟我一起?”   黎清逸头也没回,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随意。”   也正是这两个字,让南宫浩几乎喜极而泣。一把抱住田承安,他诚挚的道,“谢了,兄弟!”   “咱们之间,还说这个干吗。”事情办成了,田承安也很高兴。   “好兄弟。走,今天哥哥请你吃顿好的。醉香楼的鲍鱼,你想吃几个就吃几个。”   田承安嘿嘿一笑。   三个人往醉香楼走,南宫浩拍着自己有些婴儿肥的肉脸,有些难以置信的道:“我到现在还怀疑刚才的事是我在做梦。   承安,你不会认识黎清逸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南宫浩说着,上下打量着田承安。   “我也不知道认不认识,总觉的有些耳熟。”田承安也在苦恼。   “对了,刚才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想理你的,后来才开的门,还问你的奶奶是不是姓姜。   难道,你奶奶跟他?”南宫浩虽然只有八九岁,但也通人事了,所以别有深意的调笑道。   田承安顿时就生气了,“不许你说我奶奶,否则,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兄弟。”   南宫浩立刻就萎了,赶紧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的黎清逸可能认识你奶奶。”   认识?这倒是有可能。田承安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件事。   下午时分,姜婉白估摸着狄伯休应该下朝回来了,就带着王氏去登门拜访。   狄伯休听说是姜婉白来了,赶紧让人将她请到了屋里。   “墨筠在我那里,我想让他在我那住一段时间。”姜婉白首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说起狄墨筠,狄伯休也是惆怅不已。这孩子不知道像谁,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他真是愧对竹琴!   “那就麻烦你了。现在墨英还小,我真是怕……哎!”狄伯休长叹一口气。此刻,这个风光无限的状元,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名臣也不过是一个父亲而已,一个为儿女操碎了心的父亲。   所以说,最难还的就是儿女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如果儿女教育不好,都会栽在他们手里。   “墨英现在没事了吧?”姜婉白关切的道。   “已经请了大夫瞧了,大夫说幸亏发现的早,否则……这令天,音儿日夜守在墨英的身边,生怕他再出什么事,人整整瘦了一大圈。”说起自己的妻子,狄伯休更觉的惆怅不已。   现在她已经将墨筠视为毒虫猛虎,真不知道,以后墨筠从田家回来,两人如何才能和平共处。   “哎!”狄伯休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给你们道歉。”说完,她转头对王氏道,“还不快道歉!”   王氏其实并不觉的自己错了,但这个时候,还是要给姜婉白面子,所以唯唯诺诺的道了歉。   狄伯休虽然讨厌王氏,但也知道她是真喜欢狄墨筠才会这样,再加上姜婉白亲自登门道歉,他赶紧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是原谅了王氏。   当然,这也只是面子功夫而已。两个人的嫌隙已经有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想去看看墨英。”姜婉白觉的,还是黎氏也道一个歉的好。   “这……”狄伯休有些为难。黎氏是郡主,本来就不怎么瞧得起姜婉白一家,是他日说夜说,说田家对他有多么大的恩德,她才对田家笑脸相迎的。   可是王氏总来闹,昨天还弄了那么一出,弄的黎氏颜面扫地,黎氏已经正式说明,不想再跟田家有往来了。   现在姜婉白要去看墨英,他真怕黎氏会给她脸色看。   “既然不方便,就算了。”姜婉白也知道黎氏肯定记恨上王氏连带田家了,所以也没什么意外。   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狄伯休,她道:“墨英这次受了惊吓,听说砗磲能安神,这串手链,就送给他吧,希望能保佑他平安长大。”   砗磲?狄伯休往盒子里一看,只见一串晶莹的手串静静躺在那里。手串一看就是专门给婴儿带的,每颗珠子只有绿豆大小,整个手串婴儿手臂粗。   而更为珍奇的是,这手串所用的砗磲并不是普通砗磲,而是具有驱邪镇鬼作用的血砗磲。   唰的一下子站起来,狄伯休满面惊容。血砗磲啊,只在神话传说中听过的至宝,如今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姜婉白却显的十分冷静从容。磨这么一串手串,其实只要用那些边角料就可以了,狄伯休跟田家是好朋友,她不想看着两家生分了。   啪的一下将盒子盖上,她笑道:“这东西太扎眼,以后如果有人问起,千万不要说是我送的。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   狄伯休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道,“这东西太贵重,我……”   “咱们两家的情义,还敌不上一件死物吗!”将盒子塞在狄伯休手里,姜婉白带着王氏离开了狄府。   狄伯休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疾步走向了后院的卧房。   还没进门房,就听见里面嘤嘤的哭泣声。他知道,那是墨英的哭泣声。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墨英就好似被吓到了一样,哭泣不止。   一个婴儿,哭这么久,嗓子都哭哑了。那哭声,也从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现在这样,像猫一样的抽泣。   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墨英会怎么样。   握紧了手中的盒子,他迈步进了房间。   “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谁都哄不住小公子,我要你们何用。”黎氏满脸的泪痕,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打扮自己了。   下人们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黎氏骂完他们,又翻身趴在床上,将狄墨英抱在怀里,哭的肝肠寸断,“英儿,你别吓娘,娘在这里,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娘在这里呢,再也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狄墨英依旧哭泣不止。   黎氏把脸埋在床上,也哭的像个无助的婴儿一样。   狄伯休看到这副场景,眼睛也酸涩起来。这就是他不让姜婉白来看狄墨英的原因。   黎氏发觉有人进来了,一回头,一见是狄伯休,她立马扑到了他的怀里,哭泣道:“伯休,你救救我们的英儿,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了。”   狄伯休心疼的抱了抱她,然后从盒子里取出血砗磲,走到狄墨英的身边,给他戴在了手腕上。   说来也奇怪,只戴上一会儿,狄墨英便止住了哭声,扬起带了血砗磲的手腕,在眼前晃着,好似在看那血砗磲一样。   看了一会儿,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手腕放在胸口的位置,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伯休……”黎氏惊喜的抱住了狄伯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狄伯休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们到外面去说。   黎氏难舍难分的看了狄墨英一眼,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惊觉自己这个模样太邋遢了,赶紧进了另外一间屋子,梳洗打扮起来。   狄伯休也不急,就在外面的回廊上,一边看着天上的云彩,一边等黎氏。   不知道等了多久,黎氏才缓缓走了出来。   此时的她,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但那娇羞的模样,明艳的容颜,一如三年之前,狄伯休见到她的那一刻。      ☆、第187章      “看什么看?”黎氏嗔了狄伯休一眼。   “看你好看。‘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黎氏笑的更妩媚了,那种笑,是女人在遇见爱人时发自内心的笑。   狄伯休情不自禁的抱住了黎氏,两人一起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氏终于想起刚才那血砗磲的事,便问狄伯休,那东西是哪里来的。   狄伯休将之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最后道:“田家也是好心,希望墨筠在他家,能改改性子。”   黎氏只觉的胸口有些闷闷的,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她爱这个男人,就要学会忍让。   与此同时,姜婉白跟王氏回家的路上,“娘,那血砗磲一共也没得几件,怎么能送给他?”王氏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要不是你大闹狄府,我用得着登门给人道歉,送这种东西吗!”姜婉白冷声道。   王氏不敢再说了,走了一会儿,她又道:“娘,这血砗磲,能不能也给墨筠一件?”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王氏一连碰了两次壁,不敢再说话了。   “我把墨筠交给承安照顾了,你以后少溺爱他一点,就算对他好了。”姜婉白想起这件事,觉的还是叮嘱一下王氏的好。   果然,王氏表现的很不情愿,“承安还是孩子,整天就知道玩,今天一上午,都不知道把墨筠带到哪里去了。娘,墨筠怎么能交给他呢?   实在不行,交给承玉也行。等墨筠长大了,也好可以像承玉一样,成为一个满腹诗书的少年郎。”   “承玉是好,可是他的性格根本不适合照顾墨筠。让他照顾,墨筠只怕会……唯有承安,才能让墨筠平安长大。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说。”   世人只觉的田承玉好,可是却不知道他的心性有多坚定,多淡漠,狄墨筠要是跟了他,不出两年,不是自己疯掉,就是变成精神病,把别人弄疯。   倒是田承安,性格爽朗、阳光,最适合照顾狄墨筠这样的问题孩子了。   王氏反对无效,只能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多宠爱狄墨筠,免的他受了委屈。   姜婉白觉的田承玉淡漠,远在百里之遥的田家,还有一个人觉的他实在太冷了,冷的让人气恼,冷的让人心底发凉。   “果儿,你这又是何必呢?承玉是不会要的。”田承运正在花房里照顾兰花,孟果儿就拿着一个绣好的荷包来找他了,想让他带给田承玉。田承运看着那荷包,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孟果儿此时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笑起来甜甜的样子。只可惜,自打田承玉去了京城的学堂之后,她就几乎每怎么笑过。   “可是,我花了很长时间绣的。”孟果儿捏着荷包,有些不甘心的道。   田承运是个沉默的人,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孟果儿。这三年,这样的情形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他也就只能这么看着。   按照以往的例子,孟果儿会将荷包塞给他。然后他会趁着下次去京城的时候给田承玉,然后被他拒绝,再将这东西带回来。下次孟果儿来的时候还给她,她会痛哭一场,将那东西送给他。   现在,他的屋子里,全是孟果儿送的东西。有衣服,有鞋子,有荷包,有鞋垫,甚至还有两个烂的只剩下桃核的桃子。   这些东西,田承运既不舍得用,也不舍得扔,只能让它们在那里静静的躺着,就像自己的心事一样。   不过,这次孟果儿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坚强,她突然抱着手臂,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的痛彻心扉的。   田承运慌了手脚,想去安慰孟果儿,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果儿,你别哭啊!我给你送,给你送还不行吗。”说着,他去拿孟果儿手里的荷包。   可是却没拿的动,孟果儿死死攥着那个荷包,好像在攥着自己的心一样。   “果儿……”田承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孟果儿突然抬头,泪眼朦胧的问道:“承运哥,承玉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田承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怕伤了孟果儿的心。   孟果儿惨然一笑,“我早就知道。可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想他,忍不住幻想他是喜欢我的,有一天,他会骑着大马,抬着大红花轿来娶我。   呜呜……从小,我就觉的我应该是他的新娘……”   田承运一脸的灰败,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孟果儿哭了一阵,又断断续续的道,“昨天,我爹让我不要再做梦了,赶紧找个人家嫁了,不然就成老姑娘,没人敢娶了。可是我不甘心……   等了这么多年,等他就像我的使命一般,我放不下。   再说,我能嫁给谁?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承玉,谁会娶我!”   你可以嫁给我!田承运内心嘶吼着。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孟果儿第一次递给他东西时,也许是她无声的哭泣时,也许是她一遍遍的不放弃时,田承运就开始喜欢上这个大胆、执着的姑娘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快二十岁了,还没有成婚。   别人都说是因为田家富裕了,他眼光高,想娶一个官家的女儿呢。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因为喜欢眼前这个女子,才不愿意娶别人。   他怕他娶了,孟果儿孤单一个人怎么办?他怕哪天孟果儿不喜欢田承玉了,而他却已经有了妻子,错过了怎么办!   孟果儿说,等待田承玉是她的使命,那守护孟果儿,何尝不是他的宿命。   可是,这些他都不敢说,只能让它埋在心底,慢慢发酵。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果儿哭够了,站起身,对田承运道:“我想去见见承玉。如果……”说到这里,她用手捂住了脸。   等了快三年了,她不想再继续骗自己了。   田承运真想将她揽在怀里,可是手动了动,就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好,我陪你去。”他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孟果儿就早早的来到田家,跟田承运一起乘坐马车,去京城。   本来依着田承运的意思,现在这个时间,田承玉应该在官学里上课,他们就去田家等他回家即可。   可是孟果儿却一点也等不及了,非要让他带她去官学的门口等田承玉。   田承运没办法,只好一边问人,一边找路,磕磕绊绊的将孟果儿带到了官学的门口。   京城既热闹又繁华,孟果儿这一路走来,心越来越沉,直到来到这官学门口,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典雅奢华的建筑,那气派连绵的房屋,还有里面来回走动的人,都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田承玉跟自己,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以前,她就知道,田家变的富裕了,去京城了,还认识很多大官,可是那时她对这些根本没有概念。但现在,这种差异却以最明显的方式显示在她眼前,让她不承认也要承认。   有那么一刻,孟果儿真想转身就走。   可是她忍住了,她怕自己这次走了,就再也没有勇气再来这样,她想给自己一个结果。无论好坏。   田承运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官学里出出入入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的,这让他很不自在。   转头看看一边的孟果儿,他压住心底的尴尬,将她挡在了身后。   田承玉放学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门外那略显拘束的田承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几步上前,有些关切的道:“哥,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田承运赶紧摇了摇头,“家里没事,就是……”说着,他让开身体,把孟果儿露了出来。   田承玉还认得孟果儿,想起之前的种种,他觉的有些尴尬。   孟果儿却有些不认识田承玉了。这还是她记忆里那个人吗?她记忆里那个人,虽然也不爱笑,但却不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冷若冰霜,虽然不爱接近别人,但也不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遥远的好像月亮一样。   未语泪先流,孟果儿哭的无声无息,哭的眼泪横流,哭的让人心疼。   此时正是下学的时间,田承玉又是名人,对面聚集了好大一群人,看着这面,不时的指指点点。   也对,一个女人哭成这样,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还有风头正盛的冷玉公子,足以让众人想到各种狗血的事情了。   是女人痴恋冷玉公子还是冷玉公子始乱终弃,无论是哪个,都很劲爆有没有!   田承玉察觉到这点,冷冷的睨了一眼众人,带着田承运跟孟果儿离开了,去了一边的茶楼。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久久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孟果儿打破了这种僵局,望着田承玉的脸,轻声道:“你跟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嗯。”田承玉说了这么一个字,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   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晌,孟果儿拿出自己绣的那个荷包,递给田承玉:“我绣的,想要送给你。”      ☆、第188章      田承玉低头一看那荷包,只见上面绣着两只鸳鸯,便知道这荷包的意义了。根本没伸手接,他淡淡的道:“你还是把它拿回去,送给有缘人吧!”   这句,就算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孟果儿拿着荷包的手都是抖的,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咬了咬嘴唇,她一字一顿的道:“以前,是我打扰你了。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说完,她攥着荷包,冲出了茶楼包厢。   “果儿!”田承运狠狠的瞪了田承玉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田承玉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也翻起了一丝涟漪。转眼三年已过,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否还如记忆中那么哀愁。   此时,院外千里之外的盐城,董烟绫坐在窗前,手里握着田承玉送她的那块玉佩,望着窗前的葡萄藤发着呆。   三年,当初一株小小的嫩芽都已经爬满了藤架,她又何日才能再见到这块玉佩的主人呢。   就在这时,门一开,董祁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女儿又在握着玉佩发呆,他轻叹了一口气。   “烟绫,今天董县令说,想亲上加亲,让你嫁给他的儿子。”   董烟绫父女合伙骗了董县令,让他以为他们手里并没有制墨的方法,可是不久,曾家就研制出了彩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董县令一查,就查出这后面有董祁容的影子。发觉自己被骗,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董祁容千把万剐一泄心头之恨。   可是,此时董祁容已经跟曾家成为了盟友,他就算有心,也不敢轻易乱动,所以只得忍耐下来,等待机会。   这不,他想出了这个招数,想将董烟绫娶进家门。   董祁容就这么一个女儿,娶了董烟绫,那彩墨还有制墨的方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董县令想的虽好,董烟绫却不愿意。   “爹,我不嫁。董家就是一个火坑,我就算死,也不会嫁到他们家的。”董烟绫赶紧站了起来,急道。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回绝了他。可是烟绫,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董祁容赶紧安慰自己的女儿。   董烟绫放心了很多,盯着地面,悠悠的道:“我不嫁,就这么一直陪着爹。”   “我倒是希望你一直陪着我。可是爹老了,还能陪你多久。”   “爹一点也不老。”   “我的身体,我知道。”   “爹……”   董祁容决定今天把话说清楚,“林学士最近研究出一种什么叫蒸汽机的东西,说是要进京,带给姜老太太看,我就想着,你还没去过京城,就拜托了他带你一起去。   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吧!”   董烟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心里好似刮起了滔天巨浪。她当然知道他爹的意思,根本不是上京看风景那么简单,去田家,那个人就在田家……   董祁容用手拍了拍董烟绫的肩膀,“现在彩墨闻名天下,董家的手艺不但没失传,还被我发扬光大,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孩子,去京城吧!”说完,他转过身,走了出去,将自己的脸掩在了阴影中。   去京城,明天!董烟绫呆愣在原地,良久也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遥远的京城里,孟果儿一路狂奔,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田承运紧赶慢赶,在一条有些杂乱的街上追上了她,急道:“果儿,你要去哪里?”   “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在京城带着了,永远也不想来京城了。”孟果儿抹了一把眼泪,哭泣道。   “好,我带你回去。这京城,我本来也不喜欢。”田承运二话没说,带着孟果儿就离开了京城,甚至都没去京城的田家看一眼。   半路上,孟果儿哭也哭够了,恢复了一丝冷静。   抱臂坐在马车上,她看着手里的荷包,突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一直觉的喜欢田承玉,可是今天真的看到他,却发觉,她喜欢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被自己美化了的,幻想出来的田承玉。   突然有种很可笑的感觉,她一伸手,将手里的荷包往外扔去,就像扔掉自己的过去一样。她现在一时半刻也不想看见这荷包了。   “不要。”田承运惊呼一声,感激跳下车,去捡那个荷包。   荷包是捡到了,可是他却因为跳的太急,跌了一跤。   “承运哥……”孟果儿趴在马车边缘,急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田承运拍了拍荷包,将上面的泥土排掉,这才站起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没事。”说完,他又上了马车。   “吓死我了。”孟果儿惊魂未定的道。   田承运笑了笑,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孟果儿。   孟果儿却不想接。   田承运想了想,有些羞涩的道:“能不能把这个荷包送给我,我喜欢。”说完,他的脸红的不能再红了。   孟果儿开始还没察觉到他的意思,只是以为像以前一样,他想要自己的东西,便道:“这个不行,这荷包是……”说到这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满脸羞红的看向田承运。   “我……你……”田承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捏着手里的荷包,只觉的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烫手的很。   尴尬的待了一会儿,孟果儿收回视线,低声道:“承运哥,为什么你到现在一直没娶亲?”   没有被狠狠的拒绝,田承运心花怒放,心里积蓄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因为我喜欢一个姑娘,我怕我成婚了,她会孤单,更怕,会错过她。”   “那个姑娘……”   “她送了我很多东西。虽然我知道,一开始,那些东西可能不属于我,可是,于我来说,却是最大的安危。”   田承运这句话,算是挑明了,他喜欢的就是孟果儿。   孟果儿的脸通红,不再说话了。   田承运就那样痴痴的看着她,也是第一次,敢这么毫不避讳的看着她。   一直到了孟家,孟果儿要下车,田承运才反应过来,赶紧道:“过两天我让媒人来你家提前……”   “……”孟果儿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就一溜小跑进了家门。   田承运这下可苦恼了,刚才孟果儿到底答应他了没有啊。如果她答应了,自己就要赶紧去找姜婉白做主,上门提亲。可是如果没答应,他这么做了,她会不会生气啊!   用手瞧着自己的耳朵,他十分的后悔,怎么就没听清呢!   时间一晃,又过去两天。这天,姜婉白要忙的事都忙完了,就想起要给田承安请武术师傅的事来。   坐上马车,她直奔欧阳俊的府地。   欧阳俊去年已经大婚,娶的是当朝太子的同胞妹妹,算是完全跟太子绑在了一起。   同时,朝堂上的人也终于明白了,皇上还是最属意太子,以前那些弹跳的人,都安静了下去。   现在,大家想的就是一件事,好好做官,等什么时候老皇帝龙驭宾天,就伺候新皇上。   结了婚的人确实不一样,性子沉稳很多,浑身的煞气也像重剑无锋一样,收敛了起来,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姜婉白将自己的来意一说,欧阳俊哈哈一笑,“这个好办。我府上,要别的没有,就是这武师,要多少有多少。   去,把……”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下了。   好似想起什么一样,他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对姜婉白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武术奇高的人。他要是能教你孙子,保证你孙子来日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什么人这么厉害?”   “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我的表哥,黎清逸。”   黎清逸?姜婉白一愣,脑中出现了一个重瞳优雅男人的影子,“三年之前我来京城的时候,就听说宁王被抄家流放,他也不知所踪,怎么,你有他的消息?”   欧阳俊长叹一声,“知道。不过知道又如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珠蒙尘而已。”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天,低声道:“上面那位太多疑了,明明我表哥是一心为朝廷的,甚至当初宁王的事,还多亏我表哥帮忙才会那么顺利。   可是他却在事成之后,以交换的名义,将我表哥的功劳全部抹去,并且弃之朝堂之外,当真……”他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隔墙有耳,他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   姜婉白略微思考了一下,“皇上也有他的考虑。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父亲都能背叛,那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就像三国时候的吕布,被称为三姓家奴,后来被曹操抓到,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曹操也不敢再用了。”   “我表哥可是为了朝廷才会如此的,难道,要他跟着宁王一起造反,才是对的吗?”欧阳俊愤愤的道。   “当然不是,要是他跟着一起造反,现在宁王就不是流放了,可能,早已经去见了阎王。   你表哥的事,只能说当今皇上……算了,就是造化弄人吧。”姜婉白也不敢说当今皇上的不是,只能住了口。   “可惜我表哥那一身的本事还有报效朝廷的心了。”   “你表哥那么聪明,未尝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你的意思是?”欧阳俊有些不解。   “自己的爹娘都流放了,而且其中还有些自己的原因,你觉的他能在朝廷中安享富贵吗?”   “这倒也是,哎!”欧阳俊轻叹一声。      ☆、第189章      “他闲着也是闲着,要是能教教我孙子,也算一种乐事不是。”姜婉白哈哈一笑,开起了玩笑。   “哈哈,我也这么想。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走,我们一起去看他。”欧阳俊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两个人说着,就出了府邸,直奔黎清逸的住处。   看到那破败院子的时候,姜婉白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想过黎清逸的生活可能不会那么风光,可是却没想到,清贫到这种地步。   要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还算质量上乘,她都会以为,他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不过想想也是,有欧阳俊这么一位表弟,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沦落到吃不饱饭的地步。   “是你们!”黎清逸见了两人,有些惊讶。   “表哥,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我来找你喝酒的。”欧阳俊哈哈一笑,也不管黎清逸愿不愿意,就挤进了院子里,找了一把凳子,很随意的坐了下去。   “有酒岂能无菜,我最近闲来无事,跟承宝一起研制了几道新菜,做给你们尝下。”说着,姜婉白也挤了进来。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段,吃人家的嘴短,她有求于黎清逸,自然要先给他点甜头尝尝。   不过,要是她知道,黎清逸已经开始教田承安武功,并且教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热心。   大概也明白了姜婉白所想,黎清逸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觉的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欧阳俊一听姜婉白要亲自下厨,立刻高兴起来,“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菜了,今天终于有口福了。”   煎、炒、烹、炸、炖,没多久,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就被摆上了桌子。   拔丝山药,汤爆双脆,脆皮蚵卷,黄鱼炖豆腐,夫妻肺片,怪味鸡,糖醋排骨……今天,姜婉白这桌子菜,可是下足了功夫。   欧阳俊看了,拍手称好,打开一坛子酒,就跟黎清逸喝了起来。   有酒有美食,有朋友有知己,心中还有一个小秘密,黎清逸今天也特别的高兴。   姜婉白也会喝一点酒,所以兴致高了,也喝了几杯。   喝高兴了,吃满足了,三人也聊的差不多了,姜婉白眼珠一转,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想让黎清逸教她孙子武功。   黎清逸握着酒杯,一脸的思索。   姜婉白当然要赶紧劝说,说什么,“你这么好的功夫,浪费了岂不是可惜?”“我孙子能吃苦,肯用心,可是一个难得的徒弟。”“不然,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诸如此类的。   欧阳俊也跟着劝说。两个人说的口干舌燥的,黎清逸还是没什么反应,好似没听见他们的话一样。   最后,欧阳俊终于忍不住了,将酒杯一放,有些生气的道:“表哥,我们好话也说了一箩筐了,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也给我们个准话啊!”   姜婉白赶紧点点头,希冀的看向黎清逸。   黎清逸呵呵一笑,说出了一句差点没气死两个人的话,“难道田承安没跟你们说,我早已经开始教他武功了吗?”   姜婉白跟欧阳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   黎清逸一拍手,“哦,对了,我忘了,我让田承安谁都别告诉,否则,就不再教他武功了。”   姜婉白跟欧阳俊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黎清逸把他们两个当猴子耍,戏弄他们呢!   “表哥,我要跟你拼酒,今天,谁不醉,就不能离开。”欧阳俊又打开一坛子酒,企图想要灌醉黎清逸,来出刚才被骗的恶气。   姜婉白不善于喝酒,所以反应更直接。她要黎清逸自罚十杯才肯罢休。   黎清逸哈哈一笑,将两人的要求全都应了下来。   三人一直喝到天黑,这才散开,回家的回家,睡觉的睡觉。当然,姜婉白是清醒着回去的,而欧阳俊则是被人抬回去的。   到了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找田承安,问他是不是再跟别人学武。   田承安十分纠结,他不想骗姜婉白,但也不想失去这个学武的机会,所以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是或者不是。   姜婉白给了他一记爆栗,“行了,你跟黎清逸学武的事,我都知道了。好家伙,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害我今天被人好好的戏耍了一番。”   “奶奶,我不是故意,只不过……”田承安赶紧解释道。   “行了,我都知道。本来我也想找他教你的,却没想到你们那么有缘,竟然提前遇到了。这样也好。”姜婉白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发泄一下,就又露出了笑容。   “你不生气就好。”田承安长出了一口气,欢呼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每天光明正大的去他那里学武了。   奶奶,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怕被我娘发现,已经将各种理由都用遍了,再这样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可以了,去跟你娘说吧!”   田承安如同出笼的小鸟一样,飞出了屋子。   没一会儿,张氏就走了进来。   姜婉白还以为她来是为了田承安学武的事,却没想到,她说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田承运的亲事。   “娘,果儿那个孩子我也喜欢,可是,我之前是想让她嫁给承玉的,现在嫁给承运,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吧!”张氏有些担忧的道。   姜婉白却觉的,如果两个人真的互相喜欢,这倒是一件好事,至于张氏担心的事,“那你是觉的那些闲言碎语重要,还是承运跟果儿一辈子的幸福重要?   那些闲言碎语,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失,可是,他们的姻缘,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张氏一想也是,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前一直想给承运说亲,可是说了这么多,他都不同意,可要愁死我了。现在,终于能完成我一桩心事了。   不过这孩子也是,心里想什么,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要是孟果儿不同意,他跟你说了,只会让你恼怒,让他早早死了这个心,甚至还可能因此讨厌孟果儿。   田承运虽然看起来老实,但心里却是明白的,怎么会那么做。   这些话,姜婉白也就在心里想想,是不会跟张氏说的,“早说晚说还不是都一样,总之,是件大喜事。”   张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自打那天给欧阳俊、黎清逸做过一次饭之后,欧阳俊每隔一段时间,就拉着姜婉白去黎清逸那里喝酒,并美其名曰要为两个人报仇,将黎清逸灌醉,让他出丑。   可是每次都毫无例外的,最后醉倒的都是他,让姜婉白也挺无语的。偏偏他还越战越猛,越醉越喝。这样几次之后,姜婉白也终于发现了他的目的 ,就是想让黎清逸开心一点而已。   既然这样,她也不用计较那么多,每次都会做几个家常小菜,让欧阳俊大呼过瘾。   这天,他们正凑在一起准备吃饭,外面就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门一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竟然是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学士。   “林学士,你怎么回京城了?还到这里来。”姜婉白真有些被惊住了。   “我的蒸汽机研制成功了,急着想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所以就赶紧回了京城。   到了你家,你家里的人说你在这里,所以我把烟绫放在你们家,拜托他们照顾她,就赶紧来见你了。”林学士说着,瞧见了桌上的饭菜,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这几天,他日夜赶路,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之前有一股劲头撑着,还不觉得,现在一看这饭菜,却有些忍不住了。   姜婉白从他的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一个是蒸汽机竟然研制成功了,一个是董烟绫竟然来到了京城。   这两个消息,后者还好,前者可不亚于地震海啸,让她震惊不已。   想追问一下,可是一见到林学士那样子,便止住了话,赶紧道:“我们正要吃饭,来,一起吃啊!”   林学士也是个实诚人,所以还真的坐了下来。   姜婉白给他们一介绍,三个人不是认识,就是早有耳闻,说起话来,竟然一点也不陌生。   一边吃着饭喝着酒,四个人就聊开了。说着说着,他们就说到了蒸汽机的事上。   姜婉白其实根本没想到林学士会研制成功,当初也不过是无心插柳而已,现在说起来,她还有些忐忑。她所描述的东西,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她真有点怕欧阳俊、黎清逸将她当妖怪处理。   不过欧阳俊跟黎清逸好似理所当然的将蒸汽机这件事归功到了林学士身上,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配角的角色,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蒸汽机真的如此厉害吗?我倒是真的很想看一看。”欧阳俊满脸兴味的道。   不用人力,却比人力还快,比牛的力量都大,黎清逸也来了兴趣,单等吃完饭,去看林学士那所谓的蒸汽机。   匆匆的吃完饭,林学士赶紧让下人将蒸汽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蒸汽机就是将蒸汽的能量转化为机械动力的装置,它通过煤、石油等燃料将水烧沸,产生蒸汽高压推动活-塞来做运-动。      ☆、第190章      林学士所做的这台蒸汽机有半辆马车大小,左边是一个锅炉,右面是一个巨大的轮子,中间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用途的零件。   等到将水加入锅炉,锅炉底下点燃石油以后,没过多长时间,那轮子就开始缓缓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   “在这个轮子上连上其它轮子或者装置,就能使用了。”林学士满脸兴奋的道。   “比如呢?”欧阳俊好奇的问道。   “现在采石油已经不用人力登轮了,用这个蒸汽机,又快有安全。”林学士回道。   “石油?”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语。   “就是这个锅炉下面燃烧的这种油,很容易点燃,又比普通的油好用的多。”林学士解释着。   “那如果再加一个轮子,这不就是一辆不用马的车了吗?”黎清逸若有所思的道。   “对啊!我接下来正准备做这种车呢。”   “那这种车会有多快?”   “不知道,但肯定比千里马快。而且,它还不用休息。我想,也许以后一夜之间从京城就到了盐城也说不定。”林学士畅想着。   大家都觉的他说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仔细想想,如果真能做成,也许这件事并不是痴人说梦。   “既然能用到车上,那能不能用到船上呢?”   “应该也可以。”   “那……”   就像一次头脑风暴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想法被提出来,又被肯定。大家越说越兴奋,竟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姜婉白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论,有些忐忑,如果将他们所说的全部做出来,可不亚于一场工业革命了。   工业革命,人类文明是会加快,但也会带来一大堆的问题,比如传统行业的衰败,比如家庭模式、社会模式的改变等等等等。   就是不知道这黎朝的皇帝还有百姓,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这场革命!   算了,这大概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情。   此时,田家,田承玉放学回来,一进门,就见到了柳树下那个聘聘袅袅的人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田承玉愣住了。   董烟绫也愣住了。   半晌,田承玉轻声道:“你来了。”   董烟绫点点头,将田承玉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每日看着它,总觉的有所牵挂。”说着,她将那块玉佩递给田承玉,“现在见到你,倒不如将它还给你的好。”   董烟绫说的含蓄,可是田承玉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里微微上扬,他将玉佩又塞回到她手里,“既然有所牵挂,何不留下!”   董烟绫晕红了脸颊,轻轻的握住了手中的玉佩。   最近,田家或者说田老三夫妻,可谓是双喜临门。首先是田承运这个老大难,终于要成婚了,而且还是娶的孟果儿,这个他们一直认为会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人,算是皆大欢喜。   其次,就是田承玉与董烟绫订婚。田承玉在京城很有名声,他这一定婚,不知道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要心碎了。   不过他们倒是不急着成婚。科考在即,自然要等田承玉参加完科考再成婚。   上一次的科考,狄伯休一鸣惊人,夺得了状元的位置,就是不知道这次,田承玉能不能也那么幸运。   到了科考放榜的那天,田家人早早的到了皇榜对面的茶楼等候。   而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他们坐的桌子,竟然是三年前姜婉白跟曾景文坐的那张桌子,这让姜婉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奇妙感觉里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欢呼声,喧哗声。   “新科状元田承玉。”“是冷玉公子。”“状元是承玉。”   分不清是外面的人在说话,还是田家的人在说话,但他们都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田承玉真的中了状元。   脑中又回想起三年前狄伯休中状元的场景,再望望站在人群中意气风发的田承玉,姜婉白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容。   两科状元都是她认识的人,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吧!   依旧是琼林宴、打马游街,然后封官。只不过田承玉不比狄伯休有军功在身,又娶了郡主为妻,所以没有被任命为京官,而是被封为杭州知府,即日上任。   杭州可是鱼米之乡,田承玉又任的是实缺,也算是皇上格外优待他了。   上任的日子在即,田家为他跟董烟绫举办了婚礼。也幸亏,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否则,一定会手忙脚乱。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经过这两次人生中的大喜,田承玉告别父母亲人,带着董烟绫远赴杭州上任。   离别的忧愁让田家一下子变的冷清起来。   九月桂花飘香,姜婉白望着那点点嫩黄的花瓣,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这里已经将近五个年头,以前每天都在忙还不觉得,可是最近,她越发感觉到力不从心。   这身体,毕竟是老了,不像她原来的身体,满满的都是活力。   也许,是时候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老太太,老太太,我的蒸汽车成了,你快来看看。”林学士就像一个兴奋的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不由分说,拉着姜婉白就往外面走。   门口,一个三个车轮,类似拖拉机的东西正噔噔噔的运转着,车头前的烟囱发出阵阵浓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黎清逸跟欧阳俊竟然也在,他们见了姜婉白,赶紧招呼道:“快上来试试,这个车果然神奇的很。”   姜婉白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兴奋。也是,见惯了各种豪车、飞机,现在看见这么一辆比拖拉机还拖拉机的东西,她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不过林学士却不管那些,她拉着姜婉白坐上那拖拉机,就启动了汽车,往城外开去。   说实在的,这车实在够简陋的,没有车篷遮风挡雨也就算了,就连挡也没有,只能以一种固定的速度往前开。   更让姜婉白揪心的是,这车跟所有古代的车一样,没有减震。   在京城的时候,地面比较平坦,还没觉的有什么,可是一出了城,那凹凸不平的道路,简直就是噩梦一般。   只走了一会儿,姜婉白就觉的自己的胃都要被颠出来了,不得不赶紧喊停。   幸好,这车的刹车系统还是很好用的,她一喊,林学士立刻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林学士一脸求夸奖的看着姜婉白。   姜婉白真的不好打击他,只好用委婉的言语,先夸了这车一下,然后说,“如果能增加一个车篷,一个减震装置就更好了。”   林学士听了若有所思。   这时,黎清逸跟欧阳俊也骑着马追了上来,惊奇道:“这车果然比马快多了。只不过,这车载两个人都有些挤,要不然,我也想过一把瘾。”   “把车头加大,或者在车的后面再加一个车斗就好了。”姜婉白很随意的道。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给了林学士很大启发,他马上从旁边拿出一只笔,一张纸,开始画了起来。   姜婉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还有这辆还不算完善的汽车,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像这汽车,只有奔跑起来,才能发现它哪里有不足、所以,我们去全国甚至世界各地去旅行吧!   也许我们能发现比石油更神奇的东西,也许我们能看见一些谁也无法解释的东西,还有那绝美的风光跟景物,这样才不枉我们这一生。”   林学士一愣,但随即被她描绘的东西所吸引了,拍手道:“好啊!等我给这个汽车装一个车篷、车斗,我们就出发。”   这么容易就找到一个司机,姜婉白哈哈一笑,“那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然后我们就出发。   我想想,咱们第一站要去哪里呢?听说漠北的风光十分不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们就先去那里好不好?”   “我早就听说漠北有一种神秘的绿光现象,一直想去研究一下,也没去成,正好这次可以去看一下,到底那绿光是怎么形成的。”两人一拍即合。   漠北!黎清逸心中一动,他的家人就被流放到了那里。虽然他知道他们不会原谅他的,可是他还是想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好。   况且,他也不想再在京城这个伤心地待着了,倒不如去外面像一个侠客一样,仗剑行走来的逍遥。   “算我一个,我跟你们一起去。”他立刻道。   姜婉白自然愿意,这年头,外面经常有强盗土匪出没,林学士一个书生,她一个女人,本来她还真有点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可是有了黎清逸这个保镖,这件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我也想去,可惜……”欧阳俊有些懊恼的道。   “你就算了,朝廷的大将军,日理万机,不像我们,都是些闲人。”姜婉白调侃着欧阳俊。   “哼!”欧阳俊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腰牌递给她,“这是我的令牌,如果你们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有驻兵的地方,他们都认得这令牌,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这可是好东西,姜婉白赶紧收好。不过她却没道谢,他们之间,根本不用说这些,而是用了一种很俏皮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一抱拳,她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悔有期。”   “你们还没走呢。”欧阳俊不满的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根本就不是个老太太,而是一个跟我们一样大的小姑娘。说,你是不是哪里来的妖怪假扮的!”   “是啊,我就是妖怪假扮的。而且,我这个妖怪还不简单呢,是一个来自未来,知天文,晓地理,通五行,掌八卦的妖怪,怎么样,怕了吧。”姜婉白也开着玩笑。   “怕你才怪,看我不收了你。”   众人哈哈一笑。   林学士回去改造汽车,黎清逸则尽自己所能的教田承安武功,至于姜婉白,则要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其实家里好似也没什么事好处理的,该成家的都成家了,该嫁人的也都嫁人了,真正是无事一身轻。   不过,还是要有一些事要处理的。   首先,就是那砗磲的问题。当时她手里没那么多银子,所以并没有从瘦猴手里买下它,只说是先放在她这里寄售,等卖了钱,再分给他。   现在她手里有钱了,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跟瘦猴联系过之后,瘦猴并没有要银子,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那就是想要紫芝酱十分之一的股份。   姜婉白想了想,便答应了。虽然从长远来说,肯定是买断所付出的代价更小一点,可是分给他股份,却相当于得了一位忠诚的员工,这可是银子所买不到的。   更何况,瘦猴是跟着田家一起干起来的,这中间还有共同患难共同富裕的情意在,所以,这个方法明显更好一点。   其次,就是她将田家众人所分得的利益提升了。以前,他们只是自己所经营生意的三分之一,现在却占到了三分之二。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牵绊就更少一些。以后,如果姜婉白不想回来了,或者发生什么事,他们的纠纷也少一些。   做完这两件事,姜婉白就开始准备旅行所用的物品,耐心的等待着林学士将汽车弄好。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   三月十二号,不宜嫁娶、动土,宜出行。   城门刚开的时候,姜婉白、林学士、黎清逸就在众人的目送中,乘坐着他们那辆四轮车快速消失在了那漫天的春色中。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 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第191章      到处都是灰的,看不清去路,也看不清来路,田柳张皇四顾,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想之前的事,她记得她看见陆寡妇跟一个男人在私会,还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四叔的。然后她就被发现了,她想跑,却被那个男人抓住了。   抓住之后呢?那个男人把她放到这里的吗?可是,这里又是哪里,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告诉姜婉白关于陆寡妇的事。   这么想着,田柳急急忙忙的往前跑去。这一跑,她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她的身体特别轻,轻到居然能飞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古古怪怪的,好像在梦里一般。对了,做梦!田柳伸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果然感觉不到疼,这下,她确定了,她确实是在梦里。   有些颓然的站住,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个梦才会醒。   站了不知道多久,远处突然出现很多红色的灯笼,在这灰秃秃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竟然有人,田柳赶紧迎了上去,也看清了对面那群人的样子。   为首的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公子,小公子长的唇红齿白的,俊俏非常。而很奇怪的是,他竟然穿着新郎的衣服,骑着一匹红马。   他的身后,七八个人打着红灯笼簇拥着一顶大红的花轿,花轿四角也挂着红色的小灯笼,看起来像是迎亲的队伍,可是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就在田柳打量那些人的时候,那个小公子也就是曾城翻身下马,来到她的身前,喜道:“柳儿,你在这里,让我找的好苦。   快,跟我上轿,我们去拜天地成婚。”说着,他就要去拉田柳。   田柳被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又羞又怒的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敢调戏我。”   “我没有调戏你,你就是我要娶的新娘。”曾城急道。   “满嘴胡言。”田柳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成婚讲究三媒六聘,我娘根本就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曾城露出一个笑容,他觉的自己这个小媳妇真是太可爱了。一伸手,他将他们的婚书拿了出来,递给田柳,“三媒六聘,我们有啊!”   田柳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接过婚书一看,上面又明明白白的写着自己的生辰跟名字,绝不会有错,这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以前田老五曾经想把她嫁给一个老鳏夫,她心里一沉,难道家里又把她给卖了。   田柳变颜变色的,曾城却有些等不及了,随后一点,田柳身上就出现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再一拉,便把她拉到了轿子里。   轿子缓缓飘起,一行人消失在这苍茫的世界里。   洞房花烛夜,曾城终于向田柳道出了事实。田柳已经都何武杀死,他们现在结的是冥婚。   “我已经死了!”田柳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曾城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田柳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然后轻轻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曾城心疼的用手抚着她的泪,怒声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决不让恶人逍遥法外。”   田柳生性善良,所以有些担心,“可是……”   曾城用手指按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用担心。   自此之后,曾城就一直关注着何武,希望能找个机会,给田柳报仇。而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姜婉白将何武逼到了野兽出没的森林,曾城想也没想,就化为了一头猛虎,将何武咬的肠穿肚烂,算是报了田柳的大仇。   田柳知道这件事后,更加喜欢曾城,两个人虽然是鬼,却也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甚至有时候想家人了,他们还会去看看他们。   只不过,有一点让田柳郁郁的,那就是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这几年,看着田家一个一个的小孩子出生,她的爹娘慢慢老去,她十分恐慌。怕哪天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她又没有孩子,便连一点牵挂都没有了。   没有牵挂,在道家人的眼里可能觉的很好,可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或者有些寂寞的鬼来说,却非常可怕。这代表着,没人会记得你,这个世界都与你无关。   曾城跟田柳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她的担心。不忍看她如此神伤,在某个空寂的夜晚,他带着田柳来到海上,去赏月,并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海上的明月,是那么的美好。   曾城紧紧抱着田柳,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们早就可以去投胎了。只不过,我贪恋你,怕传世投胎之后你会忘了我,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田柳既惊讶又感动,眼睛里有泪珠闪动。他舍不得自己,自己又何尝想要离开他。   “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太自私了。”说到这里,曾城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娘子,我们去投胎吧!   我保证,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呵护你,一辈子。不,生生世世!”   田柳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   曾城温柔的替她抹去眼泪,伸手一划,便划出了一个画面,里面高楼林立,汽车在地上跑,飞机在天上飞,俨然是现代的画面。   “这就是我们即将投胎的时代。”曾城轻声道。   田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个时代,真的好奇特。      ☆、第192章      林学士、姜婉白跟黎清逸一路向西,这中间三人日夜相处,黎清逸终于发现了不对。   以前,他以为这些奇怪的想法都是林学士想出来的,可是现在,他终于确信,这些都出自姜婉白。   他以前调查过姜婉白,一个乏善可陈的农家妇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份心智跟胆识。   仔细回想关于姜婉白的资料,他发现,她好似就是从那次被气的昏厥之后,才变得如此与众不同的。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突然想到那日的话,姜婉白调皮的说,她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妖怪,黎清逸心中划过一道闪电。   之前根本没在意,只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现在,却越想越觉的可能。   更加密切关注姜婉白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终于确定,她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个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姜老太太。   漠北的星空低的就好似伸手就能够到一样。   林学士开了一天的车,吃完晚饭就睡了。姜婉白也想去休息的,却被黎清逸拦住了。   “有兴趣跟我一起喝点酒吗?”黎清逸晃了晃手中的葡萄酒。这酒是他们在一个小山村里发现的,甘甜异常,所以就带了很多出来。   刚刚吃了烤肉,姜婉白也想来点酒,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坐在一个土丘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说了话。   “你上次说,你是来自未来的妖怪,那你说说,未来会是什么样?”黎清逸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这样的夜空,这样的明月,还有这样的美酒,姜婉白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她的家乡,并描述了起来。   “那里的人都住在高高的大楼里……”   “那你在那个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姜婉白所描述的世界,既光怪陆离,又新奇不已,可是黎清逸却更加关心这个问题。   “我啊!就像所有的平凡人一样,有一对爱我的父母,一个温暖的家庭。   ……”回忆起自己的一切,姜婉白不由自主的哽咽出声,她想回现代,她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她不想看着自己垂垂老去,她怕!   原来她真的比自己还要小那么一两岁,原来她真的来自未来。她说自己很平凡,可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那么的不平凡,这个善良坚强的姑娘!   “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是黎清逸能给她的承诺。他也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好奇,可能是爱惜,也可能是其它什么感情。   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想一直陪着她,看着她。   一直陪着,这句话太暧昧了,可是姜婉白却不敢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糊里糊涂的答应了。   漠北的松普拉寺庙是这里鼎鼎有名的大寺,三个人既然来到这里,自然要来这里游览一下。   来到寺庙门口,姜婉白突然觉的头有些晕,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晃了起来。   “你怎么样?”黎清逸赶紧扶住她道。   “没事,就是头好晕!”姜婉白强忍着难受,定声说道。   “我扶你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大门里走出一个喇嘛,他单手行了个礼,然后道:“我师父说有缘人到了,请几位去偏堂。”   什么有缘人?不过有地方休息,还是好的。三个人赶紧跟着喇嘛进了寺庙,绕过大殿,去了旁边的偏堂。   一进偏堂的门,姜婉白就是一惊。偏堂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人一头长发,鹅蛋脸,长眉大眼,身着白衬衫、牛仔裤,不是自己还是谁。   “啊!”姜婉白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昏迷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红日西陲,太阳的余晖照到她的脸上,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去遮眼睛。   可是就是这么一抬手,她却发现了不对。   这白皙细嫩的手臂,这种身体轻盈的感觉……忽然想到什么,她赶紧去看自己的身体。   “哈哈哈哈……”姜婉白捂着脸,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时,门一开,林学士跟黎清逸还有一位大喇嘛走了进来。   “你醒了?”黎清逸的眼中,有惊艳闪过。   “你知道我是谁?”姜婉白问了一个有点傻的问题。   “当然。”黎清逸淡然一笑。   进过交谈,姜婉白得知,她这具身体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落到了这所寺庙里,并被眼前这位喇嘛放置到这里,等待有缘人了。   算起来,那时应该就是姜婉白出车祸穿越过来的时候。   可能,在出车祸的一刹那,姜婉白的灵魂跟肉体都到了这个时空,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灵魂跟肉体分离了而已。   之后,灵魂就进入了姜老太太的身体,而肉体则落到了这里。   而今天,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肉体里。   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早一点出来寻找自己的肉体,更庆幸,幸亏自己出来了,并来到了这所寺庙,一切都不算太晚。   这具身体还保持着她穿越过来时的模样,也就是说,她也算是多赚了六年的时光。   心里高兴一会儿,悲伤一会儿的,最后,姜婉白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姜老太太的身体怎么样了?”   “昨天就死了。或许说,她早就死了。”黎清逸回到。   姜婉白呆愣了一下,接受了这个事实。   漠北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所以三人商量过后,便将姜老太太的尸体火化了,准备将她的骨灰带回田家安葬。   “那田家怎么办?”黎清逸道。   “田家……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姜婉白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不算事实的事实。   “有人还需要你。”黎清逸轻声道。   想起那夜的承诺,姜婉白突然红了脸。   黎清逸笑了笑,如烂漫桃花,“你应该还想继续去世界各地看吧。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一起。”      ☆、第193章      林学士、姜婉白跟黎清逸一路向西,先是去看了漠北风光,探望了黎清逸的亲人,便去了江南,之后是岭南……   七八年的时光里,他们三个就像红尘三侠那样,踏遍了各处的山山水水,直到这天,他们来到了青海湖边。   看着那清澈的湖水,蔚蓝的天空,耳边全是转经筒的声音,姜婉白忽然感觉到了生命的轨迹。   跟林学士、黎清逸喝了最后一次酒,她让他们离开,然后独自坐在了湖边,听着浪花的声音,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啪啪”的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姜婉白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韩老师不悦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过去,继续看其他人是否有什么问题。   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姜婉白都有点傻了。这不是她初三的时候吗,刚才那个老师,就是他们初三的班主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穿回来了,而且穿越到她初三的时候?还是之前种种都是梦,她的黄粱一梦。   脑袋晕乎乎的,直到放学,她才随着众人出了教室,往家里走去。   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不过让她等一会儿,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爸爸回来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起吃着饭。   吃着吃着,姜婉白突然哭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哭了,是学校有人欺负你吗?”妈妈担忧的道。   “有人欺负你,就跟爸爸说,爸爸保证把他打的他爸他妈都不认识他。”爸爸赶紧道。   虽然知道爸爸不会真的这么做,可是姜婉白的心里还是暖暖的。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真的回来了,回到她初三的时候。   有很多后悔的事都不想再发生,有很多愿望想要实现,这天晚上,姜婉白彻夜未眠,想着她以后的人生。   还有不到半年就要中考了,这学还是要继续上的。不过,她却不能跟以前一样,随便考个学校了,她要上市里的重点一中,而且必须要考前五名。   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她后来才知道,如果能考上前三名,暑假就有一次跟外国莫尔根高校夏令营的机会,更有可能,获得到莫尔根学校学习一年的机会。   众所周知,莫尔根学校是培养精英的摇篮,很多后来的世界富豪都出自那里!她要是去了,近水楼台,再加上她对未来的了解,就不信不能成为时代的宠儿。   仔细回忆那年的中考题目,可惜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姜婉白不得不做大量的试题,以期望找回自己的记忆。   最近,无论是她的老师、同学,还是她的父母,都发现她变了,变的更加沉默了,但也更加努力了,这让他们诧异不已。   不过,姜婉白才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自己的做法呢,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天放学之后,她做题做的忘记了时间,等她终于搞定那道题的时候,教室里竟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无奈的笑了笑,她踩着夕阳,往家走去。   在经过一条小胡同的时候,她无意间一瞥,正好看见里面有三四个小流氓正围着一个女生,一副欲图不轨的样子。   姜婉白自己也是个女生,当然不会冲过去自投罗网,所以她赶紧想拿出手机报警。   可是手才一动,她突然想起来了,这时候手机还是稀罕货,她哪里有!   想要呼救,可是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姜婉白有些爱莫能助了。   就在她想要转身的时候,那个女生一歪头,她看清了那个女生的容貌,不由得心中一惊。   那脸,那眉毛,那眼睛,分明是田柳的样子!   她也穿越到这里了,还是怎么样?姜婉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那群小混混已经开始对那个女生动手动脚了,那个女生一边拼命反抗,一边绝望的呼救着。   这个场面,让姜婉白想起了田柳遇难时的场景。也许,当时她也是这么绝望,这么无助。   心中突然下了一个决定,姜婉白往四周看看,瞅准逃跑路线,忽然喊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那几个小混混一愣,有些紧张的停下了动作。至于那个女生,则惊喜万分的朝这边看来。   姜婉白一个健步冲到女生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往跑。   等她们快要跑到胡同口的时候,那几个小混混也反应过来他们被骗了,骂骂咧咧的追了上来。   姜婉白拼命的跑着,希望能遇见几个路人,或者赶紧返回自己的学校-那里有保安,能保护他们。   忙中出错,就在她要横穿马路的时候,一辆宾利正好开过来,吓的姜婉白心都要跳出来了。   宾利车主也看见了他们,赶紧一个急刹车。   非常凶险的,那车头挨着他们停了下来。   “你们怎么走路的!”宾利的司机一开门,走了下来,先是看了看现场,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有些不满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不是故意的……”姜婉白解释道。   司机还想再说什么,车后座的窗户打开,一个男声飘了出来“算了李叔,一会儿还要去机场接我妈,不要说了。”   司机似乎很怕男人,听了之后,赶紧答应着想开车门坐进去。   可是这时姜婉白却反应过来了,她不是要找人救她,这可是现成的人。回头去看那几个混混,果然,他们正往这边观望着。估计,只要等这车一走,他们就会追过来。   没办法了,姜婉白拉开车后门,将那个女生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司机都有些傻了,“你们干什么?”   “外面有坏人追我们,麻烦你们带我们一程。只要把我们放到繁华一点的地方就行。”姜婉白指着外面的混混,快速解释道。   司机往外面一看,果然看见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不过他又不敢做主,只能询问的看向后座的男人。   后座的男人或者说男生,此时却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样,直愣愣的看着他身边那个酷似田柳的女生。   “少爷?”司机疑问道。   男孩却好似没听见一样,对女孩道:“我好像认识你!”   女孩惊魂未定,显的有些羞涩,但在看清男孩的容貌后,却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愣住了。   他们这样,姜婉白也起了好奇心,赶紧看向那男孩。   清秀的容貌,眉宇间带着一点弱气,好熟悉的样子。   在脑中想了好久,姜婉白突然抓住了什么一样想了起来,这不就是曾家小公子的样子吗!   田柳、曾家小公子,是巧合,还是什么?姜婉白更加搞不明白了。   不过有一件事她却很确定,那就是这位大概不会丢下他们不管了。   果然,男孩二话没说,就让司机带着他们离开了。甚至,为了确保他们安全,他还不顾司机飞机已经到了的提醒,特意送她们各自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姜婉白看着那辆载着男孩、女孩的车远去,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果然,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她看着排行榜上那两个熟悉的名字笑了。真期待跟他们一起去夏令营呢! 书香门第【枫糖。清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