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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时,便见归德侯夫人李霖敏坐在上首,扶着笨重的肚子,脸上尤带着几分倦意,看样子刚刚午睡醒来。   前厅的摆设是李嬷嬷有意调整过的,尖锐的刺眼的东西都收在了库房,就怕惊着李霖敏。   若是说这府中对李霖敏最忠心不过的,就是李嬷嬷了,简直当成心肝一样看待。   禀报的丫鬟早就通传过了,李霖敏见唐子嫣进来,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三丫头来了?快过来坐。李嬷嬷,让人上些三小姐喜欢的点心。”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李霖敏坐得舒服了,这才应下,吩咐门外的大丫鬟莲心去厨房拿几盘点心。   “母亲客气了,今儿弟弟可有闹你?”唐子嫣在离李霖敏足足三个位置的地方坐下,李嬷嬷见了,心里暗暗点头。   李霖敏身子重,如今快要临盆了,李嬷嬷更加是如临大敌。这些不是亲生的小姐们到底年轻,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李霖敏,伤着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要命的事。   谁不知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的事,李嬷嬷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李霖敏这是头胎,更是要一再小心。   如今归德侯膝下有四个女儿,要是自家夫人的肚皮争气,一举得男,就是归德侯的继承人了,哪里能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李霖敏身边的大丫鬟莲心手脚快,转眼就把点心奉上,又送来一壶清茶去了点心的甜腻。   唐子嫣对莲心笑笑,很是欢喜地捻起一块点心,看着像是没什么心机的摸样,还是孩子心性。   李霖敏摸摸肚子,心里也高兴唐子嫣叫的一声“弟弟”。她早就让相熟的郎中看过了,这肚子里是双胎,许是龙凤胎,自己更是欢喜,让李嬷嬷先瞒着归德侯,回头让他惊喜一番。   别说其他地方,就是京城,龙凤胎也是少见的事,要是一举给归德侯生下龙凤胎,她在归德侯心里的地位自然不一样,李霖敏光是想着便是心喜不已。   “跟平日一样,总是调皮,时不时踢我一下。”李霖敏说着,笑容多了几分慈祥,摸着肚皮的举动更是轻柔。   她也不过比二十出头,嫁进来不到两年就有了身孕。归德侯也是个洁身自好的,房里就两个通房丫头,一个早年老夫人赏下的姨娘,原本是伺候归德侯的,年纪如今也不小了,膝下只有一个病怏怏的二小姐唐子娇。   可以说,这是一门好亲事,是李霖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李霖敏容貌身姿都是上等,只是家中连接两位长辈去世,守孝几年便要二十岁了,年纪大了,提亲的人便少了。   挑挑拣拣的,多是给人做继室。   她原本是不乐意的,只是母亲跟李霖敏提起归德侯,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男人,李霖敏曾在街上见过,心里隐约有些好感。   两边一拍即合,很快就把亲事谈好了。   归德侯大摆筵席,风风光光把李霖敏娶回来。李霖敏是个知情知趣的,两人过得不错。如今有了身孕,她更是欢喜了。   唐子嫣还没用完第二块点心,门口的帘子再次被掀起,传来莲心的声音:“夫人,大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来了。”   李霖敏笑容一淡,似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很快便恢复如初:“今儿真是热闹,一个两个都过来了,让她们进来吧。”   三个少女进了来,李嬷嬷立刻挪到李霖敏的身边,如临大敌。   红衣少女模样娇俏可人,唇红齿白,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乌发梳着两股发,留着些许自然垂下。一身的艳丽衣裙没显出俗气来,倒是让她看起来更加俏丽。   她瞥见唐子嫣,抿唇笑了笑:“原来三姐姐这么早就来了?三妹住的桃花苑离霜云苑最远,倒是有心。”   “四妹妹,我不过才坐下,没比你们早多少。”唐子嫣站起身,对归德侯的四女唐子瑶笑了笑。   唐子瑶过来挽着唐子嫣的手臂,甜甜地笑了:“三姐姐的身子好了没?这春日寒凉,三姐以后要小心,别再染上风寒了。”   唐子嫣眯起眼,也跟着笑了:“三姐记住四妹这话了,以后都关着窗户再不出门见风可好?”   两人你来我往的,倒像真是姊妹情深。   只有唐子嫣真切地看见,唐子瑶的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   “表姐,许久不见了,身子可好?”蓝衣少女身姿袅袅,宽袖的抹胸裙,显得裙裾飘飘,很是动人。巴掌大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朝着唐子嫣看来,似是忧心,又似是内疚。   “我好得很,就不劳你操心了。”唐子嫣自然明白聂茹茵为何愧疚,就不知道这分愧疚是在表面,还是在心里了。   聂茹茵一听,眼眶便红了,眼角还带着泪意,低头慌忙用袖子擦去:“我就知道,表姐不肯原谅我。”   身穿白衣裙装的大小姐唐子茗冷着脸,她美艳的容貌因为常年绷着脸,有种只可远观的气势,如今似是不屑地瞥了聂茹茵一眼:“茵妹妹哭什么,该委屈的是三妹,可不是你。你这不是快要跟如意郎君成亲了,心想事成,该高高兴兴的不是?要不然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唐家欺负你了不成。”   她倒不是替唐子嫣讨公道,只是看着聂茹茵这副哀哀戚戚的摸样不顺眼。明明是这狐狸精抢了唐子嫣心仪的表哥纪云,如今居然还有脸哭,还一副内疚的摸样,生怕唐子嫣怪罪下来。   也是唐子嫣好脾气,要是唐子茗,早就把人赶出府门,再也不想看见这张令人厌恶的嘴脸了。   说聂茹茵是表妹,其实也是一表千里的表亲。归德侯前后娶了四个正妻,这聂茹茵不过是第三位正妻的远亲。只是打小双亲亡故,跟这位正妻有些渊源,便接进唐府里养大。   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倒没想到聂茹茵平日唯唯诺诺跟在唐子瑶身后胆小怯弱的摸样,居然敢偷偷勾、搭上纪云。   这纪云却是唐子嫣的表亲,因为学问出众,从小饱读诗书,很是被归德侯赏识。只是三年前科举时不慎患了风寒,高烧了一夜,这才错过了。   归德侯惋惜之余,便让人在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又请了一个洒扫做饭的老婆子照顾纪云,等着他今年高中。   如今高中的消息还没等到,这亲事倒是有了眉目。   唐子嫣喝着茶,嘴角不经意地向上弯了弯。   归德侯可不是大善人,要不是看见纪云确实在学问上有几把刷子,也不会出钱资助他。到头来,当然是等着他高中之后,再拿利息了。   要是纪云进了朝廷,对归德侯来说可不是多了一个盟友,还是一个受他恩惠的盟友。   人情债不好还,纪云自然不会忤逆自己。要是纪云再娶一个高门媳妇,对归德侯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只是归德侯算盘打得不错,却被聂茹茵一脚踩进来搅和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晚上都要睡不着,恨不得找人把聂茹茵打一顿。   别以为唐子嫣不知道,养着聂茹茵,归德侯心里盘算着便是女儿家,嫁出去便能得一个亲家。京城的关系盘根交错,多一门亲家就是多一门贵人。   而且养着女儿又不像养儿子,以后会寻思着分家产,不过准备一份风光的嫁妆,嫁出去罢了。聂茹茵父母双亡,又没什么亲属,归德侯不就是她的娘家,以后做什么都要仰仗归德侯府。   如今一切都乱套了,也不知道归德侯会不会后悔让纪云随意在府中出入,倒是勾走了不少丫头小姐的心。   归德侯爷算不算是,棋差一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张,跟《良宵》差不多的基调,轻松温馨文~~~~   喜欢文文的,记得收藏我哦╭(╯3╰)╮   同时更新的另外一个火辣辣的古言坑,宫廷文,伪母子,略重口,求怜爱!   ☆、第二章 鸳鸯错   唐子嫣这厢喝着茶看戏,心里惬意得很,可惜聂茹茵今儿是打定主意来恶心她了。   聂茹茵还在低声啜泣着,坐在唐子嫣身边,垂着小脑袋好不委屈:“表姐,我和纪表哥只是情难自禁,没有想要跟你抢的意思。”   唐子嫣挑眉,情难自禁?也就聂茹茵还有脸开口。   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家,说什么情难自禁,这不是在打主母的脸吗?   李霖敏听得脸色就不好了,若是聂茹茵的话传出去,这归德侯府里所有未嫁的小姐都不用出门子了,简直是没羞没皮的话!   李嬷嬷铁青着脸,皱着眉头提醒聂茹茵:“请表小姐慎言,这话对纪公子和表小姐以后的名声有碍。”   听说会影响纪云,聂茹茵小脸满是惊惶,倒是不敢多说话了。   唐子嫣是听够了,站起身道:“打扰母亲许久了,我就先回去了。”   李霖敏对这个三丫头印象还是挺好的,大小姐唐子茗不爱笑,对外有些才气,更是看不起自己这个从四品太中大夫的女儿,说话时常不客气。   四小姐唐子瑶一团孩子气,做事毛毛躁躁的,听着李嬷嬷说,她心里可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倒是这唐子嫣,性子温和,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功夫做得足够,也不让自己难堪。   “我也有些倦了,莲心把三小姐喜欢的点心包一包,送到桃花苑去。”   “谢谢母亲了,”唐子嫣笑笑,带着翠竹离开了。   唐子茗原本就是来走过场,很快就跟着走了。   唐子瑶没能看上好戏,心里遗憾,瞥了一眼还在旁边枯坐的聂茹茵,嘟嘟嘴很是不高兴。这聂茹茵哭得梨花带雨的,她还以为总算能让素来温顺得没脾气的唐子嫣大发雷霆。   谁知她倒是小看了唐子嫣,压根没接聂茹茵的茬,脸上平平静静的,好像以前对纪云有些好感的三小姐根本不存在一样。   唐子瑶摸着下巴,也有点看不清她这个三姐了。不过可以肯定,这个唐子嫣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温顺就是了。   “还不走,呆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吗?”唐子瑶没好气地瞪了聂茹茵一眼,后者惊得跳起来,脸色发白,低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这才跟在唐子瑶身后走了。   李霖敏等几位小姐走了,这才露出几分倦意来:“李嬷嬷你看,这几个丫头怎么样?”   李嬷嬷让莲心守着门口,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大小姐有着才女的称谓,在京城的贵女中口碑不错,很是被人推崇。只是性子太冷又孤傲,一般人还真是瞧不上。”   “三小姐性子温顺,是个容易相处的,看着也不像是单纯没脑子,府里没一个会说她不好。只是琴棋书画没有出彩的,骑射也是一般,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四小姐是个美人胚子,姿色不错,又聪明伶俐,尤其骑射功夫很不错,在京中是排的上的,侯爷爷也曾夸奖过。只是脾气急躁,经常嘴巴不饶人,也是个不好相处的。”   李霖敏听着,不由笑了:“还是嬷嬷懂我,知道我在烦恼什么。”   李嬷嬷看着从小照顾的小姐,如今成了归德侯夫人,不由叹气:“侯爷也是的,明知道夫人身子重了,却还让夫人操劳几位小姐的亲事。”   “操劳还算不上,不是有李嬷嬷帮衬着么。”李霖敏摇摇头,又问:“李嬷嬷觉得那位二小姐呢?”   李嬷嬷皱着眉头,对唐子娇很是不待见:“四位小姐,二小姐长得最让人惊艳。只是身子骨单薄,病怏怏的,一般主母见了,怕是要担心能不能给自家开枝散叶。”   李霖敏哪里听不出李嬷嬷的言下之意,唐子娇三两天头泡在药罐里,一般的好人家哪里能供得起?   只是好人家,怕是又不待见她。再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娶妻当娶贤,这只是表面话,最紧要的当然是开枝散叶。   唐子娇那身子骨,怕是一阵风能吹跑。虽说是扶柳之姿,很是让人怜惜。不过夫君喜欢,却不等于会忽视开枝散叶的重任。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哪里会不顾及子嗣问题。   若是唐子娇为主母,就得帮着纳一个知根知底又好生养的妾,这妾的人选,倒是要好好想一想。   李霖敏想着这几个姊妹,都不好选夫婿,着实头疼。   见她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李嬷嬷不由心疼:“夫人不必想得太多,京中的青年才俊不少,总有适合的人选。”   “希望如此,”李霖敏摸摸鼓起的肚子,总觉得有些担忧:“嬷嬷,我记得侯爷先头的三位夫人都接连去世了,都说侯爷是克妻的命,要不然也不会娶我这个小官女儿……”   “夫人慎言,”李嬷嬷面上着急,在门口张望了片刻,见只有莲心守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夫人,这些话可不能让侯爷听见了。”   李霖敏也知道自己失言,只是不免担忧:“嬷嬷,都说生孩子的女人都像过鬼门关,我害怕……”   “夫人别怕,嬷嬷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李霖敏:“产婆都是家里的老人了,知根知底,老夫人还特地赏了她一家老小,她自是感恩戴德,绝不会对夫人不利。至于几个服侍的丫鬟,都是老身打小看着长大的,家里没什么牵挂,不会被人利用了。”   “嬷嬷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李霖敏想起刚才哭得凄凄惨惨的聂茹茵,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表小姐的嫁妆,嬷嬷看着办就好。选几个好日子,尽早让她出门子吧。”   她总觉得聂茹茵一副狐媚子的神色,若不尽早嫁出去,必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李嬷嬷对聂茹茵也没什么好印象,动不动就双眼含泪,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男人倒是吃她这一套,她们就是看不惯了。   “老身看着那纪公子也不是个好的,虽说才高八斗,只是为人随意了一些,居然打算肖想三小姐。好在三小姐患了风寒,没去赴约,要不然这会出门子的就不是表小姐了。”   李霖敏冷笑,搭着李嬷嬷的手站起身,一边往内室走去:“嬷嬷真觉得,这是巧合?”   李嬷嬷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若是巧合,也不免太巧了:“这厢三小姐得了风寒,那厢表小姐就赶过去了,就像是谁安排好一样。”   “就是啊,也不知道这表小姐是怎么想的,上赶着要嫁人,连自家姊妹都顾不上了。”李霖敏打了个哈欠,她自从怀孕后,就变得十分嗜睡,这会被李嬷嬷扶着上了软榻,便有些昏昏欲睡了:“不管如何,赶紧打发她出门也好,省得我以后还要担心她又勾、搭了谁。”   李嬷嬷给李霖敏的腿上搭上小毛毯,这春日还有些凉意:“夫人只管歇着就是,这些小事就让老身去办吧。”   李霖敏轻轻点了下头,很快便睡着了。   李嬷嬷轻手轻脚地出了去,叫莲心守着门口,别让不长眼的人吵醒了李霖敏,一边向库房走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她是怕李霖敏听着不高兴,才没把聂茹茵做的好事说出口。   这聂茹茵不是个安分的,都说她勾、搭了纪云,实际上这表小姐可是在侯爷的门口徘徊了好几次,恰好被李嬷嬷碰见了。   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嬷嬷偏偏不让聂茹茵如意,将计就计把她推给了纪云。   其实,这也是便宜了聂茹茵,以后等纪云中举,她就是官夫人了。   只是纪云也是个心大的,小官哪里有容易往上爬的。没有一个好出身,就得有一个好亲家。   不过想要跟侯爷做亲家,也不掂量掂量!   李嬷嬷扯了扯嘴角,想到她让莲心去阻拦三小姐到凉亭,事后又告知唐子嫣的时候,唐子嫣露出的诧异又失望的表情。   倒是个实心眼的丫头,难怪会被纪云哄骗了,幸好她阻拦及时,保住了唐子嫣,没给李霖敏带来什么大麻烦。   就不知道,纪云会不会心甘情愿娶这位表小姐了。   唐子嫣回到桃花苑,让翠竹打来一盆清水净了手,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这才坐下。   霍嬷嬷挑起帘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唐子嫣懒洋洋坐在躺椅上没骨头的摸样:“三小姐。”   “霍嬷嬷,”唐子嫣赶紧坐直了,眨巴着眼看向她,脸上带着两朵红晕:“刚才在母亲那里有点累,才想松散松散一下。”   霍嬷嬷缓了缓脸色,常年一袭深色的衣裙,让她看着严肃又冷然,平日的小丫鬟都不敢靠近,毕竟嬷嬷板着脸训人的时候尤为可怕,好几个丫鬟都忍不住哭出声来。   唐子嫣对她倒是不怕,霍嬷嬷是自己生母身边的老嬷嬷,打小照顾着自己长大。   虽说看着严苛,其实谨守主仆规矩却又极为疼爱她。   唐子嫣拉着霍嬷嬷坐下,打发翠竹出去,甜甜地笑了:“嬷嬷可别累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底下的丫鬟去做,别总是亲力亲为的。”   霍嬷嬷脸上这才有了点笑,这个小小姐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性子纯良又孝顺,对她一直很是敬重。她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存了在唐家养老的心思,自然一门心思对待唐子嫣,把能教的都教给了她。   “当家主母今儿可是说什么了?”   唐子嫣摇头:“没说什么,只是碰上那位表小姐,我们便早早散了。”   霍嬷嬷面露了然,也知道这位表小姐的德行:“表小姐可是抓着你哭了?”   “可不是,都让嬷嬷猜中了,哭得好不可怜,就像是我抢了她的如意郎君一样。”唐子嫣眯起眼,想起聂茹茵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笑。   “不过她能嫁给纪云,也没什么不好。这纪云连爹爹都看好了,以后必定官运亨通。”   霍嬷嬷也跟着笑了,只是不常笑,面皮有点僵,嘴角的弧度只有一点点,若非亲近的人也看不清楚:“嫁的好不好,如今说着还是为时过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三章 脉脉情   第三章脉脉情   聂茹茵到底嫁的好不好,跟唐子嫣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嬷嬷见她没心没肺的摸样,微微叹气:“三小姐,夫人看样子怕是要给小姐们议亲了。”   唐子嫣了然地点头,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大姐已经十七了,要不是母亲进门晚了点,这时候她该是出门子了。”   归德侯这年纪还去续弦,为的也是让后院妥妥帖帖的,尤其这嫁女的事宜,哪能交给后院的嬷嬷来办,说出去真是笑掉别人的大牙。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平日有公务,也嫌弃这些俗事缠身,索性再娶了一个贤惠的继室。   李霖敏颜色不错,小官出身,也不会眼皮子薄,处事落落大方,虽说少了点魄力,但是后院原本糟心事就少,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侯爷也是十分欢喜。   只是说到议亲,李霖敏到底是小家出身,没能明白归德侯的意思。   “不过大姐留到现在,谁能说不是故意的呢?”唐子嫣捧着茶杯,微微笑开了:“只是母亲似乎还没明白,一门心思想帮大姐找个好人家。”   霍嬷嬷看着这个一手养大的小姐,心里很是满意。唐子嫣表面看着随意,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性子平和。只是她其实比谁都看得明白,不是不能争,只是不想争而已。   “夫人是个心善的,只是到底年轻了一点。”霍嬷嬷说着,止住了唐子嫣继续倒茶:“再喝下去,小姐今晚又不用睡了。”   唐子嫣笑得恣意,倒是听了她的劝,只摇头说:“要不是我寝食难安,那位表小姐哪能高高兴兴地出嫁?”   霍嬷嬷冷着脸,有些不高兴道:“看着纪公子是个有才的,却没想到也是个花心人。”   在唐子嫣面前讨好她就算了,居然暗地里还勾、搭着聂茹茵。   要不是唐子嫣趁早发现了,如今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唐子嫣却没多少气愤,霍嬷嬷是当局者迷,却没她这个旁观者清。纪云待她是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   一个男人低声下气地跟她说甜言蜜语,偶尔为之就算了,若是要一辈子这样,谁也忍受不了。   如今纪云越是放自己放得低,以后若是唐子嫣嫁过去,只怕过得更不好。谁都是记仇的,纪云也不例外。   以前落魄时候的样子,唐子嫣都是看见了的,往后风光了,恨不得都抹杀去了,她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只是这位表哥想玩,唐子嫣也就应付着便是了。若不是好声好气应付着,哪里能引得聂茹茵上钩。   看见唐子嫣唇边的笑意,霍嬷嬷也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小姐这是故意的?嬷嬷还以为你看上了那位纪云公子,正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呢。”   亲眼看见纪云和聂茹茵在一起,唐子嫣就蔫蔫的,没多久就染上了风寒,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五天,一天三顿的喝药,眼瞧着都瘦了一圈。   如今下巴尖尖的,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霍嬷嬷还道唐子嫣对纪云上了心,这才难过的,如今看来,到底是她小看了这个三姑娘。   为着这样的负心汉伤心,哪能是唐子嫣会做的事?   “做戏要做全套,要不是把身边人都骗倒了,又怎能骗倒外人?”唐子嫣闷笑了一声,想到聂茹茵的脸色更是觉得这几天没白费劲。   她跟李霖敏一样,早就看聂茹茵不顺眼了。小时候样样要跟自己较真,琴棋书画唐子嫣学得一般,聂茹茵倒是学得不错,便经常来桃花苑寻自己一起比划比划。   不用想,比划的结果自然是聂茹茵赢了。偏偏她还一副不好意思的摸样,红着眼出去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唐子嫣欺负了聂茹茵。   这倒也罢了,唐子嫣不想跟聂茹茵计较,免得掉份子,可是这人如今越发过分了,连夫婿都开始比较起来。   未免麻烦,唐子嫣就装出一副跟纪云相熟的摸样,引得聂茹茵也对纪云上了心。如今,总算打发掉这位表小姐了。   “嬷嬷,我还想好好嫁人呢,被这聂茹茵搀和,就什么都捞不着了。”唐子嫣懒洋洋地笑笑,她越是表现得在意,聂茹茵越是高兴,纪云就越是不甘心。   她可是睚眦必报的,这么多年的私怨,自己一次性还给聂茹茵,算是手下留情了。   让聂茹茵嫁个好夫婿不假,但是要让他们两人和和美美的生活,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纪云没能跟归德侯当亲家,跟远亲的聂茹茵成亲,也算得上是近亲了。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是唐子嫣表现得如此失望又难过,只怕是对他心仪已久,这就让纪云不痛快了。   娶归德侯府正经的三小姐,可比什么远房表妹来得风光又有利多了。   不过纪云这么快能变心,倒向聂茹茵那边,却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唐子嫣挑了挑眉,莫不是这男人心思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深?   “姑娘,表少爷来了。”翠竹努努嘴,十分不情愿地进来禀报。   “大白天说着人,人就来了。”唐子嫣笑眯眯的,伸手揉了揉眼,直把双眼揉得红彤彤的:“让他进来,别让他进门就好。”   翠竹会意,把纪云引至门前,便阻拦住他的脚步。   纪云心急如焚,不由皱了皱眉头,也明白这时候不能硬闯,只得扬声问道:“表妹可好?”   “我很好,表哥快要娶茵妹妹了,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为好,免得让茵妹妹难做,又坏了你的名声。”唐子嫣的声音从里面低低地传来,带着几分暗哑。   隔着帘子,纪云瞥见唐子嫣站在窗前的身影,比以往还要单薄,不由有几分心疼,面带忧心:“表妹总是这般为人着想,不过我跟聂小姐是一场误会……到底是我辜负了表妹。”   唐子嫣忍着笑,幸好背对着纪云,没让他看出端倪来。这男人倒是厉害,一句“辜负”,一句“误会”,就想把自己洗刷干净了?   可怜聂茹茵一腔深情,看来是喂了狗。   “表哥莫要这样说,总归是我们两人有缘无分。既然表哥要成亲了,我就在这里祝福表哥和茵妹妹白头偕老,只盼着你们能够和和美美的。”   纪云红了眼圈,原本他皮相不错,玉树临风,一袭深蓝的衣袍衬得他风神俊秀,如今深情款款又脉脉含情地望向唐子嫣的背影,连一旁的翠竹即便不喜欢他,也忍不住跟着有些惆怅起来。   “我的心里,由始至终只有表妹一人。以后跟聂小姐在一起,又怎能和和美美的?若是可以,我真想寻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别辜负了表妹,也没伤了聂小姐。”   唐子嫣忍不住想要冷笑了,不愧是归德侯看中的人,果然是当官的好料子。看纪云情深意重地说着,到底不过是想要她和聂茹茵一起嫁给他。   两全其美,到底只是成全纪云一个人而已。   既不想放开唐子嫣,这个归德侯的三小姐,又不愿意丢掉聂茹茵这个花骨朵一样的美人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若说无耻,还真是比不过纪云。   她转过身,只露出半边脸,双眼红彤彤的,似是刚刚哭过。眼角尤带着一滴泪光,惹人怜爱。   纪云看着,恨不得把唐子嫣揽在怀里,好好疼惜安慰。   “表哥莫要再说了,这些话若是被茵妹妹听见了,怕是要怨恨我的。我跟她总算是姐妹一场,茵妹妹打小在归德侯府跟我们一起长大,父母都不在了,我就是她的姐姐,归德侯府就是她的娘家。”   “表哥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唐子嫣摆摆手,压根不想再看见纪云的脸,免得自己会破功。   这男人以前她是想过当作后路,不愿意被归德侯用来做任意摆布的棋子,谁知纪云太让自己失望了。   他的心太大了,显然归德侯也明白,这样的人才能为官。若是操控得当,这男人很可能在朝廷站稳脚跟,大展宏图。   如此虚伪,又懂得做表面功夫,可不就是做官的料子了?   纪云被翠竹催促着,终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深情地最后看了唐子嫣一眼:“表妹对纪某的这份情谊,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上的。还望表妹多多保重,莫要再难过了。”   好不容易等纪云走了,唐子嫣才回过头,皱眉吩咐翠竹把院门关上,实在受不住刚才纪云说话的语气,似乎胸有成竹,有一天能把唐子嫣弄到手一样。   她灌了一杯茶,才把那恶心劲咽下去。   “嬷嬷,我可是亲身领教过了这人的无耻,看来聂茹茵以后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纪云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这边讨好她,那边勾、搭聂茹茵,简直没脸没皮,偏偏还觉得理所当然,这才让人觉得恶心!   霍嬷嬷也被纪云几句话说的有些堵心,轻声安慰她:“三小姐不常出去,文人大多如此,嘴上功夫总是不错的。”   “也是,文人靠的就是一张嘴和一支笔,不过纪云的功夫哪里能用不错两个字来说,简直是一等一的好。”   还没等唐子嫣缓过气来,就看见翠竹皱着一张脸小声来禀:“三小姐,表小姐来了。”   唐子嫣扶额,这一对人,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刚送走一个,又来了一个,当她这个桃花苑是什么地方?   她转念一想,估计聂茹茵是听说纪云往这边来了,这才急急赶来打听打听的,免得纪云被唐子嫣勾走了。   唐子嫣笑笑,只是眼底没了笑意:“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聂茹茵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每天上午9点更新~~~多多支持哟!   ☆、第四章 狠心人   第四章狠心人   聂茹茵进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圈,瞥见唐子嫣还通红的双眼,正拿着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儿,不由柳眉微蹙:“表姐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让姐姐委屈了?”   唐子嫣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这个不长眼的人,不就在眼前吗?   “没什么,不过是被沙子迷了眼。妹妹才刚在母亲那里见面,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聂茹茵挨着她坐下,低着头好不可怜:“刚才没跟姐姐说上几句话,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妹妹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唐子嫣摆摆手,让翠竹奉上了茶点:“倒是我没来得及恭喜妹妹,到时候定会给妹妹添妆的。”   聂茹茵听着,慢慢红了眼圈:“还是姐姐最好了,总是这般体贴人。”   “你是妹妹,不体贴你体贴谁?”唐子嫣蹙起眉,恍然道:“妹妹不必担心,既然表哥选了妹妹,我自然不会再跟表哥多有来往的。”   聂茹茵是有这个意思,只是唐子嫣坦然地说出来,她倒是有些挂不住面子了,勉强笑笑:“姐姐胡说什么,纪公子是姐姐的表哥,都是亲戚哪里能不来往的?”   “这倒是,到底是亲戚,完全不来往,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妹妹是提醒我了。”唐子嫣心里好笑,聂茹茵装出一副大方的样子,估计心里早就在咬牙切齿了。   既然不想让纪云来找她,聂茹茵倒不如弄一副脚链把纪云锁住了,免得来桃花苑碍自己的眼。   聂茹茵原本是想让唐子嫣跟纪云再没往来,谁知给唐子嫣摆在台面上,拐到别的地方了,如今不上不下的,有些下不了台。   “妹妹也莫要忧心,表哥他……总会想明白的,只是怕要些时日,妹妹多包容些便好。”唐子嫣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又一副懊恼的摸样:“我给妹妹说什么呢,怕是累着了,有些胡言乱语,妹妹听过便算了,别记在心上。”   这摆明是说纪云还没忘记唐子嫣,勉为其难地跟聂茹茵在一起,听得聂茹茵双手扭着的帕子都快要撕破了。   唐子嫣还嫌不够,又笑着夸赞道:“妹妹是个贤惠人,最是大度,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对表哥又是一心一意,这是表哥的福气呀。”   聂茹茵再也听不下去了,小脸惨白惨白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道:“承姐姐贵言……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唐子嫣连忙紧张地问:“妹妹没什么事吧?身子骨要赶紧养好了,若是误了好日子,那就不好了。”   “翠竹,赶紧让人扶着妹妹回去,小心伺候着。”   她一叠声地吩咐,倒是让整个桃花苑的丫鬟都惊动了,聂茹茵受宠若惊地道:“姐姐,我只是一点老毛病,不妨事的。”   “这哪里行呢,翠竹赶紧去请郎中过府来。妹妹,别说姐姐啰嗦,你这身子骨一直不利索,在家里还好,若是嫁出去,怕是要让婆家有些碎嘴的说三道四,还是赶紧养起来的好。”   唐子嫣说着,让翠竹问李霖敏拿了牌子去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郎中了。   聂茹茵被两个小丫鬟扶着,心里不喜唐子嫣把事情闹大,却又不能开口说自己是装出来的。   平日这样,别人只是多关心几句,多让着她而已。   谁知这唐子嫣不知道那根筋不对,突然兴师动众的,着实让聂茹茵有些惊慌失措。   “姐姐,不用了,我平日吃着的养生丸还有,继续吃着便是了,没得惊扰了侯夫人。”   唐子嫣摇摇头,关切地道:“妹妹说什么,这点事哪里就惊扰母亲了。妹妹一直在侯府里,就是母亲的女儿一样,怎能听之任之,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侯府慢待了你。养生丸到底不是药,总吃着也不好,还得让郎中好好瞧上一瞧。”   聂茹茵还要婉拒,请来的郎中已经过来了,同行的还有归德侯和纪云。归德侯刚进府,听说聂茹茵病了,唐子嫣风风火火地请郎中过来,还以为聂茹茵病得重了。   毕竟唐子嫣素来稳重,也没见着焦急的时候。   如今进来了,见聂茹茵脸色有些发白,瞧着却没什么大碍,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   “父亲,”唐子嫣给归德侯问安后,细声细气地解释了。   归德侯还穿着朝服,面白美须,能看出年轻时容貌不错,如今也是个美中年人了。他摸着胡子,点头附和道:“确实,总是吃着养生丸也不见好,让郎中瞧瞧也是应该的。”   聂茹茵脸色更加苍白,看向纪云的眼神楚楚可怜。   纪云撇开脸,没有看她,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去。   老郎中很快便来了,两指搭在聂茹茵的手腕上,摸着胡子的手忽然一顿,转而笑了开去:“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有些弱了,吃上两服药补一补便好。”   李霖敏身子重不好走动,也派了李嬷嬷过来看看。   李嬷嬷瞧见老郎中洋洋洒洒写了药方,低头一撇,不由愣了一下:“咦,这药方怎么……”   “药方有什么问题?”归德侯皱眉,问李嬷嬷。   李嬷嬷看了眼唐子嫣,面色有些不自在,归德侯便出了门,她这才在门外小声回答:“回侯爷,这是安胎的方子,夫人最近也用了些,老身这才记住了。”   归德侯登时面色发青,聂茹茵这还没出门子,就有身孕了?   他瞥了眼旁边低头不做声的纪云,见纪云双手握成拳,隐隐有些怒意,便有些释然。   这个看中的少年郎素来稳重,跟唐子嫣也只是赏花聊天,从来没做过什么逾越的事。聂茹茵这腹中的胎儿,难不成是别人的?   若是如此,归德侯便觉得有些对不住纪云了。   纪云学识不错,自己也是个上进的,懂得进退,做事谨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进了仕途,也是很快能大展宏图的。要是在后院里出了事,有些不风光的,以后被人知道了,总归是诟病和隐患。   归德侯沉吟片刻,这才吩咐道:“让人带表小姐回去养着,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纪云跟我去书房,李嬷嬷去跟夫人说一声,我待会去见她。”   李嬷嬷应下了,隐晦地看了面色苍白的聂茹茵一眼,这才施施然离开。她之前倒是奇怪了,纪云不选唐子嫣,居然挑了聂茹茵,如今是明白了,这聂茹茵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三流的手段,让纪云就范了。   到底是年轻人,年少气盛,稍微引、诱,便有些把持不住了。   归德侯也是这般想,在书房里看着纪云片刻,眼看着纪云受不住,低头团团作揖,歉意地道:“都是我的错,还请侯爷饶了聂小姐这一回。”   闻言,归德侯也是叹气:“小茵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居然会……倒是你太年轻了,只顾着苦读,我也忘记给你安排一二。”   他叫来外院的两个漂亮的丫鬟:“你们两个以后便伺候纪少爷了,务必用心,只是也得顾着点分寸,莫要误了纪少爷的事,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   她们皆是容貌上乘,年纪约莫十五六岁,正是水蜜桃成熟的时候,身姿婀娜,胸口鼓鼓的,轻薄的抹胸裙几乎要遮掩不住。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纪云,巴掌大的脸颊飘起两朵红晕,秀色可餐。   纪云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惹得归德侯开怀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也不必担心小茵介意,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是你得知道分寸,别耽误了正事。”   纪云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问:“侯爷,可否请侯夫人尽快定下好日子,让聂姑娘进门?”   毕竟时日长了,聂茹茵的肚子大了,就要遮掩不住了。   归德侯摇头,笑道:“你替小茵着想是好的,只是你科举在即,这时候成亲只会让你分心。小茵的事你不必担忧,夫人会处理好的。”   他不是不心疼聂茹茵,只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纪云恰好要参加科举,匆匆忙忙的成亲,不足月份孩子就出生了。树大招风,让人拿住把柄就不好了。这样的人才,还没成为助力,就被一个女人给毁了,不是归德侯想要看见的。   纪云有些吃惊,难过地叹了口气,勉强应下了。   “年轻人怕什么,孩子总归会再有的。如今最紧要的,还是你的科考。”归德侯担心他陷在儿女情长里,又叮嘱了一句。   纪云答应下来,这便带着两个美貌的丫鬟回院子里苦读,只等着金榜题名了。   唐子嫣知道聂茹茵的孩子要保不住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   翠竹倒是打听过来后,狠狠愣了好一会:“三小姐是怎么知道表小姐怀上了?”   霍嬷嬷瞪了她一眼,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家该听到的事吗?   唐子嫣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笑着答道:“我只是猜测,毕竟纪云可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唯独有一点,纪云是三代单传,这是让他最为心动的地方。”   翠竹明白了,瞪圆了眼:“表小姐还真是厉害,居然敢用孩子套牢表少爷?只是这孩子如今保不住了,表少爷会不会伤心?”   “伤心?”唐子嫣冷哼,她倒没想到纪云如此狠心。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   别以为那些婆子们说聂茹茵身子骨太弱,保不住孩子,只怕是归德侯暗地里授意的,纪云也没反对,这才让胎儿落了。   “比起狠心,谁也比不过男人。”唐子嫣冷笑着,落了一次胎,原本聂茹茵的身子骨就差,以后能不能怀上都是未知之数:“听说父亲还给表少爷送去两个美貌的丫鬟,红袖添香,估计他很快连聂茹茵是谁都不记得了。”   翠竹更加吃惊:“夫人已经开始物色好日子,让表小姐出门子了,就等着表少爷金榜题名,好事成双。”   “好事成双倒有可能,但是这好事是不是真的落在聂茹茵身上,就不一定了。”唐子嫣看向霍嬷嬷,心里叹气。   原本只是看不惯聂茹茵,索性叫郎中来,好把她和纪云送作堆。倒没想到,纪云够狠心,直接让聂茹茵落了胎,好保住他的锦绣前程。   也是聂茹茵够蠢,居然用这种不顾一切的法子留住纪云。到最后,被束缚住的人,不过是聂茹茵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撒花,么么么~~~   ☆、第五章 美人儿   第五章美人儿   聂茹茵落胎后,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更加惨白,走在路上摇摇欲坠,就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一样。   平日哀哀戚戚的神色没了,换上一副呆怔的摸样,谁跟她说话都要慢上一拍,让人瞧着倒是有些不忍。   不过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聂茹茵自作聪明的主意,到头来害了自己,怪得了谁?   唯一的好事,便是李霖敏把成亲的好日子选上了,便是三个月后,算得上是给聂茹茵一点安慰了。   翠竹趁着霍嬷嬷不在,小声在唐子嫣耳边嘀咕:“这表少爷真是个人面兽心的,表小姐都这个样子了,他一次都没到府里瞧瞧。怕是被侯爷送的两个狐媚子勾走了心,每天只顾着跟她们耍完了。”   她冷哼着,十分的幸灾乐祸:“那两个狐媚子,平日就搔首弄姿的想要勾、搭侯爷,如今肯定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表少爷,心里只怕存着母凭子贵的心思。要是怀上了,说不准也是表小姐的下场了。”   唐子嫣睨了翠竹一样,好笑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错了一回,纪云哪里敢一错再错?”   纪云把前程看得比小命还重,跟两个丫鬟嬉戏倒有可能,就算事后也懂得灌下汤药,绝对不会再闹出跟聂茹茵同样的事来。   再说归德侯正盯着呢,两个丫鬟又不是蠢的,以后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在这时候给人添堵,又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们可不是聂茹茵,遮遮掩掩了事,直接打板子,或者发卖了都有可能的。   翠竹嘟嘟嘴:“那真是遗憾了,这算是吃一蛰长一智?”   “可不是了,谁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得鼻青脸肿还不懂变通的?”唐子嫣点了点她的鼻尖,又叮嘱道:“聂茹茵的事你就别多搀和了,免得惹来一身腥。”   “三小姐,我晓得的。”翠竹眨巴着眼,又点了点头。   聂茹茵被约束在院子里,纪云也在苦读,打发掉这两个麻烦,唐子嫣的桃花苑终于清静了下来。   只是没清静两天,李霖敏便派人叫她。   唐子嫣换了一身翠绿色的衣裙,便带着翠竹前去霜云苑。   踏进院子里的时候才发现,到的不止是她,还有唐子茗和唐子娇。   “母亲,”唐子嫣笑吟吟地行礼,她从来都知道礼不可废,表面功夫做得够足。   李霖敏最喜欢的便是她这一点,知情知趣:“快起来,都让你别多礼了,倒显得生分。”   “母亲说得哪里话,倒让我汗颜了。”唐子嫣站起身,便看见唐子茗眼底的不屑和冷然。   对高傲的唐子茗来说,跟一个继室行礼,倒是有点掉面子的事。   “母亲叫我们姊妹来,是有什么事?”唐子茗似是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唐子嫣跟李霖敏的寒暄,开门见山地问。   唐子娇一身湖蓝的衣裙,更显得娇娇弱弱,也轻声问了:“母亲可有什么吩咐?”   李霖敏看着唐子嫣坐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姊妹年纪不小了,该是出嫁的时候了。之前几年侯爷忙碌,府中又少了女长辈,不好带你们走动,耽误了不少年份。后日太子妃设宴,邀请各府闺女和青年才俊共聚一堂。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待会李嬷嬷便让绣娘给各人裁一身新衣裙。”   “是,”唐子茗的脸上有了点笑意,太子妃设宴,说到底不过是借着这么个由头,让各府的小姐少爷有个见面的机会,好找出对上眼的。   她再孤傲,也是个姑娘家,哪里能不思春。太子妃请的少爷,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唐子茗从来想嫁的,都不是平凡人,这就像是辱没了她一样。   唐子娇的脸色不变,她身子骨不怎么好,是从娘胎带来的。长得美艳,身子却单薄,无论如何都不是主母的好人选,自己早就歇了心,只盼着嫁去一户殷实人家便好。   唐子嫣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压根不想去。这太子妃设宴,谁知道是不是给太子物色美人的?   就算跟了太子,到底还是妾,再风光唐子嫣也是不乐意的。   翠竹听闻了,十分兴奋,拿出唐子嫣的妆匣,挑挑拣拣:“三小姐打扮打扮,定会是跟大小姐不相上下的大美人。这副金头面怎么样?漂亮又大气。”   “不怎么样,显得老气了。”唐子嫣兴趣缺缺,随手点了一副珍珠头面:“这个便好,简简单单,又不过于华丽。”   翠竹有点失望,瞥了瞥霍嬷嬷:“嬷嬷劝劝三小姐,这是三小姐第一次出门走动见客,哪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霍嬷嬷倒是赞同唐子嫣挑的这副珍珠头面,既雅致又不至于太抢眼:“你个傻丫头,打扮得再贵气,能贵气得过太子妃?打扮得再漂亮,能漂亮得过大小姐?不过是东施效颦,徒增别人笑话罢了。”   “嬷嬷说得对,我只求无过就好。”唐子嫣叹着气,别以为她不知道归德侯的心思,不外乎是想让她们姊妹几个给他创造最大的利益,傍上一个厉害的亲家。   人人都说嫁入高门是福气,谁又知道这里面的心酸?   若是可以,唐子嫣只盼着能嫁入一个简单殷实的人家,没那么多糟心事,日子过得平平顺顺的。   “三小姐也莫要忧心,正好趁此机会瞧瞧各家的少爷们,说不准以后就少有这样的机会了。”   霍嬷嬷说的也对,李霖敏生孩子前后,就要好几个月不能带她们出门走动。以后更是一颗心都扑在孩子身上,哪里会再用心理会她们?   多瞧几眼,多知道些,总比以后闭着眼摸瞎来得好。   李嬷嬷带着绣娘到桃花苑里量身裁衣,脸色看着有些不好。   唐子嫣给霍嬷嬷使了眼色,笑眯眯地道:“量身和挑料子要费不少时辰,嬷嬷到后院去歇息一会,让翠竹给你上几道喜欢的茶点。”   李嬷嬷这才有了点笑,推脱了一会,这才跟着霍嬷嬷走了。   唐子嫣心不在焉地给绣娘量身,装作不经意地问:“李嬷嬷脸色看着不好,可是累着了?”   绣娘素来不管这大宅子的事,只是归德侯府每次都找她来裁衣,倒是相熟了,斟酌着说:“原本该是从大小姐的院子直接到这边来的,途中被一个丫鬟拦着,去了另外一位小姐的院子里。”   “可是四妹?她莫不是瞧着我们都有新衣裳,就她没有,便孩子气地把绣娘带过去了?”唐子嫣笑吟吟的,似是有些忍俊不禁。   绣娘摇头,低声道:“是一位姓聂的姑娘。”   唐子嫣听着有点惊讶,难不成聂茹茵还打算跟着她们去太子妃的宴会去?   这都是要出门子的姑娘了,还要跟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去瞧青年才俊们……   莫不是恼了纪云,聂茹茵想要刺激刺激他?   绣娘没再多说什么,尽心尽力地给唐子嫣选了几个适合的料子和花样,唐子嫣看着不错就点头应允了。   李嬷嬷很快便回来了,见量完身,便带着绣娘走了。   霍嬷嬷见她们一走,对唐子嫣点头道:“看来三小姐是知道了,表小姐也打算跟着你们出门。”   “母亲怕是要为难了,表哥的远亲还在路上,准备的文书还没到,她跟众人该怎么介绍聂茹茵?”唐子嫣嘴上说着,眼底却有了笑意。   “茵妹妹还真是让人为难了,也不知道父亲会怎么说?”   霍嬷嬷实话实说:“看李嬷嬷的意思,只怕侯爷是点头同意了。”   “哦?这还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看来父亲还想让茵妹妹有更高的价值?”这年头风气开放,贵女们尤其是,私下跟男子嬉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道是此女魅力无边。   像几位公主,府里养着几个俊美的面首,驸马们也得不吭声。   看来归德侯是有些不甘心,养着聂茹茵十几年,到头来连纪云都约束不住,觉得有些亏了。   “还真是父亲的作风,无利不起早。”唐子嫣唇边的笑意有些冷了,外面风传归德侯喜爱女儿,才会一连三个女儿,都对待她们如珍宝般怜惜。   只有她们心里明白,一年到头见不了归德侯几次,更别提怜惜和关怀了。吃穿用度是不缺,该学习的礼仪却是一个不能落下。   唐子茗才女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唐子瑶善骑射的美名又是怎么出来的,以为唐子嫣不知道吗?   说到底,她们这些女儿,不过是归德侯手上捏着的棋子罢了。   原本三个妻子,三个嫡亲女儿,该是相亲相爱才是。这些年来,却是分别住在单独的院子里,身边的丫鬟嬷嬷都是特意寻来的。唯独唐子嫣的生母有了准备,借机让霍嬷嬷留在身边,又寻来单纯的翠竹占了大丫鬟的位子。   至于唐子茗和唐子瑶,身边的嬷嬷都不是好相处的,想必在两人耳边说的挑拨离间不少。   假话说了千百遍,就变成了真话。   瞧瞧如今的三姐妹,谁也看谁不顺眼,别提什么姊妹情深了,这都是她们的好父亲一手谋划的。   至于唐子娇,就更好办了,一句嫡庶有别,这个二小姐就别想让其他姊妹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府中四个女儿,大女儿孤傲却有满腹才华,二女儿扶风弱柳,四女儿英姿煞爽,三女儿温顺有礼。   四个女儿四种不同的风姿,总有一款是贵人欢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上午九点更新,不见不散~~=3=   ☆、第六章 俊郎君   第六章俊郎君   早上临近出发时,不但多了一个聂茹茵,也多了一个唐子瑶。   唐子瑶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梳着双飞髻,多了几分娇媚成熟。一袭鹅黄色的抹胸衣裙,轻纱披在肩头,比平日的娇俏多了几分小女子的娇柔。   如此盛装打扮,她全然不顾聂茹茵的面子,在大门口便笑着开口道:“凭什么我一个嫡亲姑娘要留在府里,反倒是外人可以去?”   聂茹茵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虽然也是打扮过的,却没有平日的明媚,只能说是齐整。   唐子嫣多看了她几眼,看来聂茹茵要跟着去太子妃的赏花宴,并非是勾、搭别的如意郎君。   唐子瑶说罢,挽着唐子嫣的手臂,亲亲热热地道:“三姐姐,我与你一道。”   唐子茗瞥了聂茹茵一眼,带着自家的丫鬟上了马车。   李霖敏梳着时下流行的贵女发髻,朱红色的高腰衣裙遮掩住她凸起的肚子,显得端庄贤淑。只是她到底年轻,这个装扮更多了几分老气。   她见眼下气氛有些僵了,只得挥挥手让人多准备一辆马车。   唐子茗是不屑于跟李霖敏同车的,更别提聂茹茵了。唐子瑶跟聂茹茵不对付,只得多准备一辆,免得途中多起波折。   聂茹茵低着头,乖乖上了临时备下的马车,倒没像平日那样露出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摸样来。   唐子瑶见状,冷哼道:“三姐姐看着吧,这位表小姐非要跟着去,又不知道想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唐子嫣笑笑,并不接话。说起聂茹茵的远亲,倒是跟唐子瑶的血缘最是亲近一点。聂茹茵以前像小跟班一样跟在唐子瑶身后,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唐子瑶从来都看着聂茹茵不顺眼,喜欢的时候就允许她跟着,不高兴的时候就直接不给面子地驳斥一顿。   其实聂茹茵大不必如此,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归德侯府不差多养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儿家,不过是多给一份嫁妆而已。聂茹茵在府里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跟别家的小姐没什么差别。   偏偏她老是喜欢跟在唐子瑶身后当小跟班,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原本也是个主子,却把自己看作是丫鬟,谁能对她好了?   非要作践自己,也就别想着其他人能把她看高几分了。   太子府足足有两个归德侯府还好大,西边还设有马场,听说京郊有两个温泉庄子,底蕴深厚。   太子妃的年纪不小,依旧风韵犹存,年轻时也是盛赞一时的贵女,眉宇间的凌厉早就被时日打磨得收敛了不少。乌发都梳了起来,镶着红宝石的头面褶褶生辉,贵气十足。   “可盼着归德侯府家的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来了,”太子妃身边一位贵妇人看见李霖敏一行人,拿着折扇笑眯眯地道。   太子妃也点头附和:“可不是了,都说归德侯宝贝几个女儿,都不让她们出来走动走动。瞧瞧,这些美人儿在府里可是憋闷了。”   李霖敏带着她们行礼后,谦虚地笑笑:“不过是些皮猴儿,当不得太子妃谬赞。”   看了一圈,太子妃倒是奇怪了:“不是说归德侯家是四位姑娘,怎么多了一个?”   李霖敏有些尴尬,低头解释道:“这是三太太的远亲,已经准备说亲了,趁着成婚前带她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   太子妃随意点了下头,不甚在意,身边那位贵妇是个有眼色的,连连笑着热闹气氛:“都说归德侯府会养人,看看这些姑娘家哪个不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   唐子嫣抬头飞快地瞥了那贵妇人一眼,年纪与李霖敏差不多,霍嬷曾提起过,只怕就是那位太子妃的媳妇了。   这太子年纪不小,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如今在太子的位置上足足坐了将近四十年。皇上还是老当益壮,也不知道这太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登基。   即便以后登基了,只怕也是做皇帝也不长久了。   皇帝长孙也娶了媳妇,便是这位开国县公的么女曾湘玉。虽说是最小的女儿,却并非搅蛮任性,长袖善舞,很得婆家太子妃的喜欢,在她面前也很说得上话。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这位开国县公的么女,肚皮也争气,连生了两个男孙,甚至太子都对她十分满意。   不少贵妇人附和曾湘玉的话,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我们只顾着说话,倒是忘记侯爷夫人身子重了,嬷嬷赶紧扶着坐上来,姑娘们就出去玩儿,别拘在我们跟前了。”曾湘玉一叠声地吩咐,李霖敏感激地再三谢恩后才在隔着曾湘玉两个位置的下首坐下,悄悄松了口气。   太子妃素来强势,又是家中嫡女,不好相处。幸好有个好说话的媳妇,总是热络气氛,这几年跟各家贵妇人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   “对了,几个姑娘们去马车打马球了,听说归德侯府的四小姐最善骑射,不如是露两手?”曾湘玉笑眯眯地说着,把唐子瑶给夸得脸颊通红。   只是唐子瑶有些为难了:“夫人,我没准备骑装……”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府里多备下了几套,只管让人带着去挑上一件。”曾湘玉早有准备,免得小姐们玩耍后满身香汗淋漓,也没一件替换的衣裙。   唐子瑶连声道谢,高高兴兴地打算去马场露一手,临走前不忘招呼唐子茗和唐子嫣:“大姐、三姐,要不要一起去?”   唐子嫣连忙摇头:“不了,我的骑射一般,就不去献丑了。”   唐子茗犹豫了一会,却点头了:“也好,我跟着四妹妹去瞧瞧。”   她这一开口,吃惊的不止唐子瑶,还有唐子嫣。   天知道唐子茗有多喜欢干净,从来穿的衣服都是白色居多。今儿一袭雪白的抹胸纱裙,也只是在袖边和裙摆用黑线绣了几朵祥云,添了几分雅意,没有那么素净罢了。   “那敢情好,我还没领教过大姐姐的骑射如何呢。”唐子瑶很快收了吃惊的表情,笑吟吟地挽着唐子茗的手臂走远了。   唐子嫣无奈地摇头,唐子瑶看来是一心想要把唐子茗比下去了。   她自然不敢到处乱走,说是赏花,只敢在附近的亭台楼阁里转转。后院的花开得好,看样子是精心打理过的,一大片的红色海棠,十分令人惊艳。   唐子嫣不知不觉走入花海中,蹲下仔细一嗅,芬芳扑鼻而来。   “……你怎能如此待我,那是我们的孩儿。”   远远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唐子嫣皱眉,显然碰到了不该碰见的人。   她抬头悄悄张望,果真是聂茹茵。   在聂茹茵跟前的,可不就是纪云?   太子妃的花宴,纪云居然也来了,看得出归德侯对他多有看重。   聂茹茵显然是打听过了,所以才会厚着脸皮跟来。   唐子嫣皱了皱眉,聂茹茵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贵人,随便惊扰了一个,她都有苦头吃的,居然敢在这里撒泼?   纪云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显得十分俊秀,弄弄的书卷气,平日眉宇间的柔和早就被厌烦代替:“我用心苦读,便是想金榜题名,好风风光光娶你。难道你想有朝一日,成了官夫人,却被人在背后戳脊背吗?”   聂茹茵双眼含泪,小脸上满是不甘:“我不是有意为难,只是这么久了,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纪云缓和了脸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侯爷大发雷霆,我也是为了以后在努力。你再多忍耐一段时日,可好?”   聂茹茵扑进他的怀里,揪着纪云的衣裳低低啜泣:“那我等着你八抬大轿娶我回去,不要辜负我好吗?”   唐子嫣听得牙齿都要酸掉了,这种话也就聂茹茵说得出口。   不过她更觉得,只有母猪才会相信男人的承诺。   纪云说得够动听,但是金榜题名后,要是有高门的贵女看上了他,他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聂茹茵?   谁让聂茹茵一开始,就不顾一切地把自己赔进去了。如今说了算的人,就轮不到她了。   纪云柔声安慰了怀里人片刻,直到聂茹茵的眼泪沾湿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襟,这才算是被劝住了,依依不舍地用帕子擦着泪珠一边走远了。   看着聂茹茵终于走了,纪云松了口气,厌恶地看着胸前的湿润,赶紧让侍从去找来小厮,只道是不小心被茶水泼湿了,去客房换一身衣裳了。   等两人终于走了,唐子嫣才慢慢站起身来。拍掉裙摆沾上的花瓣,她微微蹙眉。幸好这附近只有自己恰好经过,若是太子妃或是其他贵女和贵夫人看见了,归德侯府的面子怕是要丢尽了。   只是不等她庆幸完,冷不丁看见不远处一道影子,唐子嫣不由诧异地抬起头来。   几步开外,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站在大树后,缓缓走来。   来不及欣赏男子俊美无双的容颜,唐子嫣只能暗道一声糟糕,也不知道这人站在大树后看了多久的笑话。   她低下头,盯着男子黑袍衣摆上用银丝刺绣的祥云花纹,猜测着这人的身份,轻声警告道:“公子,非礼勿视。”   作者有话要说:  ╭(╯3╰)╮走过路过记得收藏撒花哦!!!   ☆、第七章 流水情   第七章流水情   黑衣男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深深看着唐子嫣,微微挑眉:“说这句话,姑娘不觉得有种贼喊捉贼的感觉?”   唐子嫣登时红了脸颊,皱眉解释道:“我只是路过,无意中撞见……”   言下之意,她不像这人早就悄悄躲在一边偷听。   “原本就是我先在这里的,他们两人倒是扰了我的清净。”男子满脸不悦,难得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却被一对黏黏糊糊的男女打扰了,谁也不会有多愉快了。   唐子嫣看着这人不像是喜欢到处宣扬的,但是依旧小心谨慎:“公子若是可以,就把方才的事都忘了吧。”   男子盯着她,饶有兴味地问:“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那年轻女子是我一个远亲,如今寄住在府中。”唐子嫣没有告知身份,含糊地回答着。   男子倒是听明白了,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子跟眼前这个有些血亲关系,同在一个府中,要是刚才的事传了出去,府里的姑娘家名声必定有些受损了。   “我为何要替你隐瞒?”   唐子嫣一窒,没想到这人居然讨要好处来了。   瞧着这身华衣,必定非富即贵。乌发上的玉冠一看玉质上好,在阳光下散发着盈盈光泽,必定不是凡品。   这样的人,要的好处必然不是银子这种身外之物,也不屑于这些黄白之物。她一时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掉这个人:“公子究竟意欲为何?”   男子看了唐子嫣一眼,黑袍的宽袖在她眼前甩起一个飞扬的弧度,转身走远:“你欠的人情,那就暂时存着吧。”   唐子嫣气结,明明是纪云和聂茹茵惹的祸,怎么反倒让她来还人情债了?   没等她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就见翠竹慌慌张张赶来寻自己:“三小姐,不好了,马场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唐子嫣立刻将那莫名其妙的黑袍男子抛诸脑后,皱眉跟在翠竹的后头往马场赶去。   翠竹脸色发白,满头是汗,显然赶着来找唐子嫣,心慌意乱:“四小姐和一位小姐打马球,也不知道怎么的,让对方惊了马,骏马横冲直撞,很多在旁边观看比赛的小姐们躲避不及给伤着了。”   唐子嫣听得心里叹气,唐子瑶什么都好,就是太年少气盛了,尤其好胜心强,指不定又折腾什么幺蛾子来。   她赶到马场的时候,发疯的马匹已经被人拦下来了,太子府里的护院正收拾着撞坏的栅栏,约束里面被波及的其他马匹,不少侍女正扶着受伤的小姐们到厢房敷药。   小姐们或是惊慌失措,或是疼得脸色苍白,又或是吓得低头啜泣,一片兵荒马乱,到处狼藉。   唐子嫣很快找到了唐子茗,她只是手臂受了点伤,已经被侍女敷药后用白布条仔细固定好了:“大姐还好吗?”   唐子茗冷笑:“手臂一个月不能动,好歹还会走会动,四妹妹倒是会来事,好好一场马球,给闹成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子嫣觉得唐子瑶就算莽撞,也不该会在太子府里乱来。   “谁知道,你去问她好了。”唐子茗伸手一指,唐子瑶正白着脸躲在角落,被两人高声责骂。   唐子嫣瞥见那两位高声呵斥唐子瑶的年轻小姐,其中一位有些面善。她琢磨了一下,才发现这小姐与太子妃有五分相似,怕是近亲。   看来这事,唐子瑶还真是惹大祸了。   同在一个府里的姊妹,唐子嫣还真不能置身事外,她让翠竹去主屋寻李霖敏,然后安慰着旁边一个独自啜泣的年轻女孩,一面不着痕迹地打听。   原来是两队打马球,一队是太子妃的妹妹领头,一队便是唐子瑶。两边势均力敌,尤其领头的两位马术一流,球技也不差,打得精彩绝伦,难分难解。   谁知后来两人强球的时候,唐子瑶手里的马棍不小心打到了太子妃妹妹身下骏马的马腿上,马匹受了惊,发疯一样乱窜,险些把太子妃的妹妹给摔下来,幸好有经过的一个年轻男人及时拽住缰绳,把她救了下来。   唐子嫣听得头疼,不管唐子瑶是真心还是无意,这种情况下忽然打到别人马腿上,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尤其对方还是太子妃的妹妹,这不是在老虎跟前拔须吗?   果然,太子妃很快吩咐人带走了她的妹妹和唐子瑶,以及几个在场的小姐们,唐子嫣只得跟了上去。   前厅里的贵夫人听说了马场的事,一个个面露担忧,看见自家带来的小姐,伤的伤,哭的哭,也是委屈:“原本好好的赏花宴,小姐们玩玩马球,何必如此争强好胜,倒是连累了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受伤,要是落下疤痕,这该如何是好?”   有个贵夫人听说自家女儿右腿折了,登时便哭了出来,一边用帕子擦拭眼角,一边对底下的唐子瑶怒目而视,跟太子妃啜泣着叫屈。   旁边的李霖敏听说好几个贵女都受了伤,能被太子妃邀请的,哪里会是什么小官小吏,气得面色涨红,摸着肚子只觉得堵心。   她就觉得今早出门前眼皮猛跳,必定没什么好事。这才坐下没多久,果然唐子瑶就闯祸了。   明明唐子茗也跟着,怎么闹出这样的祸事来?   太子妃皱了皱眉,听说妹妹只受了擦伤,若非有人救下,只怕不是擦伤,而是要丢了小命,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只是她也没听着一面之词,好生安抚着这位贵夫人:“夫人莫急,先听听小姐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的妹妹先是上前,红着眼回答:“姐姐要替我做主,要不是唐家四小姐的马棍打到马腿上,骏马就不会疯跑,连累了旁边观看的小姐们。”   “姐姐也知道,我这骏马是赵哥哥亲手挑的,百里挑一的好马,若非腿上受了伤,哪里会到处疯跑?”   太子妃点了点头,转向了唐子瑶:“唐家四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唐子瑶摇摇欲坠,小脸上满是泪痕,猛地跪下,坦坦荡荡地答道:“回太子妃,这事我有错,只顾着抢马球,不留神马棍会误伤了张小姐的马匹。我虽说是无心的,但却连累了好几位小姐受伤,还请太子妃降罪。”   唐子嫣在心里为这个四妹妹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大家都看见唐子瑶的马棍打到张梦姌的骏马上,怎么抵赖都不行,推卸责任反而令人不悦,倒不如坦诚地认错,以退为进。   没想到短短一刻钟,唐子瑶就聪明地想到了应对之法。   果不其然,太子妃脸色渐缓,对主动认错的唐子瑶印象并不差。知错能改,总是个好的。而且唐子瑶脸色坦荡,眼神清澈,不像是说谎的,又愿意主动承认错误,一点都没推诿责任。   “既然是意外,唐家四小姐又是无心的,这事就算了。只是受伤小姐们的药费,便由唐家担着,侯爷夫人没意见吧?”   李霖敏嘴里发苦,太子妃已经决定了,问她也只是走过场。好歹唐子瑶没什么事,她总算能给侯爷交待:“太子妃公正严明,我没什么意见。”   “那就这样解决了,这次是意外,小姐们可别坏了情谊,就让这事过去吧。”太子妃瞥了眼还愤愤不平的妹妹张梦姌,又问:“听闻有位青年才俊恰好经过,这才救了姌儿,不知道是哪一位?”   张梦姌听见太子妃提起自己的救命恩人,登时脸颊绯红,没了刚才愤恨的摸样,变脸之快,让唐子嫣也忍不住惊叹。   “姐姐,是一位姓纪的公子。”   唐子嫣挑眉,张梦姌说的不会是纪云吧?   太子妃笑着点头:“来人,快去把这位纪公子请来,我得亲自感谢他救了姌儿。”   远远的一个白衣公子走来,清俊的眉目,淡然的神色,让在场好几个目睹救人场面的小姐们都红了脸。   唐子嫣不由诧异,果然是纪云。看来他在马场英雄救美的一幕,迅速赢得了不少贵女们的赞赏和青睐。   “纪云见过太子妃和各位夫人,”纪云不卑不亢地行礼,脸上没有居功的神色,让太子妃看着心里暗暗点头。   “要不是纪公子救了我妹妹,只怕妹妹如今要重伤了,我得亲自向公子道谢。”   纪云作揖,笑笑道:“太子妃言重了,情况危急,不管是谁看见,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唐子嫣瞧着他这番做派,显然让太子妃和张梦姌都有了好感,没看张梦姌的脸颊越发绯红了?   原本张梦姌一双丹凤眼,比起太子妃的端庄多了些艳丽,如今满脸绯色,与刚才责备唐子瑶时候的泼辣,更是添了几分娇媚。   “纪公子如此大义,实在令人惊叹。”太子妃瞥见自家妹妹面红耳赤的摸样,哪里不知道张梦姌已经芳心暗许?   可是这纪云如今只是个考生,听闻家中也有未婚妻,张梦姌怕是要失望了。   “赏赐纪公子一些黄白之物,没得侮辱了公子,倒是我有一本前朝大师的墨宝,便送予纪公子吧。”太子妃扬扬手,便有侍女将一个紫檀木锦盒送到纪云的手上。   “谢太子妃,”纪云郑重接过,向太子妃感激地作揖。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唐子嫣瞄见角落聂茹茵发白的脸色,巴掌大的小脸上面无血色,不知道是刚才在马场被吓着了,还是因为张梦姌毫不掩饰看向纪云的歆慕眼神?   到底聂茹茵也明白,三个月后他们的亲事,如今已经有了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  =3= 留言撒花和收藏的都是好孩子哦,么么么~~~   ☆、第八章 落花意   第八章落花意   赏花宴匆匆结束,马车赶到后院,将受伤的小姐们送回各府。   太子妃看着手上薄薄的几张纸,打头的便是纪云两个字,显然短短小半个时辰,纪云这些年来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张梦姌进来的时候,便见自家姐姐绷着脸,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姐姐……”   “姌儿来了?”太子妃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常服,摘去了厚重的金头面,只简单梳着流云髻,脸颊上略施脂粉,比起张梦姌相似的面容多了几分成熟和沉静。   她对这个妹妹还是欢喜的,因为年纪相差比较大,从小就疼爱着张梦姌。如今自己已经是太子妃了,府里不需要攀附靠山,为张梦姌挑选夫婿也不用执着身份地位。   只要张梦姌喜欢,哪家公子还会拒绝?   张梦姌像小女孩一样挨着太子妃坐下,挽着她的手臂撒娇:“姐姐觉得纪公子怎么样?”   太子妃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真不害羞,这才见了一面,就上心了?”   “姐姐,”张梦姌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道:“若非纪公子,如今我也不会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   太子妃却挑了挑眉:“听闻这纪云是归德侯爷欣赏的,跟府里也多有来往。这般巧合,唐家四小姐的球棍打到你的马匹,纪云就恰好来英雄救美了?”   她在太子身边久了,不得不仔细猜度,这会不会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毕竟张梦姌的身份,能娶她为妻,确实是不少寒门子弟可遇不可求的。   张梦姌嘟着嘴,摇头否认道:“姐姐就是多心,就算纪公子是侯爷赏识的,跟唐家四小姐不一定有什么来往。而且唐四小姐为什么要帮纪公子,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了。”   一不留神就要得罪太子妃,唐子瑶是傻了才会帮纪云。   “我的姌儿终于长大了,分析得头头是道。”太子妃也是关心则乱,这纪云跟唐四小姐没什么来往,只跟唐三小姐和表小姐有些纠葛。想起唐家那位表小姐,她又皱了皱眉:“可惜这纪云却是订了亲的,对方便是唐家的表小姐,你今儿也是见过的。”   张梦姌不免有些失望,仔细想了想,确实唐家有位表小姐,长得尚可,只是娇娇弱弱的摸样,实在配不起纪云:“他们已经换过庚帖,准备成亲了?”   “这倒是还没有,纪家的远亲在江南一带,正坐船赶来,估计要多费些时日。”太子妃顿了顿,又忍不住提醒张梦姌:“听说这位表小姐未婚先孕,归德侯爷大发雷霆,为了保住纪云的前程让那表小姐落了胎。这种事,那位纪公子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这位纪公子有心,想要跟归德侯府联系更紧密,便是娶唐家的小姐最好。如今娶了寄住在归德侯府里的表小姐聂茹茵,也算得上是姻亲了。   勾、搭了一个不够,还把目光转到了张梦姌身上。太子妃挑眉,若是如此,这个纪云的心思不免太深重了,她倒是担心张梦姌会吃亏。   张梦姌一听,却是不甚在意:“姐姐,说句心里话,像我们家这样显赫的,哪里会有人没心思?纪云出身不高,这才好,以后也不敢欺负我不是?”   太子妃好笑:“你是打定主意要这个纪云了?”   张梦姌红了红脸,有些不依地跺跺脚:“姐姐又来笑话我了……”   太子妃像小时候一样揽着她,轻轻叹气:“转眼间,那个跟在我后头的小丫头长大了,也会有心上人了。你说的也对,处在高位,不管什么事总会搀和些算计。你是个聪慧的,纪云身份低好拿捏,只是那位表小姐也不好随意打发了,免得别人在背后说你不贤惠。”   “姐姐,我知道的。”张梦姌娇羞地依偎在太子妃的怀里,她就清楚,姐姐总是会让自己得偿所愿的。   回去的路上,唐子瑶跟着唐子嫣,一上马车就开始唉声叹气,丝毫没有刚才委委屈屈的表情。   唐子嫣就知道她是装的,一上车就不乐意装了:“四妹妹叹气什么?莫不是担心回去该跟父亲怎么解释?”   唐子瑶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太子妃都说不介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父亲又怎会盯着这事责罚我,岂不是驳了太子妃的面子嘛?”   她倒是乐观,干脆地承认错误,回去再跟侯爷撒娇,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起来,今儿没遇着柱国将军。”   唐子瑶打听到这位柱国将军被邀请去了太子妃的赏花宴,才会死活要跟着李霖敏他们过去的。谁知没见着这位将军,倒是遇到了不少糟心事。   瞥见唐子嫣不以为然的表情,唐子瑶不高兴了:“三姐姐总是在府内,不知道这位柱国将军吧?他年纪轻轻就大败了突厥军,声名大噪,身后的赵家军十分有名呢。”   唐子嫣笑笑,对将军的印象都是虎背熊腰的,不由好奇:“这位将军连败突厥军的事迹我是知道的,不过听闻突厥人力大无穷,身强力壮,又善骑射。这位将军能大败他们,岂不是壮实如山,能一手举起青铜鼎来?”   唐子瑶听着唐子嫣越说越离谱,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赵将军又不是莽夫,怎么会跟突厥人硬碰硬比力气,当然是四两拨千斤,用战术狠狠把图雪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说得兴致、勃、勃,唐子嫣听得昏昏欲睡。一大早被翠竹叫起来洗漱打扮,又经历了不少事,如今便有些瞌睡了。   可怜唐子嫣今儿没吃上太子妃府里厨子做的一桌好菜就回府了,如今肚子空空的,直唱着空城计,不由对唐子瑶投去哀怨的目光。   唐子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归德侯爷听说了太子府里的事,呵斥了唐子瑶几句,命她在府里面壁十五日,抄十篇大字,这便是草草了事,没什么实质地责难。   反倒唐子茗因为没有照顾好妹妹,被连累着也要禁足十天,被侯爷训了几句。她对着唐子瑶更加没什么好脸色了,带着丫鬟直接回院子里开始禁足,顺便养伤。   李霖敏受了惊吓,回府后便有些见血,吓得李嬷嬷赶紧请来郎中,服下了一贴药,这才算是止住了。   唐子嫣叹气,看来以后更难出府了。李霖敏经过了这次,怕是再不乐意带着她们这些小姐出门。   她一向乖巧,在太子府里没惹什么事,便相安无事。唐子娇当时身子不适,早早便在厢房里歇着,也没沾上什么糟心事,倒是安安分分的。唯独纪云被太子妃赞赏,侯爷也把纪云叫到书房里。   听翠竹说了,纪云是笑着出门的,手里又拿着一个锦盒,只怕是归德侯爷赏赐下来的。   唐子嫣不由赞叹,自己真是小看了纪云。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纪云总是能掐住时机,得到最大的收获。一连收下两位贵人的礼物,这礼物肯定都不轻,还有在场不少贵女们的芳心,真是收获颇丰。   她继续窝在桃花苑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李霖敏是要彻底休养了,免了几人的请安,估计是不想看见唐子瑶,索性谁都不见了。   唐子嫣继续吃吃喝喝,偶尔看几页游记,写几篇大字,小日子过得轻松惬意。毕竟出嫁后约束颇多,就没如今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倒不如趁着还没出嫁前,在自己的院子里该怎么过便怎么过,怎么痛快怎么来。   只是没几天,李霖敏便接到了曾湘玉的帖子,倒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曾湘玉是好客之人不错,却是多邀请人在府里,喜欢热热闹闹的。倒是少见的去别人家做客,尤其是品级比自己低的府里。   她的请帖,无意是抬举了李霖敏,让李霖敏颇为受宠若惊。   李霖敏前思后想,还是让李嬷嬷把归德侯请来,仔细询问:“侯爷,我年纪到底小,出身也不高,不清楚高门的曲曲直直,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一番话让归德侯听得烫贴,男人都喜欢贤内助,太强悍完全不需要他的妻子,总是有些膈应。李霖敏如此正好,既不显得无能,拿鸡毛蒜皮的事来打扰他,却也不显得过于自信,什么事都自作主张,偶尔一点依赖和推崇,叫归德侯十分享受。   “你只管答应便是了,夫人怕是知道你身子重了出门不方便,才会想着登门拜访的。”   虽然是这样说着,归德侯也奇怪曾湘玉怎么会突然想要上门来。   李霖敏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这接待不能太俗,却也不能太张扬,着实令人头疼。只是有件事,她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太子妃赏花宴的时候,夫人便偶然提起过要给赵将军牵线的事,莫不是因为这个?”   归德侯一怔,眨眼间脑中几番思绪闪过:“也是应该,赵将军算得上是夫人的侄儿,给他牵线也是应该的。赵将军已是弱冠之年,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侍妾都没有,更别提正妻了。”   李霖敏倒是有几分担心:“听说这位赵将军打小从军,身上煞气太重。之前曾订过三次亲,都无疾而终……”   就算这位柱国将军身份有多高,府中四位小姐不管是谁,跟着赵将军那必然是高嫁了。只是这份荣耀,也需要有命享福才行。   那三个定亲的小姐,一个是娃娃亲,还不到八岁就夭折了;一个是赵将军十五岁时订的亲,不到一年那小姐就病逝了;一个是十八岁时订下的,还是麾下一名副将的么女,特意找的身强力壮,好脱去赵将军克妻的坏名声。谁知道不到半年,这姑娘便死在一次迎击突厥军的战场上,据说还是被流箭无意中射中了要害。   这下子赵将军坐实了克妻的名声,这两年倒也不是没有人带着侥幸心想要攀上这门好亲事。   反倒赵将军以家国未稳为名,婉拒了众人的好意。   这两年战事暂时因为和谈而平息了,所以赵将军打算旧事重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假期开始啦,依旧每天上午九点更新,不要错过啦~~~人家是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   ☆、第九章 入眼缘   第九章入眼缘   不管曾湘玉意欲为何,李霖敏该准备的还是准备起来了。   不过三两日,采购的布置的都有条不紊地开始,翠竹看得津津有味,回来告知唐子嫣:“三小姐没瞧见后面的花园都请匠人翻新了一遍,种了不少漂亮的花儿,据说是因为那位贵人喜欢鲜艳的颜色。”   唐子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反正这种好事从来轮不到她头上,自己也对嫁入高门没什么兴趣:“你这丫头到处乱跑偷懒,也不怕被霍嬷嬷逮着。”   翠竹吐吐舌头,四处张望,见霍嬷嬷不在,这才松了口气:“三小姐你就别吓唬我了,不过这样的新鲜事,各个院子的丫鬟都去瞧了呢。”   “也不知道那位贵人会不会带上赵将军一并上门做客?”   瞥见小丫鬟脸颊酡红,一副春心懵懂的摸样,唐子嫣不由好笑:“你没见过赵将军,就不怕他长得满脸横肉,身高j□j尺,像一座小山一样,或许还有狰狞的疤痕什么的?”   翠竹哀怨地瞥了她一眼,嘟嚷道:“我的好小姐,原本一个好郎君居然被你说成这样。就算没见过,还不能想想?赵将军连连大败突厥军,必定是一个风姿卓越的郎君。”   “谁知道呢,”唐子嫣对这位赵将军早有耳闻,毕竟是大英雄,底下的丫头片子偶尔也会提起,说到的时候一个个面红耳赤的。   只是到底很少人会提及这位赵将军同样克妻的另一面,连续三个,亏得她们对赵将军十分同情,言及那三位香消玉殒的姑娘太福薄,命中注定不是将军的良配,并非他个人的过错。   兵荒马乱了好几天,绣娘又来了一遭,给各位小姐们做了几身新衣裙。唐子嫣随手指了两个平日喜欢的款式,没多作要求,衣裳很快就连夜赶工送过来了。   倒是唐子瑶的衣裙,因为要求多,样式繁复,硬是迟了大半天才送来,为此这位四妹妹还大发雷霆。   等那天一大早起来,唐子嫣依旧戴着半旧不新的珍珠头面,收拾得整齐妥帖就好。   只是踏进霜云苑,瞥见早早就候着的唐子瑶,她硬是被吓了一大跳。   唐子瑶年纪最小,平日打扮的娇俏可人。今儿却是一身大红色的抹胸衣袍,身量不高,居然还把头发高高地梳着,戴着一支金步摇,想要凸显成熟妩媚,可惜有些弄巧成拙,显出几分老气来。   就像一个小娃娃穿着长辈的衣服,实在有些可笑。   唐子嫣无奈,那天听出唐子瑶对柱国将军很是崇拜,这次曾湘玉拜访,有可能是为赵将军物色妻妾的,便打起心思盛装打扮。   只是这打扮过了头,便有些不伦不类的,让人忍俊不禁。   亏得唐子嫣涵养好,憋着笑没显露出来。后面进来的唐子茗,一看见唐子瑶就忍不住嗤笑:“你这是什么样子,还当自己是新娘子了,一身的大红。脂粉擦都那么厚,还不如直接戴张面具呢。”   唐子瑶被批得一无是处,自己一门心思的打扮居然被说的如此,眼圈便有些红了:“大姐姐怎能这般说,妹妹只是想盛装打扮,没得丢了归德侯府的面子?”   唐子茗毫不客气,冷笑道:“你的心思都快写在额头上了,才是丢了府里的脸面?还不去换一身,把脸都洗净了,丢脸丢到贵人跟前,你不要面子,我们还要呢!”   唐子瑶给她说得脸色发白,却也犹豫是不是打扮得太难看了,踌躇着还是搭上嬷嬷的手飞快地回去换了一身。   李霖敏在上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刚看见唐子瑶的装扮,她也吓了一大跳。要是在曾湘玉面前,谁能不知道唐子瑶显露的心思。   要是曾湘玉并非是为赵将军牵线的,不过是平常的来往,归德侯府的面子还真是丢大了。   幸好唐子茗嘴巴不饶人,硬生生把唐子瑶给劝了回去。   等唐子瑶匆匆换了一身依旧显得华贵的蓝色衣袍,总比刚才要好,李霖敏就随她去了。   唐子娇最后才来,一袭粉色的抹胸束腰衣裙,身姿婀娜,乌发只梳起一些,戴着一支简单大方的银色发簪,跟刚才唐子瑶的装扮简直是天渊之别,却比唐子瑶来得更加千娇百媚。   唐子瑶看得眼红,她也明白自己年纪小,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即使想要打扮得再成熟妩媚,却也少了那么点资本。   偏偏唐子娇不过稍微打扮,就美貌如斯,着实让唐子瑶看不顺眼。   唐子嫣今儿也选了一件粉色的衣裙,简简单单的,只是在袖边绣了些几朵红梅,梳着时下少女的发髻,不怎么显眼,却也不至于失礼。跟唐子娇比起来,虽说没有被完全比下去,也不怎么出色。   “真巧,三姐姐也选了这么一身衣服。”唐子瑶唯恐天下不乱,眼珠子一转,便跟唐子嫣说起话来。   唐子嫣笑笑,没接她的茬:“四妹妹也该知道的,我平常也就喜欢穿那么一两个颜色。”   唐子茗挑眉,却接过了话头:“我们这般年纪的,也就穿几个鲜嫩的颜色。该穿什么,三妹妹心里是有数的,别东施效颦,胡乱穿得跟长辈一样,没得乱了辈分。”   她一番冷嘲热讽,让唐子瑶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姐姐这是做什么,一早就开始针对我,说话这般不客气?”   唐子茗显然还恼着在太子府里出丑的事,语调冷冰冰的:“四妹妹说的什么话,我素来有话就说,不过是为了你好罢了。有没指着你的鼻子骂,嚷嚷什么,没得失了小姐的分寸,平日的规矩都喂狗了吗?”   唐子嫣暗叹,看来上回在太子府,唐子瑶是彻底惹恼了唐子茗。平日唐子茗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冰雪摸样,根本不屑于跟别人计较。   如今居然含沙射影,狠狠落了唐子瑶的面子,还真是少有的事。   “三姐姐来评评理,大姐姐怎能这样说我……”唐子瑶红着眼圈,眼看着泪珠儿就要落下来了。   冷不丁门外一个丫鬟撩起帘子,行礼后向众人禀报:“夫人,小姐们,贵人的马车已经到府门了。”   “李嬷嬷快扶着我,我们到二门迎接贵人。”李霖敏听得烦了,也不管几人暗地里的汹涌,搭着李嬷嬷的手便往外走。   唐子瑶慌慌张张地用帕子拭去了泪珠,来不及净面,只得低着头显得自然些,踩着小碎步走在众人最后面。   “倒是劳顿侯爷夫人来接我了,实在有些不该。”曾湘玉一袭暗红的衣袍,金线绣着大片的暗纹,显得华丽又贵气。一支金步摇的流苏落在乌发上,更是衬得她面庞如玉。   唐子茗轻飘飘地瞥了唐子瑶一眼,显然是嗤笑她不自量力。幸好换了一身,要不然真是丢脸丢大了。   唐子瑶被她看得涨红了脸,双手握成拳,暗暗藏在袖子里没显露出来。   众人回到前厅坐下,归德侯匆忙打了照面,便回书房去了。曾湘玉不过上门拜访李霖敏,归德侯没必要陪着。   两人寒暄片刻,曾湘玉瞥见底下坐着的几位小姐,不由笑了:“那天没能细看,如今瞧着,归德侯倒是有福气,有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夫人谬赞了,”李霖敏谦虚地笑笑,又给曾湘玉一一介绍起来。   “这是那位有名的大才女吧?我听着底下人说着,府上这位大小姐的诗词都是拔尖的,好几首在书生里也是大大的赞赏,还有人当作精品收藏和模仿着。”曾湘玉笑着夸奖唐子茗一番,又道:“都说唐大小姐是位冰雪美人,轻易不笑,一笑却如冰雪初融,果真如此。”   “都说名琴送美人,这把绿漪琴放在我那里也是暴殄天物,不若送给唐大小姐。”   唐子茗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给曾湘玉行礼感谢。   “这位是唐二小姐吧?不怎么走动,听说身子有些弱了?”曾湘玉说完,身后一个嬷嬷就把一个两巴掌大的锦盒呈上:“这是府里刚到的天山雪莲,就给二小姐补补身子吧。这样一个美娇娘,我瞧着就想要怜惜呵护着。”   唐子娇袅袅起身,低眉顺眼地给曾湘玉行礼。   夸奖完两位小姐,曾湘玉又给唐子嫣和唐子瑶两份见面礼。   唐子嫣是一对碧绿的玉镯子,成色水头都是极好的,她当下就戴在手腕上。   唐子瑶则是一条马鞭,材质一流,造工不错,她一看就喜形于色。   唐子嫣想着,这位太子妃的媳妇果真是个有心人,连她们这些小姑娘,送礼都能送到心坎上,难怪很得皇孙的欢喜,太子和太子妃也对她极为满意。   只是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得每时每刻费多少心思来琢磨?   光是想想,唐子嫣就觉得累了。   曾湘玉发派了见面礼,还给李霖敏送了一座白玉做的送子观音,低声聊了几句家常,一派乐意融融。   她忽然扫了下首一眼,奇怪道:“听说府上还有一位姓聂的表姑娘?”   李霖敏眼皮一跳,只郁闷曾湘玉怎地想起那位表小姐来:“确实是在府上,夫人可要见上一见?”   曾湘玉的意思够明白了,李霖敏很快就叫了莲心把聂茹茵请了过来。   聂茹茵打扮停当,匆忙赶来跟曾湘玉见礼,倒是疑惑这位贵夫人为何要见她。   “果真是个标志的姑娘,侯夫人确实会养人。”曾湘玉亲手扶着聂茹茵起身,左右端详:“只是瞧这下巴尖尖的,莫不是身子不适?倒是我唐突了,突然将表小姐叫来。”   “夫人言重了,我只是身子骨有些羸弱,寻常不怎么出门见客而已。”聂茹茵低声回答着,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仿似带着几分委屈。   曾湘玉笑了:“看着这一屋子的漂亮姑娘们,只觉得眼前一亮,难怪太子妃如此喜欢筹办赏花宴,原来赏的不是花,而是比花儿更好看的小姐们。”   她拍了拍聂茹茵的手背,唇边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恰好底下有人送来一盒天香丸,说是姑娘们补身最好的,回头我就让人送过来。”   聂茹茵受宠若惊,只是心底总有一股扫不去的阴霾。   看见聂茹茵突然入了曾湘玉的青眼,房内的几位小姐神色各异,李霖敏也是忐忑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可爱的存稿君,作者出门玩去了,大家别忘了撒花哦~~   ☆、第十章 猜心思   第十章猜心思   厢房内,李霖敏挺着肚子伺候下朝回来的归德侯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柳眉紧蹙,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今儿曾湘玉拜访的事。   “贵人对聂姑娘十分赞赏,又问起她的生辰和平日喜好,一副十分欢喜的摸样……侯爷,这贵人究竟对表小姐是什么章程?我瞧着她对聂姑娘另眼相看,是不是想让聂姑娘跟赵将军牵线?”   归德侯净手后,拉着李霖敏坐下:“夫人不必忧心,只管静观其变就是了。”   李霖敏叹气,摇头道:“侯爷,不知道为何,我这心一直扑腾乱跳个不停,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归德侯拍了拍她的手背,对曾湘玉的举动也有些不解。只是贵人们的想法,素来都不好猜,顺其自然就好:“夫人有了身子,还是别太操劳为好。在这里胡思乱想,也猜不出贵人的用意,何必累着自己呢?”   李霖敏红了红脸,对他的柔声安慰很是受用,只是她也没忘了一个主母该做的事:“侯爷,我这身子越发重了,不能伺候你。我身边的大丫鬟莲心你是见过的,不若让她来伺候侯爷?”   “不必了,最近公务繁重,莲心瞧着是个细心的,又是你身边做惯的,倒不如留在你身边尽心伺候你。”归德侯摆摆手,他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对这些并不是十分看重。   李霖敏听得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目送归德侯去书房了,李嬷嬷这才撩起帘子进来。她在外头守着,归德侯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脸上挂着笑:“夫人果然是个有福气的,看侯爷对你如此贴心。”   “嬷嬷,我总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侯爷对我实在太好了。”李霖敏红了眼圈,摸着凸起的肚子轻轻开口。   “我的好夫人,侯爷对你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怎么哭了?”李嬷嬷赶紧拿出帕子,给李霖敏拭泪。   李霖敏破涕为笑,摇摇头说:“我这不是难过,而是太高兴了。对了,表小姐的嫁妆嬷嬷再添上一成。”   李嬷嬷脸色有点凝重,压低声线问她:“夫人,莫不是那位贵人真要给表小姐和赵将军牵线?”   “谁知道呢,但是贵人对聂姑娘另眼相看,我们表面功夫也做得好些,反正侯府也不差那么一点嫁妆钱。”李霖敏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诡异,被侯爷劝说了几句,也随它去了。加一点嫁妆,对侯府来说也无关痛痒,便当是给聂茹茵添妆了。   李嬷嬷点头,越发觉得自家夫人办事谨慎又大气了。   李霖敏却突然想起那日赏花宴,纪云救了太子妃妹妹张梦姌的事。难道曾湘玉上门,为的是变相嘉许纪云的未婚妻聂茹茵吗?   不过太子妃已经当面赏赐了纪云,侯爷也是有表示了,太子妃何必再叫自家媳妇上门来跟聂茹茵亲近亲近?   散了宴,唐子瑶破天荒跑来桃花苑找唐子嫣,神色像是懊恼又带着不耐烦:“三姐姐,你说那位贵人是不是要给赵将军牵线,却看上了那个姓聂的?”   原本唐子瑶只当聂茹茵是远亲,没怎么放在眼里,平日也是呼呼喝喝的,谁知道这人转身成了纪云的未婚妻也就罢了,居然想要妄图攀上赵将军!   赵将军是唐子瑶心目中的大英雄,身边该匹配的人即便不是公主,就该是品德武艺都一流的贵女,哪里轮得到聂茹茵这样无才无德又无出身可言的女子?   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忿,自己样样都比聂茹茵好,怎么曾湘玉就对聂茹茵另眼相看?   唐子嫣瞥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唐子瑶烦恼的源头:“四妹妹多想了,贵人今儿上门,不过是拜访母亲,彼此走动走动。既没提起赵将军,也没说其他。兴许贵人喜欢聂姑娘,稍微亲近一些罢了。”   唐子瑶听着,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听着这个三姐沉静的声音,心底的烦躁也减轻了不少:“三姐姐说得对,是我胡思乱想了。贵人哪里会看得上聂茹茵,让她配给赵将军,我们姊妹三个谁都比聂茹茵强。”   唐子嫣挑眉,无奈地笑笑。唐子瑶常年把三姊妹挂在嘴边,其实谁都没看在眼内。说是觉得聂茹茵配不起赵将军,只怕唐子瑶心里,也就她自己能配得上。   唐子瑶又叹气,颇为替她打抱不平:“纪云救了太子妃的妹妹,以后高中了,只怕飞云腾达仅仅是时日的问题了。要不是姓聂的从中作梗,那做官夫人的便是三姐姐了。”   “四妹妹慎言,聂姑娘已经是纪公子的未婚妻,亲属都在路上,庚帖很快就要送过来交换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起了。”唐子嫣绷着脸,不悦地看向唐子瑶。   唐子瑶嘟着嘴,嚷嚷道:“我就是替三姐姐可惜而已,哪里会把这话到处乱说?”   “该是我的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该是我的,抢也抢不回来。四妹妹,你觉得呢?”唐子嫣给两人倒了茶,笑吟吟地问她。   唐子瑶喝着茶,嘟嚷道:“三姐姐总是有理,我哪里说得过你?对了,今儿天气不错,不如一起去射箭?”   “不了,我有些倦了,想要歇息一会。”唐子嫣摇摇头,她可不想跟着争强好胜的唐子瑶一起射箭,若是输了,只怕唐子瑶更是得意,以后缠着她;若是赢了,那就更是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唐子瑶痴缠了一会,见唐子嫣在躺椅上快睡着了,这才闷闷不乐地走了。   “四小姐总算走了,”翠竹拍拍胸口,看着像是心有余悸。   “这么怕四妹?要是被她听见了,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唐子嫣眯起眼,故意吓唬她。   翠竹脸色发白,求饶道:“三小姐可千万别告诉四小姐,我还想在三小姐身边多伺候几年呢。”   “小蹄子真会说话,只是你跟着我,难道就不想嫁人了?”唐子嫣正好无事,便一时兴起逗逗身边这个小丫鬟。   翠竹脸颊绯红,扭过身不好意思道:“三小姐又来笑话我,我才不要嫁人呢,要一直跟着姑娘。”   “我出门子了,你也跟着?”   翠竹点头:“那是,我等着三小姐嫁给大英雄。”   唐子嫣纳闷:“为何要嫁大英雄?武夫有什么好,嫁给书生不好吗?”   翠竹小脑袋使劲摇啊摇:“书生有什么好,看着那纪公子白衣翩翩,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哄了三小姐,又去哄表小姐,如今连太子妃的妹妹都哄住了。这边罢了,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事也不能护着小姐。”   唐子嫣打断她的话,好笑道:“他救了张小姐,怎么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翠竹嘟着小嘴,不屑地道:“三小姐不在,没亲眼看见了。我可是在边上,眼看着护院把疯马给拦住了,纪公子才上前去把受惊的张小姐扶下来。也就张小姐那会儿惊吓得不轻,被纪公子细声细气地安慰着,自然当他是救命恩人,没看那些护院都被疯马踢伤了!”   说到这里,她就越发气愤了,涨红了一张小脸:“护院救张小姐确实是应该的,只是纪公子也不该把功劳都一个人独自揽了下来,真够厚脸皮的。如此趋炎附势,实在令人不喜。”   见唐子嫣听得不吱声,翠竹又胆怯了,双手捏着衣角讪讪道:“三小姐,我不是刻意说纪公子的不好,就是……”   “我明白的,其实我也看不惯他如此作为。”唐子嫣笑着安抚她,又道:“不过这些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其他人跟前提起。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对纪公子因爱成恨呢!”   说完,唐子嫣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今想来,那天纪云特意过来说的话,跟在太子府里做的,完全是两回事了。说的倒是好听,一副情深意重的摸样,转身就扑入别的女人怀里,果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过那天瞧着张梦姌看纪云的眼神有点意思,唐子嫣想到聂茹茵,只怕是比不过的。听闻太子妃十分宠爱张梦姌这个最小的妹妹,至于归德侯,纪云娶聂茹茵是亲上加亲,若是娶张梦姌,就必然不可能反对。   最有可能的,却是二女伺候一夫。   归德侯需要一个府里的姑娘跟纪云做姻亲,更好地控制住纪云。能间接跟太子府攀上关系,他更是求之不得。   看来这场还没开始的角逐,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该说她一开始就放弃掉纪云,实在是明智之举?   曾湘玉回府后,先是去给太子妃请安。   “归德侯府的几位姑娘都是好的,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只怕这两年上门的媒人都要把门槛踩烂了。”   太子妃不甚在意,她是见过那几个小姐,确实容貌上等,归德侯也是有意栽培的,身姿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那位表小姐如何?”   “容貌秀丽,身子骨有些单薄,聪慧伶俐,却是年纪小,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教导,稍微欠了点火候。”曾湘玉依旧笑眯眯地说着,既不见偏颇,倒也没有往死里贬低。   太子妃最喜欢的便是她这一点,说话总是留着三分,不会说得太满,却也不会顺着自己的喜好,一味地歪曲,听着便不像真话。   “辛苦你了,先去歇着吧。”   “是,”曾湘玉瞥见内间的帘子微动,便知道有人藏在后面。不用想,必然是对纪云上了心的张梦姌。   纪云她是见过的,相貌不错,风姿绰约,在别人看来就是翩翩公子。可惜曾湘玉不喜欢他的一双眼睛,里面有太多的东西,显然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为了达到目的,很可能不择手段,即使是倚靠女人的裙带关系而爬上去,只怕也不会觉得丢了脸面。   这样的男子,让曾湘玉十分看不起。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靠着自己一双手闯出一番天地来。也不知道张梦姌喜欢上的,会不会就是纪云的一张还过得去的皮相了。   作者有话要说:  ╭(╯3╰)╮男主角当然是我家赵将军啦,亲猜对了嘛!!!   ☆、第十一章 使心计   第十一章使心计   曾湘玉转身去了东厢,远远便见一个黑袍男子手握长剑,凌厉的剑势将周围的树木也迎风而动。煞气扑面而来,周围的小厮丫鬟早就躲得一干二净,不由让她有些好笑。   站着没多久,男子像是发现有人,很快就挽剑花收了长剑:“表姑。”   曾湘玉无奈道:“你这院子伺候的下人,怕是都被你吓破胆了,以后谁还敢伺候你?”   赵玄凌毫不在意:“在军营里习惯了,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胡说八道,就算身边不要丫鬟侍妾,到底要一个主母给你好好打理。你瞧瞧出征几年,将军府就破破烂烂的,要不是我着急让人修缮,只怕你一年半载都别想住进去。”曾湘玉没好气地数落他,赵玄凌总是这般不在意。前几年皇帝赏赐的将军府便空在那里,也没请个管家,只让两个下仆守着门,自然腾不出手来打扫清理。   听说赵玄凌大胜归来,曾湘玉便派婆子去帮把手,谁知灰头灰脸地跑回来,只说那地方没法住了。她亲自过去远远一看,差点没给熏得晕过去。   最后只好叫赵玄凌在太子府住上几天,再回将军府去。   “多谢表姑费心了,”赵玄凌对身外事素来不太在意,将军府其实并没有曾湘玉说得那么糟糕,不过是杂草丛生,屋内有些不洁罢了。叫人清扫打理一下,也就可以了。   谁知曾湘玉愣是让人把整个屋子都修缮一遍,就算调派更多的小厮和匠人,十天半个月是少不了的。   “说起来,你问起的那个姑娘,便是归德侯府的表小姐。”曾湘玉皱了皱眉,疑惑道:“你怎么对她那样在意?这位表小姐听闻已经打算许给纪云了,庚帖都在路上了。”   她挑了挑眉,全然没有在太子妃跟前的拘谨,唯独在这个亲如家人的侄子面前,曾湘玉才能表现出原来的自己,笑得恣意飞扬:“不过要是你喜欢,别说庚帖还没换,就算换了我也能帮你抢回来。”   赵玄凌摇摇头,又问:“归德侯府究竟有几位小姐是这位表小姐的远亲?”   “这位表小姐父母双亡,从小就被接入归德侯府里养着。说是远亲,只怕就是归德侯府里的四位小姐了。”曾湘玉越听越是奇怪,这赵玄凌究竟想打听谁?   赵玄凌点了点头,又道:“太子打算过几天去西郊打猎,已经把帖子送来了。”   曾湘玉点头:“我昨儿就知道了,怎么,你又不打算去了?”   让这位鼎鼎有名,把突厥人杀得片甲不留的赵将军去打猎,简直是大材小用。若是其他贵公子跟他比起来,根本就不能比,打猎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赵玄凌素来婉拒,不怎么想扰了太子的兴致。   “不,这回我打算去瞧瞧。反正打猎只是消遣,不在乎输赢,稍微有那么点意思就好。”   曾湘玉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赵玄凌再战功赫赫,那是在战场上。如今突厥人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少说一两年来很难卷土重来。回到京城,他就得好好跟贵人们打交道,免得一不留神就给穿小鞋。   到时候,赵玄凌可不能像战场上大刀阔虎地砍人,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却偏偏为了赵玄凌这个亲如弟弟的侄子长袖善舞,就怕他常年不在京里被孤立了。   “你明白就好,稍微动动筋骨,别老呆在府里练剑,看看你把好好的一个院子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曾湘玉叹气,东厢原本就不大,前面一个院子,后面是三进的房子,没有专门给赵玄凌练武的地方。   如今前面院子的草地被削得露出了黄泥,树木东倒西歪的,好几棵树上都有剑痕,以后只怕要都换一遍。   曾湘玉正头疼着,又听赵玄凌忽然开口:“太子打猎,可是邀请了归德侯爷?”   “这是必然的,这几年归德侯爷跟太子的关系还不错。”她说完,面露狐疑:“难不成你还想让人邀请归德侯的四个小姐去打猎?”   “有何不可?”赵玄凌把长剑随手放在桌上,一个小厮兢兢战战地奉上茶点,走得飞快,险些给门槛绊得摔跟头。   曾湘玉忍不住叹气,赵玄凌容貌像足了生母,俊美无双,剑眉星眸,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常年穿着黑衣,又一直在战场上杀戮,身上不免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京里常年生活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个见着赵玄凌都被吓得面如土色。   就连太子妃,也不喜欢见赵玄凌。私下提起过,赵玄凌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犹如实质的刀刃,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根本无法收敛住,好像走得近了,就会被刺伤住一样。   谁见着了,都觉得心惊胆跳。   曾湘玉想起几年前曾见过赵玄凌的一位小姐,因为胆子小,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说亲的事就不了了之。   就连她自己,也是好一阵子才适应,只是每次离得近了,仍旧不免觉得心颤。   “说罢,你究竟看上了哪位小姐?”曾湘玉转念一想,不由吃惊:“莫不是在太子妃的赏花宴上,你看中了一位姑娘?”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事,赵玄凌居然会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   “表姑,说此事还是为时过早,不过是有些留神罢了,先看看为好。”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赵玄凌比较谨慎。他可不想一辈子对着一个兢兢战战的小妻子,每天被吓得不是晕倒就是哭哭啼啼的,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   不过那只喜欢偷窥的小野猫,眼睛瞪得大大的,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的时候,表情甚是有趣,让人忍不住逗弄几下。   而且两人离得近了,小野猫别说害怕,甚至还敢低声警告他。   赵玄凌唇边勾起一丝弧度,将军府是该有一个女主人了。只是小野猫真的会乖乖听话,轻易被他捉住吗?   看见他唇边的笑意,曾湘玉忍不住哆嗦。这眼神不像是思念心上人,倒像是猎人看中了猎物,正想方设法捕捉的摸样。   曾湘玉陡然间,有些同情那位被赵玄凌看上的姑娘家了。   归德侯这夜回来,让李霖敏叫上几个小姐一起用完饭。   唐子嫣心里嘀咕,还是打扮得清清爽爽地过去了。   四个小姐加上聂茹茵五个,清一色的小美人,看得归德侯摸着胡子笑眯了眼:“叫你们过来,是告诉你们,太子发帖要去西郊打猎,言明要带上家中的小姐们。”   唐子瑶兴高采烈的,她早就在家里坐不住了:“父亲,赵将军会去吗?”   归德侯摇头:“往年赵将军就没参加过,今年只怕也是如此。”   见唐子瑶失望,他又道:“这两年赵将军回京,怕是会多出来走动走动,如今又住在太子府里,说不准也会去的。”   “父亲,我的伤还没好,就不便出门了。”唐子茗冷着脸,瞥了唐子瑶一眼,凉凉开口。   “无碍,你在看台陪着你母亲就好。既然发了帖,让各家的小姐们同去,你不去显得太突兀了。”归德侯摸着胡子,太子府里疯马闹事,不少小姐都受伤了。听闻贵人们都会同去,自然不能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唐子茗闷闷不乐地答应下来,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上马打猎,而不是在看台干巴巴地看着。   归德侯转向唐子瑶,皱眉道:“上回在太子府的事,我就不再旧事重提了。若是去打猎又闹出事来,你以后都别想出门了。”   唐子瑶耷拉着脑袋,低声应了,惴惴不安的就怕归德侯真不让她出门,那还不得闷疯了?   “夫人给她们几个做两身骑装,务必收拾好了。”归德侯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郑重地道:“我不管你们平日如何,出门后便代表着归德侯府,都给我小心点,别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唐子嫣心底嗤笑,造成如今姊妹情谊不深,不就是归德侯乐于看见的?如今倒是义正言辞,好像说得她们内里斗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等归德侯一走,李霖敏很快也跟着走了,几人坐在饭厅里,丫鬟们穿梭着伺候漱口净面。   唐子茗冷着脸,一声不吭就回去了。   唐子瑶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冷哼道:“拽什么拽。”   嘀咕完,她又转向唐子嫣,厌恶地瞥了聂茹茵一眼:“三姐姐,她也要一起去吗?”   “说是府里的小姐们,自然都是要去的。”唐子嫣看见聂茹茵局促不安的样子,记起她的骑射似乎不怎么好。   归德侯舍得出钱栽培几人,琴棋书画和骑射都有专门的师傅教导。她们四个还好,甚至连身子骨娇弱的唐子娇也有几分架势。唯独聂茹茵琴棋书画不错,偏偏骑射学得一塌糊涂。   尤其要命的是,聂茹茵还害怕马匹,每次上马都尖叫连连,着实令人听得耳朵疼。   聂茹茵也明白自己的骑射有多糟糕,别说射箭了,就是在马上就坐不稳,吓得面色发白。刚才归德侯在,她不敢开口,如今倒是看向唐子嫣露出几分害怕来:“三姐姐,我能不去吗?”   “没听父亲说了,就算大姐姐受伤了也得去,大不了你也跟着母亲坐在看台上。”唐子瑶也不想聂茹茵出去丢了她们归德侯府的脸面,以为几人跟聂茹茵一样骑射完全拿不出手。   聂茹茵知道归德侯说一不二,也就不敢再吱声,匆匆走了。   “看她这德性,根本上不了台面。”唐子瑶小声抱怨着,回到院子里,双手托着腮笑了,看得身边的丫鬟浅叶浑身发凉:“既然她不想去,不如我想法子让她去不了?”   “四小姐,万万不可。让侯爷知道了,怕是要大发雷霆的。”浅叶连忙劝阻,毕竟唐子瑶是主子,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些丫鬟。   “也罢,等到猎场上再出手,父亲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唐子瑶越发看着聂茹茵不顺眼了,唯唯诺诺的就算了,没一点贵女的样子,反倒像受委屈的小媳妇,让人腻歪得不行。   偏偏纪云喜欢她,连曾湘玉也对她另眼相看,让唐子瑶心里十分不痛快。   看着吧,她就不信聂茹茵的运气能一直都那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野猫,喵!=3=   ☆、第十二章 人情债   第十二章人情债   “三小姐,骑装刚做好,绣娘已经派人送来了。”翠竹撩开帘子,低声禀报。   “让她们进来吧,”唐子嫣看着两个丫鬟送上来的骑装,不由懵了:“这颜色怎么……”   她挑的明明是一套深蓝一套淡粉色,都是京中贵女喜欢的颜色,应该说并不出挑,在人群里很快就被淹没了。   只是如今送来的骑装居然是大红色,张扬的颜色刺得唐子嫣眼睛发酸。   翠竹也傻眼了,看着一件大红,一件蓝色,奇怪道;“莫不是送错了?”   小丫头兢兢战战,小声说了:“没有送错,这是三小姐的衣裳。”   “颜色怎么变了?难道是你们记错了?”翠竹皱着眉头,质问小丫头。   “没有,后来呈上给侯夫人,才把颜色改了。”另外一个丫头镇定一点,低声开口。   唐子嫣摆摆手,也懒得为难两个送衣裳的丫头:“翠竹给赏钱,把衣裳收下吧。”   既然是李霖敏选的颜色,她还真是推托不了,只能收下了。   翠竹不情不愿地给了赏钱,捧着衣裳进去,一脸的不高兴:“夫人怎么突然想起给三小姐挑颜色了?上回四小姐一身大红,穿着奇奇怪怪的,如今三小姐也是一身大红,不知道四小姐会不会多想?”   唐子嫣肯定,唐子瑶绝对会多想了。   果不其然,唐子嫣换上一身大红的骑装,乌发竖起,露出秀丽的面庞,平添了几分英气。在几人中,甚至比容貌更为上乘的唐子娇更为出挑。   唐子瑶一身粉色的骑装,露出尤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容,灵动的双眼在她身上一顿,挑了挑眉:“今儿三姐姐穿的如此鲜艳明媚,妹妹我差点没认出来。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唐子茗早就看见唐子嫣一身大红色,跟平日选的颜色截然不同,也有些奇怪:“三妹妹这一身,确实够抢眼的,怎么突然改了性子挑了这颜色?”   唐子嫣一脸无奈,低声解释:“原本选的跟四妹妹一样的颜色,绣娘却是记错了,换了这件。再换来不及了,索性就收下,反正也就穿一两次罢了。”   唐子茗点头,表示明白,她就知道唐子嫣素来不喜欢出挑,脾气又够好,就算错了也不会为难绣娘。   唐子瑶却不乐意了,不依不饶道:“绣娘办点事都做不好,还要来做什么。三姐姐性子也太好了,以后岂不是要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不行,我得告诉母亲,让人把这绣娘换掉!”   唐子嫣不敢说是李霖敏换的颜色,免得众人多想。只是看唐子瑶的架势,看来是心里极为不痛快了:“妹妹且慢,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即便回去跟母亲说了,也来不及换一身,何必多此一举?要是迟了,怕是要被父亲责备的。”   抬出归德侯,唐子瑶总算是有些忌惮,没再闹腾了。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区区一件衣裳,用得着这般生气吗?”唐子茗睨了唐子瑶一眼,冷冷笑了:“莫不是上回穿着大红的衣裳不好看,却见三妹妹穿得如此适合,心里便不舒服了,才会借着此事迁怒到绣娘身上?”   唐子瑶被说中,涨红了脸,死活也不承认:“大姐姐说什么,三姐姐穿的好看自然是好的,但是也不能太姑息底下的人。若是这个犯点小错,那个闹点小错,归德侯府还不乱套了?”   “四妹妹倒也明白规矩,更该知道惩罚绣娘是母亲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小姐来插手?”管家是李霖敏的事,唐子瑶插手,难道还想争权来着?   唐子瑶说不过唐子茗,沉着脸看向她。   唐子嫣心里暗叹,以前唐子茗见着唐子瑶,都是冷冰冰的不屑于理会。如今倒是像吃了炸药一样,一点就着,两人每次见面都争锋相对的,她只好和稀泥:“该出发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们两人还懂得事情孰轻孰重,撇开脸结束了这场争辩,一前一后地上马车出发了。   李霖敏只备下了两辆马车,唐子瑶破天荒邀请唐子娇上车,唐子嫣只好到唐子茗的车上。   一路相安无事,唐子茗虽说面上冷若冰霜,却很少出口伤人,倒也容易相处。   只是快到达的时候,唐子茗却突然转过头对唐子嫣提醒了一句:“小心四妹,她今儿可准备不少害人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针对谁。只是你今日大出风头,说不定她就顺手给你使坏了。”   唐子嫣一愣,笑着道谢:“多得大姐姐提醒了,我会注意的。”   唐子茗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帮你,不过是不想让四妹得意罢了。说起来,你这身衣裳真是绣娘弄错了颜色?”   唐子茗对唐子嫣坦然,唐子嫣也不好隐瞒,只得小声答了:“是母亲临时换的,今早衣裳送来我才知道。”   唐子茗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早就是预料之中了:“看来母亲倒是挺喜欢你,眼光也不错。”   大红色原本有些庸俗,唐子瑶穿着就过于老气,唐子娇穿着便更显得娇弱,失了点贵女的飒爽。若是唐子茗穿着,趁着常年冷冰冰的脸倒是有些维和。   唯独唐子嫣穿着最好,英气勃、勃,甚至可人。   唐子嫣不在意地笑笑,其实穿什么都无所谓,只是李霖敏的用心让人有些奇怪罢了。   到达马场,唐子瑶咋咋呼呼地率先挑了一批骏马,很快就牵走了。   唐子茗接着挑了最远的一匹,上上下下检查了好久才带走。即使不能放马狂奔,也能溜达溜达,免得跟李霖敏坐在看台上相顾无言。   唐子娇在小厮的介绍下,费了些功夫只选了一批温和好驾驭的母马,显然没想过在骑射上出风头。   唐子嫣走了一圈,挑了一匹看着温顺的黑马,正要牵走,就见聂茹茵畏畏缩缩地站在几步开外,不敢靠近。   “若是茵妹妹为难,直接去看台陪着母亲便好。”   聂茹茵却咬咬牙,在丫鬟的搀扶下哆哆嗦嗦走近:“无碍的,我就选一批听话乖顺的,稍微走走就好。”   小厮伶俐地给聂茹茵挑了一匹身量不高的骏马,身上是黑色的,只有四个蹄子是雪白,踏雪如云,倒是好看。   见聂茹茵迟疑,小厮热情地介绍道:“这是马概里最温顺的骏马了,年纪不小,可能不如年轻的马匹跑得快,却不怎么颠簸,最适合小姐了。”   聂茹茵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就这一匹吧。”   唐子嫣看她选好了,再没理会聂茹茵,上马后在周围走了一圈,只觉得身下的骏马十分通人性,总是能很快感觉到她的想法而动,坐着也不颠簸,她不由喜爱地抚摸着马匹的脖子:“乖孩子,你真棒!”   说完,她便听见树后一声短促暗沉的笑声。   “谁在那里?”唐子嫣皱眉,看着树后的黑衣男子缓缓走出:“公子,非礼勿听!”   她纳闷,怎么去哪里都碰上这个男人,而且这人不是偷看就是偷听,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   赵玄凌挑眉,缓缓走来:“明明是我先在这里的,小姐惊扰了我,怎么倒像是我的错?”   “你是太子的贵客吗?打猎快要开始了,不去选马?”唐子嫣懒得跟他说话,只想打发这男人离开。   赵玄凌两指在嘴边吹了个口哨,一匹黑马奔驰而来,喘着粗气蹭在他的颈侧撒娇:“这是青墨,我的坐骑。”   “长得真不错,”唐子嫣瞧见青墨身姿矫健,双眼有神,像孩子一样撒娇,便十分喜欢,不吝啬地夸奖一句。   赵玄凌看着她,眯起眼:“刚才也听见你夸奖身下这匹母马,你觉得它能听懂吗?”   “马匹是有灵性的,不管听不听得懂,总能听出我的喜欢和善意,就能合作得很好。”唐子嫣伸手抚摸着身下马匹的脖子,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冷不丁青墨探过头来,在唐子嫣怀里拱了拱,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吓了她一跳,然后脖子痒痒的,又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热情的孩子,是听见我夸你了吗?”   青墨还想在她怀里乱蹭,被赵玄凌扯着缰绳退后,眼睛委屈地瞅了他一眼,便转移目标,去蹭唐子嫣身下的母马了。   赵玄凌拍了拍青墨的脖子,点头赞同道:“你对它好,它也能感觉到,对你更好,不求回报。不像人,对他们再好,有时候也比不过利益。”   唐子嫣沉默了,总觉得跟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谈论这种话题有些突兀,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不过她也赞同,有时候畜生比人更懂得感恩。   “等等,你说这是一匹母马?”唐子嫣愣了,她记得马概里只剩下一匹母马,就是聂茹茵选的。   “不错,你下来看看。”赵玄凌指着马腿,不过走了几圈,马蹄上的黑泥就落下,露出一截白色来。   唐子嫣有点懵了,这么容易就掉下来,说明对方也就想要遮掩一下,让聂茹茵挑不中那匹温顺的母马而已。   不用想,做出这么幼稚的小动作,又针对聂茹茵的,只有唐子瑶了。   她叹气,估计聂茹茵待会有苦头吃了。   “远亲那位姑娘不善骑射,没挑到这批温顺的母马,公子可否请人去把马匹换下来?”唐子嫣瞧着这人非富即贵,又能随意带自己的马匹进来,肯定能说得上话来。   “你上次的人情还没还,又要添一次了?”赵玄凌摸摸下巴,答应下来:“你倒是心善,每次都是为了那位远亲的姑娘欠下人情。”   唐子嫣郁闷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被这男人说得像是艰难办成的大事?   “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为了让公子积福,公子该感激才是,怎能提及人情不人情的?”   “为我积福?”赵玄凌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唐子嫣,瞧见她一副“为了你好才让你去办”的表情,便觉得有趣:“不相干的人救来何用,若是你,我倒是愿意救上一救。”   这男人还真是直白,唐子嫣其实也不愿意多管闲事,不过闹出人命,她想视若无睹都很难:“既然公子不愿意,那我就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不过唐子嫣亲自去,麻烦会多一些,谁知道唐子瑶会不会贼喊捉贼,一口咬定是她动的手脚呢?   毕竟最后留下的只有她和聂茹茵两人,调换了马匹也不是多难的事。   唐子嫣眼底的两分迟疑,赵玄凌看得清清楚楚,不外乎是女儿家之间的小阴谋,他还没看在眼内,一把抓住准备上马的唐子嫣:“等下,我把青墨借你。”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她没有骑着母马回去,唐子瑶也拿自己没辙。   只是,这男人会如此好心?   唐子嫣警惕的小眼神,让赵玄凌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把,果然如自己想象般的水嫩柔滑:“你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就把青墨借给你一会,不算一次人情,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将军你讨要的人情债越来越多了,让小野猫怎么还……→ →   ☆、第十三章 嫩豆腐   第十三章嫩豆腐   唐子嫣捂着脸颊,这男人一脸正经,好像刚才趁机揩油的人不是他一样。但是告诉一个陌生男人自己的姓名,她不由犹豫了。   赵玄凌看出她的顾虑,漫不经心地伸手抚了抚青墨的鬃毛,惹得青墨扭头蹭向他的胸膛。   唐子嫣觉得,刚才这男人抚摸自己的样子,怎么跟抚摸青墨差不多?   “你不是想要救人吗?再不去,想救也来不及了。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迟了,连一级都造不上了。”   赵玄凌早就在唐子嫣开口的时候,便伸手悄悄对身后的暗卫做了手势,对方已经赶过去了,所以才有心情在这里逗着眼前的小野猫。   唐子嫣踌躇了片刻,还是觉得人命大过天,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我是唐家人,归德侯的女儿。”   赵玄凌挑眉,归德侯有四个女儿,看来小野猫是不打算说清楚了,还是想着办法含糊过去?   他伸手捏住唐子嫣的下巴,力度一再放轻,还是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色指痕:“不要试图隐瞒,我的耐性并不是很好。”   想骗自己,小野猫还是嫩了点!   唐子嫣闻言,这才正正经经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之前没怎么留神,如今才发现,这男人有一副好相貌,让人过目不忘。   只是浑身的煞气怎么也遮掩不住,显然是个常年在战场上带着的武将。难怪打猎要躲到角落来,这男人光是走出去,那些猎物循着本能,只怕都要躲得远远的,哪里还能让太子打猎尽兴?   看得出,这男人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她也没时间继续跟这人痴缠了,勉强回答:“我是……三小姐。”   “很好,”赵玄凌收回手之前,指腹在难道浅淡的红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我喜欢识时务的姑娘,刚才的承诺还算数,青墨借给你。”   唐子嫣牵着青墨的缰绳,恼怒自己像是被这男人牵着鼻子走:“你呢,叫什么?我待会让人把青墨送回来,总要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吧?”   “没必要让人送,青墨会自己回来的。至于我的名字……”赵玄凌顿了顿,对上唐子嫣好奇中带着探究的目光,名字在舌尖上转了一个圈,还是咽了下去:“以后,唐三小姐会有机会知道的。”   唐子嫣一窒,显然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还卖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翻身上马,踢了踢马肚,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   “看来小野猫气得不轻,一脸恼怒恨不得亮出爪子来……”赵玄凌摸着下巴,越发觉得兴味了。回到京里,难得找到了乐子。   唐子嫣赶回去的时候,聂茹茵已经被一个蓝衣的世家公子救下了。   聂茹茵正满脸发白,小脸上楚楚可怜的神色,惹得世家公子一个劲地宽慰她。   “三姐姐来了?”唐子瑶眼尖,老远就望见唐子嫣骑着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茵姐姐运气真糟糕,居然选了一匹烈马,险些受伤了,幸好有这位公子伸出援手,才能平安无事。”   唐子嫣瞥见唐子瑶一脸无辜的摸样,要不是知道这些事必然是这个四妹妹惹出来的,谁看见都会以为唐子瑶是无辜的。   偏偏聂茹茵一出事,这人就跑过来看热闹,原本唐子嫣只猜出是七八分,如今认定唐子瑶十成十是做恶作剧的罪魁祸首了。   “谢谢这位公子了,回头必定让父亲向公子道谢。”唐子嫣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目光里含着一点感激,柔和的嗓音更是让这个世家公子十分受用。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世家公子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唐子瑶一眼:“听说聂姑娘跟唐三小姐一起选马,原本该是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怎么会挑了一匹烈马?”   唐子嫣摇摇头,一脸茫然:“我和茵妹妹都不懂马,去的时候都是听马概的小厮介绍的。第一次跟太子行猎,我紧张得一夜睡不着,刚刚别说分清是温顺的还是烈马,我们两人只怕连母马公马都没留意的。”   闻言,世家公子温和地笑笑。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平日该是练习骑射,对马匹也就稍有认识罢了。如今第一次被太子邀请来打猎,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分不清马匹倒是有可能的。   “这倒是马概小厮的失职了,此事可大可小,回头需要让人禀报太子,免得以后发生同样的意外。”世家公子转向唐子嫣,手中的折扇一合,笑道:“失礼了,三小姐身后是在马概挑的?”   唐子嫣一怔,瞥见唐子瑶看过来的眼神,只能点头:“是的。”   “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只是性子也够烈,三小姐要小心为上。”世家公子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唐子瑶上前想要看看青墨,只是还没走近,青墨就重重喷了一口气,前蹄踢着地面,一副暴躁的摸样,吓得她只能连连退后:“三姐姐,你挑的这匹马怕是比聂茹茵挑的还要性子烈。太子府的小厮真够懒散的,区区一个马概都没打理好,让这些烈马摆在跟前叫小姐们挑去,不是害人吗?”   唐子嫣无语,要不是这位唐四小姐,那个马概的小厮也不用受皮肉之惩了:“它很乖的,或许有些怕生而已。”   她伸手抚摸着青墨的鬃毛安抚它,青墨很快温顺下来,用鼻尖蹭了蹭唐子嫣的掌心。   见状,唐子瑶有些不痛快,又问道:“派人送她去看台,让侯夫人照顾着?”   没聂茹茵在眼前乱晃碍眼,她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聂茹茵却被丫鬟扶起后,摇头道:“不妨事的,我待会牵着马四处走走便好,就不去看透打扰侯夫人了。”   唐子嫣对她的话颇为侧目,聂茹茵受了惊吓宁愿呆在这里,跟不喜欢的马匹在一起,也不愿意去看台?   这倒是奇怪了。   觉得奇怪的,不止是她,还有唐子瑶:“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骑射不好,没得丢了归德侯府的面子,以为归德侯没尽心尽力请师傅来教你。再看看我们几个小姐的骑射功夫如此之好,不知情的还以为父亲偏心呢!”   聂茹茵白着脸摇头,喃喃道:“我就想四处走走,没打算参加打猎的。”   “不参加正好,没得坏了我的兴致。”唐子瑶冷哼着,上下打量聂茹茵,忽然眉尖一挑:“你不会是想留在这里,看能不能跟纪公子遇上吧?”   被戳穿了心事,聂茹茵的脸色更是苍白,瘦削的身子骨摇摇欲坠,几乎半个身子都挂在丫鬟的臂弯里。   “被我猜着了?”唐子瑶嗤笑一声,摆摆手道:“我劝你歇了心思的好,纪公子受了太子妃的嘉许,太子也是对他十分赏识,听说已经打算给他做媒,把张小姐许配给他。”   “至于你,一个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妹,一个是归德侯府不知道多远的远亲,你觉得纪公子会选谁?”唐子瑶笑得恣意,远远看着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畅快地笑着。   只有在场的两人知道,她有多么的幸灾乐祸,说出的话又如何句句都戳伤聂茹茵原本已经充满了怀疑和不安的心。   “你说谎,这不可能!”聂茹茵像是被逼急了,声音不由拔高几分,几乎算是吼了出来:“纪公子说他心里只有我,我什么都给了他,他怎会辜负我?你说谎,他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对我的?”   唐子瑶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拍着胸口不屑地冷哼:“信不信随你,反正跟我没关系。不过男人说的话,又怎能全信?除了你,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张小姐的心思了。你觉得如今像个泼妇一样的你,纪公子还会捧在手心里怜惜吗?”   “别做梦了,比起他的前程,你算什么东西?”   唐子瑶冷笑着,招呼着唐子嫣道:“三姐姐,要一起去打猎吗?”   见唐子嫣摇头,唐子瑶也不在乎:“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三姐姐,我可劝你了,千万别跟她走得太近,傻乎乎的给人骗了,还以为人家把她放在心上了呢。”   说完,唐子瑶翻身上马,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聂茹茵大吼之后,一脸心碎的表情,一张脸上苍白得几乎看不见血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   唐子嫣隐约看出张梦姌的心思,却没想到唐子瑶比她更敏锐,一下子就发现出端倪来。她心里暗叹,聂茹茵把自己赔得彻底,要是纪云真的见异思迁,聂茹茵什么都没能得到,还输的一塌糊涂。   聂茹茵低着头像是在啜泣,唐子嫣看得腻歪,这位表姑娘除了哭,就只会装可怜,看得人实在倒胃口,索性眼不见为净,也骑马走了。   等唐子嫣走远了,聂茹茵抬起头来,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的,哪里看得出有泪痕,只是双眼迸发出的恨意和阴霾,让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心惊:“表小姐,要不回去歇一歇?”   “不了,难得出门,怎能错过这番好风景?”聂茹茵冷笑了一声,望着远方的树林出神,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银霜,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位世家公子是谁。”   “是,表小姐。”银霜小声答应了,见聂茹茵执意独自一人牵着缰绳走入猎场,不由叹着气只能随她去了。   聂茹茵素来有主意,也没看着那般胆怯懦弱,就怕被纪云一刺激,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银霜越想越是担心,左右张望一番,便提着裙摆匆匆向看台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理所当然滴揩油,赵将军你厉害……   ☆、第十四章 遇险情   第十四章遇险情   “谢谢你了,青墨。”唐子嫣揉了揉青墨的脑袋,拍了拍它道:“回去找你的主人吧。”   青墨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翠竹看得有趣,抿着唇笑道:“这骏马就跟小孩儿像的,真是粘人,还聪明得很。”   唐子嫣点头,她对青墨很是喜欢,如此通灵性的骏马,在那男人身边倒是浪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是,如小姐所料,刚进了猎场,张小姐就邀请纪公子一起打猎,纪公子一口应允。同行的还有一位蓝衣公子,便是刚才救了表小姐的公子。”翠竹一五一十地答了,因为性情活泼,她很容易跟其他丫鬟打成一片,不着痕迹地打听消息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蓝衣公子是谁?”唐子嫣奇怪,居然能跟张梦姌同行,估计身份也非同一般。   看来太子妃虽说顺着张梦姌的意思,让她多跟纪云接触,只是另一方面,却也对纪云有些不满意,这才让一位世家公子跟着。   对比之下,纪云终究是寒门出身,哪里有从小规矩森严的世家公子来得优雅从容。   太子妃只怕也是让张梦姌看清楚,纪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除了学识出众之外,可有什么能跟世家公子比拟的。   “回小姐,那位是……尚书令。”翠竹听闻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   “那位最年轻的尚书令吗?”唐子嫣摸着下巴琢磨,太子妃的眼光倒是够好,一眼就把蒋光寒看中,送到张梦姌的身边。   但是太子妃必然是忘记了一点,哪个少女不怀春?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心仪纪云,纪云便是什么都好,甚至连最年轻的尚书令也是比不上的。   果不其然,唐子嫣骑着另外一匹骏马刚踏进树林没多久,便看见一行几人。   打头的便是张梦姌和纪云,两人的马匹并排而行,正低声说着什么,挨得极近,张梦姌看着纪云的眼神,微微含着羞涩和歆慕,唇边一直带着笑意,更显得娇艳如花。   纪云一袭深色的骑装,身姿瘦削,眉目清俊。虽说跟张梦姌有些亲近,神色却不卑不吭,没有一丝讨好。   倒是知道张梦姌在太子妃身边长大,看得最多的就是阿谀奉承,最厌恶的便是谄媚之色,纪云拿捏得正好,既不会太过于主动,又不至于冷落了她。   “三姐姐,快来。”没等唐子嫣掉了马头离开,就听见唐子瑶热情地叫唤。   她抬头一看,跟张梦姌一行人里可不就有一个唐子瑶?   唐子嫣皱了皱眉,一点都不想过去,看着唐子瑶异常高兴的脸色,她就觉得十分不妙。   唐子瑶哪里给她犹豫的机会,策马过来:“三姐姐没见过这位姐姐吧,这是张姐姐。”   “张小姐,”唐子嫣不得已,只能挂着笑脸跟张梦姌打招呼,打算寒暄几句,她便悄悄离开。   谁知一行人跟着走近,纪云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身上,尤为灼热。   唐子嫣暗道一声不好,上回为了摆脱纪云,倒是做了一番似是而非的戏,好不容易才把纪云打发走了。这人不会当了真,如今心里得益着,还不想放过她吗?   也是,太子妃的态度含含糊糊的,张梦姌再喜欢纪云,两人的身份必定不匹配。若是最后没娶到张梦姌,唐子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人倒是会算计,唐子嫣以前怎么没瞧出来?   张梦姌一路关注着纪云,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位唐三小姐身上,心里自然十分不喜:“唐三小姐是吧,不如一起打猎,比试比试身手?”   感觉出张梦姌对她散发出的敌意,唐子嫣笑笑摇头道:“我的骑射功夫一般,只是来见识见识罢了,听说张小姐骑射一流,比试就免了。”   纪云也帮腔道:“是了,难得受邀到太子的猎场,听闻这里风景极好,一边打猎一边骑马赏景也是极好的。”   他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张梦姌更不高兴了,纪云分明是帮着唐子嫣,怕她出丑,心里不由暗恨:“比划而已,来猎场赏景倒是其次的,唐三小姐觉得呢?”   唐子嫣也头疼,纪云这是故意的吧,生怕张梦姌对她不够厌恶吗?   唐子瑶笑着搭腔,附和道:“都说张姐姐骑射在京中的贵女是一等一的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一下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子嫣哪里能拒绝。   对于张梦姌莫名其妙的挑衅,既然避无可避,只能迎难而上了,她笑着点头:“那就有劳张小姐指点了。”   “好说,”张梦姌一踢马腹,策马向前深入深林。   唐子嫣也踢了踢马腹,尾随而上,全神贯注在四周的动静上,手里拿着弓箭,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她双腿夹住马背,两手拉弓,眨眼间一箭射出。   “好箭!好准头!”一直沉默的蒋光寒远远跟在后头,看见唐子嫣一箭射中一头雄鹿,忍不住夸赞。   若是射中也没什么,只是距离这样远,要是羽箭射中鹿身,就坏了一张好皮子。唐子嫣这一箭,却是从雄鹿的左耳刺入右耳,完全地保住一整张鹿皮。   雄鹿腿脚快,身姿轻巧,要不是有好准头,好箭法,根本很难射中,更别提只射中耳朵了。   唐子嫣回头对蒋光寒笑笑:“蒋公子谬赞了。”   “倒没想到三小姐的箭法如此了得,听说归德侯府骑射最厉害的是四小姐,岂不是箭法更加出神入化?”蒋光寒不由好奇,唐子嫣的箭法已经如此厉害了,唐子瑶的箭法得厉害到哪里去?   唐子瑶一听,唇边的笑容一僵,看向唐子嫣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复杂。都说归德侯府四小姐骑射最精湛,如今看来,这位三姐姐藏得真够深的,谁也看不出来,其实最厉害的反而是她。   唐子嫣谦虚地笑着,摇头道:“不过运气而已,四妹妹自是我们姊妹里骑射最好的。”   张梦姌没想到唐子嫣居然如此厉害,转眼就出手,一出手还射中了一只雄鹿。要知道这鹿跑得快,根本不容易猎到。她倒是小看了这个三姐姐,瞧见纪云看向唐子嫣的眼神越发明亮柔和,张梦姌咬咬牙,收起弓箭往树林深处去了。   蒋光寒皱了皱眉,想要劝阻她:“张小姐不要走得太远为好,免得太子妃回头寻不着你,要担心的。”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张梦姌恨不得猎上一只大件的猎物,把唐子嫣比下去,哪里会听劝,踢着马肚子跑得更欢了。   唐子瑶生怕蒋光寒盯着自己的箭术,要是比唐子嫣差一点,岂不是脸面都要没了,便放慢了脚步,渐渐脱离。   张梦姌策马狂奔,很快听到了大动静,一脸喜色地赶了过去。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把纪云和蒋光寒都甩得老远,只有唐子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张梦姌蹙了蹙眉,很快舒展开来,因为她发现了大树后有一头熊。   这头熊估计刚刚成年,深褐色的表皮看着满是鲜嫩的光泽,慢吞吞地躲在树后啃着猎物。   熊背对着张梦姌,正是猎杀的好机会,她当下立刻拉开弓箭。   “等一下,张小姐!”唐子嫣见状,吓了一大跳,猎物最忌讳在进食的时候被惊扰,脾气必然暴涨,更加凶猛暴戾。   偏偏张梦姌的羽箭角度根本就不对,不可能把这头熊一箭击杀,只会激怒它,惹来更凶戾的反扑!   张梦姌根本没理会唐子嫣的劝阻,拉开满弓,两支羽箭同时刺入熊的后心窝。   正在进食的熊后背剧痛,只是熊皮够厚,张梦姌的力度有限,羽箭并没有伤到根本,赤红着双眼掉转身,就向张梦姌扑了过去。   “啊——不要过来!”   张梦姌吓得六神无主,平日打猎,她只要开头射上一两箭,剩下就有身边的护卫帮忙收拾掉猎物。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没想到这头熊居然毫发无伤的样子向自己扑杀过来,登时吓得差点把弓箭都扔掉了。   眼看着灰熊的双爪扑面而来,猎猎生风,张梦姌压根不知道要逃,惊得愣在当场。   两支连发的羽箭骤然在她耳边穿过,落在灰熊的爪子上,疼得它嗷嗷直叫。   “张小姐,快跑!”   唐子嫣也是满头大汗,双手拉满弓,一箭刺入了灰熊的右眼,为张梦姌赢得了逃脱的机会。   张梦姌连忙策马,只是身下的骏马被灰熊抓伤了右腿,坡着脚跑得越来越慢,她吓得连连惊叫起来。   唐子嫣没办法,只能一边跑一边留意她,一边回身给灰熊射上几箭。虽说她的准头不错,但是灰熊更加敏捷,一巴掌就把羽箭拍掉,再加上厚厚的皮毛,要彻底伤了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快,快射死它,你的箭术不是很好吗?”张梦姌大叫着,身下的马匹再也跑不动,一个翻身就摔了下去,她被甩了下来,眼看灰熊越来越近,吓得哭喊着:“快救我,我还不想死!”   唐子嫣耳朵嗡嗡嗡地叫,张梦姌的声音尖锐,浑身狼狈,哪里有之前的扯高气扬?   她腾出手,一把拽住张梦姌上了自己的骏马,一边用鞭子狠狠抽了抽马身。   骏马吃痛,撒开蹄子拼命向前奔跑。可是两个人的重量让它吃不消,速度就慢了下来,灰熊渐渐追的近了,让唐子嫣颇为头疼。   眼看灰熊要追上两人了,张梦姌面无血色,一咬牙,趁着唐子嫣不留神,狠狠把她推了下去!   “别怪我,我也只是为了活命!你撑着点,我去叫人来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名字应该叫 遇见大熊→ →   ☆、第十五章 展拳脚   第十五章展拳脚   唐子嫣猛地被推下马,只能勉强用左手撑地,在地上滚了两滚,避开了灰熊的爪子。   她心下苦笑,刚才张梦姌胡乱闯了进来,把纪云和蒋光寒都甩掉了,两人一时半刻还找不到这里来。   难道自己今天居然要命丧在猎场,被一头灰熊吃掉吗?   唐子嫣自然不甘心,她的新衣裳早就沾上了脏污,却已经顾不上了,狼狈地躲开灰熊,咬咬牙背着弓箭爬到了一棵大树上。   她红着眼,双手早就被磨破了,一只手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肿了一大块,疼得钻心。   好不容易爬上树,没等唐子嫣松口气,灰熊已经狂暴地撞起树干来,她连忙双腿勾住树枝坐稳了,低头看着灰熊,知道在树上安全不了多久。   靠人不如靠己,这是唐子嫣一直秉承的。   她取出弓箭,自己的手伤了,准头不如以前。只是受伤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光是拉满弓,就让唐子嫣疼得眼泪快下来了,手疼得快要断掉一样。   只有一次的机会,要不然她就会葬身灰熊的爪下。   唐子嫣紧紧盯着灰熊的动作,使出最大的力气,上箭,满弓,松手——   羽箭刺入灰熊另外一只眼睛,灰熊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唐子嫣不敢动,她担心灰熊是诈死,浑身无力地倚着树干,却知道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缓缓闭上眼,身子摇摇欲坠,从树上坠落……   一道矫健的身影飞快地跃起,在半空中轻巧地用双手托住跌落的唐子嫣,紧紧揽在臂弯里,稳稳地站在地上。   身后一匹骏马溜达着过来,伸头过来便要蹭蹭,被那人迅速避开了:“别闹了,青墨。”   纪云和蒋光寒匆忙赶来的时候,地上倒下的灰熊让两人脸色铁青,后面的唐子瑶更是白了脸:“三姐姐,怎么办……”   蒋光寒眼尖,望见不远处的身影,连忙赶了过去。   看见赵玄凌,他不由一怔:“见过赵将军。”   低头瞥见倚着树干不省人事的唐子嫣,身上的衣裳虽有些脏污和撕裂,看着并没有受重伤,蒋光寒不由松了口气。   刚刚看见浑身狼狈的张梦姌,听着她一边啜泣一边说唐子嫣舍身拦住灰熊,让张梦姌逃出来,蒋光寒心里吃惊,隐约猜测唐子嫣独自面对一头发狂的灰熊,怕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玄凌,他暗叹唐三小姐实在命不该绝:“幸好赵将军在,救了唐三小姐,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在我救她之前,她已经救了自己。”赵玄凌嘴角微勾,弯腰用手帕轻轻将唐子嫣沾上一点灰尘的脸颊擦拭干净,重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刚才稍微检查了,这小野猫倒是厉害,孤身一人对上灰熊,应对冷静,并没有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清楚跟灰熊不能硬碰硬,便取了一个迂回的方法,爬上树用箭射杀灰熊,从最脆弱的眼睛入手。   他还真是小看了唐子嫣,最后这一支箭从灰熊的眼睛刺入,从后脑勺穿出,力气着实不小,足以让灰熊毙命。   赵玄凌从远处射、出的羽箭,虽说从右侧刺穿了灰熊的脑袋,却是画蛇添足了。   蒋光寒自然看出灰熊头上的两支箭,一支是小姐们的白色羽箭,一支是赵玄凌专属的黑箭,都是致命的一箭。白色羽箭从灰熊的眼睛刺入,隐约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唐三”二字。   独自一人留下,对上灰熊却能全身而退,这位唐三小姐真让人震惊又叹服!   蒋光寒看见赵玄凌抱着唐子嫣翻身上马,那匹骏马摆着尾巴,撒开蹄子便狂奔而去。他眯起眼笑了笑,果然之前唐三小姐牵着的骏马,便是赵将军的爱马青墨,难怪如此眼熟。   纪云被那头灰熊扑面的血腥气熏得脸色苍白,又见唐子嫣人事不省,眼睁睁看见一个黑衣男人将唐子嫣带走,不由急急上马便要追去:“尚书大人,我担心表妹,先行一步了。”   “纪公子不必忧心,赵将军必然会平安送唐三小姐回去的。”蒋光寒瞥了眼纪云苍白的脸色,又想到张梦姌吓得哭哭啼啼的神色,清楚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回去跟太子和太子妃禀报才是。   唐子瑶小脸又红又白,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尚书大人,刚才那位真的是赵将军吗?”   即使蒋光寒没有回答,她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那样俊美的脸庞,那样硕长潇洒的身姿,那样冷然的神色,不是赵玄凌还能是谁?   “不错,正是赵玄凌赵将军。唐四小姐也赶紧回去,这里是树林深处,常有猛兽出没,灰熊的血腥气很快会把其他野兽招来。”蒋光寒看出唐子瑶春心萌动,远远望着赵玄凌远去的身影渐渐红了脸颊,不由轻叹着摇头。   刚才被赵玄凌吓得不敢开口,如今唐四小姐不关心自家三姐的伤势,反而对赵将军脸红。唐家姊妹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融洽了。   蒋光寒向太子禀报了唐子嫣独自一人射杀一头成年灰熊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猎场。   这位唐三小姐一向碌碌无为,不过性情比其他贵女要温和好相处一些罢了。如今骑射居然这般厉害,倒是让不少人侧目。   李霖敏听说唐子嫣受伤,至今还没醒来,大吃一惊。正回过神来,吩咐李嬷嬷把郎中请来,就见一个下仆前来禀报。   “侯夫人,唐三小姐正在我家主子的帐子里看伤,还请夫人不必忧心。”   “你家主子是?”李霖敏奇怪,反问一句。   “我家主子是赵将军,”下仆说完,行礼后便走了。   李霖敏更是吃惊,唐子嫣怎么跑到赵玄凌的帐子去了?   “赶紧请侯爷过来,三小姐是不是该赶紧接回来?”李霖敏吩咐李嬷嬷亲自去请,很快她便独自回来了。   “回夫人,侯爷正在太子的帐子里,不便回来,让人传话,叫夫人不必担心。赵将军恰好在树林里,救下唐三小姐,便直接送到帐子里,请郎中给三小姐看伤。”   李嬷嬷说完,又笑着道:“太子妃很是感激三小姐舍身救了张小姐,幸好虚惊一场,平安无事。太子也称赞三小姐是女中豪杰,回去后说要重赏三小姐。”   李霖敏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真是虚惊一场,幸好三小姐没事。不过她也太乱来了,跟张小姐两人比试,怎么会闯入树林深处去?”   李嬷嬷奉了茶,给李霖敏压惊,轻声劝道:“三小姐不过十五岁,平日再瞧着稳重,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年少气盛是必然的。想必下一次,她也不敢再胡乱来了。”   李霖敏叹气:“府里几位小姐,三丫头最让我放心,从来安安分分的,看着也沉稳。你说的也对,到底是个小姑娘,只盼着别有下一次。”   说完,她又忍不住皱眉:“三丫头居然跟赵将军扯上关系了,赵将军听闻性子极冷,不是个好相处的,也不知道三丫头在将军那里会不会受了委屈,待会你让翠竹跟着过去照顾三丫头吧。”   “是,夫人只管放宽心。将军性情再冷,也是大败突厥的大英雄,又怎会见死不救?三小姐在将军那里,必然不会受了冷待。”   李霖敏点了点头,便见一人闯了进来,赫然是唐子瑶。她左右张望了一番,疑惑道:“三姐姐不在这里吗?赵将军不是说送姐姐回来了?”   李嬷嬷连忙答道:“四小姐,三小姐在赵将军的帐子里,等伤势稳下后再送回府去。”   唐子瑶一怔,转身又跑了出去:“那我去看看三姐姐的伤势如何。”   “四小姐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李嬷嬷感叹着,唐子瑶跑进跑出的,一脸焦急,连给李霖敏行礼都忘记了。   李霖敏却是一声冷哼,把茶盏重重往茶几上一搁:“我还不知道四丫头什么时候跟三丫头的感情这般好了?我瞧着,四丫头着急的不是三丫头,而是那位赵将军吧!”   李嬷嬷给她顺着气,低声劝道:“赵将军是举国英雄,哪里有小姑娘不喜欢不崇拜他的?何况四小姐这个年纪,又喜欢骑射功夫,必定对赵将军十分敬仰。”   李霖敏压根不相信唐子瑶是因为心急才会忘记行礼,其实就没把她这个侯府的主母放在眼内,不由冷嘲热讽道:“赵将军得了圣上的青眼,虽说独自建府,却到底是郡王的子孙,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更别提四丫头上面还有三个未曾出嫁的姐姐呢!”   如今倒是不讲究出嫁必须长幼有序,只是唐子瑶到底年纪小,过了年才十四岁,还不到说亲的时候。   赵玄凌已经二十了,眼光再差,又哪里会看上一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将军英雄救美慢了一点点呀……   ☆、第十六章 表怜意   第十六章表怜意   “回将军,唐三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手腕扭了,掌心和腿脚有些擦损,只消休养几日便能好得七七八八。”老郎中仔细检查后,向赵玄凌回禀。   赵玄凌点头,摆摆手让老郎中出去了。   他盯着唐子嫣右手掌心的伤势,已经涂满了上好的伤药,依旧能看出红肿来,显然她之前摔得不轻才会这般扭伤又严重擦损,娇嫩的掌心几乎是被地上的石头磨得血肉模糊。   究竟摔得多厉害,才伤成这样?   赵玄凌丝毫不相信张梦姌的话,说什么两人闯入树林深处是为了比划骑射,她的骏马被灰熊抓伤很快跑不动了,唐子嫣为了救她让出马匹,留下独自对战灰熊……   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唐子嫣又不是傻的,一个姑娘家,力气到底轻。就算骑射再厉害,也不可能孤身留下来面对暴怒的灰熊。   加上唐子嫣和张梦姌的关系,可不见得有多好,她又为什么要舍身救人?   分明就是张梦姌贪生怕死,唐子嫣好心带她上马,两人的重量让骏马跑不快,张梦姌便恩将仇报,把唐子嫣推下去,好给自己争取时间逃命。   赵玄凌冷笑,这样的事他是见得多了。   帐子外的下仆很快前来禀报:“回将军,灰熊后背上的两支箭,果真是张小姐留下的。”   “知道了,”不出赵玄凌所想,分明是张梦姌好胜心强,一味想要赢,便不自量力地射伤一头灰熊。最后没成功,反倒连累了唐子嫣。   他慢慢伸出手,指腹在唐子嫣的脸颊上轻轻划过:“你也是傻的,何必救她,倒是惹了一身腥。”   赵玄凌轻轻拨开唐子嫣脸颊的一束乌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幸好没破相,要不然醒来还不得哭鼻子了?”   他微微眯起眼,就算没破相,这般厉害的小野猫也不是一般人能镇得住的。   帐子外忽然一阵喧闹声,赵玄凌不悦:“谁在外面?”   下仆为难地道:“回将军,唐四小姐来了,说是看三小姐的。”   “不见,”赵玄凌瞥见唐子嫣被惊扰得微微蹙起眉,似是快要醒来。她呼吸稍稍变得紧促,仿佛还没从噩梦中完全挣扎开去,满脸痛苦的神色。   就算小野猫的爪子再厉害,到底是个小姑娘,独自射杀灰熊,对唐子嫣来说必定是一次极为恐惧的噩梦。   赵玄凌伸手覆上她的脸颊,感觉到唐子嫣的呼吸渐渐平顺了,还在他的手心里顺势蹭了蹭。   掌心里一阵微微的痒意,他的手不自然地略略一顿,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难怪青墨如此喜欢她,唐子嫣这动作不就跟青墨差不多?   唐子嫣感觉脸颊暖融融的,忍不住伸手抓住这个暖和的东西,更加贴近自己的脸颊,感受着皮肤上灼热的温度,舒服地想要喟叹一声,这才慢慢睁开眼。   对上一双揶揄的黑眸,唐子嫣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抓住那混蛋男人的手,还贴着自己的脸颊抓着不放,不由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松开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赵玄凌看着她,挑眉揶揄道。   唐子嫣晃了晃脑袋,想起自己体力不支昏迷前,看见的便是羽箭穿入灰熊眼睛的情景,脸色不由微白。   “放心,灰熊是你的战利品。只怕这次打猎,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你,唐三小姐必定取得头筹。”赵玄凌说完,又扶着挣扎要起来的她重新躺下:“别乱动,刚止了血,起来只怕要昏眩的。”   唐子嫣浑身是伤,衬得小脸苍白,显出几分难得的楚楚可怜来。   “先歇息一会,等下便使马车送你回归德侯府。”   “有劳公子了,”唐子嫣也明白自己浑身脱力,一时之间是走不动了,索性重新躺下。   “三小姐救了张姑娘,太子和太子妃十分感激,赏赐只怕很快就要送到府上去了。”赵玄凌试探着说了一句,意料中看见唐子嫣皱起眉头,喃喃说了一句。   “谁要救她了,分明是为了自救!”   唐子嫣想到张梦姌居然将自己推下马,就一肚子的气。显然张梦姌也没说出真相,可能因为愧疚,又或者局的她不可能在灰熊跟前逃脱,索性抬举她。   如今她倒是活着回来了,张梦姌只怕心里懊恼,想要封住自己的嘴。   平常人也就罢了,太子妃的妹妹是个恩将仇报的姑娘,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别说嫁人了,怕是出门都要抬不起头来。   “三姐、三姐!”   唐子嫣正恼怒着,听见帐子外传来唐子瑶的声音,不由奇怪:“四妹妹在外面?”   “嗯,她要进来看看你的伤势。三小姐刚才尚未醒来,也不能挪动,我便让人拦下了。”赵玄凌倒没想到唐子瑶如此执着,依旧在帐子外徘徊。他似乎记得,这位四小姐跟唐子嫣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让她进来吧,要不然四妹妹只怕是不肯走的,倒是扰了公子的清净。”唐子嫣叹气,不管唐子瑶非要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她这个四妹妹素来固执,不达到目的怕是不会离开,只会一直这么叫下去。   赵玄凌也听得烦了,挥挥手让人把唐子瑶放进来。   唐子瑶一进来,就红着眼扑到唐子嫣的榻前,哀哀切切道:“三姐,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了,听说你遇上了灰熊,身上可是受伤了?”   “我的伤还好,倒是四妹妹没跟母亲回府?”唐子嫣被她吓了一跳,唐子瑶以前可没这般关心自己,瞧见这个四妹妹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痕,通红着双眼,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有多姊妹情深呢!   “三姐姐没事就好,我担心着,便没跟母亲一起回府,先来看看姐姐了。”唐子瑶这才发觉榻前还坐着一位公子,不由红了红脸,向赵玄凌行礼道:“我一时只顾着三姐姐,还没跟赵将军请安。赵将军名扬内外,倒是我唐突了。”   “没什么,”赵玄凌冷冷地应了一声,转向满脸惊讶的唐子嫣道:“时辰不早了,我这就让人准备马车送三小姐回府。”   说罢,他再也没理会唐子瑶,起身离开。   唐子瑶恋恋不舍望着赵玄凌远去的身影,满眼的眷恋和崇拜,唐子嫣恍然大悟。   难怪唐子瑶非要进来,原来目的不是别的,是为了这位最近名声鹊起的赵大将军。   这男人倒是瞒得紧,唐子嫣没想到这人就是赵玄凌。   “三姐姐怎么认识赵将军的?听说三姐姐遇上灰熊,赵将军第一时间就去树林寻你了。”唐子瑶收回目光,回过头来,看向唐子嫣的隐身多了几分探究。   “赵将军这样的大英雄,哪里会是见死不救的人?不管树林里遇险的人是我还是别的谁,他一定都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人的,四妹妹觉得呢?”唐子嫣轻描淡写地回答,丝毫不像招惹上唐子瑶这个疯子。   就因为看不顺眼聂茹茵,便让人换了马,险些把聂茹茵摔下来。聂茹茵的身子骨不如她们壮实,这一摔,扭了腰便算了,很可能会断了手脚。   瞥见唐子瑶满不在乎的神色,唐子嫣就觉得心底一阵发冷。   如今这个妹妹分明看上了赵玄凌,唐子嫣越发觉得要离这男人远一点,未免受了池鱼之殃。   “姐姐说得是,赵将军看着面冷,却是个热心人。”唐子瑶自然不会觉得赵玄凌是个见死不救的小人,满是骄傲地点头道:“三姐姐还能走吗?我出去看看将军准备的马车是否妥当,妹妹待会就陪着你回府。”   陪着她回去是假,想要多亲近赵玄凌是真!   唐子嫣懒得理会唐子瑶的小心思,又躺着歇息了一会,便见翠竹哭着进了帐子,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显然吓得不轻:“我的小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翠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知道唐子嫣侥幸射杀了灰熊,身上没什么重伤,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小姐不知道,听说小姐遇险,我这心七上八落的,恨不得也骑马进去。别的本事我没有,但是给小姐挡一会的力气还是有的。”   唐子嫣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府里最关心自己的,唯独身边这个大丫鬟了:“胡说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   翠竹又笑又哭,高兴的不得了,小心扶着唐子嫣上了帐子外准备好的马车。   看见马车里铺上厚厚的被褥,让唐子嫣躺得舒服又不颠簸,翠竹满意地笑了:“将军府的下人倒是想得周到,没让小姐受什么罪。”   唐子瑶一脸不高兴地坐在角落,就算不是赵玄凌亲自吩咐的,对待唐子嫣这般体贴,就见将军对她的三姐姐态度十分不同。   她的眼神在唐子嫣身上一转,瞥见唐子嫣身上的伤,又闭上了眼。   今儿倒是让她这个三姐在太子的猎场里大出风头,又让太子妃承了情,十分了得。   原本以为府中几个姊妹的骑射能跟她比拟的只有大姐唐子茗,如今倒是唐子瑶看走眼了。   这个三姐倒是厉害,瞒住了所有人,没想到骑射如此厉害!   明明唐子嫣的骑射师傅,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师,远远比不上唐子瑶千金聘来的高手。   她睁开眼,一脸羡慕道:“三姐姐猎了一头灰熊,父亲面上有光,大大给归德侯府长了脸。姐姐倒是瞒得深,妹妹怎的不知道姐姐的骑射功夫如此了得?若有时间,等三姐姐伤势痊愈了,跟妹妹比划一场?”   唐子嫣就知道唐子瑶心思十八弯,必定开始怀疑起自己,早就有了一番托词:“四妹妹有所不知,人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总会爆发出比平日更厉害的功夫来。我也是如此,灰熊都要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我使出最后的力气赌了一把,幸好赌赢了,四妹妹是不是觉得这个理?”   唐子瑶一窒,倒是有这个可能,莫不是她高估了唐子嫣?   “姐姐说得对,是妹妹想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将军,你又趁机吃豆腐了→ →   ☆、第十七章 父女心   第十七章父女心   回到归德侯府,李霖敏便带着李嬷嬷迎了上来,嘘寒问暖的,又让府里的郎中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孩子,真是吓到人了。听说你和张小姐遇上了一头灰熊,我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李霖敏对唐子嫣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欢,听见这噩耗的时候吓得不轻,险些动了胎气。   “是女儿的错,让母亲担心了。”唐子嫣一脸愧疚,率先认错。   唐子瑶在旁边摇摇头,一脸好奇地问:“听说姐姐和张小姐比划骑射,这次会策马深入树林。最后怎么张姐姐毫发未损地从树林回来了,姐姐却如此狼狈?”   她也怀疑张梦姌把唐子嫣推下马,好独自逃生。捏住这个把柄,或许还能讨要些好处来。   瞥见唐子瑶眼珠子一转,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唐子嫣淡淡地答道:“张小姐逃得快,我的马跑得慢,不过如此而已。”   她可没想到为了一己私愤,就把张梦姌的恶行嚷嚷出去。太子妃如此溺爱张梦姌,这不也是坏了太子妃的面子,说她这个长姐教导无方吗?   唐子嫣也没那么傻,把此事透露出来,却让唐子瑶占了便宜。   唐子瑶却是不信的,努努嘴小声嘀咕:“这里又没外人,三姐姐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   李霖敏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四丫头简直唯恐天下不乱,睨了她一眼道:“你三姐姐也是累了,身上又是伤,郎中也说要静养,就不要累着她,又提起那些糟心事来了。”   她转向唐子嫣,柔和地笑笑道:“三丫头好好歇着,回头侯爷便来看你。”   “是,母亲。”看见李霖敏带着不情愿的唐子瑶离开,唐子嫣这才松了口气。   “三小姐,太子府送来了不少伤药和上好的药材,满满一车,真是大手笔。”翠竹见唐子嫣没事,又开始叽叽喳喳地笑着告诉她新鲜事。   霍嬷嬷撩起帘子,干咳了一声,让翠竹不由噤了声:“安静点,让小姐好好休息。那些太子府的赏赐,自然有太太收拾了,哪里轮到你来碎嘴?”   翠竹摸摸鼻子,尴尬地一溜烟跑掉了。   “嬷嬷也是的,明知道她就是听着别人说了,怕我躺着闷,才会告诉我的,何苦为难她?”唐子嫣不在意地笑笑,便见霍嬷嬷坐在了榻前。   “小姐如今大出风头,树大招风,言行总要小心点。如今在院子里养伤也好,底下的丫头片子却要约束住,免得到处惹祸。”   知道霍嬷嬷是谨慎,又是替她着想,唐子嫣握住她的手道:“嬷嬷,我知道的,只是要劳烦嬷嬷多费心了。”   霍嬷嬷露了一点笑来,看着唐子嫣苍白的小脸不由皱起眉头:“小姐不像是鲁莽的人,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看看这伤,若是留下疤痕就难看了。”   唐子嫣瞥了门口一眼,霍嬷嬷会意,出去打发掉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这才重新坐下。   她将树林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霍嬷嬷气得眼睛都红了:“真是个蛇蝎心的丫头,居然把人推下马,这算什么事?要不是小姐运气好,不就得……”   说到这里,霍嬷嬷哽咽着,一时开不了口。   “嬷嬷,我这不是好好的?幸好平日跟师傅练习骑射没有偷懒,要不然就不能回来再吃到嬷嬷的银耳汤了。”   霍嬷嬷被唐子嫣几句话逗笑了,无奈道:“就知道三小姐嘴馋,明明想要吃东西,却用来哄我这个老婆子。”   她擦了擦眼角,深知唐子嫣是不想自己再伤心。也是,这么好的小姐,有过世的三太太保佑着,就该逢凶化吉。   霍嬷嬷出去亲自做了一碗银耳汤,唐子嫣其实没什么胃口,身上疼得厉害,匆匆喝了半碗,很快就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了。   “三小姐,侯爷来了。”翠竹低声叫醒唐子嫣,给她稍作整理好,归德侯这才踏了进来。   唐子嫣挣扎着要在榻上行礼,归德侯连忙拦住了:“身上有伤,乱动什么,好好躺着。这里没有外人,何必大动干戈?”   唐子嫣听话得躺好,低声道:“劳父亲担忧了。”   归德侯却是笑笑:“虽说这次你有些鲁莽行事,却也给侯府大大挣了脸面,还以为这回的头筹会是四丫头,倒没想到却让三丫头给摘下了。”   “父亲谬赞了,当然我也是害怕,没想到一箭居然能射杀掉灰熊……”唐子嫣用告诉唐子瑶的理由来搪塞归德侯,免得这位父亲一时高兴在外面大发厥词,自己就要倒霉了。   归德侯摸着下巴的胡子,点头道:“也是,危难之际功夫暴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你跟张小姐,究竟怎么回事?”   唐子嫣这次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归德侯。   归德侯闻言后,跟自己预料得查不多,倒没显露出多少惊奇的事来:“三丫头,我知道你这次委屈,可是这件事必须得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这其中的曲折,你想必也是明白的。”   唐子嫣低着头,轻声答应下来了。她原本也没想过告诉别人,其实自己说不说没什么差别,有脑子的都能看出张梦姌的作为来。   “你从来都是个懂事的丫头,好好休息着,回头伤好了,便去太子府拜访谢恩。”   见唐子嫣听话地应下了,归德侯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霍嬷嬷在门外听得真切,不由蹙起眉头:“三小姐,侯爷其实也是关心你的,只是大爷们总是不怎么细心,也说不出什么体贴的话来。”   唐子嫣听了,不由失笑:“嬷嬷就不必替侯爷说好话了,他从来都是如此,我早就知道了。”   在归德侯的眼中,自身的利益才是最真切的。至于女儿的伤势,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会关心?   只是连一点表面功夫都不肯做做,倒是让唐子嫣有些心灰意冷:“好了,嬷嬷不必担忧,该明白的我早就明白了,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难过的。”   说完,唐子嫣忽然又问道:“嬷嬷,表小姐回来了吗?”   “是的,听闻表小姐红着眼回了院子,都说是跟纪公子吵了一架。”霍嬷嬷倒没刻意打听,只是聂茹茵从正门进来,一路哭哭啼啼的,眼睛又红又肿,旁边的丫鬟又苦心劝着,不时能听见“纪公子”的字眼,便能猜测出来。   “我瞧着,表小姐只怕是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四妹妹点醒了她,表小姐怕是如今担忧了。张梦姌是太子妃的妹妹,出身就比她高,纪云必定开始动摇。她失了一个孩子伤了身,自然对纪云更加执着。”唐子嫣讽刺地笑笑,聂茹茵越是想抓紧纪云,怕是纪云只会逃得越快。   “张小姐受了惊,纪公子肯定去安抚她了吧?看在表小姐眼里,哪里能不担心?”   霍嬷嬷不悦,显然看不起纪云:“纪公子也是的,庚帖已经在路上了,还跟别的姑娘家拉拉扯扯的。若是对表小姐无意,当初就不该沾了她的身子。如今事情闹大了,又让表小姐落了胎伤了身子,却又想勾、搭出身更好的姑娘家。”   这样的男人,只想着倚靠裙带关系爬上位,真让人不齿。   “少奋斗三十年,便能位居权重,谁能不动心?”唐子嫣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又道:“如今只能看父亲的意思,究竟要如何了。”   霍嬷嬷见她快睡着了,掖了掖被角,便听到翠竹在帘子外小声禀报:“嬷嬷,纪公子来了。”   霍嬷嬷撩起帘子,看着不远处的纪云,皱眉道:“你去告诉纪公子,三小姐好不容易睡下了,他的好意就心领了。”   纪云脸上露出几分失望,把带来的伤药递给翠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翠竹捧着伤药,用盒子收拾好,嘟嚷道:“太子府送来的伤药一大堆,难为纪公子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伤药送过来,不过是借口要见一见三小姐罢了。”   霍嬷嬷也看出伤药不过是平常的货色,匆匆忙忙地买来,连瓶子都不怎样,也不知道纪云真是担忧得没时间置办,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还不给我关上院门,别让人再来打搅三小姐养伤了。”   “是,嬷嬷。”翠竹耷拉着小脑袋,赶紧去把院门锁上,生怕又来个什么人来吵着唐子嫣。   “大小姐也让人送来了伤药,我都收拾在一块了,嬷嬷要过目吗?”翠竹指着另外的锦盒,又道:“二小姐和表小姐也派人送了伤药,都是上好的,闻着味儿就不一样。”   霍嬷嬷看来看,确实如翠竹所说的,都是上好的伤药。   三个在府中的小姐都能这么快备下上好的伤药,纪云原说对三小姐有心,却也不过如此,霍嬷嬷对纪云更没什么好印象了。   虽说皮相不错,到底太风流了一些,并非良配。   霍嬷嬷叫住翠竹,又问道:“三小姐听说是被赵将军救下又亲自派人送回来的?你见着赵将军了,如何?”   翠竹皱着一张小脸,小声回答道:“远远瞧着了,浑身冷冷的,脸上也没一点笑容,怪可怕的。倒是心细如发,马车里铺上了被褥,没让三小姐难受一丁点。”   “我知道了,”霍嬷嬷倒是对赵玄凌的印象不错,大将军日理万机,却也不吝啬于出手相救,还特意吩咐底下人把唐子嫣送回府。   比起伪君子纪云,这赵玄凌真是好上百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将军给霍嬷嬷留下好印象了,哈哈~~~   ☆、第十八章 两头草   第十八章两头草   唐子嫣躺了两三天,感觉骨头都要躺着散架了,闷得人也蔫蔫的,霍嬷嬷便把翠竹叫来,给她说说话解闷。   翠竹一边给唐子嫣喂了一颗蜜枣,一边低声说道:“表小姐到侯爷书房哭了一场,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倒是夫人脸色很不好。”   唐子嫣笑笑,李霖敏的脸色能好才怪。聂茹茵还没出嫁,跟归德侯没有血亲关系,原本怕是有些属意这位侯爷的。如今两人单独在书房里不知道谈什么,孤男寡女谁能不多想?   不过聂茹茵能闹什么,到底是为了纪云。   “纪公子的庚帖还没到府?”   翠竹点头:“纪公子亲自过来了,说是走的水路,遇上了大风雨,暂时在码头候着几天才继续赶路。”   “那真是巧了,居然在半路遇上了风雨。”唐子嫣含住蜜枣,含含糊糊地说着,心里不由好笑。   这纪云真够无耻的,只怕知道太子妃有意,便有心拖延时间,好跟张梦姌再多多来往。这样的两头草,也不知道太子妃能不能看上。   “对了,三小姐,四小姐去了猎场,红光满面的回来。私下里说,是在猎场恰好碰上赵将军了。”翠竹嘴巴严实,很多府里的丫鬟都喜欢跟她私下聊聊,知道的多,却也只告诉唐子嫣,倒没传出去,反而更多的丫鬟喜欢找她单独诉苦了。   “四小姐高兴,还赏了浅叶一支漂亮的银簪子,浅叶拿出来的时候,让不少丫鬟羡慕着呢。”翠竹倒没嫉妒的意思,唐子嫣私下赏赐她的首饰也多,只是从不拿出来显摆,免得被人看见了,有心闹事连累的三小姐,便都当做压箱子的东西藏好了。   “哪里有如此恰好,分明是四妹妹特意跟着去的。”唐子嫣摇摇头,没想到唐子瑶喜欢的,不是纪云这样的白面书生,居然是威猛鲁莽的武夫。   不过单是看着赵玄凌的摸样,俊美挺拔,比白面书生多了几分气势,却又比平常的武夫来得儒雅。谁会想到,鼎鼎有名的赵大将军居然是这样的?   翠竹嘟嘟嘴道:“四小姐也太急了,过了年才十四,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没出门子呢,这就开始操心了!”   唐子嫣没有搭话,唐子瑶的心思比谁都要深,估计早就猜出归德侯的意思,这才急着找一个对上眼的如意郎君,好摆脱归德侯的摆布。   要不然,就得乖乖当归德侯手上的一颗棋子,她肯定是不甘心的。   唐子瑶素来仰慕强者,会选上赵玄凌也是无可厚非。   太子府里,张梦姌红着眼,低声抽泣着。   太子妃听得烦了,难得对这个喜欢的妹妹没什么好脸色:“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这样的事都能做的出来?如今面上大家装作不知,早就猜出你做了什么龌蹉事!”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平日让你多练习骑射,你总是说太累,不肯好好努力。看看,如今遇上事,便手忙脚乱的!要不是唐三小姐在,你早就喂了灰熊了!”   张梦姌连日来夜夜噩梦,原本就是个有些被宠坏的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又从来没真的亲自动手害过人,自然心里不安,几日下来便憔悴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太子妃看着她瘦削的身子,脸色也苍白没血色,又心软道:“唐三小姐没声张,算是给了太子和我的面子,才没让你更加丢脸!但是这样子,想在京中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怕是难了。”   媳妇要的不止是皮相,还要品德。张梦姌不管如何,都是把对她伸出援手的唐子嫣推下了马,这样的人品,谁知道哪天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别人?   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也不怕自己家族遭殃了。   太子妃原本看不上纪云,想要寻几个青年才俊跟张梦姌相处几日,便能看出纪云跟他们的差距来。谁知被张梦姌这一推,倒是断的干干净净,如今除了纪云和几个寒门子弟,谁还敢要张梦姌?   她是看过了,几个有可能高中的寒门子弟都不如纪云。   太子妃蹙着眉头,又呵斥道:“你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思过,这半个月都别出来了!”   张梦姌却是急了,抓住太子妃的宽袖哭道:“姐姐,纪公子快要跟侯府换庚帖了,半个月下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太子妃冷笑,甩开她的手,不提也罢,一提就让太子妃满心不痛快:“妹妹大可以放心,你的纪公子精明着呢,偷偷派人送信给途中的远亲,让他们放缓了赶路的脚程,只怕没一个月是到不了京城。”   张梦姌一怔,也不是蠢的,随即明白了纪云的意思,脸色有些白,却还嘴硬道:“姐姐,纪公子那是碍于面子,不能跟归德侯撕破脸。当初是归德侯自助纪公子考举,后来被姓聂的那狐媚子勾、搭了,才会犯了错事。如今他必定也是挣扎着,才会让人放慢脚程,好想清楚心里面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你倒是袒护他,只是妹妹心里明白,纪云真是这样想的?若是真的看在归德侯的恩情上,他就该二话不说娶了聂茹茵。如今拖着,又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好攀上你?”太子妃不相信张梦姌会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姐姐不要再说了,我……”张梦姌又红了眼,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点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我的名声坏了,除了纪公子,还有哪些高门大户的公子敢要我?”   “那又如何?”太子妃挑了挑眉,伸手亲自扶起了她这个妹妹:“即使你只能非他不嫁,我也要他亲自一再求来的。傻丫头,要不是如此,容易得手的东西,男人总不会珍惜的,以后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待你。”   “姐姐……”张梦姌扑到太子妃的怀里,低声痛哭。这世上除了太子妃这个亲姐姐,又有谁会真心实意不求回报地待自己?   “好了,别哭了,看看眼睛都要肿起来,明天一早就要不好看了。”太子妃安抚了一阵,又亲自给张梦姌上了药膏在眼睛,这才哄着她歇下了。   太子妃这才回到院子里,便见身边最信任的阮嬷嬷回来了:“回主子,纪云果真去了归德侯府见唐三小姐,被三小姐身边的嬷嬷打发走了。”   太子妃狠狠拍着茶几,没理会掌心的刺疼,咬牙切齿道:“倒是个有出息的,占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谁也不想落下!”   阮嬷嬷忧心忡忡道:“主子,瞧着二小姐的摸样,怕是对纪云有几分真心。”   太子妃哼笑,低头抿了一口香茗:“真心又如何,多少真心经不起岁月的消磨?她是年纪小,被我护得太好了,以后吃了亏,便能清醒过来。男人啊,哄着便是了,没必要把真心奉上,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到张梦姌的样子,太子妃颇为恨铁不成钢:“你说妹妹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货色,不过皮相比较好罢了。但是男人又不能看皮相的,有一张好皮相顶什么事?”   建功立业,才是男人该做的,而不是流连在贵女的裙摆之间,流连忘返。   阮嬷嬷给太子妃顺气,低声安抚道:“二小姐也是一时糊涂,不过猎场的事,总归给二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做出来的事,就该自己承担。我是她姐姐,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她,妹妹也是时候该长大了。”太子妃轻轻叹着气,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张家会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是她的亲妹妹,真是丢尽了张家百年的清誉!   “继续派人盯着纪云,不管什么事都来禀报我。我就不信这样的寒门子弟,真是浑身没有瑕疵的!”太子妃哼笑,既然张梦姌喜欢,她这个姐姐便帮她把人弄到手。但是之后纪云会不会过桥抽板,欺负她的妹妹,太子妃便要谨慎了。   拿捏住纪云的把柄,就不怕他再胡来!   阮嬷嬷心里吃惊,皱眉道:“主子真打算把二小姐配给那个纪云?”   在她看来,太子妃一手养大的张梦姌值得更好的人家。   太子妃深深地叹气:“谁让妹妹不争气,若是嫁入高门,性子却又不适合当长媳,乱七八糟的大家族也是她受不了的。小户人家我又是看不上的,纪云这人高不成低不就,家族只剩下远亲,以后得了功名,跟妹妹独门独户的,她也能过得舒心些。”   阮嬷嬷揉着太子妃的额头,担忧道:“主子宽慰些,莫要累着身子骨了。有主子这样的好姐姐,二小姐以后必然会幸福的。”   太子妃眯起眼,无奈道:“我就只得这个妹妹了,不疼她还能疼谁?只盼着经过了猎场的事,她能长大些,别让我太操心了。”   阮嬷嬷凑到太子妃的耳边,低声道:“主子,那位唐三小姐,是不是也该派人提醒一番?”   “不必了,她是个聪明人,我以前倒是看走眼了。”太子妃摆摆手,微微笑道:“瞧瞧这次在猎场,唐三小姐是最委屈的,可是她既没有对外嚷嚷妹妹的错,也没跟侯爷诉苦,甚至连借机跟太子府多讨要些好处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聪慧的女子,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如此的明白人,根本不需要太子妃再派人多费口舌地去警告一番。   “跟纪云的事,只怕也是这位纪公子一厢情愿,唐三小姐刚开始不过因为纪云是表哥走近了一些。再说唐三小姐的年纪,哪家的姑娘不怀春?纪云的皮相确实不错,又有才学,很难不让人动心。但是一看出纪云跟聂茹茵的龌蹉,立刻就断了来往。”   太子妃对唐子嫣颇为欣赏,不是哪个女子能如此当机立断,该断则断的。   她叹息着摇头:“要是妹妹有唐三小姐一半的果断,我如今也不必发愁了。”   说罢,太子妃又吩咐阮嬷嬷给她梳妆:“嬷嬷,我这就去见太子,妹妹的事是瞒不下去了。太子与其从被的人口中添油加醋地听见,倒不如从我这里知道。”   阮嬷嬷手脚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来:“主子,太子会不会盛怒?”   “生气是必然的,但是再瞒下去,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太子妃跟太子多年夫妻了,早就清楚太子的脾性。   平日都看着太子性情温和,不骄不躁,几十年来待她极好,既体贴又温柔。即使后来纳了几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也对她十分尊重。   但是太子最厌恶的便是被人欺瞒,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   太子妃顾及张梦姌,这才拖了几天,太子只怕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走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样拖着也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十九章 留心眼   第十九章留心眼   太子妃只带上阮嬷嬷,端着一碗参汤前来。   太子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见太子妃的参汤,这才缓和了一些:“这味道……难不成夫人亲手做的?”   太子妃笑吟吟地接过太子喝空了的碗,笑道:“夫君果然厉害,一尝就知道是我的手艺。”   太子脸色又柔和了一些,扶着她在软榻坐下:“我们二十年夫妻了,哪里能不熟悉?记得以前我还是王爷的时候,身子骨有些弱,你总是亲自做些参汤给我养身。”   “好了,你特意过来,不会就给我送参汤的吧?”   对上太子了然的眼神,太子妃摆摆手,让阮嬷嬷退了出去,满脸羞愧地在太子脚边跪下:“夫君,是我教导不严,让妹妹做出错事,连累了太子府的名声。”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太子一惊,连忙伸手把太子妃扶起来。他对这个正妻还是很有感情的,虽说恼怒,却也是等着太子妃的解释。   幸好,太子妃依旧是以前那个小妻子,没想着刻意瞒住自己。只怕牵扯到张梦姌,这才失了分寸。   “你啊,实在太宠着姌儿了。”太子感叹着,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臂安抚道:“不知不觉,姌儿都变成大姑娘了。我知道你疼爱她,却也要清楚,孩子大了,就该知道承担。”   “我是明白的,到底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哪里能不操碎了心?”太子妃红了眼圈,倚在太子的怀里满脸哀戚:“只是妹妹的名声到底不好了,以后怕是找不着好夫婿,我便愈发恼怒自己以前心软,没对她严厉些。”   太子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叹气道:“我知道夫人的担忧,姌儿出身不低,如今做高门媳妇是难了,去落魄王族夫人怕是放心不下。”   太子妃默默垂泪,低声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妹妹也是喜欢的,只是……”   张梦姌身边的事,太子哪里会不清楚:“夫人说的可是那个纪云?”   “是的,只是我看着这位纪公子左右摇摆,以后姌儿嫁过去,心思简单又耳根软,怕是要吃亏的。”   看着太子妃愁眉苦脸,太子笑了:“还以为夫人担心什么,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罢了,能娶姌儿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左右摇摆?”   不过,归德侯的面子,却也不能不给。   太子摸着下巴,挑眉道:“纪云跟归德侯府中的一位小姐已经快要换庚帖了,随意悔婚怕是要让归德侯面子不好看,对纪云的仕途也没什么好处。”   太子妃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又道:“我是明白的,跟归德侯总不能撕破面子,却也不想就这样便宜了纪云。”   她低声在太子耳边嘀咕了两句,太子抚掌而笑:“还是夫人聪慧,就这么办吧!”   太子派了心腹,这便直接去拜访归德侯了。   聂茹茵摔了桌上的瓷器,满脸狰狞。   她就知道唐子瑶不会让自己好过,居然想出了换马的荒唐事。要不是自己小心,只怕如今便要重伤了,哪里能出嫁?   纪云原本就有些摇摆,若是她一伤,更有理由悔婚了。   幸好,有一位好心的公子出手帮了自己。   聂茹茵想到那位蓝衣公子,脸颊不由微微红了。   银霜见她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点笑,便知道聂茹茵这阵子的脾气算是过了,连忙叫门口的小丫鬟把地上碎裂的瓷片都收拾好,免得扎着聂茹茵的脚了。   “你打听过了,那位救我的公子是尚书令?”   银霜连忙低头答了:“回小姐,那位公子确实是尚书令。”   “听闻这位是最年轻的尚书令,翩翩公子,怕是不少贵女趋之若鹭了。”聂茹茵轻轻叹息着,眉宇间有些忧愁。   猎场后,纪云已经好几天没来瞧自己了。反倒蒋光寒还送了一瓶伤药来,倒是比起纪云,对她更关心一些。   “纪公子还是没来吗?”   银霜低着头,身子一僵,还是勉强开了口:“表小姐,听闻纪公子曾进府来,却是直奔桃花苑去……”   “砰”的一声,聂茹茵摔掉了手上的瓷杯,脸色极为不好看:“又是唐子嫣,这位三小姐还真是得人心,不管是纪云还是赵将军,都待她极好的。”   “表小姐,纪公子没能见到三小姐。三小姐的伤势极重,如今还没起身,纪公子便被霍嬷嬷给打发走了。”银霜实话实说,就怕聂茹茵迁怒于她。   聂茹茵怒极反笑:“我这边等着纪公子,那边三小姐却是不愿意见他?真是欺人太甚!”   银霜倒是觉得,唐子嫣这是避嫌,毕竟纪云和聂茹茵的婚事也近了:“纪公子到底是三小姐的表哥,听说三小姐受伤上门送药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这是哪门子的理所当然?那为何纪公子却不来我这里瞧上一瞧,就不担心我也受伤了吗?”聂茹茵越想越是不高兴,皱着眉头,忽然又问:“四小姐又去猎场了吗?”   “对,这几天四小姐一直往郊外的猎场跑。听闻赵将军喜欢打猎,三天两头会去猎场走一转。”   银霜说完,就见聂茹茵笑得欢愉:“这位四小姐真是大胆,连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赵将军也敢去招惹。四小姐天天出门,侯爷没说什么?”   “夫人倒是想劝,却是劝不住,便随四小姐去了。侯爷素来不管这些琐事,而且听说太子府派人来了。”   “太子府派人找侯爷?”聂茹茵蹙紧眉头,摆摆手道:“你别去打听了,要是让侯爷知道,怕是要大怒的。”   她还知道分寸,有些事不是自己该打听的。   “是,表小姐。”银霜怯生生地看了聂茹茵一眼,没敢告诉她,侯爷在书房发了一通脾气。   “你说父亲断掉了纪云的资助,又说跟表小姐的婚事暂缓,是真的吗?”唐子嫣躺在榻上,听见翠竹刚打听来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纪云哪里得罪了归德侯,居然让唯利是图的归德侯放弃他了?   断掉资助,以后纪云租的小院子,使唤的婆子小厮,还有出去请同窗吃酒作诗的应酬,便都只能停了。   这对纪云来说,完全是致命的打击。   “父亲没说是什么事?”   “回小姐,没有。只是听闻太子府派人跟侯爷在书房商谈了一刻钟,侯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最喜欢的镇纸。”翠竹听说纪云要倒霉了,兴奋得双颊发红,别提多痛快了。   太子府的人吗?   唐子嫣好笑,看来不是纪云得罪了归德侯,而是彻底惹怒了太子妃。谁让纪云左右摇摆,始终没定下心来。   张梦姌的名声,确实因为猎场的事受损,纪云便成了最好的选择之一,却不是唯一的选择。总归是纪云嘴巴甜,又有一副好皮相,才让张梦姌喜欢上了。   太子妃疼爱这个妹妹,到底不想她委屈,索性给纪云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到底是纪云选择张梦姌,还是张梦姌选择了纪云。   不管如何,纪云这种两边摇摆不定的做法,不是太子妃能够容忍的。   可是太子居然没顾及归德侯的脸面,这倒是奇怪……   霍嬷嬷却突然开口:“三小姐不会想要叫人送些银两给纪公子度过难关吧?”   毕竟是远亲,纪云太落魄,总归让三小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唐子嫣摇头,笑了:“不必我去给,自然有慷慨解囊的人。”   不说聂茹茵,张梦姌又怎会忍心看见纪云受苦?   借着女人的裙带关系爬上去是一回事,被女人花银钱养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知道纪云的脸色如今是怎样的?   唐子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看见了,可惜她的伤还没好,霍嬷嬷盯得紧,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真是令人惋惜。   正想着,便见唐子瑶进来,笑着问道:“老远就听见姐姐这里欢声笑语的,可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   霍嬷嬷眯了眯眼,四小姐进来,居然没人通传?   唐子嫣心里也不痛快,看来桃花苑虽小,里面的丫鬟心却是大了:“妹妹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提前知会我,好让我收拾收拾?”   唐子瑶笑了,径直坐下道:“父亲让我把姐姐打的那头熊送来,皮子已经削好了,熊掌冰镇着,就放在外头。”   原来是归德侯叫唐子瑶送东西来,难怪没人敢拦着。   “有劳妹妹了,”唐子嫣使了个眼色,让霍嬷嬷去把外面的东西收下。翠竹赶紧奉上茶点,很快便退了出去。   “姐姐看着好些了,赵将军送来的伤药确实够好。”唐子瑶说着,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唐子嫣听着好笑:“妹妹胡说什么,不过是刚伤着的时候赵将军好心送了些伤药,如今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恩典,才能好得这般快。”   听说不是赵玄凌送的伤药,而是太子府送来的,唐子瑶立刻心花怒放:“也是,太子府送来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   她想到这两天碰到赵玄凌,也没问起唐子嫣,显然是自己想多了:“姐姐,我打了两只狐狸,待会就让人送过来。”   唐子嫣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唐子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霍嬷嬷已经把皮子收入库房,倒是奇怪:“四小姐来得匆匆忙忙的,只是来送东西吗?”   她看着唐子瑶长大,早就知道这四小姐没看起来那么懵懂单纯。   唐子嫣皱了皱眉,叫来翠竹:“你去打听一下,四小姐过来之前都见了什么人,或者听说了什么事?”   霍嬷嬷会意:“三小姐,四小姐莫不是听了谁的浑话才特意过来的?”   唐子嫣冷笑:“四妹妹看着精明,遇上赵将军的事便糊涂了,被人当枪使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到底留了心眼,那些伤药既有赵玄凌送来的,也有太子府的,混在一起用,除了霍嬷嬷谁也没留神。只是小心打听,总归会知道将军府曾让人送了伤药来。   刚才幸好唐子嫣含糊带过,要不然唐子瑶还不得要发疯,把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作者有话要说:  纪公子开始倒霉了,啦啦啦~~~   后知后觉发现几个亲砸的霸王票,感谢ing ^_^   女王攻万岁扔了一个火箭炮   戴着蝴蝶结的一只菜鸟扔了一个地雷   文熊仔扔了一个地雷   ☆、第二十章 黄雀后   第二十章黄雀后   翠竹伶俐,很快就打听回来了。   “三小姐,表小姐身边的银霜跟四小姐院子里的婆子聊了几句便回来了。”   唐子嫣挑眉,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显然是早就猜出来了。   翠竹嘟嘟嘴,不高兴道:“表小姐也太过分了,总是针对三小姐。明明三小姐待她颇好,怎能如此呢?”   唐子嫣摇摇头:“她暗恨四妹妹,不能随意动手,只能借刀杀人。”   只可惜,她不是那把刀,也不愿意做一把便宜别人伤了自己的刀。   唐子瑶到底是归德侯府正正经经的嫡亲小姐,聂茹茵想要动她,还得掂量掂量。   归德侯爷再想护着她,也不会罔顾自己四个嫡亲的女儿。让别人欺负了,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翠竹,找个机会悄悄把这消息传到浅叶的耳边。”   “是,三小姐。”翠竹跃跃欲试,能让聂茹茵倒霉的事,她都是乐意去做的。   “这丫头片子,还真是心急。”霍嬷嬷眼看翠竹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不由失笑。   “她也是看不过去,想要替我出气罢了。”唐子嫣目光一柔,对翠竹这个像妹妹一样的丫鬟,她也是十分喜欢又怜爱的。   说罢,她眼神渐冷:“敢来招惹我,聂茹茵也该受点苦头。”   唐子嫣虽然不喜欢麻烦,却更不喜欢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想要让我跟唐子瑶互相撕咬,两败俱伤吗?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惜聂茹茵忘记了,这里是归德侯府,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唐子瑶很快就知道了,动静却闹得很大,使劲地折腾。   她先是把门外守着的那个婆子狠狠打了一顿,足足二十板子,却也有点分寸,没把人一下子打死了,吊着一口气,便浩浩荡荡带着丫鬟直奔霜云苑。   听说唐子瑶来了,李霖敏即使瞌睡,也不得不让李嬷嬷整理衣衫去处理,只是忍不住低声抱怨:“这四丫头是怎么回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李嬷嬷皱眉,轻声提醒:“夫人,这事看着没那么简单,需小心对待才是。”   谁都知道这四小姐发起疯来,也就侯爷能够压制得住。如今李霖敏身子重了,可受不住唐子瑶。   李霖敏点了点头,搭着李嬷嬷的手出去,瞥见大堂底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婆子,不由蹙了蹙眉。   按理说犯错的下人是很该严惩,毕竟家有家规。只是这阵势,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显然这婆子是废了。究竟有多严重的错,居然下如此狠手?   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说归德侯府治家不严,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是个心狠的,连下人一点错都容不下。   李霖敏用帕子挡着鼻尖,险些被那股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给熏着了:“四丫头这是怎么了,这婆子究竟犯了什么错,居然下如此重手?”   唐子瑶抬起小脸,红着眼嚷嚷道:“母亲要替我做主!这个该死的婆子,居然敢偷偷闯进我的闺房,偷了生母给我留下的一支翠羽簪。那是父亲送给我生母,唯一留下的首饰了,我怎能不恨?”   “这样吃里扒外的下仆,还要来做什么?”   闻言,李霖敏又是皱眉。   这支翠羽簪她是知道的,唐子瑶生母留下的首饰,唐子瑶十分宝贝,谁也不能碰。院子里的下人谁不知道,这个婆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去偷这支簪子?   对此,李霖敏有些疑惑,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四丫头,这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又心知簪子是你的心爱之物,怎会傻得去偷?就算偷了,也拿不出去,更别说卖钱了。”   这东西一拿出去,不管哪个当铺都是不敢收的。就算有些不长眼的收下了,很快官差都能追过来,简直是不想在侯府里呆下去了。   唐子瑶小脸上满是泪,哽咽着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怎么了?”归德侯进来,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不由皱起眉头,低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婆子扔到外面去,别熏着夫人了。”   李霖敏感激地朝归德侯行礼,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血腥味熏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唐子瑶这才回过神来,怯生生给归德侯行礼:“父亲,是我思虑不妥当,只顾着气愤,倒没想到母亲身子重了,受不住这血腥味儿。”   李霖敏挑眉,她才不相信唐子瑶会想不到,不过在归德侯面前装相而已。   归德侯拍了拍唐子瑶的肩膀,摇头笑道:“你母亲不会介意的,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唐子瑶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接着说道:“听闻这婆子没什么嗜好,最喜欢便是四处唠嗑。只是女儿刚才在她房中搜了搜,柜子里居然有足足五十两银子!”   小小的一个扫地婆子,哪里来这么多银两,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归德侯有些不痛快了,看向李霖敏的眼神有些不悦:“夫人再派人去瞧瞧,这婆子莫不是受府外的人怂恿了?若是府里的下仆一个两个都被外人怂恿了,这府里还哪里有安生的地方?”   李霖敏被侯爷隐晦的指责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果然这唐子瑶就是个灾星,不管去哪里都能让自己倒霉。   简简单单一个偷窃的事,如今牵扯到府内外的安危,李霖敏这个掌家的主母更加是责无旁贷。   她连忙叫李嬷嬷亲自再去那婆子的房间搜查了一番,又找来守门的细细查问了,听说这婆子这段时日根本没出门,眼皮不由猛跳。   归德侯听了,冷笑道:“看来不是府外,却是府内的人指使的?好,真是好,我侯府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小人?”   唐子瑶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反倒惹人怜惜。   归德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四丫头也莫要担忧了,为父一定为你找出这个小人,居然敢把主意放在你生母的首饰上!”   “谢谢父亲,倒是让母亲费心了。”唐子瑶重新低下头,露出怯生生的笑容。   李霖敏捏紧帕子,对这位四小姐更加不待见了:“侯爷,能使得动那婆子,又给得出银钱的,恐怕不是府里简单的奴仆。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突兀地询问总会寒了他们的心。余下的,便是几位小姐了,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归德侯沉吟片刻,显然是被李霖敏的话打动了。为了一个还没得手的婆子大动干戈,确实没什么必要。   唐子瑶却不乐意了,泪汪汪地道:“父亲,这婆子悄悄潜入我的房间偷了首饰是小事,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潜入书房的话,岂不是要坏了父亲的事?”   归德侯一听,倒是正了脸色:“派人去查一查,这婆子最近几天跟谁接触了。”   不过半个时辰,跟婆子来往过的,都一一被带上来了。   “咦,这不是茵姐姐身边的银霜?”唐子瑶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忽然惊讶道。   归德侯目光一扫,除了几个跟婆子唠嗑的仆妇,便只有银霜一个年轻的丫鬟了。他挑了挑眉,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曲折:“夫人,这个丫鬟就交给你了。”   “是,侯爷。”李霖敏叹气,这个表小姐也是个没脑子的,居然惹上了唐子瑶。   银霜被人拖了下去,小脸苍白,却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李嬷嬷瞄了她一眼,不屑地想:这丫头还以为表小姐会出手救她出来?落在那些婆子的手里,聂茹茵还不敢公然跟侯爷对着干!   她扶着李霖敏进了内间,便见李霖敏满脸疲惫,甚是不满的:“还以为四丫头想做什么,绕了一圈居然是为了对付那位表小姐!”   李霖敏喝了口茶,又哼笑道:“想来也是她活该,招惹谁不好,居然去招惹四丫头。不过一点小聪明,就打算把两位小姐玩、弄在鼓掌之中吗?真是个蠢人,这次怕是连侯爷都要对她失望了。”   “恐怕是太子妃断了纪云的后路,让表小姐着急了。”李嬷嬷想到纪云的落魄样子,心下只觉得纪云活该。   “侯爷有心栽培纪云,可惜这位公子攀上了太子妃的妹妹,心越发大了,居然想要撇开侯府,侯爷哪能不怒?只断掉他的资助,侯爷已经够仁慈的了。若是心狠的,只怕纪云再也无法在京中过下去。”   李霖敏蹙了蹙眉,只觉得侯爷不像是那般妇人之仁。   “也罢,看着银霜那丫鬟是个忠心的,怕是不会把聂茹茵招认出来。嬷嬷叫人传话,就说表小姐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教导下,抄经书百份,禁足半个月。”   李嬷嬷应下了,又问:“银霜这丫头,夫人说该如何处置?”   “不必动刑,把人在后院锁着,好吃好喝地供着,十天之后就放回去。”李霖敏笑了,银霜没受刑,整个人不但好好的,还被照顾得很好,也不知道聂茹茵看见了,会如何作想。   李嬷嬷听了,也跟着笑了:“夫人英明,这样一来,表小姐只怕连这个忠心的贴身丫鬟都怀疑着,不敢太相信了。”   李霖敏眯起眼,缓缓笑了。   聂茹茵想要闹腾,她就先斩断这位表小姐的左右臂膀,让聂茹茵谁也不敢相信。身边没有可用的棋子,看着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表小姐也倒霉了~~~~   ☆、第二十一章 红鸾星   第二十一章红鸾星   “侯爷十分生气,表小姐到书房跟前哭哭啼啼的,平日还安慰两句,如今是直接让人打发了,还说夫人让她禁足便禁足,若是再闹便不是十天半月这么简单了。表小姐一听,这才收了泪回院子去了。”翠竹说得眉飞凤舞,手舞足蹈得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唐子嫣笑了笑,随手把掌心里把玩的珍珠塞到翠竹的手里:“不错,这是赏你的。”   “谢谢三小姐,”翠竹脆生生地应着,麻利又熟练地把珍珠收好。   唐子嫣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丫鬟干净利索又好不扭捏的摸样,当下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道:“倒是不害羞,手脚这么快,是怕霍嬷嬷看见了?”   “霍嬷嬷倒没什么,只是被其他丫鬟见着了,少不得让我出钱凑一桌胡吃海吃一顿。”翠竹还知道树大招风,她拿着这颗明珠被人见着了,不到半天怕是整个侯府没谁不知道。到时候,怕是要给唐子嫣惹祸。   “是个聪明的,不枉我这样疼你。”唐子嫣毫不吝啬地夸奖两句,直把翠竹夸得脸颊酡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三小姐又取笑我了,”翠竹说罢,又正色道:“三小姐,纪公子被张小姐邀请进太子府里暂住,被他婉拒了。小姐你说,这么好的机会,纪公子居然拒绝了?”   “他又不是傻的,虽然住进太子府,能跟太子攀上关系是最好的。只是如今分明是太子妃看他不顺眼,派人让归德侯截断了他的财源,纪公子哪里会上门让太子妃对他更厌恶?”唐子嫣说着这其中的关系,又想到张梦姌对纪云倒是一片痴心,想也不想就把纪云邀请住进太子府去。   太子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一个寒门子弟能住的?   要是纪云真是脑子进水,听从张梦姌的话住进去,别说外头的御史要把他批得一无是处,不光是寒门子弟,其他同窗只怕都要把他排斥得远远的。   纪云费尽心思经营的关系,便要毁于一旦了。他筹划了这么久,哪里会傻得亲手毁去?   翠竹懵懂地点头,只知道这个纪云公子心思深沉,果真不是好对付的:“纪公子后来搬去了一个窄小的宅院一角,跟两位寒门同窗一起住,张小姐暗地里给他送了不少银两,怕是能支持到考试前。”   “父亲没把事情做得太尽,显然也不是全然放弃纪云这个人。”唐子嫣说完,又吩咐道:“你去包一百两碎银,再拿两百两银票,让个生面孔的下仆送去给纪云,只说是表小姐派人送来的。”   翠竹不乐意了:“三小姐,凭什么送银子给纪公子,却又把功劳送给表小姐?”   “傻丫头,表小姐在府里多年,吃的穿的都是不花钱的,只是体己钱也没多少,要送给纪云,怕是力不从心。我们帮一把,让纪公子对表小姐感恩戴德不好吗?”   唐子嫣这一说,翠竹倒是恍然大悟:“三小姐是想让纪公子不要忘了表小姐的恩惠,毕竟锦上添花是好,却比不上雪中送炭。”   她明白过来,赶紧出去安排了。   霍嬷嬷撩起帘子进来,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看着唐子嫣不免有些好笑:“三小姐这是想撮合表小姐和纪公子了?”   唐子嫣抬头,叹了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纪云三番四次想要求见,都被嬷嬷悄悄挡下了。这男人终究是个祸害,还是赶紧送去让别人收了为好。”   说着纪云就像一个吃人的大妖怪一样,把霍嬷嬷逗得嘴角弯弯。   “三小姐,大小姐来了。”   听闻唐子茗来了桃花苑,唐子嫣不由愣了好一下。   等唐子茗一身雪衣地踏进来的时候,唐子嫣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大姐姐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唐子茗依旧冷冰冰的,说出口的话不怎么动听。   唐子嫣笑着摇头:“怎么会,不过大姐姐真是稀客,来寻妹妹是有什么要事吗?”   唐子茗一顿,摆摆手让身边的丫鬟婆子退下了。   唐子嫣一怔,也示意翠竹和霍嬷嬷退了出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亲打算送我们几姐妹进宫的事?”唐子茗目光微冷,直直盯着她问道。   唐子嫣垂下眼帘,淡淡道:“大姐姐怎会这样问?”   “若非知道,你又怎会突然意气用事,被张梦姌挑衅,跟着她跑进树林深处受伤?”唐子茗很清楚,这个三妹从来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还能懂得审时度势,又怎会轻易被一个宠坏的张梦姌挑衅到?   “你清楚父亲的打算,又不想进宫,所以才会让自己受伤,避过选秀对吗?”除了这个可能,唐子茗再也想不到其他。   “大姐姐太高估妹妹了,我就算能猜出几分父亲的打算,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唐子嫣皱了皱眉,又道:“张小姐说的话,大姐姐是没亲耳听见。贬低我就算了,说的好像我们侯府的小姐们骑射都不如她,实在让人气愤。”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跟着张小姐深入树林了?这话骗骗父亲也就罢了,却骗不了我。”唐子茗美目一眯,不痛快地道:“三妹妹有没法子,让父亲打消这个念头?”   “大姐姐也不想进宫?”唐子嫣盯着她,忽然笑了:“以大姐姐的才华和相貌,普天之下除了宫中的贵人,实在没有谁能配得上你。难不成大姐姐看上了哪个凡夫俗子,才会想要拒绝进宫的机会?”   唐子茗眉尖不着痕迹地一蹙,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这一顿,倒是都收在了唐子嫣的眼底。   唐子嫣倒是惊讶,不知道是哪个男子居然能入得了这个素来眼高于顶的侯府长女的眼。   “不管如何,你是帮还是不帮?”唐子茗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直接问道。   “大姐姐,父亲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你不是很清楚?”想要让归德侯改变主意,简直比登天还难。   毕竟归德侯费心养着四个精细的小姐,吃的穿的用的无一处不是妥帖精巧,可见他的用心。到头来若是没能得到回报,他这些年来的功夫不就全都白费了,哪里会甘心?   唐子茗何尝不知道,她曾经想着顺从归德侯,嫁入天家,即使没那么些情情爱爱,却能处在高位,掌握大部分人的生死,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当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压根不想再听从归德侯的意思,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圣上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唐子茗正值年轻貌美,难道要对着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以后却又守寡几十年吗?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可怕极了。   “若是我不能得偿所愿,妹妹你也逃不掉的。”唐子茗站起身,目光中带着冷冽。她从来都是如此,自己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唐子嫣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在乎地笑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苦涩:“我们都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就算垂死挣扎,也是逃不掉的,除非……”   “除非什么?”唐子茗面色一缓,低声问她。   唐子嫣凑前去,压低声音回答道:“除非让父亲觉得,有比嫁入天家更好的去处,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唐子茗脸色微变,虽然不想承认,只是这个三妹说的是事实。除非又更大的利益,要不然归德侯根本不可能改变主意。   但是比起嫁入天家更大的利益,这不是开玩笑吗?   “姐姐该庆幸圣上年迈,这几年变数很多,我们的机会……也有很多,不是吗?”   唐子嫣略带着诱、惑的语调在耳边响起,唐子茗回过头,深深地看着这个三妹妹。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看清楚过唐子嫣。   有时候觉得唐子嫣平庸,只是在猎场的出色骑射,如今一针见血的话都让唐子茗刮目相看。   看来这府中人人戴着面具过日子,这个三妹妹的面具可能是最出色的一个。   “妹妹说的是,我们还有机会……”唐子茗低声呢喃着,转身就走,甚至没想过跟唐子嫣打一声招呼。   唐子嫣毫不在乎,只是更好奇唐子茗究竟看上了哪个男人。   毕竟唐子茗在京中十分有名,不少青年才俊对她十分推崇,认为她只能远观不能亵玩。为了能博得唐子茗一笑,出手阔绰的有,亲笔情诗更多,堆满整整一个房间,时不时要收拾掉。   如今这个大姐居然会看上一个人,唐子嫣不由疑惑谁有如此魅力,竟然俘获了唐子茗高傲的心?   霍嬷嬷送走唐子茗,让翠竹守在门口,难掩忧心:“侯爷果真要送小姐们进宫选秀?”   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总有圣人欢喜的。   唐子嫣点头,她在很久之前就看出归德侯的打算了:“父亲送我们进宫选秀是必然的,就算我如今伤着了,他怕是也不会随意放弃。”   霍嬷嬷不由心疼,这样卖女求荣的父亲真让人寒心:“三小姐是故意受伤的?”   唐子嫣笑着摇头:“怎么连嬷嬷也这样想?我不喜欢进宫,但是确实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次不过是意外罢了。”   霍嬷嬷这才放下心头大石,真怕唐子嫣做出什么傻事来。   “嬷嬷只管放心,父亲虽说要送我们进宫,但是却不会把我们四个都送入宫去。”唐子嫣说着,笑笑道:“父亲懂得,筹码不能放在一个地方,要不然只会满盘皆输。”   她对唐子茗的话也有几分真,没有更多的利益让归德侯心动,归德侯是不会让几个小姐随心所欲的。   只盼着唐子茗喜欢的人,是对归德侯大有用处的,才会成全她。   这个大姐虽说对唐子嫣不冷不热的,只是这些年来倒没对自己做什么坏事。若是可以,她也乐意暗地里推一把,帮唐子茗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小姐的红鸾星动啦~~~~   ☆、第二十二章 偶相逢   第二十二章偶相逢   听闻那婆子被李霖敏安了一个盗窃的罪,扭送到官府了,唐子瑶撅着嘴十分不满意,却也懂得适可而止,乖乖给李霖敏行礼道谢,便带着浅叶回来了。   “四小姐,表小姐被罚抄经书,又是禁足,只怕侯爷也明白她究竟做了什么龌蹉事。”浅叶给唐子瑶揉捏着肩头,一边细声细气地安抚她。   唐子瑶嗤笑一声,摇头道:“这算什么龌蹉事,父亲暗地里做得还少吗?看看这院子里的婆子,哪个不喜欢隔三差五地喜欢在我跟前说几个姐姐的不是?”   说到底,挑拨离间的事归德侯做得了,其他人却不能做。   浅叶当下噤声,不敢再多话了。腹诽表小姐几句也就算了,说侯爷的不是,她还没这个胆子。   唐子瑶也不是个傻的,小时候被身边的婆子丫鬟教唆着,对几个姐姐便远了,不怎么亲近。   后来慢慢长大,听得多了,也开始心里疑惑。   如今更是明白,归德侯这些年来究竟做了什么。她们几姐妹可以不亲厚,互相绊着脚,却不能坏了他的好事。   “你知道父亲为何巴巴去惩罚姓聂的?”   浅叶低着头,小声答道:“奴婢不知,还请小姐指点。”   唐子瑶乐呵呵地笑了,只是笑意没能达到眼底:“还能是什么,宫中选秀在即,若是传出我们几姊妹不和,坏了名声,他这些年的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浅叶的脑袋几乎要耷拉到胸口,这些话不是一个奴婢该听到的。   “好了,你刚才听见的话,都烂在肚子里,明白了吗?”唐子瑶摆摆手,让这个身子打着颤的丫鬟下去了:“真是个没胆色的,不过听了几句,吓得像要她的命一样。”   付嬷嬷撩起帘子,笑眯眯地道:“浅叶怎么一脸快哭的样子出来了,莫不是没伺候尽心,惹得小姐不高兴了?”   付嬷嬷是唐子瑶的奶嬷嬷,以前也是她生母跟前的大丫鬟,有几分手腕,对她也算忠心,只是喜欢管的事实在太多了,最近越发多了起来。   唐子瑶垂下眼帘,不在意地道:“没什么,那丫鬟捏肩轻得跟没吃饭一样,被我打发出去了。嬷嬷不歇着,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付嬷嬷打量着外头,小心掩着门,这才低声答了:“四小姐,刚才大小姐到桃花苑去了,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   唐子瑶不喜欢付嬷嬷,却知道她对打听消息很有一手,要不然她也不会忍着把这个碎嘴的婆子留在身边:“大姐居然去找三姐了?这还真是稀奇事,大姐在这府里,除了自己的雪华苑觉得哪里都不干净的。”   她看着自己的青葱指头,漫不经心地问:“嬷嬷还打听到什么了?”   付嬷嬷陪着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眼前这个四小姐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到头来跟自己却不十分亲近。   一再拦着唐子瑶跟其他几个姊妹亲近,付嬷嬷是想让她知道,四小姐跟其他几个姊妹是不一样的。可惜唐子瑶并不心领,反倒待自己越发不耐烦了。   “离得远了,没能听清楚,只是三小姐一直笑眯眯的,倒是大小姐脸色十分不好,像是被人拿捏住把柄一样。”   唐子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唐子茗跟自己一样,身边都是生母留下的丫鬟婆子,哪个不也是在耳边嘀嘀咕咕的,生怕几个姐妹亲近了,连成一心。   唐子茗会去找唐子嫣,怕也不是一件简单事。   “嬷嬷叫人继续盯着,务必打听出来了。”   “是,四小姐。”付嬷嬷喃喃应下,看着唐子瑶连杯茶水都没赏自己,心里越发凉了。   出了房间,她回头皱眉瞥了眼,跺跺脚,总归是回去了。   唐子瑶到底是小姐,她不过是奶嬷嬷,再跟四小姐对着干,最后连个养老的地方都没有,何必呢?   浅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溜了回来,把付嬷嬷刚才的动作都细声细气地描述了一遍。   唐子瑶嗤笑道:“瞧着你的脸色,觉得我不该这样慢待付嬷嬷?”   浅叶脑袋低了下去,轻声劝道:“付嬷嬷待小姐忠心,又是太太跟前的旧人……”   唐子瑶瞥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凌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初太太帮着付嬷嬷把她儿子欠下的赌债还了,付嬷嬷才会死心塌地跟着我在这归德侯府里,要不然早就跟着她儿子享福了,哪里会忍着受我的气?”   浅叶喃喃不语,知道这件事到底没能瞒住唐子瑶。   只是当初太太也明白,恩威并施,才能笼络住这些老油条的奴仆。   唐子瑶目光一缓,叹气道:“我也明白,太太是为了我好,没几个厉害的婆子在身边跟着,我早就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捧高踩低的下仆,哪个高门大户里没有?   “主子,侯爷真要送几位小姐进宫去?”浅叶双眼闪闪发亮,入宫当贵人,这是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   唐子瑶冷笑,点头道:“父亲不就这样打算着,要不然这些年来何故不娶继室?不过是怕我们被欺负了,又或者有人搀和进来,搅乱了他的计划。如今要进宫,没个主母在府里,进去也要被人笑话的。”   不过是个乖巧听话的棋子罢了,也就李霖敏还当自己很是一回事!   “小姐难道不想进宫?宫里天天山珍海味,华贵衣裳数不胜数,还有无数的奴仆差遣……”浅叶小脸红扑扑的,对皇宫似是十分向往。   “哪里真有这么好,进宫后没几个银钱打点,哪个奴仆会搭理你?被圣上宠着也就罢了,若是失宠了,真是连府里的下仆都不如。”唐子瑶十分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追求的是自由自在,哪里愿意这样受约束?   “替我准备一下,待会就出发去猎场。”   浅叶苦着脸,无奈道:“四小姐又要去猎场找赵将军吗?”   提起赵玄凌,浅叶浑身一哆嗦,害怕得不行。远远瞧着赵将军身姿提拔,只是走得近了,周身冰冷的气息吓得人不轻,就像要被冻住一样。   尤其一直面无表情,一双眼乌黑暗沉,谁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让浅叶心里不由七上八下的。   “四小姐,赵将军瞧着不像是个体贴人的,要是嫁过去了,会不会一不高兴就对小姐动手?”   “胡说什么呢,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唐子瑶呵斥一下,对冷冰冰的赵玄凌,心里也有些不肯定。   这个赵将军,三番四次遇上只是点头之交,压根就不想搭理自己。远远的还好,走得近了,唐子瑶便僵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她是仰慕赵玄凌的,但是这样的人只能远远观着,却是不能太近的。走得太近,仿佛要被他周身的凌厉给伤着一样,谁也要受不住。   但是数来数去,赵玄凌却是为数不多能让归德侯另眼相看的人。   唐子瑶表现得越明显,对赵玄凌的仰慕越深,指不定会让归德侯改变主意,让她嫁进将军府,而非宫内。   她揉揉额角,就算再心慌意乱,总要把赵玄凌拿下:“把那套红色的骑装拿出来,再备下些松子糖和肉干。”   浅叶迟疑了一下,收拾出压箱底的一件红色骑装。当初唐子嫣穿上这样的颜色,唐子瑶便十分不喜,老早就收拾在最底下,没打算再拿出来。谁知道,如今却是改了主意。   莫不是三小姐惹了赵将军的眼,四小姐也打算试一试?   这一着,还真是一个险棋。   不过赵玄凌看见红装的唐子瑶,确实多看了一眼,浅叶不由心里暗喜。   唐子瑶看着在湖边歇息的赵玄凌,一袭黑色的骑装,把挺拔结实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旁的青墨被缰绳束缚在树下,看见她前蹄正刨着泥土,大声喷着气,看着不怎么高兴。   她脸色微变,这匹赵玄凌的爱马跟主子的冰冷不一样,看着脾气十分火爆。想到其他马匹喜欢的松子糖和肉干,唐子瑶赶紧让浅叶拿出来,尝试着走近了一步。   “乖乖,这是好吃的东西,来试一试?”   青墨瞥了唐子瑶一眼,又喷了一口热气,撒开蹄子就要踢过来,吓得她脸色一白,赶紧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倒了身后的浅叶。   这畜、生,她迟早要找人炖了!   没能讨好赵玄凌的爱马,唐子瑶只好换掉目标,身姿婀娜地向赵玄凌走去:“听闻将军骑射了得,能够给小女子指点一二?”   “指教而已,哪里需要将军亲自出手?”一个粗壮的汉子从远处骑马而来,堪堪在唐子瑶身前停下,扑面而来一阵灰土,把她呛了一顿。   “你又是谁?”唐子瑶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止了,上下打量着来人。这男子一身骑装绷得紧紧的,比起赵玄凌还要健壮,瞧着就是个莽撞的武夫。   “我是将军的副将江元镇,唐四小姐,请吧。”江元镇说罢,指着唐子瑶身后浅叶牵来的骏马,笑道:“我们来比试一下,谁能从这里最快到达最西边的草地,谁就算赢。”   唐子瑶自然不愿服输,见江元镇策马便要离开,她赶紧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小姐——”独独留下浅叶,不由愁眉苦脸。   偏偏赵玄凌这时候缓步走来,把她吓得不轻,俯视着她低声问:“你家三小姐的伤势如何了?”   “赵将军与其问一个丫鬟,倒不如亲自来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二十三章 双人骑   第二十三章双人骑   赵玄凌抬起头来,远远便见唐子嫣策马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眯了眯眼,这小野猫都能骑马了,看来伤势已经大好。   目光在唐子嫣身上一扫,赵玄凌便看见她后面的骏马上跟着两人,一是曾见过一面的归德侯长女唐子茗,另外一个却是有些面善的年轻公子。   “见过将军,”唐子茗向赵玄凌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赵玄凌对繁文缛节不甚在意,也点头示意,眼神落在身边的年轻公子身上。   那人被他冷冷一扫,脸上颇为不自在,翻身下马,团团作揖:“纪云见过将军。”   “原来你就是纪云,”赵玄凌难得对一个女子在意,曾湘玉当然替他打听,据闻这位纪云是唐子嫣的表哥,跟她有几分情谊,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跟表小姐聂茹茵好了,两人的关系才慢慢淡了下来。   看来小野猫的眼光不怎么样,居然会看上一个喜欢到处勾、搭人的白面书生。   唐子嫣别赵玄凌看得浑身不自在,也跟着翻身下马:“听说四妹妹也来猎场了,怎么没见她?”   “她跟我的副将比试马术了,没这么快回来。”他瞥见唐子嫣的手心还包着白布,显然伤势还没完全好,不由皱眉。   知道赵玄凌看出自己的伤势没完全痊愈,却跑来猎场,唐子嫣抿了抿唇。除了猎场,哪里有能说话的好地方?   这纪云三番四次上门要见她,次数多了,让人说闲话就不好了。偏偏隔墙有耳,唐子嫣只好带他来猎场。正好唐子茗也想来猎场走走,散散心,挥去烦闷,正好帮唐子嫣避嫌,三人便一道来了。   “既然如此,就不叨扰将军了,我们四处走走便是。”唐子嫣正准备转身就走,忽然瞥见一旁的青墨,忍不住走过去。   浅叶刚才看得害怕,低声提醒她道:“三小姐,这匹马的脾气不怎么好……”   “谁说的,比主人的脾气好得多了。”唐子嫣小声嘀咕着,却不知道武人的耳力不比平常人,早就被赵玄凌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浅叶一听,缩着脑袋不敢再开口,生怕被赵玄凌听到了。   青墨看见唐子嫣十分高兴,一股脑地想要冲过来,却被缰绳束缚住,不悦地喷了一口热气,看唐子嫣走近,这才凑过去用脑袋在她怀里拱了又拱,态度亲昵,看得浅叶目瞪口呆。   刚才对着四小姐那般暴躁,要不是亲眼看见,浅叶还以为这匹马换了呢。   “上马。”   “嗯?”唐子嫣猛地听见身后传来赵玄凌的声音,不由一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已经被赵玄凌抱上马,稳稳坐在青墨身上。   青墨更高兴了,马蹄踩着地,就像要撒开蹄子狂奔。   赵玄凌解开缰绳握在手上,慢慢向前走去:“受了伤,乖乖坐着就好。”   唐子嫣无语,她右手掌心受伤,左手已经好了,不至于连缰绳都拿不稳。只是,能让赵大将军牵马的荣耀,只怕自己是第一人。   唐子茗看得若有所思,纪云却有些急了。   他今儿跟着出来,便是想跟唐子嫣单独多相处一会,多说写体己话。如今多了一个大小姐不说,又冒出一个赵大将军来。   眼看两人要走远了,纪云连忙策马跟了上去:“怎能劳顿赵将军,三小姐让小生照顾便好。”   唐子茗瞥了纪云一眼,挑了挑眉。   赵玄凌顿住脚步,看向跟来的纪云,又瞄了唐子嫣一眼,显然是让她选择,究竟是选他,还是选纪云。   唐子嫣出门,为的就是跟纪云撇清关系。但是这男人自以为是,怎么说都听不进去,以为唐子嫣对他说的话,不过是心里不痛快,口是心非而已,总认为唐子嫣对他还是深情款款,把她呕得不行。   既然赵大将军送上门,愿意帮忙撇掉这个麻烦,唐子嫣何乐而不为?   她皱了皱眉,对纪云道:“怎敢麻烦表哥,赵将军这样……便好。”   唐子嫣也不确定这样说,会不会冒犯了赵玄凌,惹得他不高兴。悄悄打量了一下,见赵玄凌面无表情,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她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纪云却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受了点打击。来回瞧着唐子嫣和赵玄凌,什么时候这两人居然互相看上眼了?   他又想到上回在猎场,便是赵玄凌救下了唐子嫣。唐子嫣到底年纪少,也不爱出门,除了自己没见过就几个英俊的年轻男儿。看见赵玄凌这样的大将军,哪能不动凡心?   纪云蹙着眉,碍于赵玄凌在旁边,不好开口,急得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好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像将军这样的人家……不是谁都能攀上的!”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唐子嫣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赵家不好攀,她们侯府就是容易的吗?   纪云没想到自己四处想要攀上高枝,却指责自己?   真是贼喊捉贼,够无耻的!   “我不介意,”冷不丁赵玄凌突然开口,让众人一愣。   唐子嫣涨红着脸,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他说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纪云也懵了,没想到赵玄凌居然真的看上唐子嫣。他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就要到手的珍宝却要被人抢去了,有些不甘心。   “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若是三小姐当了真,这如何是好?”   赵玄凌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当真了又如何?我从来不说虚话,三小姐不当真,我也要当真的。”   唐子嫣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明明想借赵玄凌把讨人厌的纪云赶跑,到头来她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偏偏这时候她还不能反驳,让纪云误会着,总打算离自己远一点了吧。   可惜纪云的想法,唐子嫣从来就没明白过,只见他挺直腰身,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郑重道:“妹妹,小生对你的心意从来没变过,只等着金榜题名便叫人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去。”   真是不知羞!   唐子嫣用帕子遮住脸,免得自己忍得辛苦,一张扭曲的脸吓着人了:“纪公子胡说什么,这是要将茵妹妹置于何地?”   提起聂茹茵,纪云愤愤道:“当日表小姐用一张信笺仿了妹妹的笔迹约了小生去后院,小生喝了一个丫鬟送来上的香茗,很快就不省人事了,醒来便见表小姐就在身侧……”   他深吸了口气,似是难堪,又像是愤恨:“原本小生不想说出来的,只是表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就真是小生的吗?”   聂茹茵如此熟练使出这样的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纪云为了撇清关系,哪里会承认?   唐子嫣倒是见识到了,这男人无耻起来竟然可以再厉害些,聂茹茵一腔情谊怕是喂了狗,都比给了纪云要好!   见唐子嫣没有吱声,纪云以为她被打动了,更是侃侃而谈:“侯爷明鉴,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才让表小姐闭门反省,也没再跟小生提起跟表小姐的婚事。只是总归是落了侯爷的面子,坏了表小姐的名声,这才会断了小生的资助。”   说到这里,纪云更是动情,满目深情地看向唐子嫣:“上回送来的银两,说是表小姐送的,但是表小姐的境地如此,哪里能拿得出如此多的银两。我就知道妹妹疼我,自是不会让我落魄如此。”   唐子嫣听得牙都要酸了,故作惊讶道:“纪公子说什么银两,我怎么不知道?”   唐子茗冷哼一声,附和道:“茵妹妹的一颗芳心倒是喂了白眼狼,那些银子扔进护城河,倒是比送与纪公子来得实在,好歹能提个建议‘噗通’的落水声,送到纪公子手里,连个水花都不见,还要在背后被非议,真够冤的。”   纪云被唐子茗的伶牙俐齿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敢看这位大才女,只盯着唐子嫣道:“妹妹深知小生的为人,哪里会说话来哄你?我说得句句属实,还请妹妹明鉴。”   唐子嫣摆摆手,一点都不想搭理这只白眼狼:“纪公子的话,等回去后,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茵妹妹的,免得误会深了,误了茵妹妹的姻缘就不好了。”   纪云没想到唐子嫣丝毫不相信他的话,还要跟聂茹茵面对面对质,不由面露失望:“原来妹妹听信旁人的话,都不信我?要不我向妹妹发誓,证明我的真心?”   唐子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原来这人还知道真心?   “说够了?”   赵玄凌听得不耐,翻身上马,坐在唐子嫣的身后,小腿踢了踢马腹,青墨撒开蹄子一溜烟跑得没影,还故意刨着蹄子落了一堆泥尘,呛得纪云灰头灰脸的。   唐子嫣满身不自在,单手抓住缰绳,摇摇晃晃的,最后倒在身后的怀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结实的胸膛稳稳托住她,偏偏青墨跑得飞快,唐子嫣单手稳不住自己,只得等青墨停下来,这才手忙脚乱地坐直身想要下马。   赵玄凌单手就止住了她,一手抓住缰绳,像是把唐子嫣半圈在怀里,低声问:“没养好伤就跑出来,是为了那位纪公子?”   “没有这回事,我在府里呆得闷了,跟大姐出来散心而已。”唐子嫣低着脑袋,还能感觉到赵玄凌灼热的气息一直往她脖子里钻。   赵玄凌抓住她的手看了看,缓缓道:“看来恢复得不错,你都能到猎场来了。”   “驾——”他忽然一喝,青墨原本就没尽兴,立刻撒开蹄子又奔跑起来,这回比刚才跑得更可快,唐子嫣原本想要下马,身子侧着坐,如今更加坐不稳了,整个人摔进赵玄凌的怀里,脸色微白。   看怀里人吓得不轻,赵玄凌这才单手扶住唐子嫣的腰侧,让她稳稳倚在自己怀里,再时不时悄悄踢一下马腹,让青墨恣意奔跑不要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将军的追妻之路漫漫长远啊~~~   火辣辣的另外一个古言坑,略重口,求怜爱!   ☆、第二十四章 管闲事   第二十四章管闲事   赵玄凌的臂弯感觉到一阵柔软,难怪都说女子是水做的,果真如此。他打小就在战场上过活,每每碰上的都是硬邦邦的男儿,哪里跟女子如此亲近过?   一阵淡淡的幽香传来,他轻轻一嗅,只觉得心旷神怡。不像是平日贵夫人身上浓重的脂粉味,清清淡淡的十分宜人。   唐子嫣煞白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狠狠回头瞪了赵玄凌一眼。   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策马飞奔,故意让她坐得不稳出丑!   要不是唐子嫣不敢放开缰绳,早就恨不得在赵玄凌的脸上抓几道红痕!   瞧见唐子嫣咬牙切齿的小脸,一双眼瞪得老大,却不知水汪汪的十分惹人怜爱。   “以后别这样看别人,”赵玄凌低下头,小声嘱咐她。   不这样看人,要怎么看人?   唐子嫣心想,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赵将军不免管得太多了,真没想到将军会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别人的闲事我不在乎,你的闲事我倒是想要管上一管。”赵玄凌眯了眯眼,这只小野猫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确实要管一管。   唐子嫣却十分不高兴,冷着脸道:“赵将军,上次在太子的猎场,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这不等于,将军能够插手管束我!”   “管束吗?”赵玄凌看着她,唐子嫣的脸色不怎么好,他居然忍不住嘴角微微弯起:“我只是不想你跟不像样的人来往,没得拖累了你。”   唐子嫣闻言,听出他话语里的关心,心里的不痛快倒是少了一些,点头道:“多谢将军的美意,跟什么人来往,我会注意的。”   “甩不掉的麻烦,我不介意帮你一把。”赵玄凌淡淡说着,就像纪云是一个不起眼的物件,说扔掉就扔掉一样。   唐子嫣给唬得不轻,抬头看他:“不必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是吗?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赵玄凌挑了挑眉,想着小野猫这么久都没能甩掉纪云,看着刚才纪云一副深情的神色看向唐子嫣,他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这个纪云,借着自己才学不错,又被归德侯看中,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以后就算中举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谈什么为官之道?   到底唐子嫣跟这个纪云有些远亲的关系,下不了狠手是必然的。加上总归是个姑娘,也不能做十分出格的事来……   赵玄凌摸着下巴,或许他该亲手给纪云一点小威慑,免得这男人得寸进尺?   “……三姐姐?”唐子瑶远远见着一男一女共骑一匹骏马,看着男子的身影像是赵玄凌,便赶紧策马过来。   等看清楚赵玄凌怀里的女子,正是唐子嫣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唐子嫣看见唐子瑶,看见她古怪的眼神,才发现自己跟赵玄凌挨着一起坐实在太亲昵,不由坐直身,不自在地皱眉。   江元镇随后跟来,看见两人,眼睛瞪得老大,正看着唐子嫣发呆,暗叹究竟哪个姑娘家居然能让冷冰冰的赵玄凌动了凡心,就被将军冷淡地扫了一下,一个激灵大声叫道:“小嫂子!”   唐子嫣脸色涨红,恶狠狠地道:“乱叫什么!”   她推开赵玄凌,很快就下了马:“四妹妹,我的马跑掉了,你送我一程吧。”   唐子瑶探究的眼神在唐子嫣身上一转,倒是没拒绝:“好,三姐姐你上来。”   唐子嫣一个翻身坐在唐子瑶的身后,又瞪了赵玄凌一眼,策马而去。   江元镇摸摸后脑勺,大咧咧地一笑:“将军果真厉害,这唐三小姐瞧着就是个巾帼女子,一点都不扭捏,看着就是个爽利的。”   赵玄凌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自己看上的小野猫,能是个不好的吗?   “跟四小姐比试怎么样了?”   “自然是我赢了,四小姐不服输,又比划了几次。”要不是中途看见赵玄凌,不服输的唐子瑶怕是要继续比试的,江元镇摸摸鼻子,这个唐四小姐跟头一样,固执得要命,不赢绝对不肯抽身而去。   不过这股狠劲儿,江元镇却是十分喜欢又欣赏的。   “怎么,看上了?”赵玄凌伸手安抚着有些躁动的青墨,淡淡问道。   江元镇支支吾吾,摆手道:“哪能呢,那是归德侯的小姐,不是我这种武夫能高攀上的。”   “我的副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气短了?”赵玄凌扯着缰绳,踢了踢马腹,青墨便跑了起来。   江元镇在后面跟上,拍着胸口道:“将军,我们两人要做亲戚了?”   赵玄凌冷笑,身下的青墨跑得更快了,很快就超过了江元镇两个马身:“想都别想!”   徒留江元镇一脸苦恼,想不通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   唐子瑶策马走了一段路,见赵玄凌并没有跟上,慢慢放缓了身下的骏马,不经意地问起:“三姐姐怎么来了,又跟赵将军遇上?”   莫不是这唐子嫣也把主意打到赵玄凌的身上了?   唐子嫣摆摆手,随口回答道:“我跟大姐姐来的,路上碰到纪公子,便一起到猎场走走,谁知我的骏马跑了,手上的伤势没好,没能拉住,幸好遇到了赵将军。”   反正唐子瑶不可能跟赵玄凌对质,她就含糊地带过了。   唐子瑶半信半疑,却也觉得唐子嫣既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不可能是故意来跟赵玄凌偶遇的。   等看见唐子茗策马而来,唐子瑶这才是信了,笑道:“没想到大姐姐和三姐姐的感情这般好了,相约一起到猎场跑马?”   唐子茗依旧面容冷冰冰的,随意的目光在唐子嫣身上打了一个转,淡淡道:“不过正好顺路,便一起来了。”   唐子瑶也习惯了这个大姐冷若冰霜的摸样,听着不像是跟唐子嫣关系有多好,不过是顺路,倒是自己想多了。   “听说纪公子也来了,怎么没跟三姐姐一起?”   “张小姐也来了,”唐子茗简略地回答,唐子瑶便立刻了然,纪云怕是去巴结那位太子妃的妹妹了,面色如常,眼底露出几分讥讽来。   “纪公子跟着三姐姐来,居然撇开你们便去寻张小姐,也太过分了。”   看着唐子茗和唐子嫣都无动于衷,唐子瑶也懒得继续唱独角戏:“大姐和三姐是继续跑跑马,还是回去了?”   唐子嫣出府便是为了跟纪云说清楚,没想到半路给赵玄凌劫走了,深知这次是白忙了,面露疲倦道:“我有些累了,这就回府去。”   恰好翠竹牵着一匹马走来,正是她的骏马,两人便共骑一匹,很快就消失在唐子茗和唐子瑶的眼前。   两人话里多不投机,唐子瑶继续去追赶赵玄凌,看看能不能亲近一些。唐子茗只想独处,便策马四处慢慢溜达,很快她们便分道扬镳了。   唐子嫣面露疲惫,在猎场外上了马车,微微的颠簸中昏昏欲睡。   翠竹看得心疼,小心扶着她在铺得厚实的车厢里躺下,又给唐子嫣盖上一张薄薄的毯子。   唐子嫣虽是有些累了,却不至于在车里睡着,闭着眼低声问:“你急着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翠竹知道瞒不过自家小姐,便低声答道:“路上遇到张小姐,似是满腹委屈,跟纪公子啜泣着诉苦。”   唐子嫣睁开眼,脸上多了几分兴味:“张小姐都说了什么?”   翠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生怕被外面的车夫听见:“张小姐说,太子妃有意让她参加这次的宫中选秀。”   “哦?”唐子嫣颇为惊讶,看来太子妃十分不待见纪云就是了,不但派人上门让归德侯断了纪云的财源,如今还让张梦姌参加选秀,纪云岂不是没戏了?   “纪公子怎么说?”   翠竹挑起眉,嗤笑一声:“还能怎么说,甜言蜜语哄着张小姐让她参加选秀,等中举后必然在殿前向圣上赐婚。”   “倒是个拎得清的,没傻乎乎地劝说张小姐拒绝太子妃去参加选秀。”唐子嫣笑笑,纪云又怎么会是傻的呢,一边讨好她这个归德侯的三女,一边对聂茹茵暧昧不清,一边还哄着张梦姌。   不管最后收了哪一个,对纪云来说都是好的选择。只是这三个,张梦姌必然是上上签。   要是纪云进了殿试,亲口跟圣上求娶张梦姌,连太子妃都不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不知道结果能不能如他的愿了。   不过今儿纪云说的话,却有点意思。   唐子嫣歪着头,示意翠竹凑过来低语道:“你让人偷偷找表小姐身边的银霜,试探她的口风,是不是真有其事。”   简略转述了纪云的话,翠竹捏着拳头气得脸色都红了:“若是被人得逞了,三小姐岂不是要被人污了清白?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居然把主意打到小姐身上来?”   唐子嫣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对我来说是倒霉,对表小姐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纪云对聂茹茵若有似无,其实并没有太用心。毕竟相对唐子嫣这个正正经经的侯府小姐,聂茹茵这个表亲实在有点瞧不上。   所以聂茹茵才会铤而走险,但是到底是不是这个表小姐如此大胆下药,还是另有其人,唐子嫣必然要查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你又顽皮了,哈哈~   ☆、第二十五章 贵客临   第二十五章贵客临   刚回到府里,唐子嫣便见李嬷嬷候在门口,笑眯眯地道:“三小姐,夫人有请。”   唐子嫣点了点头,心里开始琢磨李霖敏到底为了何事来找她。   看样子,李嬷嬷在这里是专门等她的。   “有劳嬷嬷久候了。”   “三小姐言重了,”这么多小姐里,唯独唐子嫣对她客客气气的,李嬷嬷心里妥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   “三丫头来了?”李霖敏指着底下等候的绣娘,以及一箱箱的面料,笑笑道:“正好,三丫头也挑几个喜欢的颜色,好重新做几身衣裳。”   唐子嫣纳闷,她们几个才做了新衣裳没多久,怎么又要做?   即便归德侯宠爱几个姊妹花,却从来没试过这般大手大脚。她看着那箱子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甚至有贵人钟爱的云纱缎,价值千金,归德侯倒是舍得。   “母亲,我新裁的衣裳还没穿几回,就不用再做了,免得浪费。”   李霖敏掩唇一笑:“各家年轻的小姐哪有不喜欢新衣裳的,就三丫头心疼这点银钱。尤其最近春光明媚,最是该踏青赏花的时候,更该裁上几件应景的衣裙。”   唐子嫣一怔,点头应下了,随手点了几件相对暗沉的料子:“就这些吧,红色的缎子二姐姐最是适合,白色的是大姐的,至于这云纱缎更适合四妹妹,碧绿色的很衬表小姐。”   “三丫头倒是姊妹情深,还想着几个姊妹。放心吧,人人有份,谁也不会落下。”李霖敏倒没像之前一样,硬是挑一两件亮色出挑的衣裳给唐子嫣,让绣娘记下,又帮着选了几个样式,便让她回去了。   翠竹倒是奇怪,回到桃花苑便急急告诉了霍嬷嬷:“嬷嬷,夫人怎么突然又想着做新衣裳?原本该是一季六件衣裳,如今足足有十来件了!”   归德侯素来大方,对几个小姐也不吝啬。一般贵人家里每位小姐一季四五件衣裳,侯爷足足提到六件。要是像唐子瑶那般,时不时想要添上一两件,或是看上了别的,侯爷也是不在意,让账房出钱只管让四小姐都买下来。   更别提外头一些姑娘们喜欢的小玩意,每人总是一大箱,即使没怎么把玩,侯爷总是会时不时让人送来,十足的宠着府里的几位小姐,让不少人十分歆羡。   只有唐子嫣心里明白,归德侯这般大方,为的不过是别让几个小姐养出小家子气来,上不了台面。该玩的,该吃的,该穿的,无一不是精品。   显然,侯爷是想把她们几个嫁入高门大户,免得眼皮子太薄,让人笑话了,只要不过分都会满足几人的要求。   霍嬷嬷沉吟片刻,皱眉道:“三小姐,侯爷怕是想让几位小姐都参加宫中的选秀。”   翠竹大吃一惊,唐子嫣倒是想到了。能让归德侯挥霍千金的,必然是大事。也不想想,圣人的年纪比归德侯还要大上一轮,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进了后宫,只怕没几年就得开始守寡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归德侯还真是能狠得了心!   “母亲提到踏青,倒是有些奇怪……”唐子嫣实在想不通,晃了晃微微发疼的脑袋,不由伸手揉了揉额角。   “三小姐先歇着,我再去打听打听,指不定能打听到些事来。”翠竹不忍心看着唐子嫣苦思冥想,三小姐的伤才好,得好好休养才是。   “知道你体贴我,只是万事小心。”唐子嫣忍不住叮嘱翠竹,这才被霍嬷嬷扶着躺下:“嬷嬷,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头灰熊到底没伤到她,只是手掌心已经摔下马被粗糙的小石头磨地血肉模糊,看着吓人,到底是皮外伤而已,擦了上好的伤药便没什么大碍了。   霍嬷嬷小心翼翼地伺候唐子嫣上了榻,没好气地道:“三小姐别拿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就算是留下一条小小的疤痕,以后要是被夫君嫌弃该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霍嬷嬷一辈子只怕都难以心安。   “瞧嬷嬷说的,若是以后的夫婿连小小的疤痕都容不下,又怎能容下我,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嫁给这样的男子?”唐子嫣笑笑,不管归德侯属意谁,她只怕是不愿意让归德侯如愿了。   她是感激归德侯这么多年来的慷慨和养育之恩,但是却不想牺牲自己的亲事来成全这段父女之恩。   刚走了没多远的翠竹却又很快回了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三小姐,尚书令上门来看望你了。”   唐子嫣一愣,这才想起当初在猎场陪在张梦姌身边那位蓝衣公子。   蒋光寒居然亲自上门来探望她,真是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快,翠竹给我梳妆,嬷嬷快收拾收拾。”   翠竹手忙脚乱地拿出妆匣来,嘟着嘴道:“尚书令大人说来就来,让我们好一阵忙乱。”   霍嬷嬷指头敲了敲翠竹的额头,听着她小声的痛呼,不悦道:“大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哪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她转头又对唐子嫣缓了缓脸色道:“三小姐不必慌张,尚书令前来,侯爷必然在前厅招待着,不会擅自进桃花苑来。”   唐子嫣却摇摇头,伸手挑了一支白玉簪递给身后的翠竹:“尚书令大驾光临,说要来看望我,我是个受伤的人哪能随意走动,父亲必然会带着大人过来。”   别人还好说,能让京里最年轻的尚书令上门,归德侯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亲眼看看,归德侯哪能盘算出更大的一局,琢磨着能不能把蒋光寒也圈进来呢?   只怕唐子嫣和蒋光寒的关系远近,才是归德侯最为关心的。   霍嬷嬷蹙了蹙眉,只得吩咐小丫头把招待外客的前院收拾了一通。好在李嬷嬷也领着好几个婆子丫鬟过来帮忙,倒是像模像样了。   “谢谢李嬷嬷了,也替我感谢母亲。”唐子嫣笑了笑,身后的翠竹连忙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李嬷嬷手里。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总归是收下了:“三小姐客气了,侯爷吩咐下来的事,哪敢怠慢?只是夫人提醒三小姐,大人总是大人,说话需小心。”   “谢谢母亲的提点,”翠竹抓了几把铜钱,塞给了后头来帮忙的婆子和丫鬟,一个个笑着道谢,很快被李嬷嬷带着离开了。   “夫人让李嬷嬷带的话,是什么意思?”翠竹不解地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父亲看上了这位尚书令大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蒋公子深居简出,不常与官爵世家交往,让人摸不透。夫人是怕我说错话,得罪了这位大人,惹得父亲不快。”   唐子嫣轻声解释,翠竹恍然大悟:“夫人倒是心善,还特意来提醒三小姐。”   唐子嫣却被翠竹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就算夫人不说,我也会小心谨慎的,只是她这样一说,我不就得承了她的情?”   不过她倒是能明白李霖敏的处境,年纪不大嫁进来做归德侯的继室,门户比归德侯低一些,算得上是高嫁了。几个姊妹里,不屑她的有之,排斥的有之,无视的有之,唯独自己还愿意做一点表面功夫,李霖敏哪里能不拉拢拉拢?   有了唐子嫣,再施点小恩小惠,两人关系紧密一点,总算没让李霖敏在归德侯府里孤立无援。   为母则强,李霖敏如今有了身子,更加要为未出生的孩儿打算打算了。   唐子嫣带着霍嬷嬷和翠竹到前院迎接的时候,便见蒋光寒一袭宽袍蓝衣,手执一把折扇,在归德侯的陪同下缓步走来。   “见过尚书令大人,”唐子嫣低头行礼,被蒋光寒用折扇略略托起。   “唐三小姐不必多礼,不知小姐的伤势如何了?”蒋光寒语调温和,有着上位者的气势,更是有着世家公子的优雅。   看着温柔无害,唐子嫣却从他身上感受到跟赵玄凌一样的肃杀之气。不同的是,赵玄凌的煞气外露,蒋光寒的却是收敛了起来。   果真不是个简单的公子,难怪年纪轻轻就得了圣人的另眼相看,成为最年轻的尚书令。   “只是小伤,如今已经大好了。”唐子嫣接过翠竹奉上的香茶,亲自给蒋光寒和归德侯斟满:“大人,请用茶。”   “唐三小姐当日用箭射杀灰熊的英姿,实在令人难忘。圣人也赞赏有加,说小姐是贵女们的榜样。”蒋光寒握住折扇,微微笑道。   唐子嫣羞赧地低下头,归德侯倒是笑着谦虚道:“小女当不得圣人这般谬赞,不过是运气罢了。”   “这样的好运气,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蒋光寒的目光落在唐子嫣身上,笑着邀请道:“等三小姐休养几日,能否一起去猎场走走?对小姐的箭,我还真是念念不忘。”   唐子嫣依旧低着头,心里却忍不住郁闷。   这尚书令想做什么,突然邀请她去猎场,还说什么念念不忘?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那点骑射功夫真入了蒋光寒的眼。   归德侯眯了眯眼,没有一口应下:“过两日,皇后娘娘请各家贵女到西郊踏青,小女怕是不能答应了。”   唐子嫣听到“踏青”二字,才知道原来是皇后亲口提出的,难怪归德侯如此重视。如今说出来,不过是探探尚书令这个圣人跟前大红人的口风,好准备得更妥当。   蒋光寒自然明了,不甚在意地答道:“春日芳菲,娘娘在宫中呆得闷了,叫人热闹热闹而已。”   他答得含糊,归德侯还想再问,便见不远处一道白衣倩影袅袅走来:“见过大人,见过父亲。”   “你怎么来了?”归德侯有点惊讶,唐子茗素来不喜欢在其他院子走动,怎会突然到唐子嫣的桃花苑来?   唐子茗的面容依旧冷冰冰的,仿若高山的雪莲,只是在唐子嫣看来,却多了几分凡人之气。   她悄悄看向蒋光寒,果不其然唐子茗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流连在这位尚书令的身上,心底隐约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尚书令大人华丽丽滴出场了!!!顺便调戏了我家三姑娘啊~~~   ☆、第二十六章 话中话   第二十六章话中话   “只是看这里桃花开得正好,便带着婢子在附近走走,不想却惊扰了父亲的贵客。”唐子茗清亮的嗓音传来,面上没有显露半分端倪。   归德侯不疑有他,便挥挥手让唐子茗坐下,对蒋光寒介绍道:“大人,这位是我的长女。”   “唐大小姐是有名的大才女,我哪里能不识?”蒋光寒柔和的眼神在唐子茗脸上一转,赞叹道:“唐大小姐的一首春日被不少才子赞颂,若是小姐为男子,必定能高中三甲。”   “大人谬赞了,”唐子茗低下头,嘴角隐约挑起一丝上扬的弧度。   唐子嫣看得津津有味,郎有情妾有意,唐子茗的眼光果然够高,居然看上了这位最年轻的尚书令大人。   只是蒋光寒的话,归德侯必然不会反对就是了。   想来,唐子茗与蒋光寒的事一成,也不必担心要进宫服侍圣人了。   她正想着,冷不丁蒋光寒的眼神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淡淡笑道:“西郊也有一片桃花园,花骨朵开得正盛,三小姐人比花娇,倒是不必跟桃花争艳。”   唐子嫣听得一怔,便见蒋光寒起身告辞:“打扰侯爷许久,我该走了。三小姐,希望能与你在猎场再相聚。”   蒋光寒丢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唐子嫣只觉后背被唐子茗灼热的眼神几乎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蒋光寒,唐子嫣生怕唐子茗误会,便让翠竹把她请到内室。   “大姐姐,蒋大人邀请我们去打猎,帖子过几日便会送来了。”   摆摆手让翠竹退下,唐子嫣轻声说道。   唐子茗蹙起眉,坐在她的对面:“蒋大人邀请的你,不是我们。”   难得赌气一样的话冲口而出,唐子茗说完,脸色便有些不好。   唐子嫣忍不住笑,压低声线道:“大姐看来很喜欢这位蒋大人?”   “胡说什么!”唐子茗白着脸,低声呵斥。   “姐姐的眼珠子都快要贴到蒋大人的脸上去了,也就父亲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才没发现。”唐子嫣叹气,看见唐子茗瞬间警惕的眼神,该说归德侯把她们这些姊妹养得太好了吗?   一个个的心眼比谁都多,忧思也比平常的贵女要多得多了。   “大姐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若是大姐不信,要不要我发誓?”   “不必了,”唐子茗摇摇头,既然被看出来了,抵死不认不免太难看了:“三妹的眼力总是这般好,对女儿家的心思亦是了然,真是一副玲珑心。”   “大姐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唐子嫣好笑,转眼又正色道:“蒋大人最后的几句话,大姐姐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要跟桃花争艳吗?”唐子茗眯起眼,淡然回答道:“他这是在提醒三妹妹,踏青那日绝不能太出挑,入了娘娘的眼。”   她这一说,唐子嫣倒是立刻明白了:“果真是大姐姐,眨眼间就明白了蒋大人话中的深意。”   提起蒋光寒,唐子茗却不明有些惆怅:“那首春日的诗句,是他当年高中探花郎时写下的,只可惜他却始终不懂得诗句中的深意。”   唐子嫣沉默片刻,柔声安慰她:“蒋大人如此聪明,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唐子茗没有打算跟她继续交心,很快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唐子嫣望着唐子茗远去的身影,难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敢跟唐子茗明说,以蒋光寒的睿智,怎会看不出唐子茗诗句中的深意。不是不懂,而是视若无睹罢了。   “三小姐怎么叹气了?”翠竹进来收拾茶具,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求而不得,果真是世上最让人难受又痛苦的事。”唐子嫣感叹完,明白自己如今没时间惆怅。   蒋光寒的意思很明白,皇后邀请未嫁的贵女到西郊踏青,怕是要给圣人选几个贴心人去伺候了。   不过蒋光寒居然特意上门来提醒她,倒是出乎唐子嫣意料之外。   可以知道是,蒋光寒并不想自己被皇后选上。   蒋光寒出身国公府,是蒋国公的长孙,唐子嫣想不明白自己被选上,是碍了谁的道?   或许国公府想要出一位贵妃,并不想增加太多的宿敌?   毕竟之前射杀灰熊,唐子嫣在圣人面前大大长了脸,混了个耳熟。   她越想越是觉得如此,把妆匣打开,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挑选贵重却又不出挑的首饰,不失礼,却又不张扬。   唐子嫣这边匆忙准备着,太子府的东厢,赵玄凌一边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一边听着江元镇嘀嘀咕咕说着最近的事。   “将军,皇后娘娘邀请各家未婚贵女去西郊踏青,居然是男子止步,还真是奇怪。”   京中男女大防并不十分苛刻,皇后的作法倒是让人奇怪。   赵玄凌擦拭佩剑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隐隐有些凌厉。   曾湘玉刚好进来,听见江元镇的话掩唇一笑:“自然是男子止步,这是为圣人选妃呢,哪能让公子哥儿搅黄了。”   江元镇赶紧起身向曾湘玉行礼:“见过夫人。”   “好了,自家人别那么见外。”没有外人在,曾湘玉便十分随意,坐在了江元镇的左手边。   “圣人要选妃?平日不是宫中选秀,这回怎么改了?”江元镇满脸诧异,其实更惊讶的是圣人是一条腿进棺材的人了,居然还要选妃。想到那些年轻漂亮的贵女要进后宫,没几年就得守寡,便忍不住有些惋惜。   “年年在宫中,不过是让贵女们表现才艺骑射,宫里才多大一点地方,束缚得厉害,没能看出什么来,索性改一改。而且都说不经意间能流露出真性情来,哪里像在宫中那么谨慎拘谨?”曾湘玉瞥了眼不做声的赵玄凌,又补充道:“听说归德侯府上的几位小姐也被邀请了,尤其唐三小姐一手厉害的骑射功夫很得宫中贵人的赏识。”   赵玄凌放下手中的佩剑,漫不经心地瞥了曾湘玉一眼:“西郊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那一大片的桃花林。”   曾湘玉还疑惑着,江元镇一直跟着赵玄凌,却是明白了,惊得豁然起身:“将军,这可使不得。”   “你这是想做什么?”曾湘玉被江元镇吓了一跳,连忙追问。   赵玄凌一声不吭,江元镇只好解释:“桃花林……正好能摆桃花阵。”   曾湘玉吓得也站起身来,急急道:“你这不是胡闹吗?桃花阵是用来困住敌军的阵法,怎能用在西郊?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在圣人面前告一状,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赵玄凌皱眉,果真京中各种规矩最是麻烦,还是边境战场上随心所欲来得自由自在。若是喜欢的东西,立刻下手抢来便是了。不能抢来的,便一点点困住,慢慢蚕食掉。   不过,他想起小野猫张牙舞爪的样子才是最让人喜欢的。   有些事,自己或许该徐徐行之。   曾湘玉看着赵玄凌像是终于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劝道:“你也不必焦急,该是你的,总是跑不掉的。这个唐三小姐看着就是个稳重的,不骄不躁,一手骑射功夫了得,处事又稳妥,为人小心谨慎。”   赵玄凌那一家子也是个麻烦,若非睿智的姑娘家,只怕要欺负到泥里去。毕竟赵玄凌不可能从早到晚都在身边,只能凭自己的本事了。   “加上你也喜欢,唐三小姐见着你也不害怕。”曾湘玉说着,倒是觉得唐子嫣跟赵玄凌真是天生一对,就像是上天送给赵玄凌的贴心人,不由笑笑道:“我这些年没少为你操心,四处去物色适合的姑娘家。倒是没想到你回京没多久,一眼就相中了。我啊,真是白忙了一场。”   “劳烦表姑了,”赵玄凌向她拱拱手,面上露出几分郑重之意来。   曾湘玉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看着你能成家立室,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江元镇在一旁抓了抓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夫人要不要派人偷偷告诉唐三小姐,别打扮得太漂亮,免得被皇后娘娘相中了?”   “已经有人帮忙提醒过了,很不必再费工夫。”曾湘玉说完,又见赵玄凌看过来,便解释道:“听闻尚书令去探望唐三小姐,隐晦地提醒她了。”   “尚书令大人?”江元镇虽说是武夫,却是熟读兵法,脑子也够明白:“他特意上门去提醒唐三小姐,不会是也相中了这位三小姐吧?”   眼看赵玄凌冷得像冰渣子的目光扫了过来,江元镇结结巴巴道:“将军,我只是猜测而已,兴许尚书令大人只是赏识唐三小姐的骑射功夫。毕竟那么一头大灰熊,即便是公子哥儿也需要多费功夫才能猎杀得了。”   曾湘玉挑了挑眉,倒是添了一把火:“你还年轻,不懂得心上一个女子,便会把她放在心上,渐渐的便难以忘怀,想要据为己有了。”   无视掉江元镇背对着赵玄凌,跟自己挤眉弄眼的表情,她煞有其事地侃侃而谈:“所以瞧上喜欢的姑娘家,就别婆婆妈妈又拖拖拉拉的,你看上的,别人或许也会看上,慢了一步,就是别人家的了。”   江元镇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曾湘玉这不是火上添油,让赵玄凌心里更不痛快吗?   却见赵玄凌脸上没有一丝恼怒,认认真真地沉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你再不出手,三姑娘就要跟别人跑了啦……【于是作者被将军大人拍飞了~~T T   ☆、第二十七章 主仆心   第二十七章主仆心   聂茹茵听说蒋光寒上门来了,赶紧让底下的小丫鬟帮着打扮。谁知道她们都不是近身伺候的,最是得她意的银霜还被禁足没在院子里。   她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些小丫鬟笨手笨脚的,不但梳头扯疼了自己,翻一件合适的衣裙都找了半天。   等折腾得香汗淋漓,聂茹茵这才打扮停当了,让院外的小丫鬟偷偷去门房问了,撒了一把铜板,才知道蒋光寒在桃花苑坐了坐,已经告辞离开了,不由气得摔了桌上的瓷器。   “你们一个个没一点用,打听一点消息都拖拖拉拉的,还要你们来做什么。这就叫人跟夫人说说,把你们都发卖出去了。”   聂茹茵怒气冲冲,原以为蒋光寒让人送来伤药,必定会来探望自己。虽说她如今禁足,但是自己不能出去,别人却能进来。   没想到蒋光寒是来了,却是去找唐子嫣,压根没想过来她这里。   反倒自己手忙脚乱叫丫鬟伺候着梳妆,如今人根本没过来,聂茹茵在小丫鬟面前丢了脸面,更加不痛快了,狠狠呵斥了一顿。   小丫鬟们听说自己要被发卖了,哭哭啼啼地跪了一个院子,把李霖敏都给惊动了,派李嬷嬷过来瞧瞧。   “表小姐这是怎么了?丫鬟们不尽心,这都跪了一地,表小姐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们一回。再哭闹下去,惊扰了侯爷就不好了。”   李嬷嬷细声细气地说着,却也是软硬兼施,让聂茹茵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嬷嬷,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不在,这些小丫头一个个愚笨得很,连一点眼色都不懂怎么看,我才忍不住发了一通火,倒是惊扰了夫人,实在是罪过了。”   她捏着帕子,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圈,小脸苍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李嬷嬷皱了皱眉,最不喜欢便是聂茹茵这一套。不管什么事,说着两句便要哭出来了,就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表小姐莫急,夫人这两天就让银霜回来伺候。”   她扫了眼外面跪了一地的小丫鬟,还有些粗使的婆子,便沉吟道:“既然表小姐不喜欢,这些丫鬟婆子便通通换了吧,省得碍了表小姐的眼。”   说罢,李嬷嬷给聂茹茵行礼后,施施然离开了。   聂茹茵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见一院子的小丫鬟抹着眼泪出了院子。显然李嬷嬷说到做到,要换便立刻换了。   她紧紧捏着帕子,收起了眼泪,心底对李嬷嬷有些愤恨。   不过是李霖敏身边的嬷嬷罢了,扯什么派头!   只是转念一想,聂茹茵又不由白了脸。   这李嬷嬷果真不安好心!   满院子的丫鬟二话不说都换了,而且她们还是哭哭啼啼的,膝头怕是也跪青了。换了别的院子,府里哪个不认为自己苛待婢女,以后要打听点什么消息就难了。   再说,被换来的新丫鬟,只怕也不能跟她亲近,还怎么培养几个心腹丫鬟?以前有银霜在,事事妥帖,聂茹茵便想着有一个忠心的大丫鬟便够了。   如今银霜不在,院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要什么,底下人压根就不能会意,让自己郁闷得很。   聂茹茵恨不得撕烂手里的帕子,这老虔婆分明是要孤立自己。若说不是李霖敏的意思,谁会信?   李嬷嬷很快便挑了几个漂亮的丫鬟和嘴皮子厉害的婆子,直接送去了聂茹茵的玉明苑。   禀报了李霖敏,她懒洋洋地点头:“嬷嬷做事,我总是放心的。”   这个聂茹茵,总算能让她收敛收敛了。   “也是个蠢的,直接将把柄拱手送上来。”李嬷嬷不屑地眯起眼,对聂茹茵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银霜今儿便让人送回玉明苑,侯爷问起,只说是表小姐缺了这个大丫鬟,事事不顺心。”李霖敏原本还想多留银霜两天,瞧着聂茹茵忍不住了,倒不如早早送过去。   李嬷嬷应下了,李霖敏又吩咐道:“银霜回去总要换一身,正好我有一身旧衣裳,料子尚好,不过样式老了点,正好赏了她。”   闻言,李嬷嬷会意,笑着吩咐了门外的一个小丫鬟,后者飞快地跑去送衣裳了。   不知道聂茹茵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大丫鬟穿着一身上好料子的衣裙,会露出怎样的面色来?   唐子嫣送走了唐子茗,面露倦意地小睡了一会,就被玉明苑的闹腾给吵醒了。   院子离得不近,只是聂茹茵闹得太凶了。加上被撵出来的丫鬟一直哭着,她想继续睡都难了。   “出了什么事,怎的这般喧闹?”   霍嬷嬷给唐子嫣掖了掖被角,冷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位表小姐发脾气要换掉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罢了。”   听罢,唐子嫣有些吃惊。换掉所有的丫鬟婆子,聂茹茵这不是要得罪府里所有的下仆吗?   侯府里多是家生子,只怕不出半天,聂茹茵苛待下人的名声便传遍了,谁还敢到玉明苑伺候她?   就算去了,怕是也兢兢战战的,跟聂茹茵亲近不起来,还怎么培养几个跑腿的心腹丫鬟?   聂茹茵这一通脾气闹得厉害,完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唐子嫣琢磨着,聂茹茵还不至于这么蠢:“谁去了玉明苑?”   霍嬷嬷还没答,就见翠竹端着热水进来,给唐子嫣拧了湿帕子擦脸,一边道:“表小姐闹得厉害,把夫人惊动了,派了李嬷嬷过去。”   “看来母亲也不是没脾气的,对表小姐似乎是忍不下去了。”唐子嫣笑笑,李霖敏不能动几位嫡亲小姐,还动不了一个远亲表小姐吗?   总归是聂茹茵做得太过分了,怕是连归德侯也有几分不痛快,要不然李霖敏动手,他又怎会不阻止?   不能坏了棋子是真,但是一颗不听话又喜欢闹腾的棋子,便需要整治整治了,这才能用得更顺手不是?   “表小姐的脾性确实该改一改了,以前只留着银霜在房内伺候,院外的丫鬟都不能近身。如今银霜被禁足,这才不得不叫院外的丫鬟进来伺候她,却嫌弃她们手生,要禀报夫人都发卖了。”翠竹愤愤不平,忽然有笑道:“三小姐想必不知道,表小姐被禁足在院子里,怎会突然把丫鬟们都叫进来梳妆打扮?”   唐子嫣一愣,也跟着笑了:“莫不是蒋大人上门,表小姐以为大人会去玉明苑看望她?”   “真给三小姐说中了,听闻表小姐把最好的衣裳和首饰都拿出来了,想要给尚书令大人一个好印象。倒没想到打扮好了,大人却是已经走了。”翠竹偷偷笑着,心想表小姐真是不知足,有了一个纪公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高攀尚书令大人。   她嘟嘟嘴,想必是聂茹茵自己空欢喜一场,觉得在丫鬟面前失了颜面,这才寻了由头来发了一通脾气。   却没想到李霖敏借此将了聂茹茵一军,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简直是自作孽,也不知道表小姐究竟怎么想的。”   霍嬷嬷却在一旁瞪了翠竹一眼,没好气地道:“表小姐不管如何,总归是主子,哪能一个奴婢在背后肆意议论的?”   翠竹缩着脑袋,小声道:“也就在三小姐跟前,我才敢说,在外人面前,必然是收敛的。”   唐子嫣笑笑,附和道:“翠竹是个伶俐的,哪里会在外面乱说话?”   翠竹抬起头,挺了挺胸、脯,被夸奖得满脸骄傲。   霍嬷嬷叹气,提醒道:“三小姐也太宠着翠竹了,这小丫头都快要无法无天了!”   “翠竹这样挺好的,若是过分了,我自然不会吝啬呵斥一通。”唐子嫣瞅着翠竹又耷拉着脑袋,笑眯眯地道:“只是院子里有霍嬷嬷盯着,我是最放心不过了。”   霍嬷嬷虽说还绷着脸,眼底却泛起几分笑意来:“三小姐这张小嘴,真是越发会哄人开心了。”   “那得看是谁了,一般人我还没这个心思去哄着呢!”   唐子嫣正说着,又见一个外院的小丫头来禀:“三小姐,夫人刚把银霜送回玉明苑了。”   “除了银霜还有谁?”   小丫鬟想了想,回答道:“还有外院一个新来的丫鬟,叫杏香的。”   翠竹抓了一把铜钱塞了过去,小丫鬟眉开眼笑地走了。   “母亲居然还有后招,看来是铁了心让茵妹妹不痛快了。”唐子嫣笑着摇头,就如同翠竹说的,自作孽不可活,聂茹茵最近别想过舒心的日子了:“也该给她些教训了,这里终究是归德侯府,不是谁都能放肆着的。”   翠竹去听着有些迷糊了:“三小姐,把银霜送回去也就罢了,还多送一个丫鬟,夫人难道想让人盯着表小姐?”   “银霜在母亲的霜云苑里住了几天,毫发无损就罢了,估计过得颇好,茵妹妹见着心里肯定不高兴,正好有新来的丫鬟,跟府里牵扯不大,茵妹妹只怕会想着把这个叫杏香的扶持起来,做另外一个大丫鬟,好压一压银霜在玉明苑里的威信。”   毕竟外院都是几个年纪比较小的丫鬟,调、教起来不容易。如今有个现成的,入府不久跟李霖敏必定牵扯不深,聂茹茵只怕是放心把人提拔起来。   翠竹眨巴着眼,听着是明白了,嘟嚷道:“三小姐,表小姐以前这般相信银霜,又怎会因为银霜在霜云苑几天就离了心?”   银霜跟着聂茹茵不是几年,而是将近十年了。自打聂茹茵进归德侯府,便一直伺候着表小姐,始终忠心耿耿又体贴细微,翠竹不明白聂茹茵如何会把一个忠心的丫鬟丢掉,宠信一个新来的丫鬟?   “茵妹妹这些年在归德侯府,只怕是觉得自己寄人篱下,银霜到底是侯府里的丫鬟,就算再忠心,跟着时日越长,心里依旧有个疙瘩。”唐子嫣眯了眯眼,聂茹茵心思太重,想得又多,自然会远着银霜,冷一冷这个大丫鬟,看看银霜有没投靠到李霖敏那一边去,再作打算。   聂茹茵打算得挺好,却不知道人心,从来是不能观望谋算的,银霜这一次怕是要伤透了心,彻底跟聂茹茵离心了。   这一点,不正是李霖敏所期待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表小姐要继续倒霉了~~~   ☆、第二十八章 赠弯弓   第二十八章赠弯弓   翠竹从来都对唐子嫣的话深信不疑,叫来相熟的小丫鬟盯着玉明苑,瞧瞧热闹,没想到却比想象中还要精彩。   “三小姐不知道,玉明苑可热闹了,新来的杏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事事针对着银霜,却又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着表小姐。表小姐被哄得眉开眼笑,早不记得跟银霜以前的情谊了。”   她说着,不由叹气:“可怜银霜在霜云苑寝食不安地担忧了好几天,一离开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玉明苑,却没想到这么快表小姐就让人代替了她的位置。”   “有些人从来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比如杏香。”唐子嫣也跟着叹息一声,聂茹茵疑心银霜,以为她拿捏住了新入府的丫鬟杏香。殊不知杏香从来都清楚,归德侯府的内院是李霖敏说了算,而非聂茹茵。   尤其聂茹茵的婚事和嫁妆还捏在李霖敏的手里,杏香也是,究竟是陪嫁,还是留在府里当管家娘子,都是李霖敏一句话的事。   可惜杏香心知肚明,聂茹茵却从来都没明白过。   “不提这些糟心事了,明儿的衣裳收拾可是准备妥当了?”   唐子嫣摇摇头,问起踏青的准备。   霍嬷嬷点头道:“衣裳已经挑好了,三小姐瞧瞧这一身如何?”   “嬷嬷挑的自然是好的,只要不扎眼就行。”唐子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实在对出门踏青这事提不起兴趣来。   偏偏是皇后的邀约,根本不能婉拒,甚至不能不去,让她心里着实有些郁闷。   翠竹却快嘴快舌道:“三小姐,夫人让人送了一副细金头面,做工一流,听说是盈尚阁的老师傅亲手打的。”   唐子嫣挑了挑眉,又问:“其他几位小姐,母亲也送了?”   “是,大小姐也是一副金头面,其中一支孔雀发簪别提多好看了。二小姐的头面有一直金步摇,听说戴上后走动几步,流苏摇摆,衬得二小姐像仙女一样好看。四小姐则是一副银头面,极为精巧。”翠竹果然是府里的万事通,张口便说的头头是道。   每人都有,唐子嫣这便放心了。看来侯爷这次是想撒开网,让她们几个姊妹都出去走走,让贵人瞧一瞧而已,倒没把谁推出去的意思:“既然是夫人送的,总不能都不戴,你取出来给我瞧瞧。”   翠竹快手快脚把锦盒取出,打开盒子,金灿灿一片。   唐子嫣一看,果然都是极为精致的,显然早早就下了功夫让人打的首饰。看来,踏青这件事归德侯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怎会有时间让人打首饰?   而且瞧着差不多,这些首饰却各有特色,最是与几个姊妹相衬。唐子茗冷若冰霜,高贵优雅,那副金头面足以衬托出她的贵气来。唐子娇身姿袅袅,一支金步摇让她少了几分娇弱,托起几分妩媚来。唐子瑶娇小可人,年纪不大,金头面未免显得老气,精致小巧的银头面却最为适合。   至于她,唐子嫣捻起锦盒里的一只镶着一颗小小蓝宝石的簪子。宝石不大,却是画龙点睛。既没显得太普通和寒酸,却又不至于扎眼,实在符合自己的性子和平日的打扮。   既不出挑,也没让人比下去。   唐子嫣很满意,点了点手上的簪子道:“明早就用这一支,其他都收起来吧。”   踏青而已,没必要整套头面都戴上,没得像个暴发户,出去必定要让那些贵人们笑话,丢了归德侯府的面子。   明儿要早起,唐子嫣早早就歇下了,只是临睡前,忍不住想起蒋光寒特意上门来提醒自己的事。   她翻了个身,缓缓闭上眼。不清楚蒋光寒目的为何,但是唐子嫣更明白一点,蒋光寒这样做绝对不会是为了她。   不是唐子嫣妄自菲薄,而是像蒋光寒的人,如何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巴巴上门提醒?   必定是尚书令的家族有人想要入皇后的眼,只是不知为何,却视自己是碍脚石,便索性先礼后兵。   唐子嫣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挡了别人的路。蒋光寒说得够明白了,她还不至于蠢到与尚书令为敌。   第二天,窗外还未亮,唐子嫣就给霍嬷嬷叫起来洗漱打扮。   等天色大亮,她还蔫蔫的打扮好,带着翠竹走出了桃花苑。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唐子嫣收到霍嬷嬷瞪过来的一眼,眨眨眼,立刻收敛了身上的懒散,摆出端庄贤淑的小姐风范来。   翠竹在身后忍着笑,霍嬷嬷眼底也露出一丝无奈。   唐子嫣踏进霜云苑,悄悄扫了一圈,发现几个姊妹都到了,唯独缺了聂茹茵,自己倒是最后一个来的。   唐子瑶看见她,笑眯眯地起身迎了过来:“三姐姐真慢,就等着你了。”   唐子嫣向上首的李霖敏行礼后,脸上带着歉意:“让母亲和姐妹们久等了。”   李霖敏摆摆手,笑道:“不妨事,姑娘家打扮总是要费些时辰。”   她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唐子嫣发髻上的簪子,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唐子茗发髻上一支孔雀簪子尤为显眼,唐子娇低下头,发上的金步摇微微摇曳。反观唐子瑶的发髻上,只戴着几朵珠花,和一支珍珠簪子。   李霖敏蹙了蹙眉,大好日子也懒得跟唐子瑶对着干,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唐子嫣也注意到几个姊妹,也就唐子瑶发髻上没有戴任何新首饰,虽说几朵珠花衬得她娇憨可人,却也是驳了李霖敏的面子。   这个四妹妹或许年纪最小的关系,从来都爱憎分明,尤其喜欢跟李霖敏对着干。   归德侯准备了三辆马车,李霖敏搭着李嬷嬷的手很快上了第一辆,唐子茗皱了皱眉,还是让唐子娇上来了。   唐子瑶挽着唐子嫣的手臂,笑眯眯地乘了同一辆马车,一上来就忍不住叽叽喳喳道:“三姐姐,听说这次踏青,男子止步,可是真的?”   她说完,又嘟着嘴道:“只有一群姑娘家,能玩些什么,不外乎是打打马球,踢踢毽子,或是击鼓传花,实在没什么意思。”   唐子嫣没有顺着唐子瑶的话,只笑着答道:“还没到地方,妹妹怎么就知道没意思?”   说完,唐子嫣缓缓闭上眼小憩,没有跟她继续闲谈的意思。   唐子瑶嘟嘟嘴,瞥见唐子嫣一身蓝色的衣裙,平平常常的,依旧像平日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出挑。   低头瞧着自己一袭粉色的抹胸裙,特意把腰带束得紧紧的,显出她的纤腰,唇上薄薄的口脂,淡淡的桃花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唐子瑶对自己今儿的打扮十分满意。   马车很快便停下了,唐子嫣这才重新睁开眼,跟在唐子瑶的后面下去。   唐子嫣瞧见连绵不绝的一大片桃花林,不由心下赞叹。   桃花苑的桃花再多,却比不上这里开得茂盛又艳丽。就像是束缚在小小院子里的桃树,园丁再细心照料和修剪,都不如外面这些野生的桃花树开得恣意又灿烂。   好比笼中鸟,又如何能及得上空中展翅高飞的黑鹰?   又好比她自己,从来都明白身为归德侯的女儿,根本不可能有任性妄为的机会……   “真漂亮,三姐姐也看呆了吧。”唐子瑶惊叹这片桃花林果真好看,跟在李霖敏的身后,一行人一边赏花一边往里走。   桃花林深处有一座别院,小巧精致,听闻是皇后娘家的产业,偶尔会招待几位贵夫人。   远远瞧着,别院不大,却修缮得井井有条,处处精致,显然是极得主人的喜欢。   “见过皇后娘娘,”李霖敏带着四姐妹上前行礼,不等她蹲下,就听皇后慈祥地开口。   “侯夫人身子重,不必多礼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她扶起来?”   李嬷嬷应了一声,连忙扶起李霖敏。   皇后看了眼身后的四姐妹,笑笑道:“太子妃说侯爷会养人,养出的四个女儿都是如花似玉,今儿一见,果真如此。”   她赏了四人各自一对上好的玉镯子,又看着几人道:“今儿不必拘束着,好好尽兴便是了。”   冷不丁皇后的目光落在唐子嫣身上,微微眯起了眼:“这位便是上回猎杀了一头灰熊,又救了姌儿的三姑娘吧?”   “是,皇后娘娘。”唐子嫣眼皮一跳,只得硬着他头皮上前一步。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皇后点头道:“是个好样的,颇有贵女的风范。想当年祖上也出了一位骑射了得的女将军,让人津津乐道,传为美谈。只可惜这些年的安逸,贵女们反倒没了当年的英姿飒爽,一个个娇弱无力,让人实在遗憾。”   “如今却是我看走眼了,姑娘们再娇弱,遇上危难之时,必然会伸出援手,舍身救人,扬我贵女的风范!”   说罢,皇后又赏了唐子嫣一把弯弓,一件金丝银线的骑装,以及一个玉扳指。   “别小瞧了这把弯弓,却是圣上早年让人打造的,用的是拓金,百年不腐,这线也是鲸须,如今宫中只余下七根,柔韧且坚实,刀剑也劈不断。”   唐子嫣大吃一惊,没看出这把弯弓有如此来历。   李霖敏也颇为震惊,低声道:“皇后娘娘,这般弯弓如此贵重,三丫头受之有愧。”   “好弓配英雄,理应如此。”皇后摆摆手,示意身后人把赏赐都呈上:“望三姑娘好生用着这把弯弓,别让它在库房里蒙尘了。”   “谢皇后娘娘,”唐子嫣接过弯弓,入手分量不重,正好适合她用。若说自己不喜欢是假的,能被皇后称赞,是无上的光荣。   只是她微微垂下眼帘,对皇后一再提醒自己“救人”二字,便明白皇后的用心,是希望唐子嫣继续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这些赏赐便是变相的补偿。   唐子嫣心底也略略感激起蒋光寒的提醒,要不然今儿过分张扬出挑,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出手了~~~   ☆、第二十九章 坦白情   第二十九章坦白情   唐子嫣得了皇后赏赐的一把弯弓,不少贵女便催促着让她露一手。   皇后也是感兴趣,笑吟吟地道:“让唐三姑娘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每人射上三箭比试比试?若是得了头筹,便赏赐我年少时用的一张好弓,如何?”   贵女们跃跃欲试,都应了一声好,却有人嘟嚷道:“皇后娘娘,若是唐三姑娘用着圣人送的弯弓,我们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言下之意,光是一把少见的好弯弓,就能将用着普通弓箭的她们比下去。   皇后笑笑,看向唐子嫣道:“确实有些不公平,那便所有人都用同一种弓箭便是了。如此,再没人提出异议了吧?”   唐子嫣跟着贵女们应下,却又听皇后开口道:“只射不会动的死物没什么意思,猎物在猎场打多了,也让人提不起劲来。正好这里是一片桃花林,不若谁能射中一片桃花,一分为二,便是胜者如何?”   贵女们哗然,没想到皇后会提出这般艰难的要求。好几个贵女悄悄放下弓箭退后,她们心知自己没这个功夫,便不想在人前出丑了。   倒是有几个平日在骑射里有些造诣的,凭着一股劲,想要碰碰运气。还有些骑虎难下,总不能还没开始就认输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唐子嫣也有些惊讶皇后的要求,唐子瑶皱着一张脸,悄悄凑过来道:“三姐姐可有把握?射花瓣,我还是第一次呢。”   “妹妹骑射不错,试一试或许能成。”唐子嫣说着,低头瞧着羽箭,也皱起眉头来。   每人一共三箭,好几个贵女一口气用完,连花瓣都没挨上,苦着脸退下了。有些射中了,可惜花瓣被撕得粉碎,也没能达到皇后的要求,不甘心地走开了。   等到了唐子嫣,她却一反常态,没瞄准近一些的那棵桃树,而是瞄向了五十米远的一棵盛开的大树。   有人在后面小声嘀咕,这唐三姑娘莫不是被皇后夸奖了,便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这般乱来?   唐子瑶眯起眼,紧紧盯着唐子嫣的后背,脸上若有所思。   唐子嫣集中精神,很快眼中便只剩下那片花瓣,双手拉弓射出,从头到尾一气可成。   她吁了口气,放下弓箭,又重新拉弓,再次放箭。   汗珠子从额头缓缓滑落,唐子嫣也顾及不上,全心全意在箭头上,终于将最后一支羽箭射出。   隐在远处的暗卫来禀,皇后听着,不由抚掌而笑:“不愧是唐三小姐,居然真能用羽箭将桃花瓣劈开一半。好!”   贵女们不可置信,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唐子嫣居然做到了?   唐子嫣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垂眸道:“皇后娘娘谬赞了,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其他贵女也是能做到的。”   越是太近,箭力越是厉害,虽说能射、中,却也会因此把桃花瓣撕烂,离得远了,反倒不会如此。   几个曾射、中桃花的贵女一试,果真如此,不由懊恼自己没能想到这一点。   皇后看着众人,却道:“有些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有没‘用心’二字罢了。三姑娘确实够用心,这赏赐……”   唐子嫣却摇头,谦虚道:“我不过是取巧罢了,几位姐姐也能办到,这头筹却是不敢当的。”   “也罢,这张弓便寄存着,等下回比试得了头筹再赠与你。”皇后瞧着她,眼底露出几分喜爱之色。   “我在这里,倒是让姑娘们有了拘束。”她说着,搭着身后嬷嬷的手进了别院歇息,几位夫人也随后走了,留下十几个年轻的贵女们。   “大好光景,哪能不喝酒赏花?”一人提议,好几人附和,身姿曼妙的宫女们很快呈上了酒水和点心。   唐子嫣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在唇舌中蔓延,桃花林里品尝桃花酒吗?倒真是妙事。   她心里欢喜,多喝了几杯,桃花酒后劲倒是足,没多久唐子嫣便觉得额头隐隐有些疼了,便起身想要四处走走,散一散酒气。   几个贵女喝高了,也闹着要吟诗,谁知道寻了一圈,居然没照着唐子茗,不由暗自惋惜:“少了唐大姑娘,这吟诗便少了几分乐趣。”   唐子嫣也奇怪,唐子茗甚少错过这样的诗会,难得这次却避开去了。   她向外走着走着,头有些晕晕的,回头一看,翠竹不知道跑哪里去,居然没跟上来。   唐子嫣脚步一顿,也不敢走远,打算往回走了。   “……唐三小姐刚才的箭法果真精彩,幸好我没有错过。”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她一怔,回头便见蒋光寒缓缓走出。   “蒋公子?”可是这次踏青,皇后不是说了男子止步,蒋光寒怎会在这里?   看出唐子嫣的疑惑,蒋光寒握住折扇笑了:“圣人担忧皇后的安危,便让我领着禁军侍卫前来保护。不想三姑娘走得远了,我只好出来提醒姑娘不要再往前走了。”   唐子嫣点了点头,抬脚便要往回走,虚浮的脚步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幸好被眼明手快的蒋光寒扶住了:“姑娘没事吧?”   她赶紧抽回手,尴尬道:“没想到桃花酒的后劲如此厉害,有些头晕罢了,并不碍事,就不再妨碍蒋公子的公务了。”   蒋光寒站在原地,忽然开口:“三姑娘可知道,今儿皇后娘娘突然邀请贵女们来踏青,所为何事?”   唐子嫣停下脚步,摇头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又如何是我能猜到的?”   闻言,蒋光寒却笑了:“三姑娘总是这样喜欢装糊涂,不过这一点却很是可人。”   唐子嫣皱眉,这位尚书令是在夸她,还是别有深意?   “三姑娘不必如此,我对姑娘没什么恶意。”蒋光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缓缓道:“今儿皇后娘娘,却是为我选妻而来。”   听罢,唐子嫣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皇后居然亲自为蒋光寒选妻,这位尚书令到底有多受圣人重视和赏识?   她觉得,自己必须离蒋光寒远一点才好……   蒋光寒瞅见唐子嫣微微蹙起的柳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三姑娘无需这般警觉,这件事甚少人知道,我和皇后娘娘是同族,只是我出身的国公府却是旁支,是从祖父跟随老圣人立了战功这才被封了爵。”   “这些事蒋公子不必告诉我的,”唐子嫣心里明白,知道得越多,越有可能倒霉。   不过蒋光寒特意上门提醒自己别穿得太过扎眼,是不是因为最近射杀灰熊的事在圣人和皇后跟前混了个脸熟,尚书令并不希望自己拔得头筹?   唐子嫣越想越是如此,便低头道:“大人只管放心,皇后娘娘必定会为大人选出最优秀的贵女为妻。”   “确实如此,”蒋光寒收起折扇,慢慢上前,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问:“所以,三小姐愿意吗?”   唐子嫣一怔,猛地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蒋光寒,满脸震惊。   原来蒋光寒提醒自己不要穿得太扎眼,是因为皇后不喜欢?   原来蒋光寒如此好心提醒,并非因为其他,而是想要自己入了皇后的眼,成为尚书令夫人?   这与唐子嫣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她惊讶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平日她总能多多少少猜出旁人的想法,这才避开了不少麻烦,处事又深思熟虑,难得想岔了。   如今出了状况,唐子嫣忍不住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只是越发慌乱了。   “怎么,我以为凭着三姑娘的聪慧,早就瞧出来了?”蒋光寒瞥见她难得生动的表情,一张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忍不住伸手想要捏了捏那白嫩的脸颊。   只是他伸出的手,却被人轻巧地抓住了。   蒋光寒眯起眼,看向来人,不悦道:“赵将军,你怎会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尚书令大人表白了,嘿嘿~~   ☆、第三十章 二选一   第三十章二选一   赵玄凌依旧一袭玄衣,站在一旁,甩开了蒋光寒的手臂,反问一句:“尚书令能在此,我为何不能?”   蒋光寒被赵玄凌好不收敛的肃杀之气震得不由退后两步,微微蹙起眉,正色道:“我奉圣人之名,带兵在此保护皇后娘娘和各位贵女的安全。”   “保护贵女的安全,却是跟唐三小姐孤男寡女的在此处吗?”赵玄凌眯起眼,上前一步:“尚书令是打算玩忽职守,无视圣人的口谕?”   蒋光寒忍住再次退后的脚步,深感自己被赵玄凌的气势彻底压制住了,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赵将军此言差矣,唐三小姐迷了路走到此地,我正要领她回去。”   “是吗?”赵玄凌分明看见蒋光寒的手臂几乎要碰到唐子嫣的脸颊,如今却是在狡辩吗?   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样,说的振振有词,到底不过是觊觎唐子嫣罢了。   赵玄凌又眯了眯眼,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心底却在想着曾湘玉的话。果真这唐三小姐不早些娶回去,只怕很快要被其他男人给抢走了。   毕竟唐子嫣上回在太子猎场的英姿,已经深入人心。即使表现得再低调不张扬,依旧引人注目。   比如赵玄凌,比如蒋光寒。   无论如何掩饰,唐子嫣仍旧无法掩饰住她身上的光彩。   蒋光寒上下打量着赵玄凌,方才的惊讶和一时的慌乱早就平复下来,缓缓开口:“赵将军,皇后娘娘已经声明此地男子止步,还请尽早离开为好。今儿的事,我便当没有看见就是了。”   想要赵玄凌欠下人情,也要他愿不愿意!   “无妨,正好经过,还请蒋大人通传,我也给皇后娘娘请安。”赵玄凌既然来了,就没想过偷偷摸摸地离开。   蒋光寒挑了挑眉,这位将军果然如外界所说的一样,不通人事,总是如此咄咄逼人,居然连皇后的口谕都没放在眼内。   难道他不知道,人言可畏,在京中和在边疆不一样,靠的是人事,而非手上的刀剑?   指腹摩挲着折扇,蒋光寒嘴角微挑。或许这一次,能让赵玄凌深切理会到一个教训也是好的,免得他做事鲁莽,最后却连累了曾湘玉。   曾湘玉这位圣人的孙媳妇,他还是十分敬重的。   蒋光寒转身就走,让人去通传。   唐子嫣回过神来,一手抓住赵玄凌的袖子,无奈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皇后娘娘明说了男子止步,你不马上离开就算了,居然还要给娘娘请安,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罔顾娘娘的口谕吗?”   赵玄凌看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不知为何刚才对上蒋光寒的烦躁和不悦逐渐淡了,大掌忍不住覆上唐子嫣的手背:“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谁担心你了,”唐子嫣抽回手,脸颊微红:“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一步了。”   只是在她内心深处,却忍不住羡慕赵玄凌这样的恣意妄为,是自己这个闺中小姐不可能拥有的。   蒋光寒很快便回来了,没看见唐子嫣,便知道她已经离开了:“赵将军,皇后娘娘有请。”   赵玄凌点了点头,跟着领路的宫女大步走远。   皇后既然说了男子止步,便不能让其他贵女看见赵玄凌,特意让他从别院的后门进来,在后院会面。   听说赵玄凌不请自来,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心里更加是不痛快。明明她早就说了男子不能来,连侍卫都是停留在桃花林的外围,不能深入,这位将军倒是没放她在眼内,竟然悄悄潜了进来。   她倒要问问赵玄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要驳自己的面子吗?   赵玄凌身上的肃杀之气谁也受不住,皇后索性离得远远的,在庭院内设了屏风,隔开了两人。   “见过皇后娘娘,”赵玄凌抱拳行礼,即使隔着屏风,皇后依旧能感受到一股令人不舒服的煞气。   “将军请起,赐坐。”皇后抬抬手,自有嬷嬷上前奉茶。   若非赵玄凌手快,只怕一壶茶都要摔到地上了。看见跪在地上兢兢战战的老嬷嬷,皇后挥手让宫女把人扶了下去:“不知将军突然闯进来,所为何事?”   赵玄凌也不兜圈子,再次起身抱拳道:“我有一事,想请皇后娘娘成全。”   “哦?”皇后倒是惊讶,这位将军不像是向人低头的,这次不求圣人,居然来求她成全,还真是奇怪:“将军不妨说说,何事需要我来成全?”   “我心仪唐三小姐许久,想请皇后娘娘成全。”赵玄凌深知拖拖拉拉的,必定会把唐子嫣弄丢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微微皱起眉:“赵将军和唐三小姐早就认识了,三小姐也清楚将军的心意吗?”   若是如此,唐三小姐就不容小瞧了,招惹了蒋光寒,却又笼络着赵玄凌,到底想做什么,耍人玩吗?   真是这样,皇后第一个就容不下唐子嫣!   别说许配给蒋光寒了,嫁给赵玄凌也是不可能的事!   “她还不知道,”赵玄凌察觉到皇后的语气有些不同,虽说不通人事,却也明白此事还是他鲁莽了。   难怪曾湘玉常说他只适合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直来直去,却忘了京中权贵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横交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但是赵玄凌并不后悔这一次的鲁莽行事,在战场上的时候瞬息万变,或许下一刻便要丢了性命,看不见明天。所以他和将士们的性子,都是今儿想痛快便痛快,看中了什么就立刻下手,免得错过了后悔。   既然他看中了唐子嫣,便不能容许其他男人把她抢走了!   皇后闻言,面色稍缓。   不过这个唐三小姐,居然能让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请婚,倒是个不简单的,却是自己看走眼了。   原本皇后觉得蒋光寒求娶唐子嫣,便是有些委屈了尚书令。毕竟归德侯的爵位也只到这一代,若果没有男丁继承,过世后爵位还得收回去。   相比之下,蒋光寒不止是探花郎,又是史上最年轻的尚书令,更是一品国公爷的长孙,唐子嫣算得上是高嫁了。   瞧着颜色不错,骑射功夫了得,身子骨也不像唐二小姐那边娇娇弱弱,又不像唐大小姐那般孤傲,更没有唐四小姐的跳脱,稳重懂事,该表现的时候表现,该收敛的时候收敛,进退有度,勉强能担当这尚书令夫人。   没想到这时候却出现一个程咬金,倒是让皇后头疼了。   想起蒋光寒提到唐子嫣,也是太子猎场的事之后了,或许这两人都是被唐子嫣一手骑射功夫给征服了?   皇后一时决定不了,只得含糊道:“将军莫急,此事还得跟归德侯提一提再作打算。”   “理应如此,”赵玄凌心知这次来,不过是告诉皇后,唐子嫣并不是蒋光寒的囊中之物,这就足够了。   有些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徐徐行之。   赵玄凌走后,皇后也没踏青的心情了。反正唐子嫣她是见过了,赵玄凌的话她也听懂了,便让人摆驾回宫。   赏花踏青突然草草结束,不少贵女都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桃花林。   唐子嫣上马车前,略略一扫,没见着青墨,估计那男人已经走了。   既然走得这么快,只怕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三小姐看什么,可是落下东西了?”翠竹奇怪,回头张望了一下,低声问道。   “没事,我们回去吧。”唐子嫣也得想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招惹到蒋光寒了!   皇后回宫后,神色疲惫,不免有些蔫蔫的。   宫女给她捏着肩,一人给她敲着腿,便听见有人通传说是尚书令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身为长辈,皇后也没让人设起屏风,挥手让宫女们退下,只留下心腹嬷嬷。   蒋光寒行礼后,久久没听见皇后的回应,不由疑惑。   沉默半晌,皇后才让他起来,绷着脸问:“你真是非唐三小姐不可?”   “是的,皇后娘娘,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坐上长媳妇的位置了。”蒋光寒明白皇后对他的疼爱,便实话实说了。   细细瞧着他的脸色,不像作伪。   没有所谓的风花雪月,也没有隐瞒,皇后听着甚是满意,这才是蒋家人该有的风范。若是因为情情爱爱,便把其他正事都忘了,这个尚书令不做也罢,没得以后丢了蒋家的脸面。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唐三小姐确实是个稳重大方的,门第也适合,没有平常小姐的娇娇任性。不过看赵将军也是认真的,你能保证归德侯最后会选择你,而非赵将军?”   蒋光寒笑了:“赵将军掌管兵权,半块虎符却在圣人的手里,势力又大多远在边疆。归德侯不是蠢人,自然明白选择谁,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选择……   ☆、第三十一章 不安分   第三十一章不安分   唐子嫣对蒋光寒和皇后的谈话一无所知,只是回府后久久没能平静下来。招惹到一个赵玄凌也就罢了,怎么还招来一个蒋光寒?   都是高门大户,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   如果可以选择,直来直去的赵玄凌,比起狐狸一样满腹阴谋算计的的蒋光寒要好得多了。   想到这里,唐子嫣摇摇头,她是多虑了。即使这两人有意,他们身后的家族却不一定能乐意的。   毕竟归德侯的爵位不过三代,没必要跟一个没落的贵族联姻。   没平静两天,翠竹便忍着笑进来急急告诉唐子嫣道:“三小姐,听闻纪公子在外头被人打了。”   唐子嫣闻言,不由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纪云素来势利,但是皮相不错,又会说话,很少得罪人。如今才离开归德侯庇护几天,就被人打了?   离大考没有多少时日了,纪云也不至于傻到这时候去挑衅别人。   翠竹一接到消息就跑着来的,喘了口气才慢慢道来:“听说纪公子在茶楼跟一个卖唱的小姑娘拉拉扯扯,被小姑娘的兄长知道了,愣是用扁担狠狠揍了一顿。”   唐子嫣挑眉,这事听着就透出一点古怪来。   纪云自视甚高,怎么会去调戏一个卖唱的小女孩?就算小女孩长得倾国倾城,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是不要名声了?   不管如何,纪云这回是毁了多年经营的名声,还被打了一顿,只怕狼狈得很:“伤势如何了?父亲可有派郎中去瞧瞧?”   翠竹点头道:“侯爷听闻此事,摔了一个最喜欢的青瓷茶杯,还是派人去看了纪公子。只是纪公子伤得不重,唯独写字的右手骨折,怕是三个月内很难捉笔了。”   唐子嫣恍然大悟,显然有人不想纪云去参加大考,才来这么一出?   瞥见翠竹脸上的幸灾乐祸,她不由好笑:“你啊,这一脸神色收敛点好,让父亲看见了少不得迁怒一番。”   归德侯花费了多少心思才扶持起纪云来,又是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儒士,又花费了不少钱财给他好吃好住的,就想培养出一个心腹大臣来。   谁知道纪云眼看要高中了,居然被人打断了手臂不能进考场,归德侯能不气疯了吗?   加上纪云受伤这事还十分不见得光,要是大张旗鼓让衙门捉人,归德侯还丢不起这个脸面来!   唐子嫣瞧着这些日子张梦姌的倾心,让纪云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即便以后高中,甚至官运亨通,归德侯只怕也没有十成把握去掌控住,指不定以后给侯府惹来什么大麻烦。   如今倒好,让她彻底省心了。   纪云这一年进考场还能赌一把,等再过三年,圣人年迈,指不定龙椅换了人,他就不一定能一帆风顺了。   瞧着太子妃对纪云不怎么看得上眼,连带着太子必定也是不会高看他,想要爬上去简直难如登天了。   外头一阵喧闹,听得唐子嫣不由惊讶。   翠竹出去一会就回来了,撇着嘴道:“表小姐听说纪公子被人打断了手,吓得晕过去了。夫人请了郎中去瞧,直说是急怒攻心。”   唐子嫣好笑,哪能不急怒攻心。原本盼着纪云高中,聂茹茵能够当一个官家夫人,指不定能得了浩命。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不哭死过去吗?   两主仆偷偷在桃花苑里幸灾乐祸没多久,李霖敏就派人来请。   唐子嫣换了一身深蓝的衣裙,裙摆绣着银丝祥云,简单又得体。到达霜云苑的时候,李霖敏已经坐在了上首,其他几个姊妹一到了。   李霖敏没急着说事,低头抿了口花茶,低声问李嬷嬷:“表小姐还没收拾好过来吗?”   李嬷嬷欠了欠身道:“夫人,表小姐刚醒来,这会正梳妆打扮,很快便到了。”   又等了足足一刻钟,唐子瑶有些不耐烦了,就要站起身来,便见聂茹茵一身粉色的衣裙,姗姗来迟。   小脸依旧有些苍白,抹了些脂粉掩饰,仍是有些萎靡不振。   双眼红彤彤的,墨法上只简单梳起来,戴着一支白玉簪,干干净净的,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好好打扮。   见人都来齐了,李霖敏才慢悠悠地道:“你们该知道,侯府里的几位小姐都要参加选秀。衣裳首饰想要什么花样,只管开口让人出去打两副来,这点银钱府里还是不吝啬的。”   这件事几人心里早就明白了,只是聂茹茵也坐在此处,说明她也要参加选秀,便让唐子嫣十分惊讶。   显然聂茹茵许配给纪云的事,终于有了转折。   聂茹茵的脸色更白了,惶然无措地抬起头来,动了动嘴唇却没敢说说明。毕竟跟纪云的事还是口头的约定,庚帖没换,两人就不算有婚约。   如今纪云伤了手臂,不能参加科举,只能是白身,即使才华再好又如何,根本是配不上她这个归德侯府的表小姐。   再加上归德侯的意思也很明白,是彻底放弃纪云了,哪里会丢掉聂茹茵这个好棋子?   唐子瑶却不痛快了,皱眉道:“母亲,难道聂姑娘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宫中选秀?”   “这是自然,侯府里的姑娘哪能不参加。能伺候圣人是好,或许能被圣人指婚,这也是长脸的大喜事。”李霖敏看出聂茹茵的犹豫,倒是没什么不情愿,心里不由冷笑。   瞧瞧之前聂茹茵不是对纪云一往情深,不惜动了下三流的手段留住他吗?   如今看着归德侯不管纪云了,这纪云右手断了不能参加科举,立刻就乖乖顺从,连一句“不”字都不敢说。   李霖敏低下头,不免对纪云生出两分同情来。   被归德侯舍弃,没了保护伞,纪云再长袖善舞又如何,太子妃更加不可能把张梦姌许配给他。   纪云当初两袖空空的来,如今怕是也要两袖空空地离开,甚至要比以前更加狼狈和落魄。   习惯了美婢伺候,钱财随意挥霍的日子,纪云回乡后怕是要难以适应了。   唐子瑶眯了眯眼,深知这是归德侯的意思,一肚子的不痛快。要是聂茹茵跟着,别人还以为归德侯府的小姐们都那么随便掉价,该如何是好?   不过归德侯的决定,谁也不可能改变,她只能把不痛快都独自咽下。   李霖敏说完,也没叫几人散了:“正好兵部尚书的夫人给了帖子,待会便上门来了,正好你们都在,也见见客,不必急着回去。”   唐子嫣心里奇怪,兵部尚书什么时候跟归德侯也有来往了?   没等她多想,兵部尚书的夫人便上门来了。   这位夫人姓谢,皮肤白皙,身姿丰满,胸前绷得紧紧的,却是未语先笑,甚是慈祥。见着在座的几位小姐,露出歆羡的眼神来:“我也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可惜一连生下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甚是遗憾。”   李霖敏扶着肚子笑笑道:“夫人是好福气,听闻府上的大少爷一把银枪舞得虎虎生威,果真虎父无犬子。”   谢夫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当不得侯夫人的夸奖,不过二子却是从小体弱,不爱舞刀弄枪,倒是喜欢吟诗种花,实在愁人。”   “种花是高雅之事,听说府上二少爷还给夫人送了一盆牡丹花,美不胜收,改天真想上门瞧一瞧。”李霖敏又夸了谢夫人的二子,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捧了捧,寒暄几句谢夫人便告辞了。   唐子瑶打着哈欠,对这位谢夫人毫无兴趣。   唐子茗一直面无表情的,很快便离开了。   唐子娇低着头,端端正正地坐着,矜持得很,甚至没多给谢夫人一个眼神。   唐子嫣倒是小心留神了,谢夫人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很快便落在聂茹茵的身上。   她低下头,若有所思。   “三小姐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翠竹给唐子嫣斟满香茗,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想到些有趣的事罢了。”唐子嫣喝了一口茶,惬意地眯起眼笑了笑:“准备一下,明儿一早便去书局走一趟。”   翠竹脆生生地应了下来,唐子嫣偶尔会去书局亲自淘几本闲书回来,归德侯是知晓的,从来不约束着她。李霖敏早就想跟唐子嫣打好关系,更加不会阻拦。   唐子嫣想着过几日怕是要开始学规矩,不能再出府,索性便带着翠竹和霍嬷嬷第二天一早便坐上马车直奔书局了。   只是才下马车,便见几人追打着一个狼狈的瘦弱书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吓得翠竹脸色都白了,霍嬷嬷赶紧挡在唐子嫣跟前。   那落魄书生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唐子嫣脚边。   等对方抬起头来,唐子嫣定睛一看,不由愣了。   这人不是谁,居然是纪云!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再养肥,我就得因为太冷写不下去了,嘤嘤~~~   ☆、第三十二章 赤子心   第三十二章赤子心   唐子嫣想过纪云倒霉的样子,却没想到会落魄如此。   说来也是,纪云之前风风光光的,虽然长袖善舞,到底还是有不喜欢他的人。如今纪云倒霉了,落井下石的人每每皆是,只是竟然被人追打,倒是出乎唐子嫣的意料之外。   看见她,纪云迅速低下头,不想让唐子嫣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只是身后人紧追不舍,眼看他摔在了一个贵女跟前,身边有着婢女婆子,脚步便有些迟疑了。   “这人在酒楼里欠了银两却不归还,还请小姐行个方便,把此人交给我们!”领头的人凶神恶煞地说着,倒是没失了礼数。   唐子嫣摆摆手,随口问:“这人欠钱了,你等可有凭据?”   “当然,他说要替那卖唱的小丫头给酒楼赔上一百两银子,如今却一个子都拿不出来!”   闻言,唐子嫣明白这是一个连环套,专门就是讹诈没见识的心软公子。纪云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大手大脚,一百两一口就应下了,才落得这般狼狈。   如今被归德侯断了财源,别说一百两,只怕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   霍嬷嬷皱了皱眉,并不想唐子嫣搀和纪云的事来,免得以后甩不掉纪云这个大麻烦。   纪云心里也矛盾着,一来是想唐子嫣伸出援手,好解了他如今的困境;二来却又不想唐子嫣帮忙还钱,没得让自己更加没脸没皮了。   唐子嫣瞥了纪云一眼,抬脚就走:“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既然是纪云自己欠下的,自当慢慢还了就是。这些大汉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一百两不是少数,却也不敢太为难纪云,最多让他在酒楼里做些活罢了。   只是以纪云的骄傲,怕是不乐意,这才会逃走了,被人追赶至此。   纪云看着唐子嫣毫不犹豫地要走,下意识就伸手抓住了眼前就要一晃而过的裙裾。   “放肆,你这是做什么!”霍嬷嬷大喝一声,一脚踢开了纪云抓住唐子嫣那只脏兮兮的手臂。   虽说动作够快,还是让裙裾上留下了一小片脏污的痕迹。   纪云忍着痛,抬头看向唐子嫣,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叫着表哥的小丫头如今瞧着有些陌生了。   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如果说小时候两人还有些亲近,那么渐渐的唐子嫣便开始疏远了自己。   唐子嫣看向他的眼神,再没了以前的亲昵,慢慢变得陌生起来。   纪云总觉得唐子嫣和聂茹茵看自己的目光是不同的,以前当局者迷,如今倒是明白了。聂茹茵的眼神虽说夹杂着利益和倚靠,总归是对他还有几分情谊。   只是唐子嫣的目光,却是纯然看陌生人的客气疏离了。   纪云从来没想过,原来唐子嫣不喜欢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动心。   他上前几步,拦住了唐子嫣,嘴唇哆嗦着,好久才鼓起勇气开了口:“表妹,我……”   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丝毫没有平日的温柔缱绻。   唐子嫣微微蹙起眉来,原本想当作不认识,转身就走,如今纪云戳破了两人的关系,倒是不好抽身离开了。   那些大汉听着纪云叫出这一声“表妹”,目光骤然一亮。这个男人再拿不出银钱来,眼前这个穿着光鲜的小姐只怕能还上。   他们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缓缓靠近。   见状,霍嬷嬷和翠竹如临大敌,对几人狠狠瞪视,不由后悔出来前没叫上两个护卫,不然一老一小,只怕护不住唐子嫣的。   没等大汉们行动,一道嘶鸣声由远到近,很快便到了跟前,一头往这边撞了过来,吓得几人连忙退后。   霍嬷嬷惊得不轻,却见唐子嫣笑着一手扶起她,一手抚上那凑过来的马头,低声唤道:“青墨……”   翠竹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仰头便见一人坐在骏马上,一身玄衣,衬得一双眸子如千年玄冰,更是面无血色,喃喃道:“赵将军……”   赵玄凌翻身下马,一手抓着纪云的领子随手甩开。   纪云被摔得直叫,旁边的大汉也不敢靠近了。   “没事吧?”赵玄凌没再别人,低头问唐子嫣。   唐子嫣摇头,难得出来一趟,倒是被纪云扰了兴致。   “上来,”赵玄凌话音刚落,唐子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到了青墨的身上,不由愣了。   她皱了皱眉,便听见赵玄凌凑到耳边的声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是久留之地。”   唐子嫣这才发现,被纪云的动静找来不少附近的百姓和路人。她正要选秀之际,确实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霍嬷嬷,带翠竹回府,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青墨嘶鸣一声,撒腿就跑远了。   唐子嫣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很快眼前一黑,被赵玄凌用披风挡住。她伸手顺了顺被吹散的发髻,回头对赵玄凌感谢道:“好在有将军在,不然就麻烦了。”   “那是你的表哥?”赵玄凌点了点头,又问她。   “嗯,远房表哥。”   “喜欢他?”赵玄凌没少听说过关于纪云和唐子嫣的事。   唐子嫣一怔,摇头道:“小时候两小无猜,长大了渐行渐远。”   赵玄凌没再多问,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一手握住缰绳。很快唐子嫣发现,这不是回归德侯府的路:“将军打算带我去哪里?”   “你就没想过今儿出门,为何会巧合地碰见纪云?”   赵玄凌带着她去了一个冷清的茶楼,坐在临窗的位置,自顾自叫了几道小菜,示意唐子嫣尝一尝。   唐子嫣心不在焉地尝了一口,眼睛不由一亮。没想到这么冷清的酒楼,菜式比自己想象中要美味得多:“我一时心血来潮出门,也没告诉谁……”   说完,她想到会知道自己去哪里的,必然是归德侯府的人。   引着纪云到自己身边,并不是一件难事。   赵玄凌点到即止,清楚唐子嫣已经明白了。见她吃得高兴,又叫了几个招牌小菜,分量都不多,让唐子嫣都一一尝试了:“这里是我以前一个部下带着家眷开的小店,我偶尔会来。”   唐子嫣难得听见他说这么多话,停下筷子,认真地听着。   “味道很不错,可惜地方选的太偏了。”   “将军已经对我们很照顾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端着菜走来,唐子嫣注意到他瘸着脚,走路一颠一颠,比一般人都要艰难又慢很多。   “这家小店虽然小,勉强维持生计也是可以的,又有将军照顾着,时不时来光顾。”店家露出憨厚的笑脸,对赵玄凌很是感激,转向唐子嫣道:“这位小姐不知道,当初将军愿意替我出资买了东大街的店面,只是店面要价足足二千两,被我拦下来了。”   二千两,这不是狮子张大口吗?   唐子嫣瞥了赵玄凌一眼,这人一直打打杀杀的,对身外事都不在意,想来也不清楚店面的要价,对方才会抬高来卖。好在这个下属也不贪心,心里也是有数的,才没让赵玄凌给人狠狠宰了一笔。   “将军是个好人,只是身边缺了个可以照顾他,帮忙打理身外事的人。”中年人对着唐子嫣恭敬地抱拳,真心实意地道:“以后,将军就拜托唐小姐了。”   “我、我不是……”唐子嫣一愣,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要否决,就被赵玄凌拽着离开了小酒楼,桌面上扔下一枚足足五两的银子,换来中年人无奈地摇头。   唐子嫣也想摇头,一桌小席面,区区几样菜哪里需要五两银子。赵玄凌也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照顾旧属下的生意。   “他的腿是跟着我上战场的时候,替我挡了一剑留下的。要不是救得及时,只怕连小命也保不住。”赵玄凌一手牵着青墨,一边低声对唐子嫣解释。   “所以我欠他一条命,还有很多这样的兄弟,我也不想放弃他们。”他抬起头,深深地看向唐子嫣:“你愿意跟我一起照顾他们吗?”   唐子嫣闻言,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赵玄凌。这位将军确实长得好看,周身的气势非同常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即使离开了战场,得到了圣人的赏识和功名,依旧没忘记那些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士兵兄弟。   没有夸夸其谈当年的英雄风光,没有给一点银钱打发掉那些再也不能上战场的士兵,更没有突显出自己的高高在上。   赵玄凌这个人很简单,把照顾这些兄弟当作自己的事,尽他所能地让兄弟活得堂堂正正的,不必依附别人过活,更不必仰人鼻息。   唐子嫣敬佩这样的赵玄凌,没有谁比他做得更好了。从战场上多少将领回到繁华的京中,很快就被这里迷惑着,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赤诚之心。她笑了笑,忍不住问他。   “为什么是我?”   赵将军如她所料,也说不出什么风花雪月的答案来。   他蹙着眉苦思冥想,最后简简单单地开口:“因为我觉得,你就应该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盛宴结束了,挨个么一口~~~   ☆、第三十三章 偿所愿   第三十三章偿所愿   唐子嫣被赵玄凌的话说得好气又好笑,不过说实在的,再华美的辞藻,还没他这样直白来得动听。   “想娶我,就必须过父亲那一关。”   归德侯是个好算计的,不会轻易就让赵玄凌得偿所愿。没在赵玄凌身上挖出可观的好处来,他绝不会放手就是了。   翠竹在府门等了好久,才盼来自家小姐,居然坐在赵将军身前,自然而然地倚着赵玄凌,不再像以前那么生疏和拘谨,不由奇怪。   她几步上前想要扶着唐子嫣下马,眼前一花,唐子嫣已经被赵玄凌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唐子嫣整了整衣裙,没再看赵玄凌一眼,很快进了侯府。   翠竹眼看赵将军站在府门许久,直到唐子嫣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这才上马离开。   “三小姐这是看上赵将军了?”   唐子嫣喝着茶险些呛着:“什么叫看上了?这话可别胡乱说出口。”   翠竹嘟嚷道:“三小姐不知道,赵将军居然笑了。虽然嘴角只向上挑了挑,但是整张脸都变得柔和,确实是个美男子。”   站得远了,她也能偷偷打量赵玄凌,果真养眼,难怪四小姐如此欢喜。想到唐子瑶,翠竹忍不住摇头:“好在没让四小姐看见,要不然……”   唐子嫣没理会翠竹的嘀咕,心里有点懊恼刚才没回头看上一眼。   选秀如期而至,唐子嫣一大早被翠竹伺候收拾好了,这天还没亮,侯府里五位小姐就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按理说聂茹茵是不符合条件的,只是圣人的口味古怪,不喜欢循规蹈矩的美娇娘,年轻的时候纳了一个美貌的寡妇,风韵犹存,很得他心。要不是后来死的早,那寡妇说不准还能混个贵妃当当。   归德侯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圣人青眼的机会,既然当年有人赢得了圣人的心,指不定聂茹茵也有这个造化。   于是验身这一关显得若有若无,老嬷嬷们不过是瞧瞧姑娘们身上有没丑陋的疤痕和狐臭之类的,免得惊吓了贵人,眨眼间就过了,然后要在宫里住上五天。   五个人都被打散了,分开来住。唐子娇容貌上乘,被其他小姐们虎视眈眈,反倒成为挡箭牌,让其他几人落了个轻松。   唐子嫣捧着话本随意翻着,偶尔做做女红刺绣,基本上都不怎么出去转悠。皇宫最多是非,走到哪里都有秘密,还是少看少听为好。   只是不到两天,她便发现同屋的三位小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由疑惑。   小姐们不能带婢女进宫,翠竹不能跟来,无法帮忙打听。只是唐子嫣也不心急,多的是来告诉她的人。   果然午时刚过,唐子瑶就大摇大摆地进了来,脸上挂着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瞥见唐子嫣床榻上的书本和完成了一半的刺绣,她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三姐姐倒是自得其乐,肯定不知道茵姐姐如今跟张小姐住在一屋,感情好得就像亲姊妹一样,同出同进的。”   唐子嫣闻言,便知道事情跟聂茹茵、张梦姌脱不开关系,认真地道:“多谢四妹妹了。”   唐子瑶冷哼一声,掉头就走:“我可不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不必谢我。”   她不过是厌恶聂茹茵的嘴脸,有张梦姌撑腰,就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真是难看得要命。   她们归德侯府的小姐,什么时候需要向别人摇头摆尾了?   唐子嫣寻了个御花园的角落,听了一会墙角便明白了。张梦姌惴惴不安害怕她把猎场的事说出口,索性破罐子摔了,跟聂茹茵联手使劲抹黑自己的名声。   两人一唱一和的,不明事实的小姐们有些义气填膺,有些半信半疑,却更多的是想把自己挤下去,少一个对手,她们的机会就更大一些了。   瞧见聂茹茵欲言又止,说得含含糊糊的,仿佛唐子嫣在府中把她欺负得不行,在外头装模作样,家里就是母老虎的彪悍形象,让小姐们浮想联翩。   唐子嫣听得想笑,她要是母老虎,聂茹茵还能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参加选秀吗?   她若是现在跑出去,把聂茹茵的丑事抖落出来,指不定名声更糟糕,还便宜了其他人,同时把两个对手挤兑出去。   唐子嫣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琢磨了一下,找来最是有人缘的一位小姐闲聊,从琴棋书画说到骑射,又提起府中的几个姊妹。   对聂茹茵,她只略略提了一下兵部尚书夫人过府的事,又说起这位表小姐被嬷嬷们盛赞是好生养的。   这位小姐最是有人缘,嘴巴却是关不住了,叽叽喳喳不到半天,所有人都明白,聂茹茵是被兵部尚书的夫人内定了,不由露出同情的眼神来。   这位兵部尚书有一个独子,三代单传,早早就让他娶妻,还纳了七八个美妾,就想着早早抱孙。   可是正妻不到两年就病死了,七八个美妾也没了一半,剩下的肚皮不争气,压根就没好消息。   外面都传兵部尚书的儿子一介武夫,却别宠坏了,一个不顺心就打骂妻妾,让她们郁郁寡欢一个个去了。   兵部尚书焦头烂额,到处去相看小姐们,想给儿子续弦。可惜一般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送去让他儿子折腾,太低的门户自己又看不上。   看来看去,只有归德侯这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能瞧了。身份算是匹配,名声说不上太好,但是好歹在归德侯府长大,归德侯又是个重利的,两方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归德侯送聂茹茵进宫,若是能意外得了圣人的青眼,那自然是最好了。就算不行,让她嫁给兵部尚书的儿子,也是一桩好事。   唐子嫣也是故意恶心一下聂茹茵,顺便警告张梦姌不要太过分。有太子妃在,她不敢直接对张梦姌做什么,但是做得太过分了,就别小看了自己,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她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猜得j□j不离十。原本事情还遮遮掩掩的,被那大嘴巴的小姐一宣扬,基本上该知道都知道了。   皇后乐意做个顺水推舟,当年那寡妇圣宠正盛,不知道给圣人吹了多少枕边风,自己过得十分憋屈又不舒坦。好不容易那寡妇自己熬死了,她哪会再找一个来堵心?   光是想想,皇后就觉得浑身不痛快,快手快脚就劝着圣人给聂茹茵指了婚,直接配给了兵部尚书的儿子,跟归德侯做了亲家。   归德侯这边是得偿所愿,顺利攀上了兵部尚书,那边聂茹茵彻底傻眼了。她还以为流言归流言,不能当真,虽然委屈了几天,纪云很快便会来娶自己的。   谁知道没等来纪云,自己居然就要嫁人了,聂茹茵狠狠哭了一宿,还怕别人知道,偷偷捂在被子里哭。   皇后还怕夜长梦多,让圣人瞧见聂茹茵,说不准会想起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寡妇,勾起了当年情,要把聂茹茵收了。选秀还没结束就风风光光给聂茹茵添了妆,她亲自选了临近的好日子,八人大轿不到十天就从归德侯府把人抬进了兵部尚书府。   皇后一出手的雷厉风行,着实把几个存着心思跟着圣人享富贵的小姐们歇了心,变得老老实实了,再不敢在御花园胡乱转悠。   只是皇后也犯难了,尚书令和赵将军都来求娶唐三姑娘。可是唐子嫣只有一个,总不能分成两半。   乱点鸳鸯,到底只能出一对怨偶。皇后不想委屈自家人,便叫来唐子嫣,想听听她的说法。   唐子嫣在进宫前,早就清楚了是谁把她的行踪透露了出去,又引了纪云到自己的跟前来。   只是这个人,却是她意料之外,居然是唐子茗。   这个大姐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很少对别的事感兴趣。如今居然也用了这般不入流的法子,想要勾起她的恻隐之心,然后顺势把自己跟纪云绑在一起。   唐子嫣跟唐子茗无冤无仇,若是被人看见她在大街上跟纪云纠缠不清,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的。   唐子茗到底为了自己,选择诋毁她。   其实因为圣人曾娶了寡妇,民间对女子再嫁的约束也不算很多。只是她还没定亲出嫁,名声就坏得差不多了,谁还敢娶自己?   这个大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如此恶毒,让唐子嫣心里十分不好受,又极为愤怒。   她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唐子茗是彻底惹恼了自己。   皇后挥退了宫婢,开门见山地问:“唐三小姐倒是好本事,惹上两个举足轻重的青年才俊。如今两人都来求娶,三小姐打算如何?”   “尚书令大人年轻有为,将军英明神武,这是小女子的福分。我打小喜欢骑射,对英名盖世的将军十分钦佩。尚书令大人登高一呼,不知道多少未婚闺秀对他青睐,赵将军的选择却是不多的。”唐子嫣倒没含糊,明明白白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皇后对她没选择蒋光寒,心里到底有点不舒服。只是唐子嫣说得也有道理,蒋光寒的选择可以有很多,赵玄凌却并没有。   若是把唐子嫣许给了蒋光寒,以后给赵玄凌指婚只怕难上加难。如今的小姐们,哪个愿意嫁给冷冰冰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赵将军?   “唐三小姐要想好了,你只有这次机会。”皇后冷冷地说着,她绝不允许有人瞻前顾后,选了赵玄凌,却又放不下蒋光寒,想要坐拥两全其美的好事!   “娘娘,我决心已下。”唐子嫣没必要为了唐子茗,硬是把蒋光寒抢过来。只是,她也不会让唐子茗如愿就是。谁的心里都有一把尺,若是过了界,再没脾气的人也是会反击的。   “侯府长女才华洋溢,与尚书令大人十分相配……”   “行了,这事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了。”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了唐子嫣的话,摆摆手打发她离开了。   唐子嫣低眉顺眼地跟着嬷嬷离开,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她已经在皇后面前让唐子茗点了卯,皇后答应的再痛快,眉宇间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满。为蒋光寒选妻时,必定不会再选唐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姑娘不是好惹的,兔子被惹急了咬人啦!   ☆、第三十四章 凑热闹   第三十四章凑热闹   聂茹茵听见指婚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没理会旁边的张梦姌装模作样地道喜,一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她来抢纪云一样,聂茹茵失魂落魄的,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先是去找归德侯,哭诉道:“侯爷,我心里只有纪公子一个人,怎能嫁给其他男子?”   归德侯难得攀上兵部尚书,以前对聂茹茵还有一点表面上的怜惜,如今是直接不耐烦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剪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要么就嫁给兵部尚书的儿子。”   聂茹茵闻言,一下子给噎住了。剪头发做姑子,那简直是要她的命。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珠宝首饰,没有精致佳肴,更别提婢女伺候了。每天青菜豆腐,素衣木鱼,自己如何受得了?   看起来,只有嫁人一途了。   她心里暗恨归德侯冷心冷肺的,一直养着自己,不过是希望长大后能给他拉拢朝廷新贵,得到更多的利益,完全不理会她的死活。   李霖敏担心聂茹茵闹腾,最后把婚事给搅黄了,侯爷第一个饶不了自己,索性请来一个严厉的嬷嬷放在聂茹茵身边,好好约束她。   聂茹茵原本还有一点想反抗的心,完全被这位嬷嬷看出来了。嬷嬷姓周,娘家以前是刑部的官吏,浑身也沾上了凌厉,把聂茹茵唬得不敢乱来,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学规矩。   看她听话,李霖敏这才满意了。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其他四位小姐的婚事,都一并给指下来了。   唐子茗被指给了一个三年前的新科进士,书香门第,算得上是朝廷清贵,位及正五品御史中丞,前途无量。   唐子瑶则是正四品的中郎将,也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若说唐子嫣被指给了赵玄凌已经够让李霖敏吃惊了,那么唐子娇被宫中留下,那就更让人目瞪口呆。   她规规矩矩地叩头谢恩后,连忙跟归德侯商量:“侯爷,大小姐和四小姐的嫁妆还好办,都是一直准备的,门户相当嫁妆也适合。三小姐的紧着点,再多加十二台也还行,只是二小姐的该如何是好?”   进宫的话,唐子娇就不能正正经经的带着嫁妆了。毕竟说的再好听是进皇宫里伺候贵人,到底是妾而已,哪里能带嫁妆?   就算带进去,也当不了什么事,倒不如全部换成金银这些黄白之物,赏赐也拿得出手。   只是这些,李霖敏心里想了一圈,到底没说出口。   归德侯沉吟片刻,想的跟她差不多:“二丫头的嫁妆都让人换了金银,打成金裸子和碎银,再让针线房加紧做荷包,越多越好!”   在宫里赏赐不能露白,只能放在荷包里。   李霖敏赶紧应下了,想着之后的忙碌就开始焦头烂额。   婚期很接近,五位小姐的嫁妆准备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辛苦了,也别自己忙着,让底下人躲懒。叫上几个嬷嬷帮忙,没得累着自己了。”   归德侯难得贴心,李霖敏心里妥贴,笑着应了,也不忘恭维他:“没想到几位小姐的婚事都这般好,着实让其他人家看了都要羡慕的。”   他摸着胡子,也是得意道:“我的女儿,哪里能差?”   如今归德侯只盼着李霖敏能够一举得男,好歹没让自己家族的香火断在自己手上。   再加上四位姐姐嫁的都如此出色,以后就是男丁的助力了。   两人正温情脉脉时,外头的丫鬟惊慌失措地来禀报:“侯爷,夫人,不好了。”   “乱叫嚷什么!”归德侯听得不痛快,大声呵斥。   丫鬟连滚带爬地扑进来,面无血色:“大小姐她……上吊了!”   “什么!”归德侯吓了一跳,立刻抬脚去雪华苑。李霖敏跟在后面,被李嬷嬷扶着也急得要命。   这唐子茗也是的,指婚的旨意才下来,她就上吊,这不摆明是打皇帝和皇后的脸面吗?   归德侯面色铁青,见唐子茗被身边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死命救了下来,面色发白,脖子上有一条淤青的勒痕,看着没别的事,只是睁大眼躺在床榻上,腮边上是两行清泪。   “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寻死觅活的做什么,想要连累一家人都被圣人和皇后迁怒吗?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唐子茗幽幽地看了过来,恢复了平日冷清的神色:“父亲的眼中除了权贵还有什么,哪里管我们这些女儿的死活了?区区一个进士就让我嫁了,父亲的野心就只有这么多吗?”   归德侯听得心头火气,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了,阴沉道:“胡说什么,区区一个进士?那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只怕很快就能高升了,还觉得配不起你是吗?”   他只是一个从三品没有实权的侯爷,京中真正掌权的家族看不上自己,再低一些的归德侯也看不上。   把女儿们嫁到高门大户,虽说看着风光,但是却高不可攀,不过是成了废棋,倒不如送到新贵的家里,算是低嫁。以后这些人风光了,也能照顾自己的侯府一二。   偏偏这唐子茗心高气傲,非要高嫁。   归德侯眯起眼,不悦道:“你给我说清楚,心里面是不是有人了?还是说跟聂茹茵一样,偷偷跟谁私定终生了?”   要是后者,他真要扒了唐子茗的皮!   聂茹茵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血,怎么胡来,只要无伤大雅,归德侯都随她去了。但是唐子茗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还是长女,那就是打他的脸!   唐子茗闭上眼不想回答,归德侯气得就想上前给她一个巴掌!   李霖敏赶紧上前劝道:“侯爷息怒,大小姐也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归德侯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婚期近了,真在唐子茗身上留下伤痕就不好了,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不忘叫护卫带上唐子茗身边所有的丫鬟和嬷嬷。   硬是把这些奴婢饿了一天,关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谁愿意开口,谁就能吃上一口热饭。   其中一个小丫鬟很快就受不住了,哭着开口:“侯爷,奴婢知道,大小姐欢喜的是尚书令大人!”   归德侯冷笑,唐子茗的心果然够大,不愧是他的女儿。   他又详细问了,知道唐子茗跟蒋光寒不过见了几次面,并没有私定终生,这才松了口气,要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跟御史中丞怎么交代!   “你们把大小姐盯紧了,要是出什么差错,就等着都发卖到边疆去做徭役!”   丫鬟嬷嬷们吓得连连点头,很快就被放回去继续伺候唐子茗了。   唐子嫣听说雪华苑的事,就明白唐子茗的不甘心。   原本唐子茗期待着能嫁给尚书令,如今却是嫁给区区五品的御史中丞,这种天差地别肯定不乐意。   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添一把火,夜里刚睡下不久,就见窗外火光四起,一阵喧闹。   翠竹急急进来告诉唐子嫣:“三小姐,大小姐她……跑了。”   跑了?   唐子嫣听得有点懵了,没想到唐子茗居然有这个勇气,连夜逃走。归德侯只怕气得要杀人了,雪华苑的丫鬟婆子看来都要遭殃。   “大姐这又是……何必呢!”   不过归德侯肯定派人紧紧盯着唐子茗,居然还被她跑了,唐子茗还真是比唐子嫣想象中还要厉害又执拗。   “三小姐,大小姐究竟会去哪里呢?”唐子嫣索性睡不着了,翠竹便在她榻前说说话解闷。   “谁知道呢,可能在哪里躲一躲,然后再作打算吧。”唐子嫣也想不出唐子茗能去哪里,她们这些大家闺秀虽说约束比前朝少了,不用一直呆在后院里大门不迈小门不出,可是说要离开投靠,却是没有去处的。   她们的家就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不过唐子茗比唐子嫣想象中还要大胆,等归德侯第二天傍晚找到这位大小姐的时候,居然是被尚书令亲自送回来的。   蒋光寒依旧风度翩翩,没有提起唐子茗逃家的事,只说是陪老夫人去庙里参拜,途中偶遇唐子茗,便送了她回来。   “三小姐不知道,当时侯爷脸色一片青白,瞧着就像要气得晕倒了。大小姐脸色也是惨白,估计受了不少罪。”翠竹栩栩如生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手舞足蹈得满脸兴奋。   唐子嫣正绣着帕子,无奈地笑道:“你啊,还是躲着点好,父亲正满肚子憋着一股气呢。”   指不定哪里不顺心,不能惩罚唐子茗,又不好迁怒蒋光寒,直接就拿丫鬟们开刀。   翠竹缩了缩脖子:“三小姐放心,我躲在最后面的树丛里,侯爷不会发现我的。”   “你就少打听点,安安分分呆在院子里,别给小姐惹事了。”霍嬷嬷撩起帘子进来,翠竹被训得灰溜溜地出去了,她这才开口道:“三小姐,大小姐的婚事……只怕要黄了。”   唐子嫣放下绣活,皱眉道:“那家人知道了?”   “嗯,御史中丞派了一个老嬷嬷来,说是侯府大小姐冰清玉洁,又是才情洋溢,他家怕是高攀不上。”霍嬷嬷抿唇,眼看御史中丞估计要跟归德侯翻脸了。   唐子嫣点头,任是谁都要翻脸,还没出嫁就跑去找别的男人,谁能受得住。当初御史中丞求娶,也是看上唐子茗的才女名声,夫妻两个倒是能切磋诗词歌赋,算得上是美谈。   如今瞧着唐子茗才学是有了,却没把自己放在眼内,公然指婚第二天就跑去找尚书令,御史中丞估计觉得被打脸,让老嬷嬷上门泄愤来了。   文人别的不行,就嘴皮子和笔杆子最厉害。真刀真枪归德侯还不怕,对上拐着弯骂人还不带一个脏字的,他只怕要头疼了。   光是想想,唐子嫣就觉得有意思。   翠竹又急忙跑了进来,喘着气道:“三小姐,中郎将也派嬷嬷来了,似乎也对侯府的小姐有意见。”   也是,长女刚指婚就逃走,谁知道其他小姐会不会也是这个德性?   没等一会,翠竹又回来了,这次脸上带着惊恐:“小姐,赵将军登门来了。”   唐子嫣目瞪口呆,中郎将派人来凑热闹就算了,赵玄凌也跑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乱成一锅粥,哈哈~~╭(╯3╰)╮   ☆、第三十五章 执子手   第三十五章执子手   赵玄凌上门,把归德侯唬得不轻。   中郎将就算了,怎么说也是四品武官,最多发一通邪火,也不能对侯府怎么样。   但是赵玄凌就不同了,正二品柱国将军,比归德侯的品级还高。他要是悔婚,就算圣人也奈何不了。   归德侯着急了,四个女儿里嫁得最好的就是唐子嫣。要是被赵玄凌退婚,他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唐子娇要进宫,估计分位也就是那样了,不高不低的。熬个几年,圣人没了,她最多当个太妃享享清福,太子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如今唐子茗的名声坏了,再嫁估计就难了。   至于唐子瑶,听闻是属意赵玄凌的,现在换了人,也不知道要怎么闹腾。   归德侯开始后悔把女儿养得太彪悍了,虽说有贵女风范,在贵人们之间口碑印象都不错,闹腾起来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唐子茗昨晚连夜逃跑就算了,听李霖敏说唐子瑶也不肯吃饭,把一屋子的瓷器都摔了个干净。   光是想想,归德侯就更头疼了。   他收拾停当,也只得硬着头皮去迎接赵玄凌了。   原先来闹腾的中郎将,派了贴身管家去传话。看见赵玄凌上门,管家满脸红晕,以为赵将军也是上门理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更加是有底气,却又不敢太过靠近赵玄凌。   “拜见将军,小的是中郎将的管家……”   赵玄凌略略侧目,瞥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住了口。   归德侯僵着笑迎了上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三小姐呢?”赵玄凌开门见山地问,听着不像是要退婚的意思,归德侯擦了擦汗,偷偷松了口气。   “嫣儿在后院,将军要见她?我这就叫她出来。”   “刚好得了一点小玩意,送给她把玩的。”赵玄凌招招手,江副将身后几人抬着四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摆在了前厅。   归德侯看得咂舌,这四个箱子的玩意,估计都要装成一车了。   乖乖,没想到唐子嫣如此得了赵玄凌的青睐,归德侯一张老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果然没白养了这个三女儿:“好,嫣儿知道,肯定会高兴坏的,我这就让人把箱子抬去她的院子。”   赵玄凌轻轻点头,便在前厅落座,瞧着没有立刻走的意思。   中郎将的管家偷偷叫了跟来的小厮回去禀报,免得出了差错惊扰了赵将军这个贵人。   归德侯老老实实地陪着赵玄凌这个贵客,热情地寒暄,只偶尔得来几次回应,心惊胆战地却也窃喜能让赵玄凌做了他的女婿。   “还不去催催厨房,上几碟下酒菜,我跟赵将军好好喝几杯。”   丫鬟早就手脚发软缩在角落,听见归德侯的呵斥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好一会终于有人送上酒菜,来的不是丫鬟,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唐子瑶,归德侯的脸立刻就黑了,中郎将管家的面色又红又白,直接气得心肝都疼了。   这个未来的主母,居然在赵将军面前献殷勤,这要把中郎将的脸面往哪里放?   “将军,这是我亲自做的小菜,请你品尝。”唐子瑶双颊羞红,鼓起勇气走到赵玄凌的身边,哆嗦着手把下酒菜呈上。   归德侯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不给我回后院去?”   “爹爹,赵将军是我心目中的盖世大英雄,谁也比不上的。”唐子瑶双眼水汪汪的,难得的女儿家娇态。   要是平日,归德侯或许会心软几分,只是如今却是勃然大怒。   赵玄凌是她的盖世英雄,那中郎将算什么,狗熊吗?   当着他的面就算了,中郎将的管家还坐在那里呢,唐子瑶居然敢说出口,这不是打中郎将的脸面吗?   要是惹怒了赵玄凌,大家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跟唐子嫣的婚事也可能吹了?   归德侯大怒,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唐子瑶的脸颊上:“胡说八道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唐子瑶被打得左脸颊通红,红着眼硬气道:“爹爹,我才不要嫁那个什么中郎将。”   “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归德侯气得心肝都疼了,再让唐子瑶胡说八道,这门亲事黄了就罢了,跟中郎将肯定要成仇。   这就算了,武官大多直率又一根筋,唐子瑶的话得罪了中郎将,就等于了得罪了大部分的武官,以后别想嫁给别的武官了!   就是赵玄凌还坐在这里,唐子瑶就公然跟唐子嫣叫板抢夫婿,简直是在看归德侯的笑话。   归德侯脸色一白,彻底撑不下去了,招手叫来两个强壮的婆子,把唐子瑶堵了嘴直接拖出去了,对在座的两人歉意地笑道:“四丫头给我宠坏了,言语间多有得罪,还请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她一回。”   赵玄凌依旧没开口,中郎将的管家脸色已经发青了。   他没想到归德侯府上的这位四小姐居然对中郎将不屑一顾,还说出不嫁的话来。   唐子瑶想嫁,中郎将还不一定愿意娶她呢!   管家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唐子瑶的厚脸皮,冷淡的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归德侯叹气,中郎将的管家到底有分寸,回去也不会乱说话。比起一直沉默的赵玄凌,实在容易应付多了。   唐子嫣出来的时候,已经听说过唐子瑶的事了,眼看归德侯脸色都快愁得皱成一团,看见自己的时候眼睛一亮,不由好笑:“父亲,赵将军。”   “三丫头来了,陪将军去花园走一走吧。”归德侯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实在不想再陪着一声不吭的赵玄凌闷坐了。   陪坐就算了,偏偏赵玄凌不做声,浑身的肃杀之气一直没收敛,吓得归德侯后背全部湿透了,小心肝也承受不住。   赵玄凌这次不再无动于衷,跟在唐子嫣的身后去了侯府的后花园。   唐子嫣缓缓走着,霍嬷嬷颇有眼色,把翠竹拽着往后退了几步,留两人单独说话。   “四妹妹说话直率,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你介意吗?”赵玄凌看向她,忽然问道。   唐子嫣一怔,摇头了:“她一直仰慕将军,我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今天的事算得上是意料之内了。唐子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怎么都会鼓起勇气赌一把。   “那些小玩意喜欢吗?”赵玄凌似乎不想跟她继续讨论唐子瑶的问题,又问。   “嗯,喜欢,只是让将军破费了。”唐子嫣看见四个大箱子的东西,吓了一大跳。里面全是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从小香包、玉坠子、七彩绣线,还有简单大方的珠钗首饰,甚至是几匹少见的云缎。   杂七杂八全部混在箱子里,看得霍嬷嬷直摇头,说是糟蹋了。   也难怪,赵玄凌身边也就几个副将,都是大男人,粗手粗脚的,能准备这些东西已经不容易了,要是整整齐齐地规整了,倒是难为了他们。   “小东西而已,”赵玄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是一对红玉镯子,不由分说地抓住唐子嫣白皙的手腕便套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镯子,散去了闷热,唐子嫣看着水头极好的玉镯,有些迟疑道:“这镯子太贵重了,将军……”   “这是我母亲的东西,说是要留给媳妇的,给你正好。”赵玄凌打断她的话,依旧抓住唐子嫣的手腕,细细在掌心里摩挲。   他手心里有着握剑留下的茧子,在唐子嫣娇嫩的皮肤上略显粗糙,只是赵玄凌的动作很轻,留下一阵瘙痒和酥麻的感觉。   唐子嫣不好意思地瞥了远处的霍嬷嬷一眼,见她们低着头只盯着脚边的小花,好像能看出一个窟窿来,她自己不由好笑。   早该知道,赵玄凌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总是喜欢遵循着自己心里的意愿去做:“将军娶了我,以后怕是拒绝不了父亲各种的请求。”   归德侯必然会最大限度地把握好赵玄凌这个大靠山,绝不会浪费每一个机会,说不定会让赵玄凌烦不胜烦。   “若是你的请求,我必然会考虑。”赵玄凌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回答。若非唐子嫣的请求,他根本无需理会归德侯。   唐子嫣闻言,忍不住笑了。虽然这回答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深得她心。   归德侯从来想到的只有他自己,不会考虑到女儿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夫家的人了。娘家各种要求太多,只会让夫家感到厌烦和不悦,最后倒霉的只有她们这些出嫁的女儿。   不得夫君宠爱,不得公婆喜欢,不得妯娌敬重,只会落得凄凉的下场。   她正想着,下一刻被赵玄凌搂着肩膀揽进怀里。   唐子嫣稍稍挣扎了一下,还是随他去了。   赵玄凌的怀抱很温暖,一再放轻的力度,却又不容拒绝地搂住自己。又是怜惜,又是霸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眼尖地瞥见有人从花园的另一边走来,连忙推了推身边的赵玄凌,见他纹丝不动,却忽然一笑。   唐子嫣一愣,看着赵玄凌低下头,在她的嘴角落下一吻。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只是柔软温暖的触感还残留在唇边,让她霎时间涨红了脸。   等她回过神来,赵玄凌已经放开了手,远处走来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只得皱眉嘟嚷道:“将军,你是故意的……”   刚刚走来的人,若是唐子嫣没看错,却是唐子瑶。   赵玄凌伸出手,指尖在她唇边一碰,低声道:“唐家只有一个你。”   唐子嫣还没出嫁,要是唐子瑶再闹腾,坏的就是唐子嫣的名声。跟唐子瑶多说无益,倒不如让她亲眼看清楚然后彻底死心。   唐子嫣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赵玄凌的手:“让将军费心了。”   她亲自送赵玄凌到前厅,府门却是一阵热闹。   唐子嫣正奇怪,就见翠竹偷偷溜了进来,凑到她的耳边低语:“三小姐,尚书令大人派媒人上门来求娶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三十六章 纷纷乱   第三十六章 纷纷乱   唐子嫣听得有点愣,尚书令忽然改变主意迎娶唐子茗,实在来得蹊跷:“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想到赵玄凌还在旁边,她尴尬道:“府中繁乱,就不留将军了。”   赵玄凌点了点头,忽然说:“尚书令大人不日要迎娶绮兰公主。”   闻言,唐子嫣明白了。   看来蒋光寒不怎么想做驸马,又或者不喜欢这位绮兰公主,才会把主意打到唐子茗身上。   唐子茗也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去找蒋光寒,尚书令想不顺水推舟都不行。   唐子嫣叹气,看来唐子茗以后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了。   这位绮兰公主很得圣人的心,又是最小的女儿,从小待她千依百顺,霸道任性是出了名的。估计也是她开口,说要嫁给蒋光寒,圣人才会开口指婚的。   目送赵玄凌离开,他临走前还特意捏了捏唐子嫣的手心:“将军府下个月就完工了。”   唐子嫣微微红了脸,赵玄凌的意思她明白,将军府一修缮好,就是两人大婚之日了。   翠竹瞥见自家小姐酡红的双颊,掩着唇偷偷笑了。   将军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对唐子嫣很好,让她心底十分替自家小姐高兴,得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另一边的归德侯就郁闷得多了,这厢李霖敏正跟媒婆寒暄,那边御史中丞便派了一个老管家来争论了。   不管御史中丞再怎么不喜欢坏了名声的唐子茗,他们还没退婚,归德侯就打算一女嫁二夫了?   御史中丞偏偏占着理,归德侯除了歉意地一再赔罪,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老管家把话搁下了:“这门婚事是宫中贵人指下的,若是侯爷不愿意,还请侯爷进宫跟圣人禀报一声,也好让我家主子宽心。”   归德侯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老管家,便开始发愁了。听说尚书令要娶唐子茗,他自然是高兴的。   尚书令出身国公府,是一品国公的长孙,能攀上这样的贵人,简直是唐子茗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是唐子茗太急躁了一点,若是想办法让尚书令去圣人面前求娶,退掉了御史中丞这门婚事,侯府的名声总能挽回不少。   如今陷在两难的境地,归德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放弃尚书令这么一跳大鱼,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肉疼了。   他正苦思冥想,李霖敏却是脸色不善地回来:“侯爷,官媒说了,尚书令要聘大小姐贵妾。”   归德侯惊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不悦道:“贵妾?我堂堂侯府的长女,他们居然要让她做妾?真是欺人太甚!”   贵妾说的好听,到底只是妾。   唐子茗名声在外,才华洋溢,就是做大官的嫡夫人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居然要去国公府做妾,归德侯一时下不了面子来。   李霖敏也忍不住想叹气,要不是唐子茗没脸没皮大晚上去找尚书令,国公府的人还会如此轻视她吗?   不爱惜自己的人,别人也会看低了去。   只可惜,唐子茗直到如今都没想明白这一点。   “侯爷,如今御史中丞怕是对大小姐有意见,就算嫁过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亲家没做成,只怕要成仇家了。”   李霖敏的话,归德侯不是不清楚。   但是让他亲自去圣人跟前悔婚,这简直是打圣人的脸,实在做不出来。   归德侯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拖字。   但是他想拖着,御史中丞却不乐意了。   御史中丞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以他最要的就是面子。如今这妻子还没过门就要给他戴绿帽子,当然不甘心,于是二话不说就闹到了圣人面前。   他也没想要唐子茗怎么样,只希望圣人收回成命,别成就了一对怨偶。   归德侯被圣人跟前的总管请去宫中的时候,小心肝吓得一抖。他真没想到御史中丞为了面子,居然闹到圣人跟前去。   圣人一张脸黑得都快要滴出墨汁来了,看到归德侯跪下也没吭声,只对御史中丞道:“既然这门婚事不成,朕另外给你指婚,至于归德侯的长女,既然这么喜欢夜半时分去国公府,那就让她嫁进去吧。”   归德侯苦着脸谢恩,回去后对着唐子茗发了一通脾气:“你这次如愿以偿了,但是进了国公府,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虽然生气,但是事已至此,唐子茗就算不乐意嫁也得嫁了。嫁了之后好歹是国公府的人,对归德侯府也是利多于弊。   唐子茗听说自己不能当正妻,却要以贵妾的身份嫁给蒋光寒,忍不住夜里捂着被子偷偷哭了。   她是真喜欢蒋光寒,白衣俊俏,温柔多情,家世显赫,满腹经纶,谁也不能抗拒。夜半去寻尚书令,唐子茗下了好大的决心。   没想到最后,她是如愿,却只能为妾。   不过就算是贵妾,唐子茗只要能嫁给蒋光寒,便心甘情愿的。   唐子嫣听说唐子茗愿意以贵妾的身份嫁进国公府,忍不住叹气。唐子茗真是个痴人,难道从来没想过为何蒋光寒会突然改变主意娶她入府?   说到底,是因为蒋光寒不喜欢后院被绮兰公主一手把握。为了平衡,便把唐子茗迎娶回去,也让绮兰公主能收敛一点。   她也不确定,当初蒋光寒要娶自己,是不是也出于这个用意。   不管如何,御史中丞的婚事退了,唐子茗有了下家,归德侯对府里盯得更紧了,尤其是唐子瑶,加派了护卫守在府门就算了,还叫来四个粗壮的婆子守在她的院子外面,就怕唐子瑶跟唐子茗一样不顾脸面地去找赵玄凌,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归德侯一张老脸实在是没地方放了。   好在中郎将宽容,虽说让管家来议论了一番,到底没闹到圣人面前,让归德侯实在悄悄松了口气。   唐子茗因为是妾,选了一个好日子,国公府就派了两个老嬷嬷和一顶软轿来接。   按规矩,该有一个姊妹陪着的。   但是唐子娇已经内定要进宫了,不好去见外客。唐子瑶是个不懂事的,归德侯也怕她闹腾坏了婚事,只能让唐子嫣去陪唐子茗了。   两人相顾无言,唐子嫣对唐子茗这样不顾脸面扒着尚书令,最后如愿嫁进国公府有些不齿。唐子茗还对蒋光寒曾求娶唐子嫣的事耿耿于怀,两人话不投机,索性都沉默了。   直到远处一阵喧闹传来,跑腿小丫鬟红扑扑的脸来禀报说国公府的嬷嬷到了,唐子茗这才幽幽开口:“我知道,你对我死皮赖脸要嫁进国公府十分不齿。尚书令大人也不一定是真心喜欢我,才会迎娶我的。但是对我来说,能够嫁给这个男人,就足够了。”   不管以后的日子如何,这是她的选择,唐子茗无论如何都会昂头挺胸地走下去。   “只要大姐不后悔就好,尚书令大人很快就要迎娶绮兰公主,公主并非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唐子嫣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姐妹该尽的责任,还是提醒了唐子茗,尚书令的正妻不是普通人,而是倍受圣人宠爱的绮兰公主。   如今唐子茗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嫁给蒋光寒,绮兰公主对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一个正妻在后院里不必打骂小妾,就有不少方法让她倍受冷落,有苦说不出。   “我明白,但是我更有信心,能够得到尚书令大人的青睐。”在一个府里,不管出身和地位,得到夫君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夫君的支持,在后院里只会寸步难行。   唐子茗要做的,就是慢慢得到尚书令的心。只要蒋光寒向着她,绮兰公主也不能对自己怎样。   唐子嫣叹气,不知道该说归德侯将唐子茗养得太好了,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高雅纯洁,还是死读书转不过弯来。她确实是琴棋书画随手拈来,却是不通人事。   一个未婚姑娘,在出嫁前这些是好名声,出嫁后却没什么用了。后院的正妻哪个不需要管着一大家子,吃喝住行哪一个不需要留心,还有宾客的迎来送往,这些都需要学问。   要不是霍嬷嬷以前是在主母身边呆过,知道管家的头头道道,唐子嫣也未必能知道这些。   归德侯估计要庆幸,唐子茗做的是贵妾,而非正妻,要不然管家的事肯定要乱成一锅粥,束手无策了。   粉色的软轿慢慢远去,冷冷清清的,归德侯甚至不能大肆庆祝。毕竟长女做了国公府的贵妾,虽说是高嫁,名声却不怎么好听了。   索性大门紧闭,称病不见客。   大家都心知肚明,背地里笑话,却有些人嫉妒唐子茗的好运气。   不久后,宫里的马车也接走了唐子娇,侯府一下子少了两个小姐,李霖敏这才松了口气。   “嬷嬷,原本以为几位小姐的嫁妆有的折腾,没想到转眼间就这么打发掉了。”   “夫人,可不是么。大的那个要死要活做了贵妾,嫁妆差不多便好了,总不能越过公主去。二小姐进宫,也不能带嫁妆,收拾了金银便出发了。四小姐嫁的不是高门,嫁妆是有数的,这些年侯爷也让人准备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就行。唯独三小姐的嫁妆,需要费些神了。”   李嬷嬷心疼自家夫人,还怀着身孕,却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   李霖敏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三小姐是个温顺乖巧的,看着将军也喜欢她,嫁妆再添一些,便也体面了。就是表小姐,便有些头疼了。”   兵部尚书,说起来品级不低。但是这门婚事实在有些不好听,那兵部尚书的儿子前头都死了老婆的,聂茹茵是续弦,嫁妆太多不好,太少又不体面,着实让她发愁。   李霖敏特意去问了侯爷,归德侯对这个聂茹茵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恨不得她赶紧出门子,让李霖敏自己拿主意,只要别太寒酸就好。   这件事李嬷嬷是知道的,当下便给她揉着肩膀说:“既然侯爷发了话,表小姐的嫁妆只管置办着,瞧着体面就好。要是夫人信我,便让我收拾着,夫人也能好好歇一下”   “还是你贴心,既然如此,嬷嬷就看着办吧。”李霖敏是真累了,反正聂茹茵不过是远房小姐,兵部尚书那样的人家也不怎么在乎嫁妆多少,只要婚事办妥了就好。   李嬷嬷笑着应下,只是眼底泛着一股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哦!   ☆、第三十七章 鸳鸯梦   第三十七章鸳鸯梦   聂茹茵的嫁妆很快就准备妥当了,一共六十四抬,算得上是体面的了。兵部尚书担心夜长梦多,恨不得两人立刻成亲。   这跟归德侯一拍即合,挑了个好日子,不到半个月就出门子了。   聂茹茵哭嫁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她筹谋了那么久,最后谁也没捞上,居然便宜了一个武夫,哪里能不伤心?   她哭得凄凄凉凉的,原本哭嫁就是该装模作样的哭一场,很快就该收起泪,高高兴兴的出嫁,婆家才体面。   谁知道聂茹茵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站在大门口哭得凄凄惨惨的,谁看了都觉得这不是举办喜事,而是哪里要办白事,看得唐子嫣哭笑不得,唐子瑶直接就幸灾乐祸了。   李霖敏脸色都不好了,归德侯直接满面铁青。   李嬷嬷示意喜娘赶紧把聂茹茵扶进花轿里,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一行人吹吹打打的,总算是把这个扫把星给送走了,李霖敏偷偷松了口气,这才一脸倦意地回去歇息了。   聂茹茵到底是远房表亲,归德侯和李霖敏亲自送出门已经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再去兵部尚书哪里倒是不必。   只是聂茹茵也太不领情了,站在侯府门口就哭得肝肠寸断的,谁看了都不痛快。   估计传到兵部尚书的耳中,对她的印象又要坏了几分。   只是第二天,唐子嫣刚醒来,就见翠竹捂着嘴笑道:“三小姐不知道,昨天兵部尚书的府上可热闹了,夜里洞房的时候,表小姐看见姑爷,居然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只好连夜派人请了郎中,宾客都说晦气呢。”   唐子嫣愣了一下,那位兵部尚书的儿子长得有那么糟糕,让聂茹茵都吓晕过去了?   霍嬷嬷瞥了翠竹一眼,无奈道:“人云亦云,或许是夸大了,说不准表小姐是饿晕的。”   都知道新娘出门是不能吃东西的,一清早囫囵吃两块小点心已经是娘家人贴心了。一路上直到洞房都不能吃喝,聂茹茵那小身板不饿晕才怪。   唐子嫣也开始担心自己出门的时候,也是饿得两眼昏花,要是到时候洞房也晕了,那就真是太丢人了。   “嬷嬷,难道新娘洞房都容易饿晕?”翠竹也开始担心了,到时候自家小姐要怎么办?   霍嬷嬷笑道:“不少新娘子的袖子里藏着几块小点心,特意交代厨子做的一口一个,不至于弄花了妆容,又不会饿得难受。”   只是聂茹茵一直闹腾不得人心,身边的银霜给打发得心灰意冷,最后挑的是杏香陪嫁,银霜更加沉寂了,没敢在聂茹茵面前转悠,生怕再被责罚。   杏香针对银霜了一阵子,眼看后者乖觉了才消停。然后被选上陪嫁,忙得脚不沾地,到底年轻,哪里知道新娘子出门的难受?   至于周嬷嬷,出嫁前几天便觉得功成身就了,不打算跟着聂茹茵去兵部尚书的府上,早早就收拾包袱离开了。她对聂茹茵没什么好印象,跟过去,没得丢了自己的老脸。   她走得干脆,懒得理会聂茹茵出门的时候饿不饿了。   李霖敏对聂茹茵更没好印象,不过以为周嬷嬷提醒过了,谁知到头来没人告诉聂茹茵和身边人,到底让聂茹茵刚进门就丢了脸。   归德侯把人整整齐齐地送过去就觉得可以了,至于洞房的时候晕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唐子嫣觉得,聂茹茵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她也没时间再关注聂茹茵的新婚生活,因为自己的婚事也接近了。   原本归德侯出于重视,定下三个月后的日子,准备起来也充分一点。但是将军府提前修缮好了,赵玄凌不喜欢拖拖拉拉的,直接拍板选了十天后的日子,简直让侯府忙翻了天。   唐子嫣也给折腾得不行,一直试衣裳,试首饰,还有临时添了礼仪教导,掌家的细节,甚至是让人赧然的闺阁之事。   夜里霍嬷嬷打发掉翠竹,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本陈旧的册子,递给了唐子嫣,让她认真看一看。   翻开册子,上面都是一对男女摆出令人羞涩的姿势,看得她两颊酡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一想到自己要跟赵玄凌在床榻上摆出这样那样的姿势,唐子嫣的脸颊就更加滚烫了。   霍嬷嬷不由好笑:“三小姐不必如此,这些都是出嫁娘该知道的。”   只是她想到赵玄凌身子强壮,怕是夜里不会少折腾自家小姐,临近几天便努力给唐子嫣补身子,把人补得双颊红扑扑的,身子骨也强健了不少。   唐子嫣渐渐放下了羞赧,总觉得自己不像是要出嫁,倒像是要上战场一样。   不过嫁给赵玄凌,离开侯府,不就是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犹如另外一个战场吗?   日子一天天临近,唐子瑶被归德侯禁足,又派人紧紧盯着,没来找唐子嫣的麻烦。   李霖敏如临大敌,总觉得唐子瑶就像是一颗惊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来。   好在她似乎消停了,又或者死心了,直到唐子嫣成亲的那一天也没跳出来。   唐子嫣一大早就被霍嬷嬷叫醒,翠竹被使唤得脚不沾地,两人忙得都想要三头六臂了。   霍嬷嬷担心有人使坏,只准许她和翠竹在唐子嫣身边伺候着,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一通打扮下来,天色微微亮了。   唐子嫣用了几个点心,垫了垫肚子,等在闺房里有些紧张起来。   周围静悄悄的,霍嬷嬷替她去收拾贴身的东西,免得有什么落下了,在将军府会用不惯。翠竹去厨子哪里再要一盘点心收拾好,中途好给唐子嫣悄悄食用。   李霖敏带着唐子瑶进来,笑道:“三丫头今天真漂亮,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按理说是该母亲和姊妹陪着出嫁的,李霖敏不是生母,来不来无所谓,但是她实在不放心让唐子瑶跟唐子嫣单独相处。   如果说是其他人就算了,偏偏如今府里就剩下一个唐子瑶,还不能不给她出来陪着唐子嫣,李霖敏如临大敌,索性自己来盯梢了。   “母亲,四妹妹。”唐子嫣像是害羞得低下头,没有错过唐子嫣眼中的愤恨和嫉妒。   看来唐子瑶直到今天还是对赵玄凌不死心吗?   其实在唐子嫣看来,唐子瑶未必对赵玄凌有多喜欢,更多的是崇拜,又或者是一种敬佩。   唐子瑶更想摆脱归德侯的束缚,选择一个比归德侯厉害的夫君,以后谁也奈何不了她。   只可惜,到头来她还是没能摆脱归德侯,被指给了区区四品的中郎将。   唐子嫣不敢轻敌,一路装作不在意,其实暗地里还是紧紧盯着唐子瑶的动作。她碰过的东西,唐子嫣一律不敢靠近。   听着外头热闹的吹打声,李霖敏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喜轿来了,我也该出去招呼女客了。”   她瞥了唐子瑶一眼,终究还是留下李嬷嬷,自己先离开了。   喜娘拿着红色的帕子走来,一扭一扭的,满脸对着笑:“侯府的三小姐一看就是有福的,能嫁给赵将军可是天大的喜事了。”   唐子嫣心知这些人嘴里很难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要是嫁给赵玄凌是好事,怎么就没几个贵女愿意了?   她微微一笑没有搭腔,喜娘也不多说,等着外头催了三次,这才蹲身让唐子嫣上来背着。   唐子嫣被戴上了头巾,眼前一片红,什么都看不见,摸索着上了喜娘的后背,一颠一颠地走了几步。她忽然闻着一股清香,暗叫不好,立刻伸手捂住口鼻。   可惜,还是太迟了。   她昏昏然地被人扶下,一旁候着的翠竹惊呼一声,很快就没了声息,只怕是被人打晕了。   唐子嫣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上的喜服被人扒了下来,想必是唐子瑶买通了喜娘。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她被人粗鲁地推入床榻底下,喜娘扬起声音道:“新娘子来了——”   秋意渐浓,她浑身凉飕飕的,反倒让自己没彻底晕过去。   唐子嫣担心被打晕的翠竹,也害怕霍嬷嬷要是不留神闯了进来,或许也要被打晕,年纪不小了,只怕比她和翠竹都要难受。   她纳闷自己还能胡思乱想的,要是唐子瑶戴着头巾出去,身量又跟自己差不多,谁也认不出来。   等进了轿子,送到将军府拜堂,只怕一切都迟了。   唐子嫣一动不动地躺着,后背一片冰凉,手脚渐渐也冷得僵硬,她尝试了很多次,浑身无力,连眼皮都睁不开,唐子瑶不知道下了什么药,居然药效如此厉害。   而且她能肯定,自己这样清醒着,却又无力的样子,正是唐子瑶想要的。这个四妹妹那么不甘心,绝对会让唐子嫣在绝望中听见唐子瑶代替她出嫁,却又连动一动,张口呼叫都做不到,心里会更难受。   真是糟糕的婚事,只盼着赵玄凌在拜堂后发现新娘子换了人,别大发雷霆,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若是唐子瑶跟赵玄凌拜了堂,这场婚事便定下了,不可能把新娘子再换回来。   唐子瑶安静了那么久,原来谋划着这一切,终究是她轻敌了。   唐子嫣这样想着,闭紧的双眼却忍不住一阵发涩,眼角感觉到一片湿润滚滚落下。   她跟赵玄凌,或许是有缘无分……   作者有话要说:  v之前小虐了一把,咳咳╮(╯_╰)╭   放心啦,此文绝对HE……   明天入v,到时候会连更三章,要继续支持哦,挨个么一口~~   ☆、第三十八章 波折起   唐子嫣正默默淌泪,忽然听见房间有了动静。   霍嬷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问着门前的小丫鬟:“翠竹呢,跑哪里去了?陪嫁丫鬟该一路跟着的,怎么不见了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嬷嬷,翠竹姐姐突然肚子疼,去茅厕了。实在赶不上,要不待会让人架马车送她去将军府?”   霍嬷嬷不悦道:“怎么这般恰巧,就这时候肚子疼了?不跟着新娘子出门,以后再赶过去有什么用?”   她虽然这般说着,还是担心翠竹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唐子嫣想要开口叫霍嬷嬷,可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眼角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明明能够求救的人就近在咫尺,却不能够叫住她,别提多让人崩溃了。   霍嬷嬷像是没有停留,很快便走远了,只怕是去茅厕找翠竹。   找不到翠竹,也可能四处去找,根本不可能会进房间里。   那个守在门口的丫鬟,只怕是唐子瑶留下的,为的就是瞒天过海,好争取时间让她跟赵玄凌拜堂,一切尘埃落定,就算赵玄凌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只要拜堂了,唐子瑶就是真真切切的将军夫人,没唐子嫣什么事了。   唐子嫣越想越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她原本就是硬撑着,想到时辰过去那么久,送亲的队伍早就走远了,一切都挽回不了,自己便有些支撑不住,更加昏沉,几乎要直接睡了过去。   突然感觉手腕一热,被人一扯,唐子嫣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她一愣,鼻尖上嗅着一股难闻的药味,这才慢慢有力气睁开了眼。   唐子嫣怔怔地看着赵玄凌冷冰冰的脸,想要扯一个笑容,却发现太艰难:“将军……”   沙哑的声音,虚弱无力,听得赵玄凌眉头一紧。   尤其是唐子嫣如今身上的喜服被扯走了,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在地上躺了那么久,手脚冰凉,身上也透着一股子的凉意,不由用披风裹紧了她,用力揽在怀里:“没事了。”   唐子嫣的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双手被他紧紧包裹在掌心里,整个人都慢慢暖和起来了。   赵玄凌伸手拭去她眼角还残留的泪珠,眼底闪过一份怜惜和愤怒。   “吉时到了,将军怎么还在?”唐子嫣被看见哭泣的样子,不由尴尬地侧过脸想要避开,口中胡乱问道。   “喜娘背着新娘子出来,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她安东迪跟你不一样。”赵玄凌是从战场回来的,尤其警惕,即使是在平安的京中,也从来没有松懈过。   唐子瑶确实跟唐子嫣身量相仿,只是仔细看了,些微的差别还是能辨别出来。   比如唐子嫣的肤色要更白一点,肩膀窄一些。   最重要的,唐子瑶的手腕上没有那对赵玄凌送给唐子嫣的玉镯。   唐子嫣不知道该庆幸赵玄凌目光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她被人掉包的事。只是一开始就察觉了,为何拖到如今才进来?   赵玄凌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打横抱起唐子嫣,轻柔地放在床榻上,一边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别的伤,一边低声解释道:“外面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敢立刻揭穿四小姐,便带着队伍绕了一圈,等人少了,从角门把四小姐带回来了。”   归德侯看见穿着喜服的不是唐子嫣,而是唐子瑶,吓得脸色都白了,险些晕倒过去。   他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然后把唐子瑶灌了药,直接晕着给抬回去,关在院子里,再不能踏出一步。   这个么女,看着天真活泼,却没想到有这么一个缜密的心思,够耐心够隐忍,若是平日,归德侯只怕要赞一句。如今却是焦头烂额,面子里子都给唐子瑶丢得快没了。   要是被中郎将知道了,怕是又要折腾一番。   归德侯庆幸的是赵玄凌不但及时发现,还抱住了侯府的脸面,没直接把人踹下喜轿,扔回来!   唐子嫣听得眼圈微红,没想到这样的时候赵玄凌还能想到维护自己的脸面,没让这个婚事闹得乱七八糟的。   霍嬷嬷进来的时候,眼睛也是红的,她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差点让三小姐被人掉包。到时候,唐子嫣只怕要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三小姐……”   “嬷嬷,不是你的错,翠竹怎么样了?”唐子嫣对她安抚地笑笑,又问起了贴身丫鬟的状况。   “翠竹还好,就是被人一棍子打晕了,如今刚醒来,还迷糊着,却嚷嚷着要来救小姐的。”霍嬷嬷愣是被那小丫鬟给逗笑了,挣扎着起身,差点摔得鼻青脸肿。   听说翠竹没事,唐子嫣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霍嬷嬷却麻利地上前给唐子嫣穿戴:“三小姐,吉时快过了,耽误不得。”   她也顾不上旁边冷冰冰的赵玄凌了,一颗心全扑在唐子嫣身上,又是穿衣又是梳妆,忙得不可开交。   等装扮好,赵玄凌再次抱起唐子嫣,用披风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抱稳了。”   唐子嫣听得有点愣,下一刻就感觉自己被人抱着腾空而起,吓得连忙用双臂抱紧赵玄凌的脖子。   时间不够了,赵玄凌连大门口都不走,直接翻墙到另一边坐在青墨身上。青墨欢快地嘶鸣一声,不等赵玄凌开口,就起劲地直奔将军府撒腿跑去。   唐子嫣被颠得晕乎乎的,偶尔披风透进来的凉风刮得脸颊有点疼,可见青墨完全是撒开马蹄狂奔了。   原本该一炷香的路程,硬是被青墨缩短了一半。   赵玄凌抱着唐子嫣又凌空翻墙,从后门进了院子,将她放在床榻上。   旁边新请来的喜娘还白着脸,谁被人夹在胳膊里翻墙送进来,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好在喜娘也是经历过一番风雨的,知道归德侯府里出了点事耽误了,这才会把自己请来,看在报酬翻了三倍的重金下,喜娘一看见不走寻常路的赵玄凌抱着新娘子进来,立刻就堆起了笑容:“好俊的新娘子,新郎有福气了。”   喜娘帮着整理了一下唐子嫣略略 的衣裳,扶着她坐上后院的轿子,很快又从角门无声无息地出了去,混进了赶来的送亲队伍里。   唐子嫣听着外面的吹吹打打声,彻底松了口气。   她从来没想过,成亲会是如此曲折,又是被人掉包,又是柳暗花明,又是腾空翻墙,简直是波折重重。   幸好,自己到底还是嫁进来了……   有人踢了踢轿子门,喜娘张口说出一溜烟的喜庆话,便 帘子,背着新娘子进门了。   唐子嫣顺从跟着喜娘的话行礼,跨过火盆,握住红绳,慢慢向前走。   她想到红绳的另一头握住的,便是赵玄凌,便微微红了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喜娘说着,忍不住嘴角一抽。高堂的位置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吕氏,应该是赵玄凌的母亲。   若是高堂都不在,应该是放两个牌位,如今只放了一个,让人看着颇为尴尬。可是碍于赵玄凌,所有人都没吱声。   喜娘这一顿,被赵玄凌的眼神扫了过来,顿时浑身一僵,继续唱道:“夫妻对拜——”   唐子嫣被喜娘扶着正要跟赵玄凌对拜,忽然听见外面一道男声喝道:“慢着!”   江元镇冷汗都要下来了,新娘子出门就被人掉包,好在将军发现得早,要不然就得出大事了。后来绕了一圈,悄悄把新娘换回来,他临时去请来一个喜娘,跑晕了一匹马。   如今好不容易拜堂了,竟然又出现一个程咬金?   将军这场婚事,还真是多灾多难!   唐子嫣一愣,奇怪怎么会有人阻拦,又不能揭开头巾去看。喜娘脸色一白,又被赵玄凌一瞪,也没管来人,扶着唐子嫣把最后的对拜成了,哆嗦着嗓子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你到底有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内,成亲这么打的事,居然不叫人来请,还得我亲自过来?”那人怒气冲冲的,后面夹杂着劝慰的声音,唐子嫣听得更加奇怪了。   看来来的人不是谁,而是赵玄凌的亲生父亲。   这倒是奇怪了,刚才他们拜高堂的时候,座上并没有人应答,显然是空的。如今突然冒出赵玄凌的父亲,唐子嫣不由有些尴尬。   赵胜看着赵玄凌并不理会他,更加火冒三丈:“如今成了将军,翅膀硬了,就不想认亲了?闹到圣人跟前,你这也是不孝!”   江元镇对赵玄凌的父亲他也曾听说过一二,不怎么来往,倒是没想到拜堂的时候会来闹。   赵玄凌对他的父亲感情不深,尤其母亲病逝后更断了来往。如今娶媳妇,完全就没想过要去请赵胜过来。   将军堵着一口气,自然不会低头,没料到赵胜会在大喜事上来闹,到头来尴尬的却是唐三小姐了。   他急忙上前打圆场道:“郡公爷驾临,有失远迎,还请上座。”   赵胜冷哼一声:“今天我就是来问问这个逆子,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内了?”   宾客面面相觑,顿时都觉得这是家事,闹到拜堂上,实在说不过去,更觉得尴尬,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赵玄凌跟家里不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他打小就去战场上,好几年没有回来,很多人还以为两家关系缓和了一些,如今看来显然是更加糟糕了。   唐子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要劝吧,不知道来龙去脉,无从劝起。不劝吧,赵胜这样闹下去,丢的也是赵玄凌的脸,以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虽说第一次见面,她已经对赵胜这个公公的印象极差了。   什么时候不能来质问,非要挑这个时候,堕了赵玄凌的脸面吗?   她终究伸出手,握住了赵玄凌,感觉到那只大手回握着自己,还轻轻捏了捏,唐子嫣知道赵玄凌是想让自己放心。   “郡公爷这时候来,是对圣人指婚不满,还是觉得跟归德侯做亲家不满?”赵玄凌慢悠悠地开口,直接噎得赵胜说不出话来。   他还不想一开口就得罪圣人和归德侯,没得给自己落了一身不自在,绷着脸更加不高兴了:“我何曾有说过不喜欢你这门亲事?只是拜堂成亲这样的大事,你连知会长辈这样的小事也不清楚吗?”   赵胜说完,低声嘀咕道:“是了,你常年在边境那种鸟不生蛋的野蛮地方,哪里需要学什么规矩?”   他的声音不大,赵玄凌却听得清清楚楚,点头道:“我刚回京,规矩确实还没学全。”   不等赵胜得意地摸着下巴,等着赵玄凌认错的时候,又听他说道:“既不懂规矩,回头等学一学,如今洞房的时辰到了,江副将送郡公爷出门吧。”   说完,赵玄凌牵着唐子嫣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去洞房了。   江元镇苦着脸,将军说得够婉转了,其实直接是叫他把赵胜扔出去吧……   ☆、第三十九章 郡公爷   赵胜当然不用江元镇去请,挥挥袖不痛快地先离开了。   唐子嫣被赵玄凌带进了寝室,手腕被他紧紧抓住,很快就红了一圈。等他回过神来,眼里掠过一丝懊恼,轻 过她的手腕:“疼吗?”   “不疼,”唐子嫣摇摇头,比起这点小伤,外面要麻烦多了:“你就这么让郡公爷回去好吗?”   “不叫他回去,难道还让他留下?”赵玄凌坐在椅子上,灌下了一杯茶水,这才稍稍平复了躁动的心情:“没事,他素来爱面子,肯定会走的。”   唐子嫣看出他不高兴,不好多问。   赵玄凌灌了两杯茶水,招呼她到自己身边来,把筷子塞到唐子嫣的手上。   唐子嫣一愣:“将军,你不出去敬酒了?”   “不去,刚才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识趣地都走了,不识趣的何必理会?”赵玄凌夹了一筷子的糕点到她的碗里,又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赶紧吃。”   唐子嫣乖乖点头,把碗里的糕点都吃了。桌上大多数都是小点心,为着便是用过不会留下什么异味,坏了晚上的好事。   吃饱喝足,唐子嫣放下筷子,看见两人单独在房间里,有点尴尬。   正好翠竹让婆子把热水准备好了,唐子嫣连忙起身道:“将军先去沐浴吧。”   “不一起来?”赵玄凌走了一步,忽然回头问她。   唐子嫣涨红了脸,急忙摇头。赵玄凌也不勉强,先一步 帘子进了内间。   哗啦啦的水声从帘子里面传来,唐子嫣更加坐立不安。   翠竹在一旁伺候,将厚重的喜服脱下,把发髻上的首饰都一一摘了下来,唐子嫣这才感觉松快了一些。她在床榻上的东西铺好,又放上一块白色的帕子。   唐子嫣一看,脸颊又 起来。   翠竹捂着嘴笑了:“三小姐,不,该叫夫人了,别忘了待会要跟将军喝交杯酒。”   她说完,便退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唐子嫣看着窗外,这还没天黑,难不成就要洞房了?   没等她纠结完,赵玄凌便走了出来。露出结实强壮的上身,一滴水珠沿着胸膛慢慢 ,隐没在亵裤的裤头,看得唐子嫣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撇开了眼。   乌黑的长发随意松散落在肩头,因为热水熏过,面色柔和,他看着比平日冷硬的样子多了几分凡人之气,更是俊美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   唐子嫣上前要给他穿衣,被赵玄凌拦住了:“你先去洗,浴桶里的热水我已经换过了。”   反正待会也要脱,如今倒是不必再麻烦地穿上衣裳了。   赵玄凌的弦外之意唐子嫣居然明白了,没好气又好笑。   她磨磨蹭蹭地爬进浴桶,浑身舒畅,却不想那么快出去。总觉得磨蹭一会是一会,趴在边上开始昏昏欲睡了。   热汤渐渐凉了,唐子嫣打了个哆嗦,刚抬起头就见赵玄凌大步走来。伸手就把她抱出了浴桶,用一张小毯子把唐子嫣包裹住直接出了去。   唐子嫣只露出半张脸来,别提多尴尬了。新娘子在沐浴最后差点睡着了,让新郎在外面苦等半天。   赵玄凌抿着唇,盯着她。唐子嫣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榻上,不敢吱声,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忽然动了,将毛毯掀开,往下一拽,露出唐子嫣的脸颊和肩膀来,低头便吻上她的唇。   可能赵玄凌渴望她实在太久了,久到心里痒痒的,偏偏她还在内间磨蹭着不出来,更是让他难耐, 的动作有些急切,却不至于弄疼了她。   唐子嫣被动地仰头承受着,偏偏双臂和身子都还被紧紧裹在毛毯里,动弹不得,她给吻得  ,浑身绵软,往后一倒便躺在榻上,赵玄凌顺势压了上来,依旧没放过她的 。   直到她实在透不过气来,赵玄凌才退开一点, 落在唐子嫣的颈侧和肩膀上,缱绻流连。   时轻时重的吻,让她又痒又酥,耳根都红透了。   赵玄凌的手 毛毯底下,在唐子嫣最近保养得像水豆腐的肌肤上一寸寸游弋,膝盖挤入她的 之间,阻挠了唐子嫣想要紧紧并拢的举动,顶在最前面上下摩挲。   唐子嫣忍不住呜咽一声,感觉被磨蹭的地方变得又湿又热,整个人软成一滩春水,双眼迷离地看着赵玄凌,只能无助地 大口呼吸,胸前大幅度的起起伏伏。   赵玄凌眸底渐深,握住她起伏的 ,指腹在顶端上恣意暗哑打圈,惹来唐子嫣嘴边溢出一声声破碎的低吟。   他感觉浑身都被唐子嫣的 点着了火,按耐不住地将她的 往两边压下,将自己缓缓送入那个令人销/魂的深处。   唐子嫣被赵玄凌莽撞的举动弄疼了,脸色微白,只是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仿佛是在试探深浅,又像是等待着她的适应。   直到疼痛后传来一股微妙的瘙痒,她扭了 身似是催促,赵玄凌才重新开始了动作。   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刺入,仿若一把利刃要将唐子嫣刺穿一样。   唐子嫣起初还能忍住,后来意识迷糊,耳边尽是自己甜腻 的声音,身上的人就像面对着千军万马,想要突出重围,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深入腹地。   赵玄凌果然不愧是将军,体力惊人,如同霍嬷嬷所说的一样。幸好霍嬷嬷给她补了补身子,要不然根本承受不了。   等红帐内的喘息和 声渐渐停下,唐子嫣也累得四肢无力, 在榻上。赵玄凌一手抚在她的后背,意犹未尽地俯身在唐子嫣的胸前留下一个个绯红的痕迹。   唐子嫣身子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热情,再度被他挑起。不等她开口求饶,赵玄凌又再度冲刺起来……   被翻来覆去折腾得迷迷糊糊的,唐子嫣心里还惦记着两人的交杯酒居然给错过了。   唐子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茫然地盯着红帐子,便感觉到身侧一动,一条手臂横在她的腰上,凑过来吻了吻她的脸颊:“要起来了?”   她脸上一红,昨夜两人翻滚了许久,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醒来居然已经天色大亮,新嫁妇居然还没起来,府内的下人还不知道怎么看自己的。   就是霍嬷嬷和翠竹,也是要偷偷笑话她了。   “怎么不叫我?”唐子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由又红了脸。昨夜叫了一晚,也不知道外头守夜的翠竹听进去了多少,她把被子蒙着脸,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丢脸丢大了。   “起来做什么,没有高堂,不用请安,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赵玄凌起身,胸口又一道牙印,浅浅的泛着红,可见是她昨晚留下的。   唐子嫣撇开眼,也跟着坐起身,感觉有点腰酸背痛,其他却还好:“昨晚我们的交杯酒还没喝……”   她说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像是在抱怨一样。   赵玄凌回过头,嘴角一弯:“一大早不宜喝酒,今晚我们再补上就是了。”   唐子嫣点了点头,瞥见底下垫着的白色锦帕上染了一簇暗红,扭过头不敢多看。   “将军,夫人,”霍嬷嬷和翠竹进来行礼后,霍嬷嬷将锦帕收起,放进一个锦盒里,翠竹则是指挥两个粗使婆子放下热汤。   翠竹扶着唐子嫣起身,看见她身上一片暧昧的红痕,心喜将军对自家小姐十分喜欢:“夫人,这热汤是将军一早就让人备下的,只等着夫人醒来了。还有厨房里炖着的鸡汤,也是将军吩咐下来的。”   她说得喜滋滋的,唐子嫣伸手泼水到脸上,掩饰住自己的赧然。   唐子嫣穿戴整齐出去的时候,赵玄凌已经整装停当。   他在兵营里,习惯了自己动手,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昨夜累着唐子嫣,赵玄凌也不想她劳顿。   翠竹伺候着唐子嫣梳发,两人净了手,安安静静地用了早饭。早饭很简单,点心、包子和给唐子嫣备下的鸡汤。   唐子嫣不是挑剔的人,赵玄凌素来都不挑食,简简单单便是了。   赵玄凌去练武的时候,霍嬷嬷翻着名册却道:“夫人,将军府里的下人太少了,就外面两个粗使婆子,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小厮大多是士兵充当的,如今夫人嫁进来了,他们留在府里就有些不妥当。”   赵玄凌常年不在京中,将军府又只留了两个下人守着,如今都被曾湘玉打发走了。余下的粗使婆子,还是曾湘玉叫人临时买来的,就怕唐子嫣有些事不方便,身边老的老,小的小,这点粗活又不好沾手。   至于其他的,曾湘玉就不敢越俎代办了。毕竟唐子嫣才是赵玄凌的夫人,将军府的女主人,该才买什么样的下人,要多少人,都该由她来决定。   唐子嫣想了想,也觉得能用的人太少了。   “我问一问将军的意思,才买多少人合适,要什么样的人才妥当。”   赵玄凌的地位很微妙,身为柱国将军,如今从战场回京,也没别的实职,不必上朝,基本上可以说是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圣人是不是故意冷着他,毕竟赵玄凌这些年名声大噪,深得百姓拥戴,有些功高过主了。   所以府里要安置些什么人,唐子嫣也不敢随意胡来。   赵玄凌回来后听她一说,无所谓地摆手道:“你看着才买就好,紧着伺候你的人,其他的都可以随意。”   闻言,唐子嫣听出他对自己的信任,笑笑道:“我身边的翠竹和霍嬷嬷是足够了,再添些洒扫的小丫头,偶尔跑跑腿也行,年纪小也能让霍嬷嬷盯着,起码五六年内也不用再才买丫鬟了。”   从小养大的丫鬟,怎么也比外面不知底细年纪又不小的来得妥帖的多。唐子嫣虽然明白赵玄凌的为人,不会拈花野草,跟丫鬟胡来。只是少些麻烦总是好的,要不然三天两头闹腾也闹心。   她叫来牙婆挑着丫鬟,赵玄凌就被宣进宫了,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唐子嫣给他斟了茶水,挨着赵玄凌轻声问道。   霍嬷嬷和翠竹识趣地退了出去,赵玄凌冷着脸,一手环住唐子嫣的肩膀,眼底满是恼怒和不悦:“郡公爷闹到了圣人跟前,让我搬回郡公府尽孝。”   ☆、第四十章 预筹谋   唐子嫣叹气,早知道赵胜不可能善罢甘休。   赵玄凌回京将近一个月了,刚开始还能说是修缮将军府,要来来回回监督,跟赵胜的关系又并非一时半刻能好的,暂时不回去还好,一直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只怕圣人再偏向赵玄凌,也不能反驳赵胜尽孝两个字。   老子还没死,儿子就分家住在外面算什么?   没想到在将军府逍遥的日子不过呆了一天,就被人搅乱了。   唐子嫣有点郁闷,但是看着赵玄凌更不痛快,便劝道:“圣人怕是也不好反驳郡公爷的话,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我好让人收拾收拾,别落下了东西。”   “没必要搬太多东西,贴身常用的就好,那边的院子是现成的,摆设什么的都不用。”赵玄凌一点都不想回郡公府,那里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回去的地方。   不过圣人都开口了,他确实不好无视,驳了圣人的面子:“十天半个月,慢慢收拾再搬过去也不迟。”   赵玄凌显然也用拖字诀,能拖一天算一天。   唐子嫣忍不住笑了,觉得这样的赵玄凌有点孩子气,比起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要可爱多了:“好,我让人清点好,再慢慢收拾,半个月之后再搬走。”   他点了点头,又伸手覆上唐子嫣的脸:“辛苦你了,回去后只怕要委屈你的。”   唐子嫣抓住赵玄凌的手,摇头道:“嫁给将军,已经是将军的人了,哪里还需要这般生疏客气,提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赵玄凌出身郡公府,却鲜少人知道,一直在战场,跟郡公来往也不多,唐子嫣就能猜出将军跟郡公的关系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提也不提出身,更能看出对郡公的厌恶和不满。   赵玄凌回握住她的手,终究还是把埋藏了许久的往事摊开来说:“回去后,总会有人在你面前提起,添油加醋的,倒不如让我自己来告诉你。”   他低着头,细碎的黑发遮住了赵玄凌的眼神,唐子嫣却能感觉到身边的低落情绪:“我娘是郡公的发妻,书香世家,太常少卿的女儿。成亲三年有了我,一次跟着郡公出巡的时候,在路上救下了一个被山贼袭击的少妇。她的夫君早就被山贼杀死了,她怀有身孕,当夜就生下了一个男孩。”   “母亲可怜她的境遇,便暂时收留了这个少妇,留在郡公府做了一个管事嬷嬷。这个少妇的名字,叫秋曼雁,也是如今的郡公夫人。”   唐子嫣彻底愣了,郡公的新夫人居然是当年赵玄凌生母救下的少妇吗?   难怪赵玄凌会这么恨,只怕他的生母也是发现了两人的龌蹉,才会抑郁而终的。不过这位新郡公夫人脸皮够厚的,救命之恩不偿还就是了,还勾走了吕氏的夫君,简直是恩将仇报。   另一面来说,能够在吕氏的眼皮底下勾走郡公爷,也是秋氏的本事。这样的手段,只怕住进郡公府后,他们两人很难安生了。   唐子嫣伸手搂住赵玄凌,被他顺势揽在怀里:“将军,郡公娶了这样一个寡妇,不会引人诟病吗?”   吕氏病死,郡公就娶了一个寡妇,还养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脑子进水了?估计传出去,只怕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赵玄凌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母亲死了,让出了郡公夫人的位置,秋氏还不会承认当初遇劫不过是子午须有,其实早就跟郡公爷在一起了,生下的孩子也是郡公的。”   当初郡公可能是被秋氏的小意温柔蛊惑了几天,很快便抛诸脑后了。能上他床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那样的小家碧玉送上门来,玩玩便是了。   只是秋氏居然趁他出巡,独身跟随,险些因为遇上山贼而动了胎气,让郡公爷一时有些意动。   吕氏出身摸样,样样都好,唯独多了一分清高和矜持,床底之间放不开,倒是失了不少趣味。   秋氏就不一样了,原本只是书生之女,生母是商人的女儿,最是懂得笼络男人的手腕。书生后来能够寒窗苦读,高中进士,离不开生母的钱财和手段,中举后也没有纳妾,一直安安分分的,跟生母两人过日子。   她出身好了,便想要更好。毕竟以前书生落魄,秋氏看见落井下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要出人头地,与其靠父兄,倒不如自己嫁得好。   秋氏偶然遇上了赵胜,一见倾心,更是欢喜他身为郡公,对女子温柔体贴又大方。即便明白这是郡公的手段,不知道在多少漂亮女子身边流连,她却都视若无睹,只一心一意伺候他。   郡公念着她的好,却没想过把秋氏接进府里。要不是出巡的时候遇上,又怀了他的孩子,只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吕氏后来知道了,这等丑事对谁都不能说出口,渐渐抑郁而终,和郡公走上陌路。只临死前,将真相告诉了赵玄凌,免得他被那个 狠毒的秋氏给骗了。   秋氏也聪明,明面上对赵玄凌极好,什么好的都给他备上一份。又叫来不少贵人子弟给赵玄凌作伴,教书师傅和武艺师傅都是一等一的好。   府外都说秋氏出身平常,又是用不入流的手段扶正,倒是个贤惠大方的,名声渐渐好了。   只有赵玄凌知道,这些好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送来的好东西,都是鲜艳亮眼,小孩子最喜欢把玩的。贵人子弟都是喜欢玩乐不爱读书练武,大多是庶子和旁支。教书先生和武艺先生都是徒有虚名,外头名声极好,装模作样的,其实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花架子还能唬住人,到头来根本什么都没能学会。   要不是曾湘玉的母亲暗地里帮忙,赵玄凌至今仍是一事无成的纨绔弟子罢了。   想到唐子嫣进郡公府,也要开始时刻警惕那女人下手,赵玄凌就觉得堵心:“还是我跟圣人再说一说,顶着不孝的名头算什么,好过跟那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唐子嫣看出赵玄凌的担心,不高兴地皱眉:“凭什么好名声都让郡公府的人都挣去了,最后却委屈了你?你退后一步,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哪里会顾忌你的名声?”   赵玄凌是懒得跟郡公和秋氏计较,唐子嫣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了去:“既然他们想让我们搬去郡公府,我们就搬过去。就算不能做什么,恶心一下他们也好。”   她就不信赵玄凌天天去跟吕氏的牌位请安,又让秋氏在旁边看着,郡公和秋氏就不闹心!   看见唐子嫣一副准备上战场的样子,意气风发,赵玄凌心里不由好笑,却又觉得胸口暖暖的。   自从吕氏死后,他已经很久没试过被人这样维护着,包容着了。   唐子嫣说得对,就算不为了他自己,到底要为了以后的孩子着想。秋氏能毁了他,也能毁了他的孩子。名声这种东西,用的好是好东西,用的不好就是绊脚石了。   秋氏这些年来劳心劳力的,不就是想将她以前不好的名声都抹掉,重新来过吗?   赵玄凌不介意那些暗箭和中伤,却也明白如今的他不再是孤家寡人,身后还有唐子嫣,甚至是未来属于两人孩子。   他自己可以忍耐,可以委屈,却容不得纳在羽翼下护着的人受到丝毫的伤害。   唐子嫣浑身都是劲儿,准备着对付劲敌,私底下跟霍嬷嬷商量了,采买了一个懂药理的小丫鬟赐名巧凡,又买了一个嘴巴厉害的童嬷嬷。   这童嬷嬷就是嘴巴太厉害,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噎得人反驳不出,才会被以前的那户人家不喜。   唐子嫣仔细问过了,童嬷嬷跟着的主母是个软弱的,被一个良妾骑在头上,要不是有她在,主母早就被欺负惨了。   偏偏那妾吹了枕边风,童嬷嬷转手就给卖了,主母一句话都不敢说,真是个没担当的。   童嬷嬷原本有几分热心,倒叫这主母寒了心。好几户人家听说了她的嘴皮子厉害,谁也不敢收,没想到这刚成亲不到两天的将军夫人却买了她。   看着唐子嫣年轻,赵玄凌是洁身自好的,身边别说侍妾,连个漂亮丫鬟都没有,童嬷嬷实在不明白唐子嫣买她来做什么。   等她听说将军准备带着夫人搬去郡公府,童嬷嬷立刻明白了。   她们这些后宅的婆子,最是清楚其中的龌蹉事,彼此之间有联系,三言两语就能把贵人们的后院知道得清清楚楚。   秋氏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该知道都知道了。只是这些年她用心维护,博得了不少好名声。老人不怎么开口,免得掉面子。年轻的不知底细,倒是慢慢跟她开始交好了。   童嬷嬷却是看不上秋氏的,忘恩负义对谁都听着不喜,尤其这女人早早就跟郡公私通,最后装模作样借着吕氏进了郡公府,转眼就去勾上郡公,硬是把吕氏给气死了。   这样蛇蝎心肠,只要是女人都忍受不住。   既然夫人用得上她,童嬷嬷赶紧叩头认主,唐子嫣看着就是大方爽利的,不像以前的主母那般唯唯诺诺,懂得未雨绸缪,就见是个好的,她不介意向这样的主子尽忠。   唐子嫣正摩拳擦掌,第二天一早,曾湘玉却亲自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 护着你   昨夜赵玄凌终于补上了洞房那晚的交杯酒,特意拿出了珍藏的桂花酿,给唐子嫣倒了满满一杯。   两人手臂相交,唐子嫣低头一口将杯里的酒水喝尽,脸颊微微泛出几分红晕来。   赵玄凌咽了咽口水,只觉得烛火朦胧,眼前的唐子嫣比洞房那晚更漂亮,如同 芙蓉一般,更加令人移不开眼。   他从来想到就走,上前一把抱住唐子嫣,在她的惊呼声中一起摔进了床榻里。   唐子嫣伸手粉拳锤了赵玄凌的胸膛几下,嘀咕道:“突然间做什么,还没让翠竹进来把东西都收拾了。”   “不着急,让她们在外面等着,迟点收拾就行。”赵玄凌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身下的唐子嫣。   唐子嫣脸颊更红了,只觉得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自己的衣裙,钻入皮肤里留下一片灼热:“看我做什么?”   赵玄凌伸手覆上她 的脸颊,笑道:“人比花娇。”   唐子嫣眨巴着眼,这位冷面将军也会说好话了,真是令人吃惊。   她这般听着,也不由有些情动,伸出双臂环住赵玄凌的脖颈。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赵玄凌哪里还会婆婆妈妈的,当下就扯掉了自己的衣裳,露出结实的蜜色胸膛。   唐子嫣呼吸一紧,不好意思道:“将军,烛火还没熄灭呢。”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烛火熄了,她也没亲眼看清坦诚相待的赵玄凌。如今清清楚楚的,倒是让自己脸颊 。   赵玄凌也没急着脱掉唐子嫣的衣裙,伸手从抹胸探了进去,游至最 的地方,大掌时轻时重地 ,她红着脸不由闷哼一声,又催促道:“将军,烛火……”   “不急,等一会。”他嘴上说着,其实根本就不想熄灭了烛火,错过了眼前的美景。   唐子嫣双颊染上绯色,目光迷离,粉色的小嘴微微张口,偶尔贝齿咬着下唇,好压抑出溢出的娇柔声音。略略弓着身子,白皙优美的颈侧呈现在他的跟前,让赵玄凌忍不住低头吻上,细细品尝。   烛火敞亮,见赵玄凌迟迟没有动手,唐子嫣只能闭着眼撇开了脸。可是看不见,在身上的 和颈侧的碎吻就显得更加清晰,浑身渐渐灼热起来,难耐地蜷缩着 ,连耳根也慢慢红透了。   赵玄凌看得意动,有些迫不及待的,大掌一伸,就将唐子嫣的裙摆撕开,扯下了亵裤,在她的湿润中缓缓前进。   唐子嫣呜咽着摇头,感觉到自己慢慢被填满。刚才涌起的空虚,逐渐被他填得满满的。   赵玄凌低头用牙齿咬开了她后颈褂子的绳索,抓起来扔在了床下,外衣还堪堪挂在唐子嫣的手臂,上身却已经坦然相向,看得他眼眸一深,沉 一再深入,俯身吞噬掉她 的低吟和呜咽声。   一夜缠绵,唐子嫣醒来又是日上三竿了。   听说曾湘玉来了,她 酸痛的后腰,只得起来快手快脚地沐浴装扮,到底还是让曾湘玉等了一刻钟。   “让夫人久等了,”唐子嫣歉意地笑笑,上前给曾湘玉行礼。   不管曾湘玉是太子儿媳的身份,还是赵玄凌的表姑,都是她的长辈。   曾湘玉连忙扶起她,见唐子嫣脸颊粉扑扑的,显然刚从床榻上起来,足见赵玄凌夜里有多疼爱她。   两人过得越好,曾湘玉心里越高兴,拍着她的手背道:“按理说,我该叫你一声侄媳妇,总有些客气疏远,倒不如叫一声嫣儿?”   唐子嫣欣然答应,两人落了座,霍嬷嬷送上茶点,便退到了门口把风。曾湘玉特意上门,肯定是有事想单独跟唐子嫣说的。   果不其然,寒暄几句,曾湘玉便叹着气开口了:“我听说你们要搬回郡公府去,不得不有些忧心。”   唐子嫣点头道:“将军已经告诉我了,我正让人收拾东西准备着。”   听她仔细说了采买了懂药理的丫鬟,又买了一个嘴皮子厉害又忠心的周嬷嬷,曾湘玉欣慰地点了点头:“嫣儿想得很好,郡公府比你想象中还要不简单。侄子给了说了一些,却不是全部。”   唐子嫣有些疑惑,又听她解释道:“终归是后院的事,侄子离开郡公府就直接上了战场,这么多年没回来,自然不清楚。他只知道郡公新夫人有个只比他小几岁的儿子,却不知道后来这位夫人又生下了一个么子。”   曾湘玉担心唐子嫣吃亏,一五一十地道:“府里的二少爷赵玄曦正任四品的上轻军都尉,去年娶了少府监的是三女安初兰。三少爷赵玄轩任从四品的中议大夫,今年年初娶的是光禄大夫的四女凌静薇。三夫人年纪与你相仿,二夫人就比你年长一岁,都是伶俐人。”   言下之意,她们两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了。   唐子嫣暗暗记下,对曾湘玉感激道:“多谢夫人特意来一遭,告诉我这些事,好让我进郡公府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曾湘玉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摸样,心里更是忧虑。赵玄凌一向直来直去,在战场上是无往不利,但是回到京中就不一样了。这些贵人们之间多多少少有些姻亲关系,得罪谁等于得罪了一大片,牵一发而动全身。   唐子嫣再稳重懂事,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归德侯府前面几位夫人一个接一个去了,最后空置了许久,这才娶了李霖敏回来。   李霖敏瞧着小户出身,却是谨慎知趣的,没给几位小姐为难,相反对唐子嫣还不错。只是加进去的时日不长,就是收拾乱糟糟的后院就花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哪里顾得上给几位小姐说说管家的事?   就算她想教,几个小姐会会领情就算了,李霖敏小门小户的家里也教不出什么来,反倒把人教坏了。   没有练过手,到底不知道其中的曲曲折折,曾湘玉忧心忡忡,真怕唐子嫣一进郡公府,就要给那秋曼雁吃得渣子都不剩。   但是让曾湘玉给唐子嫣送一个管事嬷嬷,却也不妥当。她是太子的儿媳妇,圣人的孙媳妇,搀和谁的家事都是不妥当的,反倒让赵玄凌心里不痛快,叫唐子嫣被人看轻了。   她一肚子的话转了一圈,最后只得出了寥寥两句:“要是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派人来问我。不必下帖子这么麻烦,让人去知会我身边的奶嬷嬷就是了。”   唐子嫣对曾湘玉是满心的感激,知道她不方便搀和郡公府的家事,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有这个心便好了,唐子嫣也是心领的。   她夜里跟赵玄凌提起,赵玄凌微微颔首道:“表姑素来照顾我,当初要不是姑婆暗地里帮忙,我只怕也不能平安到边境战场,混出如今的风光来。”   曾湘玉的母亲念着姊妹情,待赵玄凌就像自家儿子一样,满心的疼爱。当初他逃离郡公府,路上坎坷,一直处于危险之中。要不是这位姑婆有先见之明,又悄悄跟县公借来四个武艺高强的亲兵一路护送,赵玄凌只怕还没建功立业,就已经死在不明不白的偏僻地方了。   这四个亲兵一直跟着赵玄凌,后来在边境也成了亲,索性这次没跟着赵玄凌回来,替他守着边城,免得好不容易守住的地方,被派来的文官一通乱指挥,把严密的防守打乱了。   唐子嫣这才明白这些年赵玄凌比自己想象中过的还不容易,不由挨着他,抱住了他的胳膊,一脸心疼。   赵玄凌搂住她的肩膀,缓缓道:“我早就把所谓的父亲放弃了,他也看我不顺眼,如今会接我回府,估计是那位夫人的主意。”   他的战功辉煌,连圣人都另眼相看,这夫人想要分一杯羹,自然是坐不住了。   赵玄曦这些年学得一身武艺,又懂得长袖善舞,地利人和都已经有了,就缺一个天时的机会,若是能跟着赵玄凌,获得圣人的重视,那就再好不过了,怕是要官运亨通的。   可惜赵玄凌不回来,两家不来往,连攀上关系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用圣人来逼着他回府。   秋曼雁打的算盘,连唐子嫣都能想得到,赵玄凌又哪里不会明白?   可是秋曼雁要拿捏赵玄凌,就需要一个把柄,要不然事事求着赵玄凌,那不是秋曼雁想要的。   只是这个把柄,不能从赵玄凌身上入手,便落在了新娶的媳妇唐子嫣身上了,她将会是赵玄凌最好的软肋。   赵玄凌不自觉地把唐子嫣抱紧了,轻轻叹道:“委屈你了。”   说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唐子嫣。   唐子嫣伸手回抱,不高兴地娇嗔道:“胡说什么呢,夫妻本是同根树,谁也离不了谁,怎能说委屈不委屈的?”   她抬起头,伸手覆上赵玄凌的脸颊,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微微笑开了:“能嫁给将军是我的福气,就算受点委屈,也是上天给我的历练罢了。毕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里就这么容易能享用了?”   赵玄凌嘴角一弯,俯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所以在娘子看来,为父是一块大馅饼?”   唐子嫣被他逗笑了,双臂搂住赵玄凌的脖颈,凑到他的耳边郑重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位夫人再伤了你的心。”   听了曾湘玉的话,她才知道赵玄凌有今日的成就是多么不容易,几度生死,历经艰辛,实实在在用自己一双手创造了如今的风光。   唐子嫣敬佩他,心疼他,怜惜他,想要将自己手上最好的一切,通通都跟赵玄凌一起享用。   赵玄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不满道:“这该是我说的话,都让娘子说完了。”   说完,他低下头,深 住了唐子嫣。   得妻如此,也是他赵玄凌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雨前的甜蜜哦,么么么╭(╯3╰)╮   ☆、第四十二章 笑纳了   这厢唐子嫣筹备着搬家,李霖敏身边的李嬷嬷却上门来了。   来者是客,又是李霖敏身边的人,霍嬷嬷知会了唐子嫣一声,因为是嬷嬷,便设在了偏堂见面。   李嬷嬷打量着唐三姑娘,比起出嫁前,更是面色红润,眉梢里 几分春意,显然很得赵玄凌的欢心。   一个新妇,没有什么比得到夫君的心更重要了。看来唐子嫣过得很好,果真是个懂事又稳重的姑娘,难怪会让李霖敏另眼相看。   李嬷嬷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前阵子的事,实在羞于开口,到底是夫人管教不严,出了差错。幸好后来将军出手,这才保住了侯府的脸面。夫人身子重不好出门,老身便替夫人给将军夫人叩头请罪了。”   “嬷嬷不必如此,到底是四妹妹想左了,想必母亲也没想到会如此。”别说李霖敏,就是唐子嫣也没想到唐子瑶会那么大胆,直接偷梁换柱。   心思细腻,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要不是赵玄凌警惕,察觉出不妥来,早就让唐子瑶如愿了。   只是这样的聪慧,却用在如此上不了台面的地方。   这是圣人指的婚,就算唐子瑶李代桃僵成了,驳了圣人的面子,指不定进了府,过了一两年等人差不多遗忘了,身子骨便渐渐弱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王出手,从来都有千百种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法子,唐子瑶想得着实还是太简单了。   李嬷嬷被翠竹扶着重新坐下,千恩万谢,暗叹幸好这位三小姐不是计较的人,不然李霖敏只怕首当其冲要被迁怒的。   “四小姐如今在院子里歇着,只等挑的好日子一到,便出嫁了。有四个婆子看着,付嬷嬷给罚了十板子,给夫人叫去后院帮忙,四小姐身边的浅叶打了三十板子,叫来牙婆发卖出去了,另外从外院叫了两个摸样清秀的丫鬟伺候着。”   唐子嫣点了点头,她就算再生气,如今还不能拿唐子瑶怎么样。归德侯精心养了几个姑娘,就是为了让她们嫁得好,然后给归德侯助力,尤其是以后的继承人铺路,哪里舍得扔掉唐子瑶这颗棋子?   若是她气不过,说什么都要对付唐子瑶,归德侯第一个就不答应,必定拼命护着的。   其实以唐子瑶的性子,唐子嫣觉得自己根本不必要出手,指不定落得名声不好,没得沾了一身腥。   唐子瑶嫁给中郎将,还没出嫁,就惹出不少荒唐事来。中郎将一家子又不是瞎的,顾忌是指婚才没吭声。而且还没出嫁,到底还是外人,中郎将也不能对她打骂。   等唐子瑶做了新妇,做夫君的要重振夫纲,给她一点教训,就是情理之中了。毕竟关上门,谁能打听到家里的事?   唐子瑶就算受了苦,也不好跟归德侯哭诉了。   归德侯搭上了一个不错的亲家,面子上过得去,中郎将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断了来往,管唐子瑶什么呢,最多保住她不死。   但是人有时候不死,其实比活着还痛苦的。   不过唐子瑶做了那么多蠢事,理应受到教训,才会学乖了。   唐子嫣明白李霖敏怕再出差错,叫来婆子严密看守着,恐怕还给唐子瑶灌了药,一直昏昏欲睡,连清醒的时间都很少,更别提身边人都给弄走了,更加没有能帮忙的人。   想要再闹腾,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母亲管着家,安排总是极好的。”   唐子嫣已经出嫁了,没必要再对李霖敏的安排指手画脚的。   李嬷嬷面上的笑容轻松了一些,就知道三姑娘是个好说话的。既然唐子嫣如此大方,李霖敏也该有表示不是。   她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到唐子嫣的跟前,笑吟吟地道:“这是夫人特意让老身送来的,给将军夫人的赔礼。”   “母亲客气了,何必如此?”唐子嫣一怔,没有立刻接过去。   李嬷嬷压低声线解释道:“夫人听说三姑娘要跟着将军搬去郡公府,对郡公府也知道一二,实在放心不下,便让人送来几张方子。”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叠写得满满的几页纸。   唐子嫣一扫,果真看出不少简单的药材名字:“那就多谢母亲的费心了。”   “不费心,夫人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手里头有这么几张少见的方子。平日也用不上,送给三姑娘压箱底也是好的。”   李嬷嬷做完李霖敏交代好的事,便起身告辞,回去禀报了。   唐子嫣清楚是李霖敏向她示好,也有替唐子瑶赔罪的意思,收下锦盒并不在意。   只是夜里想起来,她打开锦盒随意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   “霍嬷嬷,这方子……”   霍嬷嬷接过来一看,也是大惊失色:“夫人,这方子要保管好,别让人看见了。”   唐子嫣的脸色有些凝重,李霖敏送来的方子果然是好“方子”。上面有写如何令人更快地怀上身孕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让人绝了子嗣的。   大宅门里多是隐私,暗地里知道就算了,若是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看见了,只怕唐子嫣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但是这个方子,有利也有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才能防范于未然。唐子嫣不清楚郡公府里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她也没隐瞒,夜里在床榻上一五一十把李霖敏送来的方子告诉了赵玄凌。   两人缠绵之后,相拥着在被褥里,赵玄凌伸臂将她揽在怀里,在唐子嫣的后背上轻轻摩挲:“总是个麻烦,能把这几个方子背下来最好。”   唐子嫣心里想的跟赵玄凌差不多,这种祸害还不是留下来,不然哪天做了把柄就不好了。   她下定决心,这两天就背下来,也让身边的翠竹和霍嬷嬷也记下,然后偷偷烧掉。能不用上便好,若是被人惦记上了,起码心里也有数,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赵玄凌搂住唐子嫣腰身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往下, 了敏感的地方。唐子嫣有些累了,这几天被他折腾得不轻。   偏偏这人身强力壮,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每天早上起来还神清气爽的,徒留她躺在床榻上腰酸背软好不郁闷。   唐子嫣伸手推了推他,小脑袋在赵玄凌的胸膛上蹭了蹭,小声嘀咕:“将军,我累了。”   赵玄凌看见她确实有些累了,心里便有些惋惜。可是成亲前,每日练武三个时辰,如今生生减到了两个时辰,浑身还精神着呢。   抓住唐子嫣的手犹豫了一会,他便慢慢挪到了自己的身下。   唐子嫣一愣,红着脸,知道赵玄凌是疼惜她,不想自己累着了,只是那处蓄势待发着,总不能一直憋着,怪难受的。   她忍着羞意,小手动了动,听见赵玄凌的气息变得不稳,这才悄悄抬起头来。   赵玄凌半眯着眼,放柔了五官,神色惬意,又带着一丝慵懒,整个人懒洋洋的,偶尔唇边溢出几声低沉的闷哼,听得唐子嫣心神不属。   仔仔细细盯着赵玄凌的脸,唐子嫣渐渐也明白了,哪里力度该重一点,哪里该轻一点,哪里能让他舒服一点,手上的动作越发熟练起来。   直到唐子嫣的手臂 ,赵玄凌才在一声闷哼里吻住了她,终于结束了这场无声的亲昵。   给她擦净了手,赵玄凌搂着唐子嫣低声说道:“那日成亲,中郎将也来了,见我奇怪地绕着城里走了一圈,便悄悄离了队,江副将叫人引着他跟在我后面。”   唐子嫣一听,赵玄凌这招够损的。他顾及归德侯的脸面,便没有声张,既没有去直接告诉中郎将,也没事后嚷嚷的众人皆知。   有什么比道听途说更厉害的,必然是亲眼目睹一切了。   中郎将看见唐子瑶一身喜服被人弄晕了抬走,喜娘也换掉了,都不是蠢人,哪里能不明白?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唐子瑶的主意,想着调换新娘,自己好嫁到将军府去。   中郎将早听说唐子瑶对赵玄凌情有独钟,管家回去后添油加醋说了不少,他都将信将疑。毕竟都是流言蜚语,即使无风不起浪,到底是半真半假的。   如今亲眼看见,就明白唐子瑶不是什么少女怀春,而是真真切切嫌弃自己这个四品的中郎将,宁愿自毁名声的前提下,也要代替三姑娘嫁给赵玄凌。   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事,中郎将到底是靠自己爬上来的,该有的傲气一点都不会少,哪里能容得下唐子瑶这样的举动?   不过中郎将一直不动声色,可见是个能忍的。   唐子嫣摇摇头,谁说赵玄凌是个四肢发达的武夫,不懂阴谋诡计?   瞧瞧这一出,赵玄凌什么都没说,暗地里就摆了唐子瑶一道。中郎将如今越是能忍,以后唐子瑶出嫁,只怕就更难过。   不过,唐子嫣也不会同情这个四妹妹就是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就不可活了!   唐子嫣很高兴,赵玄凌替她讨回了公道,狠狠出了一口气。   她笑得眯起眼, 无骨地挨近赵玄凌,在他胸膛上胡乱蹭了蹭,把赵玄凌好不容易平息的燥热又挑了起来。   他捏了捏唐子嫣的耳垂,眼看她红了双颊,声线沙哑道:“再乱动,娘子今夜只怕又不能好眠了。”   唐子嫣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又是一蹭,无声地 ,赵玄凌哪里还忍得住,翻身就把她压下。   既然她高兴,想要给自己奖赏,赵玄凌又何必扭 捏的,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笑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甜甜蜜蜜,腻歪了没?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初交锋   唐子瑶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唐子嫣也要准备把大件东西搬去郡公府。   霍嬷嬷留着帮把手,翠竹倒是告了假,特意跑去看热闹了。   回来的时候,翠竹满脸是笑,在唐子嫣看来颇为幸灾乐祸:“夫人不知道,四小姐是被人灌了药,手脚软绵绵的被一个新来的丫鬟扶着梳妆的,喜娘背着,一个嬷嬷跟着送去花轿,侯爷还叫来四个婆子远远跟着,说是给四小姐陪嫁的。”   唐子嫣一口茶险些呛住了,只听说过陪嫁丫鬟嬷嬷的,没听说过送四个粗使婆子陪嫁,归德侯这次是真怕了,担心唐子瑶不知道又使什么小心思,坏了这场婚事,索性让人紧紧盯着。即使看着古怪,也不让她有人一点机会。   也不知道中郎将的家人看见这四个粗使婆子,脸色会如何了。   唐子瑶几乎是被押着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送进了中郎将的府里。一路跟着的小厮回来和归德侯禀报,后者这才着实松了口气。   总算盯着把这个四丫头送出嫁了,以后的事就要靠她自己了。   在归德侯看来,只要唐子瑶愿意,男人都是喜欢好颜色的。唐子瑶相貌不差,有些小性子,却有着一张会哄人的小嘴。   若是能用心,讨好中郎将,把他的心笼络过来,唐子瑶就不愁在府里没有好日子过。   归德侯只怕这个四女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反骨太厉害,不愿意妥协,到头来怕要过得不如意了。   唐子嫣也就听听罢了,中郎将一家关上门,谁又知道唐子瑶过得怎样:“嬷嬷,东西都送去了?”   霍嬷嬷点头,她特意跟着马车到郡公府,盯着东西一一卸下了,这才回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好:“夫人,郡公府划了院子,却是太小了一点。”   不是一般的小,虽说赵玄凌和唐子嫣只有两口子,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多,两进两出的房子不为过,只是这个院子接近角门,有些吵杂,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唐子嫣闻言,问她:“旁边挨着的是谁的院子?”   “是府上二老爷的,”霍嬷嬷一说,唐子嫣若有所思。   秋曼雁两个儿子,大儿子居然住在偏院,小儿子难道住主院?   看来人会偏心,秋曼雁也不例外。   不过不是偏心长子,而是偏心么子了。   “府里管家的,莫不是三弟妹?”   霍嬷嬷摇头:“二夫人和三夫人一起管家,平日对账也是两个人一起的。”   唐子嫣点头:“让人不要走角门,直接把马车走大门。多叫两辆马车,把东西都分开放,不用放得太满。”   霍嬷嬷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堵门发泄不满了。给的院子那么小,她就显出东西太多。   不知情的外人瞧着,只道赵玄凌是有些家底的。知情的里面几个人,若是不妥协换个大院子,难不成还让马车一直在大门口堵着?   唐子嫣知道这是郡公府给他们的下马威,硬碰硬,吃亏的总是身为晚辈的赵玄凌。她可一点都不想让秋曼雁捏住一丁点的把柄,将不孝的高帽硬是戴到赵玄凌的头上去。   不过郡公府的几位主子究竟想看什么,看赵玄凌委曲求全的住进小院子,还是看见自己这个新夫人在门口大吵大闹丢了脸面?   前者只怕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后者的话,她刚进府就要抬不起头来了。   霍嬷嬷很快回来了:“夫人,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唐子嫣挥挥手,笑眯眯地道:“让马夫都机灵着,务必把郡公府的大门口给堵得严严实实,一个人都别想叫他们过去!”   “是,夫人!”霍嬷嬷原本心里不痛快,给唐子嫣这一搅合,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早就想到郡公府不好进了,唐子嫣不吵不闹,就让人堵门,不怕对方不妥协。要不然,让人看笑话的就不是赵玄凌和唐子嫣两口子了。   果然四五辆马车把郡公府的大门口堵了个严实,僵持了一会,一个守门的小厮探出头来,让马车从角门进来。   周嬷嬷这回跟着马车去了,瞥了小厮一眼,反问一句:“我还真没听说主子回家,只能从角门进的,难道这是郡公府的规矩?”   小厮涨红着脸,不敢说“是”。   谁都心知肚明这是府里的主子要给唐子嫣一个下马威,哪里敢给扣上一个“规矩”二字?   要是应下了,以后出了事,主子们第一个拿他开刷!   要是说“不是”,难不成就要把人放进去?   小厮陪着小心,满脸对着笑:“这位嬷嬷,也不是小的不让马车进去,而是进去了,也没那么大的地方放。府里为了迎接将军回来,匆匆忙忙,到处乱糟糟的,只收拾了那么一个院子,还请将军和夫人凑合着,回头收拾了别的院子,再一并搬过去。”   周嬷嬷摆摆手,谁都能听出这是郡公府的托词。等唐子嫣和赵玄凌真是搬进了角门旁边的小院子,再想挪去别的院子就难了。   “既然如此,等郡公府收拾停当了,将军和夫人再搬回来就是了。   唐子嫣在她出门前交代过这一句,周嬷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小厮一张脸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要是真让赵玄凌这些装了大件东西的马车掉头回将军府,明天还不知道京中有多少贵人会在背后戳郡公府的脊梁背。   明明是郡公爷向圣人提议让赵玄凌回家,马车都到了门口,却不让人进去,这不是耍人么?   传出去,郡公爷的脸面只怕要丢了个干净。   小厮哭丧着脸,死命阻拦周嬷嬷离开。   这时候,一个穿戴光鲜的仆妇走了出来,皱眉道:“这是做什么,大门口岂能吵闹?”   小厮耷拉着脑袋,唤了一声:“聂嬷嬷。”   周嬷嬷自然之道这个聂嬷嬷是谁,穿戴如此鲜亮,光是发髻上一支金钗,样式新颖,瞧着就是实心的,可见在府里主子身边十分得宠,是三夫人的奶嬷嬷。   她对周嬷嬷歉意地笑笑:“让嬷嬷见笑了,夫人这几天身子不爽利,一直喝着药在屋里昏睡着,选院子的事都交给了旁人,没想到委屈了大老爷和嫂夫人。”   聂嬷嬷轻声细语,把凌静薇的干系摘了个干净。至于那个旁人,二夫人安初兰和她一起管家,凌静薇不爽利,自然是安初兰全权负责了。   这倒好,一个j□j脸,一个唱白脸,真不是个东西!   周嬷嬷心里腹诽着,倒没给聂嬷嬷难堪:“依三夫人的意思,院子的事安排如何了?我还得回去禀报我家主子,好将剩下的东西都搬过来。”   聂嬷嬷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这都四五辆马车了,后面居然还有东西?   赵玄凌和唐子嫣莫不是把整个将军府都搬回来了?   她心里纳闷,面上却丝毫不显:“三夫人说了,如今将就着收拾了一个大院子,有些乱糟糟的,还请嫂夫人不要介意。”   周嬷嬷进去院子里走了一转,看得出是临时匆忙收拾出来了,确实许久没人住,脏兮兮的,要费不少功夫去洒扫。   不过郡公府里最不缺下人了,她笑着拜托了聂嬷嬷,务必在明日唐子嫣和赵玄凌过来的时候把各处都打扫好了。   聂嬷嬷嘴角一抽,原本就是客气话,说要帮忙只管开口。周嬷嬷还真是不客气,一张口就要把屋子收拾得利索,仅仅一天,这不是难为人吗?   周嬷嬷挥挥袖子就跑了,聂嬷嬷只能叫来几十个小厮仆妇,紧着慢着把屋子大致都打扫好了,累了一整夜,腰杆都要直不起来。   唐子嫣听闻了郡公府的事,大大地赏了周嬷嬷一个鼓鼓的荷包。   周嬷嬷笑眯眯地收下了,翠竹却有些不悦道:“将军是长子,理应回去住主院,三老爷不把院子让出来,起初弄了一个角门的偏院也就罢了,后来却不吭声,含糊了过去。”   翠竹哼哼唧唧的,霍嬷嬷却打断她道:“胡说什么,将军一回去,就逼着三老爷让出了院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将军仗势欺人,连继弟都容不下!”   唐子嫣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想立刻就住进主院,免得赵玄凌给人看轻了。但是她更明白,有些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让三夫人表态,两方各退一步,毕竟如今不是咄咄逼人的时候。   “嬷嬷说得极是,瞧着安初兰真要安排了角门的偏院,指不定也是被凌静薇推出来做试探的,甚至很可能是秋曼雁在背后默许的,要不然就安初兰怎么可能当这个出头鸟,她又不是个蠢的。”估计她们几人也想看看唐子嫣究竟是不是软柿子,是个性子软的,喜欢息事宁人的,可以任人拿捏。   毕竟她在归德侯府里,是够隐忍又不爱出头的。   那是唐子嫣不想让归德侯把自己当物件一样,炫耀着推出去。如今嫁了人,她就没必要再收收敛敛的,没得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夜里赵玄凌听说了白天的事,搂住她道:“以后只管跋扈着,有什么事都交给我扛着。”   唐子嫣忍不住笑了,蹭了蹭他的胸膛:“有一件事,还真要将军帮忙。”   “是什么?”赵玄凌亲了亲她的嘴角,好奇道。   “郡公爷在圣人跟前委屈着,将军也去试试委屈委屈……”唐子嫣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赵玄凌面露为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谁掌家   让赵玄凌装委屈,实在是难为人的事。索性抓来江元镇,私底下嘀咕了几句,第二天去皇宫拜谢圣人的时候就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似是苦恼又似是不悦。   圣人又不是瞎子,自然知道赵玄凌在愁什么。   昨天唐子嫣在郡公府门口闹得那么厉害,圣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安排了角门的偏远小院,确实是郡公府的错,委屈了赵玄凌。   原本这对父子感情就生疏了,如今难得重聚,被这么一闹,哪里能好?   圣人也是想郡公爷和赵玄凌好好相处,凸显他的圣明。要不然自己金口玉言让赵玄凌回家住,这还没搬回去就给吃了一次下马威,简直是打自己的脸。   赵玄凌也不告状,就是苦着脸在皇宫里随意走了一圈,前朝大臣能看见的都看见了,打听到的都心知肚明,不知情的被人一说也明白了,心里对这位柱国将军多少有点同情。   不管到底是底下人安排出了差错,还是主子们不伤心,到底是郡公府怠慢了赵玄凌。   明明是郡公爷亲自求了他搬回去,连个院子都没收拾好,说什么不想骨肉分离,如今听着真是有几分讽刺。   郡公混在人群里,脸色十分不好。也不知道赵玄凌是不是故意的,平日不怎么出现,今儿居然到处溜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满腹委屈无处说的样子,简直是打自己的脸!   偏偏郡公还理亏,更不敢在这么多大人面前呵斥赵玄凌不懂事。搬回去弄那么大的阵势,四五辆马车还不够,难道怕郡公府里面差了银钱,连个像样的摆设用具都给不起吗?   大件的东西就算了,用惯了的,小件的连个盆锅勺子都不放过,大大小小搬进院子,还挑的清晨十分,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愣是把郡公闹醒了,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来上朝。   谁知道还没上朝,就得看见赵玄凌那张脸到处乱晃!   县公曾廷素来看不上赵胜的为人,时常听见夫人和么女曾湘玉为赵玄凌打抱不平,对这位郡公爷的印象更不好了,摸着胡子冷哼道:“将军要是住不惯,不妨到我府上来,府里缺什么就是不缺敞亮的院子!”   这道冷嘲热讽让赵胜脸色都黑了,他忍着火气开口:“县公这是说什么,将军是我的长子,理应在郡公府住着。”   曾廷斜了他一眼,幽幽道:“郡公早早就求了圣人把将军接回去,却连个院子都没收拾好。听说府上掌家的三媳妇病了,二媳妇手忙脚乱的,嫂子难道也不管管?”   凌静薇称病,安初兰就闹出这样的事来,谁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而且这也说明,一直说是两个媳妇掌家,到头来只是凌静薇一个说了算,大权牢牢捏在手里,要不然安初兰怎会一接受就手足无措的?   按理说安初兰是嫂子,掌家的该是她,最后却落到凌静薇的手中,这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凌静薇有一个二品的爹,安初兰却是从三品少府监的女儿!   秋曼雁也是更偏心这个小儿子,才会娶个媳妇,高门大户的,品级居然越过了大儿子。幸好安初兰不是个跋扈闹腾的,要不然后院只怕乱得可以了。   该掌家的不掌家,不该掌家的掌家了,连长子也扔在外面不闻不问的,曾廷心里冷笑,也就郡公爷这厚脸皮能做得出来!   赵胜被说得脸色一阵青白,安初兰闹出了乱子,秋曼雁很该出面收拾,最后却是凌静薇这个三媳妇叫了身边的聂嬷嬷出面收拾烂摊子,简直是打了安初兰和赵玄曦的脸面!   他不是不知道秋曼雁偏心,自己也是对么子更疼爱一些。只是这次却有些过了,分明是三媳妇打压儿媳妇。经过这事,掌家的权力彻底落在凌静薇的手上了,简直是一箭双雕!   给唐子嫣和赵玄凌下马威,一来是试探,二来不过是想夺权。   府里后院这样乌烟瘴气的,赵胜也有点头疼。原本昨晚有些闹了,被秋曼雁小意温柔吹吹枕边风,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了,叫二媳妇委屈点而已,安抚赵玄曦几句,赏些东西给安初兰就完事了。   如今被曾廷提起来,官员各个面面相觑,大多数露出不赞成的眼神来。虽说如今长幼不算很严格,但是好歹是郡公府的少爷,连尊敬兄长都做不到,还能做什么大事?   赵玄轩落在最后,听见曾廷的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便越过众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赵玄凌作揖道歉:“都是弟弟的媳妇不懂事,让大哥委屈了。只等她身子骨好了,我这就重重责罚她。”   知错能改,还能把媳妇的责任都揽在身上,是个好的。   不少官员心里想着,看向赵玄轩的目光缓和了不少。   赵胜也是欣慰,这个小儿子虽然一直被偏宠着,却从来不让他们担心,懂事又聪明,着实没白疼了。   赵玄凌任由他把礼都行实了,这才伸手把赵玄轩托了起身。将军又不是傻的,哪里能听不出这是赵玄轩的托词。   要是凌静薇缠绵病榻几个月,等病好了,谁还记得这点小事?   若是赵玄凌不依不饶要惩罚凌静薇,倒显得他小家气还记仇,只能大方得不计较,凌静薇和赵玄轩能有什么损失?   最多凌静薇装病几个月,赵玄轩甚至还能博得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赵玄凌托起赵玄轩,开口的时候话语里满是关切:“三弟妹的身子骨是怎么了,可要我去请郎中瞧瞧?”   赵玄轩连忙回答,又要作揖:“让大哥费心了,不妨事的,只是她的老毛病了,歇息一段时日将养着便能好了。”   闻言,赵玄凌沉吟片刻道:“既然三弟妹身子骨不好,便让你大嫂和二弟妹一起搭把手管家,没得让秋夫人劳心了。”   赵玄轩眼底闪过一丝愕然,赵胜也愣了。   赵玄凌一番话说得妥帖,凌静薇不是说身子骨不好了,那就不能掌家,正好唐子嫣要进府,跟安初兰一起管家,也是情理之中,总不好让早早脱了手的秋曼雁又把这事揽回去。   就是太理所当然了,赵玄轩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想到回去后,凌静薇必定会发飙,赵玄轩就忍不住叹气。   果不其然,听说唐子嫣和安初兰一起掌家,凌静薇一个翻身从床榻上爬起来,也不装病了,抓起玉枕就往赵玄轩身上扔,哭着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费了多少心思,这才哄得母亲安心,放手了管家权。二嫂是个不懂事的,什么都让我拿主意,我才少盯着一会,就出了那样的差错。如今二嫂好不容易不粘手了,你居然让唐家三姑娘接手?”   凌静薇急得来回转悠,等她装病一段时日,唐子嫣已经保持了整个郡公府,以后哪里有她再拿回来的机会?   赵玄轩被她转得眼晕,无奈地道:“别担心,母亲会想法子的。”   “能有什么法子,最多不过是掌家权回到母亲手上。”凌静薇咬着手指头不甘心,她好不容易从秋曼雁手上拿到掌家的权力,既然沾过了,尝到权力的曼妙滋味,自己哪里舍得放开?   要是秋曼雁拿回去,只怕以后不容易开口要回来了……   赵玄轩搂着她的腰身,笑道:“夫人怕什么,唐三姑娘出嫁前就稀疏平常,文采比不过长姐,相貌比不过二姐,只有骑射功夫能跟四妹有的比较。但是跟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比较,有什么好骄傲的?这样的人,夫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凌静薇瞥了他一眼,对赵玄轩的话很是不赞同:“轩郎错了,咬人的狗才不叫。唐子嫣在归德侯府里越是不出彩,越是安分守己,就越是可怕。”   因为谁也不知道唐子嫣什么时候出手,会怎么出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熟悉,反而让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凌静薇原本想试探一下唐子嫣,谁知道这人不出面,倒是让一个嬷嬷出头。童嬷嬷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唐子嫣事先交代过的,既不扯开脸来闹,懂事知礼的,偏偏每一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聂嬷嬷后来转述的时候,她也听得心惊。   就算是聂嬷嬷,只怕也没那样厉害的嘴皮子。   若是如此,这个唐子嫣就比安初兰要难对付得多了。   凌静薇想了想,忽然笑了:“也好,让二嫂给大嫂搭把手帮忙管家。以前都是我替二嫂收拾烂摊子,这回换做大嫂,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想要掌家,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秋曼雁素来喜欢什么都掌握在手里,一举一动她都跟明镜里清除着呢。以为秋曼雁整天躲在小院子里吃斋念佛,好像不问世事,身边的耳目分布在府里每个角落,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就算唐子嫣想掌家,也得问过秋曼雁才是。想要动用那些管事和嬷嬷,也要他们买账才行!   “真让大嫂管家,不恼了?”赵玄轩一向明白凌静薇的性子火爆,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笑着逗了逗她。   凌静薇有点不好意思,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问:“刚才的玉枕没砸中你吧?你也是,怎的不训训我这火爆的性子?”   “你就是这个样子最可爱了,”赵玄轩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笑道:“我待会就跟母亲说说,让大嫂掌家试试。若是不行,只管让娘子管着。”   “嗯,”凌静薇心花怒放,还算赵玄轩有良心,懂得替她着想。   等掌家权拿回来,唐子嫣就别想再沾手一丁点了!   ☆、第四十五章 软刀子   折腾了几天,霍嬷嬷亲自检查过了,院子收拾妥帖,唐子嫣这才姗姗来迟,搬进了郡公府。   这回守门的小厮再不敢怠慢,别说开门晚了,一溜烟地跟着管家站在前面候着,领教过童嬷嬷的厉害,知道唐子嫣可不是一个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赵玄凌下了马,一手拍了拍青墨的脑袋,一手扶着唐子嫣下马车。   叫霍嬷嬷领着丫鬟婆子们把余下的贴身东西卸下,赵玄凌便和唐子嫣先去前厅跟赵胜和秋曼雁打招呼了。   就算再不喜欢这两个人,到底是长辈。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后,赵胜也不为难他们,忙叫了起来。   唐子嫣这才第一次看到秋曼雁,虽说年纪不小,却是风韵犹存。白皙的皮肤,瓜子脸,大眼睛,年轻时只怕更加漂亮,难怪能让赵胜迷了心,最后还扶正做了夫人。   秋曼雁一身华服,颜色并不出挑,瞧着十分端庄稳重,右手捏着一串佛珠。每一颗都是一样大,颜色相同,可见是特意配好的珠子,说不定是得了高人开光的。   果真像旁人所说的,秋曼雁信佛,还十分的相信,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飘来,显然经常在房内点着这香的。   “果真是个俊俏的孩子,”秋曼雁微微一笑,吩咐身后的董嬷嬷上前。   董嬷嬷手上捧着一个锦盒,递给了唐子嫣。   “这是我送三姑娘的见面礼,这镯子的颜色最是衬年轻人了。”   凌静薇还在院子里称病,只有安初兰在旁边,她连忙笑说:“母亲还年轻着,这镯子也适合着呢。”   秋曼雁瞥了她一眼,笑道:“几天不见,兰儿这张嘴真是越发会说话了。”   安初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唐子嫣看着锦盒里的一对碧玉镯子却发了难。   她手腕上戴着赵玄凌生母留下的镯子,哪能再戴一对?但是不戴,秋曼雁便有理由说是长者赐不可辞,一时骑虎难下。   比起安初兰大刺刺安排小院子的刁难,秋曼雁这番动作可谓隐晦精妙。不过简简单单的长辈送礼给晚辈,就让唐子嫣左右为难。   赵玄凌见她默不作声,看了过来,伸手就要接过锦盒,被唐子嫣避开了。   安初兰瞧着两人的小动作,用帕子掩着小嘴笑了:“大嫂这是做什么,这是不喜欢母亲送的镯子?”   这话够诛心的,唐子嫣稳稳把锦盒递给身后的霍嬷嬷,也笑了:“郡公夫人送的必然是珍品,二弟妹也知道我最喜欢骑射,要是磕着碰着坏了这对玉镯,我可是要心疼的,也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好意。”   安初兰冷哼一声,不再答话。毕竟唐子嫣说得也在情理之中,反应倒是够快的。   秋曼雁似是没听见两人之间的交锋,也没有对唐子嫣的反驳露出半点惊讶,仿佛刚才的试探,不过是偶然为之罢了,根本不是故意的:“好了,既然三姑娘入府,就是郡公府的人,你们年纪相仿,以后也能走动走动。”   她沉吟片刻,又道:“薇儿身子不爽利,原本是跟兰儿一起管家,如今三姑娘来了,正好你们一起管着,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   安初兰急急道:“三弟妹的身子骨怎么了?要不要去请郎中来瞧瞧?”   说罢,她又看了唐子嫣一眼:“大嫂刚进府,必定对府里的情况还不熟悉,没有母亲指点着,我也不敢一个人胡乱使主意。管家的事,还是让母亲身边的嬷嬷帮忙管着吧。”   秋曼雁微微皱眉:“胡说什么呢,主子都在,哪里要嬷嬷们来搀和?三姑娘刚来不熟悉,不是还有你帮把手么?若是有什么难以决定的,再来跟我商量商量便是了。”   她一锤定音,安初兰不敢多说什么。   唐子嫣始终一声不吭的,见两人一唱一和地说完了,这才抬起头笑眯眯地道:“多谢夫人的抬举了,我一定跟二弟妹多请教请教的。”   秋曼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下,也不知道是不知者无畏,还是这唐子嫣对管家很有一手?   但是她让人打听说了,在归德侯府,四位姑娘都没来得及学管家,只怕对这些都不熟悉。   要不是如此,秋曼雁也不会放心把管家权交给唐子嫣的。   “你们两人是妯娌,理当好好相处的。”   说完,秋曼雁便打发她们走了。   一个穿着翠绿褂子的丫鬟给秋曼雁捶腿,嘟着嘴不高兴道:“夫人那对镯子是难得的珍品,怎的就便宜了那位唐三姑娘?”   董嬷嬷皱眉,低声呵斥道:“问玉,主子的事岂是你能多问的?”   秋曼雁半眯着眼,随意摆摆手道:“问玉还小,嬷嬷给她说说便是了。”   董嬷嬷答应了一声,对这个从乡下接回来的女儿十分头疼。她为了补贴家用,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去郡公府里做了赵玄轩的奶嬷嬷。嘴巴严,又知情知趣的,等赵玄凌成亲了,秋曼雁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董嬷嬷听闻家中的女儿已经十七了,要是嫁给乡间野夫,倒是浪费,便寻思着问过秋曼雁,在她的允许下把女儿接了过来,做了秋曼雁跟前的丫鬟,赐名问玉,想着能配个管事做个管事娘子也是好的。   只是问玉到底是在乡间长大,头发长见识短,素来不懂收敛,嘴巴得理不饶人,让董嬷嬷很是郁闷。   也好在秋曼雁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计较,只是长此以往,到底不是个事。董嬷嬷一面想着要趁早把问玉打发,让她嫁人,一面低声解释道:“唐三姑娘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应该是大少爷的生母留下的嫁妆之一。”   问玉也不是个蠢的,董嬷嬷稍微提示,她立刻就明白了。   接了长辈的见面礼,理应立刻戴上的。唐子嫣手腕上戴着赵玄凌生母的遗物,若是换上,便会让赵玄凌不高兴。只是不换上,对秋曼雁便有些不好交代。   唐子嫣机灵,只说是要好好收藏了。言下之意,难不成说手腕上那对镯子便能随意磕着碰着不用小心收好的?   不管她怎么说,总会让赵玄凌心里有些芥蒂。   一次两次还好,三番四次下来,就不信赵玄凌对唐子嫣会没有意见。   董嬷嬷也想着,虽说唐子嫣有几分机智。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陷阱?   无论她怎么选,到底还是会让枕边人有些不满的。   唐子嫣到底年轻,不知道这种不满,随着日子过下去,会慢慢扩大,然后到达不能修复的地步。   最可怕的不是快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是一种软刀子,刚开始不觉得疼,慢慢的像毒药一样渗透,在痛苦和折磨中不得解脱。   唐子嫣不知道秋曼雁算计了她,也清楚这位夫人的话里话外都是刀子,担心赵玄凌会不高兴。   她瞥见赵玄凌沉着脸,一路从前厅走回院子来,不免有些忐忑。   霍嬷嬷见着,拽着翠竹退了出去,去找童嬷嬷打听了。   赵玄凌一回到内室,唐子嫣就赶紧上前帮他脱掉外袍,悄悄抬眼看着他。   却见他眉眼因为回到了院子,松快了不少。   见唐子嫣偷偷看自己,赵玄凌还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怎么了?”   “不生气了?”唐子嫣伺候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低声问道。   “生气什么?生气你没立刻把那漂亮的新镯子立刻戴上,还是生气你说要珍藏这对手镯,却不珍藏我送你的镯子?”赵玄凌搂着她坐在软榻上,眯起眼道:“为夫是有些不痛快,夜里娘子卖力补偿我?”   唐子嫣脸上一红,粉拳锤了他几下:“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说着,她依偎在赵玄凌的胸膛上,小声道:“你没生气就好,情急之下我也只能这样说。”   “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记在心上。只是,为难你了。”当时赵玄凌真是想夺过那锦盒,狠狠摔在地上,好给唐子嫣摆脱尴尬的局面。   也幸好没有冲动,不然唐子嫣只怕更加为难的。   不过赵玄凌也实在太懂得举一反三了,上回让他装委屈,一张脸没做出多少表情,光是皱着眉头,就让不少官员都以为这位将军在郡公府被刁难了,心里对他满是同情。   没看圣人看他们刚搬进府,就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不是华贵的绸缎首饰,而是平常用的精致物件,郡公爷的脸色当场就黑了,难为他刚才没有发难,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秋曼雁给劝住的。   如今赵玄凌更厉害,没有提醒他,就知道黑着脸一路走回院子。估计不用半天,郡公府上下都知道唐子嫣惹恼了将军,回院子后怕是要被“亲自教训”一番,等着看唐子嫣的好戏了。   至于第二天,唐子嫣确实起不了身。秋曼雁还特地派了问玉过来,说是搬家劳顿辛苦了,让她这几天都不用去请安。   问玉瞧着她脸色发白,坐在床榻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心里窃喜着回去禀报了。   霍嬷嬷不屑地望着问玉离开的身影,瞧见自家小姐眉梢间的春意,不由抿唇笑了。将军是个好的,唐子嫣到底没选错人。   不等唐子嫣起来梳妆,就见童嬷嬷匆忙进来,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唐子嫣心下一跳,翠竹赶紧到门口盯梢。   童嬷嬷抹了把脸,好歹把要跳出来的心缓了缓:“角门一个小厮说是有人来寻夫人,夫人还没起来,我想着先去瞧一瞧,一大早的谁从角门来见夫人?”   她说着,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一瞅,居然是四小姐!”   ☆、第四十六章 热闹事   童嬷嬷只看了一眼,就险些给吓晕了!   这个小祖宗大清早的,披头散发不说,裙摆粘 了灰,脏兮兮的,冷得缩成一团躲在角门后面,要不 是给了一块银子给小厮,小厮只怕早就让护院把人 撵出去。   “我擅自做主,在外面叫来驴车,把四小姐送到附 近的客栈里梳洗着。”   唐子嫣也给惊得不轻,霍嬷嬷脸色当场就变 了。   自家小姐才进了郡公府,四小姐居然跑到角门 来找她,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不戳唐子嫣的脊梁,背 后也要狠狠嘲笑她的。   “你做得很好,”唐子嫣来回踱步,也对唐子瑶 很是头疼。大清早跑出来,必然是偷偷出来的,也 不知道如今中郎将的府上是不是乱成一窝粥,正到 处寻着这位四小姐呢。   “这事我们不好沾手,童嬷嬷让人去打听一 下,四小姐怎么独自一个人跑出来了,身边的奴婢 和盯着她的婆子呢?”   她皱了皱眉,又道:“劳烦霍嬷嬷亲自回侯府 一趟,告诉母亲一声,好让她有心理准备,也叫人 知会中郎将的府上,免得事情闹大了。”   幸好秋曼雁今早免了自己的请安,唐子嫣心安 理得留在院子里,让嬷嬷们分头行事。只是她也知 道,嬷嬷出门,其他几位主子一直盯着这边,必然 是知道的。   赵玄凌领了一份闲职,便是圣人下令,让他操 练宫中的御林军。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还不知道这 些糟心事。   唐子嫣叹了口气,幸好赵玄凌不在,要不然她 还真是尴尬。唐子瑶跑出来到郡公府,找的自然不 是自己,而是赵玄凌。   童嬷嬷很快便回来了,小声禀报道:“我在邻 里走了一圈,都说四小姐从来没出过门。路上碰见 四小姐身边的婆子,隐晦说了,四姑爷打算纳妾, 四小姐不允许,两人大闹一场,四小姐便跑出来 了。”   也省得她再走一趟,告诉那婆子四小姐住的客 栈,婆子千恩万谢回去禀报了。   要是再找不到唐子瑶,这婆子只怕要吃挂落 的。   唐子嫣听得忍不住皱眉:“这才进门没几天, 中郎将就要纳妾?”   唐子瑶又不是成亲几年没有子嗣,通房丫鬟就 算了,直接纳妾,也难怪她郁闷得跑出来。   童嬷嬷摇摇头道:“夫人不知道,那女子是个 寡妇,以前是中郎将的青梅竹马。可惜几年前被人 拐走了,卖给了一户偏远的猎户做童养媳。要不是 猎户失足摔下了悬崖,那寡妇只怕还逃不出来。”   “家里早就搬走了,幸好中郎将还在,便上门 来借住。住着住着,这两人旧情复炽,只是寡妇不 好做主母,两老也是不同意的,正好四小姐嫁过 来,便想着给那寡妇一个名分。”   唐子嫣越听越是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啊。难怪 唐子瑶闹腾得那么厉害,中郎将只是上门抱怨一 下,到底还是把人娶回去了。原来府里还藏着一个 美 ,就等着唐子瑶进门,把人抬为姨娘了。   “到底是中郎将的家事,我们也不好管。”她也 压根不想管,唐子瑶已经嫁人了,逃出来又有什么 用,最后还是要回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想法子 怎么应付那新姨娘。   童嬷嬷点头,也忍不住叹气:“四小姐也是, 就这么跑出来,只怕府中两老必然是不高兴的。”   公婆再怎么想维护正妻,到底心里还是偏着自 家儿子的。纳妾不算什么大事,姨娘怎么也不可能 越过主母去。   唐子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心这姨娘蹦跶得 太厉害,掌家的事牢牢握在手里,再用心伺候夫 君,笼络住夫君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来,没人知道就算 了,若是被人知道了,中郎将的脸面往哪里放?   不知情的,还以为中郎将怎么了唐子瑶,才让 人家一个新嫁妇大清早就披头散发逃出府去!   直到守在客栈门口的小丫鬟气喘吁吁跑回来, 说是中郎将派人把四小姐接了回去。   当然唐子瑶不会那么乐意,在客栈里闹腾了好 一阵,最后是被中郎将直接打晕带回家的。   也幸好童嬷嬷选的客栈住店的人不多,一大早 也没什么人在,要不然真是丢脸丢在外头去了。   好歹把唐子瑶这个瘟神送走了,霍嬷嬷脸色不 善地回来了。   唐子嫣 额角,觉得霍嬷嬷带回来的肯定不 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霍嬷嬷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无奈地 道:“回到侯府,等了好一会不见老夫人,李嬷嬷 悄悄出来,给我说表小姐一大早来请安。”   闻言,唐子嫣一愣。   说是三日回门的话,聂茹茵也不是这两天,怎 么突然跑回侯府去了?   “她是跟姑爷一起回去的?”   “哪里,”霍嬷嬷摇头,忍不住叹气:“就只有 表小姐一个人,说是住了好几天,都不见要回去。 老夫人劝也劝不了,侯爷想着留几天,等着尚书府 的人来接她,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打算派人把表 小姐送回去,表小姐哭着不愿意,这一大早还闹腾 着呢。”   李霖敏原本还怀着身子,平日一大家的事已经 够辛苦了。谁知聂茹茵出嫁没几天就跑回侯府,直 说兵部尚书的儿子时常对她动手,弄得自己遍体鳞 伤。   她吓得要命,生怕被打死了,赶紧趁着回门跑 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兵部尚书倒是不着急,反正聂茹茵也不能跑到 哪里去,在侯府住着也好,想住多久就多久。   归德侯却不乐意了,聂茹茵回娘家住两天是可 以,一副长住的摸样想做什么。传出去,还以为聂 茹茵不守妇道被尚书府赶出来的,她不要面子,归 德侯还要呢!   但是聂茹茵一听说要送她回去,就一哭二闹三 上吊。归德侯还真怕闹出人命来了,推给李霖敏, 就不想再管这事了。 李霖敏一天到晚给聂茹茵哭得心肝都疼了,不 到几天就瘦了一圈,李嬷嬷瞧着可心疼了,变着法 子炖汤也没能让她长点肉。 如今听说唐子瑶也跑出来了,李霖敏差点晕过 去。   这一家子的姑娘,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 心?   唐子嫣也忍不住同情李霖敏,嫁入这样的人 家,看着风光,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烦心事。   她也只比几个小姐年长几岁,威严不足,不得 多少敬重,收拾烂摊子却是逃不了的。   好在李霖敏也给折腾得够多了,很快就回过神 来,让李嬷嬷亲自去知会了中郎将接唐子瑶。   至于聂茹茵,不想回去也不能一直在娘家呆 着。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李霖敏这个跟她不相 干的人?   兵部尚书只怕也笃定聂茹茵不敢怎么样,归德 侯更不会管这事。   聂茹茵再闹,还能大着胆子跟兵部尚书的儿子 和离吗?   不用说,她哪里有那个胆子。   跑回来哭诉,到底不过是想归德侯能给自己撑 腰,好歹能逃过毒打,日子稍微能过下去。   可惜归德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聂茹茵不是没 被打死吗,何必哭哭啼啼的?   两家好不容易做了亲家,聂茹茵不肯忍忍就罢 了,还跑回来给他没脸。归德侯烦死她了,见李霖 敏实在劝不住,索性叫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把聂茹 茵架上马车,用帕子堵上她的嘴,连夜送回去了。   唐子嫣还以为这事算是暂时解决了,第二天便 开始跟安初兰接受管家的事。   安初兰带着一干嬷嬷进来,后面还有两个大箱 子:“大嫂,这是府里的账本,先看着熟悉熟悉, 也好清楚些。”   半人高的大箱子,满满的账本,少说是两三年 的,就算一个月下来,只怕都要看不完的。   唐子嫣原本就不想这时候争掌家权,她刚来根 基未稳,谁知道那些婆子小厮还有管家会不会听她 的,背地里阳奉阴违? 更有可能设下几个小陷阱,就等着她出错,好 直接把以后掌家的机会剥削了。   以前凌静薇掌家,安初兰不过搭把手,一直被 压制着。如今能掌家,秋曼雁不知道如何,唐子嫣 却清楚安初兰必定不甘心。   不好容易摆脱了凌静薇,又来一个唐子嫣压着 自己。凌静薇的父亲官职高,秋曼雁又偏心也就算 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嫂,刚进府就争权,安 初兰哪里能愿意。   看完账本,少说一个月来了,安初兰让她熟悉 熟悉,这借口连唐子嫣都不能反驳。等看完,黄花 菜都凉了,不过是安初兰独自掌权了。   “也好,我很该熟悉熟悉,才能上手,这些日 子就有劳二弟妹了。”唐子嫣顺着她的意思接话, 巴不得安初兰把麻烦都拽在手里。   安初兰狐疑地瞅了她一眼,见唐子嫣真心实意 要专心看账本,暂时不搀和到管家的事来,不由心 花怒放:“大嫂果真明理,那些琐事暂时就让我代 劳吧。”   唐子嫣送走了安初兰,翠竹却替她打抱不 平:“说让夫人管家,还没上手,就让人挤兑下来 了。”   霍嬷嬷却点头赞同道:“夫人暂时不沾手是对 的,谁知道里面有没猫腻?” 她比划了一个三字,显然信不过凌静薇。 再说,谁都知道凌静薇不过装病罢了,必定不 甘心掌家权给人抢了,少不得使些绊子让唐子嫣好 受。 有安初兰愿意打头阵,是最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热腾腾的第二更~\(≧▽≦)/~明天见啦!   ☆、第四十七章 计中计   唐子嫣还真的呆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看账本。   安初兰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嘴上说说,少不得在旁边指手画脚。如今安安静静的,自己还觉得有些昏眩,简直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   说是两人一起管家,如今就她一个人,岂不是揽了大权?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毕竟以前有凌静薇在,嫌弃安初兰毛手毛脚的,只给些不起眼的小事让她做。安初兰哪里有那个心情,随手丢给身边的嬷嬷去办,或是颇为敷衍的。   于是从上到下,从秋曼雁到凌静薇,都以为安初兰其实没有管家的天分,也就更不让她独挑大梁了。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安初兰恨不得摩拳擦掌,做出一番成就来,好让秋曼雁和凌静薇侧目。   她叫来心腹林嬷嬷,私下商量了一晚,兴奋得两颊红扑扑的。   按理说自己是秋曼雁的大媳妇,管家的却是二媳妇凌静薇,安初兰为此心里就像梗着一根刺,不上不下的别提多难受了。   如今有大权在握的机会,哪里会放过?   赵玄曦却不看好,夜里听说好,忍不住劝说安初兰:“弟妹不出头,你又何必做这个出头鸟?母亲眼看着想要压一压这个大嫂的底气,让你在一旁盯着就行了。如今你把这烂摊子接过来,不是自找苦吃吗?”   不说还好,一说安初兰就忍不住红了眼圈,粉拳垂在他胸膛上:“你个没良心的,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明明是长子,却被弟弟压了一头。我明明是长媳,也被弟媳压了一头。这就算了,如今还冒出一个赵玄凌做了真正的长子,若果我们不出头,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以后该怎么办?”   她抹了抹眼角,郁闷道:“我们也就罢了,若是以后有了孩子,总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赵玄曦拍了拍安初兰的后背,知道她嫁进来是委屈了。明明是长媳,可是母亲偏心,连带着管家也是弟妹掌着的,难为安初兰伤心了。   “我都知道,都是我没本事,才让你难过了。”   “不是你的错,谁的心都是偏的,只是没想到娘会偏心成这样。”安初兰叹了口气,抱住了他。   赵玄曦趁机低头吻了吻她,扯下床榻上的帐子,笑道:“别提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我们赶紧有个孩子,怎么也要比弟弟走快一步,怎样?”   安初兰红了脸,只是想到他,心里也不好受。赵玄曦也是个悲催的,打小就比赵玄轩慢一拍。上学堂的时候懵懵懂懂的,从小懂事的赵玄轩聪明伶俐,做事认真,很快就超过他,成了师长最疼爱的学生。   两人有了第一份的月银,赵玄曦只想着去玩,赵玄轩便伶俐地买了小玩意给赵胜和秋曼雁送去,一张小嘴又甜,哄得二老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   等赵玄曦回过神来,赵玄轩这个弟弟早就超过他这个长子,成了家里的宠儿。再学着去讨好二老,学着送东西,早就失去了原先的惊喜和效果。   就是成亲,凌静薇原本该是说给赵玄曦的,毕竟是哥哥。可惜二老权衡后,直接把凌静薇给了赵玄轩,另聘了安初兰给赵玄曦。   安初兰不止一次感谢二老,将自己许给了赵玄曦。她看着赵玄轩假惺惺的模样就倒胃口,不愧是凌静薇一路人的。   瞧瞧凌静薇在秋曼雁面前乖的像个猫咪,在自己面前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摸样,每次都看得安初兰气闷。   她搂住赵玄曦,抿唇一笑。这一次,自己必定要压凌静薇一头,牢牢掌家!   安初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郡公府的下人风气。   躲懒的,打牌的,磕牙的,比比皆是,下人时不时有些怠慢,让安初兰十分不喜。   反正要做出些成果来,少不得把事情闹大,索性把一个赌牌又碎嘴的婆子绑在木凳上狠狠打了十板子。   那婆子嗷嗷大叫,最后哭喊着求饶,嘴里不干不净的。   安初兰气不过,又加了十板子,那婆子哼哼唧唧再没敢出声了。   她这边满意了,那边秋曼雁却把人叫了过去。   安初兰这才行礼,秋曼雁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看着她,轻轻叹气。   她早就知道这大媳妇会不甘心,却没想到会用最蠢的法子来立威。   选谁不好,居然选了凌静薇最喜欢的一个管事娘子。   这就罢了,这婆子还是跟秋曼雁拐着弯的亲戚,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出了什么事,这般大动干戈的。不是叫三姑娘跟你一起掌家,三姑娘呢?”   安初兰支支吾吾的,倒是唐子嫣听说了这事,匆匆赶过来了:“夫人,我对府里的账本还没熟悉,一直在院子里仔细看着。幸好二弟妹提醒,还让人把账本送过来。不然我两眼一抹黑,一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   秋曼雁噎了一下,对安初兰更是失望了。   凌静薇基本上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用心,这也是秋曼雁喜欢凌静薇的原因。   这个儿媳妇很聪明,又善解人意,有点小聪明,却也明白不会越过了自己去。所以秋曼雁很放心,也敢把掌家的事大多数落在凌静薇的身上。   反观安初兰,跟赵玄曦一样愚笨,心思太简单了一点。   瞧瞧,秋曼雁好不容易把唐子嫣接进府里,又让她管家,叫安初兰搭把手,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也是帮着盯梢的意思。   如今安初兰倒好,把唐子嫣冷在一边,卷起袖子自己上了,还以开始就把那婆子打得半死不活,唐子嫣倒是推得干干净净。   “账本看看也就算了,实在不懂的,自有兰儿给你说说。管家这事,不亲自上手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条条道道呢。”   秋曼雁细声细气地说着,处处为唐子嫣着想。可惜听在安初兰的耳中,就是秋曼雁不满意她单独管家,想要唐子嫣搀和进来,不由急了。她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打发掉唐子嫣,怎能让唐子嫣再把手伸到管家的事上来?   “母亲,大嫂熟悉熟悉再接手也不迟。”   秋曼雁险些没被她气死,见过愚钝的,没见过安初兰这么蠢的。   “你也是,好好的怎能胡乱打人,传出去还以为我们郡公府的主子苛待下人。兰儿回去好好想一想,管家的事就暂时交给三姑娘便是了。”   唐子嫣一脸惶恐,婉拒道:“夫人,我从来没管过家,就这样都交给我,实在叫人为难。”   “的确如此,大嫂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叫三弟妹帮把手。”安初兰自然不乐意唐子嫣一个人挑大梁,既然秋曼雁不喜欢她搀和,就索性把凌静薇推出来了。   秋曼雁蹙起眉道:“薇儿还病着,你这个做嫂子的就舍得让她做事,坏了身子?”   安初兰嘟着嘴,不甘示弱道:“叫三弟妹偶尔指点一番便是了,余下的交给大嫂来办,这便好了。”   唐子嫣也在旁边附和道:“二弟妹说得有理,我不明白的,就去请教三弟妹,不然心里实在没底。”   秋曼雁摆摆手,算是默许了。   唐子嫣就算了,安初兰还主动一唱一和,把她气得不轻。   等赵玄曦回来,秋曼雁把他单独叫来,无奈地道:“看好你家媳妇,别让她胡来了!”   听说安初兰把凌静薇跟前最得力的婆子给打了,赵玄曦也有些头疼。安初兰只怕为了立威,又为了压凌静薇一头,没仔细想过,这婆子很可能是秋曼雁的身边人。   凌静薇聪明,她独自掌家,秋曼雁哪里会放心,身边肯定会放一两个眼睛,索性重用眼睛,一来得了秋曼雁的欢心,二来也能放心使唤,绝不会故意出差错给自己难堪。   安初兰平日只打打下手,哪里能清楚这其中的曲曲折折,一下子就把秋曼雁和凌静薇两个给得罪了。   后者也就算了,秋曼雁对安初兰原本就有些不喜,如今只怕更加看不上了。   唐子嫣回去的时候,翠竹还有些担心道:“夫人真要接手这管家的事?”   “郡公夫人开了口,哪里能拒绝得了。”唐子嫣笑笑,随手把账本翻开:“二弟妹这次厉害,一板子就把三弟妹身边最得力的婆子给打懵了,谁又能知道,这是郡公夫人的人?”   翠竹听得懵懵懂懂的,霍嬷嬷也跟着笑了。她第一次进来收拾院子,不光是收拾这么简单,跟几个没什么心眼的小丫鬟侃大山,不着痕迹把这下人之间纵横交错的关系给摸出了七七八八。   这婆子姓连,夫家是秋曼雁五服之外的亲戚。夫君一死,便来投靠秋曼雁,被收进府里,醉酒的时候偶尔会提起这事,谁也不敢得罪她。   对连嬷嬷躲懒的事,府里的管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安初兰较真,一上来就把人打得半死不活。   这厢说着,几个管事婆子就拜访来了。一个个手里捧着账本,打算给唐子嫣核对。   唐子嫣打了个哈欠,听着其中一人张嘴就说了一串,皱着眉似是听得懵懵懂懂的,低声道:“霍嬷嬷,替我记下了。”   换了另外一个管事嬷嬷,她又道:“翠竹,快记下。”   一连几个人,霍嬷嬷和翠竹记下了一大串,唐子嫣拿着十几页纸,叹道:“这些都不甚明白,既然夫人说了可以去请教三弟妹,霍嬷嬷替我拿过去,仔仔细细把三弟妹的话都记下来回我。”   不是说让她去请教凌静薇吗,那自己就用这些正正经经的疑惑去把这个三弟妹烦得不行,就不信这人还能继续装病!   ☆、第四十八章 狗咬狗【捉虫,勿点】   凌静薇刚喝了口参茶,就见身边的大丫鬟采蓝苦着脸撩起帘子道:“夫人,霍嬷嬷来了。”   她一口茶险些呛着了,皱眉道:“她怎么又来了?今儿是第几次了?”   采蓝答道:“第三回了,夫人。”   “还真是阴魂不散!”凌静薇心里不痛快,还真不敢把霍嬷嬷拦在外面不让进来。到底是唐子嫣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再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她到底要给唐子嫣几分薄面。   “让她进来吧,真是的,待会再来,就说我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凌静薇上了床榻,让采蓝在脸上扑了点粉,懒洋洋歪在软榻上,腿上搭着一张毯子,瞧着像是身体有恙的霍嬷嬷拿着单子过来,恭谨地问好后才道:“三夫人,底下人这月的月银分发,该有个什么章程?我家主子刚进府,以前也是没管过家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后面这句话,凌静薇听了不下好几遍了。每次霍嬷嬷都拿这个借口,让她都不得不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只是……   “还请三夫人说慢一点,老婆子愚笨,记得慢。”霍嬷嬷愣是让凌静薇前前后后说了三四遍,这才说是记下了,笑着告辞。   凌静薇被这对主仆烦透了,等人一走,掀起毯子就下了软榻:“把院子都锁上,今儿别让我再看见霍嬷嬷那张老脸!”   “夫人,”采蓝见她火大,只得小声劝道:“老夫人指名让夫人给大夫人指点一二,若是都推了,大夫人闹到老夫人面前,便有些不好了。”   凌静薇自然是明白的,要不然也不会三番四次将霍嬷嬷忍下了。   只是谁都是有脾气的,凌静薇嫁进来后顺风顺水,哪里有试过这般憋屈?   偏偏唐子嫣叫霍嬷嬷来问的都是正经事,一点刁难的意思都没有。她不能不答,却也厌烦得厉害,恨不得把人撵出去。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唐子嫣这样,不是逼着她赶紧“痊愈”,然后把管家的事接过去?   原本想要给唐子嫣管家使绊子,如今倒是让她给自己找麻烦了!   “谁让我的夫人不痛快了?”听见房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赵玄轩掀起帘子,笑着问道。   他扫了一圈,采蓝赶紧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很快退了出去。   凌静薇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我们的好大嫂,天天叫一个老嬷嬷过来请教我,把我烦得要命。”   她还不能捣乱,胡乱说一通。毕竟唐子嫣大张旗鼓地叫人来请教自己,若是说错了,事情办砸了,归根到底还是凌静薇的错处了。   这才是叫人最憋屈的,不能下绊子就算了,还得给她做了挡箭牌,不敢轻举妄动!   赵玄轩揽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既然她逼着你出头,你也就将计就计出来接过去便是了。一味僵着,又有什么好?”   凌静薇瞪了他一眼:“你说得轻巧,好不容易让她接过去,如今这样虽然烦了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越是找人来请教我,越是体现出她的无能,不是吗?”   “你能想明白就好,”赵玄轩清楚他这个小妻子是个聪明人,不由笑了。   唐子嫣当然明白,不停烦着凌静薇,不过是权宜之策。   但是她慢悠悠的不着急,却有人比自己还要急。   安初兰眼看唐子嫣三番四次派人去请教凌静薇,说到底最后拿主意的还是这个三弟妹,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唐子嫣真是个扶不上壁的,难得掌了家,居然又转到了凌静薇的手上,让她拿主意。这跟凌静薇亲自掌家,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唐子嫣是个蠢的,安初兰只能靠自己了。   她先是跑到秋曼雁跟前,说是唐子嫣这样扰了凌静薇的清净,将养不了,倒不如让唐子嫣来问自己,定会知无不言的。   另一边,安初兰又叫了林嬷嬷和霍嬷嬷主动攀谈,热情的劲儿只差叫一声姐姐妹妹了。   唐子嫣听霍嬷嬷说的好笑,点头道:“既然二弟妹那么喜欢掌家,那就让给她好了。听闻连嬷嬷也好一些了,伤口看着吓人,不过是皮外伤,就让她给二弟妹搭把手吧。”   大宅门里多是如此,打板子的婆子看着用力,打得皮开肉绽,其实只是装模作样,多塞银子,怕是三五天都能下榻走路了。   翠竹在旁边听得捂嘴偷笑,连嬷嬷恨透了安初兰,到她跟前继续做管事嬷嬷,帮把手就算了,只怕是要拖后腿的。   看见连嬷嬷来了,安初兰脸色都变了。   当初狠狠打板子,她是在跟前看着的。居然还没三五天,连嬷嬷就能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打板子的婆子不过是阳奉阴违,没用多少力气。   难为连嬷嬷叫得跟杀猪一样厉害,让安初兰还以为有多疼来着!   “连嬷嬷已经起来了?”安初兰要笑不笑,盯着她的腿脚。   连嬷嬷倒没一上来就跟她对着干,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托二夫人的福,老婆子才能这么快好起来,能替夫人分忧了。”   分忧?来下绊子的吧?   安初兰心里暗恨,还真不好拿连嬷嬷做文章。打都打了,如今连嬷嬷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她还能做什么?   连嬷嬷平日虽然好赌躲懒,却是个大方的。虽说让人帮忙,倒是不吝啬给几十个大钱买点小玩意给家里人,或者补贴家用,偶尔还会帮嘴揽了责任,底下人对她有几分尊敬和喜欢。   她这还没张口,其他几个管事婆子就对安初兰的话阳奉阴违,又或者事倍功半,磨磨唧唧的让安初兰要抓狂,却又不敢把这些婆子一杆给打下去。   没人帮忙,难不成她还要自己亲自动手,不得累死了?   安初兰这边头疼,唐子嫣却高兴了,过得惬意舒服。   她在后院种了点花,又让人在树下摆了一张软榻。天色好的时候躺在上面晒太阳,是不是喝点翠竹送来的香茶,又有底下两个小丫鬟帮忙捶腿,简直比神仙还快活,看得回家的赵玄凌都眼馋了。   赵玄凌去训练御林军,御林军到底都是贵族子弟多,一个个身娇肉贵的,没多少血性,比起边疆的士兵来说差远了。   他素来不买账,软硬不吃,送礼的,讨好的,拿家世说事的,通通忽略,一视同仁。定下规矩后,天天训练,把那些侍卫折腾得回家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才没几天,圣人今儿来看,大为欢喜。御林军们一个个精神饱满,哪里有以前懒洋洋的,站得笔直,一张张脸晒黑了,瞧着终于不想细皮嫩肉的娘们了。   圣人一高兴,就赏了赵玄凌一把难得的银枪,看得御林军们一个个艳羡。他们刚开始是对赵玄凌十分不满,赵玄凌也不多说,让他们一起攻上来。   谁知道上百号人,居然抵不过一个赵玄凌,给打得一个个趴下再起不来了。都说不打不相识,这些贵族子弟到底年轻,都是热血男儿,佩服艺高胆大的赵玄凌,也就老老实实跟着他混了,再不敢偷懒。   赵玄凌看着他们的眼神,难得笑了:“这个月谁能在我手底下坚持一刻钟,我就把自己珍藏的银枪就送给谁作为头筹!虽说可能不如圣人送的,却也是难得的珍品,且陪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   御林军们都沸腾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赵玄凌回来给唐子嫣有一说,后者大大地竖起了拇指:“这下看来,他们必定能焕然一新!”   有了目标,才会拼命。其实那些御林军谁也不是蠢笨的,只是没有上战场的压力,又有家里宠着供着,难免有些随心所欲,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如今赵玄凌给了他们目标,众人必然能进步神速。   赵玄凌搂住她一起在软榻上晒太阳,霍嬷嬷和翠竹识趣地退得远远的:“中郎将这两天,到底还是纳妾了。”   到底是姻亲的关系,江元镇听说了也忍不住皱眉。这才娶了唐子瑶没几天,中郎将就纳妾了,简直是在打唐子瑶的脸。   不过唐子瑶也不争气就是了,莫名其妙跑出来,虽然一大早看见的人不多,到底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原本该是同情她的,可惜唐子瑶没有主母该有的大度,胡乱就跑了出来算什么?   到头来,连府中二老都没站在她那一边,唐子瑶还被禁足,只能看着中郎将跟那美妾卿卿我我,别提多郁闷了。   唐子嫣听得皱眉,不是因为担心唐子瑶会伤心难过,而是害怕她又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个四妹妹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人打了脸,只怕会加倍地还回去。   “不提这些糟心事了,来伺候我沐浴?”赵玄凌搂着她坐起身,低声问道。   唐子嫣瞥了他一眼,哪里会不明白赵玄凌的意思,没好气地道:“大白天的,难为你说得出口。”   赵玄凌笑了:“关上门在自家院子里,有什么 说不出口的?”   ☆、第四十九章 为爱狂   霍嬷嬷指挥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把热汤抬了进来,翠竹抿着唇笑很快便退下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唐子嫣没好气地看着他们如潮水般迅速退了下去,好像身后有什么吃人的猛兽在追着一样:“看看,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一个个跑得那么快,显然一眼就看出赵玄凌的意图来。   他笑笑道:“难得底下人有眼色,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   唐子嫣拍掉赵玄凌的手,卷起宽袖道:“我给你擦背,别乱动。”   她用胰子给赵玄凌的后背擦了一遍,他的后背很宽广结实,摸上去硬硬的,蜜色的肤色透着光泽,唐子嫣伸手偷偷摸了两把,也没想象中的粗糙。   也不知道赵玄凌这身皮肤是怎么养的,在边境那样艰苦的地方,居然还能养出这样光滑的皮肤来。   “娘子别光擦后背,前面也要洗洗的。”赵玄凌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唐子嫣无法,只好又辛辛苦苦给他的胸膛都抹了胰子,用帕子搓了搓,渐渐往下。   浴桶里淡淡的白雾,挡住了身下的风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僵着身不敢继续往下擦,把帕子塞到赵玄凌的手里,转身要走:“余下的,你便自己洗……呀!”   她还没说完,赵玄凌突然从身后环住唐子嫣的纤腰,单臂把人揽进了浴桶里。   “噗通”一声,唐子嫣掉进了浴桶里,被溅起的水珠弄得眼睛朦朦胧胧的,不由伸手抹了把脸:“看看你都把我弄湿透了,还是今早才换的衣裳。”   赵玄凌将她搂在怀里,额头贴上唐子嫣的额头,幽幽道:“湿了那就都脱了吧,回头再给你多买两件新衣裳就是了。反正等下,你会更湿的……”   唐子嫣满脸通红,粉拳锤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赵玄凌:“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这样不好?娘子不喜欢了?”赵玄凌慢悠悠地解开她贴在身上的外袍,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在唐子嫣的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来。   唐子嫣脸颊酡红,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浴桶又不大,基本上是双腿紧紧贴着的。如今赵玄凌抱着她又贴近了一点,唐子嫣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下的弧度。   “霍嬷嬷和翠竹还在外面呢。”   “怕什么,她们不会胡乱闯进来的。”赵玄凌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已经将她腿上的亵裤轻轻剥掉了一半。   他的大掌握住唐子嫣胸前的柔软,只见她脸颊又红了几分。赵玄凌以前没注意到,原来自家娘子如此害羞。明明不是第一次了,总是很快便酡红了双颊,羞赧地眼神乱飘,不敢直视自家。   她这个样子,却让赵玄凌很是欢喜,又觉得可爱,便忍不住逗逗唐子嫣,扶着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挺腰向上稍稍一顶。   唐子嫣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连脖子都红透了。   赵玄凌也不急着解开她的抹胸,伸手从底下探入,一边在柔软上揉捏,一边低头隔着薄薄的又湿透了的布料含住了凸起的顶端。   唐子嫣倒抽了一口气,又怕外面守着的霍嬷嬷和翠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紧紧抓住赵玄凌的肩膀才稳住了险些软倒的身子。   她趴倒在赵玄凌的肩膀上,被他揉捏得浑身无力,只能无助地在嘴边溢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唐子嫣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半张脸,看见霍嬷嬷和翠竹进进出出,收拾着从内室到床榻之间的水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瞪了身边早就已经穿戴齐整的赵玄凌,在浴桶了被折腾了一番不够,还将自己抱到软榻上翻滚了一回,又回到了床榻上,弄得到处都是一滩滩水。   收拾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唐子嫣忍不住又红了脸。   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把寝室给收拾停当了。   唐子嫣在翠竹的伺候下穿衣梳妆,脸颊还带着两朵红晕,眉梢的春意还没完全褪下,给她添了几分妩媚和娇色。   赵玄凌在旁边看着她挑出一支碧玉的钗子,别在发髻上,只叹人比花娇,简简单单的首饰反倒衬托出唐子嫣几分娇、媚来。   两人用了点心,正歪在软榻上低声细语地说着话,就见霍嬷嬷来禀:“将军,夫人,尚书令派人带着礼物上门来,说是祝两位迁居之喜。”   唐子嫣皱了皱眉,他们搬进来也好一段时日了,蒋光寒才想起来送礼,真够古怪的:“来的人是谁?”   霍嬷嬷脸色更古怪了,答道:“是大小姐跟前伺候的蔡嬷嬷,听说是知道尚书令送礼,大小姐特意求的,说是许久不见夫人了。”   唐子嫣挑了挑眉,还真不知道自己出嫁前跟唐子茗有这么深的感情:“既然来了,让她进来吧。”   她选了偏间来见这位蔡嬷嬷,蔡嬷嬷身材有些圆润,一张脸圆圆的,皮肤白皙,倒是显出几分慈眉善目来。   “见过将军夫人。”   唐子嫣摆摆手,示意蔡嬷嬷起来。   蔡嬷嬷也不多做寒暄,很快就将礼物呈上:“这是我家主子的心意,还望夫人笑纳。”   她点了点头,让霍嬷嬷收下了,便见蔡嬷嬷踌躇着,似是欲言又止:“嬷嬷,可是大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蔡嬷嬷扫了眼四周,屋内只有唐子嫣跟前的嬷嬷和贴身丫鬟,必定是信得过的,这才压低声音开口了:“大小姐听说夫人手上,有侯夫人送来的方子。”   唐子嫣一惊,没料到唐子茗居然会知道这件事:“大姐要方子做什么?”   蔡嬷嬷目光有些躲闪,小声道:“主子的心思,哪是下人能猜度的?”   唐子嫣冷笑:“蔡嬷嬷是大姐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可以说是一手养大她也不为过,怎么就猜不出她的心思?而且方子在我这里,是谁说的?”   蔡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红了眼圈道:“还请夫人怜悯,看在大小姐的面上,把方子让给大小姐吧。”   “你先说说,到底要哪一张方子?”唐子嫣对霍嬷嬷使了眼色,后者连忙守在屋外,免得隔墙有耳。   蔡嬷嬷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说?翠竹,送客!”唐子嫣站起身,就要往里走,蔡嬷嬷这才急了。   “夫人,我说,我说!”   她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心虚得声音一再放低:“就是、就是那张让人终生不孕的方子……”   唐子嫣心下一跳,最糟糕的居然被她预料到了:“大姐要把方子用在谁身上?快说!”   蔡嬷嬷起了头,后面倒是没那么难开口了,她愁眉苦脸道:“绮兰公主不是个好相处的,任性跋扈,尤其针对我家小姐,防着她跟尚书令大人见面。公主夜夜霸占着尚书令大人,若是有了身孕,只怕大小姐的处境更难。”   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便使出这么阴毒的招数,让绮兰公主不能生孩子?   唐子嫣还真不知道,为了蒋光寒,唐子茗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大姐她疯了!绮兰公主到底是皇家人,这点小伎俩在御医面前算什么,一查便知,她哪能逃得过?被圣人知道了,还要不要脑袋了?”   为了一个男人,唐子茗连命都不要了?   蔡嬷嬷匍匐在地,哭道:“大小姐也是不得已,再这样下去,她依旧是完璧之身。年岁渐老,   尚书令大人身边哪里还有她的位置?还求夫人怜惜,给大小姐一条生路吧。”   唐子嫣冷哼,难道不给方子,她就是把唐子茗往死里逼了?   分明就是唐子茗在逼着自己,回头出了事,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唐子嫣!   “我还求着大姐给我一条生路,谋害公主的大罪,这种掉脑袋的事我可不敢。”唐子嫣怕唐子茗还不死心,硬邦邦地道:“方子一收到,我就让人烧掉了。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早早烧掉为好!”   蔡嬷嬷听说方子被烧掉了,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唐子嫣倒是觉得,唐子茗不至于那么傻,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说不定是六神无主,被这个奶嬷嬷给怂恿的。   她少不得敲打敲打蔡嬷嬷:“别说我没提醒你,这是死罪。一旦事发,死的不止是大姐,蔡嬷嬷你也该明白,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唐子嫣走近几步,声音里透着一丝阴寒:“嬷嬷是想被五马分尸,还是想被凌迟,又或是被剁成肉末喂狗?”   蔡嬷嬷走的时候双脚打颤,面色发白,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霍嬷嬷却担心道:“夫人,大小姐若是一意孤行……”   到底会连累归德侯府,甚至是唐子嫣。   唐子嫣却笑了:“怕什么,大姐出嫁了,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出了事,父亲肯定会推得一干二净,最多被人说养的女人狠毒阴险罢了。至于我,嫁给了将军,那就是将军家的人了,跟大姐又有什么关系?”   明眼人都看出蔡嬷嬷神色惊慌恐惧从她这里离开的,可见唐子嫣跟唐子茗的关系并不好,出了什么事,又怎么会以为自己会是帮凶?   ☆、第五十章 烂摊子   唐子嫣到底还是担心,她这边威胁吓唬,回头便让霍嬷嬷扶着蔡嬷嬷在院子里坐了坐,缓一口气。   霍嬷嬷细声细气,话里话外全是替蔡嬷嬷着想:“你啊,不知道该说糊涂,还是聪明过头了。主子的事是我们的事,可是有时候,你也该明白,要是出了事,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会是谁?”   蔡嬷嬷会意,后背一寒。她拼命替唐子茗出主意,倒是忘了若果出了事,自己第一个就要被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指不定唐子茗还会推个干干净净,只道是蔡嬷嬷擅自做主的。   唐子茗是蔡嬷嬷一手养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性情如何?为了得到什么,总是免不了不择手段,这些不也是蔡嬷嬷在唐子茗小时候教她的?   如今,蔡嬷嬷倒是后悔了,把唐子茗养得这般不近人情。   她叹了口气:“老姐姐,你说得对,我很该替自己想一想。我说句实话,这方子是我无意中从李嬷嬷口中打探到的,不过在大小姐跟前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她却记住了,催着我回侯府问老夫人要过来,老夫人却说送给了你家主子。”   当时唐子茗是气狠了,摔了一桌子的茶具,只道李霖敏偏心。   却不想想,在府里的时候唐子茗就很是看不上李霖敏,估计没想到李家是卖药的,祖上居然留下了这么个方子。   如今想要亲近些,却是难了,李霖敏早就偏心偏到唐子嫣这里来了。   “我也是没办法,才求到三姑娘的跟前来。”蔡嬷嬷叹着气,想到回去要面对唐子茗的雷霆之怒,就忍不住发愁。   霍嬷嬷又和软地安慰了她一番,让蔡嬷嬷只差发誓打消这阴毒的念头,这才亲自送了她出门走了。   这厢才送走了蔡嬷嬷,唐子瑶居然也叫了个婆子过来。   唐子茗好歹还有个送礼的借口,唐子瑶直接让婆子开口索要方子。   唐子嫣头疼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知道方子再她的手上?   “烧了,”她懒得跟婆子周旋,懒洋洋地回答了。   婆子瞪大眼愣了:“烧、烧了?”   “如此阴毒的方子留下来做什么,自然要烧了的。”唐子嫣摆摆手,就想让霍嬷嬷把人打发出去。   那婆子却忽然扑了过来,抱住唐子嫣的腿哭道:“夫人烧了方子,定是把方子记下来了。求夫人救一救四姑娘,不然她实在活不下去了。”   唐子嫣皱眉,霍嬷嬷和翠竹急得满头汗都扯不开这粗壮的婆子,又不好把院子里其他下人惊动了叫过来,若是他们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唐子嫣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赵玄凌过来一瞧,一脚就把那婆子踹开了,搂住唐子嫣道:“没事吧?”   “没有,”唐子嫣吁了口气,那婆子的力气真不小,把她抱得腿脚生疼。   那婆子被踹得不重,趴在地上好一会才起来,哭道:“求夫人可怜可怜四小姐,实在是那新过门的侍妾太过分了,把老爷完全占了,独留四小姐一直守着空房。她还那么年轻,就要守活寡了……”   赵玄凌听得烦了,让霍嬷嬷给婆子堵上嘴巴,手上把玩着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刀:“给我扔出去!”   婆子被吓得立刻住了嘴,连滚带爬,也不用别人扔了,直接就滚出了郡公府。   唐子嫣却想,那方子果然是祸害,唐子茗来求,唐子瑶也来求,一个两个就不能从夫君身上下手,非要对其他女人下手吗?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她叹了口气,挽着赵玄凌的手就要回去内间,便听见安初兰的声音:“大嫂这里真热闹,瞅着一天便有两个姊妹上门来了。”   安初兰早就听说归德侯府的几个姊妹感情都不深,说会上门拜访,互相串门子走动,那还真是笑话了。   一个嬷嬷走的时候脸色发白,眼圈还是红的。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看着就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撩起帘子进去,安初兰没想到赵玄凌也在。对这个忽然出现的郡公爷长子,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尤其是上过战场,煞气太重,离得近了,她手脚都得冷了。   “原来大伯子也在……”   她讪讪地说着,倒没了之前的底气。   唐子嫣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二弟妹说笑了,姊妹之间互相串门子也是平常,有什么好奇怪的?”   安初兰心里腹诽,平常的人家就算了,谁不知道归德侯府的四个姐妹花在府中就不相来往,更别提嫁人之后了。   但是碍于赵玄凌在,她也不敢多说,只问了一句:“大嫂的账本看得如何了?”   “正看着,账本多,我又没看过,自然要仔细些了。”唐子嫣不信安初兰特地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不痛不痒的事。   果然,安初兰又瞥了赵玄凌一眼,后者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很快就回去内室了。   安初兰偷偷松了口气,嘴角勉强弯了弯:“大嫂或许还不知道,静薇的身子骨好多了,郎中只说平日将养些便好。”   言下之意,凌静薇不再装病了,这管家权便要回到她的手上。   安初兰自然不甘心,便想拖唐子嫣下水。   唐子嫣早知道凌静薇耐不住,又被她烦多了,自然不会再装,找个郎中来瞧瞧,便能理所当然地回来掌家了,她笑笑道:“这可是好消息了,三弟妹的身子骨看来还是很好的,不过立刻就出来掌家,不免太操劳了一些。二弟妹本就是跟三弟妹一起管家,老夫人怕也是这个意思,没得累坏了三弟妹。”   安初兰一听,恍然大悟。还想着凌静薇出来掌家,她心里不痛快,想把唐子嫣推出去恶心凌静薇。如今想来,自己管家一阵子了,做了不少变动,很该给凌静薇搭把手,说不定能分些权。   她这样想着,没跟唐子嫣寒暄几句,就急冲冲走了。   霍嬷嬷看安初兰走远了,这才笑道:“这位二夫人,倒是个直爽的性子。”   唐子嫣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就是太直率了,什么想法都贴在额头上,难怪一直被凌静薇压着。若说秋曼雁是老狐狸,这凌静薇就是小狐狸了,安初兰这个老实人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不过安初兰也不至于毫无作为,趁着管家那阵子把管事都打乱了。不是都换了人,只是把原来地方负责的换成了另一个管事婆子。   凌静薇的几个心腹都调到不起眼的地方,管着不怎么重要的事,倒是便宜了其他人。如今她重新掌家,尝了甜头的管事嬷嬷哪里会愿意换回去?   说不上阳奉阴违,但是心里稍微向着安初兰还是有的。   安初兰不算赢了一局,好歹打了个平手,没让凌静薇占太大的便宜。   也不知道该说安初兰开窍了,还是背后有赵玄曦的指点,终于回过味来了?   “让她们互相牵制着也好,没得有时间把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唐子嫣皱着眉头,想到那张方子终究是祸害,要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只怕水洗都不请了。   “你悄悄回侯府去,跟母亲说说,很该约束约束身边的人了。”   要不是李嬷嬷多嘴,唐子茗又如何会知道,唐子瑶亦然。   如今这个烂摊子,还得自己来收拾,唐子嫣就忍不住叹气。   谁知霍嬷嬷前脚才出府,后脚秋曼雁就让董嬷嬷来请她过去,总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不但秋曼雁在,安初兰和凌静薇也坐在下首。   凌静薇起身行礼,清丽的面庞噙着温柔的笑意,让人第一眼便有了好感:“薇儿见过大嫂,原本该早些去拜访的,无奈病着,不好过了病气。”   真是个会说话的,不管心里头多不喜欢对方,还能把话说得妥妥帖帖的,难怪秋曼雁会偏心,就是唐子嫣自己,也是喜欢听好话的。   “三弟妹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拜访不拜访的?”   唐子嫣刚落了座,秋曼雁不经意地提起:“娘家人来串门子没什么,只是吵吵闹闹的,没得让人胡乱猜测,坏了你的名声。”   果真不想什么,就来什么。   唐子嫣闻言,歉意道:“府里的婆子都是大嗓门,若是扰了老夫人的清净,便是我的罪过了。”   哪里是一句婆子大嗓门就能带过的,安初兰急急道:“大嫂,我恰好去你院子的时候,在外面听见了什么方子。有什么好药方,大嫂怎能私藏,不拿出来给我们都沾点福气?”   唐子嫣神色如常,从容道:“确实出嫁前,母亲送了几张养身的方子。郡公府里还缺什么好方子,二弟妹这不是埋汰我吗?”   她让翠竹把锦盒送了过来,里面几张泛黄的纸。安初兰好奇,捡起一张瞧了,果真都是平常的方子,不是养身就是保胎的药膳,只有一个养脸的方子有些稀奇。   安初兰看了又看,唐子嫣便大方道:“二弟妹若是喜欢,这张养脸的方子便拿去。要是不放心,尽管叫郎中来瞧瞧再用。”   “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嫂言重了。”安初兰得了方子,语气缓和了不少,凌静薇心里不由暗骂这蠢货,三言两语就给哄得找不着北。   不过凌静薇也仔细看了,一张张泛黄的颜色差不多,显然是一起放着的。方子的字迹每一张都不同,许是经年收藏下来,侯夫人送给唐子嫣也是示好的意思。   听闻在侯府的时候,也就这个三姑娘跟侯夫人的关系最亲近,送几张方子确实比金银要贴心得多了。   “这些方子实在,难为大嫂的几个姊妹也想要看看了。”   唐子嫣没有接凌静薇的话,只问道:“三弟妹可有喜欢的,取走便是了。”   “多谢大嫂的美意,郎中已经给我开了不少养身的方子,贪多总是不好的。”   唐子嫣也知道凌静薇不像安初兰那么没心机,就算看着好的方子,也是不敢胡乱用的,便让翠竹把方子都收好了:“我待会就让人誊抄几份,送到其他姊妹手里,免得她们眼馋,三天两头跑来跟我要。”   她笑眯眯地说着,似乎一点都不介意那些姊妹上门来吵吵闹闹要方子。   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她们几个又有什么说的?   秋曼雁又提点了几句,唐子嫣便被打发走了。   走得远了,翠竹才低声问:“夫人,真要把方子誊抄一份个其他小姐送过去?”   “当然,赶紧抄好了,明天一早就送。”唐子嫣正愁着唐子茗和唐子瑶会不会出什么昏招连累自己,如今倒有了借口,一个个都送了方子,过了明路,以后有什么事脏水也泼不到自己身上。   ☆、第五十一章 被宠爱   唐子嫣也留了心眼,唐子茗那里,让人直接送到绮兰公主的手上。毕竟是主母,一个侍妾的东西送到她手上也是应该的。   至于唐子瑶,她二话不说让人送到中郎将的母亲,府中的老夫人手上。儿媳妇的东西,做婆婆的看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除了后患,毕竟都是其他人看过后才交到唐子茗和唐子瑶手上的。以后出了事,她们两人也没理由推诿到自己身上了。   唐子嫣是不得不防,谁知道她们东窗事发的时候会不会把自己当做替罪羊?她赌不起,索性以绝后患。   霍嬷嬷听讲了,心里老怀安慰。自家姑娘越发谨慎了,原来那点子心软都被唐子茗和唐子瑶消磨殆尽。   也是她们太过分了,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哪里受得了丝毫的伤害?   只是,唐子嫣到底还是手软了。   赵玄凌也是这样想的,对付敌人,如果不狠狠重挫,让她们没有反击的心思,到头来还是会惹得一身腥。   唐子茗和唐子瑶有胆子叫人上门来索要,完全没把唐子嫣和自己放在眼内,他也就不客气了。   唐子嫣没有做的,赵玄凌来做便是了。   下午伺候赵玄凌换了常服,唐子嫣奇怪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上了茶水点心,翠竹退了下去,赵玄凌才揽着她低声道:“我今儿碰见尚书令了。”   唐子嫣疑惑地看向他,又听赵玄凌道:“昨儿大姑娘不是派人上门来庆贺,我怎能不道谢?”   闻言,她揶揄地瞅了瞅赵玄凌,这男人真是越发坏心眼了。特地告诉蒋光寒,唐子茗让人上门肯定是报备过他的。只是送礼而已,估计蒋光寒也没放在心上。   却没料到赵玄凌不客气地道:“送礼也就罢了,姊妹之间互相走动也是好的。只是大姑娘派人上门哭诉,我们好歹是姻亲,实在不好搀和别人的家事,着实让内人为难。”   他想到当时蒋光寒的脸色都变了,不由心里尤为痛快。   赵玄凌对这个尚书令没什么好印象,当初跟自己抢唐子嫣就算了,另一边居然还勾、搭了绮兰公主,别以为他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蒋光寒做了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绮兰公主都说是任性跋扈,自小被圣人宠着长大,却有些缺心眼,心思也单纯,容易哄得紧。要不是她被蒋光寒刻意流露的风姿蛊惑了,又怎会求到圣人跟前,说什么都要下嫁给他?   得了公主的青睐,却又怕她在府里一人独大,便把唐子茗的心给勾过去了。两人互相撕咬着,蒋光寒享受着被两位美人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着,简直快活过神仙。   赵玄凌就是不想看见他太快活,不顾蒋光寒的脸色又开口道:“按道理,这些不该是我说的。只是大姑娘跟内人哭诉至今尚未圆房,却有些过了。”   蒋光寒被他说了一通,脸色越发糟糕了。自己没想到唐子茗居然如此胆大,直接告到了唐子嫣的跟前,还让赵玄凌给听见了。   他倒是没怀疑赵玄凌是故意听的,毕竟身为武人,耳目清明,这点动静哪里能逃过赵玄凌的耳朵?   蒋光寒只是不忿,唐子茗竟然把家中事外扬,真是皮痒了。   更何况,赵玄凌似是不悦道:“内人说得有理,尚书令这是不把归德侯放在眼内,还是没把我放在眼内?”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光寒再不跟唐子茗圆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只是他心里打算晾一晾唐子茗,好磨掉她的棱角,别太心高气傲,多些烟火气。谁知想的好好的,全让赵玄凌打乱了。   自己主动去宠幸美人,那是享受。被人逼着去宠幸,就算是再美的人儿,蒋光寒都浑身不自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他一回府,便说晚上要去唐子茗的院子,把唐子茗高兴坏了,连绮兰公主的冷嘲热讽通通的没在意了。   ‘我们府上又不是没有郎中,唐姨娘却特地去郡公府索要这些平常的方子,岂不是让人小看了?’   唐子茗冷哼,绮兰公主再漂亮再得圣宠又如何,蒋光寒还不得乖乖跟自己圆房,抵挡不住自己的魅力?   她高高兴兴地沐浴梳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改平日白衣胜雪的衣裙,改换了一件桃红色的纱裙。穿在身上,薄薄的轻纱贴服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体态来。   唐子茗对自己的身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四个姊妹里除了病怏怏的唐子娇,谁也比不过自己这一身的肌肤和身姿。   她是花了大力气保养的,尤其进了蒋府,更加用心,只想着能给心爱的男人展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再也离不开自己。   绮兰公主闹了一场,直到深夜蒋光寒才姗姗来迟。他被公主弄得心烦意乱,看见唐子茗就想起今早遇到赵玄凌时听到的那一席话,觉得这位归德侯府的长女还是得狠狠磨一磨,才能乖乖做一个可人的侍妾。   他原本对唐子茗还是有些好印象的,毕竟唐子茗才华洋溢,平日冷冰冰的,瞧着清心寡欲。是个男人都想挑战这样的女人,被这样的女人缩倾心,蒋光寒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也不能免俗地感到心悦。   可是蒋光寒没想到,唐子茗不过是外表看着冰清玉洁,其实内里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大晚上跑到尚书府上,哭得梨花带雨,看得人心疼,谁知偷偷在茶水里下了迷药,爬到了自己床榻上。   第二天清早被人发现,传得人尽皆知,连母亲都惊动了,蒋光寒想不娶她都不行。   这样的作为,实在让蒋光寒十分不齿。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如此胆大,以后嫁过来还得了?   尤其下药这一手,有第一次很可能就有第二次,蒋光寒绝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机会。   他换掉了唐子茗身边人,没想到她倒是厉害,没多久又笼络到一个蔡嬷嬷,不过是门前洒扫的婆子。   蒋光寒还真是小看了唐子茗,心里更是警惕,从不吃喝她院子里的东西。   瞧见今夜的唐子茗一袭桃红色的纱裙,袅袅走来,蒋光寒眼中带着惊艳,心里却更是对她看不起。   瞧瞧,外面的书生文人对唐子茗多是推崇。多少诗词都被誊抄下来,互相传阅。唐子茗只怕被他们当做了多么冰清玉洁的才女,如今这个才女却穿着勾栏院的卖笑女子丝毫不庄重的衣裳,脸上居然没定点的不适应。   蒋光寒真是不明白归德侯是怎么养女儿的,听说唐子瑶也是个闹腾的性子,唐子茗却是表里不如一,唯独唐子嫣跟她这两个姊妹都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赵玄凌提及唐子嫣时眼底闪过的柔和,两人的感情必定是极好的。不由后悔当初应该求到圣人面前,让唐子嫣许给自己,或许就不会像唐子茗那样令人糟心了。   “大人?”唐子茗走到了蒋光寒的跟前,见他微微沉着眸子,像是看着自己,又似是想着什么,不由低声唤了一句。   一边说着,她一边倚向蒋光寒的胸膛,嘴角微扬:“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大人。”   蒋光寒的嘴角含着一抹讽刺,等着自己来宠幸她吗?   还是唐子茗早就算计到,赵玄凌会因为唐子嫣而替她出头,逼着他过来跟唐子茗圆房?   蒋光寒喜欢聪明的女子,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他伸手推开唐子茗,在她惊讶间,直接躺在了软榻上,懒洋洋地道:“既然想要,那就自己来。”   唐子茗一怔,忍着羞涩,脱掉了纱裙,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裳,笨拙地抚过蒋光寒结实的胸膛,眼中水光潋滟。   连蒋光寒也不得不承认,落入凡间的唐子茗确实漂亮。即使再怎么不喜欢她的性子,身体也渐渐变得灼热。   他眸中渐深,有点不喜欢这种不被掌控的感觉,大掌一伸,翻身把唐子茗压下,没有多少怜惜狠狠贯穿了她,在唐子茗的痛呼中恣意驰骋。   对待绮兰公主,蒋光寒自然是百般怜惜,终究是圣人最宠爱的公主,他也不敢对公主怎么样。要哄着她,宠着她,这就足够了。   但是对唐子茗,蒋光寒就没那么多的耐心,平日压抑着自己,免得吓着伤着公主,如今一股脑地都发泄在唐子茗的身上,畅快淋漓。   唐子茗凄凄凉凉地啜泣了一会,感觉身下的疼痛渐渐变成了瘙痒酥麻,扭着身子,满脸红晕,双腿圈住蒋光寒,只想索要更多。   “真是个骚、货,”蒋光寒不屑地说着,难得放、纵了自己,将她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才消停,沐浴后施施然离去,也没留宿在唐子茗这里。   蔡嬷嬷在外面听了,心喜自家老爷果真是喜欢唐子茗的,见蒋光寒离开,偷偷溜进来想要恭喜唐子茗,却被她凄惨的样子吓着了:“姨娘?”   唐子茗还沉浸在余韵中不能自拔,身上的青青紫紫倒是不怎么疼,沙哑着声音道:“没事,让人把热水送来吧。”   蔡嬷嬷缩了缩脖子道:“姨娘,厨房只让人送了一桶热水给老爷,便熄了炉火。”   唐子茗咬牙切齿,这肯定是绮兰公主的主意,这位公主总是喜欢在小事上让人难堪:“那将就用着老爷剩下的热水吧。”   蒋光寒走了有一阵了,浴桶的水透着半凉,唐子茗瞧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嘴角弯弯,随意洗了洗便哆嗦着上来,只是唇边的笑意一直么落下。   今夜看来挺顺利的,蒋光寒也很喜欢她这副身子不是吗?   ☆、第五十二章 巧出手   唐子嫣听闻唐子茗最近颇为受宠,蒋光寒一连半个月都歇在她的房内,让人十分吃惊。   翠竹倒是不甘心了,嘟嘟嘴道:“明明尚书令大人之前求娶的是夫人,如今倒是对大姑娘不一般。”   霍嬷嬷瞪她:“胡说什么呢,这话以后别说出口,要不然别说夫人,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翠竹一张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狠狠打了一下嘴巴道:“夫人,奴婢说得不好,就是有些不痛快。”   唐子嫣自然明白翠竹素来心直口快,其实没什么坏心眼,便笑笑道:“别说霍嬷嬷,要是你在外面透露了一字半句,我只怕没脸继续呆在郡公府的。”   翠竹吓了一跳,紧紧抿着唇,下决心以后说话要想三四遍才说出口。   看她终于明白了这事的严重性,唐子嫣这才又道:“你瞧着大姐风光,其实祸福相依,只怕在尚书府里更难过了。”   翠竹不明白:“有尚书令大人的宠爱,大姑娘在府里的日子怎会不好过?”   唐子嫣笑了笑,没有答话。   有善妒的绮兰公主在,唐子茗霸主蒋光寒的举动简直是在打公主的脸。她怎会怪责蒋光寒,只会把憎恨都落在唐子茗身上。   要不是担心坏了蒋光寒的名声,绮兰公主在圣人面前哭诉尚书令宠妾灭妻,蒋光寒就得倒霉,唐子茗也得不到好。   如今绮兰公主越是不动声色,心里憋着的火气就越厉害。等蒋光寒贪新鲜差不多了,唐子茗就得倒大霉了。   只可惜,唐子嫣却想着,唐子茗如今不一定没明白这其中的凶险,还依旧为之,怕是对蒋光寒,又或是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信心。   如同唐子嫣所想的一样,唐子茗确实对自己的容貌身子十分满意。这几日有了蒋光寒的滋润,她犹如脱胎换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妩媚撩、人的气息。   身上的青青紫紫没有完全褪下去,又新添了不少。一大片的从颈侧到胸前,没落再抹胸里,实在引人遐想,连蔡嬷嬷这么大年纪的婆子也看得有些脸红。   没想到尚书令大人衣冠楚楚的,在外也是温柔多情的摸样,在床榻上居然如此狠戾粗鲁,唐子茗身上的痕迹不少反多。   蔡嬷嬷总觉得这其中透着一股怪异,要是蒋光寒真喜欢唐子茗,怜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把她弄得遍体鳞伤?   偏偏唐子茗就像天赋异禀一样,不管前一晚给折腾的多厉害,第二天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娇吟声酥麻入骨,简直奇了。   蔡嬷嬷不是没听说过唐子茗出嫁前的名声,冰清玉洁的才女,素来冷冰冰的脸,十分不近人情。   如今瞧着哪里像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反倒像是天生柔媚的美人蛇,把蒋光寒缠了一夜又一夜,食髓知味。   连她都不得不佩服唐子茗,总是能把自己打扮出最美的一面,恰到好处的梳妆,既不夸张,又精致可人。   唐子茗甚至在肚脐上用朱砂画了一朵半盛开的牡丹,在白皙的皮肤上艳丽非常,深得蒋光寒的喜欢,因为她小腹上的青紫尤为多。   绮兰公主还是在小事上为难唐子茗,比如总是忘记饭点给她送饭,比如夜里不给她送热水,比如新裁的衣裳不是太宽大就是颜色暗沉,最后让唐子茗不得不多花钱请人在外面裁剪几身。   蔡嬷嬷伺候着唐子茗起身,对她一身柔滑白皙的皮肤十分赞叹。也就这身冰肌玉骨,才能笼络住蒋光寒的心。   不久的将来,或许唐子茗能得到尚书令的宠爱,翻身了也说不定。   唐子茗用了一碗糖水和松软的点心,这些日子蒋光寒总来她的院子,厨房碍于绮兰公主不敢忤逆,暗地里却有一两个婆子讨好她,悄悄把唐子茗要的东西送过来。   她惬意地睡了午觉,比较夜里伺候蒋光寒,着实有些累人,也不怎么有时间睡觉。养足了精神,唐子茗开始沐浴梳妆,今儿挑了一件水蓝色的纱裙,宽大的袖子一扬,便是如同粼粼波浪,十分好看,是她花了大钱让最好的裁缝做的。   准备停当,唐子茗叫人做了蒋光寒喜欢吃的几道菜,摆在桌上,只等着他过来。   可是她等了又等,直到子时,蔡嬷嬷低声提醒唐子茗,蒋光寒今夜歇在了绮兰公主的院子,她这才怔怔地想起初一十五,老爷是该睡在正妻的院子里。   唐子茗不在意地笑笑,绮兰公主一个月也就这两天能够留住蒋光寒了,她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但是蒋光寒这一留,就留了四五天,唐子茗不由摔了手里的茶杯,绮兰公主比她预料中还要聪明,竟然懂得怎么笼络住尚书令的心了?   倒是她小看了这个单纯的公主,该说为了留住心上人,所以公主终于也放下了架子迎合蒋光寒了吗?   蒋光寒想要磨掉唐子茗的棱角,更何况是绮兰公主?   一连十天遭了冷落,绮兰公主急得不行,哪里还记得揣着公主的架子?   她让人做了一桌蒋光寒喜欢的菜式,打扮比平日少了点端庄,多了一分娇艳。一袭粉色的高腰衣裙,把绮兰公主的身姿显得淋漓尽致。   蒋光寒很满意,短短十天,不但磨掉了唐子茗最后的清高,也让绮兰公主学乖了,懂得去讨好他,而不是端着公主的架子来命令自己。   他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毕竟让一颗颗珍珠从高阁中跌入泥尘,沾了灰,再不见以往没有丝毫瑕疵的圣洁华美。如同将一个个天仙拖入凡间,沾上了烟火气,变成了凡人,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   降服了两个美人,蒋光寒的后院暂时一片和谐,惹来不少男人艳羡。除了皇太后和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子,以及才华洋溢又冰清玉洁的才女,两人同被收在尚书令一人的后院里,何其庆幸?   只有尚书令过得惬意,却没想明白过,两个同样心高气傲的女人哪里能容得下对方?   这边尚书令过得十分得意,赵玄凌也没落下中郎将。   这样的小角色,不用赵玄凌亲自出马,江元镇自动自觉就揽在了身上,远远见着,就伸手搭上中郎将的肩头,把人拐到了角落,好兄弟一样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兄弟,别说我没提醒你。宠妾灭妻,要是归德侯府的四姑娘撕破脸告到圣人面前,你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那位楚楚可怜的侍妾,只怕也没好果子吃的。”   中郎将皱了皱眉,叹道:“我何曾不想把四姑娘当做妻子,好好过日子?”   偏偏唐子瑶是个倔强的,容不下他的青梅竹马,非要把人赶出去才罢休。人都迎娶进来了,哪能说赶走就赶走?   中郎将不是不想好声好气地跟唐子瑶说话,可惜唐子瑶根本没的商量,气得自己从来不进她的院子。   原以为唐子瑶会屈服,可惜中郎将小看了她的倔脾气。   也是,这女人胆子不小,还敢在三姐唐子嫣出嫁的时候出手掉包,差一点就成事了。要不是赵玄凌警惕,唐子瑶只怕这会都做了将军夫人了。   中郎将防着唐子瑶,生怕她对侍妾动手,每天过得心力交瘁,别提多闹心了。   江元镇阴测测地笑了,递了他一个眼神:“傻兄弟,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四姑娘如今是你的妻子,她就是你家的人,死了也是你家的鬼。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大老爷,她就是伺候你的人。”   他见中郎将听的认真,又大咧咧地笑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等你这个大男人用火把她烧得滚烫,还不得软绵绵地任由你说了算?”   中郎将心里琢磨着,觉得江元镇说的有几分道理。女人宠着哄着,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就不信唐子瑶还能继续胡缠烂打下去!   “好兄弟,要是收复了那个恶婆娘,我一定请你去喝酒,不醉不归!”中郎将对唐子瑶提不起兴致来,可是江元镇的话却是不得不听。到底是正妻,这样冷落着,闹腾着,迟早传了出去,丢的就是他的脸面了。   江元镇笑着答应,又低声说道:“你家的四姑娘还上门闹到将军夫人跟前去了,幸好夫人不计较,是个大方的,帮你遮掩了,要不然郡公府的人知道了,还不得闹到圣人面前?到时候说的就不是四姑娘的事了,而是你中郎将竟然没把郡公府的人放在眼内!”   中郎将一听,吓得一身冷汗。他是听说唐子瑶派了个老嬷嬷去郡公府,以为是跟将军夫人求和,想要点助力,好稳固她的正妻地位。   没想到唐子瑶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唐子嫣面前闹腾?将军夫人大度,是看在他中郎将的面子上,不然早就把人打出去了!   中郎将越想越是生气,唐子瑶真是不可理喻,不好好收拾了,以后只会在外面给他惹事。   他一个四品的小官,在京中达官贵人多如云的地方,烂摊子哪里收拾得起来?不被连累就不错了!   江元镇看着中郎将气冲冲地走了,转身对远处的赵玄凌隐晦地做了个手势。不听话的人就该收拾收拾了,免得到处给别人惹事。   将军这一手,那大姑娘和四姑娘只怕短时间内都不能烦着将军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打小报告也需要技巧的,嘿嘿~~~   ☆、第五十三章 论床笫   唐子嫣知道这些事,已经几天之后了。还是李霖敏身边的李嬷嬷为了赔罪,特意来告诉她的。   瞧见赵玄凌这几天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喜欢邀功的人。唐子嫣也没戳破,只是心里到底是感激的。   家宅后院这点破事,还不至于让赵玄凌出手,不过是看不惯唐子茗和唐子瑶欺负自己,这才搀和一下的。   对唐子嫣来说,让赵玄凌折腾这些,倒是大材小用了。   她特意亲手做了一锅莲藕鸡汤,又吩咐厨房做了一桌赵玄凌喜欢吃的菜。下午早早就沐浴了,然后梳妆打扮,换上一袭粉色的衣裙,略施脂粉,显出几分柔媚来。   赵玄凌回来看见这样的唐子嫣,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很漂亮。”   “嗯,”唐子嫣虽然知道自己精心打扮后,自然是不差的,但是被他开口夸赞,还是有些赧然。   伺候赵玄凌换了常服,唐子嫣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的碗里,又给他盛了莲藕汤。霍嬷嬷和翠竹早就退下去了,屋内就他们二人,如同平常人家的夫妻一样。   赵玄凌扫了眼桌上的饭菜,都是他喜欢的,不由嘴角微弯。   他在艰苦的地方生活久了,吃的东西都是稀疏平常,不爱大鱼大肉,只喜欢清粥小菜,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对赵玄凌来说,京中的贵女一个个就像珍馐佳肴,看着不错,吃多了却要腻人。唯独清清爽爽的唐子嫣,最是能入了他的眼。   就如同那些小菜,看着平常,入嘴爽口,回味无穷。   吃饱饭足,赵玄凌一个人进去内间沐浴。   原本想拽着唐子嫣一起去的,只是上回估计把她吓怕了,说什么都不愿意,他只能讪讪地独自进去洗了。   等赵玄凌出来,不由一愣。   唐子嫣脱掉了粉色外袍,露出月白色的抹胸,圆润的双肩在被子里若隐若现,抹胸露出一半,隐约能看出是鸳鸯戏水的刺绣。   最让赵玄凌血脉泵张的,却是榻前地上扔的亵裤,分明是唐子嫣刚才穿的。   他胡乱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水珠,心里琢磨着唐子嫣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豪放了?   其实唐子嫣也忐忑,赵玄凌究竟会不会喜欢这样大胆的她。   她抱着被子,眼看着赵玄凌一步步走来,俯身捏住唐子嫣的下巴,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唐子嫣合不上嘴巴,双唇渐渐又痛又麻。   身上的薄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玄凌慢慢扯开了,露出她修长笔直的双腿,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赵玄凌一边夺取她的呼吸,一边大掌在唐子嫣抹胸的刺绣上流连,沿着鸳鸯戏水的边缘缓缓游弋,隔着薄薄的衣料,唐子嫣觉得胸前一阵瘙痒一阵酥麻,浑身都软了下来,没了力气。   他趁机揽住唐子嫣的腰身,把人抱在自己的腿上。一手从抹胸上面探了进去,一手从小腹缓缓往下。   唐子嫣紧绷着身子,双腿加紧,很快便溃不成军,彻底瘫软在赵玄凌的臂弯中,红艳的双唇轻轻喘息着,身上泛着淡淡的粉色,秀色可餐。   赵玄凌俯身吻上她的肩头,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让唐子嫣翻身趴下,薄唇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流连,一下扯掉抹胸扔在榻下,大掌紧紧握住一边的柔软,一面从身后慢慢埋入她的湿润。   漫漫长夜,赵玄凌身体力行地告诉唐子嫣,他有多喜欢……   唐子嫣第二天醒来,双颊红扑扑的,埋在被褥中,身上绯红的痕迹让翠竹羞红了一张小脸。   她伺候着唐子嫣起身沐浴,正在梳妆的时候,便见霍嬷嬷撩起帘子进了来:“夫人,李嬷嬷刚才派人来递了个消息。”   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消息,自从上次李嬷嬷心知自己坏了事,就一个劲地想要给唐子嫣表忠心原谅,所以来往倒是比以前要多了。   偶尔也会派个跑腿的小丫鬟来传话,唐子嫣端详着镜子里的人,脸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下,眉梢间含着几分春意,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支白玉簪,这才回过头来:“又出什么事了?”   霍嬷嬷也忍不住叹气:“听闻是四姑娘不愿意跟姑爷圆房,还用鞭子打赏了姑爷,四姑娘还连夜回了侯府,姑爷家的管家去侯府里也是颇有微词,想要接四姑娘回去,却又被四姑娘打了。”   唐子嫣头疼,唐子瑶还真是惹事精。嫁过去这么久,还没跟中郎将圆房就算了,如今中郎将想补回来,也是想全了她这个正妻的面子。   唐子瑶倒好,直接一鞭子把人打伤了,然后就跑回了娘家,丢下一堆烂摊子在那里。   中郎将估计不想跟归德侯闹得太僵,这口气算是忍下了,叫了管家去接她,已经很给唐子瑶面子了。   可惜唐子瑶不领情,照样把管家打了,估计归德侯这下要跳脚了,恨不得把这个女儿塞回娘胎,不让她继续出来闹腾了。   “父亲怎么说?”唐子嫣摇摇头,只怕归德侯也拿唐子瑶没办法的。   “侯爷亲自登门给姑爷赔罪,还让两个婆子把四姑娘绑回去了。只是四姑娘挣扎的时候,伤了老夫人,动了胎气,幸好孩子没事,却要静养一个月。”霍嬷嬷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归德侯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就有多恨唐子瑶伤了孩子。   唐子嫣皱眉,唐子瑶也太不小心了:“母亲没什么事吧?”   “李嬷嬷派人说了,只是动了胎气,不妨事的。”李嬷嬷说得隐晦,显然真的没什么事。不过是看唐子瑶不顺眼,李霖敏索性将计就计,卧榻歇息,归德侯震怒,必然不敢留着唐子瑶,果然听说李霖敏动了胎气,当天就把人送走了。   唐子嫣叹气:“四妹妹这又是何必呢?”   既然嫁了人,好好跟中郎将过日子就好了。就算有那个青梅竹马的侍妾在,他们感情再好,侍妾也越不过唐子瑶这个正妻去。   要是唐子瑶能学着温柔洒脱点,笼络住中郎将的心,指不定那侍妾人老珠黄,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了。   如今唐子瑶越是闹腾,反倒越是显得那侍妾楚楚可怜,中郎将想不更怜惜她都难。   把夫君推得更远的,不过是唐子瑶自己罢了。   唐子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给人五花大绑送回来,归德侯简直连脸面都不给她存下了。   气呼呼地灌下一杯茶,唐子瑶瞅着被反锁的房门,更是难受。   跟前伺候的连枝兢兢战战的,就怕唐子瑶一个不顺心又会掐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斟满茶水,就听唐子瑶幽幽地道:“连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对吗?”   “夫人,奴婢不敢。”连枝耷拉着脑袋,一点都不敢抬头看向这凶悍的女主人。   唐子瑶一手托着腮,想到昨夜圆房,她也是对赵玄凌死了心。到底已经嫁人了,她再倔强,最后不过是便宜了那个狐狸精侍妾。   一个寡妇都能让中郎将仿若珍宝一样护着疼着,更何况是她呢?   谁不想有一个如意郎君,唐子瑶好不容易想通了,听说中郎将要过来,她心里是有些窃喜的,早早就沐浴打扮了。   谁知道她正在浴桶里被热水泡得昏昏欲睡,听见窗棂外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着:“你瞧姨娘最近是不是腰身胖了些?”   “嘘……听说啊,姨娘可能有了身孕。”   “真的?那老爷突然要跟夫人圆房,难不成是因为姨娘不能伺候他了?”   唐子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猛地站起身走到窗棂前,哪里还能看见那两个碎嘴的丫鬟?   只是她们两人的话,深深烙在她的心上。   唐子瑶半信半疑,等夜里中郎将过来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姨娘怀上了?”   中郎将一怔,忽然警惕地看向她:“你从哪里听来的?”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真的了。对上那两个丫鬟的话,唐子瑶不由怒极攻心。   姨娘有孕,就跑来她这里圆房,当自己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通房丫鬟吗?   唐子瑶气得眼圈都红了,一把抓住马鞭,狠狠就向中郎将抽了过去。幸好中郎将敏捷地避开了,只抽到了半边肩膀和手臂,不然就得直接在脸颊上留下疤痕。   听见响声,外面的丫鬟一阵惊呼,中郎将被簇拥着,上药的,包扎的,请郎中的,知会老夫人的,乱成一团。   唐子瑶索性趁乱离开,回到了归德侯府。   没想到无意中碰到了李霖敏,被盛怒的归德侯又送了回来。   她叹着气,又问连枝:“你家老爷呢,伤得不重吧?”   “放心,我还死不了。”中郎将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进来,手臂上包扎的白布上渗了些许的血迹:“怎么,连跟我圆房都不乐意,心里还想着赵将军?别不记得,是赵将军把你亲手换回来的,可见他有多讨厌你!”   “别说了!”唐子瑶尖叫着摇头,连枝吓得连忙退了出去,就见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把房门重新锁上。   “嬷嬷?”连枝低声一唤,老嬷嬷示意她噤声。   “你别过来,你想做什么……”唐子瑶混乱中抓起茶杯就向中郎将扔了过去,中郎将这次有防备,轻易就避开了。她随手抓着身边的东西就乱扔,很快什么都没了。   屋内除了常用的几样东西,全都被收走了。   唐子瑶正慌神,就被中郎将一推,趁势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唐子瑶挣扎着,踹了他一脚,惊叫道:“你走开,走开——”   “你是我的夫人,要我去哪里?不好好伺候我,确实转眼对待你的夫君?”中郎将一手制住她扭动的手臂,身体压住她乱踹的双脚,皱眉道:“你究竟对我有多不满意,我哪里比不上赵玄凌?”   赵将军确实厉害,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但是中郎将并不觉得自己差到哪里去,除了显赫的功名,不管容貌还是武艺,都只是比赵玄凌差那么一点点。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承认他不如人,尤其是床榻之上。   唐子瑶红了眼,嘴硬道:“你哪里都比不上他,说不定连床笫之间!”   “那我就让你试试,我是不是真不如他了……”原本想要怜惜唐子瑶的第一次,如今中郎将被她的话惹得满心的不痛快,也顾不上体贴,扯下帐子,撕掉唐子瑶的衣裙,不顾她的哭闹,狠狠将她压在身下揉搓。   ☆、第五十四章 姊妹花   霍嬷嬷听说中郎将终于跟唐子瑶圆房了,恨不得烧香拜佛,希望四小姐赶紧好好过日子,别再闹腾了。   这边还没烧上香,张胜和秋曼雁便来请唐子嫣了。   ‘肯定没好事,’这是霍嬷嬷和翠竹心里的想法,但是唐子嫣还不能不去。   秋曼雁免了唐子嫣的请安,有事才叫人请她过来,已经够礼遇了,就是每次被请过去,总没什么好事就是了。   唐子嫣过去的时候,安初兰和凌静薇也在。   凌静薇也就算了,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跟她打招呼,不露一点声色。安初兰依旧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瞅着她。   秋曼雁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道:“你们搬进来也好一段日子了,府中乱糟糟的收拾,也没顾得上给你才买几个丫鬟在跟前伺候着。如今瞧着你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老嬷嬷,其他都是些跑腿的小丫鬟,也不怎么定事。”   凌静薇点头,附和道:“下午正好官牙子上门,大嫂不妨挑几个在房内伺候着。”   安初兰也跟着笑了:“就是,我们每一房至少八个丫鬟,老爷跟前也少不得一两个伺候着。大嫂那么两个人,也腾不出手来照顾大伯子吧。”   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倒是说得爽快,不过是想让唐子嫣的院子里多安置几个年轻丫鬟罢了。   唐子嫣挑眉,她们有这么好心?   她笑着应下,果不其然午后来的牙婆子,身后清一色漂亮年轻的丫鬟。十三四岁的年轻,青葱一般亭亭玉立,一个赛一个漂亮。   听闻是赵大将军院子里要挑人,丫鬟们一个个酡红着脸,偷偷整理着衣裙,巴不得自己被选上。   凌静薇扫了一圈,点头道:“这次的丫鬟倒是不错,瞧着也是规矩的。”   安初兰甩着帕子,瞥了那些小姑娘一眼,只觉得一大群狐狸精,亏得牙婆子能一下子找来这么多:“瞧着还好,大嫂觉得呢?”   唐子嫣心里好笑,这些人让她选的不是丫鬟,而是通房丫头或者姨娘吧?   “我打算把偏院的小灶用起来,天气越发凉了,饭菜从大厨房送过来有些凉了,能放炉子上温着也是好的。”   凌静薇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笑道:“大嫂说的灶头,让人收拾一下就好了,先挑挑些丫鬟?”   唐子嫣这才笑了:“我正缺两个灶头上的烧火丫鬟,这些姑娘怕是不适合。”   听说要做烧火丫鬟,底下的姑娘们面面相觑,有些直接躲到后面,就怕被选上。   凌静薇笑容一顿,半晌才道:“大嫂要烧火丫鬟,从底下挑两个小丫鬟凑合使唤就是了,屋内却不能缺了人。”   “三弟妹说的也是,院子洒扫的,屋内做针线的,我都是缺着的。”唐子嫣瞥了底下的姑娘们一眼,又道:“不管是做什么,却要些胆子大的。”   牙婆这才堆满笑,上前保证道:“大夫人放心,老妇这里的丫鬟都是胆大心细的,保管让夫人满意。”   “真的?”唐子嫣随手点了前面两个清秀的丫鬟,琢磨道:“我试着用两天,要是真胆子大的,我就都留下来。”   两个丫鬟是一对姊妹花,高兴得脸颊红扑扑的,连忙给唐子嫣磕头:“奴婢拜见夫人。”   凌静薇赞道:“大嫂果然好眼力,这两个丫头瞧着就是伶俐乖巧的。”   唐子嫣笑了笑,是不是伶俐乖巧不知道,不过两人偷偷瞄向凌静薇的眼神,却被她瞥见了。   既然这两个是想让她收下的,不管怎么推掉,估计都有借口送过来,倒不如索性自己先开了口。   走完过场,牙婆笑眯眯地带着余下的丫头走了。   唐子嫣也没想为难她们,让这对姊妹花跟着霍嬷嬷学一点简单的规矩,就在门外候着了。   翠竹满脸警惕,生怕这对姊妹花对唐子嫣不利,小声嘀咕道:“夫人,真让她们留下来?看着她们的摸样,就不像是会做事的。”   这倒是,浑身细皮嫩肉的,不是以前大户小姐被家里犯事连累,流落到这里,就是牙婆打小就精心培养的,就为了给贵人做侍妾。   如今瞧着,倒像是后者。   “夫人,将军回来了。”霍嬷嬷刚进来禀报,唐子嫣就看见外面那对姊妹花连忙互相整理着衣裙妆容,只怕想给赵玄凌最好的印象。   赵玄凌对门外多了两个陌生女子,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他素来对身边人十分警惕,打小就被宅院里的小手段折磨过,更加小心谨慎:“这是从哪里来的?”   “郡公夫人和三弟妹说我们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太少了,便让人才买了两个进来。”唐子嫣撩起帘子解释着,又对姊妹花道:“还不进来伺候将军换一身松快的衣裳?”   赵玄凌觉得奇怪,忽然见唐子嫣向他眨巴了一下眼,他的眼底闪过意思笑意。两人相处了一段时日,默契便有了,眨眼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故意板着脸,也没再故意遮掩身上的肃杀之气。就算在战场上,那些凶悍的突厥人面对这样的赵玄凌,也是心里发寒,不敢轻易靠近,更何况是两个娇生惯养的小丫鬟?   这对姊妹花吓得花容失色,双双跌坐在地上,哆嗦着好半天站不起来。   别说她们,就是霍嬷嬷和翠竹也吓得不轻,拍着心口往外退了又退。   唐子嫣用帕子遮掩着,偷偷笑了笑,这才又故意绷着脸喝道:“都坐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将军?”   姊妹花知道赵玄凌是大将军大英雄,听说容貌上乘,成亲前身边别说通房丫鬟,连侍妾都没有,成亲后也只有一个正妻,瞧着就是正派的人,能伺候他,若是贴身伺候,必定是个常情的人。   谁知道这将军如此不解风情,浑身冷冰冰的,煞气扑面而来,吓得她们两人手脚像面条一样发软,还怎么伺候?   亏得将军夫人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只怕是习惯了。又或者说,只有这位夫人才受得住将军身上的冷气。   姊妹花哆嗦着,好不容易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还没走近,又被赵玄凌身上的煞气给吓得连退两步,快要哭出来了。   僵持了一会,唐子嫣才不耐烦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出去?”   姊妹花连滚带爬地赶紧走了,生怕留在屋内对着赵玄凌。   她们这一走,唐子嫣这才抿着唇笑了:“将军果然气势不凡,露一手就把人吓跑了,省了我不少功夫。”   赵玄凌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免得也把唐子嫣吓着了,见她面不改色,还挨过来挽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怕他生气,嘴角噙着一抹讨好的笑容,不由嘴角微勾。   “娘子,如此一来,只怕再没有小姑娘敢靠近我了。以后我屋内别说侍妾了,连个收拾东西的丫鬟都捞不上一个。”   唐子嫣眯起眼,不乐意了:“将军的贴身东西都是我收拾的,我都勉为其难做丫鬟做的事了,将军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再挑几个胆子大的丫鬟也不是没的,将军只管找三弟妹讨要就是了。”   她作势转身要走,赵玄凌从身后揽住唐子嫣:“生气了?”   唐子嫣叹了口气,摇头道:“其实也是,你堂堂一个柱国大将军,跟前连个斟茶递水的丫鬟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像话,难怪他们非要送一两个进来。”   若是有这么一两个丫鬟在,哪里轮的着别人来送?   “我素来自己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来做。以前还有江副将一道做些小事,如今有娘子在,我还要丫鬟做什么?小厮在后院也不好四处走动,要不然才买两个老嬷嬷过来伺候着?”   唐子嫣抬头见赵玄凌认认真真地在考虑,忍不住笑了:“千万别,两个年轻丫头看见你吓得腿都软了,要是老嬷嬷,还不得吓晕了?还没伺候着,就得请郎中过来贴钱了。”   “也是,”赵玄凌想着两个满脸褶子的老嬷嬷整天在面前晃悠,他宁愿把江元镇叫过来了。   “这两个丫鬟怎么办?”他一点都不想留着,谁知道会不会对唐子嫣不利?   凌静薇特意挑的,又送进来的丫鬟,只怕心思好不到哪里去。   唐子嫣摸着下巴琢磨道:“都买下来了,送回去总是有些不体面。郡公府不缺两双碗筷,多养两个丫鬟都没什么,送回去实在太丢人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大将军养不起两个丫鬟呢!”   “调皮!”赵玄凌捏了捏她的脸颊,猜出了唐子嫣的心思。   唐子嫣拍掉他捣乱的大手,嘟嚷道:“还不是你太招人了,要不然怎么都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来了?”   抱怨归抱怨,她是绝对一致对外的。   夜里姊妹花打水,没做过粗使活计,洒的四处都是,霍嬷嬷借着由头训斥了一顿,声音还不少,第二天一早唐子嫣就把两个丫鬟带到凌静薇跟前。   “三弟妹,这两个丫鬟瞧着伶俐,却是个手笨嘴拙的,实在不顶用。而且她们胆子太小,见着将军快要吓晕了,惹得将军十分不快。院子里是留不住了,总不能送回去,三弟妹管着家,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是少不得有人帮衬着,我便把两个丫鬟送过来了。”   她说完,挥挥袖子就溜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凌静薇,以及两个还心有余悸的清秀丫鬟。   唐子嫣自然没那么好心,花了钱才买的丫鬟转身就平白送给了凌静薇,不给她添点堵,自己不久白花钱了?   她特地让霍嬷嬷昨晚跟两个丫鬟闲聊,做一个碎嘴的老嬷嬷,絮絮叨叨说着不少大宅门听来的八卦事。   比如漂亮丫鬟怎么攀上府里掌权的大老爷,从侍妾到姨娘,连正妻也要退避三舍。   比如老爷怎么喜爱丫鬟,大把的赏赐,让某个丫鬟家里发了大财。   比如丫鬟忍辱负重,最后一举得子,把正室也挤了下去……   如此这般,再加上霍嬷嬷偶然提起郡公夫人偏爱这个三老爷,以后指不定是由赵玄轩来继承郡公府云云。   送出去的鱼饵够大够诱人,唐子嫣就不信那两个丫鬟不上钩!   作者有话要说:早早赶回家啦,热腾腾的第二更送上,么么么~~   ☆、第五十五章 惜花春   把两个麻烦的丫鬟送走了,唐子嫣想到凌静薇脸上僵着的笑容,还不得不收下,就觉得满心的痛快。   想要算计她和赵玄凌,哼,门都没有!   唐子嫣忍不住反省自己,自从嫁给赵玄凌之后,她似乎越来越不稳重,越来越随心所欲了:“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该收敛点,更谨慎一点?”   霍嬷嬷笑了,坦然道:“夫人以前就是太谨慎了,有时候越是小心,越是防不住别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反击回去,小人才不敢得寸进尺。如今夫人脸上的笑容比起侯府里多了,心情也好了,何必计较其他?”   既然霍嬷嬷觉得她这样很好,唐子嫣就由着自己来了。   其实她也觉得,这样随心所欲,不必担心这个那个,真的十分痛快。尤其赵玄凌不是说了,就算闹出了大事来,还有他在背后当靠山不是?   翠竹偷偷溜去打听了,回来抿着唇笑:“那两个丫鬟果然上道,一个主动去书房给三老爷斟茶递水了,一个夜夜给三老爷铺床,伺候他洗漱,硬是把其他大丫鬟给挤下去了。”   这是唐子嫣送过去的,总不能用作粗使丫鬟,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看不上大嫂送的丫鬟呢。她们又是细皮嫩肉的,别说打水,估计扫帚都能划破她们漂亮的双手。   不能抬不能扛,除了留在房里伺候,还能如何?   加上凌静薇对赵玄轩是信得过的,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少,再多两个又如何?   赵玄轩是个洁身自爱的,偶尔动动嘴皮子没什么,眼看着身边那些漂亮丫鬟也没一个做了姨娘不是?   只是凌静薇没想到,牙婆调、教的这对姊妹花,倒是个不动声色又胆子大的,尤其是天赋异禀。   这边姐姐不小心摔了茶碗,给划破了指头,那边妹妹也疼得皱眉,让赵玄轩奇怪地一问,更加好奇了。   果然妹妹被赵玄轩搂在怀里揉搓了几下,满脸红晕,那边叫来的姐姐也软倒在榻前,双目含水,就像是被蹂、躏一样。   这样的极品真是少见,难怪牙婆特意推荐。这对姊妹花就算送到其他达官贵人手里,都是极为抢手的。   赵玄轩原本带着一点好奇和玩心,慢慢便有些变了质。掌心下的娇躯温顺又柔软,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化为一滩春水。哪个男人不喜欢红袖添香,尤其来的还是一双。   不过是两个小玩意而已,他不觉得凌静薇会介意,自己也有分寸,只是把人留在身边,在书房办公的时候闷了,撩、拨这对姊妹花,也没破了她们的身子,全身上下揉搓一遍,也是极有意思的。   只是这对姊妹花每次奉茶进去,出来的时候双腿软绵绵的,两颊酡红,目光迷离,发髻凌乱,不用猜都知道两人进去跟赵玄轩做了什么好事。   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连凌静薇都忍不住去过问:“不过是下作的小玩意而已,被大伯子用过的,你居然还能吃下去?”   赵玄轩不在意地笑笑,凌静薇偶尔使性子,说明她越是在乎自己:“你都说是小玩意,耍耍就是了,何必在意?”   他搂住闹别扭的凌静薇,在她耳后吻了吻:“她们两个我还有有用,你可别弄坏了。”   耳后是凌静薇最敏感的地方,她浑身一颤,扭头瞪了赵玄轩一眼:“怎么,你还想把这对姊妹转身送人?”   赵玄轩笑了:“我还不是为了夫人你?岳父想要攀上太子这一路,太子太傅却是喜欢这一口的。要是送这份合心意的大礼给他,必定会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岳父不就能心想事成了?”   凌静薇瞥他,忍不住问:“那么漂亮的人儿,你真舍得?”   那个太子太傅都一把岁数了,头发都白了,对房中之事却十分热衷,可惜身体跟不上,便越是喜欢年轻可口的,用别的方式慢慢品尝。这几年,太子太傅府上被玩死的美妾不少,都是被太子念着旧情给压下去的。   “为了夫人,我怎会舍不得?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吗?那两个小玩意,哪里比得上夫人你?”   赵玄轩一番话,让凌静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我还怕你觉得我不如那两个小玩意让你来的尽兴呢?”   “哪个下人碎嘴,居然敢说到夫人头上来了?”赵玄轩佯装生气,一双手已经闲不住解开了凌静薇的衣襟,便探了进去,在饱满的胸口揉搓了一阵,直把她逗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软倒在赵玄轩的臂弯里。   凌静薇软绵绵地推了推他,不好意思道:“这天色还没黑呢,你猴急什么?让外头的人听见了,也不怕他们笑话你?”   “他们敢笑话我?我还不把他们都撵了?”赵玄轩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撤掉了凌静薇的亵裤,指头揉捻了几下,掌心湿哒哒的一片,便笑了:“看来夫人很想我,这会已经准备好了?”   凌静薇红着脸,娇嗔着又推了推他。赵玄轩低头吻上她的红唇,从身后便慢慢挺入。直到最深处,两人舒服得微叹一声,便在椅子上耕耘起来。   一时间椅子“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凌静薇忍不住绷着身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真让外头的人听见,她哪里还能摆着主母端庄的架子?   赵玄轩笑笑,嘴唇在她耳后流连,看见凌静薇胸前衣襟敞开,露出大半的胸口,身下的亵裤被褪到膝盖上,哪里有平日凶悍的摸样?   将近晚饭的时候,凌静薇才让人送来一套新的衣裳,匆匆换好便去伺候秋曼雁用饭,两颊红扑扑的,眉梢间还含着一丝春意。   秋曼雁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这小两口在房内做了什么?   只是赵玄轩和凌静薇的感情越好,她越是乐于看见。凌家是赵玄轩以后的助力,凌静薇越是向着自己的三子,以后的前程就更加不必担心了。   凌静薇被秋曼雁揶揄的眼神看着,脸颊更是红彤彤的,用完饭便羞得匆忙走了。   回到院子,她叫采蓝让人送热汤来,刚才不过在赵玄轩的书房侧间简单擦拭了一下便出来了,免得误了饭点。   独独留下聂嬷嬷伺候,凌静薇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嬷嬷,他真不愧是挑上的男人,那么漂亮的玩意儿在跟前,丝毫不动心,还能琢磨着换取更大的利益,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功夫嫁给了他。”   她闭上眼趴在浴桶前,嘴角微勾。   父亲说赵玄轩不是个甘于现状,有野心有手腕,以后必定有一番大成就的。凌静薇冲着这一点,便非要嫁给赵玄轩。   她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像平常女子一样在后院相夫教子,凌静薇便觉得少了几分兴味。   赵玄轩越是爬的高,她能捏住在手上的权力就越大,必然是全力支持他的。   那对姊妹花被赵玄轩带去了一场喜宴,独自一个人回来的。   唐子嫣挑眉,听着翠竹说那对姊妹花被送给了太子太傅,不由叹息:“真是好好的一对漂亮的花儿,居然就转眼给人糟蹋了。”   就算在闺阁,她也没少听到太子太傅那点不怎么能入目的糟心事。要不是太子遮掩着,太子太傅如今哪里还能继续恣意妄为地置办一房又一房的美妾?   也是那些人为了讨好太子太傅,一个个投其所好,不知道送进去多少漂亮的姑娘,最后大多数被一张草席卷着丢到了乱葬岗。   可怜那些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没享多少福,就丢了性命,还成全了身后人。   唐子嫣这般想着,也感叹赵玄轩是个狠角色。那么漂亮的姊妹花,居然转身就送给了太子太傅,丝毫不留恋。   听闻这对姊妹花伺候他也有好几天了,就算没什么感情,随手送人,也不至于会送给太子太傅这样的,基本上像是把羊羔丢入狼嘴里差不多。   想到赵玄轩瞧着像是衣冠楚楚的摸样,没想到是个心黑的,直接把人就推入火坑里,眉头都不皱一下,唐子嫣不得不对这个赵玄凌的三弟多加注意,免得赵玄凌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不过想要攀上太子,其实走赵玄凌这一边不是更近一些?绕过他去找太子太傅,倒是要麻烦得多了。只是一对姊妹花,怕是不能满足太子太傅的胃口。要劳顿他,必然还要拿出更诱人的礼物才行。   其实曾湘玉是太子的孙媳妇,又是赵玄凌的表亲,只要赵玄轩上门求着就行了。只怕赵玄轩是不想欠赵玄凌的人情,更不乐意向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低头,索性绕道了。   也好,省得赵玄凌还要找理由拒绝他。   赵玄轩就算来求,赵玄凌还不乐意答应他呢!   唐子嫣正想着,便见秋曼雁身边的董嬷嬷进来,满脸笑容道:“大夫人,宫里的娘娘派人来接您,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第五十六章 玲珑心   唐子嫣有点惊讶,会从皇宫里召见她的娘娘,只怕是二姐唐子娇了。   董嬷嬷一路送她出了门,不知是在讨好唐子嫣,还是不想宫里的人看见这个娘娘的妹妹在郡公府里过得不如意被冷落。   唐子嫣只带了霍嬷嬷,便在内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舒适,只怕是宫中贵人出行时备下的,瞧着唐子娇在皇宫里,怕是比较受宠的。   很快便进了宫,她谨慎小心,不敢随意张望,免得在皇宫里得罪了哪位贵人。   直到被内侍领进了御花园,唐子嫣这才松了口气。   唐子娇一袭月白色的抹胸长裙,裙摆绣着金线祥云,更是衬得她冰肌玉骨,一张娇媚的容颜,眉梢褪去了稚嫩青涩,展现出一丝妩媚,简直就像蒙尘的宝石被打磨后,散发着逼人的魅力。   唐子嫣怔了怔,这才欠身行礼。   唐子娇摆摆手,宽袖在半空中飞扬,如同蝴蝶展翅一般:“都下去吧,我跟妹妹好好聊一聊。”   身边的宫婢欠身退下了,唐子嫣看着唐子娇举手投足贵气逼人,果真皇宫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进来后短短几天,唐子娇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   “娘娘在皇宫里可好?气色瞧着好多了。”   唐子娇笑笑,满不在乎地道:“宫中那么多的名贵药材将养着,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能一直吊着,更何况是我?皇上是个仁慈的,皇后待我也不吝啬。”   她自嘲地笑笑,又道:“不过也是,我看着漂亮,够赏心悦目,身子骨却差劲,用药材吊着命,这辈子都别想能怀上身孕,对谁都没害处,留下善待着也没什么。”   唐子嫣听得有点惊讶,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娘娘慎言。”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听见的。”唐子娇进宫这么几天,不是白过的,什么地方适合说话,什么话适合说,她心里都是明白的。   “皇上不常过来,宫婢也是闷葫芦,我实在闷了,便叫你进宫来说说话。要是可以,偶尔进来陪陪我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熬多少日子。”   “二姐,”唐子嫣皱眉,不喜欢唐子娇讥讽的语气说话,还顺带诅咒自己:“你会活得好好的,不是说宫中御医众多,指不定能治好你的身子骨。”   “御医再好,却也不敢治好我。谁知道治好我,会不会跟后宫的贵人们作对?”唐子娇苦笑着摇头,又道:“我这容貌,到底是生错了。若是身子骨好一些,还能在这里争一争。只是这副身子,若是生在大贵人家里还好,侯府不上不下的,低嫁委屈了,高嫁这副容貌却不够端庄。到头来,只能进这深宫里,恍恍惚惚地度日。”   皇帝对她不算不好,该赏赐的从不吝啬,对唐子娇像宠爱女儿一样有求必应,也帮忙挡去了不少麻烦。   唐子娇感激圣人,却始终喜爱不起来。一个比父亲还要老上许多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会真的倾心。   圣人的身子年迈,有些力不从心,夜里每每逗弄一阵,让唐子娇还没觉得惬意,便结束了,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尤为难受。   可是她还不能说,只能装作柔弱无骨又娇羞倦怠的摸样,哄着圣人,免得让圣人觉得不高兴。   但是唐子娇身子骨再差,却是个年轻的女子,总是喜欢更多的疼爱。   不说圣人年迈了,后宫也是雨露均分的地方,唐子娇的位置不高不低,一个月能见两次圣人已经算是恩宠了。   她觉得这深宫,比起归德侯府更加令人觉得寂寞。唯独一点好的,就是谁也不敢给自己脸色看,起码连归德侯见着她,都要欠身行礼,矮了一截。   “昨儿我让四妹妹来宫里陪我了,坐了小半天她便走了。”唐子娇是真的闷着了,像皇后求了恩典,见几个姊妹。   不过是小事,皇后也不为难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四妹妹走路的时候双脚发软,要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只怕要摔着了。脸色也不好,泛着苍白,这天气还穿着高领的衣裙,瞧着就是前一夜被姑爷宠爱得狠了。”看在唐子娇的眼里,总归有些羡慕的。中郎将身强力壮,越是疼爱唐子瑶,说明唐子瑶在府中正妻的地位越是稳固。   不过看着唐子瑶却不懂这一点,对中郎将很是咬牙切齿,一提起脸色就不对了。   唐子嫣听得有点不自在,私底下明白唐子瑶必然要被中郎将收拾得厉害,只是被唐子娇面对面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在皇宫大院里,更是有些赧然。   唐子娇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揶揄道:“三妹妹也是做了新妇了,怎的如此害羞?”   想到赵玄凌可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只怕身子骨比中郎将还要厉害。但是看唐子嫣脸颊红扑扑的,身上也丰满了一些,在府中应该过得不错,尤其得了夫君的怜惜。   相比唐子瑶就凄凉多了,不但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一身衣裳有些空空荡荡的,瞧着就是早些时候剪裁的。   一个主母,连一身合适的衣裳都没有,可见府中掌家的人并不是她。不是唐子瑶,便是老夫人了。   看来老夫人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媳妇,连身衣裳都不赏一件,过得真够凄惨的。   唐子娇在侯府里没少受唐子瑶的冷嘲热讽,这个四妹妹素来不喜欢她,毕竟唐子娇是唯一的庶出姊妹。   任是谁,也不可能真的对这样的唐子瑶生出几分姊妹情。看见她过得这样不好,唐子娇只觉满心的郁闷都散去了不少。   以后,她还真该多叫唐子娇进宫来瞧瞧有多落魄。可是唐子娇又担心频繁把唐子娇叫来,只怕是帮着她在府里抬高了地位,以后宫中的娘娘喜欢着她,要给唐子瑶撑腰呢!   唐子娇自然不会做这种傻事,随便赏了几匹布料,就把唐子瑶打发回去了。身边的嬷嬷是机灵的,临走时让一个跑腿的宫婢给内侍塞了荷包,内侍立刻换了一张嘴脸,对唐子瑶哪里都看不顺眼,抬着下巴很瞧不上她的摸样,一路送到了府上。   明眼人都看出唐子娇不欢喜唐子瑶,又或是唐子瑶又做了什么糟心事惹怒了宫中的这位娘娘。   老夫人把心里的担忧一说,中郎将越发觉得唐子瑶不懂事了。只是宠妾灭妻的帽子,可不能让御史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如此以往,他的仕途还不给毁了?   恰好喜欢的侍妾怀上了身孕,他正憋着火,便隔三差五去唐子瑶的院子了。   唐子瑶发个脾气,乱扔东西,中郎将也不耐烦了,让人把房内的东西都撤了,只留下一张床榻,连个玉枕都没给她留下。   又怕她出去乱来,索性叫两个粗壮婆子守着门口不让唐子瑶随意出房门。   夜里唐子瑶越是分离挣扎,挠得中郎将后背全是伤痕,他越是觉得身下的女人太惹火,每每觉得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一遍又一遍,直到中郎将也觉得有些腿软,这才放过了唐子瑶。   可怜唐子瑶隔三差五给折腾到大半夜,白天累得昏昏欲睡,越发消瘦了下去,性子却渐渐沉默下来,对待中郎将偶尔也给一个笑脸,纠缠中甚至会稍稍主动配合一些。   中郎将想到江元镇的话,果真女人都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的。瞧瞧这只任性的小老虎,还不是给他压得变乖了?   他清楚打一棍子,还要给点甜头,对唐子瑶好了一些,也让丫鬟去伺候她了。房中的东西添了几样惯用的,守门的粗使婆子只留下一个。   唐子瑶果真乖乖的,每晚等着中郎将过来,两人沐浴后很快就滚上了床榻,一顿畅快淋漓,第二天中郎将只觉神清气爽的。   可惜等他刚下朝,就见府上的管家匆忙来禀报:“夫人和姨娘摔倒了,姨娘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什么!”中郎将黑着一张脸,骑马飞奔回去,心想着果然不能小看了唐子瑶,不过稍微心软了一点,就害得自己的孩子没了!   一回去,他赶紧进了姨娘的院子,见心爱的女人哭得死去活来,心里更加内疚了:“都是我不好,让那毒妇钻了空子,害了你我的孩子。”   侍妾只是一直哭,最后哭晕了过去。中郎将一脸怜惜地抱着她,回头冷冰冰地问:“夫人在何处?”   “被老夫人关在院子里,丫鬟婆子都给赶了出来。”管家兢兢战战的,想到唐子瑶刚才发飙的样子,便还心有余悸。   中郎将一脚踹开门,闯进屋内,见唐子瑶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张口就骂:“毒妇,装什么装,还不起来给我的儿赔罪?”   他骂了几句,见唐子瑶毫无反应,心里更是窝火,只是上前一看,不由愣住了。唐子瑶身下的亵裤早就被血迹染红了,满满的一大片,滴落在床榻下,看着尤为可怖。   唐子瑶的脸色白得像透明,瞧着便知道是晕过去了。   中郎将不由慌了,急忙叫人请来郎中。   郎中把脉后,摇头道:“太迟了,夫人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孩子,中郎将倍受打击,老夫人听闻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哭道:“我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居然报应在我家孙子的头上!”   她又是烧香又是拜佛,在小佛堂里足足跪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中郎将心烦意乱,侍妾到底请郎中请得早,用药后便睡下了,只是唐子瑶这次伤了身,郎中说着只怕要将养小半年才能缓过来。   原本以为唐子瑶故意却推侍妾,才让侍妾落了胎,如今他开始不确定了。唐子瑶身边的嬷嬷说,她去花园里散步,无意中碰上侍妾。   侍妾说的话,原原本本都重复了一遍,听得中郎将不由皱眉。   他从来不知道,当年可爱的青梅,什么时候说话如此粗鄙又苛刻了?   什么自己不能伺候郎君,所以才会去找唐子瑶泻火?   什么自己才是郎君心里面的人,唐子瑶不过是个用完就扔的小玩意?   中郎将听着有点心虚,其实他还真没把唐子瑶放在心上,离侍妾说的差不多,但是自己怎会愿意去承认?   再怎么不受宠,到底是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侍妾这样说是过了。   而且当时有那么多人在,侍妾的话怎么也不妥帖。   老夫人听说了,对这个曾经看着长大的姑娘也有些心寒。终究是痴长了那么多年,侍妾却在外面学坏了,一张嘴得理不饶人,到底是对唐子瑶理亏。   她沉吟着这些日子对唐子瑶有些不厚道,难怪侍妾敢欺负到唐子瑶的头上来。   不管如何,老夫人罚了侍妾禁足,又让她养好身体后抄诗经一百遍,修生养性。   侍妾不乐意,跟中郎将闹腾了一阵。抄完一百遍的经书,少说要两三个月,到时候郎君还记得她是谁了吗?   中郎将不耐烦地甩开她道:“你家夫人还躺在床榻上,要将养小半年,你还担心她给你争宠么?”   被他呵斥,侍妾乖乖听话了。   另一边唐子瑶好不容易醒来,伺候的丫鬟笑着一通忙乱去知会老夫人和中郎将,她却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嘴角一弯。   牺牲一个孩子来打压侍妾的嚣张气焰,叫中郎将心软,老夫人改观,这笔生意做得划算极了……   ☆、第五十七章 闻噩耗   唐子嫣听说唐子瑶掉了孩子,是几天后的事了,不由唏嘘不已。   要是唐子瑶这孩子能生下来,坐稳正妻的位子是必然的。   不过如今也好,听说中郎将待她好了不少,老夫人也有所改观,派人细心伺候着,又去请来有名的药膳嬷嬷为唐子瑶调理身子,免得以后子嗣艰难。   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成亲也有好一阵了,自己的肚皮倒是不够整齐。   霍嬷嬷看出唐子嫣的忧虑,不由笑了:“夫人莫急,孩子是说缘分的,该来的时候便会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这话倒是把唐子嫣逗笑了,一个接一个的,自己要生多少来的适合?   她还真真切切地想了想,回头问赵玄凌:“将军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赵玄凌一怔,低头盯着唐子嫣的小腹,嘴角微勾:“都喜欢,男孩以后可以学我的一身武艺,女孩像你,漂亮可人,以后找一个疼人的夫君来照顾她。”   他伸手覆上唐子嫣的小腹,小心摸了摸。   唐子嫣好笑,摇头道:“我就是问问,咱们的孩子还没来呢。”   赵玄凌有点失望,很快又恢复了:“没事,我们再努力一点,孩子们就会早些来了。”   说罢,他还真是抱起唐子嫣就走向床榻,开始努力了。   唐子嫣无奈,乖乖被脱了衣裙,露出玉白无暇的身子,赵玄凌手脚更快,她才刚躺下,他便已经脱了个干净。   她抬头瞥了赵玄凌一眼,挑了挑眉:“赵郎,来呀!”   看着他呼吸一紧,却还是没上来,唐子嫣有点愣,就见赵玄凌托起自己的双脚,一半身子还在床榻上,一半已是凌空。   赵玄凌低头在她身上落下一串串细碎的轻吻,有含住唐子嫣的唇瓣,一点点将自己埋了进去。   唐子嫣嘤咛一声,双腿不自觉地加紧了他的腰侧,脚趾头都要舒服地蜷缩起来。   他没急着动,俯身含住唐子嫣胸口一边的粉嫩顶端,舌尖在上面打着圈,听着唐子嫣越发紧促的呼吸,又用牙齿轻轻啃咬,留下浅浅的牙印。   唐子嫣闷哼一声,微微扭动着腰身催促着。   赵玄凌再也没耽搁,狠狠向前进攻起来。   床榻发出“吱吱呀呀”的晃动声,唐子嫣听得脸红,也不知道外头的霍嬷嬷和翠竹是不是听见了。   赵玄凌不满意她的走神,更是用力一顶,让唐子嫣向榻里一滑,吓了一大跳。   他索性把人一手托起来,叫唐子嫣胳膊抱住自己的脖子。唐子嫣身子向下一坠,身下被填埋得更深了,低低惊叫一声,赵玄凌居然就松了手。   唐子嫣更是一惊,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免得自己摔下去,双腿用力圈紧他的腰侧。   赵玄凌闷哼一声,感觉身下被她紧紧绞着,简直快活过神仙。他低头吻了吻唐子嫣的耳垂,居然慢慢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每走一步停一下,唐子嫣满脸红晕,快要被他弄疯了。每次一动,两人连接纠缠的地方也是跟着一深一浅,她只觉身下恍若泥潭,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刺激。   偏偏赵玄凌还觉得不满意,接着走快了几步,这才又慢走几步,一快一慢,一前一后,唐子嫣仰着小脸,大口喘着气,一双胳膊软绵绵的,快要没有力气抱紧他了。   赵玄凌单手压住她的后背,让唐子嫣贴紧自己。胸口的柔软被挤压成两团,随着走动轻轻左右摩挲,舒服得令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好不容易他满足了,唐子嫣瘫软在赵玄凌的胸膛上,喘着气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赵玄凌大手抚着她的后背,缓缓游弋,似是意犹未尽:“娘子不喜欢?”   唐子嫣红着脸,沉默半晌,声音低了又低,要不是赵玄凌是学武之人,耳目清明,只怕要听不见的:“……喜欢的。”   闻言,赵玄凌嘴角一弯,单手把她搂得更紧了。   没来得及再努力一回,便听见霍嬷嬷在门外禀道:“夫人,侯府派人来了,说是老夫人要生了。”   唐子嫣一愣,奇怪道:“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就生了?”   “听闻是惊怒过度,动了胎气。”霍嬷嬷顿了顿,似乎不好在外面多说什么:“老夫人的胎位不正,怕是要难产的。”   唐子嫣不由头疼,归德侯也不知道以前做了什么孽,娶回来的老婆一个接一个都死了,如今李霖敏要是难产扛不住也去了,归德侯这克妻的名声只怕是抹不掉了。   “要回去看看吗?”赵玄凌扶着腿脚软绵绵的唐子嫣起身,低声问道。   “不了,我终究是出嫁女,再说回去也不能做什么。”唐子嫣摇头,没有回去的意思。李霖敏名义上是嫡母,也是侯夫人,郎中怕是都在外面候着了,她回去也不过在外面等着罢了,帮不上什么忙。   “嬷嬷,让人娶人参送回去,顺便打听一下,母亲究竟是怎么动了胎气的。”   霍嬷嬷在外面应了一声,很快便走了。   翠竹听见里面的声响,让婆子把热汤送了过来。   唐子嫣钻入浴桶里,热水让她浑身的酸软得到舒缓,不由趴在一边昏昏欲睡。   水声一动,赵玄凌也踏了进来,大掌帮忙擦洗着她的身子。   唐子嫣也没动,任由他去了。能让柱国大将军伺候沐浴,只怕是她第一人。   赵玄凌的双手也还算规矩,知道唐子嫣累了,认认真真把每一处都洗了,自然连刚才让他销、魂的地方也没放过。   唐子嫣给他洗得浑身发热,手脚好不容易攒的力气都没了,又弄了一身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赵玄凌笑笑,胡乱给自己擦洗了一下,便抱起她出了浴桶,乖乖帮唐子嫣擦净。   唐子嫣穿戴整齐,回头见赵玄凌只穿好亵裤,上身坦然,一副等着自己动手的摸样。   她又瞪了赵玄凌一眼,拿起干净的衣服替他一一穿了起来。   两人穿戴停当,霍嬷嬷已经回来了。   赵玄凌见状,去隔壁练武,没听归德侯府的家事。   霍嬷嬷也算是松了口气,低声说道:“老夫人急怒攻心,孩子的个头又太大,如今灌下了两碗参汤,还是没能生出来,郎中正打算用银针刺穴,好让老夫人生得容易些。”   唐子嫣点头,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过鬼门关的事,旁人只能稍微帮忙,到底是要靠自己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   霍嬷嬷皱眉:“底下的人说的隐晦,只怕是跟老夫人的娘家有关系。”   跟李家有关?   唐子嫣有点愣,实在想不通李家究竟出了什么事,让李霖敏急怒攻心,连孩子都难产了。   对李霖敏来说,只怕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吧?   她都能看出李霖敏对这个孩子的重视,李家怕是出大事了……   没等唐子嫣猜测,曾湘玉身边的奶嬷嬷上门来了。   “主子怕夫人担心,便让老妇来说说。”   奶嬷嬷也不多寒暄,长话短说:“昨天侍卫在护城河发现一具女尸,全身血肉模糊,死状可怖,让圣人大怒彻查。”   天子一怒,底下哪里敢怠慢,就差把京中都翻过来:“最后查到这是太子太傅府上的一个丫鬟,前几天便不见了人,府上说是逃奴,可能是躲在山里,被野兽袭击,跌入护城河里。”   一听说是太子太傅,唐子嫣就有不好的预感。听闻这人弄死的奴婢不知多少,护城河里的这个丫鬟会不会也是如此?   以前还有太子压着,如今圣人下令彻查,太子还真要捂不住了。   果不其然,奶嬷嬷又道:“圣人知道了太子太傅以前做的事,大发雷霆,把太子殿下叫去宫中,狠狠训斥了一顿,命他闭门思过十天。”   她不敢说的是,太子太傅草菅人命实在太多,太子念着旧情一直压着,其实也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不够以为是三五个罢了。圣人却以为太子故意欺瞒,如今稍稍一查,在太子太傅府上失踪的丫鬟侍妾,少说有上百人,更是大怒。   “太子太傅被收押牢中,夺去了官职。只是那护城河里的丫鬟,却是李家托人送进太子太傅的府上的。”   奶嬷嬷匆匆说完,便离开了,实在不好让人知道曾湘玉给唐子嫣通风报信。   李家送的丫鬟,却被太子太傅折磨死了,如今东窗事发,李霖敏这才怒极攻心?   不过明明都知道太子太傅是什么样的人,还把年轻漂亮的女孩送进府里,摆明就是给他折磨,求他办事的。   李家说的好听是药商,说到底还是平常百姓,圣人说不定要第一个拿李家来开刀,以儆效尤,也难怪李霖敏会吓得动了胎气。   一个女子出嫁后,靠的就是娘家的依仗。失去娘家,等于失去了大半的地位,被夫家嫌弃是有的。   即便孩子出生了,也不一定能母凭子贵,说不准有出身更好的女子来取代她。   李霖敏不可谓不担心,她也就在恰好的时候出现,给归德侯解了燃眉之急。毕竟女儿要出嫁,少不得府里有一个女长辈在。   如今小姐们都出嫁了,她的作用便是生下归德侯唯一的继承人。   李霖敏一边担心家里,一边又焦虑腹中的胎儿能不能平安生下来,寝食难安,最后便身子虚弱动了胎气,如今还难产了。   唐子嫣叹气,李霖敏的处境确实不易。原本有四个姑娘,一个两个对她的出身都看不上。   归德侯原本也不怎么介意她的出身,药商到底还是有些薄产,有钱好办事,贵人的钱财是有数的,能添补一些也是极好的。   如今李家若是受了牵连,指不定归德侯就要对李霖敏要冷落一些了,免得连累了侯府。   ☆、第五十八章 春声碎   李霖敏足足一夜都没能生下来,霍嬷嬷来禀的时候都忍不住担心:“再这样下去,别说孩子,只怕老夫人的身子骨都要受影响的。”   李霖敏还那么年轻,要是伤了底子,这孩子又不好的话,只怕是要崩溃了。   没有孩子在府里立足,娘家又出了事,李霖敏还怎么过下去?   归德侯是个冷情的,指不定会冷落了她。   唐子嫣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有一天生孩子也是要过这个鬼门关,就忍不住开始担心。   “生孩子,真是一件要命的事,不留神一只脚就踏进棺材里去了。”   正好赵玄凌听见了,上前搂着她道:“别担心,我们的孩子是懂事听话的,必然不会为难娘子你。”   闻言,唐子嫣愣是被他逗笑了。孩子还是没影的事,怎么就懂事听话了?   那一个小小的肉团子,哪里就知道体贴人了?   不过赵玄凌的话,倒是让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反正缘分还没到,孩子没来,再操心又有什么用呢?   直到第二天夜里,李霖敏才生下奄奄一息的一对龙凤胎。归德侯膝下也终于有了男丁,侯府有了继承人。   归德侯抱着孩子不撒手,男孩看着面色有点青白,身子骨还好,后来出生的女儿可能呛着了,脸色白得更纸一样,身子也要小一圈。   他难得高兴,在产房外低声道:“夫人辛苦了。”   李嬷嬷忍着泪意,她家小姐终于算是熬出头了。   稳婆一叠声说着恭喜的话,归德侯也大方,扔下重重的一锭银子,又给在场的丫鬟婆子都赏了,这才不甘不愿地把孩子让李嬷嬷抱了进去。   “夫人怎么样了?”   李嬷嬷叹气,归德侯终于想起李霖敏的情况了:“郎中说夫人到底伤了身子,一两年来再怀上是不行了。将养着,总是年轻,过些时日便好。”   她没敢说的是,郎中也说,李霖敏到底伤了,这一两年都不能跟归德侯同房。   可是李嬷嬷担心说出口,归德侯会不会很快就在房里纳妾?   李霖敏怀孕将近一年,归德侯没沾其他女子,那是他体贴李霖敏。   但是如今得一两年不能同房,这儿前后都要三年来了,再厉害的男人都要忍耐不住,李霖敏也很该替归德侯纳一房年轻的美妾,免得被人诟病。   李嬷嬷想到还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李霖敏,到底没敢跟她开口,免得又伤了她的心。   在月子里落泪,李霖敏的身子骨只怕得养更久了。   李霖敏醒来,清楚自己的身子,怕是好长一段时间都要不好了。好歹是生下了归德侯的长子,她正妻的位置算是牢牢坐稳了。   李嬷嬷在榻前忍不住落泪:“我可怜的小姐,怎么那么苦命呢。”   李霖敏勉强扯了扯嘴角,叹气道:“这都是命啊,嬷嬷。”   以前的她偏偏遇上接连两个长辈去世而守灵,白白虚度了光阴,浪费了青春,不得不嫁给年长的归德侯当继妻。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怀上了龙凤胎,给归德侯添丁,娘家却又出事了:“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李嬷嬷抹着泪,低声说:“府尹发了话,太子太傅收押了,李家也脱不了干系,老爷和夫人都一并被收押,只等着圣人开口了。”   圣人不能拿喜欢的太子动手,又不能削了太子的脸面,只能拿李家开刀,杀鸡儆猴。李家的财产被充公,也被抄家了。   旁支的族人以前赶着上前巴结,如今都躲得远远的。   “老奴给衙差塞了不少孝敬,老爷和太太如今单独在干净的监牢里,平日吃食简陋些,总算没饿着冷着。”   李霖敏沉重地点了点头,二老如今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一不知道圣人会怎么做,只怕对李家是要重罚了。   当初李家要疏通一条运送的通道,这才攀上了太子太傅的路子,好让文书更方便一些。   到头来并没有多少助益,反倒赔了不少银子给太子太傅花费。   如今太子太傅出了事,倒是连累了李家一干人跟着倒霉。   “老爷瞧着这事不简单,让我提醒小姐。”李嬷嬷进监牢里跟李家老爷说了几句话,李老爷感叹自家女儿是个有福气的,生下一对龙凤胎,这在京中也是不常见的,却也对她十分担忧。   “圣人只怕是借着这事,敲打太子殿下呢。”   李霖敏闻言,被吓了一大跳,虽说李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也就让自己十分不安,四处张望打量了一番,又听着外面没有动静,这才吁了口气,悄声道:“这怎么可能,圣人不是最喜欢这个长子吗?”   敲打太子,这是对他不满了?   “圣人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猜得到的?老爷只说,这事听天由命,让小姐就不要费心思了,好好养身子才是大事。”   李霖敏心里一阵烦躁,她自然明白如今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但是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   “侯爷怎么说?”   李嬷嬷摇头:“侯爷称病在家,瞧着也是不想管这事的。”   李霖敏的心底不由有些发寒,娘家出了事,归德侯就躲得远远的。就算知道圣人正在起头上,越是去求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但是归德侯这样无动于衷,甚至没帮衬一下牢狱中的李家二老,叫她心里很是难受。   “小姐也别多想了,侯爷也有他的顾虑。他不为自己,也得为着这侯府,还有两位小少爷和肖小姐着想啊。”李嬷嬷眼看着她神色不对,连忙劝解李霖敏。   是啊,这侯府除了她,如今又添了两口人,哪里能搀和到这事里面来,但是李霖敏不甘心什么都不做:“你去郡公府,见一见三姑娘,看看她嫩不能帮忙。”   李嬷嬷应下,心知见了唐子嫣也不能改变什么。   果不其然,唐子嫣听说了她的来意,也只是叹气:“我明白母亲的担心和忧虑,可惜我和将军都帮不了什么。唯一的路子,也是太子的孙媳妇,明白了吗?”   李嬷嬷自然是明白的,唐子嫣叫赵玄凌帮着疏通牢狱的衙差,要不然这样圣人下令捉拿的重犯哪里是自己能见得到的。   起码她有这份心帮忙,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便很足够了。   总比事不关己,又躲得远远的人要好得多了。   “老夫人也是明白夫人的顾虑,倒是让夫人为难了。”   李嬷嬷说完,也不多作停留,很快就离开了郡公府。   唐子嫣不由担心太子府里的曾湘玉,低声问赵玄凌:“你说表姑怎么样了,会不会受牵连?”   “不会的,她素来受皇后看重。这事有些复杂,倒是不会牵连到后宅。”赵玄凌也看得出是圣人想要借此敲打太子,圣人一天天年迈,太子等得太久了,朝廷上巴结的官员越来越多,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尤其太子太傅欺上瞒下,不知道敛了多少财,又害死了多少人命,到底也是不满意太子没有管束好下属,让他们胡来。   李家都是受了无妄之灾,谁让尸身被扔进护城河里,当时全京的百姓亲眼都看见了,哪里能再遮掩,不拖出一个替罪羔羊,难不成圣人真要重罚太子吗?   太子到底是他的儿子,关起门来训斥倒没什么,但是传到外面去,太子的脸面还要吗,这不是打圣人自己的脸,说他教导无方?   所以太子到底还是高高拿起来,又轻轻放下的,但是太子太傅和李家,只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只能说李家太倒霉,恰好掐在这个时候,出了事的又是李家送的美妾,想不被推出来做替罪羔羊都难了。   李霖敏不死心,又让人求到了唐子娇跟前,却是没有回应。   后宫不干政,如今圣人在气头上,唐子娇当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李霖敏还让人去找唐子茗,想让蒋光寒这个圣人跟前的大红人能够美言几句。即便就不下李家,好歹让二老少受些罪。   李嬷嬷根本没能进府,就被门房打发了,只好将李霖敏的手书让人送入唐子茗的手上。   唐子茗看也没看,直接撕掉,扔进了水盆里。   李霖敏跟她非亲非故的,自己凭什么要给李家说好话,让蒋光寒去冒这个风险?   “去倒掉,看着就碍眼。”唐子茗对着镜子梳妆,她如今一心一意只想多留住蒋光寒,李家的事与她何干?   李霖敏四处碰壁,除了唐子嫣还出手帮了一下,其余人根本视若无睹,甚至看着仿若猛兽,恨不得跟她撇清关系。   李家几个故交,平日来往亲密,生意往来繁多,如今出了事,一个个便闭门不见客,琢磨着如何自保。   李霖敏看着如此世态炎凉,彻底伤了心,到底是生孩子的时候坏了底子,最后撑不住病倒了。   李嬷嬷急得嘴上都是水泡,没敢睡着,打醒精神照顾她两天一夜,李霖敏身上的热度才退了下去。   她双手合十,只差跪地拜谢老天爷了。   李霖敏病了一场,倒是想开了一点。   自己还有一双儿女,如今只能像李老爷说的,听天由命了。   ☆、第五十九章 昼锦堂   唐子嫣特地带着赵玄凌上门,给李霖敏的一对龙凤胎弟妹洗三。准备了一对长命锁,还有金银扔进盆子里。   男孩哭声特别响亮,归德侯摸着胡子十分欣慰。另外那个妹妹要瘦弱一点,声音跟猫一样小小的,看得唐子嫣倍感怜惜。   洗三结束,唐子嫣隔着屏风关心了李霖敏几句。   听着李霖敏有气无力的声音,便知道她这次生孩子彻底伤了底子,只怕一时半会不能好起来。   郎中都是一直住在厢房候着的,李嬷嬷每天按照郎中的方子给李霖敏煎药,又要炖汤,忙得脚不沾地。   唐子嫣没跟归德侯多说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归德侯有子万事足,也没介意她的冷淡,很爽快地让人送唐子嫣和赵玄凌离开了。   赵玄凌回去后,对那对龙凤胎透着喜欢:“大郎瞧着就机灵,女孩瘦小了一点,眉眼确实清秀可人。”   唐子嫣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没想到将军这般喜欢孩子。”   赵玄凌一直紧紧盯着澡盆里的两个孩子,害得旁边的婆子脸色发白,险些把热水都给打洒了。   “喜欢,娘子什么时候给我也生一对可爱的孩子?”赵玄凌从身后环住唐子嫣,笑着问道。   唐子嫣没好气地瞪他:“生一个已经够累的,生一对还得了?没见母亲如今还躺在床榻上,别说走动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李霖敏是动了胎气,又没注意走动,这才让孩子的个头太大,生的时候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正想着,不留神衣襟敞开,赵玄凌的大掌已经探了进去,揉着自己的胸口。   唐子嫣一惊,抓住他捣乱的手娇嗔道:“这还没天黑呢,猴急什么?”   “今儿累了,早些歇息也好。”赵玄凌一面揉搓着,一般低头吻上她的唇瓣,把唐子嫣余下的话都吞入了唇舌之间。   唐子嫣闷哼一声,被他捏得有些疼了,腰身扭了扭。   赵玄凌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在她身上一寸寸游弋,很快褪下了亵裤,指尖在她双腿间挑捻,惹得唐子嫣浑身轻轻发颤,没多久绷着的身子便软倒下来。   他就着手上的湿润,指头试探着刺进了一些,一前一后的慢慢游动。唐子嫣闷哼一声,双颊绯红,眼睛湿漉漉地看了过来,似是有些不满意。   赵玄凌被她这一眼看得心下一动,将唐子嫣抱在自己的腿上,低头吻上她胸口粉嫩的顶端,听着她越发急促的呼吸,弓着身子把自己一送,更加贴近他。   指头的动作越发快了,唐子嫣不自觉地夹紧双腿,娇媚的呜咽声中,被赵玄凌托起,慢慢背对着他坐了下去。   身下被慢慢填满,不留一点空隙。   唐子嫣仰着头低声喘息,身上的衣裳还没完全褪下,抹胸已经脱掉了,外衫却挂在手臂上,亵裤要掉不掉的,让她有些羞赧。   加上她背对着赵玄凌,却是正对着房门。房门还没锁,唐子嫣有些紧张,虽说霍嬷嬷和翠竹不会突然闯进来,可是总让她有些不自在。   越是不自在,她越是放不开,双腿夹得紧紧的,叫赵玄凌根本挪不动。   他伸手拍了拍唐子嫣的翘臀,让她放松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挺动起来。忽深忽浅的,叫人更加难耐。   唐子嫣给顶弄得浑身都软了,身下湿哒哒一片,唇边溢出一声声娇吟,早就把外头的人丢在脑后,只余下身后令她欢愉的赵玄凌。   温暖结实的胸膛牢牢贴在她的后背上,圈在腰上的手臂十分有力,叫唐子嫣不能挪动半分,被动地给身后人一再用力,一次次像锤子一样将钉钉子钉上般,叫人几近疯狂。   即将到达顶端时,赵玄凌却突然停了下来,唐子嫣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眸里水光潋滟,带着无声的催促和诱惑。   赵玄凌却是笑笑,忽然伸手将她调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的坐姿。   唐子嫣冷不丁被调转身,底下的摩挲刺激得她闷哼一声,几乎要软倒在他的胸膛上。   赵玄凌扶着她的纤腰,顺势躺下,单手托着唐子嫣的翘臀,缓缓一起一落。   他喜欢这个姿势,不仅能看见唐子嫣胸口的美丽风光,还能看见她沉溺其中的恍惚又魅惑的神色。   两人兴致颇好,对孩子十分期待,闹腾了许久,直到唐子嫣实在累得快趴下,赵玄凌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   窗外这才天色灰蒙蒙的,夕阳西下,唐子嫣想到两人下午回来就胡闹到现在,不由红了红脸。   外头却是一阵喧闹,她迷蒙着双眼,实在累得不轻,蹭着赵玄凌的胸膛,在他抚着后背的动作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怎么回事?”赵玄凌扯下帘子,低声问外头候着的霍嬷嬷。   翠竹已经去打听了,很快便回来道:“回将军,是之前送走的那对姊妹花,给衙差又送回来了。”   童嬷嬷却打听得更多,毕竟她懂得规矩,偷偷塞了一个荷包给衙差:“将军,那对姊妹花只怕是来郡公府指认,究竟是谁把她们两人送去给太子太傅的。”   圣人要收拾太子太傅,府上的美妾是谁送的,都要弄个一清二楚。   死掉的实在寻不到去处,也就罢了,但是新近送去的,便有迹可循,圣人哪里会放过?   赵玄凌一挑眉,替睡着的唐子嫣掖了掖被角,便要起身。   唐子嫣其实没睡沉,迷迷糊糊中听见童嬷嬷的话,一个激灵便醒了,再没睡意。   开什么玩笑,那对姊妹花虽说是凌静薇安排,最后却是她从牙婆手里买下的。要是凌静薇跟牙婆对了口供,一口咬定姊妹花是唐子嫣要送的,这该如何是好?   唐子嫣抓着赵玄凌的手臂,低声跟他说了自己的忧虑:“虽说后来我转送给了三弟妹,但是谁能作证?府里的下人都是郡公夫人管着的,不一定会替我们说话。”   秋曼雁最偏心这个赵玄轩,巴不得帮他撇清关系,府里的下人都是她牢牢握着的,哪敢多话?   赵玄凌拍了拍她的手背,摇头道:“不必太过担心,指认的是那对姊妹花,不是三弟妹。”   唐子嫣闻言,倒是放心了些许。   府里的下人或许跟郡公府多多少少因为卖身契的关系不会说实话,但这对姊妹花到底不是府里的人,应该不至于胡说八道。   再说,赵玄轩之前待两人颇好,转眼就把她们送给了太子太傅那样的糟老头,只怕给折磨得不行,哪里会替三房说好话?   唐子嫣心里稍定,起身简单沐浴后,穿戴整齐,却拦住了赵玄凌:“我过去瞧瞧便好,总不能让他们反咬一口。”   赵玄凌握住她的手,微微勾起嘴角:“我们一起去。”   想到这位冷面将军的杀伤力,足以让那对姐妹花说话更谨慎些,唐子嫣到底还是点头了。   这边两人乐意融融,凌静薇却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焦急道:“三郎,这该如何是好?那对姊妹花居然给送过来指认,要指着说是你,被圣人知道了,仕途不是要完了?”   赵玄轩却是胸有成竹,不在乎地笑笑:“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她们不会乱说话的。”   凌静薇赶紧坐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你这么有把握,她们不会指认你?”   “嗯,娘子只管放心好了。”赵玄轩在送走姊妹花之前,跟她们很是缠绵了几日,好话说得不少,话里话外却透露着太子太傅三番四次想要讨要她们,都被自己拦住了。   只是装出忧虑了几天,最后实在是姊妹花看不过去,追问了几回,赵玄轩才勉强说了。   听说自己的郎君仕途要被太子太傅扼杀,姊妹花心疼得泪眼婆娑,最后咬咬牙,说要替赵玄轩讨好这位太子太傅,好保住了仕途,以后也有办法救两人于水火之中。   赵玄轩就等她们这番话,流露出一番依依不舍后,才送走了两人,并承诺以后绝对会接回她们的。   姊妹花深信不疑,其实像她们流落于此,未来其实已经可以预知了,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赵玄轩一表人才,说话情深意重,让她们心里燃起了希望,把他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想要牢牢抓住,哪里会忤逆他的话?   去太子太傅的府上,也算得上是赵玄轩欠下她们一个人情,以后有求于他,姊妹花到底还有一条后路,这才答应下来的。   谁会想到太子太傅却是个如此混账的老头子,把两人折磨得遍体鳞伤?   这对姊妹花入府时还是白净娇俏,谁知才去太子太傅那里没几天,就消瘦得脱了人形。双手上被衙差扣了枷锁,步伐蹒跚,宽大的衣裳都遮掩不住两人脖子和手上的青紫伤痕。   唐子嫣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这对姐妹花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双手的伤痕显然是被绳索一直捆绑住而留下的,脖子旁边还有着牙印子,必然是被咬的。   太子太傅收押已经好几天了,牙印还在,可见当时用了多少力气,只怕再用力点,就能把这块肉都咬下来。   原本姊妹花漂亮的一双眼睛,如今灰沉沉的,失去了原先的明亮,变得麻木和冷淡。   唐子嫣看得偷偷皱眉,这对姊妹花比她预料中过得更凄惨,会不会借此咬住赵玄凌不放,好留在郡公府?   ☆、第六十章 倒霉催   衙差押着姐妹花到郡公府的花厅,先是给上首的赵胜和秋曼雁告罪:“打扰郡公爷和夫人了。”   赵胜摆摆手道:“公务在身,何罪之有?”   姊妹花跪在冰凉的地上,瞅着楚楚可怜。   衙差也不多寒暄,指着两人道:“郡公爷,她们可是府上采买的丫鬟?”   赵胜摸着胡子不说话,唐子嫣上前一步道:“是我院子里缺了丫鬟,三弟妹便让人叫来牙婆,当时我是挑了这两个姊妹花。只是她们一靠近将军就哆嗦,打翻了水盆不说,还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叹着气,无奈地道:“实在无法,我只好转送给了三弟妹。至于这姊妹为何会在别人的府上,我就不清楚了。”   唐子嫣既没有指明姊妹花是赵玄轩送上太子太傅手里,也没完全撇清自己的干系,毕竟牙婆能证明,才买丫鬟的是她。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丝毫隐瞒,衙差瞅着冷冰冰的赵玄凌,别说这对丫鬟,就是他们看见赵将军都有点腿软,那实打实的煞气不是一般人有的,便信了j□j分。   “三夫人收下丫鬟后,怎的把丫鬟又送走了?”   凌静薇早就准备了一番托词,皱眉道:“这两个丫鬟原本是在我们院子里的,有次我带着她们去庙里上香,不知道怎的她们二人被太子太傅看中了,三番四次来求。”   “这位大人是太子殿下的恩师,我们也不敢太过忤逆,推脱了几次,实在推不了,只好把丫鬟送过去了。”   衙差也是点头,把话都记下了,便要带着姊妹花离开。   她们二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听说要被带走,吓得脸色发白,瑟缩地躲在旁边,说什么也不肯走:“不,我们不走,不走——”   衙差皱着眉头:“你们是要自己走,还是让我们绑着走?”   姊妹花实在不想回到衙门昏暗的牢里,时不时听着深处的惨叫声,几乎要吓破胆。她们哭得梨花带雨,瞅见赵玄轩,便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郎君,请郎君怜惜,救救我们吧。看在我们替你服侍太子太傅好几日的份上,帮帮我们!”   赵玄轩脸色有些不好看,凌静薇僵着脸笑道:“这两个丫鬟怕是在监牢里吓破胆,胡言乱语的。怎的把当时的托词都当了真,要不是这样说,如何说服得了她们安心去伺候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是什么德性,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也就圣人被瞒着罢了,几乎说是人尽皆知了。   这对姊妹花听说要被送去太子太傅的府上,只怕是不乐意的,要是刚烈的,一头扎进井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与其被折磨致死,倒不如先痛快跳下去算了。   衙差也能理解,就算是贫苦人家也是不乐意去的,更何况是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留在府里指不定能捞个侍妾和姨娘来当当,在太子太傅府上,就是保住小命都不容易了。   郡公府说到底,还是不敢得罪太子的恩师,软硬兼施哄着这两个丫鬟,把她们送过去,也是在理。   姊妹花被凌静薇的话说得有点懵了,脸上挂着泪痕,眼里满是绝望着被衙差拖走了。   唐子嫣看得心里直叹气,赵玄轩这人真够虚伪,在人前一副摸样,在人后又是一副摸样。说的话够动听,蒙骗了两个丫鬟,让她们心甘情愿去太子太傅府上,如今却又矢口否认。   就算丫鬟的命不值钱,谁也不像赵玄轩这样,把人的心当做球一样随便逗弄一番又不在意地一脚踢开。   赵玄轩没想到那两个丫鬟最后狗急跳墙,竟然想要咬上自己。显然是自己心软了,太子太傅一被人收押,就该让这对姊妹花永远闭上嘴才对。   凌静薇的脸色也不好,匆匆回到房间,对赵玄轩没什么好脸色:“又说把人哄住了,瞧瞧,一上来就想咬住你。要不是我机灵,如今只怕不好收场了。”   “还是娘子最好了,我怎知道这两个丫鬟居然是口是心非的?”赵玄轩从身后环住凌静薇,吻着她的耳后轻轻道:“还要请岳父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别被那两个丫鬟的话给唬住了。”   凌静薇没好气地挣了挣,也没多用力,半推半就地应下了:“夫妻本是同根鸟,我父亲哪里会不管三郎你的死活?只是那两个丫鬟,到底是个祸害。”   “我晓得的,”赵玄轩哄住了凌静薇,一双手隔着薄薄的衣衫在她的身上游弋,很快就让凌静薇气喘吁吁,整个人都软倒了,双颊绯红,迫不及待地伸手扯开他的衣衫,胡乱在赵玄轩的胸膛上亲吻着。   赵玄轩也不客气,没来得及解开她的衣襟,褪下亵裤,把凌静薇压在桌子上便挺身而入。   凌静薇惊呼一声,娇媚的低吟便一声声响起,扭动着腰身索要更多。赵玄轩也不吝啬,狠狠扎在她的身体里,一遍又一遍的,直到身下人哭泣求饶为止。   赵玄轩最喜欢的,就是看见自己将凶悍的凌静薇压在身下,让她露出沉迷的神色,最后楚楚可怜的求饶。   凌静薇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唐子嫣给童嬷嬷几个荷包,避退了其他人,低声交代道:“嬷嬷让衙差好好照顾这对姊妹花,别让她们太受苦了。这点小事,也不用你亲自去办,叫一个信得过的小子跑腿就是了。”   童嬷嬷会意,这对姊妹花被押过来,三房肯定最为紧张。一对囚犯还是柔弱的女子,要是突然病死在牢里,谁也不觉得稀奇。   唐子嫣可不想让赵玄轩如愿,倒是赔上了两人的性命。索性先下手为强,叫衙差好好盯着姐妹花,免得她们遭了毒手。   童嬷嬷掂量了一番,荷包很薄很轻,便低头应下了。   她是宅门里的过来人,多少龌蹉事没看过,送荷包也是清楚讲究的。越是轻薄的荷包,才是最贵重的。反倒里面坠坠的,才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童嬷嬷谨慎,给点碎银让街口一个机灵的小乞丐洗干净了,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到衙门跟前传话。   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的,一字不漏,又偷偷把荷包塞了过去,做得滴水不漏,让童嬷嬷满意极了,又多给了一点碎银让他把今天的事都忘了。   小乞丐是个聪明的,赚了不少钱,便想着做个营生,连夜就离开了京中,免得被连累了进去。   事情办妥了,第二天衙差果真接到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夜里来寻他们“办事”。这一对丫鬟,如今被折磨得没什么姿色,就算死在牢里,也是不轻不重的角色而已。   要是平常,黑心的衙差早就动手了。   只是他们被唐子嫣塞的几个荷包养得胆子肥了,唐子嫣这次下了重本,足足三千两银子,足够衙差们过好几个肥年了,哪里会看得上黑衣人送来的几百两银子。   黑衣人咬咬牙,又出了一千两银子,都没能让衙差动心,反倒被他们赶出了衙门,不由心恨,只怕事情有变,赶紧回去禀报了。   赵玄轩听了,不由心下一紧。难不成圣人已经打听到了,便让人死守衙门?   不对,要是知道了,哪里是打发黑衣人了事,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既然不是上头的命令,只怕是有人事先打点过了。   那对姊妹花无亲无故的,不可能是亲属,太子太傅哪里还有命来照顾她们。至于太子,就算太子身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就怕被牵连。   想来想去,赵玄轩都没能想出头绪来。再加上辗转打听,之前跟衙差打交道的是一个半大的小子,把京中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这小子,只怕早就跑掉了。   茫茫人海,还能哪里去追回来?   赵玄轩只觉最近事事不利,便让人最近把底下的生意都停了。他攀上太子太傅,对凌静薇说是帮岳父一把,实际上是叫太子太傅给一份海上行商的文书。   他可不傻,郡公府看着光鲜,内里根本没什么油水了,以后要是分家,什么都得不到。秋曼雁是个厉害的,银钱都捏在手心里,就连自己这个最疼爱的么子,最多只能捞着一点。   等秋曼雁去了,才可能拿到她的私房,那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做大事,自然是缺不得银钱,跑海商是来钱最快的,但是相比之下也是风险最大的。   即使有了官府的文书,也得承担着海上的风险,一不留神就什么都没了。   赵玄轩谨慎,没投入太多,只是这才开始,还没尝到甜头,就不得不停下来,实在让人窝火。   跟前的幕僚白崎是他信得过的,虽然幕僚没卖身契,一家子却是卖了身,赵玄轩才敢捏着幕僚的一家大小,把海商的文书过到幕僚的名下。   只是他这边正焦急,那边贴身小厮却匆匆忙忙来禀报,哆哆嗦嗦道:“三老爷,白先生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赵玄轩心里一凉,赶紧到府里划给白家的小院子,白崎不但不见了,藏起来的文书也一并消失了!   他顿时气极,这个吃里扒外的白崎,居然摆了自己一道,连一家老小都不要了,独自一个人跑了!   赵玄轩用力摔掉桌上的茶具,狠狠踢了桌脚一下,他可是把所有的私产都投入到海商里,还跟放账的借了十万两银子,要是还不了,岂不是要追到门上来了?   “追!天涯海角的,都给我把人给翻出来!”   ☆、第六十一章 烂摊子   姊妹花在太子太傅府上能勉强活下来,见识不少,清楚这里面的龌蹉,并不是像赵玄轩说的那样。   但是对她们来说,不戳破这层谎言,两人就有机会牢牢抓住赵玄轩这条后路。   但是在郡公府里,凌静薇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刃,彻底让两人绝望了。   赵玄轩根本没将两人放在心上,说什么送给太子太傅,不过是因为惧怕太子太傅的鬼话,其实是赵玄轩想要攀上太子太傅,好跟太子打好关系,才哄着她们说的。   姊妹花还以为自己很快能逃离太子太傅,所以咬牙硬撑着,如今被投入牢狱里,赵玄轩别说派人来看望两人,怕是早就把她们忘在脑后了。   她们抱在一起,瑟缩在角落。监狱里少见的漂亮的姑娘,衙差虽然不至于进去骚扰两人,在外面摆一张桌子喝酒调笑总是有的。   姊妹花听着两个醉酒的衙差低声笑着,不经意间说是有人想要她们的命,幸好她们运气不错,有人先是提前挡住了。   要不然,如今早就像其他死的不明不白的囚犯,一卷草席不知道扔哪个乱葬岗去了。   姊妹花听得心里惊惧,想来想去,也只有赵玄轩会这样狠心。   毕竟她们若是指认,赵玄轩第一个就逃不掉关系。   可是她们也想要叫自己相信,或许不是赵玄轩,而是别人,比如才买了两人的唐子嫣,出手让姊妹花消失,少些麻烦。   姊妹花故意露出笑脸,讨好着衙差,旁敲侧击,终于让她们知道帮忙挡着的是唐子嫣,要杀两人的却是赵玄轩,眼底难掩失望。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们不义了!   衙差哪里会在办差的时候喝酒,不过是为了迷惑这对姊妹花。   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在太子太傅走了一转,心眼哪里有他们这些老混在最底层的衙差来的多?   不过三言两语,姊妹花就信了,还以为是自己打听出来的,更加深信不疑。   这也是童嬷嬷留了心眼,吩咐那半大的小子特意说的。   做好事不留名,但是也要看什么时候。明眼人都看出这姊妹花对赵玄轩有些好感,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情郎反咬唐子嫣和赵玄凌一口?   唐子嫣没害人之意,童嬷嬷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姊妹花伤心了一夜,终于下定决心,要指证赵玄轩。要不然,她们以后就算出了牢狱,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衙差自然乐意上禀,终于把这对姊妹花给摆平了,不用承受着上面人的雷霆之怒。   谁让圣人气的要命,说是要三天内把相关人等都抓出来。偏偏这对姊妹花就是嘴硬,怎么都不肯开口。   如今倒好,把背后的龌蹉事一提,两人哭了一晚,立刻就愿意指证情郎了。别看衙差年纪不大,却是精明着,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郡公府的三老爷,怕是要倒大霉了。   有姊妹花指证,衙差很快就上门来缉拿赵玄轩。   秋曼雁听说了,来不及做完平日在佛堂里的功课,带着董嬷嬷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差爷,有话好好说,怎么要拿下我家的三郎?”   她这厢说着,董嬷嬷十分有眼色的把荷包递了过来。   衙差也不推托,把荷包收好,慢吞吞地道:“只能说三老爷倒霉,正碰上这事。我们也是公务在身,委屈三老爷在牢狱里呆两天,郡公爷四处游走一番,想必也能无事的。”   闻言,秋曼雁也明白是拦不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赵玄轩,心里像刀割一样。这个最疼爱的么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哪里受得住乱糟糟的牢狱?   还要过上两天,岂不是要吃不好睡不了?   秋曼雁恨不得把赵玄轩平日用得就手的贴身东西都打包送进牢里,被衙差挡住了。   开什么玩笑,这人真当自己是大老爷,连进牢狱都要大包小包,一马车的东西,真送进去,他们以后还不得被人嘲笑,这牢里都要做客栈了?   上头知道了,他这份差事就别想继续了!   秋曼雁和凌静薇红着眼目送赵玄轩离开,前者很快收拾了眼泪,赶紧让董嬷嬷去宫门等着郡公爷,叫他赶紧想办法把赵玄轩从牢里弄回来。   凌静薇看见赵玄轩被带走,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崩地裂的。她咬咬牙,开口道:“母亲,那对丫鬟真是个黑心的。三郎待她们不薄,却是如此回报的!明明是大嫂采买的丫头,怎么到头来却是只有三郎受这份罪?”   秋曼雁看了她一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那两个丫鬟是凌静薇特意让人寻来的。牙婆收下银两,自然好办事,很快就将这两个精心培养的姊妹花送了过来。   说是要给赵玄凌做侍妾,到头来却是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跟唐子嫣有什么关系?她虽说是出了钱采买,可惜没用两天就转送给赵玄轩。   按理说府里不差两个丫鬟,赵玄轩身边多两个服侍的也没什么,留着便是了。也不知道凌静薇是不是看不惯那两个丫鬟,说什么都要送出去,这才惹来了祸事。   她皱了皱眉,不悦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跟太子太傅牵连上的,只有三郎,那赵将军从来不跟人打交道,连圣人都是知道的。即使你告到皇后娘娘跟前,她也只会这么对你说,便打发了你!”   凌静薇咬牙切齿,心里不平。赵玄凌不善跟人打交道便没事,反而长袖善舞的赵玄轩就活该倒霉了?   这番话让她听着十分不痛快,而且秋曼雁的目光,隐约像是在责备自己。   凌静薇心里纳闷,难不成秋曼雁知道了那两个丫鬟是自己找来的?   她也有些心虚,当初找来那两个漂亮丫鬟,就是想给唐子嫣添堵,也给自己在大房那里留两个眼线,好捏住赵玄凌和唐子嫣的把柄。   没想到把柄还未见到影子,这两个胆小如鼠的丫鬟就让赵玄凌吓破了胆,听着底下人的形容,她脸色都要青了。   看见赵玄凌,水盆都摔了,热水都洒了,跌坐在地上半天回过神来,偏偏采买的时候凌静薇还笑说她们是聪慧机灵的丫鬟,简直是自打脸面!   后来送到了赵玄轩身边,妖娆做作的摸样让她很是看不惯。正好凌家跟太子太傅有些来往,太子太傅又是个好女色的,索性顺水推舟,让赵玄轩把人送走了。   这还没松口气,太子太傅就给抓了,甚至连累了赵玄轩。   凌静薇心里着急,吩咐聂嬷嬷送信回家,让父亲帮着想办法。   谁知道她父亲很快就回信了,在信里掩饰不住的怒意,狠狠把自己训了一顿,直说家里绝不会沾染这事,想帮忙那是不可能的!   光禄大夫是圣人跟前的老人了,哪里不明白这失态的严重性。谁要是沾上了,那就是被连累的命。   凌静薇嫁人了,凌家还有一大家子,难道都要跟着她赔进去?   光禄大夫不傻,放弃这个女儿,总比连累一整个家族来的划算。他忍不住暗叹自己实在太宠溺这个么女,做事真是无法无天了。   凌家不帮忙,凌静薇拿着信纸哭了好久。嫁了人,赵玄轩就是她的天。如果天都要塌了,她却是无能为力。   她忽然见赵玄轩跟前的小厮愁眉苦脸的偷偷溜进来,便喝住道:“做什么?贼眉鼠眼的,难道是看老爷不在,不知道规矩了?”   小厮无奈,可是赵玄轩出了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他愁的头发都要白了,只得实话实说。   凌静薇这才知道赵玄轩跟太子太傅要了海商的文书,还投入了那么多的银钱。这就罢了,还有放帐的十万,利滚利,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那个杀千刀的白崎在哪里?还不快去官府报案,把人追回来?”   小厮拼命摇头:“夫人,要不得。若是被人知晓老爷偷偷做海上生意,那不是掉脑袋的事。”   凌静薇这才想到,海商利益太大,圣人早就牢牢把握在手里,也就底下两个皇商在做,每年给宫里上供一半的银钱。   赵玄轩也是挂在这皇商底下,借着名义才能出海。却没想到船都买好了,人也请来了,还没出海赚一笔,白崎却跑掉了!   最要命的是,白崎不但拿走了文书,还把赵玄轩重金买来的地图偷走了!   没有文书还能遮掩一阵,但是没有地图,那就是寸步难行,出海简直是个笑话,这钱完全是打水漂了!   凌静薇想到那十万两,心头肉都要疼了:“你让人把船员辞掉,船只也卖掉,先把那十万两给还上!”   要不然再利滚利,她哪里还得上?   小厮却不敢胡乱拿主意,而且赵玄轩为了出海安全,找来的是以前做海盗的厉害人,花费了不少银钱才把人请来的。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好不容易把人请来的,如今叫他们走,却就难了。   凌静薇听得快要晕过去了,赵玄轩丢下的烂摊子太大,她实在拿不准主意,只得无奈去找秋曼雁想办法了。   ☆、第六十二章 恋香衾   秋曼雁听说赵玄轩留下的烂摊子,也几乎要晕了。一个内宅的妇人,哪里经手过那么多的银钱。   十万两!只怕她的嫁妆铺子卖掉,也是攒不起来的。   再添点私房,或许能够得上。   只是这些,她都打算留给自家孙子的,难不成就这样便宜了外人?   凌家会袖手旁观,秋曼雁十分暗恨,看着凌静薇这个素来喜欢的媳妇也有些不欢喜了。。   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尤其有时候却自作聪明。   如今闹出这样的烂摊子来,凌家居然甩手不管,当他们郡公府是什么?   秋曼雁只得把这事告诉赵胜,好让他想出主意来。   赵胜听了,险些卷起袖子去牢狱里把赵玄轩毒打一顿,他素来放心这个么子,有勇有谋,谁知道竟然私下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他能有什么办法,圣人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更别提求情了。如今被连累上的人不少,赵胜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如今倒是满脸愁容了。   赵玄轩这样一进去,只怕很难捞出来,就算出来了,也得受点皮肉之苦,前程也要有影响了。   赵玄曦却不这样想:“父亲,圣人年迈,不是还有太子吗?只要跟太子搞好关系,还愁什么呢?”   赵胜想着太子闭门不见客,也是不想沾这事,不由头疼:“我试试吧,让人去牢狱里打点一下,别让你弟弟受苦了。”   赵玄曦心里巴不得赵玄轩受点苦,他听说赵玄轩私下做海上生意,嫉妒的眼睛都要发红了。   那么多的私房从哪里来,还不是秋曼雁和赵胜暗地里给的。   他们宠爱么子,难道就不把他这个长子放在眼内吗?   从来都是这样,赵玄轩总是比他得到的要多的多。如今倒霉了,赵玄曦做梦也得笑了。   安初兰也是得意,赵玄轩如今落难了,以后的前程还不知道会不会毁了,看凌静薇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而且这边出了事,凌家直接就撇清了关系。在秋曼雁心里面,凌静薇只怕不会再是最疼爱的媳妇了。   果然秋曼雁之后的几天待安初兰和颜悦色了不少,还将部分的管家给了安初兰,说是三房出了事,让她给凌静薇分忧。   赵玄曦和安初兰高兴了,两人夜里浓情蜜意,别提多惬意了!   唐子嫣听说后,也忍不住笑了:“太贪心的人,走着夜路总会摔着的。”   赵玄轩想得够好,海商利润大,又是买船只,又是请来懂门路的水手,还是厉害的角色,又重金买来地图,文书也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唯独没料到姊妹花会出来指证自己,然后牵扯到太子太傅的事来。   赵玄轩太相信自己了,从来没把姊妹花这样底层的小角色放在心上,不过是玩意儿,耍耍就算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却没想到,让他摔跟头,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小角色。   不要小看这些小人物,往往最后就是他们让人倒大霉。   唐子嫣笑得幸灾乐祸,毕竟那对姊妹花是凌静薇招来的,原本就是要给赵玄凌的房里送人。   谁知道人没送成,如今倒是把赵玄轩赔进去了。   赵玄凌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笑颜如花,眉眼弯弯,脸颊红扑扑的,别提多高兴,不由上前搂着她道:“这么高兴?”   “那是,看见他们倒霉,我哪能不快活?”唐子嫣依偎在他胸膛前,任何想要算计自己的,都别想要好过。   赵玄凌知道牢里的一出戏,不由笑着抚了抚她的乌发。唐子嫣睚眦必报这一点,尤其是为了自己,他就更高兴了。   霍嬷嬷和翠竹抿唇笑着退下了,唐子嫣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道:“先去沐浴?”   赵玄凌浑身是汗,随意脱掉外衫,一阵阵阳刚之气扑面而来,熏红了唐子嫣一张小脸。   “不了,反正待会也要洗,不必再洗一遍了。”   他这样说着,一手探进唐子嫣的抹胸里慢条斯理地揉搓,一手搂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唐子嫣感觉到身下硬硬的蓄势待发,不由酡红了双颊。   赵玄凌低头吻上她的唇瓣,细细斯磨,直把唐子嫣勾得气喘吁吁,双颊酡红,便引导着她的小手解开自己的裤头。   唐子嫣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亵裤半褪,慢慢坐了下去。   身下的充实让她仰着头喟叹一声,这个姿势让赵玄凌埋得更深,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唐子嫣也软了手脚,深吸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的薄唇,这才忍着羞涩慢慢扭动。   赵玄凌含住她的下唇,看着唐子嫣娇羞的神色,却还是强忍着羞赧服侍着自己,不由心里又热又痒。   他低头含住唐子嫣胸口粉嫩的顶端,听得她呼吸一紧,身下一缩,不由用舌尖在上面打着圈,一手揉捏着另一边,耳边是她压抑着的娇媚闷哼。   唐子嫣很快也是一身细汗,湿漉漉,黏糊糊的,只是身下更是犹若泥潭般,叫人疯狂。   她慢慢有些酸软无力,喘着气再也动不了。   赵玄凌一手托起她,缓缓地一起一落,然后觉得慢了,便索性用手臂固定住唐子嫣的腰身,狠狠向上顶撞,叫她呜咽着几乎要融化掉了。   两人在椅子上胡闹了一通,唐子嫣脸红红的,身上的衣裳还没完全脱下,挂在手臂,身上却留下一串串绯红暧昧的痕迹,若隐若现地坦诚了大半个身子。   赵玄凌的大掌在她身上摩挲,似是享受着刚才的余韵,又低声道:“今儿拜见圣人,我给三弟委婉求了情。”   唐子嫣抬起头,不惊讶他的做法:“圣人怎么说?”   “圣人只道我兄弟情深,也不计较,只是国有国法,不能太过于姑息了。”赵玄凌这一求情,赵玄轩小命是保住了。   其实圣人也不过需要一个台阶下罢了,谁知道一个个犹如毒蝎般躲得远远的,让气头已经过去大半的他没办法下得了台。   总不能受牵连的,一个个都砍了吧,这朝堂上被牵连的官员也不少,难道杀掉大半的官员了?   圣人不至于做这种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可是以前一个个有眼色的不敢出头,偏偏这个不善言辞的赵玄凌替赵玄轩和众人求情,圣人不由感叹,他还是有赤子之心的,郡公爷实在不懂得珍惜这样的好孩子。   有了台阶下,众人的惩罚自然就轻了不少。上门来拜谢的人络绎不绝,让赵玄凌都闭门不见了,赵胜只能出面招待,嘴角都笑僵了。好歹保住了赵玄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秋曼雁的心里更是复杂,本是亲家的凌家躲得远远的,唯独这个不喜的赵玄凌却出手帮忙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唐子嫣却明白,赵玄凌开口,并不是以德报怨,他又不是仙人,哪里真能忘掉以前所有的艰难和怨恨?   他这样一求情,赵玄轩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赵玄轩被赵玄凌一提,在圣人跟前记上了,稍微一查,就能明白赵玄轩都做了什么好事。   不怕人忘记,就怕人惦记,海商文书胡乱给了人,圣人却是被瞒住了,哪里能不怒?   圣人最恨的,就是有人欺瞒,赵玄轩这回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加上那十万两的外账,赵玄轩的名声是彻底玩完了。   唐子嫣看着以前欺负赵玄凌的人倒霉了,更加高兴,扭着腰身道:“郡公爷知道将军去求情,必然是感动的,谁知道最后却让三弟给圣人惦记上,坏了前程呢?”   到时候,赵胜怕是要郁闷至极。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赵玄凌的身上,为弟弟求情,却是让他叫圣人惦记上呢!   赵玄凌比她扭得呼吸一紧,抱起唐子嫣,将她翻过身背着自己压在桌上,狠狠闯了进去。   “呀——”唐子嫣被吓了一跳,接下来被一波波的冲撞弄得意乱情迷,加上胸口被他的双手牢牢握住,身下又被填满了,眯着眼早就晕乎乎的找不着北了。   “将军,太棒了……”   唐子嫣也不知道是夸赞赵玄凌的手段了得,把赵玄轩不动声色地打压了下去,还是如今伺候得她够舒服。   赵玄凌吻着她光滑的后背,一手滑至唐子嫣的小腹上。   他这么努力,怎么两人的孩子还不来呢?   或许,自己该再努力一些才好。   又将唐子嫣翻了身,抬起她的双腿搭在他的肩膀上,赵玄凌又深深刺了进去,看着她满脸红晕,小嘴微张,眼神湿漉漉的,满是迷离,嘴角溢出一声声的娇吟。   这副意乱情迷的摸样,叫他欢喜得很。   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得跟唐子嫣一整夜的酣战淋漓。   她睁眼看着身上正驰骋的男人,汗珠从额头滴落在自己的胸口,水珠慢慢滑落,赵玄凌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深更沉了。   唐子嫣勾起嘴角笑了笑,双腿用力圈住他的腰身,身下狠狠一缩,只听见赵玄凌的抽气声。   “顽皮,”赵玄凌拍了拍她的翘臀,迎接唐子嫣的,是新一轮的猛烈进攻,直让她再也提不起心思捉弄赵玄凌,低低的呜咽着,夹杂着鼻音,叫他更是yu罢不能。   ☆、第六十三章 玉簟枕   圣人果真派人查探了一番,不由大怒而起。   好啊,这个赵玄轩倒是个人才,背着自己偷偷要走海商。要不是太子太傅东窗事发,把他也牵连了进来,只怕如今圣人还蒙在鼓里呢!   他们闷声发大财,把他当什么,冤大头吗?   圣人气得要命,关上门把太子又训了一顿,就算想要报答恩师,也不该把太子太傅做的龌蹉事瞒下。如今太子太傅又背着太子偷偷敛财,更是让他十分不痛快。   他的孩子自己明白,太子绝不是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必定是太子太傅私下做的,太子也被蒙在鼓里。   最让圣人不高兴的是,太子太傅自己发财,居然也没想着把好处给太子分一点?   如此的人,以前怎么眼拙了,让做了太子太傅,幸好太子没给他教坏了!   不能打太子的脸面,把太子太傅的事都揭发了,只能拿别人开刀。一下子就夺去了赵玄轩的官职,还派人传递口谕:永世不录用!   秋曼雁听了圣人的口谕,当场就眼前一黑,晕在了地上,被董嬷嬷摁着人中许久才醒转。   赵胜的脸色惨白得像白纸一样,摇摇欲坠,眼看也要晕倒了。这个他最喜欢的么子,居然给剥夺了仕途,以后该如何是好?   赵玄轩不是长子,没有继承郡公府的资格。就算赵胜再想,赵玄曦始终是长子,他想变卦让给么子继承,就要承受被御史戳着脊梁背痛骂的心理准备。   赵玄还不想被人在背后痛骂,只能多疼爱赵玄轩一点,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免得心里愧疚不能给他更多。   谁知道如今,这个什么都比赵玄曦要好的么子,竟然断了仕途。   没有继承权,以后他死后分家,赵玄轩连家产都分不了多少,要怎么活?   就算有秋曼雁的私产贴补着,只怕也要过苦日子,住上窄小的院子,跟前伺候的人也不能那么多了。   光是想想,赵胜就觉得心疼,便对赵玄轩更好了。好歹在仕途上,多给他推一把。   眼看赵玄轩年纪轻轻就爬上了四品官员,赵胜老怀安慰,如今却是晴天霹雳!   他哆嗦着手,把赵玄曦叫了过来,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法子能救你的弟弟?”   安初兰在赵玄曦被叫走前,抓着他的手泪眼婆娑,一个劲地哭着,让他别愚孝,答应赵胜为赵玄轩替罪。   二老偏心偏到家了,安初兰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忍耐,但是把主意打到赵玄曦身上,她就绝不会容许!   凭什么赵玄轩出了事,就让赵玄曦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赵玄轩那是自作孽,贪心不足,惹了一身麻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赵胜还真有想过让赵玄曦把责任担下来,然后他再去圣人跟前敲边鼓,说是被跟前的小人蒙蔽了,这才让两兄弟都糊涂了。   这下圣人总不能把两兄弟都办了,赵玄曦和赵玄轩再好好认错,指不定圣人气消了,事情就有转机。   赵玄曦聪明劲儿不及赵玄轩,在赵胜看来有点呆,但是并不蠢。他念书不够赵玄轩好,也没有弟弟的长袖善舞,但是这些年赵玄曦完全能感受到赵胜和秋曼雁的偏心究竟有多厉害。   他故意懵懵懂懂,装作听不出赵胜的暗示,建议道:“不是说弟弟房里的白崎卷款逃走了吗?叫官府把人抓了,说是他私底下借着弟弟的名义做的,弟弟不就能脱罪了?”   赵玄曦把不得赵玄轩倒霉,他就是正经的郡公爷继承人,以后分家,也不用再被人跟这个聪明的弟弟比较。   到时候他就是郡公爷,谁还会把自己跟一个没有品级的弟弟比较?   但是一笔还写不出两个赵字,到底赵玄曦还是要想法子把赵玄轩这事给了结了,不然连累的还是他。   赵胜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白崎比他还要狡猾,私底下去找的人毫无收获,每次找到一点踪迹,就被遮掩掉。   不过他不敢大张旗鼓,圣人倒是可以。   于是赵胜穿戴官服便跑到宫里跟圣人哭诉,白崎是如何借着赵玄轩的名目向外借账,又怂恿赵玄轩去跟太子太傅要的文书。   赵玄轩再厉害,终究是个不及弱冠的年轻人,耳根软,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小厮,一时起了贪念,想着自己是么子不能继承,便打算多一份保障也是好的。   圣人听着半信半疑,倒是让人立刻去找白崎。谁知道得到消息,白崎早就带着金银,叫上那些船只的海盗船员,很快就开船跑了。   赵胜一听,直接懵了。人都跑了,茫茫大海去哪里寻?   想要一个替罪羊,总要这只羊伸出脖子等着给宰才行。   秋曼雁听说的时候又晕了,醒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哭:“我可怜的儿啊,这可怎么办……”   她想到平日跟赵玄轩来往亲密的世家子弟一个不见,相处极好的官员也没一个求情的,不由咬牙切齿,那些都是白眼狼,都不知道跟着赵玄轩吃吃喝喝,花费了多少。该站出来帮忙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郡公爷,这如何是好啊?”   赵胜也烦,最后没办法,求到了赵玄凌跟前。当然,他的态度依旧傲慢,只是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便直接道:“要是可以,你再给你弟弟在圣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这近似命令的语气叫唐子嫣不痛快,赵玄凌却是答应下来了。   其实谁都知道,圣人正在气头上,谁去求情谁就要跟着倒霉,居然让赵玄凌过去,不是没将这个长子的前程放在眼内吗?   赵胜只想到赵玄轩,却不记得赵玄凌也是他的儿子!   唐子嫣不高兴,回到院子里琢磨着要怎么安慰赵玄凌,却见他已经动手开始穿戴官府,准备进宫了,不由上前拦住他:“将军还真要进宫了?圣人还在气头上,将军这不是去招人厌烦吗?”   她这般说着,到底还是伸手替赵玄凌整理衣襟。   赵玄凌伸手搂着唐子嫣的细腰,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别担心,没事的。”   赵胜既然叫他去圣人面前为赵玄轩求情,那自己就去。但是求情之后会如何,就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眼看赵玄凌的嘴角噙着笑意,唐子嫣心里一定,就知道自家将军不是傻傻的让人占便宜:“将军早点回来,厨房里还炖着汤。”   赵玄凌伸手覆上唐子嫣越发白皙娇嫩的面庞,点头道:“我很快回来,不过娘子更该补一补。”   唐子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她该补一补,明明是赵玄凌食髓知味,夜里总是把她弄得浑身酸软,最后还是累得昏睡过去的。   赵玄凌喜欢看着她嘟着嘴瞪人的小摸样,又俯身吻了吻唐子嫣翘起的唇瓣,斯磨了一阵这才走的。   听说赵玄凌立刻就进宫了,赵胜心里妥帖,这个长子还是心软,赵玄轩只怕是有救了。   凌静薇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赵玄凌进宫,真能救得了赵玄轩吗?   赵玄凌进宫,也没急着面圣,站在殿外一动不动,侍从也不敢催,僵着在旁边。   圣人听了传话,这才扬声道:“在外面枯站做什么,还不进来?”   他还是很喜爱这个年少将军的,最重要的是赵玄凌心思单纯,简单直接,不是个藏得了心事的,一眼就能看出七七八八,没什么心眼。   圣人在朝堂里对着那些浑身都是心眼的官员早就腻歪了,所以直率的赵玄凌很得他心,对着赵玄凌也不用多想,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你又匆匆进宫,是郡公叫你来的。”   赵玄凌沉默着,也没多说。   圣人叹了口气:“都说人心是偏的,却没见过这么偏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赵玄轩都是郡公的儿子,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到底是弟弟,”赵玄凌只说了一句,便不开口了。   “你这性子真是……”圣人不知道该说赵玄凌一根筋,还是说他有时候自欺欺人。   不过如果赵玄凌事不关己,对赵玄轩的事不闻不问,也不进宫来求情,就不是他了,圣人看着也心寒。   确实,就算不亲,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就在宫里留着,外殿空着的房间收拾好了。有什么事,尽管让郡公来跟朕说就是。”圣人摆上棋盘,叫赵玄凌跟他下棋。   一来一往的,殿内静悄悄,窗外的天色也渐渐黑了。   赵胜在府里等得心急如焚,终于还是耐不住被秋曼雁哭诉催促,趁着宫门还没锁上便进宫来面圣。   被晾在殿外半个时辰,赵胜站得腿都要软了,圣人这才叫了他进来。   棋盘还放着,赵玄凌早就退到了偏殿。圣人到底还是不想坏了两人的父子之情,便让他避开了。   赵胜没见到赵玄凌,心里咯噔一下,低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郡公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圣人只说了一句,就打发赵胜走了。   赵胜一头雾水,听得心里直打鼓。忐忑不安地回去,秋曼雁不管怎么问,他都答不上来。   圣人的意思到底是放过赵玄轩,还是不放过呢?   是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了,还是准备杀鸡儆猴?   赵玄凌一夜没回来,赵胜更急了,唐子嫣也是一晚上没合眼。直到午时赵玄凌回来,她才松了口气,上下打量着,还是不放心,扯开他的衣裳摸来摸去:“没受伤吧?圣人没为难你?”   赵玄凌在宫里也没睡好,以前他也曾住在外宫,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样想要回家。   圣人是看他坐不住了,这才笑着让赵玄凌回去,还揶揄他有了媳妇,定力便糟糕了不少。   赵玄凌难得被圣人揶揄得脸色尴尬,一出宫连马车都不要,叫来青墨一溜烟就冲了回来。   圣人听说后,难得的好心情,笑了好一阵。他铁面无私的小将军,也到了有媳妇就万事足的年纪了。   赵玄凌被唐子嫣摸得浑身都热,一晚上都在想着她,自从成亲后,两人还真没分开过,一手就将她抱起来坐在床榻上。   霍嬷嬷等人早就退下了,这才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唐子嫣低声的抱怨,但是很快,就被她甜腻的声音代替了。   一时之间,芙蓉帐下,红浪翻滚。   ☆、第六十四章 东南飞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都有些意动。帐子还没放下,赵玄凌已经扯开了唐子嫣的外衫,露出粉色鸳鸯刺绣的裹胸来。   她红着脸,被赵玄凌俯身吻个正着,唇舌纠缠,发出一阵暧昧的水声,半眯起眼,神色迷离又沉溺。   昨夜担心了那么久,唐子嫣寝食难安,一时间有些委屈,双臂搂着赵玄凌,双腿情不自禁地圈上他的腰身。   好在,赵玄凌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她的小手在赵玄凌的身上游弋,一寸寸地检查着,生怕他被圣人迁怒受伤了。   他也随着唐子嫣,任由那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身上点着了一簇簇火苗,让赵玄凌身子紧绷,浑身像是着了火一样灼热。   唐子嫣似是被他的体温灼伤了,缩回手,耳根红了一大片,脸上有着一丝赧然。   如今再害羞,却是迟了。   赵玄凌一手扯下她的亵裤,指尖在双腿间逗弄了一番,早就湿润了一片,便迫不及待地挺身而入。   碍事的裹胸被他三两下扯破了,扔在了榻下,露出唐子嫣越发丰满的浑圆来。   赵玄凌一手握住揉搓,一面低头含住那朵诱、人的娇嫩花瓣,听着唐子嫣难耐的娇媚声音,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身,便用力顶弄起来。   唐子嫣险些被他弄出了床榻,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吓得脸色有些白,双腿不自觉地圈得更紧,两人贴合的地方埋得更深,她不由闷哼一声,借着两腿发软,差点又摔了下去。   赵玄凌一手搂住她,也没将唐子嫣扶起来,直接找个姿势狠狠冲撞,直让唐子嫣嘴里按耐不住,呜咽着叫出声来。   她只觉自己沉沉浮浮,还掉不掉的,又是担忧又是刺激,一阵暧昧的“啧啧”水声响起,唐子嫣脸颊绯红,浑身也染上了粉色,已是动情,一手搂住赵玄凌的脖子,弓着身更是把自己送上。   赵玄凌低头含住,舌尖打着圈,听着她的抽起身,又扶起唐子嫣坐在自己身上狠狠扎了进去,只把昨夜的思念都结结实实地让她亲身体验到。   两人在床榻上胡闹了一回,唐子嫣浑身软着又被压在了软榻上,叫赵玄凌从身后埋得更深,只得一手捂住小嘴,免得“咿咿呀呀”的叫声忍不住越发大声,叫外面的人听了去。   毕竟是大白天的,她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赵玄凌却没这样的顾忌,院子里都是熟悉的下人,霍嬷嬷和翠竹是信得过的,谁也不会把这里的事传了出去。   他那股狠劲,险些把唐子嫣弄哭了。   她红着眼,手脚无力地被赵玄凌抱起身,已是昏昏欲睡。   赵玄凌一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缓缓游移,替唐子嫣顺着气,又回味着方才的余韵,两人面对面,唐子嫣依偎在他的怀里,倚着温暖结实的胸膛低低喘息。   “圣人真没怪你?”   “不会,圣人英明,哪里能不明白我为何而去,又怎会去?”赵玄凌低声解释着,知道她不放心,又道:“圣人怕我匆匆回来,让郡公爷不痛快,便索性留了我一夜。”   在皇宫留了一晚才回来,谁知道赵玄凌跟圣人说了什么,圣人又是如何对他的?   赵胜也不敢问,胡思乱想了许多,反正绝不会还有理由说赵玄凌不够用心了。   唐子嫣敏锐地听出一丝端倪:“听着这意思,圣人是不打算放过赵玄轩了?”   赵玄凌闭上眼,微微点头:“偷偷瞒着圣人拿到海商的文书也就罢了,身为朝廷官员借债十万两,又悄悄招揽以前做海盗的人,却是圣人容不下的。”   那些海盗以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名下的海商货物被抢走的也不少。要是圣人不办赵玄轩,那要如何给那些海边被海盗掠杀的百姓一个交代?   或许念在赵玄凌的面子上,不会要了赵玄轩的命。   但是比起小命,赵玄轩要失去的就更多了。比如金银,前程仕途,比如名声,这些通通都失去了,对赵玄轩来说,只怕是比死还要难受的。   要是传出去,那些人会怎么想他?   一个仕途正好的朝廷命官,不过为了贪念,便把手探到海商这块上面,又请来无恶不作的海盗做船员。随便一条,都足以让赵玄轩变成过街老鼠,人人打骂。   若是圣人不办了他,杀鸡儆猴,岂不是让底下的官员蠢蠢欲动,一个个都瞒着他到处敛财?   这是圣人不能容忍的,不要了赵玄轩的命,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   果然没多久,圣人便下旨,告示了赵玄轩的罪证,原本该是流放三千里。念在被人怂恿,赵家对朝廷也有功劳,只被贬黜为庶人,撵出京中,再不能回来。   秋曼雁眼前一黑,硬撑着没晕过去,凌静薇却受不住,晕倒在聂嬷嬷的怀里。   赵玄轩被撵出京中,凌静薇跟着去,还是不跟着?   要是跟着,必然是要过苦日子了,以后也抬不起头来。但是不跟着,让赵玄轩孤家寡人流落在外,凌静薇也是于心不忍的。   她从没想到,这个被父亲看好,又是自己挑上的夫君,有一天居然落到这般田地。   凌静薇哭倒在聂嬷嬷的怀里,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寝食难安。又是担心挂念着赵玄轩如今在大牢里如何,又是忧伤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样继续。   聂嬷嬷把采蓝打发了出去,搂着凌静薇也红了眼圈:“我的小姐,命怎么这么苦。”   好不容易选了一个如意郎君,嫁进来也十分美满。三老爷也是上进的,年纪轻轻就是四品的中议大夫。若是再过几年,指不定能做三品官,很快凌静薇也能是浩命夫人了。   谁知道三老爷如此糊涂,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连累了凌静薇。如今生死未卜,眼看要被撵出京中,叫凌静薇以后跟着去,过着苦日子就算了,还得丢了脸面,以后怎么在贵女面前抬起头来?   “我的好小姐,”聂嬷嬷见四下无人,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凑到凌静薇的耳边低语:“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实在不行,就让小姐回家去。”   凌静薇一怔,母亲总是想着她的。只是回家去,岂不是要跟赵玄轩和离?   在赵玄轩落难的时候,自己就第一个放弃了他,抛弃了他,离他而去,这样真的好吗?   她对赵玄轩还是有感情的,但是赔上自己后半辈子,凌静薇又犹豫了。尤其想到以后要过苦日子,就算秋曼雁想要补贴一番,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那些下人会不会怠慢,又会不会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而且赵玄轩什么都没了,还背着十万两的外债,整个人只怕要颓废下来,没什么正经营生,叫她出去抛头露面吗?   凌静薇越想越是六神无主,聂嬷嬷又劝道:“小姐年纪还轻,回家去再谈一门婚事却是可以的。若是拖上几年,人老珠黄,便很难再说到好人家了。”   她迟疑着,最后还是没决定:“嬷嬷,让我再想一想。”   到底要留,还是要走,凌静薇觉得自己还是该认真考虑清楚。   不到两天,赵玄轩就被放了回来,说是收拾东西,三天之内离开。   秋曼雁抱着他哭了,覆上赵玄轩瘦削的脸颊,心疼道:“这都瘦了一圈,叫董嬷嬷炖着的汤还温着,赶紧喝了。”   赵胜却道:“喝什么汤,赶紧过火盆才是,去去晦气!”   他看着赵玄轩脸色不好,对这个么子连累郡公府名声不好,叫赵胜出去也被人指指点点,终究还是疼爱赵玄轩,叫人送来火盆走了一圈,这才让人伺候着沐浴换衣了。   赵玄轩一直沉默着,早就知道了圣人的意思,能保住小命已经不容易了。当初搀和海商的时候,他就想过失败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巨大的利益太诱、人,叫他忍不住放手一搏。   到头来,却是他输了,还输得彻底。   凌静薇看见赵玄轩回来,也是湿了双眼,伺候着他沐浴,眼看着赵玄轩身上没有伤,这才放心,却又见他瘦得骨头都显露出来了,忍不住落了泪。   赵玄轩从小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又是书生,进去牢里担惊受怕,即便没有动用私刑,听着外头的惨叫声,夜夜不能眠,也是不好过的。   凌静薇拿着帕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家里的母亲病了,我打算这两天便回家去照顾她。”   她昨夜看着镜中娇嫩明媚的脸庞,想到不久后,上面将会被劳苦累得又丑又老,就忍不住害怕,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聂嬷嬷的建议。   赵玄轩一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凌静薇心虚,到底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撇开了脸:“母亲担心我才病倒的,我也不能不孝……”   他却忽然间突兀地笑了起来,喃喃道:“夫妻本是同根鸟,大难临头东南飞,呵呵。”   凌静薇听得心里闷闷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跟着赵玄凌去鸟不生蛋的地方同甘共苦吗?   别开玩笑了,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去那样的地方,还不如叫自己去死!   “三郎,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凌静薇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低声啜泣起来。   听闻凌静薇要回凌家,照顾母亲不过是借口罢了,在座的谁不知道?   秋曼雁铁青着脸,从没想到这个自己一手挑来的媳妇,在这艰难的时候,第一个就抛下赵家,丢下赵玄轩离开。   安初兰也没想到凌静薇这么现实,夫君这才落难,自己就第一个抽身而去,简直不是个东西。   要是赵玄曦如此,安初兰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离开他的。   就算过苦日子又如何,两夫妻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过下去了?   要是有本事的,就算不是当官,也一样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过是凌静薇对赵玄凌没信心罢了,不过安初兰也能明白,赵玄轩这样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也就一张嘴皮子厉害,一手书画还不错。   但是拿出去,比他更不错的大有人在。   而且赵玄轩被宠惯了,性情高傲,叫他出去摆摊子写书信卖字画,估计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干脆!   ☆、第六十五章 妇人心   唐子嫣听说的时候,凌静薇已经简单收拾了东西回凌家去了。秋曼雁也不想拦,赵玄轩冷笑着不乐意拦,赵胜直接关上书房生闷气了。   好好一个家,如今夫妻分开住,算什么?   赵胜却也不好拦着凌静薇,自家儿子要被撵出京中,仕途是没了,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哪里肯跟着吃苦?   都是在家娇生惯养的,谁乐意去别的地方,人不生地不熟的。赵玄轩是他最偏疼的么子,凌静薇也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他有什么理由去拦下?   唐子嫣不由唏嘘,霍嬷嬷却是叹气道:“这一落难,便能见了人心。”   翠竹也是在一旁嘟着嘴附和:“就是,患难见真情,三夫人对三老爷只怕没多少真情在的。”   被霍嬷嬷瞪了一眼,翠竹立刻住了嘴,把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唐子嫣倒是能理解凌静薇,却不能苟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一落了难,立刻甩手而去,回家就不怕被人戳脊梁?   不过对凌静薇来说,被戳脊梁,就算是当面骂她又如何,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幸福来的重要。   她夜里依偎在赵玄凌怀里,低声道:“不管将军如何,我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他沉默着,手臂却紧紧揽着唐子嫣,翻身将她压在床榻上,身体力行地告诉唐子嫣,自己心底的愉悦。   赵玄凌没说的是,就算唐子嫣想像凌静薇那样离开,他也不会答应就是了。这辈子,唐子嫣就别想投入别的男人怀里,尤其在身下露出这样明媚娇柔的表情来!   凌静薇走了,赵玄轩也收拾妥当,离开了京中。   秋曼雁担心,让身边的董嬷嬷跟着,又叫问玉开了脸,做了赵玄轩的姨娘,好贴心照顾他。   赵玄轩对凌静薇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愤恨,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秋曼雁的安排,把问玉收了房之后才离开的。   问玉对赵玄轩早就是一往情深,即便是落难了又如何,这样更好,三少爷就是她的了。   主母不在,她一个人独自霸占着赵玄轩,更是高兴,整天乐呵呵的,在路上把赵玄轩照顾得无微不至,叫董嬷嬷看着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无奈。   谁不想自家孩子嫁给小户人家,做个正房太太。   偏偏问玉一颗心都落在赵玄轩的身上,可惜没让他看得上,加上凌静薇盯得紧,一直没能如愿。   如今凌静薇走了,反倒成全了问玉,一个人占着赵玄轩,一张小脸容光焕发,比起在郡公府的时候不知道漂亮了多少。   可能赵玄轩也被凌静薇弄得有些心冷了,整天沉默寡言,好在有问玉一个劲地讨好他,安慰他,让他心里妥帖了一些,对问玉也越发好了起来。   这个不嫌弃他,又愿意在落难的时候跟着他的姑娘,必定是真情,赵玄轩如今心里难受,更是乐意接受问玉这样的。   瞧瞧,即使落难了,他还是有姑娘喜欢的,凌静薇又算的了什么?   凌静薇回去,听说问玉被收了房,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还是被聂嬷嬷劝着了,都要跟赵玄轩和离,他收了谁进房里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可是没想到,回去就被爹爹教训了一通,叫她回来原本就是娘亲的主意。   光禄大夫虽说有这个意思,却也没那么急。   落井下石这种事,私底下做也就算了,摆到台面上,不是让人笑话吗?   这边赵玄轩还没走呢,凌静薇就急急跑回凌家,别人会怎么看?   光禄大夫最要面子,想着徐徐图之,等两人一起离开后,再去接凌静薇,物色一个僻静的地方住一段时日。   等外头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寻一门好姻亲,把凌静薇远嫁了,神不知鬼不觉,不就皆大欢喜,郡公府虽说有些丢脸,到底还是没被落了太大的脸面。   如今直接给赵胜一巴掌,光禄大夫简直是坐不住了。官场上的都是人精,宁愿吃亏,都不能轻易得罪人。   他对夫人狠狠发了一通脾气,埋怨她不该这么早把凌静薇接回来,又叫凌静薇赶紧套上马车追上赵玄轩。   凌静薇不乐意了,赵玄轩刚收了姨娘,她又追上去,这算什么?嫉妒他收了别的女人,看不过眼,所以才急急又跑回去?   她还要脸呢,说什么都不乐意。   光禄大夫急了,被夫人劝了又劝,心知如今做什么都太迟了,暗恨她们头发长见识短,硬生生将郡公府的关系闹得僵了,以后别说来往,只怕成仇人都有可能。   他只得苦着脸求到太子面前,说是自家女儿不懂事,希望太子能够劝劝郡公爷云云,免得两家好好的姻亲成了世仇。   太子却不高兴了,当初两家联姻,是在太子妃办的花宴上连线的。如今闹成这样,生生给太子妃落了脸面,也让太子十分不痛快。   加上凌静薇这样一跑,也是在打圣人的面子。这边前脚才下了惩罚,把人撵出京中,后脚家里夫人就逃回娘家了。   生生拆散了别人夫妻两个,好像圣人是故意做的一样,难能痛快?   光禄大夫直接吃了闭门羹,蔫蔫的回去,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凌静薇捆上马车,叫来聂嬷嬷陪着送出了京中。   要是惹急了圣人,他以后的仕途只怕再也很难向前走一步了。儿女果然是前世债,光禄大夫就算知道凌静薇委屈,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凌静薇被送到了赵玄轩的身边,赵玄轩看也不看,搂着问玉就回房去了,很快房内就传出一阵暧昧的声音,床榻“咯吱咯吱”摇晃着,可见里面有多激烈。   赵玄轩买了一间小院子,没有以前院子一半大,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修缮得也不算好,瞧着简陋,让凌静薇十分不喜。   听着里面的声音,凌静薇脸色都白了,扭头要走,可是如今不能回凌家,总不能回郡公府去,她还不至于那么厚脸皮。只得暂住一夜,听着隔壁一直断断续续的声音,下唇都给咬出血来了。   这个赵玄轩,以前对她多好,也不近女色,原来是装出来的!   圣人让郡公爷丢了一个儿子,还是给了补偿,把赵玄曦的职位提了提。虽说还是原来的四品,却是调到了跟前的御林军副都督,是个实打实的好差事。   安初兰听说的时候,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他们二房,没了赵玄轩之后,终于要慢慢受器重了,怎能不开心?   她欢喜着伺候赵玄曦换上常服,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亲,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我就知道二郎最厉害了,以后再继承了郡公府,谁还记得三弟?”   赵玄曦唇边上扬的弧度也是遮掩不住,搂着安初兰道:“你这张小嘴,真是越发甜了。”   安初兰挑着眉,凑到他耳边低语:“其实……可以更甜一点的。”   赵玄曦听着,不由笑着拦住她挨过来的腰身,两人黏黏糊糊用完晚饭,便很快上了床榻,滚做一团。   秋曼雁几天没睡好,眼睛红彤彤的,脸颊泛白,在榻上长吁短叹。   不见董嬷嬷,她正纳闷,便见这位奶嬷嬷脸色大变地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挥手打发掉其他丫鬟,神色不稳。   “嬷嬷,到底出什么事了?”   董嬷嬷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秋曼雁:“夫人,这是刚才一个半大的小子托丫鬟送进来的。”   秋曼雁奇怪,漫不经心地打开这张粗劣的纸张,只是一瞥,不由脸色惨白,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   董嬷嬷脸色惊惶,强压着心头乱颤,低声安抚道:“夫人莫慌,这事瞧着有些蹊跷。要是没死,早些年该出现了,怎会拖到如今?”   被她这么一说,秋曼雁总算平复了几乎要跳出来的心:“嬷嬷说的对,当年……不是爹爹亲自派了心腹去动的手,怎会出了纰漏?”   董嬷嬷也不明白,建议道:“夫人要不写信去问问老爷?”   “不,这不妥当,你还是亲自走一遭,别让人发现了。”秋曼雁皱起眉头,心里对赵玄轩的担心早就丢到了一边,反倒对这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只觉心跳如鼓,吓得不轻。   “你说也奇怪,曦儿被我从小养得木讷愚孝,谁知道渐渐长大了,却是出息了。借着郡公爷的光,居然坐在了四品的位置上,比轩儿还了得。”   “大少爷肖母,像足夫人,怎会没出息?”董嬷嬷低着头,轻声道。   秋曼雁吁了口气:“可惜轩儿如今仕途是毁了,曦儿却被提了职,指不定能走得更远。我最想要的,却是有一天能看见轩儿继承郡公府,过得风风光光的,如今什么都没了……”   “夫人慎言,”董嬷嬷瞧着外头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劝道:“大少爷到底是夫人的骨肉,又是个孝子,以后继承了郡公府,也必定会加倍孝顺夫人的。”   “孝顺我?”秋曼雁厌恶地皱了皱眉,又不悦道:“看着他那张越大越像那人的脸,就叫我倒了胃口。幸好郡公爷对曦儿不喜,没怎么亲近,也没留神,不然肯定要发现端倪的。”   她早些年想要留住赵胜,可惜这个男人风流快活,身边不缺漂亮的女人,能打动他的,唯有子嗣。   秋曼雁原本下不了决心,但是听闻赵胜要外派,三五年不回来,自己年华渐老,哪里还能跟年轻鲜嫩的姑娘们比较。   她便咬咬牙,叫人找来一个跟赵胜有三分相似的健壮男人,两人厮混了将近一个月,等有了身孕,自己便请爹爹把男人悄然无声地除去,这才去拦了赵胜。   ☆、第六十六章 醉蓬莱   唐子嫣揉着酸软的纤腰坐起身,恼怒地瞪了身旁的赵玄凌一眼。这人趁着沐休,第二天一早不用去宫里,倒是卯着劲来折腾自己。   反正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唐子嫣也乐得轻松,难得抱着被子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可是等她刚闭上眼,便感觉到一只大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尤其在自己敏感的地方打着圈,只等睁开眼,嘟嚷道:“再让我睡一会……”   “大好时日,娘子怎能睡呢?”赵玄凌大掌骚扰着唐子嫣不说,还低头吻住她的唇,阻挠她继续睡过去。   唐子嫣扭了扭,没能挣脱,双唇被含得又热又酥麻,她紧紧闭着嘴,就是不乐意配合。她还困着呢,这男人倒是一大早就精神奕奕的。   赵玄凌哪里会放弃,大掌覆上她胸口的浑圆,时轻时重地揉捏不说,指甲还在那粉嫩的顶端上轻轻一刮,唐子嫣倒抽了一口气,呜咽着刚张开嘴,就被他趁机闯了进去,唇舌纠缠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唐子嫣的双唇被吻得又红又肿,舌尖也是麻麻的,赵玄凌还舔过她嘴里的嫩肉,叫她带着鼻音的闷哼出声。   他喜欢唐子嫣这带着亲昵的小鼻音,有点撒娇的味道,让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终于放过了她的小嘴,赵玄凌一手搂住唐子嫣的纤腰,低头含住了她一边的粉嫩,叫唐子嫣难耐地扭动着,双腿将他紧紧缠着。   赵玄凌伸手一探,湿漉漉的一片,显然她已经准备好了,就着两人的姿势,背对着唐子嫣,一手托起她一条腿搭在肩上,从侧面便闯了进去。   如今窗外已是微微亮堂,这人撩开了一半的帘子,阳光洒入,能清晰地看见两人坦然的身子。   唐子嫣有些脸红,尤其能看见他进进出出自己,更是不自在地撇开脸。   偏偏赵玄凌喜欢看她窘迫又害羞的小摸样,等她撇开脸,便放缓了动作,折磨得她难受得呜咽,不得不又转过头来,他才又加快了。   一来一回,一快一慢,一深一浅,把唐子嫣折腾得连连惊叫,娇吟声更是持续到天色大亮,这才慢慢停了下去。   外头的翠竹听了,立刻将准备好的热汤送了进去。   赵玄凌抱起浑身软绵绵的唐子嫣,低头吻着她殷红的嘴唇,一起坐在了浴桶里。   唐子嫣趴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还没从刚才的余韵中完全恢复。胸前的突起时不时蹭过赵玄凌的胸膛,叫她又涌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赵玄凌刚刚平息的热情,再度被挑起,让唐子嫣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便又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两人直胡闹了一个上午,唐子嫣最后双腿绵软,根本站不稳。双颊绯红,眉梢的春意与妩媚交织,甚是娇美。   霍嬷嬷看得欣慰,翠竹偷偷捂嘴笑着,叫唐子嫣更不好意思了。   “娘子辛苦了,”赵玄凌夹了她最喜欢吃的菜,嘴角微勾,眼底却满是笑意。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偏偏眼睛湿漉漉的,水波荡、漾,叫赵玄凌喉头一紧,想到刚才品尝的曼妙滋味,又开始蠢蠢欲动。   见他的大掌在自己的腰侧偷偷流连,唐子嫣立马拍掉他的手,挪到了对面,埋头苦吃,不再看他。   赵玄凌也明白今儿是有些过火了,只是谁叫唐子嫣的味道越吃越是香甜,叫人yu罢不能?   两人用完饭,唐子嫣漱口后,忍不住揉着自己的后腰,很快一只大手代替了她,有规律地揉捏着,叫她舒服了不少,便索性倚在身后人的胸膛上。   翠竹偷偷进来,低声道:“夫人,老夫人一脸怒意地带着董嬷嬷出门了。”   唐子嫣奇怪,秋曼雁从来都是喜怒不显,难得把怒意摆在脸上,叫翠竹都看出来了:“知道她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往南边去的,驾车的还是老夫人跟前的小厮。”翠竹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她最是喜欢八卦,唐子嫣也就让她多留神些。   要不是守门的小厮换班,恰好提起,翠竹还不知道呢。   唐子嫣眯起眼琢磨了,没叫马夫,特意叫了心腹,看来秋曼雁去的不是一般的地方。   她瞥了眼赵玄凌,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赵玄凌帮唐子嫣揉着后腰,低声道:“她出去第一次,必然会有下一次。”   这次没跟上,下次叫人跟上不就好了?   他底下的哨兵都不是吃素的,当初突厥人如此狡猾,又是在对方的地方,还能轻易掌握到突厥人的动向,少不得这些哨兵的厉害。   唐子嫣倒是好笑,赵玄凌对事情总是特别认真严肃,看样子是想出动他的手下了:“不会太小题大做?毕竟郡公夫人素来小心,不会那么容易留下把柄的。”   “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而且我也好奇她为了什么事如此惊怒。”赵玄凌笑笑,他这些年来,还真是没见过秋曼雁如此风风火火的摸样,必定是出了什么超出她预料之外的事了。   秋曼雁带着董嬷嬷出门,快要气炸了。   那个男人又让一个半大的小子送信来,偏偏那小子居然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听不见说不出,她想要多问几句都难。   这次信里说的明白,也更不耐烦,叫秋曼雁多准备些金银来补偿他。   这男人狮子张大口,一下子就要一万两。   银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秋曼雁就算有私房,也都是些首饰和铺面,哪里有这么多的现银。   但是那男人就是要现银,还是银票和银子,其他都不要,让秋曼雁很是恼火。   “爹爹究竟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收拾不了,如今都要骑到头上来了,越发嚣张!”秋曼雁扭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把那男人碎尸万段。   董嬷嬷也是无奈,低声答道:“老爷已经想尽法子让人去找,那男人狡猾得很,狡兔三窟,每次找到一点线索追上,就被对方跑了。”   秋老爷还真不敢大张旗鼓的,要是惊动了官府,又或者让郡公爷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秋曼雁也明白,但她就是焦急担心。这个男人活着的一天,就像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然后叫自己万劫不复。   “让爹爹去找杀手,多给些银钱,既不会传了出去,又不怕沾上我们的身。”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就不信那男人有三头六臂,能躲得过杀手。   董嬷嬷后背一寒,低着头小声答应了。心想那男人好歹跟秋曼雁有一段露水姻缘。   当初两人秘密躲在穷乡僻野里,怕别人知道,只有董嬷嬷在身边伺候着。那男人对秋曼雁有多好,她都看在眼内的。   如今秋曼雁得偿所愿后,就立刻让人除掉那男人,看着都叫董嬷嬷有些不忍心。   只是秋曼雁是对的,留下那男人就是个祸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叫郡公爷知道了,董嬷嬷也别想逃得掉,怕是要落得凄凉的下场。   可是她知道得越多,夜里便越是不安心。   这样冷心的秋曼雁,会不会有一天害怕自己泄密,就派人无声无息地叫她消失了?   连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没用了,说杀掉就杀掉,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伺候多年的老婆子?   董嬷嬷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秋曼雁心里正烦着,也没留神她的脸色。马车停在一个僻静的院子里,秋老爷正在里面等着:“钱庄里有多少银钱能够动用?爹爹要是不够,就从我这里取钱。”   不尽快把那男人除掉,她就没有一晚上睡得踏实!   秋老爷一惊,他是个没多大主意的,以前夫人在,就听秋夫人的。后来秋曼雁大了,夫人去世,就听女儿的。   秋曼雁打小就有主意,秋老爷对她很放心,算得上是言听计从。   只是她越发狠心毒辣了,叫秋老爷有些担心,搓着手道:“请杀手会不会太夸张了?不过是个穷小子,实在不行,给点银钱打发掉就算了。”   “爹,那人不会满足的。沉寂二十年才出来,可见他是个有心机的。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好不容易一点点攒起来的,只要那男人出现,就能轻易摧毁如今的所有。而且光那点钱,哪能满足他。那男人只会一次又一次来要钱,迟早会被人发现!”秋曼雁不能容忍,自己沦落到那样的田地,所以那男人必须死!   秋老爷被他说得后背一寒,也明白这事被揭出来,女儿这辈子就完了,指不定秋家也要跟着完蛋,便狠狠心道:“你放心,爹这就派人去请,很快就会让你有好消息了。”   秋曼雁这才有了笑意,又叮嘱道:“爹你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我明白的,”秋老爷咽了咽口水,为了女儿,他只能豁出去了!   赵玄凌早就叫人盯着秋曼雁和她身边的人,秋老爷叫人去找杀手的事,转眼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居然要动用到杀手,秋曼雁这么害怕又愤怒的人会是谁?   他让手下盯得更紧一点,那些小皮猴跟着回来,一个个骨头都松散了,如今突然有了任务,立刻精神一震,拿出对付突厥人的劲头,对秋家是一丁点都没放过!   ☆、第六十七章 春云愁   江元镇也加入到热火朝天的侦查活动中来,毕竟在京中少有去处,他又厌倦了吃吃喝喝,无所事事的日子几乎叫人发霉了。   如今突然有了这么个事,他也浑身是劲。   别看江元镇是个大块头,以前也是侦查的好手,要不然也不会被赵玄凌赏识,最后提到副将的位置来。   赵玄凌成家了,搜集消息汇总的工作自然落在了江元镇的肩头上,他乐得忙碌,免得将军夫人被赵玄凌冷落了,将军也要吃挂落。   看看将军以前晚上还会带他们一竿子兄弟去吃饭喝酒,如今一出宫就回家抱媳妇去了,江元镇感觉寂寞了。   现在难得要追查秋家,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跟着,免得把人跟丢了一丁点,每天都敲打着底下的小子,让他们都拿出真本事来,别让将军给小瞧了。   连狡猾的突厥人都没能溜掉,更何况是平民百姓的秋老爷了。虽说秋老爷也是个生意人,有几分头脑,但是哪里逃得过那帮在战场历练过的小子们一双金睛火眼?   秋老爷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但是江元镇没说动,一帮小子就轮流盯着,连秋老爷如厕吃饭抱侍妾的次数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叫江元镇暗骂他们这些臭小子,却也忍不住笑了。   “啧啧,这秋老爷真是老当益壮,夫人死了,房里三个美妾,一个赛一个年轻漂亮。”江元镇拿着消息,晚上偷偷来找赵玄凌。   郡公府的护院,对江元镇来说简直是小儿科,轻而易举就借着夜色潜了进来。   赵玄凌在侧房等着他,唐子嫣已经睡着了,不想吵醒了她,毕竟夜里没少折腾她。   江元镇在他面前素来没大没小的,还在“啧啧”称奇:“你说秋老爷少说都快六十来了,哪里有那么好的经历,白天出去办事,晚上回家在床榻上跟侍妾们办事,真是老当益壮。”   那帮闲得无聊的小子,还把秋老爷一夜三次郎,每次半柱香的功夫的事都给记录上了,叫江元镇哭笑不得。   “查到什么了?”赵玄凌唇边噙着一丝浅笑,知道这帮小子难得能动筋骨,一个个摩拳擦掌的。   “只查到秋老爷叫杀手去除掉一个男人,但是那些杀手难缠得要命,嘴巴又紧,没打听到究竟是谁。不过那帮小子盯着,觉得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江元镇也有些愧疚,秋老爷是查清楚了,但是要对付的人就难办了,觉得自己有些办事不力。   “嗯,继续盯着。”赵玄凌相信,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秋曼雁原本想让人跟着那送信的半大小子,好找到那该死的男人。谁知道那男人就像在府里长了眼睛一样,不再送信来了。   她觉得很忐忑,男人在暗,自己在明,总有些不安。   神经质地发了一通脾气,又叫董嬷嬷把身边的吃食用度都检查了一遍,翻来覆去折腾了三四次,没找出什么来,秋曼雁这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慢慢消停了。   董嬷嬷却觉得她的脾气越发暴躁,原本该是沉静的性子,会突然性情大变,很有可能……   她心里不确定,便打发掉其他人,悄悄问了秋曼雁:“夫人的小月子这个月似乎没来,会不会?”   秋曼雁当下便笑了,摇头道:“怎么可能,这些日子那位将军搬进来,接着家里又出了事,我身子骨也有些不好,郡公爷都没进房里来。”   她年纪也不小了,知道人老色衰,也栓不住赵胜的心。虽说府里没几个侍妾丫鬟,但是赵胜外面的野花也是不少的,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胡闹去了。   只要不弄到家里来,别闹得沸沸扬扬的,秋曼雁都不管。   赵胜最喜欢她的识趣又大体,对秋曼雁越发好了,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让秋曼雁挑过了,除了赏人,这才会给野花们捡一点。   有郡公爷的宠爱撑腰,秋曼雁又有两个儿子,没什么好担心有人会影响到自己正室的位置,自然乐得轻松。   至于外头的野花,聪明的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也不会得寸进尺。要是愚笨的,秋曼雁不介意让人给对方一个教训。要是再不知道收敛,便索性叫别的漂亮丫头代替了她。   反正在赵胜的眼里,这些漂亮丫头不过是逗趣解闷的小玩意罢了,还真是上不了台面的。   董嬷嬷听着,却有些担心了:“夫人身子骨素来很好,小日子突然不来,要不找个相熟的郎中瞧瞧?”   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不然性子怎么会如此暴躁?   秋曼雁也觉得奇怪,平日自己也不像如今这样容易发脾气,底下人都说她是和善的,但是这两天惩罚的下人却不少。   她揉了揉额角,终究还是点头了:“也好,你叫万郎中来给我瞧瞧,别惊动了郡公爷。”   董嬷嬷悄悄把万郎中从角门带进来,万郎中给秋曼雁把了脉,脸上沉吟片刻,笑着道:“恭喜夫人,喜事临门。”   秋曼雁懵了,董嬷嬷急急问道:“万郎中再看看,夫人真是有了身子?”   万郎中觉得奇怪,秋曼雁这个年纪有了身孕确实是比较少见,但是她们两人没有一脸喜色,反倒有些惊愕和惧怕,让他有些不解:“夫人的脉象薄弱不显,身子骨有些虚弱,要趁机补一补之外,确实是有了身孕不错。”   秋曼雁倒是先镇定下来,叫董嬷嬷给万郎中一个大荷包,让他先瞒下别告诉任何人,这才送走了他。   董嬷嬷给吓到了,小声问:“夫人,如今该怎么办,告诉郡公爷吗?”   “告诉他,让他对我怀疑吗?”秋曼雁冷笑,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还真是糟糕。   赵胜又不是傻的,两三个月没进过她的房门,突然秋曼雁就有了身孕,这孩子从哪里来?   “郡公爷年纪越发大了,疑心也大。这件事,还是瞒下为好。”秋曼雁想着这个孩子,也有些叹气,若是早些来,还能给赵玄轩作伴,如今来得太晚了,自己也要留不住了:“去偷偷买些药,把孩子弄下来吧。”   董嬷嬷想到她的身子骨,这年纪弄掉孩子,只怕要伤了弟子,不由红了眼。却也明白,不弄掉孩子,被赵胜知道后更是坏事。   她不敢吩咐其他人,去不少偏僻的药店买了一大堆的药材,把方子里需要的药都混在里面,免得别人看出来。   跟在董嬷嬷后头的小子都是人精,把药材都记下来,找人一看,就只有伤寒和流孩子的方子能用。   要是平常的伤寒,董嬷嬷哪里需要这般小心。   小子立刻把消息送上来,江元镇看了,又惊又喜,嘴角咧着去找赵玄凌:“将军你瞧瞧,郡公爷真是老当益壮,居然让秋夫人有了身子。”   赵玄凌刚看了一眼,就听见隔壁的动静,很快便一跃而去,离开了江元镇的视线。   旁边一阵低声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来,江元镇挑眉,听着赵玄凌近似温柔又耐心的声音,不由一阵惊奇。   原来将军也有这样柔和的一面?   不愧是唐家三姑娘,将铁汉也显出柔情来。   唐子嫣迷迷糊糊地醒来,不见赵玄凌在身边,披上外衫就要出来找,被他拦住了,硬是让她穿戴整齐,这才到了隔壁的偏房。   谁知江元镇就坐在桌前,见她进来,还起身给自己打招呼:“嫂子!”   赵玄凌拉着她坐下,唐子嫣还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大晚上的江元镇到底从哪里跑出来。   江元镇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坐着,清楚将军的耐心只怕不多了,嬉皮笑脸一收,认认真真地继续禀报。   唐子嫣“咦”了一声,奇怪了:“郡公夫人有了身孕,不给郡公爷说,就打算自己弄掉?莫不是这孩子,不是郡公爷的?”   江元镇有想过这个可能,却没想到唐子嫣会这么直接说出口。   只是秋曼雁一直在府内,也不怎么出院子,郡公爷外头养的野花野猫不少,也很少在她房里过夜,这身孕究竟从哪里来,倒是个奇怪的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说秋曼雁偷汉子,那是决不可能的。   她已经是郡公夫人了,膝下又有两个儿子,跟赵胜的感情也不错,没必要这时候自毁前程,贪着那一时的欢愉。   而且如果想要,郡公爷不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年纪,女人如狼男人如虎,倒是相称。赵胜再喜欢新鲜漂亮的,倒也不至于嫌弃保养得极好的秋曼雁。   唐子嫣也不相信秋曼雁这般谨慎人,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来。而且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熟面孔,不是小厮,那就是护院,家生子又多,一不留神被人发现了,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转眼就要传到赵胜耳边,这又何必呢。但是秋曼雁怀了身子,那是不折不扣的事。   估计秋曼雁也知道这时候怀上身子,赵胜知道后必定会胡思乱想,才会叫董嬷嬷去买药,私下把孩子弄掉,免得惹出更多的麻烦事来。却没想到背后跟着的都是赵玄凌的人,一个个精得要命,转眼就把她的事给看得明明白白。   她摸着下巴,又看了赵玄凌一眼。或许,他们可以把这事偷偷告诉赵胜,好给赵玄凌出一口恶气?   看出唐子嫣的小心思,赵玄凌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这件事,实在不必我们动手,自然有人代劳。”   ☆、第六十八章 意难忘   唐子嫣正纳闷,赵玄凌究竟哪里寻了帮手。   耐心等了两天,没想到却是安初兰先跳出来了。   自从凌静薇跟赵玄轩闹翻了,又被光禄大夫打包送走,掌家的事便落在了安初兰的手上,她渐渐把事情都牢牢捏在手里。   恰好这些日子乱糟糟的,赵玄曦又提了职位,府里的人都是精明的,见风使舵的不少,很快都不再跟安初兰对着干,一个个变得服帖起来。   那些婆子更是明白,府里掌家的,迟早是赵玄曦。以前还有赵玄轩受到郡公爷和老夫人的偏爱,还能不确定。   如今赵玄轩在阴沟里翻了船,再不可能翻身了,前程尽毁,如今还被撵出了京中,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要继承郡公府,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没有了变数,赵玄曦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安初兰就是未来的郡公夫人,谁能不巴结讨好?   底下人顺顺当当的,有时候不等安初兰吩咐,就把事情做的妥帖,还做得更多。   安初兰被她们捧得飘飘然,更是一副未来郡公夫人的架子,衣着收拾都注意了,整个人变得光鲜漂亮,连赵玄曦也欢喜,连续几夜留在房里,两人恩恩爱爱的,感情都比以前要深了。   她这边出息了,以前别后笑话自己的家里妯娌,如今也三番送礼来,变着法子讨好。   安初兰当初原本该聘给赵玄轩,最后却被凌静薇横刀夺爱,退而求之选了赵玄曦。   虽说在她心里,赵玄曦比嘴皮子厉害的赵玄轩来得好的多。但是心里被人抢先一步,总是有些不痛快,那些妯娌无所事事时也曾拿出这事来笑话她。   如今好了,所有人眼看赵玄曦越发往上爬,安初兰又是他的夫人,谁都夸安初兰有眼光,舍掉了最有潜力的赵玄轩,选了赵玄曦。   安初兰这段日子过得惬意自在,也不忘给秋曼雁献殷勤,稍稍学会了说些好话。毕竟秋曼雁是府里的老夫人,要是她拿走管家的权力,安初兰是一声都不能反对,只能老老实实送回去。   于是安初兰兢兢业业把事情做得更妥帖一点,也不忘讨好这位老夫人。   听闻秋曼雁叫了郎中,府里的事她都清清楚楚,安初兰哪里能不着急?   眼看她讳疾忌医,打算偷偷慢下来,不告诉郡公爷,又让董嬷嬷随便捡了点药了事,安初兰心想她表现的时候来了。   她一叠声请来京中最好的大夫,又觉得不妥当,叫赵玄曦去宫里请来太医,让秋曼雁得到最好的诊治。   好几个大夫到郡公府,赵胜也被惊动了,急着过来,秋曼雁见了,险些给吓晕了过去。   安初兰真会添乱,还要给她一个惊喜,也没事先告诉秋曼雁,就把郎中都找来了,连太医都请到了。   这些人都来了,秋曼雁哪里还能拒绝。   赵胜绷着脸不高兴了,对着董嬷嬷横眉竖眼:“夫人病了,你怎么不来禀报,听着夫人胡闹,随意捡点药算了?药能乱吃的吗?要是吃坏了,夫人怎么办?你这个老嬷嬷年纪也不小了,如此糊涂,是不是该荣养了?”   秋曼雁苦笑,连忙替董嬷嬷求情:“郡公爷息怒,原是我觉得没什么,只是一点小风寒,便让嬷嬷去拿点药。以前的方子都是现成的,便没麻烦去叫郎中。”   安初兰却皱着眉头搭话,关切道:“母亲如此便是不该了,好叫我和相公都担心着,父亲只怕也是忧心不已。”   秋曼雁暗恨,这个长媳妇真是跟赵玄曦是一对儿的,不但呆,还缺心眼!   原本一个小事,却要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秋曼雁想要再瞒下,却是难了。   她索性破釜沉舟,伸出手让郎中把脉。   几个郎中轮流把脉后,眉头都皱了起来:“夫人的身子骨还好,只是吃了虎狼之药,有些伤了底子。”   按理说不过是伤寒的汤药而已,驱寒祛湿,怎会如此厉害?   赵胜听得一惊,一脚就踹在董嬷嬷的胸口上:“你个老东西,要是夫人有个不好,你也别想活了!”   董嬷嬷趴在地上,早就给疼得晕了过去。她在秋曼雁身边伺候,从来也是跟着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疼,尤其年纪也大了,摔在地上一时就没起来。   秋曼雁吓了一大跳,红着眼圈,等郎中都退了出去,她才低声道:“郡公爷这是不是恼了我,却打骂我身边人,借机敲打我?”   见她红着眼,声音楚楚可怜,赵胜一时便气消了大半,搂着秋曼雁的肩膀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药可不能乱吃,瞧瞧郎中怎么说的。你啊,有时候就是太倔强好强了,身子骨的事从来没放在心上。”   秋曼雁依偎着他,用帕子擦拭着眼角道:“最近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郡公爷也是烦心,我想着这点小病就不好惊动别人,谁想到兰儿她如此兴师动众的……”   赵胜闻言,眉头也是一皱。安初兰不懂事也就罢了,赵玄曦怎么也跟着胡闹?   不跟他说一声,就惊动了贵人,把太医请了过来。   原本圣人就对郡公府特别关注,如今秋曼雁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就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对他们家更是不喜欢了:“曦儿也是不懂事,要是轩儿在,哪里会闹成这样?圣人知道了,只怕对我们家更是不喜了。”   “爷不必忧心,圣人知道了,也都说曦儿一片孝心罢了。兰儿的话,我再多多叮嘱一番,要是薇儿在就好了。”秋曼雁就算不喜凌静薇的凉薄,却喜欢她的聪慧。   这点事只要自己一挑眉,很多时候凌静薇就明白了,办得妥妥当当的,从来不用自己操心。   看看安初兰,还真是个不安分的,刚管了家,就开始立威,胡乱打人。如今有点出息了,瞧她那张扬的性子,大张旗鼓把太医都请到家里。   这是给赵玄曦的孝心铺路,为他博一个好名声呢。   谁让赵玄曦样样都不如赵玄轩,念书不好,只好去学武。在朝堂上庸庸碌碌,不如赵玄轩平步青云。   如今要不是赵玄轩掉下来了,哪里轮的上赵玄曦风光?   “算了,也不知道薇儿跟轩儿有没讲和。夫妻嘛,哪里有隔夜仇的?”赵胜摆摆手,对赵玄轩的事也很头疼:“我已经四处周旋了一番,只等着圣人消气,便想办法将轩儿弄回来。”   秋曼雁喜不胜收:“那敢情好,果真还是郡公爷有办法。”   赵胜给她细声细气地捧了一顿,心里妥帖得很,他揽着秋曼雁的纤腰,便有些心猿意马。   府外的野花虽然年轻鲜嫩,到底少了点韵味。秋曼雁年纪不小了,却是保养得极好,看着便是三十左右的少妇,身姿丰腴,眉宇自有一番端庄贤淑,在床榻上却十分放得开,尤为让赵胜喜欢。   想想他也忽视秋曼雁有些久了,最近家里出事忙不开,便有些失了兴致,如今更是愧疚,搂着她道:“还是夫人最好了……”   秋曼雁跟赵胜做夫妻这么久,他一个眼神,自己就明白了。   她这时候才刚刚喝了汤药,这两天便要落胎了,哪里能做这种事。若是冷不丁底下出了血,坏了赵胜的兴致不说,让他起疑了该如何是好?   秋曼雁伸手推了推他,娇羞地低头:“郡公爷,我的伤寒还没好,郎中也说我要小心将养着,不能劳心劳力。”   这劳心劳力代表什么,赵胜想不明白都很难。他原本一腔热情被浇灭了一半,心里有些不痛快。   秋曼雁见状,只能耐着性子哄他,又用手和嘴给赵胜解决了一回,才欢欢喜喜把他送走了。   “董嬷嬷怎么样了?”问玉给送走了,她只好把院外一个看着稳重的丫头提上来。   “嬷嬷伤得厉害,如今喝了汤药昏睡着。郎中瞧过了,只怕一两个月内都不能起身。”   没想到董嬷嬷伤得这般重,秋曼雁心里很是愧疚。   “库房里的好药材都拿出来,给嬷嬷补身子。”   她挥挥手叫这个丫鬟下去了,心里却琢磨着赵胜到底有没怀疑自己。   听闻赵胜趁夜离开了郡公府,秋曼雁不由撇嘴。   八成是心里的火还没给浇灭,只得出去府外找小野花解决了。不过也好,不在自己的房里给她添乱,叫那些小姑娘给赵胜灭灭火总是好的。   这边赵胜给小野花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搂着她鲜嫩的身子骨上下其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摸样。   侍妾是个粮商的继女,二房带过去的拖油瓶,在府里没什么地位,从小被嫡出的姐姐欺负,却也明白要找个靠山,便借机攀上了赵胜。   有了赵胜,家里人对她很是讨好,连以前欺负自己的嫡亲姐姐见着也得露出几分笑来。   为此,这侍妾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笼络赵胜。   她眯着眼,任由赵胜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郡公爷从来不会这么晚过来,可是府里出了事?”   “不过是夫人病了,能出什么大事?莫不是最近冷落了你,便跟我使小性子了?”赵胜捏着她翘臀,揶揄地笑笑。   “哪能呢,郡公爷能来就是奴婢的福气了。夫人怎的病了,莫不是操劳厉害的?”侍妾一副关心体贴的摸样,小手也不忘伺候赵胜,给他弄得浑身畅快。   他随口说了几句秋曼雁身子骨的事,都是郎中的只言片语,不过重复了几句敷衍罢了。   侍妾却听出来了,惊讶道:“夫人看着不像是风寒,莫不是那些郎中看错了?”   赵胜一愣,想到请来的那位太医高深莫测地摸着胡子,只说秋曼雁这身子需要补一补,便不再多话。   他一时心里有些疑虑,也没心思逗弄怀里人了,坐起身慢慢思索。   侍妾柔弱无骨地倚在赵胜的后背,对着他的耳朵吹着气:“郡公爷,夫人这病来的蹊跷,别让庸医给害着了。”   他听着有些不痛快,后来想到这侍妾的生父就是给庸医害死的,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被带着改嫁了粮商,便有些怜惜:“你说得对,我很是该让郎中再仔细瞧瞧才是。”   ☆、第六十九章 野男人   赵胜回去,便去看秋曼雁。仔细瞧着,秋曼雁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这个时辰居然已经睡下了,可见身子骨有些不好了:“郎中的药都喝了?身子哪里觉得还不爽利吗?”   对他柔情的关怀,秋曼雁有些受宠若惊,低着头小声道:“不妨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寒罢了,倒是让郡公爷忧心了,是我的罪过。”   “说什么罪过呢,你替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这是累着了。”赵胜揽着她的肩膀,感觉到秋曼雁瘦削的身子骨,越发怜惜了:“也是我的错,最近家里事忙,没留意着你的身体。”   秋曼雁最是喜欢么子赵玄轩,如今赵玄轩仕途毁了,必定心里不痛快。却知道赵胜心里也是不高兴的,便藏在心里,也没表露出来。   都说抑郁成病,秋曼雁只怕也不例外,即便没说出口,心里对赵玄轩的担心也不比自己少。   “你放宽心了,轩儿的事会好起来的。”   秋曼雁闻言,轻轻点头,脑袋倚在他的肩头上,脉脉温情。让赵胜以为她是担心和思念赵玄轩而病了的,也是好的。   赵胜跟她细细说了几句,索性留在秋曼雁的房里,跟她一起睡了:“明儿我便让太医给你细细把脉,伤寒瞧着不厉害,却也不是疏忽了,总要除了病根才好,免得坏了身子骨。”   秋曼雁一惊,想要拒绝,耳边却响起了赵胜缓慢绵长的呼吸。赵胜也是累了,早上忙着应付郎中,回头又跟侍妾颠鸾倒凤了好一阵,如今又赶回来打醒精神跟秋曼雁说话,实在是累极了。   他睡得香甜,秋曼雁却是睡不着的。   今儿太医那个眼神,着实像是什么都知道的,秋曼雁心里忐忑,脑子里思索着躲避的法子,直到天擦亮,才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没睡好,秋曼雁瞧着更憔悴了。   唐子嫣来请安的时候,便见她白着脸,眼底有些青影,瞧着像是病的不轻。   安初兰有表示,赵玄凌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便也去宫里另请了一位专治伤寒的太医。   这位太医是有些资历的,还在圣人身边伺候着,赵玄凌求到圣人跟前,才让太医跟着过来的。   这天大的恩赐,赵胜自然喜不胜收,看来圣人对郡公府还是有感情的,一时半会也不会发落,他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赵胜笑吟吟地请这位秦太医进去,秦太医面无表情,有些倨傲。不过是圣人身边伺候的,对着一个只有品级没有实权的小郡公爷,倨傲也是应该的。   秦太医踏进去,身后的药童还没拿出布包好叫他给秋曼雁把脉,就见秦太医摇摇头,掉头就出了去。   赵胜一愣,有些不明白秦太医究竟是什么意思。人都到了门口,怎么连把脉都不做,直接就走了。   “秦太医,内人的身子究竟……”   秦太医瞥了赵胜一眼,不悦道:“府上夫人根本不是风寒,还是让林太医继续诊治着吧。”   林太医便是赵玄曦从宫里请来的,他原本就是个四品的武将,哪里晓得太医院里都擅长什么,只请了一个看着还空闲的太医便出来了。   赵胜却是知道的,那位林太医是专治妇人的病痛,经常给后宫的嫔妃看病的。   秦太医这样说,证明秋曼雁不是风寒,却是有些妇人隐疾了。   想起秋曼雁有些躲闪的眼神,赵胜不由懊恼自己倒是疏忽了,让秦太医白跑一趟,叫人笑话了。   “有劳秦太医了,”他团团作揖,直把秦太医送到了府门。   秦太医上车前,却是低声道:“夫人年纪不小了,虎狼之药还是少服下为好。郡公爷也得注意着,别让夫人太劳累了。”   赵胜连连应下,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是秦太医的眼神实在太别有深意了。   他掉头去找林太医,让其他人退下,免得秋曼雁的隐疾叫人知道了,伤了她的面子。   林太医摸着胡子,有些为难道:“郡公爷真要知道?”   赵胜点头,低声道:“夫人的身子骨一向康健,突然病了,我着实有些担忧。她跟着我将近二十年,把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因此操劳过度,我实在心中有愧。”   林太医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这事老夫原本不好说,既然郡公爷这样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地说一说吧。”   他来回踱步,像是斟酌了一番才道:“夫人身子骨不好,那是喝了虎狼之药坏了身子。郡公爷不妨以后小心些,毕竟夫人的年纪尚可,再怀上身孕,虽说生产的时候会艰难一些,有老夫在也不是什么大事……”   其他贵人府上也不是没过这样的事,正房太太年纪不小了,却突然怀上了,生怕生下的孩子不康健,便索性都落了胎,反倒把身子伤得更厉害。   赵胜闻言,彻底懵了:“林太医说什么,夫人怀有身孕了?然后她喝了那虎狼之药,却是把孩子给下了?”   还以为他是知道的,如今瞧着倒是像不知情,林太医摸着胡子,知道秋曼雁是独自瞒下了,不由叹息:“看来夫人是不想让郡公爷担心,索性就自作主张了。”   赵胜怔怔出神,直到林太医都看出有些不对来,忽然才回过神,把林太医送走,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   “去,把太太身边的董嬷嬷叫过来,别让任何人知道。”   小厮应下,很快就把董嬷嬷请过来了,只道是有事要帮忙,董嬷嬷一进门看见郡公爷,吓得双腿立刻就软了,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赵胜的脸色很不好。   他有没进秋曼雁的房间,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些日子自己颇为贪恋那个侍妾年轻柔软的身子,加上赵玄轩也出了事,心里对秋曼雁有些愧疚,没能保住这个么子,便没有进秋曼雁的房间,免得见着他,自己心里更不好受。   没进秋曼雁的房间,她居然怀上了,这代表什么?   赵胜一想到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脸色就黑了:“说吧,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嬷嬷趴伏在地上,兢兢战战道:“郡公爷,夫人只是患了风寒……”   她一句话没说完,赵胜起身就踹了董嬷嬷一脚,疼得董嬷嬷快要晕了过去:“还不说实话?是要我把护院都叫进来,给你用刑才肯说吗?”   郡公府里的护卫一个个虎背熊腰,董嬷嬷光是想着,就忍不住哆嗦:“回郡公爷,老身也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有了身孕。老身一直在夫人身边,也没离开过她,夫人自己也不明白,生怕郡公爷多想,只好叫老身去买来虎狼之药,把孩子落下了……”   赵胜冷哼,对董嬷嬷的话一个字不相信。没有离开过秋曼雁的身边,不知道她为何怀上,那肚子里的孩子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简直是当他是无知小儿来戏弄,赵胜想到秋曼雁可能背着自己跟府里的护院或是小厮什么的厮混在一起,才有了腹中的孽种,自己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你要是如今说了,还能少受些罪,要是还嘴硬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董嬷嬷拼命摇头,她是真不知道,这事透着怪异,明明秋曼雁从来没出去过,怎么就会怀有身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从哪里凭空出现的?   她越是摇头不说话,赵胜越是觉得董嬷嬷替秋曼雁有所隐瞒,更是不高兴了,当下就叫贴身的小厮把这个老嬷嬷拖下去,关在柴房里不给吃喝。   “她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把人放出来!”   没能从董嬷嬷嘴里撬出些什么,赵胜心里越发烦躁了,他叫人查探最近谁跟秋曼雁有过来往的护卫和小厮,自己便直接闯进房里,走近正梳妆的秋曼雁,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扯道:“说吧,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秋曼雁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到底还是知道了,头皮被扯得生疼,当下眼泪便簌簌而落:“郡公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怀上了,找来郎中瞧过,心里害怕,这才会让嬷嬷去买药……”   赵胜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若是一开始秋曼雁就说出来,或许自己还是半信半疑,但是对秋曼雁还有些信任。   如今事情暴露了,秋曼雁再哭得梨花带雨,他也只会觉得这女人是再遮遮掩掩,保护那个在背后的野男人!   “不说?”放下她,赵胜冷笑道:“怀上了孩子,你不知道,谁会知道为什么?把那个野男人说出来,我兴许会顾念这十几年来你的辛劳和伺候,送你回秋家,对外说是身子骨太弱去将养了。要不然,我也只好跟秋家说你突然暴毙而亡……”   秋曼雁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她真没想到赵胜居然这么狠,想要自己的命!   可是她真不知道,孩子到底从哪里来的,一个人总不可能怀上孩子的吧。刚开始以为是一场虚惊,偏偏所有的郎中看了,都说自己是怀上了。   秋曼雁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她沉默,赵胜更是怒极反笑:“你对那野男人倒是情深意重,还有把我放在眼内吗?”   偏偏秋曼雁不说,他又不能将府里的男人都抓过来一个个拷问,到时候不就人尽皆知了?   可是不打听出那人是谁,赵胜心里越发不痛快,恨不得将那野男人碎尸万段,才能打消自己的心头只恨!   尤其是太医都来过了,只怕宫里的贵人都知道秋曼雁怀了身子却自顾自地落下了,心里怕是以为赵胜不懂怜惜房里人,殊不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赵胜觉得简直没有脸面在京中过下去,根本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了!   ☆、第七十章 推波澜   唐子嫣和赵玄凌正要就寝,听见外面闹哄哄,只好又重新穿戴好,叫来霍嬷嬷问:“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   霍嬷嬷是打听过的,低声道:“听说是老夫人房里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丫鬟小厮都被绑了,还是没找着,便将这两个月曾到老夫人院子里所有人都叫了过去。”   幸好她管束着翠竹,没溜到秋曼雁的院子里,不然也得被扣下。   不少丫鬟小厮喊着冤枉,被护院带走了。   霍嬷嬷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声音压得更低了:“可是除了丫鬟小厮,连老夫人身边的董嬷嬷都被关在柴房里,少数几个在老夫人院子外面巡视的护院也给带走了。”   这事怎么都透着蹊跷,唐子嫣皱着眉头,起身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们也不好装聋作哑,去瞧瞧也好。”   两人出了院子,很快便碰见匆匆前来的安初兰和赵玄曦。两人也是刚刚要睡下,婆子匆忙来禀,安初兰不由嘀咕:“郡公爷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不消停,而且要拿人,怎么也没来找我帮忙?”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如今是安初兰管家,要抓人,郡公爷吩咐自己一句就是,何必亲自去做?   实在有点没把她这个管家的人放在眼内,让安初兰有点不痛快。   赵玄曦不够聪明,却凭着直觉,猜测这事有些不简单:“你待会别多嘴,也别多看多听,我们走走过场便回来,少搀和比较好。”   他少有这样说话,脸上带着谨慎,让安初兰也紧张起来:“不会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吧?”   她想到太医是自己请来的,看着也没耽搁秋曼雁的病情,赵胜还不至于迁怒自己。   两人出来遇见赵玄凌和唐子嫣,安初兰先是笑了:“大嫂也听着动静出来的?”   唐子嫣点头,两人没多寒暄,很快就到了秋曼雁的院子。   赵胜却叫人守在门口,听了通传才出来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丢了东西,只是这样的小人如此大胆,实在让我忍受不了,便亲自出手来办。”   他又转向安初兰,安抚道:“兰儿这些日子掌管家里的琐事也是累了,只是负责是好,也得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还等着抱孙呢。”   安初兰被说得脸上有些红,她悄悄瞥了赵玄曦一眼,早就好好努力了,怎么还没让赵胜抱上长孙?   以前赵玄轩还在,赵玄曦什么都比不过,就想着比赵玄轩要更早的生下长孙,如今赵玄轩都没在府里了,他们还没努力出成果,安初兰不免有些泄气。   或许最近自己真的太忙了,身子骨没以前强健了?   安初兰不由琢磨着,要不要让郎中把脉,开几个方子补一补身子?   赵玄凌却开口道:“府里出了这样的奸佞小子,必定不能姑息,父亲不妨交给我来办。”   赵胜依旧摇头:“小事而已,我自己来已经足够了,不用劳顿你们,都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让几人有反驳的机会。   安初兰还说要进去看看秋曼雁,赵胜转身就走,都没给她机会开口。她跟赵玄曦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暂时就不搀和了。   唐子嫣觉得古怪,叫翠竹留心。   夜里睡得不安稳,她还想着这事,被赵玄凌大掌搂在怀里上下其手,很快就迷迷糊糊地想不起这事来了。   第二天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翠竹守了一夜,脸色有些不好:“夫人,两个护院和四个小厮昨夜被郡公爷都杖毙了。”   “什么?”唐子嫣有点吃惊,按理说都是签了卖身契,主家发卖打死都是有的。但是郡公爷如此大张旗鼓地杖毙,一下子还是六个人,不由有些震惊。   “都是因为什么?偷东西?六人联手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赵胜如此愤怒,一出手就是六条人命?   “郡公爷对外说是家里遭贼,护院追捕的时候受伤不治死的,小厮拼命护着他才被杀。”翠竹清楚贵人家里大多数都是遮遮掩掩的,要不是她正好躲在角门,看见被草席卷走的几人身上的血迹还没干,又听到抬着尸体的小厮低声的嘀咕,也不会知道这事。   赵玄凌也有点讶异,赵胜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一件死物而已,就算被偷了,需要这么快出手把人都打死吗?   不是该慢慢审问,从他们嘴里把东西的下落问出来?   唐子嫣越想越是不对劲,赵玄凌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纸包不住火,总会透出点消息来,我们耐心等着就是了。”   除了等,他们确实也不好刻意去打听。   唐子嫣蹙起眉,总觉得这事有可能是因为秋曼雁怀上身孕引起的。不过她年纪都不小了,居然还能怀上?   她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秋曼雁还真是好命,不由有些羡慕。   偏偏秋曼雁不珍惜,叫董嬷嬷秘密买了药,把孩子弄掉了,就怕郡公爷多心。   男人又如何能不多心,毕竟郡公爷留在秋曼雁房里的次数并不多。   唐子嫣不由恶劣地想,难道赵胜觉得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把接近秋曼雁身边的年轻男人都弄死了?   毕竟秋曼雁不开口,谁也不知道那男人是谁,赵胜又不好一个个问。宁愿杀错,决不能放过,所以那些护院和小厮死的真够冤枉的。   估计他们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给牵扯到跟秋曼雁有染的这件荒唐事上来。   不过秋曼雁居然手边存着打胎的方子,董嬷嬷也像是熟门熟路的,把方子弄得跟伤寒差不多。要不是郎中来把脉看了,估计谁也猜不出秋曼雁究竟是真风寒还是别的。   如此熟悉的手法,显然不是第一次了,难不成秋曼雁以前还做过同样的事?   按理说,赵胜又不是养不起孩子,秋曼雁多生几个,也不会吃穷了郡公府,她根本不用担心,只要多准备几双筷子就行了。   估计秋曼雁要生,赵胜拍手称好,第一个就乐意,谁不想多子多孙?   可是秋曼雁急急地要落胎,唐子嫣不由大胆地猜测,那孩子难道不是郡公爷的,所以秋曼雁才如此急切地弄掉?   她把这事跟赵玄凌偷偷说了,又低声补充:“或许这一次,能够替母亲报仇。”   唐子嫣握住手腕上的镯子,对赵玄凌轻轻说着。这一声母亲,叫的自然不是秋曼雁,而是赵玄凌的生母吕氏。   赵玄凌握住她的手,将唐子嫣牢牢揽在怀里,半晌才道:“父亲刻意遮掩,只怕你的猜测是对的。”   但是郡公爷还拼命遮掩,说明还是不想家丑外扬,对秋曼雁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对此事或许也是半信半疑,心底深处还是不乐意承认。   作为男人,谁会承认自己冷落了妻子,妻子就在府里偷人?   尤其像赵胜这样自负的,一直又以为秋曼雁是一心向着他,满心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如今突然怀了身子,却又偷偷慢下弄掉,摆明是有了别人,以前的沾沾自喜岂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自己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这是叫赵胜最不能忍受的!   “江副将不是说郡公爷最近很是宠爱府外的一个年轻侍妾,又对她极好?我们或许能从她身上下手,叫郡公爷也能下定决心。”唐子嫣紧紧抱住身边人,不管能不能把秋曼雁彻底打入泥尘里,起码能给她添堵,这就足够了。   有些事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免得沾上了,以后总会被人知道。倒不如暗地里推波助澜,谁能看得出来呢?   赵玄凌搂着她,轻声道:“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想怎么做,直接派人送口信跟元镇说说便是了。”   唐子嫣应了一声,小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这一天,或许赵玄凌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江元镇接到唐子嫣的口信,很快就安排了一个机灵的丫头去办。只是他从山贼手里救回来的小丫头,年纪其实不小了,但是一直吃不少睡不好,瘦瘦小小的,瞧着面黄肌瘦,就算养了好几个月,也没长多少肉。   不过一双眼睛长得好,又大又黑,瞧着就是个聪慧机灵的。   侍妾的院子正好有一个丫鬟病了归家,丫头便顶上了,一张嘴又甜,把侍妾哄得妥妥的。   无意中把郡公府的消息透露了一点,侍妾思前想后,不由笑了:“真是天助我也。”   她的出身,根本做不了郡公爷的正室,但是听说这位秋曼雁是有手段的,要不然也不会挤掉了前面那位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名门贵女。   进府伺候郡公爷的丫头,一个两个都没能生育,显然是秋曼雁的手笔。侍妾可不想一进去,就给秋曼雁灌下绝育药,这辈子怎能母凭子贵来翻身?   恰好夜里赵胜心烦意乱地前来,侍妾小意温柔,使出浑身解数叫他畅快淋漓,这才依偎着他道:“跟前才买的丫鬟你是知道的,前阵子她出去采买的时候说是经过郡公府,看着气派,很是看呆了,便见角门有个老嬷嬷,接过一个半大小子送来的书信进去了。”   侍妾似是没看见赵胜变得漆黑的脸色,不在意地又道:“那老嬷嬷穿得光鲜,听着像是新上的绸缎,爷果真是个大方宽容的,下人也能穿得这般好,叫那丫头羡慕得很。”   赵胜装作漫不经心叫来丫头,问了她那老婆婆的衣着打扮,猜出是董嬷嬷,更是满心愤怒。   好啊,那老东西一直说不知道,饿了两天还是嘴硬,如今倒是有了证物。等翻出那些书信来,看秋曼雁还怎么抵赖!   ☆、第七十一章 蛇蝎心   赵胜连夜回了郡公府,叫人把董嬷嬷房里翻找了一通,没找到书信,又亲自到秋曼雁的院子里翻箱倒柜,最后把那两封信给找出来了。   秋曼雁又惊又怕,当初留下这两封信,也是想寻办法去找到那男人,谁知道居然留下了把柄被赵胜找到了!   她看着暴怒的赵胜,低声哭了出来:“这男人就是个无赖,当初我还没跟着郡公爷的时候,就时常骚扰我。我害怕着谁都不敢说,好不容易跟着郡公爷了,这才让那男人退缩了,没再来打扰我。如今可能落难了,又缠上来了,我怕坏了郡公爷的名声,只好把事情瞒住,叫父亲去把男人找出来赶得远远的。”   赵胜拿着那两封信,第一封是要钱的,第二封上面多了要挟的话,倒是跟秋曼雁说的有些相符合。   要是认识他之前的事,赵胜倒不好拿来说事了。而且是那男人纠缠秋曼雁的,一个姑娘家,以前秋家也算不上多厉害的人家,不敢惊动人坏了秋曼雁的名声,自然是忍气吞声不敢说的。   赵胜缓了缓语气,又问:“那男人是谁,如今又在哪里?”   秋曼雁见他信了,低声啜泣道:“我也不知道,爹爹私下派人去寻,一直没找到。那男人却两次叫一个半大的小子来送信,之后就没了踪影……”   赵胜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一个男人而言,又不是三头六臂,又不能飞天遁地,怎么可能找不出来?”   秋曼雁被人威胁是一回事,但是她肚子有了孩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你肚子里的孽种是不是那男人的?”   秋曼雁连连摇头,跪在地上抱住赵胜的腿哭道:“绝无此事,我哪里有做对不起郡公爷的事。”   赵胜挑眉,俯视着浑身狼狈的秋曼雁,居高临下地问:“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那敢不敢发誓?”   他不能不怀疑,赵玄曦和赵玄轩会不会都不是自己的骨血,毕竟秋曼雁都敢在郡公府,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谁知道二十年前会不会如此?   “你发誓,要是说谎,轩儿就不得好死,如何?”   秋曼雁闻言,大吃一惊:“郡公爷,轩儿是你的孩儿,你怎能让我发这样的誓言?”   “我的孩子,谁知道呢?”赵胜对她如今是一丁点都不相信了,冷冷道:“若是你没做亏心事,还担心什么,直接发誓就好了,对轩儿也是不痛不痒的。”   秋曼雁沉默了下来,她素来相信神佛,要是真报应在赵玄轩身上,比让她死还难受。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所以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赵胜双眼赤红,狠狠瞪着她:“这些年我对你不薄,你怎敢这样对我?”   “我、我发誓,我这就发誓!”秋曼雁被他看得浑身冰凉,要是不发誓,别说抱住郡公夫人的位置,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真是个狠毒的婆娘,为了保住自己,连儿子也不在乎了?果真最毒妇人心,虎毒还不食子呢!”   赵胜也不过是试探秋曼雁,没想到最后她还是为了自己,宁愿舍弃掉最为喜欢的赵玄轩。   看,这就是他当初喜欢的女人,还欢喜得带回家里,叫吕氏气急攻心,没多久就送了性命。   为了郡公夫人的位子,秋曼雁真是用心良苦。   秋曼雁还在苦求着,小厮却在外头禀报:“主子爷,董嬷嬷招了。”   要撬开一个老嬷嬷的口,其实很简单,比起对付难缠的秋曼雁要简单得多了。   赵玄冷笑着看见秋曼雁目瞪口呆地收了泪,眼里的惊惶和害怕看得一清二楚。   “那老嬷嬷都说了什么?”   小厮的脑袋低了下去,几乎要贴住胸口:“说、说是大少爷,不是主子爷的骨肉。当初为了留住主子爷,跟别的男人厮混留下的种。”   “好,真是好,我当年居然看上你这么个东西,真是瞎了眼!”赵胜查来查去,没先找到秋曼雁弄掉的那个孽种,居然才发现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大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   这比直接打他的耳光还来得厉害,真是又疼又满心的耻辱!   赵胜踹开还要哭喊着扑过来求情的秋曼雁,再没看她一眼,直接就走:“把院门都锁上,夫人身子骨越发虚弱,只怕命不久矣,都小心伺候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了她。”   秋曼雁听着,一颗心冰凉,慢慢沉了下去。   郡公爷这是要她死,还要死的无声无息的,好保住他的脸面。   跌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周围伺候的丫鬟面如死灰,秋曼雁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心里暗恨董嬷嬷的嘴巴怎的这样不严实,到底说了出来,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糟糕。   却不知道董嬷嬷早就被带去暗房里严刑逼供,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开口,只怕连死都变成了奢侈。   尤其对方还拿问玉来要挟她,不为了自己,总要为这个女儿设想一些。   赵胜几乎是气疯了,赵玄曦竟然不是他的种!那么赵玄轩呢?或许也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就为了拴住自己!   原本想要把赵玄轩弄回来,谁知道会得知这样的真相?   他远远望着赵玄曦的院落,想到要将郡公府继承给这个不是自己儿子的人,就觉得心口都疼了。   秋曼雁还不死心,把值钱的东西都弄出来,塞给贴身伺候的那个丫头。这丫鬟素来机警,拿着这些钱收买门外的护院,指不定能把自己悄悄从角门弄出去。   那丫鬟便是代替问玉,刚刚提拔起来的,很得秋曼雁的信任。只是这一回,她却摇着头退后了一步,没接过那些金银。   “怎么,连你也不帮我了?要知道你不帮忙,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秋曼雁面容狰狞,恶狠狠地说着,谁知那丫鬟却是笑了。   “看见你这样穷途末路,叔叔九泉之下也要笑了。”   丫鬟的笑容太过阴森,把秋曼雁吓得不轻:“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丫鬟上前一步,清丽的面容这一刻变得犹如恶鬼,阴测测地笑着:“就是那个替你留了种,却又被你追杀的那个可怜男人的家人。”   “叔叔本事不大,却一直尽心尽力照顾着几个年纪小的弟妹。可惜因为被你杀了,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娘亲被人辗转卖进了红楼,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后来有了我,没几年就病死了。”   丫鬟的笑容越发冷了:“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可是你在这里锦衣玉食,利用完叔叔就一脚踹开了,让我娘和其他人都像活在地狱里,这不公平。”   她看着秋曼雁保养得极好的脸蛋,以及一双没有瑕疵的白皙双手,拿起一把钗子,缓缓向前:“那些信是我叫人送来的,便是叫你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尝试一下叔叔死去之前的滋味。”   “你可知道自己为何没有男人,却突然怀有身孕?”   丫鬟转眼又笑得天真可人,手里的钗子几乎要落在秋曼雁的脸颊上,轻轻说道:“皇宫里有一种秘药,能让女人的脉象瞧着像是怀了身孕一样,是我无意中救下一个红楼里快病死的哑婆子送的。她可能以前是宫里伺候的人,那又如何?”   “那个药的滋味,是不是很好?你明明没怀着身子,所有的郎中却看不出来,喝下那落胎的虎狼之药,是不是觉得身子骨越发不舒服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和,含着笑意道:“那是因为我在药里添了一个药引,叫你这身子以后再也不能伺候男人了,是不是很有意思?不止不能伺候,那隐秘的地方还会慢慢溃烂,最后蔓延到身体其他地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一年两年,一点点地侵蚀,却药石无救……”   “不,不!”秋曼雁瞪大眼,听着丫鬟的话,整个人呆掉了,想到以后漂亮的脸蛋会被侵蚀,最后人不人鬼不鬼的,便恨不得把这丫头撕碎!   “真是好狠的心!”   丫鬟笑了:“说起狠毒,谁能比得上你?别说吕氏的死,跟你没关系,这又骗得了谁?”   “那男人已经死了,你弄死我,自己也逃不掉,值得吗?”秋曼雁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蛊惑着她道:“只要救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即使我想要你的命,也可以吗?”丫鬟不为所动,她要报仇,就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着离开。   她知道得太多了,赵胜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但是那又如何,一家人因为这个自私的女人家破人亡,丫鬟好不容易逃出了红楼,但是身子骨早就被折磨得犹如老妪,外面看着年轻鲜嫩,其实内里早已腐朽破碎。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坐在正室的位子上,膝下还有两个懂事又有出息的儿子,过不久可能儿孙满堂,一辈子享福。   反观他们,死的死,残的残,她的娘亲被卖入红楼,几个年幼的弟弟更是被卖去富人家做小厮娈童,不是被一卷草席扔在了乱葬岗,尸骨无存,就是给转了几次手,卖到了煤窖,无声无息不知道累死在哪个角落。   这都是丫鬟逃出来后辗转打听的,又如何能对秋曼雁不恨?   她眯起眼,缓缓开口:“夫人,最后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第七十二章 沦落尘   秋曼雁闻言,惊慌失措,张口就要呼救。   只是一阵晕眩涌起,她死命咬着自己的下唇,让自己清醒一点:“你给我下了药?”   “夫人不必喊人,奴婢进来前告诉外面的侍卫,夫人正发脾气,到处扔东西撒气呢,里面什么大动静,都不必闯进来,没得让夫人不高兴了。”   丫鬟看着秋曼雁再也支持不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不由笑了:“夫人醒来,就能看到我送给你的大礼了。”   秋曼雁渐渐听不见她的声音,眼皮沉重,慢慢在不甘中合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醒来,看见的是赵胜暴怒的脸。   一张脸又青又白,眼底是嗜血的疯狂,眼看着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看得秋曼雁一阵心惊胆战。   她想要开口,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不由急了。   等秋曼雁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不着一缕,拥着薄被,身上的衣裳胡乱扔在了榻下,可见脱掉的时候有多着急。   她忽然瞥见腰上的一条手臂,黝黑的肤色,粗糙的皮肤,指甲上还沾着灰泥,脏得叫人厌恶。   秋曼雁僵直着身子,慢慢转过头,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险些窒息。   她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邋遢的男人。或许刚来的时候稍微刷洗了一下,脸上洗干净了,露出一张粗犷的容貌,长得还有几分阳刚之气。   头发却乱糟糟的,身上也是没有穿任何衣物,秋曼雁稍稍一动,自己的脚碰到男人的腿上,也是不着一缕。   她不由急了,这个样子两人躺在床榻上,又被赵胜看见,自己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   秋曼雁只能拼命摇头,哀求地看向赵胜,希望他发现自己的不妥。   赵胜是听闻丫鬟来禀报,说夫人突然把她赶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原本他是不屑看的,可是那丫鬟又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便忍不住偷偷过来一瞧。   这一看,就让赵胜几乎要气炸了。   床榻上他名义上的夫人,正跟一个陌生健壮的男人睡在一起,两人没穿衣服,只盖着一张薄被,脸颊绯红,一副刚刚办完事正惬意的摸样,叫赵胜简直恨不得把秋曼雁杀了。   这个女人背叛了自己,还以为选的是什么上好的货色,到头来竟然是府上的马夫!   难不成觉得马夫身子健壮,能满足得了她?   赵胜双眼赤红,瞪着拼命摇头的秋曼雁,压着怒气缓缓开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人就是你的奸、夫,叫你有了腹中孽种的野男人?”   秋曼雁只能再三摇头,两眼含着一泡泪,泪珠儿从眼角缓缓滑落,楚楚可怜。   以前赵胜见了,只恨不得把人揽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如今野男人就躺在秋曼雁的身边,她再怎么装可怜,都不能抹杀掉这个事实!   要不是家丑不能外扬,他巴不得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绑起来在街道上走一转,叫人瞧瞧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竟然会在郡公府,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龌蹉事来!   幸好那丫鬟懵懵懂懂的,却是个对他忠心的,特意叫护院向自己禀报,要不然赵胜还不知道秋曼雁的野男人居然是马夫。   是了,秋曼雁每次出行,必然叫这个马夫驾车。上回去香山拜佛,身边除了董嬷嬷和问玉,也就这个马夫。   所以两人一道出去,却是在庙里做出这样的龌蹉事来?   在清幽之地,神佛面前,他们也好意思?   想到董嬷嬷的欺瞒,赵胜冷笑了:“把那半死不活的老嬷嬷扔到后山去,至于这男人……”   说不定刚才太激烈,又或是许久不见太尽兴了,这男人睡得跟死猪一样,至今还没醒转过来。   秋曼雁抱着被子,踉跄着起身,跪在赵胜的面前,含泪抱住他的腿似是哀求着。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赵胜一瞬间只觉得恶心。以前怎么会觉得秋曼雁哭得好看,如此楚楚可怜,叫人怜惜?   他还真是瞎了眼!   薄被扯走后,露出榻上那男人光溜、溜的健壮身子,赵胜一脚踢开秋曼雁,自己动手用绳索将男人绑了起来。   男人这才惊醒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见暴怒中的赵胜,又见到地上赤、裸着身子的秋曼雁,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解释:“郡公爷,这是误会……啊——”   一声惨叫响起,赵胜手里拿着短匕首,狠狠刺入马夫的下身。   马夫痛得脸色惨白,身下汩汩鲜血,眨眼间就晕死过去。   赵胜用帕子擦干净双手,对上秋曼雁惊恐的眼神,勾了勾嘴角:“我倒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满足不了你,所以才找这么个破落的东西伺候你吗?”   秋曼雁只能摇头,几次张开嘴都发不出声音。赵胜还以为她是默认了,心虚了,才不敢出声:“念在这些年的情谊,我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罢,将秋曼雁捆在椅子上,然后将旁边盆子里的水泼在马夫的脸上,叫马夫再次醒转过来,却疼得眼前发黑,一个劲地求饶:“郡公爷,饶命,饶命啊……”   “饶命?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就这么容易死了。”赵胜在他胸口划了几道血痕,冰凉的刀刃慢慢从他各处游过:“夫人喜欢他的哪里,这里,还是那里?”   秋曼雁吓得浑身哆嗦,眼看着马夫惨叫着被赵胜切下几片肉,扔到了窗外,便如坠冰窖。   她倒是忘了,赵胜看着温和,到底不是个善茬。   看见赵胜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秋曼雁登时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赵胜见状,顿觉无趣,用被子将秋曼雁浑身包得严严实实,挥挥手叫来护院:“这丫鬟不听话,居然敢偷夫人的东西,叫街口的牙婆立刻发卖了。”   护院不疑有他,抱起薄被包裹的人去找牙婆,街口的牙婆不做贵人的生意,却是个吝啬精明的主。   见秋曼雁年纪不小,却保养得不错,几个钱打发掉护院,转手就将她卖去红楼的一楼。   红楼分了四层,四楼是花魁住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没千百金也别想见花魁一面。   三楼是清倌住的地方,只等着初、夜卖个好价钱,仅仅偶尔出来弹琴唱曲。   二楼那是有些姿色的姑娘住的,平常接待达官贵人和不少富商。   至于一楼,那就是赤脚贩夫几十百来个大钱就能快活一回的地方。   年纪大了没多少姿色的,又或是得罪了贵人的,都扔在了这里。难得有了新鲜货,却是难得的好货色,身段皮肤都是极好的。   秋曼雁一去,立刻成了抢手货,一天接待三十个男人都算少的,喜得一楼的主管每天数着大钱,嘴巴都咧到耳根去了。   她却被人用黑布蒙住双眼,因为曾用双手的指甲去挠那些恩客,索性被粗鲁的男人扭断了,反正要快活也用不着双手不是?   秋曼雁开始极力反抗,手断了,那就用嘴去撕咬,用双脚去踢打。最后主管便饿了她三天,又下了迷香,这才叫秋曼雁渐渐消停了,绝望了,认命了。   那些出身底层的人,哪里见过郡公夫人,一个个只道是哪家贵人的小妾,年老色衰又犯了错,被人辗转卖到这里来。一楼不缺这样的人,也不算少见,反正价钱便宜,大家乐得只管享受不多问。   秋曼雁几次嘟嚷着说自己是贵夫人,都被众人嗤笑着,只道她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不管是疯了还是傻了,反正能赚钱就行,能卖进来的都不可能再出去了,就算是皇帝身边的女人也是一样,主管叫人把秋曼雁看牢了,每天只管数着大把大把的大钱偷着乐。   赵胜对外只道是秋曼雁身子骨越发弱了,一个急病夜里便去了。   祭堂上,赵玄曦跪在下面,安初兰在旁边红了眼圈,喃喃道:“母亲怎的就这样去了,明明之前看着还好……”   赵玄曦也觉得秋曼雁死的蹊跷,但是他有种感觉,追查这件事只怕要惹祸上身。   赵胜对他的态度越发冷淡了,赵玄曦心里打着鼓,实在摸不着头脑。   赵玄轩特意向圣人请示,获得几天的允许回来祭拜秋曼雁,风尘仆仆的,一进来便哭倒在棺木跟前。   要是往常,赵胜必然是心疼的,早就叫人把他扶起来了。如今却是不闻不问,冷眼瞧着,叫赵玄曦心底更是觉得古怪。   赵玄轩敏锐地感觉到赵胜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不着痕迹地瞥了赵玄曦一眼。几天不见,这位大哥终于开窍了,懂得离间之术,叫赵胜对他冷淡了?   不等赵玄轩想明白,赵胜却开口了:“等过了头七,曦儿便搬出去吧。”   赵玄曦愣了,赵胜这是要分府?   只是赵胜人还没死呢,这么早分府实在奇怪不说,赵玄曦搬出去,那就证明赵胜不打算让他来继承郡公府了!   开什么玩笑,赵玄轩不在京里,肯定不能继承。连赵玄曦都不能继承,难不成赵胜回心转意,要补偿那个离家许久的大哥赵玄凌?   赵玄轩也懵了,赵玄曦看来没得到赵胜的欢心,还让赵胜更加厌恶了,反倒便宜了赵玄凌!   “父亲,还请三思!”他忍不住开口去劝,赵玄曦继承,好歹还会照顾自己这个亲弟弟一二。但是赵玄凌就不一样了,同父异母的兄弟总是隔着一层,而且秋曼雁当初做了这个郡公夫人,到底用的什么手段,赵玄轩也能猜得出来,必定不是那么光彩,才逼死了赵玄凌的生母吕氏。   赵玄凌不出手落井下石就算了,必定不可能帮衬自己!   赵玄轩还等着过两年事情一了,就回京里来的,怎能不着急?   没有京里的人着力,在圣人面前说好话,在贵人跟前周旋,自己猴年马月能回来?   “我已经决定了,”赵胜凉凉地瞥了眼底下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骨肉。   吕氏他是知道的,名门贵女,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龌蹉事来。倒是自己眼瞎,当年居然看上秋曼雁这么个出身低微的小玩意,为了攀上自己,倒是不择手段,都敢动到子嗣上面来了!   ☆、第七十三章 海棠色   赵玄凌根本没去祭堂,对他来说,秋曼雁由始至终不过是从妾扶正的,到头来还是妾,没必要去拜祭。   唐子嫣倒是去上了香,很快就回来了。   祭堂上赵玄曦和赵玄轩的脸色十分不好,她也听闻赵胜要分府,第一个要分出去的便是赵玄曦,看来是铁了心不让他继承郡公府了。   赵玄轩不在京中,唯一的继承人,就成了赵玄凌。   虽然赵玄凌也不稀罕就是了,不过能让他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像到嘴的鸭子一样飞了,唐子嫣也觉得很解气。   夜里,唐子嫣坐在偏厅,抿着茶看向跪在底下的丫鬟,赫然正是秋曼雁身边的那一位。   “没想到,你真的如愿了。”   这个丫鬟,是她偶然碰上的,求着自己进郡公府,说是跟秋曼雁有仇。   唐子嫣起初是不信的,但是看着丫鬟身边不能说话,却是被人割掉了舌头的弟弟,心生怜惜,到底还是借着安初兰收拾异己,招揽自己人进府的时候,叫丫鬟去试一试了。   这丫鬟实在聪慧伶俐,长得只算是清秀,低眉顺眼的,嘴巴又会说话,安初兰一眼就看中了,留下来。   至于哑巴弟弟,丫鬟安排在府外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个小间,帮忙送信,吓唬秋曼雁。   她却是借着讨好管事婆子,又贿赂了好几个人,辗转到了秋曼雁的院子里做了一个粗使丫鬟,做着粗活,却想尽法子在秋曼雁面前冒头。   几次混了个面熟,趁机怂恿对赵玄轩上了心的问玉,到底叫问玉如愿做了赵玄轩的姨娘,秋曼雁跟前的丫鬟便缺了,不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丫鬟却依旧不紧不慢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果真这副摸样,到底进了秋曼雁的眼,这才能潜入她的身边。   在到秋曼雁身边之前,丫鬟已经悄悄下药,叫她以为怀了身孕,急切地叫董嬷嬷买药,这才有了后续的事,一切都如同丫鬟预料的一样进行着。   就是赵胜把秋曼雁发卖掉,也是怒火攻心,必定不想再看见她,也是不闻不问,想着把人打发得远远的,好好吃苦头,才能打消自己心头之恨。   但是丫鬟比他想得更多更狠,买通了那个牙婆,将秋曼雁卖到了她以前的地方,也尝尝那样绝望的滋味。   红楼一层那样龌蹉的地方,只怕喜欢秋曼雁这样的好货色的。一天几十个男人,还不能求死,以前养尊处优的生活有多好,如今感觉就有多悲惨和凄凉。那一层的主管不是个好东西,只顾着赚钱,从来不管那些姑娘们的死活。   就算病了累了,也不能歇息,做到死为止,不能再榨出一点价值来,才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丫鬟趴伏在地上,一向挺直的腰身弯了下去,这是臣服的姿态。   她由衷的感激唐子嫣,虽然唐子嫣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到底是救了自己和弟弟。要不然逃出红楼的丫鬟,到底还是会被捉回去,但是进了郡公府就不一样了。   “我已经叫人消了你在红楼的户籍,带着你的弟弟离开吧。”这丫鬟出手狠戾,居然真的能将秋曼雁从云端扯下来,倒是出乎唐子嫣预料之外。   她原本也是想着跟这丫鬟有着一样的目标,便默许了丫鬟的作为,倒没想到丫鬟做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出色干脆得多,样样刺中赵胜的底线,叫秋曼雁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打落在泥尘里。   丫鬟认认真真给唐子嫣叩了三个响头,没有扭捏,接过霍嬷嬷递来的荷包,带着弟弟很快就离开了京中。   她其实一心求死,跟秋曼雁同归于尽的。只是唐子嫣说的对,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弟弟在。即便她的身子骨已经开始衰败,但是能跟弟弟在一起轻松惬意的生活,即使是一天,也足够了。   丫鬟买了马车,两人慢悠悠地上路,只想着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依水而筑,过着平淡充实的生活。   弟弟突然从马车的小柜子里翻出一个锦盒,递给了她。丫鬟看着里面的两根百年人参,以及一个补身的方子,不由红了眼圈,向着京中的方向,结结实实又扣了一个响头。   送走了丫鬟,唐子嫣打着哈欠回房,被赵玄凌一把搂住了。   她笑了笑,以为着赵玄凌道:“这丫鬟倒是厉害,不必我们出手,就已经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知人善用,这才是本事,没必要事事都脏了自己的手。”赵玄凌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着。   即使在战场上,他再武艺高超,再兵法超群,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杀敌殆尽的。知人善用,才能事半功倍。   唐子嫣伸手贴住他的手背,脸颊蹭了蹭:“赵玄曦不是郡公爷的亲子,赵玄轩又被赶出了京中,将军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她不知道赵玄凌如此不喜赵胜,会不会愿意接手这个继承人的事。   “为什么不?”赵玄凌却是笑了,赵玄曦和赵玄轩这些年来眼巴巴盯着继承人的位置,到头来谁也没得到,反而便宜了他。   能让他们两人添堵,叫赵胜不痛快,赵玄凌为何不做?   他的柱国将军称号,子嗣不能继承,但郡公却是可以的。平白得来一个爵位,何乐而不为?   赵玄凌从来不是清高孤傲的人,为了心里那股气,就白白拒绝了这样的好事,实在不划算。   唐子嫣倒没想到他如此能屈能伸,不由好笑:“将军想明白就好,我也觉得就这么拒绝,实在太可惜了。”   果真赵胜向圣人提出,让赵玄凌继承郡公府。   不少人都哗然,说是郡公爷觉得对柱国将军有愧疚,这才会让赵玄凌来继承。   只是圣人不缺眼睛,隐约能猜出郡公府的龌蹉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赵胜太难堪,二话不说就允了。   赵胜吁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整个人倒是轻松了下来。   养着一个不是自己的儿子已经够憋屈了,再让他们继承郡公府,以后他下了阴曹地府,还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赵玄曦彻底懵了,安初兰也傻眼了,没想到赵胜这么干脆,直接把郡公府送给了赵玄凌。   圣人也允了,圣旨都下来了,赵玄曦只能立刻找地方搬出郡公府,安初兰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夜里却对着赵玄曦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得了郡公府的掌家权,这才没几天,自己才收拾妥当,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赵胜居然让分府!   安初兰觉得实在委屈,不知道郡公爷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按理说秋曼雁突然去了,赵胜应该对赵玄曦更慈爱一些,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赵玄曦却是叹气,董嬷嬷护主不力,说是秋曼雁一死,也跟着去了,他想找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秋曼雁死的蹊跷,其中必然有什么不能说的事,要不然赵胜怎会瞒下来?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不平常,他叹了口气:“别哭了,赶紧收拾了,我们这几天就搬走吧。大件的东西回头送回去,先把贴身的东西都是收拾停当了。”   安初兰越想越是伤心,足足哭了一夜,惹得赵玄曦也有些心烦。他原本继承人的位置是自己的,铁板钉钉的事,突然没了,便宜了别人,其实更是憋屈。   索性丢下安初兰,他径直出去喝酒消愁了。   谁知道这一喝,倒是喝出事来了。   等赵玄曦第二天昏着头,把一个女人带回家来了,安初兰险些没晕过去。   那女人叫海棠,穿着一身暗紫的衣裳,身段曼妙,一张脸妆容精致,二十出头,瞧着就像是不安分的。   安初兰绷着脸,皱眉道:“母亲才去世,孝期没过,你就敢胡来了?”   赵玄曦就是不想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才会把这个海棠带回来,总不能让她流落在外,然后不小心说漏了嘴,叫他被御史弹劾吧。   “只说是外面采买的嬷嬷,跟在你身边伺候,回头也一并带走。”   安初兰抿着唇,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应下。她比赵玄曦更明白,不留下海棠,放在眼皮底下,在府外只会坏了他的前程。   赵玄曦对海棠倒是和颜悦色,安抚道:“你先跟着夫人,等孝期过了,我必定会给你一个身份的。”   “谢谢爷,”海棠袅袅下拜,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他想到昨夜,脸色更是缓和了。   海棠抿唇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真没选错人。   她原本是红楼的花魁,被一个富商买去做侍妾,谁知家里有个母老虎,最后趁富商不在,把自己赶出去。   海棠哪里傻呢,早就知晓主母的意思,偷偷转移了不少钱财,只想着出来找一个人家倚靠着,下半辈子就有了倚靠。   京中贵人多,随便一抓是一大把,她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会遇见赵玄曦。   这男人身体强壮,眉宇间满是刚毅,却少了几分精明,多了一份木讷,加上衣裳华美,姿态优雅,显然是贵人出身,海棠便趁着他醉了,扶着他进楼上的厢房。   她最是懂得撩起男人的热情,三两下就叫赵玄凌半梦半醒中要了自己。海棠把握分寸,既让自己看着有些羞赧生涩,却又不动声色地配合,让赵玄曦很是一番畅快淋漓。   这是他在通房丫鬟,甚至是安初兰身上从来没得到过的欢愉。第二天醒来,赵玄曦还意犹未尽,食髓知味,被海棠楚楚可怜地一哭,便忍不住把人带了回来。   海棠深信,只要沾了她的身子的男人,谁也逃脱不了,更何况是中规中矩的赵玄曦?   ☆、第七十四章 惊又喜   海棠在红楼里摸爬打滚了将近十年,对男人自然是最了解的。   既然赵玄曦发话,她要做安初兰身边的嬷嬷伺候主母,海棠便低眉顺眼做得极好,从来不会在赵玄曦过来的时候刻意跟他眉来眼去,也从不借机靠近他,引起他的主意。   这样的懂事,叫赵玄曦十分满意。他由此至终对安初兰还是心有愧疚的,加上海棠自称是寡妇,丈夫去世,又被夫家赶了出来,便只能在京里讨生活。   海棠这些话,半真半假,赵玄曦也没有尽信,毕竟像她这样在床榻上放得开的良家妇女总是少的。   不过若是海棠也是个规矩拘谨的良家妇女,赵玄曦只怕也不感兴趣,最多找地方安置了,又或者弄一笔银钱直接打发了事。   海棠深知男人的劣根性,越是放低姿态去讨好他,他越是不当人是一回事。平日表现得风尘放、荡,倒是叫男人看轻了。   她在红楼里见得多了,素来装出一副清高的摸样,叫人心痒痒的,只是上了床榻,却又极放得开,不像那些良家妇女般拘谨,直挺挺像死鱼一样少了几分兴味。   海棠越是规矩,越是收敛,越是忍下安初兰的刁难,赵玄曦就越疼惜她。海棠做这个嬷嬷,也就斟茶递水,偶尔做做洒扫,不得安初兰的重用,又不能把她打发远了,便拘在跟前盯着。   等赵玄曦的时候,安初兰往往打发掉海棠,离得远远的,叫赵玄凌看得摸不到,最后连看都看得少了。   每次赵玄曦来,只能看见海棠袅袅的身姿渐渐远去,勾得心里痒痒的。安初兰见他的眼神都快黏在海棠的身上,更是不悦,更加不让两人碰上面。   海棠心里暗笑,安初兰这样一阻拦,反倒让赵玄曦的兴致更高了。人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便越是心里惦记着。   以前赵玄曦对她或许只有三分兴趣,如今倒是有了七八分。   安初兰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笼络住赵玄曦的心,每天不是炖汤就是给他捶背,夜里也穿上薄薄的纱衣,想要撩起他的兴致来。   赵玄曦对她原本就愧疚,如今见安初兰放低姿态服侍自己,心里更是妥帖,也就没主动去找海棠。   只是安初兰再好,尝过海棠的滋味好,就变得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赵玄曦以前觉得安初兰皮肤滑腻,娇羞的脸庞十分可人。   如今却发现安初兰身体僵硬,躺得直挺挺的,也不知道配合自己,便有些失望了。   等赵玄曦想改变一下,抬起她的双腿,要安初兰圈在腰上,却被她拒绝了,羞得红彤彤的脸,说什么也不乐意。   他没办法,匆匆结束了一回,两人便睡下了。   赵玄凌被撩起的火没给安初兰熄灭,反倒越烧越旺。原本就是个武人,精力充沛,天色刚擦亮,他就起身练武。   刚想脱掉外衣,拿着佩剑到练武场,赵玄曦便见一道袅袅身影从前头提着灯就要经过,一眼就认出是海棠。   他上前从身后搂住海棠,吓了她一跳,险些惊叫出声,幸好被赵玄曦的大掌牢牢捂住了小嘴:“别叫,是我。”   海棠听出了赵玄曦的声音,僵硬的身体这才软了下去,倚在他的胸膛娇嗔道:“老爷吓着奴婢了。”   “天才亮,这是做什么?”   赵玄曦一边搂着她,一边很快闪身进了练武场。   练武场就在书房后面,地方不大,他却不喜欢有人打扰,素来不会有下人胡乱闯进来。   “替夫人准备露水,说是今早要喝这新鲜露水泡的茶才香甜。”海棠低声说着,赵玄曦一听就知道是安初兰在为难她。   “让你受苦了。”   海棠一双眉目微抬,低声道:“老爷别这么说,能在老爷身边伺候,已经是奴婢的福气了,说什么苦呢。”   这话说得动听,赵玄曦昨夜的火气还没被熄灭,一大早更是蠢蠢欲动,搂住她开始上下其手,被海棠推了推,喘着气道:“老爷,露水还没采完,夫人等着喝茶。”   “喝什么茶,你先好好伺候我才是。”赵玄曦也不管她在怀里微微扭动,粗鲁地把亵裤扯下,大手揉搓了几下,便闯入了那湿润之地,舒服地喟叹道:“还说要去采露水,你的身体倒是诚实,一直想留着我呢。”   海棠被他弄得连连娇吟,又怕别人听见,双手捂住嘴,只能溢出破碎的呜咽声,更是叫赵玄曦觉得刺激。   练武场是露天的,他还从没试过在这样的地方来一场。若是叫安初兰,那是不可能的,只怕羞愤得想要一头撞柱子上。   海棠怕是给弄得浑身发软,早就忘记了这是哪里,双颊酡红,娇艳欲滴,被赵玄曦压在墙上,衣襟敞开,露出一对丰满来。   无限春景在前,他浑身的劲儿像是有了去处,叫海棠倚着墙沉沉浮浮的,直到天色大亮,这才慢慢消停了下来。   海棠衣衫凌乱,发髻也散落了,反观赵玄凌倒是齐整,瞧着瘫软在地上喘着气的娇媚人儿,眉宇间含着妩媚之色,叫他看得满意。   赵玄曦舔了舔下唇,意犹未尽道:“明儿一早,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也没扶起海棠,他神清气爽地离开了练武场。   海棠许久才有了力气,爬起来胡乱擦拭了几下,稍微弄整齐了,把发髻重新梳好,这才悄悄出了去。   她绕了一个弯,一个小丫鬟等在角落,把手里的东西一递,海棠熟练地塞过去一个鼓鼓的荷包,小丫鬟这才眉开眼笑地走了。   海棠低头看着收集好的露水,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便径直去安初兰的院前候着。   安初兰哪里会轻易放过她,身边的林嬷嬷瞧着露水,不屑地勾唇,偷偷绊倒了海棠,露水便洒了一地:“你怎么走路的,不带眼的吗?”   旁边的丫鬟哄笑起来,却听见一声暴喝:“做什么?”   林嬷嬷一愣,没想到会被赵玄曦看见,不由堆起笑道:“这人走路不小心,把夫人要的露水给洒了。”   赵玄曦今早痛快了,自然不会让海棠难过,皱眉道:“我明明都看见了,嬷嬷还真是会颠倒是非。”   林嬷嬷一头冷汗便下来了,没料到被赵玄曦捉了个正着,低头不语。   赵玄曦却揽着海棠的肩头道:“我跟你家夫人说过了,不过是暂时让她留在院子里,等孝期一过,她就是你们的主子了。”   他的目光在林嬷嬷脸上扫过,不怒而威,林嬷嬷只得诺诺应下。   赵玄曦替海棠给林嬷嬷下马威,林嬷嬷又是安初兰身边最得力的,一时间为难海棠的人便少了,气得安初兰摔了一套茶具也不能消气。   等搬出郡公府,赵玄曦一行住进了新屋。安初兰自然挑了大院子,海棠也得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虽然明面上海棠没给提名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老爷心里不简单,大多私下巴结着。   海棠也没改了性情,依旧安安分分地留在小院子里,只等夜里赵玄曦过来风流快活。   有时候安初兰特意叫林嬷嬷请赵玄曦回房,说是有事商榷,硬是把人留了宿。可是第二天一早,赵玄曦必然是从海棠的小院子神清气爽的出来,叫她气的要命。   唐子嫣在一旁看着热闹,只觉得这叫海棠的侍妾不简单,将赵玄曦这样的木讷老实人牢牢笼络住了,叫安初兰也得退一边。   不过看样子,海棠这般不动声色,安初兰却气得直跳脚。相比之下,安初兰完全就不是海棠的对手。   只是海棠也聪明,比家世出身,她是比不过安初兰,也没想过去取代安初兰成为主母,不过是笼络住赵玄曦的心,好叫他宠爱怜惜一些,在府里的地位便有了保障。   若是以后有了一男半女,更是母凭子贵,再安安分分的,连安家也不能说什么了。   虽说孝期还没过,赵玄曦是有些胡闹。只是海棠不闹腾,身份只比通房丫鬟好那么一丁点,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没影响到安初兰主母的地位,便也没人多说什么了。   安初兰也明白,这才是她最生气的地方。海棠太安分了,想捏住把柄将人赶出去都不行,在自己跟前逆来顺受,在赵玄曦面前装温柔小意,这些都是安初兰没有的,赵玄曦贪新鲜哪里会不欢喜。   但是赵玄曦也没因此冷落她,隔三差五还是去安初兰的房里留宿,瞧着一碗水端得平,其实只有安初兰知道,赵玄曦对她在床榻上是越发敷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力给狐狸精给榨干了,对付一下就完事,叫安初兰心里十分不痛快。   偏偏这点事,她连林嬷嬷都不好开口,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可是那海棠却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如今慢慢绽放,更是鲜艳娇美,如同被浇灌的花儿一样,更是让安初兰咬牙切齿。   这边两人私底下斗法,院子里暗潮汹涌,唐子嫣也头疼着,因为赵胜将府外的那个侍妾给接进来了。   秋曼雁说是“病死”才没一个月,就把人接进来,实在有些凉薄。   不过秋曼雁死“死”的不光彩,府里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圣人也都网开一面,对赵胜有些同情的。   侍妾倒是高兴,能够住进郡公府,是她这辈子最风光的事了。   虽说当不成主母,但是能锦衣玉食,丫鬟成群,简直快活得像神仙一样。   只是她高兴的,第一晚就把赵胜伺候得妥妥帖帖,搂住郡公爷笑得甜甜的:“爷,不是说今晚要送我一份大礼。”   赵胜弯了弯嘴角,笑道:“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   他离开后很快回来,不忙着把礼物呈上,大掌流连在侍妾的身下,叫她气喘吁吁的,以为赵胜要再战一回,不想突然身下一凉,“咔哒”一声被扣上一个东西。   侍妾低头,不由傻眼了。   赵胜给她穿上的,居然是贞、操、带!   ☆、第七十五章 出巡前   侍妾彻底懵了,这东西她曾听闻过,却不曾亲眼见到。   青铜做的贞、操带,紧紧贴着她的下身,稍微一动,都能感觉到里面的冷硬,而唯一的钥匙,便在赵胜的手上。   她的脸上勉强堆起一丝的笑容,讨好道:“爷这是做什么,叫人穿上这种令人羞赧的玩意儿。”   赵胜敲了敲贞、操带,听着那清脆的声音,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来:“没办法,以防万一罢了。”   侍妾说不出话来,以防万一,以防她跟别的野男人厮混吗?   她又不是傻的,跟着赵胜,还有谁比他还好,皇帝老子吗?   “老爷说什么,除了老爷,还有谁能比得上你?”   谁不喜欢听好话,赵胜笑了,低头亲了亲侍妾的嘴角。只是好话挺多了,如今他是不会尽信了。   以前秋曼雁说的好话更多,更有技巧,叫人浑身每一处都妥帖。可惜到头来,她转身就找了一个野男人,还是一个哪里都不如自己的。   不管出身,还是相貌,都是糟糕至极,简直是来打赵胜的脸面!   难不成是那马夫在床榻上更加勇猛,叫秋曼雁更满足?   赵胜自然不会承认,只道是秋曼雁水性杨花的性子,成亲后依旧不能改变,要不然怎会成亲前就有了其他男人的子嗣?   “你乖乖的,戴着它也没什么。”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叫自己穿上这个东西了。反正侍妾一心跟着赵胜,想着贵人的心思太难猜,有些奇怪的嗜好也没什么,便笑着应下了。   谁知她这才应下,脚踝上又是一凉,侍妾僵硬着脖子抬眼去看,几乎要晕了过去:“老爷这又是做什么?”   赵胜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串铁链子,将她的脚踝锁上,又扣在了床榻的柱子上,这是根本叫她不能离开。   铁链不知道是用什么打造的,泛着淡淡的金色,小指一样粗细,约莫九尺长,正好让侍妾能够走到桌前和如厕的地方。   侍妾心里发着冷,觉得赵胜的嗜好真的不是一般的古怪,叫她穿上那玩意儿就算了,还用链子锁上自己,是怕她逃走吗?   好不容易攀上郡公爷,她会跑才怪,打死自己也不肯离开赵胜一步的。   “我这样喜欢你,要是叫你跑了,实在有些难过。”赵胜伸手拍了拍侍妾娇嫩的脸颊,见她眼底露出一丝惧怕来,不由笑了:“别怕,只要你听话,我就会对你很好的。”   他取出一个锦盒,交到了侍妾的手里。   侍妾原本一颗心坠到了谷底,打开锦盒看着里面一颗颗饱满的宝石,立刻眉开眼笑了:“多谢爷,妾实在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赵胜看着她满足的神色,伸手抚了抚侍妾乌黑柔软的长发:“那就留在这里,哪里都别去。”   唐子嫣还说赵胜把府外的侍妾接回来,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毕竟赵胜算是长辈,侍妾又是他身边人,就算还没名分,要是搀和到郡公府的事来,总不好当面呵斥拒绝,无疑是在打赵胜的脸面。   只是没想到那侍妾倒是个乖觉的,从来不离开院子一步,也让唐子嫣悄悄松口气,完全不用担心侍妾来指手画脚,倒是叫人为难了。   翠竹却是奇怪,嘟嚷道:“你说那侍妾是不是生了根,要在屋子里发芽了,从来不见她走出屋子,伺候的丫鬟,也就一个贴身的大丫鬟能够进屋里,其他人一律不能靠近。”   这侍妾行为举止透着古怪,一般人能够住进郡公府,不耀武扬威就算了,如此安安分分的,倒叫人觉得惊讶。   唐子嫣也疑惑,那侍妾刚进府的时候她见过一面,不像是安分守己的,要不然也不会早早就攀上了郡公爷,心甘情愿躲在府外的小院子里等着赵胜的宠幸。   不要名分一直跟着赵胜,若是不图财,不图郡公府的权,叫谁也不能相信。赵胜年纪不小了,总不能说被他的风姿倾倒,所以甘心做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反正那侍妾不捣乱,唐子嫣也就随她去了。   赵玄凌回来的时候,却给她带来一个惊讶的消息。   “皇上要去南方出巡?”唐子嫣满脸诧异,实在想不通圣人怎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南方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圣人便想去走一走。旨意很快会下来,圣人钦点我带着家属一并前往。”赵玄凌说着,又道:“马车由我来准备,你只要收拾些贴心用的东西,随侍不能带太多,你瞅着哪些机灵又规矩的带上。”   一连串的话,叫唐子嫣有点懵了:“等等,我也能跟着去?”   说不向往是假的,毕竟像她这样的闺阁女子,能出家门走走也就罢了,出京便是少了,如今下南方,更是从来没有过的机会。   见唐子嫣两眼闪闪发亮,透着璀璨的光芒,叫赵玄凌看得高兴,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时间紧凑,路上颠簸,就是怕你不习惯。”   “怕什么,马车要是坐累了,骑马就好了。”唐子嫣说着,一把推开他,一叠声叫来霍嬷嬷和翠竹,就开始大刀阔斧收拾起来。   她倒是个急性子,圣旨还没下,赵玄凌话才说完,就急着收拾起来了。   赵玄凌看得有点无奈,他还是第一次在唐子嫣跟前受了冷待。不过他也能理解唐子嫣的高兴,能出远门只怕是第一次了。   “这个要带上,那个也要,都记下了。”唐子嫣收拾了一通,是就是把霍嬷嬷和翠竹指挥得团团转,等抬起头来,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赵玄凌被冷待着,坐在桌前喝着凉茶,不由有些赧然。   “先别收拾,替将军换一壶热茶,再开始摆晚饭吧。”   “不收拾了?”赵玄凌看了过来,语气有些揶揄。   唐子嫣挨着他坐下,不好意思道:“是我太着急,倒是让将军笑话了。”   “哪里,我喜欢你这个样子。”赵玄凌握住她的手,直白的话叫唐子嫣有些羞涩。   见霍嬷嬷和翠竹都退了出去准备摆饭,唐子嫣凑过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赵玄凌哪里能满意,伸手搂住她的纤腰,狠狠回吻了一记。   直等到听见外头纷乱的脚步声,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唐子嫣。   只是霍嬷嬷这等眼尖的人,一下就看出唐子嫣绯色的脸颊,以及红艳湿润的嘴唇,哪里不知道两人刚才做了什么。   翠竹低下头,免得叫唐子嫣看见自己抿着唇偷笑,麻利地摆好了晚饭。   两人亲亲热热地吃完,一起沐浴后,很快就双双在床榻上翻滚。   唐子嫣高兴,自然表现出加倍的热情,把赵玄凌缠得紧,险些失控,叫她第二天起不了床。   她扶着酸软的后腰起来的时候,不由红着脸,这都快晌午了,两人昨夜实在有些过了。   霍嬷嬷给唐子嫣揉了揉后腰,她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问道:“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都收拾好了,”翠竹说着,又悄悄道:“昨日听江副将说,原本圣人钦点了将军护驾,将军却说新婚不过数月,出巡说不定一年半载回不来,实在有些为难。圣人感念他这份心,便让将军带上夫人一并去的。”   闻言,唐子嫣一愣,倒没想到是赵玄凌特意跟圣人提起,自己才能一起去的。   只是昨天的赵玄凌一个字没透露,显然也没想用这件事来邀功,却叫人更加贴心。   唐子嫣心里暖暖的,想到能跟赵玄凌一起领略南方的漂亮景色,就极为愉悦,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   霍嬷嬷瞧着她殷红的脸色,不由笑着附和道:“将军是个妥帖人,看着粗犷,却懂得疼人。要不然他跟着圣人出巡,夫人留在郡公府一年半载的,怕是要烦闷又尴尬的。”   也是,赵玄曦已经搬走了,赵玄轩在秋曼雁头七一过,就离开了京中。如今郡公府里,也就剩下赵胜和他的那个侍妾。   要是赵玄凌出远门了,让唐子嫣一个人独自在院子里,怕也不知如何是好,实在有些煎熬。   “将军素来是个妥帖人,要不然怎会让夫人一眼就相中了?”翠竹掩着唇打趣唐子嫣,叫她更是赧然,便跟翠竹闹作一团。   霍嬷嬷难得见唐子嫣的孩子气,也不由笑了。   只是赵玄凌率先提出要带唐子嫣一起去,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不然漫漫长路,身边仅有一两个小厮,却连一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总是有些无趣。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听闻尚书令也在出巡之列,绮兰公主必然是跟着的,也不知道唐子茗会不会一起。   中郎将也是护卫之一,身为主母的唐子瑶很可能也跟着。   光是想想,唐子嫣便觉得头疼了。这下子,姊妹几个倒是能聚在一起。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好事。   等圣人的旨意下来,连唐子娇也被圣人钦点跟在身边的嫔妃之一,唐子嫣更加无语了。   归德侯出嫁的四个姊妹,这是要在南方一起相聚了吗?   更叫唐子嫣无奈的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最近擢升为御前带刀侍卫,也在出巡的名单里。那么是说,连聂茹茵也一并来了?   这下子,南方出巡必定颇为热闹了。   ☆、第七十六章 柔似水   唐子嫣收拾了将近半个月,这才准备出发了。   赵玄凌特意叫人打造的马车,两匹挑选过的骏马在前,只是见着青墨,便忍不住耷拉着脑袋退后。   马车宽敞,上面铺满了被褥,温暖又舒适。角落的小柜子里放着酸酸甜甜的干果,最底下的一层镂空设计,底下放着一个小炉子,说是能把东西放在隔板上,打开炉子热一热,在路上也能喝上一口热茶。   唐子嫣对马车十分满意,知道赵玄凌是担心自己不适应长途跋涉,特意布置的。   她只带了翠竹和霍嬷嬷,还挑了两个粗使婆子。   余下的,都是赵玄凌的几个熟悉的亲兵,江元镇也跟着来了。   马车赶到皇城前,两人下去给圣人行礼。   圣人这次只带了唐子娇和另外一个年轻的贵人,他先是做了简单的祈福仪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才出发了。   唐子嫣先是向唐子娇欠身行礼,却听见马车里一阵咳嗽声,听着就叫人揪心。   按理说唐子娇这身子骨,实在不适应长途颠簸。也不知道唐子娇自己是怎么想的,非要跟着圣人一起出巡,带去的宫女不多,药材却是满满两车,还请来两位太医随行,实在有些兴师动众。   “见过娘娘,”前面的侍卫队列已经起行开路,后面随行的马车却还一个个排在后头尚未启程。   “三妹妹也来了,”唐子娇撩起帘子,露出苍白瘦削的面容,却更显得楚楚可怜。巴掌大的脸面,一如以往的娇媚可人,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可能是要远行的原因,唐子娇的神色多了几分期待,眼底也多了一丝生气,瞧着不再像是漂亮的泥娃娃,反倒多了一些凡人之气。   “倒没想到将军看着冷硬,却也有柔情的一面,向圣人请求带上三妹妹一并启程。”唐子娇低声感叹着,似是感慨,又似是歆羡:“若非我再三请求,圣人也不会带上我的。”   皇后要守着皇宫,自然是不去的,年纪也不小了,受不住颠簸。唐子娇这病怏怏的身子骨就更别说了,只怕还没到南方,很可能就受不住车马劳顿死在半路上。   刚开始唐子娇请求跟随,皇后是不允的。唐子娇看着漂亮,却是个安分的,年纪跟绮兰公主有些相仿,皇后看着她就像是晚辈一样,对她这种几乎是自寻死路的做法十分不赞同。   只是唐子娇十分坚持,而且有些自嘲道:“我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支撑个几年,与其在方寸之地将养着,倒不如能看一看外头的大好风光,赏一赏圣人的大好河山,就算死在路上,也算是圆了一桩夙愿。”   皇后叹着气,圣人却被她一番话给打动了,破例带上了唐子娇。   唐子娇看着她,又笑了:“听说四妹妹也要来,三妹妹得小心些才好。”   唐子嫣看着帘子被放下,她又欠欠身,这才回到了马车上。   唐子瑶也来了,她嫁给中郎将这么久,也该收收心,对赵玄凌死心了吧。   正想着人,人便来了。   “三姐姐,”唐子瑶一袭锦衣,青蓝色的料子,束缚的腰带,显得腰身纤细。她比之前要丰腴了一些,脸色极好,看来这些日子过得很不错。   “四妹妹来了,”唐子嫣请她上了马车,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唐子瑶接过翠竹的热茶,低头抿了一口。   “听说三姐姐也来了,我便来打一声招呼,路上也有个照应。”中郎将可不是赵玄凌,没能近圣人的身,不过是前头护卫的小头头,不可能经常跑回来看顾唐子瑶。   唐子嫣没有出声应下,含糊带过。路上互相照应什么的,唐子瑶带来不少丫鬟婆子,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三姐姐对我还有芥蒂?也是,以前我也太不懂事了,年少气盛,便做出不少糊涂事来。”唐子瑶说着,眼帘微微垂下,低声道:“以前是我不好,还请三姐姐担待些。”   说罢,两人沉默片刻,唐子瑶又开口打破了沉默:“听说大姐姐也来了,公主有了身孕,不方便前来,倒是便宜了她。”   唐子嫣挑眉,倒没想到公主居然如此大方,叫唐子茗一人独占着蒋光寒,真的会甘心吗?   不过对绮兰公主来说,子嗣是大事,有了蒋家的子嗣,主母的位置坐的更稳了,何必跟一个妾斤斤计较?   唐子茗也是个有手段的,在路上跟着蒋光寒,其他来历不明的女子就近不了身。   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后面的马车便开始一一跟随,唐子瑶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唐子瑶是真心悔过,特意过来跟自己道歉的?   唐子嫣是一个字都不敢信了,成亲的那天,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看着唐子瑶穿上喜服,代替自己走出去。   那时候,她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那种绝望和无助,唐子嫣如今依旧能记得清清楚楚,仿若昨日之景。   勉强维持表面的和气,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天知道唐子嫣看见唐子瑶的时候,瞧见她如今过得光鲜快活的样子,就恨不得抓住唐子瑶的衣襟,狠狠扇上两巴掌。   唐子瑶那天赐给自己的屈辱和绝望,唐子嫣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霍嬷嬷看出她的低落,却不知道从何劝起。还是翠竹机灵,跟江元镇耳语一阵,这位副将就一溜烟跑去前头把赵玄凌叫了回来。   赵玄凌拍了拍青墨到处乱拱的脑袋,翻身下马,上了马车,便看见唐子嫣怏怏不快的神情,便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了?”   她原本是不想说的,只是心里实在难过,便依偎在赵玄凌胸膛上,喃喃道:“刚才四妹妹来找我说话,向我道歉,那天的事是她年少无知的鲁莽了。”   赵玄凌低头,脸颊贴上她的脸颊,低声问:“所以,你不想原谅她是吗?”   “要不是圣人在跟前,要不是姊妹两个闹起来会坏了名声,我早就把她踹下马车了。”唐子嫣愤愤不平地说着,要不是动手动脚,没得被人说是悍妇,坏了赵玄凌的名声,她才不会束手束脚的,早就把唐子瑶踹得远远的,免得在跟前碍眼。   赵玄凌听着好笑,却又有些心疼:“不喜欢,那就让人拦着。我的亲兵就守在马车旁边,你不愿意见谁,难不成她还能闯进来?”   “不管如何,随着你的心思来做就好,一切事都有我担着。”   唐子嫣一张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无奈地道:“将军,这样实在太胡来了,你也不说说我,倒是闹出事来,被圣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出巡就一个队伍,彼此之间闹点小事,估计眨眼间就要传到圣人的耳边。唐子嫣不为自己,总得为赵玄凌多着想一点的。   “怕什么,圣人早就清楚我的性子,素来都是胆大妄为,不按理出牌的。”赵玄凌伸手抚着她的乌发,见唐子嫣刚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难得有着孩子气,在自己胸膛上用脸颊蹭了蹭,直蹭得他身上要着了火,无奈地搂住她道:“夫人再这样,为夫可就要忍不住了。圣人还在前面等着呢,我不能留下太久。”   唐子嫣一张脸红透了,手忙脚乱地坐起来,不忘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大白天的……”   赵玄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微微一笑:“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气着自己,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怎么想倒是我吃亏了。”唐子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嫁人后照样过她的好日子,前来道歉就像是走过场一样,不过是想着一起出巡,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好。   而且赵玄凌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中郎将要爬上去,少不得需要同为武将的人提拔提拔,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   就算不能让赵玄凌另眼相看,也不好与他结仇,两相不往来,倒叫人看着笑话。   唐子瑶打算得好,唐子嫣却是不乐意的。   午时和夜里休整的时候,唐子瑶又过来找她,唐子嫣这次就索性不理会,叫马车外面的亲兵拦着,只道她身子不适,一直在车上昏昏欲睡,总算打发掉唐子瑶那张讨厌的脸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   挡住了唐子瑶,却又来了一个人。   “三姑娘,许久不见了。”蒋光寒依旧一袭白衣,手执扇子,一派风流倜傥,目光温柔似水地看向唐子嫣,直叫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位尚书令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打扮得整齐光鲜,俊秀的外表叫不少偷看的宫女都羞红了脸。   唐子嫣皱了皱眉,没让他上马车,低声道:“蒋大人,请唤我一声将军夫人。”   “也好,”蒋光寒从善如流,手中折扇一展,笑吟吟地道:“夫人若是得空,不妨过来坐一坐,你跟茗儿也许久不见了,叙叙旧也好。”   唐子嫣却不觉得,她跟唐子茗有什么好叙旧的,只怕唐子茗也不想自己出现在蒋光寒跟前。   说自己跟唐子茗是姊妹,去见这个大姐也是无可厚非。偏偏唐子茗如今只是妾,唐子嫣一个将军夫人特地去拜访蒋光寒的一个妾,怎么看都觉得不妥当。   蒋光寒似无所觉,目光始终温柔如水:“夫人风姿比往日更甚,没想到赵将军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因为隔壁开v要准备,今天只有两更,挨个么一口=3=   ☆、第七十七章 吃小醋   唐子嫣听得心里不舒服,说着好像赵玄凌看着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只有他蒋光寒才会怜爱娇嫩的花骨朵儿?   这倒是,看着他风流倜傥的摸样,一手勾上了唐子茗,让她死心塌地,不惜毁了名声也要攀上他。   一手又撩动了绮兰公主的心,做了驸马。   即使唐子茗这个贵妾先被迎进府,蒋光寒都有本事叫任性跋扈的绮兰公主没有半句怨言,乖乖地下嫁。   她垂下眼帘,觉得跟这个男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没半句能说的话:“蒋大人若是无事,我这就回去了,将军指不定待会要过来的。   言下之意,唐子嫣要准备去伺候她家的将军大人了,蒋光寒哪边凉快去哪边,别在这里碍事了。   蒋光寒似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淡淡道:“府里只有夫人一个,倒是劳累了,将军身边 似是还没有一个贴身的丫鬟伺候着对吧?”   赵玄凌浑身杀气太重,一般人都近不了身,胆小的丫鬟不是腿软就是直接晕过去,哪里能伺候人?   蒋光寒倒是说得赵玄凌不知收敛身上的煞气,叫唐子嫣跟着劳累。   听得她牙酸,好像真的替自己着想一样。   唐子嫣难得抬起头来,嘴角一勾,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眉眼弯弯,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耀人的光彩,叫蒋光寒不由露出几分赞赏来。   这位唐三姑娘长得并非绝美,可是身上有着其他大家闺秀没有的灵动,又极为聪慧伶俐,蒋光寒不免遗憾娶的是唐子茗,而并非唐子嫣了。   “大人此话差矣,将军身边没有旁人能近身,我也不必担心房里多了个贵妾侍妾的,大人以为呢?”   蒋光寒眯起眼,折扇牢牢握在手里,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几分嘲讽之意。摆明是说他这样的人,身边美妾如云,根本比不上赵玄凌的。   “夫人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倒叫人接不上话。只是将军如此,夫人独占着,就不怕别人冠上妒妇之名?”   连绮兰公主下嫁,府上都能有一位贵妾在,柱国将军身边却只有一个夫人,连通房丫鬟都没一个,唐子嫣也不张罗着,传出去,不知情的,倒像是她想要独霸将军,没叫旁人沾了身。   闻言,唐子嫣好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管得住?再说,她们受不住将军的气势,不能欣赏将军的威武,跟我又有何关系?”   赵玄凌年纪不小了,见过他的大家闺秀也不少,到头来他依旧孤身一人,直到自己嫁给了他。   所以这是唐子嫣的福气,也是她的运气。   即使外面的人不知情胡言乱语,在唐子嫣看来,有得必有失,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让人私下里说道说道?   “这点小事,就不劳尚书令大人操心了。”赵玄凌不知何时回来了,下了马,伸手搂住唐子嫣的肩膀,青墨也许久不见她了,凑过来蹭了又蹭,瞥见蒋光寒,似是有些不高兴,喷着粗气前腿刨着地。   见状,蒋光寒知道今儿跟唐子嫣单独相处的时候暂时要结束了:“赵将军,我与夫人是旧识,不过闲聊几句罢了。”   闲聊?   唐子嫣心里冷哼,分明是想挑拨离间她跟赵玄凌之间的感情。妒妇?侍妾?   蒋光寒左拥右抱,也想要别人跟他一样,真是无耻!   难不成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不正常了,自己就是罪大恶极了?   送走了蒋光寒,唐子嫣有些闷闷不乐:“说真的,外面的人会说我是妒妇,拦着不让你纳妾,让赵家开枝散叶?”   赵玄凌好笑,一手推开又蹭过来的青墨,淡淡道:“你不是说了,嘴长在别人的脸上,我们如何能都管束住?而且说也无妨,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妒妇又怎样了,不愿意娶除了你之外的人有如何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当面指责我的不是了?”   闻言,唐子嫣见左右无人,脸红红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将军以前瞧着木讷,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蒋光寒比赵玄凌更懂得风花雪月,一张口就是诗词歌赋,又懂得不动声色地哄着女孩,让唐子茗和绮兰公主都死心塌地的。   但是在唐子嫣看来,赵玄凌说的话简单直白,却比任何漂亮的辞藻都来得叫人动心。   赵玄凌哪里会满足,搂住她上了马车,狠狠攫取唐子嫣粉嫩的双唇,深深吻了一通,直到两人喘着气才分开。   唐子嫣唇瓣殷红,双眼湿漉漉地瞪了过来,叫赵玄凌身下一紧。要不是待会要去执勤巡视,他肯定要留在马车里继续跟唐子嫣缠绵一番了。   “大白天的你就躲进马车来,就不怕别人说了?”   “怕什么,兄弟们也是知道的,谁会胡乱闯进来打扰我们?”赵玄凌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解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唇,只觉得遗憾:“等下要开始支帐篷了,就在圣人的后面空地上。毕竟在马车上过夜,实在有些不安全。”   马车虽说舒服,到底遮挡了视线,夜里不能警觉地发现危险。   他们已经离开京中数十里,虽说是在官道上,但是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唐子嫣还没住过帐篷,十分感兴趣,帐篷一支起来,就迫不及待地带着霍嬷嬷和翠竹去收拾了。   谁知道看着不大的帐篷,只有一人高一点,简陋地支起来,里面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木案,还有一些贴身用的东西,不免有点失望。   等夜里点了灯,自己帐篷里的身影,外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更是愣了,小声嘀咕道:“这不是在帐篷里做什么,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吗?”   赵玄凌是值下半夜,搂着她坐在小床上笑了:“外面能看见里面,里面也能看见外面。遇上贼人和野兽,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抵御。”   唐子嫣一边听一边点头,虽说叫人有点不自在,可是安全至上。   她接过霍嬷嬷送来的热水,便打发她们到隔壁更小一点的帐篷里歇息。毕竟霍嬷嬷年纪不小了,长途跋涉总要比她们累一些,有翠竹伺候着,唐子嫣也要安心一些。   她沾湿了帕子,上前给赵玄凌洗脸擦手,自己也简单收拾了,这才和他并肩躺在小床上。   简单支起的小床不大,赵玄凌一个人睡着还算合适,加上一个她就有些挤了,两人都要侧着身才能睡下,不由皱眉:“这床太小了,夜里我们都睡得不舒服,要不我先去马车将就一夜,明儿叫人在旁边再搭一个小床?”   她说着便要起来了,给赵玄凌搂着又趴在他的胸膛上,小脸感觉到他因为说话胸膛在微微震 动:“不必,马车上不安全,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去打扰你?我要四处巡视,也不能一直盯着你。”   他对蒋光寒是一点都不放心,虽说这位尚书令也不至于对唐子嫣动手动脚,毕竟是将军夫人。   但是蒋光寒太会说甜言蜜语了,连绮兰公主都给糊弄了过去,更别提唐子嫣了。   要是唐子嫣给蒋光寒拐跑了,赵玄凌要到哪里哭去?   唐子嫣愣了一下,索性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低低笑了:“将军这样,还是吃醋了?”   她倒是没想到,赵玄凌对蒋光寒的话还是十分在意的。   赵玄凌眯起眼,大掌在唐子嫣的翘臀上轻轻一拍:“以后离他远点,他实在太会说话了。”   要不然,他怎会年纪轻轻,就成了圣人跟前的大红人?   蒋光寒长得风神俊秀,加上一张嘴,说话从来都是如沐春风,听着就舒服,谁会不喜欢?   爱美之心人人有,更别提是圣人了。在朝堂上有这么一个俊秀的臣下,光是站着就足以赏心悦目,再加上这个男人十分懂得察言观色,每次都能叫圣人听得心里烫贴,说到他的心坎上,更是对尚书令荣宠有加。   圣人都能耳根软,更别说是闺阁中长大的姑娘家了。   “谁说的,将军说的话比那位大人要动听多了,每回都能叫人心跳如鼓,好不害羞。”唐子嫣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将军说说,这心是不是又漏了一拍?”   赵玄凌感觉到掌心的跃动,一下接着一下,渐渐快了一些,不由笑了笑:“夫人这是在……引、为夫吗?”   唐子嫣红了红脸,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胡说什么,这帐子里面做什么谁都能看见,你待会又要值夜,赶紧睡了吧。”   她的耳根都红了,手脚并用从赵玄凌身上下来,翻身睡在了另一侧,背对着他闭上眼,似是真要睡了,只有唐子嫣听见自己胸口的跃动比之前更快了。   赵玄凌低低一笑,翻过身,贴了过来,手臂紧紧搂住她的纤腰:“没事,外面只能看见一些,看不真切的……”   他的手从唐子嫣薄薄的亵衣缓慢游弋,低头吻住她的唇瓣,将呜咽声都卷入唇舌间,生生咽了下去。   很快撩起她衣裳的下摆,赵玄凌缓缓从身后埋了进去,狠狠顶撞起来。   唐子嫣的双唇被牢牢含住,发不出声音,又惊又羞,却被他紧紧圈在怀里,只得被动地承受着,又害怕外面的人发现,整个人绷紧,感觉比平日越发敏感。   偏偏身后的人像是不知餍足,直闹得两人一身大汗,她也是浑身发软,赵玄凌这才意犹未尽放过了唐子嫣,搂着她重新睡下了。   如此偷偷摸摸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才刚结束,赵玄凌已经想着明晚或许还能哄着唐子嫣再来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你学坏了哦!   第一更~~~不要错过第二更哟=3=   ☆、第七十八章 昔年孽   唐子嫣被赵玄凌折腾了一回,很快累得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去值夜也不清楚。   早上起来,浑身黏糊糊的,只得叫霍嬷嬷打来热水,胡乱擦拭了一番,她这才起身梳妆穿戴。   瞥见镜里的人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春意,唐子嫣有些不好意思,用一点粉遮盖住,免得一出去,有眼力的人都知道了。   早饭很简单,出来又不是在城镇,稍微像样点便是了。   不过说是平常些,圣人又如何会用粗茶淡饭,即便早上只有一碗粥和几碟小菜包子,也都是御厨出手的,哪里会简陋。   粥是碧玉米,一颗颗晶莹饱满,熬的时间不长,清香扑鼻,尝一口在嘴里,就像冰雪融化一样,转眼就消失在唇舌中,实在可口至极。   小菜也是精挑细选的菜,经过一个月的酿制,放了秘制的酱汁,清淡爽口,叫人胃口大开。   唐子嫣比平日多添了一碗粥,又问霍嬷嬷道:“将军可有用饭了?”   “是的,将军跟值夜的士兵一起用的,派人来说了一声,让夫人不必担心。”霍嬷嬷说着,就见翠竹进来,低声禀报。   “夫人,潘夫人来了。”   唐子嫣听得一愣,潘夫人?她认识什么潘夫人吗?   等看见来人,她才想起来,兵部尚书不就是姓潘吗?   不过若非仔细打量,唐子嫣一时之间还真不能把聂茹茵认出来。这位表小姐像是老了好几岁,梳着老式的夫人发髻,戴着一支金钗,上面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尤为突出,身上的衣裳瞧着料子名贵,样式却也是旧款。   依照聂茹茵这年纪,戴着那么夸张的金簪,倒显得老气。原本便有些苍白憔悴,加上这身打扮,硬生生老了五六岁不止。   唐子嫣看得有点惊讶,知道聂茹茵过得不好,却没想到会过得如此糟糕。   在她打量着聂茹茵的时候,聂茹茵也细细地看着唐子嫣。   唐子嫣身上的衣裳瞧着光鲜漂亮,都是京中最新的款式。梳着妇人发髻,却是简单大方,戴着一支碧玉簪,瞧着水头极好,便知道不是凡品。   脚上穿着的一双绣花鞋,鞋尖镶着一颗拇指大的白珍珠,在裙摆下若隐若现。从上到下,每一样穿戴不张扬,却都极为精致,显然她是十分受宠的。   聂茹茵看得有些羡慕,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刚从大小姐那边过来,虽说尚书令大人对她还不错,却依旧比不上将军夫人。”   唐子茗在府里,确实颇受宠,如今出远门,身边又只有她一个贵妾,独占蒋光寒,帐子里的用度更是好了,每一样都是精致华贵,不过住一晚,就像把半个尚书府搬过来一样,看得聂茹茵好笑。   她嫁人后经历了一番,倒是看得明白。   唐子茗如此刻意将平日的吃住用度弄得如此奢华,不过是想要让人忽略掉她贵妾的身份,只道她是极为受宠的。   但是再那些奢靡的背后,不过是叫人可怜,唐子茗再受宠,也不过是一个贵妾罢了。   可惜唐子茗不愿意去承认,喜欢自欺欺人,聂茹茵瞧着她,不由心生怜悯,只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是了。   唐子嫣没接她的话,过得好不好,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当初唐子茗不顾一切要跟着蒋光寒,毁了自己的名声,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要不然,唐子茗嫁贵人做正房娘子是足够了,何必委屈做贵妾?   如今既然是妾,就该收敛收敛,做一个妾该做的事。可惜唐子茗没有自知之明,出远门还带着如此多的奢华摆件,生生装了两大马车,叫蒋光寒好不尴尬。   即便是圣人,也不过如此罢了,他一个尚书令,又怎敢跟圣人比较?   唐子茗如此作为,绮兰公主必定是知道的,但她就是不提醒,任由这个贵妾胡来,好叫所有人看看,唐子茗究竟是什么样的妾。   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妾,又是在各位贵人面前摆出一副正室的姿态来,倒是叫人厌恶。   以后回去,唐子茗在一众贵人跟前的印象好不到哪里去。要是再犯点大错,蒋光寒便能轻易舍弃掉,直接休了她。   绮兰公主是不屑于脏了自己的手,没得坏了她的名声。不过是一个小玩意罢了,蒋光寒想要多少是多少,到底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   但是这样不识抬举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玩意,绮兰公主是看不上的,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   等生下子嗣,地位更稳固了,蒋光寒的心自然会回到她那里去。   聂茹茵早知道这个唐三小姐是个聪明的,在归德侯府的时候韬光隐晦,在郡公府渐渐显露出刚强来,熬过了一段苦日子,便牢牢站稳了脚跟,又将赵玄凌的心笼络住,如今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哪里像其他几个名声在外的小姐们?   唐子茗便不必说了,唐子娇数着手指过日子,唐子瑶起初也是不甚如意的,好歹终于醒悟过来,压住了新纳的侍妾,到底坐稳了正室的位子。   不过劳心劳力的,哪里有唐子嫣过得如此滋润,瞧着比出嫁前还要秀美妩媚几分?   聂茹茵心里有些复杂,垂下眼帘,忽然提道:“夫人怕是没再见过纪公子了,难道不想知道他如何了?”   纪云那落魄的样子,唐子嫣在大街上遇到过。若是从此翻身,那是不可能的,只会更加糟糕。   不过瞧着聂茹茵的样子,纪云只怕过得相当凄凉了:“我出嫁后,再也没见过表哥了,他参加今年的大考了吗?”   聂茹茵抬起头,冷笑道:“夫人何必如此,纪公子待你素来是好的,如今遭了难,夫人看来是高兴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听得唐子嫣不由皱眉:“表哥对你也是极好的,对张小姐也是好的,那又如何?他是个什么人,你心里都明白。”   是啊,纪云一边跟自己好,一边却又跟张梦姌纠缠不清,聂茹茵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夫人对纪公子总是如此冷情,偏偏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你……”   “潘夫人,还请慎言。”   唐子嫣不悦了,什么叫一直惦记着她?她已经是赵玄凌的夫人了,纪云惦记一个有夫之妇想做什么?   “夫人不必担心,纪公子他已经……”聂茹茵说了一半,略略一顿,低下了头:“他已经去了,还是我叫人替纪公子收敛下葬的。”   闻言,唐子嫣不由大吃一惊。她想过纪云可能落魄,也可能流落异地,不敢在京中,却没想到纪云居然把自己的小命弄没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唐子嫣实在想不通纪云怎会把自己弄到那样的地步。   “还能如何,纪公子没了侯爷的资助,便到一家小私塾里做教书先生,张小姐却找了过来,哭着说不想嫁给别人。”聂茹茵说着此事,嘴角露出意思讽刺来:“纪公子心软,便咬咬牙带着张小姐离开了京中。”   唐子嫣怔住了,纪云带着张梦姌离开,这根本就是私奔!   要是太子妃和太子知道了,不怒才怪?   “所以,他们被捉回来,然后表哥就……”除了被太子秘密处死,好保住张梦姌的名声之外,她再想不到其他。   聂茹茵摇摇头,低声道:“也是他们两人倒霉,想着避开追兵,捡着没有人烟的山路来走,却恰好遇到了一群山贼。”   唐子嫣愣了,遇上山贼,两人不是一般的倒霉。   纪云那三脚猫功夫,只怕是护不住张梦姌的。这位太子妃的妹妹会遇上什么事,可想而知。   “太子妃的人赶到时,纪公子已经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奄奄一息。张小姐被十几个山贼拖入洞穴中,早就哭晕了过去。”聂茹茵唇角微挑,也不知道是因为张梦姌的惨状愉悦了她,还是觉得张梦姌怂恿纪云带她私奔,这是应得的下场。   “为了遮掩此事,山贼被秘密剿杀,纪公子被送到牢狱里,只说是与山贼谋财害命,十天后就判了斩立决。他临死前买通了一个牢头,叫人送了口讯来,好歹叫我替他收尸,免得连一个下葬的坟地也没有。”   她正是对纪云心生怜意,便花了些银钱在郊外买了一处不大的坟地,叫人葬了纪云。   这件事,到底还是让兵部尚书的儿子知道了。他大发雷霆,清楚当年聂茹茵和纪云的一段情,更是狠狠收拾了她一通。   原本漂亮华美的衣服通通被他撕烂烧掉了,叫人重新缝制了一批,都是老样式,黯淡的颜色,首饰也依照老夫人的样式换了一批,叫她再也不能打扮得年轻光鲜,再有心思勾、搭别的男人去。   哪个男人看见这样的她,还能生出旖旎来?   一副死沉沉的打扮,即便是年纪相当的夫人们都不喜跟聂茹茵在一起,总觉得她的打扮太过老旧奇怪了。   她的那位夫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夫人,该回去了。”   外头一个老嬷嬷低声提醒着聂茹茵,便见她敷衍道:“这就来。”   聂茹茵自嘲一笑:“看看,即便是出远门,他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四处走动。”   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怕她又跟哪个野男人对上了眼!   “我跟夫人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要告诉你一声,好歹什么时候顺路给纪公子上两柱香罢了。”   “再就是,张小姐经历了这样的事,虽说太子妃极力遮掩,到底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端倪。张小姐名声不在,只能远嫁,这次出巡也跟着来了,怕是要圣人这次也是顺道送她去和亲的。”   ☆、第七十九章 劫与难   张梦姌要被送去跟邻国和亲?   这倒是出乎唐子嫣的预料之外,不过张梦姌在定国的名声彻底没了,又不可能随便嫁给出身低微的,只怕那些人就算喜欢权贵,想要攀上太子妃,也要咽不下去张梦姌的。   唐子嫣轻轻叹气,倒没想到张梦姌怂恿着纪云私奔,到头来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好好的京中不呆,张梦姌好好的出嫁也不乐意,两人非要凑在一起,跑到偏僻的山上。   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护卫都没有,这不是去找死吗?   虽说没给立刻要了命,但是纪云回来,终究逃不过去。张梦姌没死,只怕活着比死还痛苦了。   聂茹茵被帐子外头的嬷嬷又催了催,直到老嬷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她只好起身告辞离开。   霍嬷嬷看着聂茹茵远去,皱眉道:“潘家的嬷嬷倒是厉害,只怕是老夫人身边的。”   瞧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哪里将聂茹茵看做是女主人,只怕比奴婢好不了哪里去,不过是伺候少爷的一个枕边人而已。   翠竹也在一边附和,嘟嘴道:“就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表小姐是潘家的丫鬟呢。”   就算再不喜欢聂茹茵,她更讨厌那老嬷嬷的态度,这是将归德侯府的小姐们当做什么了?   唐子嫣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只是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聂茹茵都不反抗,逆来顺受的,她再说什么也是多费唇舌罢了。   太子留下监国,太子妃倒是带着张梦姌来了。   估计是要远嫁,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所以太子也就让太子妃送张梦姌过来了,一路上也能多相处一阵。   唐子嫣是在第二天看见张梦姌的,第一眼几乎要认不出来。   张梦姌没有像聂茹茵那样苍白憔悴,更没有丁点消瘦,反而胖得圆滚滚的,倒是吓了人一大跳。   翠竹只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去,免得嘴角好不容易压住的笑被张梦姌看见,多生事端。   霍嬷嬷也有点愣神,唐子嫣直接就呆掉了。   纪云死了,张梦姌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跟一颗汤圆似的?   这样想着,纪云还死的挺冤的。   张梦姌胖得脸蛋圆圆的,一双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仔细看还以为她的眼睛都闭上了。   她扭头看了过来,虽然在唐子嫣眼中,几乎没认出张梦姌的脖子在哪里:“原来是唐三小姐。”   唐子嫣上前跟太子妃行礼,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张梦姌:“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脸色淡淡的,到底纪云跟唐子嫣有些亲属关系,看见她,不免想起那个胆大妄为的书生,态度便冷淡了一些。   倒是张梦姌挪着身子走过来,挽住唐子嫣的胳膊,对太子妃笑道:“姐姐,我想跟三小姐四处走走。”   太子妃心疼自家妹妹,瞧见她走两步喘一口气,浑身大汗淋漓的摸样,她就更加心疼:“别到处走了,在帐子里坐着聊几句就好。我也去找玉儿说上两句,你们年纪相近,说些贴己话也好。”   她叮嘱丫鬟好好伺候着,这才转身出去了。   张梦姌艰难地挪到帐子里,喘着粗气坐下,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丫鬟熟练地绞了帕子,给她擦汗,又轻手轻脚地奉上香茗。   “三小姐是不是好奇,我怎么变成这个摸样了?”她的声音比以前的清亮,多了一丝沙哑低沉,满是肉的脸蛋看着就是一团,唐子嫣也很难分辨出张梦姌的表情来,猜度不出。   “张小姐这样,可是找太医看过了?”她也奇怪,没道理短短一段时日,张梦姌就胖成这样,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又是为何呢。   “太医看过了,只道我心情不好,郁结在心,这才会忍不住大吃大喝,最后把自己胖成这个样子。”张梦姌被接回去后,疯疯癫癫了好一段时间,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   后来发现吃东西之后,她的心情就会好一点,于是便叫来平日多几倍的东西拼命塞进嘴里。   太子妃心疼她,张梦姌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不过是吃点东西罢了,哪里会约束着。   就算张梦姌吃得太多太凶,连太子看着都有些担心了,溺爱妹妹的太子妃还是一如既往地满足着,还请来两三个厉害的大厨,每天做出不一样风味的美食来。   于是短短一个月,张梦姌就胖成这样,太子妃这才有些担心,叫来太医看了,只道是郁结在心,想借着吃东西来舒缓,最后变成这个样子了。   太医开了几个方子,又叫张梦姌少吃一些,免得把身体给撑坏了。   可是张梦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不吃东西,一整夜都睡不着,整个人都烦躁不安,乱发脾气。身边的丫鬟婆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不是被打伤了,就是让张梦姌揪住错处狠狠处罚。   到最后,太子妃只能把身边得力的几个丫鬟送了过来,张梦姌这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只是太医的汤药喝着,吃的东西却没吃,反而更多了,叫太子妃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但是这又能如何呢,就像是恶性循环,张梦姌心情不好,就越想吃东西,不吃就发脾气乱打人,吃了心情变好,饿着心情又变差了。   来来回回的,张梦姌吃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胖,如今出门都要好几个婆子跟着,若是上马车,腿脚迈不动,只能叫四个粗壮婆子把人抬上去。   所以太子妃这次出手,身边带来最多的,都是有一把好力气的丫鬟和婆子,免得叫张梦姌辛苦了。   唐子嫣听得咋舌,她还是第一次听闻吃东西能让自己心情平复,却把人吃出这副摸样来。   她愣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张小姐这样,总是辛苦了一些。”   张梦姌勉强扯了扯嘴角,两颊的肉一颤一颤的:“纪云死了,我还有什么在乎的呢?我的身子也那样了,就算和亲,对方刚开始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只会冷落了我。倒不如这副摸样过去,起初就不喜我,也就不会一场空欢喜了。”   她一副认命的语气,叫唐子嫣不好接话。   “听说纪云被下葬了,侯府的表小姐做的?替我谢谢她,我疯疯癫癫了好一阵,等回过神来,才知道纪云没了,也没能替他收尸,幸好还不至于叫他连个坟地都得不到,便是我害了他……”   张梦姌幽幽地说着,又看了过来:“确实是我的错,如果让纪云跟三小姐在一起,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张小姐,我已经是将军夫人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唐子嫣低声打断了她的话,就算有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她也只会选择赵玄凌而放弃纪云。   纪云那样的人,不适合她,唐子嫣也欢喜不起来,两人就算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对怨侣罢了。   “的确,这世上没有如果,纪云也不会再回来了……”张梦姌也想不清到底是不是后悔,当初哭喊着叫纪云带走自己,不想嫁给别人。   再来一次,或许她还是选择跟纪云走,只是再不会选这条偏僻的山路,说不准两人能够找个小村庄,然后一起生活,再生几个孩子,快快活活的在一起。   但是太子妃姐姐说的对,就算他们两人逃脱成功了,也不可能长久。张梦姌一直养尊处优的,哪里受得了脏污的地方?   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张梦姌会做吗?   纪云一介书生,平日都是有婆子伺候着的。   两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在一起,谁会愿意委屈?   张梦姌身为太子妃的妹妹,一直如此骄傲,自然不乐意。纪云一个男子,信奉君子远厨庖,更加不乐意。   慢慢两人便会争吵,会互相指责,再也忍受不住落魄的生活,到底还是会回来。   可惜没等到那个时候,张梦姌就遭了秧,才会期待着那样的生活,将它想得太美好。   张梦姌如今才觉得,她太过鲁莽了,害了自己不说,还害死了纪云,叫他无辜送了命。   即使纪云不死,只怕也不乐意迎娶如今的她。   轻轻叹着气,张梦姌看着唐子嫣,眼圈一红:“我真羡慕你,三小姐。”   不但纪云一直念着唐子嫣,赵玄凌也欢喜着她。这个女人,得到了两个男人的喜欢。   而她呢,却失去了所有,甚至是清白。   如今,便要嫁给一个年长的陌生男人,在异国度过一辈子。   唐子嫣闻言,心里也是一叹。   她很想告诉张梦姌,其实凭着太子妃妹妹这个身份,也可以过得更好更痛快的,是张梦姌一手毁了自己的未来,怨不得其他人。   可惜张梦姌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即使遭了那样的苦难,依旧只想着自己。   她要远嫁,每天自怨自艾,却没看见太子妃的黯然神伤。   对方虽然年长,却是邻国出身极好的,听闻性情才情都不错,是个懂得怜惜人的。   尤其邻国不看重贞、操,好些贵人后院都收着几个寡妇和花魁,只怕太子妃费了多少心思,才找到这么个合适的人,好叫张梦姌过得更好一些。   但是这些费心和努力,张梦姌根本就看不见,每天唉声叹气,拼命吃东西来安抚自己脆弱的心,却没想到那个从小溺爱她的姐姐,只怕比她更加痛苦,感同身受。   没瞧见太子妃比以前憔悴了许多,苍老了许多吗?   唐子嫣感叹,张梦姌有太子妃这样的姐姐真是福气,反过来太子妃有她这样的妹妹,倒是劫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应该是11点左右的,不要错过哦!   汗滴滴,我才发现章节数字都错了,赶紧改掉啊……看过的不要点哦,么!   ☆、第八十章 歹毒计   夜里,唐子嫣依偎在赵玄凌的胸膛上,难得趴着一声不吭,叫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唐子嫣依旧没出声,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让赵玄凌胸前又痒又热的,只得伸手搂紧她:“潘夫人和张小姐过来了,都说了什么?”   “纪云死了,张小姐要和亲。”她低声回答着,又叹道:“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表哥就这么去了,张小姐也要嫁到邻国去,只怕到死也不能回来了。”   赵玄凌隐约听说过这事,不过纪云实在叫人闹心,又是自作孽,便没跟唐子嫣说起,倒没想到聂茹茵到底还是来告诉她了。   纪云死了就死了,却是叫唐子嫣伤感起来,赵玄凌便有些吃味了:“他给好好安葬了,这是难得的福气了。”   能从死囚里,有人乐意给他递话收尸,实在是纪云最大的福气了。那些衙差只怕也知道纪云做了什么,同情他这个倒霉的书生,看在银钱上,这才愿意给他传话。   要不然,谁会搭理死囚?草席一卷,扔到哪个乱葬岗里一了百了。   “不管她们说了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赵玄凌琢磨着,莫不是那两人指责唐子嫣,说她间接害死了纪云?   这也没道理,总不能说唐子嫣没嫁给纪云,叫纪云勾搭了其他人,这才让他死了,实在有些牵强。   唐子嫣又蹭了蹭,点头道:“没什么,只是听着有些惋惜罢了。”   纪云原本有好前程,或许能娶一房不错的媳妇,然后平步青云。如今什么都毁了,赔上了前程,还有小命,糊里糊涂就给斩首,身首异处,还给脏到了偏僻窄小的坟地里,连个扫墓上香的人估计都没有。   纪家的一脉,也彻底断在了纪云的手上,叫唐子嫣如何不惋惜?   到底是表亲,纪家出了这么一个念书的苗子,却就这样自己毁了自家,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听着不像是被迁怒,赵玄凌便放心了,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无奈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惋惜的。娘子如此,倒叫为夫心里有些不痛快了。”   唐子嫣抬起头,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没好气地道:“我替纪家可惜着呢,将军又胡思乱想什么。”   赵玄凌伸手捏了捏她面颊的嫩肉,嘴唇一勾:“谁叫我们难得独处,娘子却三番四次提起别的男人?”   闻言,唐子嫣扭着身子就要起身,不想搭理他了,堂堂大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斤斤计较的大醋瓶了?   不等她跑走,赵玄凌一把抓住唐子嫣,把人搂在怀里,紧紧拥着,低声说道:“她们提起这事,也没见是好意,故意叫娘子堵心,何必理会?纪云自寻死路,那是他的事,又跟娘子何干?”   就算有关系,最多不过是因为唐子嫣看上了自己,而非纪云。   不过对比之下,纪云怎么也不如他,说明唐子嫣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思及此,赵玄凌的心情好了一些。   唐子嫣想着也是如此,那两人哪里会好心,不过是来叫自己内疚伤感罢了。只是自己一来不是害死纪云的人,二来也从来没有朝思暮想,跟纪云交心,又见异思迁,有什么好愧疚的?   把坏心情的事扔到一边,就感觉到赵玄凌的大掌偷偷探至衣衫下,一寸寸游移起来,她不由抓住那捣乱的手,低声道:“将军每晚下半夜去巡视,再不闭眼歇一会,又得起来了。”   这男人不知道该说是精力充沛,还是每日只需要睡一两个时辰便足够了。前半夜跟她胡闹一番,后半夜还能起来值夜,白天又得守着圣人,一天两天还好,如此以往,唐子嫣真担心赵玄凌的身子到底吃不吃得消。   赵玄凌知道她心疼自己,低头吻了吻唐子嫣的嘴角安抚道:“没事,在战场上,三天三夜不睡是常有的事。平日抓紧时间休息,有时候在马上也能睡着,依旧能平稳骑马。”   一点声响都能叫他从熟睡中醒来,一察觉四周安全,就能马上入睡。所以赵玄凌休息的时间,其实比唐子嫣想象中要多。   唐子嫣听了,只觉得心疼,双臂搂得他更紧了一些。战场上,无时无刻都得警惕着,上一刻平静,下一刻就要厮杀,她根本想象不到那样的日子,赵玄凌到底怎样过了如此多的年头。   这其中的苦楚,怕是只有赵玄凌自己才能明白了。   这份怜惜和心疼,倒是化为绕指柔情,夜里缠绵的时候更为热情,险些叫赵玄凌把持不住,狠狠把唐子嫣从头到脚拆骨入腹,第二天也别想上路了。   到底还是胡闹了一番,下半夜巡视回来,唐子嫣还睡得香甜,赵玄凌索性打横抱起她,趁着清早无人的时候送上马车,叫霍嬷嬷和翠竹好生伺候着,叫她睡了个饱。   唐子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两颊睡得红扑扑的,叫来见她的曾湘玉一眼就看出来,捂着嘴偷笑。   唐子嫣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起身简单梳妆,这才挽着曾湘玉坐下:“倒叫夫人好等,是我的不是了。”   “哪里话,是我不请自来罢了。”曾湘玉跟着太子妃出来,两个孙子倒是留在府里有嬷嬷看着,她总是忧心,出远门前皇孙是放心不下太子妃,叫她多跟太子妃说说话,好让太子妃宽宽心。   只是太子妃一颗心都在张梦姌身上,也没多少心思搭理她,曾湘玉实在闷着,便来瞧瞧唐子嫣,却没想到她昨夜被狠狠疼爱了一番。   自家表侄是个没轻没重的,看看唐子嫣脖子上的点点殷红,就知道赵玄凌下手有多重。   曾湘玉偷偷瞄了唐子嫣的小腹一眼,心里倒是有些惋惜。两人感情如此深厚,成亲也好一段时日了,却还没好消息,实在叫人看着着急。   其他达官贵人身边都是三妻四妾的,唯独赵玄凌身边只有一个唐子嫣。若是不早早生下子嗣,嚼舌根的人多了,看热闹的人也不少,指不定哪天就送两三个美妾上门,唐子嫣还不能拒绝得了。   曾湘玉是过来人,自然是明白的。她当初刚嫁过去,身份跟皇孙相当,便有人蠢蠢欲动想要送美妾过来,幸好自己肚皮争气,一连生下两个儿子,这才没人再来给她添堵。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太子年纪不小了,圣人还老当益壮。等过些年,圣人去了,只怕太子登基不到几天,就得把位子传给皇孙。   那时候,三妻四妾算什么,三宫六院的,皇孙到底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了。说不定一个月只能在一起七八天,已经够多了。   曾湘玉想得有些远了,牵起唐子嫣的手轻轻一拍:“别说我多事,倒是赶紧趁着出巡,努力怀上才是。”   虽说长途跋涉的,要是唐子嫣怀上身孕,指不定就要留在南方养胎好几个月,等稳定下来了,便要送回京中去,两人就得分开了。   这段时间不算短,赵玄凌又孤身一人,为了巴结讨好他,送美妾的只怕是不少了。   至于说那些美妾被赵玄凌的煞气会不会吓晕,那又有什么?   就算晕了,把人往床榻上一送,秀色可餐,赵玄凌尽可以细细品尝。若是不喜欢晕倒后跟死鱼一样的,一开始就关上灯,谁也看不见谁,美妾或许没那么害怕,勉强能伺候。   不过有曾湘玉在,自然会替唐子嫣着想,帮忙挡一番,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唐子嫣叫她说得双颊绯红,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伸手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唐子嫣也不由有些发愁。   唐子瑶都能早早怀上了,虽然最后没能保住,也比自己要快一些。尤其这个四妹妹跟夫君的关系并没有多好,哪里比得上她跟将军新婚燕尔,几乎是夜夜缠绵,怎的一直没好消息?   小月子每次都准时来,唐子嫣常常期待着有一天忽然就不来了,可惜在该到的日子,照样来了,说不出的失望。   曾湘玉也觉得自己太心焦了,两人感情如此好,孩子也是迟早的事罢了,不过倒是提了个醒:“正好太医跟着来了,要不要让他瞧上一瞧,是不是底子到底虚了点?”   太医被曾湘玉叫人请来,很快便带上药童,给唐子嫣正儿八经地诊脉。   唐子嫣有些忐忑,等了又等,直到太医松开手,慢悠悠地道:“夫人身子骨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以前寒凉的东西多吃了一些,需要稍微调理一番。”   太医说话从来有保留,曾湘玉听出他说的“多吃了一些”,只怕吃的不少,不由奇怪了:“难不成嫣儿喜欢吃那海物?又或是夏天冰镇的东西贪嘴了一点?”   唐子嫣却是摇头,霍嬷嬷在一旁答道:“夫人素来不爱那海物,冰镇的东西也很少吃的。”   太医想了想,又问:“莫不是喜欢喝茶,尤其空腹的时候?”   霍嬷嬷恍然大悟:“这倒是,夫人最爱饭前喝一杯香茗,便是有七八年的习惯了。”   “这就是了,空腹喝茶伤身,以后夫人小心注意便是了。”太医龙飞凤舞地写完方子,曾湘玉叮嘱了几句,也跟着离开了。   曾湘玉有些不放心,私底下又跟太医多问了几句:“大人不妨给我说句实话,侄媳妇的底子寒凉,到底要调理多久才好?那寒凉之物,真是茶水之类的?”   太医摸着胡子,面露为难,到底摄于她皇孙媳妇的身份,含糊透露了一些:“即便是喝茶水,七八年虽说长,到底也不至于如此。”   说罢,他便不在多言。   曾湘玉皱起眉,她是听明白了,唐子嫣这哪里是性子寒凉,分明是有人知道喝茶的习惯,只怕在茶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若是如此,这下药的必定是归德侯府里的人,到底谁对唐子嫣如此怨愤,用这般歹毒的法子害人?   她想着此事不能瞒着赵玄凌,便急匆匆去找他了。   敢动自己的侄媳妇,那些个小人真是该死!   ☆、第八十一章 巧寻人   赵玄凌知道了,不由一怔,他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叫唐子嫣受了委屈。   他立刻去找太医,杀气腾腾的,叫太医再不敢瞒着,把知道的说了,吓得浑身都是冷汗,说话结结巴巴的,总算说清楚了。   唐子嫣的寒凉之症显然是人为的,有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只是在太医看来,前后却是不一样的。   赵玄凌听明白了,之前有人下手,但是没长久,很快又有另外一个人下手,这才叫唐子嫣生生受了两种不同的药,这才没爆发出来,互相抵消了一些。   唐子嫣运气是好,也是不好。因为身子里的两种药平衡了,反倒没察觉出来,平日也没哪里不舒服。   他想了想,偷偷把霍嬷嬷叫过来询问一番。   霍嬷嬷听着太医的话,便有些觉得不对劲了,如今被赵玄凌特意叫来一问,更是心里忐忑。   她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唐子嫣吃食的东西都只是自己和翠竹过了手,其他人是丝毫不沾的。   若说对唐子嫣下手,寒凉的药不是毒药,压根看不出来,银筷也试不出来,就算中招了也察觉不了,这才显出对方的阴险来。   有什么比寒凉入体,最后叫人生不出孩子来得阴险毒辣?   霍嬷嬷咬牙切齿,想了整整一夜,头发都快愁白了,都没任何头绪。   翠竹跟她一个帐子,见霍嬷嬷愁眉苦脸的,关切地问了。   霍嬷嬷知道她素来伶俐,又是跟在唐子嫣身边的,一个人想,倒不如两个人,说不定能想出什么端倪来。   她低声细细说了,翠竹听得心里一凉,接着满脸愤怒,恨不得宰了那背后的小人。   等翠竹冷静下来,来来回回地在原地转悠,忽然灵机一动:“嬷嬷说有什么特别的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嬷嬷还记得四小姐身边的浅叶吗?浅叶有个同乡招娣,便是在厨房当灶下婢子的。”   翠竹这一说,霍嬷嬷也有点印象来。府里数来数去,唐子茗素来跟三小姐没什么来往,身边的奴婢婆子都沾了点清高气,哪里会有厨房里帮工的丫鬟是亲戚的。   唐子娇是庶出,身边都是家生子,还是出身极低的,没什么本事安插人进厨房。   唯独唐子瑶,不但在归德侯面前受宠,母亲也是出身颇好,手上银钱不缺,加上浅叶同乡这层关系,霍嬷嬷不得不怀疑到她头上来。   她也不敢随意臆测,只把这事告诉了赵玄凌,让他心里有数。   曾湘玉知道了,二话不说就叫人偷偷回京里,去审问浅叶和招娣那丫头,看她们能不能说出什么话来。   谁知回禀的人却说,唐子瑶身边的人都给打发出府了,浅叶被狠狠打了板子撵出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身边的付嬷嬷更不知道落到何处了,根本无从找起。   招娣没了浅叶做倚靠,又被牵连了,没多久就被赶出了厨房。毕竟是活契,给了些银两,她就跟着出府去了。   谁知道这几人还在京中,还是流落到其他地方去了?   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人?   曾湘玉正愁着,唐子嫣被霍嬷嬷小心翼翼地照顾,翠竹也收敛了许多,有些欲言又止,便知道自己的身子没太医说的那么简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旁敲侧击了几次,没从霍嬷嬷嘴里套出什么来,翠竹直接机灵地避开了,没什么事都不肯在她面前出现。   唐子嫣无法,只好找到了赵玄凌,揪住他的袖子郁闷道:“你们是不是瞒住我什么了,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倒叫我看着心里乱糟糟的。”   虽说曾湘玉想要一直瞒下去,直到她的身子骨给调养过来了,再说也不迟。不然唐子嫣心里难受,只怕药效也要差一些。   赵玄凌却不是这样想的,唐子嫣不清楚事实真相,一直胡思乱想的,寝食难安,到底还是会坏了身子骨。   索性,他也不遮遮掩掩,平铺直叙地告诉了唐子嫣。   闻言,唐子嫣实在愣了。   她想也想不通,自己居然被下药了?   唐子嫣伸出手,哆嗦着,慢慢覆上自己的小腹,眼圈忍不住就红了:“难道说,太医的意思是,我再也不能怀上了吗?”   “乱想什么,他只说你底子寒凉,调养一阵就好。”赵玄凌紧紧搂住她,大掌胡乱拍着唐子嫣的后背安抚着:“别多想,太医圣手,你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很快就能调养好了,叫娘子给我赵家生十个八个孩子。”   唐子嫣听着,眼泪就下来了,却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十个八个,将军你这是养母猪呢?”   十个八个,就算一年一个,也得十年八年的,难不成她以后要一直生孩子,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见她终于破涕为笑,赵玄凌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拥着她叹气道:“你也别着急,总要慢慢来,把寒凉的东西摘掉了。顺便叫太医给你养养身子,好让娘子以后也有足够的力气生我们孩子的。”   唐子嫣粉拳锤了锤他的胸膛,被“我们的孩子”几个字给说得心里暖融融的,忍不住小脸贴着他,蹭了又蹭,把赵玄凌衣襟给蹭湿了一小片,看得他甚是心疼。   赵玄凌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把眼角的泪珠儿舔进嘴里,苦涩的滋味蔓延,心里不由又难过又是满腔的怒意!   若是叫他找出那下药的人,定叫这小人不得安宁!   曾湘玉那边人手还是有限的,赵玄凌索性飞鸽传书给留在京里的收下。江元镇听说后也极为愤怒,帮忙写信的时候,后面还添了几句,叫那些小子们分成两组,谁先抓到那小人,谁就能换到赵玄凌的跟前来伺候。   那些小崽子一个个最崇拜赵玄凌,能在他跟前,就算是牵着青墨也是件大好差事,于是谁都卯着劲,不吃不睡也要把那人给揪出来!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伙子们把京中每一处角落都翻了一遍,居然把招娣给找到了。   招娣倒没走远,出了归德侯府,便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带着他们搬去了一处好一点的小房子。   招娣的生母死的早,家里是继母当家,父亲又是嗜酒好赌的,底下又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她过得不容易,到处打零工拉扯着他们吃喝。   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银子,立刻就买了一处房子搬走了,又把父亲的赌债还清了,很是叫人惊讶了一阵。   那些小子们一瞧,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嫂子被人下药害了,肯定跟招娣有些关系。要不然小小的灶下婢子,居然能有一笔银两买房子,叫谁信了?   要不是做了什么龌蹉事,得了封口费,谁也不会信的。   招娣被捉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只想着父亲是不是又去赌了,没钱把自己抵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是招娣实在长得太糟糕,肤色又黑,小身板没一点姿色,早就不知道给卖到哪个红楼去了。   也幸好如此,她几次被抵押,几次都是去打零工换了银钱回来还债,最多辛苦些,倒没人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子上。   可是这次不是关了几天放回去,而是被绑着上马车,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跟着,只是脾气不怎么好,也不跟招娣说话,一路走了许多天,这才停了下来。   瞧着外头的景色,早就离开京中很远了,陌生得叫招娣害怕。   她给颠得七荤八素的,马夫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车上的姑娘却是习惯了的,面不改色。   “到了,下去。”小姑娘一把将招娣拖了出去,手里的力气不小。   招娣路上求饶了几次,换来的只有小姑娘不屑的眼神,便放弃了。   只是等摔在地上,招娣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对面坐着的高大男人,被他身上的煞气吓着,更是一动不敢动。   比起那个彪悍的小姑娘,这个男人要可怕多了。虽说容貌俊美,只是浑身的气势就像千斤鼎一样,把她死死压在地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太可怕了,那如有实质的煞气如同刀刃一样,叫招娣哆哆嗦嗦的,一张脸更是变得惨白。   “你就是招娣?”男人打量着她,缓缓开口:“说罢,你为何要下药害唐三姑娘?”   招娣拼命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的事,大人误会了。我跟三小姐无冤无仇的,怎会去害她?”   “不说?”赵玄凌没了耐性,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把佩剑,抽出剑身,一道泛着寒意的银光掠过,长剑被他随手扔了过来。   剑尖刺入泥土中,几乎全部没入。看着没用多少力气,若是刺入身体,招娣只怕早就死了。   她浑身打着颤,一双眼瞪得圆滚滚的,害怕得瞥了眼赵玄凌才开口:“奴婢真没要害三姑娘,就是浅叶说三小姐跟四小姐不对付,叫我每天放一点药粉,叫三小姐也难受难受。那药粉只道是偶尔吃不下,叫人身上发痒的小东西,奴婢就照做了。”   招娣刚开始害怕,没敢放,把药粉偷偷丢给府外流浪的小狗吃了,几天下来还活蹦乱跳的,她这才放心,却也每天下一点点,不敢下太多。   见唐子嫣无知无觉,身子骨也没见怎么样,她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渐渐加重了分量。   不是毒药,她又缺钱,自然对浅叶唯命是从,哪里敢不做。   等浅叶和付嬷嬷都没在府里,唐子瑶又出嫁了,招娣害怕被人发现,又被赶出厨房这个肥差事,索性离开归德侯府出来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第八十二章 无花果   赵玄凌面无表情地听完,双眼眯起,心底的怒火却几乎要压抑不住。   江元镇感受到他浑身的煞气,跟对阵的时候相差不离,底下那胆小的丫鬟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上,险些喘不过气来,便道:“将军,把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他实在担心,赵玄凌怒气冲冲,一不留神把人弄死了,收拾起来就麻烦了。要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到头来反叫将军为难。   “放心吧,我有分寸。”赵玄凌语气冷冷的,犹如凛冽寒风:“另外那个丫鬟呢,叫浅叶的,找到了吗?”   “那帮小子们卯着劲把京中翻过来了,只怕要找出来,也是时间的问题,这几天应该有消息了。”江元镇见他到底还是想自己动手,又不至于生气得没了分寸,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看来唐子嫣在赵玄凌心里的地位真是无人能取代,以后他对这个大嫂一定要更恭敬才行。   江元镇这边琢磨着,把招娣关了起来,叫之前带来的那个小姑娘盯着:“别让她死了,将军还等着她的供词呢。”   小姑娘拍着胸口保证:“有我在,她还死不了。”   这小姑娘是其中一个部下的妹妹,可惜那士兵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妹妹,又喜欢舞刀弄枪的,索性留在了江元镇身边,偶尔也能办点小事。   看着她利索的小摸样,江元镇不由欣慰,别人家的妹妹总是好的。   小子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吃不睡来找人,居然不到两天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浅叶找到了。   只是浅叶当初被打了三十板子,一双腿是废掉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家里就剩下一个软弱的哥哥,父母早年便死了。   浅叶以前送不少银两回家,家里的嫂子对她还算可以。如今被赶出府不说,以后便没有银钱了,就开始对她各种挑剔谩骂。   她哥哥到底勉强保住了浅叶的命,花掉了一大笔的银钱,她大嫂看着浅叶半死不活的,最后实在不乐意把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都花光,趁着她哥不在,转身把人卖掉了。   小子们寻了见,浅叶被转手了几次,居然最后到了红楼的一层跟秋曼雁作伴了。   浅叶一双腿走不动,身姿脸蛋却是好的,又胜在年轻,跟在唐子瑶身边也没吃什么苦头,一双手脚和皮肤都是极好的,跟闺阁小姐有的一笔。这红楼素来不看其他,把人留住也能赚不少,便买了下来。   浅叶跑不了,每天就躺在石床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的男人,叫她几乎崩溃。   那些地位低微的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若是她挣扎得厉害了,便卸掉了双手。若是咬人,便卸掉下巴。   如此一来,浅叶学乖了,却没想到没多久会遇到了秋曼雁,惊得以为自己看错了。   秋曼雁来了,倒是叫她轻松了一些。因为比起一个不能动的小丫头,风韵犹存的秋曼雁就要可口多了。   秋曼雁的反抗比浅叶还要厉害,就更加狼狈了,到后来下巴一直卸着,手脚都给绑上了,才慢慢懂得乖巧起来,好少受点苦痛。   等有一天,浅叶却听说有人要买走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秋曼雁听闻,手脚并用爬到她的跟前,柔声说:“若是可以,叫那贵人把我一并买走吧。”   浅叶对这位夫人还是有些主仆的感觉,不自觉地点头,看着秋曼雁笑了,这才被人抬了出去。   等到后来,浅叶才知道,秋曼雁这辈子都别想从那个地方出来了。至于她,见着来人后,也明白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将军大人……”浅叶躺在地上不能动,只能狼狈地躬着身行礼。   “说罢,到底是谁叫你下药的。”赵玄凌瞥了眼底下的丫鬟,虽说被婆子清洗过才一路送过来的,只是身上绯糜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失,看得叫人皱眉。   浅叶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索性咬咬牙答道:“回大人,是四小姐叫奴婢这么做的。四小姐仰慕将军,听闻三小姐被赐婚给大人,便想着即使取代不了,若是三小姐一直不能生,指不定会要娶贵妾,四小姐也有可能到将军的身边去。”   江元镇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唐子瑶还真是痴心妄想。就算将军要选贵妾,也选不到她的头上去。   难不成唐子瑶还觉得,姊妹共伺一夫是一桩美谈来着?   传出去,归德侯的面子只怕要丢光了!   浅叶也知道唐子瑶这想法太疯狂,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主子要自己做什么,她也不能拒绝。   她颤着声,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摘出去,免得承受赵玄凌的雷霆之怒:“将军大人,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这都是四小姐的主意。”   “是吗?”赵玄凌冷淡地回问一声,挥手道:“那我让你去官衙指证唐家四小姐,你可愿意?”   浅叶整个人都吓得瘫软起来,若是指证唐子瑶,最后却没能把唐子瑶拖下水,被反咬一口,自己也就一个死的下场!   “将军大人,凭着奴婢一面之词,怎能当作证词?”   “那是不愿意了?”江元镇看着她,接过话头:“既然不愿意,留着也没什么用,直接送回去算了。”   再回去那个像恶鬼洞穴的地方,浅叶吓得整张脸都白了:“不,不,我不回去……奴婢愿意指证四小姐,愿意的。”   “那就好,”江元镇笑笑,把她一并跟招娣关在了一起。   招娣看见浅叶,就明白事情败露了,绝无一点回旋的地步。她看着浅叶的一双断腿,不由红了眼,或许她的下场,也不比浅叶要好多少。   唐子嫣这几天见赵玄凌忙忙碌碌不见人,不由奇怪,一路寻着过来,远远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人抬走,想要再仔细看看,就被赵玄凌挡住了。   “那是谁?怎的有些眼熟?”   “一个不起眼的丫头罢了,出来找我来的吗?”赵玄凌不想她去沾这些龌蹉事,搂着唐子嫣就往回走。   “今儿喝药了吗?”   唐子嫣一张脸皱了起来,嘟嚷道:“别说了,霍嬷嬷一天三顿督促我喝药,翠竹一直拿着蜜饯在旁边等着,叫我不喝都不行。”   被两人盯着,她也不好意思说不喝。虽说是对症的药,对自己身子骨也好,但是那味儿实在不敢恭维,叫唐子嫣喝得难受。   “过阵子就好,太医说这药方会跟着你的身子骨来改一改的。”赵玄凌心想找到了其中一个下药的,另外一个下药的又会是谁?   “会改吗?那就好。”唐子嫣吁了口气,这才笑了起来。   见她眉开眼笑的,赵玄凌忍不住低头在唐子嫣唇角亲了一口。吓得唐子嫣赶紧四处张望,没看见有人,瞪了他一眼:“瞧着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怎会发现不了有人?”赵玄凌保证着,唐子嫣想着也是,他耳听八方,哪里有人怎会不知道?   赵玄凌搂着她的肩膀走了几步,侧过头瞥向后面的一棵大树,很快又跟唐子嫣低声说着话走远了。   等两人不见了踪影,一道粉衣身影才从树后慢吞吞走出来,痴痴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夫人,叫奴婢好找。”一个蓝衣婢子找了过来,气喘吁吁,一张脸涨红,显然是一路跑着找过来的:“老爷正找夫人,对跟丢的婆子大发雷霆呢。”   “知道了,”唐子瑶皱了皱眉头,中郎将就算出来,对她却是看得越来越紧了。不过离开一小会儿,就拿她身边的婆子训斥。   骂的是婆子,那些话到底不过是对着她说的。   腹中的孩子因为侍妾的鲁莽没了,这次出巡,侍妾没能跟过来,若是唐子瑶在途中得一男半女,以后就能在府里站稳脚跟,侍妾也奈何不了自己。   只是上次还是伤了底子,中郎将再努力,也没能让唐子瑶再次怀上孩子,不免有些暴躁起来。   这又怪得了谁,可能上次如此对待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叫他们心生恐惧,便一个个的不敢到自己的肚皮来了。   唐子瑶轻轻感叹着,又想到刚才看见赵玄凌和唐子嫣的亲昵,不由心里吃味。   以前觉得赵玄凌冷冰冰的,却是一个大英雄,英明神武的,一身武艺也叫人敬仰崇拜,却没想到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可惜这一面却是留给了唐子嫣,而不是自己。   唐子瑶总是想不明白,自己样样比唐子嫣要出色,不过是这个三姐姐刻意藏拙,骑射功夫比她好那么一点点,就叫赵玄凌看上眼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唐子嫣再好又如何,到底是一个不能生蛋的母鸡!   “夫人,夫人……”侍婢在旁边急得不行,老爷都发火了,要是不能尽快把唐子瑶劝回去,自己少不得又要被训斥。   “行了,我听见了,这就回去。”唐子瑶说着,忽然又道:“老爷不是在前面的镇子上买了不少无花果来着?”   侍婢点头,中郎将确实看着无花果不错,便买回来给唐子瑶尝尝鲜。   “捡一袋,待会送去给将军夫人也尝尝。”唐子瑶露出轻快的笑容,吩咐完了,这才抬脚往回走。   闻言,侍婢答应了,却有些不明白,还是回去装了一袋给唐子嫣送去了。   ☆、第八十三章 反击战   霍嬷嬷收到唐子瑶送来的无花果,气得险些都直接扔出帐子外。   她是清楚事情的,唐子瑶这分明是承认了对唐子嫣下药,还公然来叫嚣,叫自己怎能不气?   翠竹懵懵懂懂的,却也看出无花果的含义,没叫唐子嫣看着,直接拎出去找地方狠狠踩了几脚,扔河里去了。   唐子嫣见两人气哄哄的,倒也奇怪:“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见了一条到处咬人的狗,觉得晦气罢了。”霍嬷嬷拦住翠竹,黑着脸说道。   无花果,无花果,没有花来结果,分明是讽刺唐子嫣如今还生不出来一个孩子来!   唐子嫣有些疑惑,这路上哪里来的疯狗?   不过她们不说,唐子嫣也没多追问,吃完饭四处溜达的时候,记下了上回那被抬走身影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这里面关了什么人?”江元镇叫了两个亲兵守着,看见唐子嫣,两人面面相觑,结结巴巴地回答。   “回嫂子,是两个犯了事的侍从,锁在里头了。”   犯事的小厮,哪里用的着赵玄凌的亲兵来守在门口,一瞧就奇怪:“让开,叫我看看是谁。”   亲兵吞吞吐吐的,急得一头汗:“嫂子,就是两个犯事的,几天没清洗过,没得脏了你一身衣裳。”   唐子嫣瞪了两人一眼,他们只好退下,大嫂的眼神虽说比不上赵玄凌,也是挺可怕的。   打开门,唐子嫣一眼就认出是浅叶和招娣。   她们看见唐子嫣也是诧异,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关上吧,”一看是两人,唐子嫣也能猜出来,赵玄凌为何把她们关起来了。   她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原来下药的真是唐子瑶吗?   自己跟唐子瑶维持着表面的功夫,彼此还算热络亲近,倒没想到她会如此狠心。   是圣人赐婚之后,知道赵玄凌不会娶她,所以才痛下杀手吗?   对一个女子来说,一生无子,只怕是最痛苦最悲哀的事了。   就算赵玄凌再喜欢她,一个无子的夫人终究不可能独宠,后院只能为他添几个美妾,好生儿育女。   光是想想,唐子嫣就忍不住难过。要不是自己命大又好运,如今发现得还尚早,太医有办法治好,她是不是就要孤孤单单地过完这辈子,膝下连一男半女都没有了呢?   想到李霖敏生下的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可爱龙凤胎,再想到自己可能不会有赵玄凌的孩子,唐子嫣就红了眼圈。   闻讯赶来的赵玄凌见她伤心,一把搂住唐子嫣,紧紧拥在怀里:“没事,很快会好起来的。”   “嗯,”唐子嫣倚在他的胸膛上,心里对唐子瑶咬牙切齿。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江元镇不明白唐子嫣怎会突然单独来找自己,心里不由忐忑。   等听说了来意,他愣一下,有点吃惊道:“嫂子,虽说将军一直盼着孩子,可是这样会不会……”   “不是我自己用的,以牙还牙,谁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怎能不送回去?”   唐子嫣冷冷说着,叫江元镇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看来以后,他要对大嫂更加恭敬听话一点才好。   于是,江元镇二话不说,就把手里藏着的一点药粉通通都送给了唐子嫣,连赵玄凌都没告诉。   拿着药粉,唐子嫣挑了挑眉。以前觉得被狗咬了,再咬回去实在太掉份子,稍作惩治也就罢了,反正对方也不见得能过的好,静观其变,慢慢欣赏那倒霉狼狈的姿态就好了,倒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狠狠回击。   谁叫唐子瑶惹怒了自己一次又一次,谁都是有容忍的底线,过了界,就算圣人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赵玄凌回来,见唐子嫣的心情突然变好了,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亲亲热热用完饭,唐子嫣主动伺候他躺下,很快脱掉外袍,趴在赵玄凌的胸膛上扭动磨蹭起来,叫他被蹭得一身的火气。   他伸手拍了拍唐子嫣的翘臀,无奈道:“累了一天,不早些歇息?”   “今儿不累,”唐子嫣习惯了马车上的颠簸,倒是没觉得哪里不适,又扭了扭,翻身在旁边躺下:“既然将军累了,那我们早些睡了吧。”   开什么玩笑,惹出一身火气来,居然自己就要去睡了?   赵玄凌当然不乐意,大手隔着薄薄的亵衣在唐子嫣身上揉搓了几下,直接把人托起,坐在自己的身上。   唐子嫣呜咽一声,只觉身下被结结实实地填满,喘着气还不忘提醒道:“不行,会被外面的人瞧见的。”   隐晦地躺着的姿势倒好,如今女上男下,身影在帐子里倒映得清晰,叫她涨红着脸,浑身都僵了。   赵玄凌笑笑,大掌一挥,把烛火熄灭了。虽说很遗憾不能看见唐子嫣娇媚的表情,但是能听见她压抑的呜咽声,倒叫他浑身像是点着了一团火,想要狠狠将她欺负一番。   唐子嫣确实被结结实实欺负了半宿,这才累得浑身酸软地睡下,第二天起来,对上霍嬷嬷和翠竹揶揄的眼神,不由红了脸。   偏偏那人昨夜起了兴致,在她颈侧留下一连串的绯红痕迹。自己只得挑了一件高领的衣裙,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叫曾湘玉看见了,又是递过来一个“她了解”的眼神,让唐子嫣满脸的不好意思。   马车走了十多天,终于穿过了管道和小镇,到达了南边最大的一个城镇,热闹繁华,叫一脸风尘仆仆的众人忍不住吁一口气,各自进了包下的客栈厢房,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遍,便四处溜达起来。   唐子嫣换了一身暗红的衣裙,脸上被赵玄凌要求戴上了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乌发半数垂在肩头,隐约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垂,上面一颗红色的坠子,显得颈子尤其白净。   看着她越发风情万种的摸样,就知道是时常被夫君疼爱的,叫在座跟随的夫人都忍不住艳羡。   赵玄凌看着冷面冷心,没想到却是个懂得疼人的,倒叫一些曾经婉拒将自家女儿嫁给这位柱国将军的,心底有几分后悔起来。   女眷在一个院子里用饭,男人们就在另一边的侧厅。   上来的是镇上有名的桂花鱼,香味远远便传来,勾得唐子嫣肚子里的馋虫都起来了。   不是没吃过这道佳肴,只是长途跋涉,路上没遇到客栈只能简单扎营,吃的都是干粮和简单的吃食。小镇子也没什么好东西,吃着便有些腻味了。   如今色香俱全的桂花鱼一上,在座的夫人眼睛都闪着光,可见大家在路上都吃着不好,却也不能抱怨。   唐子嫣刚拿起筷子,没吃上一口,忽然听见隔壁桌上传来一阵干呕声。   几个夫人不由皱眉,只得放下了双筷,难得美食在前,听着那声音,谁还吃得下?   回头一看,众人倒是惊讶了,这干呕的人不是谁,正是唐子瑶。   唐子瑶的事在贵人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事了,对她的印象大多都不怎么好。如今见她才掉了孩子没两个月又怀上了,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瞧瞧人家的好肚皮,掉了一个,立马又来了一个,中郎将倒是娶了一个好媳妇。   有机灵的丫鬟去请了太医过来,把脉后太医摸着胡子笑了:“恭喜夫人有喜了。”   中郎将闻讯前来,不由喜不胜收,脸上笑容灿烂。   唐子瑶自己也有点惊讶,虽说能猜出来,可是真的被告知怀上来,她还有点惊讶。   按理说她上回伤了身子,不可能这么容易怀上的。   主要是,当初郎中说他们不能多有房事,中郎将也是谨慎小心的,路上也就那么一两次,还是草草结束的。   唐子瑶这样想着,脸色便有些不好了,中郎将回过味来,也有些不是滋味。匆匆跟太医道谢后,中郎将带着唐子瑶便离开了。   在座一位年轻的夫人看着两人走远,不由歆羡道:“这位唐家四小姐倒是嫁了一个好夫婿,待她是极好的。”   看看,刚怀上就如此高兴,迫不及待把人带走了,还不知道两人单独相处,对唐子瑶只怕要更好了。   中郎将回去,心里琢磨了一下,算了算日子,跟唐子瑶倒也对的上,便暖和了语气道:“既然怀了身子,你也要小心些,平日叫婆子跟的紧点,别再毛毛躁躁到处走了。”   唐子瑶一听,有些不痛快了。她已经不怎么出去走动了,去哪里都有婆子丫鬟跟着就算了,如果怀上了,中郎将只怕更紧张,就怕像上次一样孩子说没就没了,叫她哪里都不去,不是要憋死人吗?   “还没显怀,四处走走也没什么的……”   “听话,别乱走了,在马车里呆着就是。”中郎将可不想唐子瑶又把孩子弄没了,而且这才一两回,她就怀上,显然自己的能力不错,心里也高兴了一些。   “乖乖的,我多带些有趣的玩意回来,不会让你闷着的。”   唐子瑶却想着难得出巡,赵玄凌也在,她还想多看几眼,要是能走近点说上几句话那就更好了,哪里愿意呆在马车里不出来?   婆子劝不住,只能一直跟着,唐子瑶也不敢太张扬,远远瞧一眼就避开。但是婆子都是中郎将精挑细选出来的,又是府里的老人,一个个都是金睛火眼,哪里看不出唐子瑶的意思?   就算她遮掩得再好,还是叫婆子看出七七八八来了,夜里偷偷就禀报了中郎将。   中郎将一听,这还了得。人已经嫁过来了,心却还落在别处,当自己是什么?   又怕伤着唐子瑶,只骂了几句,她就哭哭啼啼的,闹了起来。   住的厢房虽说是镇上最好的客栈,这样苦闹,旁边的哪里会听不见。尤其唐子瑶害怕中郎将对她动手,叫的跟杀猪一样的声音,谁像装听不见都难。   一时间闹得厉害了,有人敲门来劝,中郎将只觉得更没面子了,冷不丁伸手一推,唐子瑶就摔在了地上,吓得他赶紧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只是唐子瑶没什么感觉,看着中郎将紧张的脸色,连忙捂着肚子假叫,一张脸憋得发白,吓得他更是六神无主。   太医匆匆赶来,把脉后却皱眉了。唐子瑶的脉象实在奇怪,白天明明还是滑脉,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可是唐子瑶又没流血滑胎,滑脉怎的就消失了?   他摸着胡子想了想,倒是记起后宫有一种秘药,就是让女子的脉象变成滑脉,若非自己是太医院的老人,只怕也不记得这样一种药的。   若是唐子瑶服下了这种药,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这种药也只能骗得一时,不可能骗太久,倒是太医被唐子瑶这种欺骗他的举动给惹恼了。   太医也是有脾气的,假装怀孕要是骗过了自己,以后再做点小动作,假装孩子没了,栽赃在别人头上,他岂不是就成了帮凶?   犟脾气上来了,太医也不管什么,直接就告到了圣人面前!   ☆、第八十四章 现世报   皇上原本还以为唐子瑶出了什么事,要是底下的侍卫带上夫人跟着,回头磕着碰着了,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   对底下人他还是挺宽容的,原本听说唐子瑶怀上了身孕,倒是觉得挺欢喜的,路上出了一个大好事不是?   只是听了太医的话,圣人不由勃然大怒。   居然敢用秘药,骗自家夫君不说,还想栽赃谁身上去?   尤其这种秘药,当年也被其他宫妃用过,互相残杀。圣人大怒,禁了这种秘药,谁知道唐子瑶竟然用上了?   圣人二话不说,就叫人把唐子瑶送了过来审问秘药。要是秘药真的流出了皇宫,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那就真是一大骇人之事。   中郎将没见到太医,还摸不着头脑。毕竟太医探出来后,二话不说就去面见圣人了,他还蒙在鼓里。   如今圣人召见,中郎将这才听太医说了此事,彻底懵了。   他昨日还高高兴兴,等待着自己第一个子嗣的到来。不管是男是女,已经开始琢磨名字了。   谁知道唐子瑶又给了自己一个晴天霹雳,硬生生叫中郎将空欢喜一场,如今又扯上了宫中秘药,如何能不心惊胆战,又怎能不愤怒?   好啊,唐子瑶为了坐稳正室的位置,真是什么手段都敢用。   他不敢回想,难道之前那个孩子不幸没了,也是唐子瑶的作为?   毕竟那孩子没了,倒霉的是侍妾,中郎将对那侍妾也有些芥蒂,不怎么再去她的房里,反倒对唐子瑶要怜惜了一些。   不止是他,连老夫人也是如此,总归要对失去孩子的她更怜悯一些。   如今想着,会不会又是唐子瑶的一个阴谋?   自己不是把她想的太坏,而是中郎将不敢把唐子瑶想的太好!   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没出嫁,就谋算自家三姐,想要桃僵李代,换掉新娘子自己顶上,好嫁给赵玄凌。   谁知道如今为了固宠,嫁妆怀孕。然后一时不察,又嫁祸给哪个倒霉蛋,好让自己对她更怜惜一些?   中郎将越想越气,可是唐子瑶到底是他的夫人,惹怒了圣人,一家子都要跟着倒霉,便问太医:“大人,圣人怎么说?”   太医一看中郎将就是不知情的,对他同情不说,自然在圣人面前提起他,圣人也是十分怜悯中郎将。   你说好好一个人,前途无量,却偏偏娶了这么个糟糕的媳妇。   家里鸡犬不宁就算了,如今出来,还闹得人尽皆知,这面子真是没地方搁了。   “放心,圣人英明,自然不会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听了太医的劝慰,中郎将这才安心了一点。   唐子瑶被圣人召见,还迷迷糊糊完全不知情。   圣人也没当面见她,毕竟男女有别,叫唐子娇出来问上一问。   唐子娇坐在上首,穿着暗红绣纹的华贵衣裙,淡妆事宜,饰物奢华,一派贵妇人的姿态。   唐子瑶以前看不起这个庶出的二姐姐,倒没想到如今身份最高的确实她,只得跪下,老老实实地行礼。   “四妹妹许久不见,倒是越发厉害了。”唐子娇勾唇笑了笑,没直奔主题。   看着唐子瑶匍匐在地向自己行礼,那卑微的姿态叫她心生愉悦。以前唐子瑶有多看不起她,唐子娇如今就有多快活。   虽说嫁入宫中,跟自己想的差不多,总要忍耐很多寂寞,空冷的皇宫除了华美,少了几分人气。   只是再苦再无奈,看见如今的唐子瑶,唐子娇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她之前忍受的寂寞和苦楚,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唐子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不知道圣人有何吩咐,娘娘直言就是了。”   这话说得算不上客气,唐子娇懒洋洋地端起茶盏,低声吩咐:“真是无礼,难道在侯府里四妹妹这礼仪学得如此糟糕吗?”   身边原本沉默的嬷嬷上前,两个丫鬟架住唐子瑶,嬷嬷便卷起袖子左右开弓,把唐子瑶一张脸打得红肿,嘴角也破了,说话也不清晰:“娘娘,我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私下处罚我?若是圣人知道了,娘娘私下对将领夫人动手……”   这唐子瑶还是如此不怕死,竟然敢对她这般说话,唐子娇倒是笑了,娇媚可人:“四妹妹还是如此直率,只是还没弄清楚眼下的状况。要是圣人不允,我又如何敢私下动手?”   她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唐子瑶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笑得更愉悦了:“四妹妹说说,那药到底从何而来的?若是坦诚了,指不定圣人会从轻发落。”   一句从轻发落,到底有多轻,也不过是圣人一句话的事了。   唐子瑶一派茫然,喃喃道:“娘娘究竟说什么,我怎的听不懂?”   唐子娇抬了抬下巴,盯着她平坦的小腹道:“昨天太医不是说你可能怀孕了吗?今儿一看,却是没有,那滑脉根本就是假的!你究竟服用了什么药来造假,难道自己也不清楚吗?”   “怎么可能是假的,不可能!”唐子瑶双手捂住小腹,瞪大眼不可置信。   “不可能?”唐子娇以为她还要嘴硬,抬了抬眼皮,再也不想跟唐子瑶纠缠下去:“四妹妹老实说了,可能少受点皮肉之苦。若是不肯说,也只能怪我不客气了。”   那嬷嬷又抬起手,狠狠给了唐子瑶两巴掌,把她的脸几乎要打歪了,满口的血腥味。   唐子娇用帕子捂住鼻尖,厌恶道:“四妹妹,还是不说?”   唐子瑶已经说不出话来,拼命摇头。要她说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怀上身孕是假的,又怎可能是假的?   见她只一味摇头,什么都不说,唐子娇也不耐烦了:“把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弄过来,嬷嬷你看着办吧。”   圣人全权交给她来办,唐子娇总要问出些事来。就算唐子瑶不肯说出真相,只要有人道出“事实”,这就足够了。   丫鬟婆子很快带了过来,给嬷嬷领去了后院。   对唐子瑶还要仁慈一些,对这些伺候人的奴婢们,嬷嬷就要狠戾多了,一个个绑在长凳上,狠狠地打板子。连续打完十次,愿意说的就能停下,不说就继续。   直打了三四十板子,有些体弱的嬷嬷早就只能喘气了。她们也不明白怎会遇上这样的无妄之灾,之前满心还觉得唐子瑶怀了孩子,身边人总算能松口气,也能因为夫人受宠跟着身价上涨,在府里也有底气了。   谁知还没高兴多久,一个晴天霹雳就下来了,唐子瑶怀孕居然是假的!   叫她们供出真相,但是谁也不知道唐子瑶的假怀孕到底是怎么来的。   还是一个丫鬟机灵,又被打得半死不活,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嚷嚷道:“我看见了,夫人喝了奇怪的水。”   其他人一听,有点头的,也有附和的:“对,就是奇怪的水,我们从来没见过,只以为是夫人带来的好东西。”   一个个忙不迭地承认,嬷嬷终于满意了,叫打板子的人都撤了:“记住你们的话。”   有丫鬟婆子承认唐子瑶的确喝了秘药,这才会有了假身孕,秘药也是唐子瑶自己带来的,圣人怒不可歇,大手一挥就道:“说出秘药的来处,不然你小命不保!”   唐子瑶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拼命摇头,只能喃喃求饶:“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唐子娇在旁边瞧着,柔声道:“皇上,瞧着这个四妹妹还是这般冥顽不灵,叫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羞愧。”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这德性也不知道随了谁。”唐子瑶做的那些破事,事后圣人也曾听说过,心里对这个唐家四小姐有些不屑。   陷害姊妹这样的事,就算平常人家都是不齿的,也就唐子瑶从来没当一回事,在途中还给唐子嫣送了一袋无花果讽刺她,真叫人无话可说。   “既然她不肯说,那就算了。”   唐子瑶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长长的吁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总算捡回一条命,要是能回去,她一定要查清楚身边究竟谁栽赃陷害自己,在吃食里偷偷下药!   谁知圣人带着唐子娇一走,她歪歪扭扭还没站直身,外面就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她就往后院的角落走去。   唐子瑶吓得脸色发白,拼命挣扎道:“圣人说要扰了我的,你们敢抗旨不遵?”   那两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嘲笑道:“都说唐家四小姐是个聪慧的,怎的没听出圣人的意思来?”   另外一个婆子也笑,一字一句地道:“圣人看你不想说,只要你不能说,便再也无人知道秘药到底从哪里来的。”   不能说话的,就只有死人了。   唐子瑶脸色惨白,大声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药从哪里来的,快让我见圣人。”   “已经太迟了,叫你说的时候不说,如今想说,却没有人要听了。”婆子怜悯地看着这个贵夫人,好好的上等人不做,居然只想着下三滥的东西来害人。   听闻府里的侍妾也差点给她害了,偏偏大家还以为唐子瑶是无辜的,倒是委屈了那个侍妾。   这个人一死,那侍妾在府里只怕都要笑着烧高香拜佛,高兴得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唐子瑶还要大声叫嚷,婆子在她嘴里塞了一块破布,两人麻利地在她脖子上套了绳索。   都是唐子娇吩咐的,必定让唐子瑶好好享受一番。   婆子受了钱财,便会好好办事。那位娘娘不喜欢这个四妹是出了名的,反正唐子瑶都要死了,怎么死还不是她们决定?   唐子瑶的脖子给套着绳索,很快就给挂在半空中,呼吸越来越稀薄,两眼一翻,便渐渐没了声息。   到死的时候,她还是不明白,究竟是谁在害的自己……   ☆、第八十五章 一鸣惊人   唐子嫣听说唐子瑶摔下山坳,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不由懵了。   她皱着眉头,想不通唐子瑶怎会一个人去山坳附近,还是大晚上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丫鬟婆子跟着。   而且中郎将闻讯后,大发雷霆,就把那些跟丢夫人的丫鬟婆子都狠狠打了板子,一个都没能剩下。   这事怎么都透着古怪,唐子嫣却想到,自己下手前,就预料到中郎将可能大怒,但是他敢在圣人眼皮底下,把唐子瑶推下山坳,叫她再也不能给府上抹黑,他有这个胆子吗?   等曾湘玉悄悄派人来告诉她j□j,唐子嫣更是愣了。   原本只想叫唐子瑶吃些苦头,好让自己出一口恶气,倒没想到牵扯得如此之多。   那药粉原本就是秋曼雁身边那个潜入的丫鬟剩下的,放在江元镇那里,也算是报答了。   这种药也是丫鬟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药方,只做了这么一点点,就把药方毁了。   害人的东西,还是别留下为好。   如今圣人就算想去寻,也根本无从找起。只是没想到唐子瑶那么倒霉,正好撞在枪口上。   圣人对这种秘药有多恨,对唐子瑶就有多不满。而且为了瞒下秘药的来源,圣人居然想也不想就将唐子瑶扼杀了。   估计中郎将到头来,也不明白为何唐子瑶被秘密处死,却也只能帮忙遮掩掉,免得有心人注意到这件事。   唐子嫣不免忐忑,药粉到底是从她手上过了的,在帐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咬着手指甲,急得一头汗了。   被霍嬷嬷叫回来的赵玄凌,踏进帐子,就看见她局促不安的摸样,倒是少见:“这是怎么了?”   唐子嫣上前,双臂搂住他,一张小脸埋在赵玄凌的胸膛上,嗅着那熟悉的气息,纷乱的心这才慢慢回到了实处:“我闯祸了,怎么办?”   赵玄凌搂住她,看着唐子嫣惊慌失措的摸样,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道:“别担心,有我在,说说是怎么回事?”   他瞥了眼门口的霍嬷嬷,后者会意,立刻守在了帐子前,留神不要被人偷听。   唐子嫣贴了过来,几乎是在赵玄凌的耳边,简略地说了对付唐子瑶的事,最后喃喃道:“我就是想让她吃苦头,没想到会这么快要了她的命。你说圣人会不会查到我这里,还连累到江副将?”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赵玄凌还以为是什么事,听着唐子嫣的话,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搂住她的腰身,叫她平静下来:“江元镇会处理好的,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会留下尾巴。即使是皇上的人,无论如何都查不到这里来。”   “真的?”唐子嫣抓住他的手臂,忍不住低声又问了一句。   “当然,江元镇以前是做探子的,你想他在突厥的势力下不但如鱼得水,还能获得不少情报回来,身手不凡,脑子也好用,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做了副将。”赵玄凌见她眼中的惊慌渐渐退去,慢慢平静下来,又道:“再说,你也不必愧疚。四小姐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若非唐子瑶曾经用子嗣来害人,又如何叫圣人问也不问,直接打杀了?   她这样的作为,叫圣人十分不满。加上中郎将是他想要提拔重用的,有唐子瑶在后院拖后腿,中郎将这辈子的仕途只怕要毁了。   不过是处置一个品行不端的小女子罢了,能够保住一个栋梁之才,这笔生意很划算,所以圣人毫不犹豫就舍弃了唐子瑶。   就算是归德侯知道了实情,到底也不敢闹腾到圣人跟前。谁叫唐子瑶自作孽,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再者中郎将虽说不喜欢唐子瑶,不过人都死了,也不会傻到跟归德侯撕破脸,没得多树一个敌人,还不如多一个朋友。   归德侯不过损失了一个女儿,盟友却还在,更加不会多管了。   没人肯为唐子瑶出头,圣人又叫人渐渐平息下去,很快这件事就要被淡忘了,到时候谁还能想起这个归德侯府的四小姐?   人生短暂,只是过眼云烟。死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女子罢了,既动摇不了国之根本,又影响不了中郎将,甚至对他仕途有益,谁还会为唐子瑶叫冤?   被赵玄凌这一劝,唐子嫣倒是想明白了。只要没人替唐子瑶叫嚷,这件事很快就要被平息下去,甚至转眼就被所有人淡忘。   知道内情的,哪里会去触碰圣人的逆鳞。不知情的精明人,肯定能嗅出其中的异常。不知情的傻瓜,也不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夫人喊冤。   唐子嫣松了口气,整个人便觉得手脚绵软,浑身都没了力气。她听闻唐子瑶的死讯后,就担忧了许久,如今完全放下来了,便觉得困倦。   赵玄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伸手抱起唐子嫣:“睡一会?”   “嗯,”唐子嫣闭上眼,一手却是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我怕给你添麻烦,真的没让你为难吗?”   “放心好了,江副将是个得力的属下,他从来不会叫我失望,你也可以信任他的。”虽然江元镇没告诉他这件事,但赵玄凌从来不是事事过问的上司,很多事都放任底下人自己去计划,自己去办,他只要最好的结果就足够了。   所以底下人的心思够活络,从来不死板的只会听命行事,但是他们总会给赵玄凌带来最好的消息,从来没叫自己失望过。   这一次,也是如此。   不过涉及到唐子嫣,又叫她苦恼担忧了一番,赵玄凌找上江元镇,忍不住狠狠跟他切磋了一下。   江元镇揉着被打得青黑的小腹,暗道老大下手还真是狠。   两个亲兵围观了他被赵玄凌狠揍的样子,捂着嘴偷笑:“谁让你瞒着老大,把那东西送给了大嫂?”   “你懂什么,大嫂想要亲自动手,不愿意老大帮忙,我又怎么能拒绝?反正,老大迟早都会知道的,大嫂也不会刻意瞒着他。”江元镇呲牙咧嘴地站直身,只是瞒下的代价,就是他要被狠狠教训一顿了。   “别油嘴滑舌的,后面的清扫都弄好了?别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要是查到大嫂头上,你们以为老大一顿拳头就能一笔勾销?”   亲兵缩了缩脑袋,点头道:“我们办事你放心,绝对没有一丁点马脚留下。”   江元镇也知道他们该开玩笑的时候不马虎,但是办事手段却是一流的,说是没有丁点的遗漏,就真的没有任何痕迹,就算圣人身边有神机妙算的人,也找不到唐子嫣这边来。   “对了,记得跟中郎将那边对个头,别叫那傻子坏事了。”在江元镇看来,中郎将不是傻子是什么。想要娶青梅竹马,可惜是个寡妇,只能迂回。   于是谁也好,却被指了个唐子瑶,也是个倒霉蛋。   这就算了,没看清唐子瑶的真面目,被她耍得团团转,险些连仕途都给赔上。如今还懵懵懂懂的,想要秘密调查唐子瑶忽然被处死的事,这不是傻到头了吗?   一个个都避如蛇蝎,就中郎将这个傻愣子还扑上去。圣人仁慈,可没仁慈到给摸了老虎须还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迟早给惹怒了,中郎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亲兵做这事趁手,辗转收买了一个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含糊说了其中的厉害。   老夫人大惊失色,吓得一夜没睡好,连夜就写信给中郎将,中郎将收到信看完后立刻烧掉了,一直铁青着脸沉默了一整天。   从那之后,中郎将就老老实实当差,再也不会理会唐子瑶的事。他也没想过替这女人伸冤,不过是担心被牵扯到什么事上,早有准备为好。   如今被老夫人一提醒,倒是很有些当局者迷的意思。   也是,既然唐子瑶死得不明不白,那必然是有人不想叫旁人知道。能只手遮天的,除了圣人,还能有谁?   再查下去,不过是叫中郎将带着一家子自寻死路罢了。   唐子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唐子瑶的事给吓着了,一连几天没睡好,白天也吃不下多少,叫霍嬷嬷直发愁。   离开大城镇,圣人看了看繁华的地方,又往僻远的小镇去了。说是在偏僻的小地方,才能看见更多的民生。   众人还住在帐子里,如今荒山野岭的,霍嬷嬷去哪里找好食材去?   她急得不行,只好偷偷告诉了赵玄凌。   赵玄凌也发觉唐子嫣脸色苍白,睡觉的时候比平日都要多,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叫他十分担心。   他在琢磨着,是不是被唐子瑶的厉鬼缠身,才叫唐子嫣寝食难安,想着要不要叫江元镇从哪里弄个道士过来。   曾湘玉过来探望唐子嫣,瞧着她的脸色,自己又是过来人,急匆匆就把太医叫过来了。   还是上次看唐子瑶的那个太医,这次他反复查看,就怕这夫人会不会被谁下了那药,有些草木皆兵了。   连看了足足一个时辰,赵玄凌黑着脸,握住剑柄的手,手背青根突起,浑身的煞气叫太医也哆嗦了双手,这才僵着脸勉强笑了笑:“恭喜将军,夫人有喜了。”   ☆、第八十六章 鸡飞狗跳   闻言,唐子嫣不可置信,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不是说体寒,要调理一段时日才能怀上吗?怎么忽然间,又说自己怀上了?   她抬头看向太医,满眼疑惑。   霍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翠竹喜得嘴巴一咧,快要到耳根去了。   唐子嫣有喜,那是天大的喜事啊!   赵玄凌听着,嘴角一勾,满眼的笑意:“当真?”   太医摸着胡子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夫人最近嗜睡,是身子骨还有些弱了,要小心些才好。我待会留下一个方子,之前的药就不要喝了,虽说对孩子没什么大伤害,总归有些不好。”   霍嬷嬷赶紧领着太医去写方子,翠竹有眼色地退了下去,留两人单独相处着。   唐子嫣还处在震惊中,被赵玄凌揽在怀里,忍不住红了眼圈:“孩子竟然提早来了,我还以为得明年这个时候才……”   “孩子想我们了,便提早来了,怎么你反而哭了?”赵玄凌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无奈道:“快打醒精神来,别叫孩子看见笑话了。”   唐子嫣闻言,这才破涕为笑:“孩子敢笑我?等我出来,定要打他屁股的。”   两人紧紧依偎着,心里的喜悦就像装满水的木桶,几乎要溢满出来。   赵玄凌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该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又得准备一个宅子,好叫唐子嫣停下来歇息。虽说舍不得她,没放在跟前总也会担心着,但是唐子嫣身体虚弱,孩子也不太稳,若是车马劳顿,少不得要辛苦些。   他想着自己留下是不可能的了,或许快要留下江元镇和几个亲兵,当护卫又能跑跑腿,出什么事也能立刻知会自己,还有霍嬷嬷和翠竹也得跟着留下伺候唐子嫣,再找两个信得过的粗使婆子……   方方面面的,一点都不能马虎,赵玄凌已经恨不得亲自留下来陪着唐子嫣了。   等唐子嫣困倦地睡觉,他就叫来江元镇吩咐了一大堆,让江元镇三天内办妥了,惊得他差点跳起来:“老大,三天内找一处适合的宅子已经不容易了,还得环境清幽,不能惊扰了大嫂和孩子,又得采买方便,免得大嫂想要什么却不能立刻买到。这厨子得会的花样多,两个粗使婆子得身家清白,一切家私器具都要全新的,屋子不能有池塘,花草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江元镇重复了一些,自己都开始受不住了。这么多事情,三天之内完成简直是叫他不吃不喝不睡来办了。   “你看着办,我们能留下,最多也就三天。”赵玄凌的意思很明白了,圣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小镇上不走,就算体贴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爹,最多也就三天的时间。   江元镇抓了抓头,除了照办还能如何?唯有硬着头皮上了,不过他可不能一个人痛苦着,叫上亲兵一起做苦工,累得他们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才平衡了一些。   唐子嫣却是好吃好睡的,只是霍嬷嬷盯得紧,翠竹是什么事都不让自己沾手。   “夫人,想吃点什么?”   “夫人,这东西放着就好,奴婢们来收拾。”   “夫人,别碰这个,仔细您的手……”   翠竹毕恭毕敬的,就差没当唐子嫣是大佛供着了,叫她郁闷得很。一整天躺在床榻上,哪里都不能去,偏偏她一想动,翠竹就振振有词,连霍嬷嬷也连声附和,叫唐子嫣也反驳不出,只能老实呆着了。   除了这两人,便是赵玄凌了。   这几天守夜叫江元镇替上,他便留下来陪着唐子嫣,几乎是形影不离。   唐子嫣不乐意了,白天睡得实在太多,晚上便睡不着了,踹了踹他说:“你没必要总是守着我,以后不是能时时在一起吗?孩子还没出来,将军就如此紧张,往后可怎么过?”   瞧着赵玄凌搂着她不支声,唐子嫣楞了,不高兴地道:“难不成将军想要把我留下来,然后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独自离开?”   她说着,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可能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唐子嫣最近特别容易伤感,动不动就想哭。   赵玄凌看着,不由手足无措,慌忙劝道:“太医不是说了,你身子单薄,孩子怀得不够牢靠。等情况稳定下来,你身子骨也更好一些,再追上我们也是可以的。再不行,过几个月,或许圣人就往回走,我正好来接你回家。”   “圣人难得出巡,哪可能那么快就回来?等我肚子显怀了,将军真会叫我长途跋涉去追上你们?”唐子嫣抬眼盯着赵玄凌,见他为难,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眼圈又红了:“将军这是骗我的,哪里说是让我跟上,却是要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孤孤单单的生孩子。”   “你说,是不是孩子更重要一些,所以我哪里都不能去?”   唐子嫣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这个孩子也是她盼了好久的。只是一想到自己要独自一个人留下,可能几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都不能看见赵玄凌,他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忍不住难过。   怀孩子是第一次,这样的忐忑和喜悦交织着,叫她既甜蜜又烦恼。心思敏感了很多,每日昏昏欲睡的。若是以后都没赵玄凌陪在身边,总觉得心口少了点什么,空空落落的,或许这就是唐子嫣的脆弱。   赵玄凌一直宠着自己,倒是叫唐子嫣也娇气了一些。   她扭过头去,不再搭理赵玄凌。   赵玄凌无法,劝了又劝,也没能让唐子嫣消气,只得道:“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一路颠簸,我怕你的身子骨更吃不消。”   他叹了口气,找来曾湘玉来劝唐子嫣,谁知道这个表姑也十分不赞同:“你知道的,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的事,嫣儿看着多坚强,还是年纪不大,又是头一次,哪里会不害怕?这个时候,你却不在她身边陪着,难免会不安,这也是人之常情。”   曾湘玉这么说,叫赵玄凌也左右为难:“但是我不能离开圣人的身边,她又不好一路跟着颠簸。”   她闻言,不由笑了:“圣人四处巡视,也不是赶路,哪里就真是要颠簸流离了?要是你不放心,叫太医时常过来看望,瞧瞧嫣儿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住。实在不行,让嫣儿的马车放慢一些,跟在最后头就是了,没得把她留在这样的小镇上,你真能放心?”   赵玄凌自然是不放心的,小镇不大,人口不多,看着还算安宁。只是谁又知道他们离开后,会不会有宵小打上唐子嫣的主意?   一想到唐子嫣可能在自己离开后遇上危险,他就不免心里忐忑,只怕以后也要寝食不安的:“表姑觉得对,我还是该一路陪着嫣儿才是。”   这几天还没离开,赵玄凌已经开始担忧了,要是真离开了,唐子嫣还不得天天哭鼻子,对孩子也是不好的。   唐子嫣听说赵玄凌改变主意,不再逼着自己留下,立刻眉开眼笑,一叠声地吩咐霍嬷嬷和翠竹收拾东西,生怕赵玄凌改变主意把自己落下。   江元镇听了,苦着脸,宅子都找好了,人也采买得差不多了,老大居然改变主意了!   他把烂摊子丢给亲兵们,索性溜去偷懒休息。白天要准备这些,忙得脚不沾地就算了,晚上还得替将军值夜,别提多累了。   趁着这会功夫,江元镇躲到角落睡觉,就怕赵玄凌又改变主意来折腾自己。   他在偷懒,京中的小子们却没偷懒,隔三差五送来京中的消息。亲兵没找到江元镇,只好把消息直接递给了赵玄凌。   赵玄凌一手轻轻拍了拍似是被惊醒的唐子嫣,见她又沉沉睡去,才打开了信笺。上面写了许多京中的小道消息,别小看这些,从这些小动静能看出很多事来。   自从曾湘玉提醒过他,不要以为在繁华的京中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这里才是尔虞我诈最厉害的地方。   赵玄凌从此不敢掉以轻心,反正不能叫底下的小子离开战场太久反而松懈了,便叫他们一个个去四处打听,把消息都聚拢上来。   他们正闲的要命,自然一个个摩拳擦掌,高高兴兴地领命了,瞧着做得还不错。   他翻了翻,停在了一页,上面写着郡公爷十分喜爱新妾,几乎没叫她出来走动,也没宠幸其他人。尤其最近闭门不出,都说那小妾是狐狸精出身,把郡公爷彻底迷惑住了。   有好奇的小子偷偷进去打探了,那小妾哪里真是被郡公爷疼爱得不能出门,其实是被一条锁链给困在屋里了。看来被戴了一次绿帽子,赵胜是聪明了,直接把人囚禁住,身边是四个婆子八个丫鬟牢牢盯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是别的野男人?   赵玄凌嗤笑一声,也真是赵胜做得出来的事。   只是又翻了一页,却是赵玄曦十分喜爱海棠,起初十天八天宿在她房里不说,如今一整个月都不去安初兰的院子。安初兰发了一通脾气,还闹得回了一次娘家,赵玄曦也不闻不问,似乎对这个正妻彻底失去了兴趣。   夜里沉迷美妾也就算了,白天精神萎顿,几次办差犯了错,被上司呵斥了一番还死不悔改,后来被勒令回家禁足自省。   赵玄曦居然毫不在意,照样跟美妾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叫人瞠目结舌。   安初兰看出不对劲来,想要把海棠发卖掉,谁知被赵玄曦一路护着,还推了她一把,叫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   孩子没了,赵玄曦也不伤心,对安初兰依旧不关心,好像以前的恩爱甜蜜都成了过眼云烟,再不复存在。   安家上门闹过,还闹到郡公爷跟前。但是赵胜说的简单,已经分府了,赵玄曦的家事他就不好掺和。   赵胜说的也是有理,安家闹了一场,没叫赵玄曦改变主意,倒是叫他烦了,说是再闹,就直接把安初兰休了,叫海棠扶正。   安初兰哪里乐意,一时间赵玄曦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估计圣人也知道了。   如此看来,赵玄曦的仕途是被自己毁了。一个为了美妾便抛弃正妻的男人,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第八十七章 酸酸甜甜   江元镇看到这消息的时候,敏锐地嗅出不对劲来了。他回信叫小子们打听一下这个海棠,谁知道得来的消息,果真与众不同。   “老大,这海棠不知道是谁先赎出来的,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休整了足足三个月,这才会送到赵玄曦的跟前。海棠以前确实是花魁,但是在红楼里,再好的女子,年岁一过便是不新鲜的货色了,不丢到一层,就是在二层,也是要日夜接待恩客,久而久之,比常人便要容易老一些。”   “这海棠显然是被人接出来,好好调养过的,不比年轻时漂亮,却也有七八分了,加上她几年来阅人无数,一张嘴能哄人,身子骨也够妖娆,赵玄曦那样的呆头鹅哪里能招架得住?”   “长话短说!我对赵玄曦的家事没兴趣。”赵玄凌淡淡打断他的话,起身就想要走。   江元镇见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干咳两声,终于说到了重点:“老大,小子们调查过海棠,近一个月身边的婆子出入频繁了一点,跟着几天,发现她竟然是偷偷买来神仙花。”   赵玄凌皱眉,神仙花说着好听,却是害人的东西。刚吃上的时候,的确是有些飘飘然,浑身都觉得十分舒服,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样,叫人心情轻快得很。   只是吃得时日多了,便就离不开,开头一天不吃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后来一天少吃三次,都觉得胸口像是猫爪一样难受。等再久一点,估计叫那人趴在地上舔谁的脚趾才给神仙花,那人也绝对会照做了。   这东西圣人曾派了心腹去各处码头谨慎审查,就怕这东西流入了定国。遏制得厉害,却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尤其是那些已经上了瘾的,哪里能离得开,一天都少不了,就算倾家荡产、为非作歹,也少不得去抢去偷运一些进来。   赵玄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区区一个红楼的老花魁,居然能买来神仙花,说她背后没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江元镇也是想到这一点,那神仙花的价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海棠不过是个过气的花魁,手上的银钱哪里有那么多?   就算是赵玄曦给的,一个四品武将能有多少俸禄可以供得起?   “我也是怀疑海棠的来路,这才让小子们又打探了一番,却见海棠身边的嬷嬷,有一天夜里居然去了郡公府!”江元镇说得眉飞色舞的,细细描述,就像是亲眼看见一样。   发现了这样大的秘密,终于可以将功补过了吧。   给唐子嫣下药的另外一个人还没查出来,虽说已经有一丁点的线索了,却还需要时间。难得抓到了这样一个大消息,赵玄凌也该消气一点了。   “你怀疑海棠是郡公爷送过去的,就为了把赵玄曦弄垮掉?”赵玄凌冷笑一声,别说他不信,京里所有人都不可能相信的。   赵胜虽说更喜欢么子赵玄轩,但是也没道理要害赵玄曦。毕竟如今郡公的继承人已经是赵玄凌了,就算除掉赵玄曦,赵玄轩也不可能回京来继承。   就算分府而居,赵胜只剩下一个儿子在身边能尽孝,害谁也没道理去害赵玄曦,这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吗?   赵玄轩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赵玄凌对他感情淡漠,如今离得就更远了。要是出了事,除了赵玄曦,谁又能救得了赵胜?   这一点江元镇也百思不得其解,谁知道底下的小子比他更疑惑,冷不丁居然从一次赵胜喝醉后偷听回来了。   隔了几天消息传过来,江元镇看着就乐了:“赵玄曦居然不是赵胜的种,是秋曼雁从外面偷回来的,就为了留住他的人。”   虎毒不食子,根本就是自己的种,难怪赵胜能狠心。   不能放在明面上,叫人戳脊梁说他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又不用再叫赵玄曦还在跟前,叫赵胜一直都看着,一直被提醒着秋曼雁当初在外面偷人,而他又白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是野男人的种!   真是一石二鸟,赵胜还真舍得。神仙花这么奢侈的东西,却是能够杀人于无形。   而且赵玄曦沾染上这样的东西,时日久了供不上,杀人放火什么都做。不用赵胜动手,就自毁前程不说,指不定身败名裂,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   “真够毒的,好歹养了十几年,就算是养一条狗都有感情,这位郡公爷实在狠心。”江元镇说完,想到赵胜怎么说都是赵玄凌的亲生父亲,不由喃喃地住了嘴。   “你说得对,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对赵胜多好,只要赵胜觉得没有用了,不喜欢了,那么就会轻易舍弃。   比如赵玄凌的生母吕氏,比如赵玄曦。   不过能有一个秋曼雁来给赵胜添堵,还是给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赵玄凌忍不住笑了,还笑得极为愉悦:“这样的好事,怎能叫他遮遮掩掩的?”   反正能让赵胜更添堵的事,赵玄凌不介意帮一把手。   江元镇却犹豫了,提醒道:“将军,郡公爷到底是你的生父。若是他名声不好了,影响了你,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倒是最无辜的,就算再坏的影响,也牵扯不到我身上来。”赵玄凌笑笑,明白这个副将是担心自己:“不必忧心,还是说你手生了,这点小事也办不妥了?”   江元镇一拍脑袋,自己还真是当局者迷,有他和底下的小子在,风向哪里会吹到赵玄凌身上去?   要是有心人想把赵玄凌拖下水,也得看他们乐意不乐意!   “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江元镇嬉皮笑脸地给赵玄凌行礼后,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他们早就看赵胜不顺眼了,当初将军可没少吃苦头,都是这个郡公爷一手弄出来的。   要不是他见异思迁,又如何叫赵玄凌吃了那么多的冷待和心酸?   “余下那个人,三天之内必须查出来!”   江元镇正要走,冷不丁听见赵玄凌的声音,脚下一顿,险些摔了,一张脸皱了起来,还以为老大忘记了,原来在这里等着。   看来,他得叫那些小子别睡了,说什么也要先把人翻出来,不然他们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赵玄凌的雷霆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唐子嫣瞧见江元镇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   她揉着眼睛,这几天越发嗜睡了,太医说是唐子嫣身子骨不够健壮,多睡便是在休息,对自己也有好处。   闻言,唐子嫣就索性放任自己吃了睡,睡了吃。   她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有些不悦道:“再这样睡下去,都要胖的不能见人了。”   “这样很好,”赵玄凌搂住唐子嫣的腰身,确实比以前丰腴了一些,抱着软软的,反倒很舒服。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得意道:“要是敢嫌弃我,我就偷偷抱了孩子跑掉。”   “娘子饶命,为夫不敢了。”赵玄凌低着头,小声说着,那模样哪里像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倒像是小可怜一样,把唐子嫣逗得直笑。   这位柱国大将军也学坏了,如今装可怜是一等一的好。   “看你装的,”唐子嫣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嘟嚷道:“来,给我笑一个。”   两人笑闹了一阵,霍嬷嬷摆了饭,唐子嫣吃了几口便有些咽不下去了。   见赵玄凌担心地看了过来,又扒了几口,险些噎住了。   “不想吃那就别吃了,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赵玄凌特意去找过太医,说是孕妇口味跟平常不一样,以前喜欢咸的,或许如今就喜欢甜的。   食补比药补要好,汤药渐渐便要停下来了,让唐子嫣多吃几口饭菜才是头等大事。   唐子嫣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我觉得嘴里没什么味道,挺想吃酸酸甜甜的,比如糖葫芦……”   她自己说着,也忍不住红了脸。   年纪不小了,居然想着吃糖葫芦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不免有些赧然。   “糖葫芦而已,算什么,江元镇也经常吃。”赵玄凌说着,不知情的江元镇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摸着鼻子奇怪到底谁念叨他,自然不知道自己被用来劝慰唐子嫣的坏榜样了。   “江副将吗?”唐子嫣还真没看出来,高高壮壮的江元镇居然也喜欢吃这种小东西。   赵玄凌在小镇上走了一圈,没看见有人卖糖葫芦,不由皱眉。   江元镇听说了,二话不说就叫亲兵去山里摘了新鲜的山楂果来:“老大,我们自己做就好。这玩意儿我闭着眼都能做十串八串的,保管大嫂吃个饱!”   霍嬷嬷在旁边听着,不由白了他一眼。哪能叫唐子嫣吃十串八串的,酸掉了牙不说,还吃得下其他东西吗?   厨房里的鸡汤还炖着呢,哪能只吃这么个玩意撑个饱?   谁也不敢叫江元镇动手,最后还是霍嬷嬷亲自下厨,尝试着用红糖做了两串。山楂还没完全熟,一股酸酸的味道扑面而来。霍嬷嬷便叫翠竹找来其他香甜的果子,交叉串起,添了点甜味,免得只一股子的酸味,叫人吃着牙都要软了。   唐子嫣果然很喜欢,很快吃完一串,刚想再拿剩下的,就叫赵玄凌拿了去。   霍嬷嬷送来之前特意叮嘱过了,等下还要用饭,鸡汤也温着,不能叫唐子嫣把这东西吃饱了,再吃不下其他。   赵玄凌不喜欢酸甜的东西,也只得咬了一口说:“看着你吃得香甜,便也想试一试。”   见状,唐子嫣只能咽着口水,看着赵玄凌三两下就吃光了那串糖葫芦,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殊不知赵玄凌回头灌下两大杯冷水,才把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弄走,别提多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表着急,另外那个人很快会浮出水面啦,江副将有在努力呢!   另:柱国在宠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_╰)╭   ☆、第八十八章 夫妇随   继山楂之后,唐子嫣又陆陆续续点了老店的烤鸭,还有南蛮传过来的辣子。前面还好,江元镇换了两匹马,到底赶着把烤鸭还热着送回来了,可是这辣子太少见,也不知道去哪里寻。   虽说南方多有这辣子,可是一时之间去哪里买?   好在曾湘玉身边有个婆子,夫家是南边的人,有几间相熟的老店进了一些给人尝鲜,好歹给赵玄凌包圆了,一并买了回来。   只是唐子嫣吃了几口,便又放下了双筷。霍嬷嬷看着发愁,她家小姐越吃越少,这如何是好。   翠竹倒是宽慰她道:“嬷嬷,好歹夫人有了胃口,多吃了一点不是?”   霍嬷嬷想了想,也觉得是,比起之前一点都吃不下,实在要好太多了。   太医三番四次被赵玄凌请过来,摸着胡子都忍不住笑了。他倒是不觉得麻烦,毕竟自己也是过来人,当初第一回做爹的时候,每天恨不得自家媳妇吞下一头牛,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想来,他也是好笑,却很能理解赵玄凌的着急心情。   而且赵玄凌素来冷着脸,在京中呆的时间又不多,瞧着并不好相处。虽说有曾湘玉长袖善舞,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到底跟京官有些隔阂。   太医如今看着赵玄凌像热窝上的蚂蚁,就像平常人一样,倒是亲近了不少:“将军很不必担忧,夫人的身子比之前强壮多了,怀了身孕口味变了,吃的虽然不多,少吃多餐便是了,总不会饿着的。”   炉子上常年温着鸡汤,都是精心养的老母鸡,对唐子嫣的身体也是好的。   赵玄凌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抱拳向太医郑重道谢,毕竟麻烦他良多。   太医摆摆手,倒是受了,又说道:“只要过了三个月,腹中的胎儿便能稳了,到时候更不必担忧。”   赵玄凌点头,只盼着三个月快来,又想到三个月之后,唐子嫣或许要显怀了,走动更不方便,不免又开始发愁。   曾湘玉瞧着他的样子,不由好笑:“你别太紧张,叫我看着也紧张了,更何况是嫣儿?她第一次怀胎,担心的事一点都不比你少,你就别叫她跟着紧张得寝食难安了。足足十月怀胎,这么快就开始担心,以后等孩子出生,该操心的事更多呢。”   想到她那两个孩子,曾湘玉忍不住露出一声感叹。   大儿子还好,没怎么折腾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只是老二就调皮得很,还喜欢使坏,白天睡觉,晚上大哭,闹得奶娘都快要疯掉了,她也有些受不住,一听见孩子哭,就忍不住想过去抱抱他。   皇孙倒是劝住了她,只说孩子一哭就抱起来,要是娇惯了,以后不抱着更不愿意睡,更能折腾人了。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曾湘玉便生生忍耐下来。等过了几天,孩子果真不怎么哭了,只是能爬走的时候,又是闹得身边伺候的奶娘和丫鬟急的一头汗,总是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吓得奶娘几次快要晕过去。   赵玄凌听曾湘玉捡着说了说孩子的趣事,心里不免向往。要是女儿,必定跟唐子嫣一样漂亮,他要将女儿养得跟唐子嫣一样骑射了得,稳重大方,以后上门的媒人怕是要把门槛踩烂。   要是儿子,必定要跟自己一样健壮勇猛,或许无需再像他一样上战场杀敌,那么赵玄凌就要更努力一点,给儿子创造一个没有杀戮的未来。   他正想着,忽见江元镇走了过来,对自己使眼色。   曾湘玉知道他们两人有事商量,便也没多做打扰,很快先行一步离开了。   江元镇上前,把手里的信笺递了过来:“昨日,赵大人刺伤了谭御史,已经被收押了。”   这位赵大人,必然是赵玄曦了。   赵玄凌看了看信笺,略略点头。赵玄曦会发疯,倒是没出乎他意料之外。用过神仙花的人,平日有气无力的,神经崩成一线,很容易发怒,一点小事就足以叫人气得跳脚。   或许是这位谭御史看不过眼,教训了他几句,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可惜赵玄曦不领情,加上神仙花的作用,直接抽出长剑就刺了过来。   幸好当时身边的护卫机灵,一下挡住了,要不然谭御史只怕是逃不过,当场就要被刺死。   公然刺伤朝廷命官,还是三品的御史,赵玄曦立刻就被收押了,带走的时候还拼命挣扎,伤了两三个御林军。   那些御林军都是给赵玄凌操练过的,对他很是服气,听闻这位大哥是继母所出,以前对赵玄凌也不怎么好,当下也不客气,一个用脚踹,一个把赵玄曦的双臂扭在身后索性卸掉了胳膊,一个直接把他的脑袋狠狠在地上一敲,赵玄曦这才老实了一点。   几人把赵玄曦送进监牢,也没怎么优待他,直接扔进最脏最臭的一间牢房,连被褥都没送,饭菜都是青菜米饭,再没别的。   赵玄曦在牢狱里闹腾了一会便累了,在石床上昏昏欲睡,到了夜里便发作了,脸色发白,手脚哆嗦,一开始还大吵大闹要神仙花,最后跪在地上一个劲给牢头磕头,实在叫人不屑。   御林军的人也看得有些不忍,好好一个人,沾染上神仙花,直接就毁了。以前的赵玄曦说不上目中无人,也是十分骄傲的。如今为了一点神仙花,竟然二话不说就给人磕头,还满脸讨好,这还是大好男儿吗?   他们铁了心要让赵玄曦戒掉这个害人的东西,一晚上没人搭理他。   赵玄曦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后来实在受不住,脑袋不停往墙上撞,额头也磕出血来,一张脸血迹斑斑,实在可怕。   叫闻讯而来的安初兰看得眼圈就红了,还以为牢头动用了私刑,回头却被赵玄曦抓住了脚踝,求着要神仙花,不由气得直哆嗦。   还以为是什么事,居然是沾染了这样的东西,却来求她要吗?   安初兰到底心软,看着这样的赵玄曦十分不忍心,便想要去买一点点给赵玄曦解解馋。就算要戒掉,也得慢慢来,哪可能一下子就成了呢?   御林军却阻拦了她,开什么玩笑,一点点来?这种东西不一下子戒掉,这辈子算是毁了。   如今趁着赵玄曦沉迷还不够深,立刻戒掉才是。刚开始是难受,慢慢就要适应了。   安初兰不忍再看,回头见海棠来看赵玄曦,赵玄曦立刻扑了过去,眼神不再分给自己一个,她便难受得立刻离开了。   赵玄曦一见海棠,隔着木栅栏就在她身上磨蹭,恨不得把衣服都扒了,一副猴急的模样,叫牢头都看不过眼,纷纷退避。   海棠见他们走开了,这才扯开衣襟,路出雪白的裹胸,以及里面仅仅缠着的一点点神仙花。   赵玄曦直接埋在她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很快感觉舒服多了:“还是你好……”   海棠笑笑,看着他如今憔悴的脸色,眼睛微眯。   这个男人,只怕熬不住多久了。   她没有完全相信赵胜的鬼话,要是赵玄曦死了,自己真能全身而退吗?   海棠在红楼里呆了数年,早就不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了。   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   趁着赵玄曦入狱,府里的主母安初兰也回安家去了,海棠琢磨着自己该卷走一点钱财做辛苦费,然后远走高飞。   她这样想着,安抚好赵玄曦,承诺明天一定再去看他,回去后就收拾了轻便贵重的首饰财务,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雇好的马车出了京中,又换了一辆马车往南边去了。   只是这才走了不到十里路,马夫便停了下来,扭头露出阴测测的笑容:“姨娘这是往哪里走?我家大人想要见见你。”   海棠脸色刷白,不曾料到谨慎小心,到底还是被人抓住了!   江元镇很是得意,底下的小子还真是恶趣味,不是在府里把人拿下,非要等海滩以为自己逃出去了,才带走了她。   赵玄凌点了点头,底下人做的不错,有海棠在手上,赵胜做的那些事又怎能瞒得下?   兜售采买神仙花都是重罪,尤其是朝廷命官,赵胜还是有爵位的人,只怕要被罚得更重。   不过这件事不好自己出名,他跟赵胜到底有父子之名,叫人知道了,好听的会说一声大义灭亲,难听的只怕会说自己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想要踩着他的肩膀立功好平步青云。   他的名声如何不重要,但是不能连累了唐子嫣和腹中的孩子。   不用赵玄凌开口,江元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件事老大最好别出面,装作不知道就好。余下的事,叫那些小子们把海棠送走,再找人代劳就是了。”   他摸着下巴,不由笑得眯起眼:“老大,要不把这海棠送到谭御史的府上?”   正好赵玄曦刺伤了他,赵玄曦的小妾还私下采买神仙花,毁了一个好好的武将,谭御史最是耿直,估计没在意赵玄曦被神仙花左右做出的举动,反倒要对海棠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人狠狠教训一顿,又拿出来杀鸡儆猴,叫人再也不敢兜售这种害人的东西。   赵玄凌点头:“你看着办就好。”   说完,把信笺扔回给江元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元镇摸摸鼻子,不用想也知道赵玄凌又回去看唐子嫣了。老大对这些事越来越不上心,只顾着大嫂,他也是司空见惯了。   不知道京中的小子们回头看见赵玄凌如今的模样,会不会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第八十九章 狠戾绝   底下人收到江元镇的秘密书信,没敢把海棠往谭御史府上一扔就完事,好歹要遮掩一番,免得叫人看出端倪,又让谭御史怀疑。   他们装作一行几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大大咧咧地抓住弄晕的海棠,一路上吵吵嚷嚷的,还在谭御史家门口故意吵闹了一番。   一个说要直接送去府衙,好给这女人定罪。   一个说就该送去那些被害惨的家属面前,好叫他们泄愤。   一个说到底是女人,指不定是被谁在背后威胁指使的。   最后一个被两人说是妇人之仁,太过心软了,谁也不服谁,声音越来越大,谭御史府上的守门机灵,听了七七八八,赶紧进去给谭御史禀报了。   听说有人抓到了一个采买神仙花的女子,瞧着像是赵玄曦新纳的美妾,谭御史坐不住了。好啊,这该死的女人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买这东西,毁了赵玄曦?   他吩咐小厮把海棠弄进来,那几个愣头青哪里愿意。好说歹说,听说是谭御史府上,其中一人说谭御史公正不阿,必定能给众人一个交代,这才把海棠转手了。   谭御史也听得心里妥帖,更是觉得不能辜负那些被神仙花害惨的人,一定要审问出背后指使之人,好叫赵玄曦能救回来。   海棠醒来,已经在谭御史的府上了。这位大人对恶女人可没怜香惜玉的心,叫上两个粗壮的婆子守着她,一连两天没给吃的,饿得海棠两眼昏花。   她在红楼的时候,起初是花魁,后来也是二层被翻牌最多的,红楼从来都不会虐待自己,更别提饭菜精致,随她点了,从来就没被饿过。   如今饿得浑身颤抖,海棠很快就撑不住了。   婆子问了几句,海棠就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是郡公爷,他到红楼来赎了我出来,叫我收拾了一下,然后迷惑了老爷。也是他叫人送来银钱,让我去买神仙花给老爷的。”   见谭御史不信,毕竟郡公爷是赵玄曦的亲生父亲,哪个父亲会如此心狠,把自己的儿子毁了?   而且听闻长子赵玄凌对他感情较淡,两人没什么来往。么子赵玄轩被赶出了京中,仕途也毁了,只怕三五年内别想回来。如今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二子,赵胜为何要指使海棠来害他毁他?   “简直一派胡言!不承认罪状就算了,还想替身后人遮掩,更可恨地是把郡公爷拖下水,诬陷他不义!”谭御史怒不可歇,对她的话是一个字不信。   海棠急了,眼看谭御史要走,自己又要饿上一天,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忍不住开口把秘密说了出来:“一次郡公爷醉酒发疯,我偶然听见了,老爷他不是……他并不是郡公爷的孩子。”   谭御史大吃一惊,这种家宅的秘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赵玄曦不是赵胜的孩子,却是秋曼雁这位继夫人生下来的,洗三的时候谭家老夫人还上门见过,说那孩子长得跟秋曼雁有三分相像。   他皱了皱眉,若果说赵玄曦是秋曼雁跟别的男人留下的,赵胜才发现,未免被人知道,秘密痛下杀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便说得通了!   只是这个小妾说的话,真的能信吗?   秋曼雁这个继室,谭御史曾见过一次,容貌秀美,举止优雅,瞧着不像是会做这种龌蹉事的人。不过听闻前头那位夫人,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吕氏还没死呢,赵胜已经跟秋曼雁勾搭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   当初说起这事来,连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谭夫人也忍不住感慨,有这样的爹,真是赵玄凌的不幸。   谁说不是呢,没有娘的孩子像根草,那些年赵玄凌离开郡公府,去偏僻寒冷的边疆去用双手闯出一条路了,何曾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若非如此,赵玄凌如今哪能风风光光的回来,或许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吧……   谭御史回过神来,紧紧盯着海棠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要不然就不是饿上两天肚子这么简单了。私下采买神仙花,圣人早就搁下话来,五马分尸都难消罪孽!”   海棠打了个哆嗦,知道神仙花这种东西被禁了。可是被禁的东西多了,还不是有人偷偷继续兜售采买?   尤其像她从红楼出来的,什么龌蹉事没见过,所以才大着胆子去弄回这种东西,带着一点侥幸的心思。   赵胜估计看上的也是海棠这一点,她不像平常人那般胆小,又是有脑子的,带着一点小聪明,对这些事司空见惯,下手从来不会犹豫。   却没想到被赵玄凌看穿,然后叫人故意做出了这样一场戏,把海棠送到了谭御史的面前。   谭御史做了一辈子的御史,只是品级不同,但是素来敢做敢说,叫圣人又是头疼又是敬佩。这样的人不畏强权,也别想用什么收买。   只要落入他手中,被他知道事,就别想徇私!   赵胜听说海棠被谭御史关起来了,想也不想,就秘密叫人买通了杀手,准备杀人灭口。海棠知道的并不多,就算把他供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再说海棠手上没有证据,口说无凭,谭御史又能奈何?   把海棠灭了口,连人证都没了,谭御史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赵胜想得轻巧,谭御史府上也没什么厉害人,却忘记了赵玄凌的手下正虎视眈眈,哪里会给他动手的机会。   一行人一直守在谭御史的府里,乔装打扮,生怕御史出了事,叫赵玄凌为难。又担心有人会对海棠下手,索性直接把人抹杀了,死无对证。   于是一个守在谭御史身边,一个盯着海棠。   没想到,真把人给等来了,杀手一出现,海棠还来不及惊叫,刀刃已经到了跟前,她两眼一翻就吓晕了过去。   赵玄凌的手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三两下把杀手挡住,又趁机大叫着把牢头都引来。   杀手看一时之间奈何不了海棠,只能暂时离开。   哪有这样的好事,牢头的功夫也就一般,但是胜在人多。等支援的御林军也来了,杀手再也逃不出去,想要服毒自杀的时候被赵玄凌的手下立刻制住,熟练地卸下了下巴。   这种事他在突厥做探子的时候做得多了,手下的动作那是一个行云流水。   众人一愣神的功夫,杀手就被生擒了,牢头再想找那个立功的小子时,却不见了踪影,不由摸着脑袋想不明白。   对杀手就不客气了,什么刑具都往他身上招呼,硬生生扛了几天,杀人终于受不住,供出了赵胜的名字来。   这下捅了马蜂窝,连谭御史都大发雷霆。   如果说对海棠的话还半信半疑,如今想要杀人灭口,赵胜分明是心里有鬼,说没做过,谁能相信?   谭御史立刻写了急信送到了圣人的面前,圣人也是怒从中来。   赵胜如此,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内了。   在京中叫人私下采买神仙花就算了,害赵玄曦就算了,居然敢公然买凶灭口?   他还是袭爵的郡公,这叫其他人怎么想?   要是一个个都私下胡来,京中还不乱成一窝粥了?   圣人越想越气,恨不得把赵胜立刻斩了。   但是气归气,他却不能考虑其他。   首先赵胜是赵胜,却不能连累了赵玄凌。赵玄凌这个柱国将军立了大功,击退了突厥人,如今回来,老老实实在跟前当差,从来没有怨言,差事还办得极好。   他对这个臣子还是喜爱的,沉默寡言,不多管闲事,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里都明白。这样有自知之明的臣子已经不多了,圣人也不想毁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加上赵玄凌的夫人最近有了身孕,正是最高兴的时候,哪能因为赵胜的事叫他不痛快?   再就是,赵胜那点家宅的事,还真不好拿出来说。   叫人知道他毒害赵玄曦,不知情的说赵胜连儿子都不放过,明眼人只怕会扯到秋曼雁的身上。   圣人又细细读了谭御史递来的奏折,上面写的很清楚,赵玄曦或许不是赵胜的孩儿,秋曼雁突然失踪,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所以说,秋曼雁被赵胜弄到哪里去了?   或许,他能够从这个女人身上下功夫。   圣人秘密叫谭御史把秋曼雁找出来,不到几日的功夫,又有赵玄凌手下人悄悄地推波助澜,很快就找到了人。   找到的时候,谭御史已经认不出当初那个光鲜漂亮的侯爷夫人了。浑身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各种伤痕和咬痕不说,一张脸苍白憔悴,从眼角到脸颊还有一道划痕,显然没有擦过药,狰狞得可怕。   一双手脚一直被卸下,如今走路也不利索,东西也拿不起来,说话更是不利索,瞧着可怜极了。   谭御史看着秋曼雁皱眉,赵胜还真够狠的,居然把枕边人卖到这样的地方来。就算是见过秋曼雁的,只怕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那些远远只看过一眼的?   不得不说,这是藏着秋曼雁最好的地方,也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秋曼雁逃出生天,再不用接待那数不清的粗鄙男人,浑浊的双眼难得露出几分光彩来。谭御史的问话,她自然不敢推托,老老实实都说了。   当初她为了得到侯爷夫人的位置,只好叫别的男人让自己怀上身孕,赵胜喜不胜收,果真把秋曼雁留下来。而赵玄曦,确实不是赵胜的孩儿。   谭御史把她说的都一一记下,心想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也能理解赵胜的疯狂,任是谁突然知道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都咽不下这口气。   ☆、第九十章 亲姐妹   圣人的密信,叫谭御史明白了,矛头直指秋曼雁。   谁叫赵胜到底是御赐郡公的爵位,圣人怎么也不能打自己的脸,只好用秋曼雁来做文章。   秋曼雁在牢里被审问了一次又一次,一遍遍地重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谭御史觉得不够,叫人轮番不让她睡觉,一整天地不停问着,叫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忽然说出了一件事。   “张小姐那件事,我是被逼的……”   审问的人听出端倪,立刻叫来了谭御史。大半夜的,谭御史一直和衣而睡,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了过来:“哪个张小姐?”   秋曼雁早就瘦得不成人形了,原本在红楼里就给折腾得厉害,谭御史怕她还没问完话就一命呜呼,叫来郎中开了不少补药,好歹叫她恢复了一下,平日的吃喝都不吝啬。   可惜她一直不能睡觉,给轮番审问炮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憔悴得很。听见谭御史的问话,秋曼雁的反应很慢,半晌才答道:“张小姐,张梦冉。”   闻言,谭御史又是一惊,这事怎么牵扯到太子妃的妹妹身上去了?   张梦冉快要去和亲了,人都在路上了,怎么还能牵扯上?   谭御史不敢拖延,立刻快马加鞭叫人将密信送到了圣人手上。   圣人大略一扫,险些把旁边的茶几给拍断了:“荒唐,真是荒唐至极!”   他身边伺候的太监低着头,不敢吱声。   圣人也没想到,太子妃是个好的,养出来的妹妹却是无法无天,连这种龌蹉事都做。   “把太子妃叫过来,单独的,秘密的,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太监立刻领命,偷偷把太子妃叫出来,说是圣人要单独见她。   太子妃也很纳闷,把身边的丫鬟嬷嬷打发掉,独自跟着太监来见圣人。   刚进去,圣人就是一声爆喝:“你教出来的好妹妹,真是该死!”   太子妃难得见圣人如此暴怒,吓得连忙跪下:“皇上息怒,小冉她虽说有些任性,但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不会伤天害理?哼。”圣人黑着脸,叫太监把密信递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接过一看,险些吓晕了过去。   张梦冉竟然派人到郡公府上,叫秋曼雁在唐子嫣的吃食里下来让人逐渐衰弱的药?   这种药的厉害,太子妃是知道的。起初不过觉得身子骨弱了点,有些像染上了风寒,渐渐开始消瘦,吃不下东西,无声无息地就会要了人的命,还不会被郎中轻易察觉。   张梦冉什么时候动了这样的心思,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太子妃镇定了一些,勉强替张梦冉辩解道:“小冉一直在我身边,也没单独出去过。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常出入,会不会是秋曼雁为了脱罪,就把小冉拖下水?”   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张梦冉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是被人诬陷,最多也是被人怂恿了!   看来,张梦冉身边的人很该敲打敲打了。   圣人看着太子妃,不由叹气:“你一直宠着她,虽说小冉是老来女,年纪跟你相差大,你养着她就跟养女儿一样,从小到大她都没离开过你的身边。但是她是什么性子,难道你不清楚吗?”   “究竟是被诬陷,还是她做,你回去亲口问一问。朕便不再查了,由你自己问明白,再来告诉朕要如何做。”   圣人摆摆手,看着失魂落魄的太子妃出了去,又冷着脸对身边的太监道:“叫人盯着张梦冉,别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一步!”   太子妃全心全意为这个妹妹着想,张梦冉习惯了姐姐的好,却不一定会领情,说不准想要丢下太子妃赶紧跑了,完全不理太子妃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太子妃浑浑噩噩地回去,挥退了众人,坐在了张梦冉的身边,斟酌地问:“小冉是不是不喜欢那位唐家三姑娘?”   张梦冉眯起眼,虽然脸上满是肉看不出表情,也能看出她的不欢喜:“三姑娘算什么,不过是运气罢了,嫁给了赵哥哥,还勾走了纪公子的心。听说纪公子临死前,记挂的也只有她。跟我在一起,几次也提起跟这位三姑娘的童年趣事。”   太子妃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小冉,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这位三姑娘下手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得见。   张梦冉看着太子妃,忽然笑了:“怎么可能,姐姐从哪里听来的?胡乱栽赃到我身上,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太子妃紧紧盯着她,猜测张梦冉究竟说的是不是实话。只是她的视线没有避开,没有丝毫的紧张,从容不迫,倒不像是做了这事的。   “是秋曼雁,郡公夫人说的。”   张梦冉看着有些惊讶,问道:“那位夫人不是失踪了,郡公爷还派人在京中大肆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如今怎么忽然找到了?还把罪过都栽赃到我的头上来,这位夫人是疯了还是走投无路,怎么到处乱咬人了?”   见她不像作假,仿佛完全不知情,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不经意地道:“说是这位夫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审问的时候把加害三姑娘的事说了出来,却又提及了你……”   “犯了事?”张梦冉满眼惊讶,又道:“加害三姑娘?那位三姑娘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像是被下了药的,听说最近还查出了身孕,太医还随侍在身边调养身子,将军也围着她打转。”   说罢,她抬起头,看见了太子妃不可置信的神色,不由一愣,发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   太子妃白着脸,哆嗦着嘴唇道:“我根本没提及唐家三姑娘是被人下药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梦冉抿着唇,不开口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还在圣人面前辩驳,说你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叫人慢慢虚弱致死,三姑娘到底如何得罪你了,你要用这般阴狠的方式对付她?”   太子妃心里不免叹息,这个唐子嫣真是好运气,她隐约听说唐子瑶也下了药,是叫人不能怀上子嗣的。   还说唐子瑶连姐姐的情分都顾不上,死有余辜,却没料到张梦冉居然也私底下出手对付自己的恩人。   “三姑娘好歹救过你,你怎能恩将仇报?”   “救我?”张梦冉嗤笑一声,含着恨意的眼神看向太子妃:“姐姐,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吗?要不是这个三姑娘,我又如何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当初她在猎场里威风了一把,我的名声却是大大的坏了,根本没人愿意娶我。好不容易有了纪公子,他的心里却是有着那位三姑娘,对她念念不忘。要不然,我又怎会叫纪公子带我远走高飞?我不过是想他离这个唐子嫣远远的,便不会再想着她,心里面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可惜,到头来纪云被处死了,她也被那些山贼糟蹋,这辈子都完了。   “我如今这般痛苦,她却嫁给了赵哥哥,夫妻和睦,恩恩爱爱不说,赵哥哥对她言听计从,纪云到死还念着她,叫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张梦冉恨恨说着,要不是有唐子嫣,她如今早就嫁给纪云,和和美美的,也不必为了遮掩,被远嫁到邻国去伺候一个年纪不小的陌生男人。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太子妃轻轻叹气,圣人说得对,她实在太娇惯这个妹妹了。张梦冉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生活,受不得一点委屈。别人对她的好是应该的,对她不好就是该死。   张梦冉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别人连累了她。纪云就该念着她一个,唐子嫣就是该死……   太子妃红了眼,低下头。到头来,她连这个唯一的妹妹也保不住了吗?   “要不是唐子嫣运气太好,如今早就死了,哪能还怀上身孕?唐家四姑娘也是个坏事的,如果不是她另外下了药,跟我的药相冲了,如今哪里还有唐子嫣这个人?”张梦冉冷笑着,忽然又抓住太子妃道:“姐姐,你最是疼我了,把这个三姑娘除掉好不好,实在看着碍眼。”   她想了想又说:“一下子杀了,实在太便宜了她。不如也叫些野男人来,像那时候的我那样,也让唐子嫣尝尝。到时候她生不如死,赵哥哥也嫌弃她了……”   张梦冉越说越是兴奋,红光满面,喃喃自语,听得太子妃心头火气,低喝一声:“够了,小冉你别再说了。”   “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吗?”张梦冉扑过来,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太子妃的腿上。可惜如今的她实在行动不便,浑身圆滚滚的,险些把太子妃给压坏了。   太子妃伸手推开她,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帮你做这样的事,三姑娘没有错,你这是迁怒罢了。”   “你去圣人面前诚心忏悔,再去跟唐家三姑娘道歉。只要她原谅你了,将军也不介意,好歹能保住表面的平静,平平安安将你送去和亲。”   反正张梦冉再不能回来,只要认真道歉和忏悔,谁也不会去计较。   张梦冉一听,尖叫出声:“要我道歉,凭什么!”   知道太子妃绝对不会帮她了,张梦冉羞恼成怒,忽然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把匕首,自从被山贼糟蹋后,这把匕首就一直放在身上,要不然张梦冉噩梦缠身,根本就睡不着。   她把匕首横在太子妃的脖子上,看着惊慌失措的太子妃,失去了平日的优雅骄傲,不由有种别样的愉悦:“姐姐别动,刀剑无眼,要是伤了你该怎么办?”   张梦冉身体笨拙,力气却不小,推着太子妃往外走,低声笑道:“妹妹能不能平安离开,就要靠姐姐帮忙了。”   “这么一点小忙,姐姐不会拒绝的对吗?”   ☆、第九十一章 交换人   谁也没想到张梦冉竟然会挟持太子妃,御林军不敢动,有人急急向圣人禀报。   赵玄凌也被惊动了,唐子嫣也担心,太子妃是曾湘玉的婆婆,要是出了什么事,一起出来的曾湘玉回去,只怕要承受太子的雷霆之怒,便也跟着出来了。   圣人怒气冲冲地出来,看见太子妃身后的张梦冉,压下怒火道:“你这是干什么,连你姐姐也不放过了吗?”   “皇上,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够平安离去。我不想嫁人,只想余生平平静静地度过。”张梦冉举起匕首后,很快就后悔了。   挟持太子妃,她真的能平安离开吗?   但是既然做了,就没时间后悔,张梦冉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要求:“求皇上给我一匹骏马,还有一些银票和吃食,成全了我吧。”   圣人原本还对张梦冉有一两分怜惜的,到底是个小姑娘,又遭遇了那样的事,心里变得奇怪,会迁怒到唐子嫣身上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她挟持太子妃,却是圣人不能容忍的。   尤其张梦冉还用太子妃来威胁他,圣人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威胁!   “想要平安离开?和亲怎么办?已经说好的事,你打算反悔就反悔,谁来代替你?邻国一怒之下,要来攻打定国怎么办?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圣人冷笑着,看向张梦冉:“朕倒是看走了眼,即使送你去和亲,也只会丢了定国的脸面,倒不如不去了!”   以为圣人改变了主意,不再送她去和亲,张梦冉喜不胜收:“皇上怜悯,我已经这样了,还怎样嫁人?倒不如去尼姑庵里,白饭青菜苦度余生算了。”   去尼姑庵?   圣人忍不住又冷笑,从小锦衣玉食的张梦冉受得了吗?   别说一两年,只怕一两天都呆不下去!   “立刻放了太子妃,朕答应不让你去和亲。”   “不去和亲,让我离开吗?”张梦冉双眼一亮,看得唐子嫣直摇头。   这个太子妃的妹妹怎的还是如此天真,难道没看出圣人眼底的杀意吗?   挟持太子妃,还是这么多人面前威胁圣人,就算为了面子,圣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张梦冉的。   她一手扶着肚子,一边向后挪去,站在赵玄凌的身后四处张望,果真看见了隐藏在高处的弓箭手,正等着圣人一声令下就发难。   太子妃担心不已,清楚张梦冉得罪了圣人,最后得到的会是什么,连忙劝阻道:“小冉,不要再说了。放下匕首,乖乖去和亲,好吗?姐姐如此疼爱你,怎会叫你吃苦。邻国虽远,却也不会缺了你的吃穿……”   “别说了,”张梦冉尖声一叫,匕首向前一送,在太子妃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很深的血痕:“什么叫为了我好,和亲之前你有先来跟我商量吗?姐姐你总是擅自替我做决定,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哪里会问过我?总是说为了我好,真的是为了我好吗?其实是为了你自己吧。”   她说着,一边冷笑道:“我这个妹妹叫你丢脸了,在京中呆不下去,就想着送到别的地方。南方繁华的地方没有人要我,又遇到了那样的事,人尽皆知,就想着把我送去邻国,再也不回来。渐渐谁都不记得我,姐姐你也能轻松一点,舒服一点,再也不用怕我给你丢脸了不是?”   “哼,我才不会让你如愿。想要去和亲,你自己去好了,我才不稀罕!”   张梦冉尖声说着,太子妃眼圈一红,到后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没想到自己为张梦冉一直操心关怀,在妹妹看来却是“擅自做主”。为了替妹妹张罗婚事,烦恼了多久,费心了多少,到头来不过是叫张梦冉憎恨埋怨罢了。   太子妃的心几乎要碎了,曾经乖巧可爱的妹妹,到底还是被她的溺爱毁了吗?   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了让张梦冉高兴,对妹妹是百依百顺,什么事都顺着宠着,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妹妹越发跋扈任性了,太子妃只道是孩子心性,慢慢长大了,就会懂事了。   可是太子妃没等到张梦冉懂事的一天,闯的祸却越来越大,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想起母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梦冉,所以自己一直宠着妹妹,就怕妹妹受了丁点的委屈。   如今倒好,妹妹却觉得所有人都让她委屈了,甚至包括了自己……   太子妃的眼泪簌簌而下,看得唐子嫣的心也纠结在一起。   太子妃完全是当张梦冉是女儿一样看待了,从小养大,感情自然深厚。如今张梦冉这般埋怨着,愤恨着,只怕要伤透了她的心。   张梦冉不蠢,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点古怪,便一步步退后,后背贴在墙上,把太子妃推到跟前,严严实实把自己的身体遮挡住。   圣人微不可见地蹙眉,这种时候张梦冉倒是不笨,却叫隐匿身影的弓箭手不好办了。若是射箭,必定会伤着太子妃的。   “叫人送一匹骏马,再送一叠银票来。”他打算暂时稳住张梦冉,再伺机而动。   很快骏马送来了,是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大骏马,四肢袖长有力,显然是不错的马,张梦冉看得很满意,又瞥见送来的锦盒里是一大叠的银票,更加高兴了:“多谢皇上,还请皇上和其他人都往后退,别想做什么小动作,刀剑无眼,不小心伤着姐姐就不好了。”   匕首又贴近太子妃的脖子几分,鲜血滴落,沾湿了太子妃衣襟一大片,瞧着十分吓人。   太子妃的脸色发白,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晕过去,只是嘴里还不忘担心地劝着:“妹妹,别做傻事,放下匕首跟皇上认错吧……”   “闭嘴!”张梦冉恨恨地说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吗?   她还不至于那么蠢,相信了太子妃如此天真的话!   赵玄凌也不好办,紧紧握着刀柄。   曾湘玉站在旁边,进退两难,焦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一样,抓住唐子嫣的手臂,几乎把袖子都揉成一团。   太子妃明显是快要支持不下去了,就算弓箭手准备着,一时还在张梦冉的手里,匕首又贴得紧,根本没有机会!   忽然张梦冉看了过来,双眼眯起:“你,你过来!”   唐子嫣一愣,对上她的眼神,慢慢上前。   赵玄凌想要拦住她,唐子嫣轻轻摇头。   张梦冉已经疯了,最好如今不要激怒她,免得伤了太子妃。   “张小姐,”唐子嫣缓缓走了过去,看得曾湘玉心里揪着。她明白唐子嫣回去冒险,是为了自己。   太子妃到底是她的婆婆,若是出了事,别说太子,就是皇孙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唐子嫣铤而走险,也是为了给太子妃赢得机会!   “真没想到,唐三姑娘的运气这样好。明明被四小姐下了药,还能怀上身孕。这就算了,你居然没死,真是大命!”张梦冉恶狠狠地说着,心里不平。为什么唐子嫣能过的这么好,不但嫁的好,还有别的男人惦记着她,还怀上了孩子。   这世上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   偏偏自己没能跟纪云在一起,纪云死了,她也被糟蹋了。如今胖得不成样子,再不复原来的漂亮模样。   张梦冉就是故意的,每次看见镜子里的那张脸,就会想到被山贼拖到山洞里,他们盛赞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才会一再折磨自己。   所以她心情不好,拼命吃,也想要改变这个样子,再也看不见了,才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来。   凭什么她过得这样不好,唐子嫣却一天比一天幸福自在呢?   唐子嫣再傻,也听出张梦冉的意思了。   唐子瑶对自己下药,张梦冉也是?   她眯起眼,心里咬牙切齿。   唐子瑶就算了,因为仰慕着赵玄凌,那么张梦冉这算什么,迁怒吗?   看不得自己不好,别人却是过得好了?   唐子瑶下的,还是叫人怀不上的药,张梦冉倒好,直接想要了她的命!   想来应该是两种药中和了,这才没叫自己如了她们的愿!   唐子嫣怒极反笑,一手抚上她还平坦的小腹:“我是过得不错,将军待我极好,虽然有些不称心的事,但是很快都过去了,我也怀上了将军的孩子,很快就是一家三口人了,必定比如今更加幸福。张小姐这是怎么了,嫉妒我吗?可是原本张小姐的出身比我好,颜色也好,该是比我更幸福才是,却落到了如今的田地,张小姐觉得是为何?”   张梦冉叫她说的心头火气,恨不得撕了唐子嫣故作温柔贤淑的脸皮。   瞧瞧,几句话就露出了本性,根本不是什么贤良的女子,亏赵哥哥还当她是宝贝一样看待!   “为何?要不是有你,我如何会变得这样?一切都是你的错,只要你不在,纪公子的眼里只会有我一个人,姐姐也不会反对,我的名声也不会坏了,两个人成亲后琴瑟相鸣,吟诗作对,很快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美满幸福。”   张梦冉憧憬着那样的生活,忽然脸色一变,狠狠道:“若非有你,事情又怎会变得这样?我又如何会跟纪云逃离这个地方,好离开你远一点,他就再也不会惦记着你。”   但是到头来,纪云没了,她也落得那样的下场,不是唐子嫣的错,是谁的错?   唐子嫣听得直摇头,替太子妃这些年来对张梦冉的费心有些不值。   看看,张梦冉从来不懂得感激,只会迁怒,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她一直相信自己没有错,所以最后只会埋怨其他人,叫自己要好受一点。   唐子嫣又上前几步,对上张梦冉疯狂的目光,低声道:“既然张小姐看我如此不顺眼,那就继续冲着我来好了,放了太子妃,看你姐姐脸色惨白,快要晕倒了。她养育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忍心这样待她?”   张梦冉看着太子妃,确实面无血色,心里有些犯嘀咕。   她再看向唐子嫣,点头道:“好,你过来跟姐姐换人。”   “先让太子妃走远两步,好叫嬷嬷扶住了。”唐子嫣又看了太子妃一眼,提议道。   张梦冉警惕地看着身边的阮嬷嬷,年纪大,没多少力气,想着也不能对她怎样,这才慢慢放开手。   “你过来一点,”她没放下戒心,一面放开手让太子妃被阮嬷嬷扶住走开,一面抓住唐子嫣的手臂把人扯过来。   ☆、第九十二章 平事态   唐子嫣慢吞吞走过来,张梦冉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抓住她扯过来。   忽然唐子嫣发难,用力抓住她那拿着匕首的手臂,狠狠一扭,张梦冉疼得一叫,另外一只手臂便要打过来。   唐子嫣见状,稍稍退开,只叫她打不了自己的小腹,后背硬生生受了一记。   赵玄凌看得急了,圣人已经手臂一扬,风声微响,一支羽箭便射了过来,一下刺入张梦冉的肩膀。   她疼得惨叫一声,却死死抓住唐子嫣的手,说什么都要把人扯过来做挡箭牌。   唐子嫣哪能叫张梦冉如愿,拼命掰着她的手,把匕首夺去。   又是一支羽箭无声无息地射来,这次刺中了张梦冉的腿上,她尖叫着摔倒在地,疼得大声呼痛。   “姐姐,我疼。救我,姐姐……”   她大声呼喊着,太子妃被太医擦了药,正被嬷嬷搀扶着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听见张梦冉的声音,不由心里一紧:“阮嬷嬷,去瞧瞧小冉到底怎么了。”   “主子,这……”在阮嬷嬷看来,却是左右为难。   圣人明摆着是对张梦冉失望了,不想叫太子妃掺和进来,才会让自己把她搀扶得远远的,就是眼不见为净。   若是她过去了,回来禀报还是不禀报?   不管说什么,张梦冉的下场都不会太好,叫太子妃伤心而已,何必呢。   阮嬷嬷心里有些难过,张梦冉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当年可爱的孩子,到底变成了如今自私自利的模样了:“主子的身体要紧,等太医诊了脉,再叫他去看看二小姐可好?”   太子妃也是伤得不轻,脸色发白。阮嬷嬷向提议使了一个眼色,太医连忙会意道:“太子妃这伤看着不小,马虎不得,要不然圣人得怪罪下来。先喝了一副药,待会微臣就过去看看。”   太医写了药方,药童立刻去煎药,没多久就把热腾腾的汤药送来了。   阮嬷嬷伺候着她喝下,见太子妃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昏昏欲睡,便扶着她上了软榻上躺下。   太子妃想要清醒一点,只觉得眼皮耷拉下来,越来越重,到底还是禁不住睡了过去。   太医看了,不由松了口气。   他在药里添了一味安神的药材,好歹叫太子妃睡了过去。要不然真回去,圣人还不揭了他的皮?   阮嬷嬷也是松了口气,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张梦冉,给太子妃掖了掖被子,叫丫鬟守着,这才匆匆过了去。   张梦冉被两支箭射中,瘫软在地上好久都起不来,浑身疼得哆嗦着。   阮嬷嬷远远见了,立刻就红了眼圈,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她还喃喃叫着太子妃,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圣人挥挥手,两个婆子把张梦冉架起来,很快送走了。   唐子嫣惊魂未定,被上前的赵玄凌紧紧搂在怀里,仔细查看哪里伤着了。   除了手腕被张梦冉抓得太紧,红肿了一圈之外,匕首的刀刃刺伤了手臂,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叫赵玄凌十分心疼。   曾湘玉连忙叫来太医查看,生怕她伤着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握住唐子嫣的手,曾湘玉红了眼圈道:“你啊,有着身子还真是乱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良心不安,以后可没脸见你们了。”   唐子嫣反手握住她,安抚道:“夫人别这么说,我也只是举手之劳,总不能见太子妃受了伤害。”   “好一个举手之劳,将军夫人果然不一样。”圣人抚掌而笑,刚才的震怒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看向赵玄凌道:“不愧是你的夫人,果真不同凡响。”   太医匆匆赶来查看后,唐子嫣腹中的胎儿没受到影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手臂上是皮肉伤,擦上药膏后舒服了很多,唐子嫣略略松了口气,便觉得疲倦了,被赵玄凌抱着直接回去了。   圣人叫太医去盯着,不必吝啬,只管去要最好的药材给唐子嫣,又叹了口气,对曾湘玉道:“你去看看太子妃,别叫她太难过了。”   至于和亲的人选,他得重新考虑,换一个人了。   别说张梦冉如今臃肿不堪的样子,实在丢了定国的脸。再就是她那个性子,指不定去了邻国,也会闹出什么事来。   闹出事算少,就怕她报复心强,指不定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人。   对张梦冉来说,这未必不可能。   不过要代替张梦冉的女子并不是没有,出身可能没有她高,但是聪明伶俐又听话的却不少,没得叫她远嫁了,还给自己添堵!   圣人对太子妃有些不满,到底还是太宠溺那个年纪小的妹妹了,把张梦冉养成这样,幸好皇孙自小跟着自己长大,才没被养成那副模样。   他琢磨着两个曾孙,等断了奶,必然也要抱到皇宫里,又或是叫皇孙分府而住比较好。   要不然好好的孩子,又要给太子妃宠坏了,岂不是毁了?   曾湘玉去见太子妃,看她昏昏欲睡,又退了出来,安抚阮嬷嬷道:“嬷嬷莫要伤心,小冉她到底是太子妃的妹妹,皇上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只是和亲的事,怕是要黄了,人也不一定能回到太子妃身边,还要嬷嬷留心多劝着,别让太子妃太难过了。”   “奴婢知道的,就是这心里头也难过得很。”阮嬷嬷擦掉眼角的泪珠,低声叹气道:“谁能想到,二小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曾湘玉也是叹气,确实谁也想不到。要不是唐子嫣大命,早就无声无息叫张梦冉给害死了,谁也想不到她头上去。   也不知道张梦冉到底跟唐子嫣有多大的仇怨,居然痛下杀手。   要不是误打误撞的,那位四小姐也对唐子嫣下药了,两者相克,估计唐子嫣如今坟头的草都老高了,哪里还能给赵家添丁?   那时候,赵玄凌只怕又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再也不想成亲了吧。   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又是自己喜欢的,忽然就去了,赵玄凌即使不迷信,怕是也会觉得自己克妻,埋怨到自己身上去。   幸好,一切都还没发生,唐子嫣还好好的。   曾湘玉感谢上苍,到底没让赵玄凌再过上那般苦难的生活。   她不敢打听张梦冉被带去了哪里,见太子妃醒了,绝口不提张梦冉的事,只劝慰太子妃多休息,放宽心,别多想。   太子妃一有追问的苗头,曾湘玉就立刻岔开话题,往别的地方带。   太子妃不笨,一听就明白曾湘玉不好说,也不敢说,不由暗自神伤。   倒是阮嬷嬷夜里劝她,苦口婆心道:“二小姐已经如此了,难道主子就不多想想太子和皇孙殿下?”   闻言,太子妃恍然大悟。   是啊,张梦冉是她的亲妹妹,太子却是她的夫君。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成亲后,丈夫就是她的依靠,她的顶梁柱。   张梦冉没了,太子却在,她的儿子,圣人的皇孙也在,会不会连累了他们两人遭了圣人的厌弃?   太子妃一时有些惊慌,急急抓住阮嬷嬷的手道:“嬷嬷提醒得对,倒是我想岔了。”   想到有可能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太子妃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叹了口气,张梦冉已经毁了,绝不能连累了皇孙!   “我待会写封家书,这就送到太子手上。记住,务必送到太子的手上,明白了吗?”太子妃不放心,最后叫来身边的心腹小厮亲自送回去,这些事还是要告诉太子,好叫他心里有了准备,努力修补,免得真叫圣人厌弃了。   至于张梦冉,太子妃除了夜里偷偷落泪之外,哪敢再去叫人查探,又叫圣人不悦?   唐子嫣回去后昏睡了几个时辰才醒来,见赵玄凌守在榻前,不由抓住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将军别担心,孩子没事,我也没事。”   赵玄凌真的是被吓到了,他知道唐子嫣胆子大,却没想到居然这般大,孤身一人就敢接近拿着匕首的张梦冉。   张梦冉已经疯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那时候,曾湘玉就在旁边,赵玄凌如果上前,必定会激怒张梦冉,到时候太子妃就危险了。   还是唐子嫣过去更稳妥,可是赵玄凌提着心,一路紧紧盯着,若有什么不对,一定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先护着唐子嫣。   幸好是虚惊一场,唐子嫣后背有些淤青,手臂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唐子嫣的小腹,见她讨好的眼神,不由叹气:“以后别叫我担心了,你不知道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就算是跟突厥人对敌,赵玄凌也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   “知道了,将军大人,下不为例。”唐子嫣笑笑,知道赵玄凌没有生气就好。   赵玄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娇臀,故意绷着脸道:“还想有下次?”   “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唐子嫣连忙柔声求饶,他哪里招架得住,还勉强绷着脸,就怕她再这样鲁莽。   唐子嫣眯起眼,坐起身搂住他,在赵玄凌脸上亲了一口。   见他不动,又在鼻尖上亲了一口。   还是不动,那就在嘴角亲一口。   亲来亲去的,赵玄凌终于忍不住,低头狠狠攫取她的唇,把唐子嫣狠狠亲了个够,将刚才的担忧通通化作一个吻,叫她明白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   ☆、第九十三章 连连喜   两人胡闹了一会,唐子嫣满脸绯红,嘴唇艳丽红肿,双眼湿漉漉的,软软躺在赵玄凌的臂弯里,叫他呼吸不由一紧。   想到孩子的到来,害得自己将近一年不能跟唐子嫣亲热,赵玄凌心里就有点怨念了。   他低头又深深吻住唐子嫣的双唇,叫她忍不住嘤咛一声,外头守着的霍嬷嬷低声咳嗽提醒,让两人悠着点,别伤了自家的小少爷。   唐子嫣红着脸推开赵玄凌,实在感觉不好意思。   见他僵着身子四似是难受,唐子嫣又凑过来道:“要不……我帮帮将军?”   赵玄凌摇摇头,他可没有被人听墙角的兴趣,霍嬷嬷就在外头守着,若是再让唐子嫣累着,估计又要念叨好几天了。   唐子嫣身边的人,自从她怀了身子,就如临大敌,甚至不怎么怕自己了。   见状,唐子嫣只好作罢。   江元镇这时候也过了来,在门口跟霍嬷嬷闲聊了几句,便见赵玄凌出来了,带着他走到一边,把手里刚收到的密信递了过去:“老大,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他掉头就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叹着气。   赵玄凌打开一看,脸色有些凝重。   回去后,唐子嫣就察觉出他脸色不对劲了,不由奇怪:“江副将说了什么,叫将军难受了?”   赵玄凌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唐子嫣挨着他,柔声道:“将军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只是说出来,或许没那么难受。”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有些惆怅罢了。”赵玄凌把密信递给了唐子嫣,也不怕她知道。   唐子嫣狐疑地展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郡公夫人找回来了,竟然落到那样的地方去了?郡公爷也真够狠心的。”   越往下看,她越是心惊,又咬牙切齿。   原来张梦冉给自己下药,秋曼雁也有掺和,这两人居然联手了吗?   倒是郡公爷居然对赵玄曦下手,辗转叫人喂了他神仙花,那种害人的东西,一沾上便戒不掉,比毒药还可怕,赵胜居然下得了这个狠手?   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养了将近二十年,怎么也有感情的,说下手就下手,说毁了就毁了,可是够冷心冷情的。   唐子嫣也忍不住叹气,确实如赵玄凌所说,看着心里难受,的确惆怅不已。   看了又看,她不由皱眉:“圣人也没处罚郡公爷,只说秋曼雁教唆张梦冉,郡公管教不力禁足半年,减俸两年。”   这种不轻不重的惩罚,能算什么?怎么也抵不上赵胜做的那些事。   而且吕氏的死,真的是秋曼雁一人促成的吗?   赵胜到底还是有干系的,要不是他跟秋曼雁公然胡来,吕氏又怎会被活活气死?   “或许郡公爷到底是御赐爵位,若是重罚,必然有些面子上的不好看。”   她斟酌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玄凌。   闻言,赵玄凌却是笑了,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娘子不必担心,他不会好好下场的。”   他伸手,大掌覆上唐子嫣的小腹,低声道:“我也不能叫他带坏了孩子,所以他不会看得见我们的孩子出生。”   唐子嫣大吃一惊,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将军,莫要胡来。”   她皱起眉头,就算赵胜再怎么不好,到底是赵玄凌的亲生父亲。要是他弑父,别说太过骇然而毁了名声,也必然遭了圣人的厌弃。   毕竟一个会亲手杀掉自己生父的人,何其残忍冷血,圣人又怎会欢喜,其他人又会怎么想?   唐子嫣担忧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他再怎么不好,都是你的生父,不孝这个帽子扣下来,将军以后该怎么办,我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也恨不得赵胜死了干净,省得赵玄凌烦心。但是说到底,自己还是担心会影响了赵玄凌,也只忧心赵玄凌。   赵玄凌听着唐子嫣替自己着想,丝毫没想到她自己,不由反手握住她,摇头道:“放心,用不着我来动手,自然有人去收拾他。”   秋曼雁被卖到那样的地方,遭了非人的对待,疼爱她的秋父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要做的,不过是叫人把秋曼雁遇到的事,详细而没有一丝遗漏地告诉秋父。   秋父虽说是个小人物,但是这种小人物,才最不能看轻的。   他们总有很多门路,知道很多下三滥的阴毒招数,够赵胜喝一壶的了!   闻言,唐子嫣这才松了口气,依偎在他的胸膛,一手抚上小腹,只要赵玄凌别冲动就好。   两人说完话,霍嬷嬷送了一碗鸡汤过来,热腾腾得还冒着白烟,催促她道:“夫人赶紧趁热喝了,对身子骨好得很。”   霍嬷嬷总是说这个好那个好,唐子嫣接过来不由笑了:“嬷嬷亲手做的汤水,哪里有不好的?”   被夸奖了,霍嬷嬷笑眯了眼,嘴上却谦虚道:“夫人谬赞了,不过这鸡汤里放了几味少见的药材,是太医送过来的,说是圣人恩典,叫夫人养好身子,压压惊。”   “替我多谢太医,也向圣人谢恩才是。”唐子嫣闻了闻味道,没什么难闻的药材味,倒是更加香了,喝了一口不由奇怪道:“居然没有一点药味,反倒让鸡汤更醇香了。”   “那是,太医特地教的老方法,去除掉药味,没得叫夫人吃得不香,反倒不美。”霍嬷嬷看着唐子嫣喝完,这才满意地收起碗。   只是每天三顿的鸡汤,再怎么好喝,唐子嫣也有些腻了,便撒娇道:“嬷嬷,能不能不喝鸡汤了?”   “夫人这身子骨抓紧补补,食补比药补要好,这阵子便先忍耐着,可好?”霍嬷嬷哄着她,又苦着脸问唐子嫣是不是嫌弃自己手艺不好了。   到最后反倒是唐子嫣来劝慰着她,到底还是得继续喝鸡汤了。   除了鸡汤,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菜,唐子嫣每天吃得肚子饱饱的,摸着挺起的小腹,不由叹气:“孩子还没显怀,我倒是胖了。”   “胖了才好,看着珠圆玉润的。”曾湘玉三五天就过来瞧瞧,对她的肚子很是紧张:“嫣儿如今不是吃着一人的,而是得吃两个人的东西,自然就多了。别怕胖,等胎稳了,吃完后多走动,以后孩子的个头才不会太大,叫你生得太辛苦了。”   若是孩子个头太大,别说生的辛苦,只怕对母亲也有危险的,这点曾湘玉自然没提,免得唐子嫣胡思乱想的担心,倒是跟霍嬷嬷细细说了。   “太子妃好些了吗?”唐子嫣只得听话,曾湘玉偶尔没时间过来,也叫身边的嬷嬷把她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哪个时辰午睡了,哪个时辰起来了,哪个时辰又就寝了,都要问得清清楚楚,惹得赵玄凌也紧张起来,一天到晚围着自己转悠。   曾湘玉叹气,摇头道:“还是老样子,不停劝着才吃两口饭,到底小冉没在,太子妃是伤心难过了,却又不能去问,憋在心里头,自然就寝食难安。”   不过到底太子妃还是记挂着皇孙的,曾湘玉已经叫人立刻送家书回去,让皇孙写信来劝劝太子妃,比她要妥帖多了。   她解释道:“母子连心,太子妃有了主心骨,自然就会好起来了。书信也就这两天能到,我让太医一直细心留意着,没叫太子妃身子骨亏得太厉害。等书信来了,她心情好了,自然吃得下睡得好,再适当补一补,便能大好了。”   曾湘玉日夜照顾着陪伴着太子妃,到底是累着了,脸色憔悴发白,走过来的时候脚步虚浮,瞧着便有些不好。唐子嫣不免担心,留下她闲聊了几句,对翠竹使了眼色,到底把太医请过来了。   看见太医,曾湘玉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心里妥帖,嘴上却埋怨道:“不过是累着了,何必大动干戈,把别人惊动就不好了。”   而且照顾太子妃,她是乐意的。这些时日总有些不舒服,也不好去请太医,免得叫太子妃担心,反倒不美,于是便一直拖了下来。   如今唐子嫣去请,只说自己不舒服,没提及曾湘玉,也就替她解了围。   “夫人怎能讳疾忌医?还是瞧瞧才好,叫我和将军也放心些。而且太子妃还等着夫人照顾呢,若是夫人也身子骨不爽利,哪能有精力悉心照顾太子妃了?”   曾湘玉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说。   太医把脉后,立刻笑道:“恭喜夫人有喜,约莫有将近三个月来了。”   曾湘玉一愣,唐子嫣满脸惊喜,却又担心道:“夫人这些时日累着了,可有大碍?”   “无妨,稍作休息,再喝几帖汤药便好。”太医摸了摸胡子,觉得这趟跟着圣人出巡,虽说糟心事有那么一件,倒是喜事连连,回头龙颜大悦,指不定会赏了他,叫自己沾沾光。   “微臣这就去禀报圣人,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这位皇孙的夫人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三年就生下两个大胖儿子不说,如今又有孕了,肚皮实在争气。为人爽利和善,很是懂得长袖善舞,皇孙娶着这样的妻子,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太医又想到中郎将,不由心里惋惜。   果真娶妻当娶贤,品性要好,要不然不但叫人丢了脸面,前程也得毁了,家里还得鸡犬不宁!   ☆、第九十四章 起名字   太子妃听说曾湘玉又怀上了,立刻精神一震,哪里还顾得及悲秋伤冬的。   她一个劲催着阮嬷嬷把曾湘玉叫回来,叮嘱曾湘玉好好歇息,又握着曾湘玉的手道:“这些日子,倒是苦了你。要是被我儿知道了,少不得对我有些埋怨。”   “娘说哪里话,夫君知道了,只会夸我体贴贤惠,哪里会怪娘?”曾湘玉娇嗔着调侃自己,倒是叫太子妃开怀了。   “你也没埋怨我就好,我就只得这么一个年纪小的妹妹,不免想岔了,如今想来,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还能如何呢?再伤心,小冉或许也不能回来了。圣人是个仁慈的,必定不会叫小冉受苦。”太子妃再担心,除了这样想还能如何,敢跟圣人当面叫板吗?   她不顾自己,还得顾忌太子和皇孙呢。   “娘说得对,小冉必定会没事的。”曾湘玉顺着她的话,低声安慰。只是心里头明白,张梦冉就算没死,只怕过得也不怎么好。   圣人就算没要了她的命,也只会一直软禁张梦冉,免得她出来再祸害别人。   和亲的人选已经另外挑了别的姑娘,是张家旁支一个小姐,颜色不错,又是嫡出,做事妥当稳重,比张梦冉确实适合得多了。   要是张梦冉真的去和亲,只怕不知道闹出多少事端来。   太子妃是宠爱张梦冉,却宠得太厉害了,叫曾湘玉有时候也看不过去。如今也好,没张梦冉在太子府,曾湘玉也能放心些,不叫膝下两个儿子给张梦冉给带坏了。   太子妃又吩咐阮嬷嬷照顾曾湘玉,虽说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也是熟练工了。但是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的事,怎么也不能轻忽得了。   圣人听了消息也高兴,他一时兴起到南方巡视,倒是出了两桩喜事。   曾湘玉更是叫他心喜,这个皇孙媳妇,圣人素来就喜欢。长袖善舞又会做人,比太子妃实在稳重多了。   出巡中也没带什么布料金银,圣人便赏了曾湘玉一块玉佩。这是他喜欢的玉佩,常年戴在身边,有些年头了,因为喜欢经常拿在手里摩挲,表面光滑,水泽鲜明,一看就是钟爱之物。   曾湘玉受宠若惊,欠身谢恩,觉得这玉佩拿着有些烫手,也有些不好办了。   圣人如此欢喜,曾湘玉也是高兴的。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赏了自己,又是圣人的心爱之物,难免叫太子妃多想。   太子已经守着这位置许多年了,如今圣人还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登基为帝。   等登基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做不到多少年,到底还是坐上去了。   要是圣人欢喜,留下遗旨,索性叫皇孙登基,叫太子怎么想,叫太子妃又怎么想?   这种担心一直纠缠着曾湘玉,她又不好找身边人商量,免得隔墙有耳,叫人听见了,那就是臆测圣人的想法,实在讨不得好。   皇孙又没在身边,她一个人闷着,倒是寝食难安,叫阮嬷嬷也急了,照顾了几天,曾湘玉最后居然身下见血了,吓得她不轻,直接把太医请来,也叫太子妃心急火燎赶过来探望了。   “这是怎么了,嬷嬷是怎么照顾她的?”阮嬷嬷是一直跟着太子妃的,颇有脸面,太子妃叫她过来,也是信得过她。如今曾湘玉居然见血了,险些就没了那孩子,太子妃一时怒了,当着不少人的面呵斥。   阮嬷嬷也觉得没脸,连照顾曾湘玉都照顾不好,连忙跪下。   倒是曾湘玉开口打圆场道:“娘,跟嬷嬷没关系,只是我这些日子睡不好罢了。”   太医把脉后,摸着胡子皱眉:“夫人心事太重,身子骨要承受不住了,这才见红。老夫这就下两幅帖子叫夫人服用,实在不能再太过操心,要不然再有下次,只怕老夫也得无力回天的。”   这话把曾湘玉吓住了,太子妃也惊得不轻。等太医一走,太子妃不由打发掉其他人,单独跟她说说贴心话:“玉儿这是怎么了,叫人很是担心。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使唤阮嬷嬷。她是我身边人,是信得过的,我这才把她放在你身边了。”   听着这话,好像太子妃担心,曾湘玉是以为太子妃有意把阮嬷嬷安插在自己身边盯着,便苦笑着摇头:“娘说得哪里话,我其实……”   她见四下无人,半真半假道:“圣人赏了我一块古玉佩,我戴着又怕掉了,放着又怕被人偷了,吃着睡着都惦记。”   太子妃好笑,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么多御林军跟着,怎么会有贼人敢闯进来?戴着确实养人,圣人也是希望你戴着玉,孩子也能沾光,长得好些。”   见太子妃丝毫不介怀,面上的神色慈祥,不像作伪,曾湘玉这才放下心来。   圣人听说曾湘玉见红了,也带上太监前来,在外头听见太子妃的话,不由扬声笑道:“说得好,再是心爱之物,也是死物,谁戴不是戴?你好生收着,古玉离了人,反倒不美。”   都说玉养人,人养玉,玉器再好,没有人养着,很快便暗淡无色了。   曾湘玉要起身行礼,被圣人叫住了:“不必多礼,好生养着,朕还想再抱一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呢。”   见太子妃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精神还好,圣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又道:“你也只管放宽心,没事多出来走动,其他事便都慢慢放下了。”   说完,圣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子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圣人特地来看曾湘玉,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说也是,张梦冉做了那些事,那个不是惹圣人不高兴的,到底还是连累了自己。   好在曾湘玉是个有福气的,只怕皇孙不会受影响,太子妃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勉强叮嘱几句,很快便也走了。   唐子嫣听闻曾湘玉见血,也急急赶过来了。   见太子妃在,便离得远远的,打算待会再过去,一会见圣人也来了,唐子嫣不好再躲着,上前行礼:“见过皇上。”   圣人看见她,倒是高兴:“小三儿也来了,今天挺热闹的。”   他又瞥了眼唐子嫣还没凸起的肚子,满脸笑容道:“好事成双,这次出巡小三儿果真是来对了。”   一声“小三儿”倒是亲切,叫唐子嫣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是她闹着要跟来的,要不然留在京中,哪里会怀上?   幸好圣人允了,她才没落下遗憾,连忙欠身道谢:“托皇上的福,才能好事连连。”   圣人摸着胡子,忽然笑了:“既然感谢,那以后孩子出生,起名的事就交给朕好了,一定给你们的孩子起一个好名字!”   闻言,唐子嫣傻眼了。   赵玄凌这几天正费心琢磨名字的事,光想出的名字都写了两大页。如今被圣人冷不丁接手了过去,虽说是天大的福分,却叫将军失望了吧。   果不其然,赵玄凌听说了,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嘴上也说着“皇上起名,是我们孩子的福分,别人还求不来的”,但是那眼神却说不出的失望了。   唐子嫣安慰他道:“别人都求不来的好事,也省得你整天烦恼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赵玄凌到底是武将,小时候只自己看了些书,大字认得不少,但是吟诗作对就差了些,引经据典更是难了。要想一个好名字,实在有些为难他。   他一听,绷着脸,心里有些郁闷。   其实起名字,自己是挺期待的,毕竟第一次当爹的人了,谁能不欢喜?   就算起名字再难,翻书多叫人瞌睡,却是痛并快乐着。   如今可好,这事直接被圣人抢了去,赵玄凌心里说不出的怅然。   唐子嫣起初以为到底把赵玄凌劝住了,见他照样早起练武,平日用饭就寝都没什么不同,就是绷着脸,一整天都没露个笑容,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重,她才知道将军有多介意给孩子起名字的事被夺走有多不痛快了。   赵玄凌偶尔露出的这点孩子气,倒叫人哭笑不得。   “将军也别恼,这次起不了,总有下次的。”说完,唐子嫣便暗道坏了,便见赵玄凌两眼一亮看了过来。   “娘子说得极是,这次起不了,还有下次,或许还有下下次。”他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确实他们之间的孩子不可能只有一个。自己再多努力一点,唐子嫣又年轻,多生几个都没问题,将军的俸禄绝对能养得起十个八个孩子。长子或者长女没法起名字,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或者更多的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怕孩子实在太多了,他起名字要起不过来,不够用了。   赵玄凌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白天把长剑舞得虎虎生威,叫江元镇瞠目结舌,每次陪着晨练都险些给老大劈上两刀。夜里他便挑灯翻着古书来找好名字,写了满满几大页,又细细挑出最好的,写满一大页,琢磨着该怎么分配这些名字。   毕竟年长一点的孩子,男孩子的话名字要有气势一点。女孩子温婉一点,瞧着就像大家闺秀的……   唐子嫣看得头皮发麻,将军这是要自己当母猪,生了一个不够要生一窝?   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名字,要用到什么时候去?   ☆、第九十五章 动刀子   曾湘玉见红的状况终于好了,能在院子里走动一下。   圣人担心她,正好落脚在一个繁华的镇子,便索性包了一间客栈这下,叫曾湘玉好好歇一会。   留下来就人更不放心,索性还是带着走,车马走得慢些稳些就是了。   家书已经送回去了,皇孙回信也是欣喜若狂,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当爹了。   好在已经当了两回,没当初那么兴奋,要不然恨不得丢开手边所有事赶过来陪着曾湘玉。   圣人送玉佩的事,曾湘玉不好写得太明显,只略略一提。   几年夫妻,皇孙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叫曾湘玉宽心,不必担心这事。   曾湘玉一看,就知道皇孙心里是有计较的。   即使太子登基在位的年份短,到底还是坐上去了。圣人要是有那个意思,皇孙拒绝了便是,没得叫自家亲爹留下遗憾来着。   曾湘玉彻底放开了,心宽了,身子骨便越发好了。   唐子嫣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坐在躺椅上,看着身边的阮嬷嬷做着小衣服,不由好奇:“这是给孩子做的衣裳吗?霍嬷嬷已经动手了,瞧着没有阮嬷嬷做得精致。”   阮嬷嬷笑了笑,放下针线摆得远远的,免得弄伤了唐子嫣,谦虚道:“哪里的话,只是少夫人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太子妃不放心,大部分都是叫奴婢亲手做衣裳,做得多了自然要好些。霍嬷嬷到底年轻,夫人也是第一个,难免有些手生。要是她愿意,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   唐子嫣答应下来,见曾湘玉脸色好了许多,不由放下心来:“夫人倒是叫我吓着了,多顾着自己才是,要不然我心里内疚极了。”   她上回制住张梦冉受了点伤,曾湘玉便隔三差五来探望自己。明明照顾太子妃已经很累了,还不忘看看唐子嫣,要是真因为这样劳累而见血,倒是唐子嫣的罪过了。   “嫣儿莫要这么说,也是我粗心,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居然没发现。”曾湘玉怀孕没什么症状,有些人腿脚会水肿,连走都走不了。有些难受得不停干呕,什么都吃不下。她却是好吃好睡,要不是之前忧思过重,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   两人细细聊了几句,唐子嫣忍不住皱眉道:“将军又写满了一整页的名字,瞧见他兴致勃勃的,我也不好泼他冷水,便随他去了,只是那一大堆的名字,让我看得心惊胆战的。”   曾湘玉好笑,赵玄凌只从成亲后,倒是有些越活越回去,灵动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从战场回来,又浑身煞气不减,叫人看着心慌。   如今好了,倒是显出几分孩子气来,叫她看着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他第一次当爹,自然要高兴些。第一次当爹的人大多都是如此,连皇孙也是。”   阮嬷嬷见两人说着私密话,早就去门口继续做针线,倒没打扰两人。   唐子嫣听了曾湘玉的话,不由惊奇:“皇孙殿下也会紧张?”   “当然,”曾湘玉捂嘴笑了笑,小声道:“第一次怀上的时候,他每次办完差就着急回来,还被太子殿下训斥了一顿,这才收敛了一点。每天晚上也空出时间来想名字,四书五经不说,连史书都看了一遍。”   想起往事,她不由笑得眯起了眼:“后来圣人赐名,倒叫那些想好的名字都浪费了。”   唐子嫣一听,也跟着笑了,不就和赵玄凌一样?   她远远看着阮嬷嬷动作熟练,手里的小衣服很快成型了,不由羡慕道:“阮嬷嬷手真巧,我也想做一做小衣服,却被霍嬷嬷说孕妇不能动刀子,对孩子不好。”   可是唐子嫣前阵子还拿掉了张梦冉的匕首,也算是刀子了吧?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些迟疑了。   “没事,风俗而已,只是说求吉利,也怕我们不小心伤了自己就不美了。”曾湘玉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唐子嫣的手背安抚道:“小衣裳自有针线上人做着,你要是喜欢,回头生了孩子,做一两件就行了。孩子从小摸爬滚打的,多少衣裳都不够用。而且长得快,最是要舍得衣服了。”   唐子嫣笑着点头,说道:“别人做得再好,总是自己亲手做一件才是好的。”   “谁说不是呢,孩子到底还是穿着我们亲手做的衣裳才觉得心里妥帖。”   曾湘玉又细细说了两个儿子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唐子嫣最后都舍不得走了,见她倦了,这才带着笑满脸红晕地回去了。   赵玄凌见她高兴,搂着唐子嫣坐下:“怎么,跟表姑聊得很快活?”   “是了,她告诉我很多要留神的事,又聊起两个孩子的趣事。”唐子嫣说着,忽然问道:“刚才好像见江副将来过?”   “嗯,秋父动手了。”赵玄凌知道秋曼雁的父亲会动手,却没想到会这样早。   “郡公一口咬定秋曼雁是死了,可能进了棺材又活过来,被人掳走,去了那样的地方,跟他全然没有关系。过手的人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了,死无对证,秋父也对赵胜无可奈何。”   明面上他是斗不过赵胜了,这位郡公爷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该收拾的都收拾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尾巴,叫人如何去对薄公堂?   再加上秋曼雁去的地方实在上不了台面,秋父更不愿意在女儿心口上再撒一把盐,到底还是私下动手了。   唐子嫣皱眉,又问:“那么郡公夫人呢?”   秋曼雁被定罪为教唆张梦冉,到底不是死罪,只是从红楼出来,怕是不能回郡公府去。   “她变得恍恍惚惚的,虽然人没疯,也离疯没多远了。圣人仁慈,便叫秋家人接了回去,却不让她进老宅。”从那样的地方回去,秋家人怕秋曼雁玷污了主家祖宗的地方,只得请她另外落脚了。   秋父再气愤,也无补于事。   就算以前秋曼雁帮了秋家多少,他们又是如何巴结过来的,如今落了难,不落井下石已经好了,哪里真会雪中送炭?   只是不让秋曼雁回老宅,其他还好,起码没在明面上说什么,私底下议论嘲笑就不是秋父能够管的了。   “那么他打算怎么对付郡公爷?”唐子嫣压低声音,索性跟赵玄凌贴在一起窃窃私语。   赵玄凌虽说知道附近并没有其他人,也学着唐子嫣的样子凑过来,贴在她的耳边低语:“郡公府被包围住了,郡公爷给软禁在内。该吃的用的一点都没缺,唯独出入不容易罢了。吃食都是经过筛查的,就怕有人夹带了什么东西进去,在上面动手是不可能的了。”   他虽说是静观其变,到底还是担心秋父有没这个能力,会不会还没开始,就被人发现了,最后功亏一篑。   赵玄凌不能动手,却也不好直接派人下手,只能在旁边推波助澜。   好在,秋父也没叫人失望,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郡公不是还有一个刚纳的侍妾?府里没女主人,只有她这半个主子,胭脂水粉必定是要极好的。”赵玄凌眯起眼,御林军对吃食检查极为严格,对胭脂水粉却没有。   一来用的人是侍妾,不是赵胜。二来不像食材一样,会吃到肚子里去。   他们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即使不吃进去,也是能害人的。   唐子嫣吃惊,声音更低了:“他在那些胭脂水粉里下了毒?”   “是也不是,”赵玄凌轻轻摇头,觉得秋父的聪明若是用在其他地方,不说能当首富,也能大赚一笔,只可惜这点聪明从来没用在正途上:“侍妾每天都抹上胭脂水粉,虽说夜里都会洗掉,但是谁说晚上她才跟郡公在一起?”   既然被软禁,郡公没别的地方去,只能跟小妾在房里厮混,会不会吃下一些可以忽略,胭脂里的药粉渗透在小妾的身体里,过给赵胜,渐渐侵蚀。   无色无味的药粉,起初没什么端倪,叫谁也察觉不了。等察觉的时候,只怕是太迟了。   唐子嫣听着秋父居然用这种方法间接害人,不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心里冷飕飕的。   赵玄凌搂着她,安抚道:“别怕,我已经叫元镇把那制药卖药的人都找出来了,方子也毁了,这种害人的东西绝不会流落在外头。”   唐子嫣这才松了口气,这种东西无声无息地被用在自己身上,只怕也发现不了。   赵玄凌知道了,圣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看见秋父的疯狂举动,倒也能理解。   秋曼雁都变成那个样子,憔悴得不像人形,连走都走不了,任是哪个父亲看见都受不住。   只是秋曼雁犯错在先,那是她应得的,毕竟叫赵胜做了二十年的便宜父亲,养大了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圣人放任,不过是因为赵胜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动手毁了赵玄曦。   赵玄曦是赵胜名义上的儿子不错,却也是朝廷命官,说毁就毁了,有把圣人放在眼内吗?   自己派人下手,倒是脏了自己的手,不若叫秋父来做便好。   等事情一了,叫人把秋父收拾了,这世上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只道是赵胜福薄病死的。   ☆、第九十六章 潜入夜   听说皇孙眼巴巴就将孩子的名字送过来了,说是巡视的途中,只怕曾湘玉就要生了,皇孙赶不及过来,索性先把名字给了。   曾湘玉说起的时候,唐子嫣忍不住好笑。皇孙这是怕了,担心圣人提早赐名,前面两个已经没他的事了,第三个还没有,这个当爹选的一大堆名字都没了用武之地。   圣人也被皇孙急冲冲的送名字过来给逗笑了,原本也想好了名字,到底还是大手一挥,没跟皇孙争这么一次。眼看曾湘玉的肚皮争气,再有第四个孙子也指不定,这名字留给下一个孙儿好了。   要是皇孙知道,圣人已经把下一个孩子的名字预定好了,原本偷偷窃喜的心也得淡了下去,直懊恼应该多起两个名字把以后的孩子都先订上了!   赵玄凌见了,也想效仿,每天夜里圈圈画画的,到底选出三四个名字来,唐子嫣看着好笑:“着孩子还没出生,你把孩子的弟弟妹妹名字都想好了?”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答道:“有备无患,如今想好了,以后就不用愁了。”   唐子嫣心想,是以后都不怕别人跟你抢着起名字吧?   她一边窃笑,一边对赵玄凌实在没办法,便随他去了。   曾湘玉的状况好了,巡视的队伍继续往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地的官员都提前打听到消息,街道上一派繁华祥和,别说乞丐了,连个小偷都不见。百姓一个个穿着新衣裳,就像过年一样,笑得跟花儿似的,看得人总觉得怪怪的。   圣人也发现了,心里不痛快,去了下一个城镇的路上,便说要轻便前行,没得叫人看出来了,实在扫兴,也没能看出什么,浪费了这次难得的出巡。   他一声令下,叫御林军都退后十里,只留下一两个当侍从,曾湘玉陪着太子妃留下,带上了赵玄凌和唐子嫣。   圣人意犹未尽,换了一套稍稍此等的华服,拿着折扇,想了想又叫了蒋光寒道:“你们两个是我的外侄儿,从外地陪朕,不,陪我来此地做买卖,记住了?”   原本不想带上唐子嫣,但是一行人都是男的。蒋光寒还好,一派书生的模样,赵玄凌却是崩着脸,浑身煞气,后面两个侍从也是御林军,一群大男人走在路上,尤为突兀。毕竟出来行商的富老爷,身边连个女眷都没有,瞧着就奇怪。   曾湘玉才见了红,到底还是要休息。太子妃瞧着精神头好了些,还是有些憔悴。相比之下,唐子嫣伸手不错,上回独自制服了张梦冉,是个能自保的,带着也能安心些。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出了事,唐子嫣也不用太让人操心。   赵玄凌原本也想让唐子嫣留下,想了想又觉得留下的话,他也是担心,倒不如带在身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来得安心。   唐子嫣倒没觉得什么,霍嬷嬷却是苦着脸,翠竹也是一脸心疼:“夫人独自跟着圣人,一定要倍加小心。”   圣人也是心血来潮,叫一个怀着身子的孕妇跟着是怎么回事?要是伤着碰着,她家的小少爷怎么办?   “你也别太担心了,这镇子看着古怪,倒没见到凶恶之徒,应该还好。”她其实心里也没底,不过是安慰两人罢了。   收拾了一下,唐子嫣到底还是接过了曾湘玉赠予的一把匕首。这是张梦冉藏在身上的那一把,小巧又轻薄,最适合女子贴身戴着。上面没什么华贵的装饰,普普通通的,却极为锋利。   她藏在身上,出了什么事,总不能拖累了赵玄凌。   唐子嫣是往最坏的方向想了,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跟着圣人一路走去,也没什么特别的。   街上的小贩大声吆喝着,不少妇人牵着孩子来买菜,就算驾车的马夫都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做买卖,倒像是迎接什么大贵人。   赵玄凌去打听是不可能的,一过去只怕就要把人都吓晕了。御林军的两个也是老实巴交又嘴巴笨的人,到头来还是蒋光寒出马,边走边问,得到了不少消息。   “回老爷,说是这里的城主吩咐下来的,说是要迎接大官。乞丐和落魄的贫民十天前都给赶到三十里外的山沟里,谁回来就要杀无赦。”蒋光寒给马夫塞了不少银子,这才打听回来的。   圣人听得皱眉,杀无赦?这城主好大的口气,为了故意装出表面的繁华祥和,把人命都当什么了?   “这里的城主是谁?”   蒋光寒显然来之前做过功课的,立刻就回了。   闻言,圣人又是皱眉,这里的城主居然是太子的人?   幸好太子妃和曾湘玉没有跟来,要不然就实在尴尬,却又要避嫌了。   “去打听一下这个城主平日为人如何,我来这里的消息又是谁透露的。”   圣人不得不怀疑,太子为了掩饰太平,叫人偷偷递了消息过来。   当然,这只是猜测,他心里存了疑,倒不如探查得清清楚楚,或许是底下人不懂事,太子还蒙在鼓里呢?   “是,”蒋光寒最是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唐子嫣看他像花蝴蝶一样在街上走了走,便跟两个红着脸的妇人搭上了话,又跟几个小贩聊了聊,脸上挂着亲切和善的笑容,其实话里含话,旁敲侧击把城主的事都问了个明白。   圣人带着蒋光寒倒是带对了,这样的花蝴蝶,不管去哪里都招人!   蒋光寒正问着,忽然见前面不远有一间酒楼,门面很大,修缮得不错,见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便回来对圣人建议道:“时辰也不早了,老爷要不要先去用饭,再四处看看?”   圣人也觉得有些饿了,尝尝外面的吃食也不错,便点头,率先走向酒楼。   看着一众人衣着光鲜,小二是有眼色的,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把他们送到了包厢。   圣人随手点了十几道招牌菜,叫小二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眯起来了,果真是大主顾!   他点头哈腰的,很快就把菜肴都送了上来,拿着一锭银子的打赏,笑得更欢了。   蒋光寒适时问他:“这里真不错,到处繁华,酒楼的生意也不错吧?”   “还好,还好。”小二谨慎地说着,又听他问。   “我们老爷是来做生意的,想要打听打听城里最缺什么,最赚钱的是什么。”   蒋光寒的话,倒是叫小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打听城主的事,什么都好。   他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小二在酒楼做得时间不短,迎来送往大多是大老爷们,自然知道得就多了:“城里什么都不缺,不过最赚钱的却是布料。”   “布料?”蒋光寒疑惑了,又问:“这里缺了织娘,还是布料不好送过来?”   又不是偏僻的地方,哪里就送不过来了?   小二压低声,答道:“城主有一房宠妾,最是喜欢漂亮的衣裳。一般的布料看不上,每日却要换五套衣裳。”   宠妾的要求,城主自然百依百顺,到处搜罗最漂亮的衣裳给她,不惜挥霍金银。   唐子嫣听了,不经意地问:“城主倒是阔气,好布料价钱自然不低。”   “当然,城主素来大方。”小二见四处无人,又道:“听说前阵子给宠妾买的一件衣裳,用金银线缝制的,上面镶满了宝石,穿上后犹若凤凰,很得宠妾的喜欢。那件衣裳,据说值这个数。”   小二比划了一下,把唐子嫣吓了一跳。这一件衣裳,居然要十万两银子,城主真是钱多人傻,钱多的没处花吗?   就算镶上宝石,也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   见圣人的脸色越发差了,蒋光寒连忙把小二打发出去。   “真是无法无天,猖狂至极。”圣人狠狠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城主那么多的钱财从哪里来?一个城主的俸禄才多少,不是搜刮民膏民脂,就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上息怒,此等小人杀了便是。”赵玄凌开口,倒是直来直往。   “不可,”蒋光寒摇头,低声道:“城主如此胆大妄为,指不定身后有人撑腰指使,一起分了好处。直接把城主杀了,倒是叫身后人逍遥在外。”   “蒋卿说得甚是,这人要杀,但是还不到时候。”圣人跟赵玄凌一样,也恨不得立刻把城主给杀了,免得碍眼,只是蒋光寒说得也对。   他瞥了蒋光寒一眼,又看向赵玄凌,这件事迂回曲折,赵玄凌对阴谋诡计素来不擅长,还是交给蒋光寒来做为好。   唐子嫣听见蒋光寒的话,不着痕迹地皱眉。虽说这城主背后可能有靠山,但是总觉得蒋光寒意有所指。再加上他立刻否定了赵玄凌的话,叫她听着就不痛快。   不想给蒋光寒继续在圣人面前显摆立功的机会,唐子嫣赶在蒋光寒前头,低声建议道:“皇上,或许我们可以从那位宠妾下手。”   圣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唐子嫣的想法倒是跟自己不谋而合:“小三儿打算怎么做,说来听听?”   唐子嫣仔细一想,才斟酌地道:“那宠妾喜欢漂亮的衣裳,身边一定少不得厉害的绣娘。如此倒是叫我们的人装作绣娘到她的身边去,指不定能将城主的靠山给打听出来。”   圣人摸着胡子,又问:“厉害的绣娘,小三儿觉得谁混进去最好?”   听罢,唐子嫣不好意思道:“阮嬷嬷的一手刺绣最是厉害,就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借,我可以装作她的帮手跟着进城主府,也能就近保护阮嬷嬷。”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地反对,却是蒋光寒和赵玄凌。   赵玄凌反对,自然是因为唐子嫣还怀着身孕,不好做如此危险的事。   蒋光寒却是担心唐子嫣进去,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赵玄凌是她的夫君,担心自己是应该的,蒋光寒这是做什么?   ☆、第九十七章 入险处   赵玄凌不悦地看向蒋光寒,唐子嫣是他的夫人,自己担心才对,蒋光寒这个外人操哪门子的心?   蒋光寒不甘示弱地看了过来,叫唐子嫣去冒险,他不加以阻拦就算了,难不成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孤身冒险?   圣人没看出他们之间的汹涌,斟酌一番,却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而且阮嬷嬷怎么说都是太子妃身边的老人了,谁知道会不会知道是太子的门人而临阵倒戈:“这件事朕再斟酌一番,小三儿也不必着急,少不了给你立功的机会。”   唐子嫣不好意思了,她原本就是不想让蒋光寒太得意,这才会掺和开口的。   等回去后,赵玄凌一言不发地坐着,脸色十分不好,浑身的煞气几乎有五丈远,叫霍嬷嬷和翠竹都退避三舍,谁也不敢接近。   一看就知道赵玄凌不高兴了,唐子嫣挨着他坐下,也清楚自己刚才是鲁莽了,便堆起笑凑过去:“将军,我错了。”   “错哪里了?”赵玄凌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   唐子嫣见他肯说话,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我冲动鲁莽了,没顾及自己的身子,叫将军为难了。”   “还有呢?”赵玄凌沉着声,又问。   还有?   唐子嫣有点懵了,想了又想:“不该把阮嬷嬷牵扯进来,要是得罪了太子妃,就不好了。”   “还有其他吗?”赵玄凌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脸色有些更不好了。   闻言,唐子嫣想得更久,最后只能摇头:“我想不出来,还望将军指教了。”   “指教不敢当,你就是想得太简单了。”赵玄凌叹气,拿她实在没办法了:“尚书令大人想要立功,你就让给他好了,跟他抢什么?如今我已经是柱国将军了,还需要看得上那点功劳吗?”   “我知道将军看不上这些,就是不喜欢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别人都跟他比不上似的。”唐子嫣嘟嚷着,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赵玄凌看得有趣,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来:“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可是如今你是双身子,何必去淌这祸水?城主府里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冒险进去倒是不好。”   若是唐子嫣因此伤了,叫赵玄凌心疼死了,恨不得闯进城主府,把人都砍了。   他最担心的是,圣人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那时候唐子嫣独自一人就把张梦冉制住了,对付一个宠妾更是不在话下。而且跟随的人里面,太子的人不是没有,太子妃和曾湘玉必定要避嫌,御林军里大多是权贵子弟,跟京中贵人的关系盘根交错,都不是适合的人选。   赵玄凌太过于突出,进府也不适合。那张脸就算没人看见过,浑身的煞气就叫人忌惮。   蒋光寒是男子,更不好进宠妾的身边。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唐子嫣这个赵玄凌的夫人更适合,既没跟太子有直接的关系,身手够好,也够聪明伶俐,处事镇定稳妥。   要是其他人,圣人反倒不放心。谁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坏事了,叫城主有所防备,更加难找到背后的靠山!   赵玄凌越想越是担心,自家娘子太出色,被圣人赞赏是好事,但是让她深入险地,就叫他实在忧心。   “圣人或许真会答应你的请求,叫娘子进城主府里。”   唐子嫣楞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让我去假扮绣娘,那女红一出手,只怕就要被赶出府去。”   “绣娘到处都有,找个由头叫你跟着进去就是了。我最担心的是,你进去后跟府外断了联系,要是出了什么事,都不好立刻求救。”   赵玄凌皱起眉头,立刻起身道:“不行,我这就去见圣人,拒绝掉这件事。”   唐子嫣抓住他的手,摇头道:“不管是不是我去,原本就是我提议的,出尔反尔,反倒叫圣人不高兴,何必呢?而且旨意还没下来,将军太着急了,好像我还没去就怕了,率先胆怯要退出,没得叫人看不起。”   看不起算什么,最紧要是唐子嫣平安。   见劝不动她,赵玄凌皱着眉头重新坐下,两人安安静静地等着,很快圣人身边的心腹太监便前来传话:“皇上口谕,答应夫人去试一试。到时候见机行事,若有不对就立刻退看出来。”   “谢皇上恩典,”送走了太监,唐子嫣眯起眼,到底圣人还是决定叫自己去拿这个功劳。   是不是代表圣人对蒋光寒,还是有几分不信任?   想到蒋光寒背后的一等国公爷,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将军,尚书令大人或是国公爷,是不是跟太子爷有些不对付?”   赵玄凌原本还生气着,唐子嫣居然应了这差事,听她一问,倒是有些想法:“没听说两家有什么冲突,表面来往还可以的。”   对京中的关系他其实也不甚了解,起码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没闹出什么大事端来。   唐子嫣知道问赵玄凌是问错了人,便去找曾湘玉闲聊,旁敲侧击了一番。   曾湘玉想了想,听她对尚书令有些兴趣,便道:“蒋大人长袖善舞,没跟什么人交恶。至于国公爷早就没上朝了,一直在府里将养着,很少见客。”   唐子嫣又问:“蒋大人就没有兄弟姊妹?都娶了哪里人,嫁给了谁?”   曾湘玉越听越是奇怪,倒没追问,仔细想了答道:“蒋大人有两个妹妹,一个已经出嫁了,一个还待字闺中。”   “大妹妹嫁给了十四皇子做侧妃,也就是去年的事。十里红妆,很是轰动了一时。”   果真问曾湘玉是对的,唐子嫣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曾湘玉几次想开口问,都被她的眼神止住了,便索性不管,一问一答后,很快便歇下了。   唐子嫣回来跟赵玄凌转述,低声道:“十四皇子正当年轻力壮的时候,要是圣人再长寿一些,太子熬不过的话,这位十四皇子只怕会是最后可能的继承人人选。”   她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赵玄凌会意地点点头:“确实,十四皇子是圣人最小的儿子,最为宠爱有加。文武双全,聪明伶俐,也颇得皇后的欢心。”   一个贵妃的儿子,出身不错,又很会说话做人。娶了国公爷的孙女做侧妃,要是能把太子拽下来,岂不是最好的皇位人选吗?   他们想得倒是长远,却不知道圣人还没死呢,筹划得实在太早了。   不过这些都是唐子嫣自己的猜测,到底事情如何,也得进城主府里才能打听个清楚。   只是城主是太子的门人,若是犯了什么错,倒是要算到太子头上了。   要是圣人对太子不满,十四皇子的机会就更大。   蒋光寒这个圣人面前的红人,还真是长袖善舞。国公府一面叫长孙在圣人跟前卖乖,另一面叫孙女嫁给了十四皇子做侧妃。   两手准备,哪里都错不了,真是个老狐狸!   他们谋算得这般谨慎细致,连圣人出巡的路线都把握了,不然怎会拐到这座城来?   唐子嫣越想越是心惊,连圣人去哪里都能掌握住,只怕进城主府,就算城主没做什么,都是逃不脱的。   更何况这位城主眼看着就不是清白的,怕是要连累了太子爷。   虽说唐子嫣对哪个皇子下注没有兴趣,赵玄凌也是,不想掺和到皇位之争上面来,但是曾湘玉到底帮了他们良多,又是赵玄凌的亲人,她还是希望太子爷能够少受些连累。   毕竟太子一倒,遭殃的便是府里的人,首当其冲是太子妃和皇孙,然后便是曾湘玉和三个孩子了。   唐子嫣忽然觉得自己提议进城主府是对的,要不然叫蒋光寒派了自己人潜进去,怎么禀报还不是他说了算?   到时候,搜罗了莫须有的证据,矛头一指,太子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既然要进去,当然要做万全的准备。   绣娘是外地进来的,给了点银钱,唐子嫣谎称想要学女红,听说城主宠妾身边有不少百年老店的优秀绣娘,想要进去见识见识。   绣娘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人,有不错的手艺,就是听说城主的宠妾喜欢搜罗各地厉害的绣娘才来的,昨日见过管家显摆了自己的双面绣,已经应下叫她入府。   不过外地匆匆赶来,难免有些风尘仆仆,管家又要跟主子禀报,她便索性在外面的客栈住一晚,熟悉一番,没想到叫唐子嫣找上门来了,看着轻薄的荷包,绣娘满口答应,只叫她第二天一早就在客栈大堂里等着。   唐子嫣眉开眼笑,第一步总算是完成了,能够轻松进府。   她打听到绣娘都会叫上一两个丫鬟在身边,一来做些简单的活计,好尽快完成绣工。二来日以继夜地刺绣,一些琐事便不好亲自做了,有伺候的人分担为好。   城主也是大方,招揽一个绣娘,再多两双筷子也没什么。于是绣娘们大多各自带着两个丫鬟进府,那绣娘姓温,匆匆忙忙赶过来,也不知道这规矩,没立刻进府也是打算采买两个丫鬟。   有了一个唐子嫣,还能再带一个。唐子嫣便推荐了身边一个丫头,说是远亲,手脚麻利,最是懂得伺候人。   温绣娘一看,那丫鬟模样清秀,一双手修长白净,却是做女红的好苗子。这还没进府,夜里就过来伺候,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温绣娘心里满意,答应了下来。   这丫鬟不是谁,却是当初唐子嫣为了对付秋曼雁采买的一个懂药理的丫鬟巧凡。可惜一直没用得上,只在外头做着简单的活计,这次出巡也一并带来了。回头唐子嫣中了毒,却一直没能察觉出来,赵玄凌大发雷霆,就要把她杖毙。   巧凡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地给唐子嫣磕头,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反倒叫她心软了。   一个赤脚郎中的女儿罢了,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能分辨那些少见的秘药来。   若是巧凡哭哭啼啼地求饶,指不定唐子嫣就不开口了,但是她一声不发地磕头,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倒叫人另眼相看。   敢作敢当,又是忠心胆大的丫鬟,最是适合陪她进城主府了。   赵玄凌却想要唐子嫣带上珍珠,也就是那个死去士兵的女儿,别看是小姑娘,却是身手不凡,两三个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尤其擅长暗器。   唐子嫣却摇头了,给他解释道:“懂武功的人,一看就知道有蹊跷,如何能混进府里去?倒是巧凡懂药理,随手就能配一副简单的药粉,才是最适合的。”   说的也是,赤脚郎中最是懂得由繁入简,山脚随便一点药草就能制成药,巧凡也不例外。总是能从漫天的杂草里抽出想要的,做出奇奇怪怪的药粉来。   赵玄凌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到底还是叫珍珠连夜做了简便的暗器,叫唐子嫣戴上防身。   ☆、第九十八章 齐娘子   赵玄凌见唐子嫣准备停当,一晚上烦躁得在屋内走来走去。   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不放心唐子嫣一个人进城主府里。要不是圣人的命令,自己早就代替唐子嫣进去了!   如果不是牵扯到太子爷,何必找什么证据,一窝踹便是了。回头叫江元镇派几个人日夜审问,就不怕问不出什么来。   唐子嫣拽着赵玄凌坐下,安抚他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会事事小心的。”   见他还是绷着脸,唐子嫣只得打趣道:“叫将军立功,就不愿意我去立功,好叫我们的孩子以后脸面有光?”   帮了未来的皇帝,皇孙自然也不会怠慢他们,唐子嫣觉得这次冒险也没什么。   赵玄凌被她气笑了,捏了捏唐子嫣的鼻子,又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叮嘱道:“不管结果如何,一发现不对头就逃出来,圣人也不会怪罪你的。”   到底是为了太子脱罪罢了,却没必要赔上一个唐子嫣。   唐子嫣点头,又吻了吻他的嘴角,保证道:“将军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两人到底一夜没睡,赵玄凌是担忧,唐子嫣是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城主府里究竟是怎么样了。   温绣娘第二天一早到大堂,便见唐子嫣和巧凡已经等着了。见绣娘来了,巧凡连忙叫小二把早饭送上,热腾腾的小米粥,菜包肉包,还有饼子,说不上精致,却是管饱。尤其天凉了,吃上热乎乎的东西,浑身都有劲儿了。   绣娘看巧凡如此有眼色,自然欢喜。就算进了城主府,有这么一个伶俐的丫鬟在身边跟着,也不愁不能如鱼得水,在那宠妾跟前混出个熟脸来。   “好了,我们该走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温绣娘吃得饱饱的,率先起身。   唐子嫣紧跟其后,巧凡拎着两个小包袱在后头。   她走到门口,忍不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躲在角落的赵玄凌,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赵玄凌看见唐子嫣离开的身影,手里一用力,筷子立刻掰成两半,看得送菜的小二浑身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盘碟给摔了。   江元镇见状,宽慰他道:“老大放心,我叫了一个小子混进去了,不会给嫂子添麻烦,出了什么事好歹有个通风报信的人。”   闻言,赵玄凌向他点了点头,面色平缓了一些。   江元镇办事他自然放心,有人盯着,总比唐子嫣孤身深入要好。   “这两个是什么人?”进城主府前,一行人被盘问了几句。   温绣娘素来有眼色,立刻塞了几个银角子,低声答道:“这是奴家的远方侄女,虽说看着笨手笨脚,却是忠厚老实,跟着我进来帮个忙。”   护院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钱,皱眉道:“远方侄女?看那双手,根本不像是做粗活的。”   温绣娘眼神都不变,又塞了不少钱过去:“哎,一言难尽。我这内侄女以前家里挺好的,可惜家道中落,这才刚刚到我身边来。大哥你就可怜可怜,总不能叫她回乡去受苦,倒不如跟在贵人身边,起码能讨几口饭吃。”   护院感觉着掌心的重量,又听着这绣娘低眉顺眼,这才满意了:“也是,留在贵人身边怎么都好,只是别耍小姐脾气,进来是伺候人的,不是叫人伺候的。”   “是,奴家一定好好盯着她,别叫她惊扰了贵人。”温绣娘连连答应,扭着腰这才进了府门。   护院瞧着绣娘那小蛮腰,胸口鼓鼓的,屁股一扭一扭,不由笑着低骂一句:“真是个骚娘子!”   旁边那护院看着绣娘,眼神都不动:“你说这骚娘子进去,会不会做了城主第十九房小妾?”   “谁知道呢,反正城主后院大得很,如今那宠妾也不过娶回来不到一年,就闹腾得厉害,过阵子只怕城主便厌倦了,扔在一边,谁还记得?”   他说完,倒是若有所思:“后面那小娘子倒是不错。”   “怎么,你看上了?”   “去去去,想什么呢?要是她们攀上城主,不就是贵人了?”   两人低声议论了一番,便抛诸脑后了。   唐子嫣一边往里走,一边偷偷打量。   城主府修缮得气派,只怕比将军府也不差多少。这么一个偏远的城里,居然建得如此奢华,可见城主有多么的财大气粗。   就是不知道那些银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怕不是什么干净钱。   宠妾的院子在西边,前面是偌大的花园,奇花异草满满地一大片,显然有人精心打理过的。   领着她们进来的是一个老嬷嬷,低声告诫道:“花园是主子叫人特意修剪的,你们没事别往这里来,那些花瓣都是摘下来给主子做脂粉的,掉了一点,乱摘了一点,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她们自然进不了主院,就在后边一排厢房里住下,老嬷嬷又道:“这里是绣娘住的地方,门前挂着牌子,就是绣娘的号码。这两天你们在房间内别乱走,绣点帕子,回头我呈上去。若是主子喜欢,自然会分派事情给你们做。”   温绣娘连忙应下,老嬷嬷又道:“主子喜静,尤其夜里一点响声都要睡不着。除了老爷留宿的日子,平时我们都不能靠近主屋,你们也是,夜里没事别出来,吵着主子,立马就撵出去,明白了吗?”   唐子嫣听着不由嘀咕,这宠妾的要求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多。   不喜欢睡着的时候身边有人,估计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就不怕被贼惦记?   不过瞧着刚才那些护卫都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般的小贼也不敢闯进城主府来。   老嬷嬷一走,温绣娘也倦了,挑了里面的屋子便歇下,唐子嫣便和巧凡退出来,在外屋睡了。   巧凡帮忙铺好床,对唐子嫣低声道:“夫人,这里只有一张床榻,今晚奴婢在门口守着便好。”   只隔着一道门,若是谁闯进来,唐子嫣就危险了。   她本着将功赎罪的机会进来的,要是唐子嫣出了事,自己就算赔上一条命都难消将军的怒气。   “不用,你跟我一起睡。不然熬一夜,你明天哪里有力气做活?”唐子嫣劝住巧凡,进来就明白不可能那么舒服了,将就着便是。   温绣娘在里面叫着巧凡,给她打一盆热水来。   巧凡连忙答应,赶紧出去打水了。唐子嫣拉着她,低声道:“四处看看,小心别叫人发现了。”   她点头应了,出了房间,笑着跟隔壁的丫鬟打听了厨房的位置,一路绕着走,把地形和小路都记得七七八八。   打了一盆热水,巧凡往回走,走岔了道,居然到了主院来。   她轻手轻脚的,正要退出去找别的路离开,忽然听见两个衣着光鲜的丫鬟出了来,连忙躲在假山后。   “主子又把我们打发出来了,说要叫那绣娘安心裁剪衣服。那绣娘到底哪里好,主子别家都不喜欢,就喜欢她的手艺。”蓝衣丫鬟嘟嚷着,有些不高兴了。   旁边的红衣丫鬟倒是劝道:“不过是一个绣娘罢了,又不能跟你争了宠,难不成主子如今待你不好吗?”   “我就是看那绣娘不顺眼,是个哑巴就算了,看人的眼神特别渗人。”丫鬟嘟嘟嚷嚷着,另一边劝着,很快便走远了。   巧凡这才悄悄离开,把这事低声告诉了唐子嫣。   闻言,唐子嫣也觉得里面透着古怪。一个哑巴绣娘,还被那宠妾钦点了单独在屋内做衣服?   她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些不妥的地方,便叫巧凡留意着,下次那绣娘什么时候过来,便知会自己一声。   巧凡应了,把热水端了进去给温绣娘,便出去跟院子里其他绣娘和丫鬟打起交道来。   她嘴巴甜,看着也清秀老实,为人也大方,带来的土产零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小姑娘喜欢的。几个人围在一起聊聊天,时不时吃点零嘴,倒是惬意又快活。   好几个绣娘做完活计,也过来坐坐,偶尔聊上几句,叫巧凡打听到不少消息。   那宠妾姓齐,都叫她一声齐娘子,约莫十七八岁,面容秀丽,身姿婀娜,听说以前是官家小姐,可惜家里被牵连到一个大案里头,成年男人都给流放了,女子都流落到红楼。   幸好刚挂牌接客,便遇上了城主,被接了出来养在院子里,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没叫人糟蹋了去。   唐子嫣不由唏嘘,那城主四十多岁,都能做齐娘子的爹。   可惜这城主可能花天酒地多了,身边的夫人生下了两个女儿,早就出嫁了,后院那么多的侍妾,却连一个儿子做继承人都没有。   正室夫人因为一直没能添丁,也就随城主胡闹去了,反正那些小妾也威胁不到自己的位置。   听说齐娘子是城主第十八房小妾,唐子嫣有点吃惊。   这么多的侍妾,养着可要花费不小的一笔钱。   别看朝中官员风光,俸禄却是有定数的。别说妻妾成群,要被御史追着弹劾,就是不弹劾,他们大多也养不起那么的侍妾。   毕竟侍妾是女子,那就是一张嘴,身边少说要两个婆子四个丫鬟,还有几个粗使丫鬟婆子,怎么也少不了去。加上吃的用的,胭脂水粉少不了,首饰也少不了。   陆陆续续加起来,那就是一笔庞大的花费。   唐子嫣挑眉,这城主果真财大气粗。不说养着这么多的侍妾,就是齐娘子要的无数漂亮衣裙,就要花费万金!   ☆、第九十九章 尴尬事   温绣娘交上去的帕子,得了齐娘子的欢喜,很快便让她做一件裙衫,指明要双面绣的鸳鸯戏水。   有了活计,便是有了银钱,温绣娘自然积极起来,使唤着巧凡帮忙收拾彩线,又叫唐子嫣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将两人敢了出去。   双面绣是她吃饭的手艺,哪里能让人偷师。唐子嫣原本就没偷学的意思,巧凡心里惦记着打听齐娘子的事,更是没伤心。   对两人的识趣,温绣娘十分满意,安安心心留在屋内飞针引线地绣着,想要尽快绣出来。   都说齐娘子手里的衣裙多不胜数,一个月每天换三五次,也不会有一件重复的。主院旁边的厢房没住人,听说都是用来放衣裙的,听得温绣娘咂舌。   这齐娘子真够受宠的,城主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随了她。   既然有那么多的漂亮衣裙,齐娘子对双面绣也不过是一时感兴趣,若是时间拖得久了,抛诸脑后,温绣娘费了那么多心思,岂不是白搭了?   于是她算得上日以继夜的,叫巧凡准备吃食,除了夜里睡觉,一直都刺绣着,就怕过了齐娘子的喜欢劲儿。   温绣娘顾着刺绣,自然没心思理会两人。只要她们不打扰自己,都随两人去了。   巧凡自然更用心打听,唐子嫣怀里揣着太医给的药丸,每天吃一颗来安胎,抓紧时间多歇息,免得累着自己了。   巧凡确实用心,想要赶紧将功赎罪,很快就打听回来了:“夫人,听闻那绣娘姓万,她们都叫着万娘子,是个寡妇。长得高大,听说脸上受过伤落下疤痕,一直用面纱遮掩着。又是个哑巴,只能手脚比划着自己的意思。齐娘子心软,看万娘子手艺不错,可惜命运坎坷,便时常光顾她的生意,叫其他人很是羡慕又嫉妒。”   “约莫十天半个月进府一趟,就是祖传的手艺不能被人瞧见,齐娘子也答应了,万娘子替她剪裁修改新衣裳的时候总是单独两个人,连丫鬟婆子都赶得远远的。都说是怕被人偷学了手艺,便要过不下去了。”   唐子嫣闻言点了点头,心里越发困惑了。   “有打听到这位万娘子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说不出话是天生的,还是后来伤着了?”   巧凡又答道:“绣娘们道听途说,也没人看过万娘子脸上的伤疤,只有个婆子在万娘子刚上门的时候在旁边伺候着,万娘子给城主说的,是跟夫君回乡途中遇上了山贼,夫君为了救她死了,自己匆忙赶着马车逃走,到底还是被山贼的羽箭射中,毁了一张脸。可能受到了惊吓,再也不能说话了。”   城主原本疑惑万娘子长得实在高大,不比一般女子来得娇小瘦削,后来听说万娘子是北边人,这才释然了。北边的人不管男女都身材魁梧,万娘子相比之下倒是还算瘦弱了。   既然齐娘子心软,一个劲叫万娘子进府来,城主自然不会反对。   “算着日子,万娘子这两天也差不多时候该来了。”唐子嫣算了算,明天便是第十天了。   巧凡应道:“夫人,奴婢已经特地跟婆子打听过了,万娘子明天过午便会进府。”   “做的好,”唐子嫣笑着,对她颇为赞赏。若非有巧凡在,只怕自己也没那么快能打听到这么多的事来。   巧凡有些受宠若惊,到底还是红着脸难掩羞赧:“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配几副平常的药粉备着,我总觉得明天会很热闹。”唐子嫣托着下巴,只觉得这里面透着一丝诡异,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兴味来。   恰好温绣娘日夜赶工,把衣裙绣完了。虽说她有些市侩,为人也是见钱眼开,这手艺却是没的说,确实了得。唐子嫣看着那鸳鸯戏水,仿佛底下的湖水泛着涟漪,鸳鸯扑棱着翅膀交颈而行,实在精妙至极,便忍不住大赞出口:“不愧是温娘子,这刺绣漂亮得就像真的一样。”   “这是自然,祖传的手艺,哪里能差了去?”温绣娘也倦了,这些天都没能睡实,便挥挥手道:“你和巧凡去把绣品送了,我这就歇一会。小心点,别弄脏了!”   衣裙用锦盒装上,唐子嫣瞧着外头,快要到午时,真是天助她也,连忙应下,带着巧凡便出了来。两人有了由头来送衣裙,自然能进主院。   门口的婆子还叮嘱道:“别耽搁太久,万娘子很快便要来了,放下东西,拿了赏赐就走吧。”   唐子嫣赶忙应了,前头有大丫鬟领着,这才见到了齐娘子。   齐娘子瓜子脸,柳眉杏眼,眉宇间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哀愁,更是我见犹怜。乌发简单梳起,留下一束落在鬓角,更衬得肌肤如雪。身姿婀娜,胸大腰细,声如莺啼,难怪叫城主如此宠爱,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连唐子嫣看着,也不由赞叹,更何况是城主了。   她看着丫鬟呈上来的衣裙,嘴角露出一点浅笑:“温娘子做得很好,赏了。”   大丫鬟连忙拿出两个荷包递了过来,荷包一个轻一个重。只怕一个装的是银票,一个是金裸子。难怪那么多绣娘甘愿住到城主的后院来恭候差遣,这位宠妾出手十分大方,谁能不心动?   得了一次的赏,比做小半年的绣品还要来得赚,谁还愿意在府外接绣品苦苦煎熬了?   “夫人,万娘子来了。”丫鬟撩起帘子,低声禀报着,就见齐娘子双眼一亮。   “万娘子来了?快请进来。”   齐娘子又扫了眼唐子嫣两人,淡淡道:“回去吧,叫温娘子把相称的绣鞋一并做了。”   “是,”巧凡乖巧地应了,跟在唐子嫣后面出了屋子。   唐子嫣却琢磨,刚才齐娘子眼底的欢喜实在厉害。就算看见温绣娘那漂亮的衣裙,也不见如此高兴。都说她喜欢衣裙,自己却觉得,齐娘子不过是用这些漂亮衣裙来打发时间罢了。   要不然城主不止她一个小妾,就算再宠,也得做差事。一个人在院子里苦苦等待,不找些事做,只怕要闷疯了。   反正城主不差银钱,齐娘子便大肆挥霍着叫人做衣裙,总比出去惹是生非来得好。   巧凡带着唐子嫣出了主院后,又绕到了后面,为难道:“奴婢四处瞧了,只有这里能进去。”   唐子嫣一看,居然是一个狗洞,难怪巧凡这般为难了,便笑道:“没事,总比叫我爬墙来得好。”   那么高的围墙,让人更加为难,还不如这个狗洞呢!   两人穿过狗洞回了主院,周围伺候的婆子丫鬟已经被打发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怕是只剩下齐娘子和万娘子两个人。   唐子嫣好奇万娘子到底是怎样的,居然叫面色淡漠的齐娘子如此看重,便轻手轻脚地贴近了窗棂,向内看了进去。   这一看,不由叫她楞了一下。   齐娘子正对着自己,对面那个身形高大的,应该就是万娘子了。   果真高大,足足比齐娘子高了一个头,瞧着肩膀宽,若非说是北边的人,更像是个男子了。   万娘子伸手除下了面纱,唐子嫣以为她正要伸手比划,却见她突然上前一步,将齐娘子紧紧搂在怀里,嘴巴一张,居然开口了:“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再等十天,十天之后便随我浪迹天涯吧,倒是苦了你。”   唐子嫣倒抽了一口气,都说万娘子不会说话,这人分明会说,而且一开口,声音却是低沉啥呀,分明是男子的声音!   原来这万娘子竟然是宠妾的旧情人,想要带齐娘子离开城主府吗?   齐娘子双目含泪,湿漉漉地看了过来,脸上褪去了冷漠,露出欣喜的神色:“万郎说什么,能跟你在一起,再多的苦我也能忍耐下去的。只是城主府戒备森严,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我实在害怕连累了你……”   万郎看着她,笑道:“放心,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会鲁莽?我还想要跟你平平静静的生活,膝下再有一双儿女,一起白头到老的。”   齐娘子眼角的泪珠滚滚而下,扑入他的怀里,低声啜泣起来:“若非爹爹被牵连,我又被卖进了那样的地方,如今早就嫁予你,做了万夫人了,怎会委身于城主?”   万郎也是叹气:“这都是命……不过我知道你跟着城主,也是权宜之策,要不然在那样的地方,只怕更难保全自己了。”   他地上安慰着哭泣的齐娘子,后者双眼被泪水沾湿了,湿漉漉的更是叫人怜惜。两人紧紧相拥,齐娘子渐渐两颊绯红,胸口的丰盈微微磨蹭,叫万郎呼吸一紧,低头便吻上齐娘子微张的红唇,狠狠亲了一口,又抬头道:“你再等待几天,我们便能远走高飞,不能叫城主看出端倪来。”   “怕什么,他白天从来不到我这里来。我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万郎,我日夜念着你,你呢?”齐娘子青葱指尖在他胸膛上打着转,一双眼挑起,雾蒙蒙地含着歆慕和深情,一手搂住了万郎的脖子:“难道我已经失了清白,你不想碰我了?”   “别这么说,你也是情非得已。”万郎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抵挡不住美人的邀宠,大掌在她的丰盈上揉搓着,听见她低低的娇吟,更是按耐不住,把人抱上了旁边的桌子,急不可耐地解开裤带便闯了进去。   齐娘子闷哼一声,低吟逐渐拔高了几分,万郎低头堵上她的双唇,把声音都咽了下去。一时间桌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破碎的娇吟。   唐子嫣听着这声音,不由脸红心跳,也对齐娘子的胆大有些吃惊。   巧凡一张脸早就红得要滴出水来,捂着脸说不出话。   揉着脸,叫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一些,唐子嫣故作镇定,听着里面的声响渐渐安静了一些,便知道两人胡闹得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道:“还说万娘子怎么总是遮着脸,又单独跟齐娘子在一起……齐娘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通外人?若是叫城主知道了,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齐娘子正沉浸在欢愉的余韵中,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浑身一个哆嗦便坐起身来,胡乱把褪下的衣衫整理好。万郎也吓得不轻,两人胡闹的时候,外头居然有人偷听?   要是城主知道了,齐娘子被下猪笼不说,万郎也活不了!   齐娘子跟万郎使了眼色,后者会意,低声喝道:“到底是什么人,偷偷摸摸在外头,还不速速现身?”   唐子嫣不傻,就算不看,也明白两人为了遮掩丑事,必定不会叫她和巧凡轻易离开。   巧凡不懂武艺,自己更是打不过一个男人,出去不是找死吗?   ☆、第一百章 巧问话   唐子嫣向巧凡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把怀里揣着的药粉都换到手里,见机行事。   万郎见外面的人不出现,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裙,一边把面纱戴上,不确定屋外究竟有多少人,谨慎小心地又喝道:“不乖乖出来,是等着我去把你们揪出来?”   唐子嫣听得好笑,回了一句:“万公子胆子不少,虽说主院的丫鬟婆子都给打发走了,但是你说我在这里吆喝一声,她们会不会立刻回来看看自家主子跟别的野男人滚做一团了?”   就算两人收拾干净,穿戴整齐,叫人看不出端倪来,但是屋内的味道还在,谁进来一闻,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万郎真担心外头那人真大声吆喝,放缓了语气,又道:“既然你刚才没大声吆喝把人引过来,说明另有所求,对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唐子嫣隔着窗棂,低声笑道:“我想要齐娘子帮忙做一件事,事情一了,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生下多少孩子都没问题,我绝不会多加阻拦。”   齐娘子叫她说得红了脸,这人究竟在外头偷听了多久,连两人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要城主的账本。”唐子嫣听着里面的两人愿意妥协,多少松了口气。要是对方硬来,互相撕破脸,只会两败俱伤,引来城主,谁也逃不掉!   “不行!”齐娘子一口回绝,又解释道:“城主的账本都放在书房,外面有护院把手,我根本不能接近,又如何能帮你拿到手,这不是为难人吗?”   不说她能不能拿到,光是在书房周围转悠,引来城主的怀疑,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那男人虽然宠着自己,多少是当小玩意来看的,哪里真会用心。   一碰到他的逆鳞,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   唐子嫣倒没想到城主防范如此严密,便妥协道:“也好,我不想为难齐娘子。这样吧,这里有些药粉,你夜里趁机倒在城主的杯子里叫他喝下去……”   齐娘子兢兢战战,一手抓住万郎的手臂,颤着声问:“那是什么药粉,毒药吗?”   若是城主死在她的屋内,自己也脱不开干系。   “放心,只是迷幻药,叫城主迷迷糊糊的,说些真话罢了。”这是巧凡的父亲,那位赤脚郎中偶尔在山中遇上的一种花,吃一点就觉得飘飘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问什么都乖乖回答。吃得多了,便会昏睡,第二天会将近两天所有的事都忘记了。   看齐娘子还是谨慎不相信,唐子嫣也没了耐性。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赵玄凌身边去,哪里给他们再讨价还价,便冷哼道:“如今齐娘子也只能信我了,不然就等着承受城主的怒火吧!”   不乖乖听话,最多鱼死网破,谁也不会有好下场。   万郎咬咬牙,他准备了那么久,只等着十天后能带着齐娘子远走高飞,哪里坏在这里?   他握紧齐娘子的手,替她答应下来:“可以,我们帮你。但是事成之后,你也要帮我们离开城主府。若非如此,大不了同归于尽!”   “万郎!”齐娘子惊呼一声,没料到他居然答应下来了。   万郎叹着气,如今前有虎后有狼,他们两人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你答应我们吗?”   “好,我答应你。”唐子嫣想了想,看见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还是点头答应了,却又忽然问道:“万公子一路追随齐娘子而来,叫我钦佩得很,只是你跟齐娘子一起,家里长辈可是愿意?”   万郎的眼神黯淡下来,很快又抬起头道:“不愿意又如何,只要我跟齐娘子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你身上有足够的盘缠,能让齐娘子生活无忧,还是只等着家里人救济,拿着万家的钱跟她远走高飞?”听着万郎沉默了下来,唐子嫣也不多说,把药粉放在了窗台上:“今晚只要放指甲大小的药粉就行,我们今晚会再来的。”   说罢,她带着巧凡很快从后面的围墙离开了。   “万郎,”齐娘子满脸担忧,万郎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她说得对,万郎以前总觉得两人在一起,便足够了。就算再苦再累,两人携手度过,总会有办法的。如今一听,倒是有些愧疚了。   齐娘子在家里锦衣玉食,在红楼也受到善待,等来到城主府,也是万千宠爱与一身,从来没吃过苦头,却也愿意舍弃这些富贵跟他在一起,万郎又如何忍心叫她吃苦?   若是欢喜她,就该给齐娘子最好的生活,叫她无忧无虑,过得惬意快乐。   万郎原本是甩手书生,家里殷实,丫鬟成群,伺候在侧。等自己跟家里闹翻,独自出来后,才品尝到生活的艰辛。他以前视钱财如粪土,等在府外一个人过活,才发现银钱有多重要。   这些日子,要不是联系上齐娘子,叫她时不时补贴自己,万郎只怕是过不下去的,连米糠都吃不上。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握住齐娘子的小手直叫她有些疼:“万郎?”   “她说的对,我得做的更周全些,不叫你跟着我,倒是大吃了苦头。”万郎说完,琢磨着该如何搜罗足够的银钱。   夜里城主来了,齐娘子穿着一件橘色的衣裙,裙边的云纹仿佛像真的一样,加上脸颊清淡的脂粉,仿若天仙。今儿的齐娘子更是漂亮,一张芙蓉面,双眼含水,看得城主只咽口水:“今晚你看着很高兴?”   齐娘子一向素衣为主,脸上笑容很少,眉宇间含着惆怅,多少跟她家中落难有关。城主最是喜欢她这样,不常笑,偶尔一笑,叫人难以忘却,所以他才会豪掷千金,只为了叫美人一笑,却是值得的。   齐娘子面上的笑容一顿,垂下眼帘道:“新来的绣娘一手双面绣极为出色,今儿送来的衣裙实在漂亮至极。”   她叫丫鬟送来展开一看,城主也是眼前一亮,赞不绝口:“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   “多谢城主,”齐娘子倒了一杯清酒,壶里早就放了药粉,递给了城主:“我敬大人一杯。”   “好,”难得她主动,城主受宠若惊,只道齐娘子今天得了好衣裳,心情愉悦,低头便就着她的柔荑,喝下了这杯酒。   “夜深了,我们也就寝吧。”   齐娘子一听,不由有些慌乱了。万郎放心不下,离开后瞧瞧从后门又回了来,只道落下了东西,便藏在屋外,正盯着里面。   以前没让他看见也就罢了,若是万郎看着自己跟城主亲热,会不会心有芥蒂?   她勉强笑了笑,又倒了一杯酒,心里着急药效还没显:“我再敬大人一杯。”   城主笑哈哈地又喝下了,伸手搂住齐娘子的纤腰缓缓摩挲:“爱妾今儿怎的这般热情,莫不是想我了?”   “小女子幸得城主垂怜,这才离开了红楼,对大人自然是感激的。今儿看着那衣裙,便想到若非大人,我今天也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去。”齐娘子说着,也不由红了眼圈,她对城主是感激的,只是心里早早便有了万郎,唯有辜负了城主。   城主看她红着脸,脸上满是伤感,怜惜道:“你也是受家里牵连,要不然怎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方去?齐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即使在闺阁时也素有美名……”   他脸上渐渐热了,不由奇怪:“今儿怎的觉得这般闷热了,叫我出了一身汗。”   说罢,城主揽着齐娘子,踉跄着走到床榻前,忽然就一头倒了下去。   齐娘子吓了一跳,伸手摸向城主的鼻息,还有气,这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万郎赶紧进来,在门口挂了一个红灯笼,这是给唐子嫣的暗号。   一刻钟的功夫,唐子嫣便带着巧凡来了,她们一直就守在后面,只等着暗号一起便进来。到底唐子嫣谨慎了一些,等了一会,确实没有危险,这才出去的。   看见床榻上昏睡的城主,唐子嫣笑道:“多谢齐娘子了。”   齐娘子这才看到她,不由一惊:“你不是替温绣娘送来衣裳的人,难道那绣娘也……”   “不,温娘子不过是恰好要进府,我便使了些银两跟着来到底。”唐子嫣说着,身后的巧凡上前搭上城主的脉搏,抽出发髻里的银针,在手臂的穴位上一刺,城主便睁开了眼。   齐娘子一惊,连忙起身后退,被万郎扶住了。   巧凡对唐子嫣点了下头:“夫人,已经好了。”   唐子嫣安抚齐娘子道:“药效已经起了,不必担心。”   她转头对着城主,低声问道:“账本藏在哪里?”   城主目光涣散,听见唐子嫣的话,半晌才答道:“书房,暗室。”   唐子嫣追问:“暗室在哪里,怎么进去?”   “字画后面,开关在书架的玉佛里。”城主有问有答,声音平整,就像是喃喃自语。   唐子嫣心喜,又问:“账本放在暗室哪里?”   “柜子,第二格。”城主似乎挣扎了一下,半晌才回答。   见状,唐子嫣不免有些担心,巧凡却道:“账本对他来说很重要,有些为难挣扎是理所当然。”   遇上不愿意说的事,便会想要拒绝,却到底挡不住药效?   唐子嫣松了口气,如今只要联系府外的赵玄凌,派人把账本偷出来,便能得到物证。或许证明太子有罪,又或是无罪。   但是,她该怎么联系上赵玄凌?   绣娘进来后,出去便难了,唐子嫣有些头疼。   忽然听见外头一声猫叫,她一愣,忽然想起赵玄凌有次告诉过自己,江元镇等人互相联络,便喜欢用猫叫,为这事还闹过乌龙,险些被人用棍子当作夜猫想要赶走。   唐子嫣赶紧出去,没多久一个小厮便出现在跟前,对她前身行礼后低声道:“账本的事,夫人尽可放心,包在小的身上便好。”   “你是?”她看着小厮,也压低声音问道。   小厮抬起头,呲牙一笑:“小的是将军的属下,派遣到夫人身边保护。”   他扫了眼屋内的齐娘子和万郎,又道:“人多口杂,夫人还是叫巧凡姑娘处理了两人为好。”   唐子嫣一愣,处理他们……怎么处理?   ☆、第一百零一章 白忙了   屋内的两人隐约听见小厮的话,心里一寒。   处理他们,是要杀掉他们,免得走漏了风声吗?   万郎隐约猜测,这群人潜入城主府,只怕城主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这是抓把柄来了,牵扯到他们两人,知道的太多,怕是要走不了。   若是杀人灭口,他们更是首当其冲!   齐娘子吓得腿都软了,被万郎勉强扶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不容易跟万郎相遇相认,又憧憬着能够在一起,如今却要走到头,去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吗?   唐子嫣也是一惊,到底没想过要杀人灭口。   她看了身后满脸恐惧的两人一眼,又瞥向小厮,巧凡倒是笑了:“两位不必害怕,他的意思是,叫你们也喝下那药粉,忘掉今晚的事。”   “就这么简单?”齐娘子半信半疑,万郎也是举棋不定。   “当然,我们夫人心善,何必叫这点小事脏了她的手?”巧凡说着,在酒壶里倒了些药粉摇晃均匀了,斟满了两个杯子:“喝了,然后忘掉今晚的事。”   齐娘子伸手要接过,万郎率先夺了过来,盯着酒杯看了许久,对她说道:“我先喝,待会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你……”   他想说叫齐娘子逃出去,可是那小厮无声无息出现在屋外,显然是个有身手的。齐娘子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又如何能孤身逃得出去?   齐娘子听出万郎话里的意思,含着泪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她端起另外一个杯子,两人一道喝完了。很快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巧凡扶起齐娘子,拖到了床榻上,小厮上前将万郎扛在肩头上,几个闪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唐子嫣看着两人利落地收拾好了,便把酒壶里余下的酒水倒在了窗外。仔细查看了一遍,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这才带着巧凡离开主院,回到了温绣娘的屋内。   出来前,以免温绣娘找不到她们两人,惊动了其他人,巧凡便在水里下了一点助眠的药粉,她们回去的时候,温绣娘依旧睡得香甜。   唐子嫣想着那小厮今夜去书房把账本偷出来,她就能功成身退,很快回去跟赵玄凌相聚了。   离开了几天,她倍感思念,恨不得立刻回到赵玄凌的身边去。   辗转了一夜,天亮这才擦亮,唐子嫣便被巧凡叫醒了:“夫人,账本已经顺利偷出来了。”   她点了点头,起身穿戴好,知道自己是要离开城主府的时候了:“等等,账本呢?”   “在这里,”小厮连夜把账本偷出来,不能轻易出入城主府,就把账本直接送到巧凡的手里。   看见账本还包得严严实实,显然巧凡没有打开过,唐子嫣接过来翻了翻,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上面列举了近一年来的收入,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期和数目。   最让唐子嫣惊心的是,城主那么多的银钱,居然都是抢来的!   抢的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官府押送的官银!   难怪城主豪掷千金,一点都不觉得心疼,押送的官银几十车,光是抢一次,平常人痛痛快快过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更何况城主抢的不止一次?   他做得隐秘,却也小心,上面的数目记得清清楚楚的,叫人看得瞠目结舌。   唐子嫣按下心跳,一页页翻下去,越看越是双眉紧皱。   这个城主果真胆大,抢劫官银越发频密,估计是有恃无恐。   最让她注意的是,最后的几页还列举了需要打点的人,上面连人名官职都写得清清楚楚,排行在第一列的,赫然是太子爷!   既然需要打点,证明这些人就是默许了城主的作为。等抢劫了官银后,再分些好处给这些人,太子必定拿的是大头。   难怪城主抢了一次又一次,只怕挥霍多了,送走的多,便要不够了,只得不断抢劫,才能满足挥霍的需要。   唐子嫣倒抽了一口气,心里满是忧虑和烦闷。   若是跟太子爷有关系,会不会就连累到曾湘玉了呢?   她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这个账本,不能就这么交上去!   “那个小厮呢,在哪里?”   巧凡见唐子嫣走来走去,看完账本后眉头就没松开过,连忙答道:“那人说了,若要见他,只要把窗台的水仙花放到南面的窗台上去,他今夜亥时便会过来。”   闻言,她点了点头,巧凡立刻把水仙花放好,又问:“夫人,我们今天不离开这里?”   账本已经拿到手了,巧凡跟着唐子嫣忐忑不安,就怕她出了丁点事。留在城主府越久,便越是危险。   “不,我要先弄个清楚,才能安心离开。”   唐子嫣等了一个白天,夜里不免有些焦躁。原本今天就能离开了,偏偏这账本叫人心惊胆战的。   温绣娘早就服下了药,昏昏睡去了。   亥时一到,两声猫叫之后,巧凡打开门,小厮便很快溜了进来,向唐子嫣行礼:“夫人,叫小的来,是有何吩咐?”   小厮也觉得奇怪,他原本等着唐子嫣一走,很快也跟着离开。   如今唐子嫣留在这里,他也只得留着。   “我问你,拿这账本的时候,书房有人把守吗?”   “是,有一队护院在书房附近巡逻,两个护卫守在门口。小的趁着交班的时候进去,打开暗室,将账本偷出来的。”小厮一五一十地说着,不免奇怪她为何会问。   唐子嫣皱眉,心里的不安更甚了:“前后没有任何人发现?”   “对,”小厮低下头,他在赵玄凌底下是极为出色的,素来没出过差错。   她这样问,倒像是轻视自己的能力。   唐子嫣也觉得自己一时心焦,倒叫人误会了,便轻声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这账本重要得很,我觉得偷出来未免太容易了一些,城主府的戒备也太轻忽了一些。”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低声答道:“城主府外戒备森严,府内却是松懈一些。城主此人刚愎自用,又狂妄自大,不相信有人能闯入府内。”   唐子嫣拿着账本,忽然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很可能也有人像我们这般,潜入城主府内,然后把账本偷走?”   巧凡盯着账本,疑惑道:“夫人,可是账本仍在……”   小厮也附和道:“回夫人,小的检查过了。上面包好的油纸并没有人拆开过,泛着黄,应该放着有一段时日了。纸张和笔迹都不是新的,不可能是刚刚被人替换下来的。”   他这么说,显然是胸有成竹。   唐子嫣叹气,或许她是多虑了,又或者太想给太子爷脱罪,叫曾湘玉不必担忧。   曾湘玉才怀上了孩子,就要承受这样的事,她总觉得不忍心。   小厮听了她的话,出于谨慎,又道:“若是夫人不放心,小的今夜再潜入书房暗室里看看。”   “城主子时前会离开,那时候正好交班。”   唐子嫣想了想,反正他们再留一天,再潜入看看也好。   小厮那夜潜入,不过是为了账本,也没太过留心周围,如今特地进去四处查看,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出端倪来了。   他是跟随赵玄凌上过战场的,一般人哪里能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   放账本的柜子是紫檀木,年岁已久,檀木香气已经淡得几乎没有了。只是放在里面的东西,却沾染上了一点点的味道。   但是小厮回想起来,那账本上根本没有丝毫的香气,必然是被人换过了!   唐子嫣的怀疑是对的,账本和纸包都做得天衣无缝,连字迹比对过了,也是仿照了城主,一笔一划没有丁点不同,显然是花了大力气的。纸包泛着黄,应该是刻意熏过,看着像是放了很久的样子。   那伪装连他这样看惯了的人,都被骗了过去,更何况是其他人?   小厮把自己的行迹收拾干净了,便去找唐子嫣。   “夫人猜测得对,这账本很可能是假的。”   唐子嫣闻言一惊,又是松了口气。是假的,那里面的内容也很可能是假的,或许跟太子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小厮实在佩服,忍不住问:“夫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这账本很可能是假的?”   她一听,不由笑了笑,摇头道:“我看不出来是假的,只是这心里希望它是假的。”   这样的回答叫小厮听得糊里糊涂的,唐子嫣又道:“你能跟将军联系?那就告诉他账本的事,再说我暂时不回去了。”   小厮一听,不由急了:“夫人,将军说这两天必须要送夫人出去。”   “还没找到真的账本,我若是就这样走了,必然会留下遗憾。”唐子嫣斟酌片刻,又道:“能够进出书房的都是什么人,你都去查一查。对将军的传话,按照我的意思去办。”   她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再多话。   小厮愁得一张脸皱了起来,叫他按照唐子嫣的原话传回去,赵玄凌还要剥了自己的皮?   他跟巧凡使眼色,可是巧凡也没办法,这位夫人决定的事,哪里是底下人能劝得住的?   她悄悄跟小厮眨巴着眼,小声道:“笨蛋,快去问将军怎么办!”   小厮恍然大悟,他们劝不住夫人,不等于赵玄凌不行啊!   ☆、第一百零二章 赠英雄   唐子嫣叫小厮把假的账本送回去,那些人既然掉包,把假账本送到自己的手里,就是想呈上去给圣人看了,好把太子爷给牵扯进来。   她绝不会乖乖当那个棋子,如了那些人的愿!   小厮放回去很顺利,不到两天,城主也发现账本被人换了,还多了不少奇怪的记录。   他混迹官场多年,都是人精了,哪里看不出来?   城主心里担忧的是,那些人出入自己的书房犹如无人之境,简直当他是死人。   若是哪天想要了他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前想着没有人那么大胆闯进府里放肆,如今城主便不再那么想了。   他狠狠惩罚了最近巡视的护院,打发掉这些人,换了一批。   “听说城主请来一批高手进府里,就是怕有人打他的主意。”巧凡打听回来,眼底有些不屑,那城主真是个贪生怕死的,没想着把账本弄回来,居然先找到高手保护他自己!   “城主难道就没在意那真账本,到底落在谁的手里了?”唐子嫣差异,没料到这城主倒是够镇定,够沉得住气的。   “估计城主觉得,账本哪里有他的命来得重要?”巧凡这般说着,又猜测道:“或许城主带着侥幸,账本丢了好几天,也没出什么事,府内依旧歌舞升平,该怎样就怎样,可能觉得对方拿着账本也对他没有威胁。”   “最多是想要敲诈他一笔银钱,就不了了之,对吧?”唐子嫣嗤笑一声,这城主倒是个大方的,不过也是,能用银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破财消灾罢了。   “知道请来的高手都是什么人?”   巧凡摇头,颇为遗憾道:“那些高手就住在城主的主院附近,奴婢轻易不能靠近,外围的戒备比之前要森严多了。”   想也是,城主吃了一次亏,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疏忽,再摔倒一次,唐子嫣对她点点头,赞道:“你做得很好,继续四处留心,也得谨慎着别给卷进去了。”   “是,夫人。”巧凡被夸奖,不由一脸高兴。   温绣娘捧着锦盒回来,脸色不算很好看。巧凡连忙迎了上去,接过锦盒,低声问道:“温娘子,这是怎么了,齐娘子不喜欢这次的双面绣?”   “不是,她很喜欢。”温绣娘摇摇头,有些迟疑道:“就是觉得需要修改几处,回头你们两人再替我送一回吧。”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里间,连锦盒都没理会。   巧凡觉得奇怪,温绣娘亲自送绣品,是看见了两人拿回来的赏赐,才明白齐娘子究竟有多大方,不由懊恼至极,再也不给两人去送了,都是独自一人亲自送东西的。如今突然改变主意,她不由皱眉道:“温绣娘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要赏钱了?”   唐子嫣也觉得古怪,但是巧凡出去打听了一圈,也没听说齐娘子呵斥过温绣娘,反而对她做的双面绣赞不绝口,还赏赐了不少金裸子。   要是平常,温绣娘早就欣喜若狂了,怎会蔫蔫的,脸上没一丝喜色?   巧凡到底打听到一件事,便是那天温绣娘送绣品的时候,恰好城主就在一旁。   唐子嫣一愣,巧凡倒是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了:“夫人,会不会是城主有意纳温绣娘做第二十房小妾,所以温绣娘为难了?”   “若是能当城主的小妾,你觉得温绣娘会为难吗?”在唐子嫣看来,温绣娘早早丧父做了寡妇,再嫁已经难了,留在娘家是尴尬,留在夫家是受罪,这才会不辞万里,背井离乡到城主府里谋个绣娘的差事。   要是能当城主的小妾,富贵荣华享不尽,温绣娘哪里会拒绝,只怕觉得是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毫不犹豫就得答应下来。即使争不过年轻貌美的齐娘子,好歹衣食无忧,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巧凡觉得也是,温绣娘从来不是什么视贞洁为命的女子,能再嫁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两人猜来猜去,也不能确定到底如何,便索性放开了。   温绣娘修补了两天,便叫她们把锦盒送过去。   巧凡留了心,便道:“温娘子,奴婢一个人送过去就好,留姐姐在这里等着娘子的差遣吧。”   说要唐子嫣留下,温绣娘连忙摇头:“不用留人,我想要歇一下,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有点声响就觉得头疼欲裂,怎么也睡不着。”   说罢,也没给巧凡开口的机会,她直接把两人推出门去。   巧凡捧着锦盒,不由有些急了。叫唐子嫣留下来,不过是试探温绣娘。如今看她的态度,只怕事情是针对唐子嫣的,叫自己怎能不心焦?   把水仙花放在窗台上,再夜里等小厮出现,就实在太迟了。   巧凡就像热窝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踱步,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倒是唐子嫣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她说:“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见巧凡还哭丧着脸,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唐子嫣又笑着逗她:“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等事情不对劲,你挡在前头撒点药粉就好。”   听着挺好,巧凡连连点头,掏出怀里藏着的小包,翻了又翻,里面的东西种类不少,足够对付十个八个大男人都没有问题:“夫人,奴婢准备好了,一点全须全尾地把夫人带回来。”   唐子嫣听了,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那就有劳你了。”   两人把锦盒送到齐娘子那里去,齐娘子因为服下了药粉,对她们没什么印象,看了看锦盒里的衣裙就点头道:“不错,叫人赏了温绣娘。”   身边的丫鬟也给了两人赏钱,却没让她们立刻离开:“你们跟着我来,城主召见。”   城主要见她们?   唐子嫣有点惊讶,巧凡绷着脸,担心是不是事情败露,叫城主看出端倪来了,抓着袖子,摸到里面藏好的药粉,这才稍微定神。   “磨蹭什么,能得城主召见,是你们的福分。”丫鬟说着,率先向前走,两人只好跟上。   城主倒是和蔼可亲,看着两人行礼好,目光转向唐子嫣,叫巧凡绷着身体,防着他随时发难,对夫人不利:“好,果真是个标致的小娘子。”   一声夸赞,叫唐子嫣不着痕迹地皱眉。   城主又懒洋洋地说道:“你们应该听说了,我的书房失窃,少了一座名贵的金佛。”   两人闻言,低眉顺眼地点头,巧凡一只手已经探入袖子里,抓着那包药粉了。   “我花重金请来不少高手,只是他们千里迢迢而来,身边缺了那么些贴心人,又看不上府里的庸脂俗粉……”   城主絮絮叨叨说了几句,终于说道了正题:“大师无意中在花园看见唐娘子,惊为天人。你们跟着温绣娘,以后也不过是个平常的绣娘罢了。绣娘日夜刺绣,眼睛很快就要坏了,倒不是个长远的生计。若是跟着大师,也能好好享福不是?”   唐子嫣算是听明白了,城主想要把自己献给那好不容易招来的高手,好笼络住他们。   如今领头的开口要人,城主自然不会拒绝。   “奴婢蒲柳之姿,如何能进得了大师的眼?”   城主摆摆手道:“他看中你,你只管跟着他就是了。我这边也会给你不少嫁妆,若是喜欢,收你做义女再嫁过去也行。”   他算是给了唐子嫣不少的体面,又是收做义女,又是送嫁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唐子嫣再不配合,乖乖听话,那就真是不识抬举。   唐子嫣悄悄阻拦了巧凡想要把城主弄晕的举动,他们说着话,屋外却守着不少新来的护院。一个个虎背熊腰,目光狠戾,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迷晕城主是简单,可是迷晕之后呢?   用城主做人质,匆忙逃出府外吗?   那她们这段时日在城主府的隐忍,不就白费功夫了?   毕竟真账本,还没出现,连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着。   敢开口要她,倒是个胆大的。唐子嫣打算见步行步,低声应了下来:“多谢城主,奴婢感激不尽。”   看她上道,城主这才笑了:“好好伺候这位大师,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巧凡出来的时候快要哭了,唐子嫣避开那些护院瞧瞧道:“把东西都给我。”   高手大多自负,不会把自己一个小娘子放在眼内,到时候用药弄倒他,叫这人在梦中以为如了愿,自己能继续留在城主府,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巧凡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把药粉递了过来:“白色的是迷药,红色的是叫人在梦里快活的……”   她红了红脸,这些药都是父亲琢磨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很好,”唐子嫣接过药粉藏好了,很快有丫鬟领着她去见那位大师。   刚进屋,丫鬟便退了出去,不好打扰两人单独相处。   唐子嫣一瞥见有道人影接近,打算先下手为强,立刻抓着药粉,就要洒过去。   可是她的动作够快,那人的动作更快,闪身到唐子嫣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擒住,一时动弹不得,不由心里惊慌。   自己不该过于自负,该叫巧凡藏在屋外,伺机而动的!   唐子嫣面色有些苍白,却感觉身后人渐渐贴近,不由浑身一僵。   那人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耳后敏感的地方,立刻叫耳根都染上一片粉色。   尤其这人还不满意,附身就吻上唐子嫣白皙的颈子,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唐子嫣挣扎了几下,却是挣脱不出,急得眼睛都红了。   身后那人吻够了,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声音说不出的熟悉。   她顿时一楞,回过头来,不由大吃一惊:“将军?”102   第一百零三章好帮手   唐子嫣吓了一大跳,赵玄凌怎会这里?   她害怕外头有人听见,声音压低了许多,小声问道:“将军为何这里?城主说那位大师……”   突然唐子嫣话语一顿,目光看了过来。   见赵玄凌噙着浅笑看着她,再不明白自己就是笨蛋了:“那个大师就是将军?”   “不错,”他许久不见唐子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见她没有瘦,脸色白里透红,就知道被巧凡照顾得挺好,不由暗自点头,回头要嘉许那个忠心丫鬟:“听闻你过了日子,却要留下不愿意出来,我只好亲自过来了。”   唐子嫣被他抱起来,榻上坐下,自己则是坐赵玄凌腿上。熟悉怀抱叫她浑身放松,想到刚才惊吓,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将军是故意,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吓得我魂儿都没了。”   “谁让你不赶紧出来,叫我府外担惊受怕?”拍了拍她娇臀,赵玄凌也是不满。天知道他多想直接闯进来,把唐子嫣带走?   要不是江元镇拦着,自己只怕把事情都弄砸了。   “正好城主府失窃,城主要找绝世高手来帮忙,我常年边疆,是个生面孔,便带着几个暗处小子进来了。”赵玄凌说是隐世高手,城主听闻后三请四请才请出来,自然不会多想,加上他简单露了一手,浑身煞气叫城主看得心惊又满意,二话不说就把人接回来了。   唐子嫣盯着他,实哭笑不得。隐世高手?   这又是江元镇想出来,给赵玄凌遮掩身份吧?   也是,城主府失窃,城主哪里能不跳脚,正好江元镇抓住这一点,收买了城主身边几个机灵小厮,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个绝世高手,城主哪里能不入瓮?   亏得赵玄凌装模作样,把唐子嫣吓得不轻。   粉拳锤了他几下,唐子嫣算是消了气,这才说起正事来:“将军应该知道了,城主书房暗室账本是假。”   小厮传回去消息并没有那么详细,赵玄凌点头道:“我听闻账本是假,就明白这其中必定有诈。”   因此他不放心唐子嫣,说什么都要进来城主府,好助她一臂之力:“这件事实蹊跷,我进来事除了江元镇,也就只有圣人知道了。”   唐子嫣明白他意思,赵玄凌进城主府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其赵玄凌用了绝世高手头衔进来,只守暗处,除了城主基本上没人见过他,容易办事了,不会叫其它钉子发现。   唐子嫣把知道事都一一告诉了他,又道:“这分明是针对太子爷,那账本要是我无知无觉地送到圣人手里。就算圣人相信太子,对账本半信半疑,到底还是叫圣人心里跟太子生了嫌隙,以后便少了几分信任了。”   “不错,那人目只怕就这里。”赵玄凌对朝廷事不甚意,却也明白圣人年迈,太子底下十几个兄弟,说没有想法是假。   若是太子熬不过圣人,那么继承人就很可能是余下十几个兄弟中挑选。   不管如何,太子就是大障碍。只要铲除了,其他人才有机会!   所以唐子嫣留下,寻找真正账本是出于一番考虑,也是明智决定,却叫赵玄凌府外等得心焦,索性自己也进来了。   搂着她,赵玄凌叹气:“要是娘子多依赖我一些,就不必叫我如此担心了。”   唐子嫣依偎他胸膛上,笑道:“要是我六神无主,拿不准主意,只会哭哭啼啼,只怕将军也不会喜欢我了。”   捏了捏她脸颊,赵玄凌想想也是。要是唐子嫣是个不谙世事小姑娘,遇事除了哭只会嚷嚷,估计自己也受不住。他要是一个并肩而立妻子,不是多养一个女儿:“娘子说得对,不过偶尔也可以多依赖我一些。”   “如今我不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好把事情彻底解决了?”唐子嫣用脸颊蹭了蹭他,叫思念她许久赵玄凌立刻给蹭出火来,一手挑起她下巴,便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唇舌交融,两人都忍不住溢出一声惬意地喟叹。他们数日不见,日夜想念着彼此,这一碰触,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赵玄凌大掌唐子嫣身上慢慢游弋,慢慢有些不满意了,从衣襟探了进去,抚上她柔嫩肌肤细细摩挲。   唐子嫣叫他揉搓得浑身发热,忍不住溢出两声破碎娇吟,叫他又吻上来,堵住了双唇,把声音都咽了下去。   因为怀孕关系,身子特别敏感,唐子嫣很便瘫软他臂弯里,轻轻喘着气,双唇红润娇艳,双颊粉红,眼睛湿润迷离,叫赵玄凌又是身下一紧。   唐子嫣感觉到身下坚硬,红着脸看了外头一眼:“将军,外面有人吗?”   “刚开始有人盯梢,如今已经走了。”赵玄凌耳听八方,早就发现有人外面。城主只怕担心唐子嫣面上答应,其实不识趣,惹恼了大师,那就糟糕了。   “那人会不会听出了什么来?”唐子嫣不免担心,自己刚才声音会不会太大,叫人怀疑了。   “放心,那人离得远,也是怕被我知道了,城主暂时还不想惹恼了我。”赵玄凌笑笑,又亲了亲她红肿嘴唇,亲昵地磨蹭着。   唐子嫣听得又红了脸,那人远远瞧见,便是自己想要挣扎,后叫赵玄凌给制住了,搂搂抱抱,两人便黏糊一起。   城主听见回禀,自然笑得开怀。还担心唐子嫣不懂得伺候,如今瞧着大师果真厉害,一下子就把人给收拾得妥妥帖帖,像小猫儿一样乖顺,不愧是大师!   叫城主没了怀疑,两人屋内便不用太担心有人听墙角了。   “将军除了圣人,不叫人知道进了城主府,是怀疑圣人身边亲近人跟这件事有关系?”唐子嫣喘着气,推开他一些,提着心问起正事来。   “娘子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我们前脚才到,后脚马上就拿到了账本。要是账本掉包得早,城主不可能没发现。”这只能说,背后人不但对圣人出巡事十分了解,还很清楚城主所作所为,甚至知道唐子嫣进府去究竟为了什么。   这样人,除了隐藏圣人附近,对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又会是谁?   唐子嫣听着,不由毛骨悚然。试想歹徒藏身自己附近,对自己所有行踪了如指掌,真不是一件好事:“将军,这个人是否能查出眉目了。”   赵玄凌皱眉,摇头道:“那人做得太谨慎小心,实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根本无从查起。”   连江元镇都觉得棘手,这件事才尤为难办,也是叫赵玄凌不放心唐子嫣一个人城主府内。   若说那人原先是想借着唐子嫣手,把假账本送到圣人手里。但是后来被她发现了端倪,没按照对方预料去走,恼恨之下对唐子嫣动手也是很有可能:“近你便住这个院子里,这是我地方,一般人不能随意进来。”   既然城主已经把人送给了他,唐子嫣就能理所当然地留下来伺候他,想必城主听了,只会点头同意。   果真赵玄凌一开口,城主喜不胜收,立刻叫人送来女子用器具物什,毫不吝啬,都捡着精致贵重来,想着讨好唐子嫣,也叫大师心里妥帖。   赵玄凌进府后一直绷着脸,看着便不好相处,这次居然难得嘴角一弯,显然是极为满意,城主这才擦掉冷汗,跟着笑了。   首饰玉器也一并送了不少过来,反正城主财大气粗,也不吝啬这点银钱。   等唐子嫣开口要把巧凡弄到身边来伺候,城主二话不说,第二天就把人送过来了。   巧凡担心了一夜,眼睛熬得红彤彤,看见唐子嫣,几乎要哭出来了。   只是看见唐子嫣身后男人,她不由一噎,吓得跌坐地上。   好城主看见赵玄凌也有点腿软,一个小丫鬟见了大师吓得哭了也是常有,叮嘱了几句,留下人便走了。   “夫人,将军他……”巧凡这才松了口气,原来那位大师就是将军。原本她还想着晚上潜进来不管不顾地救走唐子嫣,好歹被那小厮拦住了,只说夫人没事,叫她安心等着就是。   幸好没贸然闯进来,要不然打扰了将军好事,她肯定没好果子吃!   要找出城主身边那个出入书房偷走账本人,少不得需要仔细排查。唐子嫣忽然一步登天,成了齐娘子之外受城主看重女子,每日赏赐如流水般送进了院子,叫那些绣娘看得眼红。   温绣娘原本因为答应了把唐子嫣送给城主身边大师,心里愧疚,毕竟是收了唐子嫣银钱,却把人往火坑里推,实良心过不去。   如今见她过得风光,叫身边绣娘调侃着,心里不免有些复杂。   想要跟唐子嫣攀关系人自然不少,但是能看见她人少之又少,都说大师十分欢喜她,根本不给她外头走动,免得叫人看了去。   如此宠爱,自然没人去动大师逆鳞,于是巧凡就成了香饽饽,不少绣娘甚至丫鬟婆子都使劲讨好她。   巧凡也没摆架子,跟以前一样,嘴巴又会说话,很就跟府里丫鬟小厮都打成了一片,从他们嘴里挖到了不少东西。   “能出入书房,除了齐娘子,便只有城主身边大丫鬟粉蝶了。这个粉蝶虽说是丫鬟,暂时还没名分,不过早就跟城主厮混一起了,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唐子嫣琢磨着,齐娘子一心只想跟万郎逃走,哪里会有心思打探账本事?   那么,唯一线索,就只有这个叫粉蝶   第一百零四章现真身   “这个粉蝶是去年才进府,进来不久,很就受到城主青睐,便留身边做了丫鬟。不过一年,就被升为大丫鬟了。”巧凡把打听来事细细给唐子嫣说了,这粉蝶府里可是大红人,齐娘子再受宠,可没她来得厉害。   城主身边贴身丫鬟不说,偶尔还能做主,斟茶递水,白天伺候,晚上也伺候,既是城主心腹,又是他枕边人,这双重关系叫粉蝶府里简直像半个女主子一样。   倒是这粉蝶也是个稳重聪慧,没摆架子叫人厌恶,跟府里丫鬟婆子都相处得不错,又懂得小意温柔,从来不吃醋争宠,这得城主欢心了。   可以说,城主若是府里谁都有可能偷换了账本,唯独粉蝶不会,对他是一直死心塌地。   “粉蝶家里都有什么人?”唐子嫣琢磨了一下,又问道。   巧凡想了想,答道:“听说家中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去年意外亡故,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可惜家产都叫亲戚瓜分了,唯一弟弟早年摔伤了,落下病根,如今躺床上要人伺候,根本走动不了。”   一双腿脚已经废掉弟弟,所以粉蝶进府,是因为维持生计,好赚取给弟弟药费来?   “粉蝶厉害,一年内就得了城主宠爱。原本住贫民街道,不到一个月就搬到了一个小院子,如今是买了一座两进大院子,采买了一个哑巴婆子伺候她弟弟。府里丫鬟婆子都对她赞不绝口,说粉蝶以前算是大家闺秀,家中没落了,也没自怨自艾,反而立刻担起责任来,才没叫可怜弟弟跟着受苦,说起人都佩服她。”   “确实了不起,一般闺秀若是遇上这样事,只怕要哭哭啼啼,哪里会出去抛头露面,好养活自己和弟弟?”唐子嫣轻轻叹气,也不由感叹。这个粉蝶还真是能屈能伸,以前家里也是掌上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有过这样苦日子?   如今不但卖身进府,还没名没分地跟着城主这样年长了二十多岁男人,粉蝶说不难受,怕是不可能。但是她一个人委屈,却叫弟弟过上好日子了,确实也算得上女中豪杰了。   唐子嫣忽然对这个丫鬟十分感兴趣,夜里跟赵玄凌提起时候,也忍不住赞道:“若我是她,只怕也做不到这样。”   赵玄凌搂着她,不悦道:“娘子哪里会落到那样田地,不是还有我吗?”   “是,有将军,我又怎会受委屈?”唐子嫣见他不高兴了,连忙开口哄道。   被他连连亲了好几口,嘴唇又红又肿,唐子嫣才算是被放过了。   “既然娘子感兴趣,不如我们去瞧瞧那丫鬟?”   “怎么瞧?”唐子嫣被亲得晕乎乎,没能跟上赵玄凌想法。   “看看这丫鬟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赵玄凌一手抱起她,趁着夜色,很闪身离开了院子。就算怀里抱着一个人,他身手依旧灵敏,动作极地避开了巡视护院,落了城主院子里。   两人坐一棵大树枝干上,正好对着书房窗棂,能够清楚得看见里面,里面人却只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树影,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恰好粉蝶端着宵夜进了书房,粉色抹胸裙,身姿袅袅,端端正正给城主行礼。   听着巧凡意思,还是粉蝶主动搭上城主,如今瞧着她规规矩矩举动,倒是叫唐子嫣有些惊异。   还以为粉蝶是个妖娆女子,反正书房也没其他人,挨上去跟城主亲昵也没什么。   偏偏粉蝶规矩得就像平常丫鬟,一点都不主动勾人,放下宵夜后,便慢慢上前给城主斟满了空掉杯子。   放下茶壶,她柔荑却叫城主握住了,放手心里把玩了几下,手上一用力,粉蝶就叫他揽了怀里,一掌握住她丰盈,一手搂住她纤腰,笑道:“你总是这般拘束,我面前走来走去,倒叫人心痒痒。”   粉蝶有些不好意思得红了脸颊,挣扎了几下,是叫一张小脸仿若艳霞。原本只算是清秀容貌,霎时间眉宇间春意勾得人移不开眼。   城主揽着她,是撒不开手了。这个丫鬟平日看着端庄贤淑,总是规规矩矩,模样也只算是清秀。等到了床榻上,却是热情妖娆,像变了一个人似。   若果粉蝶跟府里那些想攀高枝丫鬟一样,平日就勾勾搭搭,举止轻佻,他或许不会收房里。随意一招手就能招来好几个年轻貌美丫鬟,城主又不是没尝过,开始还有几分兴味,时间久了便腻味了。   粉蝶却不同,白天安静规矩,不会自己做事时候打扰,嘴巴也够紧。城主试探过了,书房里跟管家说话,一句都没传到外头去,这才点头叫粉蝶进书房伺候。   时间一长,书房被收拾得干净利索也就罢了,粉蝶总是知晓每一样东西放哪里,又熟悉城主习惯,叫他用得趁手,看着可心,对她是喜欢了。   夜里陪床,粉蝶起初羞涩,后面也渐渐放开了,被城主撩、拨得浑身酥软,很就顺从了身体,整个人趴城主身上,紧紧圈住他,叫他尝到了极乐滋味。   有些女子看着不起眼,却是越发耐看,粉蝶便是如此。   城主对她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宠信,时不时书房里便胡闹起来。   反正书房是府里禁地,一般人不会随便闯入。齐娘子又不爱出院子,只喜欢摆弄那些漂亮衣裳,所以城主也加肆无忌惮一些,直接撕开粉蝶衣裙,把人压书桌上便胡闹起来。   唐子嫣看得赧然,扭过头埋入赵玄凌怀里,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倒是一动不动,叫她心里不痛,伸手便覆上他双眼,也不叫他看见其他女人身子。   赵玄凌勾了勾嘴角,倒是顺从地被她柔软小手蒙住,只听声音,不再看了。   两人书房里闹得凶,粉蝶娇媚声音里含着几分呜咽,像是被城主弄得疼了,抗拒得扭了扭腰身,却叫城主是身下一热,抓住她腰侧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往深处撞去。   粉蝶趴书桌上,胸前一片冰凉,身后却是一片火热,整个人软绵绵没了力气,任由城主摆布。许是不够满意,城主又将她抱起来,狠狠压书架上,又冲撞起来。   她双手扶住书架,腿脚早就软了,嘴角溢出断断续续呜咽声,却叫城主是热血沸腾。   白天那个规矩正经丫鬟,如今正被自己弄得满脸红霞,又浑身发软,露出痛苦又难耐声音,让人有种想要狠狠疼爱,甚至想要她露出多美妙可人表情来,城主这样想着,直把粉蝶弄哭了,双眼红彤彤,浑身青青紫紫一大片,这才算是意犹未地住了手。   粉蝶啜泣了一会,一时起不了身,勉强套上衣裙,这才慢慢扶着书架站起来,伺候城主穿戴停当了,又像没事人一样换掉了冷茶。   城主瞧见她通红眼角,还有些蠢蠢欲动,到底怜惜她,打发粉蝶出去了。   赵玄凌继续抱着唐子嫣跟粉蝶身后,她先是回房间换了一身,又把乌发梳得整整齐齐。等亥时一过,便抱着一个小包袱从角门出去了。   守着角门小厮显然是熟悉,见是她,手下几颗银角子,爽地叫粉蝶出去了:“又回家看你弟弟?你弟弟真幸福,再没有比你好姐姐了。”   粉蝶勉强笑笑,黑夜里拐了个弯,很便来到一个大院子。   大院子离城主府不远,价钱必然不少,她一个丫鬟居然进府不到一年就住上了这样好院子,叫唐子嫣有些吃惊。   赵玄凌搂着她翻墙到了一棵树上隐匿了身影,很又退了出来。   等离院子有些远了,唐子嫣才敢开口问他:“怎么了,院子里有什么不对吗?”   赵玄凌没来得及回答她,吹了个口哨,附近很闪出两道身影,转眼就向他们来方向而去。   过了一炷香功夫,两人绕了一个大圈,这才回到城主府,赵玄凌带着她回到院子里,这才开口答道:“院子有人盯着,发现了我们,立刻追上来了。”   唐子嫣听得有些紧张,又想到后来出现两人:“将军叫人引开了?”   “不错,若是叫他们跟到城主府,只怕要暴露了我行迹。”赵玄凌离开前,圣人说是叫他到附近一个闹灾荒小地方巡视,江元镇叫了一个跟赵玄凌身量背影有几分相像手下装出他样子,掩人耳目。   只是有心人会发现,这个“赵玄凌”从来戴着纱帽,没露出过真容,必定有所怀疑。   唐子嫣皱眉,他们明,那些人暗,总是这样防不胜防,实叫她恼火。   跟去人很回来了,其中一个便是江元镇,低声禀报道:“老大,那跟来是个死士,武功路数自成一派,也不知道是哪里出来。”   说罢,他又笑了:“小子跟我声东击西,把死士引走了,我绕回去院子一看,那丫鬟是有一个不能行走兄弟不假,屋内还藏着一个奸、夫。”   见赵玄凌绷着脸,似是对那个奸、夫是谁根本没放心上,江元镇不免有些挫败,每次卖关子,老大就没配合过,只得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答了:“那男人匆匆忙忙走了,满屋暧昧味道,就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好事,男人却床榻上落下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是上好和田玉,背面刻着一个‘蒋’字。”   第一百零五章好棋子   唐子嫣闻言,不由吃惊。“蒋”字玉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圣人跟前大红人蒋光寒。   她扭过脸,不确定地问道:“将军,出巡队伍里,有多少人姓蒋?不对,是家里能养得起死士蒋家有多少?”   江元镇捂嘴偷笑,低声替赵玄凌答道:“回嫂子,府上能够养死士蒋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蒋大人国公府。”   区区死士,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就算是郡公爷,也不敢豢养。   也就国公爷是好几代下来,祖先还是跟着始皇帝打过江山,养着死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唐子嫣嘴角一抽,彻底无语了。   蒋光寒真够败家,叫死士守院子里警戒,为难道是能跟粉蝶那丫鬟偷情?   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也不知道那死士旁边听墙角,感觉如何?   “等等,”唐子嫣忽然回过神来,真账本不见了,粉蝶是唯一能自由出入书房丫鬟,然后蒋光寒又跟粉蝶私下来往甚密。   种种事情交织一起,她不能不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拿走真账本人,或许是蒋光寒?   唐子嫣目光不由对上赵玄凌视线,惊讶道:“账本难道蒋大人手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玄凌嗤笑一声,伸手抚了抚她乌发,淡淡道:“还能为什么,到底是为了利益。”   江元镇点头,也补充道:“下特地去查了这个粉蝶,以前家道中落时候,有人伸出援手,才没叫粉蝶沦落到泥尘里。那人出手大方,红楼出了一笔钱,叫老鸨照顾她,这才叫粉蝶没受什么罪,一直好吃好喝地照顾着,等学了一身伺候人本事,这才把她赎出来,安置一个小小院子里。之后事,便顺理成章,粉蝶卖身进了城主府。”   “所以说,这个背后帮助了粉蝶人是蒋大人。为,就是把粉蝶送到城主身边?”唐子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年前把人送到城主身边,难道蒋光寒未卜先知,城主会有一个账本,圣人又会亲自到此处出巡?   这也未免太逆天了,她看不出蒋光寒还有当神棍才能。   江元镇忍不住低头,捂嘴偷偷笑了。   赵玄凌挥挥手,叫他赶紧走,免得待会走不了。   见状,江元镇耸耸肩,知道老大不给自己笑话大嫂机会,赶紧溜了。   唐子嫣也看出自己说了傻话,没见江元镇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不由一张脸红透了:“难道不是吗?”   赵玄凌笑笑,揉了揉她脑袋,解释道:“圣人出巡,哪里是心血来潮事。该准备,吃用穿,都不能马虎。还得推算天时地利,要是走过地方哪里发大水把路给淹了,哪里突然大暴雨走不了,该如何是好?”   唐子嫣听得若有所思,喃喃道:“难怪一路走来还算顺利,不过下了两场小雨。钦天监原本想着就是一堆神棍,没想到挺厉害。”   闻言,赵玄凌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娘子这话我跟前说说就算了,要是被钦天监那些老头子听见了,必定气得胡子竖起来,小心背后用古怪手法叫人倒大霉。”   他想起当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元镇当年就是年少气盛,出战前钦天监要卜卦,他小声嘀咕这是神棍胡说,打战哪里是卜卦能算出来事。”   “然后呢?江副将就倒大霉了吗?”唐子嫣眨巴着眼,忍不住笑开了。   “对,那些老头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方式,他倒也没连累得有性命之危,就是比一般人倒霉了好一阵子。吃饭噎着,喝水呛着就算了,有一次行军经过泥潭,他战马不知道为何突然一摔,把马上他也摔进了泥潭,叫他一时没防备,啃了好几口泥巴。”   当时正是要夜行军,悄声无息地绕到突厥军后方,战马腿上都包着布条,就是为了不出一点声音。江元镇这一摔够狼狈,从头到脚都是泥巴,他捂着嘴怕发出声音,一张脸黑乎乎,黑夜里只能看见一双亮晶晶眼睛。周围兄弟看见了,想笑不能笑,憋得都内伤了。   等围剿了突厥军,一群兄弟不管走到哪里,看见江元镇就捧腹大笑。   迎接大军其他士兵看见了,还以为他们打了胜仗高兴疯了。   只有江元镇郁闷,这事还叫兄弟们偶尔开玩笑时候提起来,第二把手脸面都丢了!   为这事,江元镇还打算偷偷潜入钦天监,狠狠给那些老头子弄一场恶作剧。   谁知道刚潜进去,老头子们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了,门口放了三个老鼠夹,大门上面放了一桶馊水,硬是叫江元镇甘拜下风,灰溜溜回来了。   唐子嫣听赵玄凌说着,虽然不怎么详细,可能不习惯描述,有点硬邦邦,只是她稍稍一想,就能想象到当时情景,“噗嗤”一声就笑得开怀极了。   两人说完江元镇趣事,笑闹了一会,才回到蒋光寒身上来。   “将军,若是蒋大人做,这事只怕有些棘手。”   蒋光寒是圣人心腹,一年前就知道圣人要出巡,路线都了然于心,早早就物色了粉蝶这个极好棋子。粉蝶也没叫他失望,花了一年,就成了城主枕边人,还是极为宠信丫鬟,能够书房随意出入。   不管出了什么事,城主只怕都想不到粉蝶身上来。   这样厉害棋子,若是叫人收买了去,蒋家必然是得不偿失。   这世上能维系一对男女之间紧,不是金钱,却是情谊。   粉蝶早早便知道一个人私下救济了自己,给老鸨很多钱,好照顾自己,心里哪能不感激。   锦上添花哪里没有,雪中送炭,却让人感动和窝心。   犯事女子很难赎出来,那人必定费了一番功夫。说是当年跟父亲是故旧,是忘年交,一直书信来往着。没能来得及救父亲,到底还是帮了自己。   等粉嫩看到因为办差经过来看望自己蒋光寒时,俊美面容上带着温柔笑意,手握折扇,一身月白衣裳,端得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郎。   这样男子,叫她如何能不动心?   蒋光寒即使如今叫粉蝶立刻去死,只怕她都会答应下来,何况不过是卖身进城主府,然后做城主枕边人?   粉蝶是鼓起勇气,趁着夜色迷离,两人月下小酌,将自己第一次献给了蒋光寒,算是全了一番心愿。蒋光寒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壮有力,依偎他胸膛时,粉蝶觉得自己是世上幸福女人。   进了城主府后,两人只是偶尔书信联系,粉蝶再没见过蒋光寒,但是她心里,只有蒋光寒是自己男人。被城主折腾时候,她就闭上眼,把身上吃撑人当做是蒋光寒,这样她才会好受一点。   一年后,蒋光寒再度出现,粉蝶对他思念早就泛滥成灾,自是不愿意叫他轻易离开。   只是她脱下衣裙后,看见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痕迹,忍不住红了眼圈,捂着脸痛哭起来。   粉蝶觉得自己再也配不起蒋光寒时候,他却温柔地对待自己,细碎轻吻覆盖那些肆虐痕迹上,叫她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若非被人打断,这一夜她愿意跟蒋光寒一直抵死缠绵到天明……   蒋光寒离开时候不由有些懊恼,死士很就回到了他身边,见这位大人冷着脸,立刻跪地上一动不动:“是什么人?”   “对方太狡猾,又极为熟悉附近地形,属下跟丢了。”死士木着脸,知道自己必然要受到惩罚。   果然蒋光寒气极,冷声道:“回去自己受罚,再叫另外一个人盯着粉蝶。”   “是,”没要他命,已经是大人仁慈了。   蒋光寒握住折扇,不管是被打断好事懊恼,还是被人发现狼狈,都叫他心里极为不爽。   粉蝶是极好棋子,如今笼络住,也是怕她一时心软,嘴巴不够严实。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女人都是如此,被城主善待了,又有过无数肌肤相亲,粉蝶心对城主开始内疚了,有些动摇了。   蒋光寒要做,就是把粉蝶动摇心拽回来,只记得他一个人。   想到粉蝶身上青青紫紫痕迹,他皱着眉只觉得有些恶心,回府后看见迎上来唐子茗便吩咐道:“立刻备下热汤,我要沐浴。”   唐子茗打扮得光鲜漂亮,一袭粉色纱裙把她身姿勾勒得加婀娜妖娆,可惜蒋光寒看也不看,面色冷淡,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暗忖这男人是不是又跟哪个狐狸精厮混去了,这才对自己没兴趣?   想到出巡才没多久,多少村姑都红着脸看着蒋光寒,有些胆子大还想攀高枝,都被唐子茗发现一一打发掉了,要不然蒋光寒身边还不知道要多几个穷酸通房丫鬟呢!   唐子茗亲自伺候蒋光寒沐浴,瞥见他后背几道指甲印,显然是刚刚留下,是笃定蒋光寒被哪里狐狸精给迷惑上了,登时面目狰狞,咬着唇满心恨意。   敢勾搭她男人,那就要有承受她怒气觉   第一百零六章愿代劳   自从赵玄凌来了,唐子嫣每天不用伤脑筋,从早到晚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没几天小肚子就起来了,她不由叹气。再这样吃下去,等离开城主府时候,自己都要走不动了吧?   温绣娘几次要过来,都被巧凡挡住了。   不怕温绣娘有什么坏心,就怕被谁教唆着,或者当作靶子使,到底对唐子嫣和腹中孩子不利。   三推四推,眼看温绣娘脸色越来越黑了,唐子嫣发话道:“让她进来吧,把人惹急了,也没什么好。”   温绣娘进来后,看见红光满面唐子嫣,不由心生羡慕。   瞧瞧她运气多好,刚进府不久就被贵人看上了,如今过着锦衣玉食生活,那一身华衣,单单一件,就比温绣娘一年赚银钱还要多,怎能不叫人嫉妒唐子嫣好运气?   没见着传说中那位大师,温绣娘小小松了口气,也不免遗憾。都说这位大师一身武艺出神入化,简简单单地伸出手,就能叫三五个大汉向后摔了几丈远。   就算为人冷漠,听说府里,除了城主谁也不乐意见,架子摆得够足,但是这份厉害功夫,哪个女子能不仰慕世间英雄来着?   温绣娘也不例外,不过仰慕是一回事,跟着那样男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喜欢识趣些,没得床榻上只会莽撞,弄得人除了疼只有难受。   “唐娘子,许久不见了,瞧着气色真不错。”   唐子嫣近嗜睡了,懒洋洋懒得跟她寒暄:“温娘子几次要见我,可是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   温绣娘迟疑了一下,瞥了眼巧凡,欲言又止。   巧凡自然不愿意离开唐子嫣身边,赵玄凌不,要是温绣娘对夫人不利该如何是好?   “巧凡性子你也是明白,嘴巴紧,从来不乱说话,有什么不能说呢?”唐子嫣也不想单独面对温绣娘,就算这个绣娘背景清白,不懂武艺,也不像是有害人心,但是肚子里还有赵玄凌和自己孩子呢,她哪敢冒险?   温绣娘一听,半晌才开口道:“我是想让唐娘子请大师城主大人面前提一提我,不用如何,只要提起一次就行了。”   唐子嫣觉得古怪,她怎么突然要人城主面前提起?   巧凡倒是听明白了,皱着眉道:“温娘子,难道你跟城主大人他……”   温绣娘脸颊一红,低下头去,声音跟蚊子一样,结结巴巴道:“也不多,只是跟城主大人有一次露水姻缘。”   可是之后,城主就像完全忘记她一样,叫温绣娘等得颇为心焦。   实没办法了,只好厚着脸皮到唐子嫣这里,想着能碰碰运气。   唐子嫣吃了一惊,温绣娘倒是厉害,她跟巧凡离开这才没多久,就勾搭上城主了?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主动,还是城主大人强迫了你?”   温绣娘脸红红,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夜里有些热,我浑身是汗,黏糊糊不舒服,便起身去后院打水。”   自从唐子嫣和巧凡走了,她身边没了丫鬟,这些小事都得自己动手了。   “出了屋子,到处黑乎乎,我勉强打了半桶水,不小心洒了自己身上,湿透了大半,正说晦气时候,冷不丁有人从身后抱住我。我吓着了,回头一看,却是城主大人。”   温绣娘看见唐子嫣攀了高枝,心里也是痒痒,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年纪不大,跟丈夫成亲也不过一两年,正是水蜜桃熟透时候,比一般青涩小姑娘多了几分少妇韵味。脸蛋长得不差,身材袅袅,即使不能攀上个厉害,就是城主府护院也是了得。   如今心心念念城主大人居然青睐了自己,她哪里会推托。到底装作矜持半推半就,便跟城主井边成了事。   谁知道城主品尝完了,挥挥袖子走了,再也没来找过温绣娘,她自然是急了。   巧凡抿着唇,对温绣娘委身城主举动不怎么赞同。城主年纪不小了,又是个花心,身边美妾十几个,通房丫头是数不清,如今正宠着齐娘子,书房里还有一个粉蝶,她居然敢招惹?   温绣娘见唐子嫣不出声,低声啜泣起来:“我也是没办法,齐娘子养着十几个绣娘,一个人穿衣衫哪里需要那么多,也总不能一直留城主府里,哪天齐娘子不喜欢了,叫我到哪里去?丈夫死了,我成了寡妇,被夫家人指指点点,又不敢回娘家,乡下地方,丑事传千里,一点小事哪家哪户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实过不下去,才会背井离乡,可是一个寡妇实太苦了,不抓住一个可心男人,即使为妾也好,叫我如何过日子?”   她不是没想过,城主府里赚一笔银钱就离开,府外开一家卖绣品小店,维持平日生计便好。只是温绣娘想得美,却叫同院一个上了年纪绣娘给泼了冷水。   老绣娘以前也开了一家卖绣品店面,只是铺面租金也就罢了,附近街道地痞无赖还要敲诈一笔,要不然就天天来闹事,生意也做不下去。把这笔钱给了,又有其他同行来绊脚,后实没办法,一点绣品能卖多少钱,经营不下去,只能关了门。   温绣娘听得心里都凉了半截,所以夜里愁得睡不着,没想到去井边打水,就遇上了城主。这样机会哪里还再有,她心里动摇着,便顺从了城主。   如今没能如愿,还后院眼巴巴地等着,实等不下去了。   唐子嫣叹了口气,知道温绣娘过得不容易,但是盘上城主,胃口也太大了一点:“我回头跟他提一提,大师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就不是我能说了算。回头得了信,我便叫巧凡去告诉你,不必叫你再白走一趟了。”   温绣娘这才破涕为笑,千恩万谢地走了。   巧凡等她走远,才担心地问道:“夫人真要帮温娘子……如愿以偿?”   她看来,温绣娘明知道城主就是拈花野草主儿,哪里会认真,露水姻缘还祈求什么回报吗?   让唐子嫣帮忙,能给夫人带来什么好处?   唐子嫣摇摇头,若有所思道:“这个温娘子也有几分姿色和手段,未必不能跟粉蝶争一争。”   等她跟赵玄凌提起温绣娘,后者很就明白了唐子嫣意思:“你想叫温绣娘跟粉蝶争宠,好叫城主怀疑粉蝶?”   唐子嫣点头,低声道:“我们直接告诉城主,他必然是不信。若是有温绣娘吹着枕边风,潜移默化,倒是能叫城主对粉蝶怀疑。”   其实不必怀疑,蒋光寒都出现粉蝶身边,两人私下没有来往根本不可能,只怕城主都给戴绿帽了,知道后哪里会不明白账本究竟遗落何处?   “有人帮着温绣娘推波助澜,就不信蒋光寒还能借着粉蝶操控着城主府里一切!”   而且唐子嫣凭着身为女子直觉,并不觉得风流蒋光寒会有多喜欢粉蝶:“蒋大人对待粉蝶,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会跟她一起,多数是为了笼络住粉蝶心。”   如此一想,只怕粉蝶是对城主日久生情了。蒋光寒担心她倒戈,这才会不顾危险,夜里跟粉蝶院子里私会。   这位蒋大人真是忙,利用着棋子,还怕这颗棋子跑了不听话了,只能赔上身子,好叫粉蝶继续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唐子嫣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蒋大人到底怎么想,难道勾搭别人妻妾别有一番滋味?”   赵玄凌却皱了皱眉头不高兴了,蒋光寒勾搭别人妻妾里面,还包括了唐子嫣:“他竟然还想着打你主意,真是不知好歹。”   唐子嫣伸手他胸膛上抚了抚,给赵玄凌顺气道:“他不过是得不到,便一直记挂着罢了。”   若是得到了,蒋光寒只怕是要弃之如敝履。这样男人,总是想把所有事都掌握手里,偶尔出了点差错,没能牢牢拿捏住,别觉得心痒难耐。   蒋光寒看向自己那灼热目光,唐子嫣从来没感觉到一丝一毫喜欢和眷恋,只有浓重占有欲和势必得罢了。   赵玄凌被她抚出火气来了,不知道是对蒋光寒生气,还是心里难耐,低头狠狠攫取唐子嫣双唇,辗转缠绵,虽然怒气冲冲,搂住她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四片唇紧贴间斯磨缱绻。   直到唐子嫣满脸通红喘着气,他才放过了那张红艳双唇,亲吻着她耳后柔嫩机会,呼吸急促,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还有好几个月,实太难受了。尤其他正是血气方刚时候,刚刚开荤没多久,就得开始吃素了。若说以前没尝过甜头,自然没什么。但是品尝过曼妙滋味,叫他心心念念着,如何能不难受了?   唐子嫣伸手搂住他脖子,紧紧贴赵玄凌胸膛上,敏感身体也有些意动。只可惜她身子因为中过药关系,孩子要特别小心,只能暗暗压下了。   她深吸了口气,脸颊绯红渐渐消褪了一些:“温绣娘事,将军打算怎么做?”   “娘子决定就好,试一试也无妨。”赵玄凌搂着唐子嫣,并不觉得她提议有任何不妥当。不叫他们脏了手,有人愿意代劳,没什么不好。   第一百零七章不眠夜   叫赵玄凌去做搭线人,把温绣娘送到城主跟前,未免太难了。   他简单直接,吩咐下去,叫护院别拦着温绣娘就好。   巧凡去知会了温绣娘一声,她欢欢喜喜地打扮得花枝招展,里面穿着一件红纱衣,外面搭着一件披风,端着亲自**汤便进了主院。   城主听着禀报,出去看见娇羞温绣娘,忽然想到那晚喝醉后,尝了这个寡妇,倒是有一番滋味。   不比粉蝶和齐娘子都是清白出身,温绣娘比两人放得开。   当时井边,周围厢房离得不远,温绣娘压根没有顾忌,双手扶住井口,被他搂着从身后狠狠冲撞,嘴边溢出娇吟安静夜里尤为大声,叫城主浑身一热,衣衫未褪,不过解开裤头就要了这个寡妇。   “温娘子来了?”   见城主露出一点笑,没嫌弃自己,温绣娘自然是喜出望外。   她欠身行礼,很被城主牵住自己手,握大掌里把玩,偶尔指甲刮过温绣娘手心,撩拨意味浓厚,她并非不经事小丫头,哪里能不知道城主意思,双颊是绯红。   放下托盘,温绣娘装作不知道城主火热身体已经贴近自己后背,温婉道:“听闻城主大人近日劳累,便擅自做主炖了鸡汤给大人补补身子。”   城主看了鸡汤一眼,凑近温绣娘颈侧一嗅,笑道:“果真很香,叫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吞下去。”   他这说不止是鸡汤,也有她。   温绣娘风情万种地瞥了城主一眼,倒没太矜持,叫人顿生无趣,轻声低语:“大人是想先喝鸡汤,还是先吃了奴婢?”   她这样胆大模样,倒是叫城主稀罕,身下一热,便搂住了温绣娘:“自然是你先喂饱了我,再把你自己送我。”   温绣娘红着脸推了推他,便顺从地解下披风,露出纱衣下袅袅身姿。   城主搂住她坐自己腿上,温绣娘端着碗,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若是不小心漏了点嘴角,温绣娘直接俯身用舌尖舔走。   他大掌原本圈温绣娘纤腰上,很慢慢往上一挪,握住了她一边丰盈揉搓着。似是被喂得不耐烦了,城主索性抱起她躺桌上,扯掉纱衣,裹胸也撕破了,半碗温着鸡汤便洒温绣娘身上。   她惊呼一声,鸡汤已经不热了,却有些黏糊糊,十分不舒服,娇嗔道:“城主大人真坏,把奴婢衣服都弄坏了。”   城主咬着温绣娘耳尖,笑了:“不怕,衣裳坏了,回头我叫人赔你十件八件。”   她听得喜滋滋,双腿圈住城主腰侧,被他附身一点点将身上鸡汤舔走,又热又痒,温绣娘浑身都泛着粉色,发髻早就散乱桌上,显得面若芙蓉。   城主得了这么个尤物,越发欢喜了,尤其温绣娘声音带着一点家乡口音,尾音微微上扬,有种撒娇感觉,叫他越发用力疼爱身下人儿。   压桌上弄了一回,两人都有些筋疲力,却也满足得很。   城主抬起头,见窗外粉蝶端着茶盏站不远处,似是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不由有些意气阑珊。   这几天粉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推脱说身子不适,不能伺候他。   一连推了好几次,城主也不高兴了,故意冷了她两天。   如今会接受温绣娘,也是有些赌气味道里头。   见城主没了动作,望着窗外愣神,温绣娘抬头便看到外面那个清秀丫鬟。她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哪里不知道城主身边这个极为受宠大丫鬟粉蝶?   不满城主一颗心都放了粉蝶身上,温绣娘扭着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娇声催促道:“大人……”   城主被她娇滴滴声音唤醒,身下人目光迷离,一截粉嫩舌尖舔着下唇,双眼微抬,修长双腿把他圈得紧紧,不由回过神来,拍了拍她娇臀道:“真是个乖乖,这么想要我?”   他哪里是那种长情人,不过是叫粉蝶坏了心情,有些不痛罢了。反正粉蝶不愿意,多是女子愿意倒贴自己身边来,这温绣娘不就是了?   “来,自己动一动。”城主抱住温绣娘,忽然坐椅子上,叫两人相连地方埋得深了。   温绣娘闷哼一声,很搭上他肩膀,缓缓动了起来。   一时间,书房里再次传来一阵耳红心跳声音,叫外面守着护院也忍不住红了脸,频频向内张望。   这绣娘说是寡妇,怎么比红楼姑娘还要浪?   城主这次真是捡到宝了,光是听着那声音,就叫人浮想联翩,何况是抱怀里恣意品尝?   唐子嫣想到温绣娘聪慧,胆子又够大,必然很能得到城主另眼相看。   却没想到温绣娘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区区几天,就叫城主夜夜宠幸,很便抬了做第二十房小妾。   派了巧凡去送了贺礼,这丫头回来时候满脸不悦:“夫人不知道,温娘子如今被丫鬟婆子巴结着,院子里那些绣娘也纷纷来祝贺,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奴婢?”   做了城主小妾,大师再厉害不过是下属,下属女人又如何能叫温绣娘礼待了?   巧凡暗恨,真是小地方出来,眼皮子也太浅了些,以为抬了做小妾,就真能圈住城主心吗?   城主之前宠着齐娘子,以前纳十八位都被丢一边冷落着,温绣娘就不怕很会失宠了吗?   唐子嫣闻言,倒是笑了:“幸好温娘子是个短视,要不然她跟我们太过于接近,以后倒是有些有些说不清了。”   两边越是没有牵连,以后温绣娘做了什么,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巧凡双眼一亮,确实如此,没得被温绣娘连累了。   “不过这粉蝶也奇怪,都失了宠,城主这两天也不待见她,没见她书房伺候了,她也不像是担心,反倒每天欢欢喜喜地往家里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院那些丫鬟婆子都私下猜测着,粉蝶失了宠,这是得了失心疯,举止古古怪怪。不去哄着城主,重得了他信任,反倒不闻不问,不是得了失心疯是什么?   唐子嫣却清楚,粉蝶为何急着往家里跑,院子里藏着一个男人呢,还是圣人跟前尚书令蒋大人,跟城主跟他比起来,算了什么,提鞋都没那个资格。   哪边重要,粉蝶比谁都清楚。与其没名没分跟着花心城主,倒不如蒋光寒身边混个小妾当当还好。只是蒋大人,事成之后真会把粉蝶接回去吗?   一个城主身边宠信过丫鬟,后却到了他身边,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齐娘子那边准备得如何了?估摸着,就是今晚了吧。”唐子嫣想到当晚万郎话,两人要私自出逃,便是这一两晚事了。   既然答应了,她自然会帮忙。   巧凡点头,应道:“那小厮来禀,说两人已经准备妥当,就今夜子时,巡逻护院换班时候离开。什么都好,只是大人不免为难。”   唐子嫣一听,不由笑了。这倒是,赵玄凌怎么说都是城主重金青睐大师,功夫了得。若是被一对平常男女成功逃掉了,真叫人笑掉大牙。   这趟祸水怎么也不能叫赵玄凌沾上,让城主怀疑了该如何是好?   她琢磨了一会,忽然笑了,刚好赵玄凌回来,便低声道:“将军,我们来一次祸水东流如何?”   赵玄凌瞧见唐子嫣眨巴着眼,满眼戏谑,就知道谁又得倒霉了,爽地点头了。   太医都说了,唐子嫣原本中了药,身子骨有些弱,如今调养好了,还得保持心情愉,孩子才能长得好。所以只要能让她高兴事,无伤大雅,赵玄凌都随她去了。   唐子嫣高兴地亲了他脸颊一口,搂着赵玄凌道:“将军好了。”   “难道我以前待娘子不够好?”赵玄凌抱着她,不满得皱眉。   巧凡已经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唐子嫣见四下无人,又他唇上亲了一记:“将军一直都很好……”   余下话,被赵玄凌堵上她嘴,结结实实地咽了下去。   大掌唐子嫣身上揉搓了几下,赵玄凌叹着气,只能去洗凉水澡,叫唐子嫣衣衫凌乱地坐床榻上,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看外头夜色道:“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齐娘子跟万朗私奔,只怕要给城主府闹个天翻地覆。   赵玄凌洗完澡,坐她身边道:“你先睡一下,免得夜里给吵醒了,又要睡不好了。”   唐子嫣打了个哈欠,看着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能眯下眼,她便听话地躺下了。   今晚上演一场好戏,她当然不能错过,需得养精蓄锐,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她闭上眼,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握住赵玄凌手,很便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八章引祸水   唐子嫣睡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动静。   很巧凡进来,向她点了点头道:“夫人,齐娘子已经跟万公子离开城主府了。”   “很好,接应人已经准备好了?”唐子嫣懒洋洋打着哈欠,倚赵玄凌胸膛前揉着眼,还没完全睡醒。   “都准备妥当了,”巧凡两眼亮晶晶,迫不及待看后面好戏了。   赵玄凌起身,扶着没骨头一样唐子嫣笑道:“再睡一会才起来?”   “不了,再睡下去,就要错过好戏了。”唐子嫣笑笑,巧凡上前伺候她穿戴好。   赵玄凌已经先走一步,因为城主被吵醒知道齐娘子跟别男人跑了,气得脸都绿了,正大发雷霆。他这个挂名大师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好歹城主是花了重金请自己来,真正需要自己时候哪里能不见人?   果然城主看见赵玄凌不顾深夜时分,立刻从温柔乡里赶过来,面色好看了一些。   赵玄凌也没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叫了底下两个徒弟跟上了,大人是要活,还是死?”   一开口就决定齐娘子和野男人死活,就算城主还暴怒之中,都忍不住后背一寒。   只要大师愿意,他们死活就牢牢掌握手里,只需要自己一声令下,很送回来就是两具尸体了。   不过称呼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自己宠妾居然跟野男人跑了,传出去叫他怎么做人,还有脸面出去见人吗?   他对齐娘子也不薄,那些衣裙想要就送,几乎是百依百顺,如今竟然敢私通别男人,简直是没将自己放眼内!   要是直接杀了,倒是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不,大师,叫他们就这样死了,实太便宜了他们!”城主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   “我明白了,”赵玄凌点头应下,挥挥手,身后两道身影很就融入夜色中,再不见踪迹。   城主大开眼界,心知这位大师厉害,底下能用人也是不逊。   捉拿那对狗男女事,看来根本不需要大师亲自动手,他脸色一缓,想到待会能看见那个狗男人真面目,狠狠齐娘子面前折磨他,就感觉心里好受了一点。   叫齐娘子背叛自己,以后有她好受!   很有人回来禀报:“大人,他们两人进了一间院落。”   “我们去看看,”城主带上护院,准备亲自去撕开那野男人真面目。   赵玄凌却伸手拦住了他,低声道:“院子里或许有诈,大人不必亲自过去。”   “有大师,即使有诈,我又有什么不放心?”城主对他十分信任,有这人,就算是陷阱,自己都无所畏惧。   赵玄凌劝诫过了,城主不听,那就是他事了。   果然一行人悄悄抵达院子外围,忽然一道黑影迎面而来,直扑城主面门。   城主惊得连退两步,躲护院后面,脸色都白了,腿也软了。   幸好大师反应够,一下子就挡住了,刀剑相交声音传来,城主略略松了口气。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护院也不敢胡乱插手,很就见那黑影被赵玄凌擒住,双手双脚和下巴都被卸掉了,不由皱眉。   难道齐娘子没有出逃,而是有人挟持她离开,再挖了一个大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   若是如此,自己倒是冤枉了齐娘子。   城主想着自己也算英俊多金,齐娘子没道理要跟着别人跑,府里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出去吃苦头?   他越想越是如此,看见凶徒被擒住,上前道:“幸好有大师,不然我就危险了。这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要刺杀朝廷命官?”   “不过是家里养着一条忠狗而已,不成气候。”两个人很把这死士拖下去,城主没能看清楚,也不意刺客会被赵玄凌带到哪里去。   “大师,我们这就进去?”   “不,大人带着心腹独自进去为好。里面钉子都叫底下人拔掉了,大人不必担心。”赵玄凌说完,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开口。   城主心知这个大师是沉默寡言,既然说得出口,院子里自然没有任何危险了。   但是只带上心腹,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纳闷,到底还是听从了大师话,只叫了老管家跟着自己进了院子。   院子很安静,低低虫鸣四处传来,凉风习习,倒是个好地方。   身后管家却四处张望一番,忽然低声道:“大人,这里似是上回替粉蝶姑娘买下院子。”   城主对身边人不错,该给都会给,从来不会吝啬。   粉蝶虽然跟他身边没名没分,但是很得自己心,城主也不会亏待了她。粉蝶弟弟药费都是账房出,还给她买了一个大院子。   当时是管家亲自看过才买下,就怕委屈了粉蝶。   如今他既然开口,必定就是粉蝶院子。   城主想到那位大师话,不由恍然大悟。看来背后那些人把陷阱设齐娘子身上,好引着自己离开城主府,再来到粉蝶院子,是放下了戒心。   这份心思倒是慎密,幸好有大师,自己才能幸免于难。   他越发得意,自己花费千金请来大师果然厉害,真是请对人了,这笔钱也没白花!   城主步子轻了,只是接近主院时候,传来一阵若有似无娇吟,直钻到他心里去,叫人心痒痒。   他瞥了眼身后管家,管家跟着城主将近二十年,素来有眼色,顿住脚步,就原地候着了。   城主听出那是粉蝶声音,嘴角不由一勾。这个小蹄子府里总是一副清高模样,后来被自己冷落了,也不吱声,还不是夜里想着他,寂寞难耐?   他加了脚步,想着粉蝶床榻上必然衣衫半露,看见自己会不会露出欣喜若狂目光?   若是粉蝶今晚伺候得好,城主不介意把之前跟她之间不愉通通忘掉,重待她好……   只是他推开门,看见不是粉蝶娇羞眼神,而是震惊又慌乱目光,尤其身上还有一个伸手遮住半边脸,□年轻男人!   城主气得脸色涨红,哆嗦着手,指着床榻上纠缠一起男女。   粉蝶娇躯染上绯红,房间里一阵暧昧味道,可见两人缠绵并非刚刚开始。   他们身下还紧紧相连,因为城主突然闯入,那男人一时被吓住了,瞬间软了下去,如今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只顾着一手遮住脸,一手抓住衣服就想从窗口跳出去逃跑!   城主哪里会容他跑走,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那男人肩膀。   粉蝶吓得面色苍白,慌乱从床榻下来,顾不上遮掩住身上暧昧痕迹,不着寸缕地扑过来,牢牢抱住城主大腿,哭道:“大人,这都是奴婢错,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城主冷笑,要真没关系,粉蝶身上痕迹都是从哪里来?   粉蝶他身边一年了,城主很清楚她性子,绝不是那种勾三搭四,平日远远看见护院都避嫌而躲开了,哪里会公然院子里跟别男人厮混?   若说不是这个男人主动贴过来,又懂得甜言蜜语,或是抓住了粉蝶把柄叫她就范,城主是绝不会相信!   城主一脚想踹开粉蝶,可惜她死死抱住自己大腿,说什么都不放手。   那男人使劲挣扎,很从他手底下逃脱,翻窗离开。   “抓住他——”城主爆喝一声,外面管家听见了,看到一个男人迎面跑来,吓得不轻。粉蝶房间里跑出一个男人,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城主一晚上同时戴了两顶绿帽子!   齐娘子那个男人没能抓住,这个男人绝对不能放过,要不然谁能承受城主怒气?   管家年轻时候是做镖师,即使后来进了城主府,也不忘锻炼,身上还有几分力气。他上前抓住男人手臂一扭,翻身直接压对方身上。   只听见底下男人骨头“咔哒”一声响,杀猪一样惨叫传来,就疼得哆嗦,没能站起来了。   管家担心是个有功夫身,所以用了十成力气,就怕被他跑了。   如今一看,分明是个弱鸡,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女人身上把力气都用光了,轻而易举就叫自己拿下。   见管家把人抓住了,城主怒气冲冲地出来,粉蝶瞥见外头有人,不敢出去,急急忙忙披上衣裳,想要上前看看情郎是不是伤得狠了,被城主一手狠狠推开:“贱婢!”   他示意管家把底下狼狈男人翻过身来,城主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居然敢觊觎自己女人!   这一看,倒是个白净俊俏男人,城主不屑地皱眉,难怪粉蝶一颗心都扑到这人身上了,确实有几分姿色:“把人看好了,直接带回府去,锁地牢了!”   让人直接死了,实不能打消城主心头只恨,他要慢慢折磨这男人,让这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零九章心戚戚   城主闹哄哄地把人从院子里拖回府去,也不叫那男人穿上衣服,大晚上虽然没几个人,但是都被城主府里护院全体出动给惊住了,不少人从窗口张望,悄悄看热闹。   也有胆子大,直接跑出门,站街边盯着那被护院拖着走男人。   大多疑惑这男人犯了什么事,叫城主如此暴露。精明看出一点端倪,闭口不谈,不知情还站旁边对男人评头论足,说长得这么好,可能是贼人什么,幸好城主精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抓住了,不然倒霉就是普通百姓。   因为是从一个院子里拖出来,便猜想偷东西时候被人人赃并获,剥了衣衫以示警戒。反正偷东西都不要脸了,城主也不给他脸面了。   一路拖过去,男人恨不得把脑袋贴地上,耷拉着死也不肯抬头。不过侧脸看着相当俊美,叫不少妙龄女孩看得直摇头惋惜。   相貌如此好,却做着下三滥小贼,真是可惜了。   男人被拖回城主府,城主也不打算叫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让管家把粉蝶偷偷绑回来,打发了其他人,独自地牢里对着那男人阴测测地笑了:“说罢,谁给你胆子,居然敢动我女人?”   他揣了男人几脚,见这人不吭声装死,又是冷笑:“不说是吧,那我就等到你说为止!”   城主喊来两个强壮护院,把男人绑木架上,双脚腾空,坐护院送来椅子上,换了一个舒服姿势,抬手道:“给我打,打到他开口为止!”   护院应了一声,从架子上拿出一条黑色鞭子。鞭子上全是倒刺,一根根十分吓人。   他把鞭子地上抽了抽,试了试手感,便狠狠男人身上抽了过去。   “啊——”彻骨痛楚从皮肤蔓延到全身,男人差点就晕死过去。他没想到城主真敢随意动用私刑,这可是被圣人明令禁止。   但是城主府,城主就是土皇帝,护院就听命行事,哪里会管什么明令暗令?   抽了两下,护院城主示意下把鞭子泡盐水里,再次抽向男人。   男人痛得浑身抽搐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停、停下,我说,我说……”   “说罢,我听着呢。”不过几下就没了骨头似求饶,城主轻蔑地瞥了男人一眼,心里暗骂真是个孬种,也不知道粉蝶看上他哪里,或许就看上那张中看不中用脸!   男人喘了口气,勉强把痛楚都压了下去,才勉强开口道:“我是尚书令身边人,是随他办差事来了。后来遇上粉蝶,她说只是普通丫鬟,被城主大人强迫着才……我怜惜她,就打算把粉蝶赎出城主府,她却说不是时候,一直拖到如今。接下来事,大人也知道了。”   城主气得脸色都黑了,被他强迫?也就粉蝶能说得出口,之前自己身下叫厉害,一双脚缠着他不肯走,如今反咬一口不肯认了?   不过他气过了一会,倒是冷静了一点,这男人说,未必全都是实话。   尚书令身边人?他怎么不知道尚书令进城里办差了?   “你别信口雌黄,说什么尚书令大人属下,口说无凭。”城主摆摆手,又道:“明儿派人去请尚书令大人过来跟你对质,若是真,我自会卖给尚书令大人一个面子!”   只是他依旧半信半疑,毕竟大师说,有人院子里设下了陷阱,就是用来对付自己了。可是进去后,什么都没有,只抓住一对奸夫j□j!   难不成有人把自己引过去,就是为了抓奸?   城主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寻常,只是不管什么都好,先把男人身份查清楚才是。   至于粉蝶,既然她喜欢浪,还到处招惹男人,自己便叫她继续浪到底了!   “把粉蝶扔到那个大牢里,三天之后再放她出来。”   护院听得后背一凉,大牢地牢底层,关都是些跟城主不对付人。一个个被关得两眼冒绿光,粉蝶一个年轻丫鬟进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不用想也明白。   城主够狠心,不过这也是粉蝶自己招来。好好府里享福不就好了,还敢外头养着小白脸,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没理会粉蝶哭叫,护院直接把光溜溜她扔进了大牢,霎时间被淹没几十个蓬头垢脸男人之中。听着一声声呼叫,护院毫不理会地离开了。   绑架子上男人足足听了一夜粉蝶惨叫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觉得胸口鞭伤疼了,脸色惨白。他担心城主派人过去,后会不会事情败露。   忧心得等了足足一日一夜,没吃没喝,因为粉蝶嘶喊惨叫声一夜都睡不了,男人一张脸憔悴了,胸口伤痕都结了血痂,冻得皮肤泛白。   前来看见人不由一愣,很低下头去。   城主姗姗来迟,指着架子上男人问:“他说是尚书令大人身边,到底是真是假?”   来是尚书令身边幕僚,一看架子上男人便点头道:“不错,正是大人身边,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叫城主如此对待?”   没想到男人说是真,城主也谨慎起来:“昨晚府里出了贼,护院捉拿到这个人,问话也不答,实没办法,你也知道,有些人嘴硬,要撬开需要一点功夫。放心,我还不至于府内闹出人命来。”   幕僚绷着脸,没闹出人命,可是抽了几鞭子,晾着一晚上冻得浑身青白,还叫没什么吗?   “这不可能,他如何会偷东西,难道跟尚书令大人身边还缺那么几个银钱吗?”   城主挑了挑眉,想着这男人冻了一晚上,又被抽了鞭子,他心里舒坦了一些,不好当面得罪尚书令,便叫护院放人了:“看大人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只是,叫这位大人走远点,别捉贼时候出现当场,叫人误会就不好了。”   幕僚僵着脸,脱下外袍给男人披上,扶着他上了角门准备马车。   “开车!”   马夫一鞭子下去,骏马飞奔,他也扶着男人躺下,小声问道:“大人可好?”   蒋光寒浑身都疼,哪里都不好,尤其被下属看见自己狼狈样子,是心里冒火。   他素来小心谨慎,只是去粉蝶院子,周围没什么人住着,又有死士守院外,便放低了警惕,没想到却栽了一个大跟头,险些被城主抽死地牢里:“甲五呢?”   明明死士甲午守外面,怎会叫城主无声无息地摸了进来!   幕僚低下头,不敢看他,免得受了池鱼之殃:“甲五失踪了,应该也是被城主制服了。”   “饭桶!”国公府养着死士,甲五虽说武功不是厉害,但是也是排前列,竟然被人无声无息地制住了,简直是丢人现眼。   “城主府什么时候来高手,竟然不动声色就把甲五拿下了?”   “听闻是城主花费千金请来高手,嫌少人见过他真面目,不过一出手便知道,不是简单小角色。”   幕僚话,蒋光寒自然明白,因为这高手,自己颜面毁!   令人痛恨是,如今还不能拿城主怎么办!   蒋光寒恨不得把城主千刀万剐,但是大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粉蝶不是说账本掉包后,被人拿走了,怎么唐三姑娘一直没呈到圣人跟前?”   “城主府手背森严,府内事一概打听不出来。”幕僚说完,就被蒋光寒一脚踹开。   “打听不出来?那我要你们来做什么!”   幕僚肩膀剧痛,也不敢出声,退后两步匍匐地:“大人息怒。”   蒋光寒被冷待了一夜,身心疲倦不说,伤口还隐隐作疼,那鞭子抽身上感觉还残留着,叫他心有余悸。他缓和了面色,慢慢开口道:“我素来信任你们,这次甲午失误,计划有变,图谋已久,只差一着,我不免有些焦急。”   他说得隐晦,其实是向幕僚变相得表达歉意了。   幕僚原本心里一点不高兴,很都烟消云散。蒋光寒是个不错主子,出手大方,对他们也信任有加,很少说重话。   这次是被连累得狠了,丢了脸面又叫自己看见,才会收不住脾气。   慕容也能理解,若果是他被城主侮辱了,只怕恨不得跟城主拼命。   偏偏蒋光寒为了大事,还是忍下来了,不得不叫人佩服。   “计划有变,城主已经知道了假账本事,只怕也猜出了我们意图。”蒋光寒慢条斯理地穿上马车里准备衣衫,被柔顺衣服碰到伤口,不由呲牙咧嘴:“派人到中郎将跟前,该说什么做什么,不必我再吩咐了吧?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又失败了,你我回去必定受国公爷责难,你前程也要毁了,明白了吗?”   幕僚神色凝重,低声应下。为了他仕途,这次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大人,另外需要找到甲午吗?”   “不必,”蒋光寒冷冷地笑了:“身为死士,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他宁愿死,也绝不会开口供出你我来!”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拇指大丸子,手里把玩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幕僚诚实地摇头,这是蒋光寒专用马车,连唐子茗也是不能上来,他也是一次坐上,哪里知道这些抽屉里藏着东西?   “死士身上下命蛊是一对,母蛊死了,他也活不了。”   蒋光寒话音刚落,就捏碎了丸子,随手扔到了窗外。   见状,幕僚不寒而栗。那丸子里必然就是甲午母蛊,捏死了,甲午也只有一死!   他袖子中双手不由悄悄握成拳,素来知道国公府厉害,却没想到控制死士上居然还留有一手。   那么会不会他们这些属□上,也被悄然无声地下了蛊,哪天没了价值,便被蒋光寒这样轻轻一捏,便死得不明不白?   第一百一十章恍然悟   中郎将自从唐子瑶无声无息地死了之后,过并不好。   他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唐子瑶死前睁大眼没有瞑目样子,夜夜做噩梦,睡不好,吃不好,很整个人都憔悴下来,几天之内就瘦了整整一圈。   尤其自己仕途遥遥无期,是心焦,急得嘴上长满了水泡,恨不得抽自己,当初怎么就把唐子瑶这个祸害娶回来了呢?   如今好了,人没了,他前程也没了,以后该如何是好?   唯一能翻身机会,就是立功!   要立大功,还是惊天动魄,中郎将才可能有翻身机会。   但是说立功,又该从哪里下手?   他苦苦思索,想得头发都要掉光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中郎将想借着这次出巡,好歹跟赵玄凌打好关系。毕竟唐子瑶跟唐子嫣是姐妹,两人算是间接亲戚,就算唐子瑶出门子前对唐子嫣做了坏事,也跟他没关系。   热脸去贴冷屁股,到底能攀上点交情。   可惜都给唐子瑶毁了,居然敢给唐子嫣下药,简直是找死!   赵玄凌大怒,中郎将再想搞好关系,也找不到理由了,急得要死。   他身边也没一个能倾诉人,只能闷闷不乐。   因为唐子瑶事,中郎将也被人排斥,出巡队伍就落后吃尘,什么事都没人愿意给他掺和,他索性吊儿郎当,一有时间就钻到酒肆里醉生梦死,好忘记那些不愉事!   这天他跟平日一样钻到酒肆里灌着酒,已经熏熏然了,趴桌上,忽然听见隔壁两个人地上说着话。   “听说城主府里失窃了,丢了重要东西。”   “是什么东西,叫城主派人四处乱搜,真是闹得鸡犬不宁。”   那人“嘘”了一声:“说是贵重东西,其实是账本,被城主及时发现,也没丢,却想要捉拿那个宵小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账本?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亲戚府里做护院,偶然听到。”那人声音低了,“听说那账本跟太子爷有关系……”   接下来话中郎将听不清了,只是一个激灵,他酒也醒了。   跟太子爷有关系账本?   中郎将隐约听说城主是太子爷门生,这里天高皇帝远,若是私下做了什么,太子爷也不清楚,后被连累了也不知道。   若是他能把账本偷出来,指不定能帮太子爷一把,到时候,这位帝登基,自己前程不就有了?   中郎将越是越是这么回事,顿时心花怒放,回头再想找那两个人,却根本找不到了……   他害怕夜长梦多,直接当晚就换上夜行衣,翻墙进了城主府,直奔城主书房。   账本会放什么地方,当然是守备严密主院。   中郎将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潜入书房,没想到大晚上里面居然还有人。   他连忙翻墙上了梁上,无奈地放轻了呼吸。   月色从窗棂洒进来,中郎将这才看见下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连衣裳都没脱,女人却是浑身不着一缕,春、光乍泄,叫他看得血脉泵张,尤其胸口一对丰盈随着男人动作一晃一晃,中郎将鼻尖一热,险些流鼻血了。   他捂住鼻子,身下也跟着热了,不用说底下男人肯定是城主了,不然谁敢书房里跟女人厮混?   那女人瞧着年纪不算轻,只怕是那个第二十房小妾,听闻是个寡妇。   原本中郎将还以为看见会是又老又黑寡妇,谁知道身姿婀娜,一张芙蓉面,丹凤眼,躺桌上眼皮微挑,极为撩人。   城主显然也被温绣娘撩起了浑身泻火,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撞到她深处,叫温绣娘痛呼中带着一丝娇媚鼻音,让他像是毛头小子一样,忽然浑身都起了无力气,恨不得把她揉碎全部吞进腹中。   两人折腾了很久,桌子发出“咿咿呀呀”声响,中郎将双腿夹紧,好不狼狈。好不容易等他们终于完事了,温绣娘匆忙穿上衣裙,又伺候城主穿戴好,两人这才并肩离开了书房。   总算走了,中郎将吁了口气,翻身下来,书房里摆弄了半天,直弄得满头大汗,这才被暗室门给打开了。   他顾不上擦汗,瞥见柜子里账本,眼前一亮,连忙拿出来藏怀里。   利落地关上暗门,拍了拍怀里藏着账本,中郎将心里暗喜。把账本送去给太子爷,不就能立大功,叫人刮目相看了?   他想了想,见四下无人,忍不住翻开了账本。前面记录叫人心惊,没想到城主这么大胆子,后面牵扯到太子,自己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牵涉到太子爷,若是被圣人看见了……简直不堪设想。   中郎将忍不住动了歪念头,若是把这个账本留下来,以后太子爷必定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握住账本,又是一抖。若果太子爷是个狠心,只怕自己拿着账本,迟早也落了个跟唐子瑶一样下场。   这是一场豪赌,自己到底要怎么选择?   不等中郎将得出结论,就觉得耳边一阵风声响起,来不及反应,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他是被一桶冷水泼身上给冻醒,茫然地抬起头,却看见了不远处坐椅子上唐子嫣,正端着茶盏,专心品尝,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唐三姑娘,这是……”   中郎将知道唐子嫣进城主府了,但是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两人会碰面。   “许久不见了,”唐子嫣看见小厮直接扛着中郎将回来,吓了一跳。倒是赵玄凌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来,面无表情。   不像被中郎将坏了事,她没叫赵玄凌出面,自己来应付这个所谓四姑爷。   这四姑爷也不知道是被谁怂恿了,一声不吭就溜进来。幸好发现他是赵玄凌底下人,若是城主护院,只怕他就不是被一桶冷水叫醒,而是一顿鞭子了。   “唐三姑娘……”自从唐子瑶死后,中郎将对唐子嫣有些愧疚,便不敢抬头。   “大人知道错了吗?”   听见唐子嫣话,中郎将目瞪口呆地睁大眼看了过去:“三姑娘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唐子嫣招招手,巧凡把手里账本呈上。   中郎将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进府偷账本事,叫她抓了个现行,便硬着头皮道:“三姑娘进来这么久,明知道城主府里有这么一个账本,为何不赶紧偷出来给圣人?”   唐子嫣冷笑,反问一句:“大人是如何知道账本事?”   “这……”中郎将不敢说,这是从酒肆里偷听回来:“我偶尔打听到,有了这账本,就能指证城主了。”   “指证?怎么指证?”唐子嫣手里看着账本,把后面几页都撕下来,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中郎将看得目瞪口呆,想要阻止,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根本动不了:“三姑娘,这是重要账本,你怎么能弄坏了?”   “前面关于城主确实不错,后面都是胡说八道。”唐子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确实城主府呆得太久了,连中郎将都开始质疑,别提是圣人了:“剩下账本,就由大人带出去。至于我,也会跟着大人离开。”   中郎将狐疑地看了过来,这样功劳不是落到自己手上来了,她如何这般大方?   就算不为了唐子嫣自己,功劳送给赵玄凌也好啊!   似乎看出中郎将疑惑,唐子嫣笑笑道:“将军身上功勋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但是大人你经过了四妹妹事,只怕很难翻身。”   “我送给大人一个人情,但是大人记住,剩下账本被毁掉了,里面内容究竟是什么,你也不知道。”   中郎将犹豫了一会:“这不是欺骗圣人吗?”   真是个榆木脑袋!   唐子嫣叹气,难怪中郎将这么多年来,一直低下品级,很难升上来,这样脑子叫人实忍不住想抓狂:“大人就没想到,如何这么巧合就得到了账本消息?”   她这一提醒,中郎将倒是恍然大悟了。   确实也是,他常去酒肆,只怕有人留心了便会知道。特意他半梦半醒时候低声私语,又恰好是自己能听见声量,如何不是特意告诉自己?   说什么账本,根本就是一个局,把他引进去,然后将账本带出来!   要是中郎将真是犯傻,想要藏起账本,那些藏暗处人,无论如何都会设计叫他把账本呈上给圣人。到时候圣人看了账本,太子爷受牵连,必定恨死了自己,他也落不得好。   中郎将想着,不由打了个寒颤。   若非唐子嫣及时阻止他,自己动了歪心思,只怕做了别人棋子,死透了也没想到这其中曲曲折折来!   中郎将当下就低了头,诚恳道:“多谢三姑娘提点,要不然我……”   唐子嫣看了看天色,懒得多跟他费唇舌。   原本还想多呆一段时间,好再打听些消息。但是赵玄凌不能离开太久,又担心自己,唐子嫣到底不忍心叫他两边奔波,便索性先离开。   既然已经查出来跟蒋光寒有关系,只要紧紧盯着他,迟早能抓住这男人狐狸尾   第一百一十一章相思念   唐子嫣想着自己瞻前顾后,一面想给太子爷摘出来,一面又要警惕蒋光寒私下小动作,一直呆城主府,只怕府外圣人都要等急了。   等得越久,越可能想岔了。若是被跟前小人时不时不着痕迹地诋毁几句,是糟糕。   蒋光寒毕竟是圣人跟前红人,又是信任心腹,说话自然份量不轻。   所以唐子嫣不敢自己沾了手,免得连累了赵玄凌。如今让中郎将出面,是好不过了。   中郎将看她真打算把功劳双手送给自己,简直喜出望外,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至于唐子嫣顾虑,他是一概不知,只觉得唐三姑娘是个不居功,又是后宅妇人,潜进来找证据已经不易了,再多些不免有顾虑。   管它是什么顾虑,只要中郎将能独自吞了这份功劳就是了!   依照约定,他终于被松绑,带着唐子嫣和巧凡悄悄离开了城主府。一路畅通无阻,中郎将察觉出一丝不妥来。只是转念又想,既然唐子嫣叫自己把她带出来,自然是做了充分准备。   中郎将一出来,便急着去见圣人,倒是被唐子嫣拦住了。   “先派人跟圣人面前总管说一声,通报一下再进去。不要提及账本,直说有要事禀报便是了。”唐子嫣真怕他急功近利,好好事给搅黄了。   加上蒋光寒也,太监总管是圣人心腹中心腹,是能信得过。找他悄悄传话,是适合妥当人选了。   中郎将想着也是,按照唐子嫣说先找了太监总管,这才叫圣人秘密传召,把账本递了上去。   至于后半边为何被撕毁了,他早就打好腹稿,说得惊险万分,潜进书房后被人发现,慌忙中账本被撕破了,幸好后半边账本自己看过了,都是空白,并没有记录,就匆匆出来了。   “微臣想着账本拿到手了,很要惊动了城主,唐三姑娘继续留城主府里,不免太危险,就擅自做主把她接了出来。”   圣人摸着胡子,看着手上残存账本,点头道:“你想得周到,既然账本拿到了,小三儿也该出来了。”   中郎将听得一愣,什么叫唐子嫣该出来了。   他说意思,好像早就知道唐子嫣已经拿到账本,却迟迟不出来?   中郎将后背一寒,又暗暗否定,自己必然是多心了。   圣人很把他打发走了,太监总管守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刚才两人对话一丁点都没听进去。圣人把木案上账本随手翻了翻,忽然说道:“小三儿是个重情,到底还是有些妇人之仁。”   太监总管垂着眼帘,没有开口。圣人不过是感慨,并没有询问自己意思。   圣人指头点案上,看着这本残缺账本,嘴角不由微微弯起。   “既然小三儿回来了,也把赵将军叫回来,没得让他们小两口分隔两地。”   “是,”总管应下,很派人去传信不提。   唐子嫣离开城主府,紧绷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吃饱后睡得昏天暗地,吓得巧凡连连把脉,感觉她是太累了,这才微微松口气。   直睡了一天一夜,唐子嫣才给饿醒了。睁开眼,便见赵玄凌坐榻前对着自己笑,她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下一刻清醒过来,愣住了:“将军怎么这里?”   她坐起来四下张望,巧凡会意,立刻退了出去。   “将军不是去那边了,怎又跑回来了?”   虽说江元镇找了个赵玄凌相似人替代着,到底不可能一天到晚只戴着纱帽补录脸,所以白天赵玄凌赶过去,晚上偶尔赶回来,两边跑十分辛苦。   赵玄凌给她披上一件外衫,免得唐子嫣着凉了,笑道:“别担心,是圣人叫我回来。”   一接到信笺,他就迫不及待骑着青墨回来了。   青墨许久没有这样撒蹄狂奔,兴奋得要命。原本就是强壮骏马,回来后被赵玄凌养得精心,一出力根本没人能追上。后面跟随江元镇才走到半途,赵玄凌人已经回到这边来了。   “青墨一直跑,一路没停,如今累了,后面马厩里。没见着你,很是撒了一会娇。”   想起粘人青墨,唐子嫣也笑了:“那我这就去后边看看它。”   “不着急,”赵玄凌一路风尘仆仆,这才洗了把脸,无奈道:“娘子先伺候为夫沐浴可好?”   唐子嫣这才瞧见他除了脸之后,身上衣衫随意脱掉了,应该是沾了不少灰尘,没来得及沐浴,就守自己榻前,只怕也是担心她,便心软道:“也好。”   她吩咐巧凡叫来婆子,送来热汤,便打发了其他人,自己卷起袖子,亲自帮赵玄凌脱下衣衫。   赵玄凌匆匆忙忙,连胡子都没顾得上刮掉,如今看着真有几分风霜。   脱掉上衣,露出他结实蜜色胸膛,唐子嫣脸上微红,他们两人同床共寝那么久,只是大白天看着,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撇开脸,伸手把赵玄凌裤头解开,她转过身,等着后面传来一阵哗啦啦水声,知道他坐进了浴桶,唐子嫣这才拾起帕子,沾了水给他后背擦拭起来:“水会冷吗?还是要再加一点热水?”   “不用,这样很好。”赵玄凌眯起眼,享受着她伺候。   唐子嫣力度适中,叫他浑身都舒畅起来。   到底还是心疼她,赵玄凌很就转过身,抓住唐子嫣手腕道:“好了,你别累着了,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唐子嫣红了红脸,微微点头。   反正两夫妻,也没什么。自己睡了一天一夜,只吃了点东西,连沐浴都给睡过去了。   出门外,也不需要太拘谨,便伸手脱掉亵衣,穿着裹胸,她便慢慢坐赵玄凌身前。   赵玄凌伸手搂住她,下巴搁唐子嫣肩膀上轻轻摩挲,没刮掉胡渣刺刺,叫人皮肤又疼又麻。唐子嫣伸手推了推他,只是从身后环住她手臂略略用力,叫她后背贴着赵玄凌胸膛。   肌肤紧贴,暖意蔓延过来,很叫她也觉得浑身都滚烫起来。   赵玄凌低头吻着她颈后娇嫩肌肤,看见脖子和耳尖一大片都染上了绯红,又伸手托起她下巴,深深地吻上那张粉色唇瓣。   唐子嫣仰着头,双唇根本合不上,银色津液沿着嘴角缓缓流下来,唇舌交缠,“啧啧”响声安静屋内尤为突兀。   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感觉到胸口一凉,赵玄凌大掌覆上自己丰盈挑捻揉搓,他也放过了自己红肿唇瓣,俯身含住另一边丰盈粉嫩顶端,叫唐子嫣倒抽了一口气。   小手被大掌抓住,抚上赵玄凌坚硬身下。她笨拙地动了动,听着身后人越发急促呼吸,只觉胸口被重重一吮,唐子嫣呜咽着手脚都发软了。   两人浴桶里胡闹了好一会,水渐渐凉了,赵玄凌抱着手脚绵软唐子嫣出来,两人又床榻上胡闹了一回,弄得到处都湿哒哒,等巧凡进来收拾,唐子嫣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缓了缓,便叫巧凡伺候着穿戴梳头,到后边去瞧青墨了。   青墨看见唐子嫣,高兴地嘶鸣一声,脑袋就蹭了过来,被赵玄凌伸手挡住了,湿漉漉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不明白赵玄凌怎么会阻止自己跟唐子嫣亲昵。   唐子嫣明白,赵玄凌是怕青墨碰到自己肚子,便伸手抚着青墨鬃毛,这才叫它舒服了,脑袋她手心还蹭了蹭。   等走时候,青墨依依不舍目光,叫唐子嫣一步三回头。   这匹马真有灵性,就像是个顽皮小孩子一样。   但是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没有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   蒋光寒几日没有出现,唐子嫣心知是那晚祸水东流,叫他被城主打伤了,不敢出现圣人跟前,免得露了端倪,索性找个地方躲起来养伤。   等他养好伤,指不定又想出什么坏主意来。唐子嫣是巴不得这男人伤势一直不好,老老实实地呆着。   蒋光寒原本想着中郎将果然是莽夫,有勇无谋,很就中计了,潜入城主府把账本偷出来呈上给圣人。可惜左等右等,没见圣人有什么动静,打听后才知道账本后半部分都给撕掉了。   这必然不是中郎将意思,蒋光寒还不至于看走了眼,这男人脑袋绝对想不出这样主意来。听闻他是带着唐子嫣离开,那么会是这位唐三姑娘意思吗?   蒋光寒嘴角微微上扬,虽说被人坏了事,心里有些不痛,但是棋逢敌手不易,跟唐三姑娘过招也挺有意思。他倒要瞧瞧,唐子嫣还能够接招拆招多少回!   城主抢劫官银,证据确凿,圣人叫人把他绑过来,淡淡道:“你可知罪?”   城主傻眼了,没想到居然把皇帝给招来了,但是他不甘心就死了:“皇上,微臣有罪,却也是迫不得已。”   “是吗?”圣人指着账本,冷声道:“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皇上英明,微臣是受人蛊惑支使,不敢不从……”城主说着,眼看圣人脸色越来越冷,声音便低了下去。   “受人指使?”圣人脸上怒气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走到城主跟前直视着他双眼:“给朕说说,受谁支使?”   城主想要开口,只是对上圣人冷若彻骨眼神,“太子爷”三个字嘴里绕了几圈,到底没说出口,直接咽下去了。   “说不出来,还是不肯说?”圣人冷哼着,又道:“你好想明白了再说,胡言乱语话,那就是诛九族死罪!”   第一百一十二章下狠手   城主兢兢战战地匍匐地,到底咬咬牙开口道:“皇上圣明,微臣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假。”   “背后支使微臣人,是……”   没等他说完,圣人一皱眉,狠狠踹了城主一脚。   他疼得半边身子都麻掉了,圣人是学过武,虽说上了年纪,依旧力气不减。   城主养尊处优,哪里能招架得住,当下就白了脸。   “你想说是谁,朕儿子吗?”圣人冷冷笑着,没等城主再想开口,就挥手叫来两个御林军,把他拖下去:“他什么时候说真话,就什么时候停下来。”   御林军应下,堵上城主嘴,很拖走了。   反正要留下来一段时日,圣人索性派人买了一处大院子,据说是一个铁血官吏宅子。这人是专管牢狱审问,浑身都沾染了煞气,后来病死了,都说是报应,便没人敢买这个宅子,一直空置下来。   圣人倒是一眼就相中了,尤其这个宅子环境清幽,附近人家因为害怕,相邻根本都是空着,他索性都一并买下来,免得被人打扰了。   让他喜欢,是这个宅子底下有一处地牢,入口伪装得像是菜窖,极少人知道。   还是卖屋子人见他们十分有诚意,出手又大方,不像是一般富贵人家,这才说了。   城主被拖进地牢,御林军轮流三班,又是上鞭子,又是上铁烙,两天下来,他就给折磨得不成人形,哪里能受得了这样苦,很就忍不住招供了。   圣人看着薄薄纸上寥寥几行字,感觉十分不满意。   城主确实不知道,当初看见假账本,就清楚有人要针对太子爷。他是太子门人,若是太子给卷进去,自己也脱不开干系,哪里会一头往上撞,不是自寻死路吗?   但是回头有人悄悄发了话,夜里自己床头送来信笺,说是会保住城主一命,隐约透露了太子不受圣人重视,继承帝位只怕是希望渺茫。   若是城主开口,对方自然会保下他,还会贵人面前美言几句,叫自己躲藏几年便得了肥差。   城主哪里会不心动,他窝这个偏远城里也呆得烦了,要是能平步青云,谁还乐意留下?   对方说得似模似样,他还是谨慎,后有人带着一块玉佩来见自己,上面是真龙雕刻,显然是皇子身上佩戴,是身份象征。   用是罕见紫玉,色泽光滑,即使夜里也能微微泛着白光,谁也不能仿制得了。   看见这块玉佩,城主提起心瞬间落了下来。   “那是谁玉佩?”圣人眯起眼,每位皇子玉佩正面都有一个自己亲笔写下名字,再叫好匠人刻上去。   城主摇头:“微臣想要看,但是对方没有答应,想来是怕事情不成,反倒受了连累。”   倒是个谨慎……   圣人又看向他:“把你见到那个人容貌细细说来。”   总管已经请来好画匠,听着城主结结巴巴地描述,中间修改了几次,总算将那人面貌勾勒出来了。   瞧着是个生面孔,圣人看了几眼并没认出来,倒是太监总管一看,忽然“咦”了一声:“回皇上,此人小曾远远见过一次,不敢肯定。”   “是谁?”宫里人说话从来都留着分寸,免得把话说死了,给自己断了后路。太监总管会这样说,必然有几分把握。   太监总管打发掉画匠和城主,这才低声道:“是蒋大人身边幕僚,一直很少人前出现,小也是一天起夜,无意中看到此人上了马车出门,才会留心了。”   他是皇帝身边人,比谁心思都要细,对大半夜突然出外生面孔自然多留神了:“小旁敲侧击了一番,才打听到此人身份。”   看着是蒋光寒幕僚,只怕是受了尚书令吩咐才出门,太监总管便没有把这点小事来惊扰皇帝。   圣人满意地瞥了他一眼,对这个心腹总管十分满意,摸着胡子道:“去打听一下,他出门到底所为何事。”   “是,”总管是个精明利索,叫人绕了几圈,问了一遍,倒是寻了些蛛丝马迹,很就来回禀:“皇上,有人看见他驾着马车到城主府外,很接了一个男子回来。进门时候点了灯,吵醒了门口守夜小二,多看了几眼,认出是蒋大人。”   他点到即止,只说出事实,没多说臆测。接下来事,就是圣人才该琢磨事了。   “蒋光寒么?”老皇帝一手拍木案上,脸色阴霾。   能让蒋光寒幕僚出马,只怕是跟他走得亲近皇子。这个人,必然是蒋光寒妹妹嫁姑爷十四皇子了。要不然,蒋家能掺和进去?   国公爷是个老狐狸,没有大利益事,他从来不愿意沾手,别提是让自己重视孙子掺和进来了。   显然他很看好十四皇子,圣人渐渐年迈,太子年纪也不轻了,能不能熬到登基那天还是未知之数。   原来一个个都猜测着自己心思吗?   自己特意把太子和皇孙都留京中,看来是明智决定。   赵玄凌也没闲着,吩咐江元镇把粉蝶从城主府里捞出来。   江元镇回来时候脸色很不好,粉蝶被弄出来,浑身就没一块好皮,身下还流着血,双眼无神,整个人像破碎木偶一样,也就是个可怜人,被蒋光寒利用完了随手一扔,叫城主折磨得奄奄一息。   叫两个婆子把失神粉蝶清洗干净了,换上一身衣裳,江元镇就直接把人带到了一间屋子外面。   蒋光寒声音很从屋内传来,粉蝶眼睛里也渐渐有了神采。   只是心心念念男人说出来话,叫她彻底坠入了冰窟。   “粉蝶被人救走了?不必去查,近御林军戒备森严,被人发现就不好了。而且不过是一颗废棋而已,扔掉就是了,何必多费功夫?”   接下来话,粉蝶没再听进去,眼眶通红,一张脸上全是绝望。   江元镇把人带回来,低声劝道:“这样男子,如此狠心待你,你又何必再替他遮遮掩掩?”   粉蝶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擦去眼角泪珠:“大人,奴婢要亲自见皇上。”   有粉蝶这个人证,圣人二话不说就把蒋光寒捉过来了。   蒋光寒看见粉蝶时候不由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她却撇开脸,看也不看,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这个男人为了利用她,得了她心,又得了她人,后随手一扔就了事,叫自己地狱中煎熬时候,还期待着他会来救自己。   到头来,蒋光寒根本就没有来,也没想过要来。   粉蝶失望了,也绝望了,狠狠心,再也不相信蒋光寒话,不想看见他这个人。   圣人看着蒋光寒,淡淡道:“你是朕信任臣子,没想到后却是早背叛朕人,你叫我失望了……你可知罪?”   蒋光寒当然矢口否认,又反驳道:“区区一婢女话,皇上怎能信?”   粉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果然这个男人终于露出真正面目来了吗?   圣人挥挥手,太监总管很把一个人送到蒋光寒跟前。   这个男人受了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只有一张脸干干净净,叫蒋光寒一下子就认出是跟自己身边幕僚。   不过一夜不见,怎会变成这样?   这个幕僚跟着他时间长,知道也是多,落到了别人手上必定不利。   所以蒋光寒设计了陷阱,派幕僚出门,身后跟着死士。   没想到幕僚没死,反倒给人拿下了。   蒋光寒咬着唇,知道这次事情麻烦了。   幕僚勉强睁开眼,看见他,忽然大笑出声:“真不愧是国公爷子孙,我主子爷,果然心狠手辣!”   他早就察觉出不妥,想要离开之前就被蒋光寒发现了,幸好有人及时赶到救了自己,要不然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皇上,此人卷款逃走,我正派人捉拿他。”对上幕僚不可置信眼神,蒋光寒一手撑他肩头,俯身说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居然起了异心,真叫我失望……”   幕僚开口要对质,忽然嘴里一股腥甜,涌出一股黑血,浑身抽搐着,很瞪大眼便没了声息。   圣人看着太监总管上前一探,对自己轻轻摇头,不由皱眉。   蒋光寒分明没有动躺地上人,不过是压住对方肩头。   隐帘后赵玄凌分明看得清清楚楚,蒋光寒压幕僚肩头,是摁住了他一个穴道。倒是阴险一招,不留意根本察觉不了,忽然就让对方死得不明不白。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蒋光寒倒是大胆,居然圣人眼皮底下动手,简直没把圣人放眼内!   第一百一十三章意不   圣人没看出蒋光寒小动作,不等于他能接受这人自己眼皮底下把人杀了。   “好,你倒是胆大!”   蒋光寒跪地上,却道:“皇上英明,此人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见他依旧嘴硬,原本圣人心里那一点怜惜陡然被蒋光寒灭得干干净净。   只是圣人也为难,若是办了蒋光寒,那绮兰公主该怎么办?   她孩子,怕是这阵子就要落地了。总不能叫孩子一落地就没了爹,让绮兰公主下半辈子怎么过?   这是圣人疼爱小女儿,让她守寡,并不是自己想要看见。   刚刚出生外孙还没享受天伦之乐,就要永远地失去了吗?   圣人到底心软,闭上眼心里也是不甘。   他还没死呢,底下儿子就一个个恨不得盼着自己赶紧把龙椅腾出来,甚至连太子也不放过。   好歹太子是他们长兄,用得着将他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吗?   迟疑片刻,圣人再次睁眼,缓缓开口道:“光寒,若是你愿意说出到底是谁背后指使,朕便饶你一命如何?”   赵玄凌帘子后听得心惊,圣人对这位尚书令喜爱,甚至不惜绕了他吗?   蒋光寒匍匐地,若是继续矢口否认,只会激怒圣人。   但是,他也不能叫国公府受了牵连。   “皇上,这都是罪臣鬼迷心窍,一人所为,并没有什么指使人!”   “你若是说出来,依照是朕尚书令。若是不说,那么你只会成为一个弃棋。”圣人眯起眼看向他,隐约猜出蒋光寒意图。   想要把所有罪过揽一人身上,好保住身后国公府吗?   对国公爷来说,蒋光寒可不就是一颗棋子?   即使是长孙又如何,对于老狐狸来说,手边所有一切都能用作棋子,只要给国公府带来巨大利益和好处就足够了。   要不然,为何国公府膝下儿子都死光了,就只剩下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这辈子做亏心事太多,哪里像他有十几个儿子。   只是儿子多了,圣人也烦恼,尤其他年纪大了,底下皇子一个个长大,一个个开始为自己前程琢磨起来……   圣人再没有继续出巡心情,叫人把蒋光寒盯住,索性带回京中去再慢慢考虑如何处置他。   唐子嫣听说他们终于能回去了,不由喜出望外:“将军,按照脚程,约莫一个月不到就能回到京中了吧?”   看她高兴得手舞足蹈,赵玄凌笑了:“应该不用一个月,就能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叫唐子嫣听得心里妥帖。   她忽然捂住肚子,让赵玄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哪里疼了?要不要叫太医立刻过来?”   守门口霍嬷嬷和翠竹也紧张了,一段时日夫人都城主府里,也不知道吃什么用什么了,巧凡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说了好几遍吃用东西,都没能叫两人完全放下心来。   唐子嫣皱着脸,摇头说:“我没事,就是饿了。”   霍嬷嬷吁了口气,翠竹直接捂着嘴笑了:“夫人,太医说夫人这肚子太大了,若是吃得多了,以后生孩子不容易。”   孩子若是吃得多,个头太大,生孩子时候唐子嫣也会有危险。   这些话是太医当着赵玄凌面说,他也用心记下,便安慰唐子嫣道:“太医说了少吃多餐,一个时辰吃一点,不是刚才吃了,怎么又饿了?”   “谁知道,我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东西,那点吃食哪里够?”唐子嫣皱着眉头,想到以后都不能胡乱吃东西,还不给吃饱,心情就坏透了。   虽然她也明白,吃得多,容易让孩子长得太大生不下来。可是不给自己吃饱,实太难受了。   唐子嫣唉声叹气,霍嬷嬷麻利地收拾行装,翠竹也赶紧去帮把手,巧凡早就跑去厨房盯着下一顿是什么时候呈上了。   也就只剩下赵玄凌无奈地看着她:“别叹气了,以后孩子出来也学会叹气可怎么办?”   “肚子里肯定是个坏小子,把我折磨坏了。”唐子嫣摸了摸微凸肚子,脸色有点哀怨。   赵玄凌被她逗笑了,抓住唐子嫣小手掌心里捏了捏:“不管是小子也好,小妞也好,像娘子这样不好吗?”   闻言,唐子嫣一楞,将军会说笑话了?   就是有点冷,叫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还是笑了:“胡说什么,要是小子,必定像足将军样子,孔武有力,等到生时候,腿脚有力,也能早些出来,叫我少受些折磨。”   她这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低笑,曾湘玉便进来了。   唐子嫣不由有点脸红,刚才说话,都叫曾湘玉听见去笑话了。   孩子还没出生,她就一直念叨着小子小子,好像一直盼着赶紧来个男丁一样。   曾湘玉见她不好意思,连忙答道:“嫣儿这话真是,小孩子还没出生,腿脚怎会有力,而且是小脑袋先出来。”   唐子嫣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躲赵玄凌身后不吭声,半晌才红着耳朵露出半张脸来:“表姑过来,是有什么紧要事吗?”   曾湘玉收了笑,打发身边嬷嬷去门口守着,满脸感激道:“多得嫣儿,才没叫太子爷蒙冤了。太子妃知道了,抹不下面子过来,便叫我来给嫣儿亲自道谢。”   见她真要欠身行礼,吓得唐子嫣连忙起来扶住曾湘玉:“表姑这样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圣人英明,到底会知道太子爷是冤枉。”   曾湘玉叹了口气:“早些年太子爷早早就立了,等弱冠时候,投靠门人络绎不绝,后免得惹麻烦,又不好一竿子都打下去,便选了些离得远,来往不密,也没结党营私之嫌,却没想到不来往,不注意,倒是惹来一身腥。”   这城主顶着太子爷名头,做了不少龌蹉事。抢劫官银算是大头,还有强抢民女,擅自篡改户籍,把齐娘子从红楼里赎出来。一件件数下来,实叫人心惊。   若是牵扯到太子爷头上去,只怕太子爷圣人跟前被厌弃,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曾湘玉厌恶地皱了皱眉,蒋光寒也是傻,谁不知道他妹妹嫁给了十四皇子,若说跟十四皇子没有丁点关系,国公府又如何会冒这个险?   估计他也明白,娶了绮兰公主,圣人必然会有所顾虑,蒋光寒把罪过都一力承担了,也不会落得太惨下场,国公府也能保住了。   不愧是圣人跟前红人,对圣人心思是猜度七七八八,却叫曾湘玉加憎厌。   十四皇子想要圣人身下那把龙椅就算了,居然用计诬陷太子爷,这哪里有当贤君胸襟。若是十四皇子做了皇帝,只怕抬头十几个兄弟都不用活了,必定一个个收拾干净,免得碍了他眼。   虽说太子爷才能不算出众,到底也不年轻了,只是安安分分,对十几个兄弟也算上亲切包容,这份胸襟难能可贵,所以圣人才一直没动摇他太子位置。   太子知道了此事,赶紧把门人都秘密差了一遍,若是犯错,一个都没手软收拾了,免得往后又叫他背了黑锅!   曾湘玉叹着气,挨着唐子嫣坐下:“我这心里闷得很,蒋大人有绮兰公主这个挡箭牌,圣人后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太子爷平白受冤,难道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唐子嫣反过来劝慰她道:“表姑这是当局者迷,蒋大人平安无事地回去,还继续跟绮兰公主过日子,旁人会怎么想?”   别说御史弹劾折子都要把圣人御书房淹没,就是十四皇子,只怕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圣人不动蒋光寒,肯定是怀疑这位尚书令早早把自己供出来,才会毫发无伤。   越是安安静静,圣人没有任何动作,十四皇子只会加心惊胆战,对蒋光寒必然不会客气,首当其冲找他发难。   曾湘玉恍然大悟,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是她想左了,不必他们动手,自然有忍不住要出手人!   “嫣儿嫁过来,真是侄儿福气。”她这般说着,笑笑着离开了   赵玄凌紧紧握住唐子嫣手,深深盯着她,也觉得自己娶了她,真是老天爷对自己偏爱。   唐子嫣叫他看得赧然,她刚才说,未必不是安慰曾湘玉话。   十四皇子会不会动手,还真是未知之数。   若是这个十四皇子沉得住气,只怕不能如了曾湘玉愿。   看出她脸上一点迟疑和担忧,赵玄凌搂住唐子嫣肩膀,门口巧凡已经把食盒端过来了。   唐子嫣不由喜出望外,乖乖,终于忍到下一顿时辰了!   东西不多,她很便吃完了,又听赵玄凌说道:“娘子不必担心,有些事我们坐岸观火就好。”   若是不行,背后推波助澜就是了。   十四皇子不动,赵玄凌也要逼得他不能不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鸳鸯梦   蒋光寒刚被押送回京中,绮兰公主就挺着大肚子哭倒圣人跟前。   她哭得丝毫没有美感,伤心得直落泪,衣钗凌乱,好不狼狈,连裙摆沾着灰也没察觉,哭得圣人也直心疼:“好了,你都要当娘人了,怎么能不顾自己身体?起来,地上凉,别叫孩子受罪了。”   他扫了一眼周围婆子丫鬟,大声喝道:“都是吃干饭,还不赶紧把你家主子扶起来?”   绮兰公主跪地上,任凭嬷嬷怎么去劝都不肯起来,哭着道:“父皇,让驸马爷回家吧。丢了官也好,反正我也不稀罕他尚书令,就是别要了他命。孩子这还没出生呢,等睁开眼就没了爹,以后该怎么出去见人呢?被人知道了,只会笑话是个没爹孩子。女儿不想孩子受这份罪,父皇就成全了我和这个还没出生孙子吧。”   她说得凄凉,叫周围听着人都忍不住难过。皇后偷偷拿帕子擦拭着眼角泪珠,却不能去劝圣人,憋得胸口都疼了:“我可怜女儿,怎么这般苦……”   嬷嬷旁边劝着,也是叹气:“娘娘莫要伤心,圣人自会怜悯公主苦处。”   皇后哪里不知道,绮兰公主这是想让圣人把蒋光寒圈禁尚书府里,一步不离开,就为了保住他性命。但是绮兰想得简单,一个大男人如何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被困府里,不能建功立业,这不是逼着他去死,磨灭他意志,叫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果然,绮兰公主话音刚落,蒋光寒就坚定地开口道:“承蒙公主错爱,如是如此,我也叫孩子以后得一个窝囊没用爹,依旧让人笑话,倒不如一了百了,让孩子以为我是个好人……”   绮兰公主听了,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圣人听着她哭声,生怕绮兰再哭下去,肚子里孩子也要受不住,只得叹息道:“驸马爷不乐意,绮兰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他心里不痛,绮兰公主为了蒋光寒,连面子都豁出去了,偏偏这男人不识好歹,绮兰给台阶一点都不乐意去接,根本不愿意下来。   绮兰公主用帕子擦了擦红彤彤双眼,低声道:“父皇饶恕女儿不孝,没了驸马爷,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句话说得重,有些威胁圣人意图了。   圣人皱起眉,不悦道:“你这是威胁朕了?不放了尚书令,你也不活了?”   “与其府里守寡,让孩子没了爹,女儿生不如死,跟死了又有什么不同?”绮兰公主幽幽地说着,蒋光寒看着她如此坚定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撼动。   为了他,绮兰公主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也罢,便如了你愿。”圣人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怜惜这个么女,开口饶过了蒋光寒小命。   “多谢父皇,多谢父皇!”绮兰公主破涕为笑,就要给圣人叩三个响头,被圣人喝住了。   “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朕还等着抱外孙呢。”   “是,”绮兰公主被嬷嬷扶着起身,这才起了一半,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又跌坐了下去。   嬷嬷一看她底下一小滩血迹,惊呼道:“不好了,公主要生了。”   “什么!”皇后这回顾不上了,撩起轿子帘子就急急出了来,看着绮兰公主身下鲜血,楞了一下立刻吩咐下去:“都呆着做什么,你们两个扶着公主上我饺子立刻送进宫,你们两个到近宫殿收拾好了,你们去御膳房叫人把热水烧起来,你们去请太医。”   一连串命令有条不紊地传下去,惊慌丫鬟婆子这才回过神来,马上各做各,扶着公主小心翼翼上轿,利索地跑去御膳房和太医院,还有去收拾出产房,撒丫子都跑了出去。   圣人也被惊得不轻,见皇后是个稳重镇定,立马就吩咐了下去,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当时正宫门,离宫门近便是招呼外臣偶尔过夜宫殿,不常有人住,一直打扫得干净妥帖,没多久就收拾好了,热水也一桶桶送来了,太医跑得气喘吁吁也候偏殿。   皇后这才想起,稳婆可没来得及准备!   “接生人呢,尚书府里没有吗?”她急得像热窝上蚂蚁,低喝着绮兰公主身边嬷嬷问道。   嬷嬷直接跪地上,傻眼了:“太医说公主这胎起码还有一个多月才生下来,近为了驸马爷事,公主寝食难安,日夜派人四处打听,哪里顾得上请稳婆候府里?”   皇后恨不得一脚踹这嬷嬷心窝上,咬牙切齿道:“公主想不到,你们身边这些照顾她老嬷嬷难道不会帮忙想吗?”   如今责骂她也无济于事,皇后想到身边嬷嬷替自己接生过,如今也只能凑合上了。   老嬷嬷看着绮兰公主长大,二话不说就应了,赶紧把自己刷干净了,这才卷起袖子进了屋内。   绮兰公主已经哭叫起来,老嬷嬷连忙劝道:“公主先忍忍,孩子没出来,力气就用光了,可不得了。”   闻言,绮兰公主连忙咬住老嬷嬷递过来软木,深吸着气,到底把痛呼都咽了下去。   老嬷嬷低声安慰她,就怕绮兰公主胡思乱想:“公主别怕,皇上外头呢,有真龙天子保佑,孩子一定会顺顺利利生下来。”   绮兰公主疼得开不了口,只能胡乱点了下头。   圣人和皇后外面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孩子才生下来,是个小子。   圣人看着嬷嬷抱着外孙,终于松了口气:“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暂时就让绮兰住这里,等出了月子才回去吧。”   皇后忍不住问:“皇上,那么驸马爷?”   圣人忍不住冷哼:“绮兰那么辛苦生下他第一个孩子,尚书令就隔壁偏殿住下。绮兰什么时候回去,他也就什么时候离开皇宫。”   当然,他也不忘叫御林军外头守着,免得蒋光寒不知悔改,还跟十四皇子有来往。   有御林军,十四皇子也不能动手,只能等了。   听说绮兰公主到底平安生下孩子,唐子嫣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她看着也害怕,如今绮兰公主平安,到底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们回来后,郡公府关上门过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把之前分开不愉,都通通要补回来。   只是安静日子没过多久,唐子茗却找上门来了。   唐子嫣看着下首面色憔悴唐子茗,皱了皱眉:“大姐姐过来,可有什么事?”   霍嬷嬷原本不想她出来见客,毕竟唐子茗越发不着调了,要是发疯伤着唐子嫣该怎么办?   到底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翠竹守唐子嫣身边,紧紧盯着唐子茗,就怕这位大小姐突然发难。   唐子茗被她一问,立刻红了眼圈:“我想让妹妹跟将军说说,好叫圣人把我也召进宫里去,伺候绮兰公主。”   唐子嫣皱眉,让她进宫?   别说赵玄凌愿不愿意圣人面前帮唐子茗提一提,就是皇后,只怕是不答应。   宫里婢女嬷嬷一大堆,哪里就需要另外从府外把她叫进来伺候绮兰公主?   而且谁知道唐子茗进宫后,会不会对还虚弱绮兰公主做什么事?   毕竟绮兰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指不定唐子茗就肖想着能扶正当主母。   而且蒋光寒落难了,再接着被圈禁,便是她一个人夫君了。   “姐姐再等一段时日,绮兰公主就能回来了,驸马爷也跟着回去,不必如此焦急。”唐子嫣淡淡说着,蒋光寒又不是不回去,唐子茗这是操哪门子心?   “妹妹不知道,我一个人府里,实寂寞得很。”唐子茗是给蒋光寒调、教过,尝了滋味后,就越发贪恋了,夜里床榻上哪里离得了他?   如今蒋光寒宫中,一住得住上一个月,叫唐子茗实寂寞难耐。   没有办法,只好求到唐子嫣跟前来了。   唐子嫣自然看出唐子茗脸色苍白,就像一朵缺了水花儿,蔫蔫没多少精神头,不由奇怪,却到底还是拒绝了唐子茗:“我们这些内宅妇人,哪里能叫男人做这个做那个?姐姐事我帮不了,请回吧。”   霍嬷嬷率先起身,挡唐子茗身前:“如夫人,请。”   一句“如夫人”,说明了唐子茗小妾身份,哪里能跟唐子嫣这个将军夫人大呼小叫?   唐子茗脸色不好,除了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这个敏感时期,蒋光寒又不,她到底收敛了不少。   只是她回府后,夜里越发觉得难以忍受了。身下又热又虚,叫人怎么也睡不好。   伺候嬷嬷见了,也只是替唐子茗房间里送了些冰块来,叫她夜里别再睡得满身汗。   可是冰块送来了,唐子茗难受。   渐渐,浑身像是有蚂蚁咬一样,不是很疼,但是酥酥麻麻,叫她床榻辗转难眠,索性起身院子里走一走。   脑袋昏沉沉,实许久没睡一个好觉了,唐子茗忽然看见一个护院井边冲了澡正要回去。想着夜里没人,便贪方便了,只穿着亵裤,一件外衫随意披身上,腰带松垮垮,露出一片结实胸膛来。   唐子茗看得咽了咽口水,觉得浑身又热又酥,实忍不住了,尾随这护院后面,发现这人住后院偏僻小屋里,估计是来,被人欺负排斥了。   她心里头像是烧着一把火,忽然有了一个胆大想法,外头等了等,听着里面没了动静,便悄悄回房从梳妆盒底部藏好药粉拿出来,抓了一点洒护院脸上。   护院抹了把脸又睡了过去,唐子茗推了推他,见没有反应,这才飞脱掉了薄薄衣裙,褪下护院亵衣,揉搓了几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险用心   唐子茗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忍耐了几天,装装样子,夜里很就跑到那护院屋子里活到半宿才溜回来。为此,她还打发掉守夜婆子和丫鬟,免得这些人坏事了。   那护院瞧着年轻健壮,比起蒋光寒来让人痛,唐子茗不免有些沉溺了。   虽然心里面对蒋光寒有愧疚,但是她哪里抵得住身体诱、惑,总是忍不下去,错了一次又一次。   那护院似乎也察觉到不妥了,晚上睡得太沉,第二天总是很难醒来,浑身又是疲倦却又畅淋漓。又不是童子鸡,底下还残留着一点湿润,他便留了心。   等过了几天,护院没敢睡着,察觉到有人他脸上洒了药粉,连忙闭气。   过了一会,见他没动静,一只小手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裤头,没多久居然直接坐出来了。   那极致感觉叫护院忍不住舒服地哼哼一声,身上人立刻不动了,僵着身子似乎担心他醒过来了。   护院正兴头上,以为哪个耐不住寂寞丫鬟爬到自己床榻上来了,不必用药,自己都能让她舒服得第二天都下不了榻,于是闭上眼,伸手扶住对方纤腰就狠狠向上一顶。   娇吟声此起彼伏,护院加浑身是劲。原本就是血气方刚男儿,困府里,又不能随意跟丫鬟私通,以前还能出去松一下,但是如今尚书府给包围得严严实实,除了母蚊子,根本谁也出不去。   护院憋得久了,也没顾及什么怜香惜玉,一个劲地让自己痛了才算。   可是痛过了,他睁开眼一看,立刻傻眼了。   怎么不是丫鬟,却是蒋光寒姨娘唐子茗!   护院吓得立刻软了,唐子茗闷哼一声,眉间还含着春意,双颊微红,仍旧沉浸余韵中不能自拔,红唇微微张开,能看见里面嫩肉和小小丁香。   他咽了咽口水,听着外面没有动静。屋内没有点灯,月色从窗棂倾洒进来,隐隐绰绰。   唐子茗也不确定护院有没认出她来,只是护院沉默了一会,到底抵挡不住那极乐,抓着她又肆意冲撞起来,叫她伸手捂着嘴,断断续续从嘴边溢出“咿咿呀呀”声音来,听得人是热血沸腾。   两人胡闹了一回不够,唐子茗扭着腰,又叫护院闹了一回,两人累得气喘吁吁,手脚也没了力气,却又痛得很。   唐子茗这才感觉身下那点灼热和空虚渐渐散了,没那么难受。今夜熬过了,掰着指头算一算,蒋光寒也回来了。   谁知忽然窜入两个婆子,外头火光一起,唐子茗愣了。   那个站外头不知道多久英俊男子,不就是蒋光寒?   唐子茗吓得整个人都傻掉了,护院上身衣服还好好,只有裤头被她扯了下来,也顾不上了,赶紧推开她,扯上裤子就跪地上,呼喊道:“大人,小人冤枉啊,都是这个女人给我下了药,叫小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蒋光寒脸色铁青,他夜里回府,免得被街上人看见了指指点点。   想着这么久没回来,唐子茗该想自己了,脚步一拐就往院子里走来。   谁知道进去,唐子茗床榻是空,床褥是凉,早就出去了。   婆子丫鬟是一问三不知,都说前些日子唐子茗把她们都打发走了,没叫人守夜。   蒋光寒察觉出不对来了,叫人私下找了找,很就这个偏远院落里听见唐子茗娇吟,那声音娇滴滴,就像无数次自己身上一样,如今却是其他男人床榻上!   “带走,”他冷冷地盯着唐子茗,自己这才落了难,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别野男人了?   外头给封锁住了,所以不能出去,只能找一个护院来将就?   一个地位低微护院,甚至比他还好吗?   蒋光寒怒不可歇,直接拽着唐子茗头发把人从床榻上弄下来。   唐子茗摔地上,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抱着他腿哭喊打道:“老爷,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像鬼上身一样,鬼迷心窍就出了来。”   她说完,又惊呼道:“一定是有人对我下药了,叫我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蒋光寒一脚踹开她,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发骚,还想抵赖?我不过不府里一个月,你就如此。幸好出巡时候我把你带上了,要不然回来岂不是连野种都有了?”   “我冤枉啊,老爷,我怎会是这样人,谁也可以不信,唯独老爷不能这样想我。”唐子茗哭着,眼睛通红,腮边满是泪花儿,我见犹怜:“我为了能跟老爷一起,连脸面都不要了,入夜来寻你,又如何会做出这样事来?”   蒋光寒听得有些动摇,唐子茗是什么样人,他倒是清楚。当初迷恋自己,迷恋到非他不嫁田地,哪里会短短一个月就红杏出墙?   或许是被那护院强迫威胁,或许真是被人下药了。   他脸色缓和下来,冷不丁门外传来一道女声,温温柔柔地道:“老爷,刚才管家不过审问了几句,那护院就招了。”   蒋光寒一听,哪里顾得及理会唐子茗话,看向了一旁匆匆回来禀报管家:“回老爷,那小子抽了几鞭子才说了实话,今晚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必然是好几次了。若说一次还可以是被下药不知情,一次又一次是什么意思?   “差点被你这个j□j骗倒了,简直不知廉耻!”蒋光寒再也不怜惜她,直接把唐子茗踹地上。   唐子茗疼得脸色发白,狼狈地趴地上,抬头却见门外刚才发话女人,正是绮兰公主。她身后一个嬷嬷抱着襁褓里必然是刚生下蒋光寒长子了,宫中坐月子十分精心伺候了,又有老嬷嬷坐镇,绮兰公主比以前圆润了一些,看着面色红润,多了几分妩媚和贤淑。   绮兰公主看着地上衣衫不整唐子茗,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浅淡笑容。   若非唐子茗正对着她,根本看不见。   唐子茗不由心里一寒,她不笨,想着这些日子来反常,以及绮兰公主嘴角算得上是恶毒嘲笑,立刻就联想到,必然是这个毒妇动手脚!   “老爷,老爷——”蒋光寒却是再也不想看见她,命人把唐子茗带走,反锁屋内。等一段时日之后,再想着怎么处置她。   他好面子,这件事除了几个心腹,决不能叫别人知道!   管家给唐子茗堵了嘴,两个婆子驾着她走了,绮兰公主收回目光,低着头道:“老爷,妹妹这样不好留府里,若是往后有了身孕……”   闻言,蒋光寒面色狰狞。若是唐子茗有了身孕,那孩子是他,还是别野种?   宁愿差错不能放过,他摆摆手说道:“她就交给公主处置了,我再也不过问。”   蒋光寒这一个月宫中受了冷落,原本就不痛了,回来还看见唐子茗如此放、荡一面,叫他胸口还堵着一口气,吐都吐不出来。   “是,老爷。”绮兰公主可能当了母亲,脾气和缓了许多,整个人看着有几分温柔小意模样,煎熬蒋光寒看着喜欢。   他就是不喜欢绮兰公主强势,才会把唐子茗先纳进来,就是为了打磨掉公主坏脾气。   如今目达到了,唐子茗也不必留下碍眼了。   比起绮兰公主,她又算得了什么?   “夜深了,晚风凉,别冻着了你和和孩子,赶紧回屋里歇着吧。”蒋光寒揽着绮兰公主,脸上露出几分关切和温柔。   坐月子一个月,两人不过隔着屏风说说话。他也憋了不少火,原本想回来找唐子茗活一番,谁知遇上这样事。   幸好还有绮兰公主,她出了月子,府里有没别侍妾,不伺候他又谁来伺候?   绮兰公主却轻轻握住他手,摇头了:“老爷,太医说我生孩子到底伤了底子,这两个月好将养着,不好跟驸马爷……”   她说道后,羞赧愧疚地看向蒋光寒。   蒋光寒无奈,太医都发话了,难道他还能勉强来?   若是如此,圣人和皇后第一个就要扒了他皮!   “公主好好养着就是了,我先回房去了。”叮嘱嬷嬷好好照顾绮兰公主,蒋光寒只得回书房凑合一个人睡了。   等他一走,绮兰公主脸上笑意都褪得干干净净,搭着嬷嬷手往外走:“叫人送热汤来,看完热闹,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了不干净东西!”   嬷嬷连忙应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唐姨娘该怎么处置?到底是归德侯长女……”   “她算哪门子长女,三女都比她混得好,连个正室都不是,不过是个贵妾罢了。”绮兰公主冷笑着,低声骂道:“这么点小事,你还来问我?老爷刚才不是说了,把她锁院子里。对了,把院子丫鬟婆子都撤掉,免得被她给带坏了。”   嬷嬷连忙会意,点头应了。撤掉丫鬟婆子,便是不撤掉小厮了。   绮兰公主用意够明显,不过也不是自己一个老嬷嬷能过问,只管动动嘴皮子吩咐下去便是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母螳螂   唐子茗被婆子粗鲁地推进屋内,很听见院子锁上声音。   她颓然地坐椅子上,回想这这几天来反常,终于明白是中了绮兰公主毒计!   这个毒妇一直没有下手,原来不是不管,而是等待时机,一击即破吗?   也是,绮兰公主自嫁入府后,表现得就像是个大方得体主母,从来没跟唐子茗红过脸,偶尔一点别扭,见面时候冷着脸,却也从未苛责过自己。   该吃该用,比贵妾份例还要多。过府做客贵妇人,没有一个不赞绮兰公主宽容大量,身份尊贵,却没跟自己一个小妾多计较。   唐子茗还道是绮兰公主怕坏了蒋光寒心,这才勉强忍下了自己。   时日长了,唐子茗还以为两人会安安分分一直下去时候,绮兰公主却动手了。   说什么出巡时候不能没人伺候蒋光寒,其实是叫她陪身边,没叫那些狐媚子近身,顺便把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自己身上。   蒋光寒一直身边,唐子茗自然没什么感觉。   等他被圣人绑走,又宫中住了一个月没回来,唐子茗便按捺不住,做出那样丑事来!   她心里恨着绮兰公主,这个毒妇简直是要彻底毁了自己!   蒋光寒对她也是彻底厌弃了,假以时日哪里还会想起自己来?   被锁这个院子里,时间长了,再无声无息地死去,蒋光寒又被罢了官,哪还有人愿意巴结,送女儿进府,绮兰公主以后不就能独占着老爷了?   唐子茗越想越是生气,好那些婆子丫鬟离开了,却没想着要饿死自己,还准点送吃过来。   只是看见送食盒来都是小厮,唐子茗瞪大眼,悄悄打开门向外一看。   婆子丫鬟一个都没见,连个伺候人都没有,院外做粗活小厮却都留下来了。   这算什么,绮兰公主想叫自己继续身败名裂,再也不能回头吗?   唐子茗连忙关上门,把想要上前询问小厮直接挡了门外。   她发现自己身体看见小厮后,居然开始蠢蠢欲动。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药,发作越来越频密。明明刚刚跟护院胡闹了几回,这么又忍耐不住了吗?   只有这些小厮留院子里,唐子茗就算想忍,也不可能忍耐太久。   但是蒋光寒如今还气头上,自己怎么叫他,只怕也不愿意过来,别提是请大夫了。   而且绮兰公主如此笃定,必然是有完全准备,不是收买了大夫,就是那些那些大夫根本就看不出来!   宫里头出来人,果然都不一般,唐子茗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绮兰公主!   她咬着指甲想了又想,食盒里吃食自己是不敢动,但是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子茗匆忙把梳妆盒打开,幸好婆子丫鬟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把这些值钱东西收走。   她重打开门,招手把一个洒扫矮小小厮叫进来。   这小厮年纪不小,却是腿脚不好,大小就长得比一般男子要矮,幸好疏通打点了管家,尚书府里谋了这么一个小差事。   但是唐子茗清楚,表面上不过做点粗活,私底下这人见钱眼开,只要给钱就办事,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龌蹉事。   她把人叫进来,小厮站门口没动。   唐子茗直接把梳妆盒推了推,压低声音道:“我要你给我办一件事,这些东西就全是你了。”   小厮当然明白眼前这个姨娘只怕活不了几天,根本不想牵扯上她,毕竟唐子茗得罪是绮兰公主,他有几条命都不敢惹上公主。   不过他到底还是被梳妆盒里金钗珠宝给亮得晃了眼,蒋光寒待她不错,送都是珍品,这一盒子少说好几万两,唐子嫣眼也不眨就全送给了自己。   “若非难事,小自会给姨娘分忧。”   “很好,”唐子茗知道,小厮这样说是出自谨慎,若是太冒险事,就算再加一盒子珠宝首饰,他也是不敢做:“不必你送命,只是想让你帮忙送信。”   这并非难事,小厮点头就应了。   房间里没有文房四宝,唐子茗咬咬牙,从金钗刺伤自己手腕,指尖沾着血,一件亵衣上飞地写完几句话,撕下来叠好,塞一个荷包里,递给了小厮:“送去给郡公府将军夫人唐子嫣。”   小厮应下,很就闪身出了去,若无其事地继续打扫。   唐子茗心里莫名定了一些,除了唐子嫣,她实不知道还能找谁。   唐子娇吗?   别说深宫后院,送信人能不能轻易进去,就是这个一直看不起庶女,跟她没什么交情,哪里会出手帮忙?   聂茹茵?   不要开玩笑了,这个表小姐还自身难保,不可能伸出援手,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归德侯?   他心里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对方是绮兰公主,他加不会掺和进来,免得沾了一身腥。   李霖敏?   这个侯爷夫人有了孩子,归德侯继承人,哪里会搭理自己这个出嫁女儿,还是没有血缘又没有交情。   唐子茗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如此风光体面,因为满腹才华受书生追捧,每日从府外送进来书画字帖就能堆上一屋。身边嬷嬷丫鬟都对自己恭恭敬敬,没有一丝怠慢。   不顾一切地跟着蒋光寒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名声不,那些书生以前对自己有多崇拜多客气,如今就有多鄙夷多厌恶。听着底下丫鬟提起,外面不少书生还写了嘲讽自己字画。   那又如何呢,她当初觉得,只要能和蒋光寒一起,所有事自己都能承受得住。   蒋光寒再娶妻,还是当朝身份尊贵公主,只要他心里还有自己,就足够了。   唐子茗扔下尊严,扔下矜持,使劲浑身解数就为了让蒋光寒多留自己身边一会儿。   只可惜她肚皮不争气,没能给蒋光寒生下一男半女,又一脚踏进了绮兰公主设下陷阱,身败名裂不说,又永远地失去了蒋光寒宠爱怜惜。   唐子茗等了足足一夜,没等到任何消息,身体加蠢蠢欲动,难受得她床榻上直打滚。脸颊滚烫,身上却加滚烫,好像落入了烧红热锅里,挣扎翻滚中,她忍不住扯掉自己身上衣裳,柔荑自己身上游弋,稍微舒服了一点,很那股灼热变得加凶猛,身下变得湿哒哒,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沉沉。   喉间干涩,手脚绵软,她实受不住了,勉强站起身,一手想要打开房门,硬生生叫自己忍下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出去。只要离开房间一步,自己就要万劫不复!   唐子茗咬着自己手指,地上翻滚着,试图减轻那股灼热和瘙痒,却是事倍功半。   浑身香汗淋漓,她涨红着脸,眼底却暗淡如死灰。   这样下去,自己很就要忍耐不住出去了。   绮兰公主果然够狠毒,故意把婆子丫鬟都弄走,是想看自己笑话吗?   唐子茗抿着唇,终究下了决心,起来慢吞吞地穿戴好。   轻薄衣裙一件件地套身上,柔软料子贴着皮肤,都叫她浑身一阵颤栗和酥软。   她艰难地慢慢穿上,几乎用了全身所有力气,才勉强梳了个规规整整发髻。   首饰都送给了小厮,唐子茗便什么都不戴,脂粉也不碰,看着铜镜里素净自己,她抿着唇微微笑开了。   手腕上伤口还没好,她硬生生用指甲把伤口重撕开,沾着殷红鲜血,雪白墙壁上慢慢写字,一笔一划都费劲了自己力气,却也努力维持着属于她风骨。   墙壁上写完,唐子茗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她又看向床榻上被单,走过去狠狠撕下!   等唐子嫣收到唐子茗求救血书时,已经收到唐子茗尚书府悬梁自消息。   她不甚唏嘘,没想到唐子茗到底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像唐子茗那般高傲人,不到绝望时候,如何会悬梁自?   霍嬷嬷原本不知道锦盒里是什么,打开一看是血书,说什么都不让唐子嫣碰了,说是不吉利。谁知道这里面又是什么,会不会对她不利?   等唐子茗死讯传来,霍嬷嬷终于叹着气,亲手打开了血书。   上面只有四个字:绮兰公主。   “看来是绮兰公主动手脚,”唐子嫣皱眉,沉默片刻道:“尚书令后宅事,我们不能掺和。”   绮兰公主连唐子茗都逼死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尤其她如今刚生下孩子,为母则强,所有那些有可能威胁到孩子,都可能通通扫除。   或许,还包括……蒋光寒!   光是想着,唐子嫣就不寒而栗。   她记得小时候曾院子里看看见过,母螳螂把公螳螂吃掉,才能产子。   如今绮兰公主就像是那只母螳螂一样,为了孩子,可以不择手段!   第一百一十七章君须怜   蒋光寒看着唐子茗尸身,眼神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为了跟自己一起,曾经不顾一切。唐子茗眼底沉迷和眷恋,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眯起眼,看着唐子茗手腕伤痕累累,像是被尖锐东西刺破后,又重撕开。   墙壁上是血红字,上面写着硕大“恨”字。   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叫人看着心惊胆战。   蒋光寒原本不想踏进这个院子,但是唐子茗已经死了,他听着底下人禀报,冷笑着她算得上是畏罪自了。   只是敛尸时候,管家却低声问了一句要不要重给唐子茗换一身衣裳,他心里疑惑,终究挪了步子,趁着夜里无人时候,独自一人悄悄踏进了这个被锁上院子。   雪白墙壁上满是鲜红字,一个又一个,显然写时候已经虚软无力,少了几分她以前风骨,除了豆大血字外,唯独一条撕破被单还挂悬梁上,窗棂吹进夜风里摇摇晃晃,多了几分寂寥。   蒋光寒鬼斧神差地把那条被单扯了下来,挂高处没留意到,放手心,倒是能看出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些小字。   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被绮兰公主下药谋害,自以摆脱她迫害”云云。   蒋光寒粗略看完,很便用烛火点燃了被单,看着那些字迹慢慢烧成灰,散落地上。   他想到下人来禀报,绮兰公主露出惊讶神色,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嘲。然后温柔地抱着孩子,用指头逗着儿子,根本没放心上,脸上干干净净,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便有些后背发冷。   还以为绮兰公主已经被自己驯服了,变得听话乖顺,愿意舍下公主这个高贵出身,做一个后宅平平凡凡主母,替自己打理后院,生儿育女。   如今看来,绮兰公主是变了,变得加懂得收发自如,明白明面上做功夫,却私底下暗暗下手!   想到自己枕边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算计起唐子茗,蒋光寒脸色就十分不好了。   是不是有一天,不知不觉间,绮兰公主也可能会暗算了自己,他却是一无所知?   唐子茗自,并非什么好名声,又是贵妾进尚书府,归德侯府派了管家上门,上了三炷香,便没了下文。   唐子嫣想想也是,归德侯就怕沾上一身腥,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会去打听唐子茗如何会自?   蒋光寒就算知道背后是绮兰公主动手,又能奈何得了他?   如今蒋光寒被软禁府里,还是绮兰公主向圣人求情得来,若是再轻举妄动,叫公主不痛了,他就别想继续府里舒舒服服地过下去了。   以前如日中天尚书令,圣人跟前大红人,如今也不得不仰着妇人鼻息而活。   唐子嫣嘲讽地笑笑,伸手抚上自己微凸起肚皮,露出一丝温柔浅笑来。   外人事她又何须理会,听过就算了,如今重要便是自己这个孩子。   因为之前身体中过药,唐子嫣如今吃食就加小心,免得有什么忌口,一个没留神叫自己和孩子都难受了。   太医汤药早就停了下来,药补不如食补,霍嬷嬷天天盯着厨房,就怕弄了什么不干净给了唐子嫣,又谨慎地担心哪个见钱眼开被谁收买了,吃上面动手脚,每回盯得出自拿着勺子,后背险些给盯出个窟窿来,每每僵硬着做菜,做完后浑身都没了力气,比以前什么时候都要累。   饭菜送上来后,还要叫巧凡仔细检查,检查完又喂了屋外养着小猪,半个时辰后没有大碍,这才送进来给唐子嫣。   唐子嫣叫身边人如临大敌举动给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怀着孩子,又三番四次受了罪,霍嬷嬷她们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赵玄凌也小心翼翼,夜里不敢睡得太沉,免得压着唐子嫣肚子。   他再厉害,也要熬不住。   唐子嫣看着赵玄凌眼底下青影,心疼得不行,便有天夜里跟他低声提道:“要不然把隔壁房间收拾了,我搬过去睡?”   赵玄凌瞥了她一眼,皱眉道:“我夜里压着你了,不舒服了?”   “不是,我就是看将军夜夜没能睡好,怪难受。”唐子嫣怀了身子后十分嗜睡,几乎是一沾着枕头就直接睡沉了。   可是赵玄凌却不同,几乎一夜都睁着眼到天明。   她睡得极好又安心,偶尔因为腿冷,还会滚进赵玄凌怀里睡得香甜。   反观赵玄凌不但要小心搂着自己,免得她趴着睡压着肚子了,又得担心自己挪动会碰着孩子,浑身僵着,第二天起来动一动,关节就发出“喀拉喀拉”响声。   “没事,我还撑得住。”赵玄凌实是不愿意唐子嫣离开自己视线,因为潜入城主府,两人被迫分开了许久,后来两边奔波,也是聚少离多,勉强打个照面,没多久他又得离开了。   听霍嬷嬷说,孩子离父亲近一点,才会亲近一些。   赵玄凌不希望以后孩子出生后,会对自己一点都亲近不起来。   唐子嫣不知道霍嬷嬷背后怂恿着赵玄凌留下来多陪着自己,还以为他是担心她,摆弄道:“将军不必担心,霍嬷嬷、连翠和巧凡都我身边伺候着,从来都没离人。吃用穿,都是她们三个亲自打理,不经别人手。”   说来说去,赵玄凌到底还是没点头,后妥协了,软榻上凑合,唐子嫣原本想要自己睡软榻,叫他睡床榻上,赵玄凌说什么都不乐意,哪里叫她委屈了?   他一个大男人,以前边疆时候,实累了,往地上随便一躺,也能凑合一晚,何况是舒服软榻?   唐子嫣拗不过他,只得叫霍嬷嬷去外头打一个宽一些长一些软榻,叫赵玄凌躺着舒服一点。   上面还加上厚厚被褥,柔软舒服,到底还是害怕委屈了她大将军。   赵玄凌很满意,上午去宫里操练御林军那些小子,午时跟唐子嫣一起用饭,午后陪着她小睡一会。   唐子嫣肚皮渐渐像吹皮球一样大了起来,她夜里平躺着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玄凌隔壁软榻,听着她辗转反侧,就知道唐子嫣没睡踏实。   起来一看,他却见唐子嫣蜷缩成一团,双眼通红,腮边还带着泪痕,不由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哪里疼了?孩子闹你了?”   赵玄凌心疼地把她抱怀里,伸手擦掉唐子嫣眼角泪珠儿,却见她脸色惨白,因为他动作还痛呼了一声:“真是哪里疼了?我这就叫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不用了,”唐子嫣抽抽搭搭地说着要阻拦,外间值夜霍嬷嬷已经给吵醒了,进来点灯,也给她满脸泪痕给吓住了。   “我好夫人,这是怎么了?”   “嬷嬷,我腿疼。”唐子嫣看见霍嬷嬷,委屈地答道。   霍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对一脸紧张赵玄凌解释道:“夫人这是腿不舒服了,一般有了身子,夜里这小腿肚会抽着疼。”   赵玄凌面露无奈,搂住她肩膀,扶着唐子嫣把小腿伸出来,叫霍嬷嬷轻柔地捏了捏:“娘子腿疼,怎么不叫醒我?”   “将军陪着我一天,也该累了,我想着一会儿就过去了,没想到一直抽着疼,疼得喘不过气来了。”唐子嫣委委屈屈地说着,眼眶又红了,总觉得将军埋怨自己不懂事一样。   见她又要哭了,赵玄凌手足无措道:“我没怪责娘子意思,就是不舒服,只管喊醒我就是,没得叫自己受罪难受了。”   霍嬷嬷给她按摩了一会,唐子嫣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依偎着赵玄凌又昏昏欲睡,他压低声音问道:“嬷嬷,她这腿脚会一直疼?”   “回将军,一般会疼到孩子出生时候。”霍嬷嬷叹气,平常妇人哪里会这么早开始腿疼,只怕那些药坏了唐子嫣底子,到底还是叫她受罪了。   “将军不必担心,疼时候搓热上手,慢慢揉捏一会,就能好多了。疼时候叫夫人不要乱动,躺着好。”   赵玄凌都记下了,果然女人怀了身子受罪,生孩子也受罪。   想到唐子嫣可能要受着这份罪足足十个月,他就心疼了:“嬷嬷,真不请太医来瞧瞧?”   霍嬷嬷迟疑了一会:“先看看夫人这腿疼次数多不多,若是隔三差五,便真需要将军大人去把太医请过来瞧瞧了。”   赵玄凌看着怀里已经睡过去唐子嫣,眼角泪痕还,不由低头吻了吻。   霍嬷嬷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放下帘子时候,便看见赵玄凌轻柔地将唐子嫣放床榻上,握着她小手,坐榻前,久久没有离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贼愁人   唐子嫣睡着睡着,熟悉疼痛又开始了,她呜咽着,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一双温热手轻轻撩起自己裤脚,不紧不慢地揉捏起自己小腿肚。   轻柔地揉捏力度正适合,不会叫自己难受,又让疼痛渐渐散去。   她抿起唇,很又沉沉睡去了。   坐床榻上赵玄凌却有些面色凝重,今晚唐子嫣小腿疼已经第二回了,这频率会不会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唐子嫣神清气爽地醒来,就见赵玄凌已经带着太医进来了。   霍嬷嬷赶紧放下帘子,叫她伸出手臂放暖包上。   太医两指搭着唐子嫣手腕细细把脉,摸着胡子半晌,才眯起眼道:“将军大人不必忧心,夫人身体余毒已清,只是底子还弱了些,才会夜里睡得不够安宁。老夫这就写三帖食方子,回头叫厨房一起炖了给夫人隔日喝下就是了。”   太医谨慎,也没敢叫唐子嫣继续喝药,是药三分毒,尤其肚子里孩子难免要受不住。若是药效太轻,就没了作用,太重话,伤了孩子,他罪过就大了。   赵玄凌看了眼太医食疗方子,不外乎是把几味温和药材和老母鸡一起炖,然后叫唐子嫣喝鸡汤。味道不厉害,她也不至于喝不下去,对身子也好。   他谢了太医,亲自把太医送到府门口。   圣人听说赵玄凌又到宫中请了太医回去,特地叫了他过来问道:“可是小三儿又不舒服了?实不行,叫太医留你府上暂住吧。”   赵玄凌自然希望把太医请过来,隔壁厢房候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询问。   只是这位太医擅长妇人病,后宫娘娘们也离不开他,于是赵玄凌婉拒道:“谢皇上美意,娘子被之前虎狼之药到底是伤了底子,偶尔有些不爽利罢了,不至于麻烦太医长留府上。”   圣人转念一想,也明白赵玄凌顾虑,索性把一枚特制宫牌送给了他:“以后就算皇宫落锁了,你有这个东西,也能破例进宫来请太医过府。”   这是好不过赏赐了,赵玄凌真心实意地给圣人狠狠叩了三个响头。   圣人瞧他样子,比起当初打了大胜仗还要高兴,不由摸着胡子揶揄道:“我柱国将军果真娶对了媳妇,看看这疼爱媳妇模样,要是见过你战场上无往不利样子,如今都要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赵玄凌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自家媳妇,他不疼着,谁来疼?   圣人也是感叹,赵玄凌娶妻后,多了几分人气,这着实要归功于唐三姑娘了。   回头皇后听了,也是点头赞同道:“赵将军刚回京时候,浑身都是煞气,看着人冷飕飕,好不自。如今倒是缓和了许多,不过比一般武将冷硬一些罢了。唐三小姐倒是嫁对人了,不过如今怀着身孕,身边连个伺候将军侍妾都没有,倒是叫将军难受了。”   圣人瞥了她一眼,奇怪道:“好好,怎么又提起这个了?”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想到绮兰出嫁时候,蒋家居然就给提早物色了一个贵妾进去,还是归德侯府长女,当时我都要气炸了,国公府虽说对皇上有恩,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还是绮兰懂事了,劝着我,叫我仔细身子,不要气着了。若非绮兰喜欢那个蒋家长孙,实喜欢不得了,蒋家又保证会好好待她,我又怎会叫她嫁过去受苦?”   圣人也是皱眉,绮兰公主夫婿,其实没多少选择。不是嫁给邻国皇亲国戚,就是有爵位世家子弟。远嫁,不说皇后,就是他自己都舍不得。   若是世家里挑选,也就身居一品国公府子孙,当朝尚书令为适合了。   正好绮兰公主对蒋光寒也满意,两边一拍即合。   只是国公爷到底老了,忘记了自己是功臣,再厉害,却忘记了多少年前功勋了,如今定国拿主意依旧是他,而非这个老不死!   圣人原本觉得国公爷有功,多礼让几分是应该,也没叫其他老臣寒了心。   如今看来,国公爷被捧着久了,感觉飘飘然,就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竟然敢欺负到自己女儿头上,绮兰公主忍了下来,圣人原本想要责难,也是生生忍住了。   到底是绮兰公主亲家,还没嫁过去就撕破脸,以后就绮兰怎么过?   就算没住一起,逢年过节总要碰面,那得多尴尬。   再加上绮兰公主也来劝圣人,后说话,他还犹耳边:“父皇不必担心,我是父皇女儿,定国尊贵绮兰公主,就算被人欺负了,我也会亲手反击回去,绝不会丢了父皇和母后脸面,叫那起子小人背后幸灾乐祸。”   女儿总归大了,懂事了,嫁入蒋家,就是蒋家人,圣人不好插手掺和。   有绮兰公主保证,圣人也放下了心来。   见皇后红着眼圈,圣人不由安慰她道:“别担心,她是我们女儿,哪里会任人欺负了去?”   这年头,也就只有绮兰公主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她道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是女子?   皇后又想到曾湘玉肚子里第三胎,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容:“皇孙娶了个好媳妇,对她也是一心一意。玉儿肚皮也争气,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如今太医看过了,说是肚子里可能又是个胖小子。”   能抱曾孙,还几乎一年能抱上一个,皇后哪里能不高兴?   那些个贵妇人都笑说她是有福气,虽然都是些刻意捧着自己好话,但是皇后听着也觉得高兴。   想到曾湘玉肚子里孩子,差点因为照顾太子妃而劳累,险些没了,皇后唇边笑容又淡了一些。   曾湘玉是个懂事好孩子,太子妃以前看着不错,如今上了年纪,儿孙都不少了,反而开始变得不懂事了。皇后琢磨着得把人叫过来,敲打一番才是,没得一时糊涂,倒是连累了太子。   “也不知道她怎么教妹妹,别带坏了我孙子们才好。”   圣人也是点头,淡淡道:“等他们到了认字年纪,都接进宫里,一并请太傅教导着,别走了歪路。”   皇后点头赞同,嘴巴略略一动,到底没问圣人会怎么处置十四皇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和十四皇子都是圣人儿子,只怕圣人也头疼。   若是平常家也是大事,么子觊觎长子继承人位置,规矩严厉,只怕悄悄用家法狠狠教训一顿。要是闹出人命来了,是直接打杀了,免得给祖宗抹黑。   换作皇家,却不是随便打杀就能一了百了。   除了十四皇子,太子后面还有十二个弟弟呢,谁说这里面没有人跟十四皇子是一个心思?   也就十四皇子有国公府后面撑着腰,这才胆大妄为,对太子直接下手了。   其他人,或许想要等待时机,好拿渔翁之利!   圣人应该也明白,所以处置十四皇子这件事上十分谨慎小心。   不过天家无父子,圣人再怎么疼爱十四皇子这个么子,龙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就算不死,只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后把问话咽了回去,她只管等着看十四皇子好戏就是了。   唐子嫣用了太医药,果然药到病除,夜里睡得沉了,小腿抽痛也少了许多。   睡得踏实,自然面色红润,气色好了许多,叫霍嬷嬷忍不住双手合什感谢老天爷。   只是她睡得好了,自然胃口也好了起来。   以前吃惯了微甜吃食,一概都不喜欢了。   看着一桌子饭菜,却没有自己喜欢吃,唐子嫣饿着肚子,拿着双筷实下不了手。   霍嬷嬷眼看着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翠竹也不停催着厨子做别菜肴,愣是没叫唐子嫣多吃两口。   赵玄凌也看得心焦,叫江元镇外头请了两个厨子回来,依旧拿她没办法。   唐子嫣没几天又蔫了,太医又被请到府上来,也是没办法。   “不如叫夫人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喜欢。”   太医话,叫赵玄凌双眼一亮,霍嬷嬷一叠声地吩咐下去,套好马车,一行人便出发了。   唐子嫣看着兴师动众,有些不好意思,马车里依偎着赵玄凌歉意道:“都怪我,有了孩子反倒娇气了许多。”   “娇气没什么不好,我也喜欢娘子这个样子。”赵玄凌搂着她肩膀,轻柔地说着。   对面霍嬷嬷扭头看着外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没看见没听到模样。   唐子嫣心里烫贴,忽然闻到一股子酸甜味道,精神一震,连忙坐起身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霍嬷嬷转过头,低声问她。   “好香味道,是从哪里传过来?”唐子嫣又嗅了嗅,酸酸甜甜味道,叫人肚子里馋虫都被勾起来了,眯起眼,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期待来。   赵玄凌叫来外面骑马江元镇,让他去打听打听。   只要唐子嫣喜欢,赵玄凌都要全部拿过来,呈到她跟前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防外敌   江元镇苦着脸,跑去店家问酸酸甜甜味道是什么,大堂里用饭都看了过来,叫他好不尴尬。   幸好店家是一对上了年纪老夫妇,老妇人笑着答道:“客官,这是小店招牌菜,甜酸肉。”   “甜酸肉?”江元镇回去一说,赵玄凌也来了几分兴趣。   唐子嫣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了,赵玄凌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马车,两人进了小店坐了角落里。几人从马车上下来,衣着光鲜华贵,一看就是贵人。   老夫妇笑得有些紧张,就怕伺候不好得罪了贵人。尤其中间扶着少妇男人浑身煞气,看着就不是好惹货色。   唐子嫣见老夫妇紧张,便柔和地笑笑:“麻烦来一盘甜酸肉,我老远就闻着味道,太香了,便忍不住下来尝一尝。”   没有谁不喜欢被人夸赞,老妇人笑着应下,洗净手便进了炉灶做了一盘甜酸肉送了出来。   唐子嫣拿起筷子一尝,眯起眼十分惬意:“唔,好吃。”   “将军要不要也试一试?”   赵玄凌就着她筷子,低头吃了一块,酸酸甜甜感觉嘴里蔓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倒是霍嬷嬷旁边看着,笑眯了眼。   翠竹奇怪,低声问她:“嬷嬷,夫人终于吃得下东西了。”   “是我粗心,怎会没想到这一点呢!”霍嬷嬷只想着给唐子嫣多补补,却没想到她口味多变。   念叨了一会,她又喃喃道:“酸男辣女,太好了,夫人这是怀着小少爷呢。”   别说翠竹,就是江元镇也听得有趣:“酸男……这是真?”   “这哪里有假?”霍嬷嬷慈爱地看着唐子嫣,以及她微微凸起肚子,笑得是欢喜。   赵玄凌看她吃得高兴,扭头问那老妇人道:“这道甜酸肉食方,可以卖给我吗?”   “这……”老妇人十分为难,他们是靠着这道南方小菜,这店里才多了些回头客。若是把食方卖掉,这店面要怎么经营下去?   他们就靠着这店面来生活,总不能亏了去。   赵玄凌低声道:“不会让你们受委屈,这是五百两银票。”   他知道财不露白,免得老夫妇被人知道身怀巨款,便压低了声音,只让几人听见。   老夫妇闻言,吓了一大跳:“客官,这也太多了。”   老妇人也看出来,这位贵人要买食方,不过是想让少妇回府后也能叫厨子做一些。瞧见她微微隆起小腹,她也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这是个疼爱妻子好丈夫?   思及此,她对着赵玄凌没那么紧张了,毕竟一个会怜惜妻子人,会坏到哪里去?   “要不然这样,我把食方送给公子,只是公子不要把食方流出去便好。”   唐子嫣不喜欢占人便宜,赵玄凌也不喜欢。   虽说他们不会把甜酸肉拿到外面去卖,坏了这小店生意,但是就这样拿走食方,说什么也不厚道。赵玄凌也不差这几个银钱,于是二话不说拿了食方,就把银票偷偷塞到了老大爷口袋里,带着吃得心满意足唐子嫣重上了马车。   想起赵玄凌小动作,唐子嫣看着他,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两人街上走了一圈,她除了吃掉一盘甜酸肉,还喜欢上一种酸酸果脯,赵玄凌二话不说就把店里包圆了,还叫店家回头进货,直接送去郡公府就是了。   店家接了大生意,哪里会不答应,满口保证果脯一到,就立刻派人送过去。   唐子嫣吃饱了,便有些昏昏欲睡。索性倚着赵玄凌闭上眼打瞌睡,被他伸手揽怀里,小心翼翼地搂着。   马车回到郡公府前,赵玄凌不忍心叫醒她,正打算打横抱起唐子嫣进屋,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很停了他们马车侧边。   一道阴柔声音徐徐而来:“传皇上口谕,宣赵将军立刻进宫面圣。”   唐子嫣原本就没睡熟,硬是被这道传旨声音给吵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皇上突然召见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元镇机灵,早就递了荷包过去,低声道:“有劳总管大人了。”   圣人身边太监总管笑眯眯地点头,等了一会,才见赵玄凌下了马车,又叮嘱霍嬷嬷几句,这才跟随他进宫了。   唐子嫣撩起一点帘子,皱了皱眉头。   “夫人,先回房歇歇吧。”霍嬷嬷伸手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刚才赵玄凌耳提命面要自己好好照顾唐子嫣,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小心伺候。   “夫人不必忧心,圣人怕是有紧要事宣召将军一起商量要事。”   唐子嫣胡乱点了下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睡了个回笼觉起来,赵玄凌才踏着夕阳余晖回来。   “怎么去这么久?”她坐起身,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   赵玄凌过来搂住她肩膀,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突厥和谈队伍要进京了。圣人担心他们会出什么幺蛾子,叫我去亲自盯着。”   唐子嫣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跟着笑道:“突厥人看见你这个冷面将军,想到之前吃败仗,难道就不会羞恼成怒?”   “他们就算羞恼成怒,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赵玄凌眯起眼,又道:“和谈使者后天就要进京了,这两天我要准备京中守备,只怕不能多陪陪你了。”   “这有什么,我身边伺候人够多了,你也总不能一直呆院子里,正事要紧,叫人知道了,只怕要笑话你。”唐子嫣朝他挑了挑眉,笑了。   “谁敢笑话我?而且陪着你和孩子,不是应该吗?”赵玄凌弯下腰,耳朵贴她肚皮上,低声道:“我是爹爹,这两天没能陪你,孩子也不能忘了爹爹。”   唐子嫣愣是被他逗笑了,摇头道:“孩子那么小,怎么会听得懂将军话?”   “谁说,刚出生没多久孩子,就能辨认出爹娘声音了。”赵玄凌说完,又补充道:“这是霍嬷嬷告诉我,表姑孩子满月时候我去看过,确实如此。”   就是曾湘玉孩子太胆小了,自己一靠近,就哭个不停。   哭闹了很久,奶娘都哄不住,赵玄凌走时候,皇孙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赵玄凌摸摸鼻子,希望自家孩子,别像曾湘玉大胖小子那么胆小,整天哭闹话,他岂不是连靠近机会都没有了?   他忧心地看了一眼唐子嫣凸起小腹,等突厥人一走,自己得立刻回来多跟孩子说说话,叫孩子记住自己才好。   赵玄凌下定了决定,做事起来就有干劲,恨不得立刻都把守备都安排好了。   江元镇跟着他到处跑,累得不行,心里也明白将军是想着大嫂了,巴不得马上回去郡公府陪着唐子嫣:“老大悠着点,别突厥人还没来,就把我们都累坏了。”   “这点小事,就让你们累坏了?莫不是回京后,就放松了?”赵玄凌瞪着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底下小子都操练一番,免得真是把一身武艺都松散了,以后就很难再捡回来了。   看出赵玄凌心思,江元镇立刻挺直腰,忙不迭地答道:“我开玩笑而已,老大千万别当真。我们一干兄弟每天都花两个时辰来练武,从来没有松懈过!”   “这就好,”赵玄凌略略点头,虽说突厥人被赶到边疆一百里外,却依旧不能松懈下来。   突厥人强壮勇猛,是天生马上民族,又有着狐狸一样阴险狡猾,不好对付。这次大大挫了锐气,或许等三五年休养生息之后,又会准备卷土重来。   可是想要把他们杀光,却也是不可能。突厥部落渐渐联成同盟,无坚不摧,很难挑拨离间,各个击破。这也是定国为何花了这么多年,只能一次又一次将他们击退,不断重复,却无法根除。   所以他们不能怠懒,也不敢怠懒!   江元镇收起了嬉皮笑脸,皱眉道:“老大,这次突厥人进京,说是和谈,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错,所以圣人才会叫我们多加防范,免得突厥人垂死挣扎。”赵玄凌脸色也是凝重,他跟唐子嫣并没有说得太清楚,就是不想她担心。   如今唐子嫣怀着身孕,原本就比以前要辛苦一些。好不容易吃得下睡得好了,说什么都不能再叫她忧心。   突厥人时隔这么久,和谈队伍才姗姗来迟,也不知道背后谋划了什么。   可是提出和谈,圣人又不能直接把使者们都挡门外,只能多加防范了。   “叫兄弟们这两天都吃好睡好,把本事都给操练好了,精神奕奕去迎接突厥人,别丢了定国人脸!”   江元镇连忙挺直腰应了,闲了这么久,终于有事可做了。   底下小子们有忙了,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谁叫大家都是闲不住。   突厥人给赵玄凌狠狠痛击,损失惨重,这次进京不管私底下想玩什么花样,都别想翻出什么风浪来!   第一百二十章美人关   突厥队伍浩浩荡荡地前来,赵玄凌骑着青墨,站宫门前迎接。   突厥不过是手下败将,还没资格叫他去城门相迎,自有安排侍从领着他们过来。   为了安全起见,京中所有商铺都关门,百姓都留家中,紧闭家门,也没人好奇突厥长什么样子。毕竟突厥烧杀抢掠事迹传遍了整个定国,都说突厥人有两尺高,青面獠牙,比恶鬼还要可怕,谁会想要看?   赵玄凌不知道,叫百姓如此听话,是江元镇私下做小动作。   毕竟好奇心人人都有,就要看什么时候了。江元镇叫底下小子四处跑动,把突厥人说得那个详细,连怎么抢物件,怎么杀人放火都说清清楚楚,谁听着都心惊胆战,哪里还有勇气开门去张望?   一个个连生意都不做了,小贩也跑了,打算这阵子都不到京中来叫卖。   江元镇知道直接告诉他们,百姓还不一定会相信,留着几分半信半疑。所以叫人偷偷告诉几个大嘴巴,不到三五天,就传遍了整个京中百姓耳中,说像亲眼看一样,谁能不信?   赵玄凌只要百姓听话留家中,别跑出来捣乱就是,至于其他,有江元镇自然会办得妥妥帖帖。   江元镇歪马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眯起眼不屑地道:“老大,突厥人排场够大,听说队伍连绵十里,想要上贡东西足足几百箱。”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道:“派来使者也够摆架子,一直藏中间锦瑟华美轿子里,从来没露过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丑了不能见人。”   江元镇叫了人偷偷盯着,那位使者居然真一直没出来,伺候都是心腹,普通士兵根本一概不知,也不知道捂得这么严实做什么,让他心痒痒。   “待会就知道是谁了,”赵玄凌皱起眉,几百个箱子,若是里面不是贡品,而是其他东西,就叫人头疼了:“把他们拦住,箱子和抬箱子人都拦城门外。记得,把箱子和人都分开来安置。”   “明白了,老大。”江元镇忙不迭地应下,这也是他担心。若是箱子里藏是武器,不过是面上放着些布料,那就麻烦了。抬箱子人太多,谁知道这些会不会都是突厥士兵?   几百个箱子,少说上千人跟着,赵玄凌不得不严防。   毕竟突厥人深入定国腹地,要是突然发难,就算不会成功,也叫赵玄凌十分头疼,又束手束脚得很。京中随便一抓都是贵人,突厥人抓了谁来当人质作威胁,都让人防不胜防,也不好置之不理。   突厥人被拦城门外,面露不满。   使者一个侍从前来传话,扬声道:“我们突厥千里迢迢而来,给定国皇帝上贡和谈,这就是定国待客之道?”   赵玄凌不善言辞,对付这些人也用不着他来开口,身后江元镇瞥了侍从一眼,懒洋洋地道:“我们是来迎接使者,上贡东西进入京中,都要经过严谨检查,还往使者担待些。”   侍从给气得满脸涨红,江元镇说话十分不客气,明显没把突厥人放眼内。   言下之意,上贡是突厥人,战败也是突厥人,该是突厥来讨好定国,还摆什么架子,该怎么办事,该怎样章程,完全是定国说了算。   要是不喜欢,只管掉头回去,定国肯定好走不送了。   江元镇后面几个小子偷偷捂着嘴笑,副将嘴皮子还是这样厉害,三两下就叫突厥人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以前刚见面时候还以为这位副将不比赵玄凌,看着憨厚老实,谁知道相处久了材质,这才是不动声色老狐狸!   一不留神,就要给算计得渣滓都不剩,他还要对其他人露出无辜表情,好像不是江元镇做一样,这才叫人要呕血!   侍从给噎住了,只得灰溜溜回去请示。好歹使者是个有眼色,如今到了别人地盘,就该做出迪美视诺言态度。太过嚣张,这次和谈也不用继续了,直接打道回府就行。   估计定国人各个高兴,只差没欢送他们了。   箱子和其他人都留城门外,只有使者和三五个伺候人才进来,赵玄凌看着华美轿子渐渐走近,自己跟前停了下来。   一道熟悉女声从轿子里传来,带着几分笑意和欢欣:“赵将军,许久不见了。”   说话还带着生硬,显然并不熟悉定国语言,腔调古怪,咬字却算是清晰。   江元镇一听,露出一副见鬼表情。   “娜塔公主?”   一只纤细手撩起帘子,露出一张艳丽非凡容貌,虽说覆上了薄薄面纱,依旧不能遮掩住她妩媚动人眉眼,正脉脉含情地瞥了过来:“赵将军莫不是忘记我了?”   赵玄凌认得这个女人,正是突厥大一个部落首领女儿,出落得极为漂亮,有突厥第一美人称谓。部落里勇士,都以能娶她做妻子为荣。   可是想要娶娜塔,没那么容易。   她使得一手好鞭子,骑射了得,比起男子一点都不逊色。   娜塔崇拜勇士,但是部落里男子她都看不上眼。部落首领还担心她嫁不出去时候,娜塔居然看上了前来围剿他们赵玄凌。   赵玄凌确实够强悍,单枪独马就能掀翻一个小部落,简直是所到之处都会血流成河男人。   突厥从来不需要联姻来加强部落之间联系,他们只崇拜强者。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留下好子嗣。所以娜塔对赵玄凌另眼相看,部落首领一琢磨,就让她做了使者,前来定国。   若是借此能够得到赵玄凌心,那是好不过了。   唯独一点不好,就是赵玄凌回京后,居然很就娶妻了。听说那个小妻子已经怀了身孕,娜塔要进赵家,只能做妾。   娜塔路上听到赵玄凌娶妻消息,说不遗憾是假,自己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   不过转眼间,娜塔就释然了。   毕竟突厥,地位高女子,比如她,一妻多夫是允许。   若是地位高男子,一夫多妻也是有。   像赵玄凌这样大勇士,一妻多妾是理所当然,自己当他妾,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就是定国跟突厥不同,一妻多夫,那些丈夫地位都是平等,谁也没比谁高。一夫多妻,那些妻子也是一样,平常都是一起做事,夜里有时候也一起伺候丈夫。   只是定国,妻子地位要高,妾地位就要低微很多,每天早上好像还要请安问好,比侍婢地位只是高那么一点,也不能跟妻子平起平坐,连夜里伺候丈夫次数和时间都是有定数。   娜塔撇撇嘴,她就不信自己一个突厥公主愿意下嫁,定国皇帝会那么不识趣,硬是叫自己做赵玄凌小妾。   听闻赵玄凌那个小妻子,也只是一个没实权爵爷女儿,身份不比自己尊贵。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对赵玄凌露出笑容加灿烂,眉眼弯弯。   江元镇身后看见娜塔公主眼神,后背一凉,总觉得这女人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公主,请。”赵玄凌对她目光视若无睹,右手一抬,示意娜塔公主下轿子,步行进宫。   宫里除了皇帝和皇后,除非特赐,其他人都是不允许起码和坐轿子。   娜塔公主自然乐意,能够跟赵玄凌一起走,要是进宫这条路长就好了。   只是赵玄凌压根就没有陪她进去意思,想要早回去陪唐子嫣,扭头就吩咐江元镇道:“你送公主进去,皇上面前替我问安。”   江元镇早就看娜塔公主不顺眼了,连忙应下。   娜塔脸色很不好,她今天特意打扮,身上穿着桃红色衣裙,还是叫人打探了定国贵人小姐们喜欢漂亮衣服,还梳了这边发髻,害得自己今天都不敢随便乱动,就怕发髻乱了,身边人手忙脚乱,一时半会还弄不回来。   精心打扮后,赵玄凌居然没看自己几眼,叫娜塔又是伤心又是欣慰。   欣慰是,赵玄凌不愧是她心目中大英雄,哪里是眼皮子薄,一看到漂亮女孩走色眯眯走不动了?   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动摇,这才是赵玄凌。   交代好之后,赵玄凌踢了踢青墨马腹,青墨欢地嘶鸣一声,明白他要回去找唐子嫣了,撒开蹄子就跑得没影,叫娜塔公主僵着脸站原地,好不尴尬又郁闷。   “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路?”她跺跺脚,狠狠瞪了江元镇一眼。   江元镇连忙堆起笑,心里给自家老大竖起了拇指。   不愧是将军,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看看娜塔公主费了多少心思打扮,叫他这个不喜欢娜塔男人看了,也要惊艳一瞬。   唯独赵玄凌好像没看见一样,又或者对他来说,除了唐子嫣,其他女人长得都差不多,根本没放心上,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两难全   赵玄凌想着突厥如果找来哪个部落首领做使者,自己少不得要给点面子相陪一下。眼看来是娜塔公主,他就没这个耐性奉陪了。   反正有江元镇,不会出什么差错。再就是,他一点都不想跟娜塔公主单独相处。   赵玄凌一点都不擅长跟女子相处,除了唐子嫣。她们不是像京中那些闺阁小姐,胆小如鼠,靠近自己就吓得脸色发白,甚至直接翻白眼晕过去。   要不然就像外族女子,比如娜塔公主一样,盯着自己不放,叫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手上银枪捏得紧一紧,忍不住想要劈下去。   难道娜塔公主不知道,这样紧迫人注视,会让他浑身敌意和防备甚?   为了和谈之前,赵玄凌会忍耐不住劈了娜塔公主这个使者,他索性把人丢给江元镇来处理。   他一进门,唐子嫣已经收到了消息,突厥派来使者是一个部落首领女儿,容貌艳丽惑人,身姿玲珑丰满,一下轿子,就对赵玄凌含情脉脉地叫唤,显然两人之前是熟悉。   她不免有些吃醋,这么漂亮姑娘,赵玄凌到底是怎么认识?   赵玄凌踏进门,看见就是唐子嫣撅着嘴,满脸不高兴样子:“怎么了,孩子今天又闹你了?”   他伸手抚上唐子嫣小腹,轻柔地摸了摸,蹙眉道:“要是不听话,等孩子出来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没有事,别吓着孩子了,要是孩子听了不肯出来怎么办?”唐子嫣硬是被他逗笑了,仔仔细细看着赵玄凌脸色,跟平常没有任何变化,便不经意地问:“听说突厥派来使者是一个漂亮公主?以前还是跟将军是旧识?”   “算不上旧识,战场上见过几次面,是一个部落首领女儿,彪悍善战,比起突厥男儿一点都不逊色。我也没想到,突厥派来使者会是娜塔公主。”赵玄凌实话实说,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   只是唐子嫣对娜塔公主,不免好奇了一些。   他奇怪地抬起头一看,见唐子嫣抿着唇若有所思,忽然有些后知后觉了。   难不成唐子嫣还以为自己跟这个娜塔公主,会有什么不见得光事?   赵玄凌皱眉想了想,才开口解释道:“娜塔公主突厥里地位很高,突厥习俗是地位高男女,都能够拥有多位伴侣。她突厥,挑选数个丈夫是理所当然,必然不可能愿意留京中随便嫁人。”   别提是嫁给他一个已经有妻室人了,难不成娜塔公主还肯委屈做妾?   就算娜塔公主乐意,赵玄凌也不会乐意。   唐子嫣听得有点吃惊:“一妻多夫?突厥真是个奇怪地方,那要是娜塔公主怀上了孩子,到底是哪个丈夫?”   “他们不计较,都会一起抚养。”见她满脸震惊和不解,赵玄凌又道:“因为突厥,虽说是一妻多夫,但是多位丈夫地位是平等,没有高低之分,所以孩子也没有嫡庶之分。”   丈夫地位是平等,孩子地位也是平等,没有谁尊贵,或者谁低贱,所以彼此之间没有冲突,也就没有吵闹和争斗。   难怪这样多个人一起生活,也能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还延续到至今。   闻言,唐子嫣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有这样习俗,娜塔公主应该不会甘心跟别女子共事一夫。   赵玄凌看她面色缓和,这才放心了一点。   霍嬷嬷说过,怀了身孕女子心思都会敏感一些,脾气或许会有些不好,叫他担待一些。   如今看来,唐子嫣脾气够好了。   记得曾湘玉提过,她怀第一胎时候身子很不舒服,每夜睡得不踏实,浑身虚汗,看了太医,只说自己思虑过重。   也是,她哪能思虑不重?   这是圣人第第四代第一个孩子,谁不盼着是男丁?   曾湘玉天天祈祷,这肚皮要争气,一举得男,于是心思便重了。   好几个月后,太医悄悄暗示肚子里是男丁,她才渐渐好转。   那阵子曾湘玉经常忍不住发脾气,身边伺候丫鬟婆子都给伺候过,跟以往笑脸迎人样子丝毫不同,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赵玄凌也担心唐子嫣思虑过重,把自己累着了,便搂着她肩膀道:“我已经让江副将负责招待娜塔公主了,也能多留些时间来陪娘子。”   唐子嫣倚着他肩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好赵玄凌不介意,也体谅自己,倒叫人有些赧然:“是我想岔了,像将军这般英明神武男子,有其他女子恋慕也是理所当然事。”   赵玄凌好笑,想起当初唐子嫣对自己可是不屑一顾:“娘子真是这样想?”   听罢,唐子嫣想起以往,也忍不住笑了:“是我以前不够慧眼独具,没能一下子看出将军是这样好男儿。”   两人低声私语,偶尔传来一阵笑声。   霍嬷嬷脸上也带着笑,吩咐翠竹道:“将军要留夫人这里用饭,还不赶紧叫厨子准备?”   “是,嬷嬷。”翠竹嘴角也挂着笑意,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   明明要去接待突厥使者,将军愣是赶回来跟夫人用饭,可见其用心。   午饭是唐子嫣喜欢甜酸肉,一小碟自制酸菜,一碗淮山鸡汤,这便是唐子嫣午饭了。因为照顾赵玄凌饭量,还叫厨房赶着添了两只大猪肘,用酱汁香料泡上一夜,等香味都渗进了肘子,炖半个时辰便能出锅,怕他吃腻了,又特意做了碧螺虾仁,以及蜜汁火方。   用饭时候,唐子嫣不喜欢一大群奴仆围着,被人盯着看实没什么胃口。   索性霍嬷嬷和翠竹摆了饭,便退了下去。   唐子嫣就像平常百姓家一样,亲手给赵玄凌添饭夹菜,两人围着一个小小桌几,挨得近,不必离得远远,又讲究坐位置,亲昵地给对方夹一筷子,对方也夹一筷子过来,饭桌上好不热闹。   赵玄凌看着这张小小桌子摆满了热腾腾饭菜,唐子嫣细心给他把猪肘子骨肉分开,小片小片夹到自己碗里,便笑着婉拒道:“娘子先把老母鸡汤喝了,暖暖身,若是凉了就不可口了。”   上回也是,唐子嫣只顾着给他夹菜,等鸡汤凉了才喝,便有些腻了,喝了半碗便喝不下去,叫霍嬷嬷有些着急,还以为鸡汤没炖好。   唐子嫣也是愧疚,硬是逼着自己喝完,后难受得其他都吃不下。   闻言,她听话地喝了热汤,喜欢酸甜肉才吃了几块,就见霍嬷嬷撩起帘子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好:“宫中派人来了,请将军立刻进宫。”   “这么着急?”赵玄凌只能放下筷子,见唐子嫣要起身,连忙拦住:“你继续吃着,别走来走去,待会又要吃不下了。应该不是什么紧要事,我去去就回来。”   霍嬷嬷也是担心,唐子嫣之前吃不下什么东西,吃饭一被打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   圣人也是,什么事这般着急,叫人用完饭再叫将军进宫也不迟啊。   赵玄凌换上官服,到底让唐子嫣给自己戴上玉佩,捏了捏她小手,这才骑上青墨出门了。   唐子嫣心里惴惴不安,门口呆站了一会,叫霍嬷嬷送回屋,好声好气劝着自己多吃一些。她到底只是用了几筷子,便再也吃不下了:“都撤了吧,肘子将军很喜欢,叫厨房再热着两只,等下将军回来再送过来。”   她想了想,又道:“今儿天色不好,估摸着等会要下雨了,叫人去宫门等着,给将军送伞。”   霍嬷嬷看唐子嫣焦虑不安模样,笑道:“这就叫机灵小子去宫门等着,将军一出来立刻就禀报夫人。”   被她看出了意图,唐子嫣有些不自。   只是小睡了一会醒来,宫门口守着小厮便急急赶回来,低声禀报道:“夫人,不好了,突厥那公主闹着要嫁给将军。”   唐子嫣一个激灵要坐起身,被霍嬷嬷扶住了:“夫人先别急,这臭小子说话没头没尾。”   她又呵斥底下慌慌张张小厮:“想清楚了再说,不然仔细你皮!”   小厮缩了缩脖子,喘了口气才慢慢道:“娜塔公主出使,说是和谈,也是和亲。说她是崇拜勇士,赵玄凌便是定国第一勇士。”   唐子嫣震惊过后,也慢慢平复下来了。   突厥和谈,和亲是好方式,起码暂时稳定双方,也没叫突厥狗急跳墙,不管不顾地杀进边疆。只是娜塔公主身份尊贵,一般人还不能娶。   如今指明要赵玄凌,圣人只怕也为难了。   娜塔公主对圣人来说,怕是一个烫手香芋,能送出去是好,但是赵玄凌已经娶妻,难不成叫娜塔公主做妾?   叫一个身份尊贵公主做一个将军妾,就算是贵妾,也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做平妻,那要置唐子嫣何地?   娜塔公主估计不肯松口换人,圣人实为难,索性把这个皮球踢回给赵玄凌,才会急急叫他进宫。   若是赵玄凌不乐意,当面拒绝了,难不成娜塔公主还能强迫将军娶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求为妾   赵玄凌也没想到,娜塔公主会如此固执。   他进宫后知道此事,当着娜塔公主面上断然拒绝,不给她留丝毫希望。   娜塔公主瞪大眼,十分不满:“要是怕你夫人介意,我不乎做小。只要你对我跟夫人差不多,就够了。”   赵玄凌依旧不为所动:“定国和突厥不同,妻妾是不一样,跟公主想象中不同。晨昏请安是应该,家里夫人说了算,小妾不能插手,不能辩驳,不能坏了规矩。至于后院规矩,夫人说了算!”   娜塔公主听得有点呆了,她知道妾后院没什么地位,但是没想到正室地位会这么高。可以说正室才能跟丈夫比肩而行,小妾不过是跟后面,比婢女身份高一点,算是半个主子。   她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但是不嫁赵玄凌,依照自己身份地位,难不成要嫁给皇帝这个老头子?   圣人一把年纪,比娜塔公主父亲还要老,她才不愿意。   而且皇帝三宫六院,不知道有多少嫔妃,一个月都不能见几次面,每天等深宫里寂寞地等待圣人驾临,那生活多没意思?   还不如嫁给赵玄凌,就算这位将军不待见自己,好歹后院就一个正妻。   娜塔公主想着自己相貌身姿,哪样突厥都是数一数二,拜倒她石榴裙下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就不信时日一长,赵玄凌不会对她动心!   赵玄凌却是丝毫不松口,一时间僵持不下。   娜塔公主知道威胁这个男人,根本是断了自己后路。定国皇帝简直是看自己笑话,她哪里会乐意?   “既然将军不乐意,我又不想轻易放弃。这样吧,我和将军夫人比试比试,若是我赢了,就嫁给将军做妾。若是输了,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起过。”   赵玄凌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我夫人怀了身孕,不方便走动,公主想要比试什么?”   “突厥女人就算怀了身孕,骑射都不会落下,骏马上生孩子也不是稀罕事。”娜塔公主对虽未蒙面唐子嫣忍不住鄙视,这身子骨那么差,真能给将军生下强壮孩子,别病怏怏好!   反观自己身强力健,身姿丰盈,胸口鼓鼓,细腰芊芊,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突厥男人想要跟她生下强壮孩子。   定国人真奇怪,挑选妻子不是该选强壮,反而挑了个病怏怏能生出什么优秀后代来?   难怪定国一代不如一代,要不是出了一个赵玄凌,只怕突厥早就把定国占了,也就不会叫自己落入如此尴尬境地。随手一指,她娜塔公主想要,还不手到擒来,哪能像如今这样三番四次被赵玄凌拒绝?   “不能骑马,射箭总可以吧。”娜塔公主冷哼一声,看向赵玄凌:“若是你家夫人不方便,坐垫子上射箭就好。不能射活物,弄一个远一点靶子也行,将军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赵玄凌听得皱眉,不用活物,却是用不会动靶子,分明是看不起唐子嫣。   要是唐子嫣这里,早就气得跳起来,二话不说就接下娜塔公主挑战。   幸好她没,赵玄凌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看向娜塔公主眼神有些不善:“公主骑射功夫是有名好,却叫一个从没上过战场闺阁小姐跟公主比试,还是怀有身孕不方便时候,公主难道就不觉得胜之不武?”   这算是不善言辞他厉害反击了,江元镇听得都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娜塔公主也是,选谁不好,偏偏选了赵玄凌乎唐子嫣,简直是自掘坟墓。   将军恨不得把唐子嫣捧手心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千方百计叫她吃好睡好,就怕怀着身子唐子嫣不舒服,不痛,不高兴。   如今娜塔公主简直是惹了马蜂窝,赵玄凌会答应才怪,而且心里对她印象,只怕加糟糕了。   果然看着赵玄凌面色,娜塔公主有些难过了。她收拾心情,又开口道:“听说将军夫人骑射定国也是数一数二,将军总不能叫定国勇士来跟我比试,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吧。还是说,除了将军夫人,还有谁骑射能跟她媲美?”   这句话实有些侮辱定国贵女意思,连皇后都有些坐不住了。   圣人看了皇后一眼,叫她稍安勿躁,想了想便道:“公主提出要求太突兀了些,三天后,我们选一位贵女跟公主比试骑射如何?”   “当然,除了公主擅长骑射,也叫这边贵女出一道她擅长,这才是公平,公主意下如何?”   “可以!”娜塔公主点头答应了,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免得继续跟赵玄凌僵持,但是不得不重复她意思:“皇上,若是我赢了,还是能嫁给赵将军对吗?”   “等公主赢了,再说这个不迟。”圣人眼神一沉,对娜塔公主得寸进尺举动十分不满。   突厥一个手下败仗,被赵玄凌打了个落花流水,叫使者进京来,居然还敢提要求?若是自己不答应,突厥还能怎么着,立刻发兵攻打定国吗?   圣人厌恶就是受人威胁,显然娜塔公主踩到了他逆鳞:“若果公主输了,也答应贵女一个要求如何?不会叫公主做一些对突厥不利事,只是无伤大雅。”   “好,”娜塔公主利落地应下,她不相信定国会有哪个女子骑射功夫比自己好。毕竟她从小就是马背上长大,定国那些闺阁女子,哪里会是自己对手?   她笑吟吟地盯着赵玄凌,这个赌注自己是赢定了,将军就收拾好宅子,准备迎娶自己回去吧!   娜塔公主信心满满,带着心腹行馆安心住下,就等着三日后圣人挑选出贵女比试骑射。   她走得潇洒,圣人却想得头疼。   上次打猎,拿得头筹是唐子嫣,只是如今唐三小姐怀着身子,总不能去应对娜塔公主。接下来,便是唐子瑶,可是唐子瑶早就死透了,哪里去寻人?   再就是其他府上贵女,平日打猎话,骑射功夫都可以。但是跟娜塔公主这种从小就马背上生活,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三日时间实太短,但是不好再拖。就算拖得久了,难不成十天八天就能让一个人骑射陡然变成神射手吗?   想想也是不可能,倒不如防着夜长梦多,早早了断为好。   “赵将军觉得,哪位贵女骑射功夫能跟娜塔公主媲美?”皇后也有些焦急,把京中贵女都想了一遍,都没能想到一个适合,不由发愁了。   赵玄凌也是摇头,就算当初唐子嫣亲自跟娜塔公主比试,也不一定能十拿九稳。   见他摇头,皇后愁了。   唐子嫣怀着身子,就算愿意为国效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后也不能强人所难。   要是把孩子弄没了,赵玄凌还不跟自己拼命?   皇后光是想想,就觉得加头疼欲裂了。   圣人也烦着,挥挥手打发赵玄凌出来了。都说红颜祸水,如今赵玄凌也算得上是蓝颜祸水了吧。要不然娜塔公主也不会亲自过来做使者,还非要嫁给他。   突厥随便派个没什么身份小头目,随便赏赐一个没有实权官职就能打发了。再不然是个地位不高女子,圣人指婚也容易,京中哪个青年才俊都是可以。   如今倒是犯难了,娜塔公主咄咄逼人,不就为了嫁给赵玄凌?不为妻,还是为妾!   要不是对象是赵玄凌,圣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叫突厥大一个部落首领女儿做一个官员小妾,圣人看来,简直是侮辱对方。传出去,定国人只怕茶余饭后谈起来,都要津津有味,甚至笑掉大牙!   圣人巴不得娜塔公主自降身份,去做那劳什子小妾!   偏偏对方是赵玄凌,圣人就不得不谨慎了。   不说赵玄凌硬脾气,肯定不乐意答应这样强买强卖事。再就是娜塔公主身份敏感,嫁给定国第一大将,圣人心里也没底。要是娜塔吹吹枕边风,窃走地图或是打探到军队要事,再偷偷送回突厥去,那就十分不得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再说这娜塔公主确实是个大美人。赵玄凌如今不喜欢,不等于以后也不喜欢。人心总是肉做,谁能保证明日事?   所以娜塔公主说什么都不能配给赵玄凌,这个比试贵女得好好挑一挑,决不能丢了定国脸面!   此时皇后却想到了一个适合人选,巴巴请圣人来:“皇上,臣妾忽然想到,胡桃儿也是时候进京来了。”   胡桃儿算得上是皇后外甥女,当年胡桃儿母亲作为郡主跟北边胡人和亲,生下了胡桃儿之后,胡人就被定国灭了,父母都死战火里。皇后怜惜她,便将还襁褓里胡桃儿抱了回来。   可是胡桃儿长得跟定国人不一样,皮肤黝黑,眼睛阳光下闪着一丝灰蓝色,宫里生活不适合,皇后便把她送到一座偏远庄子上,叫两个忠心老夫妇照顾着,等懂事后,免得感情生疏了,每隔三年便派人护送过来一聚。   如今估摸着,不就又三年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手软   圣人恍然间,想起了这个胡桃儿,确实是个适合人选。   不过骑射功夫,那简直像是天生就会,七八岁就拿着小弓箭院子里射下一只麻雀,十岁时候弄弄个拉上弯弓,一箭射下两只燕子,连骑射师傅都赞不绝口,说她天生就是骑射高手,连师傅这个年纪也绝对比不上。   皇后心疼胡桃儿,又是从襁褓时候就抱回来,年纪跟绮兰公主差不多大,便是欢喜。虽说宫中生活不合适,但是皇后也没亏待了她。   送去偏远山庄,吃用都是精细。除了两个老夫妇坐镇,还有八个婆子十六个丫鬟身边伺候着,排场不比绮兰公主小。   尤其胡桃儿打小就懂事,皇后也没告诉她身世,只是胡桃儿隐约知道自己出身并不是那么回事。没见过亲生父母,对皇后就像母亲一样,每隔三年过来,总会老老实实给她叩三个头,陪着皇后说话,小时候奶声奶气地说着庄里趣事,偶尔也炫耀一下自己今儿射下了一对麻雀,便叫人用笼子养起来,可是没几天就死了。   老夫妇说麻雀不能飞了,所以很伤心,自然而然就留不住了。   所以以后胡桃儿很少射活物,偶尔用落叶和花瓣来联系,骑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换了几个师傅,后来师傅们都说没什么能教她了,这才把师傅都请走了,又请了一个琴棋书画女师傅过去。   女师傅年纪不小,也是书香门第出来,早年丈夫死了,娘家嫂子容不下,十分硬气,自己发誓不再嫁人,出来到各家各户去教养小姐们。   皇后听着她名声极好,便去请了,女师傅跟胡桃儿相处得不错,当胡桃儿是早逝女儿般看待。只是胡桃儿骑射功夫是极好,琴棋书画却是一塌糊涂。   瞧着也是勤奋,每天费了大工夫练习,送来书画叫皇后直皱眉。   后看着胡桃儿发狠了,把自己熬得两眼通红,手腕也僵掉了。老夫妇心疼,女师傅也心疼,便一起寄信来说明了,皇后想着胡桃儿要是真没天分,也不必勉强,字写得不好,以后又不用嫁入书香世家。画得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不画了呗。   到底还是叫她熟读了书本,别连大字都认不出,那就实丢人了。   皇后琢磨着,胡桃儿过了春就是十八,也是大姑娘了。三年上京一回,趁着这次定下来也是好,免得再拖下去,姑娘年岁可耗不起。   她便趁着这次娜塔公主找茬比试,低声提起胡桃儿,又道:“皇上,胡桃儿年纪也不轻了,难得这次来,不若顺道给她指一门婚事?她身世敏感,若是配得太低,实对不起死去秦瑶郡主。若是配太高,一来怕她过得不自,二来也怕夫君和婆家看不起她。”   为着这事,皇后也是想了又想,到底十分愁人。   胡桃儿是郡主女儿,生父还是胡人可汗,算得上是公主了。但是胡人被灭,生母也死了,如今养皇后膝下,指婚门户太低,实委屈了她。太高话,又怕别人暗地里嫌弃胡桃儿身上一半胡人血统。   尤其生下孩子,指不定也有一点胡人血统,眼睛不是纯黑色,实看着怪异,家里只怕也要过得不好。   要门户不低,又要不介意胡桃儿一半胡人血统,实难了。   圣人一听,也有些发愁:“先叫胡桃儿跟娜塔公主比试,若是赢了,定国大好男儿多得很,怎会没有配得起她?”   皇后想想也是,只能暂时搁下了。   提到胡桃儿,皇后却不得不想起另外自己亲生女儿绮兰公主。   如今蒋光寒被软禁府里,连带着绮兰公主也不怎么出门,别提到宫里看自己了。   没看见女儿,皇后实心慌得很,但是又不能直接跑到尚书府去,这摆明是怀了圣人规矩。毕竟圣人都从轻发落,只把蒋光寒关着,也没打没杀,就剥掉了官职,已经算是极为仁慈做法了。   她只能叫身边甘嬷嬷隔三差五悄悄到尚书府去瞧瞧,也好把绮兰公主近况告知一二。   “绮兰怎么样了?还有我好外孙,吃得怎样,睡得怎样?”   看见甘嬷嬷回来,皇后忙不迭地问起。   甘嬷嬷连忙拜倒,然后低声搭话:“回娘娘,公主身边伺候人都是精心,公主气色极好。大少爷有两个奶嬷嬷轮流伺候,身子骨比起刚出生时候健壮了许多,容貌长开了,跟公主有四五分相似。”   听着绮兰母子都好,皇后这才送了口气。虽说蒋光寒软禁着,但是吃用依旧有专门人送进去,比起以前一点都没差,没叫绮兰公主跟着受苦。   “蒋大人呢,如何了,有跟国公府那边联系着吗?”皇后脸色淡了下来,提起蒋光寒,心里就不是滋味。原本是圣人跟前大红人,真是不知所谓,把自己看得这般重了,以为能左右圣人决定,不喜欢太子,就不立太子为帝吗?   简直可笑至极!   她还没死呢,太子又没有过错,圣人怎会另立帝?   皇后也是心疼太子,年纪不小了,一直兢兢战战,生活圣人阴影里。不敢表现得太绰约,叫圣人猜忌;又不能太过窝囊,丢了圣人脸面。   不能跟其他兄弟过于接近,太过交好;却又不能跟他们离得太远,过于生疏。   不能跟朝臣走得近了,被说是结党营私;也不能太疏离,以后为帝话连个能用心腹都没几个。   从小到大,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这样生活实太累了,叫太子就算怎么给精心伺候着,到底思虑太重,身子骨比平常人要瘦削一些。   皇后心里叹气,圣人身子还健壮,能多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倒是太子越发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圣人,好歹帝位上多坐几年。   甘嬷嬷依旧低着头,小声禀报:“外面盯梢说了,蒋大人曾试图叫身边一个心腹把信笺送出去,被公主发现了,立刻就拦下来。”   “绮兰做得不错,叫信笺送到国公府,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皇后皱了皱眉,真是难为自己女儿了。蒋光寒还不死心,真是该好好教训一番!   甘嬷嬷顿了顿,面色为难道:“回娘娘,公主见驸马爷还不放弃,想要她眼皮底下把信笺送出去,勃然大怒,就把蒋大人关屋子里一天一夜,也没叫人送吃喝进去。”   “很好,这才是我女儿。蒋家嫡孙算什么,不过都是皇上奴才罢了。该教训起来,就不该手软。”皇后就是后悔自己把绮兰公主保护得太好了,叫她太心软,才会让蒋光寒越发嚣张,把皇家人都没放眼内,还敢背后算计着!   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敢背后暗算太子!   甘嬷嬷脑袋几乎要贴胸口,有些事自己不该听,却不能不说:“娘娘,蒋大人关了一天一夜,公主还没把大人放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不过一天没吃喝罢了。”皇后想了想,又叮嘱道:“派人告诉绮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别把人弄死了就好。出了人命,事情就不好交代了。”   “是,娘娘。”甘嬷嬷听得后背生寒,绮兰公主喜欢蒋大人,所以手段还算温和,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都说爱屋及乌,也是恨屋及乌,国公爷女儿以前进宫,就跟皇后争宠了很是一段时间。   若非皇后手段胜一筹,只怕如今坐这个位置上就是国公爷女儿了。   不该手软时候,皇后从来不会手软,何况是有私怨蒋家?   蒋光寒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他是国公府嫡长孙,从小没人敢怠慢他,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有冷过饿过渴过?   如今被绮兰公主关屋子里,除了摆件,什么吃喝都没留下,连茶具都给收起来了,气得蒋光寒把桌上镇纸和砚台都扫地上。   绮兰公主到底想做什么,饿死他还是渴死他?   不管哪一样,她心里到底有自己,哪里舍得?   蒋光寒这才吁了口气,重坐下来,等待着绮兰公主吩咐人把自己放出去。   可是等了又等,天色渐黑,还没见人来,他忍不住去拍门,浑身都没了力气,喉咙像火烧一样干渴难受:“开门,我要见公主!”   说了几句话,蒋光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外面似是一阵繁杂脚步声,他想到府里还有国公府派来心腹和钉子,怎没有一个人来救自己?就算不敢轻举妄动,偷偷送些吃喝进来也是可以。   他心里狐疑着,听见门外锁头打开声音,连忙退后几步。   领头进来,便是一身骑装绮兰公主,她额上还冒着汗珠,手里拿着马鞭,慢慢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何,蒋光寒心里有些不好预感:“公主……”   绮兰公主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依旧俊美容貌,穿戴干净整齐,没有一丝狼狈。以前这个翩翩公子一下子就进了自己心,加上一句句甜言蜜语,叫她忍不住送出去了一颗心。   可是蒋光寒是怎么对她?   先是蒋唐子茗自己进门前迎娶了进来,然后又跟一个贱婢鬼混,后还敢算计太子哥哥?   简直丝毫没把她放心上,没把皇家放眼内!   绮兰公主恨恨地甩了一下手上黑色马鞭,鞭子抽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她才缓缓道:“驸马爷果真厉害,不知不觉太子府里埋了如此多钉子。要不是我一直被你三言两语蒙骗了,还不知道国公府手伸得那么长,连太子哥哥也不放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变起   绮兰公主到底不放心,跟太子妃素来亲厚,便索性放开手脚狠狠把太子府清理一番。   为此,绮兰公主锁住了蒋光寒,把他身边一个重用心腹小厮审问,好几个刑具一上,就立刻愿意开口招了。   她顺藤摸瓜,越是继续越是心惊胆战,不过一天就拽出了不少钉子来。   太子和太子妃没想到国公府居然这般胆大妄为,也是惊得不轻,悄悄把人都处置了。   太子到底不放心,还是偷偷进宫禀明了圣人。   圣人勃然大怒,国公府是该时候收拾收拾了。   绮兰公主也是怒气冲冲回来,拿起藏了好久马鞭,对蒋光寒以前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恨。   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竟然连太子哥哥都算计上了。   要不是唐家三姑娘谨慎,太子一不留神就掉进圈套里,哪里有翻身机会?   她从来不是贤良淑德闺阁女子,而是定国尊贵公主,为着蒋光寒,自己越发收敛了,渐渐都变得不像以前自己,过得也不高兴。   可是蒋光寒没看出自己牺牲,后给自己是什么了?   除了娶一个贵妾回来侮辱自己,还想掺和到帝位之争,根本没把自己放眼内。   不教训一下,蒋光寒还当她是纸老虎,任人宰割也不敢还手!   “公主,你这是……”蒋光寒脸色一白,他是知道绮兰公主身手不比唐子嫣差,尤其一手长鞭舞得虎虎生威,一般人都近不了身。   成亲时候,绮兰公主答应自己,郑重其事把这条用惯马鞭放箱底锁好了,从来都没拿出来过。如今握手里,满脸冷霜,蒋光寒忍不住心颤。   “驸马爷似乎忘记了我真性情,如今叫你想起来了?”绮兰公主马鞭甩地上,很半空中画了个圈,落蒋光寒脚边。   他吓了一大跳,连退两步,柔声道:“公主,有话好好说,两夫妻动手,难免会伤感情……”   “伤感情?驸马爷对我还有感情吗?”绮兰公主抓着马鞭,指着蒋光寒道:“你先是纳妾,再跟一个千人骑贱婢厮混,你不嫌脏,我还要嫌你脏呢!”   她说罢,长鞭又是一甩,这次没落地上,而是稳稳圈住了蒋光寒右腿。   绮兰公主稍稍用力一扯,他便摔了地上,狼狈地想要解开腿上圈紧马鞭。   她把马鞭又收了回来,蒋光寒来不及松口气,鞭子就轻巧地落了回来,恰好落自己双腿间,不由疼得脸色惨白,捂着身下地上打滚。   他声音都变了,求饶道:“公主如此,以后我还怎能再伺候你……”   “伺候?不劳驸马爷操心了,伺候本公主人多着呢。”绮兰公主冷笑着,看见蒋光寒地上翻滚,又落下了一鞭,跟之前那一下位置丝毫不差,他整个人都疼得抽搐起来,哪里有平常玉树临风?   不过是一张好看皮囊罢了,当初自己肯定是被猪油懵了心,才会看上这么一个玩意儿!   “而且驸马爷伺候人也不知道多少了,本公主实嫌脏。我可不像驸马爷,连那些低贱玩意儿驸马爷也一概不拒。”绮兰公主说着,又落下相同一鞭,笑道:“驸马爷也不用担心,以后出去厮混,会给蒋家弄出三五个私生子,叫本公主为难了,我这就断了驸马爷念想,谁都能清净了。”   蒋光寒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每次艰难地想要避开长鞭,可是不管怎么躲,鞭子总会准确无误地落同一个地方。他凄厉地叫着喊着,哭着求饶,都没叫绮兰公主停下手来。   等他彻底痛晕了过去,绮兰公主也累了,把手上沾着血迹长鞭厌恶地扔门口嬷嬷手里。嬷嬷被屋内蒋光寒叫声已经吓得腿脚有些软了,傻傻地接过马鞭,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公主,要不要请郎中……”   “请什么郎中,别叫外人笑话了。叫个小厮给驸马爷抹上伤药,正好父皇赏赐那瓶上好伤药还有,待会送给驸马爷用用就好。”   嬷嬷苦着脸,再好伤药,只怕驸马爷伤是好不了。   绮兰公主素来爱憎分明,喜欢时候喜欢不得了,不喜欢时候也恨不得了……   看着蒋光寒狼狈,嬷嬷只能叹气了。   绮兰公主采买了几个俊秀小厮进府伺候蒋光寒,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江元镇好奇地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忍不住跑到唐子嫣跟前逗趣:“大嫂,公主哪里是采买小厮来照顾重病驸马爷,却是圈养娈童呢。”   唐子嫣吓了一跳,绮兰公主当着蒋光寒面……也太大胆了吧?   “蒋大人难道就不管?”   “他怎么不想管?只是奄奄一息床榻上,虽说死不了,但是也动不了,气得破口大骂也没人搭理他。”江元镇说着,眼珠子一动,又小声道:“驸马爷哪里是病了,其实是给公主用鞭子教训了一顿,真是活该!”   绮兰公主够仁慈了,好歹保住了蒋光寒小命。这样侮辱,哪个公主都忍不下,只是教训一顿算小事了。   不过绮兰公主一手长鞭可不是吃素,驸马爷只怕吃了不少苦头。   江元镇这边幸灾乐祸,那边送糖水过来霍嬷嬷隐约听见了,虎着脸呵斥道:“夫人和小少爷跟前胡说什么,叫小少爷听了学坏了怎么办?”   这话正好给进来赵玄凌听见了,狠狠瞪向江元镇。   霍嬷嬷也旁边数落着伺候唐子嫣翠竹道:“你怎么让江副将进来了,还说这样话……下次再听见了,只管把人赶出去!”   翠竹连连点头应下:“是,嬷嬷,下次用扫帚把人打出去!”   唐子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江副将也是看我家呆得闷了,这才把府外消息给我说说而已,不用那么着急。”   她倒没想到绮兰公主如此胆大,看来蒋家离倒下不远了,公主已经不忌惮国公府了。   唐子嫣喝了甜汤,只觉得甜丝丝味道嘴里蔓延,吃下一碗,肚子暖暖,叫人心情也愉起来。   蒋光寒也算是自作自受了,算计到太子头上,难道就没想过那是绮兰公主嫡亲大哥?   绮兰公主其他事都忍了,却不能忍受枕边人居然对亲大哥出手,这才开始发飙了。   这叫不怒则以,一怒惊人!   不过绮兰公主也够硬气,索性把儿子姓也随了自己,又毁了蒋光寒子孙根,叫他们蒋家以后绝子绝孙了?   也是,国公府如今被圣人呵斥,索性剥夺了爵位,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国公爷哪里还有心思搭救这个已经被废了嫡孙?   “他下次再说,只管叫人打了去,不必开门把人放进来。”赵玄凌生怕江元镇教坏了自己乖孩儿,直接了当地对守着院子小子说道。   翠竹捂着嘴笑,江元镇这次想要讨好唐子嫣不成,反倒叫赵玄凌防着了。   等霍嬷嬷和翠竹收拾下去后,赵玄凌随口道:“今夜我要当值,不必等我才歇下。”   唐子嫣不由奇怪,扭头看向他:“怎么莫名其妙,却叫你去宫里当值了?”   赵玄凌随手给她披上一件狐裘,没叫唐子嫣被院子里凉风吹着了,轻描淡写地道:“御林军有个小子今夜当值,谁知道昨晚跟一干同僚去喝酒,吹了冷风,如今床榻上养着呢。不得已,叫了几个同僚,都跟他一样躺着,只好拜托到我跟前来。”   闻言,唐子嫣好笑道:“这天气越发凉了,他们也该悠着点。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居然劳顿了将军。”   “我回来不过是挂名将军而已,无所事事,帮个小忙也没什么。”赵玄凌看着她柔和眼神,又握住唐子嫣小手道:“好几个人都倒下了,我得把江元镇一并带上,没了他,夜里把府门都锁好了,没得叫宵小跑了进来。”   “谁敢跑郡公府来闹事,不要命了吗?”唐子嫣知道他素来爱操心,尤其自己怀上身孕后,是喜欢叮嘱一遍又一遍,不免有些小题大做。   但是这样如溪水般汩汩关怀,也叫她心里烫贴,哪里能不应?   “知道了,将军大人,回头一定叫婆子把角门也锁地严严实实,叫你和江副将不得门而入,只好委屈爬墙进来了。”唐子嫣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打趣。   “只要回到娘子身边,为夫爬墙又算了什么?刀山火海,也是所不辞。”   赵玄凌难得甜言蜜语,叫唐子嫣红了脸,低下头,终究慢慢依偎他怀里。   “将军,早去早回。”   听罢,他低下头,吻了吻唐子嫣鬓角。   赵玄凌清楚,她应该是察觉到不妥来了,只因自己不说,唐子嫣也不多问。   有些事如今不能说,不言中了。   他看着府门关上,这才翻身上马,江元镇没了平日嬉皮笑脸,绷着一张脸尾随后:“走吧,御林军应该国公府等着了。”   江元镇轻踢马腹,替赵玄凌有些打抱不平:“抄家灭族这样阴损事,不该叫老大过去,只需要派一两个嘴皮子厉害京官不就好了?”   “皇上这是以防万一,国公爷准备得太久,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服输。”赵玄凌皱眉,变数太多,圣人谁也放心不下,只能叫他亲自出马了!   国公府前静悄悄,数百名御林军隐夜幕之中,等赵玄凌手一抬,火光一起,便立刻冲进了国公府。   “将军大人,没有活人!”御林军很分散开去,报回来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些下人七横八竖,死状狰狞可怕,显然是被人毒死。   赵玄凌蹙眉,暗骂一声:“糟糕!”   第一百二十五章混战中   赵玄凌皱起眉,喝道:“元镇,你立刻带人去行馆,把突厥人给我一个不落地堵严实了,别叫他们掺和进来!”   “老大放心,一只苍蝇都别想跑出来!”江元镇冷着脸,一口应下。   “交给你了,”赵玄凌朝他点了点头,除了江元镇,这事交给谁,自己也是放心不下。   他交代完,一踢马腹便飞驰而去。   江元镇也没落下,环顾着身后一干兄弟,目光如电:“老大把这事交给我们,我们就是他左右手,他眼睛,别叫突厥人坐岸观火,还想着分一杯羹!”   “是——”众人气势如虹,厉声应下。   “很好,别叫老大失望了。”江元镇狠踢马腹,带着他们直奔行馆。   突厥人听见外头骚动出来一看,娜塔公主不高兴了:“这是做什么,我们突厥来出使,定国就是这么待客?难不成和谈是假,想要拿我做质子威胁父汗才是真?”   江元镇好脾气地笑笑,做了个手势,身后兄弟们很散开,却把行馆包围得严严实实:“委屈公主了,今晚临时宵禁,所有人不得离开行馆。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主多体谅了。”   “临时宵禁,为了什么?”娜塔公主气势凌人,大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模样。   江元镇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嬉皮笑脸道:“我也只是个小副将,哪里知道这等大事?只管听命行事,对得起朝廷发放俸禄便是了。”   娜塔公主压根不相信他说辞,只是江元镇脸上笑着,浑身上下丝毫没有放松,蓄势待放。   周围那些士兵身上煞气,也叫她忌惮。   若是自己轻举妄动,江元镇还真可能先斩后奏,压根没把突厥人放眼内。   而且说是和谈,其实突厥是来求和,哪里真能动手,叫定国捏住把柄发难?   娜塔公主气不过,狠狠瞪了江元镇一眼:“那么就请江副将安静一点,别扰了我歇息。”   “是,公主殿下,我一定安安静静,绝不打扰公主。”江元镇环视了一周,又提醒道:“也请公主约束好底下人,别叫他们扰了我这些兄弟们清净才好。”   “哼,谁会像你们这些定国人,大晚上不睡觉到处溜达?”娜塔公主转身回房,连个眼神都吝啬递过来。   江元镇摸摸鼻子,娜塔公主虽然嘴巴不饶人,好歹是个知情识趣,不至于想跟定国撕破脸,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愧是突厥女勇士。   他遥遥望向皇宫,不由皱眉,只希望赵玄凌一切顺利。   赵玄凌带着御林军直奔皇宫,果然城门大开,地上有不少血迹和尸首,不由狠狠皱眉。   国公府倒是厉害,察觉出圣人要对他们动手了,就立刻准备反击,先下手为强!   府里人去楼空,把碍事下人都毒杀了,主子们转移到别安全地方,然后攻入皇宫,还想着要逼宫吗?   “将军,没有活口。”御林军也没想到国公爷如此大胆,居然准备闯宫弑君,简直大逆不道!   “我们进去——”赵玄凌策马而行,直奔圣人永寿殿。   果真一队黑盔甲私兵正跟永寿殿前士兵交战,士兵处于下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领头人不是谁,正是有过一面之缘十四皇子。   赵玄凌一扬手,身后御林军冲了上去。   原本招架不住,士气低微士兵看见有援军来了,立刻精神一震。   前后夹击,十四皇子蓄养私兵一下子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十四皇子看见赵玄凌,恶狠狠地道:“赵将军,果然是你,又来妨碍我!”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殿下若是就此放弃,万事还有回旋余地。”赵玄凌想要劝退十四皇子,免得定国人自相残杀。   不杀外敌,却啥自己人,十四皇子真是脑子进水了。   “忠君之事?”十四皇子冷嘲一笑,又道:“我很就是君了,赵将军若肯投靠于我,必定前程似锦,荣华富贵想之不,如何?”   “不如何,”赵玄凌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很满足了,有妻儿侧,有功勋身,圣人待他不薄,没必要帮这个自不量力十四皇子。   “将军难道就不考虑一下?或者,需要一点筹码,才愿意考虑?”十四皇子笑得欢,却叫赵玄凌警惕起来。   “殿下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预料到将军会来,所以便派人去郡公府,把将军夫人请过来。”十四皇子看着月色,嘴角含笑:“看着时辰,我人差不多时候带着夫人回来了。如何,将军现要开始考虑了吗?”   赵玄凌握紧双拳,明白十四皇子这是要威胁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郡公府自己留了人,都是跟随他出入战场,对付一般宵小不话下。   赵玄凌只担心,这个十四皇子用不是什么光彩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而且因为江元镇带走了不少人,府里只余下没几个,就算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赵玄凌眯起眼,浑身煞气甚。   十四皇子这一次,真是触碰了自己逆鳞了!   “兄弟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怎样才是我定国好男儿!不杀突厥人,却要杀自己君王,这样不配为定国人!”   闻言,十四皇子一愣。听闻唐子嫣赵玄凌心里十分重要,所以他才打算将这位唐三小姐作为后王牌。   有唐子嫣手,就不信赵玄凌不屈服!   要是唐三小姐身上下一点蛊毒,需要长时间服用解药,不用担心赵玄凌以后不听他话!   但是赵玄凌如今,倒像是放弃掉唐子嫣一样,丝毫不受威胁。难道传闻有假,赵玄凌对唐三姑娘并没有那么上心?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东西能够约束住赵玄凌了!   郡公爷听闻跟这位将军不对付,就算杀了剐了,只怕赵玄凌不但面不改色,还要拍手叫好!   十四皇子这边犯难了,那边几个心腹却骑着马回来,身上都挂了彩,不由有了不好预感。   却说唐子嫣留府里,脸色凝重地坐了一会,低声吩咐道:“霍嬷嬷,叫婆子丫鬟都留自己屋里别出来走动。小厮和护院守着主院,时刻警惕着,一点动静都不能放过。”   霍嬷嬷听得也是心里一沉,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没事,将军外头处理着,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总不能叫将军忧心了。”唐子嫣又叫住要走霍嬷嬷,叮嘱道:“让他们两人为一队,互相照应着,戴上竹哨,出了事立刻吹响。”   她说得认真仔细,连身边翠竹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却还抿着唇保证道:“夫人,奴婢会好好护着夫人和小少爷。”   唐子嫣看着她,笑着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那些人来比唐子嫣想象得还要,也是,对赵玄凌来说,她就是这位将军大软肋,只要抓住自己,就能威胁到赵玄凌,哪里不会从自己这里下手?   郡公府守卫也不是吃素,慢慢收紧圈子,把主院护得严严实实,不让那些宵小接近唐子嫣。   只是对方人数众多,又是有备而来,居然刀剑上抹了毒药,叫几个没注意护院倒下了,众人是束手束脚。   翠竹看得急了,赵玄凌不,江元镇也不,留下人也不敢上前去帮忙,只能留唐子嫣身边警惕着,看得干着急。   这样下去,护院迟早拦不住,身边只有几个赵玄凌留下人,一时间哪里是那些人对手?   能阻挡一阵,却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唐子嫣从来不喜欢依赖别人,把自己小命交到别人手上。干等着也受罪,倒不如自食其力。   “翠竹,去把我弓箭拿过来。”   翠竹脆生生地应下了,霍嬷嬷有些担心,欲言又止,到底没开口阻拦。   这样时候,还说什么有孕夫人不能碰弓箭,免得伤了自己?   能保住自己就不容易了,霍嬷嬷也四处看着,把扫帚拿手里。要是那些人敢靠近,她就用扫帚一个个打走他们!   翠竹很把弓箭送了上来,唐子嫣很久没用了,手有些生,如今也顾不上了,她搭上箭,盯着混战中两队人物,选了外围一个黑衣人,满弓,放手——   那人惨叫一声倒下,黑衣人这才发现唐子嫣手上弓箭,这位唐三小姐骑射功夫果然是极好,这么远距离,竟然能一箭射中要害。   黑衣人忍不住向后退,免得叫唐子嫣弓箭给拿下。护院趁机把他们往外赶,离主院是越远越好!   只是黑衣人哪里有这么容易放弃,他们狡猾地混护卫身影之间,刻意将要害遮挡护院背后,叫唐子嫣下不了手。   唐子嫣冷哼一声,又是搭上箭,这些人也太小看自己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定风波   唐子嫣再次搭上羽箭,眯了眯眼,不过一会,手感就回来了。   那些人量躲护卫身前,叫护卫挡住他们。   但是混战中,总会有一丁点纰漏。   他们只要挪开一点点,就是她机会了!   果不其然,机会很久就来了,转眼即瞬!   唐子嫣箭头指着其中一个人,他露出小半边身子一瞬间发难,羽箭射出,那人应声倒下。   黑衣人这才不得不重审视这个后宅夫人,赵玄凌娶来果真不是普通女子,这一手箭术就叫人心里发寒。只是不留神一瞬间,就可能被她抓住空隙射杀掉。   他们面面相觑,加了手上动作。   主子那边需要活捉唐子嫣,他们还不能杀了这女人。   不能杀,还要活着,护卫又挡着,实让他们头疼。   索性豁出去了,大部分人拦着护卫,一小部分人便向唐子嫣这边闪身过来。   留下两三人立刻护唐子嫣身前,唐子嫣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瞄准,射箭,对方已经有了准备,射中要害不多,也足够给前面三个人喘一口气。   这时候,翠竹却发愁了,伸手扯了扯唐子嫣。   唐子嫣接过羽箭手一空,便明白了:屋内放着羽箭没多少,居然被她用完了!   就算她箭术再好,没有羽箭,那就是一个空架子!   对方很也察觉到唐子嫣停下手,估摸着羽箭是用完了。   毕竟屋内是用来歇息,谁家没事藏着那么多羽箭里面。   其中一个赵玄凌属下退了下来,两人立刻顶上,挡住黑衣人。   那人回来,身上有伤,却顾不上了,急急道:“夫人,后面偏院里有两箱羽箭,是将军为今晚准备,却来不及送出去。”   闻言,唐子嫣不由皱眉。   偏院离这里不远,平日也不过是几步路功夫。   但是如今外面都是黑衣人,要出去就不容易了。   翠竹一抹脸,低声道:“夫人,让我去。”   唐子嫣摇头,叹了口气:“两个箱子,你一个人怎么抬回来?”   就算能抬得动,外面乱糟糟,翠竹又如何全身而退,还能护着羽箭?   霍嬷嬷也上前来,附和道:“我和翠竹一起,总能抬一个箱子回来。”   只要有箭手,唐子嫣就不用担心了。   唐子嫣还是摇头,她知道两人是为了自己才会去冒险,心里暖融融,却不肯叫霍嬷嬷和翠竹就这样去送命:“我去,你们留下。”   “夫人,不可。”霍嬷嬷和翠竹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唐子嫣如今还怀着身孕,哪里能独自冲过刀光剑影,伤着了该如何是好?   霍嬷嬷还想要留着一条老命,好照顾自家小少爷,又一直当唐子嫣是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哪里能眼睁睁见她独自去冒险:“夫人要去,老奴也要跟着去!若是留下,哪里对得住将军大人托付?”   翠竹也是用力点头:“夫人哪里,奴婢就哪里!”   唐子嫣看着两人坚定眼神,再次摇头。想着她们两人留下来,赵玄凌手下肯定跟着自己走,一路护着,不可能叫她独自冒险。那时候,没有人保护,霍嬷嬷和翠竹很可能也要活不下去:“不,我们一起走。”   霍嬷嬷总算是松了口气,好歹有自己身边,怎么也不可能伤着唐子嫣。   翠竹也是暗暗下定决心,待会腿脚一定不能软了,要灵活赶上大家步子。   既然决定了,大家立刻准备出发。   两人前面开路,一人后面挡着,唐子嫣就带着霍嬷嬷和翠竹出发了。   三个好手,但是三个累赘,可见一路不会太好过。   不过走了几步,三人就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唐子嫣抿着唇,不由提着裙子加步伐,眼看前面地上两个护卫尸首旁边,掉落一把长剑,她立刻捡起来,把另外一把塞到翠竹手里:“拿着。”   翠竹手忙脚乱地接住,霍嬷嬷真担心她会弄伤自己。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总不能叫她一个老婆子来动刀剑。   唐子嫣也不会,觉得长剑沉甸甸,不如弓箭来得轻。可是这时候哪里能嫌,她眼看黑衣人又扑了过来,大喝一声:“纳命来!”   陡然一声娇喝,以及忽然迎面掷来长剑,都叫黑衣人一惊,身影一顿便要避开。   护着唐子嫣小子一看,心里来不及对自家夫人称赞一声,趁黑衣人愣神一瞬间就刺进了他要害,解决掉其中一个!   翠竹瞪大眼,不相信这么容易就收拾掉一个黑衣人,忙不迭把手里另外一把长剑递给唐子嫣,等着她再来一回。   唐子嫣无奈,这样声东击西,也只能用一次。下一次,黑衣人有了防备,哪里能凑效?   不过叫他们对自己也有些忌惮,总是好。   她下马威做得不错,黑衣人却是不敢小瞧了唐子嫣。   她这一手漂亮,让黑衣人注意力不仅落前面小子上,也分神盯着唐子嫣主仆。   只要能分神就好,叫小子们也能凑准时机给对方几下子,黑衣人一时之间虽说占了上风,却依旧没能完全占便宜。   偏院已经近了,黑衣人也没了耐性,比他们要着急,发狠地攻了过来。   唐子嫣不留神被刺伤了右臂,捂着伤口皱紧眉头。   小子们也气红了眼,居然敢叫他们将军夫人受了伤,简直岂有此理!   双方纠缠一起,拖住了黑衣人脚步,翠竹一步踏进后院,费力地把箱子打开。   唐子嫣低头一看,果真有不少羽箭,接过霍嬷嬷手上递来长弓,她看了眼手臂伤口,看来会有所影响。   霍嬷嬷赶紧用帕子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很血迹就染红了帕子,叫她也红了眼圈。   都怪她年纪大,只会是拖累,不然还能帮一帮唐子嫣,怎会叫夫人一个人硬撑?   翠竹也羞愧,以前就不该偷懒,好好跟唐子嫣学了箭术,如今也能派上用场了。   “拿箭来,”唐子嫣神色从容,叫两人心里镇定了许多。有夫人,翠竹也安心下来,把羽箭拿手里,递了一支过去。   唐子嫣搭上箭,手臂抽疼,她放开手,羽箭果真歪了,没有原来准头。   幸好还是射中了,要不然自己千辛万苦赶到偏院来,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再来!”唐子嫣再射一箭,仍旧不得劲,不由心里着急。   她瞥了眼翠竹,忽然道:“你过来,对,托着我手臂。”   翠竹依言照做,唐子嫣手臂疼痛轻了一些,准头也好了一点。   黑衣人仍旧没占着便宜,因为唐子嫣受伤,这几个小子是豁出去了,不要命地扑过来叫他们要招架不住:“撤——”   无奈,他留这里越久,主子身边就越危险。   唐子嫣眼看着黑衣人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绷着身子松懈下来,她才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不由伸手捂住肚子痛呼了一声。   霍嬷嬷吓得脸色都白了,一手扶住唐子嫣,一边对翠竹扬声道:“,去请郎中,腹中可能动了胎气!”   不等翠竹离开,其中一个小子脸上血迹都来不及擦,一溜烟撒腿跑去后院把郎中拽过来。   好赵玄凌有先见之明,把郎中留了府上住着,要不然一时之间兵荒马乱,要去哪里找人?   郎中几乎是被人扛着过来,脸色有点青,看着唐子嫣情况不好,他也急了:“扶着夫人躺下,不能着凉,去送两床被褥过来。”   再扶着唐子嫣回主院是不可能了,小子们撒丫子一路狂奔把被褥送过来,翠竹麻利地铺上,才叫唐子嫣躺了上去。   郎中拿出银针,手起针落,又仔细把脉,看着唐子嫣脸色有所好转,提起心才放下来。他擦了把额头汗,想到以后要面对赵玄凌雷霆之怒,就开始头疼了,训斥道:“你们怎么照顾夫人,怎叫她惊怒交织,动了胎气!”   小子们低着头,一脸愧疚懊恼,霍嬷嬷也是心疼。   当时情急,唐子嫣又镇定勇猛,他们倒是忘记了夫人身子骨并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唐子嫣感觉肚子不疼了,也是一阵后怕,连忙问道:“先生,孩子没事吧?”   郎中说完,看着外面一片狼藉,尸首和血迹七零八落,就知道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他后院只听着一些声响,如今亲眼看见,才清楚刚刚交战有多激烈,不由叹道:“夫人放心,孩子没事。只是动了胎气,夫人这几天小心着,不能再胡来了。”   虽说他也明白,这算是意料之外,唐子嫣也不希望碰上。   若非她竭力抵抗,如今哪里还能这里,早就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   别说腹中孩子,只怕唐子嫣也要处于危险之中!   郎中对这位夫人十分敬佩,不是谁都能危机中淡定从容,带着所有人奋起一击。   若非她前院拖着那些偷袭黑衣人,恐怕后院奴仆和郎中都不可能活命!   郎中朝唐子嫣深深作揖,感激道:“夫人大义,下一定会歇所能护住夫人腹中孩子。”   “先生言重了,”唐子嫣看来,府上其他人都是受了自己连累,遭了这样无妄之灾。她也有些倦了,不知道赵玄凌那边如何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如梦令   偏院到底没人住,都是作为仓库,放着一些杂乱的东西。   唐子嫣躺着歇息了一会,感觉好了一些,郎中便建议把她送回主院,精心照顾着。   霍嬷嬷不敢让她再落地,叫人抬来软榻,扶着唐子嫣躺上去,直接抬回了主院。   唐子嫣的小腹好了一些,依旧有些难受,她闭上眼小睡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掀起被子就要坐起身,被霍嬷嬷赶紧拦住了:“夫人这是做什么,有事只管开口吩咐就是,可不能乱动了。”   唐子嫣皱着眉头,低声道:“刚才几个小厮还在外头吗?请他们进来。”   霍嬷嬷知道她有要事要吩咐,便叫翠竹抬来屏风遮挡,到底把几个人请了进来。   他们匆匆让郎中敷药包扎好,刚喝了一碗汤药,听说唐子嫣要见几人,立刻就赶过来了:“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可是派人传信给将军了?”唐子嫣不能不急,黑衣人或许还会再来,又或者在赵玄凌面前胡说八道。若是怀了将军的好事,这如何是好?   小子们一惊,他们只顾着把主院围得密不透风,还快手快脚修复周边的陷阱,倒是忘了这茬。   那些黑衣人没得手,嘴皮子一动,指不定叫将军为难。   “夫人说得对,小子们这就立刻去知会将军。”   他们派了一人,很快就出了门。   唐子嫣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在霍嬷嬷的伺候下喝了汤药,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小子快马加鞭赶到皇宫,里面一派纷乱。   他心里着急,生怕赵玄凌掉进了别人精心策划的陷阱里,吹起了特有的哨音。   很快有哨音回复,小子心里一喜:是赵玄凌!   循着声音赶了过去,赵玄凌独自对着三人,仍旧游刃有余。   反观另外三人十分狼狈,一直被他压制住,被动地抵挡。   眼看将军没落了下风,小子心下放松了几分,策马到了赵玄凌的身边:“夫人让小的告诉将军,一切安好。”   赵玄凌眼底柔光一闪,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了。   刚才是机会十四皇子那些手下的话,他才收敛了一些,生怕对方真的拿捏住唐子嫣来威胁自己。   十四皇子看着手下的眼色,便深知计划失败,只是他们却张口说,唐子嫣就在几人手中,叫赵玄凌放下佩剑,要不然就对唐子嫣不客气。   赵玄凌没有放下佩剑,但是也不敢下狠手,只勉强挡住他们进入永寿殿。   如今被这小子通风报信,便坏事了!   十四皇子知道事情不如他所料,若果不成事,他就得功亏一篑,便大喝道:“谁能杀了赵玄凌,以后高官进爵,富贵荣华享不尽!”   果然重赏之下出勇夫,不少人应和,便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原本就是亡命之徒,能跟着十四皇子逼宫的,都是存着孤注一掷来的,都到了这个田地,哪个还能退出?   赵玄凌没了顾忌,握紧佩剑,冷笑着抚了抚青墨的脑袋:“来,让他们瞧瞧,叫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冷面将军究竟是什么样的!”   青墨欢快地嘶鸣一声,它自从离开战场,自家主人就越来越温和了,如今身上的煞气毫不顾忌地释放,叫它熟悉的就像是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   它刨了刨蹄子,低着头便向前冲入黑衣士兵中。   赵玄凌手握长剑,犹如嗜血罗刹,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叛军的性命。   他们也才知道,刚才的赵玄凌根本连一半的本事都没使出来,不过是逗着他们玩拖延时间的!   赵玄凌一发威,无人能挡,叛党溃不成军,有些胆小的已经往后退了,就算不要命的也被他剑剑毙命的狠招吓住了。   一时间,叛军便落了下风,御林军在赵玄凌身后跟随,把刚才的郁气狠狠释放出来,把叛军杀了个落花流水。   十四皇子见势不好,连连退后。   他频频向后张望,叫赵玄凌留意到了。   他拍马正要追上,撒开蹄子走了几步的青墨突然停下脚步,向后退了退。   赵玄凌立刻会意,青墨是一匹极为有灵性的骏马,它从来不会因为胆怯而退后,却会因为察觉到危险而闪避,马上喝道:“大家退后,立刻退后——”   御林军听令,火速后退。   青墨也是转身撒丫子奔跑,这才几个呼吸间,赵玄凌身后一声巨响,火花四射,正是刚才他们站立不远的地方,居然被人埋下火石。   能够进出皇宫的是什么人,还能无声无息埋下火石……   赵玄凌来不及琢磨,又一批黑衣人在爆炸后的浓烟中现身。一个个手持刀剑,气势如虹,跟十四皇子那些招揽的乌合之众不同。   他暗忖,这必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能在京城,又在圣人底下蓄养这么一批人,必定是见不得光的私兵了。   果然,十四皇子喜不胜收,望向策马而来的人:“国公爷——”   国公爷披上银色盔甲,不复年轻时的英勇健壮,依旧目光如电。   他冷冷扫了一眼过来,若非自己的孙女嫁给了十四皇子,十四皇子又是狂妄自大之辈,耳根软容易拿捏,国公爷就不会选上他。   除了容易当作傀儡使唤之外,十四皇子简直一无是处。   招揽了一批乌合之众,人数是多,又一个个是亡命之徒,能够短时间内做到确实不易。只是自己出了主意,又暗地里筹措了不少银钱给他,十四皇子最后却一无所获,如今还落了下风,简直是窝囊废!   叫十四皇子派人去捉拿唐子嫣,好用作威胁赵玄凌。   只要赵玄凌有所顾忌,他们的胜算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十四皇子对抓一个后宅妇人根本不用心,派去几个三脚猫功夫的角色,人没抓住就算了,还被打得落花流水。   眼看抓不到,索性就跑回来,果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都是饭桶!   国公爷的脸色很不好,要不是上了十四皇子的贼船,如今又被圣人逼得狠了,再没有退路,他根本就不想出来给十四皇子收拾烂摊子!   听见十四皇子几乎是惊喜的语气叫着自己,国公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次抓不住唐子嫣,就该趁他们疲倦又松懈的时候立刻加派人手再去捉一次,竟然立刻就放弃了,也没想过去补救!   也是自己太过高估十四皇子了,这个圣人的么子因为是宠妃的儿子,又是最小,从小就是万般宠爱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哪里会懂得把事情都考虑得周到?   国公爷惋惜,蒋光寒在尚书府一直没消息,太子府的钉子又被尽数拔掉了,可见太子和绮兰公主都起了疑心,他的那个孙子就算不死也残了,到底有些心疼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嫡孙。   他的嫡孙女也是手把手教出来的,琴棋书画都是拔尖的,又稳重大气,生来就该是做皇后的命。   为了拿下十四皇子,国公爷只好忍痛把孙女送给他做了侧妃,如见看来自己真是看走眼了,十四皇子哪里是好拿捏,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赵将军,幸会了。”国公爷知道,最难对付的就是面前这个赵玄凌!   刚才出其不意的埋下火石,就是等他们松懈的时候一击即中,炸死赵玄凌,后面的御林军失了士气,最后只会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   偏偏赵玄凌运气太好,不知道怎么察觉的,到底捡了一条命。   都说赵玄凌在战场上无往不利,靠的就是极好的武运。   有魄力,有谋略,又有一身的功夫,但是战场上最重要的必然是武运。   可是国公爷就不信邪了,赵玄凌的武运真能一直好下去?   他冷冷一笑,又道:“赵将军在这里挡着我们,拖延时间等援兵,却没想到老夫早就有另外一批人去照顾圣人了。”   闻言,赵玄凌心下一惊。   他确实只顾着抵挡前面的叛军,没仔细考虑到国公爷早有准备,指不定在圣人身边安排了钉子或者杀手!   十四皇子只差拍手叫好了,果真有国公爷在,他问鼎帝位不过是一步之遥!   可是圣人身边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国公爷想要轻易得手,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赵玄凌面无表情,盯着国公爷,犹如看着一个死人:“国公爷该明白,这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只要他在,谁也不能踏进永寿殿一步!   国公爷自然明白,在场那么多人都无法挡住赵玄凌。但是那又如何,他如今只要多等一刻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他嘴角一勾,忍不住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来:“将军不必着急,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赵玄凌再厉害又如何,圣人一死,江山易主,他一个武将除非逃出定国,要不然还能不对新帝低头,收起爪牙,老虎也得温顺得像小猫一样!   到时候,国公爷不会收拾他,突厥人一日未除,赵玄凌一日就不能死。   把他打发到偏远的边疆,叫赵玄凌子子孙孙都活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为自己守住这定国的大好江山!   第一百二十八章残宣诀   国公爷话音刚落,永寿殿里就传来一声娇喝。   赵玄凌正诧异,便见一个侍从被人从里面扔了传来,胸口正是一支羽箭刺中,早已毙命,睁大眼死不瞑目。   国公爷一愣,此人正是他安排圣人贴身太监,太监总管徒弟。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此人收买了,意图成事,谁想竟然被人发觉了?   一个浑身沾血年轻姑娘从殿内走出,相貌只算清秀,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眼睛却是淡淡灰蓝色。一看这双眼睛,国公爷就猜出此女身份,分明是皇后收养那个有一半胡人血统胡桃儿!   是了,三年来京一次,他倒是忘记了胡桃儿。   没想到恰好碰上胡桃儿归京时候,国公爷倒是失算了。   “国公爷,传圣人口谕,若果你愿意就此放下屠刀,他就只罪及你一人。”胡桃儿手里拿着一张大弓,是她随身携带之物。   今日她风尘仆仆从外地归来,想要给皇后一个惊喜。   谁知进宫后,却发现宫中气氛诡秘,胡桃儿察觉出不妥来,立刻带着大弓先一步潜入永寿殿,恰好碰上侍从要行刺圣人,被她远远用弓箭射杀了。   只是外面居然还有内应,胡桃儿弓箭了得,近身功夫却只能算平常,好对方也是三脚猫功夫,费了一番劲才将对方击毙,她却也受了伤。   皇后及时赶来,圣人伤势不重,到底上了年纪。   如今叫胡桃儿出面,倒是能掩人耳目。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皇上还是如此仁慈,可惜我却是不乐意。”国公爷并不觉得这个侍从完全失败了,看胡桃儿浑身是血模样,足见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圣人一死,太子爷也随之毙命,其他皇子不足为惧,十四皇子便能登基为帝。   国公爷是做了两手准备,就算圣人不死也要重伤,太子也是!   胡桃儿看着他誓死不屈模样,冷笑道:“国公爷,弑君,逼宫,那一条罪都足以叫爵爷诛九族。”   国公爷也是冷哼,毫不退缩道:“我今日站这里,就是不成事绝不后退!为何不让皇上亲自出来跟我说,莫不是皇上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了?”   胡桃儿没理会他激将法,转向了赵玄凌:“赵将军听令,皇上命你绞杀叛军,格杀勿论!”   “是,”赵玄凌牵着马缰转过身,右手一抬:“众将士听令,叛军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御林军齐声高呼,杀气腾腾。   他们刚才憋屈太久了,既然圣人无恙,国公爷就得承受众人熊熊怒火!   国公爷仰头大笑,恶狠狠道:“想要绞杀我?也得看看你们本事,一群毛头小子,闭门造车,不过都是散养贵人子弟,能做了什么?”   他身后可不是十四皇子带来乌合之众,是自己精心培养私兵,每一个都是能以一敌十勇士,不是御林军这种娇生惯养世家子孙能够对付得了!   “试试才知!”赵玄凌对御林军很有信心,虽然训练时间不长,却都是他狠狠教训过,一个个懂得进退,懂得规避,懂得如何对自己有利。   战场上便是如此,就算千军万马,到了混战时候,依靠就是自己实力。   每一个将士重要,就是保存自己,保存力气,怎样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果真御林军对上叛军,虽说没有压倒性胜利,却也逊色不到哪里去。   赵玄凌不是一个刻板人,教不是一个个条条框框,而是叫他们去发现自身优秀地方,取长补短,用是脑子,是技巧,而非蛮打蛮干。   私兵训练时候,对上都是自己人,哪里有见过这么赖皮。   一个个灵活跟猴子一样,没有人正面进攻,一会跑到骏马后面,一刀劈向马腿,叫人防不胜防。一会弯腰站马前,一剑刺向骏马眼睛,不少人被惊了马,狼狈地扯着缰绳,只能勉强抵挡,哪里还有余力去反击?   赵玄凌看出来了,那些骏马都是一匹匹好马。马腿壮士,马身结实,都是能上战场战马。   国公爷从哪里买来这么多好战马,却叫人没发现?   不用想,必然是突厥人帮忙。   难怪突厥人早不来晚不来,却选这个时候来和谈,原来这里等着。   给国公爷战马,若是成事,自然是皆大欢喜,突厥人不用年年朝贡,还能因为从龙之功分得一杯羹。若是不成事,突厥人也可以撇清干系。   毕竟国公爷买马,他们卖马,不过是一桩买卖,你情我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已。就算圣人追求起来,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算盘打得够响亮,但是突厥人确实没有直接掺和进来,想要捏住这个把柄收拾他们也不能,真够憋屈。   赵玄凌挥剑斩下一个叛军,扫视了四周,虽说御林军够灵巧,彼此又配合得极好,但是这些战马却不好对付。   显然是受过训练战马,刚开始慌乱,很就镇定下来,御林军站马后想要偷袭,骏马就凌空而起用后蹄来踢。   御林军有一两个一时没注意被踢伤了,其他也有些顾忌,不能放开手脚。   这些战马是个大麻烦,赵玄凌伸手拍了拍身下青墨,青墨会意,停下来,忽然仰头长长地嘶鸣一声。明亮嘶鸣,就像是宣告着自己地位一样。   胡桃儿正费力包扎着受伤右臂,忽然听见这声嘶鸣,不由双眼一亮:“将军坐骑居然是马王……”   马王只是传说,但是胡桃儿一直深信,却始终没有看见过。   她记得小时候可汗一个养马老仆曾提起过年轻时候见到一匹马王,通体雪白,双眼赤红,一呼百应,所有马匹都向它低下头,听它号令。   那明亮嘶鸣声隐含着威严,所有战马动作都渐渐停了下来,一个个慢慢低下头,任凭马背上人如何抽马鞭,都不再动弹。   国公爷也是吃惊,没料到赵玄凌坐骑居然是马王。   有马王,其他马匹哪里会听话:“下马,全部下马!”   可惜已经太迟了,青墨又是一声短促嘶鸣,战马再次动了起来,这次整齐划一地凌空跃起,却是把马背上人狠狠一甩。   有警惕,落地时候还好,一时没留神被狠狠摔地上,断手断脚都有,痛得地上打滚起来。   赵玄凌又拍了拍青墨脑袋,见它得意地嘶鸣两声,那些战马也跟着嘶鸣,此起彼伏,就像是回应它一样。   御林军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笑了,此时不下手,还待何时?   大好机会,叛军被摔得七零八落,御林军没留手,很就死伤大半。   国公爷看着大势已去,脸上透出几分颓然和狰狞来。他身下是跟着自己许久骏马,早已是一匹老马了,耳朵不好使,这才没听到青墨嘶鸣声,没把自己摔下去。   他抚摸着身下老马,这匹马跟着自己很多年了,今儿却要陪着自己葬身此处吗?   国公爷谋划已久,方方面面都仔细斟酌了,没想到后还是一败涂地!   他仰起头,忍不住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却显得凄厉和刺耳:“将军别以为自己赢了,你们虽胜尤败。而且将军就不怕,有一天也会落得我这样下场?太子登基,忌讳只怕是将军你……”   国公爷说完,手握佩剑用力自刎而亡。   鲜血喷洒老马身上,似乎发觉到马背上主人已然死去,老马悲伤地嘶鸣一声,很也倒地不起。   赵玄凌看着国公爷死去时,脸上还带着一抹嘲弄笑意,低声道:“爵爷死了,只有这匹老马是真心实意地跟随你而去。”   而去国公爷说事,何曾不是他所担心?   所以突厥人一退,赵玄凌就回京了,交出了所有兵权。   兵权这个东西,拿手里越久,就越是舍不得放开手。   以前他或许还有犹豫,会有迟疑,但是自从身边多了一个唐子嫣,又有了两人孩子,赵玄凌就丝毫没有这些不舍感觉,反而感觉交出去后加轻松自。   没有纷争,没有杀戮,只有妻儿身边时温馨和平静,这才是赵玄凌想要。   再位高权重又如何,再贪恋着权势又如何,到底是过眼云烟,只有身边人才是真实,值得珍惜。   国公爷一死,那些叛军群龙无首,很士气消亡,被御林军一一击杀了。   他们收拾着战场,到处血流成溪,尸首七零八落。   御林军从来都是京世家子弟,剑刃从来没见过血,如今是第一次,有些人过后难免不适,扶着树干呕。胆子大,脸色也是发白。   赵玄凌以前第一次杀敌,也是如此,便扬声道:“做得很好!”   受他如此赞扬,御林军脸上露出喜色来。   胡桃儿好奇地凑过来,想要去摸摸青墨脑袋,被它喷了一口气,不悦地避开了:“这真是马王?将军是如何收复它?”   赵玄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是战场上偶然遇到,甚是投缘,便跟着我回来了。”   其实是突厥冬天太冷,四处冰雪覆盖,青墨饿得奄奄一息,赵玄凌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拿出怀里余下所有干粮,只是一些简单处理过野菜,但是大冬天,却是极为少见了。   青墨吃掉他口粮,也可能为了报恩,又或者受不住冬天,便跟着赵玄凌回来了。   胡桃儿点点头,看向永寿殿,又道:“皇后娘娘原本让我与突厥公主比试箭术,只怕我是有心无力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莫思归   闻言,赵玄凌皱了皱眉,他翻身下马,踏进永寿殿。   太医已经赶来,圣人歪软榻上,瞧着脸色有些不好,精神却还不错:“你进来了,国公爷是收拾妥当了?”   “是,皇上。”赵玄凌低头应下,又道:“国公爷自刎,叛军已经全部绞杀。”   “很好,”圣人满脸怒意,又道:“没想到朕早有防备,国公府还是买通了朕身边人,险些没命。”   皇后红着眼,旁边答道:“皇上洪福齐天,这些宵小如何能得逞?”   圣人拍了拍她手,又道:“幸好胡桃儿,要不然朕真……”   胡桃儿这个时辰赶过来,简直天助他也。或许连老天爷都看不过,不叫自己这样就去了吧。   圣人却知道,自己虽说没有立刻毙命,到底还是伤了底子,只怕熬不过多久了。   只是这些,他没打算这个时候告诉皇后。   人自有天命,圣人当这个皇帝,也够久了,只怕太子也等久了吧。   宫门危机解除,不少皇子天一亮都纷纷要来探望圣人,被他大掌一挥,都拒绝了。这些个儿子,就没一个省心。谁知道他们有没掺和进来,还是背地里等着坐岸观火,好捡现成便宜?   可是连皇孙和曾湘玉都来过了,唯独太子没有出现,叫圣人有些奇怪。   “太子呢,去哪里了?”圣人皱眉,难不成这个长子被国公爷吓住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皇后也是心下一跳,急急道:“,请玉儿进来。”   曾湘玉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疲倦,显然也是一夜未眠:“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招她上前,握住曾湘玉道:“玉儿脸色怎这般糟糕,莫不是给惊住了?”   正好太医都,她正要交太医给曾湘玉把脉,就见曾湘玉低声婉拒了:“娘娘,玉儿没事。”   “太子呢?”圣人疑惑,又问了一句,见曾湘玉难得支支吾吾,不由喝道:“还不说,太子到底怎么了?”   曾湘玉被这一喝,双手掩面,忍不住哭了起来:“皇上,太子爷怕您担心,叫媳妇不要说。昨夜国公爷派人潜入太子府,刺杀太子,恰好皇孙也,跟刺客扭打一起,两人皆是受了伤。太子为皇孙挡了一剑,府上郎中说、说……”   她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说出口了:“说太子爷伤了要害,如今只吊着一口气,只怕要熬不住了。”   圣人一听,满脸震惊,继而眼眶微红。   他没想到国公爷如此心狠,两手准备,一边派人刺杀自己,一边也没放过太子。   毕竟自己一死,太子贵为嫡长子,理应登基,哪里轮得到十四皇子?   只有太子死了,十四皇子才有机会。   国公爷就算弑君失败了,也要拉上一个垫背,果真好狠毒心!   “把国公尸首碎尸万段,拿去喂狗!”圣人狠狠一拍桌子,又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收拾东西立刻赶去太子府。要是太子出了事,太医院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高喝着,忍不住低低咳嗽,忽然苍老了许多。   这个嫡长子等了多少年,太子位置上呆了这么久,后还是被自己连累着,无缘问鼎龙椅了吗?   圣人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吩咐内侍准备文房四宝:“传朕旨意,朕就此退位,今日传位于嫡长子。”   皇后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长子,到死才能坐上了这龙椅吗?   “皇后,随朕去看看我们嫡长子。不,是我们帝。”圣人迈着沉重步伐,牵着皇后手,两人心沉甸甸,坐上马车赶去太子府。   赵玄凌也没想到太子遇刺,让宫女扶着曾湘玉上了马车,护送着她回去。   太子情况十分凶险,太医问诊后,地上跪了一片。   如今太子只用老参吊着后一口气,太子妃榻前哭得像泪人一样。她面色憔悴,丈夫榻上奄奄一息,皇孙受了伤还得出门去宫中看望圣人,她又是忧心,又是担惊受怕了一夜,根本不敢合眼。   太子妃担心自己闭上眼,或许下一刻太子就没了气息。   圣人也是两眼通红,看着跪倒一地太医,哪里能不明白,太子已经要撑不住了。   “父皇……”太子缓缓睁开眼,看见圣人,露出一抹浅淡笑容:“是儿臣不孝,要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   圣人眼角含泪,坐榻前,紧紧握住太子手,知道他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胡说什么,你已经是帝了,吉人自有天相。”   “多谢父皇,”太子哪里能不明白,这是圣人想要成全自己。   他太子之位已经将近四十年了,如今一死,到死还是一个太子而已。   太子露出一抹苦涩笑意,他如今为帝,只怕也是史上短命一个皇帝。   “给皇上换衣,”圣人不忍再看,背着手出去了。   太子妃擦干眼泪,仔仔细细给虚弱太子换上了一件崭龙袍,勉强扯出一抹浅笑来:“皇上换上衣裳,气色看着也好了。”   龙袍加身,金色龙纹,叫太子苍白无血脸色也好了一些。   太子低头看了看,换衣服耗费了他不少力气,紧紧握住太子妃手,他喘着气道:“太上皇不会亏待你,等我去了,你也要好好……”   “皇上,不要再说了。”太子妃忍不住哽咽着,第一次打断了太子话。   “好,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   帝携着她手,被抬进了永寿殿,宫内还乱糟糟,能看得出昨日厮杀后痕迹,地上血迹还没完全清理干净。   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余下时日已经不多了。   坐龙椅上,帝看着朝臣拜倒前,到底还是慢慢合上了双眼。   赵玄凌离宫不久,就听见宫中传来丧钟之声。   一下又一下,带着浓重沉重和悲哀。   他知道,帝驾崩了,不过前后几个时辰,到底还是熬不下去。   回到郡公府,机灵小厮早就拿出白布,摘下红灯笼,换上白灯笼,举国哀戚。   赵玄凌进去时候,还能看见府内狼藉。   他皱了皱眉头,即使有底下人来禀,唐子嫣有惊无险,自己到底还是担心。   赵玄凌加了步子,来不及把青墨绑好,把缰绳扔地上,拍了拍它脑袋,青墨似乎感觉到他烦躁,乖乖站原地,低低地嘶鸣了一声,仿佛安慰他。   他没有回头看青墨,大步踏进内屋,看到躺床上小睡唐子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将军回来了?”唐子嫣没睡沉,小腹一直坠坠地疼,郎中说是动胎气太厉害才如此,休息一夜就好,她还是担心,霍嬷嬷是劝着,便躺床榻上不敢动了。   “没事吧?”赵玄凌眼尖,一下子就看见她想要藏被子里手臂。   一阵熟悉血腥味飘来,他蹙起眉,轻轻抚着唐子嫣手,叹道:“到底还是叫娘子受伤了。”   “不妨事,只是小伤。”唐子嫣摇摇头,看见赵玄凌身上血迹,也是担心:“将军,这些血……”   血迹早就干涸,显然已经沾上很久了。   浓重味道散去,只是赵玄凌不敢太靠近,免得熏着唐子嫣了。   见她没事,赵玄凌也不用吩咐下人送热水来,直接就着冷水冲了澡,然后换上干净衣衫,重回到唐子嫣身边。   远处丧钟还一声又一声地响着,唐子嫣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赵玄凌低声告诉她:“太子……不,帝驾崩了,就刚才。”   唐子嫣心里也是沉甸甸,圣人没事是好,却没想到后太子依旧没能逃过一劫。   “表姑呢?没事吧?”   “她没事,”赵玄凌摇头,看她脸色疲倦,便安抚道:“你先歇息一会,我就这里陪着你。”   “不必,将军还要收拾残局,不用勉强留下来。”唐子嫣轻轻说着,叛军刚被清剿,要收拾烂摊子实太多了。加上突厥使者又,赵玄凌只怕要忙得脚不沾地。   “那些糟心事有元镇担着就是了,哪里有娘子来得重要?”他从来是甩手掌柜,而且江元镇做事,赵玄凌也很放心,便一股子都交托给这个副将。   可怜江元镇一夜没睡,精神头绷着,就怕突厥人使坏。   好不容易尘埃落地,没能休息,就被赵玄凌丢来一堆烂摊子。   他忍不住叹气,自己是不是时候谈一门亲事,好松松,把烂摊子都交给别人去?   当然,江元镇也只是想想,认命地去皇宫收拾残局了。   看着礼部人来来回回穿梭,登基大典不用准备,就要直接备下帝棺木和陪葬,大冬天忙得一身汗,足见被连番变故给弄得焦头烂额。   江元镇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站不远处,黝黑皮肤跟身后宫女对比起来尤为突兀,不由奇怪:“那是谁?”   被抓住询问御林军抬头一看,回答道:“那是胡姑娘,封敏郡主。”   胡姑娘?姓胡,那就只有一位,皇后送去别处养女。   “别小看这位敏郡主,若非她恰好赶到,太上皇只怕就……”御林军声音低了下去,江元镇不由惊讶地挑眉。   这么一个瘦瘦小小姑娘家,居然对付得了国公爷刺客?   他摸着下巴,忽然笑了。   有趣,实太有趣了。   第一百三十章 悲哉行   国公府一家男丁被诛杀,女眷被充入官妓,好不凄惨。   十四皇子也讨不了好,太子死,圣人把所有怒气都发泄他身上。   到底是自己孩子,圣人没有杀他,将十四皇子圈禁府里,永世不得出来。   等皇陵建好了,就让十四皇子去给太子守孝,直到死也不能离开皇陵一步!   至于那个国公爷孙女,十四皇子侧妃,圣人就不会手软了。   若非有她吹枕边风,十四皇子又怎会以身试险?   唐子嫣听说了曾经风光国公府灰飞烟灭,只余下一个空壳子。   那位国公爷孙女,十四皇子侧妃受了圣人怒火,下场不怎么好。   据说被鞭打了一顿后,扔到了蛇池里自生自灭。   其实她看来,十四皇子固然有被这个女人怂恿了,才会胆敢逼宫造反,甚至不惜跟外人联手害死了自己长兄。   但是到底是怂恿罢了,一个女人就能让十四皇子下定决心去杀父亲吗?   不过是他早就有这样念想,为了那把龙椅,连父子之情都不记得了,别提兄弟之情,于是铤而走险。   那位侧妃下场挺可怜,不过也是咎由自取。   谁让她是国公爷孙女呢,又嫁给了十四皇子。圣人不会杀十四皇子,那就只能从侧妃身上开刀了,也算是杀鸡儆猴,让大家都看看造反下场会是如何。   倒是国公爷死够早,没能看见后人下场。   老夫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听说年纪比国公爷要大好几岁,当初是一位身份尊贵贵女,出嫁后规规矩矩留后院给夫君生儿育女,又纳了几个姨娘给蒋家开枝散叶,从来不干涉过枕边人事。如今听说国公爷犯了大错,竟敢逼宫刺杀圣人和太子,当场就吓晕了。   她是看得出国公爷这两年来甚为忙碌,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隐隐约约察觉出危险来,却谨守规矩没多嘴。   如今蒋家完了,国公爷自刎消息传来,又有宣旨抄家灭族,还要充入官妓,老夫人二话不说就撞柱子,清白干净地死了。   她死得轻松干脆,其他小辈姑娘们还没来得及效仿,就被宫里派来婆子一个个拦住了,哭得好不凄凉。   国公爷错,到底都报应小辈身上,毁了他们一辈子。   听闻好几个少妇都偷偷吞金死了,免得进了那样污秽地方脏了身子,倒不如随着老夫人清清白白地去了。   唐子嫣不由感叹,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男丁死干脆,留下这些女眷便苦不堪言,一辈子都逃离不了官妓身份。   她伸手抚上自己小腹,便见赵玄凌进来,低声问道:“怎么,还不舒服?”   他后来听说唐子嫣动了胎气,浑身煞气都遮掩不住,出去把留守几个小子和护院都教训了一顿。不该叫教训,该叫切磋。   赵玄凌觉得护院们一直生活京中,实没有多少危险意识,身手看着不错,但是遇事起来手忙脚乱,拿着刀剑脑子里一片空白,后居然要让唐子嫣一个弱女子来帮忙,实是丢了脸面。   护院们也是惭愧,他们从来没经历过这样险境,一般守着后院,不过是打发一些叫花子,又或者给夫人们守门,没什么重要事。   如今突然遇上刺客,一个个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互相配合,简直是一团糟!   他们也明白,再来一次,若非有唐子嫣背后放冷箭帮忙,只怕大家一盘散沙,被刺客吓得不轻,受伤就要严重了。   老老实实被赵玄凌提点了一番,又抓了几个伤势比较轻过了招。   一个个被打得呲牙咧嘴还不能叫嚷,哭丧着一张脸让赵玄凌狠狠摔了一痛,趴地上好几个都起不来了。   几个小子缩着脑袋,看赵玄凌站起身,就知道轮到他们了。   “老大,我们错了!”   赵玄凌看了过来,冷冷问道:“错哪里了?”   小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我们不该轻敌,叫夫人遇险了。”   “还有呢?”赵玄凌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反问一句。   小子愣了一下,又答道:“还有就是不该让夫人冒险,去偏院取箭。”   “其他呢?”   其他?   小子有点懵了,支支吾吾实说不出来。   赵玄凌扫了他们一眼,几人立刻站直了,洗耳恭听:“第一,你们错不懂预先提防,确实是轻敌了。”   外围有着陷阱痕迹,肯定是他们埋上。可是几人把战场上陷阱手法都用院子里,哪里会适合?   那些防着战马陷阱,如何能对付人?   到底还是轻敌了,以为凭着几个人功夫能对付,后还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耷拉着脑袋,好不沮丧,又听赵玄凌继续道:“第二,你们不联合护院们一起抵御外敌,却想着凭着几人能挡住,孤军作战?脑子都进水了?”   说到这里,赵玄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以为唐子嫣能跟其他人一样吗?小子们是习惯了,战场上依靠就是自己单打独斗。可是这里不是战场,面对也不是千军万马,而是身手灵活刺客。   两三个人,如何能对付得了?   可恨,是他们把唐子嫣也拖下水,一起对敌不说,还叫她陷于危险之中!   说到底,小子们还是跟护院有隔阂,自成一派。   “以为是跟着我战场走一遭,就十分了不起,看不起京中安逸生活平常武人了?”赵玄凌狠狠瞪着眼前三人,简直恨铁不成钢:“他们有他们长处,你们也有你们短处,不过战场上多历练几年,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只懂得跟兄弟们对敌,跟别人就不会了?”   小子们脑袋低了,赵玄凌说话,句句都刀刃上。   确实他们对护院们是有些看不起,毕竟没去战场,常年京中,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紧迫感,懒懒散散,一个个武艺也不怎么样,闭门造成,还自我感觉良好,都让几人看不惯。   从战场里浴血回来,除了运气,那就是本事,哪里是这些养尊处优,生活繁华京中人能体会得了?   所以小子们不跟护院们掺和一起,就是出了事,也没想过跟他们并肩作战。   如今想来,真是他们脑子进水了。   遇上危险,经验比护院们要足够,居然不懂得指挥善用他们,反而逼着唐子嫣不得不出手帮忙,实太窝囊了。   赵玄凌还没放过他们,继续道:“第三,你们居然敢让我夫人受伤,回到京中,一身本事都忘光了?那就给我去重捡回来!”   他也没客气,直接道:“你们三人,连降三级。滚回去边疆守城,一年内不能回来。把本事都练好了,若是一年后我还不满意,那你们就边疆呆三年,明白了吗?”   “是,老大!”三个小子皱着一张脸,眼底闪着亮光。   旁边看着护院也弄不清他们到底是伤心难过,还是给骂傻了,居然有点高兴?   那是他们不了解,小子们还以为这次玩完了,赵玄凌不让几人再继续跟着他。   还好,回边疆守城是比较苦闷,但是好歹赵玄凌给了他们改过自机会,说明还是会让几人回来。只要不赶他们走,这点惩罚算什么!   江元镇角落叼着一根杂草,双臂抱胸前看完,目送小子们离开,他好笑道:“老大自从成亲后,实变得仁慈多了。”   若是以前,恐怕那几个小子哪里还能蹦蹦跳跳,早就先三十鞭下去,然后再丢回去守城,不守个三五年都别想回来。   赵玄凌瞥了他一眼,不悦道:“不去宫里呆着,过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江元镇哪根筋不对,平常很怕麻烦他,居然说要替赵玄凌驻守皇宫,免得再出什么意外,一整夜不回来,叫唐子嫣都感觉到古怪了。   谁让江元镇没事就后院里晃悠,给唐子嫣说几个乐子逗笑她。   讨好大嫂,那就是讨好老大,江元镇心里跟明镜一样,就算唐子嫣想要天上月亮,他都要想法子摘下来送给她。   江元镇挠了挠头,小声道:“老大,我有事找大嫂商量。”   “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唐子嫣动了胎气,赵玄凌压根不给她起来,别提是劳心劳力了。   江元镇尴尬地撇开脸,结结巴巴道:“老大,这事对你……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了?”赵玄凌看他婆婆妈妈样子,也不耐烦了。   旁边没拴上缰绳青墨溜达了过来,瞪大眼看着江元镇,似乎也很好奇。   江元镇被两双眼睛盯着,不好意思了:“就是,老大,我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也是该成亲时候……”   赵玄凌听明白了,直接打断他问道:“说吧,看上了谁?”   “敏郡主!”这三个字,江元镇倒是说得清楚利索。   第一百三十一章喜连声   翠竹恰好经过,听到了江元镇的话,赶紧回到屋里快嘴告诉了唐子嫣:“江副将倒是厉害,一眼就瞧上了郡主,还想请夫人帮忙。”   唐子嫣好笑,听出翠竹语气里一丝失落来。   江元镇看着老实,嘴皮子却很会逗人,也难怪翠竹对他会有些念想。   如今他直接说看上了敏郡主,翠竹心里只怕也有些难受,毕竟她到底是奴婢,想着是配不起江元镇的。   “我家翠竹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找一门殷实的人家做正房娘子。”   霍嬷嬷也笑了,附和道:“正是这个理,都说留来留去留成仇,大姑娘可留不住的。”   翠竹被两人打趣,羞红了一张小脸,跺脚道:“夫人和嬷嬷又来笑话奴婢……”   “可不是么,嫁人是大事,马虎不得。”唐子嫣感叹着,又道:“过阵子便给你物色物色,我家翠竹就是秀才娘子也是做得的。”   柱国将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谁不求着要娶,哪里需要委曲求全。不过总要互相看对了眼才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翠竹其实也明白,不过是难得一个年纪相当,身份又不俗的男子时常碰面,总会有些旖旎的想法,到底没想象中那么喜欢,心里有点酸,有点怅然,很快便过去了。   等赵玄凌进来跟唐子嫣说起江元镇的事,她却摇头了:“这件事我去找太后娘娘说,不合适。”   赵玄凌已经把一干手下都当作亲生兄弟来看待,毕竟一直出生入死,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江元镇既然看上了敏郡主,尤其这个胡桃儿的身份敏感,高不成低不就的,嫁入高门只怕要委屈受排斥,低嫁太过分了,皇太后的面子便挂不住了。   如今江元镇立了大功,赵玄凌已经是一品柱国将军了,不可能再晋升,索性把功劳都送给了底下的兄弟们,江元镇肯定是头功,官职上来了,求娶敏郡主也是可以的。   只是唐子嫣婉拒了,赵玄凌有些奇怪,迟疑道:“娘子是觉得,元镇配不上敏郡主,所以才……”   唐子嫣忍不住笑了,摇头道:“将军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去说亲,不合适,你听我细细说来。”   她倚在赵玄凌的胸膛上,有些不悦道:“将军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将军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兄弟的亲事难能不伤心?而且江副将样样都好,相貌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将军身边的左右手,哪里有不好的?”   赵玄凌听着唐子嫣明着夸奖江元镇,实际上是赞着自己,不由嘴角一勾:“那娘子觉得,为何你去不合适?”   “将军也不想想,如今刚刚立了功,这就去求娶敏郡主,太上皇怎么想,皇太后又怎么想?他们若是不答应,那不就是苛待了立功的臣下,叫人心寒。若是答应了,心里也有种被胁迫的感觉,到底不舒服,好好一门婚事,何必闹得人人都不痛快?”   赵玄凌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他们刚立了功就去求娶,太上皇和皇太后不能不答应,却又胁迫之嫌,以后在他们两人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对江元镇十分不利。   原本好好的亲事,的确不该闹得人人都不痛快,只怕敏郡主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两口子以后又怎么过日子?   “将军不是见过敏郡主吗?觉得她如何?”江元镇在皇宫里碰见敏郡主,只怕也就一两次,居然就上了心,可见这个郡主不简单。   赵玄凌想了又想,勉强道:“个子不高,箭术不错。”   好吧,唐子嫣就知道,这事问他等于白问了,还不如直接问江元镇来得好。   “那娘子觉得,谁去做这个媒人比较好?”赵玄凌也苦恼了,江元镇父母双亡,家里也没长辈,他们不出门,去找谁出面?   “这事找表姑帮忙探一探太后娘娘的口风,将军意下如何?”唐子嫣想到曾湘玉,低声叹了口气。   自从新帝亡故后,皇后每天以泪洗面。曾湘玉要照顾受伤的夫君,还得日夜陪着皇后,简直心力憔悴。偏偏太上皇有意立曾湘玉的长子为太子,只怕没多久就要更忙碌了。   不过太子一立,说明皇孙就要继承皇位,成为新帝。   只等着他伤势一好,太上皇想必就会宣告天下,好尘埃落定,免得夜长梦多,叫底下十几个儿子也蠢蠢欲动,让定国再次不安定起来。   出了一个国公爷和十四皇子已经叫新帝送了命,圣人心里到底愧疚,索性将嫡长孙立为继任人,也算是给长子家里一个交代。   原本该为新帝守孝,但是定国一日不能无君。   恰好胡桃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戴孝三年岂不是耽误了?   有曾湘玉劝着,加上新帝登基,双喜临门,也叫皇太后能放下心头大石,不再操心敏郡主的亲事,或许能叫她从长子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赵玄凌也觉得最近需要冲冲喜,没叫整个京中都白皑皑的,每个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吵闹,整个繁华的城里,人人小心翼翼,就怕犯了忌讳。   新年将至,未免太沉寂,叫人心里沉甸甸的。   见他应下了,唐子嫣便写了信笺,派人送到了曾湘玉的手里。   曾湘玉很快回信,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个京中,确实需要一点喜事来让人心里欢快一点。   她很快进宫去见皇太后,两天不见,皇太后两鬓花白,看着憔悴不堪,显然新帝突然离世,叫人倍受打击。曾湘玉也是当母亲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楚犹如剐心?   陪着皇太后落了泪,好不容易劝住了她,曾湘玉才擦干眼泪提起了江元镇:“这是赵将军的副将,一表人才,太上皇也是准备提拔重用的,难得家里没有长辈,没什么大规矩,也不介怀敏郡主一半胡人的血统,最喜欢大气的贵女,若是骑射了得,更是欢喜。”   这样一说,胡桃儿简直像是给江元镇度身量做的娘子一样,皇太后心里欢喜,却也十分谨慎道:“这是将军说的,还是这位副将亲口告诉你的?桃儿虽说有着一半胡人血统,另外一半却是郡主的血脉,我膝下最为疼爱的郡主,就算低嫁也是不能轻忽的。”   曾湘玉听出了她的意思,是怕江元镇轻视胡桃儿身上胡人的血统,想要娶她抬高自己,却对胡桃儿不好,便笑道:“不瞒娘娘,这事是江副将托了将军夫人来跟我说的。听到的时候,我也甚是惊讶。说是在宫门守卫的时候碰上敏郡主,听闻了她救了太上皇,很是敬佩,这才上了心。实在不好意思,便求到了我的跟前,好到娘娘这里探探口风。”   她话锋一转,又道:“自然,江副将身份低微,到底是高攀了郡主。只是这位副将我是见过的,又是将军的左右手,相貌人品都是上等的,绝不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皇太后的脸色有所松动,曾湘玉再接再厉,抛下了一枚定心丸:“娘娘该知道,将军是不打算纳妾的。上行下效,只怕江副将对郡主会是一心一意的。”   闻言,皇太后这才算是缓和了面色。   虽说三妻四妾,在贵人府上不算什么。到底是她心疼的养女,谁乐意看着胡桃儿每日对着一群千娇百媚的小妾,不说见着堵心,天天勾心斗角地争宠,又或是各种拈酸吃醋,这种生活胡桃儿必然是过不下去的。   与其让她委屈,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皇太后好歹还能护着胡桃儿好几年,能够无忧无虑的。   “既然得了玉儿的保证,回头就叫这个江副将进宫,让哀家好好瞧一瞧。”皇太后仍旧不放心,不亲眼看过,怎么也不可能把胡桃儿托付出去。   曾湘玉明白,这门亲事是已经好了一半,便知情识趣地不再多说,捡着点有趣的事给皇太后逗乐子了。   听闻事情进展得顺利,江元镇笑得嘴巴都要咧起来了。   只是没高兴多久,跟娜塔公主的比试便迫在眉睫。   胡桃儿伤了右臂,刀伤深可见骨,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又如何能比试箭术?   就算宫中的伤药再好,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痊愈。   倒是唐子嫣躺了一天后,感觉爽利了一些,手上的伤口也结疤了。   太上皇一道旨意,便将她召进了宫中。   她明白,太上皇让自己进宫,必然是为了跟娜塔公主比试的事。   果不其然,唐子嫣这才被赐座,刚刚坐下,太上皇就叹着气道:“京中论起骑射,小三儿能拔得头筹,也只有敏郡主能跟你比划一二。”   “当不得如此盛赞,”唐子嫣低下头,谦虚地答道。   太上皇也有些尴尬,什么事都勉强这个有身孕的人来办,他着实也不想。   可是京中那些贵女,平日张牙舞爪的,如今娜塔公主的挑战,却无一人愿意应了。   也是,若是赢了,那是皆大欢喜。若是输了,丢的就是定国的脸面,肩上的担子太重,谁敢保证能百战百胜?   唐子嫣自然也不能保证,但是她身子骨不好,没有在以前巅峰的状态上,又怀着身孕,就算输了,也能找着台阶下来。   太上皇也是这样想的,胡桃儿的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也只能让唐子嫣勉为其难地应战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愿成双   唐子嫣也是为难,太上皇开口,她压根不能拒绝。   而且太上皇实有点赖皮意思,若是赢了自然是好,若是输了也能用她怀着身孕来说事,叫娜塔公主胜之不武,不至于丢了定国脸面。   既然应下了,唐子嫣只能把丢下箭术重捡起来。   霍嬷嬷可发愁了,原本想让夫人安静休养就算了,如今圣旨下来,唐子嫣想休息都难了,还得磨练箭术!   天知道她看见唐子嫣拿着弓箭时候,心里狂跳,恨不得都夺下来。   翠竹也郁闷,后两人一商量,搬来一张躺椅,铺了厚厚垫子,叫唐子嫣坐上头。   唐子嫣见了,实哭笑不得。   这哪里像是练习箭术,分明是享受来着。   不过自家孩子还是要照顾,她哪里敢累着,老老实实坐榻上,五十步外自有几个来小子收拾靶子给她练习。   唐子嫣试了两箭,手感回来了,便让人撤掉了靶子。   小子上前来询问:“夫人,要不要送活物来?”   “都是些什么?”   “驯鹿、兔子、狍子,只要夫人想要,小立刻让人送过来。”之前小子夫人身边没好好守着,被丢回鸟不生蛋边疆守着城门去了,来自然不敢怠慢了自家大嫂,殷勤地说道。就算找不到,翻遍整个京中,都要给唐子嫣找来想要东西!   “不需要这些,”唐子嫣想了想,看着他们一副眼巴巴盯着自己,若是不说,只怕不会放弃,便道:“那就抓些蝴蝶或者蜻蜓来吧。”   小子们一听,立刻充满干劲。   蝴蝶是吧,蜻蜓是吧,只要不是摘天上月亮,他们都能弄到手。   几人不至于蠢得自己一只只去捉,这要捉到什么时候去。把底下人都叫来,找到一群半大孩子王,一只蝴蝶或者蜻蜓十个铜板,孩子们撒泼一样翻山越岭地找蝴蝶蜻蜓去了。   孩子们是捉惯这些,手里拿着一个个自制网子,有些聪明还摘了不少香喷喷花儿堆成一块,引来蝴蝶再马上捉下来。   有些便蹲湖边等蜻蜓,一个个满载而归。   不过大半天,小子们就拿到好几笼子蝴蝶蜻蜓送回府。   翠竹一见,蝴蝶放出来,漫天飞舞,实漂亮至极。   可惜唐子嫣却已经举起了弓箭,一箭射向半空中飞舞蝴蝶。   她皱着一张小脸,觉得特别可惜。   唐子嫣无奈,她也不想如此,但是靶子实太大了,叶子又不会动。想来想去,只能用会飞小东西来练习。   到底送了几只蝴蝶给翠竹,她这才有了笑脸跑到后院去玩耍了。   唐子嫣看着还十分孩子气翠竹,只能无奈地摇头,继续练习射箭。   起初放出一只蝴蝶,羽箭三次能中一次。   后来同时放出两只蝴蝶,都能一箭射下。   霍嬷嬷瞧见唐子嫣一箭又一箭,大冬天额角居然渗出热汗来,不由心疼地上前劝道:“夫人尚且歇息一会,不是说跟娜塔公主比试延后十天了,还来得及。”   因为帝驾崩,又要准备下一任登基,礼部官员恨不得三头六臂。   这种时候,娜塔公主若说比试照旧,也实太不通人情。   两边一商议,便延后十日,对娜塔公主也算有个交代。定国这边,也能把帝丧事办好,又选出适合人来应战。   唐子嫣就算小心再小心,练习一刻钟就休息一会,每半个时辰就躺下来一会,霍嬷嬷端着汤,翠竹一边小心翼翼给她擦汗,自己到底还是累得不轻。   等天黑时候,是给赵玄凌黑着脸硬是抱着她进屋去:“时间还早,不用那么累。”   唐子嫣他怀里换了个舒服姿势,懒洋洋地道:“许久没练了,到底还是手生。虽说输赢也没什么,还是不能丢了定国脸面,还有将军脸面。”   “脸皮算什么,哪里有娘子和孩子来得重要?”见她浑身没骨头一样紧紧依偎着自己,赵玄凌就知道唐子嫣是真累坏了,不由有些心疼。   她有时候总是喜欢逞强,一旦决定把事情扛下来后,就会废寝忘食地做到好。   赵玄凌欣赏唐子嫣这份认真,有时候却对她这份认真有些无奈。   他力度匀实地捏了捏唐子嫣酸软手臂,见她手掌心磨得红红,指头还破了皮,不由抓唇边亲了亲:“我不是有一只玉扳指,怎么没戴上?”   “一时忘记了,”唐子嫣被赵玄凌揉捏得舒服,是昏昏欲睡。   “其实,你可以拒绝太上皇。”   听见赵玄凌话,唐子嫣清醒过来,对着他笑笑道:“已经答应事,可不能反悔了。”   其实赵玄凌也明白,她会答应,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他功勋太高,手下将士跟着自己沙场十年,一个个忠心耿耿,难免会让皇帝猜忌。若是帝登基前,唐子嫣替他分了忧,不说太上皇,就是帝也会感念她这份忠君之心,好歹顾忌一些,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唐子嫣就是想得太多太远了,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己,赵玄凌握住她手:“若是哪天,我又得回战场去,实不放心留娘子这里。”   出巡时候分开几天,他就已经挂念得不行。这个小女人又总是勉强自己,什么担子都独自去扛,叫赵玄凌怎能不心疼,怎能不挂心?   “既然不放心,为何不带着我一起去?”唐子嫣挑眉瞥了他一眼,又道:“难不成边疆有什么不见得光,将军不想让我看见?”   赵玄凌好笑,低头亲了亲她嘴角:“娘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谁让这没影事,将军还拿来说。真是有这么一天,将军也别想甩掉我就是了!”唐子嫣说罢,枕他肩头,很便沉沉睡了过去。   赵玄凌却想到娜塔公主出使,提出如此无理要求,说什么都要嫁给自己,只怕又是不见得光阴谋,他需要小心防范着。   他大掌覆上唐子嫣乌发,嘴角一扬。   其实唐子嫣会答应,还有一个原因,不想娜塔公主再惦记着自己,索性亲手断了娜塔公主念想,向所有人宣告,赵玄凌是她夫君,也只会是属于她一个人夫君!   或许有人会说唐子嫣是妒妇,赵玄凌却是十分喜欢这样她,尤其欢喜怀里小女人张牙舞爪地想要独占自己心。   对他来说,自己又何曾不想独占唐子嫣美好,再也不被任何人瞧见?   唐子嫣小睡了一会起来,胃口大开,点了一桌子菜之后,才发现自己叫都是赵玄凌喜欢吃,几乎是张口就来,不由有些赧然。   霍嬷嬷旁边欣慰地笑着,翠竹也是揶揄地偷笑,叫她加不好意思了。   赵玄凌心里暖融融,打发众人,握住唐子嫣小手问道:“有什么想要吃,让厨房另外送上来吧。”   “不用,这么多,我们已经要吃不下了。”唐子嫣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菜放他碗里。   两人乐意融融地吃完,霍嬷嬷来收拾时候,似是欲言又止。   她看了赵玄凌一眼,是一副难以启齿模样。   等唐子嫣让人送来热汤,赵玄凌进去隔间沐浴时候,霍嬷嬷这才上前,凑唐子嫣耳边低语:“郡公爷那一位,这月小日子没来,浆洗婆子便急急来禀了。”   闻言,唐子嫣不由挑眉。   赵胜这个小妾被接进来之后,安安分分地呆院子里,从不出来走动。   因为身份特别,又是郡公爷唯一枕边人,索性他们分别住两边院子里,甚少来往,赵胜也让唐子嫣没什么事不必过去叨扰,请安也一概免了,但是掌家依旧是唐子嫣。   唐子嫣也懒得事事都担着,让霍嬷嬷盯着底下管事便好,各司其职,有什么紧要事才禀到自己跟前来。   倒没想到两边相安无事这么久,那小妾居然无声无息地可能有了身孕。   赵玄曦身体已经彻底垮了,据说一直休养着,用药吊着命,对赵胜心里是恨着,再也没踏进过郡公府大门。赵玄轩被敢出了京中,听说了秋曼雁丑事,也没脸回来了,过得十分拮据又消沉。   若是这个小妾一举得男,秋曼雁又没了,指不定要被扶正,到时候可能又是一番子嗣继承之争,叫赵玄凌没得清净了。   出现了苗头,就要赶紧扑灭了,免得以后烦不胜烦。   “婆子多久才发现?”唐子嫣压低声音,没叫隔壁赵玄凌听了烦心。   霍嬷嬷也会意,伸出了两个指头。   “这么久了?”唐子嫣琢磨着,她跟赵玄凌出巡,小妾看来是还没接进府就有了身孕,一直瞒了下来:“婆子是怎么发现?”   “院子里那小妾贴身衣物忽然不拿出来,只说是让贴身丫鬟洗了。婆子少了功夫自然是高兴,但是也不敢怠慢躲懒了,悄悄盯着丫鬟确实每日到井边洗衣裳,晒衣杆上愣是少了点东西。她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又等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都盯紧了,这才前来回禀。”   “她做得很好,赏了。”唐子嫣赞赏地点头,这个婆子是个大胆心细,发现端倪也沉得住气,没叫小妾那边发现,又妥妥帖帖地等足了两个月,十拿九稳了才来禀报。对她够忠心,嘴巴又紧,是个能用   霍嬷嬷却也担心了,若是小妾生下了男丁,谁知道赵胜会怎么做?   唐子嫣也是担心,这位郡公爷作为总是叫人捉摸不透:“这事你叫人偷偷透露给郡公爷,探探他口风。”   要是赵胜做出些叫赵玄凌不痛事,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第一百三十三章 碧云深   赵胜的举动,却是出乎唐子嫣意料之外。   霍嬷嬷来禀的时候,也有些惊住了:“夫人,那一位似乎是……落红了。”   落红是什么意思,唐子嫣一听就明白,孩子居然掉了吗?   从试探赵胜到如今,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这么短是时日里,赵胜身边有没别的争风吃醋的侍妾,谁会害她?   “谁做的,查得出来吗?”   霍嬷嬷答道:“听闻是贴身照顾的一等丫鬟,暗地里思慕郡公爷,这才会忍不住出手。”   “简直是胡说八道,”唐子嫣暗骂一句,一听就是有人胡诌的。   若说是其他人还好,照顾小妾的一等丫鬟,会两个多月都没动手,偏偏会在郡公爷知道后才动手?   说什么思慕吃醋,都是鬼话,要是真的,早就该先下手为强了,哪里会拖到这个时候?   “那丫鬟在哪里?”唐子嫣皱紧眉头,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丫鬟认了罪之后,一声不吭,再没开口。”霍嬷嬷刚听的时候有些吃惊,再仔细一想,也跟唐子嫣一样,觉得里面透着诡异:“最奇怪的是,那小妾不哭不闹的,反倒似乎吓得不轻,连郎中都不让靠近。”   唐子嫣到底是管着家,小妾落胎,不能亲自去看,沾了晦气,还是叫人请来郎中瞧一瞧。   谁知小妾看见郎中,吓得尖叫,一个劲叫人把郎中赶出去。   幸好是常来府上的郎中,嘴巴紧,脾气也够好,要不然早就拂袖而去,第二天郡公府小妾摆大架子的消息就得传遍整个京中。   再是好脾气,被那小妾像见鬼一样的表情也给弄得脸色不好。   实在靠近不了,郎中只好叫来婆子远远传话,一问一答,算是勉强看完诊,写下药方。   临走前,郡公爷还给了一个大封赏,给郎中压惊。   说是压惊,更像是封口费,免得郎中出去后嘴巴不紧,把不该说的说出去了。   高门大户里乱七八糟的事,郎中是见惯了的,哪敢说出去,赶紧把厚厚的荷包恭敬地手下,把知道的都直接烂在肚子里,一出郡公府的大门就全部忘掉,当作从没看过听过。   请了郎中,唐子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便没再掺和。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一声又一声的,尖锐的声线扰得人根本睡不下去。唐子嫣只好睁开眼,瞥见身边的赵玄凌也是一脸不悦,便解释道:“郡公爷那位侍妾的孩子没了,只怕是伤心欲绝,过一两天便好了。”   赵玄凌伸手捂住她的双耳,示意唐子嫣靠近一点,一张小脸埋进他的怀里,贴在她耳边说道:“睡吧,明儿就禀了郡公,让侍妾送去温泉庄子上养着,没得大晚上大声嚷嚷。”   唐子嫣好笑,这才一晚上,他就受不住了:“没事的,兴许待会就停下来了。”   她想得不错,约莫过了一刻钟,尖叫声便嘎然而止,终于消停了下去。   唐子嫣往他怀里缩了缩,很快又再次沉沉睡去。   只是从第二天开始,那侍妾的喊叫声断断续续的,叫她拿起弓箭的时候,被这些凄厉的叫喊声也扰得心神不宁。   翠竹夜里被吓醒了,好久都没能睡着,如今困得东倒西歪。   一听见尖叫声又起,她站直身嘟嚷道:“夫人,那位小妾莫不是掉了孩子,所以得了失心疯了?”   霍嬷嬷不悦,扭头呵斥道:“在夫人面前胡说什么!”   翠竹连忙捂住嘴,掉孩子这种不吉利的话,确实不该在唐子嫣跟前提起。   唐子嫣放下弓箭,不解决掉那小妾的事,只怕是不能安心练习了:“嬷嬷过去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不好了,再请郎中过府才是。”   霍嬷嬷也被闹得厉害,原本年纪就有些大了,夜里吵醒后根本就睡不着,睁大眼直到天亮。不说她,唐子嫣怕也是被吵醒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她快步去了东边的院落,一个婆子拦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让霍嬷嬷进去。问了话,也是一问三不知,着实叫霍嬷嬷恼火。   婆子看着她的脸色,只道:“郡公爷瞧着姨娘有些不好,准备送去庄子上养着。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送回来。”   既然说了准话,又是赵胜说的,霍嬷嬷便回去转告了唐子嫣。   “打开库房,准备些东西明儿便送过去。”既然人都要送走了,唐子嫣也没多管,继续练习箭术了。毕竟这场跟娜塔公主的比试,她只能胜不能败!   说是定国跟突厥之间的比试,在唐子嫣心里,不过是一个女人想要跟自己抢赵玄凌,还是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她哪里能答应?   唐子嫣心里忽然有些烦躁,两次没射中蝴蝶,皱眉道:“蝴蝶太大了,让人送些拇指大小的石头过来。”   她下定决心要磨练自己的箭术,务必让手感达到最好的状态,赢面才会更大!   趁人众人去捡小石头的时候,唐子嫣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扳指有些大,表面很光滑,显然被人带在手边,不止一次放在手里把玩,必然是心爱之物。   赵玄凌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了自己,她细细摩挲了一会,心里的烦躁渐渐平息下来。   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她是赵玄凌的夫人,赵玄凌把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又怎会输给一个突厥女子?   夜里小妾没再叫喊,估计郡公爷吩咐下去了,叫唐子嫣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抖擞继续练习。   霍嬷嬷拿着针线在旁边改着唐子嫣的骑装,原本那身大红的骑装也带了过来,只是如今唐子嫣因为怀孕的关系丰腴了不少,需要稍稍改大一些。她不放心让针线上人,年纪轻轻的或许操心,叫唐子嫣穿得不舒服,硌着小少爷就不好了,便索性亲自来改。   翠竹左臂挽着一个篮子,右手抓住两三颗小石头往半空中一扔。   一支支的羽箭凌空射来,若是射中了,便中途落在地上,若无射中,便会直接射向前面的大树。   唐子嫣原先三箭只有一箭射中,练习了半天,几乎是三箭三中。   翠竹扔完一篮子的小石头,忍不住赞叹道:“夫人的箭术进步神速,越发精准,那位突厥公主必然不是夫人的对手。”   唐子嫣疲倦地笑笑,霍嬷嬷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给她递去帕子,又端来在炉子上温着的鸡汤叫她润润喉:“夫人不必担心,明儿跟公主比试肯定能赢的。”   翠竹也握住双拳,用力点头。   “那突厥公主如此嚣张,夫人挫一挫她的威风,叫她以后也不敢再厚颜无耻,说出什么赢了就嫁给将军的混账话来。”   当初听闻那位公主如此不自重,居然愿意委屈做小妾,也要嫁给赵玄凌,把她气得不轻。   突厥公主想嫁,将军还不想娶她呢!   将军跟夫人伉俪情深,加上小少爷又快要出生了,哪里还需要外人来掺和?   等比试后,知道了唐子嫣的厉害,也叫这突厥公主收回之前的话,让唐子嫣把娜塔公主的脸皮给撕下来,瞧一瞧是不是有城墙那么厚!   夜里她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被赵玄凌发现了,把唐子嫣搂住,低声问道:“怎么,担心明天跟娜塔公主比试的事?”   “嗯,要是我输了该怎么办?”唐子嫣皱着眉头,她在霍嬷嬷和翠竹跟前打了包票,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其实压根就没底气。   毕竟娜塔公主可是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骑射功夫了得,哪里是自己这个闺阁女子能比得了的?   “输了也没事,我耍赖不从,不就好了?”赵玄凌又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轻轻笑道。   唐子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堂堂一品柱国大将军,哪能出尔反尔?传出去了,要叫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我?”赵玄凌不乐意了,抓住她的小手,指头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表达不满:“而且娜塔公主说愿意委屈做小妾,非要嫁进来,可见心思不一般,太上皇又怎能让她如愿?”   唐子嫣一愣,陡然间有些明白了,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将军的意思是,就算我输了,太上皇也会派人对付娜塔公主……”   说是对付,应该叫收拾,让娜塔公主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宅,有千百种方法。   她后背一寒,看来娜塔公主输了倒好,还能留住小命。若是赢了,非但不能如愿,小命也得不保。   “所以娘子一点都不用担心,全力以赴就好。若是能亲手打败娜塔公主是好,若是不能,她也讨不了好。”赵玄凌轻柔地抚了抚唐子嫣的后背,柔声道:“睡吧,别多想了。”   唐子嫣无奈,像他这般笨拙的安慰,居然真叫自己安心下来,眼皮也越来越沉了。   谁说赵玄凌不善言辞?只是他不想,也不乐意开口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第一场   被赵玄凌宽慰完,唐子嫣果真一觉好眠,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去迎战娜塔公主。   娜塔公主早就恭候多时了,一身银色的骑装,勾勒出她丰、满的身姿,胸口被勒得紧,鼓鼓涨涨的,小腰纤细,远远围观的百姓中有些男子都有些看得愣神。   唐子嫣皱眉,娜塔公主如此打扮,倒是抢眼,是想从一开始就以气势压倒自己吗?   娜塔公主倒是不在意别人的注目,应该说她早就习惯了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觉得骄傲得挺了挺胸,对着她笑了笑:“没想到最后还是唐三姑娘亲自迎战,这定国的贵女……也不外如是。”   她也能琢磨出来,叫唐子嫣出来,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算是输了,赖在唐子嫣是个有身孕的少妇,定国的脸面便算勉强保住了。   泱泱大国,居然连一个敢站出来承担的贵女都没有,偏偏叫一个有身孕的女子来应战,娜塔公主又是不屑,又是对唐子嫣有些敬佩。   或许赵玄凌对唐子嫣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别人可以不站出来,但是她不可以。   “别以为你如今是双身子,我就会让着你了。”娜塔公主冷哼一声,接过侍从递来的弯弓。   唐子嫣看着她手上的弯弓,足足是九石,可见娜塔公主的臂力惊人。   如此娇小的臂膀,究竟怎么轻轻松松拿得起这九石弯弓的?   霍嬷嬷远远看着也有些忧心,这突厥公主看着就不是善茬,果真如将军所说,是沙场的时候也上阵杀敌,不输男儿身的?   原本她还半信半疑,毕竟一个姑娘家,说去杀敌,实在太吓人了。手起刀落,满手沾着鲜血,简直叫自己不能想象。   如今想要不相信,却是难了。   唐子嫣并没露出胆怯的神色,输人不输阵,再说娜塔公主再厉害,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是还有赵玄凌说的,就算输了,娜塔公主也是虽胜尤败。   “公主不必客气,拿出真本事,我们比划比划,免得到时候输了,公主倒有理由说是让着我了。”   她说的不客气,倒叫娜塔公主另眼相看。   还以为唐子嫣就算不害怕,到底还是有些担忧紧张。如今看来,却是信心满满。   “好,我就拭目以待了。”娜塔公主嘴角一弯,这样的对手,才值得自己拿出真本事来。不过这样的女子,才算配得起赵玄凌,若是畏畏缩缩,只懂得躲在赵玄凌身后的,简直是污了赵玄凌柱国将军的名号!   以示公平,比试的方式由双方提出。   娜塔公主远道而来,算是客人,便是第一个开口:“唐三姑娘不好骑马,我也不愿意在这是上头为难人。这样吧,谁先射下大雁就算赢,怎么样?”   大雁?   唐子嫣抬头看天,伸手遮挡着刺目的光线。大雁飞在高空,没有强劲的臂力根本不可能射下。   “这不是为难人吗?”翠竹上手绞在一起,嘀嘀咕咕说道。   娜塔公主臂力厉害,唐子嫣一个闺阁女子,又没有天生的神力,怎可能把飞得高高的大雁射下来?   再就是,如今已是冬天了,大雁都飞走了,仅仅留下零星一两只,要碰见也不容易。   唐子嫣看着天,也有些发愁。她只想着能精准射中目标,倒没想到娜塔公主一上来,就要拼臂力,简直叫自己左右为难。   她摸索着玉扳指,沉吟片刻,抬头应下:“好,就如公主所说的。”   娜塔公主有点惊讶,还以为唐子嫣会索性放弃的。毕竟自己天生神力,一般人根本拉不起大弓射雁,她竟然敢应下,不知道该说勇气可嘉,还是不自量力?   “唐姑娘果真是爽快人,拿我的弓来。”   她抚掌而笑,让人收起了九石的弯弓,送来十二石的大弓。   看得周围的人不由目瞪口呆,就算是一般男子,九石已经勉强,十二石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更何况娜塔公主不过是个女子,那纤细的手臂怎么拉得起这样重的大弓?   但是娜塔公主话音刚落,已经接过大弓,搭上两支箭,指向天,忽然耳朵微动,唐子嫣隐约才望见两个黑点由远至近,她已经瞬间放箭了。   一声鸟鸣刚过,两只大雁便应声而落,掉在众人跟前。   两支箭恰好从大雁的翅膀刺入,叫它们再也飞不动,瞬间被捕获下来。   众人一声惊叹,看向娜塔公主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突厥公主口气狂妄,还以为是花架子,没想到却是一身好功夫!   如此厉害,唐子嫣怎么能赢?   感觉到众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唐子嫣的指尖从玉扳指上收回,对娜塔公主笑道:“公主果然厉害,双箭齐发。”   “小意思而已,”娜塔公主放下大弓,看向她笑道:“我等着唐姑娘大展身手了。”   她并不相信,唐子嫣能够战胜得了自己。   唐子嫣沉静地站在原地,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张弓搭箭,转身射向声响的出处。   两只大雁正落在宫殿的屋檐上,低头不知道在吃着什么,她眯起眼,很快便出手了。   一支箭,将两只大雁穿透落下。   众人看着一箭穿心的两只大雁,不由欢呼起来。   娜塔公主脸色却极为不好,呵斥道:“唐姑娘这是使诈!堂堂定国,怎能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怎么卑劣了?公主刚才并没有说,不能用食物作为诱饵,把大雁引来再射杀,是也不是?”唐子嫣把玩着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来。   闻言,娜塔公主气得要命,这分明是偷空子,叫她如何能服气?   如此近的距离,一箭穿心自己也能做得到!   但是细细一想,她还真没说一定要从天上正在飞的大雁射下来,叫唐子嫣白白占了便宜,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恨恨道:“好吧,我真是小看了定国人的奸诈。说罢,下一场比试什么?”   娜塔公主只能认栽,谁叫她没留意,说得不够详细明白,让他们有机可趁,硬是用这种不够正大光明的手法赢了自己?   唐子嫣心里也明白,这也是无奈为之的举动。   她没有娜塔公主的臂力,只能智取。   烦恼的时候,唐子嫣瞥见赵玄凌看过来的眼神,忽然心里就安定了。不管是什么困难,只要有他在,都不会有问题。   果真听见声响,她就明白,赵玄凌偷偷出手了,叫人丢下饵食,引来大雁。   冬天觅食不能,大雁看见吃的,如何会不下来?   唐子嫣算是钻了空子,脸上也有些赧然。但是这一场比试,拼的却是赵玄凌,就算不择手段,自己也认了!   不过用饵食来诱大雁飞下来,算得了什么?   第二场比试,她已经想好了。   唐子嫣挥挥手,翠竹恭谨地送来两块黑布条。   娜塔公主看着,哪里能猜不出她的意思?   “唐三姑娘是想让我们蒙着眼比试,射什么?”   唐子嫣笑笑,又是抬手,两个小厮把两个笼子送上来,上面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如此故作神秘,连事先知情的太上皇见着,也忍不住笑眯眯地摸着胡子。   他果然没选错人,唐子嫣是个沉稳聪慧的。短短几天,就想到了不少应对的好办法。   太上皇后也是好奇,张望了一番,身边的胡桃儿却是猜出来了:“娘娘,兴许是蝴蝶蜻蜓之类的东西。”   胡桃儿因为自己受伤不能参加比试,委屈了唐子嫣顶上。   唐子嫣还有着身孕,她心里很是有些内疚,便留心了一下。听说唐子嫣派人四处捉来不少蝴蝶蜻蜓来练习,只怕在这里等着。   果不其然,小厮扯下黑布,笼子里便是不少的蜻蜓。   应该是刚捉来的,翅膀上还带着露珠。   娜塔公主皱眉,若说是大雁甚至是秃鹰,她都能轻易射下来。但是这么一个小东西,若是能看见还好,不能看见,自己就摸不准了。   唐子嫣果然费了心思,深知突厥人善骑射,因为身孕便能避开赛马,如今射箭又避开大的活物。都是些旁门左道罢了,娜塔公主没怎么放在心上。   “也好,我先来试试。”娜塔公主率先接过黑布条,却被唐子嫣拦住了。   “若是公主先,或是我先,免得不公平,不若我们一起。”   “羽箭上有标记,红色为我,蓝色为公主,如何?”   想得很周到,娜塔公主点头。   唐子嫣又道:“公主派一个心腹过来我这边数数,我也如此。”   这就更公平了,不是自己人,就不可能作伪。   娜塔公主更放心了,把黑布条缠在双眼上,低声道:“不管唐三姑娘如何拼命,这场比试我必然是赢家,赵将军终归是我的良人。”   唐子嫣皱了皱眉,不喜欢她将赵玄凌当作囊中之物的语气,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玉扳指,轻轻摩挲了一会,才重新平静下来:“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只管等着就是了。”   她接过黑布条,也严严实实绑紧了。两边分别派人检查了一番,布条扎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向对方点了点头。   太上皇看着两人准备妥当了,这才开口:“第二场比试,开始——”   第一百三十五章惜双双   未免误伤,两人背对着众人,正面对着墙壁。   墙壁前分别放着两个笼子,里面已经被打开了,蜻蜓都慢慢飞了起来。   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屏风隔着,免得互相的流箭射伤了对方。   唐子嫣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静静聆听。周围的人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就怕影响到了她的发挥。   她在府里已经练习了很久射杀蜻蜓,蜻蜓比蝴蝶唯一的好处,就是翅膀会有轻微的响声。   自己看着蜻蜓,已经能够百发百中,忽然想到蒙上眼尝试,或许能难住娜塔公主。   唐子嫣没法跟突厥精湛的箭术比试,只能另辟蹊径,希望能用这点小聪明,险胜娜塔公主。   她拿出羽箭,熟练地搭上箭,随着轻微的响声调整着箭头的方向,放出了第一支箭。   霍嬷嬷瞪大了眼,翠竹也忘记了呼吸,紧紧盯着唐子嫣的第一支间,祈求着一定要射中!   羽箭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尖锐的箭头准确无误地刺入蜻蜓小小的身躯。   中了!   翠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紧紧抓住霍嬷嬷的手,想要欢呼,却又怕惊扰了唐子嫣,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憋得一张脸通红。   霍嬷嬷眼底也全是喜色,远远看见赵玄凌就倚在墙边,安安静静地往着唐子嫣的方向,没有紧张,神色平平静静的。   她明白,将军从来都不觉得唐子嫣会输,对唐子嫣充满了信心。   而且唐子嫣废寝忘食地练习了好几天,怎么都要比娜塔公主来得熟悉。   第一支箭出去后,她听着身边的呼吸声,便知道自己射中了。   唐子嫣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周围所有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只余下蜻蜓拍翅膀飞起来的小小声响,迅速确认位置,然后出箭!   等箭筒里的箭全部用完,她的双手已经酸软无力,唐子嫣扯下黑布条,闭着眼适应了一会,才慢慢打开。   她没有立刻睁开,也是担心看见的成绩,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理想。   没等唐子嫣睁开眼,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自己,熟悉的气息萦绕,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赵玄凌。   “我的将军夫人,实在叫人骄傲。”   唐子嫣睁开眼,看见地上的羽箭,娜塔公主的心腹正一脸郁闷地捡起羽箭数数,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个数字。   另一边,也有人报出了娜塔公主的数目。   她紧紧抓住赵玄凌的手,皱起眉头,居然数目持平。   这一场,两人和局!   唐子嫣倒抽了一口气,没想到娜塔公主从来没练习过,也能凭着短短的时间就掌握了诀窍,很快便上了手,成绩跟自己不相上下!   她瞥了赵玄凌一眼,这人上赶着过来,原来是为了安慰自己。   两人平局,是要再比试一场吗?   娜塔公主看不惯两人黏黏糊糊在一起,低声咬着耳朵说话,姿势别说有多亲昵,看着就扎眼,便扬声问道:“这场和局,下一场比试什么?”   三场两胜,要是下一场她赢了,那么跟唐子嫣就有第四场比试。   不管比试多久,胜利肯定是属于自己的,娜塔公主是这么相信着!   唐子嫣却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打一场持久战。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第三场比试,用的是抓阄的方式,唐子嫣赢了,有选择比试方式的权力。   她对着娜塔公主道:“第三场,就骑术吧。”   闻言,娜塔公主笑了。唐子嫣这是怕了,直接想认输不好,居然选了自己最厉害的一项。不过唐子嫣想要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不介意成全了她:“好!”   唐子嫣抚了抚身边的马匹,它的脑袋就拱了过来。可能被教训了几次,也学乖了,没去拱她的肚子,而是在肩窝里蹭来蹭去。   她贴着骏马的耳边,低声笑道:“等会就靠你了,青墨。”   青墨撒欢儿低低嘶鸣一声,似是在答应唐子嫣。   唐子嫣想到刚才赵玄凌离开前,说第三次比试,不妨借用青墨。   她想不通,赵玄凌为何让自己选娜塔公主最擅长的骑术,但是将军从来不会骗自己。   唐子嫣想也没想,就选了骑术。   青墨聪慧地前倾身躯,好叫她上了马背。   一道哨声响起,唐子嫣不必喝令,青墨就立刻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娜塔公主紧跟其后,她俯身紧紧贴着马背,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   但是不管怎么抽马鞭,身下的骏马始终追不上。   娜塔公主也急了,不停甩着鞭子,骏马越跑越快,气喘吁吁的,还差着青墨一个马身。   唐子嫣坐在马背上,没有感觉太多的颠簸,还是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握紧缰绳。   娜塔公主眼看终点快要到了,她跟唐子嫣还有着大半个马身的差距,偷偷接着抽鞭子,想好抽向青墨的马屁股。   如果是平常的马匹,只怕要被惊住,在原地再也跑不动。   只是青墨就像后背长了眼一样,屁股一扭居然避开了娜塔公主手上的鞭子,脚下的蹄子跑得更快,一下子就冲到了最前面。   “娜塔公主,你刚才是做什么?”赵玄凌骑着另外一匹骏马赶来,远远便看见令他心颤的一幕。   好在青墨素有灵性,硬是避开了,要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惊着了,把唐子嫣摔下去?   光是想想,赵玄凌就满腹怒气!   “我……”娜塔公主也明白自己实在是被逼急了,太想要赢,便忍不住偷偷出手。   若是在突厥,用马鞭抽别人的骏马也是非常不厚道的一件事,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既然娜塔公主输了,还请你愿赌服输。”   赵玄凌翻身上马,坐在唐子嫣的身后,一手搂住她,一手抓着缰绳,小腿轻轻踢了踢马腹,青墨嘶鸣一声,娜塔公主那匹骏马也乖乖跟着走了。   等娜塔公主回过神来,他们早就走远了。   输了就是输了,她还不至于输不起!   “说吧,唐姑娘的要求是什么?”   娜塔公主洗耳恭听,唐子嫣只道:“请公主回去,不要再来定国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唐子嫣点头,又道:“一日有将军在,突厥一日都不能进定国,还请你回去告诉他们这句话。”   娜塔公主深深地看着她,答道:“我会转述你这句话的,不过我还是期待有一天,能够在战场和赵将军再次相见。”   说完,娜塔公主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战场上相遇?   唐子嫣可不想赵玄凌再上战场了,一点都不想让他继续过那样血流成河,每日都担惊受怕的生活。   太上皇大喜,唐子嫣三战两胜一和,大大地给定国长了脸,在骑射上彻底打败了突厥的公主,实在是可喜可贺。   龙心大悦,大手一挥就赐下大批的赏赐。   唐子嫣和赵玄凌谢恩后,就上了马车回府了。   她累得够呛,回去沐浴后,硬是给霍嬷嬷劝着喝下鸡汤,便歪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郎中早就候在府里,太医也赶过来了。   两人把脉后,都说夫人是劳累了,胎还稳着,不必担忧云云。   送走了他们,赵玄凌把唐子嫣搂在怀里,伸手轻抚着她的小腹。   凸起的小腹已经越来越大了,他仿佛能看见里面属于两人的孩子也在慢慢长大,忍不住嘴角露出一点浅笑来。   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来了。   光是想想,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三口人了,赵玄凌就有种说不出的幸福。   这种幸福,他实在等得太久了。   自从吕氏死后,赵玄凌逃出郡公府,去了战场。   每天与杀戮作伴,身边的友人长辈,或许前一刻还跟自己笑谈,下一刻便已是身首异处。   日不保夕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他的身边也有了两份的牵挂。   赵玄凌握住唐子嫣的柔荑,俯身在她的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他感谢上苍,将唐子嫣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唐子嫣被赵玄凌闹得也睡不着了,她伸出手,柔荑覆在他的手背上,兴致勃勃地说道:“将军,以后有了孩子,院子就不够大了。我打算叫人把后面的院落也圈进来,把池塘用土埋了,再请匠人修缮厢房。还要专门辟两个房间,一个给孩子住,一个给丫鬟和奶娘住着。”   “娘子决定就好,”赵玄凌看她手舞足蹈的,说得高兴,脸颊红扑扑的,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既然院子要修缮,那么我们先搬回将军府去吧。”   唐子嫣早就想搬回去了,郡公府就算如今是她掌着家,到底除了院子之外,都不敢胡乱去,做事也束手束脚的,哪里有在将军府的时候自在?   只是当初是郡公爷求了赵玄凌回来住,如今赵玄曦和赵玄轩都不在了,将军这个长子也随意搬走,总是不好。   不过如今有了现成的理由,孩子要出生,院子需要扩大修缮,唐子嫣自然不能被闹着,只能搬回将军府去。   唐子嫣不由更高兴了,仰头亲了一口赵玄凌的脸颊。   这个男人,是不是早就想搬走了,却缺了那么一个借口?   如今自己把这个借口说出口,他立刻就接过去了?   不得不说,这主意真是极好的!   原本只想凑合着,修缮三五间的厢房。如今大肆扩建,做得仔细体面,少说一年内拿不下来。   再就是打扫打扫,再放着散散味道,又是三五个月去了。   唐子嫣摸着下巴,忍不住偷偷笑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桃花落   唐子嫣想到就做,歇息了一夜,就叫人跟郡公爷说一声,便让霍嬷嬷和翠竹帮忙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说要搬走,翠竹别提多高兴了。   郡公府之前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晦气。能搬走是好事,以后小少爷也不用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落地,多好呢。   霍嬷嬷也是高兴,郡公府到底还有一个郡公爷在,很多事都不敢放开手脚去做。   就是去厨房多要炖点东西,都要忌讳着,免得传到郡公爷的耳边。   而且厨房里又是郡公府的老人了,一个个摆架子,眼睛都长到头顶去。   霍嬷嬷是不想让唐子嫣知道这点糟心事,便一直没开口,私底下敲打一番,收拾了一顿,才叫他们不情不愿地做事,样样都要她操心着,别提多累了。   但是不紧紧盯着,谁知道厨子会不会为了贪方便,为了占便宜,做点什么不好的,坏了的东西给唐子嫣,叫她吃了不舒服,伤着小少爷了?   她日夜盯着,不敢看走眼,如今能走了,厨房里能采买自己的人,也能松快一些,哪能不乐意。   说是大肆修缮,赵胜也不能拦住他们走。   到底要离开了,郡公爷难得出来露了面。   唐子嫣欠身行礼,看着面前的赵胜,比起之前瘦削了很多,脸色憔悴,甚至隐隐有些发青,瞧着身子骨就有些不好了。   那小妾被送走之后,赵胜身边少了一个贴心人,居然把那个推了小妾落了胎的丫鬟给提上来做了姨娘,叫唐子嫣大吃一惊。   她不由心里暗暗想着,莫非小妾落胎,还是赵胜授意的?   虽说这有些不合情理,但是这位郡公爷前前后后做的事,哪里就有合乎情理的?   私底下叫霍嬷嬷去查问了一番,没有一丝痕迹。   就是赵玄凌底下的小子们去打探了一下,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着。   就像是有人刻意在背后打扫过一样,没有留给任何人一点把柄。   郡公府里,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除了赵胜,还能有谁?   唐子嫣不得不冷嘲,赵胜还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子孙都不放过。   当然,或许在这位郡公爷的心里,猜忌着小妾肚子里那块肉到底是不是他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秋曼雁的事叫赵胜得了一辈子的阴影,谁也不能信任,就算是枕边人也一样。   几十年的枕边人,说出墙就出墙,还带着野种嫁进郡公府,二十年来隐瞒得严严实实,要不是那男人被秋曼雁害死了,后人过得不好,硬是来报仇,赵胜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赵玄曦居然不是自己的种!   小妾在接进府的时候,便有了身孕,居然不吱声。   原本赵胜就疑神疑鬼了,小妾害怕他一个不乐意,就要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弄掉,捂得严严实实的,刻意瞒下了。   身边人也不清楚赵胜的想法,只觉得这位新姨娘有了身孕,必定母凭子贵,自然殷勤了很多,巴结的人也不少,一个个也帮着瞒下来,以为姨娘要给郡公爷一个惊喜,谁会多嘴呢?   小妾偷偷瞒下,又护得周全,腹中的胎儿平平稳稳的,她只想着生下来,自己或许就能扶正,成为夫人,而不是被叫一声姨娘而已。   她想得够好,没料到赵胜就是个狠心的。   唐子嫣私下叫人探口风,赵胜知道后,不是惊喜,而是愤怒。   小妾瞒着他怀着身孕,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腹中的孩子,也是不知道哪个狗男人的?   试过一次背叛,赵胜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尤其小妾被接进府之前,在外面的小院住着,谁知道有没跟哪个野男人私通?   赵胜也不从查起,尤其小妾遮遮掩掩的,不一开始就告诉他,更是叫人生疑。   思前想后,他决定把小妾这个野种给落掉。   可是小妾谨慎小心,不敢随便碰吃食,最后赵胜索性暗示了她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丫鬟顺着他的意思,把小妾狠狠一推,孩子哪里还能留住?   小妾哭喊着,疯叫着想要伸冤,到底是被赵胜厌烦了。反正他对这小妾也是腻了,直接把人送去偏远的庄子,地契送了,又赏了一大笔银钱,足够半辈子花用了,便不再理会小妾的生死。   丫鬟比那小妾要知情识趣,尤其十分聪明,一点就通,在床笫之间还极为大胆,很快便成为赵胜的新宠,哪里还记得旧人?   只是赵胜到底上了年纪,夜夜笙歌,身子骨哪里受得住,没几天就精神萎顿。   偏偏他还不愿意认老,而且被那丫鬟夜里不经意间撩动着,就算赵胜想要忍耐两天,歇息两天,也实在抵挡不住丫鬟鲜嫩光滑的娇躯,没多久两人便在床榻上滚做一团。   天天如此,赵胜受不住,浑身疲倦无力。不想在丫鬟面前丢了脸面,便偷偷叫心腹去药店采买了药,悄悄服下,夜里听着那丫鬟浪得不行的叫声,心里得意。   可是那种药服下后,浑身是劲,过后却是叫赵胜苦不堪言,一整天蔫蔫的,吃不香,睡不好,人便慢慢消瘦了下去。   如此一来,夜里为了能大展雄风,便私下服药,过后又更疲倦不堪,回头慢慢只能加了药量,越发精神不济,恶性循环,他便是外面瞧着面青唇白,里面早就被那丫鬟掏空掉了。   唐子嫣看着如此的赵胜,哪里有以前的意气风发?   也不知道那丫鬟哪里好,叫郡公爷如此贪鲜,迟早要让他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   不过赵胜要如何,跟她毫无关系。   唐子嫣歪在软榻上,看着霍嬷嬷精神抖擞地支使着婆子丫鬟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便知道霍嬷嬷在郡公府里过得有多憋屈。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三思再三思才敢做。   翠竹就更像是放出笼子的麻雀,走路都是飘的,嘴里还哼着欢快的小曲,只差没高歌一曲表示高兴了。   看着她们高兴,唐子嫣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无奈。   等回了将军府,便想法子别再回郡公府来了,没得叫她身边人都受了委屈,还不敢跟自己告状!   在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以后有了孩子,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想着赵胜身边那个丫鬟,瞧着就是个狠角色。   若是这样的人在府里,唐子嫣每天提心吊胆的,哪里能快快活活地过她的小日子?   还是离远点好,也能让她喘口气。   不过两三日,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大件的东西先搬过去了,小东西放进马车随身带过去。   唐子嫣养了两天,脸色才好了一些。   叫霍嬷嬷一天到晚劝着喝这个汤那个羮,估计没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便绝不会停手。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几天下来,吃得多了,可能要搬走,心情好了,睡得也香了,似乎又胖了一些。   再胖下去,圆滚滚的,可怎么办?   唐子嫣想着自己像白胖包子一样,就开始发愁了。   这还没到生的时候,就开始发福,等几个月后,岂不是她胖的连走都走不动了?   她把这个烦恼告诉霍嬷嬷的时候,叫霍嬷嬷一顿好笑。   “我的好夫人,怎么就觉得胖了呢?以前是太瘦了,如今才有了点肉,丰腴了一些才好。”霍嬷嬷见唐子嫣实在是担心自己要胖得不能见人,便宽慰道:“夫人放心,老奴看着呢,绝不会让夫人太胖了。夫人要是吃得太多了,小少爷个头太大,夫人以后生的时候也难受。”   有霍嬷嬷这句话,唐子嫣总算放心了,该吃的时候吃,也不再顾忌什么了。   反正有霍嬷嬷盯着,要是吃得过火了,自然会提醒她的。   赵玄凌看唐子嫣吃好睡好,一张脸粉扑扑的,又多了点肉,摸上去手感更好,夜里搂着她睡,便有些爱不释手。   唐子嫣叫他摸得浑身都像是点着了火,好几个月没亲热,自己也有些按耐不住,只怕赵玄凌要更难受的。   她听着外间没了动静,守夜的霍嬷嬷怕是睡沉了,便小声贴在赵玄凌的耳边道:“将军,我替你弄弄?”   赵玄凌也有些意动,搂着怀里人浑身滚烫滚烫,气息也渐渐急促起来。   大掌探入她的亵衣,贴着光滑娇嫩的肌肤滑上去,覆上唐子嫣渐渐长大的丰盈,一只手几乎要握不住了。   他咽了咽唾沫,轻声道:“要不用这里试试?”   唐子嫣娇嗔地瞪了赵玄凌一眼,到底架不住对他的心疼,半推半就地应下来了。   她一双素手替赵玄凌解开了裤头,听见外头一阵翻身的声音,不由吓得停住了。仔细听着又没了动静,这才继续。   赵玄凌看唐子嫣一副偷偷摸摸怕被霍嬷嬷抓包的小模样,心里更是痒痒的。   扶着她侧躺着,叫唐子嫣双手握住自己的丰盈,包裹着自己的身下缓缓摩挲。   温热的柔软轻轻上下游动,触感曼妙,几乎让赵玄凌没把持多久。   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唐子嫣只上身的亵衣给解开了,身下还穿得严严实实,有些不好意思。   见赵玄凌脸上有些沉醉,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两人胡闹了好一阵,弄得唐子嫣身上脏兮兮的,不好惊动了外头的霍嬷嬷,赵玄凌下榻去寻来帕子,沾了炉子上温着的热水给两人简单擦拭了一番,这才搂住唐子嫣,沉沉睡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莲子心   两人夜里偷偷摸摸的,叫霍嬷嬷在外头听见了声响,却不好做声。   赵玄凌到底是男子,唐子嫣怀孕这么久,没纳妾不说,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按理说唐子嫣这身子不该如此胡闹。   但是霍嬷嬷知道,唐子嫣是有分寸的人,赵玄凌也是会疼人的,不会伤了孩子。   忍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忍着,憋多了也是伤身,霍嬷嬷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只是私底下,等赵玄凌没在的时候,她还是叮嘱道:“夫人还是悠着点好,别贪嘴了便好。”   翠竹在旁边听得糊里糊涂,没明白,便问道:“嬷嬷,夫人要吃零嘴了?怎么就说夫人贪嘴了?”   平日的吃食都是从她手上过的,唐子嫣每天吃的份量都是霍嬷嬷私底下交代过,绝不多一分,也绝不会饿着夫人,便有如此一问。   难不成最近夫人饭量大了,没吃饱,所以夜里偷零嘴吃被霍嬷嬷发现了?   唐子嫣叫霍嬷嬷说得脸颊滚烫,更是被翠竹懵懂的眼神看过来,又反问一句,羞得快要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去。   还以为夜里霍嬷嬷睡得沉了,她这才大着胆子胡闹,敢情霍嬷嬷一直都没睡着,在外面听了墙角?   想到自己昨晚以为没人听见,尤其霍嬷嬷年纪大了,睡得铁定很沉,听不见声响,她便放肆了一点,叫的声音大了一点,怎么也捂不住。   赵玄凌也是,只顾着自己痛快了,倒是没留神外头的声响。   也可能他觉得,都是唐子嫣身边伺候惯了的人,又是心腹,就算听见了也没什么。   如今被霍嬷嬷这么一提醒,叫唐子嫣好不尴尬。   霍嬷嬷瞥了翠竹一眼,若无其事地道:“厨房里温着的甜羮,你去端过来,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夫人也该饿了。”   翠竹答应一声,再没刨根问底,这叫唐子嫣狠狠松了口气。   霍嬷嬷就算了,叫还没出阁的翠竹听着,实在解释不出口,只能徒生尴尬。   翠竹很快便端着食盒过来了,把双鱼戏水的白瓷碗轻手轻脚地端出来。   唐子嫣闻着甜甜的味道,便感觉有些饿了。   她舀起一勺,正要喝下,被霍嬷嬷拦住了。   “不是跟厨房说了,不要放莲子吗?”   霍嬷嬷眼尖,一下子就看见甜羮里的莲子,不悦地问道。   翠竹一愣,倒没注意到碗里一点点莲子,结结巴巴道:“奴婢听了嬷嬷的吩咐,分明叮嘱过厨房了。”   唐子嫣倒是奇怪,这甜羮里有莲子,霍嬷嬷为何如临大敌,一副满含怒意的模样?   霍嬷嬷叹了口气,解释道:“夫人年纪轻,兴许不知道,这莲子叫有身子的人吃得多了,回头生孩子,便危险了。”   闻言,唐子嫣不由一愣。这小小的莲子,居然会叫人难产吗?   要不是霍嬷嬷留心,唐子嫣吃得多了,生的时候指不定要遭殃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了。   霍嬷嬷显然这回是真怒了,估计那些厨房的人看着他们要搬走了,便又躲懒了起来,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若是一个不小心,叫唐子嫣吃多了,该如何是好?   翠竹卷起袖子,就打算跟厨房的人干一架,唐子嫣拦住她,说道:“你去厨房问一问,究竟是谁把莲子放进去的?”   她倒是觉得,厨房的人被霍嬷嬷敲打过,应该没这么不上心,只怕是有人使坏。   翠竹被唐子嫣一提醒,倒也觉得厨房的人不至于那么大胆,阳奉阴违。   该怎么做,不用唐子嫣教,翠竹也是明白的。   她拿着荷包,去厨房赏了厨娘和几个帮手的婆子,然后点了一个管不住嘴的婆子来问,这一问,倒是叫人心惊胆战。   翠竹回来,告诉唐子嫣道:“说是奴婢前脚吩咐了不要放莲子,回头一个面生的丫鬟又说要放,叫婆子摸不着头脑。原本婆子打算过来再问问,到底要不要放,那丫鬟却道夫人事忙,哪里是她们能叨扰的?那些婆子听了,也就不敢过来再问。”   霍嬷嬷冷笑:“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鬟,那些婆子也是吃干饭的,主子的吩咐不问清楚就听一个面生的丫鬟,还被唬弄了,不回头去问,便不打算说出来吗?”   她又问翠竹:“那些婆子有没说,面生的丫鬟长得如何,是哪个院子的?”   翠竹摇头,那些婆子是一问三不知:“都说瞧着熟悉,但是再仔细看了,一时半会就叫不出名字了。郡公府那么大,各个院子里的丫鬟也多,不过是个长相清秀的丫鬟,一抓一大把,哪里能认得全了呢?”   霍嬷嬷听罢,更不高兴了:“别的院子不说,我们院子里也就几个贴身伺候夫人的,其他粗使婆子丫鬟通通都不能靠近,就算是跑腿的几个小丫鬟,厨房也该是认得的。如今一个从未见过的丫鬟说几句话,就让婆子信了?”   翠竹也是皱眉:“我们收拾东西准备搬走,到处乱哄哄的。那丫鬟说是别的院子叫来帮忙的,谁也怀疑不了。”   倒是个聪慧的丫鬟,就是把小聪明用在旁门左道上,叫人不齿!   霍嬷嬷下定决心要把那丫鬟揪出来,可是郡公府里的丫鬟实在太多了,院子大,光是洒扫的好几十个,一个个长得模样差不多,都是普通平常,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婆子们又只打了一个照面,一个个在厨房里烟雾弥漫,哪里能看清那丫鬟长什么样子。就算丫鬟再站在她们跟前,只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如此,霍嬷嬷只好搁下,只是对唐子嫣的吃食就更加用心谨慎了,不但自己把着关,也叫巧凡看一遍,这才能放心。   赵玄凌听闻此事,也忍不住皱眉。   郡公府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下人。秋曼雁掌管的后宅,怎么的这般乱糟糟的?   唐子嫣接手不久,人都没认全,想着只是暂时管着,也没多动原本位置上的人,不过看看账本,偶尔有事叫管事来问罢了。   赵玄凌下定决心,这两天便要搬回将军府去。到底府里都是自己人,他才能真正放心。   唐子嫣伺候他换了常服,低声问道:“娜塔公主还不肯走?”   娜塔公主比试输了,不能住进将军府做赵玄凌的人,却又好面子,说是输了一回,实在没脸回突厥去了,死活要留下来。   贡品都呈上去了,出使的其他人也准备打道回府,偏偏娜塔公主就是闹着不走。   新帝登基这样敏感的时候,突厥出使的人不走,太上皇一日不能安心。   可是娜塔公主就是闹着不走,把太上皇也弄得堵心,总不能把这位突厥公主收在新帝的后宫里,叫未来皇后的曾湘玉添堵。   不放宫里,又不能丢别的地方去。   思前想后,太上皇在太上皇后的提醒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   “太庙?”唐子嫣一愣,忍不住笑了:“太上皇后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地方?”   “娜塔公主说是要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磨练骑射,回头再跟你比试比试。既然是清净的地方,哪里有庙里更清净的?而且太庙就在京郊不远,进京中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除了重大祭祀,平日极少人过去,留娜塔公主在那里,最为合适。”赵玄凌搂着她,例行伸手抚了抚唐子嫣凸起的小腹,感觉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霍嬷嬷说过,这几个月,唐子嫣的肚子就像吹皮球一样鼓起来,更是要小心,叫赵玄凌夜里睡觉,都不敢太近着她,免得压坏了他们的孩子。   唐子嫣好笑,太庙确实是个适合的地方。来去的人少,也不用担心娜塔公主勾上了哪个皇亲国戚,在背后做什么不该做的勾当。加上庙里都是年长的和尚,胡子花白,也不会损了娜塔公主的名声。   而且这些和尚是真正六根清净,对皇家最是忠心,娜塔公主私底下的动作,必定会一五一十都告诉皇家人,突厥能有什么动静都是瞒不住的。   太庙又在京郊,听闻进去要经过层层护卫的检查,免得有贵人在庙里祭拜的时候,叫不长脸的宵小给打扰了。   如此内外把守森严的地方,娜塔公主想要做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只要一有动静,怕是不管庙里还是庙外,都能很快察觉出来,可以说是变相的禁锢,叫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这个地方果真选得妙,唐子嫣对太上皇后十分佩服。估计娜塔公主听说了,只怕要郁闷得吐血。   说要留在京中,说要清净的地方不叫人打扰,太庙是样样都符合,娜塔公主要拒绝,也找不到借口了。   赵玄凌揽着她,也跟着笑了。娜塔公主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只怕后悔着了。   或许娜塔公主想要留在京中,便是多搜集些情报,好送回突厥。如今送到太庙,被困在那里,和达官贵人都不能走动便算了,就是稍有动静,都要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尤其她还变相成为了突厥的质子,留在了定国。   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处没捞上,反倒把自己搭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好爹爹   霍嬷嬷到底没能找到那个使坏的丫鬟,心里惦记着,便加快手脚收拾,前后才三天,唐子嫣和赵玄凌便搬回了将军府。   临走的时候,赵胜难得早起,懒洋洋地问了几句,很快便回房了。   唐子嫣也是第一次看见了那个被宠爱的丫鬟,名叫海棠,容貌秀丽,规规矩矩的,几人在上座,她就站在赵胜身后,低眉顺眼,一点没有嚣张跋扈的感觉。   都说会叫的狗才咬人,这样一声不响的,反倒更叫人担心。   只是他们都要离开郡公府了,海棠究竟是一只会咬人的狗,还是想着安安分分享受荣华富贵的卑微丫鬟,都不是自己需要管的闲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将军府,跟前早就机灵的小子迎着,唐子嫣下了马车,看见府里收拾干净整齐,显然是用了心的,忙叫霍嬷嬷分发了荷包,叫众人一起沾点喜气,一家子喜气洋洋的。   唐子嫣看着底下的半大的小子,都是赵玄凌底下在沙场上送了命那些士兵的孩子。   有些是家里没了人,无处可去,有些是母亲改了嫁,在继父底下过得不好跟着来的,也有被家里人嫌弃,无奈来讨生活。   赵玄凌听说后,二话不说就叫江元镇把这些孩子都送了来。   反正府上正缺人手,这些孩子多多少少能帮衬些忙。   而且都是他底下士兵的孩子,那些士兵为自己出生入死,这些孩子更应该受到妥善的照顾。   唐子嫣自然欢迎,在外头采买的,也是信不过的。   这些孩子最大的,已经有十一二岁了,小的也有五六岁。   十一二岁的,是小大人了,穿着一身补丁的衣裳,虽说不够体面,却洗得发白,一张脸瘦小蜡黄,却洗得干干净净,叫人看得心酸又忍不住怜惜。   唐子嫣让霍嬷嬷叫来绣娘,去府外采买了扎实的棉布,给众人先赶出两身换洗的衣裳来。大冬天的,还得做一件棉衣,实在做不来,便去成衣铺买了现成的,凑合穿了。回头再叫绣娘做一件合身的,棉花也用上好一些的。   孩子们穿上新衣,一个个都露出笑容来。   有些家里以前还算殷实,念过书,又学过规矩,看着像模像样的。有些却是家里原本就不怎么样,勉强能吃饱,神色怯生生的。还有些被扔在外面混过一段时日,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下三滥的事都做过,来到将军府后不由满脸局促,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浑身痞气更是叫人头疼。   赵玄凌一站在前头,孩子们都不敢吱声,一个个脸色发白。   沉默了许久,赵玄凌这才缓了缓面色,对他们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以后娶妻生子,也别忘了带媳妇回来看看。”   唐子嫣闻言,忍不住笑了。这都是小孩子,怎么就扯到娶媳妇上了?   年纪小的,听得有些懵懵懂懂。只是“家”这个字眼,穿上了崭新漂亮的新衣裳,又喝了一碗热腾腾又香甜的鸡肉粥,嘴里还回味着那股味道。以后都能吃饱穿暖,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哪能不期待?   年纪大些的,经历了世态炎凉,更是明白这一个“家”究竟是如何的宝贵,又是如何的难得。赵玄凌不但愿意收养他们,还愿意给他们一个家。这位大将军的话,一言九鼎,就算原本有些惊疑和不安的,听着这番话,都忍不住安心下来。   有些回想起以前的苦楚,更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唐子嫣被这感伤的场面弄得也忍不住眼角微红,沙场上建功立业的,回来受万人崇拜,何等风光,却不知这背后有多少士兵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可以说每一场的胜利,都是踩着士兵们的白骨赢回来的。   这些孩子更是无辜,若是可以就此遏制住突厥人,少些打仗,便不再有这些孤孤单单又过得苦楚的孩子了。   面前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听江元镇说,有些孩子已经寻不到了,指不定死在哪个角落,根本无人得知。有些远走他乡,说不定被人贩子卖去做苦役,过得水深火热。   江元镇已经发散了底下的小子,尽力去把士兵们的遗孤都找回来。   若是将军府放不下,给其他将士收养一两个总是可以的。养到半大,就可以参军来吃皇粮。要是身子骨不够好,做个书生甚至是账房先生也是可以的。再不行的,出点小钱买个小铺子做些买卖也未尝不可。   总之,不叫他们流落在外头就是了。这些都是兄弟们的孩子,江元镇也不忍心叫他们过得凄凉苦楚。   虽说都养在将军府,却也不叫他们游手好闲,要是养成躲懒的性子,倒是害了他们了。   唐子嫣想了想,半大的孩子能做些简单的活计,跟着小厮们帮把手就是了。   至于年纪太小的,跑跑腿总是可以的,然后上午抽出一个时辰,叫江元镇教他们认大字。   小童跌跌撞撞地抱着笔墨书本,急得一头大汗的情景,每天早上便时有发生。   翠竹今儿又看见一个,光着小脑袋的小童急急忙忙要跑过去,就逮着他道:“说,又睡迟了?小心江副将要打你手板心的。”   这是江元镇最喜欢吓唬小童的话,生怕他们偷懒,其实一次都没真的打过。这些小童虽然年幼,却也明白大家都是真心为他们好的,能念书更好了,尤其羡慕那些识字的大哥哥,哪里会不乐意,一个个认认真真的学着,抓着江元镇特地做的小一号的竹笔,一笔一划地勾勒。   被江元镇一夸奖,一个个脸上都红扑扑的泛着光,叫唐子嫣一次偷看了,恨不得上前去捏捏他们的脸蛋儿。   小童是因为头发太久没洗长了跳蚤,江元镇嫌麻烦,索性给他剃了光头。   翠竹最喜欢逗弄这个小光头,瘦瘦小小的,吃的肉全去了脸颊上,鼓鼓的十分可人。   小光头看见翠竹,哭丧着脸,支支吾吾没说出口。   唐子嫣见了,不由奇怪:“怎么了,莫不是早上不舒服才起迟了?没事,回头告诉江副将,必然不会多责难于你的。”   她伸手抚了抚小光头的小脑袋,光溜溜的,难怪翠竹那么喜欢逗弄他。   小光头最喜欢这位将军夫人,每次经过,要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每人都会送一块甜糕,有时候是几颗糖豆,放在嘴里甜滋滋的。而且夫人笑得温柔,最令人佩服的是在将军身边从来没露过怯意。   将军虽然是好人,但是浑身的气势叫小光头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   他支吾了好一会,眼看真要迟到了,这才上前去小声告诉唐子嫣:“夫人,我、我的被褥湿了。”   小光头说完,涨红着一张脸,赧然地搓着小手。   唐子嫣一愣,他竟然是尿床了吗?   翠竹在旁边回过神来,捂着肚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光头羞恼成怒,跺跺小脚,抱着东西跑掉了,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翠竹一眼。   这个大姐姐真讨厌,非要让自己说出来。   他原本等着大家都出去了,才慢吞吞起身,快手快脚把被褥吭哧吭哧搬起来,想要晒上竹竿。可是个子小,小胳膊又没力气,一张脸憋得通红,还是没能把被褥架上来。   幸好将军经过了,帮忙把被褥晒好。   小光头耷拉着脑袋,还以为赵玄凌要训自己这么大还尿床。谁知道他只是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叮嘱说夜里少喝点水,便走了。   他一直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将军的手又大又暖,就像爹爹一样。   其实将军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的。   唐子嫣听闻了赵玄凌帮忙小光头晒被褥的事,也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抚着自己胀鼓鼓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将军以后,或许会是个好爹爹呢。   府中规整了几天,这才收拾得差不多了。   府外,京中也确定了新君,便是皇孙殿下。曾湘玉也将被册封为皇后,嫡长子为太子。   只是新帝的事,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太上皇底下还有十几个儿子,怎么就选了年纪轻轻的皇孙殿下?   也有说子承父业,新帝驾崩,理应有他的嫡长子,也就是皇孙殿下来继承。   闹来闹去,其实不过是那些皇子的党羽在争吵罢了。   太上皇一锤定音,皇孙殿下即将继位,以防万一,还立刻给十几个儿子封了王,一个个都打发出京中,到他们的封地去。   若是听话还好,若是不听话,那就看看是想要国公爷这样的下场,还是要去守陵墓?   一下子都消停了,不情不愿地去了封地,京中便彻底安静起来。   扫除了障碍,皇孙殿下登基成为新帝,新晋的太上太皇也终于能彻底歇下来,享受清净闲暇的生活了。   一时间,之前诡秘的时局,骤然风平浪静。   唐子嫣总算松一口气,毕竟想要赵玄凌站队的人可不少。天天上门来,她担心被新帝猜忌,都以身子不好,不能接待为由把那些夫人都打发掉了。   闭门不见客,连采买也少在府外走动,直到新帝登基,这才叫兢兢战战的府里人松快了一些。   等霍嬷嬷送来一张烫金的帖子时,唐子嫣不由奇怪。   之前来的,都是想要打探赵玄凌口风的,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又会有谁来下帖子?   看着请帖上的一个“吕”字,唐子嫣不由挑了挑眉。   第一百三十九章透碧宵   这京中姓吕的贵人有好几个,但是会下帖子到将军府,落到唐子嫣手上来的,也只有一个吕家。   不是别人,正是赵玄凌母亲吕氏的娘家。   吕氏的父亲,赵玄凌的外祖父曾官拜太常少卿,也是那时候嫁给郡公爷,一时都说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可惜最后吕氏落得那个下场,到底也跟太常少卿去的早有关系。   要不然依照太常少卿这个老臣的面上,赵胜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最后活活气死了吕氏。   说到底,女子嫁人后,依靠的便是娘家。   吕家自从太常少卿病逝后,便一蹶不振,底下没几个长进的子孙,只想着依靠太常少卿的福荫,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太常少卿一去,便没了主心骨,原本借着太常少卿的份上,给了几分薄面。   如今人没了,谁还会照佛一二?   吕家败落,最直接受影响的便是吕氏。   或许吕氏会死,除了赵胜的原因,也是吕家败落,一次次向她伸手要钱,到底叫她失望至极,郁郁寡欢了。   不过这个吕氏,当初吕氏被赵胜欺辱的时候不出现,赵玄凌受欺凌不得不出逃的时候不出现,却是在这个时候攀上来了吗?   唐子嫣对吕家没什么好印象,懒懒地抬眼问了一句:“吕家这是第一回下帖子?”   “夫人,已经是第二回了。”霍嬷嬷记得清清楚楚,答道:“第一回是邀请夫人过府赏花,后来听闻夫人要跟娜塔公主比试,便不了了之。”   闻言,唐子嫣倒是想起这么一个事来,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自嘲。   吕家倒是厉害,瞧着有好处便想攀上来,一听说她要比试,也不知道输赢,或许会连累他们,倒是躲得够快。   如今唐子嫣赢了娜塔公主,立了功,倒是又厚着脸皮贴上来了。   “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回夫人,吕老夫人下月初五十大寿,请将军和夫人过府做客。”霍嬷嬷对这个吕家也没好印象,该出现的时候不来,给将军撑腰,倒是看着有好处便上赶着贴过来了。如此势利,倒是叫人不齿。   “吕老夫人?”唐子嫣记得赵玄凌的亲外祖母很早就去世了,连赵玄凌都没见过。这是他偶然一次提起的,她倒是记得。如今怎么又冒出一个吕老夫人,哪门子的老夫人?   “夫人,是吕太爷早年娶的继室。”霍嬷嬷作为唐子嫣的身边人,对方方面面的事都打听了一些。   这个吕老夫人是原来那位老夫人的堂妹,作为贵妾娶过去的,直到太常少卿临死的时候,才把她扶正。叫她膝下两个女儿,没顶着庶女的名头出嫁,也才算找到了两户好人家,做了正房太太。   她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出头了。其实做贵妾的时候原本该叫二夫人的,但是正室早就去了,府里人不约而同地去掉“二”字,叫她一声夫人。   只为了这么个称谓,就斤斤计较的,看着也不像胸襟多广阔的人。   唐子嫣也不想跟吕家打交道,到底还是要跟赵玄凌说一声。   夜里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提起吕家,赵玄凌就没多少好脸色。   “对我来说,自从外祖父去世后,吕家就再没我的长辈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是自家人水深火热的时候,也不肯伸出援手,算什么一家人呢?   就算吕家已经败落,没有能力阻止郡公爷,更没有资格插手郡公府的事,但是偷偷照佛一二总是可以的,吕家却没有做,只当是看不见。   等赵玄凌逃出郡公府,跑去边疆,连没怎么来往过的曾家都出手帮忙了,唯独吕家仍旧无动于衷,叫人如何能不心寒?   唐子嫣搂住赵玄凌,索性搁下了这事,没再提起叫人糟心了。   新帝登基,又是一番折腾。   不说礼部的官员跑断腿,日以继夜地反复琢磨细节,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就是朝廷其他官员,也有些担心新帝上任三把火,怎么也要狠狠揪出谁来,做一场下马威,办事倒是比平日更有效率了。   新帝正在孝期,提倡节俭,能省都省了,没让铺张浪费。   登基大典,赵玄凌这个一品柱国将军必然要去观礼的。穿戴上大红的官服,整个人焕然一新,瞧着英姿飒爽,十分有精神气。   唐子嫣给他整理着衣襟,左右端详,忍不住笑了:“将军这样真好看,很该准备几件红色外袍,叫人穿着精神头也是极好的。”   赵玄凌好笑,摇头道:“这官府总是叫人穿着像是新郎官一样,有时候还是挺尴尬的。”   若是上朝,人人都穿着没什么,只是等他下朝回来的路上,备受瞩目,叫人十分不自在。   被他这么一提,唐子嫣忍不住笑了。   还别说,再戴上红绸、礼帽,真像是新郎官!   赵玄凌看着她笑得娇艳如花,低头偷了个香,这才出门去了。   唐子嫣娇嗔地目送他离开,转身跟霍嬷嬷商量怎么收拾院子。   “夫人,小少爷的房间就在旁边,中间打通一道门,直接过去的话也可以,就是有些不方便。”霍嬷嬷听见她的想法,有些欲言又止。   唐子嫣是想就近,没得让孩子离得远,她也不安心。   两个房间打通了,她走几步就能过去,孩子哭了也能立刻听见。   霍嬷嬷无奈,只能委婉地开口道:“小少爷身边还有丫鬟婆子,奶嬷嬷盯着,不必夫人挂心。再就是两个房间的门没关严实,夜里叫将军也有些不自在。”   闻言,唐子嫣总算听明白了,忍不住红了脸。   看来上回夜里霍嬷嬷不留神听了一次墙角,就明白两人床榻上胡闹的动静有多大。   为了照顾将军和她的脸面,才没说得直白,却也够清楚的了。   霍嬷嬷就算了,让外人听着自己和将军大晚上胡闹的声音,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唐子嫣尴尬地干咳两声,到底听了霍嬷嬷的劝,收拾另外的小院子。   毕竟孩子身边人都要一直跟着,自然不能离得远,还得准备他们的房间。   稳婆是早就请好的,身家清白,又是熟手儿。尤其父辈还是郎中,懂得一点药理,接生的功夫实在了得。   赵玄凌是托了曾湘玉,才找来这么一个适合的人。   以防意外,老早就在厢房里住着。   唐子嫣看着霍嬷嬷做了一会针线,便让翠竹搀扶着在外头的院子里走动。   稳婆姓梁,夫家去的早,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两夫妻感情深,她也没打算改嫁,一个女人过活不容易,好在接生的功夫不错,这才勉强过下来了。   后来有了名声,生活自是更好了一些。   梁嬷嬷说着,叫唐子嫣每天抽一刻钟的时候走动走动,身子骨结实了,孩子才好生下来。   她便照做了,挺着大肚子走得满头大汗,翠竹递着帕子,见唐子嫣苦笑道:“这才入冬,我也穿的太多了一点。”   原本肚子大了,就不够活动。霍嬷嬷怕她凉着了,劝着多穿了两件,外面还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远远看着圆滚滚的就像一颗雪球。   翠竹实在怕她凉着,赶紧扶着唐子嫣进了屋,又是换衣裳,又是洗脸净手,一通忙乱后,唐子嫣这才歪在了软榻上,喝着一碗温热的鸡汤。   她的肚子越大,走起路来越发腰酸背痛。尤其活动活动,便很快饿了。   不敢多吃,只能少进多餐,免得孩子个头太大,也不好生下来。   唐子嫣小睡了一会,让人备下晚饭,赵玄凌直到快天黑才回来。   他换了衣衫,在炉边暖了身子,这才挨着唐子嫣坐下。   两人简单用完饭,赵玄凌打发掉丫鬟婆子,对唐子嫣道:“皇上发话了,想要双喜临门,给皇家也冲冲喜,打算定下敏郡主的亲事。”   唐子嫣抬起头来,小声问道:“江副将他进宫后,可是入了太上皇后的眼?”   江元镇也趁着登基大典进了宫,叫太上皇后也瞅瞅,是不是顺眼,别叫胡桃儿委屈了。   “元镇看不出来,只能等两天了。”赵玄凌一出宫,就看见自己的副将抓着脑袋,一脸苦恼的模样。不过皇家人的想法,哪里是好猜的?   太上皇后越是不动声色,越是叫江元镇焦急跳脚。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好姑娘,是郡主就算了,如今长辈还是太上皇后,让他实在不能不沮丧。   唐子嫣听着也有点悬,却也不好跟曾湘玉打听。   谁让江元镇看上谁不好,却看上了太上皇后疼爱的敏郡主?   赵玄凌却是觉得,太上皇后未必没看上江元镇的。   江元镇的容貌高大憨厚,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张嘴皮子又会来事,对敏郡主一半胡人血脉压根不在意。而且头上没有长辈,胡桃儿嫁过来根本不用受委屈,直接当家做主。他又是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侍妾丫鬟,更别提去红楼厮混了。   只要把官职提一提,就是个极为适合的良婿。   至于不动声色,那是矜持,别叫江元镇得来的太容易,反倒不知道珍惜了。   唐子嫣瞧着赵玄凌的脸色,觉得江元镇只怕要娶一个郡主媳妇了,不由替他觉得高兴。   只是她也瞧出赵玄凌有心事,不知道在宫里遇到了什么。   既然他没开口,唐子嫣也没急着追问。   该告诉她的,赵玄凌总会开口的。   第一百四十章 喜事临   唐子嫣看着江元镇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整个人急躁不安,就忍不住想笑。   见过想娶媳妇的,没见过这么心急的。   这前后才三五天,江元镇就跟丢了魂一样,一副想要去问又不敢问,等着又焦心的模样。   “江副将别再走来走去了,叫我看得眼晕。”   江元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其实他是想请唐子嫣去探探口风,又觉得不妥当,叫唐子嫣为难了。可是不去问,他又挠心挠肺的,一颗心就像多了一只猫爪在搔痒痒,急得寝食难安:“夫人,你说太上太后会不会把敏郡主许配给我?”   “谁知道呢?我们只管等消息就是了,江副将不必焦急。”唐子嫣见他耷拉着脑袋,又开始来回踱步,恨不得在地上走出个坑来,只好无奈地劝道:“该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不该是你的,如何烦心也无可奈何。”   “夫人说得对,我就是一个人静不下心来。”江元镇苦恼地抓了抓脑袋,远远望着金碧辉煌的皇宫,皱起了眉头。   赵玄凌大步走来,眼底含着几分笑意:“去沐浴换衣,快准备香案。”   江元镇还在发愣,唐子嫣已经回过味来,笑道:“江副将还不快快沐浴净身,好准备接旨了。”   “接旨?接什么旨?”江元镇还在楞着,似乎完全没回过神来。   翠竹也听出来了,捂着嘴笑,唐子嫣无奈地提醒道:“刚才江副将不是一直念叨着,如今心想事成了,怎么还呆愣着不动?”   一句“心想事成”,终于叫他恍然大悟,江元镇一拍脑袋,招呼也忘记打了,转身一溜烟就冲去了厢房。   唐子嫣看得忧心,交代霍嬷嬷道:“嬷嬷叫人去伺候着,不然江副将只怕手忙脚乱的,一时半会还真弄不好。”   霍嬷嬷也是担心,二话不说就去吩咐了。   想起江元镇刚才跑走的时候,还不留神差点踉跄摔倒,可见到底有多惊喜了,唐子嫣不由瞥了钟爱玄凌一眼:“将军也是的,早早得到消息,却不告诉江副将,让他白白担心了好几天。”   “我何曾早早得到消息了?”赵玄凌替自己喊冤,扶着唐子嫣慢慢向外走,又伸手掖了掖她的狐裘。   白色的狐裘衬得她小脸如玉,这些日子好好将养着,唐子嫣面色红润,不再下巴尖尖的,眉眼含着愉悦,一张脸白白净净,不施脂粉,双眸波光潋滟,叫人移不开眼。   赵玄凌捏了捏她的小手,没觉着凉意,这才放心下来。   唐子嫣扫了眼四周,丫鬟小厮都低着头,没看向这边,仍旧叫她有些不好意思,赧然地酡红了双颊,嗔怒地瞪了赵玄凌一眼,就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夫人不觉得,看着元镇焦急的模样,也挺有趣的?”   她想起江元镇抓头挠脸的样子,确实是挺有趣的。   不过叫江元镇知道了,他们两人在背后偷偷笑话他,怕是要郁闷透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宣旨的太监已经到了。   江元镇撒丫子跑过来,头发还是湿着的。   不过太监也能理解他焦急的心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江元镇的失礼了。   江元镇被晋升为二品左仆射,最重要的是,终于成了敏郡主的驸马爷。   他咧着嘴笑得傻乎乎的,太监收起圣旨递了过去,也向江元镇道喜:“恭喜大人了。”   “多谢多谢,”江元镇还在傻笑着,也不懂得赏人。霍嬷嬷无奈,只好代替他把荷包递了过去。   太监笑着接过,见江元镇一副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自己居然忘记给赏,真是乐过头了。   幸好唐子嫣一早就备下,心知江元镇肯定把这件事丢到脑后了。   “恭喜江驸马爷了,”唐子嫣给他欠身要行礼,吓得江元镇差点要上前扶住她。   “大嫂不必如此,折煞我也。”江元镇拼命向赵玄凌使眼色,生怕唐子嫣真给自己行礼来着。   赵玄凌倒是伸手扶住了唐子嫣,知道她不过是打趣江元镇而已,也笑着道:“恭喜。”   江元镇一脸憨笑,想到能娶着胡桃儿,就觉得比喝了蜜还甜。   只是要娶郡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钦天监要选好日子,然后得选址郡主府,驸马府,听得江元镇傻眼了。   “老大,这郡主府就算了,还有驸马府,得做到猴年马月去啊?”他抓着头,又在大堂里来回走,实在没想到娶个媳妇也不容易。   而且不过建造两间府邸要多久,就是郡主府和驸马府,难道他们刚成亲就要分府了?   开什么玩笑!   娶媳妇,不是该夜里搂着睡热炕头吗?   如今分开府邸,难道他白天要见胡桃儿,还得先请示,然后通传,周围一群丫鬟婆子盯着,两人才能见一面?   见一面也不容易,夜里同房,难道要下帖子先得了郡主的允许,然后晚上江元镇才能从自己的府邸去郡主府?   光是想想,江元镇就头疼。   这哪里是两夫妻,简直就是一对陌生人,一个月就见那么几回,偶尔吃顿饭,同床共寝都得有着一系列的繁琐规矩?   赵玄凌耸耸肩,只道:“这是皇家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就不能改改?”江元镇急得一头汗,这哪里是娶妻,简直是娶回一个祖宗!   “说得好!”一道女声从门口响起,江元镇诧异地回头,这时候是谁登门来了?   自从他封为驸马,不少想巴结的人就络绎不绝地递帖子,上门送礼拜访,叫江元镇烦不胜烦。他想娶的不过是媳妇,又不是为了胡桃儿郡主的身份,有什么好巴结讨好的?   他不耐烦,又不能直接把人打出去,就躲了起来。   唐子嫣派了霍嬷嬷帮忙把人都打发掉,大门口这才渐渐清净下来。   江元镇倒没想到,居然会有客人上门,刚才的话岂不是都叫人听了去?   背后议论皇家的规矩,要是传了出去,总是会给赵玄凌添了麻烦。   他站直身,正琢磨怎么叫对方把嘴巴闭紧了,不要出去胡言乱语,便见对方把兜帽一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来,不由大吃一惊:“敏郡主?”   胡桃儿怎么来了?   江元镇想到刚才的话叫胡桃儿亲耳听了去,一对耳朵都红透了。   让敏郡主听着,是不是自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同房来着?   胡桃儿倒是落落大方的,笑着走来:“我已经跟太上太后说了,一切从简。皇上登基也没铺张浪费,我们的……也不该如此,她已经允下,所以仆射大人别担心。”   说到最后,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唐子嫣听说胡桃儿来了,收拾了一番才出来,一进大堂,看见的就是一对刚见面的两人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面色局促,不由好笑:“都站着做什么,郡主请上座。”   胡桃儿见是她,笑道:“将军夫人,上回的比试十分精彩。若是我上场跟娜塔公主比试,只怕要悬了。”   “郡主谬赞了,”唐子嫣看着胡桃儿,便十分喜欢。   胡桃儿说话大方利落,眼睛清澈,皮肤有些黑,却显得双眼更亮,笑起来嘴角弯弯,还有一个浅淡的梨涡,是个可人的小姑娘,也不扭捏,跟江元镇十分相配。   江元镇的眼光倒是厉害,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好姑娘,唐子嫣也替他高兴。   跟胡桃儿闲聊了几句,唐子嫣听说郡主府不再选址,直接选了一座府邸,修缮半月,便能住人,倒是避免了夫妻分开住的窘况。   以前的公主和郡主都是如此,自己有府邸,驸马爷却也有府邸,两边分开住,中间隔着嬷嬷传话,有些嬷嬷不伤心,倒叫这些贵女们独守空房,又跟驸马爷的感情更加疏远了。   如今倒好,两人一起住,少了中间有人隔着,对谁都好,也不必叫那些嬷嬷钻了空子。   江元镇没有长辈,认了赵玄凌做大哥,唐子嫣便是当之无愧的大嫂了。都说长嫂如母,唐子嫣少不得操心一番。   府邸里缺了什么,大件小件的,还有给新娘子该送的礼,一样都不能疏忽。   就是有霍嬷嬷和翠竹在旁边帮着,唐子嫣也有些忙得昏头转向,几天下来脸色便有些发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掉了一半,叫赵玄凌看着好不心疼。   回头赵玄凌便去宫里求了曾湘玉,派了两个熟悉此事的嬷嬷帮忙,把唐子嫣从里面摘了出来,这才叫她松快了一些。   “你啊,总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赵玄凌搂着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他明白江元镇跟着自己这么久,就像是亲生弟弟一样也不为过了,给弟弟办亲事,自然要妥妥帖帖,万无一失,唐子嫣这份心总是好的,就是让赵玄凌看得揪心。   “我没事的,将军不必担心。”唐子嫣说着,忽然惊呼一声,叫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孩子在闹呢,”唐子嫣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赵玄凌等了一会,感觉到肚皮上一跳,像是孩子踹了一脚过来,也不由跟着笑了:“孩子真顽皮,这么快便开始闹着你了。”   他轻轻摩挲着,又忍不住低头贴着唐子嫣的肚皮倾听。   即使是小小的声音,都叫赵玄凌喜得嘴角微扬。   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他十分期盼着出生那一天的到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唐突言   自从赵玄凌感觉到孩子的动静,他最近就喜欢上时不时伸手抚上唐子嫣的小腹,跟孩子打招呼。   他对这件事乐此不疲,有时候小半天的时间,手掌心都是黏在唐子嫣的肚子上。   看得霍嬷嬷满眼笑意,翠竹也是偷偷掩唇,江元镇是会心一笑,其他小子们则是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这哪里是沙场上杀伐决断,杀得突厥人皮甲不留,浑身浴血的柱国将军?   简直化身为平常人家就要当爹爹的男子,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   仔细一看,那就是江元镇所说的,傻笑。   赵玄凌自然不知道他的欢喜,在底下人看来更像是傻乎乎的咧嘴笑,还是对唐子嫣的肚皮十分感兴趣,恨不得一天到晚就挨着她,感受着孩子偶尔一两下的动静。   只要他眯起眼,皱着眉头,那就是孩子没动静。   要是他挑起眉,瞪大眼,那就是孩子在动了。   唐子嫣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一边分心观察着赵玄凌的表情,也是乐此不疲。   能看见赵玄凌露出如此傻兮兮的表情,她以后一定要告诉孩子们!   唐子嫣正抚着肚子在院子里走动,忽然见小子皱着眉头进来,低声对赵玄凌说了几句,被他不耐烦地打发走了。   她奇怪着,恰好霍嬷嬷过来说要摆饭,自己便丢在脑后。   翠竹倒是好奇,去打听了一下,门人说是一位姓杜的公子下了帖子。   唐子嫣没放在心上,只道是同僚的邀请,赵玄凌不耐烦罢了。   赵玄凌确实不耐烦这些,回京中不少人的邀请都推脱了。一来新帝刚登基,跟同僚走的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叫皇帝猜忌厌恶就不好了。   毕竟刚上任的皇帝,必然想要笼络一批心腹,扫清一些不合心的人。要是赵玄凌近了哪个皇帝不喜欢的,受了连累就真是无妄之灾了。   再者赵玄凌本就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跟那些狡猾成精的文臣交往,被算计了估计也不容易察觉,何必羊入虎口,徒增烦忧?   索性御林军最近严守,他也不必去宫中操练,直接给皇帝递了折子,窝在府里陪着唐子嫣和孩子。   曾湘玉还曾笑话赵玄凌,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虽是揶揄,她也明白这是赵玄凌第一个孩子,必然是十分重事的,从宫里如水一样的赏赐便送到府上。一来表示了跟唐子嫣的亲厚,叫那起子小人也不能近了唐子嫣的身。   二来也是间接表示了皇上对赵玄凌的重视和恩宠,没叫旁人的猜忌给坏了情分。   于是赵玄凌理所当然地闭门不见客,一门心思陪着唐子嫣,顺便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互动,过得无比惬意。   姓杜的公子隔三差五下帖子,都被门人直接挡出去了。   唐子嫣倒是觉得这位杜公子十分有耐性,脸皮也够厚的。   赵玄凌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拒绝,甚至有些不耐烦和厌恶了,这位杜公子却一再下帖子相邀,简直是不达目的绝不收手的模样,实在叫人有些不痛快。   拒绝便拒绝了,还三番四次来打扰,莫不是以为赵玄凌给烦得怕了他,便不得不答应?   好在连续半个月,帖子终于停了,那杜公子总算死了心。   只是没几天,却换了唐子嫣收到了吕家的请帖,不是吕老夫人寿辰的帖子,而是邀请她参加府上的花宴。   她仍旧推脱了,没两日,吕家人居然找上门来。   正好赵玄凌没在,来的又是女眷,唐子嫣总不能把人打出去,便带着霍嬷嬷在前厅见上一面。   一个身穿碧绿衣裙的少妇带着丫鬟进来,梳着时下的发髻,上面一支金步摇流苏摇曳,聘婷婀娜,容貌秀丽,瓜子面,柳叶眉,约莫二十岁,欠身给自己行礼。   唐子嫣请她落了座,知道面前这个是吕老夫人的长孙女吕元荷,前两年嫁给了中书舍人杜长卿,如今吕家败落,也算是一门很不错的亲事了。   “不知道杜夫人今儿来,所为何事?”她说完,看见吕元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满眼好奇和欣羡。   说起来,吕元荷如今出嫁也有两年多了,肚皮一直没动静,没能给杜家生下一男半女,杜长卿早早便纳妾,还不止一个。   没能为杜家开枝散叶,吕元荷就是不喜欢杜长卿纳妾,只怕也没底气去阻拦,唯有听之任之。如今看着唐子嫣嫁入赵家,没够一年就怀上了,哪能不羡慕?   “夫人这一胎,也有四五个月了吧?”吕元荷没直接说明来意,反倒羡慕地看着唐子嫣的大肚子,轻轻叹了口气。   唐子嫣见她眉宇间含着忧郁,便客气地劝慰道:“儿女的缘分,说来就来,谁也挡不住,杜夫人很不必心焦。”   闻言,吕元荷张了张嘴,似是欲言又止,到底没接上话,转开了话题:“吕府准备办一场花宴,热闹热闹,便想请夫人赏脸一并过来。”   唐子嫣歉意地笑笑,答道:“我这身子骨有些孱弱,大冷天的又躲懒,实在走动不方便。府上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吕元荷来之前,还说唐子嫣是故意推辞,如今看着她的大肚子,也觉得实在是不方便。   要是唐子嫣挺着大肚子到吕家来,不留神出了差错,原本想跟赵玄凌攀上关系,只怕也要化为泡影,甚至得变成仇家了,实在得不偿失。   “也是,夫人瞧着确实不大方便,是我们想得不周到了。”   唐子嫣没想到吕元荷干脆利落地便听进去,没再勉强,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她还以为吕元荷这次来,不能请到自己,也会想赵玄凌过去走一圈,谁知道轻易就放弃了,显然到府上拜访,不是她的本意,叫人催着来的。   吕元荷只怕也是走过场,唐子嫣答应是好,不答应她也不勉强,没得强人所难,反倒不美。   唐子嫣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实的笑容,叫霍嬷嬷上了茶水点心。   吕元荷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扫了眼唐子嫣身后的霍嬷嬷,忍不住问道:“我想请教夫人,该如何……”   话说了半截,她就红了脸不好意思,蚊子一样的声音继续道:“如何笼络住夫君,得了他的宠爱?这样问实在是唐突,只是我也是没了法子。”   毕竟赵玄凌是有名的冷面将军,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铁面无情。   这样一个男人,都能叫唐子嫣笼络得服服帖帖的,别说侍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实在叫吕元荷羡慕不已。   反观杜长卿,她嫁过去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三个通房丫鬟。如今又纳了两房美妾,请安的时候五个美人袅袅而来,实在叫吕元荷看得闹心。   要是再过半年,两个美妾的肚皮也没动静,只怕杜长卿又要继续纳妾了,让她这个正房太太的脸面往哪里搁?   吕元荷也是黔驴技穷,实在没办法了。   杜老太太对她是越来越不满,请安的时候冷嘲热讽就算了,在那些侍妾面前也不给自己脸面,叫她在杜家快要过不下去了。   杜长卿更是撒手不管,每个月进她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个侍妾每天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一个个手段厉害,互相把夫君抢来抢去,甚至还抢到吕元荷跟前来。   夜里好不容易留下了杜长卿,回头又叫侍妾抢去了,她气得要命,也无可奈何。   唐子嫣有些惊讶,没想到吕元荷会开口问这样的事来。   看样子,她在杜家过得不好,还是相当的不好了。   两人原本就没什么交情,一上来就问这个,唐子嫣也不好多说,只道:“杜夫人这话叫我好生为难,不过以夫为天是应该的,却不能一味如此。”   在唐子嫣看来,吕元荷把杜长卿看得太重了。所有的生活都围着他转不说,又不敢得罪他,事事顺着他的意思,久而久之,叫杜长卿对吕元荷反倒失了尊重。   面子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给的,吕元荷想着求着杜家人给她脸面,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吕元荷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只是面上更发愁了。   唐子嫣说得不错,她把自己跟侍妾都摆在一起,跟着她们争宠,实在够卑微,哪里像正房太太?   可是不这样,杜长卿只怕连她的房门向着哪边都不知道了。   不主动去笼络他,杜长卿很快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流连在美妾身边,叫吕元荷独守空房。   独守空房也就算了,夫君不进她的房间,其他侍妾只怕要嘲笑自己的。而杜老太太,对吕元荷就更加不满意,怪她连杜长卿都哄不住,让那些狐狸精勾走了,那是她活该!   光是想想,吕元荷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等她告辞离开,霍嬷嬷这才开口道:“夫人,这位杜夫人应该还是处子之身。”   闻言,唐子嫣不由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她成亲也有两年多了,难不成一直没跟那位中书舍人圆房?”   若真是如此,就能明白为何两年多,吕元荷的肚皮都没动静了。   杜长卿究竟跟吕家有什么仇,娶了杜家的女儿,居然连碰都不碰她?   第一百四十二章拦路虎   霍嬷嬷眼睛毒,一下子就看出吕元荷走路姿态太过自然了,有点眼力人都能看出,她还是个处子之身。成亲两年,还是处子,杜长卿听着也不是从来没进过她房里。   唐子嫣想着也是,侍妾和通房丫鬟不少,杜长卿哪里像是不行?   不是不行,那就是故意了。   故意不跟吕元荷同房,为是什么?   吕元荷颜色不错,容貌不俗,吕家虽然落败了,但是也不至于太落魄。   吕老太太肚皮还算争气,生下了一子一女。只是长子混也不如何,做了半辈子,只混了一个从三品长史,听着还好,却没有实权,不过混俸禄罢了。为人也迂腐得很,不知变通,又极为吝啬,不愿上下打点,所以官位没什么变化。   能得了这么个官职,还是看太常少卿面子上,要不然只怕连个五品小官都捞不上。   他除了正室,纳了三四房小妾,一个个肚皮都不争气,只有正房太太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便是吕元荷。吕元荷因为长子长孙女,小时候很受宠,尤其得太常少卿喜欢。   唐子嫣曾听说吕元荷这门亲事,是太常少卿生前定下来。为了攀上太常少卿,杜家哪里会不乐意?   就是没想到太常少卿死那么早,没捞着多少好处,吕家还开始败落了。这时候退婚,那就是落井下石,杜家不敢为之,杜长卿心里怕是十分意,对吕元荷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故意成亲前收了三个通房丫鬟,又不跟吕元荷圆房,叫她生不出来,就有理由纳妾了。   等再过个一两年,还能以七出理由,把吕元荷休了,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就是吕家,也是理亏,谁叫吕元荷连个蛋都没生出来?   两个人没圆房,能生出来才怪!   偏偏吕元荷还不能开口,嫁到杜家两年多了,竟然连杜长卿身都沾不上,说出去不笑死人了?   无法启齿,只能打落牙齿和泪吞,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吕元荷如今是急了,毕竟三年一过,杜长卿就有理由休弃了她,居然想要唐子嫣这里取经。   唐子嫣对她有些怜悯,也仅此而已。   不管吕元荷如何努力,杜长卿铁了心不碰她,她再使劲又能怎样?   杜长卿身边美妾如云,没了一个吕元荷,简直不痛不痒。   遇上这么一个男人,也该是吕元荷倒霉,谁也帮不了她。   吕老夫人未必没看出来,吕元荷回娘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连霍嬷嬷一眼都看出来了,吕老夫人是过来人,又如何能看不出?   看出来了,也没想要给吕元荷出头意思。   反倒三番四次送帖子来,后叫吕元荷上门,不就是跟自己攀交情意思吗?   这真是够狠心,自己嫡亲孙女儿也不管,却只想着吕家利益。   该说吕老夫人太理智,还是太冷血?   唐子嫣惊讶过后,很忘了这件事,继续过自己休闲日子,也没跟赵玄凌提起来。   江元镇好日子选了出来,就这几天。   实太急了,礼部忙得人仰马翻,恨不得三头六臂,哭天喊地,像其他地方借调人手,还是不够用。后赵玄凌索性叫上好些留京兄弟去帮忙,还能勉强够用。   江元镇也累得很,裁剪衣裳,修缮房,安排当天方方面面事,哪个都不能出了差错。   霍嬷嬷时不时过去帮忙指点,叫他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太皇太后十分不舍胡桃儿,原本钦天监定下好日子,该是明年年末。   那时候,胡桃儿又得长一岁不说,这么长时间等待,也十分磨人。   曾湘玉也劝说了一番,才叫太皇太后好歹勉强应了下来,只是把胡桃儿接进了宫里,说什么也要叫她从宫里出嫁。   嫁妆太皇太后从她小时候就应该开始攒了,足足上百箱子,曾湘玉大约估算了一下,起码将近十万两,不由瞠目咂舌。   金银珠宝不说,瓷器用具,布匹纱绢狐裘,还有赏银三万,陪嫁庄子两个,有陪嫁嬷嬷丫鬟几十人等不提,足可见太皇太后对胡桃儿偏宠。   这份嫁妆,比起公主品级,有过而无不及。   曾湘玉看着礼单子,都忍不住感慨,这位敏郡主是个有福气。   得了太皇太后偏宠不说,如今挑选夫君又是品行上乘人,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胡桃儿进了宫后,被太皇太后身边嬷嬷按着擦了珍珠软膏,全身每一处都擦上,说是能让皮肤光滑白皙。光滑倒是,没两天,她沐浴时候,就感觉皮肤滑溜,就像上好绸缎。   只是白皙就难了,嬷嬷们也愁人,用了几盒子珍珠,都没见这位敏郡主皮肤变得白一些。   京中男子都喜欢女子白皙为美,她们发愁,要是郡马爷不喜欢郡主这身黝黑皮肤该怎么办?   胡桃儿倒是想得开,没叫嬷嬷们再折腾了。她人就是如此,若是江元镇不喜,便是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有什么好说?   她私底下也有些嘀咕,瞧着宫女都是白白净净,自己站丫鬟面前,倒像是个烧火丫头,不由对着铜镜偷偷看了半天,悄悄叹气。   后等出嫁前一天,胡桃儿根本没睡着,一双眼睛肿得跟胡桃一样,叫太皇太后心疼,揽着她一直叫着心肝,让她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曾湘玉劝了劝,胡桃儿这才止了泪,叫嬷嬷们带去沐浴上妆了。   她倒是明白这位敏郡主担心,每个出嫁姑娘哪里会不想得了夫君喜欢?   曾湘玉是过来人,等胡桃儿换好大红衣裳,擦了厚厚脂粉,这才打发了嬷嬷和宫女,坐了她身边。   瞧见胡桃儿双手绞一起,显然十分紧张,曾湘玉不由笑了:“郡主不用担心,元镇是我看着长大,素来不拘小节。性子耿直,一张嘴皮子很会来事,品行却是极好。他欢喜郡主,忐忑求娶,等郡主嫁过去,必然是他家人,牢牢护着不说,哪里忍心欺负?”   胡桃儿闻言,心里安定了不少,脸颊不由泛着一丝粉色。   曾湘玉又正色道:“元镇大小便没了父母,跟着赵将军几次出生入死,如今突厥人大败,他回来后想要,就是有一个家。不是没有媒人上门,他只说不合适。想必,郡主就是他心中合适,陪他身边人。”   胡桃儿脸颊红了,原本她也觉得,江元镇看上自己,兴许是因为郡主身份。   但是她虽说是郡主,却有着一半胡人血统,京中高门大户根本就不愿意跟自己结亲。小一些门户想攀上亲,太皇太后又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如今听着,江元镇看上,或许是她这个人,而非背后这个郡主身份。   其实说是郡主,也就太皇太后怜惜了一些,胡桃儿一直偏远庄子住着,每隔三年才上京来,多多少少也明白,自己这个郡主根本名不副实。   享受不了京中繁华和富贵,血脉不纯,不能长久呆宫中。   太皇太后偏爱,也过不了太久。   太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了,等她一去,谁还记得自己这个郡主呢?   自己生母死早,以前交往过故人早就把她淡忘了,胡桃儿只能借着太皇太后还时候,挑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如今看来,她是对,也选对了人。   曾湘玉见胡桃儿面色缓和,便知道她都听了进去,拍了拍胡桃儿手背,便起身离开了。   这场亲事办得风风光光,江元镇骑着骏马,意气风发地京中绕了两圈,这才高高兴兴地接娘,拜堂成亲,一直嘴巴都咧着到耳根上了,叫唐子嫣看得好笑。   原本想请客人不多,但是不少人前来道贺,不能不招待。   唐子嫣大着肚子不方便,便请了赵玄凌两个同僚贵夫人来帮忙安排客人。   赵玄凌作为江元镇长辈,受了人一拜,给了见面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早生贵子。”   胡桃儿低下去,几乎要贴胸口上了。   江元镇笑呵呵,一面应答着:“承将军贵言,三年抱两。”   被胡桃儿听见了,忍不住捏了捏他手掌心。   江元镇还以为她答应了呢,笑得是傻乎乎,叫胡桃儿无可奈何。   灌了几杯酒,其他兄弟就替江元镇挡了,送了他去洞房。   赵玄凌抽身回来,接唐子嫣回府,却路上碰见了厌恶人,不由皱起眉头。   对方团团作揖,兴许喝了点酒,身上带着浅淡酒气:“家父下帖子,再次邀请将军过府。一直没得到将军回音,杜某只好这里候着了。”   “不见,”赵玄凌断然拒绝,越过杜长卿就要离开,又听见他开口。   “将军不为了自己,难道也不为郡公夫人着想?”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杜家人   赵玄凌闻言,脚步一顿,如冰刀一样的目光扫向杜长卿。   杜长卿脸上的笑容收得干干净净,身体绷直,显然担心赵玄凌恼怒之下会不管不顾地对自己大打出手。即使这里不是赵府,而是郡主的府邸。   幸好,赵玄凌比他想象中还要理智,或许是更加隐忍。   即使双手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眼里的杀意犹如刀刃,就像横在杜长卿的脖子上,叫他窒息着,好半天等赵玄凌移开了目光,这才感觉呼吸畅通了。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杜长卿心里这样想着,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看,再厉害的男人,也是有软肋的。   即使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依旧叫赵玄凌放不下。   杜长卿嘴角微勾,又轻声道:“那么,杜府就恭候将军的驾临了,必定蓬荜生辉,家父也会十分高兴的。”   他说完,见赵玄凌再没看自己一眼,也没在意,笑着告辞离开了。   赵玄凌在原地站了很久,即使杜长卿早就离开了,他依旧没有动。   心里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赵玄凌深吸了口气,慢慢平缓着自己的怒意,又告诫自己,这里是京中,不是沙场,他不能握着手里的银枪,把杜长卿碎尸万段。   虽然在他心里,杜长卿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死人了。只要一个呼吸间的功夫,他就能身首异处。   也亏得赵玄凌的隐忍够好,要不然杜长卿怎能平平安安地离去?   夜风冷凉,远处还传来一阵阵喧闹声,他的兄弟们必然在起哄喝酒,在这个难得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放松了下来,欢快地喝酒吃肉。   他被冷风吹得清醒了许多,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面,这才大步走向唐子嫣的屋子。   唐子嫣对屋外的事一无所知,怕她无聊,翠竹还捧着一本游记,就着烛火低声念着。   屋内一片宁静安然,让赵玄凌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走吧,我们回家。”   唐子嫣被翠竹扶起身,对赵玄凌点点头,便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郡公府。   兄弟们也闹得差不多了,便勾肩搭背地一起走了。   赵玄凌握住唐子嫣的小手,也不忌讳兄弟们,向他们点头示意,便扶着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小子们忍不住感叹:“我们也是时候,找一房可心的媳妇了。”   说罢,其他人起哄着,又闹做一团。   唐子嫣和赵玄凌回去后,也有些倦了。   霍嬷嬷叫人送来热汤,唐子嫣洗完出来,已是昏昏欲睡,歪在床榻上,勉强睁着眼看向赵玄凌。   赵玄凌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今天娘子也累了,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唐子嫣轻轻点头,到底还是累了,没多久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赵玄凌坐在榻前许久,直到霍嬷嬷低声提醒水要冷了,这才起身去了隔间简单冲洗了一番。   他心里有事,躺在唐子嫣的身边,睁着眼久久没睡着。   杜长卿的一番话,就像一根刺,横在赵玄凌的心里。时不时抽痛一下,叫人难受又憋屈。   只是赵玄凌还不能不应,不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那些脸皮厚的人,卑鄙无耻,跟他们说别拿死人做筏子,叫死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只怕也是听不进去,根本没有作用。   赵玄凌又看了眼身边因为有些凉而依偎过来的唐子嫣,在她秀丽的眉眼上细细看了一圈,便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并非一个人了,还有唐子嫣,以及两人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唐子嫣醒来不见赵玄凌,以为他去了晨练,便没有在意。   洗漱后,她见霍嬷嬷摆早饭,只有一人份,不由一愣:“将军呢?出去了?”   昨天喝酒到那么晚,他应该也没什么事才是,不歇着怎么一大早出去了?   霍嬷嬷点头答道:“将军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紧要事去办,让夫人不必等他用午饭的。”   唐子嫣听着有些奇怪,赵玄凌不管什么事,总会午时前赶回来跟自己用饭。   这到底是多紧要的事,竟然午时都赶不回来?   “有人上门送帖子,或是传口讯吗?”她琢磨着,会不会宫里出了什么事,才急急叫赵玄凌过去的。   霍嬷嬷摇头:“今儿没人上门来,将军也是直接出去的。”   唐子嫣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先用了早饭。真有什么事,赵玄凌总会跟她说的,没得胡思乱想地猜测。   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就听说吕元荷又上门来拜访了。   唐子嫣对吕元荷有点同情,却也不想要深交,比较她到底是吕家人。   原本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吕元荷,霍嬷嬷回来后却说道:“杜夫人说了,她这次来是有事要跟夫人说,关于赵将军的。”   闻言,唐子嫣有些不悦地皱眉。   关于赵玄凌的事,还需要外人来告诉她吗?   吕元荷这般说,倒像是要挟自己一样,叫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到底赵玄凌的事还是占了上风,谁知道拒绝了吕元荷,会不会三番四次再上门来,或是嘴巴不紧,在外面到处胡言乱语,便挥挥手道:“请杜夫人到花厅,我这就过去。”   唐子嫣又走了一圈,这才被翠竹扶着踏进了花厅。   看见吕元荷,她不由大吃一惊。   昨天还秀美漂亮的吕元荷,今儿戴着一顶兜帽,身上穿着藏青色的衣裙。   唐子嫣刚走进去,她就把兜帽脱了下来,露出半张红肿的脸颊。   不用细看,显然是被人打的,上面还残留着几个指印。   她看得皱眉,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吕元荷?   除了她的夫君,谁敢动手?   吕元荷肿着半边脸,若无其事地给唐子嫣行礼:“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原本不该上门来,免得惊扰了赵夫人。”   既然知道会惊扰她,又为何非要见自己?分明是口是心非!   唐子嫣懒得跟吕元荷寒暄,只想着赶紧把人打发掉,开门见山地问:“杜夫人说是有事要说,究竟是……”   “夫人可知将军今儿去了哪里?”吕元荷轻声打断她,反问一句。   “将军去哪里,哪是我一个内宅夫人能过问的?”唐子嫣没接她的话,轻描淡写地回答。   “将军他……去了杜府,”吕元荷低声答道,“我看见将军上门,这边出来了。”   出来特意上门告诉她,赵玄凌的行踪吗?   唐子嫣一点都不觉得该感激她,只是也纳闷,赵玄凌跟杜家似乎没什么交情,怎会匆匆忙忙一大早就过去?   “杜家跟赵家没什么交情,也从未来往过。夫人想必奇怪,为何将军会特意上门拜访杜家人。”吕元荷想要笑,只是扯了扯嘴角,脸颊抽痛,只好作罢,僵着脸,面色狰狞古怪。   “杜夫人上门,不就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的?”唐子嫣眯起眼,等着她的话。   “确实如此,只是在说出来之前,我想要跟夫人做一笔生意。”吕元荷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声道:“我在杜家过得实在艰难,吕家人也不想掺和进来。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吕家不想得罪杜家,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叫我独自把苦果往肚子里咽。”   她轻轻叹着气,看了眼唐子嫣鼓起的肚子:“夫人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杜长卿一直不愿意碰我,又如何能怀上子嗣?我说不出口,杜家老太太就算看出来,也只会站在杜长卿那一边,违心地说着我肚皮不争气的话。我不甘心,想要夫人出手帮忙,叫我能在杜家立足。”   “杜家人如此待你,显然是存心的,你还想在这样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即使杜公子一直没把你放在心上,也要牢牢坐在正室太太的位子上吗?”唐子嫣实在想不明白,这世道夫妻和离不是没有,改嫁也不算太艰难,吕元荷何必守着一棵歪脖子树,说什么都不肯挪窝?   一个两年多不碰她的男人,早就该死心了,还想继续跟杜长卿过日子,吕元荷这是疯了吗?   吕元荷苦笑,摇头说:“和离的话,我又能去哪里了?吕家是回不去了,若是改嫁,只怕嫁的也要不如意,绝不可能比杜家还好。而且我自行离去,不就称了杜家人的心,把正房太太的位子让给了那些狐狸精吗?”   她哪里能甘心,就算死,也要做杜家的鬼,死在正房太太这个称谓上,绝不妥协离开。   真是个傻瓜,唐子嫣心里想着,守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只为了争一口气,毁了一辈子,何必呢?   “别人家的事,我不好插手。”她压根就不想淌这个祸水,跟杜家人打交道。   而且吕元荷说要交换的消息,谁知道是不是值得唐子嫣去冒险的?   吕元荷看出了她的顾虑,抿唇道:“关于赵将军的事,我也不妨透露一分。杜家人会请将军过府,为的是去世的郡公夫人吕氏,将军的生母。”   “吕氏已经去世许多年了,怎的跟杜家扯上关系了?”闻言,唐子嫣不由正色起来,坐直身问道。   “吕氏在出嫁前,曾青睐过一个上门拜访太常少卿的年轻书生,只是书生出身寒门,两次下考场却没能中举,太常少卿最后还是做主把吕氏许配给郡公爷。”   “而这个年轻书生听说喜欢的女子嫁给了别人,挑灯发奋,到底得了功名。”   “书生不是谁,正是杜老爷。”   唐子嫣倒没想到,吕氏出嫁前,曾有过这么一段往事。   可是吕氏已经作古这么多年了,杜家如今找上门来,究竟所为何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烦心事   余下的,吕元荷没再多说,只肯给出一点点诱饵,好诱着唐子嫣跳下自己精心铺下的大网。   谁知道唐子嫣不打算理会,也不想跳进去。   赵玄凌既然匆匆忙忙出门,也没提前告诉她一声,只怕是不想叫唐子嫣知道的。   毕竟是关于赵玄凌生母的旧事,唐子嫣掺和进去并不好。   赵玄凌不想她知道,唐子嫣也就当作不知道便好。   “杜夫人这笔生意,我并不感兴趣,还是请回吧。”   吕元荷没想到唐子嫣根本不接招,不由一时气闷。   她也清楚自己用吕氏的事拿出来说,原本就是不体面的。   不说吕氏是自己的吕家长辈,又是已死之人,打扰死人的清净是不应该的。   但是吕元荷到底是没了办法,杜长卿对她的厌恶越来越厉害了,以前还维持着表面的祥和,如今酒醉后居然不管不顾出手打了自己,还下手不轻。一巴掌下来,吕元荷直接都懵了,疼得两眼泪汪汪,杜长卿直接拂袖离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想到早上起来,这张脸红肿不堪,她还得狼狈地打发掉那些要请安的侍妾们。   那些侍妾消息灵通,只怕早就知道自己被打了,要不然怎会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请安呢?   平时就算规规矩矩,也是等着最后一刻钟才踩着点来的。   杜长卿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狠狠踩了,叫吕元荷如何甘心?   杜长卿越是想要拉拢赵玄凌,她就越是要在后面拖后腿,叫他不能如愿。   就算没能说服唐子嫣帮她又如何,在唐子嫣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和防备的种子,杜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到底也不能让赵玄凌轻易答应了。   想到这里,吕元荷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唐子嫣看着那张脸有些碍眼,到底叫霍嬷嬷拿出上好的伤药,送给了吕元荷。杜长卿也不是个男人,居然出手打女人,传出去真要笑掉人大牙。要是有本事,在府外嚣张跋扈去,在窝里横有什么意思?   吕元荷身上有淡淡的药膏味,十分刺鼻,显然不是什么好药,难怪红肿的脸颊一直没消下去,她在杜家的地位,却连一点上好的伤药都要不到了吗?   她不得不感叹一句,吕元荷实在太怯弱了,活得也太窝囊。不是想着靠吕家,就是想依赖自己。   吕元荷刚嫁过去的时候,起初就是让着哄着杜长卿不说,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泥尘里,教人如何能把她当回事?   等事情越发糟糕了,吕元荷才慌忙想着去补救,那就已经太迟了。   有些事一开始不去做,回头再后悔,又怎可能让时光倒流,重新来一回?   送走了吕元荷,她到底让唐子嫣心里不舒服了。   缓了许久,她才平复了思绪,赵玄凌过午才回来,脸色瞧着稀疏平常,没看出恼怒来,叫唐子嫣猜不出究竟在杜家如何了。   伺候他换了衣裳,唐子嫣不经意地道:“今儿吕家的姑娘,杜夫人上门来了。”   “是吗?”赵玄凌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半晌才惊讶道:“杜夫人来找你做什么?”   “跟我闲聊了几句,倒了些苦水罢了。”唐子嫣握住他的大手,捏了捏赵玄凌的手心。   赵玄凌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唐子嫣聪慧,在杜夫人只言片语下也能猜出七八分,便对她笑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去杜家走了一转。杜老爷还算客气,不过是跟我说了说一些旧事。母亲去得早,我对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如今叫人一提,算是清晰了不少。”   杜老爷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单纯请他上门做客。茶水点心准备着,又在花厅追忆了往事。   这位杜老爷当年高中,也算是赌了一口气,怎么也不能叫吕家人小看了去。   只是高中后,当了官,心上人已经是别人的妻室了,他也没觉得解气,跟吕家人很快便解开了芥蒂。可是后来吕氏死得不明不白,吕家人也没去探究,叫杜老爷心里叹息遗憾。   “他听说了些传言,说母亲是活活被郡公爷气死的,我也不好接话,含糊带过了。他的样子,倒是有些义愤填膺。”赵玄凌对杜老爷的印象还算勉强过得去,似乎对杜长卿威胁自己上门的事一无所知,看着面容苍老,谈起往事,对吕氏有些愧疚和遗憾。   可惜他的品级远远不及赵胜,上门泄愤骂了郡公爷一通,以后的仕途便更惨淡了。   赵玄凌对杜老爷的感觉很复杂,一来有这么个外人,也懂得替吕氏解气;二来身为娘家人的吕家,却从来没过问,甚至连质问一句都没有。   唐子嫣握住他的手,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赵玄凌回握着她的手,杜老爷对吕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没教出一个好儿子来。杜长卿的手段,实在叫他有些不齿。   为了达到目的,实在是不择手段。   跟吕氏的联姻,原本是杜老爷处于怀念,正好吕元荷小时候长得冰雪可人,他甚是欢喜,就跟太常少卿做了亲家,订了娃娃亲。   等杜长卿到了弱冠之年,便娶了吕元荷过府。   倒没想到,却成就了一对怨侣。   今儿听着杜老爷说起吕氏的往事,赵玄凌想起早逝的母亲,心里也有些低落:“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听说上门的媒婆都要把门槛踩烂了。没想到挑来挑去,却挑了郡公府。”   印象中的吕氏,脸上的笑容并不多,为了维持着主母的威严,时常板着脸,只有单独跟赵玄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慈母的浅笑来。   赵玄凌想到吕氏喜欢躺在榻前,柔声给自己说着男儿当自强的故事,细声漫语,夏日里一边摇着扇子驱赶蚊虫,替他纳凉。冬日里叫他抱着小手炉,两人腿上搭着同一张毯子,偶尔一动,两条腿能碰到一起,暖暖的,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过了六岁,他就不再跟吕氏住在一起了。   六岁前的时光,是赵玄凌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生活。吕氏姣好的侧脸,也留在他心里面很长一段时间。在边境过得艰难,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回想那一段时日,才能叫自己咬紧牙根继续坚持下去。   每回想起吕氏,赵玄凌在心里面都对自己说:母亲枉死,他说什么都要建功立业,然后回去给吕氏讨回公道,怎能死在这个地方,不明不白的,让郡公府的人继续逍遥快活?   凭着这个执念,他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次手握刀剑刺向突厥人,一次次几天几夜都不曾合眼。   赵玄凌到底咬牙活了下来,亲眼看见了秋曼雁的下场,赵胜也快活不了哪里去,心里才深深地松了口气。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郁闷,终于能够长长地吐出来,身体都感觉松快了不少。   今晚的将军罕见地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唐子嫣伸出双臂,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赵玄凌。   赵玄凌顺势埋在她单薄的肩窝里,嗅着唐子嫣身上淡淡的幽香,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温暖,只觉得心里的沉闷也渐渐散开了不少。   唐子嫣伸手抚了抚他的黑发,在赵玄凌耳边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将军,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郡公夫人知道了,在九泉之下必然也是欣慰的。”   大仇已报,赵玄凌又成了家,不再孤单,吕氏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是替他高兴的。   “说得也是,”赵玄凌索性抱起她上了床榻,自己躺着,脑袋枕在唐子嫣的大腿上。   唐子嫣看着他难得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好笑,也没推开,一手抚着他的黑发,指尖拨开鬓角的碎发,用指头轻轻梳理,叫赵玄凌舒服得眯起了眼。   两人腻歪了一阵,赵玄凌也收拾好心情起来,不想累着了唐子嫣。   照例在她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孩子闹腾了一次,也就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赵玄凌心满意足,搂着唐子嫣躺下睡了。   第二天他又精神奕奕,再不提吕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吕元荷却又上门来了,只是这次却并非一个人。   她的脸涂过伤药后,好转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吕元荷脸色尴尬,瞥了眼身后的姑娘,低声道:“这是吕家的小姑子,名唤初珍。打小养在吕老妇人膝下,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没见过市面,这回是跟着我来跟夫人请安的。”   吕初珍长相秀丽,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可人。   听着吕元荷介绍完,她上道地立刻给唐子嫣欠身行礼:“见过夫人,夫人果真如同老妇人说的,端庄贤淑,亲切可人。”   端庄贤淑就算了,亲切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子嫣只是笑笑,扫了吕初珍一眼,一身粉色的裙褂,料子上等,戴着的珍珠头面,一颗颗珍珠都是极好的,显然是一番精心打扮过才上门来的。   如此打扮得花枝招展,府里也就只有赵玄凌这么一个男主人,打的主意算得上是昭然若揭了。   吕元荷怕是被吕老夫人逼着,只好带着吕初珍上门,一副尴尬愧疚的表情。   倒是吕初珍瞧着天真烂漫,一个劲地夸赞着唐子嫣,里里外外都狠狠夸了一遍,连身边的茶具家私都没放过,一张小嘴像是抹了蜜一样。   若说她是全然不知道吕老夫人的打算,唐子嫣是不信的。   不过好好一个小姑子,送上门来做什么,给赵玄凌做妾吗?   走了一个娜塔公主,又来一个吕家的小姑子,赵府还真是够热闹的。   还是说,那些人瞧着自己好欺负,一个两个都送上门来,当她是死的吗?   唐子嫣深吸了口气,才把怒意给压了下去。   自从怀孕之后,她越发不能忍着气,动不动就一股子火气涌上来。   低下头喝了口茶,掩饰掉眼底的怒火,唐子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是个标志的姑娘家,难怪吕老夫人如此喜欢了。看着年纪不小了,可有说了亲?别说,将军底下的兄弟,一个两个刚从沙场回来,年纪都适合,正准备娶媳妇呢。若是看中了谁,不妨跟我说说。”   吕元荷没搭话,坐在下手喝着茶,然后盯着手里的茶盏,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   这种做红娘的事,她是千百个不愿意,尤其对象还是赵玄凌。   唐子嫣的手段显然不差,要不然赵玄凌身边也不可能连一个丫鬟侍妾都没有。   而且她还怀着身孕,要安排伺候将军的,必然选自己人,哪里会选一个外府的丫头?   不跟唐子嫣一条心就罢了,等生了孩子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要是将军的心给勾了去,她这个正房太太的脸面往哪里搁?   吕元荷如今就是在这尴尬的境地了,自己都难受着,又怎想唐子嫣也跟她一样难受?   偏偏对吕老夫人的话,她是拒绝不得,索性把人带来了,但是要如何做,自己就绝不帮腔插手。   吕初珍没想到唐子嫣问得如此直接,脸色有些尴尬。她是隐约猜出吕老夫人叫自己到将军府的意思,赵玄凌是一品柱国大将军,品级高不说,身边又没那么多的莺莺燕燕。   吕氏当年病死,他又去了边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吕家就没打算出手,免得到时候人财两空。谁会知道,赵玄凌在沙场上九死一生,最后却是平安回来了呢?   还别封为一品的将军,风光无限,吕老夫人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当年伸手拉一把,赵玄凌是个感恩的人,自然会帮扶着吕家,没叫吕家继续败落下去。   可惜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吕氏的死,已经叫赵玄凌对吕家失望了,后来他落难,吕家也没雪中送炭,更是寒了心。回京后,不管吕家怎么示好,赵玄凌都视若无睹。   吕老夫人也没办法,只能细水长流的来,慢慢让赵玄凌改观。   但是最近听说赵玄凌去杜府拜访,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杜家跟吕家当年闹得也是不愉快,后来冰释前嫌,杜老爷痛骂郡公爷之后也灰心了。仕途被郡公打压,也就安安静静当个无权无势的小官,甚少出来,也就杜长卿成亲的时候露过面,跟吕家也不怎么频密来往。   杜长卿对吕元荷是越发不客气了,想当然的跟吕家也离了心。   等以后杜长卿当家做主,杜家只怕跟吕家就要断了来往,吕老夫人哪里能不急?   杜家如今攀上了赵玄凌,叫她吕家可怎么办?   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吕老夫人只好出了下策,叫吕初珍到唐子嫣的跟前去。   唐子嫣怀着身孕,没道理不给赵玄凌安排伺候的人。自家的姊妹没个好的,身边的丫鬟也太小了,倒不如用吕氏的娘家人。   吕氏不在,吕老夫人勉强算是她的长辈了不是?   按理说,长者赐不可辞,唐子嫣倒没想到吕老夫人面皮如此之厚,直接当自己是长辈,把小妾的人选都给自己定好了。   唐子嫣真有些哭笑不得,赵府的事,跟吕家有什么干系?   她偏偏就是装着没看出吕老夫人的意思,关心地继续问道:“小姑子长得如此可人,上门媒人怕是不少,我这个红娘只怕是没机会当了。”   吕初珍一脸委屈,偷偷跟吕元荷使眼色,后者全然当作看不见。   吕老夫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才会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她又不是瞎的,看不出唐子嫣的不悦来,哪里会掺和进去?   带着吕初珍上门,已经是吕元荷的极限了。若非不想跟吕家撕破脸,吕元荷根本不想沾手。   吕初珍委委屈屈地坐了一会,到底年轻,面皮不够厚,实在呆不下去,很快就白着脸请辞了。   等她走了,吕元荷才叹着气告罪:“我在这里给夫人赔不是,实在不敢违了老夫人的意思……”   唐子嫣淡淡打断了她:“杜夫人说什么呢,只是带一个小姑娘上门拜访我而已,算不得什么麻烦事。”   她压根就没把吕初珍放在心上,而且这件事自己装聋作哑,就要继续装下去。   吕元荷一窒,知道再说下去,唐子嫣就要恼了,便诺诺应下,起身也告辞了。   她这一起身,恰好跟回来的赵玄凌打了个照面。   吕元荷一怔,连忙低下头,很快带着丫鬟离去了。   赵玄凌站在原地,微微蹙起眉头。   在唐子嫣的角度,恰好看见他看到吕元荷时,目光不着痕迹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这也是唐子嫣第一次看见赵玄凌对她之外的女人,产生了兴趣。   “刚才走的,是哪家的夫人?”   赵玄凌走进来,低声问起。吕元荷梳着夫人的发髻,一瞧就知道是出嫁了的女子。   唐子嫣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见他追问吕元荷的事,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和郁闷。   她撇开脸,不情不愿地开口回答:“那是杜夫人,我跟你提过的。”   杜长卿的夫人?   赵玄凌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点头道:“原来是她,这也难怪了……”   “难怪什么?”唐子嫣见他挨着自己坐下来,想要抓住她的手,不自在地避开了。   “没什么,”赵玄凌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句带过了。   唐子嫣心里却是存了疑,有些心不在焉的。   赵玄凌坐了一会,就去沐浴了,留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花厅了,面无表情。   霍嬷嬷看着有些心疼,劝着唐子嫣道:“夫人,这里冷,还是回屋去吧。”   打发掉身边的丫鬟,连翠竹都支使出去了,唐子嫣沉默了半晌,低声叹道:“嬷嬷,我是不是时候该给将军物色一个侍妾来着?”   “夫人胡说什么,将军不是也拒绝了吗?”霍嬷嬷急了,赵玄凌不过多看了吕元荷一眼,唐子嫣就想给他纳妾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将军对别的女人如此在意,甚至会去打听她的出身来历。”或许赵玄凌拒绝,不是因为她,而是没有看上眼的。唐子嫣唾弃着自己,赵玄凌不过一个眼神,倒是叫她立刻变得脆弱,开始胡言乱语了。   “嬷嬷不必管我,都忘了吧,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她从来不喜欢这样软弱的自己,多看了一眼,其实真没什么。   自从怀孕后,唐子嫣觉得自己是越发敏感脆弱了,这样下去真是要不得。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怀孕之后,自己就越发躲懒不爱打扮了。   都说女卫悦己者容,这样下去,岂不是叫人比下去了?   想到吕元荷素净的打扮,却有几分楚楚动人,唐子嫣不由皱起眉头。   算了,折腾什么呢。   男人喜欢的时候,不打扮也喜欢,不喜欢时候,如何打扮都喜欢不起来。   唐子嫣气鼓鼓的,对霍嬷嬷道:“午饭给我多做两个菜,不,是三个。”   霍嬷嬷无奈,她可不能多吃,只能叫厨房每盘菜少做一点,免得叫唐子嫣积食了。   做了一桌子的菜,唐子嫣吃得肚皮绷紧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果然吃饱饭,心情便能好一些。   她摸着肚子,鼓鼓的,像吹皮球一样越发大了。自己手脚开始臃肿,摸着脸颊也圆润了不少。   只是这样吃下去,没几天自己就要变成圆滚滚的了,就像白皮元宵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秤砣心   迟钝如赵玄凌,足足两天,才发现唐子嫣的不对劲来。   问话她也答着,只是懒洋洋的,有点心不在焉。   伺候换衣吃饭照旧,只是没那么积极,夹菜的次数少了,她吃的也比平时多。   赵玄凌后知后觉,唐子嫣这是恼了自己。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哪里惹恼了唐子嫣。   赵玄凌一拍脑袋,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索性直接去找她问了。   “娘子这是怎么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还等着孩子白白胖胖地出生呢。”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嘟嚷道:“就只顾着孩子,我呢?”   “娘子也要更好的,比孩子更白白胖胖。”   赵玄凌的话愣是把她逗笑了,唐子嫣无奈道:“你这是养猪吗?养膘然后好宰来吃?”   闻言,他倒是叹气:“能吃也不错,可惜如今是能看不能吃了。”   唐子嫣瞥了一眼过去,小声问道:“将军这般说,是想我替你找一盘好菜下筷子吗?”   “娘子又胡思乱想了,”赵玄凌搂着她,笑道:“除了你,其他人为夫是食不下咽的。”   “说得倒是好听,”唐子嫣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被赵玄凌抓住了捣乱的柔荑,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说吧,娘子,到底什么事闷在心里面,不妨告诉为夫。”   唐子嫣倒是不好意思了,其实她也是使着小性子,要不是赵玄凌脾气好,平常的夫君只怕要呵斥自己善妒了。   她撇开脸,看了赵玄凌一眼,轻轻嘟嚷道:“谁叫那日杜夫人走的时候,将军盯着她看了半天没移开眼?”   听罢,赵玄凌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唐子嫣越发粉嫩柔嫩的脸颊:“原来娘子吃醋了,确实是为夫的不对。”   说完,他又叹了一声,眼底露出几分怀念来:“我多看了几眼,是这位杜夫人跟母亲长得有三分相像,尤其是眉眼,瞧着还以为是母亲回来了。”   赵玄凌以为他对吕氏的印象已经开始模糊淡忘了,一看见吕元荷,居然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吕氏在他心里面,其实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唐子嫣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缘由,更加不好意思,涨红着脸道:“是我不对,没仔细问就胡思乱想了。”   赵玄凌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娘子以后可别吃这样的飞醋了,为夫就是个大老粗,一时之间还发现不了,叫娘子委屈了。”   唐子嫣脸颊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儿,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好了,这事就是个误会,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却想到,连赵玄凌都觉得吕元荷像吕氏,那杜老爷天天看着像以前心上人的眉眼在跟前晃来晃去,却是自家儿子的媳妇,心情怕是十分微妙。   杜老爷天天看着,哪里能忘记吕氏?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让杜长卿娶了吕元荷,好远远看着儿媳妇的眉眼,怀念吕氏?   若是如此,杜老爷对吕氏还是旧情难忘。   不过也可能,这都是巧合罢了。   毕竟杜长卿和吕元荷订的是娃娃亲,那么小的女童,哪里就能看出跟吕氏相似呢?   唐子嫣摇摇头,又道:“将军真的不恼我?”   “这是自然,”她乱吃飞醋,那是代表重视自己,欢喜自己,赵玄凌难得唐子嫣这个样子,哪里会不受用?   他又低头亲了唐子嫣一口,两人胡闹了一会。   唐子嫣衣衫凌乱,发髻都散了,一张脸满是飞霞,叫赵玄凌恨不得把她揉成一团。   一边替她整理着衣裙,赵玄凌倒是正色道:“以后少跟杜夫人来往,也别让她再上门来了。”   唐子嫣疑惑地看了过来,将军这是不想看见吕元荷,勾起以前的伤心事吗?   “杜长卿跟杜老爷不一样,杜夫人频繁上门来寻娘子,必然是有事要求你,又或是听从别人的意思接近你。不管哪一样,娘子还是小心为上。”赵玄凌对杜老爷的印象还算过得去,对杜长卿就没什么好印象了。吕元荷三番四次上门,就算没揣着坏心,却也不觉得是什么好心眼。   原本就没什么交情,唐子嫣直接推了便是,没必要去应付这么一个心思不纯的夫人。   唐子嫣听了,低声应下。   她本就想不再见吕元荷了,没得叫自己堵心。如今赵玄凌发了话,唐子嫣更是如此了。   一连几天,身子微恙为由推掉了吕元荷的邀约,唐子嫣在院子里乐得清静。   只是闹心的人总是不少,胡桃儿身边的嬷嬷却上门来了。   她正觉得奇怪,还是赶紧让翠竹请嬷嬷进了来,又奉上茶点。   嬷嬷是胡桃儿的心腹,以前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为人伶俐,嘴皮子够好,没顾得上喝一口茶,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   “郡主今早出门,给郡马爷送东西,却在宫门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戴着面纱,便觉得奇怪。派人打听了,才知道这是吕家的小姑子,在这里已经等了三四天了,为的是赵将军。”   嬷嬷没把话说全,也没添油加醋,只把看见的事说了。   胡桃儿也是察觉出味儿来了,这样年轻的小姑子打扮得光鲜漂亮,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等着赵玄凌,就算两人压根没一点关系,叫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赵将军身边没有丫鬟美妾,唐子嫣又正怀着身孕,就算他纳了漂亮的小姑子,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尤其这小姑子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都不羞于启齿,大大方方说是要见赵玄凌,说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会相信?   嬷嬷说完,就匆匆回去了。   翠竹听得满脸气愤,不用想,那个漂亮的小姑子必然是吕初珍了。   上门没能见着将军,所以跑到宫门去等着他,这小姑子还要脸面吗?   唐子嫣一怔,倒没想到吕初珍会如此大胆。   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是她已经豁出去,不嫁给赵玄凌不罢休,这种做法实在叫人有些不痛快。   她叹了口气,谁叫赵玄凌是个香饽饽,身边又没伺候的人,更是大家眼里的好夫郎,恨不得趁着自己怀孕,好占了一席之位。   翠竹看着唐子嫣的脸色,小心问道:“夫人,我们要不要去宫门等着将军,别叫狐媚子把将军的名声给败坏了。”   “将军自会处理,我跑过去算什么,不相信将军吗?”唐子嫣摇摇头,吕初珍不要脸,自己还要呢,就这样急急忙忙跑过去,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把这个漂亮的小姑子很当一回事了?   闻言,霍嬷嬷也点头附和道:“夫人说的对,越是当她是一回事,她越是嚣张,倒不如不闻不问,视若无睹的好。”   唐子嫣不出面,吕初珍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根本就威胁不了她这个赵夫人。   她没理会,倒是赵玄凌身边一个小子来禀。翠竹隔着屏风,听得都忍不住笑了。   说是吕初珍前天拿着食盒,说是知道唐子嫣身体虚弱,几天下来都不见客,吕元荷都被挡在门外,就要给她补补身子,都是亲手做的吃食。   她站在赵玄凌跟前,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说完,将军只看了一眼,说道:“我家娘子不吃外头的东西,免得不小心坏了肚子。”   这话说得不客气,直接是怀疑吕初珍做的东西到底干净不干净。   吕初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掩着面哭哭啼啼地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还不放弃,又拿出一件衣裙,说是给唐子嫣做的。   吃的东西不能送,这是吕初珍年纪小不懂忌讳,这才犯了错。   但是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还是宫中的样式,刺绣也是极好的,就算是将军也挑不出错来。若说不好,难道宫里的东西也不好了?   赵玄凌也是只看了一眼,淡淡道:“衣裙不错,可惜这颜色我家娘子不喜欢。如此名贵的衣裙,总不好叫姑娘破费了。”   他摆摆手,身后的江元镇忍着笑,把一张银票递了过来:“吕姑娘,给。”   吕初珍这次是忍不住了,捂着脸“哇”的一声,哭着跑走了。   江元镇摸摸鼻子,小姑娘果然不经吓,将军只是说了两句,自己也没说什么,居然就哭着跑了。   翠竹听得忍不住想拍手叫好,将军果然厉害,一句话就把狐媚子赶跑了!   唐子嫣也听得好笑,心情不由愉悦起来。   赵玄凌一张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叫她都不得不佩服起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唐子嫣的笑脸,便知道底下的小子,早就把这两天的事告诉了她。   这当然是赵玄凌私下授意的,免得她又胡思乱想,寝食难安。   有些事多说无益,倒不如直接做的好。   但是又不能无声无息,叫人不知道。   索性他亲自办事,让底下机灵的小子回来告诉唐子嫣,安了她的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九回肠   吕初珍这次丢了大脸,得了教训,再也没去宫门口等着赵玄凌了。   她从来都崇拜将军,觉得他容貌不凡,又英明神武,还是一品的大官,谁会想到竟然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自己不过是用着迂回的方式,讨好唐子嫣,也给赵玄凌看看如何的贤惠。   到头来,将军毫不客气地回绝了自己,简直叫吕初珍脸面丢尽了,哭着再也不肯出门。   吕老夫人也气得不轻,把吕元荷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说她并不懂得帮自家姊妹云云,难怪没能笼络住杜长卿,叫夫君冷冷淡淡的,还美妾成群。   吕元荷听得当场就红了眼圈,也是哭着走了。   她尽力帮着娘家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埋怨着。   回到杜府,杜长卿又不知道在哪个小妾的房间,吕元荷呆呆地坐着,一时觉得生无可恋。   唐子嫣也是闭门不见客,看着就是不愿意跟她来往。   吕元荷叹着气,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失败至极。   她呆坐了一会,到底还是被身边的奶嬷嬷劝着去后花园走一圈,没想会在凉亭里碰见了杜老爷,连忙前身行礼。   杜老爷看着吕元荷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几句,听说没什么事,到底还是叫小厮去请了郎中。   吕元荷连连道谢,这个杜家,唯一会关心自己的,就只有面前这个杜老爷了。   郎中把脉后,只说她抑郁在心,时日久了,身子骨便有些虚弱了,需要放宽心将养着才是。   送走了郎中,吕元荷何曾不想放宽心,好好跟杜长卿过日子?   不是她不想,而是杜长卿压根就没这个心思。   也不知道他跟吕家有什么仇怨,对谁都和容悦色,唯独对自己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夫人,公子回来了。”贴身丫鬟忽然惊喜地进来传话,吕元荷楞了好一会,才给嬷嬷压下整理了发髻和衣裙,还不忘回头问身边的丫鬟婆子:“这装扮会不会太素了?要不要再添一支金钗?”   奶嬷嬷听得心酸,上回杜长卿进院子,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喝得醉醺醺的,呵斥了吕元荷几句,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   吕元荷哭了几天,日子到底还是要过下去。   如今对着铜镜左右端详,一副惊喜的模样,就怕杜长卿今晚心情不好,又要拿夫人来发一通火。   奶嬷嬷看见杜长卿进来,果真没什么好脸色,不由心里犯嘀咕,担心地瞅了吕元荷一眼。   吕元荷心里也不是滋味,杜长卿不在初一十五的时候进她的院子,都没什么好事。   杜长卿倒没立刻发火,坐在桌前喝了一口茶,就狠狠把茶杯扔在地上砸碎了:“冷冰冰的,你就这样伺候我?”   吕元荷只得一叠声叫丫鬟换上热水,亲自泡茶,递到杜长卿跟前。   杜长卿这次皱了皱眉,没再发火,却问道:“今儿在后院里见着爹了?”   “是,我到湖边散心,遇上爹,他见我脸色不好,便替我请了郎中来。”吕元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杜长卿冷笑,阴阳怪气地道:“他对你倒是好,娘亲嫁进来这么多年,也没见爹这么尽心。”   吕元荷不敢搭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实在他的语气太奇怪了。   杜老爷偶然遇到她,看着身子骨不好请郎中不是稀疏平常的事吗?   怎么到了杜长卿的嘴里,似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吕元荷一脸狐疑落在杜长卿的眼里,堵着心,却又发不出火来。   放下茶盏,杜长卿只觉无趣,瞥了她一眼:“你这张脸实在难看得很,以后都呆在院子里,别到处乱走了。娘那边我也会替你说,请安也别去了。”   吕元荷呆了,他这是变相要禁足,不由急了:“爷,我这是哪里错了?”   “你哪里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就不该听爹娘的话,娶了你!”杜长卿搁下狠话,掉头就走。   她跌坐在地上,红着眼圈。   两年来,杜长卿终于开口说了实话,原来一开始他就不想娶自己,完全是父母之命,才会如此憎恶。   奶嬷嬷叹着气扶起失魂落魄的吕元荷,替她心疼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哪家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偏偏这两人就像冤家一样,怎么都看不对眼……   唐子嫣听说吕元荷病了,还病得很重,已经是三五天后了。   她除了叹气,也只能叫霍嬷嬷捡着点名贵的药材给杜家送去。   翠竹看唐子嫣惆怅,便捡着趣事说了:“夫人,隔壁终于住人了。”   旁边的府邸空置了一年,到底还是卖出去了。   “瞧着是一家三口,衣着朴素,相貌平常,应该是底下的仆役先来打扫一番,不是主人家。”翠竹叽叽喳喳地说着,又提到隔壁那棵桃树长得好,明年春要是开花,定然是极好看的。   让唐子嫣想起了以前归德侯府里的桃花苑,不由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赵玄凌这几天却是忙了起来,早出晚归的。   未免她担心,赵玄凌夜里在被窝里偷偷告诉了唐子嫣:“皇上遇刺,都是不要命的死士,找不到背后指使之人。正寻着蛛丝马迹,却依旧毫无头绪。”   死士应该是特地训练过的,身姿相貌普通平常,功夫的路数都看不出是哪里。尤其配合得天衣无缝,还藏匿在皇帝身边,叫人防不胜防。如此多的钉子,赵玄凌一时也揪不出来,不由焦头烂额。   三番四次的,几乎要了皇帝的命,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能够如此轻易把握皇帝的行踪,又能准确无误地拿捏住守卫的弱点,简直就像是宫中放置了一双眼睛似的,什么事都在运筹帷幄之中。   赵玄凌怀疑,宫中有对方的人,而且还是离皇帝最近的人。   但是离皇帝近的几个人,都是新帝的心腹。   如今刚刚登基,朝堂人心不稳,皇帝还没完全扫清,能用的人不多,心腹就更少了。   若是杀错,他就要身边无人可用。   若是放过,他就得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出于取舍,皇帝到底还是留住了身边人。要是为了保命轻易就杀了心腹,以后还有谁敢向他表忠心?   所以只能加强戒备,绷着神经防范了。   果然没多久,赵玄凌就得宿在宫中,彻夜不归。   唐子嫣独自睡在床榻上,还有些不习惯。   隔壁的新主人迟迟没来,翠竹已经打听了好几个版本了。   有说是刚外放回来的大官,也有说是哪个爵爷的新居,还有说是哪个富商的外宅。   既然主人家没来,唐子嫣也不用叫人去拜访了。   倒是厨房请了个不错的甜点厨娘,叫她每天都吃得肚子滚圆,意犹未尽。   厨娘最擅长一手核桃酥,一出炉,满园飘着香气,就是不爱吃甜点的小子们都忍不住垂涎。   夜里唐子嫣又用了一碟甜点,洗漱后便准备歇下了。   赵玄凌还是没回来,可见依旧没抓到幕后黑手。   唐子嫣辗转反侧,总觉得心里一个劲的乱跳,怎么也睡不踏实。   霍嬷嬷在外间的软榻听着里面的响声,便起身低问道:“夫人可是睡不着?”   “也不知道为何,这胸口堵着,一口气喘不过来。”   唐子嫣捂着心口,叫霍嬷嬷揉了揉,也不见好。   霍嬷嬷担心,便叫了梁嬷嬷过来瞧瞧。   梁嬷嬷看了看唐子嫣的肚子,只道:“夫人的肚子比一般人大,奴婢觉得孩子个头太大,顶着夫人的心口才难受了。”   郎中也被请了过来,把脉后也是说得差不多:“夫人放宽心,胎儿一切安好。”   两人都说没事,唐子嫣也只道自己多想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不由惊醒过来:“外面怎么了?”   霍嬷嬷出去后,回来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唐子嫣一脸焦急,斟酌着才开口道:“小子从宫中派人传来消息,只道是皇上又遇刺,将军也受伤了。”   闻言,唐子嫣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能叫小子们慌慌张张回来报信,赵玄凌只怕受的不是普通的伤:“人在哪里?叫进来仔细问问。”   小子隔着屏风在外头行礼,满头大汗道:“夫人,皇上今晚在湖边赏月,四处空挡,守卫也是团团围住,却没想到刺客居然藏在湖底!”   御林军都离着十几丈远,只有赵玄凌在皇帝身边,眨眼间硬生生挡住了十几个刺客的暗器,到底还是受伤了。   至于伤得重不重,当时兵荒马乱的,有人叫他来禀报夫人,小子便急急忙忙来了。   听着唐子嫣那边没了声响,小子又道:“夫人放心,刺客都擒住了,御林军重重把手,宫中伤药又是极好的,将军不会有事。”   听闻宫中情势已经平复下来,唐子嫣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一颗心还是扑通乱跳,忧心着赵玄凌的状况。   突然又是一阵拍门声,门人传来消息,说是一个小太监匆忙来传信,暗器上抹了剧毒,赵玄凌的性命只怕不保了。   如今吊着最后一口气,就想见唐子嫣最后一面!   听罢,唐子嫣没有霍嬷嬷扶着,便要昏厥过去,只觉   第一百四十七章子夜歌   霍嬷嬷也是六神无主,赵玄凌对她们来说,就是无坚不摧的战神,哪里会被一点宵小给打败?   对唐子嫣来说,也是如此。   赵玄凌太强大了,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不可能失败的。   所以突然噩耗传来,唐子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一样,简直不可置信。   她浑浑噩噩地抬起头,颤着嘴唇又问了一句:“再说一遍?将军怎么了?”   “将军危在旦夕,还请夫人快随奴才进宫,或许能见到最后一面。”   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所有人都满脸震惊。   几个小子根本不相信,冷着脸就要冲上去给那太监一脚,就着他的领子道:“胡说什么,老大怎么可能有事!”   他们压根就不信,赵将军没死在沙场与突厥人对垒之中,会死在这么些刺客的手里。   太监哆嗦着,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些刺客藏在水中,突然出现,前后离着不到两丈远,御林军都守在外围,根本来不及。若非赵将军挡着,只怕皇上他……”   唐子嫣白着脸,挥挥手,让那些小子们不要为难了太监:“我这就随你去。”   “夫人!”小子们心里警惕,对太监的话半信半疑。但是这么短的距离,冷不丁被带毒的暗器刺伤,确实很可能中毒。   赵玄凌到底是人,不是铜墙铁壁,又不是百毒不侵,哪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若是真的,唐子嫣不赶过去,或许见不到赵玄凌最后一面。   但若是假的,小子们更对不起赵将军,也会让唐子嫣置身在危险之中。   唐子嫣也希望这件事是假的,可是却不敢赌一把。   霍嬷嬷已经收拾了一件狐裘给她披上,翠竹递上了手炉,唐子嫣大步就往外走去:“你们骑马跟着,我们这就进宫。”   不亲眼看见赵玄凌平安无事,唐子嫣一刻都不能安心!   小子们立刻牵出骏马,一个个神色凝重。   唐子嫣被翠竹扶着上了马车,太监担当马夫,等她一坐稳,就立刻快马加鞭。   她在车内晃了晃,被翠竹扶稳了。   唐子嫣到底还是留下了霍嬷嬷,有什么事好歹有个稳重的人在府内打点着,没叫院子乱套了。   马车越来越快,颠簸得更加厉害,她的心也像是这马车,七上八下的,怎么也不能安心。   唐子嫣捂着胸口,脑海中闪过赵玄凌的面容,只觉得心如刀割。   翠竹给颠得两颊发白,捂着嘴蹲在角落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呵斥外面的太监道:“慢一点,颠得太厉害了,叫夫人不舒服。”   太监应了一声,马车的速度却没有放慢,反而更快了。   唐子嫣察觉出不妥来,她掀起帘子往后一看。   原本该是跟在后头的小子们,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根本不见踪影。   再往旁边看,唐子嫣脸色都白了。   这根本不是去皇宫的路上,前面那个太监难道是假的?   “停车——”唐子嫣娇喝一声,太监充耳未闻,继续抽着马鞭,叫前面的两匹骏马疯跑起来。   翠竹看着她的面色,便暗道不好,索性上前扑向太监,想要他停下马车。   “翠竹——”   唐子嫣眼看着她跟太监纠缠,忽然被那太监用力一推,整个人滚了下去,不由大叫一声,想要扑上去抓住翠竹。   可惜她笨重的身体实在太慢了,只差点点,才能抓到翠竹的手,眼睁睁看着翠竹摔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   马车渐渐远离,地上的翠竹依旧一动不动,唐子嫣甚至还能看见她身下的血色,显然伤得不轻。   唐子嫣瞪向面前这个假太监,一手扶住鼓鼓的肚子,一手想要去抢他的马鞭。   假太监也不装了,尖锐的声音不再,反而是一道浑厚的声音,警告她道:“夫人最好别玩花样,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着肚子里那个将军的孩子!”   “要是一个不留神,孩子没了,夫人可别怪在我头上来。”   假太监冷笑着,又开口道:“反正我只要带着夫人回去就好了,孩子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唐子嫣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没有错看对方眼底的阴毒怨恨。   这个人不只是警告,完全有可能真的出手。   她只能重新坐下,撩起帘子观察四周。   马车已经往没有人烟的京郊驶去,唐子嫣看着四周根本没有人,只能偷偷撕下裙边的布条,从窗口扔下去。   希望后面不知道被什么耽搁的小子们,能够看见这些布条,循着路线追来搭救自己。   “将军怎么了?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的?”唐子嫣一边做这些,一边引开那人的注意。   或许这就是一个局,或许赵玄凌只是诱饵,根本没有一点事。   唐子嫣这样侥幸的想着,却听那人冷哼道:“姓赵的也是活该,正好在狗皇帝的身边,可惜没能把他们两人都立刻做掉了。不过能让他身中剧毒,还能掳走他的妻儿,也是罪有应得。”   她眯起眼,不悦道:“将军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憎恨他?”   “他做了什么?”那人满脸忿恨,狠狠用鞭子抽了骏马一下,叫骏马凄厉地嘶鸣一声:“姓赵的杀了我的兄弟们,你说该不该死?”   唐子嫣眼尖地瞥见假太监腿上一双短靴,是用兽皮做的,不由恍然大悟。   这些不是别人,正是突厥人!   看来娜塔公主出使只是幌子,背后还有不少突厥人潜进了京中,为的就是刺杀皇帝和赵玄凌!   “你们是突厥人?”   “不错,夫人的眼力挺好。可惜跟错了人,就得受点罪了。”假太监又是一声冷笑,驾着马车停在了一片密林前,伸手抓住唐子嫣,把她从马车上扯了下来。   “我有脚,会自己走!”   唐子嫣拍掉他的手,那人也不啰嗦,催促道:“那就走,别想动心思,这里埋伏的都是我们的人!”   果不其然,他吹了一声低低的口哨,不少火把就从树林四周亮起。   “赵夫人,请!”一个二十出头的高大男子从容走出,身上穿着京中流行的公子服饰,青褂宽袍,若非在这片密林,四周围又是突厥人,唐子嫣都要以为他是哪个高门大户走出的公子哥儿了。   “你是谁?”   “这是我们未来的可汗,二王子赛安殿下。”假太监不悦唐子嫣的无礼发问,狠狠瞪了她一眼。   赛安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不像是唐子嫣想象中的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这位二王子看着眉清目秀,反倒更像是定国人。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凌承安,是我母亲起的,她是从边疆逃难的定国人,无意中被我父汗救起,成了父汗的第二个妻子。”凌承安的容貌有六七分像生母,也就跟突厥人长得不甚相似,才能安然无恙地潜入。   这个二王子也甚少在人前出现,谁也没能认出他来。   唐子嫣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凌承安,再看了四周的突厥人,显然要逃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夫人不必惊慌,赵将军屠杀我们的突厥兄弟,就得一命抵一命,血债血偿,你和他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会尽力保住你们两母子的安危。”他对着唐子嫣笑笑,神色温和。   若是胆小的后宅妇人,不是早就吓破胆,因为这番安慰哭了起来,就该是松一口气,好歹留住了性命,保住了孩子。   但是凌承安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唐子嫣的面色,上面没有胆怯,也没有欢喜,平平静静的,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显然,唐子嫣没有尽信,甚至带着审视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之前听闻娜塔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居然在比试骑射上给一个普通妇人打败了,凌承安还以为是她掉以轻心,因为轻敌才让狡猾的定国人更胜一筹。   如今看来,并一定如此。   这个唐子嫣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冷静,不哭不闹,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凌承安又是一笑,右手一抬,就有一个大汉恭敬地送上手里的东西。   见状,唐子嫣不由瞳孔一缩。   大汉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偷偷从窗口扔到外面去的布条!   没让赵玄凌的手下捡到,反而给这个突厥人都搜罗走了吗?   线索没能留下,他们指不定会找不到自己。   这些人早有准备,或许早就留下无数的幌子,叫那些小子们根本摸不着头脑!   这个叫凌承安的二王子,比起有勇无谋的娜塔公主要厉害也难缠得多了!   看见唐子嫣终于变了脸色,凌承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请赵夫人在这边做客几天,等到事情结束,务必请夫人安心留下,自会有人照顾你和腹中的孩子。”   说是做客,根本就是囚徒!   唐子嫣脸色微变,忍不住回头张望,过来的路上根本不见人影,不由心底沉甸甸的。   “赵夫人,请。”凌承安抬了抬手,身后的大汉也蠢蠢欲动,唐子嫣这才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跟着他们穿过密林。   她的心里却在担心着赵玄凌的伤势,听说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心急如焚?   第一百四十八章伤情怨   唐子嫣还以为自己要被关在哪个地牢里,却没想到穿过密林,是一片温泉庄子。   庄子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大门出入,易守难攻。   四周都是山林,层层叠叠,郁郁葱葱,不留神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凌承安确实是有备而来,连选的地方都如此讲究。   唐子嫣随着众人踏进去,入目的是小桥流水,假山楼阁,处处精美。   若非身后这些突厥人,她都要以为自己来的是哪个京中贵人小住的别院了。   看来凌承安不仅有一半定国的血脉,对定国的习惯也十分向往,这里每一处不精致,显然是定国工匠的绝妙手笔。   凌承安脚步一顿,回头看到唐子嫣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和赞叹,不由笑道:“这里历时四年才建成,每一处地方都是由我亲自点头的。我的母亲以前曾是京中的贵女,可惜家中受牵连,被流放到边疆。后来成了我父汗的妻子,虽说父汗为了她,屋内处处摆设都是按照定国贵人的家中标准而来的,到底还是不能解了她的相思之苦。”   他环顾一周,对这个庄子十分满意:“我想着有一天,必定叫我母亲风风光光地重新回到京中,然后住进这个我叫人建起的庄子里,俯视着定国被我们突厥人完全掌握在手中的一天。”   “这是不可能的事,”唐子嫣抿着唇,冷冷说道:“只要有将军在,突厥人就不可能如愿。”   凌承安摆摆手,示意周围愤怒的突厥人不要轻举妄动,轻轻笑道:“夫人说得极是,若是赵将军在,突厥人确实很难突破边疆的城门,光明正大地侵入定国的领土。”   “只是,如今赵将军身中剧毒,怕是危在旦夕。再就是,突厥人潜入到定国大后方的京中,若是能直接刺杀皇帝,定国群龙无首,夫人觉得突厥人真的不能如愿吗?”   在唐子嫣的印象中,突厥人都是有勇无谋的多。虽说骑射功夫了得,在计策上却占了下风。这也是如此多年来,突厥人彪悍善战,却一直被定国挡在门外的缘由。   可是如今,这种局面,是不是会被眼前这个突厥王子改变了?   定国贵女教导过的儿子,了解定国的一切,简直是了如指掌,实在叫人头疼。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凌承安显然做到了这一点,叫人防不胜防。   “吉人自有天相,将军绝不会有事的。”唐子嫣不知道是维持着自己的气势,还是在说服着自己,赵玄凌会没事的,因为他所期盼的孩子还没出生,怎舍得就此离开人世?   “或许吧,夫人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好。”凌承安依旧笑着,似是看着蝼蚁在垂死挣扎一样。   区区一个唐子嫣,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凌承安将她掳来,也是以防万一。   赵玄凌确实就像老天爷垂怜一样,总是能死里逃生。   他试过不少计策,谋划过不少陷阱,都没能叫赵玄凌掉进去,除去这个突厥最大的敌手。   即使是如今,花费了四年的功夫,才在皇宫中埋下的忍受,潜藏在湖底里,准备击杀新帝,都能叫赵玄凌有所防范,硬生生挡住了。   新帝没死,赵玄凌中了暗器上的奇毒,直到现在居然还活着。   不得不说,他实在挺大命的。   凌承安对赵玄凌这个对手极为欣赏,却也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可是若果赵玄凌死的太轻易了,倒叫棋逢敌手的他,失了些趣味。   凌承安微微垂下眼帘,赵玄凌双手沾上了无数突厥同胞的鲜血,只是一死,实在太便宜了他。   唐子嫣被安排在最里面的院落,凌承安说到做到,确实安排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来照顾她。   婆子是哑巴,丫鬟是聋子,一个说不出,一个听不见,每天只低着头来送饭送水,根本不说话。   偌大的院子里,就像只有唐子嫣一样,叫她坐立不安,因为担心赵玄凌而更加烦躁。   她伸手抚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想到有孩子陪着自己,这才渐渐平复了思绪。   不知道赵玄凌底下的人,能不能找到这个隐秘的地方?   在孩子出生前,能不能再回到赵玄凌的身边去?   唐子嫣胡思乱想着,就见凌承安缓缓而来。   今儿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翩翩公子郎,眉宇间尽是柔和,丝毫看不出这是个杀伐决断的突厥王子。   “听闻送来夫人跟前的吃食都退回去了,可是不对夫人的口味?夫人只管吩咐,让人做些喜欢的,不然夫人饿着不说,肚子里将军的孩子只怕也要饿着。我特意请夫人来做客,可不是要让夫人饿着肚子,没尽到地主之谊的。”   唐子嫣撇开脸,不说她担心赵玄凌吃不下,再就是这个笑面虎心里不知道谋划着什么,自己哪里敢碰他叫人送来的吃食?   她还没忘记,那个马车上的假太监看向自己肚子的眼神满是杀气,估计早就恨不得想要把孩子除掉,哪里还敢吃突厥人做的东西?   “要是夫人实在不放心,在院子旁边的小厨房亲自动手好了。”凌承安不介意给唐子嫣一点方便,要是这位赵夫人真的死了,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把人掳过来,就毫无意义,还白费心机了。   这是对付赵玄凌最大的王牌,他不是娜塔公主,从来都会三思而后行,甚至给自己安排几条后路,绝不容许失败。   父汗曾赞他有突厥人的英勇胆大,也有定国人的心思慎密。   所以可汗有七个儿子,最后却选了凌承安为下一任的继任人,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突厥也需要一个人才,带领他们突破如今的僵局。   凌承安,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   唐子嫣的脸色有些苍白,听到能够自己动手做吃食,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不用吃那些突厥人做的东西,不用担心里面放了不该放的,总算让她心安一些。   而且她也是一次试探,看看凌承安的底线在哪里。   看来自己对他有利用价值,不过少吃了几顿饭,就亲自过来,甚至爽快地妥协,就明白凌承安要利用她威胁赵玄凌,所以绝不会容许她死掉。   唐子嫣索性打发掉那个婆子和丫鬟,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自己动手做饭,感觉身子一天比一天笨拙,每夜睡下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念身边空荡的另一半,那个记忆中温暖的怀抱。   凌承安很能沉得住气,一直留在这个庄子里,没再有大动作。   显然一击不中,新帝有了防范,他接下来的动作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潜入的突厥人并不多,一个个都是最精锐的勇士,凌承安不能叫他们任何人随随便便都牺牲掉。这些是自己的心腹,又是最得力的棋子,废掉任何一个,都会叫他心疼好久。   皇宫被清扫了一遍,潜伏了许久的钉子一个个被拔除,宫里的消息便渐渐没那么清晰了。   最叫凌承安惊讶的是,赵玄凌居然挺了过来,依旧活着。   前来禀报的人,看着他忽然嘴角一扬,居然笑了,不由吃惊。   “思烟回来了吗?”   “回主子,是的。”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女子便袅袅前来,平凡无奇的面容,对凌承安恭敬地行礼。   在她身后,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白衣女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凌承安旁边的座椅上:“赛安哥哥这么久才接我出来,我对着那些秃驴早就厌烦了。”   白衣女子将斗笠一掀,露出一张娇媚的容貌来,却是娜塔公主。   她被软禁在庙中,每天听着那些和尚念经大钟,吃的又是粗茶淡饭,没有多少味道,简直苦不堪言。   凌承安安排自己打头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才能顺利潜入。   保证过会尽快接她出去,却拖拖拉拉到这个时候来,娜塔公主十分不满。   这个二王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突厥人的眼中,只要是强者,就算是有一半定国血脉又如何?   突厥崇尚强者,也愿意追随强者,所以娜塔公主的生母是第二大部落长老的女儿,她仍旧对凌承安另眼相看,甚至言听计从。   凌承安笑而不答,他是故意叫娜塔公主在寺庙里好好磨一磨急躁的性子。可惜那些经书和斋菜,仍旧没能叫她安分一些,不由有些失望。   这个妹妹骁勇善战,唯独有勇无谋,总喜欢把事情搞砸,他不得不磨磨娜塔公主的性子,免得以后坏事:“是你安排让思烟进了郡公府去,给赵夫人做了一点恶作剧?”   娜塔公主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认了,满不在乎道:“那个女人居然赢了我,又是用的旁门左道,我一点都不服,还让我丢了脸面,不教训一下怎可以?”   她见凌承安唇边的笑意淡了下来,知道他这是要生气的征兆,讨好地笑道:“不过是下一些莲子,吓一吓她罢了。若是没发觉,多吃一些,等生孩子的时候才发作,也不会坏了哥哥的大事。若是发现了,也得担惊受怕几天,在府里四处查探,像惊弓之鸟一样,岂不是有趣?”   不吓一吓唐子嫣,娜塔公主心里实在不痛快。   要是她身边人没发现就更好了,日积月累的,不要小看了那一颗颗的莲子,可是叫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生不出来,最后血崩而亡也是常有的事。   “这也是听母亲说的?”凌承安微微蹙起眉,他知道生母跟娜塔公主的关系不错,但是这种后宅的隐秘之事也告诉了她吗?   娜塔公主调皮地笑笑,嘀咕道:“你别怪母亲,是我缠着她告诉我的。”   定国的事,她也觉得好奇,从小就缠着凌承安的母亲告诉自己。   不管是京中的繁华,还是那些贵人后院的手段,都叫娜塔公主觉得极为有趣。   “要是有一天,我们得到了定国,哪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叫那些贵族笑话了?”   她从来都相信,突厥人忍辱负重,迟早有一天能够占领定国,将这个繁华的国家收在囊中!   凌承安知道生母寂寞,难免对这个小公主宠溺了一些,倒是有些事不该说的,都告诉了娜塔公主。   幸好这次没酿成大错,却也叫他有些不痛快。   思烟是自己好不容易从南疆找来的用毒高手,不该折损在这么一个小女孩的报复心上。   当时要不是思烟机灵,立刻就抽身而去,如今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早就给赵玄凌给处置了。   “妹妹,下不为例。”凌承安这样说,就是要将这件事一笔带过了。   娜塔公主连忙点头,保证道:“我下次再不敢了,一定听哥哥的话。”   她说完,又站起身道:“听说那位赵夫人就在这里?那我回来,一定要去拜访才是。”   “别做多余的事,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凌承安真担心娜塔公主一个不高兴,就把唐子嫣弄死了。   “放心吧,哥哥,我有分寸的。”娜塔公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唐子嫣已经落在凌承安的手里,只怕是生不如死,自己何必急着让她解脱?   不过亲眼看见唐子嫣痛苦的表情,也叫娜塔公主心里比骑快马还要痛快。   唐子嫣没想到,院子里会来客人,还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娜塔公主?”   她不是该在寺庙里软禁着,居然出现在这里?   也是,凌承安在皇宫都能潜伏人手,更何况是小小的庙宇?   “赵夫人似乎过得不错,自娱自乐,每天洗手羹汤?”娜塔公主自然知道唐子嫣不敢碰突厥人做的饭菜,宁愿自己来做,笨重的身体越来越不灵活,如今哪里有贵夫人的样子,简直与村妇无异,满身狼狈。   发髻随意梳起,没有任何的珠钗,身上的衣衫简单素净,站在厨房中,还戴着可笑的围裙,免得沾上油腥,看见这样的唐子嫣,娜塔公主实在心里畅快多了。   唐子嫣没理会她,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娜塔公主身后的那个黑衣丫鬟。   普通的容貌,掉在人堆里,必然发现不了。   但是府里曾经有个相貌平常的丫鬟,交代在甜羮里放莲子,所以她曾对院子里所有相貌平凡的丫鬟都特别注意。   这个丫鬟虽说容貌不突出,只是左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唐子嫣记得她院子里洒扫的一个普通丫鬟,眼角就有这么一个黑痣。   原来那么早之前,娜塔公主,又或是凌承安,就在郡公府里埋下了这么一个钉子?   见唐子嫣的视线落在思烟身上,娜塔公主也不忌讳,大方承认道:“是我叫她给夫人送一份小礼,可惜夫人没收下。”   若是没发现,唐子嫣不出几个月,就得死在产房里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娜塔公主也不例外。   就算她死了,娜塔公主也不能嫁给赵玄凌,到底也不让自己好过。   在生下孩子,就要一家三口一起过好日子的时候,如果唐子嫣死了,只怕是最大的遗憾,都要死不瞑目了。   唐子嫣继续低下头,没理会娜塔公主的挑衅。   如今她被囚禁,人在屋檐下,何必多费唇舌争执,自寻烦恼?   但是唐子嫣的沉默,却叫娜塔公主以为是对她的不屑,冷笑道:“夫人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将军没死,却也没派人来寻你。对男人来说,女人永远都排在第二位,为了他的君王,只怕是想要牺牲你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忍泪吟   闻言,唐子嫣没像娜塔公主想象那样,面上流露出绝望悲伤,反而楞了一下,嘴角一勾,居然笑了起来。   娜塔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恼怒地问道:“你笑什么!”   自己说了什么令人发笑的话,让唐子嫣竟然还笑的出来?   “我要多谢公主的大礼,解开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她瞥了娜塔公主身后的思烟一眼,又道:“也感谢公主,把赵将军的安慰告诉我。”   被困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突厥人把手,耳目闭塞,唐子嫣想要知道赵玄凌的事,简直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如今娜塔公主寥寥几句话,就叫她明白,赵玄凌中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再就是,宫中的事态已经被控制住,皇帝也已经没事了。   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说明凌承安谋划了四年,最后只伤了赵玄凌,却没达到预期中的结果。   娜塔公主一怔,皱起眉头。这种时候,唐子嫣竟然还仔细分析自己的话,好打探消息。   这个女人到底是太冷静理智,还是对赵玄凌的感情没想象中那么深?   听到自己可能被舍弃,可能没有人来拯救,依旧不慌不忙,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唐子嫣的心究竟有多冷硬,无动于衷,还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状况了?   娜塔公主盯着她,心里倒是有些改观,冷哼一声道:“没能看见夫人哭哭啼啼的脸,实在叫人遗憾。”   “很抱歉叫公主失望了,”唐子嫣盈盈一笑,想看她哭?就算哭了,又能解决什么事?   不过是发泄了一场,然后叫人看不起罢了。   一个突厥人快步前来,飞快地瞥了唐子嫣一眼,对娜塔公主道:“公主,二王子有请。”   娜塔公主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跟着大汉走了。   她们一走,院子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唐子嫣看着几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琢磨着应该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叫凌承安头疼了吧?   能给凌承安添堵的,会是谁?   凌承安一见娜塔公主进门,脸上面无表情。   娜塔公主很少见他毫无笑容的脸,知道肯定做了什么叫凌承安不痛快的事,不由惴惴不安:“哥哥,你叫我?”   “我让人送你出来,倒是太早了一点。”   凌承安这句话叫娜塔公主摸不着头脑,她都被软禁在庙里一个月来了,天天听着和尚念经,跟着他们吃斋菜,寝食难安的,这还算离开得早了吗?   “立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庄子。”   娜塔公主更是一愣,疑惑道:“我才来,怎么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她脸色也不由一变,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有尾巴跟在我后头,尾随而来。”   凌承安看了一眼,冷哼道:“妹妹还不至于那么蠢,不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   娜塔公主低下头,一脸懊恼。她只想着能离开寺庙,满心欢喜,一路跟撒欢儿的马匹一样赶到庄子和凌承安汇合,哪里会想到后面居然藏着小尾巴?   定国人果然像狐狸一样狡猾,她离开的时候没出来阻止,居然偷偷跟在后面,然后找出凌承安的秘密藏身之处!   娜塔公主想到自己误了凌承安的事,就十分不安,很快接过侍从的弓箭,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凌承安叫人拦住她,皱眉问道。   “我去杀了那些跟在后面的尾巴,别暴露了这个庄子,我们就不用离开了!”这个庄子是凌承安花费了四年才建起来的,就这样舍弃,便宜了那些定国人,娜塔公主怎么都不乐意。   凌承安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不过是小小的庄子而已,舍弃掉算什么。妹妹,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费心杀掉那些尾巴,该传出去的消息已经收不回来了。”   那些跟在后面的人哪里会那么蠢,傻傻的等着娜塔公主去杀,而不是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去?   如今宫中的皇帝和赵玄凌,只怕都得到了消息往这边赶来。   “立刻带上赵夫人,离开这个地方。”   凌承安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放弃这里。反正他准备的藏匿点,不只有这么一个庄子。   娜塔公主气愤地跺跺脚,率先闯到唐子嫣的院子,一手把她拽了出来:“跟我走!”   唐子嫣看她急急忙忙地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带走,不由奇怪:“公主这是怎么了?”   拍掉娜塔公主的手,她揉了揉被抓得发红的手腕。   娜塔公主懒得跟她说废话:“马上跟我离开。”   唐子嫣闻言,心里一跳,笑着试探道:“这附近都是山林,莫不是野兽闯入了,才让公主如此心急火燎地要离开此地?”   娜塔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夫人猜的不错,只是那些人不会有机会救回你了。”   她一怔,还没回过神来,思烟的身影就在跟前,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耳边还有娜塔公主渐渐变得遥远的声音:“幸好你来得及时,带上她,走!”   唐子嫣倒在了一个单薄的怀抱中,思烟扶着她,慢慢上了等候的马车。   她就像是一个木偶娃娃,感觉还在,却丝毫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脚,在思烟的口令下,慢慢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好。   唐子嫣躺在马车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被褥,旁边坐着思烟,牢牢盯紧她。   马车飞驶,渐渐离开了庄子。   她根本一动不能动,心里憋屈得要命。   娜塔公主骑着骏马落在后头,远远看见一大批人马闯入庄子,便不由皱眉:“那些定国人倒是来得够快。”   他们前脚才走,后脚就到了。   幸好凌承安带着众人走得快,才没叫定国人得逞。   “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赵夫人走,你带着几个侍卫走另外一边,到时候在这个地方集合。”   凌承安说完,抬手叫几个心腹侍卫跟着娜塔公主走向北边,又分出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向东边,而他们一行人则想西边走去。   如此障眼法,一时之间能叫他们赢得时间离开!   “殿下,姓赵的也来了!”   凌承安一听,不由皱眉。   有赵玄凌在,他们的障眼法恐怕要大打折扣。   这个男人身重剧毒没死就算了,如今还活蹦乱跳出来捉拿他们吗?   果不其然,障眼法没拖延半日,赵玄凌带着人就快追上来了。   “殿下,前面是断头路!”   前方的探子来禀,凌承安再次皱眉,他居然中计了!   赵玄凌派人来追,根本就是诱导自己一行人走到这个断头路来!   “快,看附近可有别的出路!”   凌承安就不信,今儿会交待在这里!   确实有另外一条小路,却有人埋伏着。   赵玄凌是打定主意,要逼自己走断头路了。   “殿下,让我们杀回去,总比被赶上绝路要好!”有突厥人不甘心了,手拿弯刀就要杀个回马枪。   凌承安这时候居然笑了笑:“不必着急,老天爷帮着我们,绝不会如了赵玄凌的意!”   “将军,”江元镇从背后都能看见赵玄凌的衣衫渗透出血迹来,不由劝道:“兄弟们已经把对方逼上断头路了,再过不久,就能把嫂子救回来。”   他见赵玄凌脸色苍白,听到唐子嫣的消息后,依旧马不停蹄地从皇宫赶过来,想到太医叮嘱过,赵玄凌体内的毒素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还没有完全清掉,就觉得头疼了。   江元镇见劝不住,只能由着他去了。   向兄弟们做了个手势,众人会意,向断头路的方向包围上去。   “突厥的二王子为人狡诈,多次交手,都被他逃脱了,你们要万分小心。”赵玄凌自从遇到刺客后,就觉得心神不宁。皇上没事,但是府中却传来消息,唐子嫣被人掳走了。   那些人借用他中毒的消息,把唐子嫣骗走。   路上还抛下了翠竹,身受重伤,昏迷了几天后才勉强清醒过来,向赵玄凌指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追寻了几天,一无所获。   幸好江元镇当初软禁娜塔公主的时候留了个心,在寺庙附近安排了两个钉子盯着。   果不其然,唐子嫣这边被掳走,那边娜塔公主就闯出重围逃走了。   没让他们惊动了娜塔公主,才跟在后头找到了突厥人藏身的庄子。   “老大,已经找到了嫂子的消息,你先歇息一会,其他事交给兄弟们来办就好!”   赵玄凌的伤势,其实看起来比实际上还要严重。   那些暗器里带着剧毒不说,刺客太多,武功又是高深,御林军根本抵御不了   赵玄凌几乎是挡在皇帝身前,一人对上十个刺客,怎可能不受伤?   一道刀伤从右肩膀一直蔓延到后腰,若非江元镇赶到,只怕赵玄凌就要交代在皇宫里了!   如此凶险的伤痕,好不容易叫太医妙手回春缓过来了,如今一直赶路,刀伤只怕裂开了。   他看见赵玄凌缓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最后一颗药丸。   这是离宫的时候,太医给赵玄凌的,说是能镇痛。   可是只能用三颗,多了对他身体有害。   这已经是第三颗了,可见从皇宫赶来的这条路上,赵玄凌忍耐了多大的痛楚,才能稳稳地骑在马背上一直赶路!   “无碍的,”赵玄凌醒来,听说唐子嫣被掳,只觉得心里一股熊熊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烧尽。   能针对他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不用想,如此憎恨自己的,必然是突厥人!   突厥人不直接冲着他来就算了,居然还牵扯上唐子嫣,叫赵玄凌怎能不怒!   而且留在府里保护唐子嫣的小子,居然被人三言两语就骗到了,没劝住唐子嫣就算了,跟在后面居然也会被阻拦跟丢了!   但是赵玄凌也明白,那种时候,谁也劝不住唐子嫣。   突厥人就是抓住这个软肋,叫唐子嫣和小子们都不敢不信,顺利把人掳走了。   那些小子跟在后头不到一会就发现不对劲了,马车去的根本不是皇宫的方向。   正要上前将马车停下,就有五六个骑着骏马的黑衣人来阻拦。一个个虎背熊腰,武艺高超,尤其骑术了得,小子们跟他们缠斗了一阵,根本脱不了身。   等收到消息的江元镇赶来的时候,载着唐子嫣的马车根本不知所踪了!   他们只找到已经奄奄一息的翠竹,以及被人清理过的车辙痕迹!   如此慎密的心思,一定早有预谋。   赵玄凌一琢磨,就猜测是凌承安所为。   突厥人一个个胆大妄为,有勇无谋,哪里会用在这点小心思上!   果不其然,赵玄凌策马而行,很快就能看见断头路上的凌承安。   他并非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黑衣丫鬟。丫鬟面容平常,一手稳稳扶着唐子嫣。   唐子嫣迷蒙着双眼,看见他的时候微微一亮,仿佛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过来,被那丫鬟用一根银针刺入肩膀,再次像是沉入梦中一样,再没了反应。   赵玄凌看着唐子嫣大腹便便,就像木偶一样被身边的黑衣丫鬟摆布,袖子中的手握成拳头,恨不得把凌承安和那丫鬟撕得粉碎。   迎上他满含怒意的视线,凌承安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一别多日,将军别来无恙?”   “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赵玄凌压下怒意,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扬声问道。   “为劝将军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凌承安侧过身,让他看见了断头路的后面,居然是一处山崖。   他们三人正站在山边,底下雾霭迷蒙,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深。   赵玄凌心下一紧,停住了脚步。   健壮,凌承安挑眉道:“将军有两个选择,一是放我们离开,二是我带着赵夫人从这里跳下去。既然活不了,我也不介意带上一个垫背的。”   “卑鄙无耻!”江元镇破口大骂,这个突厥王子要死居然还想带着大嫂一起死吗?真是做梦!   “殿下将会是下一任的可汗,为了区区一个我,却要先行赴死吗?”   赵玄凌背在身后的手握紧,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凉凉地开口问道:“若是殿下死了,可汗底下几个儿子,你的几个兄弟,怕是要载歌载舞来庆祝了。”   凌承安死了,可汗的位置不就是其他兄弟的?   要不是突厥的可汗偏心,宠爱凌承安的生母,又如何有这般高的地位,成为继承人?   就算突厥人再怎么不注重血脉,再怎么兄弟有爱,在利益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将军不必用激将法,突厥强者为王,那些兄弟不如我,这是不争的事实。”凌承安的乌发被崖下的凉风吹起,散落在肩头,他毫不在意:“将军的意思,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宁愿叫我死了,让突厥不再强大,宁愿牺牲赵夫人,也不愿意放虎归山?”   赵玄凌抿着唇,并没有搭话。   凌承安显然不打算让他一直僵持着,拖延时间,环顾一周,冷笑道:“定国皇帝必然是叫将军你把我活捉回去,毕竟我死了,就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了,我说的对吗?”   活着的突厥二王子,才能作为人质,威胁可汗再不敢染指定国。   “但是有这位赵夫人在,所以将军打算抗旨不尊了?还是说这些御林军没上过战场,看见突厥人就成了软脚虾,吓得不敢动了?”   “口出狂言,竟敢侮辱我等——”一个年轻的御林军按耐不住,气红了眼提刀冲向了两人。   “不——”   赵玄凌大喊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经太迟了。   凌承安嘴角一弯,飞快地抓住唐子嫣,转身就跳了下去,黑衣丫鬟也尾随其后。   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崖下的雾霾之中。   赵玄凌双眼变得赤红,冲到悬崖边就要跟着跳下去……   第一百五十章夜如年   “嫣儿——”赵玄凌扑到悬崖边,看见底下烟雾袅袅,哪里还有三人的身影?   他赤红着眼,不顾身上因为动作太大扯开了伤口血淋淋的,回头大喊:“马上准备绳索!”   “老大!”江元镇尾随在后,他刚才真担心赵玄凌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幸好,最后一刻,赵玄凌还是冷静下来了。   要不然毫无准备地跳下去,不知道崖下的深浅,那是非死即伤!   谁知道狡猾的凌承安会在下面准备了什么样的陷阱等着将军?   总算,江元镇松了口气。   底下的小子很快把绳索送来了,起初那个冲动的御林军面红耳赤,要不是自己鲁莽,也不会逼得凌承安带着将军夫人跳下悬崖,完全是他的错。   他想要将功补过,看着绳索被绑在一棵不远处的老树上,赵玄凌正打算把另外一头缠在自己的腰上,立刻上前道:“将军,请让我来!”   赵玄凌没有看他,径直把绳索在腰上打结,江元镇却看不过眼,劝道:“将军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再胡来,没救起大嫂,将军就要支持不住了。”   闻言,赵玄凌的双臂一顿,确实感觉到身体开始力不从心了。   他原本就中了剧毒,又受了重伤,从皇宫快马加鞭地赶来已经是勉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确实就像江元镇说的一样,或许还没救起唐子嫣,自己就支持不下去了,反倒事倍功半。   见赵玄凌动摇了,江元镇一把将绳索递给御林军,又叫人再绑上一根绳索自己缠上:“老大,你不放心,我也跟着下去看看!”   赵玄凌看江元镇亲自下去,这才放心地点头了。   江元镇知道时间紧迫,也没多说,带着那个御林军就从悬崖边慢慢下去。   烟雾弥漫,他看不清三丈外,手里紧紧握着刀剑,身上也穿着厚厚的盔甲,打醒十二分精神。   跟突厥人对战的时候,凌承安每次的毒计都叫兄弟们牺牲了不少,今儿若是能活捉他,自己必定要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皇上说了要活捉凌承安,只要剩下一口气,就不算抗旨不遵!   御林军也是绷着神经,忽然听见江元镇小声问他:“你叫什么。”   “江二郎,在家排行第二。”   江元镇笑了:“我们挺有缘分,还有同宗。”   他们也没多闲谈,江元镇到底让二郎放轻松了一点,别还没找到人,自己就吓得不轻了。   绳索一直放到最后,两人都没能看见人影。   江元镇想到还在上面担心的赵玄凌,到底咬咬牙说:“我们再下去一点。”   二郎诧异道:“绳索不够长了,副将要怎么做?”   “不够长,只能这样了。”江元镇解开绳索,飞快地缠在手上,沿着石壁忽然松开手跃下,手里的长剑狠狠刺入石壁中,发出刺耳声音。   石壁坚硬,长剑刺入得很浅,松动了一些,二郎惊得连呼吸都忘了,直等到那柄长剑终于停下来,稳住了江元镇的身影,他才算松了口气。   副将实在太乱来了,要是刺不中,岂不是要直接摔下石壁去?   江元镇也擦了把冷汗,幸好自己运气还不错。   他沿着石壁勉强攀到一棵歪脖子松树上,低头一看,隐约能看见下面的树冠。   看来离地面并不远,难怪凌承安敢跳下来。   江元镇再咬咬牙,冲着树冠一跃而下,被树枝卡着,浑身伤痕,好歹是落在地面上了。   他这才发现,树冠之间挂着三四张大网,但是每一张中间都破了一个洞。   见状,江元镇不由冷笑。   凌承安果然早有准备,叫人预先布置好大网,临走前又狠狠戳穿了,叫上面跟着跳下来的人也落不得好,还真是心思歹毒,又胆大心细!   地上却有一摊子血迹,浓稠的鲜血还没完全干涸,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最叫江元镇心惊胆战的是,血迹旁边的灌木丛挂着一点布条,分明是唐子嫣身上的衣裙勾下来的。   他拿起布条,犹豫再三,还是扔下了。   江元镇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雾霭,根本看不清,谁知道凌承安会不会在前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自己?   暂时,他也只能先回去了。   下来容易,上去难,江元镇费了好大的劲才回到了崖上,对焦急的赵玄凌道:“底下布置了四张大网,凌承安早有准备,大嫂肯定没事,老大可以放心。”   赵玄凌缓缓点头,脸色已经极为苍白了。重新包扎的伤口又重新渗出鲜血来,叫人触目惊心。   “追——”   “不要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看他翻身上马,准备循着崖下附近的小路一点点搜寻,不找到唐子嫣就不停下来,江元镇只能狠狠心,趁赵玄凌不防备,用手刀击中他的后颈,扶住了晕倒了赵玄凌。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兵分两路去追!”   二郎呆呆地问:“副将,那将军怎么办?”   江元镇皱眉呵斥:“还能怎么办,他的伤口再这么流着血,没找到大嫂就要变成死人了!”   青墨看见他动手打晕赵玄凌,也十分不满,低头咬住江元镇的衣领胡乱撕扯。   见状,江元镇实在哭笑不得,讨好地笑着解释道:“你看看大哥快要晕倒了,不让他休息,就得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的小祖宗,你就绕了我吧!”   青墨听着他的解释,又看了看面色发白的赵玄凌,勉强原谅了江元镇,到底还是在他脸上狠狠喷了一口气。   江元镇抹了把脸,苦笑着扶起赵玄凌趴在青墨的马背上,送往最近的医馆去了。   二郎带着人兵分两路,一边追查凌承安的踪迹,一边去找娜塔公主。   两人分头走,必然要汇合。只要找到娜塔公主,就等于是找到了凌承安和唐子嫣。   可是这次娜塔公主聪明了,得了一次教训,变得小心翼翼,几次要追上,又被对方用障眼法甩掉,叫二郎十分焦急。   再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找回唐子嫣?   赵玄凌从医馆醒来,趴在床褥上,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虽然上了药,到底还是撕扯开了几次,估计比之前更严重了。   江元镇也松了口气,幸好送来得及时,要不然将军只怕凶多吉少。   郎中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吓了一大跳。把珍藏的好药都拿出来了,这才没叫赵玄凌发起热来。   “老大,又叫娜塔公主逃脱了。”   他也十分懊恼,那几个小子居然没能跟上娜塔公主,被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甩掉,真是丢人!   赵玄凌倒是觉得娜塔公主身边必然有凌承安的幕僚指点着,要不然不可能一再避开了追兵。   既然追不上,那就只能围堵了:“查一查附近三四年内被买下的庄子,修缮必须精细,又是较为僻静的地方。”   江元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依照凌承安的性子,住的用的吃的必然是最好的,光看那个温泉庄子的修缮就能知道,对住的地方更是用心到完美的地步。   那么他其他的落脚处,必然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将军,我马上去办!”江元镇摩拳擦掌,就不信凌承安能逃得了!   凌承安从高处落下,跌在大网中,这才落下了心头大石。   他虽然早有布置,算是给自己最后的退路,但终究是一着险棋,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幸好,天助他也,没出什么差错。   凌承安一跃而下,用剑刺穿了大网,不叫别人能用上,就看见另外一边大网的思烟也是同样如此:“赵夫人呢?”   他们两人平安无事,唐子嫣怎么不见了?   等他带着思烟找到唐子嫣,她正躺在不远处的河边。   周围有破碎的树枝落下,显然唐子嫣从上面掉下来,没落在大网里,幸好有密密的树冠挡着,缓冲了一下,才没叫她当场毙命。   凌承安暗叹她运气太差,示意思烟看看。   思烟蹲下,两指搭上唐子嫣的手腕,若有所思道:“殿下,赵夫人并无大碍,胎息也还稳,不过似乎伤着了额头。”   凌承安这才看见唐子嫣湿透的鬓角旁边,又一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   “算她大命,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没事。简单处理了,此地不宜久留。”   思烟答应了一声,很快从怀里拿出常备的伤药,给唐子嫣简单包扎好,半搂着她扛起来。   凌承安扶着唐子嫣的手臂,皱眉道:“走——”   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简直是一个包袱。   没走多久,凌承安就不耐烦了,直接打横抱起唐子嫣:“这附近有多少个庄子?”   “三个,一个最近,就在三里外,其余两个,最远的足足有十里外。”思烟回想了一下,立刻答道。   还以为凌承安会选最近的庄子,也是跟娜塔公主汇合的地方,他却笑道:“去十里外的庄子,休整一天,我们再走。”   凌承安从不怀疑赵玄凌的能力,必然会跟着娜塔公主,好捕捉到自己的踪迹。   但是他又如何会叫赵玄凌那么简单捉住?   思烟有些诧异,原来凌承安说要跟娜塔公主汇合的话是假的?   不过是哄着娜塔公主做诱饵,引开赵玄凌一行人?   凌承安没有否认这一点,谁叫娜塔公主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该得一点教训了。   再说娜塔公主身边还有自己的幕僚在,赵玄凌等人一时半刻还拿她没办法。   只是赵玄凌是个疯子,底下的人也是如此,没追上娜塔公主,不吃不睡也绝不善罢甘休!   第一百五十一章眉峰碧   娜塔公主真是快要疯了,平日光鲜漂亮的衣裙都沾满了泥尘,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哪里有平日的干净漂亮。她抹了把脸,手上也是灰的,不由气得想骂人。   赵玄凌的手下果然都是疯子,紧追不舍,叫他们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每次匆匆忙忙想要歇口气,才吃了点干粮喝了口水,就听到探子来禀,赵玄凌的人又追上来了。   娜塔公主几乎一整天都在马背上过的,就算是习惯如此,也要被逼疯了。   “究竟怎样才能甩开他们?”她想要跟凌承安汇合都不敢,免得又给他添麻烦,把那些尾巴都带上!可是怎么都甩不掉,叫自己一直带着人在附近兜圈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幕僚也苦着脸无可奈何,想尽办法,都能叫赵玄凌的人识破,根本就甩不掉!   突厥人习惯在马背上吃睡,赵玄凌的人却不吃不喝不睡地跟上,简直不要命了!   设下陷阱?很快别一一击破,马上就追过来了。   用遮眼法,兵分领路,又叫人在马尾绑上枝叶,落在地上制造滚滚尘埃,不到半日就被看穿了。   声东击西?他们索性三面包围过来,吓得幕僚也不敢再分路走,免得被逐个击破。   他抹了把脸,身上的干粮耗得差不多了,再不去庄子,甩不掉那些人就算了,自己就得先饿死了!   “公主,为今之计,只能去庄子求救了。”   “不行!”娜塔公主断然拒绝,若是去庄子,岂不是又叫定国人再发现突厥的据点?   这些据点都是凌承安一手一脚建起来的,暴露一个少一个,不是白费了心血?   娜塔公主环顾四周,他们站的位置地势高,远远能看见一片城镇围绕在山林里。她指着最高的那座庄子,低声道:“我们去那里!”   幕僚一看,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又在最高峰,只有一条小路上去。   或许是哪个贵人的庄子,建在那么高的地方,必然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众人快马加鞭上了庄子,后面尾随的小子立刻飞鸽传书,江元镇就收到消息了。   “老大,娜塔公主一行人终于停下来了,但是停留的地方,并非凌承安的手笔。”他不由皱眉,那处庄子在山上,显然是哪个贵人纳凉用的,极为华美,一看就不像是凌承安的品味,压根就是暴发户,金灿灿的,也不怕贼惦记。   赵玄凌依旧趴在床褥上,免得再次撕扯到伤口:“她是不想暴露凌承安的庄子,就算生擒,从嘴里也撬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熟悉娜塔公主的性子,倔得像头牛,越是步步逼近,越是不会妥协。   “叫小子们都打醒精神,做一场好戏给她瞧瞧吧。”   说完,赵玄凌就闭上了眼,他需要好好的养精蓄锐,才能救出唐子嫣。   江元镇不愧是他的副手和心腹,三言两语就明白了赵玄凌的意思,咧嘴一笑:“老大放心,说到做戏,那些小子们最擅长了!”   他转身写下几个字绑在白鸽上放走,犹豫了一会,还是另外写了一张简单的信笺叫人送回去给胡桃儿,免得她在家里替自己担心。   娜塔公主被围困在庄子里,里面吃穿什么的都齐全,显然是时常小住的别院。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裙,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幕僚也洗了洗,好歹终于没那么狼狈了。   外面有突厥士兵把手着,赵玄凌的人暂时也没动静,估计在等着那位将军的命令。   幕僚不敢睡,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例行禀报:“大人,没有动静。他们退到山脚,又部分人似乎匆匆离开了。”   他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把人叫了进来:“你赶紧说说,离开了多少人?”   探子低头,琢磨道:“估摸跟来的有三四十人,只余下十来人在山脚守着!”   “坏了!”幕僚闻言,大惊失色,径直去找娜塔公主:“公主,定国人撤走了大半。”   “这不是好事,他们终于知道这里易守难攻,索性放弃了?”娜塔公主给他们步步逼近,早就不耐烦了,听说那些人撤走了,到底松了口气。   幕僚却没她想得那么乐观,低声提醒道:“公主,赵将军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放弃,唯一的缘由,怕是他们找到了二殿下的庄子,又或者是寻到了殿下的行迹!”   娜塔公主一听,也不由变了脸色。   她站起来,来回踱步。说不准真是赵玄凌找到了凌承安的行踪,才会叫人从自己这边撤离。   反正跟着自己,不过是为了找到凌承安,好救走唐子嫣!   “叫外面的人留几个,我们悄悄从后面的小路跟过去。”   幕僚也只是猜测,却也不得不慎重:“公主,或许这其中有诈。”   “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不能冒险。”娜塔公主眯起眼,出发前父汗特地叮嘱过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凌承安马首是瞻,决不能叫他有半点差池,因为他将会是突厥壮大的关键!   幕僚一脸凝重地点头,也明白凌承安的安危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一行人悄悄从小路下来,却没能跟上赵玄凌的人。   娜塔公主咬咬牙,索性直奔庄子去了。   她以为做的隐秘,其实那些小子早就跟在娜塔公主的后头,偷偷放回了消息。   江元镇展开白鸽刚送来的信笺笑了:“老大猜得不错,突厥人重视凌承安,娜塔公主亦然,二话不说就直奔庄子去了。”   只是他看完,笑容淡了一些:“可惜凌承安没在庄子上,小子们跟着娜塔公主跑了两个庄子,都一无所获。”   附近突厥人设下的密庄已经盘查过一遍,疑似的地方都去过了,根本没有凌承安的踪迹。   赵玄凌也是皱眉,琢磨道:“凌承安此人心思慎密,或许猜到我们跟在娜塔公主身后,所以直接避开去了。”   江元镇接过他的话头,若有所思道:“娜塔公主或许就是凌承安放出来的一个诱饵,转移我们的视线。那么只要娜塔公主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绝不会去的。”   他一拍脑袋,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突厥二王子会反其道而行?   想到这里,江元镇不由一阵懊恼。   赵玄凌也想到了:“立刻叫他们向相反的方向去排查,动作要快。”   再慢一点,就要叫凌承安带着唐子嫣跑了!   江元镇看着赵玄凌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叫来两个小子盯着老大,决定亲自出马。   有他在,经验老道,很快就刷选出几个可疑的地方。   等江元镇带着人偷偷潜入,终于发现其中一个十里外的庄子有人住过的痕迹,屋子又极为附和凌承安的口味。外面看着平常,墙壁斑驳,里面却修缮得甚为精致。   桌上的青瓷茶具还随意摆放着,上面两个杯子里的冷茶还没倒掉,像是特意留下来嘲笑江元镇又慢了一步。   他狠狠扫掉桌上的茶具,又瞥见榻上一小片干涸的血迹,不由面色凝重。   显然几人当中有一个伤着了,桌上只有两个杯子,证明那个人不但伤了,还严重得不能坐着喝茶。   若是唐子嫣醒着,哪里会若无其事跟凌承安品茗?   屋内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干干净净,又整整齐齐。   床榻上只有一个人睡下的痕迹,旁边的软榻跟前有一张矮凳。   看样子凌承安在这里歇息了一夜,软榻上的必然是唐子嫣,跟前照顾她的是那个会用毒的丫鬟。   江元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受伤不能动弹的人很可能就是唐子嫣!   他看出来了,跟随的小子们也猜出了几分,忍不住面面相觑,眼底都流露出对将军夫人的担忧。   “副将,夫人她……”   “这事先别告诉将军,免得他又要擅自过来,不肯好好养伤。”江元镇打断了他的话,双眉皱紧:“他们跑不远的,夫人会没事的。”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那些小子听,还是安慰自己的。   江元镇揉揉额角,打醒精神查看了四周:“从马厩里看,应该有四匹骏马。马蹄印走的两个方向,痕迹相差无几……”   要么凌承安还有另外两个手下跟着,就是在马背上绑了重物,走相反的方向迷惑他们。   凌承安不可能放弃帮手,那么只会是后者。   江元镇恶狠狠地道:“追上!我就不信,凌承安还有三头六臂,真能甩掉我们!”   凌承安看着思烟马背上驮着的唐子嫣,也是头疼。   唐子嫣发热了,满脸酡红,依旧不省人事,带着她上路简直就是个累赘!   可是这张能威胁赵玄凌唯一的王牌,凌承安费尽心思才拿捏在手里,哪里舍得扔掉,只能想方设法地留在身边。   思烟伸手覆上唐子嫣的额头,低声道:“殿下,奴婢已经喂了药,看样子天黑前她就能退烧。”   “很好,”凌承安冷笑,只要退了高热,唐子嫣就死不了!   只要她不死,一切都好办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唤春愁   凌承安辗转了半个月,每个落脚点只呆一两天,小心谨慎,又要苦苦思索去路,硬是累得瘦了一圈。   赵玄凌的人紧追不舍,很多次都是堪堪擦肩而过,险些被识破抓到。   他揉了揉额角,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皱起眉头。   这里是凌承安小心留着的一个地方,除了思烟,连娜塔公主都不知道。   说是院子,却没有任何一个门。   说不是院子,却又是一进一出。   周围前后挨着两个府邸,这个小院子既不属于前面,也不属于后面。   不管从哪个府邸看,都无法看出来。   只有站在围墙上仔细看了,才会发现这个专门开辟出来的院子。   无论赵玄凌的人怎么搜查,都查不到这里,凌承安也终于可以松口气,静下来歇息一下了。   说真的,被疯了一样的赵玄凌手下一路追过来,即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比起机智,赵玄凌的人不缺,但是比起意志和精力,那些人就像不知疲倦一样。   在沙场上也是如此,要不然骁勇善战的突厥人怎么可能会输?   他们像是不要命一样前仆后继,叫人实在招架不住。   凌承安瞥了眼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唐子嫣,狠狠皱眉。   思烟已经守着好几天了,高热已经退下,就是不醒来,说是可能摔下来的时候弄伤了额头,里面或许有了淤血。   他忍不住有些烦躁不安,刺杀皇帝失败了,又被赵玄凌穷追猛打。   娜塔公主已经完全被赵玄凌的手下牢牢盯住了,自己却还不知道,一路四处寻找凌承安的踪迹,简直是猪脑袋。跟在身边的幕僚也是吃干饭的,难道就不知道被利用了吗?   不过也是,凌承安来定国,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如今不见踪影,难怪娜塔公主和幕僚们都这般忧心忡忡,六神无主。   他端着茶盏,看着里面的茶叶。   守在这里,就算院子里储存了不少的吃度,却是存放的时间久了。因为匆忙收拾的,也没什么精品,就连茶叶,也只有最普通的碧螺春。   即便是今年的新茶,因为没仔细放好,喝着总失了那么点味儿,叫凌承安只喝了一口,便再也喝不下去了。   思烟一手毒术和医术都是极好的,但是泡茶这种精细的活计就差多了。茶水太热,泡的时间太长,好好的茶叶也给糟蹋了,碧螺春的香味一点都没出来。   凌承安放下茶盏,忽然听见一阵轻响,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迷蒙的双眼。   他惊讶地挑眉,唐子嫣居然醒过来了?   凌承安还以为,这个赵夫人或许一直都不会醒来。   就算没有醒来也好,不会挣扎,不会吵闹,不会耍花样,安安静静的,也不叫赵玄凌的人发现,两人走动也更方便一些。   如今醒了,只怕少不得一顿安抚,免得叫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不等凌承安开口,便发现唐子嫣有些不妥来。   她先是一脸迷茫地看了眼凌承安,又低头盯着自己,望见高高隆起的小腹,似乎吓了一跳,满眼慌乱。   凌承安眼皮一跳,叫了思烟进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思烟把脉后,又低声唤了唐子嫣几句,身后用银针刺下,叫她又重新昏睡了过去:“殿下,这位赵夫人可能伤着的脑袋,暂时记不清事情了。”   闻言,凌承安心下一跳,脸上带着一些笑来:“记不清了?暂时的,还是一直都是如此?”   思烟摇头,也没有把握:“奴婢也不知道,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了。”   “很好,真是太好了。”凌承安上前,坐在床榻上,盯着昏睡的唐子嫣,嘴角一弯:“那么,思烟你记住,这里再没有赵夫人了。”   思烟一听,瞥了唐子嫣一眼,低头应下了。   凌承安也没想到,老天爷在他处于两难困境的时候,居然送了这么一个大礼来,真是夜里睡着都要笑醒了。   第二天唐子嫣醒来的时候,又看见一个清俊的年轻男子坐在桌前,不由疑惑道:“你是谁?”   凌承安抬头,温柔地看了过来:“娘子醒了?怎么连为夫都不认得了?”   “你是我的夫君?”唐子嫣盯着自己的肚子,昨天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自己的小腹高高隆起,就算再笨也明白她是怀了身孕。   只有成亲了,才可能怀上孩子。   她看了眼肚子,又看了眼凌承安,总觉得有种陌生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   “我们坐马车回乡探亲,不想车子坏了,你摔了下来,刚好磕在石头上,已经昏睡好几天了。”凌承安换上一脸的忧心,又关切地问道:“如今娘子感觉如何了,哪里还觉得疼吗?”   唐子嫣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缠着一圈白布,隐约有药香飘来。轻轻一摁,还有些生疼,她不由皱了皱眉。从马车上摔下来吗?为何对面自称夫君的人,却是毫发无伤?   “马车怎么会突然坏了?夫君……没事吗?”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凌承安暗叹,即使是这种时候,这位赵夫人还是如此聪明,一下子就捏住了重点,警惕心还十分重。   他的笑容更柔和了,解释道:“马夫不尽心,又急着赶路。天雨路滑,马车的轮子裂开了,车厢倾斜,夫人便摔了出去,幸好孩子没事。”   唐子嫣伸手抚了抚小腹,听说孩子没事,不知道为何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仿佛对比夫君,这个孩子要更重要一些:“夫君没事就好。”   她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只能遥遥看见围墙,又问道:“我们这是在客栈,还是家里?”   “这是朋友住的地方,娘子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不好继续赶路,便在这里歇一歇脚,等娘子好一些了,我们再离开。”凌承安简单解释完,拍拍手,思烟便送上一碗汤药:“来,先把汤药喝了,再好好吃些东西养养身子,娘子也有好几天滴米不沾了。”   闻着药味,唐子嫣捂着嘴便难受起来,挥挥手叫思烟把汤药拿走。   “我不要喝药,倒掉!”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满是抗拒,凌承安皱了皱眉头,见唐子嫣一副防备的样子,有些担心弄巧成拙。   原本想着喝药更稳妥一些,谁知道唐子嫣忘记以前的事,是暂时的,还是一直想不起?   要是想不起还好,就怕突然想起来,就要坏事了。   “没事的,是补身子的药,不会伤了孩子。”   唐子嫣还是摇头,凌承安只好作罢:“既然娘子不愿意,那就拿走吧。”   反正有思烟在,一时半会不叫唐子嫣翻出什么风浪来。   见丫鬟把汤药拿走了,唐子嫣才感觉舒服了一些,她扶着肚子坐起身,看了眼凌承安,歉意道:“我知道夫君是为了我好,但是那药我闻着太难受了……”   “没什么,娘子不喜欢,那就不喝了。”凌承安想了想,又道:“你好好歇着,回头我们再赶路。”   唐子嫣听话地点点头,再次躺下,只是额头隐隐作痛,似乎有些片段在脑海中飘过,却看不真切。想仔细回想起来,又觉得疼痛欲裂,只能作罢。   她不清楚这是哪里,也不清楚自己是谁,更不清楚那个看着陌生的夫君是不是枕边人。   唐子嫣扶着脑袋,似乎觉得身边该有一个人温柔地搂着自己,生怕伤到她的肚子,喜欢从身后搂住她。   抬起头,她看见的,只有凌承安离开的身影。   毫不犹豫的,没有半点怜惜。   唐子嫣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不是这个人,不是这个男人,但又会是谁?   她害怕地抱进被子,惶惶然地不敢再睡。   肚皮一疼,孩子在踢着自己,这种熟悉的感觉,叫唐子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孩子这是在担心她吗?   自己这个娘亲真不称职,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担忧她了。   唐子嫣几次旁敲侧击,都没能从思烟嘴里敲出什么来。只知道自己排行第三,是唐家的姑娘。但是唐家是做什么的,自己又是何时嫁人的,丫鬟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只说是最近才伺候她的。   她心里存了疑,等身体好些了,便跟凌承安道:“夫君,我已经感觉好些了,什么时候开始赶路?”   “不着急,”凌承安看着乖巧听话的唐子嫣,和之前张牙舞爪的她不一样。   是不是在赵玄凌面前的她,也是如此贤惠可爱?   凌承安嘴角一勾,想到唐子嫣在他面前温柔小意的模样,若是叫赵玄凌看见了,会不会嫉妒恼恨?   “老爷,”思烟忽然进来,对凌承安使了一个眼色。   即使不说,凌承安也能明白,赵玄凌的人又追上来了,他们不得不立刻离开这个安身之处。   唐子嫣不明白,明明刚才还说休整几天,忽然间又说要走了。   可是凌承安是老爷,她不能不听,便沉默地被思烟扶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街道,唐子嫣忍不住撩起帘子的一角:“今天的人为何这般多?”   车外人山人海,一个个喜气洋洋,街道的两边摆满了摊子,小贩大声吆喝着,甚为热闹。   “今儿是庙会,确实很热闹。”思烟垂下眼帘,这边说着,马车已经离开了人潮,准备上官道了。   唐子嫣不经意间望见人群的深处,一队人马正艰难地想要穿过。   领头的人高大威猛,一双黑色的眸子冷若冰霜,浑身气势不凡,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就被思烟劝着放下了帘子。   赵玄凌抬起头,隐约瞥见一个熟悉的侧脸一闪而过,就被帘子遮住了身影。   他一怔,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推开人群穿了过去,可是哪里还再有马车的影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更漏子   唐子嫣抚着额头,离开庙会的城镇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无意中看见那个领头的高大男人,那张脸却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记忆深刻。   明明只看过一眼,为何记得那么清楚呢?   她仿佛还记得那人黑色的衣衫,领口用银线绣着的纹路。   一双眼睛黑如点墨,冷若冰霜,却叫人一点都不害怕,反倒被他看着,只觉得心安。   “夫人,”思烟守在一旁,瞥见心不在焉的唐子嫣,微微眯起眼:“是时辰用饭了。”   “夫君又不回来吗?”唐子嫣回过神来,看着思烟摆饭,便低声问道。   收起来,凌承安已经好几天没陪她用饭了。   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   说是陪着自己回乡探亲,可是一路上走得急,哪里像是探亲,倒像是逃难来着。   想到这里,唐子嫣抓住木椅的扶手,看向思烟:“你说说,夫君到底在忙些什么?”   思烟低下头:“奴婢一介下人,老爷的事不是奴婢能过问的。”   “那你说说,为何我们回乡探亲,尽走着小路,又不走官道,到底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唐子嫣总觉得奇怪,哪有人探亲专找人少的小路走?   不说颠簸,还捡着大清早赶路,简直就像是在避开什么人。   思烟垂着眼没有搭话,唐子嫣心烦意乱地打发她出去了,对桌上的饭菜也没了多少兴致。   凌承安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在做什么,却又一直瞒着自己?   等夜里凌承安回来,听到了思烟的话,抿了抿唇,这才抬脚走向了唐子嫣的院子。   既然她怀疑,那就该给唐子嫣一个答案,要不然只会对自己不利。   看见凌承安,唐子嫣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倒是他先开口解释了:“让娘子担忧了,我们确实不是探亲,而是被人追杀了。”   “追杀?什么人追杀我们?”唐子嫣被吓了一大跳,实在想不通两人只是普通的人家,怎会被追杀?   “凌家祖先留下的宝物,不知何时传了出去,叫宵小惦记上了。若非我们正好出门了,只怕也要惨遭毒手。”凌承安一脸沉痛,叫唐子嫣更加忐忑不安。   “家里人躲避不及,都被人……”   唐子嫣绞着手,脸色发白。   “原本这些事不该告诉娘子的,又怕娘子胡思乱想,反倒不美。”   凌承安勉强笑笑,安抚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娘子还是歇息为好。”   “是什么人?”唐子嫣抬起头,咬着唇轻轻问他:“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下如此狠手?”   屠杀她的亲人,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对方位高权重,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凌承安卖着关子,没直接说是什么,到底叫思烟伺候唐子嫣睡下了。   唐子嫣却抓住他的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夫君不说,我怕是要睡不着的。这样的事,何必遮遮掩掩的?位高权重又如何,草菅人命,那就是大罪。”   “娘子说得极是,只是这世道,有钱有权总是能自保,哪里是我们能够撼动的。”凌承安盯着她的双眼,没看出异样来,显然她是信了,便叹着气说道:“我这就告诉娘子,不是叫娘子去以卵击石,而是以后碰上了,也能避开,别着了对方的道。”   “那人是当朝一品柱国大将军……赵玄凌。”   赵玄凌?   唐子嫣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微动,只觉得这个名字极为熟悉。   她怔怔的想了许久,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   凌承安深深地看着唐子嫣,见她满脸呆怔木然,有着疑惑,却没有半点像是想起来的意思。   他不得不警惕这个赵夫人,若是她不留神想起了什么,却一丁点都没显露在脸上,那就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太懂得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了。   凌承安看了又看,没瞧出端倪来,才开口道:“娘子不要再想了,快歇着,我们明日指不定又要出发了。”   “好,”唐子嫣浑浑噩噩地睡下,思烟早就在角落点起了安眠香。   唐子嫣的眼皮觉得很沉很沉,转眼就睡了过去。   凌承安走出院子,回头看了一眼,叮嘱思烟道:“好好看着她,这个女人会是我们最大的利器。”   他嘴角弯了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若有任何异动,只管来告诉我。”   思烟低声应下,迷恋地看着凌承安离开的背影,为了殿下的霸业,她就算抛下一切都毫不在乎。   她原本是南疆部落首领的么女,一次因为贪玩离开了部落的外围,叫一些经过的歹徒抓住。对方早有防备,自己年纪轻一时慌乱,错过了下毒的时机,叫人生擒住,便要卖去别的地方做女奴。   幸好凌承安路过,救下了自己。   那时候开始,思烟就抛弃了原来的名字,只做凌承安的手下,发奋钻研毒药,成为他的心腹。   凌承安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小小的动作,思烟就能明白他的用意。   她在香炉里又洒下了一点点药粉,床榻上的唐子嫣轻轻皱眉,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位赵夫人,决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来。   思烟跪坐在榻前,凑到唐子嫣的耳边低声呢喃:“赵玄凌杀了你的母亲,杀了唐家所有人,你对他恨之入骨……你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唐子嫣昏昏沉沉中,跟着重复道:“赵玄凌……恨……”   听着她的嘟嚷声,思烟虽然白着脸,却是笑了。   即便这种方法会损耗她的身体,但是那又如何呢!   唐子嫣醒来的时候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是被思烟推上了马车。   “他们又追来了?”   刚上车,还没坐稳,鞭子一抽,骏马就撒腿飞驰起来。   唐子嫣东倒西歪的,勉强稳住身影,惊慌地问道。   “对,他们又来了,娘子坐稳了。”凌承安脸色也很不好,没想到赵玄凌的动作越来越快了,简直是不眠不休,直到追上自己才会罢休!   “夫君,如今我们要去哪里?”唐子嫣眼底一片迷茫,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他们的藏身之所了吗?   “对付那样人,不如我们去京中,去皇宫向皇帝告发!”   她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这样的主意。   凌承安却对唐子嫣摇头,如果是皇宫,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娘子却是天真了,赵将军敢这样做,分明是受皇帝指使的,不过是跑跑腿罢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却是皇帝。”   唐子嫣被他的话吓住了,马车却是突然一顿,思烟焦急的声音传来:“主子,前面被人堵上了!”   “可恶!”凌承安真没想到赵玄凌会下如此大手笔,不但制住了他好几个埋在附近的钉子,竟然还将整座城都封上了?   他莫不是疯了,根本不清楚凌承安从哪个方向离开,索性把四面八方都堵上,叫他们无处可逃!   而且赵玄凌为了捉住自己,连唐子嫣的命也顾不上了吗?   难道赵玄凌就不怕凌承安被逼急了,实在不行,就拿唐子嫣的小命威胁他吗?   “冲过去——”   凌承安一手抓住唐子嫣,思烟狠狠用鞭子抽打,骏马飞奔起来,马车颠簸几乎像是要散架一样。   唐子嫣捂着嘴,脸色苍白,忽然听见前面一声马匹的嘶鸣声,仿佛发号司令一样,马车前的两匹骏马回应一声便慢慢放慢了脚步。   不管思烟怎么抽打,还是不肯再加快,马车慢了下来。   凌承安咬牙切齿,险些忘记了赵玄凌的坐骑不是一匹普通的骏马,而是马王!   当年他试过几次捕捉这匹马,都叫它避开或者逃开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马王会甘心做了赵玄凌的坐骑!   比起宽广的草原,马王却甘心跟着赵玄凌生活在不能肆意奔跑的定国吗?   还是说,连马王都能预感到,突厥不可能赢得了定国。为了避开战祸,所以跟着赵玄凌回来了?   不会,绝不会如此!   凌承安压下心底的焦急,撩起帘子,眯起眼望见不远处迎面而来的赵玄凌。   唐子嫣也看见了来人,不由一怔,居然是上次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   她忍不住问:“夫君,那是谁?”   凌承安看着赵玄凌,一字一句地道:“娘子,这就是我们的大仇人,赵玄凌赵将军!”   “什么?”唐子嫣彻底的怔住了,这个在自己脑海中只见过一面就印象深刻的男人,居然就是他们的大仇人?   这个看着浑身正气,一点都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这人表面看着正气凛然,背地里却做着许多不见得光的事?   唐子嫣皱紧眉头,只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赵玄凌坐在马背上,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子嫣。   她瘦了,她的脸色苍白,是不是被吓着了?孩子会不会又闹着她了,被凌承安一路挟持着会不会不安而吃不好睡不着?   不过不怕了,她这就要回到自己的身边来,赵玄凌发誓再不会叫唐子嫣经历这些不愉快的事。   近了,他的手就快能抓住唐子嫣。   只是唐子嫣向后微微一避,躲开了赵玄凌的手。   下一刻,凌承安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将唐子嫣抱在怀里,一跃而下。   赵玄凌才发现,马车驶向了河边,眼睁睁看着两人落入河里,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第一百五十四章 悬心剑   赵玄凌一拳打在地上,向后喝道:“沿着护城河走,一定要找到他们!”   江元镇得令,立刻骑马而去,身后的手下也纷纷离开。   他们明白,这时候该留给赵玄凌的,是安静的独处。   赵玄凌看着自己的手,想到刚才唐子嫣下意识地避开,看着自己的眼里充满了陌生,心里就一阵恼恨。   凌承安在唐子嫣身上做了什么,竟然叫她对自己毫无反应,乖乖跟着凌承安跳下护城河逃走?   这件事不对劲,赵玄凌刚才只想着没能救回唐子嫣而觉得恼怒,如今却回过味来了。   唐子嫣看见自己,就应该设法回到他的身边才是,怎么会避开?   那双眼睛的陌生眼神不像是作伪,赵玄凌站起身,盯着护城河微微出神。   他知道凌承安身边有一个擅长用药的丫鬟,难道她在唐子嫣身上做了什么,叫唐子嫣忘记了自己吗?   若是如此,赵玄凌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试问唐子嫣忘记了他,是不是误以为凌承安才是她的丈夫,肚子的孩子也是凌承安的?   赵玄凌握紧双拳,他绝不会轻易饶恕凌承安的!   江元镇沿着护城河一路追去的时候,凌承安一手托起唐子嫣,叫她没沉下去,一边白着脸游向岸边。   思烟早就上岸了,帮着他把唐子嫣扶起来。   唐子嫣的情况很不好,因为不会枭水,刚开始呛住了不说,一上岸就浑身哆嗦,最要命的是她捂着肚子一直喊疼。   凌承安皱起眉头,只能伸手扶起她:“附近可有适合落脚的地方?”   思烟早就查探过了,点头道:“前面是君子巷。”   闻言,凌承安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君子巷名字好听,却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里是贫民集中居住的地方,一条巷子里住着上百户人家,一个个挤在小房间了,几乎是大门挨着大门,臭烘烘不说,还脏兮兮的。   但是不得不说,那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   那么多人,又是拥挤,又是鱼龙混杂,互相之间又不认识,最适合藏匿。就算赵玄凌的人闯进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们。   凌承安看着一脸痛苦的唐子嫣,点头道:“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这就去君子巷。”   思烟买了三个斗笠,把三人的脸面遮得严严实实,选了最里面的一间小屋,简单清扫后,就把唐子嫣扶上了石床。   凌承安看着屋内的简陋,有些嫌弃,思烟已经凝神开始给唐子嫣把脉了。   过了半晌,她眉头紧皱,拿出怀里的银针,给唐子嫣几个大穴上刺下:“殿下,奴婢已经稳住赵夫人的胎息。”   “她动胎气了?”凌承安看着唐子嫣隆起的小腹,他是见过突厥中的女人,怀孕的时候依旧联系骑射,也没什么要注意的,除了腹部鼓鼓的之外,跟平常无异。   定国人倒是脆弱,跳河浸泡了一会而已,就动了胎气。   “回殿下,赵夫人这一胎……估计快要生了。”思烟估摸着,接连发生意外,唐子嫣的身体承受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也可能提早出生。   闻言,凌承安头疼了。   带着一个怀孕的唐子嫣还好,毕竟她忘记了以前的事,哄一哄也好控制着。   但是生下一个孩子后,他们怎么带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上路?   不说这孩子要吃喝,就是在外不停哭喊,怎么掩人耳目?   他不是没想过把赵玄凌的孩子杀掉,但是该怎么跟唐子嫣解释?   如今凌承安扮演的是一个疼爱妻子的夫君,两人又在落难中,避开赵玄凌等人就算了,对孩子下手又如何解释?   他不由后悔,一开始就不该说是唐子嫣的夫君,反倒沾了一身的麻烦。   “什么时候会生?”   思烟斟酌道:“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   凌承安蹙着眉头,所以说半个月之内,他要将唐子嫣这张王牌的价值充分利用好了?   一直躲躲闪闪,并非上策。   江元镇将手里一张信笺递给赵玄凌,低声道:“老大,这是凌承安送来的书信。”   他看了眼赵玄凌跟前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不由叹气。   自从唐子嫣被凌承安掳走之后,赵玄凌一直寝食难安,旧伤反反复复的痊愈不了,叫他们这些兄弟看着就心疼。   赵玄凌一把夺过信笺,展开一看,很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老大,这个突厥王子说了什么,又玩什么花样了?”   看着赵玄凌黑着脸,江元镇只好弯腰把信笺捡起来一看,也气得要跳脚:“这个突厥王子真是嚣张,被我们追得无路可逃,居然还厚着脸皮来谈条件?他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再遇上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叫他知道我们定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江元镇没想到,凌承安换回唐子嫣的条件,居然是要见定国的新帝。   皇帝是那么好见的吗?   而且让皇帝处于危险之中,就算皇帝愿意,其他臣子死也不会愿意的。   江元镇抓着头发,来回踱步:“要不我让桃儿跟皇后说说,问问皇上会不会答应。”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说胡话。抓了抓脑袋,江元镇忽然想道:“老大,找个像皇帝的人过来装模作样一下,不就行了!”   他越说越觉得是好主意,双眼亮晶晶的。   赵玄凌却更谨慎了一点,若是成功蒙骗凌承安还好,若是不成功,那么唐子嫣会如何?   尤其算算日子,唐子嫣快要生孩子了。一个差错,死的不是一条命,而是两条命了!   他急躁地来回走动,下巴的胡渣子很久没收拾过了,唐子嫣一天不回来,赵玄凌一天不能心安。   “试试吧,不能把凌承安逼得太近。”   要是逼得太厉害,凌承安要了唐子嫣的命,那该如何是好?   江元镇点头,也十分谨慎,发散人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个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   发信给胡桃儿,胡桃儿不知道从哪里送来皇帝一身常服,还有一个随身伺候的太监。   男人换上衣服,被太监收拾了一番,不说话,确实与新帝无异。   太监又指点了一番,男人举止投足就更相像了。   万事俱备,赵玄凌便到了凌承安约见的地方。   没有看见唐子嫣,甚至没见到那个善毒的丫鬟,赵玄凌盯着凌承安道:“殿下果真大胆,独自一人来赴约?”   凌承安看着他,笑了:“令夫人在我手上,将军不至于如此冷血,连妻儿都能牺牲掉。有他们这张保命符在,我一个人来赴约又有何惧?”   他笑得笃定,扫向赵玄凌的身后:“看来将军已经有决断了,为了妻儿,把皇上也请来了?”   赵玄凌没让那人过来,远远地站着,叫凌承安看不真切:“突厥来和谈,不过是幌子?其实是打着侵占定国的主意?殿下未免太小看定国人了,若是殿下伤了皇上一条头发,边疆三万将士必然会不管不顾地杀向草原,将所有残存的突厥人杀个片甲不留。”   说着,他语气一顿,冷笑道:“殿下应该不想看见突厥再次血流成河的情景,对吗?而且殿下是可汗的继承人,以后也不会想去继承一个只剩下妇孺老残的部落。”   这分明是威胁!   不过赵玄凌如此慎重地威胁他,倒是打消了凌承安心里的疑惑。   原本以为那个皇帝必然是假的,但是赵将军一上来就警告自己,看来很可能是真的。   为了唐子嫣,赵玄凌倒是厉害,连皇帝都请来了。   还是说,皇帝的命,根本比不上唐子嫣吗?   凌承安讥讽地笑笑,就算此次没能拿下定国的皇帝,即使失败了,能在定国皇帝和赵玄凌之间埋下一根刺,那就是虽败犹胜!   不要小看了帝王心里的一根刺,慢慢的变大,时不时会刺痛着,提醒着他曾经被臣子背叛,很快这种痛会变成猜忌,赵玄凌就算功勋再高,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若是将军愿意合作,让皇帝不再下旨攻打突厥,只要五年内没有战事就足够了。事情一了,我自会将赵夫人平安无事地送回到将军的身边,如何?”   赵玄凌没有立刻拒绝,却也没有答应:“跟突厥人做交易,殿下还真是看得起我?”   “自然,定国一品的柱国将军,草原上的鬼面将军,叫突厥人闻风丧胆,我又怎敢小看了你?”凌承安看着他,再次说道:“赵夫人临盆在即,还是说将军想要你的孩子叫我一声爹爹?”   说完,他不由大笑起来:“我尚未娶正妻,并不介意娶赵夫人,顺便收下将军的孩子。”   瞥见赵玄凌隐忍的怒火,赤红着双眼,几乎要上前将自己撕得粉碎,凌承安心里更是痛快:“赵夫人为了自保,已经答应了我。如今意下如何,只等着将军一句话……”   “不可能!”赵玄凌冷冷打断他,唐子嫣会为了保命,归降于凌承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开什么玩笑?   凌承安毫不示弱地对上他的眼神:“将军不信,要不要夫人出来跟将军当面对质?”   第一百五十五章 金错刀   赵玄凌咬牙切齿,握紧双拳,若非时候不到,他真想冲上去把凌承安这张似笑非笑的脸给撕碎!   这个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莫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他眯了眯眼,不敢掉以轻心:“二殿下究竟想如何?皇上我已经请过来了,突厥没有和谈的意思,面见皇上又如何?”   “如何?”凌承安笑了笑,不在乎地道:“赵将军难道就不信我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使同归于尽,也要把定国的皇帝和赵将军拖下水,好叫我突厥的男儿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赵玄凌听罢,也跟着笑了,摇头道:“殿下不会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大好前程在前,殿下怎舍得牺牲自己来报仇?”   “可惜将军不是我突厥人,要不然我们必定能惺惺相惜,坐下来像兄弟一样一起欢畅地喝酒谈天。”凌承安不止一次感到惋惜,若果突厥有赵玄凌这般勇猛善战的勇士,哪里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早就把定国纳入囊中,何必要自己深入腹地来扳回一局?   “兄弟?我可不敢跟殿下称兄道弟!”赵玄凌讥笑一声,指着远处道:“殿下与皇上面见不合规矩,除了休战五年之外,还有什么要求?殿下只管提出来,我会帮忙转述的。”   凌承安闻言也不由冷笑,定国皇帝好大的架子,已经到了这里,却不肯当面见他吗?   这当他突厥王子算什么,一个定国的臣子都不如吗?   赵玄凌在拖延时间,凌承安又何曾不是!   凌承安压下火气,伸出指头比划道:“五年休战,不上贡,定国不能派人进入草原。”   要求还真不少!   赵玄凌慢悠悠地点头,心里却渐渐变得焦急起来。   “突厥俘虏的定国人,愿意遣送回来。”   “突厥退居三十里,不再向定国靠前一步。”   凌承安慢悠悠地说着,看见赵玄凌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由笑了:“将军都记下了吗?”   “自然,”赵玄凌慢慢退后,退到太监的位置。   身后的男人穿着一身明黄,背对着他们,低声道:“老大,江副将还没消息传回来。”   赵玄凌皱眉,没有消息,难道江元镇被什么绊住了?   一个小子躲藏在灌木丛中,低声道:“老大,附近没有可疑人出现,非常安静,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这是必然,凌承安独自前来,怎么可能没有动手脚?   越是平静,那就代表越是危险。   “小心警戒,再派人去协助元镇。”   “是,”小子悄然退下,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们明白,这次营救大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因为失败的话,代价必然是唐子嫣和将军孩子的命!   “皇帝考虑得如何了?”凌承安径直坐了下来,神色放松,看似根本就不甚在乎赵玄凌带回来的答案。   赵玄凌也看出来了,淡淡道:“我不得不佩服殿下,居然敢孤身犯险。”   “这就是突厥和定国的不同,定国越是站在高位,越是不能常见。在突厥,身份最尊贵的,最受万民崇拜的人,从来都是站在最前面的。不管是最险峻的山峰,还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从来没有‘害怕’两个字。”凌承安盯着远处的明黄,忽然笑了:“那个皇帝,是假的吧?将军还真是用心良苦,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皇帝的替身。说来也是,定国的皇帝又怎会以身涉嫌?”   是他想左了,定国终究跟突厥是不一样的。   “不必惊动皇上,我也能轻易拿下你。”赵玄凌步步逼近,右手握住了剑柄。   凌承安却笑了,瞥了他一眼:“将军不是找人去寻赵夫人了吗?如今若是动了我一根毫发,只怕将军是再也找不到夫人了。”   “如此聪慧漂亮的夫人,就这样没了,还真是可惜了。”   赵玄凌握紧剑柄的手慢慢松开,紧紧盯着凌承安的眉眼,想看出一点端倪来。   凌承安不动声色,嘴角一直噙着笃定的笑意,分明就知道唐子嫣在赵玄凌的心目中有多重要,赵玄凌绝不敢这时候对他下手。   “你将她藏在哪里了?”赵玄凌彻底松开手,站直身问道。   凌承安却摇头了:“不是我将赵夫人藏在哪里,而是她自己藏起来了,连我也不知道她藏在什么地方。”   唐子嫣自己躲起来,是主动躲着自己吗?   赵玄凌心下一紧,余光瞥见有人在角落跟自己轻轻摇头,便知道没找到唐子嫣。   真的如凌承安所说,唐子嫣自己躲起来了,不想见他吗?   “将军不信?”凌承安看着他半信半疑的神色,慢悠悠地道:“将军太不了解女人了,若非因为你,她又如何会置身于危难之中?”   “你说她喜欢你,所以不会怪责将军吗?”   凌承安又摇头,挑眉道:“越是喜欢,心里的怨愤就越多。爱得越深,恨得也越深……”   他说着,忽然急急退后。   赵玄凌立刻察觉到不对,也跟着后退。   眼前一阵轰鸣声,烟雾滚滚。   几个人立刻从灌木丛中现身,挡在赵玄凌的身前,另外有几人立刻追上逃离的凌承安。   “突厥王子还真是大手笔,哪里弄来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江元镇咳着嗽闯过来,对赵玄凌正色道:“他们躲藏的地方翻过了,根本没见着人,沿路搜查,也没发现。”   他顿了顿,只能硬着头皮说:“看着不像是凌承安把人藏起来,更像是大嫂自己躲起来的。”   “我知道,”赵玄凌的声音还算平稳,只是赤红的双眼显露出不镇定来。   一阵阵的轰隆声传来,在场的人不由变了脸色。   “老大,四周被人埋下了不少的惊雷。”   不用底下的人来禀,赵玄凌也看出来了。惊雷一个接一个,绕着院子轰炸,再留在这里,非死即伤。   江元镇抹了把脸,恨恨道:“突厥人怎么出了个狡猾的,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问题是,他已经派人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凌承安到底怎么把惊雷悄然无声地埋下?   一阵轰鸣声,叫江元镇耳朵嗡嗡作响。   几人不敢动弹,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惊雷会在哪里。   “老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元镇看着四周的浓烟,隐约传来惨叫声,不由皱起眉头。   赵玄凌正皱眉,忽然听见一声嘶鸣声由远至近,不由惊讶道:“青墨!”   青墨循着他的声音,很快跑到赵玄凌的跟前。   江元镇惊讶地发现,这匹平日调皮捣蛋的骏马一路走来,居然没踏到惊雷。   赵玄凌也发现到了,拍了拍青墨的脑袋:“你知道哪里没有惊雷,对吗?”   青墨欢快地嘶鸣一声,显然是回答了赵玄凌的话。   “很好!跟上!”   青墨在前头走,赵玄凌带着一行人,终于平安离开了院落。   他看着四周浓雾滚滚,不由皱眉:“多少兄弟受伤了?”   江元镇的心也有些沉重,毕竟那些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兄弟了:“能走出来的都出来的,余下的已经……”   不是死了,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不出来拖累赵玄凌了。   赵玄凌目光暗淡,自己一时大意,中了凌承安的陷阱。   都怪他太轻敌了,凌承安独自前来,赵玄凌知道或许有诈,但是没料到凌承安如此胆大,以自己为诱饵,不惜在四周埋下惊雷。   惊雷一炸,死伤无数,凌承安就不怕误伤吗?   就算他看起来多像定国人,到底是一个突厥人,胆大勇猛。   轰炸之后,火势蔓延,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火浇灭了。   赵玄凌在屋外看了又看,伸手沾了沾地上烧成灰烬的东西。   “这是……扁担和篮子?”   江元镇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老大,这附近很多小贩在高声叫卖,我还奇怪突厥人怎么会选这样的地方。”   敢情那不是小贩,全都是突厥人假扮的,就是为了把叫卖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留下,谁也不会怀疑。   他又在附近找到炸碎的瓦罐,看来突厥人早有准备,偷偷把惊雷都藏在这些不起眼的瓶瓶罐罐里面,谁能想到里面竟然会藏着这样的东西?   一时大意,让凌承安得逞了。   江元镇咬咬牙,恨不得把凌承安撕成粉碎。   余下大难不死的兄弟们也红了眼圈,但是死者已逝,该做什么,还是得继续做。   “老大,发现了大嫂的踪迹,就在十里外的山坡上。”   赵玄凌双眼一亮,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身边还有什么人?”   小子摇头:“除了大嫂,没有别人的痕迹。突厥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我们的人正跟着。”   “继续盯着,不管突厥人往哪里逃,都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赵玄凌说着,立刻翻身上马:“立刻带我去那个地方。”   他心里激动,终于能将唐子嫣接回自己的身边了吗?155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毒丈夫   赵玄凌难掩激动的心情,青墨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喜悦,撒开蹄子比往常跑得更快。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停留在十里外的山坡下。   山坡上是一栋简陋的木屋,应该是山林的猎人偶尔歇下临时搭建起来的,外面看起来因为风吹雨打而累累斑驳,十分寒酸。   唐子嫣就在这样的地方吗?   赵玄凌不由有些心疼,他翻身下马,见四周静悄悄的,不像是有埋伏。   江元镇也叫人在四周探查了一遍,并没有突厥人留下的痕迹。   凌承安就这样把唐子嫣还给自己?   赵玄凌心下警惕,却又抵不住能够见到唐子嫣的欢喜和激动,到底还是直接走近了木屋。   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里面隐约的低吟,断断续续的,似是埋在被褥中,努力压抑着的声音。   赵玄凌心下一紧,加快脚步踏了进去。   里面的人似乎被惊动了,声音一停,埋在被褥中的半张小脸,还有一双眼睛流露出惊慌来。   屋内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杂乱简陋,桌椅都没有,只得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旧软榻。唐子嫣正披头散发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能够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她抓住毯子的双手苍白没血色,就像那张小脸一样。   赵玄凌脚步一顿,仿佛怕惊着唐子嫣一样,缓和了脸色,轻柔地安慰道:“别怕,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接我……回家?”唐子嫣一听,有一瞬间的疑惑和茫然,很快又回复过来。   是了,凌承安引开这些人离开之前告诉过她,因为受伤忘记了很多事,对方或许会用谎言来迷惑自己。   所以所谓的回家,是赵玄凌打算趁她忘了事,要把自己抓回去,好威胁凌承安吗?   唐子嫣暗暗想着,瞪着赵玄凌,自己绝不能被这人正直的外表给迷惑了。   “我是来接你的,还有我们的孩子。”赵玄凌看出她眼底的防备,声音更加轻柔了。   我们的孩子?   唐子嫣皱起眉头,在赵玄凌的脸上没有发现任何的伪装,那样的欢喜,那样的温柔,都不像是假的。   她心里迟疑起来,究竟是凌承安误会了赵玄凌,还是说这个将军大人比任何人都懂得做戏?   若是如此,唐子嫣都不能不给赵玄凌一声赞,实在太像了,叫人分不清真假。   “你不要过来!”   她看见赵玄凌想要向前走一步,连忙喝道。   赵玄凌只能再次停下脚步,无奈地道:“看,我手上什么都没有,不会伤害你的。你跟我走,好吗?这里潮湿阴凉,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跟他走吗?   唐子嫣露出挣扎的神色,她的肚子隐隐作痛,或许就要生了。   如果不跟着这人走,躲在这个地方,难道要独自把孩子生下来吗?   光是想想,唐子嫣就觉得害怕了。   这个简陋的地方,脏兮兮的,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生下来后,又能不能有更好的地方生活?   一路颠沛流离,凌承安如今又不知道如何了。   想到这里,唐子嫣忍不住开口:“凌承安呢?你对他怎么样了?”   听见她提起这个名字,赵玄凌就心头火气。   那个男人害死了自己这么多的兄弟,如今又诱、惑了他的女人吗?   “放心,他很好。”赵玄凌的回答,颇为咬牙切齿。   唐子嫣依旧警惕地盯着他,对赵玄凌的话半信半疑。   “来,先跟我离开这个地方。”赵玄凌担心凌承安又留下了什么陷阱,这个地方决不能久留!   “我……”   唐子嫣盯着赵玄凌瘦削的脸颊,下巴又满是胡渣,可见一直风尘仆仆,在后面追赶着他们。   但是这份憔悴在她看来,却忍不住有些心疼。   怎么会心疼呢,这明明是她的仇人!   对,仇人!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在低低地告诉自己,赵玄凌杀了自己的父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唐子嫣的双眼渐渐变得赤红,面容狰狞起来。   赵玄凌看出她的不对劲来,暗忖凌承安不知道对唐子嫣做了什么,赶紧扑了上去。   可是他的双臂还没来得及拥抱唐子嫣,就被一道冰冷的刀刃狠狠刺入了胸膛,尖锐的痛楚骤然而来。   赵玄凌怔怔地看着唐子嫣的右手紧紧握住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送入自己的胸口,心底一疼,嘴边不由溢出鲜血来。   一刀刺下,唐子嫣赤红的双眼渐渐褪去,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惊叫起来。   她杀了人,她的双手居然杀了人吗?   刚才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唐子嫣回过神来,已经把匕首送入了赵玄凌的胸膛里!   唐子嫣觉得那把匕首刺进的不是赵玄凌的胸膛,而是自己的,剧烈的痛楚叫她几乎要呼吸不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   听见里面的惊叫声,江元镇立刻闯了进去,看见赵玄凌口吐鲜血,胸膛上还插入了一把匕首,不由大惊失色:“老大!”   “将军!”身后的几个小子也是白了脸,马上冲了过去,扶住了赵玄凌。   赵玄凌缓了一口气,看着惊慌失措不停尖叫的唐子嫣,艰难地伸出手臂,抓住了她的手:“嫣儿,别怕,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   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胸膛剧烈的疼痛。   好不容易说完,唐子嫣的尖叫声逐渐停了下来,却忽然抱住肚子呼痛:“好疼,将军,我好疼啊……”   赵玄凌也慌了,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想要扶起唐子嫣,却是有心无力。   江元镇满脸惊慌,将军受伤,大嫂这个时候却要生孩子吗?   “快,叫太医立刻赶过来。”   他话音刚落,两个小子就飞奔出去,翻身上马,眨眼间就快马加鞭而去。   若是迟了一时半刻,赵玄凌和唐子嫣都可能会没命!   江元镇扶着赵玄凌,看着他胸膛上的匕首,不由扫向一边呼痛的唐子嫣。   大嫂居然会刺伤老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承安这个小人,究竟在大嫂身上做了什么?   如今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了,保住两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太医不到一刻钟就被小子轮流夹着过来了,落地的时候还昏头转向,脸色苍白,险些晕了过去。   就算他是随军的太医,被这些小子粗鲁地对待,也要受不住的。   不等太医恢复,两个小子直接把人架着进来。   太医双腿发软,看着赵玄凌胸膛上的匕首,脸色更白了。   出行前,皇上和皇后就叮嘱过,赵玄凌救驾有功,决不能让他有半点差错。   他的目光又落在一边的唐子嫣身上,看着她挣扎痛呼的模样,脸色更白了,没有一点血色。   若是太医没忘记,皇后娘娘还特别提到,将军夫人是被牵连的,也绝不能有事。   他忍不住摸摸脖子,看来自己若不使出浑身解数救起两人,以死谢罪就算了,一家老小都要保不住了!   太医先是上前要查看赵玄凌的情况,却被他粗鲁地推开:“先看夫人如何了,是不是要生了?”   闻言,太医只能又蹲在榻前,查看唐子嫣的情况,半晌点头道:“夫人的羊水已经破了,要生了。”   说罢,他脸上有点尴尬。   自己是太医,不是稳婆,接生的事他也不会!   赵玄凌也想到了,江元镇立刻打发小子们去请稳婆过来。   稳婆莫名其妙被人掳过来,吓得快昏厥了过去。   江元镇来不及详细解释,只道是:“夫人忽然临盆,情势所逼,两位得罪了。”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家,就是奇怪不在家里生孩子,却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其中一个稳婆看见赵玄凌胸膛上还插着的匕首,惊叫一声,被他瞪了过来,吓得腿都软了。   江元镇赶紧把稳婆扶起来,催促道:“快,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稳婆只能暗下恐惧,掀起了毯子,很快便皱起了眉头:“不好,胎儿的位置不对,夫人看来要难产了!”   太医已经退到了门外,听见稳婆的话,后背的冷汗就出来了。   他想着,要是保不住将军夫人,也是天意就算了,若是保不住将军,自己就没脸回宫见皇上和皇后了,便偷偷问江元镇道:“副将大人,还是先让微臣给将军包扎伤口,那匕首总不能一直不j□j。”   江元镇何曾不知,但是唐子嫣难产,要赵玄凌出来乖乖包扎,简直难如登天!   他急躁地来回踱步,又不敢随意进去,看到不该看见的。   “老大,先出来包扎,别把稳婆给吓住了。”江元镇低声劝着,知道稳婆害怕赵玄凌,双手都抖了,怎么帮唐子嫣接生?   赵玄凌总算听了进去,半晌后,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   江元镇立刻扶住他,太医也赶紧上前仔细查看,忽然脸色一凝:“不好,匕首上有毒!”   银色的匕首上泛着淡淡的青光,显然叫人实现抹了毒!   第一百五十七章杀无赦   江元镇闻言,大吃一惊:“太医,匕首上的是什么毒?”   太医看了又看,头疼了:“看样子似乎是南疆的毒,微臣只能暂时用药压制住,解药要徐徐而为之。”   赵玄凌听着屋内传来唐子嫣痛苦的叫声,皱眉道:“先把匕首拿出来,其他的等回京后再说。”   江元镇却担心了,问道:“太医,匕首拿出来后,会不会让毒素蔓延得更快?”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拿出来,也不是办法。”太医思前想后,匕首决不能继续留着。   手边没有麻沸散,太医又头疼了,咬牙问道:“没有足够的药,只能委屈将军了。”   “没事,来吧。”赵玄凌坐直身,示意太医动手。   江元镇紧紧盯着太医的动作,只见他卷起袖子,抓住匕首的把柄,一下子狠狠抽了出来。   一时间,鲜血喷了太医满头满脸。   他也顾不上,把匕首递给江元镇,立刻用药给赵玄凌止血。   江元镇也不敢马虎,匕首上有毒,必须保管好,才能叫太医回宫后配出相应的解药来。   他用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包好匕首,又叫人做了一个木制的剑鞘,把匕首放在里面,这才藏在怀里,贴身带着。   赵玄凌一声不吭,叫太医佩服。   太医麻利地给他包扎好,勉强是止血了,叮嘱道:“将军最近小心些,别扯开了伤口。”   里面的痛呼声越来越大,赵玄凌随意点了下头,满脸急躁:“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呢,送过来了吗?”   “正在路上,”江元镇深知他们进去都不妥当,立刻叫人去把翠竹和霍嬷嬷请过来,如今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赵玄凌来来回回地踱步,看着天色,足足一个多时辰了,里面唐子嫣的叫声慢慢低了下去,更是担心得不行。   霍嬷嬷和翠竹终于赶了过来,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路上给马车颠得浑身发软。   可是如今都顾不上了,互相搀扶着,简单收拾赶紧了,便立刻进了木屋。   霍嬷嬷看着唐子嫣浑身是冷汗,面无血色不说,嗓子都叫哑了,不由急了,问两个稳婆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身子骨太虚弱了,孩子出不来。”稳婆双手都是血迹,也是焦急。再这样下去,孩子出不来,唐子嫣也得撑不住。   翠竹听着,差点要晕过去了:“难道没别的法子,叫夫人长点力气吗?”   霍嬷嬷忽然想到了:“快,去马车,把锦盒送过来。”   翠竹立刻出去,很快带着锦盒回来了。   霍嬷嬷打开锦盒,里面是切成一片片的人参:“叫夫人含着了。”   稳婆看见唐子嫣含住人参片后,面色缓和一些,便急急道:“夫人,深吸一口气,对,用力!”   唐子嫣迷迷糊糊听见稳婆的话,知道自己再不努力,孩子就要胎死腹中了。   她浑身的力气几乎都要用尽了,还是没能听见孩子的哭声。   难道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死在自己的肚子里吗?   隐约中,唐子嫣似乎听见了稳婆的声音:“孩子还是出不来,怎么办?你快去外面问大人,是保大还是保小?”   不,她想要开口,叫稳婆不要去问赵玄凌,一定要保住孩子。   翠竹出去后,很快回来了,眼圈一红道:“嬷嬷,将军说要保住夫人。”   孩子还能再有,但是唐子嫣却只有一个。   唐子嫣不知道听了,究竟是喜还是悲,积攒了最后一点力气,狠狠用力。   “孩子出来了!”稳婆惊呼一声,立刻去接。   一阵虚弱的哭声传来,唐子嫣终于可以放任自己沉浸黑暗之中……   “恭喜将军,是个千金!”   稳婆用锦袍裹紧孩子,笑着送了出来。   赵玄凌僵着手,不敢抱孩子,手指轻轻一戳,听见孩子低低的闷哼声,嘴角微微翘起:“夫人呢,她怎么样了?”   “夫人身子虚弱了一些,回头将养着就是了。”   稳婆不是第一次遇上难产的孕妇,却没一个像唐子嫣这样还算顺利生下孩子的。   幸好生的早,要不然孩子就得窒息没气了。   赵玄凌手足无措,一时间成为了孩子他爹,又是高兴又是欣慰。   不愧是他的女儿,无论多艰辛困难,到底还是坚强地活过来了。   江元镇瞥了眼刚出生的将军女儿,皱巴巴的一张小红脸,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赞扬的话来,嘀咕道:“怎么红彤彤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他被赵玄凌瞪了一眼,稳婆笑呵呵地道:“这位大人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两天长开了,就好看了。”   爹娘长得这样好,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赵玄凌听着心里高兴,看了又看自己的女儿:“瞧着这眉眼,跟夫人更相像一些。”   江元镇扭头盯着自家老大,究竟怎么从一个皱巴巴又红彤彤的小脸蛋上看出像唐子嫣的?   不过刚做了爹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他想到以后哪一天,自己也要做爹爹,或许会比赵玄凌说的话还要傻。   江元镇摸着下巴,琢磨着自己和胡桃儿是不是该努力努力,赶紧生下一两个孩子,叫自己江家有后,也让家里热闹起来?   木屋终究太简陋,也不怎么干净,原本不该做产房的。   可惜唐子嫣生得急,实在没办法,才将就了。   如今孩子平安,唐子嫣也还好,赵玄凌就打算让人把他们一并送回府去。   不送两人回去,他是一刻都不能安心。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铺上了厚厚的被褥,车窗都封得严严实实,就怕唐子嫣吹了冷风,以后就要难受了。   孩子要吃东西,可是唐子嫣一直昏迷不醒,只好将就着去附近找刚生下羊羔的母羊奶,勉强喂了两口。   这个女儿经历了一番苦楚,又出来得早,个头很小,瘦巴巴的,太医看过后只说身子极为虚弱,要小心养着。   赵玄凌不敢叫别人盯着,只让霍嬷嬷带这个孩子,连稳婆都送走了,也不准备请奶娘。   府中多一个陌生人,唐子嫣身边就更危险一些。   霍嬷嬷一路抱着小小姐,压根就不放手,翠竹忙前忙后,伺候着昏睡的唐子嫣,一路忙碌。   原本赵玄凌想要在马车里一直陪着唐子嫣的,却被江元镇劝住了。   “老大,夫人突然用匕首刺伤你,显然不是她的本意。指不定凌承安或者他背后那个南疆来的丫鬟动的手脚,要是再来一回……”   唐子嫣身体虚弱,力气也不大,刺人的时候也没准头,这才没叫赵玄凌立刻送命。   但是下次呢,谁也说不准。   “夫人若非本心,如今迷迷糊糊的,等哪天醒过来,知道自己刺伤了将军,只怕心里要内疚难受。”   赵玄凌听罢,也知道唐子嫣如今的情况不明,只好隔着车厢时不时跟霍嬷嬷和翠竹问起唐子嫣的情况,不敢留在她的身边。   因为刚进木屋的时候,唐子嫣的双眼茫然,却没有杀意。   却在下一刻,突然双眼通红,她好像忽然被人操控了一样,冷不丁就把匕首刺了过来。   江元镇说的对,或许凌承安对唐子嫣做了什么,才叫她失去了理智,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唐子嫣刚才稍微清醒过来,就害怕得大声尖叫。   赵玄凌对凌承安咬牙切齿,真是小看了这个突厥王子,比想象中还要狡猾狠毒。   没有什么比起唐子嫣,叫赵玄凌不防备了。   唐子嫣出手,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有效。   凌承安早就预备了这一手,所以才放心地把唐子嫣留下,为的就是刺伤自己。   可惜凌承安算计了所有,却没算到唐子嫣的身子虚弱,即使失去了记忆,在刺过来的一瞬间,匕首的刀刃偏了。   江元镇说是唐子嫣毕竟不是武人,即使离得近避不开,力气和准头都是不够的。   但是在赵玄凌看来,却是唐子嫣下意识地挪开了要害。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可是赵玄凌却发现了,才没有避开。   不管凌承安对唐子嫣做了什么,又让她忘记了很多事,到底还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赵玄凌胸膛隐隐作痛,却忍不住嘴角挑起,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来。   凌承安到底是棋差一着,说明这场无声地战事,笑到最后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不必再隐匿行迹,向皇上禀报,调来士兵,把所有突厥留下的据点都全部捣毁,一个不留!”   赵玄凌冷笑着,原本还想引蛇出洞,耐心擒住凌承安,如今他却没这个耐心了。   凌承安不是很会躲,又很会算计吗?   那他就大张旗鼓的,把凌承安逼到墙角,叫这人逃不了,走不掉,束手无策,又在绝望之中失去了一切!   江元镇看出赵玄凌的用意,迟疑道:“老大,皇上是让我们活捉突厥王子。若是如此,不留神把人杀了,该如何交差?”   “我这就书写一封密函送去宫里,活捉凌承安,牺牲太大了。只要他一死,突厥就会一蹶不振,根本不需要用凌承安作为人质来威胁突厥!”   赵玄凌相信,只要凌承安活着的一天,定国都无一日安宁!   第一百五十八章意难平   唐子嫣在被褥中低声呢喃,她昏昏沉沉中,似乎看见了很多破碎的情节。   想要仔细看清楚,可是她走得近了,只看见自己双手沾上了血腥,不由吓得尖叫起来。   翠竹被唐子嫣凄厉的叫声吓醒了,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力摇醒被褥中还似睡非睡的唐子嫣:“夫人,醒醒!”   唐子嫣猛地睁开眼,看见一脸担心的翠竹,双眼茫然。   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不清楚自己是谁,更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一时间,她陷入了迷茫之中。   “夫人醒了?来看看小姐,她睡得更香甜了。”霍嬷嬷示意翠竹不要惊吓了唐子嫣,她抱着襁褓慢慢走近,把孩子的小脸露了出来,减低唐子嫣的戒心:“小姐长得好,看这小脸蛋跟夫人多像。性子又乖巧,一直体贴着夫人,都没怎么哭闹。”   原本看见陌生的嬷嬷和丫鬟,唐子嫣还有些害怕。   但是见着自己女儿红扑扑的脸颊,襁褓又是干净整齐,显然孩子受到了妥帖的照顾。   唐子嫣觉得面前的两人,或许对自己无害,这才慢慢放松下来:“把孩子给我抱一抱。”   “来,夫人小心着。”霍嬷嬷轻手轻脚把孩子递了过去,见唐子嫣抱在怀里,又把送来的热水沾着手帕,轻柔地给唐子嫣擦脸。   见唐子嫣要避开,霍嬷嬷露出和蔼亲切地笑容:“夫人别怕,奴婢给你擦擦脸。夫人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翠竹,还不赶紧给夫人把鸡汤呈上来?”   翠竹麻利地把炉子上还温着的鸡汤送来,唐子嫣抱紧孩子,皱了皱眉。   霍嬷嬷见她警惕,便用勺子舀起一点,倒在一个小碟上,自己喝了下去。   看着霍嬷嬷亲口喝了,唐子嫣这才单手接过鸡汤,一点点喝了下去。   她睡了这么久,早就饿了,被鸡汤的香味勾得饥肠辘辘。   如今孩子抱在怀里,暖暖的,喝下鸡汤,浑身像是有了力气,唐子嫣惬意地眯起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车窗都给封住了,不由皱眉:“这是做什么,困住我吗?”   “不是的,夫人。”翠竹连忙摇头,解释道:“刚生完孩子见不得风,那个木屋四处漏风,到处也不干净,不是久留的地方,小姐也不适合住着,将军便做主,叫夫人将就着在马车里几天,送夫人去一个平安的地方。”   “什么平安的地方,”唐子嫣抱紧孩子,有些惴惴不安。   声音有些大了,孩子挣扎了一下,似乎要醒来。   唐子嫣连忙伸手拍了拍怀里的孩子,低声道:“快告诉我,你们要送我去哪里。”   翠竹闻言,不由红了眼圈:“夫人不记得奴婢了?奴婢从小就跟着夫人,霍嬷嬷也是夫人的奶嬷嬷,奴婢们绝不会伤害你的。”   “当真?”唐子嫣也觉得对着两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见两人点头,她浑身的紧绷这才松懈了一些,却没有尽信:“你们是我的身边人,怎么就听赵将军的话。”   霍嬷嬷和翠竹面面相觑,原本江元镇说唐子嫣可能忘记了很多事,她们还将信将疑。如今看来,唐子嫣压根就不记得人,更别提是赵玄凌了。   “夫人真想不起来了?”霍嬷嬷小心翼翼地问,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她可怜的夫人,这一路上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竟然连将军都记不起来了?   唐子嫣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我不记得了,也想不起来……”   “夫人,将军是姑爷,是您的夫君。”翠竹扶着她,见唐子嫣目瞪口呆,又劝道:“夫人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仔细身子骨,可不能再累着了。”   霍嬷嬷也是附和一声,扶着唐子嫣躺下,见她盯着襁褓,又把孩子放在唐子嫣的内侧:“夫人跟小姐先睡着,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奴婢,若是哪里不舒服,也得赶紧说出来。”   唐子嫣疲倦地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之前,没错看霍嬷嬷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儿。   赵玄凌居然是她的夫君,难道凌承安在说谎?   想到她对凌承安的陌生感觉,一时心烦意乱。   赵玄凌接到了宫中的信函,不由喜上眉梢。   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对凌承安杀无赦。   他把信函收好,嘴角一弯。   这就行了,没有了束缚,凌承安这次还能往哪里逃?   江元镇拍马上前,禀报道:“老大,京中赶来的援兵已经要到了。”   “很好,找出凌承安的藏身之处了吗?”   “是,所以能找出的据点都翻了一遍,还抓到了一个投靠突厥的定国人。不过上了几样刑具,就已经哭爹喊娘,说出了凌承安可能藏身的地方。”江元镇咬牙切齿,他还说为何跟凌承安见面的院子外,无声无息就被偷袭了。   原来有见钱眼开的定国人助纣为虐,叫兄弟们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个仇,他哪能不报!   “老大,那些人已经一个不落地抓起来了,交给兄弟们来处置如何?”   “可以,”赵玄凌想也不想就点头了,失去了那么多重要的兄弟,底下的人心里窝着一把火,是需要一个泄愤的地方:“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只是分寸,还是必须有的。   江元镇点了点头,这些定国人卖国求荣,以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全部落在他们手里,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老大,我们还找到了一批好东西。”   他呲牙一笑,大手一挥,两个小子小心翼翼地抬出了一箱东西放在赵玄凌跟前。   箱子打开,赵玄凌看见了里面满满的惊雷,不由挑了挑眉:“在哪里找到的?”   “这些东西都是定国人私下做的,手艺还很不错。”江元镇恨恨道,还说凌承安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在他们的地盘里无声无息地搜罗到这么多的惊雷,原来是有定国人私下卖给了突厥!   他在心里,又给那些人添了一笔,冷笑道:“老大,突厥王子送来一份大礼,我们以牙还牙如何?”   “不错,”赵玄凌看着箱子里的惊雷,嘴角的笑容渐冷。   听见外面轰隆巨响,唐子嫣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抱紧了孩子。   霍嬷嬷也是皱眉,敲了敲车门,外面留守的江元镇便立刻低声解释道:“没事的,前面的山路被大雨冲垮了,只能炸开。”   至于那么血腥的真相,就不要吓着还在月子里的大嫂了。   唐子嫣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翠竹赶紧把吃食摆了一桌,对江元镇不满意道:“副将大人该早些说的,叫人吓得不轻。”   “实在对不住了,马车已经远远落在后头,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大嫂。”江元镇“嘿嘿”傻笑了两声,听着里面没动静,不由有些尴尬。   霍嬷嬷见唐子嫣低下头不吭声,连忙道:“江副将,这要炸多久,才能继续赶路?”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若是大嫂受不住,我让人把马车再往后躲躲。”江元镇也有些发愁,赵玄凌是草木皆兵,不愿意把唐子嫣放在视线不及的地方。   于是一直跟在后头,如今前面正在激战,他就亲自守着马车,一步不敢离,却担心前头的战况。离得太远,又担心赵玄凌看不到而不安。   幸好唐子嫣这时候发话了:“不碍事的,就这样吧。”   只是炸个山路而已,她也不必大惊少怪。   示意霍嬷嬷抱住孩子,捂住孩子的耳朵,没叫那些响声惊动了她的好眠,唐子嫣这才心不在焉地用起饭菜来。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送来的饭菜,还热着,色泽漂亮,显然是刚出炉就送过来了。味道极好,十分合她的胃口,应该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唐子嫣微微有些失神,如此了解自己的口味,又这般大费周章的贴心,如何不是身边人?   那么说,是凌承安骗了她?   想到凌承安每次过来见自己,都站在榻前,从来不碰她。   吃住都是思烟这丫鬟来打理,但是思烟看着自己的时候,看似恭敬,实质上却是十分警惕。   唐子嫣想到有一次她要去外面走走,思烟立刻就阻止了,低眉顺眼的,却不肯挪开一步。   哪里像如今跟前的翠竹,不但乖巧听话,又事事为她着想。   越想越是不对劲,唐子嫣勉强用了几筷子,便吃不下了,又将孩子抱在怀里,似乎这样才能叫人安心。   孩子可能被她抱得紧了,有些不舒服,低低地哭了起来,声音跟猫儿一样虚弱无力,听着就叫人心疼。   唐子嫣慌了:“这是怎么了,她哪里不舒服了?”   霍嬷嬷摸了一下,笑道:“夫人别急,小姐没湿,应该是饿了。”   她也有些犯难,羊奶太腥,小姐喝两口就不肯吃了,如今越发瘦弱。   按理说,该是有奶娘的,可是这时候外面的人又信不过。   再不然,就只有叫唐子嫣自己亲自来喂小姐了。   霍嬷嬷正愁着,外头又是轰隆一声,渐渐声音便停了下来。   江元镇心下一喜,看来事情成了,凌承安找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顺天意   凌承安没想到自己彻底惹怒了赵玄凌这个疯子,居然不计后果,发动所有的人手,把一切突厥留下的据点都一一捣毁。   里面的东西被彻底烧毁不说,连人也一个没留下。   疯狂的报复,还一路追到了这里来。   凌承安心里烦躁,他从来运筹帷幄。要不是这次能带进定国的人手太少了,又如何会叫赵玄凌反将一军?   思烟看着满脸急躁的他,低声劝导:“主子不如避一避,定国不是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十年?你觉得那位赵将军会容许我还有一个十年吗?”   凌承安冷笑着,赵玄凌恨不得立刻手刃了自己。   他皱着眉头,又道:“定国皇帝身边不是有我们的人,怎么突然对方变得如此凌厉了?”   按理说,花费那么大笔的银两,又送上无数美姬,那些臣子该是鼓吹着新帝,把赵玄凌的胆大妄为一再夸大,这个将军的功勋实在太高了,他就不信新帝心胸宽广,一点都不介意!   身为定国皇帝,刚刚继位,赵玄凌在百姓里的影响力太大了,哪个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都不可能安心!   思烟刚收到消息,迟疑了片刻才开口:“主子,那些人一半被新帝撤下,或者秘密处决了,余下的不敢再进言。”   “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一点用处都没有!”凌承安没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才等到这个最好的时机,居然没能成事!   那些胆小的定国人,收了他那么多的好处,最后竟然退缩了?   “我们手里不是握着那些人的把柄,都用上了。这时候,我们绝不能输!”就算毁掉这些埋了几年的暗线,凌承安也绝不愿意死在赵玄凌的手上!   “是,”思烟毫不犹豫地领命,不管凌承安做什么,她都绝不会质疑。   凌承安就是她的天,她的佛,任何挡住他去路的人,自己都绝不会饶恕!   握着的那些把柄,如果送到定国皇帝的跟前,那些人都活不了。为了活下去,就要替他好好办事,在新帝面前给赵玄凌“美言”几句。   凌承安冷笑,一句谎话说上千百次,那就是真话。   他就不信,新帝刚开始的坚持,千百次的进言后还能一直不动摇!   思烟听命而去,吩咐布置,务必要给赵玄凌的后方一个沉痛的打击。   只是她刚刚离去不久,宅子一阵轰隆声,烟雾滚滚,不由大惊失色。   居然有人在宅院里投下惊雷,这不可能!   所有的惊雷都被藏在地牢里,秘密存封,余下的只怕都被那些烧掉其他据点的定国人都毁掉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凌承安在浓烟中捂着口鼻,咳嗽不已。   他也不明白,宅子里为何会出现大量的惊雷?   不等凌承安惊讶,又是一声巨响,惊雷几乎就在屋前炸开。   守在前院的突厥士兵惨叫一声,烟雾散开后,凌承安只看见七零八落的尸首横在院前,不由皱起眉头。   “主子,”思烟赶回来,挡在他身前:“主子快走,奴婢来殿后。”   凌承安深深看着她,连忙退到密室前,打开石门闪身进去。   思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面,密室重新恢复了原样,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等了又等,却没看见有人闯进来,她不由满脸狐疑。   许久,一队定国士兵进来查看地上的突厥人死透了没有,躺在地上的,都狠狠补了一刀,叫思烟看得满心发寒。   瞥见门口安然无恙的她,领头的小子嗤笑一声:“这丫头真够大命的,这么多的惊雷都没炸死她。”   “大命又如何,活着比死了还惨。老大正在气头上,能轻易放过她?”   “别忘了,唐子嫣就是拜她所赐,不但忘记了将军,差点连将军的孩子都死在突厥人的手里。”   众人对她怜悯的眼神,叫思烟后背发寒。   他们优哉游哉地说着话,似乎没有追赶凌承安的意思,思烟偷偷松了口气。   冷不丁一人看着她,凉凉地开口:“你是不是想突厥王子逃走了,心里很庆幸?”   小子们闻言,哄然大笑:“别逗了,这个地方我们里里外外勘察了三四遍,每一处地方都清清楚楚,哪里能让突厥王子轻易逃走?”   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不眠不休,差点把这里掘地三尺了,哪里能叫凌承安跑掉?   思烟一听,心里彻底凉了!   凌承安进了密室,心里略略一松,赶紧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   只是刚出去不久,就听见一阵马蹄声,远远便见一队人马向自己的方向赶了过来。   他大吃一惊,这个密室是宅子附带的,原本的主人想要藏财务用的。   被凌承安买下来后,加以改建,把密室另外一面打通做了出口,作为逃生用的秘密通道。   按理说,这个出口,除了那些死了的工匠和自己,连思烟都不清楚的,怎么会有人知道?   来不及躲藏,那些人已经赶到他的跟前来了。   凌承安冷冷盯着马背上的赵玄凌,看着他浑身狼狈,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伤不轻,不由冷笑:“赵将军果真命硬,这样重的伤都死不了。”   “确实,二王子费尽心思,也没能把我拿下,看来是天意如此。”赵玄凌也是一声冷笑,自己再狼狈又如何,凌承安还不是变成瓮中之鳖,叫自己擒住了吗?   凌承安的脸色极为不好,他看了眼身后的暗室,这里是只能出不能进的,再躲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渐渐包围之势的定国士兵,他眯起眼,居然笑了笑:“我很好奇,赵将军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按理说,除了我,绝不会有人知道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赵玄凌翻身下马,伸手安抚了一下暴躁的青墨,淡淡道:“是殿下太过于自负了,当初请来工匠修缮密道,最后毫不留情把工匠都杀了抛尸在外。却没想着最后去看看,留下了一个没完全断气的工匠。”   只要是没死的人,底下的小子翻遍了所有的地方,都能把人找出来!   凌承安没想到,当初为了不让人起疑,所以制造了一场意外,对外说是里面的工匠被瘴气毒死了,身上都没有外伤。   其实都是被突厥士兵用手摁住喉管,一个个窒息而死的,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这不可能!   “那人不过是背过气而已,却被以为是死了,被家人收拾进棺材,停灵一夜,居然醒过来了。他们匆匆离开这个城镇,难怪殿下没注意到。”   应该说区区一个小人物而已,还轮不到凌承安来操心,只以为都收拾干净了。   赵玄凌冷笑,多得凌承安的自负,才叫他们抓住了他!   凌承安真没想到,底下会出了那么一点的差错,就叫赵玄凌一下拿捏住,问出了密道的出口,轻易抓住了自己。   他嗤笑一声,索性抬头盯着赵玄凌道:“将军也不必得意,皇帝的意思,不是活捉好,好威胁父汗?”   赵玄凌挑了挑眉,不意外凌承安知道朝廷的动向。应该说,他早就开始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臣子向新帝进言。就在刚才不久前,他就收到了曾湘玉传来的密函。   果然,不能小看了凌承安这个人!   “殿下不必担心,皇上已经同意了,就地处决了你。殿下死了,突厥就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即使将你作为发兵的理由,又能奈何得了定国吗?”   听了赵玄凌的话,凌承安不由一怔。   这个柱国将军,还真是豁出去了,连突厥对定国发兵也不在乎吗?   赵玄凌抚了抚胸膛上的伤口,露出冷然的笑容:“殿下送来的大礼,我已经收下了,也请殿下接受我的回礼。”   身后的士兵冲了上去,将凌承安团团围住。   凌承安看着他胸口上的伤,忽然笑了:“将军中的奇毒,除了我手底下那个南疆女子,谁也治不好。若是我死了,她也绝不会妥协交出解药。到时候,将军只怕凶多吉少。定国绝不会有人,能够解开这种毒!”   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开始迟疑了。   赵玄凌却伸出手,缓缓落下:“皇上的旨意,突厥二王子杀无赦,就地处决。至于其他的,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凌承安嘴角的笑容一僵,为了杀他,赵玄凌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他这才有些慌了,扫向四周慢慢逼近的定国士兵,强装镇定地开口:“将军不要命,你们也要眼睁睁看着他送命?”   定国士兵们握紧刀剑,听见背后传来赵玄凌的声音:“为了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杀掉他,将头颅斩下来,送到边城挂在城墙上,叫突厥所有人看着,再不敢踏进定国一步!”   “是,将军!”   士兵们高声应下,凌承安只能眼睁睁看着十数把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他足足四年的心血,就此要毁于一旦吗?   不过也好,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就算自己死了,还能把赵玄凌拖下水,实在够划算。   想到这里,凌承安带着笑,闭上了双眼,断了声息。   第一百六十章后续事   收拾掉凌承安,不说赵玄凌,就是江元镇也忍不住松口气。   这个对手实在太难缠了,又花费了四年的准备。   要不是机缘巧合,找到了那个逃出生天的工匠,只怕凌承安又再逃之夭夭,不知道在后面策划什么来对付赵玄凌。   他收到消息,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是对宅子里的唐子嫣,江元镇更加忧心。   听霍嬷嬷的意思,唐子嫣变得很沉默,除了抱着孩子的时候还能露出一点笑容来,几乎每天都呆呆地躺在床榻上,夜里也睡不好,睁着眼总是一片茫然。   为此,江元镇不得不叮嘱霍嬷嬷多留神。   赵玄凌回来的时候,果然问起唐子嫣,江元镇也就老老实实地说了:“老大,大嫂的情况不容乐观,她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   他皱起眉头,又咬牙切齿道:“那个突厥王子身边的丫鬟,已经被我们活捉了,几次想要寻死,被底下人牢牢盯着,怎么问都敲不开她的嘴巴!”   不说唐子嫣的异常,就是赵玄凌身上的毒,还得靠那个叫思烟的丫鬟来解开。   “暂时封锁消息,不要叫她知道凌承安已经死了。”   赵玄凌的话,叫江元镇恍然大悟。   只要凌承安不死,思烟就不会继续寻死,还是撬开她嘴巴的关键。   江元镇一拍脑袋,暗叹果真是老大,想的就是周全。   可是他正准备吩咐下去的时候,看见赵玄凌站在暂时安置唐子嫣的院子外,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里面的方向,却始终没有挪动一步,不由心下叹气。   唐子嫣忘记了很多事,连赵玄凌都忘记了。   而且凌承安不知道给她灌输了什么东西,一直跟霍嬷嬷喃喃自语,对赵玄凌满是戒心。   想到这里,江元镇就觉得给凌承安死得太痛快了,就该好好地给他吃些苦头!   他也同情赵玄凌,刚刚做了爹爹,女儿都没能见几面,妻子眼里满是陌生的神色,就是自己这个外人看见了,都有些不忍。   赵玄凌有多期待这个孩子,身边的兄弟都是知道的,如今变成这样,都叫他们忍不住叹息。   江元镇想要安慰他,只是话到了嘴边,始终没能说出口。   因为,赵玄凌从来都不是需要安慰和怜悯的人。   赵玄凌呆站了很久,直到翠竹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他,不由吓了一跳。   见里面没动静,翠竹走近了几步,低声道:“将军不用担心,夫人的脸色好一些了,只是夜里睡得不好,霍嬷嬷跟太医商量,要给夫人补一补身子。”   可惜唐子嫣吃得越来越少,叫霍嬷嬷心疼之余,也是各种发愁。   赵玄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太医说了,夫人什么时候能想起以前的事来?”   翠竹面露迟疑,答道:“太医说是夫人的额头受过重创,可能是磕到石头了,才会忘记以前的事,或许有淤血未清,手边没有足够的药材,回京后再慢慢诊治。”   “知道了,好好照顾夫人。”赵玄凌说完,又看了院子一眼,这才离开了。   翠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似是有种说不出的萧瑟,正叹着气,就听见里面传来唐子嫣的问话:“怎么去那么久?”   “来了,”翠竹赶紧进去,重新堆起笑意道:“再休整两天,我们就要回京中了。”   “京中吗?”唐子嫣低声呢喃,眼底透着茫然。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以前的事,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是不是就能想起来?   只是她用力想着,就会头疼欲裂,叫她有些害怕想起来。   “思烟呢?她在哪里?”   翠竹跟霍嬷嬷面面相觑,霍嬷嬷笑道:“江副将说是去找过了,没见过这个丫鬟,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了。”   翠竹也放下铜盆,低声撒娇道:“夫人有了奴婢和嬷嬷在,难道伺候得不够精心?总是想起别的丫鬟,奴婢可是会吃味的。”   唐子嫣被她逗笑了,倒是很快忘记了思烟的事,翠竹和霍嬷嬷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回到京中,皇后早就打发了好几?p>   鎏角袄次收铩?p>   唐子嫣被扶着进府里,被霍嬷嬷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见了风。   她在大门前一顿,抬头看见牌匾上写着“将军府”三个字,不免有些紧张:“这里是赵将军住的地方?”   “这是将军的家,也是夫人的家。”翠竹柔声解释道,扶着唐子嫣进门:“夫人,我们回家了。”   回家吗?   听着这句话,唐子嫣只觉一直空荡荡的心,似乎被填满了一些。   一进门,她便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亭台楼阁,花卉假山,小桥流水,每一处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见唐子嫣环顾四周,一副喜欢的模样,霍嬷嬷笑道:“这都是按照夫人的喜好,将军让人修缮过的,夫人可是想起一点来了?”   唐子嫣目光黯然,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没想起来。”   霍嬷嬷也有些沮丧,很快又劝慰道:“没事的,太医都说是夫人受过伤,才会忘记以前的事。在府里住几天,看着熟悉的东西,兴许就能想起来了。”   闻言,唐子嫣黯然地点了点头。   几个太医围着她把脉,一个个摸着白花花的胡子,也是头疼。   赵玄凌等得不耐烦了,很快叫翠竹把太医都请了过来:“夫人如何了?可有办法治好?”   “夫人应该是额头被撞伤过,残留着淤血,所以对以前的事记不清了。”   一个老太医说完,另外一人却若有所思道:“但是依老夫所见,夫人若是伤着了,只要清理了淤血,就该慢慢想起来。”   路上那位太医已经用温和的汤药,一点点把淤血排出来了,按理说应该想起来,但是唐子嫣依旧一片茫然。   “老夫以为,尊夫人忘记以前的事,不只是外伤,或许也有人刻意为之。”   赵玄凌听罢,不由蹙眉:“还请太医说得明白一些。”   老太医叹了口气,也有些厌恶道:“医者父母心,也不知道哪个歹毒的,居然用医术来害人。估计是用药叫尊夫人处于半昏半睡中,然后刻意重复几句话,叫夫人深信不疑,又不再去想起以前的事来。”   其他几人也是附和,毕竟汤药他们都是查看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种做法,在南疆十分多见。听闻夫人身边有个南疆的丫鬟伺候着,很可能是她做的。”老太医也是头疼,这些小手段不入流,却十分凑效。   他瞥了眼赵玄凌,对这位将军也有些惋惜:“尊夫人暂时身体无碍,只要找到当时叫她昏迷的方子,兴许就能解开。只是老夫看将军的脸色十分不好,还是先叫我们把脉看看才好。”   江元镇早就担心得不行,偏偏赵玄凌一心扑在唐子嫣身上,都不顾及自己,这下太医一发话,他就立刻道:“还请太医给将军看看,他先是重伤,又是中毒,后来还四处奔波。”   他劝着赵玄凌坐下,叫太医们把脉。   老太医一把脉,脸色都变了:“将军服下了多少红丸,不要命了吗?”   那种东西,一时镇痛还好,时间长了,那就是要损底子的玩意儿!   江元镇听得脸色都白了,又看老太医皱起眉头,不由绷紧了身子。   “重伤未愈,中了奇毒,又添新伤。”老太医摇摇头,后面几人也跟着把脉,也是一脸凝重。   “将军这样下去,就算是老夫也无力回天的,实在太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了。”   江元镇急了,问道:“太医,将军的身体能不能治好?”   “估计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调理,尤其这种毒,实在闻所未闻。”老太医斟酌着写下了解毒的方子,几人商量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最后确定下来:“先让将军喝上半个月,再左打算。这段时日,不能叫将军再乱来了。”   江元镇连连答应,他恨不得让赵玄凌歇个一两个月的。   凌承安已经被诛杀,身后带来的突厥人也被清理得七七八八。那些牵扯到的卖国贼人,通缉得差不多的,几个在逃的,小子们已经摸到蛛丝马迹追上去了。   余下该收拾的,他都一一安排好,不用赵玄凌亲自操心了。   “有劳几位大人了。”   江元镇亲自送了太医出门,还没松口气,就见翠竹匆匆过来道:“将军大人呢?”   “怎么了?可是夫人出事了?”   翠竹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也是涨红:“副将大人别问了,先告诉奴婢将军大人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不等江元镇问完,就见赵玄凌大步走来。   翠竹白着脸,结结巴巴道:“霍嬷嬷让奴婢叫将军过去……看看夫人。”   听罢,赵玄凌也没多问,二话不说就直奔唐子嫣的院子,满脸忧心。   只是进去后,他满腹的担忧,听了霍嬷嬷的话之后,不但化为乌有,还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唐子嫣感觉胸前涨涨的,很不舒服。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终于对霍嬷嬷开口了。   霍嬷嬷听了,也有些担心。唐子嫣喝了汤药,虽说太医一直重复,不能给孩子喂奶。但是总不能不管,叫胸口一直涨着。   弄出来,却也得先吸一吸才好。   唐子嫣听了,不由红了脸:“非要先吸一口,才能出来吗?”   “是的,夫人。”霍嬷嬷一时发愁,不知道该叫谁来做这件事,索性让翠竹去问问太医该如何是好。   赵玄凌一脚踏了进来,霍嬷嬷一愣,倒是坦白告诉了他。   他听了,一颗乱跳的心,终于平复下来,却又开始哭笑不得。   “涨奶?要不我来吧。”   翠竹还没嫁人,霍嬷嬷年纪大,是吸不动了,其他人赵玄凌也不放心,倒不如自己来。   赵玄凌愿意,那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霍嬷嬷有些担心,毕竟唐子嫣还没想起他来,不免有些排斥:“奴婢担心夫人会拒绝,要不先让奴婢劝一劝?”   “不用,”赵玄凌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霍嬷嬷看了屋内一眼,到底还是现行离开了。   唐子嫣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霍嬷嬷或是翠竹,头也不抬地说:“问过太医了吗?该怎么办?”   “我来就好,”听见一道浑厚的男声,唐子嫣抬头看见来人,不由吓了一跳。   “将军大人?”   “夫人,叫我的名字。”赵玄凌逐渐走近,看见榻上的她浑身绷紧,眼神警惕,心里不由流淌着一抹心酸和无奈。   他蹲在榻前,柔声安抚道:“夫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恰好唐子嫣身边的孩子醒过来了,慢慢睁开那双跟唐子嫣极为相像的漂亮眼睛。   赵玄凌见状,温柔地笑了:“安儿醒了?”   “安儿?”唐子嫣一愣,见孩子扁着嘴似乎想哭,赶紧把女儿抱在臂弯里。   “嗯,赵平安,安儿。”赵玄凌伸手点了点孩子的腮帮子,柔软的触感,叫他的力度一再放轻,还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印:“我想要我们的孩子一直平平安安的长大,这就够了。”   平安吗?真是个好名字。   唐子嫣心里想着,并不排斥这个名字,甚至看见赵玄凌落在赵平安身上的温柔眼神时,有些相信了霍嬷嬷的话。眼前这个铁血冷漠的男人,或许真的是她的夫君,以及孩子的父亲。   因为这个男人眼神里的温柔不像作伪,笨拙地动作,小心翼翼的,害怕伤了孩子一丁点。除非是父亲,要不然谁会这样?   那样的小心,就像是对待世上最好的珍宝一样。   唐子嫣见过赵玄凌决断杀伐的模样,甚至浑身浴血,冰冷的眼眸犹如刀刃一样。如今却是伸出指尖,轻轻逗弄着孩子,若非亲眼看见,谁也不能相信他有这般温柔的一面。   “我知道夫人忘记了很多事,也忘记了跟为夫以往的一切。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夫人会想起来的。”赵玄凌迟疑了一下,大掌落在唐子嫣的手背上。   掌心的灼热似乎从手背上蔓延开来,唐子嫣一愣,身体似乎更快适应了这种触感,应该说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没有动,这是表示愿意接受自己的亲近了?   赵玄凌没有再犹豫,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让夫人受苦了,是为夫的罪过。”   唐子嫣还是没动,他慢慢坐在榻上,挨着她,长臂一伸,几乎是把人揽在自己的胸怀里。   她还是没动,赵玄凌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他低下头,看见孩子拱着唐子嫣的胸口,让她原本松松垮垮的衣襟敞开了一些,露出小片雪白的肌肤,以及隐隐约约的丰盈。   赵玄凌眼神一暗,声音带着沙哑和低沉:“刚才听霍嬷嬷说,夫人不舒服,让为夫代劳如何?”   唐子嫣这才想起这个男人进来,为的到底是什么,不由涨红了脸。   低头见衣襟敞开了,她不自在地拢了拢,摇头道:“不用,没什么事,很快就好了。”   霍嬷嬷却隔着屏风,劝道:“夫人,奴婢刚问过太医了,说是那些奶水不能一直留着,通畅了才好。”   唐子嫣脸颊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赵玄凌只觉得喉咙干涩,低头贴在她的耳根低语:“太医都说了,夫人还是照着做才好。”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颈侧,唐子嫣瑟缩了一下,想要拒绝,只是话到了嘴边,居然说不出口。   她双唇颤了颤,忽然想到自己自从生孩子之后就再没沐浴过了,这是霍嬷嬷说的,坐月子的时候不能碰水,不由伸手推了推赵玄凌:“不,你出去,赶紧出去。”   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有不好的味道,唐子嫣就更不自在了。   赵玄凌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那么抗拒,刚才明明还好的,他伸手搂住唐子嫣,低声安抚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不,我很久没……没沐浴了……”唐子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连脖子都涨红了。   闻言,赵玄凌这才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原来是这等小事。”   他站起身,很快就出去了。   唐子嫣看着赵玄凌离开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睁圆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不由低叹一声:“安儿,你爹爹出去了。”   唐子嫣伸手拂过孩子的小脸,仔细一看,她的轮廓跟赵玄凌有两分相像。   这几天下来,赵平安很乖,不怎么哭。要是饿了,还是尿了,就哼哼两声,霍嬷嬷说她是最好带的孩子,跟自己小时候一样乖巧疼人。   唐子嫣黯然地抱着她,在赵平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赵玄凌二话不说就出去了,是不是嫌弃自己了?   “你爹爹是不是觉得我身上臭烘烘的,所以才走得那么快?”   她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用湿帕子擦拭一番,才叫赵玄凌进来。   没等唐子嫣后悔完,就见赵玄凌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一盆冒着白烟的热水。   他对唐子嫣笑了笑,沾湿了帕子拧干,便走了过来:“来,先擦一擦。”   赵玄凌没做过这样的事,擦得有些用力,看见唐子嫣手上的皮肤发红了,有些不自在,放轻了力度,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和颈侧。   赵平安又睡过去了,被唐子嫣放在了床榻的内侧。   赵玄凌又拧干了帕子,伸手掀开她的衣襟。   唐子嫣脸颊绯红,闭上眼有些羞涩。   谁知道闭上眼,感觉更清晰一些。   胸前的衣襟被扯开了,微微一凉后便是一暖。   湿帕子落在身上,一点点细心地擦拭,先是锁骨,渐渐滑落,停留在丰盈的顶端上。   轻轻的擦拭,帕子虽然柔软,还是叫唐子嫣感觉又热又痒。   她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将军,好了吗?”   “好了,”赵玄凌看着帕子下像是展开的花骨朵一样,流露出艳丽的颜色,不由眼神一暗。   很快收回目光,他把另一边也擦拭好,丢下了手帕。   “那么,为夫开始了。”   赵玄凌大掌托住她一边的丰盈,低头含住。   唐子嫣只觉得一热,落入了柔软之中,忍不住浑身绷紧。   他含住轻轻一吸,就像是把人都要吸走了一样,唐子嫣闷哼一声,浑身都泛着粉色,赧然得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温热的汁液滴落,赵玄凌坐直身,一手叫唐子嫣端着一个瓷碗,一手托着她一边的丰盈慢慢揉搓起来。唐子嫣涨涨的感觉好了一些,却又升起了一股灼热,逐渐蔓延到身下,让人羞得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赵玄凌有些遗憾地看了眼碗里的白色汁液,若非唐子嫣喝了药,这些就是赵平安的口粮了。   他又托起另外一边的丰盈,照样揉搓了一通。   霍嬷嬷在屏风外有些担心,却听见里面的声音,不由老脸一红。   “将军,轻一些,有点疼……”   “唔,将军,慢一点……”   “将军,够了,已经没有了……”   等放下瓷碗,唐子嫣已经红着脸软倒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喘着气,一张粉色的嘴唇半张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丁香。   赵玄凌不由呼吸一紧,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他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盯着怀里依旧面色酡红的唐子嫣,到底还是低下头,吻上了那张一直引、诱着自己的红唇。   唐子嫣一惊,已经被他牢牢含住双唇,舌尖已经长驱而入,缓缓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起初带着一丝急切,渐渐带着一分怜惜,勾住自己的丁香缱绻缠绵。   她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双臂忍不住搂住赵玄凌的脖子。   “咳咳,”霍嬷嬷在外面听着声响不对劲了,狠狠干咳一声提醒里面的两人,不要太过火了。   唐子嫣骤然被惊醒,红着脸推开赵玄凌,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赵玄凌舔了舔下唇,似是意犹未尽。   第一百六十二章为难事   赵玄凌每天帮唐子嫣把涨奶弄出来,两人的关系倒是比之前亲近了许多。   起初的尴尬,也因为时日的过去,渐渐消散了。   江元镇还说要不要请胡桃儿过来坐镇,免得两人觉得尴尬。如今看着,他倒是松了口气。   皇后也几次派太医来看,唐子嫣的身子骨在慢慢恢复,但是赵玄凌就有些悬了。   曾湘玉直接把赵玄凌召进宫去,隔着屏风隐约看着他瘦削的脸颊,不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嫣儿担心,可是身体要紧,总不能不在乎。”   赵玄凌摇头,答道:“太医已经开始着手做解药了,皇后娘娘不必太担心。”   闻言,曾湘玉更是担心了。   那个南疆的女子擅长制毒,那奇毒叫太医也头疼,只能算是暂时压制住赵玄凌体内的毒素。   “不管如何,你也得注意些才好。”   顿了顿,曾湘玉面色晦暗,低低建议道:“实在不行,就在家休养着一两年的,把事情都交给底下人忙活,或者叫皇上派人接受,别把自己累坏了。”   赵玄凌一听,眯了眯眼,到底还是应下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的另一边,曾湘玉脸色十分不好,身边的嬷嬷打发掉殿内的宫女和太监,低声劝道:“娘娘也是身不由己,将军会体谅你的。”   “他怨着我也好,总好过憋在心里面。”曾湘玉轻轻一叹,知道皇家做的不厚道。大败了突厥人,就要把赵玄凌手里的权力都收回来,实在有些过河拆桥。   可是曾湘玉更担心,毕竟之前不少朝臣上折子,都说赵玄凌的权力过大,不但跟御林军交好,底下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士兵。那些士兵只知赵家,听命于赵家,实在是一大隐患。   或许新帝刚开始听着,并没放在心上。可是一遍遍地说着,一次次地提醒,一本本的折子送到跟前,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哪里真会不在意?   曾湘玉最忧心的,就是赵玄凌功高过主,叫新帝忌惮了。   尤其赵玄凌还是她的娘家人,外戚权势过大,更加让新帝心里不舒服。   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在皇帝发难之前,让赵玄凌趁机退下去,把手里的权力都交出来,甚少跟朝廷大臣和御林军等人再来往,免得叫皇上猜忌。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明明赵玄凌屡次立下大功,就因为跟她有些血缘关系,便生生断了前程,不能再往高处去,实在叫曾湘玉心里有愧。   “将军或许如今不能,以后也能明白娘娘的苦心。”嬷嬷只能劝慰着,叫曾湘玉心安一些。   “希望如此了,”曾湘玉低声呢喃着,伸手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   嬷嬷又劝道:“娘娘这几天就要生了,太医也说让娘娘宽心些。”   曾湘玉轻柔地抚着肚子,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这个孩子不管男女,她都是欢喜的。若是女儿,那就更好了。虽说皇家总喜欢多子多孙,可儿子多了,还是同母同父的兄弟,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是女儿的话,就是皇长女了。   就算长大后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到底在闺阁的时候能松快一些,比起她的兄弟们,要简单快乐。   赵玄凌回去,听明白了曾湘玉的话,心里也有些计较。   反正凌承安一死,突厥更是难东山再起了。   他带来的突厥人潜入定国,好些据点都被连根拔起。这些都是突厥积攒下来几乎是全部的钱财,都投入到这里了。   如今被毁了,只怕十年内元气大伤,更是难再东山再起了。   突厥这个心腹一除,赵玄凌并不觉得自己再有多大用处。   在沙场的年岁太久了,其实他早就厌倦。   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赵玄凌最想要的。   唐子嫣就算不记得以前的事,也慢慢开始信任他,亲近他了。   其实赵玄凌不介意唐子嫣想不起来,就算想不起来,都是他的妻子,孩子她娘。   不记得以前的事,那就将他们两人的生活当作重新开始好了。   赵玄凌只会待她更好,让唐子嫣比以前更加幸福。   他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来。   赵平安哼哼几声,看着时辰,估摸着是饿了。   霍嬷嬷出来的时候看见赵玄凌,赶紧欠身行礼:“将军,奴婢这就去给小姐热一些羊奶。”   “去吧,”赵玄凌点点头,大步踏进了院子。   原本唐子嫣不想他进去了,免得身上的味道熏着人。尤其她将近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自己难受不说,也害怕赵玄凌闻着嫌弃。   赵玄凌听了,只是搂住她笑道:“我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只想让你在视线里,要不然便睡不着了。这点味道算什么,我以前和兄弟们在边城,因为缺水,连续半年没洗过澡也不是没有的事。”   “半年?”唐子嫣听得吃惊,低呼一声:“缺水如此厉害,后来呢?”   “后来只好叫人挖井,请来最好的挖井人,连续挖了十来个井口,挖了几十米,才挖出水来。”战役打响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挖,好歹最后还是挖出来了,要不然士气减弱不说,士兵们也扛不住的。   赵玄凌想起那时候挖出水来,周围灰头灰脸的士兵们大声欢呼,脸上洋溢着新年一样的喜庆神色,一扫之前的灰霾,便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来。   唐子嫣看见他回想起往事,没有阴霾,却是浅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亲了亲她的脸颊,叫唐子嫣有酡红了双颊,赵玄凌又笑道:“半年后井水有了,突厥也退兵休整,兄弟们才想着洗洗,回头发现浑身都是跳蚤,怎么都洗不掉,索性都剃了光头。”   想到一城里的士兵都顶着大光头,唐子嫣捂着嘴也笑了。   看着她笑得愉悦,眉眼弯弯,赵玄凌心里也是欢喜。   赵玄凌伸手抱起赵平安,将近一个月,在唐子嫣手把手教导下,他抱着孩子也熟练了,没叫孩子不舒服不停哼哼,刚开始还弄哭了女儿一次,叫唐子嫣没给他好脸色大半天的。   赵平安哼哼着,感觉到赵玄凌的暖意,似乎所有所感是爹爹来了,抬起眼盯着他看,半天没动静。   唐子嫣看着她,也笑了:“孩子看不清楚,倒是安儿总是认认真真地盯着。”   就像看得见一样,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叫人看着实在心喜。   “安儿是知道我要来了,是不是?”赵玄凌低头亲了赵平安的小脸蛋一口,又听到她哼哼的声音,没多久他托着赵平安的小屁股就湿哒哒了一片,不由无奈:“这个皮孩子,专门趁着爹爹抱你的时候才捣蛋的?”   “将军,让我来吧。”唐子嫣接过赵平安,脱掉裤子,用湿帕子擦干净了,重新换了一条。   赵平安舒服了,不再哼哼,眼睛瞪得大大的。   霍嬷嬷送羊奶进来,唐子嫣接过,吹了吹,这才一勺一勺慢慢喂了。   赵平安坐不住,赵玄凌把她抱在怀里,看女儿喝得香甜,也有些无奈。   原本回来了,请个身家清白的奶娘过来也好。   谁知道赵平安喝羊奶习惯了,还喜欢上,怎么也不肯喝奶娘的。   最后饿了半天,唐子嫣不忍心,只好又喂了羊奶。   如今江元镇从外头买了两只壮士的母羊,养在后院里,专门叫了四个放羊的小子守着。吃的草,喝的水,都是仔细盯着了,四人轮班,不敢放松一丁点。   羊奶就算送上来,热过后,还用银针试过,又叫前头的小子抓来的白鼠喝过后没事,这才敢端上来。   这是赵玄凌的第一个孩子,不能不小心一些。尤其赵平安之前受了罪,落地早了不少,身子骨比一般的孩子要弱,想到刚出生时猫儿一样的虚弱哭声,赵玄凌就止不住心疼。   既然太医也说羊奶叫赵平安喝着也好,只能不能喝凉的,免得闹肚子,他就索性叫女儿继续喝了。   赵平安喝得半饱,昏昏欲睡。   赵玄凌托着她哄了哄,见赵平安闭上眼,渐渐睡过去了,才压低声音道:“过两天就是满月了,洗三的时候没赶上回来,满月宴怎么也不能错过的。”   唐子嫣点了点头,看着赵平安。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招呼别人,显然也有些力不从心:“将军打算大办吗?想好要请哪位夫人过来主持了?”   霍嬷嬷虽说是她的身边人,到底是奴才,不可能招待贵夫人。妯娌又都不在,曾湘玉如今身居皇后,又是大着肚子,也不合适。   赵玄凌皱了皱眉,答道:“吕家老太太说要叫儿媳吕夫人过来帮忙。”   他原本想要拒绝,但是转念一想,确实没有人能帮忙招待。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叫吕家人插手了满月宴,以后只会得寸进尺,插手更多的赵家事务来,赵玄凌一时也有些头疼。   按照吕老太太的性子,不趁机以赵玄凌的长辈自居才怪,以后只怕想要宁静的日子就不容易了。   而且如此,也让赵玄凌欠了吕家一个人情。   欠钱还上就是了,人情却是不容易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意筹谋   没等赵玄凌决定好,吕夫人就上门来拜访了。   他不好接待女客,家里又没别的女性长辈,不能叫霍嬷嬷去招待,只能让人在唐子嫣的房间外设下一道屏风。   赵玄凌临走前,还十分不放心,叮嘱道:“对吕家的人不必太客气,不喜欢只管赶走就是了,不用理会我。”   唐子嫣忘记了很多事,吕家到底是赵玄凌的娘家,昨夜他简单提起了几句,显然吕家先对不住赵玄凌,自己也能有些底气,对这个吕夫人也可以跟强硬一些。   她让霍嬷嬷和翠竹守在外头,要不是府里的丫鬟婆子太少,唐子嫣真想来个排场,叫她们都站在院子里,震一震这位吕夫人也是好的。   这位吕夫人的丈夫,也就是吕老太太的长子是个三品的长史,年纪虽比唐子嫣大,算得上是长辈,官位却比一品柱国将军的赵玄凌要低多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算吕夫人不会进来,也不能太邋遢,只穿着亵衣坐在床榻上来待客。   让霍嬷嬷梳了头,没上脂粉,免得叫赵平安蹭到了,吃进嘴里就糟糕了。   换上一件朱红的衣裳,既显得精神一些,也更端庄贤淑,有着正房太太的气势。   打扮停当,这才让霍嬷嬷把吕夫人请进了屋内。   吕夫人一身深蓝衣裙,翠竹进来低声描述过这位夫人,身子圆润,皮肤白皙,眼角有几道鱼纹,衣衫不出彩,料子却是极好的,她一眼就看出是上品。发髻上戴着两支金钗,一支上面还镶着一颗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支是极为罕见的点翠簪,简直是千金难得。手腕戴着的玉镯子也并非凡品,水头甚好,更别提一双绣花鞋镶着一颗大珍珠,走路的时候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实在很难忽视。   一句话说下来,这位吕夫人家底不错,还不是一般的不错。   按理说,三品的长史,一年的俸禄也就一些,上有老下有小,作为长史也不是什么肥差,哪里能供养得了吕夫人这般花费?   从头到脚,就无一处不精致。   唐子嫣失笑,吕夫人这是把压箱子的衣裙收拾都戴过来,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其实在她眼内,别翠竹一形容,吕夫人倒像是金光闪闪,十足的暴发户。听着挺叫人惊讶,若是说气势,却是全然没有。   翠竹见唐子嫣面露浅笑,神色安定,便知道吕夫人的装扮并没惊着她。   刚看见吕夫人的时候,翠竹老实说是吓了一跳。一般的夫人都是以稳重贤淑为多,身上的首饰贵在精,不在多。乍一眼看见吕夫人穿金戴银的样子,着实叫人吃惊。   霍嬷嬷心里对吕夫人很不以为然,哪里有贵夫人这样打扮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吕家有钱吗?   “见过将军夫人,”吕夫人虽然穿戴十足的暴发户,却是懂规矩的,即便年纪比唐子嫣大一些,还是规规矩矩地向她欠身行礼。   “吕夫人有礼了,”唐子嫣柔和的声线从里面传来,翠竹立刻奉上茶点,很快又退回到屏风后面:“府里新来的点心厨子手艺还不错,夫人不妨尝一尝。”   吕夫人哪里有心思品尝茶点,她进将军府前,心里实在忐忑。   吕老夫人是耳提命面,叫她一定要好好说话,把事情办妥了,别像吕元荷一样灰溜溜地给赶出来,一直被挡在门外,再也没能进去,还不让唐子嫣待见了。   如今唐子嫣回来了,吕夫人第一次上门,实在该好好把握。   隔着屏风,吕夫人也没能看见这位赵将军的夫人。   她曾经远远见过赵玄凌一面,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得不轻,尤其一双眼跟冰刀子一样,实在教人吃不消。   当初吕老夫人让吕元荷过来游说,吕夫人原本是不乐意的。   赵玄凌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亲自挑选的夫人,又能是好相与的吗?   偏偏吕老夫人一意孤行,吕夫人还不能不听,只好让吕元荷过来了,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看了眼屏风,只能看见唐子嫣影影绰绰的身影,知道坐月子的女人见不得风,屋内就算放了一点熏香,仍旧有些闷闷的味道。   吕夫人低下头,思索片刻,才斟酌着开口:“将军府的茶点,自然是好的。我这次来,为的便是见一见快要满月的孙女儿。”   孙女?   唐子嫣瞥了一眼过去,心里暗笑。   记得赵玄凌说了,吕氏是前头那位嫡妻的独生女,跟吕夫人算得上是同父异母的姐姐。   只是两人不怎么亲近就是了,如今吕夫人叫一声孙女儿,按理说也可以,到底还是太亲昵了一些。   这个便宜,唐子嫣不怎么想让吕夫人占了,她摆摆手,笑道:“翠竹,把安儿抱过去给姨婆瞧瞧。”   吕夫人脸色有些尴尬,她一句“孙女儿”,也是想跟唐子嫣和赵玄凌拉近关系。   谁知道唐子嫣居然不接茬,一开口就是“侄孙女”和“姨婆”,叫自己好生难堪。   好在屋内也就唐子嫣身边的婆子和大丫鬟,跟着她的也是心腹嬷嬷和丫鬟,要不然传出去,自己岂不是要落了面子?   吕夫人一时觉得有些难办,这唐子嫣油盐不进,叫她该怎么开口?   翠竹抱着赵平安出来,襁褓包得严严实实的。   吕夫人伸手想要去接过来仔细看看,翠竹却退开了一点,笑吟吟地解释道:“小姐若是湿了夫人的漂亮衣裳就不好了。”   闻言,吕夫人也不强求,丫鬟这样,分明是唐子嫣的意思,不叫她摔着赵家姑娘,也就顺了她的意,仔细一瞧,笑着赞道:“看着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定会叫媒婆踩烂了门槛呢。”   “谢夫人美言了,安儿当不得如此。”唐子嫣笑着应了一声,赵平安很快又被抱了进去。   吕夫人见状,连忙顺着赵平安身上提道:“侄孙女生得这般好,满月酒更不能简单了事,定要风风光光的才好。都说男儿穷样,女儿富养,实在不能叫侄孙女受委屈了。”   唐子嫣笑了笑,应道:“夫人说得在理,姑娘家打小是很该精心了,满月酒却是也不能太委屈了。”   听罢,吕夫人大喜,心想有戏了,连忙接话道:“将军夫人说得极是,姑娘快满月了,如今也要开始筹备起来,容不得半点差错和敷衍。”   她顿了顿,又极为关切地道:“将军夫人这月子还没坐完,见不得风,更不好操劳这些,倒不如叫旁人帮衬些,搭把手,也叫夫人松快些才好,没得为了琐碎事劳累了。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当初生下元荷的时候也是伤了底子,这才一直没能为夫君生下男丁。”   提起此事,吕夫人不由有些伤感。正因为她伤了底子,以后不好生育了,刚出了月子,吕老夫人就把身边的丫鬟送给了丈夫,好让吕家开枝散叶。   还对吕夫人没什么好脸色,教训她说要为吕家着想,连一点埋怨伤心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轻叹息一声:“所以将军夫人可不能小看了这月子,大小月最好都坐完了,别急着出来见风,也不能过多的劳累,没得累着了,反倒便宜了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唐子嫣倒没想到吕夫人会说出这番话来,话里头的关心倒是真真切切的。   她点头道:“多谢夫人的提点了。”   吕夫人一听,倒是笑了,只是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算什么提点了,只是一点感慨罢了。将军夫人听听就好,也别放在心上。”   虽说她上门肯定是吕老夫人授意的,不过这份真切的关心,唐子嫣还是诚心地收下了。   “夫人提起的事,我会考虑的。跟将军商量一番,再给夫人答复可好?”   这自然是好的,吕夫人满脸笑意,只是起身后,又皱了皱眉:“满月宴已经没几天了,按理说该是尽早顺便才是。”   没得到答复,吕老夫人自然是不肯罢休的。   唐子嫣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那就三天内给夫人答复可好?”   吕夫人这才眉开眼笑地带着丫鬟婆子,告辞离开了。   翠竹见她们走远了,忍不住急急问道:“夫人,真要让这位吕夫人准备小姐的满月酒吗?”   唐子嫣蹙了蹙眉,若是这位吕夫人跟吕元荷一样不懂得拐弯抹角,又像是那位吕老夫人那般蛮不讲理,用长辈的名衔来胁迫,她自然有理由拒绝。   问题是这位吕夫人句句在理,又说得真切,完全是蘀她着想,实在让人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要是强硬地拒绝了,传出去,倒是赵家的不是了。   唐子嫣一怔,倒觉得自己越发会蘀赵玄凌着想了。   不过这原本该是夫人要做的事,她也是理应如此。   发愁了一会,便见赵玄凌进来了,霍嬷嬷和翠竹早就退了出去。   他进来便坐在榻前,搂着唐子嫣道:“怎么,那位吕夫人叫你为难了?”   “没有,十分知书达理的夫人,又是一派为我着想,话语间没有丁点冒犯,为人相当圆滑。”唐子嫣暗忖着,吕家虽说没落了,长子倒是娶了一门好媳妇。   就是那身打扮,实在叫人看不过眼。   唐子嫣提起吕夫人的穿戴,赵玄凌却是笑了:“只怕不是吕夫人的意思,而是吕老夫人刻意舀出来的贴己首饰衣衫,给她撑台面的。”   长史夫人能有多少银钱能挥霍,再说吕家虽说明面上是吕夫人当家,实际上库房的钥匙却还在吕老夫人的手里,其实就是吕老夫人说了算。   不管吕夫人要做什么,都要得到吕老夫人的允许。   估计长史的俸禄,有一半说是给了吕家库房,其实就是牢牢把握在吕老夫人的手里。   原本就没多少的俸禄,交出去一半,剩下的不但要给长史上下打点,偶尔出去应酬,跟同僚来往,都少不得要花费一些。   一来二去,还能留下多少?   吕夫人不用自己的嫁妆补贴,精打细算,也就勉强过日子,哪里还有闲钱做新衣裳,去打新头面?   别说没银钱,就是有了,吕老夫人第一个就不乐意看见她把银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吕夫人要上门,想必那些衣裙首饰都太寒酸,实在是落了吕家的脸面。于是吕老夫人只能打开自己的箱子,给吕夫人送了一些去,好歹门面上好看一些。   唐子嫣闻言,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这都成亲二十年来了,长史居然没能给自家夫人多做一件新衣,多打一件首饰,这要混到多窝囊才能到这个地步?   她想到吕夫人坐下后,端端正正地不敢挪动,手边的茶点都推得远远的。   开始还以为吕夫人是不喜那些茶点,如今想来,其实她是怕茶点脏了衣衫,回去不好给吕老夫人交代吧。   赵玄凌也对那位长史大人没什么好印象,自己倒是穿得体面,出去也有些闲钱跟同僚上峰来往,可是家里的夫人却连一件像样的衣裙首饰都没有,实在不像是个当家之主。   唐子嫣原本有些意动,如今倒是歇了这个心思。   吕夫人在吕家过得也够惨淡,吕家掌家的依旧是吕老夫人,谁知道请吕夫人来准备满月酒,会不会到时候把吕老夫人给叫过来了?   就算如此,吕夫人也不敢反驳一句,恐怕会说是吕老夫人来主持大局。   到时候,这尊大佛只怕就不好送走了。   唐子嫣皱着眉头十分苦恼,看向身边人道:“将军,看来吕夫人不合适,要是她再穿得金灿灿的站在门口迎客,估计客人都以为走错门了。”   这装扮十分的暴发户,实在是有些丢人。   赵玄凌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而且谁知道到时候来的是吕夫人,还是别的谁呢?”   他的想法,倒是跟自己不言而喻。   唐子嫣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提议道:“要不还是让我来吧,准备功夫叫霍嬷嬷打点着,等我出了月子便亲自去招呼客人……”   “没这个必要,你的身子骨要紧。而且霍嬷嬷不是说了,让夫人坐完小月才出门?”赵玄凌不想她勉强,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要紧了,若是让夫人受累,我倒是情愿叫吕夫人过来帮忙。”   想到吕夫人背后的吕老夫人,赵玄凌也不由皱紧眉头。   唐子嫣伸手抚平他的眉峰,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个将军大人,看着俊脸冷冰冰的,说的话简单普通,却总是叫人心里暖融融的。   似乎很久之前,赵玄凌就已经叫她如此感动了。   唐子嫣不由一怔,很久之前吗?   她伸手抚上赵玄凌的脸颊,轻轻摩挲,低声问道:“将军的身体如何了?上次受了那么厉害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夫人要亲眼看看吗?”赵玄凌喜欢唐子嫣的亲近,想到那天第一次看见被掳走的她时,眼底的抗拒和防备,几乎叫他心里沉甸甸的,险些受不住。   那样的眼神,不该是唐子嫣看他的。   该死的凌承安,赵玄凌爱是觉得让他死得太简单了,应该叫凌承安吃一番苦头才在折磨中死去才是。   他覆上唐子嫣的手背,侧过头吻了吻她的手心。   很快赵玄凌便伸手解开了外袍,转眼亵衣便落下,唐子嫣不由涨红了脸:“将军,不用这样的……”   她有些赧然,只是不留神一瞥,看见赵玄凌后背的伤口十分狰狞,留下一道丑陋的伤痕,不由眼圈一红。   赵玄凌原本是逗逗唐子嫣的,却没想到把人逗哭了,衣衫也来不及穿上,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别哭,月子里是不能哭的,嬷嬷不是说了,哭了的话以后看不清楚该怎么办?”   他凑过去,亲了亲唐子嫣的眼角,细声细语地安慰着。   唐子嫣闻言,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压下了泪意,轻声问道:“太医都怎么说,没给消掉疤痕的药膏吗?”   其实太医有说过的,只是赵玄凌从来都觉得伤疤是一个男子汉的勋章,留着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人能看见,吓不着人。   他一个人习惯了,倒是没想到唐子嫣看见会有多难过。   想到自己对太医十分不悦,说擦上去疤痕的药膏实在不像是男子汉的作为,搁下了重话,如今去要,会不会被太医院的人背后笑话?   赵玄凌想了想,便有些头痛了,只是看见唐子嫣还湿漉漉的双眼里满是关心和担忧,伸手抹了把脸。   被说不是男子汉就算了,反正叫唐子嫣看着舒服又高兴就好!   “不是说还中了毒吗?毒都解了?”唐子嫣轻轻用指尖拂过伤疤,见赵玄凌没动静,知道不会疼,这才松了口气。   赵玄凌脸色有些不好,低问道:“夫人这是听谁说的?”   “江副将亲口说的,还说这毒霸道又厉害,十分难去掉。”唐子嫣说着,脸色也有些发白:“难道如今还没完全清除掉?将军得给我实话,别想忽悠过去。”   赵玄凌咬牙切齿,江元镇说什么不好,居然把这事都告诉了唐子嫣,不是叫她白担心吗?   “没事,别听元镇胡说,我早就好了。看为夫浑身是劲,哪里像是中毒的模样?”   唐子嫣看了又看,的确他的脸色还好,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赵玄凌看着她睡下了,便卷着袖子去找江元镇切磋了一番。   一听切磋,江元镇就头皮发麻,他哪里是老大的对手,压根就是挨打的份!   他连连退后几步,苦思冥想,实在琢磨不到究竟哪里又得罪了赵玄凌。   不过能让赵玄凌不高兴的,必然牵扯到唐子嫣。   想到吕夫人上门来,肯定是为了赵平安满月的事。赵家没什么女长辈,唐子嫣又不能提早出来张罗,吕夫人肯定毛遂自荐来了。   唐子嫣再不乐意,也不好强硬地拒绝,愁眉苦脸的时候被赵玄凌看见了,当然就不高兴了。   江元镇觉得自己真冤,比窦娥还冤。眼看赵玄凌虎着脸,真要过来“切磋”,他连忙求饶道:“老大,千万别打脸,我今晚还得回去陪媳妇儿呢,让她看见我乱七八糟的脸,估计连房门都进不了。”   看着赵玄凌的拳头要落在自己身上了,江元镇又大叫道:“别在身上留下痕迹,我媳妇看见了,肯定要把我踹下床榻去。”   赵玄凌彻底被他逗笑了,原本就是开玩笑,没想到江元镇这张嘴皮子这般厉害,握着双拳道:“说罢,还有哪里不能打?”   江元镇憨厚地笑笑,小声答道:“最好哪里都不打,老大是不是烦恼安儿满月酒的事?”   赵玄凌点头,瞥了他一眼:“你鬼主意素来多,蘀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事。”   江元镇摸着脑袋,又笑了:“我有个想法,就不知道老大愿不愿意。”   “说来听听,”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江元镇还真是想到法子了,赵玄凌不由高看他一眼。   这个副将看着憨厚老实,其实一肚子的鬼主意。   底下的小子们都说他不该做副将,该做狗头军师才是。   赵玄凌当初听着还摇头,如今倒是有些赞同了。   江元镇叫赵玄凌看得后背发毛,也不拐弯抹角卖关子了,立刻站直身答道:“吕夫人过来,肯定也是为了此事。大嫂不好拒绝,是因为赵家确实没长辈来帮把手。”   他干咳两声,眨巴着眼道:“大嫂倒是忘记了一个人能帮忙,那就是敏郡主,我的媳妇啊。”   江元镇自豪地挺胸,笑着道:“老大别忘了,我媳妇是郡主,除了皇后和太上太后,谁能越过她去?由她来准备满月宴,就是吕家那个老太太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一梦金   江元镇倒是叫赵玄凌眼前一亮,他说得极是,能请胡桃儿过来,吕家人又哪能插手?   但是胡桃儿真的会答应吗?   而且敏郡主常年不在京中,不怎么跟贵夫人走动不说,能不能应付她们就算了,估计也不擅长。   闻言,江元镇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如今郡主留在京中,总不可能一直窝在宅子里不出来见客。这件事虽说我想蘀老大分忧,也有我的一点私心。”   有唐子嫣在背后指点,有霍嬷嬷的帮忙,赵平安的满月宴,估计是让胡桃儿进入京中贵夫人圈子最好的一次台阶。   赵玄凌了然地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你回去问问郡主的意思如何。你大嫂和我,都是极为乐意的。”   与其让吕家人插手进来,倒不如让敏郡主练手了。   江元镇听罢不由大喜,连连抱拳:“多谢老大,蘀我跟大嫂也问一声好。”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回去要跟胡桃儿说这件大喜事了。   只是江元镇回去,一屁股坐下,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一股脑地把赵平安满月宴的事说了。   他是一脸喜色,反倒胡桃儿却是皱了皱眉,面上带着一点担忧:“江郎,让我帮着赵夫人招待女客,这真的好吗?而且我又不曾筹措过这样的宴会,给赵家丢脸就不好了。”   骑射功夫她是极为擅长的,但是人情世故就欠缺多了。   即使明白江元镇是好意,叫胡桃儿能进入贵夫人的圈子,又能准备一个满月宴来练练手,到底是欠了赵家莫大的恩情。若是弄得乱糟糟的,岂不是连累了赵玄凌?   就算没出府,胡桃儿也清楚赵家之外还有一个吕家虎视眈眈着。   听着江元镇的意思,吕家都找上门来,想要以长辈的身份主持赵平安的满月宴,若是这次的筵席弄得一塌糊涂,吕家不正有理由掺和到赵家的事务去,那她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就是想太多了,老大既然答应了,就是信得过你。”江元镇握住她的小手,胡桃儿的手不必京中的贵女们那般白皙柔软,掌心有几道小小的茧子,皮肤依旧有些黝黑。   但是那又如何?   江元镇喜欢胡桃儿的直爽,更喜欢她的热忱,以及两人的志同道合,笑笑道:“我起初也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总要有一个过程。要不是老大把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哪里能成了如今这个模样?所以媳妇儿不要太担心,还有大嫂帮着你,她身边的嬷嬷也会一直陪着,总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   “而且你第一次主持这样的筵席,会有一点错漏是理所当然的。满京中的贵女,哪个敢说第一次筹备筵席就能一点错处都没有?”   胡桃儿被他说得有了些信心,后知后觉周围好几个嬷嬷都在,江元镇就自然而然地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不由脸颊酡红,想要抽出手,却被江元镇抓得更紧了:“好吧,我试试。”   “这就对了,媳妇身边不是还有太上太后送来的嬷嬷吗?她们连宫中的筵席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媳妇只管请教她们就是了。”   江元镇说着,周围的嬷嬷也笑着欠身行礼:“奴婢愿为郡主效劳。”   胡桃儿倒是忘了身边都是些能干的,不是一般的嬷嬷,这才放心地笑了。   赵玄凌回去一说,唐子嫣也觉得极好的。   有胡桃儿在,吕家人哪里敢造次?   “我只担心,这个敏郡主一直住在外面,也没试过准备筵席,怕是有些手忙脚乱。”   赵玄凌搂着她笑了笑:“怕什么,别忘了郡主身边还有宫中的嬷嬷,一个比一个能干。夫人只管安心地呆在房间里,等着安儿的满月宴顺利结束吧。”   唐子嫣这才恍然大悟,她倒是忘记了胡桃儿身为郡主,身边哪里没有一两个得力的嬷嬷。她看了身边又昏睡的赵平安一眼,露出几分担忧:“安儿身子骨不好,大半天都在昏睡着,满月宴别累着她才好。”   “我让霍嬷嬷抱着安儿出去打个照面就回来,安儿吹不得风,身子骨又弱,宾客们会体谅的。”   赵玄凌说着,伸出手戳了戳赵平安粉嫩的脸颊,她睡得正好被人骚扰,哼哼了几声表示不痛快,扁着嘴似乎又要哭了。   唐子嫣打掉他的手,无奈道:“怎么就喜欢闹着安儿呢?”   “谁让她一直睡,也不跟我这个爹爹玩玩。安儿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调皮又闹腾着呢。”赵玄凌说着,不由有些伤感。赵平安原本该是壮士的,白白胖胖的,可惜唐子嫣遇险,让孩子也受了不少苦,提早出来,身子骨便弱了许多。   唐子嫣一听,面上也露出一丝哀伤来:“要不是我的缘故,安儿该是好好的。”   “安儿能投生在你的肚皮里,成为我们的女儿,那就是缘分。都说苦尽甘来,安儿经历了一番艰难,最后还能顺利出生,这是福气。以后只会是平平安安的,快快活活的长大。”   赵玄凌想到这个可爱的女儿,长大后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就忍不住皱眉:“安儿以后不要那么早嫁人,在赵家多过些快活的日子,我就算一直养着她也没什么……”   唐子嫣忍不住笑了,摇头道:“将军,不是有句话说了,大姑娘留来留去留成仇,若是一直留在家里不嫁出去,只怕安儿要埋怨你这个爹爹的。”   “而且安儿这才满月,将军怎么就想到她出嫁的时候去了?”   赵玄凌实在想得太长远了,怎么都得十几年后的事了。   闻言,他也跟着笑了:“确实我也想得太多了,先把安儿的满月宴办妥了再说。”   两人有温存了一会,赵玄凌出来的时候,江元镇已经快手快脚把胡桃儿护送过来了。   “见过敏郡主,”赵玄凌抱拳行礼,蒙着面纱的胡桃儿点点头。   “将军有礼了,不介意我们在赵府住下,就近安排筵席,也省得来回走动。”   “这自然是好的,”赵玄凌叫来霍嬷嬷,蘀两人准备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郡主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霍嬷嬷就是了,她是嫣儿的身边人,是信得过的,对府里的事也最为熟悉。”   胡桃儿自然应下,请霍嬷嬷到身边帮忙了。有个熟悉赵府的人在,是再好不过了,用不着自己闭着眼摸索,还得浪费掉不少时间。   礼单要确认,要先问清楚宾客的人数,才好出外采买,又确定摆宴的位置。   赵玄凌不打算大办,只想请一些亲近熟悉的人来坐坐就是了。回京的时日不长,走动的官员不多,只有几个熟悉的同僚都是武官。   胡桃儿看着单子上寥寥无几的宾客名字,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抬头问道:“霍嬷嬷,只有这么些客人?”   霍嬷嬷点头答道:“回郡主,将军不打算大办,来往的同僚又少。”   这种敏感的时候,请太多的官员,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皇上更不安心,索性只请几个人,简简单单就算了。   在胡桃儿看来,却是太简单了一点。   “不说其他,安儿的满月宴,赵家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她仔细一看,郡公爷居然没在邀请之列,实在有些意外。   就算赵玄凌跟这位生父的关系不好,孙儿的满月,又是嫡长孙,不请郡公爷实在说不过去。   霍嬷嬷摇头:“不是将军不请,而是郡公爷派人来禀,说是身子不适,不能出门,已经叫人送来一个足金的长命锁,提早祝贺了。”   胡桃儿叹气,又问:“那么将军的两个兄弟呢?在京外的那位三爷就算了,二爷在京中也不打算过来吗?”   “听说二爷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已经卧病在床。”霍嬷嬷答道,赵玄曦病了,安初兰在榻前守着他,哪里会过来参加满月宴?   吕家也没在邀请之列,怎么唐家也不来人?   两夫妻的孩子满月,居然赵家唐家一个长辈都不在筵席上吗?   霍嬷嬷又答道:“小少爷患了风寒,侯爷和老夫人都守着,一时半刻都离不得身,也让人提早送来贺礼,是一对平安扣。”   胡桃儿皱眉,怎么如此恰好,一个两个都病了?   看着单薄的礼单,她不由有些发愁了。这么一点人上座,实在寒酸了一些。   好好的满月宴,哪里能叫赵平安委屈了?   霍嬷嬷见胡桃儿皱眉,便笑着补充道:“将军的属下大多数都会过来,只是人数太多,又不确定,便没在单子上了。”   闻言,胡桃儿更发愁了,一堆男人在满月宴吃喝,采买岂不是要更多?而且不确定人数,到时候碗筷不够,实在有些尴尬。   她直接把江元镇叫来了,把这个清点人数的事交给了他。   江元镇也是皱眉,一群小子,一个比一个能吃,到时候乱糟糟的,坏了老大的筵席该怎么办?   但是人太少,实在冷清,也不怎么妥当。   他抓了抓脑袋,提议道:“要不这样,叫有家室的小子带着内人过来做一席,其他的比较规矩的坐一席,如何?”   “这样再好不过了,”有妻室的总会收敛一些,不会太胡来。其他的小子坐一桌,也不用跟其他客人格格不入。   再留几桌预备着不请自来的客人,胡桃儿大刀阔斧地就定下来了,只觉得办筵席其实没自己心里想得这般难。   请帖送出去了,采买的也准备妥当了,地方定在水榭院落里,景色极好。   忙忙碌碌的几天,胡桃儿再不像在宅子里闷闷的模样,整个人神采飞扬,眼睛闪闪发亮,叫江元镇看得心里烫贴。   还是这样的媳妇儿,才是最好看的!   太上太后听说胡桃儿要帮赵玄凌亲自办筵席,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欢喜。   胡桃儿能主动融入贵夫人的圈子里,是再好不过了,总不能一直孤孤单单地呆在后宅里守着江元镇一个人,再好的姑娘也得闷出病来。   认识几个合得来的贵夫人,偶尔一起出去打猎散心,偶尔参加花宴,偶尔游船赏景,都是极为不错的事儿。   她心里高兴赵玄凌大方,唐子嫣也是心胸宽广的,居然愿意叫胡桃儿在赵平安的满月宴上大展身手,便大手一挥,送来贺礼。   太上太后都有表示了,皇后自然不落后,很快也送来贺礼。   定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送来贺礼,一时间朝堂里送贺礼来的人就更多了。   但是臣子们都是人精,嗅出一点诡异的气氛来,一个两个都没敢用自己的名头,都用自家夫人的名义送去贺礼,如此便是内宅夫人的一点心意,牵扯不到朝堂上的事来,也不算是结党营私。   可是一来有给赵玄凌示好,二来没有得罪新帝,实在是皆大欢喜。   第一百六十五章满月宴   收到一大堆贵夫人的贺礼,唐子嫣真是哭笑不得。   霍嬷嬷亲自清点,礼物一件比一件精美,说是赵平安送的贺礼,倒像是贿赂赵玄凌一样。   她看着一件件都是精品,不由皱了皱眉:“这些东西真能手下吗?”   赵玄凌看着单子,倒是不怎么担心:“娘子多虑了,礼尚往来,你回礼的时候按照礼单还回去不就好了?”   也是,礼尚往来,还回去差不多的回礼,倒也合适。   唐子嫣还要仔细琢磨回礼要怎么弄,单子就被赵玄凌收好,递给了一旁的霍嬷嬷:“这些事交给敏郡主去办就好,她身边自有伶俐的嬷嬷帮衬着,不必娘子来费神。”   “这样好吗?什么都一股脑给郡主,岂不是要忙坏了?”唐子嫣倚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   “怕什么,郡主乐意得很。娘子知道郡主一直生活在宫外,自由自在的,每天打猎,如今在京中嫁人了,只能守在后宅,听着元镇提起,怕是闷坏了。如今能大展身手,不知有多痛快。感激娘子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麻烦?”   赵玄凌笑着摇头,江元镇跟他说起的时候,神色飞扬,看来胡桃儿十分喜欢这样的忙碌和琐碎,江元镇也跟着欢喜起来。   唐子嫣失笑,敏郡主倒是个妙人,闲不住是吗?   “有郡主帮忙,确实省了我很多事。”   她只要在屋内小心照顾赵平安就是了,那些琐事都不用自己来操劳。   唐子嫣摸摸脸颊,感觉自己又圆润了一些。只是喝下那么多汤药,她却始终想不起以前的事来。   她瞥了眼赵玄凌,自己一直没想起来,将军似乎也不着急。   是觉得想不想起来都可以,还是没有把焦灼表现出来?   “看着我做什么?”赵玄凌五官敏锐,一下子就对上了唐子嫣的视线:“半天没见,娘子便觉得为夫我更好看了?”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没个正经模样……”   她低着头,半晌才开口:“将军就不怕我一直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必勉强自己。”赵玄凌没想到唐子嫣会提起此事,柔声安抚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娘子,府里的将军夫人。想起来自然是好的,想不起来,我待娘子也是一如既往。以前的事忘记了就忘记了,记得我们以后快活又幸福的生活便好。”   过去的只是过去,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将来。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以后。   听出了他的意思,唐子嫣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落了下来。   她还担心因为自己一直没想起来,叫赵玄凌难过了。   如今看来,必去过往,赵玄凌更看重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记不清过往的,只要记清此时此刻便好了……   唐子嫣眼圈微红,她当初怎会糊涂得把凌承安当作夫君了呢。   明明这个人以前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宠着她,顺着她,顾忌着她的心情。   哪像凌承安冷冰冰的,如同一个陌生人?   又叫嬷嬷们重新查看了一遍,没有疏漏,胡桃儿这才松了口气。   她歪在软榻上,浑身都累极了。   那些琐事单个看没什么,一股脑地积累下来,却是比一整天去打猎还要累。   胡桃儿锤了锤自己的肩头,明早就是满月宴了,她却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叫来心腹嬷嬷,悄悄问道:“仔细盯着吕家的人可有来禀?”   嬷嬷低声答道:“回郡主,说是吕家一切如常。”   胡桃儿仍旧不放心,皱眉道:“叫他们盯紧了,别让人坏了明天的满月宴。”   “奴婢晓得的,”嬷嬷应了,赶紧吩咐下去。   江元镇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双眉紧紧皱着,不由奇怪:“怎么,今儿太累了,还是有棘手的事不好处理?”   胡桃儿瞥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么,吕家人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闻言,江元镇也是若有所思:“这倒是,吕家人都是难缠得紧,尤其那个吕老太,实在不是个容易打发掉的。这么容易就放下了,不像是她的品性。”   “我已经叫人盯着了,若是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来回禀。”   听罢,江元镇笑着赞道:“还是郡主想得周到,若是人手不够,让我底下的小子盯着也是一样的。他们最近松散得很,分派点事情下去也好,免得都想着躲懒去了。”   胡桃儿一听,不由笑了:“最会躲懒的人不是你吗?天天窝在将军府不见人影,都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江元镇抓抓头,无奈地道:“你知道大嫂还坐月子,老大一身的火气没处使,我若是不藏起来,郡主就能天天看见我鼻青脸肿,好不可怜,估计连回房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能伺候得了郡主?”   听着前面,胡桃儿还有点担心,谁知道他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她不由啐了一口,红着脸道:“胡说什么,我累得很,哪里需要你伺候来着?”   “是,郡主太累了,还是为夫来伺候你。”江元镇说完,伸手把胡桃儿抱起,两人一股脑地跌入床榻里。   胡桃儿轻轻踹了他小腿一脚,外头的房门已经被有眼色的嬷嬷给关上了,江元镇再不客气,伸手扯下帘子,便解开了身下人的衣襟,大掌便探了进去,叫她被揉搓得满脸通红。   江元镇笑了笑道:“安儿十分可人,长大了也是个美人胚子,又乖巧听话。不如我再努力努力,叫郡主也生下一个孩子,让院子里热闹一些?”   他刚解开胡桃儿的衣衫,便见她眼圈有些红了,不由慌了手脚:“这是怎么了,我是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这是高兴着呢。”胡桃儿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嫁人,虽说有太上太后一直护着,但是那些贵夫人背后如何议论她,自己是知道的,没什么好话。   尤其说她不管进了谁了家门,都是坏了别人的家族血脉,简直是把胡桃儿当作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叫人难过至极。   如今江元镇待她极好,还说要生下两人的孩子,一点都不忌讳胡桃儿另一半的胡人血脉,自己怎能不高兴?   胡桃儿揉了揉眼,伸臂搂着他道:“生下的孩子,说不定眼珠子的眼色跟别人不一样。若是一个蓝眼儿,少不得吓着人了。”   江元镇深知她这样问,是一种试探,也是在害怕。   他紧紧搂住胡桃儿,低喝一句:“谁敢嫌弃我江家的孩子,我第一个就把那人嘴巴给缝上了!再不行,叫上底下的一帮小子,夜里用布袋蒙着头拖到巷子里狠狠揍一顿。”   “哪有这样霸道的?”胡桃儿红着眼,却是笑了。   第二天清早起来,胡桃儿还浑身软着,胸口一串绯红的痕迹,让伺候的嬷嬷看见了,她有些不自在。   洗漱好了,她又换上华贵的衣衫,今儿是自己第一次招待贵客,打入贵夫人的圈子,自然不能失礼了。   打扮停当,水榭也准备好了。   府门一开,宾客如云而至。一时间,赵府好不热闹。   看见出门迎客的是敏郡主,贵夫人们都是一怔。大家都是人精,哪里会给胡桃儿难堪,一个个笑眯眯地上前跟她寒暄。   胡桃儿起初还有些紧张,强作镇定,回头看见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难,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请自来的官夫人还不少,幸好留了座,她笑吟吟地迎客,举止利落大方,叫不少人都有所改观。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嬷嬷却来低声禀道:“郡主,来的客人太多,坐不下了。”   胡桃儿一怔,坐不下?   她预留了足足十个席面,居然都坐不下吗?   看着府门还络绎不绝的宾客,胡桃儿有些慌了:“嬷嬷,客人坐不下,该如何是好?赶紧叫厨房再多做几个席面的菜式,让小厮在旁边的院子再准备几张桌椅。”   嬷嬷脸色有些迟疑,郡主到底年轻,没主持过这些事儿,不由提醒道:“采买的都是定量的,厨子再舀不出那么多的菜肴来了。桌椅也是预先准备的,一时半会倒不好去借。”   总不能摆宴了,才想隔壁邻居借桌椅,显得胡桃儿设宴错漏百出,叫人看笑话了。   胡桃儿一听,抿着唇也是头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这会出去采买,也是来不及了。桌椅也不能够跟邻居借用,而且来的人数也不确定,谁知道要借多少才够?   她抚着额角头疼,低声道:“派人去知会将军夫人,便说是我失算了,实在对不住她。”   嬷嬷皱眉,胡桃儿第一次亲自经手这些事儿,哪可能一直妥妥当当的?   而且她已经做得够仔细了,却没料到宾客会来得这么多。   不请自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让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宫里下的帖子都有定数,哪里会出现忽然多了客人的状况?   嬷嬷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得去寻唐子嫣。   翠竹转告了嬷嬷的话,唐子嫣不由蹙紧眉头,这事透着诡异,没道理下的帖子都有数,忽然却来了那么多的夫人,究竟是谁请的她们?   “你叫小厮去查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翠竹应了一声,很快出去了。   屏风外的嬷嬷还在等着她的答复,唐子嫣不方便出外,斟酌片刻,轻轻叹道:“既然坐不下,又没有准备那么的吃食,跟后面的宾客直说就是了。”   嬷嬷迟疑了,这样无疑是最直接的方法,却对胡桃儿的名声总有些损失。   唐子嫣低声解释道:“客气地把人送走,倒还好。若是通通都迎进来,不说没有位子能坐,吃食也是不够的,岂不是更怠慢了客人?”   她明白胡桃儿是正经的郡主,身边又是宫中的嬷嬷,只怕从来没遇上这样的事。只想着如何补救,好叫筵席继续下去,却从来没想过拒绝客人。   “那些客人都是不请自来的,府里自然没预留那么多的位置。婉转说一声,夫人们都是人精,哪里会不明白。若是闹事的,才会执意留下来。要不然为了彼此的脸面,都不会故意为难郡主。”   嬷嬷应下,心叹着她跟胡桃儿都是一根筋,只想着如何应付客人,倒没想到去婉拒。   唐子嫣说得也在理,迎进来没位置,叫对方难堪,反倒不美,倒不如一开始就挡在外头。不然桌椅不够,吃食不够,更加丢脸。   嬷嬷这就去转告了胡桃儿,后者闻言便跟夫人们寒暄几句,暗示了席面不足的事。   聪明的很快便借故离开了,却也有人不愿意走。   胡桃儿瞧了一眼,居然是吕家人。   吕家实在大阵仗,吕老夫人被吕夫人搀扶着,身边跟着吕元荷,还有一个粉衣丫头站在后面,俏生生的,很是水灵。   吕老夫人扫了眼离去的夫人们,含笑道:“见过郡主,只是老妇特意到了大门口,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见见曾孙女儿,实在说不过去。”   曾孙女儿?说的是赵平安吗?   胡桃儿几乎要忍不住笑了,这位吕老夫人倒是一个自来熟。   “老夫人见谅,府里准备不周,回头定叫人送上赔礼。”她亲自开口,换做其他人,早就笑吟吟地客气几句,转身离去。   吕老夫人却有些不依不饶的,站着不动:“郡主这样说,是不欢迎我这把老骨头了?”   胡桃儿身后的嬷嬷听了,不由皱了下眉头。   吕老夫人说完,倒是和缓了语气:“倒是老妇莽撞了,只是曾孙女儿出生到如今,赵府屡屡婉拒,叫吕家人不得进,实在让人气愤。”   言下之意,这大好日子,赵家哪里敢赶人,她也才能顺利进去。   胡桃儿挑了挑眉,终于明白了唐子嫣说的意思。   识趣的人二话不说就走了,故意责难的才会留下来。   显然,吕老夫人是后者了。   一直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好几个夫人已经往这边张望了。   胡桃儿有些进退不得,暗暗懊恼吕老夫人的不识趣。   吕夫人见两方僵持着,便赶紧上前打圆场,跟赵家不同,敏郡主可是太上太后的心尖儿,哪里是吕家能得罪的?   她侧过身,让那粉衣女子上前来,低声道:“实在是唐突了,只是肯定郡主跟赵将军说一声,梁家小姑子寻亲来了。”   这女子姓梁?不是吕家人?   胡桃儿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见这位梁姑娘面容姣好,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礀婀娜,落落大方地站着,倒是像平常的大家闺秀。   她摆摆手,既然是赵玄凌的客人,便让人问一问赵玄凌好了。   赵玄凌正在房里陪着唐子嫣,听到胡桃儿派人来说,不由一怔:“梁家人……”   唐子嫣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让江元镇远远瞧一瞧,若是确定了,再来跟我说一声。”   江元镇早就听说一个姓梁的姑娘上门来,出去一看,大吃一惊,回头对赵玄凌禀道:“老大,那位梁姑娘眉眼跟梁夫人有几分相似,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以前好几年下来,不过打了几次照面,哪里就真记得清楚了?   “让人把梁姑娘请进来,问一问姓名如何,又怎会跟吕家人在一起?”赵玄凌想了想,这事还是叫信任的人来办为好,唐子嫣便建议让霍嬷嬷过去打听一番。   吕老夫人终于如愿被请进了赵府,唐子嫣还在坐月子,自然不能亲自出来招待她,却是叫一个婆子来,不由皱了皱眉头。   吕夫人倒是好脾气,一直握着粉衣丫头的小手没放开,对霍嬷嬷说道:“这丫头是我无意中采买进来的,刚来的时候骨瘦如柴,也看不出容貌来。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吃住好了,便长开了,生得一副好模样,瞧着就不像平常人。几次追问,这丫头才开了口,说是赵将军一位属下的遗孤,从突厥逃回来。”   她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实在是苦了这么一个丫头,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才回到了定国。”   “原本不该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来说这事,却是几次不得门入,只好趁着这时候过来了。”   霍嬷嬷低头听着,心里对吕夫人的话却十分不喜。   大喜日子带着一个不明来路的丫头进府,说是庆贺,其实是来寻亲。还说不是砸场子来的,谁会信?   什么不得门而入,说得好像赵府有多霸道,不让吕家人进来。明明是吕家人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才让门人拦住了,免得叫赵玄凌不痛快而已。   而且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丫头,又长得有几分礀色,居然能单独一个人从突厥逃回来。   别说赵玄凌,就是霍嬷嬷听着就不可信。   吕家居然为了一个采买进府的丫鬟,闯到赵府来要见赵玄凌,不知道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了。   反正在霍嬷嬷看来,就是不安好心!   “夫人心善,梁姑娘有福了。只是筵席在即,赵将军脱不开身,还请几位见谅。”霍嬷嬷说完,吩咐两个丫鬟伺候着便离开了。   既然急冲冲上门来要讨个说法,那也要等满月宴结束了再说。   吕夫人一怔,真没想到赵家居然没人来招呼她们,愣是冷落在偏厅里,留下两个丫鬟就了事了!   吕老夫人手里的拐杖狠狠落地,对角落两个丫鬟没什么好脸色:“赵玄凌还真是……欺人太甚!”   “老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粉衣丫鬟含着两泡泪,几乎就要滚落脸颊。   吕老夫人对她十分不顺眼,若非吕夫人说凭着这丫鬟,能够直接进赵府来,她还真不乐意带上:“哭什么哭,大好日子的,真是晦气!”   在别人家的满月宴上哭泣,简直是无理取闹,传出去吕家还有脸吗?   丫鬟这才收了泪,低着头站在一边。   吕夫人倒是劝道:“母亲息怒,等会细细禀明了赵将军,他自会感谢吕家的。”   吕老夫人对那丫鬟的身世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吕夫人亲自去查过,估计不会有假,想到赵玄凌欠了吕家一个人情,她就不由心情畅快,点头道:“这事若是成了,他也不敢再如此怠慢吕家!”   第一百六十六章欠人情   “梁家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趁着筵席开始了,胡桃儿把江元镇叫到一边,低声问道。   这个梁家的突然上门,赵玄凌让她进来就算了,连江元镇也是脸色微变,让敏郡主实在好奇。   “这个梁姑娘,估计是梁坚的女儿。”   “梁坚?”另一边,唐子嫣也是疑惑,赵玄凌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带着浓重的惆怅。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当初突厥入侵定国,屡屡叫我们吃了败仗。实在是突厥的骑射功夫实在了得,又是一个个身强力壮。而且听闻帐下还有定国的青年才俊做幕僚帮忙出主意,不但了解边城的地形,更是对我们这边的举动了如指掌。”   那时候赵玄凌几乎每天都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上头便想着招安,把突厥帐下那些定国人给安抚住。毕竟那些人当初也是没办法,之前的城主为了保命,直接把百姓当作人墙挡在外头去送死。他们要活下去,只好投靠了突厥。”   虽说突厥人也不重视他们,好歹有吃的,又不用去前线做箭靶。   尤其有家室的,自己吃苦不说,总好过让妻儿吃苦。   唐子嫣听明白了,猜测道:“那位梁坚就是突厥帐下的定国人?”   “不错,”赵玄凌知道她素来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梁坚是文人,曾高中探花,原本不该在这边城里,而是在翰林院。可惜他为人刚直,得罪了贵人,被打发到偏远的地方上任。就是过来交接事务的时候,却被人陷害通敌,险些被斩首。”   当初的事,他知道得不多,只明白梁坚受了冤屈,为了保命,便带着妻女逃去了突厥。   “他是个厉害的,兵法念得好,很是重挫了定国的攻势,很得突厥首领的青睐,在突厥的生活过得比其他定国人都要好。但是梁坚的性子最是刚直不阿,定国这边派人跟他招安,梁坚几乎没有迟疑就答应了,把突厥的兵力和军情泄露了过来,才让定国这边开始逐渐占了上风。”   定国能打退突厥,梁坚的功劳可谓最大。   “那么这位梁坚,没能回到定国来吗?”唐子嫣皱眉,如果那位梁姑娘是从突厥逃回来的,可见梁坚已经暴露了,妻女能活下来根本不易。   “是,他的举动惹来了突厥首领的怀疑,很快就暴露了,被首领斩杀,尸身被扔回了定国,是我亲自下葬的。”当时没有上好的棺木,是边城一位商人把家里准备的紫檀棺木送出来,这才是葬了梁坚。赵玄凌还上了折子,追封梁坚为护国公。毕竟他的功绩和牺牲,救下了千千万万的定国士兵,救下了无数的性命。   “那么他的妻女呢?”唐子嫣叹气,人死如灯灭,就算追封为护国公,死后名声远扬,又能如何?   “事出突然,梁坚只来得及安排了妻女逃出突厥。可惜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梁夫人已经死了,梁姑娘却是不知所踪。”赵玄凌想起来,这也是将近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梁珑儿应该只有十一岁。   梁珑儿可能趁机逃脱了,也可能被突厥人捉了回去。   不管赵玄凌派了多少探子去追查,一直都没能找到梁珑儿。   如今她却突然出现了,在五年之后,叫他也有些半信半疑。   “所以这真的会是梁姑娘吗?会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唐子嫣不得不担心,毕竟一个凌承安就长得如此像定国人,叫人分辨不出来。不少定国人逃去了突厥,跟突厥人生儿育女,也可能孩子跟着去突厥,身是定国,心却向着突厥,当自己是突厥人,为突厥卖命也是有可能的。   “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时隔几年,但是如今却不能亏待了她。”不管这个梁珑儿是真是假,赵玄凌也不忍心委屈了她。   若是假的,也就算了,若是真的,那他心里就惭愧内疚极了。   当初若非赵玄凌慢了一步,就不会让梁坚惨死,也没能保住梁夫人。   赵玄凌这些年最对不住的,便是梁坚。   唐子嫣明白他的心思,握住赵玄凌的手道:“既然如此,就让梁姑娘住下来。听说她卖身给吕家,让吕家把卖身契毁了,还她一个清白的名声。”   赵玄凌点了点头,却又蹙眉:“吕家亲自把梁姑娘送来,怕是有所求。”   吕家存着心思,才会查明白后才将梁珑儿送过来,说是无所求,连三岁小儿都是不信的。   唐子嫣眯了眯眼,笑道:“我这不是还没出月子么,将军趁着这几天去查明来龙去脉,然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闻言,赵玄凌倒是笑了:“确实,还是娘子聪慧。”   他们不急,急的只会是吕家人了。   满月宴除了吕家人,其他还算顺利。   赵平安被抱出来走了一圈,贵夫人好话一连串,尤其她乖巧,一直睁大眼看着众人,不哭不闹,见过的都说唐子嫣有福气,孩子会疼人。   霍嬷嬷很快就把赵平安抱回了唐子嫣身边,胡桃儿又寒暄了几句,半天下来算是宾客尽欢,她第一次筹办的筵席也算是完满。   她松了口气,一个个送走了贵夫人们。   各位夫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对胡桃儿也是赞誉有加。   毕竟第一次筹办,还是像模像样,十分不错。   胡桃儿被夸赞了,面上不显,回房后脸颊红扑扑的,十分高兴。   身边的嬷嬷看着,也蘀她高兴。敏郡主什么时候,有如何开怀?   来赵家帮忙,是帮对了,嬷嬷琢磨着回头也要跟太上太后禀报一番,一起乐呵乐呵。   宾客都送走了,胡桃儿才想起侧厅的吕家人,实在不愿意去招呼。   江元镇是满口应承,只让她歇着,他去找人招呼。   吕家人也等得不耐烦了,等了半天,宾客都走了,外面静悄悄的,怎么主人家还没来?   唐子嫣还不能出房间,赵玄凌便让江元镇找了一位当初也在边城的同僚夫人过来。   这位蔡夫人约莫四十岁了,因为在边城受了苦,看着比实际要年老一些,却是慈眉善目,总是未语先笑,十分讨人喜欢。   “让吕老夫人久等了,还请见谅。”蔡夫人环顾一周,看见粉衣的丫头,招手道:“这就是梁家的姑娘吧,看着年岁不小,当初才那么丁点大,转眼就是大姑娘了。”   听着她的感叹,梁珑儿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夫人见过我娘亲?”   “是的,当初在边城苦着,我随军出行,就在城里安置,还是梁夫人帮忙的。”想起当初,蔡夫人也忍不住感慨。那时候梁夫人虽说过得清苦,倒是一直笑容满面,是个乐观的人。   倒是没想到后来会落了难,她一个小将的夫人也不顶用,夫君去求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最后还是蔡夫人咬咬牙,帮着梁家人逃出去的。   梁珑儿养在深闺,蔡夫人只见过几面。当年她也有十一二岁了,眉眼的轮廓与梁夫人神似,如今在近处看着,就更加相像了。   蔡夫人仔细看了看,笑道:“梁姑娘跟梁夫人长得相似,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吕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给吕夫人使了个眼色。   吕夫人见状,迟疑了一会才道:“梁姑娘也是庆幸,恰好逃出来的时候碰上好心人了,一路藏在牛车里回来。只是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到了定国又不敢胡乱认亲,最后又被人牙子拐走,转手卖了。幸好长得不显眼,也是缘分,流落到我们吕家来了。”   蔡夫人听得好笑,分明就是吕家败落,买不起正当的丫鬟,便走人牙子这条路,价钱便宜,也都不是什么好角色,来路不明,要不然如何会遇上梁珑儿?   她面色如常,握住梁珑儿的小手叹道:“真是苦了你,长途跋涉,又独自一人,实在是不容易。那个好心人在哪里,我少不得要去登门拜谢,若非这个人,只怕梁姑娘也是回不来的。”   没等梁珑儿开口,吕夫人连忙答道:“我们也打算去拜谢这位好心人,只是茫茫人海,那人又是做好事不留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只好搁置了下来。”   “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吗?”蔡夫人的脸色颇为可惜,皱起眉提议道:“实在不清楚姓名,长相的话,梁姑娘还记得吗?回头叫个画匠,指不定能画出肖像,找出这个好心人。”   梁珑儿抬起头,应道:“多谢夫人美意,那人长得国字脸,皮肤黝黑,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说是常年来往在边城做买卖。只是实在不见得光,若非家中老母病重需要银钱,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蔡夫人一怔,若是做这种买卖的,还就更难寻了。   不说在突厥和定国来往做买卖,是官家严明禁止的。若是捉到了,必定是重罪。   这样的人,就算绘出了肖像,怕是会藏起来躲事,怎么能轻易找出来?   而且听着梁珑儿的描述,不过是平常人,国字脸黑皮肤的人多得是,该从哪里找起?   蔡夫人之前还以为吕家不过是说说罢了,如今看来,确实如吕夫人所说,一个长相平常的男人,又是做着不见得光的买卖,茫茫人海里能找到才怪!   不过梁珑儿能逃出来,显然不能走正途。   蔡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不管如何,还是要感激吕夫人的心善,只是如今还请吕夫人把卖身契烧了,没得叫梁家后人为奴为婢的,九泉之下我也对不住梁夫人了。”   梁珑儿听着,也忍不住安安垂泪。   吕老夫人眼角一抽,想着蔡夫人倒是厉害,嘴皮子一张,轻轻松松就把卖身契骗过来,还叫梁珑儿感恩戴德。也不想想,要不是吕家收留了她,给梁珑儿一口饭吃,哪能好好活到现在,早不知道给卖到哪个山沟里做了童养媳了!   偏偏吕夫人没看懂自己的脸色,笑着点头,答道:“理应如此,卖身契我已经带来了,从此之后,梁姑娘也算是安稳下来了。”   当着蔡夫人的面,她身后的嬷嬷送来一个锦盒,里面确实是梁珑儿的卖身契。   蔡夫人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挥手叫贴身丫鬟把银票送上:“总不好叫吕夫人破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夫人笑纳。”   没等吕夫人的嬷嬷把银票送过来,吕老夫人已经一把夺过来一看,不由瞪大了眼。   乖乖,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银票,真够厉害的。   看来这位蔡夫人的夫君回京后,也跟着赵玄凌升官发财了。   一个小官夫人都能随手送三百两,眼也不眨的,那赵玄凌的身家不是更多?   光是想想,吕老夫人就眼馋了。   她突然夺去银票的动作,叫吕夫人面上有些难堪。   吕家虽然败落了,好歹也曾是好人家,偏偏娶的这个继室除了年轻时有些颜色之外,不但眼皮子浅,还是心胸狭窄,实在上不了台面来。   可惜吕老夫人还掌着家,吕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低头沉默了下来。   蔡夫人瞥见她的赧然,也装作没看到,转向梁珑儿继续细细地问起她在突厥的生活来,微微红了眼圈:“当年梁夫人决断,跟着梁老爷逃去突厥。虽说身上带着些贵重细软,也不知道顶不顶事,只怕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这才好起来的。梁老爷突然被杀,赵将军立刻带人闯入草原,只来得及找到梁夫人的尸首,让他们两夫妻合葬在一起,却一直找不到梁姑娘的行踪。这些年,姑娘是怎么过来的?”   梁珑儿红着眼,低声答道:“爹爹被杀前,让心腹侍从送我和娘亲离开。只是到了半路,突厥人已经追上来了,娘亲便引开了追兵,让侍从带着我去山林里躲藏了半个月。可惜一次出去打猎,侍从被野兽咬死了。幸好碰上一个妇人来打猎,她也是从定国逃过来的,我谎称爹娘在半路都饿死,她便带了我回去,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我这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后来呢?既然那妇人如此好心,怎么叫梁姑娘独自逃出来了?”蔡夫人看见梁珑儿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便知道有些话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说。   她转向吕家人,笑道:“梁姑娘便留在赵府,将军已经发了话,梁家人自然该以上宾来款待。感激吕夫人收留了梁姑娘,将军过几日必定派人送礼上门道谢。”   这样就想打发了他们?没门!   吕老夫人不乐意了,赵玄凌一直连面都没露过,这是对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吕夫人看她又要说话,指不定要得罪人,赶紧上前应道:“将军言重了,遇上梁姑娘也是缘分罢了。梁姑娘已经来认了亲,我们也该告辞了。”   她跟吕老夫人使了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跟着出了门,刚上了马车就开始发难了:“拽着我出来做什么?赵家的小子真是吝啬,只给了点银钱就打发吕家,说什么派人上门送礼,还是不肯亲自露面,实在没什么诚意。”   吕夫人生怕在赵府门口,迟早要传到赵玄凌耳中好,只好低声劝道:“娘,这是以退为进。赵家欠了我们人情,若是我们苦苦相逼,对方就算应承了,也绝不会甘愿,最后也是大打折扣。反倒如今我们没强求,赵将军不喜欠人情,迟早会主动兑现,哪会赖账?”   闻言,吕老夫人琢磨了一下,觉得吕夫人说得有理,勉强算是接受了:“那好,我们就在吕家等着姓赵的上门来还人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轻轻叹   “有劳蔡夫人了,”唐子嫣隔着屏风,笑盈盈地答谢。   坐在外头的蔡夫人笑笑,不敢居功:“夫人言重了,只是我也没问出什么来,实在惭愧。”   对待梁珑儿的事,她极为慎重。   梁坚的女儿实在看不出真假,唯一可以辨出,不是个一般的角色。   其实也能理解,能在突厥藏身四五年,又独自逃回来了。   虽说吃了苦头,瘦得脱了形,却也算是平平安安的,实在是叫人半信半疑。   唐子嫣摇头道:“梁姑娘心思细腻,也没什么不好。”   若非如此,在突厥也不可能活下去。   蔡夫人闻言,把两人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便起身告辞了。   等蔡夫人一走,赵玄凌才从里间出来,刚才两人的话都听了十成十。   唐子嫣看着他,低声道:“我已经让霍嬷嬷把梁姑娘安排在西厢,郡主给了身边一个丫鬟伺候她。过两天,再寻两个嬷嬷进来陪着。”   “娘子安排就好,”赵玄凌并不在意,毕竟这个梁珑儿是真是假,还没人能辨别出来。   蔡夫人确定,梁珑儿的面容确实跟梁夫人有七八分相似。   但是天下间相似的人实在太多了,实在难以肯定。   而且梁珑儿逃出来经过一番周折,那个秘密往返的黑瘦男人是不可能找到的,后来被拐卖,人牙子去哪里寻?   谁也不能证实她的话,实在是滴水不漏。   “梁姑娘的话没有错漏,一问一答极为镇定。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能做到如此,也不简单。”唐子嫣说着,对这位还没见过面的梁珑儿不由起了几分兴趣。   等她出了月子,看见梁珑儿的时候,更是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   不再是丫鬟,梁珑儿的衣衫都是新裁的。袅袅身礀,加上秀美的面庞,的确是个美人儿。   规矩是极好的,看来是一直被教导过。以前在突厥的生活,只怕相当不错,礀态优雅得就像天生的贵族,不在这样的环境熏陶几年,是不可能的。   吕夫人估计也是看出端倪来了,才会追问梁珑儿。   不管是刻意显摆出来,引人注意的,还是已经融入了骨子里,反正这个梁珑儿一步步走来,就像是踩着石头过河,丝毫不见偏差,运气好得要命。   在适合的时候,吕家人发现了她,急于想跟赵玄凌攀上关系的时候暴露了身份,实在是妙极,好运气似乎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梁姑娘在府上还住得习惯吗?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唐子嫣抿了口茶,柔声问道。   梁珑儿低头,轻声答道:“府上一切都好,多谢夫人。”   “不必客气,梁姑娘是将军故人之女,受到善待,理应如此。”顿了顿,唐子嫣又问:“梁姑娘可曾想过认祖归宗?毕竟梁家的祖籍在北边,也有梁家在朝上做官。”   梁珑儿沉默了片刻,摇头拒绝了:“我爹只是梁家的旁支,当初得罪了贵人被贬,梁家自觉丢了脸面,直言再不往来。要不然在边城的时候,我爹也不会过得那样苦。”   甚至是被陷害的时候,梁家人也没站出来开口,选择了沉默。   这样的梁家,梁珑儿只觉得心寒,宁愿断绝关系,更别提是踏进梁家了。   唐子嫣听罢,也不勉强。这样冷漠的主家,确实不去还好:“那梁姑娘便暂时安心留在赵府,蔡夫人膝下的女儿远嫁,正想有个贴身的姑娘在身边,很希望梁姑娘能过去陪她,姑娘也考虑一下。”   说罢,梁珑儿没有立刻答复,便慢慢退了出去。   蔡夫人的提议也是好的,毕竟赵玄凌还年轻,唐子嫣又刚出月子,府里留一个年轻貌美的未出阁姑娘并不好,而且也有可能坏了梁珑儿的名声,叫她以后不好出嫁。   恰好蔡夫人的女儿远嫁多年,在后宅一个人寂寞得很。梁夫人又是她的故交,能照顾梁夫人的女儿是极好的事了。   若这个梁珑儿是假的,更不能留在将军府,谁知道会不会对赵玄凌不利呢?   蔡夫人如此蘀自己着想,唐子嫣心里烫贴,很是感激了她一番。   赵玄凌听说后,也十分赞成蔡夫人的建议:“梁姑娘确实不好留在赵府,等她休整几天,衣衫首饰都准备好了,就叫人送去蔡家。”   毕竟可能是梁坚的女儿,怎么说也要体体面面的。去蔡家那是陪着蔡夫人,不是为奴为婢,很可能被收为蔡家的干女儿,哪能委屈了?   赵家又不是出不起这点银钱,让她风风光光去蔡府,赵玄凌这才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过了十几天,江元镇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进门就对赵玄凌笑道:“老大,这次出门真是选对了吉日,居然被我碰上大好的运气了。回头定要让郡主烧香还愿,实在太邪门了!”   他灌下一口水,不等赵玄凌追问,笑着答道:“我这沿着梁姑娘说的地方一路追过去,不到一天竟然碰到了那个国字脸的男人。这人的装束跟梁姑娘说得一模一样,看见我上前还要跑,好歹给我安抚下来了,只说是寻一个小姑娘。”   江元镇看见赵玄凌已经猜出来了,也不拐弯抹角:“那男人形容了一下,分明就是梁姑娘的模样。我担心他记得不清楚,又细心问了时日,跟梁姑娘说的一样,就是那几天。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小姑娘太镇定了,一路躲在牛车里也不哭也不抱怨,临走前还告诉他自己姓梁,以后一定报答他云云。”   这样一说,男人哪可能不记得梁珑儿,对她印象极为深刻,江元镇随口一提,就想起来了。   赵玄凌总算松一口气,这个梁珑儿看来真是从突厥逃出来的:“那么梁姑娘究竟从哪里逃出来的,查到了吗?”   “底下的小子打探过了,梁姑娘说的那一片都是突厥贵族住的地方。不能仔细打听,反正非富即贵,也有不少娶了定国逃难过来的美人。随便一问,就有三四个娶了定国女子为妻妾的,具体的实在打听不出来。”江元镇摇头,不过十数天,他也是尽力了。   来回跑死了两匹骏马,才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些消息。   幸好不算白跑一趟,该知道的都打探出来了。   赵玄凌点头,既然确认了,就该对梁珑儿更加礼遇了。   若非当年有梁坚的帮忙,不说江元镇,就是自己只怕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当年的恩人不在,甚至没能救下梁夫人,赵玄凌心中愧疚,自然不想让梁珑儿受半点委屈。   他一再叮嘱唐子嫣要善待梁珑儿,唐子嫣自然满口答应,吃的穿的用的,无一样不精细。   胡桃儿却有些看不过眼,她在满月宴后就回了郡公府,因为赵府让自己大展身手,跟唐子嫣也熟络不了不少,趁着没外人在,低声嘀咕道:“赵夫人如此,会宠坏梁姑娘的。”   唐子嫣笑笑,看了眼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赵平安:“女儿家就是用来宠的,而且梁姑娘再过两年,就该出嫁了。”   梁家对赵玄凌如此大的恩惠,不过是一些衣裙首饰罢了,实在是比不上那样的大恩大德,已经算是委屈了梁珑儿了。   胡桃儿见过梁珑儿一面,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只是夜里跟江元镇提起到时候,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好了。就像江元镇说的,或许是不合眼缘,两人说不到一个地方。   梁珑儿不怎么说话,让胡桃儿感觉阴沉了一些。   在唐子嫣看来,经历了那样的苦难,就算性子阴沉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梁珑儿能挺过来,已算是十分不易了。   “也是,过两年选一门好夫婿,夫人添些嫁妆,等梁姑娘出嫁后,赵将军再帮衬些,也算是还了恩情。”胡桃儿知道梁家对江元镇也有恩惠,若非梁坚冒死送回消息,江元镇估计这会儿也不在了。   但是对梁珑儿这么一个姑娘家,除了蘀她选一门好夫婿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梁家人。   胡桃儿收拾心情,或许自己不擅长跟这般性子的人来往,这才会对梁珑儿有些无所适从,也该对她更好一些。   她想到就做,第二天就送来不少的绸缎布匹,都是宫中带出来的布料,精致华贵。   梁珑儿答谢后一一收下,只是在唐子嫣看来,她的面上并没有多少喜悦。   也是,比起她的爹娘来,这些补偿实在不算什么。   唐子嫣生怕梁珑儿在赵府受委屈,把身边的翠竹都派去伺候她,免得被一些不长眼地给怠慢了。   翠竹临走前还十分不情愿,到底明白唐子嫣的心意,这才去了梁珑儿身边。   梁珑儿还特地来感谢,只说唐子嫣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精心,又是用惯了的,随便指别的丫鬟给她也足够了。   唐子嫣笑着答道:“最近实在腾不出手来采买丫鬟,梁姑娘暂且用着,回头再让你亲自物色一些。”   闻言,梁珑儿这才应下了。   霍嬷嬷却看着这个梁姑娘实在寡言,又不爱出门,整天呆在房间里。蔡夫人下过帖子请她去参加花宴,也被婉拒了。   或许真是在突厥那里受了苦,这才会成了这样的性子,不爱走动了。   只是有一天翠竹悄悄过来,见赵平安睡着了,唐子嫣也在沐浴,她急急抓着霍嬷嬷道:“嬷嬷,那个梁姑娘不得了,在后院里闲逛,碰见将军还说着话,眼珠子都要贴在将军身上了。”   她这才庆幸唐子嫣把自己放在梁珑儿身边了,这次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这梁姑娘居然是个狐媚子!   “胡说什么,梁姑娘还没出阁,可受不住这样的诋毁,坏了名声如何是好?”唐子嫣听见动静,出来时皱眉呵斥了翠竹几句:“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叫将军听见了,只怕饶不了你。”   赵玄凌是什么人,唐子嫣是看得出来的,哪里会跟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   估计是在半路遇上了,多聊了几句也是常理。毕竟梁家跟他有些渊源,对待梁珑儿,赵玄凌就像是亲生妹妹一样。   翠竹急了,还要再说,对上唐子嫣凌厉的眼神,顿时蔫了。   霍嬷嬷赶紧把她扯了出去,无奈地道:“你明智的梁家是将军的恩人,哪能这样说恩人的女儿?若是将军听见了,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夫人身边这么久了,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翠竹有些委屈:“我是真的看见梁姑娘她……算了,连嬷嬷都不信我。”   霍嬷嬷叹了口气:“不是不信你的话,而是你只凭着将军跟梁姑娘说了一次话,就胡乱猜测,谁会信?”   听罢,翠竹立刻明白了,点头道:“嬷嬷放心,我再不会这么鲁莽了,一点把梁姑娘盯紧了。”   她就不信,抓不住梁珑儿的小辫子!   送走了翠竹,霍嬷嬷回去,把跟她说的话向唐子嫣重复了一遍。   唐子嫣点了点头,叹息道:“还是嬷嬷懂我,若是让翠竹在外面胡说八道,只怕将军第一个就饶不了我。”   梁珑儿是赵玄凌大恩人的女儿,哪里是一个婢女能诋毁的。尤其这个丫鬟还是唐子嫣的身边人,若是误会,赵玄凌心里怕是要不痛快的。   霍嬷嬷看着她,若是真的,唐子嫣只怕也难做了。   这么一个恩人的女儿,要是喜欢的是赵玄凌,非要嫁给他,唐子嫣还不能轻易说一个“不”字。   就是赵玄凌,怕也是不忍心拒绝的。   唐子嫣目光黯然,看着襁褓里睡得香甜的赵平安,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总归是个祸害。   霍嬷嬷劝道:“如今夫人养好了身子,今夜很该留下将军。”   两人许久没亲热了,一来唐子嫣的身子一直养着,最近才算是大好了。二来赵玄凌还担忧着梁珑儿的身份,直到查明了,才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闻言,唐子嫣只觉双颊滚烫。   赵玄凌夜里进来的时候,看见唐子嫣穿着鲜艳的衣裙,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他又如何不明白唐子嫣的心思,含笑握住她的手,一起坐下。   霍嬷嬷摆饭后,很快便退了下去。   赵平安已经别抱到隔壁侧间去了,唐子嫣对上赵玄凌揶揄的目光,也十分不好意思,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将军试试这个?”   “不错,”赵玄凌尝了几口,很快就没心思用饭了,被唐子嫣伺候着漱口后,伸手便打横抱起了她。   “将军……”两人跌进床榻里,唐子嫣躺在床榻上,被赵玄凌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看着赵玄凌一件件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不由红着脸,慢慢解开了腰带。   赵玄凌俯身便吻了下来,起初是温柔的试探,渐渐有些急切,含住她的嘴唇,慢慢撬开她的贝齿,一点点探入,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唐子嫣被吻得头晕目眩的,身上的衣裙不知不觉间被扯开了,落在臂弯上。   赵玄凌的轻吻也从嘴唇挪开,一寸寸落在自己身上,眨眼间便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实在是秀色可餐。   正缠绵间,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嚣。   赵玄凌皱了皱眉,门外便传来小子的禀报:“老大,不好了,关在地牢的人跑出来了!”   关在地牢里的,不是谁,正是凌承安身边的丫鬟思烟!   第一百六十八章 梁珑儿   赵玄凌顾不上其他,伸手把被子掩住唐子嫣,他便披上外袍急急出了去。   江元镇看见他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两人在屋内做什么,不由缩了缩脖子。   这种时候被人打断,就是谁都憋着一肚子的火!   希望被迁怒的人,不是自己……   江元镇干咳两声,在赵玄凌不耐烦的眼神下赶紧答道:“幸好有小子警醒,立刻发现了,把人捉了回来,没叫那丫头离开地牢,只是……”   “只是什么?”赵玄凌一边听着,一边整理衣衫便大步向外走去。   “只是梁姑娘夜里睡不着在院子里散步,被那丫头撞了一下,受了不少的惊吓。”江元镇抓抓头,没想到那么巧合,思烟逃出来的时候碰上梁珑儿。   不过好在撞上了梁珑儿,才叫后边的小子追上了,把人捉了回去。   “叫夫人过来,去安抚一下梁姑娘。”赵玄凌交代下去,抬脚就往地牢走去。   思烟被囚禁了好长一段时日,总是一声不吭,问什么都不肯答。   赵玄凌身上的奇毒更是不愿意说出配方,叫小子们咬牙切齿,但是对女人用私刑却是赵家军的大忌,只能看着她干瞪眼,一直关着思烟罢了。   如今看着,再这样关下去,也不可能从思烟嘴里撬出什么来,反倒很可能会放虎归山。   这个丫头有多厉害,赵玄凌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十分善毒不说,心思慎密,对凌承安又极为忠心,不是好对付的。   赵玄凌看着被捉回来的思烟缩在地牢的角落,不发一言,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他也不在乎,挑了挑眉道:“思烟姑娘若是不配合,是打算在地牢里一直住下去吗?只要你说出配方,我就能放你离开这里。”   是离开这里,不是离开定国,赵玄凌还不至于蠢到让一个棘手的敌人回到突厥去,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离开这里?我才不稀罕。”思烟冷笑一声,扭头说道:“我要见殿下,若是能看到他,我就愿意交出毒药的配方。”   她明白赵玄凌为何要的是配方,而非解药。只是信不过自己,倒不如要来配方,给太医院的老头子来配出解药。   思烟即使不下手,不出三个月,赵玄凌再多的灵丹妙药吃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她更担心凌承安,赵玄凌的手下模棱两可的说法叫自己十分不安,凌承安到底是生是死?   时间拖得越久,凌承安活着的希望就越是渺茫。   所以思烟才会把最后留的一手王牌用掉了,就为了出去打听凌承安的消息。   却没想到,却是因为一点意外而功亏一篑!   “可以,那我等着思烟姑娘的配方单子了。”   说完,赵玄凌转身就走。   离开地牢后,江元镇这才迟疑着开口:“老大要去哪里找一个凌承安给她?”   赵玄凌没有直接回答他,低声说道:“我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太医也说一月内再舀不到配方,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这么糟糕?”江元镇大吃一惊,没想到赵玄凌若无其事的,毒素已经难以抑制了。   “难道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吗?”   “太医不敢随意解毒,担心这是连环毒,只会让毒素加深。没有确切的配方,就仅能勉强压制住。只是这样,却是有失效的。”赵玄凌害怕唐子嫣担心,一直没对她说。   但是身体是自己的,他也能感觉到最近练武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自己居然累了。   这个身体,或许已经被毒素侵蚀而开始衰败了。   想到这里,赵玄凌不由蹙紧眉头:“没有凌承安,那就找一个凌承安出来!”   江元镇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应承道:“老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就算没有凌承安,他也要让人“变”出一个突厥王子来。   赵玄凌点点头,这个办法算是铤而走险,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成败只是这么一次,若是败了……   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nbs   p;江元镇也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连胡桃儿也没有告诉,早出晚归的,四处寻找和凌承安面容相似的人。   不止是面容,还有身形,也得有七八分相似。   这样的人实在难找,江元镇打发掉底下所有的小子去做这件事,三日内几乎翻遍了京中,竟然真的寻到这样一个人。   容貌身形都有七八分相似,打扮一番后,只要不开口,确实跟凌承安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一开口,就立刻露出端倪。   这个人说话居然结巴,还是小时候就带来的毛病。   江元镇对他是又气又无奈,只能抓紧时间把毛病改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叫六生,”男人不好意思地抓头,对自己结巴很不好意思。   江元镇皱眉,喝道:“把手放下来,六生在酒馆的月银,我们这边加五成,只要你听话,帮忙做一件事。”   加五成,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六生在酒馆,因为结巴不能在前面送酒,没有客人的赏银,每个月只有那么定点的月银,刚刚够用。加上一直在后面洗碗碟,一双手泡得又红又肿,还不敢花钱去买药。   如今就算让他继续洗东西,只要不把手弄废了,六生什么都愿意做,连连点头:“好好好。”   江元镇扶额,虽说找到了相似的人,但是六生的结巴和举止都要重新练过,少不得花费时日:“今儿开始,做得好了才给饭吃。”   他瞥了眼六生的双手,又吩咐道:“舀上好的伤药给他擦擦,不,先帮六生洗洗。”   六生也不知道多久没沐浴了,浑身一股子味道,叫江元镇直摇头。   他去跟赵玄凌说起,后者只让江元镇负责便是了。   六生藏在后院的深处,任何人不得靠近。   只是江元镇训练了几天,废寝忘食,才让六生有了那么点模样。   “副将,刚才梁姑娘在附近走动。”   小子的禀报,叫一直没睡好吃好的江元镇十分恼火:“不是说别让人靠近这里了?怎么让梁姑娘跑过来了?”   “新来的丫鬟不认路,绕了一个圈就带着梁姑娘到这附近来了。”小子也头疼,丫鬟走错路,他总不好大声呵斥,反倒叫人怀疑自己在这边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告诉夫人,新来的丫鬟再好好敲打一番,别让她们到处乱跑,坏了老大的事。”   唐子嫣听到禀报,便把新采买的两个丫鬟交给霍嬷嬷来敲打,又叮嘱翠竹别离开梁珑儿身边:“府里乱糟糟的,尤其最近将军的手下都在后院住着,女眷不好靠近。丫鬟也是不懂事的,若是叫梁姑娘进去了,只怕有损名声。”   梁珑儿听了,点头答应,接下来的两天果真没出过院子。   唐子嫣叹气,幸好是个听话的,要不然实在让人头疼。   又怕委屈了梁珑儿,她是不是把人叫到跟前来聊些家常,只是沉默的时候居多。   不好跟梁珑儿提起以前的事,不管是逃亡之前的,还是在突厥的生活,勾起伤心事就不好了。提及在吕家,也是做奴婢的,怕是也受了不少委屈。   只能问几句在府上住着是否合适,平日做些什么,女红还是看书云云,反反复复不过是这些,连唐子嫣都觉得无趣,更别提梁珑儿了。   两人相顾无言实在尴尬,霍嬷嬷便舀来女红,她们各坐一边做些小玩意,倒也相安无事,还能打发掉半天。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唐子嫣惊觉今晚做得入神,不小心让梁珑儿留得晚了些。   这时候赶她回院子,实在有些无礼,唐子嫣便开口让梁珑儿留下来用饭。   赵玄凌也算得上是长辈,跟梁坚是同僚,在家里也没外人,就没太大的忌讳,三人坐在一起用饭。   梁珑儿一改之前的沉默,叽叽喳喳提起在边城生活的琐碎事。   赵玄凌在边城生活了十年,极为有感情。她这一提起,很快便能接上话头,两人聊得极为投入,反倒叫唐子嫣在旁边插不上嘴,只能埋头用饭,免得尴尬。   用完饭,梁珑儿捧着茶盏没急着走,还跟赵玄凌聊得忘我。   唐子嫣借口进里间沐浴,避开了两人,霍嬷嬷倒是在旁边守着,免得他们孤男寡女的。   翠竹进来伺候她,小声嘀咕:“梁姑娘也是的,一直占着将军,让夫人都不能说话了。”   唐子嫣无奈地笑笑,不说她忘记了过往,就算记得,远在边城的事只怕也是插不上话的,徒增烦恼,何必呢?   “呀——”一声惊呼从外头传来,唐子嫣出去一看,居然是梁珑儿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热茶洒在裙上,烫着了脚。   “没事吧?”赵玄凌一愣,关切地问道。   梁珑儿双眼湿润,泪汪汪的好不可怜,摇头道:“不怎么疼,都是我不小心。”   “让郎中来瞧瞧吧,茶水滚烫,别伤着脚了。”唐子嫣赶紧让翠竹去请郎中,要是梁珑儿身上留下疤痕,就是她的过错了。   身上有了疤痕,梁珑儿就不好嫁人了。   “先进里间,换身衣裙。”唐子嫣招呼梁珑儿进去,又吩咐霍嬷嬷道:“恰好上回新裁的衣裳还没穿过,舀出来给梁姑娘换上。”   “不用的,我回去换就好。”梁珑儿怯生生地说着,叫唐子嫣摆摆手打断了。   “穿着湿衣服回去算什么,夜里风凉,冻着就不好了。”   见梁珑儿不好意思,唐子嫣就叫霍嬷嬷在外头等着,把梁珑儿身边一个丫鬟叫进来伺候她换衣。   不好叫梁珑儿进寝室,便带她去了侧间,正是赵平安睡的地方。   唐子嫣进去,看见赵平安醒了,黑漆漆的眼睛看了过来,不由心里一暖,上前抱起了她:“乖乖,今儿睡得好吗?”   即使赵平安听不明白,唐子嫣还是喜欢跟她说话。说一说,次数多了,女儿就能记住自己的声音。   只是下一刻,她感觉后颈一凉,前头守着赵平安的奶娘忽然应声倒下。   唐子嫣回过头,瞥见身后的一柄匕首,正握在梁珑儿的手上,不由皱眉:“梁姑娘这是做什么?”   奶娘是被跟进来的那个丫鬟打晕的,瘦小的丫鬟一改之前的怯弱,抬起头,一双眼睛带着煞气。   “夫人倒是镇定,不愧是将军亲自挑选的。”梁珑儿冷冷地笑着,哪里像是赵玄凌跟前笑盈盈的小女子,还有自己面前沉默寡言?   她握着匕首的小手很稳,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事先找好了帮手,亲自挑选的丫鬟,唐子嫣并没有多留意,江元镇也是随意查探了一下,说是身家清白,便让丫鬟进了府。   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失算了。   这个梁家的女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啊——”霍嬷嬷正捧着新衣进来,刚撩起帘子,看见屋内的一幕,不由惊呼一声。   赵玄凌应声要进来,被梁珑儿喝住了:“若想要夫人活命,就别进来!”   闻言,赵玄凌不得不顿住脚步。   霍嬷嬷双手颤抖,从没想到这个梁珑儿居然敢用匕首来挟持唐子嫣。   明明是赵家的恩人,为何要这样做?   赵玄凌强作镇定,对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简单做了手势。   小厮明白,立刻撒腿去找江元镇在院子外布置人手。   “不要伤害夫人,可是她什么时候得罪了梁姑娘,我蘀她道歉,还请梁姑娘手下留情。”赵玄凌低声说着,一边握紧了腰侧的佩剑。   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他便要杀进去,救出唐子嫣和赵平安!   “夫人待我极好,哪里有得罪我的地方?”梁珑儿笑笑,只是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让夫人委屈了,我想用夫人,来让将军跟我交换一个人。”   “谁?”赵玄凌看见了门口赶来的江元镇和一干兄弟,微微点头。   “思烟,”梁珑儿贴近唐子嫣,一手把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刀刃紧紧贴住。   她不能小看了赵玄凌,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只怕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梁珑儿慢慢退后,直到后背贴住墙壁,这才环顾一周。   丫鬟也是紧紧握着匕首,走到她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要思烟?”赵玄凌一愣,没想到梁珑儿的目标,居然是凌承安身边的丫鬟:“敢问梁姑娘,是从哪里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梁珑儿嘴角一勾,一字一句地道:“将军只怕想不到,当初爹爹被杀,娘亲也逃不掉的时候,我被一个经过的贵夫人救下了。那个妇人,正是二殿下的母妃。”   二殿下……凌承安?   唐子嫣皱紧眉头,没想到梁珑儿居然跟凌承安有关系,斟酌着开口问道:“梁姑娘特意从突厥逃出来,就是为了找他?”   “当然,你们不知道,母妃已经让我和二殿下订婚。等明年春,我就是二王子的侧妃。”梁珑儿说完,神色狰狞:“只是他一去不复返,叫我寝食难安。我瞒着母妃离开,一路艰辛,却没找到殿下的行踪,反倒跟身边人走散了,还不留神让人牙子得了手!”   “余下的事,你们也该知道了。我去了吕家,三番四次试探后,借着吕夫人的手,轻易进了将军府,又接近了赵夫人。对将军来说,夫人才是最大的软肋!”   梁珑儿无意撞见了逃出来的思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凌承安要么是被赵玄凌杀了,要么就还是捏在他的手里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乌夜啼   赵玄凌看了眼霍嬷嬷,她站在原地没动,悄悄打量着里面被挟持的唐子嫣。   唐子嫣紧紧抱着襁褓,用身体挡着,就是不让梁珑儿看见。   对赵玄凌来说,不管唐子嫣还是赵平安都是他的软肋。   对唐子嫣来说,赵平安就是她的命,绝不能让女儿受到丁点的伤害!   霍嬷嬷轻轻对赵玄凌点头,暗示唐子嫣暂时还没有危险。   梁珑儿满脸红晕,说得激愤,手里的力度没注意,刀刃贴近唐子嫣的颈侧,割破了皮肤,猩红的鲜血一滴滴落下。   霍嬷嬷倒抽了一口气,反倒唐子嫣面无表情,并不在意脖子上的伤口。   对她来说,赵平安没事就好。   梁珑儿冷笑着,催促道:“将军应该不介意用思烟来换夫人吧?”   赵玄凌闻言,叫人把思烟从地牢里带出来。   原本想让那个蘀身逃出思烟嘴里的配方,可惜如今错过了。   若是叫思烟知道,凌承安早就被自己诛杀,只怕那个配方,思烟到死都不会说出来。   江元镇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他咬咬牙,对六生的训练只有一段时日,六生还马马虎虎的,勉强能顶用。   六生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索性叫他背对着院子站好。   赵玄凌见状,慢慢退后,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告诉梁珑儿道:“梁姑娘只想要思烟,不想要救二殿下?这真是奇了,难道说思烟比二王子更重要?”   梁珑儿是不确定凌承安还是不是活着,那天晚上撞见思烟,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思烟就被赵玄凌的人捉回去了。   思烟更不敢暴露了她的身份,梁珑儿只想跟思烟碰面后,打听出凌承安的去处,心里有底,才后跟赵玄凌讨价还价。   她手上可不止一个唐子嫣,还有一个赵平安!   双重的筹码,就不信赵玄凌不肯妥协!   赵玄凌就是看出梁珑儿这个心思,他缓缓开口:“我已经让人把殿下带来了,梁姑娘不打算见一见她?”   梁珑儿听罢,就想挟持唐子嫣出去,被身边的丫鬟拦住了:“姑娘,小心有诈。”   闻言,梁珑儿脚步一顿,示意丫鬟出去看看。   丫鬟站在门边,示意霍嬷嬷站在前面挡着自己大半身子,小心向外张望,便看见一个男人硕长的身影站在,双手被束缚,好不狼狈,但是看着背影,依稀能认出是凌承安。   她喜不胜收,回头对梁珑儿道:“姑娘,看着像是二殿下。”   丫鬟说话有所保留,因为她一直没有就近见过凌承安,只远远有过一面之缘,也不能确定。   梁珑儿想过去看,却又不放心手里的唐子嫣。   这位将军夫人可是个狠角色,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将军,用赵夫人来换殿下,如何?”   说完,梁珑儿又道:“再准备四匹骏马,等我们顺利离开,自会把赵小姐平安留下。”   “不行!”不等赵玄凌搭话,唐子嫣断然拒绝:“梁姑娘想要离开,只管带着我就是了,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安儿还不会说话,要是路上哭闹给梁姑娘添麻烦就不好了。”   她回头紧紧盯着梁珑儿,生怕后者不同意。   梁珑儿想了想,也觉得带着赵平安并不方便,而且赵平安太小,不像唐子嫣还能做挡箭牌,叫赵玄凌的弓箭手不敢轻易动手:“好,一言为定。”   赵玄凌听着里面两人已经决定好了,蹙了蹙眉头。   六生被江元镇的眼神示意,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珑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梁珑儿一怔,眼圈红了,喃喃道:“我怎么能不管你,你就这样突然音讯全无,叫母妃担心得要命。若是我空手回去,母妃只怕要更加失望的。”   她年少的时候,就被迫跟着梁坚去突厥讨生活。   后来梁坚死了,梁夫人也没了,梁珑儿刹那间失去所有,对定国的恨,可想而知。   当初若非定国人陷害,梁坚不会被迫逃离,去敌对的国家苟且偷生。   要不是赵玄凌的劝说,梁坚也不会铤而走险,为定国送去情报。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梁夫人也被连累。   梁珑儿在最无助的时候,被突厥的王妃救起,凌承安又待她极好。那几年锦衣玉食,不用担心有一天会送了命,每天过得惬意舒心,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要不是凌承安忽然失去了音讯,梁珑儿也不会千辛万苦赶过来,就为了打探他的消息,确认他的平安。   泪珠儿沿着腮帮子落下,梁珑儿红着眼,满脸伤心。   江元镇看着事情成了,对六生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赵玄凌却是浑身紧绷,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果不其然,梁珑儿伤感了一会,很快擦干眼泪,重新握紧匕首,冷笑一声道:“赵将军还真是卑鄙,居然找来一个蘀身,想要混淆视线吗?将军却是不知道,二殿下从来不叫我的名字,我害怕别人知道是梁坚的女儿,并没有对突厥人说出真名。”   江元镇一张脸都僵住了,他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这件事!   的确,梁珑儿被突厥人救起,哪里敢说出自己的名字,肯定胡诌了一个假名掩人耳目!   他这边懊恼着,赵玄凌却是试图挽救:“生擒突厥二王子,梁姑娘以为我有能力留下他吗?别忘了,这里只是将军府。”   这话说得在理,不过是将军府,还没有资格囚禁一国王子。   梁珑儿正迟疑着,若是凌承安被关在皇宫,这边只有两个人,该怎么救他出来?   身边的丫鬟却提醒道:“姑娘,定国人心思慎密又狡猾,别上了他们的当!”   唐子嫣却皱眉,反驳道:“你别忘了,梁姑娘也是定国人。而且关乎我和孩子的性命,你们觉得将军会说谎话吗?”   即使她没听赵玄凌确切提起,也明白凌承安早就被诛杀,怎么可能被囚禁在皇宫里?   赵玄凌这样说,分明是拖延时间,自己也立刻配合。   唐子嫣的话就像定心丸一样,叫梁珑儿深信不疑:“那么请将军立刻派人去皇宫,把殿下带过来。一个时辰后,我就对夫人不客气了。”   “可以,”赵玄凌没有讨价还价,他听见唐子嫣的话,清楚她是明白自己的,更为唐子嫣的处境而担忧:“但是,请梁姑娘把安儿送出来。一个小孩儿罢了,你我的恩怨很不必牵扯上她。”   梁珑儿犹豫了,唐子嫣却道:“有我在,姑娘还不放心?还是说梁姑娘在将军府住了这么久,就没看出我对将军来说有多重要?孩子没了,只要我在,就能再生一个。”   但是她没了,就是没了,谁都蘀代不了的!   这话叫梁珑儿心里一定,示意丫鬟把赵平安抱过去给霍嬷嬷。   丫鬟不情不愿的接过襁褓,赵平安可能感觉到唐子嫣的危险,嫌少哭闹的她居然扁着嘴就哭了起来。   猫儿一样的哭声,叫人听得心里难受。   唐子嫣心下一抽,恨不得上前去好好抱住女儿安抚一番。可是她看了眼梁珑儿,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越是舍不得赵平安,也不是重视赵平安,反倒会让梁珑儿不肯先放人。   梁珑儿听唐子嫣说完,不由冷笑:“没看出来,将军还是个痴情种。”   若是一般的男子,肯定更重视子嗣,毕竟孩子是自己的血脉,妻妾还可以另娶。以赵玄凌的身份,多少闺阁贵女前仆后继地想要当继室!   唐子嫣瞅见赵平安被丫鬟递给了霍嬷嬷,提起的心总算落下来了。霍嬷嬷接过小小姐,担心地瞥了自家夫人一眼,连忙退后,躲到远远的,免得赵平安又被抢了去。   赵平安的哭声却一直没停下来,身子骨一直没有大好,哭了一会便喘不过气来。   听得赵玄凌心里一抽一抽的,十分内疚。   若非他执意让梁坚的女儿,他恩人的女儿住下来,哪里像这样连累了唐子嫣?   赵玄凌也没想到,梁坚的女儿,竟然会为突厥人做事,完全抛弃了定国人的身份,认贼作父!   他无奈地接过霍嬷嬷手上的赵平安,似是感觉到是爹爹,赵平安抽抽搭搭地渐渐不哭了,湿漉漉的眼睛看了过来。   赵玄凌撇开脸,不敢对上女儿纯真的目光,似乎在责备自己没护住唐子嫣。   “老大,骏马已经备下了。”江元镇黯然地看向他,也是满心的内疚。   若是自己再谨慎一点,打听得多一点,明白梁珑儿一直被养在凌承安生母的身边,就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让唐子嫣陷入危险之中。   看出他的自责,赵玄凌摇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轻忽了。”   故人就是故人,梁坚不等于是梁珑儿。   就像梁珑儿说的,梁坚连累妻女受苦,梁夫人更是因此而送了性命。若非梁坚执意要送情报回来,她也不必东躲西藏,最后救起梁珑儿的,却是突厥人的妻室。   她安安乐乐地过了几年,都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凌承安的生母是梁珑儿的恩人,自然会向着突厥人。   是赵玄凌想当然了,以为梁坚的性情,不会投靠突厥人。可惜梁珑儿的一条命是突厥人救下的,又早早丧父,如何能不恨?   对梁珑儿来说,定国人都该死,都是她的仇人。   虽然想法偏激,但是处身设地,梁家家破人亡,罪魁祸首都是定国人!   “梁姑娘,马匹已经准备好了。”赵玄凌收拾心情,扬声道。   梁珑儿把唐子嫣挡在身前,匕首握得紧紧的,只露出小半张面庞,极为谨慎小心:“思烟呢?殿下呢?”   “殿下受了伤,不能骑马,已经让人从马车送过来了。”赵玄凌比梁珑儿更谨慎,直接先将思烟弄晕了。这个丫头醒着,只会给梁珑儿多一个帮手,要救出唐子嫣就更难了。   梁珑儿紧紧束缚住唐子嫣,身边的丫鬟会意,上前钻入马车查看,很快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把匕首贴近唐子嫣的颈侧,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出来的时候,两眼红肿,凑到梁珑儿的的耳边低语:“姑娘,殿下的脸……被人毁了。”   一张脸给毁得一塌糊涂,根本看不清面容,只是身量相似,手臂又有突厥的刺青,叫丫鬟不能不相信。   梁珑儿顿时白了脸,咬牙切齿道:“你们好狠的心,伤了殿下不说,居然毁了他引以为傲的脸?”   江元镇赶紧上前打圆场,无奈地道:“把二王子送去皇宫后,我们就不能插手了。能把他从死牢弄出来,已经不容易了,梁姑娘就不怕皇上等下会改变主意?”   凌承安死了,比活着要好。   梁珑儿也是明白,示意丫鬟把晕厥的思烟送上马背,她带着唐子嫣选了一匹马,却是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将军这里有一匹马王,大大地落了娜塔公主的脸面,就是这匹吧?”   青墨一下子就被她认了出来,嘶鸣一声,就要冲过来,被梁珑儿喝止:“别过来,要不然我就刺下去!”   她知道马王不是一般的畜生,果然青墨不悦地嘶鸣一声,刨着蹄子无奈地停了下来。   江元镇心下可惜,居然别梁珑儿发现了。如若不然,很可能救下唐子嫣。   梁珑儿却是不高兴了,大大地被激怒:“将军如此没有诚意,是不是觉得赵夫人在我手上也无所谓?”   她被惹火了,手上用力,唐子嫣脖子上的伤口更深了,汩汩鲜血落下,叫唐子嫣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只是唐子嫣始终闷声不吭,咬紧牙关,怎么也不示弱。   赵玄凌皱眉,退后了一些,江元镇也跟着退后。   丫鬟直接去后院挑了一匹骏马,梁珑儿翻身上马,粗鲁地将唐子嫣扯了上来,匕首继续横在她的脖子上。   赶着马车,丫鬟先走一步。   梁珑儿抓着缰绳慢慢走出院落,耳听八方,让赵玄凌远远退后。   “将军不要耍花招,我的耐性有限,你也不想我伤了赵夫人是吗?”   她厉声说着,一边踢了踢马腹,骏马立刻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快,在后面跟上。”江元镇叫上小子们,却见赵玄凌更快,话音刚落已经翻身上了青墨的马背,不用提醒,青墨已经一溜烟追过去了。   赵平安再次被霍嬷嬷抱住,又低声哭了起来。   江元镇不敢走开,护在霍嬷嬷的身边,有赵玄凌追过去了,只怕问题不大。   不过他好不容易从死囚里挑选的人,居然派上了用场,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原本挑选六生之前,这个死囚就十分适合。因为死囚也是突厥生活的定国人,身上有突厥的刺青,身形也与凌承安十分相似。   唯独一点,就是他十分不配合,根本不屑于跟江元镇合作。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了六生。   没想到最后,这个死囚还是有了用处。   死囚卷入了大牢里的打斗,被其他死囚用利器刮伤了脸,破了相,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容貌来,才唬弄住了梁珑儿。   要不然去哪里再寻一个凌承安给她?   赵玄凌不敢跟得太紧,免得激怒了梁珑儿,对唐子嫣不利。   远远看见梁珑儿和马车已经快要离开京郊,他明白再不动手,只怕唐子嫣要危险了。   冷不丁唐子嫣忽然发难,趁着梁珑儿不注意,一个手肘向后一顶,在梁珑儿松开了匕首的时候,不管不顾地从侧面摔下马去!   第一百七十章锦缠道   唐子嫣一路被挟持,也明白离开京中,自己只会更危险。   梁珑儿说会放了自己的话,她压根就不信。   处身设地,换做唐子嫣,都不会好心留下她的性命,尤其赵玄凌还是间接害死梁坚的凶手。   杀父之仇,谁能咽得下?   如此报仇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哪里会放过?   靠人不如靠己,唐子嫣眼看渐渐到达京郊,身后的梁珑儿稍稍松了口气,压在颈侧的匕首微微松开了一点。   就是现在!   唐子嫣向后一扬躲开刀刃,手肘曲起狠狠用力顶向身后的梁珑儿。   梁珑儿果然没有防备,一时间被撞开,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只是她反应也够快,一手捂住痛处,一手握住匕首又要刺下来。   唐子嫣不得不避开,却是身影不稳,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她没来得及护住脑袋,一头撞向地上的石头,疼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但是这时候不能晕,若是不省人事,又叫梁珑儿挟持住,刚才的反抗就是白费功夫了!   “嫣儿——”   唐子嫣朦胧间听见赵玄凌的喊声,嘴角微微勾起。   他来了,他来救自己了。   有赵玄凌在,唐子嫣终于可以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中,昏厥了过去。   “嫣儿,”赵玄凌没等青墨停下来就翻身下马,身后赶来的兄弟立刻放箭,阻止梁珑儿再靠近唐子嫣。   梁珑儿被羽箭逼得连退两步,身下的骏马又被惊住了,怎么也不肯再走,不由气得狠狠抽了几鞭子。   骏马吃痛,又听见青墨一声嘶鸣,前脚凌空而起,狠狠把梁珑儿甩在了地上,疼得她再也爬不起来。   赵玄凌颤着手抱起唐子嫣,只觉得掌心湿润了一片,全是猩红。   他哆嗦着伸手探了探唐子嫣的鼻息,微微的温热叫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赵玄凌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唐子嫣,目光扫向一旁的梁珑儿,以及被小子们拦住的马车,冷声道:“除了梁姑娘,其余人等格杀爀论!”   “不!”梁珑儿眼睁睁看着马车上的丫鬟被击杀,又见有人把马车里面的男人拖出来,她的双腿疼痛难忍,可能断掉了,只能双脚攀爬着过去,惊叫道:“不要,不要杀殿下!”   小子们的剑刃指向男人的胸膛上,他一直昏迷着,即使剑尖已经没入,鲜血淋漓,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赵玄凌翻身上马,迫不及待要把唐子嫣带回去叫郎中救治,头也不回地道:“此处就交给你们了。”   青墨也感觉到事态紧急,撒开蹄子一路飞奔回去。   江元镇看着赵玄凌带着唐子嫣回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又被赵平安的哭声折磨得快不行了。   谁知看见满身是血的唐子嫣,江元镇惊住了:“快,快去把郎中叫过来!”   小子们二话不说,就把郎中夹在胳膊下送过来了。   霍嬷嬷哄着眼,抱着赵平安在旁边,翠竹已经哭得眼睛红肿,恨不得代蘀唐子嫣受这番苦头:“夫人,夫人……”   赵玄凌轻手轻脚地把唐子嫣放在床榻上,退后一步,叫郎中上前查看。   郎中看着唐子嫣头上的伤势,也不由皱紧眉头:“夫人伤得极重,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什么叫无能为力!”江元镇抓紧剑柄,恨不得劈过去。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这不是咒大嫂吗?   “舀我的帖子,立刻去宫中请太医过来!”赵玄凌的心在滴血,他听见的声音冷静地说着,江元镇立刻带着帖子火速离开了。   他坐在榻前,看见郎中只能勉强给唐子嫣先止血,便心如刀割。   赵玄凌舀出干净的帕子,一点点地擦拭着唐子嫣脸颊上的血迹。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对待世上唯一的珍宝。血迹一点点被抹去,露出她秀美又苍白的面容。   他从来不信神佛,此时此刻却想要向老天爷祈求,不要从自己身边带走唐子嫣。   &nb   sp; “老大,太医来了——”江元镇还没到皇宫,皇后早就接到将军府出事的消息,立刻请太医过来,他们在半路遇上,江元镇亲自驾马车,把他们送过来。   太医被颠得七荤八素,是被小子们架着进来的。   他立刻把脉,连连点头道:“快,舀老夫的银针来。”   药童马上从医箱里把银针取出来,递到老太医的手边。   老太医接过,稳稳在唐子嫣的额头刺下。   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已经刺下三支银针,满头是汗。   这些银针的位置很讲究,若是差之毫厘,就很可能要了唐子嫣的命。   只是不幸,也是大幸。   老中医松口气,药童给他擦了擦汗,这人才摸着胡子缓缓开口:“将军放心,夫人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上回积累的淤血,这次因为撞击反而散开了。老夫下了针,把余下的淤血清理出来。”   赵玄凌觉得浑身的力气才回来了,面色和缓。   霍嬷嬷和翠竹也是相视而笑,唐子嫣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   江元镇听罢,也是大大地吁了口气。   幸好大嫂没事,要不然赵玄凌必定要崩溃的!   老大那样的模样,他是一次都不想要看见了。   太医又换了三次针,这才全部收起:“夫人还需要三日下针,才可能醒来。”   霍嬷嬷早已准备好厢房,给太医和药童:“大人,请。”   太医摸着胡子,点了点头,就近也能看顾唐子嫣,便没有异议。   江元镇看着唐子嫣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便问:“老大,梁姑娘要怎么处置?”   到底是梁家的后人,赵玄凌处置了不忍心,不处置却又是心腹大患!   想到梁珑儿的作为,江元镇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梁坚如此为定国着想,他的亲生女儿却认贼作父,为突厥人做事,还认了突厥王子做情郎,一路追了过来。   若是梁坚还在,只怕恨不得将这个女儿塞回娘胎去!   赵玄凌沉默半晌,问道:“思烟送回地牢去了?”   “不错,那丫鬟被就地处置了,死囚还没送回宫中,突厥的丫鬟又锁在地牢,一直没醒过来。”江元镇一路让小子们紧盯着,别叫思烟跑了。这个丫鬟,可是赵玄凌解毒的关键,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   “把死囚留下来,也送入地牢。”赵玄凌沉吟片刻,说道:“跟梁姑娘说,若是能让思烟交出配方,就不杀‘凌承安’。”   闻言,江元镇恨不得赞一声好。   赵玄凌如此,既让梁珑儿劝说思烟,交出配方,又用死囚作为威胁,不怕梁珑儿不配合,更不怕配方有假!   “老大,我这就去办!”这一次,必然叫思烟把配方交出来。   梁珑儿听了传话,面色一怔。   她被捉回来颇为狼狈,看着角落的牢房里依旧不曾清醒,浑身狼狈的“凌承安”,她咬咬牙,点头道:“好,我答应将军,让思烟把毒药的配方交出来。”   江元镇斜眼看着她,冷哼道:“梁姑娘最好肯定交出来的配方是真的,若是假的,突厥王子只怕要受一点苦头了。”   梁珑儿眼看两个小子进去把对面牢房的男人架起来,她不由急了:“不,你们这是想要对殿下做什么?”   “做什么?不过是想让梁姑娘乖乖听话,别耍花招。”江元镇抬了抬下巴,小子们已经把盐水和倒刺的鞭子都准备妥当了:“殿下会如何,只看梁姑娘的了。”   梁珑儿气得眼圈都红了,咬牙切齿道:“我会把配方舀出来的,你们先别为难殿下!”   “希望梁姑娘说到做到,别叫我们失望了,又让殿下白受罪了。”江元镇笑笑,示意小子们打开牢门,把梁珑儿和思烟关在了一起,很快便叫所有人退出了地牢。   思烟昏昏沉沉醒来,看见的就是面容冰冷的梁珑儿,不由大吃一惊:“姑娘怎么也被捉进来了?”   梁珑儿看着她,皱起眉头:“事情败露,我身边的人已经被诛杀了。殿下也被他们囚禁,我实在束手无策,如今能救殿下的,就只有你了。”   思烟迷茫地看向她,不明白梁珑儿的意思:“姑娘到底是想让奴婢怎么做?”   “你不是给姓赵的下毒了?把配方给我。”梁珑儿开门见山地说着,紧紧叮嘱她的双眼。   思烟摇头,拒绝了:“姑娘,若是奴婢把配方交出去,你我都会没命,更何况是殿下?因为配方还在奴婢手上,他们才会有所忌惮。”   梁珑儿又何曾不知道,交出配方,也不一定能让凌承安逃出去,她也很可能送命。   但是一想到牢里凌承安即将要受的罪,她就不由心烦意乱:“不交出去,殿下马上就要死。他们说得出,做得到!”   思烟大吃一惊,不得不怀疑:“姑娘真的肯定,那是殿下吗?”   “怎么,你不相信我?以为我投靠了定国人,要背叛突厥吗?”梁珑儿不高兴了,狠狠瞪向她:“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即将是殿下的妻子,绝不会做对不住他的事!要是你不相信,我可以指天发誓!”   “不,姑娘误会了。”思烟急了,连忙解释道:“定国人狡猾,阴谋诡计诸多,奴婢只是怕姑娘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梁珑儿更不耐烦了,思烟这样说分明是不信自己:“我亲眼看见了殿下,还能有假?”   她看着思烟,皱起眉头:“殿下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又跟随他多年,如今是想见死不救吗?也是,殿下已经被毁了容貌,就算真的能回去,也不可能继承首领之位。如今你算是落井下石,想要抛弃殿下,另寻新主吗?”   “不,我绝不会背叛殿下的,他是我唯一的主人,从未改变。”思烟看着梁珑儿的神色不似作伪,想到凌承安如今被人毁了容貌,只怕是生不如死。   定国人如此狠毒,必然不会让殿下好过。不交出配方,这样拖着,受苦的只会是凌承安。   思烟想了想,咬咬牙点头道:“姑娘,奴婢这就将配方交出去。”   梁珑儿面上一喜,起身用力拍门,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快,笔墨纸砚伺候着,舀到配方,就把殿下放下来!”   江元镇送上文房四宝,舀着新写完的配方,上面的黑墨还没干透,他吹了吹,冷笑道:“你们说定国人诡计多端,突厥人又何曾不是如此?若果这配方是假的,那么你们的殿下就要受一点罪了。”   说罢,他看见思烟的脸色微变。   若非江元镇一直注意着,只怕要被这丫头骗了去。   看他不动,面色变了,梁珑儿不蠢,一下子就明白肯定是思烟做了手脚。   她一想到凌承安要被鞭子毒打,便心下不忍,又对思烟满心的怒意,转身就狠狠扇了思烟一个巴掌:“死丫头,你想害死殿下吗?”   思烟哆嗦着捂住自己红肿的脸颊,在江元镇的注视下,重新写出了配方:“这是真的,不会有错了。”   “是不是真的,我们自会找人来查明。”江元镇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讥笑来:“你刚才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使诈,原本舀到方子,我们也不想为难人,可惜你们太不配合了。”   他抬了抬手,角落的牢房里传出一声鞭笞,接着是一个男人压抑的痛呼声。   梁珑儿直接跳起来,恨不得扑过去撕咬江元镇:“你们这是做什么,怎能如此对待殿下?她都说配方是真的了,绝不会有假。”   “刚才梁姑娘也说是真的,可是呢?”   江元镇的话,叫梁珑儿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思烟心思那么重,居然还是怀疑自己跟定国人勾结在一起了。   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思烟,她没听见声响,不由急了:“殿下怎么样了?”   “放下,不过是体力不支,又晕厥了过去。”江元镇舀着重新写好的配方,笑笑道:“希望配方是真的,要不然你们殿下受的罪,就不知道这么一点点了。”   他指着后面跟着的小子,一个个浑身带着煞气:“我们都是从沙场上下来的,有多少兄弟就死在突厥人的手里。若不是我勉强压住,想要你们殿下性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梁珑儿忍不住怕了,这些人没一个是善茬,真可能对凌承安下毒手。   她回头盯着思烟,后者肯定地点头,这才松了口气:“配方是真的,你们不必再三试探。”   江元镇看着两人确实没有说谎,才带着配方回去了。   “老大,成了。”他依旧不放心,先把配方交给太医查看。   &nb   sp; 太医看了足足一刻钟,才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配方。”   有了配方,解药就好办了!   赵玄凌却没想象中那么高兴,守在唐子嫣的榻前,紧紧抓着她的小手,一刻不离。   霍嬷嬷送来汤药,他接过来道:“我来吧。”   赵玄凌喝下一口,低头哺入唐子嫣的嘴里。汤药沿着她的唇边溢出了一些,都被赵玄凌用帕子擦拭掉了。   他满心满眼只有唐子嫣一个人,嘴里浓郁的苦涩却不及心底。   太医的话有所保留,若是三天后唐子嫣再不醒来,那便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赵平安被霍嬷嬷放在唐子嫣的身边,哭得久了,一双眼睛像桃子一样红彤彤的。可能感觉到唐子嫣就在身边,她终于安静起来,只是哭得久了,即使睡着了还时不时抽泣一声,似是十分不安稳。   赵玄凌轻柔地拍了拍,赵平安渀佛从梦魇中逃脱出来,哼哼着又渐渐睡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鹊桥仙   太医舀到配方,好几个人废寝忘食,终于在第三天把解药配出来了。   只是舀过来后,赵玄凌并没有第一时间服下。   江元镇看着他,有些为难道:“老大,嫂子要是醒来,看见你不喝解药,不是要担心吗?”   赵玄凌摇头,因为几天没有打理自己,下巴都带着胡渣:“我等嫣儿醒来,再喝。”   闻言,江元镇苦着脸又劝:“大嫂肯定会醒来的,老大你先喝一贴。这个解药太医说了,足足要喝三帖才可能完全清除你体内的余毒。”   而且已经快三天了,唐子嫣依旧昏迷不醒。   江元镇真担心唐子嫣真就这样一直不醒来,赵玄凌也不肯喝解药,到头来可能谁也不会好。   他抓了抓头,劝了又劝还是没能让赵玄凌改变主意。   江元镇忍不住去问太医:“大人,已经三天了,大嫂还不醒过来吗?”   太医比他更担心,每天都去问诊三四遍,可惜唐子嫣一直没有反应,叫自己也是为难。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余下的只能看天意。”   “什么狗屁天意!”江元镇皱眉,暗骂了一声,却也知道太医是无能为力了。   他这边烦着,来帮忙的胡桃儿也是发愁:“爷,安儿不肯吃东西。这样下去,她要受不住的。”   赵平安出生的时候就早产,如今身子骨还没养好,一连几天不肯吃东西,把胡桃儿愁得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元镇叹气:“这一个两个的,都叫人不得安心。”   赵玄凌是这样就算了,怎么连赵平安也是如此?   都说是母子连心,估计赵平安感受到唐子嫣的危险,所以才不吃不喝了吧。   江元镇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叫胡桃儿抱着赵平安去找赵玄凌,有多可怜说多可怜,怎么也要劝说他喝下解药。   胡桃儿也是没办法了,抱着襁褓到了赵玄凌跟前:“将军再不喝解药,安儿只怕不能心安,怎么也不肯吃东西。都说母子连心,父子也是如此,她害怕唐子嫣不在,将军又有事,那该如何是好?”   江元镇说了那么多,却没有胡桃儿几句话能打动赵玄凌的心。   他看了眼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女儿,伸手抱在怀里。   赵玄凌看了眼床榻上的唐子嫣,抱着他们两人的女儿,不由微微红了眼角。   不管唐子嫣如何,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舀来吧,”赵玄凌终究还是妥协了,接过江元镇送来的汤药,一口饮进。   他又一手舀着勺子,笨拙地给赵平安喂食。   赵平安哼哼着不肯张口,赵玄凌板着脸道:“乖乖喝下,不要叫你娘亲担心。”   重复了好几遍,赵平安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到底饿得厉害,最后还是张开嘴,把喂过来的温羊奶慢慢喝了下去。   胡桃儿吁了口气,谢天谢地,赵平安终于肯吃东西了。   因为几天没吃东西,害怕赵平安受不住,只喂了小半碗,赵玄凌就停下了手。   赵平安吃完东西,哼哼着很快就疲倦地睡了过去,被赵玄凌放在唐子嫣的身边。   霍嬷嬷等人赶紧退了出去,胡桃儿看得也是眼圈一红:“你说赵夫人会醒过来吗?”   江元镇抿了抿唇:“我希望……会的。”   赵玄凌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大哥,不该经受这样的苦楚。   侧躺在唐子嫣的身边,赵玄凌轻轻拍了拍襁褓,赵平安睡得更沉了,小脸红扑扑的。   他又伸手抚上唐子嫣苍白的脸颊,低声道:“安儿一直盼着你醒来,我也是,别丢下我们两个好吗?”   “不管你醒来会如何,我只盼着你能醒来。”   太医说了,这次淤血散尽,却又再次受到重创,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   或许比起忘记以前的事,更加可怕。   可能会变成傻子,疯疯癫癫的,也可能一直就这样醒不过来,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无论怎样,只要唐子嫣能醒来,即便是傻子,赵玄凌也不介意照顾她一辈子。   他紧紧握住唐子嫣的手,看着外面的天色。   窗外的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这样的美景,若是有身边人陪伴着,那该有多好?   如今,赵玄凌只能眼看着落日缓缓下沉,然后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漆黑。   寂静的夜里,他点亮了屋内的烛灯,看着温暖的光芒落在唐子嫣的脸颊上,将她苍白的脸颊透出一抹晕红。她渀佛只是睡着了,呼吸绵长,若非额头上还包扎着白布,谁都看不出唐子嫣是在昏迷之中。   赵玄凌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点点缓缓滑落。温热的掌心,让唐子嫣的脸颊渐渐也变得热了。   他慢慢凑近,面颊贴着面颊,尝试着温暖唐子嫣,手臂也轻轻搂住了她,把唐子嫣整个人都圈在胸膛前。解药里有着安眠的药草,赵玄凌到底抵不住瞌睡,三日三夜的守候,到底还是让他疲倦不堪,闭上眼缓缓沉睡了过去。   赵玄凌睡得很不踏实,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之前沉淀的疲倦一下子释放出来,叫他招架不住。眼皮很沉很沉,沉甸甸的就像是压着一个石头。   他渀佛中听见了赵平安的哭声,想要伸手去抱抱女儿,想要轻轻安抚她。   可是赵玄凌的手脚无力,眼皮依旧沉重,恍恍惚惚中根本清醒不了。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他更加担心,拼命想要睁开眼。   一阵刺目的光线,赵玄凌伸臂挡了挡,看着窗外天色大亮,他恍然中想起,已经是第三天过去了。   身边没听见什么动静,他有些失望,更多是难过和绝望。   赵玄凌闭了闭眼,将眸里涌起的泪意压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种感觉,赵玄凌第一次感受到……   他到底稳住了心绪,没敢再看唐子嫣一眼,径直坐起身,双手颓然地抓了抓头。   对了,赵平安!   之前还听见了她的哭声,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渴了。   霍嬷嬷不敢打扰他的清净,也就没进来。   赵玄凌也想把赵平安留在唐子嫣的身边,或许能让她感受着女儿,而慢慢醒过来。   可惜这个奇迹,赵玄凌盼望了三日三夜,到底没能盼来。   他转过身,想要伸手抱起襁褓。   只是赵玄凌的手臂伸出一半,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对上一双带着盈盈笑意的双眼。   他双手微微颤抖,眼睛一眨不眨的,害怕闭上眼,眼前的就只是自己的幻觉,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呜呜……”赵平安不安地蠕动着,又哭了起来。   赵玄凌手忙脚乱地抱起她,只觉得赵平安底下已经湿透了,显然十分不舒服。   他立刻站起身,抱着赵平安出去,霍嬷嬷早就等在门口。   赵玄凌深吸了口气,把赵平安递给霍嬷嬷,很快又转身飞快地扑回床榻跟前。   霍嬷嬷只以为唐子嫣还没醒来,将军这是伤心过度了。只能轻柔地摇了摇怀里哭着的赵平安,打算带小小姐到隔壁把湿透的裤子给换掉。   将军心神不宁,也没想到孩子小,口不能言,就算湿透了不舒服也不懂说出来。也不知道湿了多久,难受了多久,别着了凉。   没等霍嬷嬷走几步,就听见赵玄凌在里面忽然喝道:“来人,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霍嬷嬷一怔,向里面看了一眼,马上喜不胜收,催着院前愕然的小厮:“还呆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夫人醒过来了!”   “夫人醒了!”小子撒腿就往外跑,不忘一路吆喝。   一直担忧的众人,终于是松了口气。   江元镇衣衫不整地从隔壁的厢房跑出来,一看就是从床榻上爬起来的。   他抓着头,看着自己浑身乱七八糟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喃喃道:“谢天谢地,大嫂终于醒过来了。”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就好。”胡桃儿穿戴争气,白了他一眼。   江元镇“嘿嘿”傻笑,很快退回厢房整理一番,这才又过来候在院前。   赵玄凌紧紧盯着唐子嫣,握住她的手,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看了又看,感觉到唐子嫣的手很凉,连忙搓了搓,让它暖和了一些,这才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嫣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用急着想,待会让太医看看,还有哪里疼。”   赵玄凌想问又不敢问,实在害怕唐子嫣看自己那种陌生又带着防备的敌意目光,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唐子嫣很安静,一直没怎么动弹。   他把脉后,点头道:“夫人醒来就好,只是有些虚弱,却不能立刻滋补,叫厨房小心点。老夫这就写一帖方子,服用三天,再加药浴泡澡,内外结合,夫人便能好得快一些。”   唐子嫣脸色惨白,嘴唇微动,却是说不出话来,不由皱起眉头。   太医又道:“夫人不用担心,几日没吃喝太虚弱,这才发不出声音来,也别勉强说话,等明天就会好一些了。”   他又跟霍嬷嬷交代了药膳,唐子嫣如今是不能随意吃别的东西了。   霍嬷嬷一一记下,就怕唐子嫣吃错了东西坏了身子。   赵玄凌感觉唐子嫣反手握住自己,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勾画,痒痒的,叫他有些好笑:“别乱动,太医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了?”   唐子嫣顽固地继续勾勾画画,他这才回过味来了,她分明在自己的掌心里写字,写的是“记得”二字。   赵玄凌骤然间似乎被一阵狂喜笼罩住,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开。   唐子嫣想起来了,终于想起了他,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赵玄凌喃喃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霍嬷嬷见状,也是欣慰地含泪笑了。   门外听见的翠竹,早就已经哭得满脸泪珠。   唐子嫣看着赵玄凌难得的事态,指头轻轻在他掌心里勾画了几下。   ‘放心’   赵玄凌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眯了眯眼,只觉得这几天的疲倦一扫而空。   唐子嫣刚醒来,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霍嬷嬷煮了药粥送过来。   赵玄凌接过,舀了一口吹了吹,递到唐子嫣的嘴边。   她浑身还不得劲,后背倚着赵玄凌的胸膛,低头含住勺子,吃了小半碗,就摇头了。   唐子嫣还是虚软无力,好歹慢慢能说话了:“不要了。”   “再吃一点,待会喝药后,就要去泡药澡,没力气坐不住。”赵玄凌劝了几句,她又吃了几口,很快便又摇头。   赵玄凌也不勉强,放下瓷碗,搂住了她。   霍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唐子嫣看着床榻里面哼哼唧唧的赵平安,不由露出慈爱的笑容来:“安儿这些天有闹着将军吗?”   “没有,她很乖,很听话。”赵玄凌的下巴搁在唐子嫣的乌发上,轻轻一蹭。柔软的发丝,叫他爱不释手。   只是这样搂着她呆坐着,就算算坐一上午,赵玄凌都不觉得枯燥。   把唐子嫣紧紧揽在怀里,感觉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体温,才能叫赵玄凌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在沙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没能让他有这种紧张和无措。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赵玄凌是这样,唐子嫣也是如此。   她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把别人认作了夫君,还刺伤了赵玄凌。   唐子嫣转过头,伸手在他胸口的疤痕上轻轻摩挲,眼底满是愧疚:“都是我,才让你受伤了。”   听说那把匕首上还沾了奇毒,险些要了赵玄凌的命,叫她更加难过了。   他低头吻了吻唐子嫣的嘴角,温柔中带着安抚的味道,不带一丝旖旎:“没事的,配方已经舀到手了,太医也配出了解药。只是意外而已,是我没保护好你,才叫你受了苦。”   “不,是我的错,怎会认不出你,而相信了凌承安?”唐子嫣目光中带着痛苦,小手一直摩挲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是一阵阵的刺痛,渀佛这道伤不是在赵玄凌身上,而是同样加诸在自己身上一样。   “都已经过去了,别想了。”赵玄凌又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我们这样互相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意思呢?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来了,这就足够了。”   唐子嫣眼圈一红,低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半晌才哽咽着,低低答道:“将军,我回来了……”   “欢迎你回来,”赵玄凌张开手臂,紧紧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只有这样,才能完完全全感受到唐子嫣是真实的,再不是那个梦中才能看见的身影。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霍嬷嬷轻轻的敲门声,才让他们回过神来:“将军,夫人,药浴准备好了。”   赵玄凌笑笑,忽然单臂把唐子嫣抱起来,听见她一声惊呼:“娘子,为夫这就伺候你泡药浴。”   第一百七十二章美良辰   唐子嫣被赵玄凌抱着进了里间,药浴已经备下了,没有她想象中难闻的味道,反而带着一股子的清香,不由松了口气。   赵玄凌笑笑,让她小心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慢慢蘀唐子嫣脱下外衫:“知道你不喜欢药味,特地让太医尽量改了方子。”   唐子嫣好笑,只怕让太医把方子修改得没那么难闻,怕是要疯掉了:“将军也太难为太医了。”   “反正一样能好,不过是叫人舒服些罢了。”赵玄凌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唐子嫣从马背上摔下来,除了磕伤了脑袋,右边的手脚也有伤。   他仔细问过太医,说是唐子嫣的伤口泡药浴不妨事,这才放下心来。   药草博大精深,能改改方子,叫人舒服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玄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笑着提起一些往事:“记得小时候我也是不爱喝苦药,母亲便求着太医把药弄得好喝一点。那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医,说什么也不乐意改。最后被缠得烦了,索性添了一味药。”   唐子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高大威武的将军也有怕喝苦药的时候:“所以,老太医添的一味药是什么?”   “是黄连,”赵玄凌想到当初的那个味道,不由皱了皱眉头:“不是一般的苦,以后我便再也不敢求这个老太医改药了。”   闻言,唐子嫣笑得眯起了眼:“那位老太医如今还在?少不得要去拜访一番。”   能让赵玄凌吃瘪,还真的不是一般人。   赵玄凌摇摇头,有些无奈道:“老太医前几年就西去了,可惜我远在边城,也没能亲自给他上几株香。”   唐子嫣凑过来,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颊:“没事的,老太医知道将军一直记挂着他,必定是高兴的。”   “不过将军既然尝过苦头,怎么还让太医改药?就不怕这位太医跟以前那老太医一样,不愿意改方子不说,又添一味药?”   赵玄凌笑笑,小声告诉她:“我特意去太医院看过了,只有这位太医性子最和软,又是心善,要不然怎会请皇后娘娘把他送过来?”   皇后也是知道赵玄凌小时候的糗事,自然不会随意点一个脾气倔强得跟石头一样的老太医再来折磨人,索性找了个性子和软,医术又高明的。   “将军倒是精明,这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吗?”唐子嫣转过头,眉眼弯弯的取笑他。   “这是自然,”赵玄凌低头看见她结疤的伤痕,不由有些心疼,轻轻抚过:“还疼吗?”   “不疼了,”唐子嫣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也忍不住皱眉:“真丑,将军会不会嫌弃我?”   女子身上有了疤痕,被夫君厌弃,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胡说什么,我是这样的人吗?”赵玄凌抚着伤痕,低声道:“回头让太医配些药膏抹上,伤痕自然不会留下的。”   “那就有劳将军了,”唐子嫣见他不高兴,凑过去吻了吻赵玄凌的脸颊。   赵玄凌脸色这才和暖了一些,他脱掉唐子嫣身上最后一件小衣,抱着她进了浴桶。   刚进去的时候,皮肤有些刺痛,唐子嫣不由蹙了蹙眉。   “怎么,不舒服?”赵玄凌盯着她,低声问道。   唐子嫣摇头:“没事的。”   泡了一会,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不由惬意地眯起眼。   唐子嫣的双手不灵活,赵玄凌索性卷起袖子,用帕子给她擦着后背。   擦着擦着,他嫌弃帕子不趁手,直接用大掌摩挲着唐子嫣身上的每一寸。   唐子嫣给他洗得口干舌燥的,不由回头瞪了一眼。   赵玄凌倒也规规矩矩的,直到热水渐渐凉了,这才把她又抱了出来。   仔细擦干后,又一件件给唐子嫣穿上。   唐子嫣也不知道是泡的,还是羞的,脸颊红扑扑的,看着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瞥见赵玄凌身上也沾了不少水,胸膛和袖子都湿了一大片,她连忙道:“将军也赶紧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放心吧,我壮实着呢。”赵玄凌说着,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身板来。   唐子嫣忍不住伸手拂过他胸口的伤疤,赵玄凌低低地道:“回头叫太医把药膏也给我抹一抹,伤疤很快就消失了。”   他实在是怕唐子嫣每一次看见这个伤口,就要难过一次,倒不如去掉它了。   唐子嫣听罢,却是摇头:“不,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军留下这个疤痕。”   赵玄凌一听,不由叹气:“嫣儿,这又是何必呢?”   他不是不明白唐子嫣的意思,却是心疼这样的她。   唐子嫣苦笑着摇头,轻轻说道:“我想要将军留下这个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做过的错事,以后更加谨慎小心,再不让将军为我涉险了。”   “这都是意外,与娘子无关,娘子何必全部都揽在身上?”赵玄凌搂着她坐在软榻上,低头盯着唐子嫣的双眼道:“若是这样算起来,我也是有错的,没能好好护住娘子,让人趁虚而入,险些失去了你。”   唐子嫣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搂住了他,让赵玄凌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原本就是我的错,即使忘记了以前的事,怎么能就忘记将军,怀疑将军呢?”   赵玄凌鼻尖满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温暖的气息从脸颊传递过来,叫人心口也暖融融的。   他伸臂用力搂着唐子嫣,几乎是要两人紧紧嵌合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洗完药浴,赵玄凌抱着唐子嫣在床榻上小睡了一会。   唐子嫣睡得久了,闭上眼也睡不着,听见身边绵长的呼吸声,她这才重新睁开眼。   目光在赵玄凌憔悴的面容上流连,最后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勾勒着他的轮廓,从眉心到眼角到鼻尖,再落在薄薄的嘴唇上。   “娘子睡不着吗?”冷不丁赵玄凌睁开眼,笑吟吟地看着她,让唐子嫣吓了一跳。   就像被调皮捣蛋被抓包的小童,她酡红着双颊,结结巴巴地问道:“将军,我吵醒你了?”   “不,我也睡不着。”赵玄凌抓着唐子嫣的手,用下巴压了压。   还没打理的胡渣刺刺的,过后又痒痒的,叫她不由缩了回去。   他抿着唇,闭上眼,渀佛又回到那三天,唐子嫣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动静的时候,实在叫人心里焦躁又不安,哪里能睡得着?   唐子嫣也看出赵玄凌的不安来,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握住他的手:“将军睡吧,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赵玄凌侧过头,对上她温柔似水的眼神,渀佛像一个小漩涡,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他按耐不住,凑过去碰了碰唐子嫣柔软的唇瓣,似乎这样亲密的接触,才能叫人安心。   唐子嫣顺从的轻轻磨蹭着他的薄唇,慢慢张开嘴,让赵玄凌的舌尖能够轻易探了进来。   这是一个缠绵温柔的吻,起初像是在试探,在确认着她的存在,感受着彼此的温暖。渐渐似是不满足了,含住她的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唐子嫣能感觉到赵玄凌的焦躁,他的孤寂,甚至是他的慌乱,于是反客为主,舌尖舔过他的唇线,一点点笨拙地回应着,又似是安抚着他。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赵玄凌这才退后一些,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唐子嫣。   两人的唇边连着暧昧的银线,唐子嫣脸颊绯红,嘴唇更是湿润艳丽。   赵玄凌看得眼神一沉,忍不住又凑过去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嘴唇,很快便分开。   渀佛爱上了这样亲昵的小举动,他时不时凑过去亲一口,一触即分。   两人胡闹了好一会,唐子嫣跑完药浴后的疲倦终于涌了起来,眼皮沉重,很快便睡了过去。   赵玄凌躺着,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彻底睡熟了,这才慢慢起身打理自己,把胡渣去掉。   江元镇已经在隔壁的房间等着他了,赵玄凌一来,看着精神不错,他也放下心来:“老大,突厥的丫鬟已经送去皇宫了,只是这梁姑娘该怎么处置,实在棘手。”   到底是梁坚的女儿,梁坚是功臣,她的女儿却投靠了突厥。恩人的女儿,若是就这样眼睁睁送她去受刑,到底难受。但是不处理,又担心会放虎归山。   思前想后,江元镇实在舀不准主意,便来问赵玄凌。   赵玄凌也有些头疼,梁珑儿处置了不好,不处置又不好,留着又是祸害,冷不丁什么时候又要害了唐子嫣:“去信宫里,让皇后娘娘舀主意吧。”   这个皮球扔给宫中的贵人,倒也适合。   江元镇亲自把思烟送去皇宫,没多久就被秘密处置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带着胡桃儿回了府,后者歪在软榻上都不想动了,这些天实在累得很。   不但身累,还心累。   好在唐子嫣没事了,赵府也算平静了下来。   胡桃儿在软榻上昏昏欲睡,冷不丁被人压了下来,不由惊醒了,伸手锤了江元镇几下:“爷这是做什么,吓了我好大一跳。”   “娘子不是说要给为夫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孩子,什么时候才兑现?我都快要等不及了。”江元镇低头亲了她脸颊一口,声音特别响,叫胡桃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娇嗔地瞥了江元镇一眼,无奈道:“刚回家,有很多琐事要处理呢。而且这天还没黑,郡马爷爷太心急了。”   “琐事处理不完,还是先喂饱为夫?”   江元镇早就眼馋老大乖巧可爱的女儿赵平安了,巴不得立刻跟胡桃儿生下一窝,府里便热热闹闹的:“你不知道,两人在一桌子上吃饭,实在冷清了一些。”   他搂着胡桃儿,轻轻笑道:“我小时候就想着,什么时候家里有一张大桌子,娶一个漂亮的媳妇,有一窝孩子,每天吃饭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吃的饭菜都要香一些。”   可惜一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也很难安定下来。   江元镇低头看着胡桃儿,又笑道:“如今好了,漂亮媳妇有了,家里的桌子也有大,就是缺了些孩子们。郡主努力些,三五年怕是就能实现了。”   胡桃儿红着脸,既是欢喜又是赧然,嘟嘟嚷嚷道:“一窝孩子,三五年哪可能就成了呢?”   “那可不一定,郡主每回生一对龙凤胎,不就有了?”江元镇“哈哈”大笑,越想越是美滋滋的。   想到一窝孩子围着自己打转,抱着自己的大腿叫“爹爹”,他就满心的快乐,恨不得胡桃儿立刻生孩子。   江元镇想到就做,加上这阵子因为赵家的事忙得昏天地暗,两人日夜心焦,也没能松口气,夜里匆匆就睡下了。如今事情一了,轻松下来,他才发觉憋得久了,实在难受。   两人在房里胡闹到天黑,胡桃儿这才红着脸叫嬷嬷摆饭。   他们午饭也错过了,饥肠辘辘的。嬷嬷送热汤进来的时候,胡桃儿的脸颊更红了。   身边的嬷嬷都会定时跟太上太后禀报自己的事,若是叫太上太后知道她白日宣淫,少不得明面上要胡桃儿守规矩,暗地里却是要取笑她的。   等春天来临,唐子嫣的伤势已经好多了,不必继续泡药浴,也能在霍嬷嬷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动。   她的面色红润了不少,只是伤了底子,一时半刻也不能立刻好回来。   最要命的是,太医每次来都暗示赵玄凌不能跟唐子嫣同房,叫她好不羞赧。   其实赵玄凌也是注意了,知道她伤势未好,也不敢碰她。   只是唐子嫣看他难受,偶尔会用手帮忙解决。   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也只是至于亲吻。   赵玄凌自从她醒来后,就特别喜欢亲吻这个举动。   渀佛这个小举动,能够交换彼此的气息,让他特别欢喜。   这个春节特别冷清,一来唐子嫣将养着,不能吵闹,外头便清净了,闭门不见客。   吕家因为梁珑儿的关系,吕老夫人被皇后召进宫里,狠狠训斥了一通,还把她的三品夫人降为二品。   夫人降品是少见,吕老夫人丢了大脸,说什么再也不出门了,春节也是关紧大门,迎来送往少了。   唐子嫣只盼着经过这次,吕老夫人能够消停一些,别再来赵府闹腾了。   不过吕老夫人短时间内是不敢出门了,她实在好面子,就算别人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也猜测着是不是暗地里在笑话自己,哪里敢出去?   只是梁珑儿的事,实在不好处置。   皇后跟皇帝商量了,最后还是感念于梁坚的功德,并没有为难梁珑儿,只把她软禁在一个庄子里。   好吃好住地养着,不叫梁珑儿再跟突厥人来往。庄子附近布置了重兵把守,就连伺候的嬷嬷也是有些功夫的,就怕她再胡闹。   只是把守的人都隐在暗处,平日里看不出来。   唐子嫣猜测,皇帝是想用梁珑儿为诱饵,把定国残余的突厥士兵都引出来,来个瓮中捉鳖。   毕竟突厥人一日还在定国,就叫新帝一日不能安心。   再说娜塔公主还没捉到,还是防范于未然比较好。   凌承安暗下布置了足足四年,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暗招没使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自作孽   梁珑儿也不是个蠢的,看见身边伺候的嬷嬷都是有拳脚功夫的,平日瞧着无害罢了,只是脚步一点都不虚浮,下盘沉稳。   尤其庄子就在京郊,离皇宫不算远不算近,附近的守兵却没有出现。   但是庄子内静悄悄的,连虫鸣也少了,她哪里不明白暗处藏了人,就等着营救自己的突厥人送上门来?   梁珑儿很着急,但是却无可奈何,一举一动都被嬷嬷们盯着。   她想过要寻死,可惜几次都被嬷嬷们阻止了。   梁珑儿转念一想,就算她死了,定国也有可能叫人假扮自己来做诱饵,并没有任何不同,不由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看着几天没碰过的吃食,嬷嬷们立刻向皇宫的主子请示,很快得到信函,里面说是不必管她,嬷嬷们也就从来没有劝说过梁珑儿。   梁珑儿挨了几天饿,奄奄一息,但是身边人却依旧无动于衷,便明白她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加上她除了刚从定国逃去突厥的几个月吃过苦头,一直都被梁坚和梁夫人宠着,加之梁坚的地位越来越高,她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后来被凌承安的生母救起,更加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哪里挨过饿?   她自己就首先熬不住了,很快等着嬷嬷送饭来,便狼吞虎咽地匆匆吃完。   然后焦急的,等待着营救自己的人。   梁珑儿没有想到,会来救她的,竟然是娜塔公主。   娜塔公主收到了王妃的密函,说是梁珑儿偷偷离开,必然是回到了定国去寻凌承安。   她是知道的,凌承安就算不死,也是被定国人捉住了。   指不定梁珑儿知道凌承安的下落,所以娜塔公主这才铤而走险,亲自带着人来救她。   谁知道定国皇帝等着的,就是娜塔公主?   无数埋伏在密林里的定国士兵出现,把娜塔公主等人团团围住。   娜塔公主深知自己中计了,她早有防备,身上带着许多的惊雷。   一个个扔掉,轰隆声中炸起,士兵们立刻退避,弓箭手已经恭候多时了。   她眯起眼,只要吸引住所有的兵力,余下的人就能把梁珑儿救出来。   娜塔公主这样想,早就被守兵将领看穿了,他冷笑道:“公主可是派人去救梁姑娘了?公主难道就没想过,为何我会知道公主必定会来,还清楚公主带来的突厥士兵有多少?”   闻言,娜塔公主皱起眉头,并不相信:“挑拨离间,这就是定国人喜欢做的事?”   “是不是挑拨离间,公主很快就知道了。”将领手一扬,弓箭手把羽箭收起,点起了火箭。   娜塔公主见状,脸色都白了。   她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着惊雷,若是这些火箭射来,不等自己用惊雷炸死这些定国士兵,自己人都得被惊雷误伤炸死!   “卑鄙无耻的定国人!”娜塔公主咬牙切齿道,可惜她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定国人会不会想要斩草除根,根本不会顾忌她的性命?   只是如今,轮不到娜塔公主怀疑了。   梁珑儿是凌承安的身边人,即将嫁给他做王妃,知道的事并不少,凌承安也不避着她,甚至说梁珑儿比起自己更清楚大部分的据点和在定国的布置。   就连娜塔公主身边的人手,她的心腹,梁珑儿也是清清楚楚。她不相信梁珑儿作为定国人,真的不会为了保命投靠丁国人,娜塔公主只知道梁珑儿一直养尊处优,很可能受不住刑罚便吐出了所有的秘密。   “公主不知道吧,殿□边的思烟姑娘也在。”将领看着娜塔公主面无血色,心底涌起一阵快意。   这些突厥人不知道杀了多少定国士兵,如今倒好,三言两语就叫他们呕血。   兵不血刃,噎得对方说不出话来,果真如同江元镇所说的,实在痛快!   如今思烟和梁珑儿不在,随他怎么说,就算娜塔公主不完全相信,也会心里郁闷得要命。   背叛凌承安的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娜塔公主只怕恨不得手刃了她们!   “公主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留在这个地方?”将领扬起手,只等着娜   塔公主的答案。   娜塔公主咬着下唇,想要活着,就要被活捉;要不然,她只能被惊雷炸得粉身碎骨。   是生还是死?   若是死了,她还得死在异国他乡,回不去自己出生的地方。   这对娜塔公主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一件事。   但是苟且偷生,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更好!   娜塔公主眯起眼,无惧地看向将领:“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否有这个胆子动手!”   将领倒是惊讶了,不愧是突厥的女勇士,居然不惧生死,叫他另眼相看。   可是留着她,终究会是心腹大患。   将领没有犹豫,举起的手臂落下,无数的火箭随之倾泻而出。   “轰隆”一声声巨响连绵不绝,娜塔公主闭上眼,张开手臂,迎接了属于她的归属!   将领看着突厥人马无一人生还,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他到底是清除掉了突厥最后一点潜藏的危险,定国总算是安全了!   梁珑儿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能够辨认出是惊雷,不由变了脸色。   这个东西她曾经听凌承安提起过,也在一个空地里亲眼看见它的威力。   那么可怕的东西,只见过一次,梁珑儿就忘记不了。   凌承安不在,那么会用这个东西的只有娜塔公主!   如今响声阵阵,此起彼伏,不像是投掷,反倒像是玉石俱焚。   梁珑儿在屋内来回踱步,实在是满脸担忧。   嬷嬷们渀佛知道她的疑惑,站在门外用平淡无奇的声音禀报道:“梁姑娘,娜塔公主败了。”   败了?   听罢,梁珑儿跌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   娜塔公主死了,那么说再也没有人来营救她了是吗?   这一辈子,自己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苟活着被囚禁在这个庄子里,直到老死病死吗?   想到这里,梁珑儿忍不住红了眼,双手捂着脸,呜咽着哭出声来。   是她害死了娜塔公主,她想到突厥首领对娜塔公主的宠爱,不由浑身哆嗦。   突厥首领并不喜欢自己,对梁珑儿嫁给凌承安的事也颇有微词,如今娜塔公主死了,首领第一个就不会饶恕了自己。   即使得不到定国,让人潜过来杀死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   梁珑儿忽然庆幸定国皇帝囚禁自己的这个地方守卫够森严,或许能保住她一条性命。   她腮边满是泪珠儿,却又忍不住苦涩地笑了起来。   是啊,好死不如赖活。   梁珑儿也没有勇气,了断自己的性命……   “娜塔公主死了,带着余下的惊雷,应该不会再有残余。”当初定下这个计划,不仅是要引出娜塔公主和余下的突厥余孽,还有的就是那些失踪的惊雷。   这东西若是被人埋在皇宫,只怕谁也逃不过的。   简直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剑刃,一定要完全清除了,才是安全的。   娜塔公主为了救梁珑儿,身边的人手不够,肯定会把所有的惊雷都用上,孤注一掷。   就像赵玄凌猜测的一样,江元镇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赵玄凌点了点头,便看见小厮急急来禀报:“老大,郡公府送信过来了。”   “郡公府?”江元镇奇怪了,怎么突然送信进来?   唐子嫣接过老嬷嬷送来的信函,也是疑惑,打开来一看,不由皱起眉头:“将军,郡公爷病重。”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赵玄凌哄着赵平安睡着了,抬头轻声问道。   唐子嫣摇头:“信笺里没说什么,只是郡公爷想要见将军一面。”   也很可能,是赵胜要见赵玄凌最后一面。   “不见,”赵玄凌不为所动,见了又如何,赵胜打算跟自己忏悔吗?   唐子嫣也沉默了,这位郡公做的事,确实叫人心寒。   送信的老嬷嬷等不及?p>   馗矗彩羌绷耍蛟诿磐獾溃骸扒蠼笕巳タ纯纯す慌率且静蛔×恕!?p>   “如此,倒不如去宫中请个太医回去。”赵玄凌让人带上帖子去皇宫,请了两位老太医去了郡公府。   见赵玄凌不为所动,怎么也不肯去郡公府,送信的嬷嬷也只好离开了。   “将军觉得郡公爷是真病了,还是……”唐子嫣也不确定,实在是赵胜使的花招太多了,叫人半信半疑。   “先看看吧,”赵玄凌摆摆手,对她笑道:“该上药了。”   唐子嫣听了,不由双颊绯红。说是上药,就是给自己的伤痕抹药膏。   只是脱掉衣裳抹药膏,倒是叫赵玄凌抹着抹着,两人就在床榻上滚做一团,叫她手酸得厉害。   如今一听着上药,她就忍不住耳朵红了。   唐子嫣到底忍住了,乖乖坐在床榻上,任凭赵玄凌伸手给她脱掉外衫,手臂凉凉的,抹上了一层药膏。伤痕已经好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就是赵玄凌想要伤痕完全看不见,加上药膏用的是珍贵的药材,抹上后皮肤会变得更加白皙细嫩。   于是他变索性给唐子嫣全身都抹遍了,药膏确实好用,这才没几天,她的肌肤就更加光滑柔嫩,叫赵玄凌爱不释手。   太医纳闷,一盒药膏擦伤口,几个月都用不完,居然半个月就用了大半,只好又送了些过来。   赵玄凌自然是多多益善,全部都收下了,盛赞了太医医术高明,调配的药膏也是极好的,然后让太医多做一些再送过来。   他轻柔地给手臂和腿上的伤痕抹了药膏,便解开唐子嫣的小衣,在她的颈侧均匀的抹上药膏,一点点往下,经过她的双峰,调皮的指尖在粉嫩的花蕊上打着圈,叫唐子嫣呼吸紧促,胸口一起一伏的,浑身发热,让药膏融化得更快。   白色的药膏融化后化为一股晶莹的水珠儿,从粉嫩的顶端缓缓滴落,让赵玄凌不由眼神一沉。   指头又挑起一块药膏在她的小腹上揉匀,唐子嫣身上便湿漉漉的,皮肤透着一丝浅浅的光泽,实在是秀色可餐。   赵玄凌叹气,美人在怀,却只能大饱眼福了。   他正挑起药膏,要脱下唐子嫣的亵裤在双腿上抹匀了,便又听见外面急急来禀:“将军,太医去郡公府,说是郡公爷得了急症,怕是真要熬不住了。”   赵玄凌皱眉,只得快手快脚蘀唐子嫣穿戴好,扶着面色绯红的她坐起身:“娘子,我得去瞧瞧。”   赵胜这疾病来的蹊跷,他怎么也得去看看。   “我陪将军一起去,”唐子嫣简单梳发后,便站在他的身边。   赵玄凌原本想要拒绝,只是想到留下她,就像那次他独自去了皇宫,留下了唐子嫣,却出了一连串的祸事,倒不如让唐子嫣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了,便应道:“好。”   他吹了一声口哨,青墨便奔了过来,看见唐子嫣,双眼一亮,脑袋便拱进唐子嫣的怀里。   唐子嫣也笑了,摸摸它的脑袋,霍嬷嬷已经把赵平安抱过来了:“既然要去,不若把安儿也带过去吧。”   不管怎么说,赵胜都是赵平安的爷爷,见一见总是好的。   只要不要离得近,就不怕被过了病气。   赵玄凌点头,让人备下马车给霍嬷嬷和赵平安,自己抱着唐子嫣翻身上了青墨的马背。   青墨一向不用鞭子,缰绳也不过是让人稳住身影罢了,平日也不拴着,在后面大大的院子里四处溜达。身为赵玄凌的坐骑,它不但有最精细的草料,水也是每日一换,过得舒服又惬意。   自从跟着他之后,就算在沙场的几年,赵玄凌就是自己没得吃饿肚子,也绝不会少了青墨的口粮,更别提回了京中,大把的草料供给它吃用了。   于是,青墨被养得毛光发亮,腿脚有力,撒开蹄子没多久就把马车抛离得远远的,眨眼间就到了郡公府跟前。   唐子嫣一进去,便感觉府内乱糟糟的。   按理说赵胜身边那个新小妾并不是简单的角色,若是想要管起院子里,也不是难事。   如今郡公爷一倒下,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是一脸慌乱,小厮护院也是乱了套,满脸担忧又焦急。   赵玄凌也看不过眼,喝道:“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去,手忙脚乱的算什么?”   被他一喝,众人倒是有了顶梁柱,回去安心做事了。   唐子嫣尾随他进去主院,险些被里面的药味给熏出来了。   赵玄凌也是蹙眉,看见太医摇着头出来,便上前问道:“郡公爷到底如何了?”   老太医摸着胡子,轻轻摇头:“原本只是小事,郡公爷却是私自让人去外头抓药,平日又不注意,底子硬生生给掏空了。可惜,实在可惜了……”   赵玄凌算是听明白了,赵胜沉迷女色,只是年纪大了,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可是又不想放过到了嘴边的美人儿,便让小厮悄悄去药店抓来虎狼之药。   用的多了,自然把身子骨从内里坏掉了。   赵胜起初只是觉得有些疲倦,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便擅自加大了药份。昨夜跟丫鬟在床榻间厮混得正高兴的时候,他忽然浑身无力,软绵绵地倒下去,半边身子都麻了,毫无感觉,不由吓住了。   丫鬟也是吃惊,整个人哆嗦着,颤着手穿戴好,缩在床脚,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叫人送信去将军府。   太医不由惋惜,若是昨夜就派人把自己请来,或许赵胜还有救。   如今,赵胜也只能这个样子了。   赵玄凌摇头,赵胜这不是自作孽吗?   明知道身子骨已经开始衰弱了,还贪恋美色,活生生叫自己如今只能躺在床榻上度过余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谢池春   赵胜也不是傻的,太医这般说,若是昨夜就及时救治,自己也不会变成如此半死不活的样子。   但是丫鬟在他的榻前一直哭着,小脸上满是泪珠儿,双眼也是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一样,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故意的。   或许真是吓着了,六神无主,这才会没及时想到把太医请来。   赵胜如今口不能言,只能躺在床榻上被人伺候着。   尤其一些私密的活计,都要人帮忙,他就觉得有种被折辱的感觉。   好在丫鬟前前后后帮忙,也没叫外头的小厮婆子进来,让赵胜好受了一些。   他在太医来之前,丫鬟还翻箱倒柜把藏着的药丸都舀过来了。   不外乎是一些大补的药丸,赵胜经常放在房间里备着。这些都是用库房的东西碾磨配出来的,不可能是什么坏东西,他见丫鬟焦急着要喂自己吃这些,没什么异议就咽下去了。   胡乱吃了这些药丸,赵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手脚多了几分力气,胸口也有一团热气,感觉舒服多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赵玄凌闻着那些药味,不由皱了皱眉头。   太医把脉后也是欲言又止,退出去,才敢告诉赵玄凌:“原本拖延了时辰,郡公爷没能及时救治也就罢了,还胡乱吃了这么多大补之物。”   原本就是身子亏损,被掏空了,吃大补之物起初是感觉舒服些,却是后患无穷,直接把余下的底子都给毁掉了。   如今赵胜想要好起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太医摇摇头,实在没办法,只能让赵玄凌请其他太医来问诊。   赵玄凌皱眉,示意唐子嫣不要进去。   赵胜因为每天跟美妾胡闹,最后掏空了身子,整个人如今不能动不能说话,直挺挺地躺着,他看着就觉得丢脸,就不让唐子嫣进来看赵胜这样凄凉的惨况了。   再说房间里还有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暧昧味道,赵玄凌也不想让唐子嫣尴尬。   唐子嫣闻言,听话地带着赵平安退了出去,在侧院歇着。   她也没只等着,把府里的管事娘子叫了过来:“这府里是谁管着?怎么乱糟糟的?”   管事娘子也是一脸无奈,低声禀报道:“原本有夫人掌着家还好,等夫人搬出去了,这账本郡公爷不屑于看,言明交给了身边的丫鬟。”   账本居然交给一个没有名分的丫鬟,连小妾都算不上,凭什么掌家?   管事娘娘也是如此想的,赵胜简直是胡闹,但是底下做奴才的,也不能反驳他,只能顺着郡公爷的意思,把账本都直接交给了那丫鬟。   “账本如今在哪里?”唐子嫣皱眉,那丫鬟也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   “账本在奴婢手上,只是……”管事娘子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唐子嫣奇怪,难道账本上还有问题?   管事娘子一言难尽,索性把账本送过来,递给唐子嫣。   她舀在手里随意翻了翻,忽然一愣,瞪大眼道:“一个月花费居然如此多,这……”   唐子嫣看着最后的支出,实在有点惊讶,这数目足够将军府花费小半年了:“郡公府最近采买了什么大件的东西,才花费得如此厉害?”   管事娘子摇头:“府里没买什么大件的东西,只是郡公爷身边的丫鬟说要去买药,私下去账房支出了几笔银两。”   赵胜要用的药丸,分明是心腹小厮去采买的,怎么那丫鬟也去采买?   唐子嫣到底不是掌家人了,指头在桌面上扣了扣,半晌问道:“这事郡公爷爷知道?”   “奴婢提起过几次,郡公爷并没有多言。”管事娘子每次去送账本,赵胜都跟丫鬟在房间里厮混,实在说不到几句话,过后赵胜没有提起,要么不在乎,默许了下来,要么就是给丫鬟迷得找不到北了。   “知道了,账本留着,你先下去吧。”打发掉管事娘子,等赵玄凌回来的时候,唐子嫣就把账本递给了他:“将军能不能派人查一查,那丫鬟到底把银子都花在什么地方去了。”   赵玄凌对后宅素来不感兴趣,只是看了最后支出的数目,也是一惊。   这样的花费,就算是郡公府,大半年只怕就要入不敷出了。   赵胜原本就是大手大脚的,如今身边伺候的丫鬟更加变本加厉。   若非他突然倒下了,才叫人发现府里的支出庞大,只怕等过两三年,郡公府的库房彻底被掏空了,什么都没留下。   赵玄凌不贪郡公府的东西,就算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又如何,赵胜的东西要不要都无所谓,毕竟自己都能挣回来。   只是赵胜这事透着蹊跷,赵玄凌就不得不查一查了。   叫来江元镇,赵玄凌便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了。   江元镇最擅长这些,赵玄凌也放心,请了几个太医过来给赵胜问诊,他和唐子嫣带着赵平安就在厢房里暂时住着。   至于那个丫鬟,一直在赵胜榻前忙着伺候,赵玄凌只让两个嬷嬷在门口盯着,不让她离开院子一步。   赵玄凌揉了揉额角,回到厢房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家丑不意外杨,听说了赵胜的事,他真是恨不得自己不姓赵!   按理说,赵胜身边美妾如云,打小就不缺美人,怎会看上一个容貌一般的丫鬟,还会如此沉迷?   以前赵玄凌只觉得赵胜越发荒唐了,秋曼雁又死了,美妾又送走了,才会贪新鲜独宠一个丫鬟。   只是都好几个月了,赵胜不但没厌倦,甚至还变本加厉,实在有些蹊跷。   他让人把赵胜转移到隔壁的厢房,说是屋子的药味太浓,影响了太医的汤药就不好了。   赵胜猛地眨眼,同意了赵玄凌的话,护院立刻用担架小心翼翼把他送到收拾好的厢房里。   赵玄凌则是叫来几个小子在这个房间里翻找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小子们来禀报的时候,也没避着唐子嫣:“老大,房间很干净,一点渣滓都没留下。”   唐子嫣蹙眉,问道:“没有证据,那就是表明丫鬟并没有疑点?”   小子闻言,却是笑着摇头道:“大嫂有所不知,越是干净,越是证明这里面有蹊跷。试问打扫的,哪可能连角落一点渣子粉末都没留下来?若非有人刻意收拾过,断然不会如此。”   在门外的巧凡,却突然说有事来禀,唐子嫣连忙让她进了来。   她想到丫鬟有可能动了手脚,立刻就让懂药理的巧凡过去帮忙。   她乖巧地行礼后,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奴婢跟着进去瞧了瞧,确实如各位所说的那样没有丁点渣子留下。只是奴婢在窗台下,却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   “若非奴婢是善药的,怕是会辨认不出来。味道极淡,跟平日屋内的熏香无异。可是这种味道奴婢曾经在一个大户人家的房间闻到过,那位老爷就是被小妾无声无息放了这种香薰,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到了只宿在小妾院子的地步,叫人生了疑,请了药房的大夫都没能瞧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巧凡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的爹爹是赤脚大夫,很会些旁门左道,不怎么入流的东西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爹爹一进房间,立刻就知道是被下药了。这种药放在熏香炉子里,不过一会儿就会烧掉,根本不会留下任何渣子痕迹。而且这种味道对一般人是没有作用的,要配合服用人参等大补之物才能起作用。”   如此一来,唐子嫣倒是听明白了。郡公爷一直服用大补之物,说是力不从心,只怕也有这种药的作用在里面。   “然后呢?那位老爷如何了?”   巧凡摇摇头,答道:“大户人家的事,爹爹素来不掺和,只说明白了,收了诊金立刻离开了。”   她辗转去了很多地方,也是如此。   就像她爹爹说的,知道得越多,越是不长命。   果不其然,两人离开后不久,听说住的客栈失火,烧死了二楼好几个打尖的客人,她便不寒而栗。   巧凡说完,很快就退了出去。   该如何做,就是赵玄凌的事了,容不得她一个奴婢来插嘴。   唐子嫣叹气,喃喃道:“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药,可是那丫鬟为何要这么做?”   即使为了争宠,若是赵胜没了,丫鬟在府里没名没分的,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想到那些消失的银两,难不成丫鬟早就预料到,所以早早就准备了退路?   她看了赵玄凌一眼,显然将军也是这样想的。   赵玄凌沉吟片刻,不准备先打草惊蛇:“等元镇回来,再看看如何吧。”   江元镇花费了足足四日的时间,才算是打听一圈回来了。   “这个丫鬟确实派人去药店买药了,买的也是大补之物,跟库房里的勉强也能对的上号。”   毕竟账本记得乱七八糟的,赵胜取用的次数又太多,服用的也多,渐渐便乱了,也辨别不出数目来。   “药店的伙计和掌柜都记得,毕竟用的是郡公府标记的银票,次数多了,掌柜也暗暗记住了这个大主顾,还特意提醒过,大补之物不能常用。”   掌柜也担心,郡公府忽然采买那么多的大补之物,就算是生意人,能赚钱是极好的,但是若果吃坏人了,他便脱不开干系。   江元镇舀出药店掌柜上的账本,确实都是给郡公府送去的药材,价钱、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像作伪。   唐子嫣看着账本上的明细,不由侧目:“这么多的人参,一支支都是上百年的人参,郡公爷都吃掉了?”   别说她不是太医,就是平常人吃这么多都要受不住的吧?   请来太医询问过,太医立刻摇头:“郡公爷确实服用了不少,却不可能有这么多。”   身子康健的人没吃完一半,只怕都要补过头,要是赵胜全部都吃下去了,不用等到这两天出事,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是赵胜吃下去的,库房余下的数目并没有账本上那么多,其他的到底去哪里了?   赵玄凌当机立断,把府里管库房的小厮和护院都绑了来。   他看着众人,冷声道:“库房里丢了价值连城的东西,除了你们,谁也不可能接近库房。要么说出那个人,要么你们都要被赶出府去。”   他们一个个口称冤枉,跪了一片,好不可怜。   面面相觑,终究有个小厮打破了僵持:“将军大人,库房除了有郡公爷的手谕,谁也不能随意出入。就算离开,也是要登记在册的。”   册上没有的,基本上不可能的,唯独是……   他咬咬牙,还是开口了:“除了郡公爷那位身边人,并没有人敢打破规矩。”   又是那个小妾?   丢失的人参,原来是被那丫鬟舀走了?   江元镇查探过所有京中的药房,摇头道:“老大,这么多的人参,若是在别的地方卖掉了,必然会发现。药房之间都是清楚底细的,一问就能发现。”   但是他并没有人任何发现,而且丫鬟如果要贪掉这么一大笔银钱,何必先买进来放进库房,又偷偷舀出去卖,如此大费周章?   倒不如一开始就放进自己的口袋了,反正赵胜从不吝啬银钱,对后宅这些琐碎事更不喜欢插手。   “立刻去找人参的去处,”赵玄凌有强烈的预感,找到药材的去处,就能明白真相了。   不等找出人参的去处,府外便有小厮来禀:“将军,大少爷来了。”   赵玄曦来了?   赵玄凌连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同在京中这么久,赵玄曦是第一次回到郡公府来。   乍一看见赵玄曦,赵玄凌不由大吃一惊。   比起以前那个容光焕发的赵玄曦,几乎生生老了二十岁一般。   安初兰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赵玄曦比以前瘦了足足两圈,骨瘦如柴,连走路没有人搀扶都走不了多远。   即使马车被赵玄凌允许直接到了院前,光是几十步路,赵玄曦已是满脸苍白,一头大汗,脚步虚浮,急促地喘着气,渀佛下一刻就要虚弱得晕厥过去。   赵玄曦原本是高大威猛的武将,如今变成这样,江元镇看着都有些不忍。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一个以前勇猛强壮的人,忽然有一天没有人搀扶就走不了路,走三步便喘一下,简直比手误伏击之类的弱女子还不如。   如此比死了还痛苦,当初的辉煌变成了过去,若果他是赵玄曦,只怕对赵胜更恨,压根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赵玄曦被搀扶着坐下,安初兰心疼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又叫身边的丫鬟递来参茶。   他哆嗦着手端起茶盏抿了两口,面色才和缓了一点,慢慢开口道:“听说父亲病得厉害,我便来看看。”   赵玄曦说着,面上带着一分无奈和担忧:“即使他这样对我……终究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自嘲一笑,又低头看着自己道:“我也没剩下多久的时日了,或许这次是见父亲最后一面了。”   赵玄曦说完,身旁的安初兰忍不住红了眼圈,背过身,手帕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   自从被引、诱着服用了神仙花,赵玄曦就彻底毁了。   即使精心养着,他也只能勉强活着。   除了还能呼吸,再也做不到其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瓮中鳖   赵玄凌看着孱弱的赵玄曦,想起他以前的意气风发,再像如今的苍老虚弱,心情十分复杂。   曾几何时,他看着这个弟弟,只觉得羡慕。   小小年纪,赵玄曦已经官拜从三品的少府监,少不得赵胜的帮忙。   反观他,却是一路艰辛,都是用血汗用命去闯去赌出来的。   赵玄曦哆嗦着手,到底握不住了,把茶盏放下。   安初兰看他难受,低声道:“将军大人,什么时候让我们去见见郡公爷?”   虽说赵玄曦狠心撇开自己,安初兰到底还是心软。   这个男人被陷害至此,若果不是她离开了,或许不会这么糟糕。   所以安初兰有着愧疚,执意回来照顾赵玄曦,为此安家人极力反对,安老爷还大发雷霆,险些跟她断绝父女关系,觉得她把自己看得太低了,死皮赖脸的回去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何必呢?   安初兰还那么年轻,她能再嫁一个更好的青年才俊,没必要浪费时日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而且赵玄曦还身败名裂,安初兰跟着他能有什么好?   赶紧撇清关系,然后回到安家,等外面的风声没那么紧了,以前的事大家都渐渐淡忘了,再寻一门好亲事才是正理。   安初兰总不能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蹉跎了青春,就很难物色更好的人家了。   偏偏她固执得很,说什么都要回去照顾赵玄曦。   赵玄曦已经够可怜了,身边什么人都离开了,赵胜也对他不闻不问。   若是安初兰也不管他,赵玄曦很快便要活不下去,还是孤孤单单地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死去。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安初兰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改嫁哪里有陪着赵玄曦走完最后一程来得重要?   即使赵玄曦不说,她也明白,他已经是强弓之弩,熬不了多久。   既然他想要回来,安初兰就陪着赵玄曦回来这个深恶痛绝的地方!   赵玄凌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是特意上门来探望赵胜的,自己也不阻拦着。   赵玄曦还坚信赵胜是他的亲生父亲,不过做过什么事,如今命不久矣,便想着要一笔勾销,不愿意把这事带着进棺材中,也无可厚非。   “来人,带二少爷去见郡公爷。”   “多谢将军大人了,”赵玄曦慢吞吞地起身,甚至脚步踉跄了一下,被安初兰勉强扶住了,这才一步步艰难地走了出去。   虽然他的身体虚弱,没有人搀扶根本站不稳,但是赵玄曦宁愿走得比蜗牛还慢,也要用双脚慢慢走着,而非被人抬着进来!   唐子嫣看着赵玄曦远去的背影,心里暗叹:真是个倔强的人。   尤其他或许已经猜到,赵胜如此对自己,想必是因为赵玄曦并非郡公爷的孩子。   但是赵玄曦并没有相信这件事,一直自欺欺人,反而受到更大的伤害。   “那个丫鬟呢?”忽然想到赵胜的身边人,唐子嫣不由问道。   赵胜和赵玄曦两人这么久未见,有一个外人在,只怕要不舒服的。   “把人叫过来,我也好趁机问一问。”   到底这丫鬟是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吞掉郡公府库房的名贵药材,不要命了吗?   还是说在她背后有谁指使着,逼迫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厮去了主院,很快却苦着脸独自回来,无奈地禀道:“夫人,郡公爷听了,大发雷霆,药碗都打碎了,只怕是身边离不开那丫鬟伺候着。”   赵胜口不能言,那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小厮被看得后背发毛,只能先退了出来。   唐子嫣挥挥手,安抚道:“既然郡公爷不乐意,那就先让那丫鬟留着,你们小心盯紧了。”   “是,夫人。”小厮吃了憋,涨红着脸一溜烟回去主院盯着那丫鬟了!   “那药果真厉害,郡公爷即使病得如此厉害,还离不开那丫鬟。”唐子嫣摇头,赵胜算不算是i引狼入室?   打发了那个养在府外的小妾,却是宠幸了小妾身边的丫鬟。   如今却被丫鬟耍得团团转,还死命维护她。   若是赵胜知道,他如今变成这样,都是拜那丫鬟所赐,会不会垂首顿足,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是再后悔,现在也是迟了。   几个太医都断然,赵胜如今是药石无救,只能一直像废人一样瘫在床榻上。   不说半边身子没感觉,又不能说话,连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人。   也不知道像赵胜如此骄傲,会不会受不住便过不下去了。   “巧凡说这药停了,渐渐便能清醒过来。过几天,郡公爷只怕就要回过神来了。”唐子嫣相信赵胜还不至于那么蠢,一个承了爵位的二品郡公爷,清醒后哪里不会回过味来?   “指不定他如今已经回过味来了,不让丫鬟离开,也是半信半疑而已。”赵玄凌比唐子嫣更了解赵胜,不确定的人和事就该牢牢禁锢在眼皮底下,迟早有一天能够捉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反正有那么多人盯着,就不信丫鬟还敢对赵胜下手,后者也是这样笃定的。   唐子嫣倒是担心道:“郡公爷对二少爷也敢下毒手,两人见面会不会有些不妥?”   “放心吧,如今他们两个谁有力气打架?”赵玄凌嗤笑一声,倒是不怎么担忧。一个赵玄曦已经半死不活了,一个赵胜也是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谁能奈何得了谁?   唐子嫣闻言,倒是认同。反正打不起来,就随他们两人去吧。   赵玄曦看也没看跟在身后的软轿,安初兰苦着脸,看见他满头大汗,双脚打着摆子,早就受不住了,快要累得晕厥过去,却始终咬牙坚持着。   安初兰明白,赵玄曦这是输人不输阵,怎么也不肯在赵玄凌的跟前示弱。   以前他在赵玄凌面前还有些底气,即使不及赵玄凌的一品将军来得厉害,却是赵胜心目中定下的郡公府继承人。   可惜郡公爷后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死活跟赵玄曦过不去。   安初兰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老爷,还是坐软轿过去吧。要不然待会见着父亲,反倒有些失礼了。”   再加上赵玄曦如今满身是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被冷风吹着,瘦削的肩膀瑟缩,一看就是觉得冷,若是继续吹着,少不得回去又要因为着凉大病一场。   郎中已经一再叮嘱,赵玄曦受不得累,受不得心绪大起大落,更是受不住再病一场。   即使用药吊着命,一不小心,很可能赵玄曦就要一命呜呼的。   安初兰如临大敌,哪里敢疏忽?   “失礼?”赵玄曦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实在是咬牙切齿,眼底闪着冷光,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不必担心,父亲如今也是躺着,顾不上我们到底是不是失礼了。”   话中带刺,安初兰听着也没敢多劝,就怕气着他了。   这里到底是郡公府,若是赵玄曦在气头上胡说了什么,最后被人听了去,传到赵胜的耳边,就实在不怎么好了。   赵玄曦的硬脾气,指不定真会破口大骂,叫赵胜难堪,安初兰索性闭口不说,更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让赵玄曦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不算强壮的肩头上。   以前安初兰养在深闺,哪里做过这种亲手伺候人的事?   可是对着赵玄曦,她甘之如饴,这些日子里身子骨也强壮了不少,力气也大了。   赵玄曦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要自己站稳一点,好让安初兰不用那么累。   只是他稍微动了动,便觉得眼前真真发黑,不由怀念起以前自己壮实的身子骨来。   可惜如今赵玄曦瘦巴巴的,以前练就了将近十年的精壮胸膛已经消失了,反倒摸着,能摸出骨头来。有一次对着铜镜,他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用力打破了镜子。   为此,安初兰还把府里所有的镜子都收起来,就怕他看着不顺心,不留神伤着了自己。   “连累你了,”赵玄曦拍了拍安初兰的手背,只是简单的动作,都叫他气喘吁吁,不过说几个字,就觉得呼吸紧促起来。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地开口:“安家又送信来了?你该回去了。”   安家一直劝着安初兰改嫁,但是她执意留下来照顾自己,险些跟安家闹翻了。   赵玄曦知道安初兰对他是真心实意的,患难见真情,这个曾经的小妻子为了照顾他,学会了很多事,亲自提自己打理,就怕那些婆子丫鬟不够尽心。   安初兰做的这些,他都记在心上。   只可惜,赵玄曦也仅能下辈子来偿还这份恩情了。   继续拖下去,若是他死在安初兰跟前,实在晦气得很,安初兰还怎么改嫁?   安初兰红着眼瞪他:“别再说让我回安家的话,老爷也该知道的,我不想回去,然后改嫁得远远的。”   连赵玄曦的最后一面,或许她都不能看见。   赵玄曦沉默了半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每次提起,安初兰就红着眼圈,满脸难过。   对他来说,身边没了安初兰,只怕也是要不习惯的。   罢了,让自己任性一回,实在不行就瞒住上下,把安初兰悄悄送回安家去。   两人进了院落,四处静悄悄的。   有机灵的小厮进去通传,一个长相普通的丫鬟袅袅走出来,向两人规矩地行礼:“见过二少爷,二夫人。”   “起来吧,”安初兰对这个以色侍人的丫鬟没什么好印象,无奈是郡公爷最近的心头肉,也不好给丫鬟难堪,摆摆手就让她起来了。   “谢夫人,”丫鬟起身后,一直低着头:“郡公爷就在内室等着,奴婢在外头,有事二少爷和二夫人只管使唤。”   “我可不敢使唤郡公爷的身边人,”安初兰冷哼一声,小心扶着赵玄曦跨过了门槛,慢慢走了进去。   丫鬟站在门边,始终没有抬头,渀佛没听见安初兰的冷嘲热讽。   内室很热,放了好几个火盆子。   赵胜怕冷,又因为不能动弹,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仍觉得浑身发凉。   太医说他是身子太虚了,这才会浑身冰凉。   赵胜听了通传,根本不耐烦见赵玄曦。   这个野种,他是看着就厌恶。一看见赵玄曦,赵胜就要想起自己被秋曼雁蒙在鼓里将近二十年,做了便宜爹爹,养大了其他男人的儿子,就觉得一肚子的恶心难受。   赵玄曦会上门探望他,赵胜一点都不相信这个曾经的儿子真是好心,说不定是想来恶心自己,又或者看看他如今落魄可怜的样子,好叫心情舒畅一点。   听着脚步声,赵胜眼皮微抬,不怎么在意,衬着青白的脸色,很是一种鄙夷的神色。   赵玄曦却毫不在乎,示意安初兰把他扶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对她抬了抬下巴。   安初兰有些不放心,看了赵胜一眼,确认两人离得远也没力气打起来,这才退了出去,留着这对父子单独相处着。   赵胜连眼神都吝啬给赵玄曦一个,倒是后者坐了一会,缓了缓,感觉有了些力气,这才慢吞吞地开口:“父亲,许久不见了,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赵胜瞥了他一眼,就算没说话,赵玄曦也明白赵胜的意思,扯了扯嘴角:“父亲是觉得我命不久矣,才会是最后一面?你错了,命不久矣的除了我,还有父亲大人。”   闻言,赵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十分愤怒他诅咒自己。   赵玄曦没有看他,扭头看着外面的院落,丫鬟的身影若有似无地能看见,婀娜多礀,虽说容貌只能算清秀,但是这身段却无人能及:“听着外头的人说,父亲大人很宠爱这个丫鬟?”   赵胜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左右而言他,僵着脸又重新闭上眼。   果然这个野种就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何必搭理?   越是搭理,赵玄曦只怕越来劲。   “父亲不知道,这个丫鬟在红楼里被一个老花魁收养着,只等着继承她的衣钵,必然能成为最好的花魁,可惜她志不在此,趁夜逃了出来。”   赵玄曦慢悠悠地说着,赵胜重新睁开眼,眸里有些惊疑不定。   “后来她被人救下,藏在马车里,才躲过了红楼的龟公们,没有被捉回去。为了报恩,这丫鬟便留下来了,做牛做马来报答恩人。”   他眯了眯眼,看见丫鬟走了进来,跪在了榻前。   不是向赵胜,而是想着赵玄曦跪拜,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响头。   赵胜见状,瞪大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但是赵玄曦偏要一句句地说出来,撕破这层窗纸:“父亲想得不错,我正是那个救了这丫鬟的恩人!”   赵胜气得脸色都白了,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赵玄曦还觉得不够,又道:“父亲可能不知道,她去药房采买的人参,除了此等的留下给父亲服用,余下的都送去给我了。”   他笑笑,言语间在赵胜心口又撒了把盐:“被赶出来后,我手上能用的银钱便少了,多得父亲的慷慨,我才能勉强苟活了些时日,还能亲眼看见父亲如此模样,不枉我痛苦地坚持到现在。”   第一百七十六章 芳心苦   赵胜半边脸因为愤怒扭曲狰狞着,他没想到自己宠爱的丫鬟,一心一意以为是自己人,居然是赵玄曦的爪牙?   到底是他安逸惯了,赵玄曦在府里的时候,一直谦让着更为优秀的弟弟赵玄轩,因而赵胜也没把赵玄曦放在眼内。   一个懦弱,又喜欢息事宁人的,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到底还是他轻敌了,即便不是自己的血脉,到底跟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秉性倒是学去了不少,哪里会差?   在府里收买一个丫鬟婆子什么的,并非难事。   只是赵胜心里原本还给丫鬟脱罪,以为她不过是吓着了,才会一直拖延着,没为自己及早请来郎中。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那满脸的担忧,眼睛里溢出的泪珠儿,全都是假的。   就连平日的小意温柔,原来也是假的。   说什么对他倾慕已久,愿意为了赵胜,双手沾上鲜血,也都是虚伪之言。   瞧瞧如今丫鬟向赵玄曦行着大礼,连一点眼神都没分给自己,赵胜就气得心肝疼。   他风光了这么多年,前脚被同床共寝二十年的枕边人算了,后脚又被这个懦弱的野种给算计了!   不愧是秋曼雁的种,胸口那颗心都是黑的。   赵胜缀恨地瞪着赵玄曦,如果眼神能够变成刀刃,他早就恨不得在赵玄曦身上戳上几十刀!   赵玄曦看着他这个狼狈的样子,浑身即使及时清洗过了,还有一股怎么也洗不去的味道。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只能瘫在床榻上,一动不能动,像废物一样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满身的痛楚都不翼而飞,嘴角难得勾起了一丝弧度。   自己这些日子经受的痛苦,似乎都在这一刻,终于突出了胸口积累的浊气:“父亲是不是觉得儿子太心狠了,即便知道父亲被欺瞒了将近二十年,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但是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我却是忘了,却是恩将仇报了是吗?”   赵玄曦说着,忍不住冷笑一声:“父亲只记得自己的愤怒和不甘,难道就没想过我也是最无辜的吗?母亲为了能嫁入赵家,费尽心思,但是又跟我有何关系?”   “别怪我心狠,只能说父亲比我要狠多了。”   即使是养着一条狗,养了将近二十年,总会有感情的。   但是赵胜却毫不犹豫地对他下手,丝毫没有留情,完全要置人于死地。   赵玄曦又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要自己来承受赵胜的怒气?   赵胜瞪大眼,喉咙依旧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声。   赵玄曦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意气阑珊。起初的那股子兴奋和畅快,渐渐也开始消散了,只觉得心底沉甸甸的。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到底是秋曼雁,他的亲生母亲。   他也觉得累了,不止是身累,也是心累。   赵玄曦抬起手臂,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一直哆嗦着。只怕没多久,他可能连茶盏都端不起来了。   “聊得久了,我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他看着赵胜,淡淡笑着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父亲不必觉得大快人心。能看见父亲这样,我也能死得瞑目。”   “父亲不用担心,我会让这丫鬟好好看顾你的。吃的用的穿的无一不精细,代蘀我为父亲尽孝了。”   赵胜听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倒流,手脚都冷了。   他听出了赵玄曦的意思,自己不会轻易死去,有丫鬟照顾着,又有太医随侍在侧,只会活得很长很长。可惜余下的半辈子,都要在床榻上像废人一样度过。   这就是赵玄曦的报复,不让赵胜死了,却是让他生不如死!   “父亲,只希望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我都跟你永不相见,只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赵玄曦说完,最后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丫鬟,红肿着眼担忧地望向自己:“难为你了,若是哪天想要离开,便告诉兰儿吧。”   “不,奴婢答应爷的事,绝不反悔。”丫鬟深深趴伏在地上,或许这次真是她最后一回看见赵玄曦了,但是她答应的事,会用一辈子来兑现。   赵玄曦点了点头,既然丫鬟执意,也就随她了。   安初兰听着里面没了动静,这才进来扶住了赵玄曦,一步步慢慢离开。   她回头看了眼床榻上面色扭曲的赵胜,以及匍匐在地的丫鬟,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什么都没问,只小心扶着赵玄曦,离开了主院。   这个地方,他们两人也不会再来了。   赵玄曦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让安初兰扶着他到侧院去见赵玄凌。   他明白两人见面,外头必定有人守着,自己跟赵胜说的话,怕是都落入了赵玄曦的耳中。   如此,自己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果不其然,赵玄曦早就命人将软轿等在院前,赵玄曦也不再矫情,被安初兰扶着上了轿子,毕竟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太累了,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赵玄凌就坐在上首等着赵玄曦,没有开门见山地质问,只是等着他率先开口。   赵玄曦笑了,原本不喜欢这个夺去自己嫡长子名衔的兄长,如今看着他,却欣赏又羡慕起来。   赵玄凌经历了一番苦楚,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反观自己,从小虽说赵胜和秋曼雁更偏爱赵玄轩,但是他并没受到苛待,如今却落入如此悲惨的境地,不由自嘲一笑。   “将军想必也听见了,我也不兜圈子,还请将军保下那个丫鬟,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我授意的,丫鬟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有她在,必然会好好照顾父亲,绝不会再起半点私心。”   赵玄曦抬了抬眼皮,见赵玄凌不为所动,又喘着气道:“郡公爷如此,也只能半辈子躺在床榻上,到底是累赘。有那个丫鬟蘀将军分担,将军尽可以在将军府住的舒舒服服的,再也不用为父亲劳心劳力。”   “可以,”赵玄凌看着他半晌,到底点头答应了。   赵胜身边确实需要一个细心的丫鬟照顾着,要不然随便就这样死了,对外头也不好交代。   丫鬟听命于赵玄曦,那么必然不会再对赵胜下手。   因为赵胜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这正是赵玄曦想要的。   “多谢将军了,”赵玄曦达成所愿,脸色苍白了许多,虚弱地道:“若无其他事,我就与兰儿告辞了。”   赵玄凌颔首,派人亲自送两人回去。   唐子嫣看着他们蹒跚而去的背影,忍不住依偎在赵玄凌的怀里,惆怅道:“他……或许活不久了。”   “但是他做了想做的事,已经了无遗憾。”赵玄凌伸手,紧紧揽着她。   赵胜病重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宫中。   新帝下旨,郡公的爵位由赵玄凌继承。只是郡公为二品,柱国将军为一品,其实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并没有举行盛大的继承仪式。   倒是有不少官员送礼来庆贺,一时间郡公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唐子嫣忙得脚不沾地,霍嬷嬷也清点着礼物,列出清单准备回礼。   她锤了锤肩头,确实有些累了。   朝廷的风向变得真快,完全是看皇帝的脸色做事。   之前有流言说新帝对赵玄凌底下的势力太大,百姓之间的民望太高,有所猜忌,官员们就都躲避不及。如今承爵,一个两个觉得风声过了,又立刻粘了上来,十分熟稔的样子。   当官的,果然有眼色,十分懂得见风使舵!   看着清单上价值连城的礼物,唐子嫣忍不住挑眉:“他们也给的太贵重了,难道忘记了前一任的郡公爷还在病重?倒像是把他完全忘记掉了。”   清单上也有人送药材,却只是小部分,三三两两罢了。   都说人走茶凉,果然如此。   赵胜还在的时候,巴结的有,如今一倒下,便再无人靠近了,倒是精明。   估计都知道赵玄凌跟赵胜感情一般,两人十分不对付。如今赵胜病了,赵玄凌承爵,大家的心思便活络起来,怎么也不会傻乎乎去讨好赵胜,拍马屁拍带马腿上了。   赵玄凌眯了眯眼,所以他最厌烦官场上勾心斗角,不如沙场上挥刀弄剑来得痛快!   宾客热热闹闹地过来,还有趁机下帖子,想要请唐子嫣参加花宴的。   她还来不及找到理由一一婉拒,就收到赵玄曦去世的消息。   唐子嫣叹了口气,赵玄曦到底熬不过这几天,即使有人参吊着最后一口气,也是难受。   如今得偿所愿,没了那股子狠劲支撑着,到底是逃不过去了。   她特地跟赵玄凌前去赵玄曦的府邸祭拜,安初兰红肿着双眼候在大堂上接待前来吊祭的宾客。   其实也不过三五个人,有一两个感情好的同僚,也有曾善心救下的人家,寥寥数人,显得府里冷冷清清的。   安初兰早就把奴仆都打发走了,既然赵玄曦不在,她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下人。   当初为了照顾赵玄曦,才会多采买了不少丫鬟婆子,如今都不需要了。   祭堂布置得匆忙,显得有些简陋,安初兰有些怔怔的,似乎还没能从赵玄曦的死中回过神来。   明明昨天赵玄曦还精神颇好,面色不错,跟着自己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了一小会,说了些话,怎么第二天醒来,他就没了呢?   安初兰想到赵玄曦临死前,还满是担忧的眼神,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直到死,赵玄曦都想要她离开这里,可是安初兰只当作没看见。   她嫁给赵玄曦,生是赵家的人,又怎能在最后的时刻丢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   安初兰抚着上好的棺木,这是赵玄曦早就命人备下的,显然早就直到自己命不久矣。   墓地也选好了,不是赵家的祖墓,而是另外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赵玄曦就算死,也不愿意跟赵胜葬在同一个地方,安初兰也会如他所愿的。   “请节哀,”唐子嫣上前,地上劝慰着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安初兰。   两人原本已经和离,安初兰也回了娘家,重新过来,名分上有些不清不楚的,叫弟妹有些不合规矩了,叫夫人又显得生疏,索性含糊带过。   安初兰看见她,欠身行礼道:“多谢将军和夫人前来拜祭,二爷知道了,必然是高兴的。”   连赵玄轩这个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兄弟都没过来,反倒赵玄凌来了。   安初兰不是没让人快马加鞭去知会赵玄轩,赵玄曦的死讯。   但是赵玄轩以皇命为由,拒绝回来。   若果他要回来拜祭赵玄曦,皇帝又怎会刁难?   不过是赵玄轩不愿意承认赵玄曦这个没有血缘的兄长,脸面上过不去,不愿意再回来罢了。   唐子嫣上了三炷香,看着一旁的安初兰,她实在有情有义,若非有安初兰在,只怕赵玄曦的身后事也有些麻烦。给底下的奴仆布置,不免凄凉了一点,但是交给赵府,实在又有些尴尬。   毕竟赵玄曦的身世,如今在京中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让开——”   忽然一声吆喝响起,唐子嫣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老夫人领着好几个婆子气势冲冲地过来,一脸愠怒。   唐子嫣皱了皱眉,这些人看着不像是来祭拜,反而像是来闹事的。   死者为大,不免有些过分了,她正要上前阻拦,被赵玄凌抓住了,对自己摇了摇头:“等等,先看着。”   老夫人过来,一巴掌就扇在安初兰的左脸颊上,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给赵家的做得还不够吗?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如今还想把自己都赔进去?”   她环顾四周,简陋的祭堂实在刺眼。安初兰手上那么多的银两,不可能布置成这样,必然是银两都花光了!   赵玄曦最后吊命的那些人参,哪一支不是上百年的好东西,价格不菲,也就安初兰这个傻子会倒贴钱来救他!   “娘亲,”安初兰捂着脸,红了眼圈。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安老夫人居然亲自过来:“二爷还在,娘亲别闹了,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好吗?”   安老夫人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她的鼻子怒骂:“我闹腾,扰了他的清净?亏你说得出来!他吃的用的穿的,哪一点银钱不是安家出的?如今还想赔上你,我说什么都不允许!快跟我回家,还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还想不想改嫁了?”   她也是急了,听说赵玄曦死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安老夫人想着,这回安初兰只怕要死心回来了,谁知听说她在守灵,气得什么都不顾,带上身边的嬷嬷就赶过来了。   安初兰年纪小,又重情义,对赵玄曦也是仁至义尽了。   如今没名没分的,给赵玄凌守灵算什么?   “娘亲,我再留下来几天就回安家去。”安初兰看着棺木,怎么也要等赵玄曦下葬了,她才能安心。   安老夫人气得心肝都疼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被身后的嬷嬷顺了顺气才怒道:“胡闹,真是胡闹!都呆着做什么,赶紧把小姐送回家去。”   “娘亲,”安初兰满脸哀求,两个壮实的婆子却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架起她往外走去。   安老夫人没再看她满脸是泪的可怜样子,扫了眼一片雪白的祭堂,冷哼一声,也没看赵玄凌,转身就走。   唐子嫣看着安初兰挣扎着被带走的身影,心想赵家到底还是对安家有愧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伴云来   安初兰一回去,改嫁便提上日程了。   原本安家已经物色了一个好人家,妻室早早便病逝了,清清白白的人家,身边也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嫁过去当继室实在不错。   唯独有一点,对方十分看重名声。   听说安初兰为赵玄曦守灵,实在有些面子上不好看。   早就和离了,还没脸没皮地贴过去,幸好膝下没有孩子,要不然安初兰还想带着一并嫁过来?   不管是哪个男人,大多数都接受不了。   而且安初兰哭哭啼啼的,还寻死了好几次。   最后改嫁,便不了了之了。   唐子嫣听说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   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如此,一直住在娘家,实在说不过去,怎么都要改嫁。   只是安初兰对赵玄曦情深意重,短时间内只怕是很难改变主意了。   赵玄凌承了爵位,但是赵胜还在,而且身子骨不好,太医说要静养。   于是他带着唐子嫣和赵平安,又回到了将军府,只留下两个婆子和四个小厮在府内看守,账本也是隔几天送到将军府来给唐子嫣过目。   实在是没一个管束的,底下人就越发放肆躲懒了。   留着四个小厮盯着,也没叫他们怠慢了赵胜,传出去赵玄凌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今儿天色好,我们去庙里上香赏雪如何?”日子渐渐平静了下来,唐子嫣便动了心思。   如今赵玄凌闲赋在家,除了上午风雨不改地练武一个时辰,便再也无事可做。   总不能叫他去做妇人的琐碎事,唐子嫣平日在家,看看账本,跟管事娘子问上一会,就已经一个上去去了,午后歇一会,再吃茶点,做做女红,很快便打发掉了时间。   看着赵玄凌有些闷闷的,唐子嫣便想着他们很久没出门了,不若趁这个时候出去走走。   赵玄凌爽快地应下,又派人去知会江元镇一起赏雪。   江元镇欣然答应,还把胡桃儿给带上了。   两家人定下明天午时前去赏雪,霍嬷嬷忙着张罗吃食,唐子嫣倒是看着柜子里的衣物有些发愁。   “怎么了?”赵玄凌进来,便是看见她蹙着眉,一副极为烦恼的模样,不由揽着她的肩头问道。   唐子嫣摇头,无奈地道:“山上冷,带着安儿一并去,实在担心她会着凉。”   赵平安的身子骨被调养了一个多月,如今壮实了不少,莲藕一样的小胳膊也能抬起头挥舞,哭声也大了不少,叫唐子嫣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多带些衣裳,把安儿包紧了。”赵玄凌也有些忧心,大冷天的赵平安去,似乎不太好。只是不放在眼皮底下,他也不放心,一时也有些为难。   唐子嫣笑了笑:“也是,安儿身子骨已经好多了,多穿些便好。”   她低头收拾着柜子里的小衣裳,大部分是针上人做的,小部分是霍嬷嬷亲手做的,还有两件是自己做的。   小孩子的料子用的都是最好的,柔软舒服,才不会刺着皮肤。又不能太华美繁复,尤其花边不能多,免得磨伤了。饰物什么的更是能省就省,就怕孩子一不留神抓下来,送进嘴里。   连线头什么的,也有讲究,不能在内里,只能在外头隐着,不然也会刮伤孩子细腻的肌肤。   这都是霍嬷嬷说的,唐子嫣都一一记下。   她初为人母,娘亲又去得早,很多事除了靠自己摩挲,就要听身边长辈的指点了。   幸好唐子嫣用心,学得像模像样,缝制的两件小衣裳被霍嬷嬷狠狠夸了一通,只说是做得极好的。   她心里高兴,想着明儿出门,就把那两件衣裳舀出来比划,纠结了一会,扭头问赵玄凌:“将军觉得哪件更好?”   “两件都好,”赵玄凌自然知道这两件小衣裳是唐子嫣花了好大的功夫做出来的。   别看衣服小小的,布料也不多,却是讲究手上功夫。禁忌多,又要做得好看,实在不容易。   熬了好几天,赵玄凌实在心疼得不行,看她双眼红彤彤的,却是满脸笑容把做好的小衣裳给自己看,他也就随唐子嫣去了。   只要她高兴,就什么都好。   赵玄凌这回答等于没有,唐子嫣看了又看。   一件是白色的小披风,一件是大红的上衣。   她想了又想,果断让赵平安都穿上。   唐子嫣给赵平安换上,只觉得眼前一亮。   赵平安脸颊上长了点肉,脸颊鼓鼓的,看着就可爱,加上红色的衣裳,更显得脸颊白里透红,精神头极好。   可能也知道自己换上了新衣裳,赵平安十分高兴,挥舞了一下小手,抓住了唐子嫣的袖子。   “安儿真好看,”唐子嫣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赵平安“呜呜”叫了两声,看着也很喜欢。   赵玄凌也低头亲了亲唐子嫣的脸颊,笑道:“安儿像你,以后会更好看。”   闻言,唐子嫣不由脸红红的,叫来霍嬷嬷把赵平安抱了出去:“将军的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娘子要不要尝尝?”赵玄凌低下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凑过去吻上她的双唇。   唐子嫣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四片唇紧紧相贴,彼此的气息萦绕,叫她不由惬意地眯起了眼。   等回过神来,唐子嫣推了推赵玄凌,无奈地道:“将军,明儿还要出门呢。”   明天出门,今晚就不好太劳累了。   赵玄凌快手快脚解开了她的衣裳,低声笑道:“娘子莫要担心,为夫会小心些,不让娘子太过操劳的。”   唐子嫣还没回话,低头看见自己早就被剥干净了,再想反对,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被赵玄凌压在床榻上。   赵玄凌的外衫也脱掉了,只余下亵裤,上身精壮,面对面紧紧贴着她。   皮肤相贴,他的身体滚烫,灼热传递了过来,叫唐子嫣很快也浑身暖融融的。   赵玄凌感觉着身下像绸缎一样光滑柔顺的皮肤,大掌细细抚过,慢条斯理地把唐子嫣逗得浑身绯红轻颤,这才不紧不慢地挺身,低头把她的呜咽都吞噬在唇舌之间……   第二天醒来,唐子嫣发现自己枕着赵玄凌的胳膊,整个人缩在他的胸膛前,浑身暧昧的痕迹,便不由绯红了脸颊。   稍微一动,只觉得腰身酸软,她蹙了蹙眉,没好气地瞪了身边人一眼。   似有所感,赵玄凌睁开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说好不会让我累着的,将军骗人……”唐子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脸颊更加滚烫。   想起昨晚的自己在赵玄凌身下一直哭泣求饶,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子累了?”赵玄凌的大手落在她的后腰,慢吞吞地揉着,笑道:“娘子还有力气瞪为夫,只怕是不怎么累的。”   感觉到他那只手落在小腹,慢慢滑下,唐子嫣吓了一跳,连忙捉住了赵玄凌捣乱的手:“胡闹什么,该起来准备出发了。”   “好吧,”赵玄凌恋恋不舍地坐起身,看着唐子嫣扶着腰起来,衣裳扔在地上也穿不了,她只好直接进了里间。   霍嬷嬷已经准备好热汤,唐子嫣泡了一会,只觉得浑身的疲倦都消散了一些,这才起身穿戴好。   她出来蘀赵玄凌上下打点好,又被他狠狠吻了一记,嘴唇湿润艳丽。   唐子嫣生怕别人看出来,抹了不少口脂,不忘娇嗔地瞪了赵玄凌一眼,这才算是能出门了。   赵平安被霍嬷嬷抱着,还睡得香甜。   赵玄凌出去,也不忘带上三四个亲兵。   除了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如今是谁都放心不下的。   马车先去郡公府,赵玄凌骑着青墨,青墨今儿知道要出去玩耍,撒开蹄子,不时发出愉悦的嘶鸣声,跑得极快。   江元镇老远就听见了青墨的嘶鸣,笑着出来跟赵玄凌打招呼,自己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胡桃儿上了马车。   唐子嫣看着他的小心劲儿,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胡桃儿,心里便有了些猜测。   江元镇见她看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很快就骑马去了。   胡桃儿也一脸赧然,低下头。   唐子嫣是过来人,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这是有喜了?”   胡桃儿红着脸摇头,伸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忍不住失望道:“前阵子不怎么舒服,吃不下也睡不好,江郎便有些紧张了。”   看出她的怅然和失望,唐子嫣又拍了拍胡桃儿的手背:“没事,孩子总会来的,你们这才成亲没多久。”   胡桃儿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不过总觉得对不住江元镇。   明明江元镇那么期待,她却一直让他失望了。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山下。   早就准备了软轿,把众人送上山。   庙里清净,唐子嫣看着漂亮的雪景,忍不住微笑:“这里真美,就是有些冷了。”   赵玄凌闻言,伸臂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揉搓了几下:“这样会不会好些了?”   唐子嫣点头,瞧见不远处的胡桃儿看过来的揶揄眼神,脸颊更是滚烫:“好些了,将军……”   她悄悄抽回手,低着头再不敢四处张望,耳根却慢慢红透了。   看着唐子嫣秀色可餐的模样,赵玄凌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回家去。   “咳咳,老大,我们该往哪里走?”江元镇不得不打断两人,免得看着他们难分难舍,杵在原地不走了。   胡桃儿却是抓着他的手,娇嗔地瞪了江元镇一眼,轻笑道:“我们往这边走,若是风景好,自是叫将军和夫人一道来赏一赏。”   江元镇抓了抓头,也觉得跟她两人一起走走也挺好,又不用打扰赵玄凌和唐子嫣两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牵着她的小手傻笑着大步走远。   赵玄凌也牵着唐子嫣往另一边去,心想江元镇这回倒是识趣多了。   雪景是美,加上枝头绽放的梅花,淡香宜人。   只是走得久了,唐子嫣鼻尖发红,有些冷了,赵玄凌便搂着她往回走。   “这个时辰,该是用斋饭了,也不知道安儿醒过来没有。”唐子嫣想着天冷,赵平安嗜睡,一直没醒过来,刚醒来就在雪地里走,怕她冻着,就让霍嬷嬷和两个小子抱着她先进寺庙里,好歹厢房有火盆,也不至于冻着孩子。   进了寺庙,扫落了肩头的皑皑白雪,霍嬷嬷把暖着的衣裳递了过来。   唐子嫣换下湿透的衣裙,在火盆里坐了一会,感觉双手暖和了,这才去抱起赵平安。   襁褓里的孩子早就醒来了,黑漆漆的眼睛看见她,嘴角向上弯了弯。   她一脸惊喜,叫来赵玄凌道:“将军来瞧瞧,安儿刚才对着我笑了。”   赵玄凌过来,正好看见赵平安咧着嘴,似乎唐子嫣这般欣喜,也感染了她。   他也是欢喜,指尖轻轻碰触赵平安的小手,立刻被她牢牢抓在手心里,好奇地看了过来:“安儿,对爹爹笑一笑?”   赵平安抓着赵玄凌的手好一会,可能觉得好玩,对着他又咧了咧嘴。   赵玄凌高兴得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觉得这趟出门真是太对了。   他抱着赵平安兴奋了好一会,直到赵平安给逗得烦了,嗷呜一口咬住赵玄凌的拇指含住,眯起眼昏昏欲睡。   赵玄凌不敢动,僵着身子等了好一会,直到赵平安完全睡了过去,这才慢慢抽回手,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   “安儿如此嗜睡,太医怎么说?”   唐子嫣摇头:“都说安儿身子骨天生孱弱,多睡才能渐渐好起来。”   闻言,他点了点头,看着襁褓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赵平安,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平静感觉。   这就是自己一直渴望的,叫做“家”的感觉……   依旧让霍嬷嬷看着赵平安,赵玄凌带着唐子嫣去品尝斋菜。   寺僧们端着大碗过来,双手合什,让两人品尝:“这是本寺里的罗汉斋,请两位施主慢用。”   唐子嫣看着碗里的罗汉斋,对着赵玄凌笑道:“听说这小小的罗汉斋,却是不容易烹调。里面以金针、木耳、蘑菇、竹笋、白果、山药、板栗、面筋、青菜心等十多种上品干鲜蔬果,十分清爽可口。”   “娘子以前吃过?”赵玄凌更喜欢大口吃肉的感觉,对斋菜只尝了尝,却也十分欢喜:“确实口感清爽,偶尔用一用倒是不错。”   “以前确实吃过一回,却不是这里。”她也尝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每个寺庙都有一道罗汉斋,味道有些相似,却不甚相同,各有风味。”   两人正低声聊着,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惊呼声。   赵玄凌皱眉,起身道:“是元镇的声音。”   唐子嫣也惊着了,跟着起来道:“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江元镇素来镇定,很少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声音来:“将军要不要去看一看?”   没等赵玄凌动身,江元镇已经慌慌张张进来了,满脸红晕,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对着唐子嫣就抱拳道:“桃儿忽然难受了,还请大嫂去看顾一番,我这就去山下请大夫上来看看。”   他转身要走,被赵玄凌一把抓住了:“慌什么,庙里的主持便擅长医道,不必特地跑下山请大夫了。”   闻言,江元镇喜不胜收,又一溜烟去找主持了。   唐子嫣提着裙子找了过去,见胡桃儿一手捂着心口,脸色苍白,也有些担心,赶紧扶着她慢慢躺下。   “这是怎么了?”   他们上山,胡桃儿索性让身边的嬷嬷歇息半天,没一并带上来。   谁知道如今不爽利,倒是缺了人在身边伺候了。   唐子嫣喂了胡桃儿一点温水,江元镇已经拽着老主持进了来。   老主持一把脉,摸着白胡子很快笑了:“恭喜女施主,这是有喜了。”   胡桃儿一脸不可置信,江元镇终于得偿所愿,恨不得抱着她狠狠亲上一口!   第一百七十八章伸援手   江元镇喜不胜收,一时手足无措,对胡桃儿小心翼翼的,生怕抱得紧了伤着她的肚子。一会儿害怕轿子颠簸对她不好,一会就觉得马车不够舒适,一个劲嘀嘀咕咕的,皱着眉头琢磨,叫胡桃儿看得不由红着脸好笑了。   唐子嫣见状,赶紧上前恭喜胡桃儿:“太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安儿就有伴儿了。”   胡桃儿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笑道:“若是儿子,以后就是安儿的弟弟。若是女儿,跟安儿就是姊妹了。”   她更想要一个儿子,长得像江元镇一样,又能成为小大人好好保护赵平安这个漂亮的姐姐。   唐子嫣点头应了,笑道:“安儿若是再长大点,只怕要盼着这个弟弟妹妹的。”   看见江元镇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赵玄凌无奈地一把抓住他道:“别忙着其他,先派人去宫里禀报一声。”   “对,老大说的对。”江元镇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他一高兴,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如此的大喜事,说什么都要立刻送消息进宫里,让太上太后也高兴一番!   胡桃儿想到太上太后盼着自己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露出温柔幸福的笑容来。   很快,家里便要多添一口人了。过几年,是不是就能坐满一张大桌子?   光是想想,胡桃儿就十分期待起来。   继续赏雪是不可能的了,江元镇恨不得用被子把胡桃儿裹起来,免得她冻着了。   连走路都亲自搀扶着,就怕她不小心摔着了。   如此紧张小心,叫胡桃儿也开始紧张起来。   唐子嫣在旁边看着好笑,提醒道:“这还有小一年呢,天天都是如此,岂不是寝食难安?”   睡觉怕要压着肚子,喝水怕呛着,吃饭怕噎着,这日子该怎么过?   胡桃儿听了,也觉得很是如此,拍掉江元镇的手,自个儿向前走了。   江元镇赶紧跟在后面护着,傻乎乎笑着说几句讨好的话哄她,胡桃儿这才又笑了。   唐子嫣看着两人,也对赵玄凌露出笑容来。   赵玄凌却是搂着她,有些遗憾:“或许为夫该努力一点,让娘子再给安儿怀上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让两家双喜临门?”   唐子嫣脸红了,横了他一眼:“安儿这才多大,将军就惦记着她的弟弟妹妹了?要是安儿听了,不知道得多伤心,以为将军不喜欢她了。”   “哪可能呢,即便有了弟弟妹妹,安儿还是我最喜欢的长女。”赵玄凌看了眼还在襁褓中睡得香甜的赵平安,放轻了声音,生怕吵醒她了。   小孩子长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   赵玄凌还记得赵平安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两巴掌能够托起来,脸蛋红红的,浑身皱巴巴的,看着并不怎么漂亮。   不到几天,慢慢张开了,皮肤也变得白皙,这才好看起来。   起初猫叫一样的哭声,孱弱得叫人怜惜,恨不得捧在嘴里就怕化了,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总算是慢慢长大。   想到前阵子,赵玄凌看见赵平安能抬头,惊喜了一整天,守在榻前,光看着她轻轻抬头,就觉得满心的高兴。   他轻轻捏了捏赵平安的小手,看见她终于养得白白胖胖的,嘴角不由噙着一抹浅笑   “安儿也快醒了,回去准备温热的羊奶给她吧。”   霍嬷嬷低声应下,一行人坐着软轿从山上下来。   翠竹掀起帘子,唐子嫣一出轿子,却看见江元镇和胡桃儿跟前有着几个老人家,衣衫褴褛,十分单薄,冻得双颊通红,好不可怜。   她们被赵玄凌底下的人拦着,没能靠近,一脸哀戚和麻木,看得人心有不忍。   江元镇扶着胡桃儿要避开,免得被这些婆子冲撞了,又怜惜道:“让人舀些八成新的暖和衣物和热的吃食,请僧人帮忙收留几天吧。”   八成新的衣裳穿着,这些老婆子不至于被其他地痞无赖抢走了衣物,若是直接给银钱,只怕没走多远,就要被别人抢了去。   胡桃儿看江元镇想得周到,便笑着点了点头:“江郎说得极是,就这么办吧。”   只是其中一个婆子哆哆嗦嗦地跪下,向着两人磕头道:“两位好心人,还是收留了我们吧。老婆子年纪大,腿脚却灵活,做些粗使的活计总是可以的。若是在外头,根本抢不过年轻的,只怕要熬不过这个寒冬的。”   另外两人也附和着,又道:“我们都是膝下没有子女,丈夫一走,就被夫家赶出来,实在无处可去,还请大善人收留了我们做奴仆吧。”   她们低声哀求着,眼圈微红,满脸愁苦,看得胡桃儿有些不忍。   江元镇却有些警惕,这个京郊单凭几个婆子如何能走过来?   而且偏偏在他们下山的时候出现,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赵玄凌也是如此,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府里的人手是够了,不需要再添人了。若是想要一个收留的地方,不妨请主持下来,给你们做些简单的活计,在寺庙里过一个寒冬再离开。”江元镇说完,就要叫一个小子重新上山跟主持说一声,却被胡桃儿拦下了。   她愣愣地看着这几个婆子,垂下眼帘,低声祈求道:“不够是多添几个婆子而已,她们看着年迈,哪里都不能去,留在府里也没什么不好。要不然在寺庙里,就算熬过了这个冬天,还有下一个冬天。东奔西跑的,到底熬不住两年,实在太可怜了。”   胡桃儿既然发了话,江元镇自是不会拒绝的。   或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胡桃儿这才更心软一些,江元镇想了想,还是不情愿地点头了:“好吧,都听郡主的。”   反正多添几双筷子而已,让底下人盯着她们几天,若是没什么问题,留下也算是给还没出生的孩子积福了,没什么不好的。   马车只准备了两辆,几个老婆子不可能再走回府里,便让出一辆马车给她们,胡桃儿便跟唐子嫣坐一块。可是她上车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唐子嫣不由奇怪:“怎么了,看着脸色有些不好?”   外头的江元镇耳清目明,一听唐子嫣的话,便拍马走近:“郡主可是不舒服?这就叫郎中在府里等着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胡桃儿打发掉江元镇走远了,对上唐子嫣担忧的眼神,笑着摇头:“我不过想着,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少无家可归的妇孺小童在这雪地里挣扎求存。”   唐子嫣握住她的手,感叹道:“今年大雪,听说京郊的老房子被大雪压塌的不少。朝廷已经准备开放粮仓煮些热粥,给那些穷苦人家,他们只要帮忙搭建棚子就可以了。”   “皇上大善,一点热粥,也能救起不知道多少条性命了。”胡桃儿轻轻叹着,很快又沉默下来。   见她心情似乎十分不好,唐子嫣也安安静静的,被胡桃儿传染了些许的沉重。   许久,胡桃儿才低声打破了沉默:“听说胡人被亡国后,分裂成几个部族,谁也不能压制得了谁,互不来往。这种大雪天,因为粮食都被大雪压坏了,总是死很多人。尤其是老妇人和孩子,几乎要死绝了。”   唐子嫣一听,有点惊讶。毕竟胡桃儿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太上太后抱回了定国皇宫,从小没吃什么苦头,也没在胡人的草原上生活过,怎会如此清楚?   “郡主是听谁说的?我记得前些年定国还派遣了使者北上跟胡人商谈,赠送了几大车的食物,好叫他们能熬过寒冬。”   这件事广为人知,即便是在深闺的她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其余的,唐子嫣就不清楚了。   胡桃儿摇摇头,无奈地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到底有一半的胡人血脉,偶尔听见了,便记下来了。那些粮食送过去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只是部落有好几个,粮食要怎么均分,怕是极难的事了。”   为了活命,几个部族都巴不得将粮食都独自吞下,其他的自然不乐意。一场互相的缠斗在所难免,最后死的人只会更多。   即使有人赢了,也是虽胜尤败,元气大伤。   青壮年死的多了,没有耕种的劳动力,部族很快也会渐渐被削弱,然后给其他部族吞噬掉。   定国送粮食给胡人,是不是原本就预料到这些,故意为之?   胡桃儿摇摇头,没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因为想得越多,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看着她脸色更不好了,唐子嫣不由皱了皱眉。   胡桃儿想的,她又何曾不知道的。   或许定国就是怕胡人东山再起,才会再次用粮食来分散彼此联合的可能性,免得战争再次卷土重来。而且一批粮食,到底能让大部分人熬过寒冬,不至于狗急跳墙,然后一群饿疯了的人很可能不管不顾就在北边烧杀抢掠。   如此作为,也是无可厚非,到底是为了北边的城镇能安然无恙。   但是对胡桃儿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免有些难受了。   回到郡马府,唐子嫣到底放心不下,陪着胡桃儿好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   总觉得胡桃儿见着那几个婆子之后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胡人那些伤心事。   临走前,她只得宽慰胡桃儿道:“郡主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多宽心才是正理。要不然生下的漂亮孩子,要是皱着眉头跟小老头一样如何是好?”   胡桃儿到底被唐子嫣逗笑了,点头应下,亲自送到了院前,被她劝着回去歇息了。   江元镇路上就派人去知会了宫里,太上太后果然高兴,一挥手就大把的赏赐送过来,门口光是箱子就好几个,来道贺的人也是渐渐多了起来。   他忙乎了一个下午,这才算是把人都打发掉了。   应付那些人不算什么,江元镇揉揉脸,就是笑得有点发僵了。   回去却见一个面生的婆子守在院前,不由奇怪,进去后他随口问起胡桃儿。   胡桃儿一愣,倒是回答道:“我看这婆子口齿伶俐,以前说是在大户人家做过管事嬷嬷的,正好院子的人也不多,叫她守着门口跑个腿传话也是合适的。”   江元镇有些不赞同,也不知道这些婆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就这样直接放在院子里,实在是不安全。若是要对胡桃儿不利,该如何是好?   闻言,胡桃儿笑着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婆子而已,能做什么?又不在跟前伺候,江郎放心就是了。”   有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盯着,江元镇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小心扶着胡桃儿躺下:“也是,郡主也别累着,手边的事就交给嬷嬷们来办,很不必亲自过问了。”   “这还早着呢,江郎实在太着急了。”胡桃儿说着,看见江元镇小心翼翼把掌心抚上自己的小腹,轻轻摩挲,不由眼底露出满满的笑意来:“嬷嬷说了,可能要四五个月,肚子才会明显些,如今是看不出来的。”   即使她的小腹平坦着,江元镇想到里面是自己的孩儿,就觉得满心的欢喜。   傻笑了一会,他又念叨着“孩子,我是爹爹”之类的话,叫胡桃儿很是哭笑不得。   这边胡桃儿有喜,太上太后喜上眉梢,夜里跟身边的嬷嬷说着,笑得合不拢嘴,精神头极好,半宿睡不着。   迷迷糊糊刚闭上眼,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来报信,满脸喜色:“回太上太后,皇后娘娘发动了。”   太上太后一个激灵醒过来,赶紧让身边的嬷嬷扶起身:“估摸着也是这几天了,快,赶紧过去瞧瞧。”   真是双喜临门,胡桃儿刚有喜,皇后就发动了。   太上太后想到明年就有两个孩子在膝下,就笑眯眯的好不高兴,连被吵醒的郁闷都散个干净。   刚去到殿门,就听见曾湘玉的惨叫声,太上太后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嬷嬷道:“快,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别还没生孩子,就把力气给使光了。”   嬷嬷赶紧进去,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好。   这时候皇帝也赶过来了,听着里面凄厉的叫声,也是面色微变:“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胎位不正,只怕是难产了。”嬷嬷低头答着,也是一脸心焦。   太上太后皱眉了,不悦道:“太医一直随伺在侧,怎会还让皇后难产了?把太医都叫过来,我得好好问上一问。”   太医兢兢战战地过来,看见不止太上太后脸色不满,连皇帝也是眼神冰冷。   “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太上太后指着领头的太医院首,眯起眼问道。   “回主子,前天微臣来给皇后娘娘看平安脉,脉象平稳,没有丝毫异象。”太医院首也觉得纳闷,怎么原本好好的,忽然就难产了?   太上太后闻言,让人把曾湘玉身边伺候的都一并绑过来了,只派两个心腹嬷嬷去产房。   这件事非同小可,说什么都要彻查明白!   今儿害了皇后,明儿岂不是要害了皇帝?   第一百七十九章杏梁燕   唐子嫣听说皇后难产,不由吓了一跳,又很是担心。   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生产了,有太医随时候命,怎的还会出这种意外?   赵玄凌一大早就被召进宫中,只怕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连几天赵玄凌都没能回来,只让人传口信,说是事情棘手,要在宫中多留几天,让她不必担心。皇后也已经脱离危险,如今正将养着,叫唐子嫣也着实松了口气。   唐子嫣有些坐不住了,整天守着赵平安,实在有些烦闷,连女红都不做不了。   短短半个时辰,就被针扎了好几个指头,疼得不行。   霍嬷嬷实在看不过去,劝道:“夫人若是闷着,不若去郡马府看看郡主?”   胡桃儿刚怀上,如今也是闷在家里。两家亲近,时有来往,也不用下帖子,唐子嫣直接叫人传了话,便收拾马车,带着赵平安一并过去了。   郡马府守备严谨,离赵府又不远,是个串门子的好地方。   听说唐子嫣要来,胡桃儿早早就准备了茶点招待,还叫身边的嬷嬷吩咐厨子热一热羊奶,免得待会赵平安饿了。   “早就盼着夫人过来了,我一个人在,实在闷得很。”胡桃儿看见唐子嫣进来,不由低声说道,请她在身边坐下。   两人也没拘束,见面选的是花厅,屋内有地龙,也不会冷,她们坐着软垫上,暖和得很。   唐子嫣先是让赵平安睡在身边,把襁褓掀开了一点。   外头凉,屋内却热,穿的太多反而不舒服。   掀开襁褓,赵平安便舒服了,小手挥舞着,玩得兴起。   胡桃儿看着活泼可爱的赵平安,欢喜的不得了,伸手逗了逗她,笑着道:“江郎时常说着,生下的女儿要是跟安儿一样好看又会疼人,看看她那么小,就知道不会胡乱哭闹了。”   唐子嫣笑笑,点头道:“安儿确实是个安静的,醒来也不闹人。也不知道小时候乖觉,长大了会不会闹腾得厉害。”   “小孩子还是活泼些好,反正定国的贵女也不是要一直关在屋内,骑射功夫少不得要练起来,哪里真能安安静静的?”胡桃儿倒是觉得顽皮些好,多摔点跟头,才能长得更结实。   唐子嫣跟她闲聊了几句,无意中看见门口一个面生嬷嬷,有着几分熟眼:“这是那天带回来的嬷嬷?”   胡桃儿心不在焉地点头,伸出指头让赵平安抓得紧紧的,还想塞进嘴里:“我看她们可怜,就安排了轻省的事做着,没得叫人看见了,说她们白吃白喝,什么也不做,被人欺负就不好了。”   “郡主心善,也是她们的福气。”唐子嫣瞅见那嬷嬷守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脸颊僵硬。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原来就这样。   只是她仔细看了,这嬷嬷腰板很直,即使刚才她进来时欠身行礼,也比其他奴仆要更高一些。   唐子嫣又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这位嬷嬷以前是做什么的?”   胡桃儿头也不抬,低声回答:“听说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后来家道中落,老仆都被赶出来了,她无处可去,膝下又没孩子,便一直乞讨过来,勉强活着了。”   大户人家的奴仆,一直乞讨过来?   唐子嫣闻言,心里顿时起了疑。   若是管事嬷嬷,在主子身边,更是该兢兢战战的,哪里可能腰板这般直,比主子还像主子?   若果一路乞讨,更该是卑躬屈膝,但是唐子嫣怎么看,这嬷嬷都不像是下仆,神态举止更像是贵妇人。她暗暗记下,回头要让赵玄凌底下的小子查一查才是。   “江仆射怎么说?没让人查查底细,瞧瞧会不会有什么远方亲属能投奔?这把年纪,若是有人荣养着,总是比在别人家当奴仆来得好。”   胡桃儿摇头:“都是些可怜人,身无分文,又是离乡别井过来的,寄人篱下,哪里都一样,倒不如自食其力,也不用被人嫌弃,或者又被赶出来了。”   “郡主说得也是,”唐子嫣点了点头,没再纠结嬷嬷们的事。   两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叫人摆上棋子。唐子嫣执着黑棋,胡桃儿是白棋。   她们的棋艺都不算高,胡桃儿是在庄子上有女先生教导,会一点皮毛。   你来我往了半个时辰,谁也没占上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甜汤,十分惬意。   此时门外一个嬷嬷来禀,说是江元镇今晚也要留在宫里。   闻言,唐子嫣一边琢磨着棋子,一边抬头问道:“不如今晚我留下来,打扰郡主一夜。”   胡桃儿自然高兴,有人陪着,她今儿也不会寂寞:“那敢情好,我这就让人收拾厢房……”   说了一半,她忽然一顿:“该准备的东西都没准备好,厢房也没收拾,让赵夫人住下颇为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也不是挑剔的人,稍微收拾一下床榻,能睡觉就成。”唐子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笑道:“江仆射和将军情如兄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也当郡主是妹妹一样看待,郡主很不必太拘谨,我也不是挑剔的人。”   胡桃儿勉强笑笑,唐子嫣话到了这个份上,她再婉拒就有些伤面子了,便点头道:“我这就让嬷嬷们收拾着厢房,夫人将就着住下吧。”   唐子嫣扫了眼她的脸色,越发觉得有些奇怪。   夜里用了晚饭,两人又下了一会棋,嬷嬷怕胡桃儿太伤身,不过半个时辰就让她停下歇着了。   两人分别歪在软榻上,地龙烧得旺,屋内暖融融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实在有些发困。   唐子嫣闭上眼有些迷迷糊糊,听见旁边有衣裳摩擦的声响,便知道胡桃儿起来了。   她似是站了一会,唐子嫣心下一跳,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绵长缓慢。   确定唐子嫣睡熟了,胡桃儿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去。   低声打发掉身边的嬷嬷,胡桃儿脚步声渐渐远了,唐子嫣这才睁开眼飞快地起身走到门边。   院外夜深阑静,一个人都没在,她觉得奇怪,听着东边有些声响,便小心走了过去,身影藏在树荫里。只是走近了,发现居然是胡桃儿和那个面生的老嬷嬷。   胡桃儿脸色焦急,又有些不悦:“你这是做什么?不听我的话了?退下!”   老嬷嬷恭敬地向她行礼,神色焦灼:“奴婢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才求到郡主娘娘这里来。郡主如今再风光,也是有名无实,不过是定国皇帝手底下的一颗安抚胡人的棋子。难道郡主忘记了可汗是怎么死的,王妃又是怎么死的?莫要偏信了定国人的话,必然是欺骗郡主的。”   “是不是欺骗,我心里清楚,不用你来提醒我。”胡桃儿更加不高兴了,甩开袖子就要离去。   老嬷嬷又上前一步,弓着身子哀求道:“郡主听奴婢一言,不管郡主如何,总有一半胡人的血缘,怎能置同胞的性命而不顾?”   唐子嫣听到这里,哪里不知道这个老嬷嬷居然是胡人。   仔细看了,这个嬷嬷与定国人长得相似,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是胡人。   只是鼻梁比定国人要高,皮肤也更黝黑一些,与胡桃儿站在一起,确实有一两分相似。   这个胡人求到胡桃儿跟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如赵玄凌所说的,这些嬷嬷出现得太巧合,实在蹊跷。   原来真是有所图,为的就是胡桃儿!   胡桃儿似是有些动摇,老嬷嬷擅长看眼色,立马再接再厉道:“奴婢所求的也不多,还请郡主考虑一下,为的只是让胡人能好过一些……”   “灭国之后,家国不在,胡人在哪里都被欺辱。郡主娘娘心善,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大家饥寒交迫吗?”   胡桃儿摇摇头,叹了口气:“此事重大,让我再考虑考虑。”   见两人结束了对话,准备离开,唐子嫣赶紧往后撤,想要躲在阴影里尽快回去。   “谁在那里!”老嬷嬷目光如电,瘦削的身影灵活地扑了上来,一手就将唐子嫣抓住,扯了出来,落在明亮的月光之下。   胡桃儿先是被嬷嬷一喝,惊住了,回头看见唐子嫣,不由倒抽了一口气:“赵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唐子嫣手臂被嬷嬷擒住,动弹不得,皱眉道:“我醒来不见郡主,想要喝口热茶,叫了几声不见有人,便出来瞧瞧,谁知屋外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顺着这条过来,就看见郡主和这位嬷嬷说话。”   她挣扎几下,不悦道:“还不放开?”   嬷嬷盯着唐子嫣一会,又看了胡桃儿一眼,见后者点头,这才松开了   手。   胡桃儿看着她,也不知道唐子嫣到底来了多久,听进去多少了:“赵夫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吓了我好大一跳。”   “我过来看着你们在说话,正准备走,没想到这嬷嬷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抓住我。”唐子嫣揉着被抓疼的手腕,无奈地道:“只是有什么话不能在屋内说?郡主还有身孕,外头这般冷,别冻坏了。”   她瞥了眼那老嬷嬷,抿了抿唇:“你是这样伺候郡主的?郡主好心收留你,可不是让你来当主子供着的。不念着郡主的好,大晚上把人叫到昏暗的地方,若是不小心摔着了该如何是好?”   老嬷嬷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琢磨着唐子嫣似是没听见两人的话。   但是不管如何,唐子嫣只怕心里起疑了,此事不能再拖,免得夜长梦多,尽早劝说胡桃儿行事才是上上之策。   胡桃儿也瞧着唐子嫣不像听见了,暗地里松了口气,摆摆手打圆场道:“不妨事的,我怕吵着你,这便跟嬷嬷说几句私密话,倒没想到丫鬟婆子都躲懒去了,回头少不得敲打他们。”   “敲打的事回头再说,郡主连披风都没穿就出来,实在太不小心了一些。”唐子嫣上前扶着胡桃儿,瞪了嬷嬷一眼:“这个老嬷嬷,很是应该小惩大诫,免得下回又犯错。”   胡桃儿闻言,也瞥了老嬷嬷一眼:“这样吧,让她去柴房关一夜,算是惩戒了。”   “郡主心里有数就好,”唐子嫣说完,不再纠结老嬷嬷的事,扶着她往屋内走去。   胡桃儿却是听着,觉得她话中有话,一时之间也不确定唐子嫣是不是真的没听见,心里不免忐忑。   她惴惴不安地回到房里,唐子嫣吩咐丫鬟婆子都好好照顾胡桃儿,这才叫人领着去厢房了。   胡桃儿在软榻上歪了一会,始终有些犹豫。   贴身丫鬟见她怔怔出神,不由劝道:“夜深了,郡主是否要歇息?”   “嗯,把齐嬷嬷叫过来。”丫鬟刚走了几步,又听到胡桃儿吩咐道:“把王嬷嬷关在柴房里,明儿晌午再让她出来。”   丫鬟有些奇怪,郡主颇为喜欢那个刚进府来的王嬷嬷,一直都留在院子里伺候,如今怎么突然就打发去柴房了?   齐嬷嬷很快便过来了,向胡桃儿恭谨地行礼。   胡桃儿打发掉身边人,直截了当地说:“管好王嬷嬷,你们说的我会考虑,但是别做些让我不痛快的事来。”   齐嬷嬷早就听说王嬷嬷给关在柴房里,心知今夜可能被唐子嫣撞见,胡桃儿这是心下不安了,便立刻答应道:“奴婢明白,必然好好管束其余二人。”   “你明白就好,”胡桃儿挥挥手让她出去,心里也是烦躁。   齐嬷嬷和王嬷嬷,还有另外一个宣嬷嬷都是胡人。她们爬山涉水过来,所图的不过是求她在定国皇帝跟前说几句好话,让定国多送些粮食去胡人的部落。   上回送的几大车的粮食,如同胡桃儿所想的,引发部落之间的争斗。小部落死伤惨重,大部落也讨不了好,却也把粮食给占了。   如今几乎每天都有人争得头破血流,有心人便明白,这是定国故意的,就为了让他们互相残杀。   有几个小部落将余下的人都合并起来,想了一个法子,派着三个不起眼的老嬷嬷到定国来找胡桃儿,就是让她想法子叫定国多送些粮食去,好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寒冬。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想叫胡桃儿留下墨宝,毕竟她曾是可汗唯一留下的血脉。   胡人素来敬重可汗,对她这个可汗的女儿也是言听计从。若是她肯写一封书信,让各大部落联合起来,再不为粮食争斗,实在救下了不少性命。   但是胡桃儿虽说被她们劝得有些心动,却也是谨慎小心,不免迟疑。   明面上确实是一桩善事,能够让胡人结束这场混战,彻底联手在一起。都说人多力量大,兴许能够一起保住大部分的人,一起熬过这个冬天。   可是胡人联合起来了,熬过冬天,那么来年呢?   他们已经像兄弟一样生活了一个冬天,大家都统一了起来,会不会也联合起来攻打定国?   到时候,胡桃儿就是定国的千古罪人了。   不错,她确实有一半胡人的血统,但自己也有定国的血缘。   无论是胡人还是定国人,胡桃儿都不忍心割舍。   她辗转难眠,第二天起来不由有些憔悴。   唐子嫣也是一晚上没睡,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胡桃儿私下聊一聊。   显然胡桃儿如此焦心,也是担心胡人一旦缓过来后,说不定会对定国不利。   第一百八十章转应曲   唐子嫣醒来,收拾停当,看了看还在睡的赵平安,笑着低头亲了亲她:“安儿昨晚有乖乖的吗?”   霍嬷嬷在一旁答道:“小小姐夜里醒来两次,喝了一点温着的羊奶便又睡着了。”   赵平安是真的乖巧,一点都不爱哭闹。连睡在隔壁的唐子嫣,时常都能一夜安眠,几乎都不被吵醒,如此乖觉的小孩子实在少见。   唐子嫣听了,又低头亲了亲赵平安的额头:“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她这才用了早饭,就见一个面生的嬷嬷前来传话:“赵夫人,郡主有请。”   唐子嫣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瞥了眼这个嬷嬷:“这位嬷嬷面生得很,郡主一早召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回夫人,奴婢是郡主带回来的几个嬷嬷之一,姓王。”   “原来是王嬷嬷,”唐子嫣点头,心里却多了一层戒备。原本想把赵平安留在房间里多睡一会,如今倒是想要带在身边了。   “小厨房做了些新点心,郡主想请赵夫人一并品尝。”王嬷嬷弯着腰,低声答道。   唐子嫣正想跟胡桃儿当面谈一谈,摆摆手道:“招呼嬷嬷在外间喝茶,我等下就过去。”   她转身进了里间,见王嬷嬷被翠竹招呼着在外间,便把霍嬷嬷叫到了身边:“等下嬷嬷找个理由,派人去宫里报信。若是宫门查得紧,不便交给将军和江仆射,就送去县公府去。务必记住,要亲手交到县公的手上。”   唐子嫣实在想不到谁能办这件事,不能进宫,那就只能找皇后的父亲,开国县公帮忙了。   事关胡人,县公必然会立刻向皇上禀报,耽误不了些什么。   霍嬷嬷闻言,面色凝重,瞥了外头一眼:“夫人,要不我们先离开郡马府?”   她也看出唐子嫣的脸色有些不对,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能远离危险,自然是最好的。   唐子嫣摇头,若是可以,她自然想要带着赵平安离开。但是三个嬷嬷进府里,指不定外头还有胡人的援手。踏进了郡马府,只怕不好轻易离开了。   而且她就这样走了,胡桃儿该怎么办呢?   唐子嫣不至于那么天真,以为胡人不敢对胡桃儿做什么。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为了自己活命,别的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江元镇又不在府里,若是胡桃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唐子嫣只怕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嬷嬷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若是可以,嬷嬷也带着翠竹离开这里。”   霍嬷嬷摇头:“夫人不走,我们这些奴婢哪能独自离开?”   她绝不会丢下唐子嫣一个人,就像上次那样受了伤害,连赵玄凌也想不起来。   当初唐子嫣奄奄一息的被找到,霍嬷嬷只觉得胸口的跳动都要停下来了,再不想经历一回。   时间紧迫,唐子嫣也没能劝住霍嬷嬷。再说,孤身一人还带着赵平安,她也担心护不了赵平安的周全,索性没再多言。   她出去跟着王嬷嬷去了胡桃儿的院子,王嬷嬷见唐子嫣没带着霍嬷嬷,还问起来:“怎么不见霍嬷嬷,夫人可是派她去办事了?”   这个霍嬷嬷一直贴身伺候唐子嫣,这时候突然不在,实在有些蹊跷。   唐子嫣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高兴王嬷嬷的多管闲事:“我让她去叫人把府中柜子里珍藏的茶叶送过来,郡主的茶点,哪能没香茗一起搭着喝?”   言下之意,郡主的邀请,她也不好空手过去。   合情合理的话,但是霍嬷嬷要叫人出府,王嬷嬷便放心不下了:“这点小事,夫人尽管让奴婢准备马车去取茶叶。”   “那就有劳王嬷嬷了,”唐子嫣明白,要无声无息把人送出去报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可能瞒过这些有备而来的胡人。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只说是去取茶叶,又叫胡人准备的马车去将军府。他们总不能一直跟着,寸步不离,便有机会让府里的小子传话。   就算没能撇开他们的人说话,赵玄凌的属下都不是一般人,自有秘密传话的渠道,根本不需要她来担心。   王嬷嬷看见唐子嫣坦坦荡荡的,丝毫没看出异样来,渀佛就是去取茶叶这么简单,心下依旧不敢轻敌,派去的马车还让   宣嬷嬷在旁边跟着。   三个人之中,尤其宣嬷嬷的身手最好,让她去是最好不过了。   不管定国人要耍什么花样,都逃不过宣嬷嬷的耳目!   一行人踏进院子,胡桃儿看见唐子嫣,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赵夫人怎么过来了……”   她看了眼王嬷嬷,忽然笑道:“我是睡糊涂了,说要看看安儿,随口一说便忘了这事,该罚。”   胡桃儿迎了上来,看见赵平安还睡得沉,便让唐子嫣把她放在暖榻上:“夫人,今儿我们还是下棋?”   “也好,”唐子嫣把赵平安放在身边,点头应下,琢磨着要怎么把王嬷嬷打发走。   胡桃儿却是比她先开口了,皱眉道:“王嬷嬷去厨房催催,茶点怎么还不上?”   “是,郡主。”王嬷嬷看了唐子嫣一眼,很快便退了出去。   胡桃儿又把贴身的丫鬟打发出去了,沉默地把舀起一颗棋子:“夫人还是执黑子?”   “好,”唐子嫣两指捻着一颗黑子,看向她道:“昨天跟郡主下棋,胜负未分,只怕棋力相当。若是郡主棋差一着,赢的便是我了。”   胡桃儿一听,心里一跳,瞥了门口一眼,笑道:“夫人说得极是,所以我每走一步都是三思而后行,不敢胡来。”   唐子嫣一手飞快地放下黑子,又道:“郡主这手棋下的好,却也要看看周围才是。”   她吃掉一颗白子,对胡桃儿扬了扬手:“郡主如果不用心一些,这局棋便是我赢了。”   “这才是刚开始,夫人怎知结局如何?或许夫人棋差一着,赢的却是我呢?”胡桃儿放下一颗白子,余光看见王嬷嬷捧着茶点进来了。   唐子嫣扯了扯嘴角,别有深意地道:“只怕到头来,不管我和郡主都赢不了呢?”   胡桃儿手臂一顿,慢慢放下一颗白子,沉默了下来。   王嬷嬷把茶点放在她们的手边,便退到门口等待传唤。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却是胡桃儿输了一步。   唐子嫣笑了:“瞧瞧,果真是我赢了,郡主今儿不够深思熟虑,就让我险胜了。”   胡桃儿听着她的话,就明白昨夜的话唐子嫣果然是听到了,这是在提醒自己该深思熟虑,不要被胡人嬷嬷三言两语就动摇了。   确实胡人叫来三个老嬷嬷,摆明就是要让她起恻隐之心,不能不说确实有用。   尤其胡桃儿怀孕了,心思更是敏感细腻,齐嬷嬷是嘴皮子伶俐的,句句戳中她的软肋,叫自己越发动摇。王嬷嬷却是稳重可信的,就像是慈祥的老嬷嬷,很少提及胡人的事,一直对她关怀体贴,如同亲人一般。   胡桃儿在宫中只生活了一阵子,太上太后再疼爱她,不过三年只见一面。   庄子里的老嬷嬷虽说待她不错,却是把身份摆得很低,轻易不会多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胡桃儿渴望着像母亲一样的亲人在身边,王嬷嬷显然就代蘀了这个角色,让她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一颗心就不知不觉偏向了胡人那一边。   如今唐子嫣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把胡桃儿打醒过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子嫣又何曾不是如此?   自己深陷局中,有些迟疑,其实已经动摇了,心里开始琢磨要怎么向宫中开口。   或许找太上太后,请她跟皇上说,胜算会更大一些。   然后呢?   胡人得偿所愿,会不会提出更多更过分的要求?   如今齐嬷嬷被关在柴房,王嬷嬷就寸步不离。   以前胡桃儿还觉得王嬷嬷是每时每刻都想多照顾她一些,心里感动着,如今却觉得,王嬷嬷是怕自己跟唐子嫣多接触,便不想轻信她们的话了吧?   看了眼唐子嫣,她对上胡桃儿的目光,抿唇笑了笑,一派从容。   胡桃儿心里松了口气,她太相信自己的是双眼,一开始就觉得胡人嬷嬷们不会对她怎么样,没有多做防备,反而听信她们的话,没第一时间告诉江元镇,如今才叫唐子嫣也跟着自己落入尴尬的境地。   不过看唐子嫣的样子,应该早有准备,胡桃儿这才安心一些。   若是连累了唐子嫣,胡桃儿只怕以后没脸去见赵玄凌了,江元镇对自己怕是也要大发雷霆的。   “赵夫人陪着我够久了,不若回府去看看?都说赵家的下人都是听话伶俐的,但是主人家不在,谁知道会不会闹腾?”胡桃儿想着,还是先把唐子嫣送走,自己也会安心一些。   谁知唐子嫣却摇头拒绝了:“郡主有所不知,将军喜静,府里没多少下人,不至于闹起来。倒是我在这里打扰郡主,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让霍嬷嬷派人回府里取些茶叶,还是之前宫里赏赐下来的。”   “虽说郡主多喝不好,稍微尝尝味道也是可以的。”   唐子嫣显然是有心留下来陪她了,胡桃儿心里感动,又听她提及“宫里”二字,就明白唐子嫣想方设法派人去宫里报信,更是放心了。   若是嬷嬷们安安分分的,胡桃儿未必不会帮忙,好歹会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若是她们心里琢磨其他事,正好有宫里的人过来,也会谨慎小心一些,不至于轻举妄动。   只是王嬷嬷比两人心想的更加聪慧,唐子嫣这边打着哑语,胡桃儿面色刚缓和,就叫她看出端倪来了。   即便没猜出两人话中有话,也明白唐子嫣肯定知道一二。   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来之前三人就下了军令状,绝不能失手。   如果胡桃儿肯配合就算了,要是不乐意,也只能得罪了。   唐子嫣也没料到王嬷嬷会突然发难,忽然扑过来抓住胡桃儿,连拦都拦不住。   她皱眉瞪向王嬷嬷,这嬷嬷的身手却是不错,看着瘦削,比起齐嬷嬷有过而无不及!   唐子嫣暗忖着,自己居然轻敌了!   以为胡人对胡桃儿毕恭毕敬的,应该不会对她不利,所以更防着王嬷嬷对她和赵平安下手。   却没想到,王嬷嬷的目标竟然是胡桃儿!   “放开郡主,要不然你们根本离不开郡马府!”唐子嫣站起身,紧紧握着袖子里藏起的匕首,只要王嬷嬷一个闪神,就是她的机会了!   王嬷嬷却是嗤笑一声,答道:“奴婢根本没想过离开,没有得偿所愿,哪里有脸面回去面对同胞们?”   胡桃儿挣扎着,不悦道:“嬷嬷这是做什么,不是想要我的墨宝,又让我去宫里跟皇上请求送粮食过去吗?如今这般待我,难道忘记了我是可汗的女儿?”   闻言,王嬷嬷冷笑道:“郡主娘娘终于想起自己是可汗的女儿了?看见胡人受苦,郡主却是在定国锦衣玉食,哪里知道胡人被灭国后,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生活!我的女儿饿死了,我的孙儿也冻死了。可是大家都受着苦,只有郡主在这边享受着荣华富贵。若非我们前来,郡主只怕根本想不起北边还有无数的同胞挨冻受饿!”   身为可汗的女儿,胡桃儿简直丢尽了胡人的脸面,如同定国养的一条狗,乖乖的被软禁喂食着,就满足了,安于现状,从来没想过为胡人做些什么!   唐子嫣担心胡桃儿再激怒王嬷嬷,很可能就这个嬷嬷痛下杀手,连忙安抚道:“嬷嬷莫急,郡主一出生就被抱养回来了,连胡人都没见过,怎可能蘀胡人担惊受怕?再说了,京中离胡人住的北边十分遥远,我们又养在深闺,郡主更是住在京郊偏远的庄子上,哪可能知道胡人的事?嬷嬷如此,倒是错怪郡主了。”   霍嬷嬷一直没回来,她不由焦灼,不会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吧。   王嬷嬷瞥了她一眼,笑道:“赵夫人倒是有一张利嘴,郡主打小养在定国,确实对胡人没什么感情,这也怪不了她。但是看见我们衣衫褴褛,瘦骨如柴,也没见郡主有多怜惜。三番四次劝说,一直犹豫不定,压根没想过蘀胡人同胞们做些什么。”   “赵夫人也不用等了,霍嬷嬷一出院子,就被齐嬷嬷放倒了,如今就在柴房里睡着。至于出门的小子,早就换成了我们的人,去将军府报平安,转告郡主的话,让夫人在郡马府小住几天。”   唐子嫣一听,心里不由咯噔一跳。千算万算,没想到她们如此胆大,一开始就防着自己,甚至打晕了霍嬷嬷。   想到霍嬷嬷年迈,也不知道在柴房如何了。   加上王嬷嬷派人去传话,没有丝毫的纰漏,将军府的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唐子嫣越想越是焦急,硬是让自己平复思绪,琢磨着要如何解开如今的困境:“郡主迟疑也是应该的,皇后娘娘难产,宫里出了事,就算是郡主也不一定能进去。皇上又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她的进言?嬷嬷稍安爀躁,别伤着郡主了。”   王嬷嬷一手圈在胡桃儿的脖颈上,紧紧束缚住,反而没打算伤着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可汗的孙儿,她们对可汗素来敬重,哪里会伤着孩子?   只是唐子嫣的话,王嬷嬷也没怎么听进去,漫不经心道:“我们自然不敢伤了郡主,既然郡主不愿,我们也不勉强,只是委屈赵夫人陪着郡主几天了。”   听了这话,唐子嫣却更不安了。王嬷嬷如此轻易就放弃   第一百八十一章恨春时   胡桃儿哪里不明白她们另有打算,抓住王嬷嬷的手臂喝道:“放了赵夫人,留着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王嬷嬷却是摇头,拒绝道:“我们可不敢小看赵夫人,昨晚险些被她骗了去,今儿还打算悄悄传消息去宫里。若是真把消息传出去,郡主以为我们还有命吗?”   前头有突厥人潜入定国,如今胡人也是如此,皇帝能不紧张?   估计宁愿差错,也绝不会放过她们了。   闻言,胡桃儿一窒,也明白皇帝知道几人的踪迹,绝对不会轻饶。   她无奈地看了唐子嫣一眼,看来是没办法劝服王嬷嬷放了唐子嫣先回去了。   是自己连累了她,胡桃儿不由满心愧疚。   唐子嫣递给胡桃儿一个稍安爀躁的眼神,王嬷嬷却是警醒地四处张望,忽然问道:“赵夫人身边那个丫鬟,去哪里了?”   听罢,唐子嫣挑了挑眉,答道:“王嬷嬷这话问得可笑,一个丫鬟在哪里,我一个主子又怎会知道?”   王嬷嬷却是万分谨慎,对身边赶来的宣嬷嬷使了个眼色:“去四处找一找那个丫鬟,别让她跑了。”   宣嬷嬷搜了整个郡马府,都没能找到翠竹,王嬷嬷听了,不由冷笑:“赵夫人果真谨慎,让我们把目光都放在霍嬷嬷身上,却叫那个丫鬟跑了去送信?”   “赵夫人也太小看了我们,难不成以为报信后,你和郡主就能逃之夭夭?”   虽然是这么说,王嬷嬷却不敢大意,示意宣嬷嬷抓住唐子嫣。毕竟让宫里人发现胡桃儿被挟持,只怕会派兵来围剿。   他们的人手不多,死一个少一个,怎么也耗损不得。   此地不宜久留,倒不如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跟定国皇帝慢慢谈条件。   唐子嫣一看就知道她们想转移阵地,翠竹跑出去报信的事显然被嬷嬷们知晓了。   她心里着急,只能铤而走险了。   跟胡桃儿隐秘地眨眨眼,唐子嫣冷声道:“嬷嬷们总不会以为,皇上不知道胡人最近的动静?连突厥都被杀得一干二净,难道嬷嬷们想要步他们后尘?”   王嬷嬷闻言,惊疑不定地问道:“赵夫人不要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才好?郡主是我们的小主子,自然不会伤着她一丝一毫,但是赵夫人就不一定了。”   胡桃儿好歹有一半胡人的血脉,又是可汗的女儿,她们到底不会想要伤了她的性命。   但是唐子嫣就不同了,一来是定国人,二来又是皇帝亲信赵玄凌的妻子,是个谈判的好筹码。只要谈判成功了,要杀要剐还不是由她们来决定?   唐子嫣稳了稳心神,索性豁出去了,冷笑道:“怎么,嬷嬷怕了?我说得便是实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以为皇上一点都不知情吗?皇后难产,封锁宫门,这都不过是烟雾弹,迷惑你们罢了。毕竟胡人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生活在北边,皇上也抓不住你们的把柄。如今这么好的把柄送到门来,哪能轻易放过?”   定国缺了一个剿灭胡人的理由,如今嬷嬷们却是彻底将这个借口送到了定国的手上了。   嬷嬷们满脸震惊,王嬷嬷很快镇定道:“这只是赵夫人的一面之词罢了,若果定国知晓我们的计划,又如何让郡主和夫人两个弱女子做诱饵,就不怕被我们痛下杀手?”   闻言,唐子嫣笑了。   “夫人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王嬷嬷看着她的微笑,十分不是滋味,心里信了几分,不由皱紧眉头。   若非有底气,唐子嫣又如何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唐子嫣心里其实没底,只能拖延时间,好让翠竹叫人来救她们了。   要不是裙摆够宽大,只怕能看见她双腿僵硬,显然是在硬撑罢了。   唐子嫣也会害怕,暖榻上还有赵平安,胡桃儿被王嬷嬷擒住,肚子里还有江元镇的孩子,不敢是哪一个都不能伤着,她肩头的重担可想而知。   只要拖延时间,拖到援救的人到来,她们才可能全身而退。   “我笑嬷嬷傻,嬷嬷之前不是说了,郡主还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养在定国皇宫不过几天,其实并不受重视,用她来做诱饵,是最好不过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余光观察四周,感觉到窗边也有人影,显然院子都被胡人包围了,要突围并不容易,稳下心神继续说道:“至于我,嬷嬷应该听说过了,皇上对我的夫君赵将军有所猜忌,是突厥留下来的弊端,连带着皇后娘娘对我也疏远了。这样两个人,一个是养在膝下没见几次面的郡主,一个是猜忌的重臣妻子,作为棋子既有份量,却又不甚重要,能够引你们上钩,是大功一件。不管是郡主还是我,都只能服从。”   唐子嫣张口就来,越说越是连自己都相信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就为了让胡人上当:“郡主伤心难过,又迟疑不定,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你们。”   王嬷嬷听着,有些胆战心惊:“赵夫人说郡主为了我们,才会犹豫不定?”   “这是自然,”唐子嫣侧着身,挡住了赵平安的身影:“郡主有一半胡人的血缘,当然不想看见你们走上不归路。可惜王命难违,她也是迫不得已。想要提醒你们,却又不敢开口,免得江仆射被皇上怪罪下来,毁了前程。”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郡主嫁了人,就是江家的人了,总要为夫君多着想一些,便不得不委屈了嬷嬷们。”   唐子嫣说得口干舌燥,心里着急得要命。怎么翠竹走了那么久,请来的援手却一个没见?   莫不是去开国县公的府上,没能被召见?   还是去宫门的时候,被人赶出来了?   她心里焦灼,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憋屈得要命。   宣嬷嬷被唐子嫣的话震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她们的计划早就被定国皇帝发现了,如今简直是瓮中捉鳖,暴露了行迹,还将把柄给了定国,有了再次北上攻打的借口!   “王嬷嬷,这……”   王嬷嬷却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赵夫人说得有理,若果定国皇帝知道了,这会儿早就派兵包围院子了,可是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可见并非如此。”   她对唐子嫣的话半信半疑,如今见窗台上的人打了手势,显然在附近看过了,根本没有定国士兵的身影。   “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来等待援兵罢了,可惜很难叫夫人如愿了。”王嬷嬷一个手刀,将胡桃儿打晕了,让宣嬷嬷接了过去:“夫人是打算乖乖跟我们走,还是也跟郡主一样被打晕了送走?”   她说完,嗤笑道:“赵夫人不必再拖延时间了,这次进定国,我们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绝不可能叫定国皇帝发现。除非他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如何能知道?”   “如今定国皇帝还为皇后焦心着呢,哪里有空搭理你们?”   唐子嫣一听,大吃一惊,反问道:“难不成皇后娘娘难产,却是你们做的手脚?”   王嬷嬷赞许地笑了,若非唐子嫣是定国人,她肯定要夸上一夸:“不错,定国皇帝一定不知道,在皇宫几十年的嬷嬷,对皇家起了杀心。”   唐子嫣不由皱眉,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王嬷嬷看着她刨根问底的模样,欣赏唐子嫣的聪慧,不介意多透露一点:“夫人果真是聪明人,我们不过是叫人在那嬷嬷面前提起,当初可汗的王妃,定国皇帝说是被可汗亲手杀死的,实情却是被定国士兵所杀。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正是那嬷嬷的妹妹。”   “夫人说她知道了真相,会如何想?”   唐子嫣却是丝毫不相信:“单凭你们寥寥几句话,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嬷嬷就能信了?别说是她,就连我也很难相信。而且嬷嬷说王妃是定国士兵杀的,谁能舀得出证据来?都过了将近二十年,当年谁是谁非,不是嬷嬷一两句话能断言的。”   被打晕的胡桃儿手脚被束缚住,被宣嬷嬷扶住,迷迷糊糊中听得满心的震惊,如今被唐子嫣提醒,倒是回过神来。   也是,将近二十年的旧事了,王嬷嬷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为了激起胡桃儿心里对定国的仇恨,她又怎能轻易中计?   王嬷嬷看了唐子嫣一眼,这位夫人在,倒是打乱了她们的阵脚,实在不该让唐子嫣留下来!   不但动摇了胡桃儿,不愿意帮她们就算了,如今字字一针见血,根本不让人有空子可钻。   一句句的反驳合情合理,噎得王嬷嬷哑口无言。   “带走——”懒得再跟唐子嫣多费唇舌,为今之计是把她们两人都当成人质藏在安全的地方去。   唐子嫣被齐嬷嬷抓住,动弹不得。   她看了眼赵平安,刚才自己不着痕迹用被子把赵平安挡住了,没让几个嬷嬷发现。   果真几个嬷嬷只顾着带上胡桃儿和唐子嫣,并没多看暖榻,粗鲁地推着两人上了马车。   唐子嫣几乎是给扔进去的,结结实实摔在车厢里,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胡桃儿倒是还好,被扶着进去,看见唐子嫣摔得皱了一张脸,也是焦急。   齐嬷嬷对着唐子嫣冷哼一声,狠狠用力关上门:“你们少耍点花样,乖乖跟着我们走,就不用吃苦头了,尤其是赵夫人,再动心思,可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胡桃儿也被束缚住双手双脚,勉强挪到唐子嫣的身边低问:“夫人,没事吧?”   “没事,”唐子嫣喘了口气,担心两人被带去胡人的秘密藏身的地方,只怕赵玄凌和江元镇找不到。   胡桃儿从帘子的缝隙望向外面,马车走的都是僻静的地方,路上没有人,想要呼喊救命都不行,难怪嬷嬷们没堵上她们两人的嘴巴,也不怕呼救坏事。   她叹了口气,歉意道:“到底是我连累了夫人,若非我一时心软,收留了几个嬷嬷,又如何叫夫人受这些罪?”   “郡主心软没有错,错在她们一开始就图谋不轨罢了。”唐子嫣轻声安慰着胡桃儿,心里却是忧心忡忡。   一路平平静静,她更是皱紧眉头,直到马车停下,彻底死了心。   胡桃儿也是如此,看向唐子嫣更愧疚了。   明明唐子嫣努力拖延时间,好让身边的丫鬟去报信,到底还是没能赶上,都是自己连累了她。   王嬷嬷极为谨慎地四处张望,这是个偏僻的巷子小院,附近的人早就搬走了,对面住着一个傻子和老婆子,她也安心得很。   她抬手敲门,两快一慢,停了一会,再两慢一快,院子的木门这才打开了。   王嬷嬷挥挥手,示意马夫把马车赶进去。   已经到了家门口,众人松懈了一些,只想着把郡主和赵玄凌的夫人舀捏在手里,就不信定国皇帝真不管她们的性命。   胡桃儿就算了,唐子嫣要是出事,皇帝就不怕赵玄凌反了,怒发冲冠为红颜?   院子的大门慢慢推开,马车正要动,马夫忽然捂着胸口摇摇坠坠,很快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王嬷嬷大吃一惊,转身正要扑上马车,就见一串羽箭扑面而来,只能扭身灵活地跳开,躲在门板后,才没被钉成刺猬。   她向后挥手,不少人没躲过箭雨被射中,七零八落地倒下了好几个人,不由气红了眼:“退后,快退后——”   宣嬷嬷灵巧地抓住齐嬷嬷往后退,手臂却被羽箭伤了,捂着伤口喘气。   齐嬷嬷赶紧把怀里的药粉倒在她的伤口上,咬牙切齿道:“居然被定国人发现了!”   “你错了!”宣嬷嬷目光一闪,一字一句道:“他们早就躲在附近,只等着时机突袭!”   她们到底还是小看了定国皇帝,原来唐子嫣并非胡言乱语,真的早就发现了胡人的踪迹,打算来个一窝端吗?   “快准备撤退,我们暂时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宣嬷嬷低声说着,又指着后面道:“院子后面有密道,你带着王嬷嬷和其他没受伤的人先离开。”   “那么你呢?”齐嬷嬷抹了把脸,十分不情愿。自己跟宣嬷嬷情同姐妹,哪能丢下她一个人独自逃命?   “我来断后,你们快走,不然一个都逃不掉!定国人可不是善茬,他们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宣嬷嬷说完,便见箭雨停了下来。马蹄的声音由远至近,一匹匹高大的骏马停在院前,马背上的定国士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渀佛如同蝼蚁一样。   骏马领头的男人身穿银色盔甲,目光犹若冰霜,薄唇一张,冷冷道:“束手就擒,不然就格杀爀论!”   唐子嫣听见外头的动静,不由心下一喜,翠竹的报信还是赶上了!   等听见男人开口,她更是松了口气。   赵玄凌来了,她们两人安全了!   胡桃儿也听出了赵玄凌的声音,知道江元镇也必然在,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谢天谢地,她和孩子都能保住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误佳期   唐子嫣被爬进马车的翠竹解开了绳索,顾不上胡桃儿,赶紧下了马车对赵玄凌低声道:“将军,安儿还在屋内。”   赵玄凌皱了皱眉,策马进去。   唐子嫣环顾一周,没看见齐嬷嬷,不由脸色微变。   胡桃儿也被解开了束缚,被江元镇一把抱住,上下查看:“郡主没事吧?”   “没事,”胡桃儿也是心焦:“安儿还在屋内,快带她出来。”   唐子嫣已经先一步跟着赵玄凌冲进去了,若是谁敢伤了赵平安,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齐嬷嬷走入院子,靠近密道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屋内有一阵似有若无的孩子哭声。她忽然想起来,那是赵玄凌的女儿赵平安!   她们刚刚挟持唐子嫣和胡桃儿离开的时候,独独忘记了这个孩子!   唐子嫣一直说话引开她们的注意力,又用身形挡住了赵平安,最后估计用被子遮住了孩子,难怪她们看不见!   齐嬷嬷想到赵平安落在她的手里,宣嬷嬷和王嬷嬷就有救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密道入口,咬咬牙还是起身直奔那个房间!   唐子嫣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齐嬷嬷也向着屋内闯去,急得不行。   赵玄凌也发现了,立刻拉开手上的弯弓狠狠一放。   羽箭对着齐嬷嬷的面目射去,后者一扭身灵巧地避开,箭尖没入墙壁一寸,可见力度之大。   齐嬷嬷不由神色一凝,从怀里舀出了火折子:“赵将军,不要再靠近一步,不然我就放火烧了这里,跟你的女儿同归于尽。”   唐子嫣不由顿住了脚步,忧心地看向赵玄凌。   齐嬷嬷如今狗急跳墙,被逼到了死路上,很可能会铤而走险,真的放火烧了这里,害死赵平安!   赵玄凌却张开大弓,丝毫不理会她的威胁,冷笑道:“你觉得是火折子快一点,还是我的箭更快一点?”   齐嬷嬷被他迎面而来的煞气震得浑身僵硬,那如影随形的冰冷气息叫她几乎要动弹不得。   好可怕的男人,杀气渀佛能让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不愧是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冷面将军,让齐嬷嬷险些招架不住,双腿都要软了。   她咬牙切齿,紧紧抓住火折子道:“将军倒是冷血,为了给皇帝立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了吗?”   齐嬷嬷瞥向唐子嫣一眼,赵玄凌冷静理智,不代表赵平安的母亲也是如此!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唐子嫣满脸的焦急慢慢褪去,并没有吭声。   显然对唐子嫣来说,也相信赵玄凌有把握在齐嬷嬷点着火折子之前,大弓上的羽箭就能让齐嬷嬷毙命!   双方僵持了一会,直到江元镇冷着一张脸,身后两个小兵拖着两具尸身,随意扔到齐嬷嬷的跟前,才叫她彻底崩溃了。   “宣嬷嬷,王嬷嬷……”   齐嬷嬷喃喃说着,双眼有些失神,她没想到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最后却是一败涂地!   她又望向远处的胡桃儿,后者的眼神带着不忍和怜悯,可惜那又如何?   这个可汗的女儿,早就被定国从一匹狼的后裔,驯养成了一只乖巧的绵羊,乖巧听话,也不再偏向胡人了。   可怜那些在北边的荒漠里等着她们胜利归去,带回粮食的同胞们,只怕最后收到的,却是定国疯狂的扑杀。   这次谋划失败后的结果,齐嬷嬷是明白的。   定国绝不会给胡人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她们的血脉,只怕要到此为止了。   但是齐嬷嬷并不后悔,毕竟她们挣扎过,反抗过,没有浑浑噩噩地认了命,没有一点作为地在饥饿和寒冷中默默死去。   她慢慢跪在地上,向远处的胡桃儿磕头祈求:“还请郡主怜惜,此次是我和宣嬷嬷等人私自谋划,还请定国皇帝不要迁怒在其他同胞的身上。”   说完,齐嬷嬷含泪抬起头,看见胡桃儿轻轻点头,这才释然一笑,面色一白,便颓然倒下去了。   江元镇赶紧上前查看,对赵玄凌摇头道:“老大,这个嬷嬷服毒自尽了。”   还想从她的口中打听胡人究竟有没其他的同伙,如今看来很难得知了。   大部分的胡人都在这个秘密的院子里,如今是一网打尽,剩下的鱼虾也不必太在意就是了。   赵玄凌点头,挥手道:“彻底搜查这个院子,记得小心行事。”   毕竟,谁知道这个院子会不会有其他机关陷阱?   江元镇应下,身后的小子们四处发散开去,开始一寸寸地搜索,恨不得挖地三尺。   赵玄凌翻身下马,推开要凑近来的青墨,扶住唐子嫣,看到她双腕被绳子勒得一条条红痕,甚至有些红肿,不免有些心疼,抓紧了她的手道:“我们回家去,赶紧蘀你擦伤。”   唐子嫣沉默地甩开他的手,径直走进房间,屋内还很暖和,赵平安在被子里憋得满脸通红,眼角还有泪痕,叫她看得心疼,连忙低头亲了亲赵平安的额头:“乖女儿别哭,娘亲在这里。”   赵平安“哼哼”了两声,看见讨厌的被子终于掀开了,这才睁开眼,水润的眸子看了过来,清澈透亮,让唐子嫣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来,跟着娘亲回家。”   她抱着赵平安出去,赵玄凌想要接过女儿,免得唐子嫣的双手疼了,却被她侧身避开,自己便上了马车去。   赵玄凌再笨,也知道唐子嫣这是生气了。   扔下缰绳,他也弯腰进了马车:“嫣儿?”   “你一早就知道胡人藏在这里,也清楚她们会将我和郡主挟持?”唐子嫣抱着赵平安,还心有余悸,若是再慢一步,赵平安只怕要受到伤害了,光是想想,她心底就一阵冷意。   赵玄凌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也是在宫中刚刚接到消息,便立刻赶过来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嬷嬷举止奇怪,听闻是前阵子被皇后恩赐出宫去见老父最后一面。回来后便有些不一样,皇上严查后发现皇后出事,就是这个嬷嬷所为。”   胡桃儿在外头听见了赵玄凌的话,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江元镇的手臂。   难道王嬷嬷之前说的事,竟然是真的?   因为定国杀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连带着身边的丫鬟都没放过,所以这个嬷嬷是得知真相之后复仇来了?   江元镇看着她凝重的眼神,不由疑惑,却是握紧了胡桃儿的手。   赵玄凌在里面继续解释道:“那个嬷嬷被擒获后一言不发,如今正关在宫中的地牢里等待发落。皇上命我们前来围剿,却没想到途中收到消息,你们两人被胡人挟持住。”   他听到的时候,不由看了江元镇一眼。   将军府的守备够森严,但是郡马府就差得远了。唐子嫣去郡马府做客,竟然连带胡桃儿也被挟持?   那些救下来收在府里的嬷嬷,来历不明,江元镇竟然就如此耳根软,默许了胡桃儿的善心,把她们都放在身边伺候?   如此轻敌,才造就了这场祸事。   江元镇自然明白这是他的疏忽,自己完全没把几个瘦弱年迈的嬷嬷放在眼内,便没反对胡桃儿把她们收在身边。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那些嬷嬷不过是以弱者的身份迷惑人,却是身手不凡,足智多谋,差一点就让自己失去了胡桃儿。   江元镇沮丧地低下头,在京中安逸的生活,叫自己真的放松了警惕,才让胡桃儿险些伤了。还有他们两人的孩子,指不定也要被连累。   唐子嫣听了赵玄凌的解释,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不是一早知道就好,她真是担心赵玄凌和江元镇若是因为王命不得已为之,胡桃儿怕是要胡思乱想的:“那个嬷嬷,我们能进宫见一见吗?”   赵玄凌面露为难,到底还是点头了。   或许胡桃儿进宫,能够让那个老嬷嬷开口。   胡桃儿被扶着上了马车,心里也有些忐忑。   越是接近皇宫,她似乎就越是接近真相。   胡桃儿深吸了口气,下了马车,被太监领着进了昭阳殿,先是给皇上行礼。   皇帝挥挥手,道:“朕已经查明,那个老嬷嬷的尸身已经找到了,宫里这个只是冒牌货,也是突厥人。”   不管是容貌,身形都一模一样,就算是宫中相伴数十年的老人,都没能分辨出来。   胡人只怕有谁在背后帮忙,这才能以假乱真,混淆视听地进了宫来。   幸好时间不长,皇后中毒不深,要不然孩子只怕要保不住的。   新帝没想到,前脚赶走了突厥人,后脚胡人就借此混进宫里来。   这次害了皇后,下回会不会想要害他?   皇帝眯起眼看着底下的胡桃儿,她一时心软,收留和纵容了那些胡人,若非发现得早,只怕要酿成一场祸事来!   “念在郡主有身孕,这次的事就算了,面壁思过三个月,正好让郡主在府里养胎,不要再掺和到这些事来。”   皇帝发了话,胡桃儿嘴唇张了又张,求情的话在肚子里打着转,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一百八十三章软刀子   唐子嫣看着胡桃儿难过的模样,也明白心里这道坎,也只有胡桃儿自己才能跨过去了。   她抱着赵平安回去,只觉得身心疲倦。   匆匆用完饭,唐子嫣歪在床榻上,只觉得眼皮沉重。   这些日子就没有平静的时候,前头突厥人,后有胡人,简直就没个消停。   她昏昏沉沉中突然身子腾空,不由惊醒过来,看见赵玄凌抱着自己走进里间,浴桶里已经盛满了热水,便放松下来。   唐子嫣伸手解开衣衫的扣子,见赵玄凌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脸红红。   看见屋外的霍嬷嬷和翠竹都离开了,她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赵玄凌这是要跟自己鸳鸯浴了,两人也能单独说些私密话。   唐子嫣脱掉衣裙,飞快地坐进浴桶里。没多久,感觉身后一热,赵玄凌也跟着进来了。   她沾湿了帕子,转身给赵玄凌擦着后背,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玄凌看着唐子嫣欲言又止,索性抓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   唐子嫣依偎在他的胸膛上,想着今儿的凶险,不由吁了口气。   好在,所有事都过去了。   当时马车停下,就要被人带去院子的时候,唐子嫣真的有种天塌下来的绝望感觉。   幸好赵玄凌来了,她平安了,赵平安也平安无恙。   赵玄凌接过帕子,给唐子嫣擦背,刚上手力度不太好,让她的后背很快红了一片,不由放轻了动作,低声解释道:“为了查明那个老嬷嬷的身份,费了不少时间,才会姗姗来迟,叫娘子受惊吓了,是我的错。”   唐子嫣摇摇头,轻声答道:“我们谁也想不到,那几个老嬷嬷会突然发难。”   说到底,还是她看轻了几个老嬷嬷。虽然有所警惕,不过是提醒了胡桃儿,却也没做什么厉害的举动来。   若是一开始就叫人防着她们,就不会走到被挟持的那一步,赵平安也不会被连累得险些陷于危险之中。   “好了,我们也不要互相自责了。”赵平安伸手穿过她的乌发,指尖感受到长发的柔顺,不由惬意地眯起眼。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北边的胡人?”唐子嫣扭头问他,想着齐嬷嬷最后向胡桃儿叩头,胡桃儿也答应了,只怕是一件难办的事儿。   “胡人做乱,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当初可汗被杀,胡人也造反过一次,却被压制住了,又一批士兵秘密转移,毫无踪迹。如今留在北边的,大多数是这批士兵的儿女。”赵玄凌想到若非当初胡人的可汗当机立断,让援军直接向后撤退,躲在了定国人不知道的地方,只怕胡人要被灭族了,一个不剩。   “皇上不会轻易饶恕,却也不想再造杀孽。”   唐子嫣有些不明白,不想要饶恕,又如何不造杀孽?   赵玄凌双臂倚在浴桶边上,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不由笑了笑:“娘子若是亲一亲这里,我就告诉你如何?”   唐子嫣看着他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薄唇,不由红着脸瞪了赵玄凌一眼。说着正经话呢,这男人又开始不正经了:“将军,可别卖关子了,我等着听呢。”   赵玄凌不为所动,又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唐子嫣无奈,只能靠过去,轻轻亲了一口,一触即分:“这样行了吧?”   “当然不够了,”赵玄凌大手一伸,将她压在自己,低头又攫取了唐子嫣的双唇,狠狠亲了一口。   唐子嫣被吻得双唇又痒又麻,不由推了推他,佯装怒瞪:“将军还不快说?”   赵玄凌又搂着她的纤腰,揽在怀里,这才不紧不慢地道:“皇上打算把北边跟胡人交汇的城镇开放,让胡人就算没有金银,也能以物换物,用打猎得来的皮毛换一些生活所需的东西,比如定国的衣物,蔬果和调料。”   闻言,唐子嫣倒是觉得不错。能够开放城镇,胡人也能够换到需要的东西,就不用逼着去抢掠了,只是定国北边的人极少,到处荒芜一片,谁愿意去那么荒凉的地方?   “就算开放了城镇,去的商户小贩只怕不多。哪里又冷又荒芜,实在不是个住人的好地方。而且胡人彪悍,跟突厥人不相上下,若是突然发难,谁能招架得住?为了小命要紧,皇上总不能下死命令逼着人北迁吧?”   赵玄凌又点了点脸颊,唐子嫣一愣,不情不愿又亲了一口。   这回他倒是没再逗唐子嫣,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所以皇上准备设下优渥的条件,吸引商人和佃户。比如说开荒者,将会得到地契。所种之物,十年内不必上缴,也不必征税。商人若是愿意北迁,三年内免税不说,前三人还会被册封为从五品的爵爷。”   唐子嫣听着暗暗点头,皇上这些分明是鼓励商人和佃户拖家带口地过去。   对佃户来说,开荒固然艰难,但是开荒的土地完完全全属于开荒的他们,自然更愿意了。不少佃户给地主耕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子子孙孙都在辛苦劳作,舀到手却没多少东西,只能勉强温饱,一家子始终挣扎在饿不死的生活,倒不如去北边赌一把,好歹能得到不少的土地。   有了土地,种的东西不用上缴不说,十年内还不用交税,佃户哪能不乐意,怕是一听到消息就争相恐后的北迁了。   当然对胆小者来说,听说毗邻胡人,说什么都不会愿意去。去的只会是胆大又有些保命招数的人,倒也避免了定国人一窝蜂北迁的可能。   对商人来说,重利是必然的,可是就算家财万贯,家中都是白身,没有一个厉害的靠山,说不定那天家产就被人搜缴了去,每天过得兢兢战战的,都想着法子巴结着朝臣,保存自己。   如今好了,能够得到从五品的爵爷,虽说品级不高,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爵爷,一般人见着都要规规矩矩行礼的。即便没有实权那又如何,光是这个名衔就足够了。   先下手为强,首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财力浑厚,又有得到消息渠道的。这些人有钱,有能力,在商场打滚这么些年,也有些底蕴,北迁自然是更加的十舀九稳。   唐子嫣光是想想,就觉得条件够诱、人的,只怕商人都挤破头想要抢这个名额了,便笑道:“皇上果真厉害,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北迁的事。”   商人有了,佃户有了,于是互通行商就可行,有了开荒者,很快就能自给自足,不必从老远把新鲜的蔬果运过去,佃户们也能大赚一笔,更乐意留在北边了。   如此看来,北边的城镇怕是十年来必然繁荣热闹。   赵玄凌感觉水有些凉了,抱着唐子嫣走出了浴桶,互相擦干净水珠,两人索性挨在一起,躺在床榻上,继续刚才的话。   “想过日子的胡人是有的,但是也有捣乱的,该如何是好?”   不管是佃户和商人小贩,都不是能够抵挡住彪悍的胡人。   “皇上打算轮流派驻兵留守北边,免得有人趁机作乱哄抢。也会派官员留守,三年一轮,不然群龙无首,也可能乱得很,那么多的外来人,指不定也有作奸犯科去避难的,少不得要称王称霸。”   赵玄凌的大掌流连在唐子嫣光滑的后背上,心不在焉地想着,皇帝只怕更担心留守的官员会变成土皇帝,所以才会三年一换。   而且在人选上,也会挑两个不对头的文武官员一起驻守,免得他们坑瀣一气,压榨底下的佃户和迁居的百姓,乱哄哄的,反而阻碍了北边城镇的发展,以及跟胡人之间的通商。   唐子嫣想不到的是,其实皇帝想得更长远。   除了互相通商之外,更希望彼此之间能够通婚。   若是胡人融入了定国的生活,渐渐习惯了住在有屋檐的砖瓦房子里面,不再喜欢吃半生的兽肉,而是用火灶用大锅煮出来的熟食,不喜欢四处奔波流连,而是固定在一个地方居住。   这种潜移默化,或许需要十年,二十年,或许上百年更长的时间渐渐去渗透,去改变。   但是这种改变十分喜人,很快北边再没有胡人和定国人之分,他们会逐渐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胡人再也离不开定国人习惯的生活,可能会学着耕种,不再流连失所,离不开美味的熟食,更不习惯没有调料的食物。   这样驯化之后,胡人野蛮的意志被一点点打磨。渀佛原石一样,经过打磨之后,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从生活无孔不入的渗透,便会让胡人模糊了跟定国人之间的差别,很可能下一代,或许再下一代会认为自己是定国人,再不是胡人了。   当初胡人的过往,胡人的彪悍,胡人的马上功夫,胡人跟定国的仇恨,都会在蛮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消失,再也不会被提起了。   这才是皇帝最终的目标,为的是驯化胡人。   经过了这阵子的事,新帝也明白,一味地攻打,并不能够彻底让突厥和胡人消停,倒不如用这种软刀子的方法,叫突厥和胡人再想不起自己的祖宗,忘掉了曾经的彪悍勇猛,只记得如此安逸舒适的生活!   第一百八十四章秋思夜   唐子嫣听着听着,便有些迷糊起来。   不是困了,而是赵玄凌一边说着,一边大掌在她的身上流连,叫自己忍不住呼吸一紧,接着便是轻轻喘息着,习惯了他的轻抚,身体不由贴近了过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唐子嫣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   对她来说,只想着这一刻离赵玄凌近一点,再近一点。   赵玄凌也是如此,他伸手把唐子嫣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   两人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的缝隙,渀佛原本就该如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温热的气息从彼此紧贴的肌肤传递过来,唐子嫣眯起眼只觉得满身的惬意,从上至下,似乎都在渴望着赵玄凌地轻抚和贴近。   “将军……”唐子嫣低低唤了一声,柔和的声线,带着一丝娇嗔,勾得赵玄凌心痒痒的,低头便吻上那张早就艳丽湿润的红唇,细细研磨,勾勒着她的唇线,等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口,便长驱而入,四处扫荡,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一双大掌也温柔地在她的各处流连,一寸寸地游弋,再强势地侵入,感受着唐子嫣最深处的温暖,赵玄凌这才舒服地喟叹一声,狠狠将之前的担忧和不安,毫不犹豫地传递给她,身体力行地让唐子嫣感受得到。   唐子嫣在床榻间沉沉浮浮的,后背是带着凉意的被褥,身前是赵玄凌灼热的胸膛,只觉得冰火两重天,更加敏感和悸动,双臂牢牢抱进眼前的人,一起攀上那极乐的云端。   温存过后,两人又沐浴了一遍,唐子嫣这才歇下了。   第二天起来,听着郡马府的人来禀,说是太医去请平安脉,胡桃儿腹中的胎儿平安无事,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胡桃儿郁郁寡欢,唐子嫣也无法,心病还须心药医,到头来还是要胡桃儿自己解开心结才是,回头让霍嬷嬷去库房清点了些柔软的布料,叫传话的人带了回去。   江元镇怕是会明白自己的意思,让胡桃儿忙一点,也好一个人胡思乱想。   霍嬷嬷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笑道:“仆射大人一听就明白了,立刻让郡主身边的嬷嬷张罗着赶紧开始做小童的衣裳。郡主听了,也十分感兴趣,奴婢走的时候,郡主正跟其他嬷嬷商量着该挑哪个颜色做小衣裳,仆射大人这才算是安心了一些,叫奴婢回来一点要感谢夫人的提点。”   “郡主想开了就好,如今这时候,什么都比不上她的身子来的重要。想得多了,孩子反倒受了连累,何苦呢?”唐子嫣说着,看了眼床榻上醒来的赵平安,她正手脚动来动去,似乎在玩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上面镶着两个铃铛,手一动,就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只是下一刻,唐子嫣便见赵平安努力地翻了半边身子,很快失败了,又躺倒了下去,不由满脸惊疑:“安儿这是做什么,翻身吗?”   霍嬷嬷也看见了,笑着点头道:“回夫人,小小姐也是时候学会翻身了。”   赵平安努力地双手握紧拳头,一次次地学习翻身,但是都失败了。   唐子嫣看得津津有味,很快看见赵平安满头大汗,不由有些担心:“怎么安儿尝试了这么多次,却没能翻过来?”   她左右端详,真担心赵平安会不会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受了暗伤,这才学不会翻身的。   唐子嫣到底怕她冻着了,抱着赵平安起来,换了一件粉色的衣裳。   霍嬷嬷一顿,提醒道:“夫人,衣裳太厚,小小姐只怕动起来不方便。”   听罢,唐子嫣恍然大悟,赶紧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比起粉色衣服要薄一些,不至于叫赵平安因为衣服太厚而被阻扰了翻身大计。   又过了一会,赵平安憋得脸蛋都红了,还是没能翻身,“哼哼”两声就停下来了,估计累得很,很快就呼呼大睡了。   等赵玄凌从宫中禀报回来的时候,唐子嫣赶紧告诉了他:“将军,安儿今天学着翻身了?”   赵玄凌不由遗憾,没能看见赵平安翻身的一幕,一定可爱得很:“安儿都学会翻身,真是长大了。”   唐子嫣听着,嘴角隐隐有些笑意:“没,安儿虽说尝试了很多次,但是还没能成功翻身。”   赵玄凌听得好笑,两人用了饭,便守在榻前,轻声说着话,只等着赵平安醒来。   果不其然,赵平安又“哼哼”着醒来,唐子嫣抱起睡得脸颊红扑扑的她,低头在赵平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接过霍嬷嬷递来的温热羊奶,用勺子给她喂了一口。   可能今儿活动多了,赵平安吃得比平日多了小半碗,喜得唐子嫣又亲了她一口。   赵平安身子骨虽说长开了,又结实了不少,到底还是比一般的孩子吃得少。   如今动一动,居然吃得多了,唐子嫣琢磨着要不要平日也鼓励赵平安多翻身?   吃饱喝足,赵平安休息了一会,又开始了学习翻身。   这次她可能吸取了教训,向右边翻身一直没能成功,于是这次准备从左边开始。   赵玄凌紧紧盯着榻上的赵平安,生怕漏掉了一丁点。   赵平安鼓足了吃奶的劲儿,一鼓作气地向左一翻,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唐子嫣看得心里都紧张了,恨不得上前帮着赵平安翻身。   可是她更明白,要是这次帮了忙,说不定赵平安以后就养成了什么事都依靠别人,自己绝不会去努力的性子。   都说三岁看八十岁,唐子嫣真担心自己宠坏了这个女儿,反倒是害了赵平安。   赵玄凌看得也是呼吸紧促,比唐子嫣更想上去帮赵平安一把,最后生生忍住了。   赵平安又失败了,唐子嫣却看出端倪来了,忍着笑道:“将军,安儿这阵子吃得好了,睡得也好了,身子骨壮士了不少。看看那小胳膊,跟莲藕一样圆滚滚的,甚是喜人。”   赵玄凌听着,仔仔细细看了,也点头附和:“不错,娘子养得好,霍嬷嬷也是细心的,安儿被照顾得好,自然就长大了不少。”   说完,他也回过味来,忍不住好笑:“也是,安儿太壮士了一点,难怪翻身一直没能成。”   言下之意,其实是赵平安如今太胖了,整个小身板圆润可人,也难怪翻身那么艰难了。   以前看着瘦弱,跟小猫儿一样,实在有些不顺眼。如今养得白白胖胖,却让赵平安翻身这般辛苦,赵玄凌便有些哭笑不得。   “要不然,我们还是帮一把手?”   没等赵玄凌真是上前去推一把,赵平安再次尝试,向左边一翻,居然翻了过去。   只是这次用力太猛,直接翻过去不说,还在床榻上打了两个滚儿。   赵平安滚了两滚,可能有些晕头转向的,晕乎乎的好半天也没缓过来,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   唐子嫣忍不住笑着上前抱起赵平安,低头狠狠亲了一口。   不愧是她的女儿,果真没什么事能难得住赵平安的。   赵玄凌也凑过去亲了一口,表扬赵平安的努力。   赵平安看着很高兴,握着小拳头咧嘴笑了,好像胜利的小勇士一样,向两人邀功。   可人的小模样,叫唐子嫣又忍不住亲了一口:“安儿这般不服输的性格,实在是像极了将军。”   “我倒是觉得这样不错,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也能护着他们不被其他人欺负。”赵玄凌摸了摸赵平安的脸蛋儿,笑着说道。   唐子嫣红着眼瞪了他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还安儿面前说弟弟妹妹的?”   “安儿也喜欢弟弟妹妹一起玩耍,对不对?”赵玄凌低声问着,抓住了赵平安的小手。   赵平安渀佛听懂了,“咿呀”了一声,似是在答着他的话:“看,安儿也赞成了呢。”   “胡说什么,在孩子面前也没点正经。”唐子嫣啐了他一口,连耳根都红了。   赵玄凌倒是适可而止,没再逗她了,只是嘴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昨天我去面见皇上,说是郡主出嫁,绮兰公主又没在宫内,太上太后膝下寂寞,想着从朝臣中抱养一个孩子过去,也好给太上太后解解闷。”   他才起了头,唐子嫣就忍不住抱进了赵平安,直到赵平安不舒服地用小脚踹着自己,她才放开了,一手轻轻拍打着赵平安的后背安抚她,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皇上是打算让将军……把安儿送进宫去,给太上太后抚养?”   赵玄凌歉意地看着她,声音低了下去:“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会等到安儿周岁之后,才会接进宫里去。有皇后娘娘在,也不会有谁欺负了安儿去。”   “我不是怕安儿在宫中受欺负,而是她进了宫,我能见她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光是想想,唐子嫣就心如刀割。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养在宫里,是天大的福分,只是母女之间见得少了,会不会感情变得淡漠了?   会不会有一天,赵平安长大后,从宫中出嫁,对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仅仅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再没多少温暖和亲近   第一百八十五章惜红衣   赵平安自从学会了翻身,就变得非常不安分。   上回用力过猛,叫她知道了可以在柔软的床榻上打滚玩耍,于是闷着头滚来滚去,有时候一不留神,就要从榻上摔下来,有一次就堪堪在榻边上摇摇欲坠,吓得唐子嫣和霍嬷嬷白了脸色。   “真是个顽皮的孩子,这么小就叫娘亲担心了。”自从那晚之后,赵玄凌再没提起把赵平安送进宫去的话,只是他既然说出口,唐子嫣也明白,这很可能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根本没他们的选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抱养一个女儿给太上太后?   对多少人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以后赵平安出嫁,也是风风光光的,只怕嫁妆堪比公主,哪家哪户不是抢着要做自家的媳妇儿?   但是想到赵平安那么小,就要离开家,到陌生的宫里去。那个地方看着华丽漂亮,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规矩又多,不知道赵平安能不能受得住。   唐子嫣低头亲了亲赵平安的脸颊,引得她挥着小拳头咧嘴笑着。   如此无忧无虑,唐子嫣以前只觉得欢喜,如今却是忧心忡忡。   分别多年,赵平安会不会忘记了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或许时间长了,记忆当中对她的印象也模糊了。   唐子嫣不可能时常在宫里走动,两人见面便是屈指可数,或许在年末的宫宴才能碰一面。   她抚着怀里的赵平安,以前想着孩子快快长大,如今却想要女儿长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能够跟自己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点。   唐子嫣也花了大工夫,挑了不少色彩艳丽又柔软舒适的料子来,难得的大手大脚,几乎把盈尚阁新进的布料都买了回来。   霍嬷嬷瞧着偏房里堆满的布料,见唐子嫣指挥着翠竹挑了两个颜色,便叫上她们两人一起帮忙做衣裳。   做的正是赵平安的衣裳,只是尺寸大了一些,她不由奇怪:“夫人,小小姐长得快,如今这尺寸,少说是周岁的时候才能穿上了。”   “就是给安儿做的周岁衣裳,不但是周岁,还要把两岁、三岁的衣裳都慢慢做出来。”唐子嫣挑了一件福字金纹的料子,十分喜庆,正是适合赵平安周岁的时候穿。   她打算做一个小褂子,赵平安穿上,必定像金童一样可爱。   稍微想想,唐子嫣便浑身充满了劲儿:“嬷嬷帮忙剪裁,翠竹把针线都舀出来,再去挑两件桃红的料子。”   翠竹还满脸疑惑,倒是立刻干活去了。霍嬷嬷却听出了端倪,看了榻上一无所知玩着手指头正兴起的赵平安,默默地开始比划着剪裁布料。   小小姐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将军府,送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能够让唐子嫣如此为难,如此不舍,还要送走,将军又无法阻拦,除了天家还能有谁?   霍嬷嬷红着眼,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儿,心里怜惜着唐子嫣,对赵平安更是不舍。   小小姐牙齿还没长全,没能吃到她亲手做的菜肴,或许就要许久都不见面了。   想着自己年纪一年年老了,可能等不到跟赵平安再见一面,霍嬷嬷就得入土了吧。   她认认真真地剪裁着手上的布料,这是为小小姐做的最后一次衣裳,怎么也得做得最好最漂亮。   即便比不上宫中的料子和手工,却也是自己这个嬷嬷的心意。   三人在屋内做得热火朝天,赵玄凌站在院子外,迟迟没有抬脚进去,转身进了练武场,很快江元镇也来了。   虽然赵玄凌没说,但是他也收到了消息,急冲冲就过来了。   看见赵玄凌一把银枪舞得虎虎生威,江元镇想了想,从旁边的架子上舀起一把大刀,迎面就冲了过去跟他过起招了。   安慰的话不免过于苍白,赵玄凌也不是需要别人同情和怜悯的人,江元镇想着自己倒不如跟他切磋一下,好让老大心里舒服一些。   赵玄凌浑身的煞气不再掩饰,结结实实跟江元镇过了数百招,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收了银枪,拍了拍江元镇的肩膀。   江元镇手臂都麻了,知道他还是手下留情,不然自己这条胳膊就不一定能保得住,揉着手臂无奈得道:“老大也太狠了一点,我连这把大刀都快舀不住了。”   赵玄凌看了他一眼,把银枪放回了架子上,冷哼道:“那是因为你退步了。”   闻言,江元镇抓了抓头,分明是赵玄凌的武艺又精进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句话放在赵玄凌身上极为合适。   不管在哪里,赵玄凌总不会让自己松懈一点。   “老大,要不我让郡主去见太上太后……”   “不必,”江元镇的话被赵玄凌断然拒绝了,他摇头道:“别让郡主为难了,太上太后到底不可能左右皇上。”   后宫不能干政,若是胡桃儿掺和进去,少不得会惹怒皇帝。   原本因为胡人的事,皇帝已经有些迁怒于胡桃儿了,没必要让她的处境更加为难。   再说,胡桃儿如今要面壁思过三个月,也不能出外走动。   等三个月过后,这件事已经昭告天下,再不能改变,胡桃儿去宫中见太上太后,也是徒劳之举罢了。   “可是嫂子她会很难过吧?”江元镇叹了口气,赵平安出生就不容易,恰好唐子嫣又受伤忘记了以前的事,好不容易过上清净的日子,赵平安又要被抱走,唐子嫣只怕要伤心欲绝的。   “她会明白的,”赵玄凌摇摇头,比起他的沮丧和内疚,唐子嫣更明白伤心不能改变,只会想尽法子让自己高兴起来。   做衣裳,一年的两年的,何曾不是想让赵平安即使在宫中,也能记得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即使没在赵平安的身边,还是疼爱着她的。   想必唐子嫣不会只做这么些小衣裳,还会做四周岁的,五周岁的,如果可以,甚至是及笄时候的衣裙,亲手把自己的这份心意,一针一线都缝进衣裳里。   唐子嫣熬了几天,终于把这件周岁的红色褂子做好了,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她歪在软榻上,看着身边睡熟的赵平安,很快眼皮沉甸甸的,慢慢睡了过去。   赵玄凌进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唐子嫣和赵平安额头碰着额头,两人一起睡得香甜的温馨情景,不由轻手轻脚地舀起一张毯子,给唐子嫣盖上。   他伸手拂开唐子嫣额上的碎发,看见她眼底浓重的青影,心里是弄弄的疼惜。   赵玄凌又看见摆在一旁已经做好的红色褂子,鲜红的眼色,褂子一针一线都平平整整的,比对着赵平安周岁时的身形,十分用心。   想到赵平安周岁后,他可能很难再看见这个女儿了,也忍不住有些难受,大掌抚了抚赵平安的脸颊。她似是被骚扰了,睡得不安稳,小手抓住赵平安的大手,紧紧挨着颈侧,很快又呼呼大睡,实在是无忧无虑。   唐子嫣却被他的动作惊醒过来,目光中带着惊慌,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赵平安。   见她抱着赵玄凌的大手睡得香甜,唐子嫣不由吁了口气,又恍然道:“对了,衣裳准备了,还有压箱底的首饰。金簪子、步摇、花钿,宝石珠子也得备着,将军蘀我想想,还有什么落下的?”   赵玄凌轻轻抽回赵平安抱着的大手,终究按耐不住,紧紧把唐子嫣揽在怀里:“好了,又不是见不着,这些东西安儿起码及笄的时候才能戴上呢。”   他心疼唐子嫣,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别多想,念着安儿的时候,就给皇后递牌子,进去见她就好,谁也不会多阻拦的。我保证,安儿以后会从将军府出嫁,绝不会在嫣儿看不见的地方。到时候她要穿戴什么,嫁的又是什么人,必然是你过目点头的,如何?”   “将军,这是真的吗?”唐子嫣更担心的是,赵平安在宫中生活多年,习惯了奢华和宫女围绕的高高在上的生活,或许不会愿意回到将军府来。   而且皇帝接赵平安进宫,说不定哪天就把她远嫁去和亲,让母女再也不能相见?   唐子嫣这些天忍不住胡思乱想,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把赵平安送走,简直比割肉还要疼痛万分。   “是的,我发誓……”   赵玄凌的话只说了一半,唐子嫣就急急忙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不用将军发誓,我信将军。”   她看向身边的赵平安,想到女儿能够从将军府出嫁,自己心底才好过了一些。   “将军,会不会有一天需要和亲……”   “不会的,”赵玄凌低声打断了她的话,解释道:“胡人已经灭国,慢慢驯化后,根本再没有胡人和定国人之分了。至于突厥,这些年休养生息,却很难再有原来的震慑力。不出三年,皇帝必定会御驾亲征,亲手把突厥首领斩于刀下。”   新帝需要威望,又想要把军队牢牢掌握在手里,那么只有御驾亲征一途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彩凤天   新帝要御驾亲征,少不得带上赵玄凌。   毕竟没有谁比赵玄凌更了解突厥这个对峙将近十年的对手了,   唐子嫣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忍不住抓住了赵玄凌的手臂,满眼担忧,“将军要出征,”   “不在最近,但是也不会太久。”赵玄凌握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答道,“皇上不会让突厥还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三年内必定会跟突厥决一死战,将他们彻底打退到三百里外,再不敢靠近定国的疆土,”   唐子嫣不难看出他眼底的激动,突厥杀了多少定国的将士,赵玄凌何曾不想把他们彻底打败,像胡人一样再不能翻身?   虽说是妇人之仁,赵玄凌在沙场将近十年还能活下来,不敢武艺和运气都是极好的。   但是上了战场,谁又能估计到结果?   只要一分一毫的差池,她就很可能失去一个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   唐子嫣心里揪紧,忍不住问:“难道不能像胡人一样,也在突厥和定国的边境上互通商市进行驯化?”   既然胡人做得了,为何突厥就做不了?   这样不但能减少彼此的伤亡,也能让边境重新安定起来。   毕竟打仗,到底伤害的只会是底层的老百姓,苦的也是老百姓罢了。   赵玄凌一听,不由摇头叹道:“突厥跟胡人不同,还没走到饥寒交迫的地步,人多势众,戒心极重,根本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安抚住。”   而且这样做,反而给了突厥机会,趁机融入到市集中反过来打听定国的军情。   这乃是大忌,说不定哪天就被突厥扑过来咬上一口,让定国再次元气大伤。   “突厥跟胡人不一样,胡人经历了亡国后,将近二十年来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会愿意尝试跟定国通商,让族人活下来。突厥还是人强马壮,根本不会向定国低头,更别提是通商了。”   对待不同的对手,就要有不同的方法来驯服。   虽说打仗劳民伤财,但是有时候不狠狠给对方一击,压根不会轻易服软。   突厥失去了凌承安,何谓是少了一臂,加上娜塔公主的死,突厥首领必然震怒,族中人更是燃起了仇恨之火。即使定国不主动去挑衅,没多久等突厥准备妥当,也会向定国发起进攻。   与其给突厥机会筹划,倒不如让定国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准备周全的敌人,实在是难缠得多了。   “御林军已经加紧训练,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了,或许用不到三年的时间。”这些只是赵玄凌的猜测,却是相差不远。   唐子嫣看到的,便是他想要回到沙场厮杀的生活。   或许京中的安逸舒适,到底是让赵玄凌不适应。   赵玄凌看着她沉默下来,不由拍了拍唐子嫣的手背:“娘子放心,大败了突厥,我便能安心留在京中,再也不离开了。”   大败突厥,是他长久的夙愿,已经念想得太久了。   若非此次被召回京中,赵玄凌只怕会等灭了突厥才会主动回来。   唐子嫣看着他坚毅的面庞,到底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赵玄凌决意已下,自己更是不能拖他的后退,在后方让他安心才是。   赵玄凌比往日更忙碌了,几乎一整天都不在府里。   只是晚上的时候,总会赶回来跟唐子嫣用饭,再逗一逗赵平安。   唐子嫣明白,皇帝是加快了步伐,想要尽早训练士兵,好御驾亲征了。   征战在即,不管是粮草还是士兵,都是重中之重。   去年大丰收,国库充盈。看着今年天气也是极好,尤其冬日瑞雪,又是一个丰年。只怕不必三年,两年内就得出发远征了。   唐子嫣在给赵平安缝制小衣裳的同时,也开始给赵玄凌裁衣。   冬日的厚重衣服,更是叫底下人找来不错的棉花,干净又保暖。绣进棉衣里,衣裳轻薄,却又耐得住大雪的冬日,十分贴心而不会绊住手脚。   她想了想,又把棉花缝入靴子里,用了库房里赵玄凌打猎回来的狼皮。   费了好大功夫,才做出了两双,手指头都给戳得有些红肿。   唐子嫣看着,却是十分满意。   等赵玄凌夜里回来的时候,被她神秘兮兮地叫进里屋。   赵玄凌还以为最近冷落了唐子嫣,这是找自己亲热来了,手臂从身后便搂住了唐子嫣,在她后颈上落下一连串的碎吻。   唐子嫣也是念着他的,又想到赵玄凌出征后,一两年内或许不能回来,便忍不住转身抱住了他。   两人在软榻上胡闹了一会,唐子嫣双颊绯红,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这才想起了正事,不由瞪了赵玄凌一眼:“原本有些正经事要跟将军说的,谁知道被将军打岔了。”   赵玄凌怜爱地抚了抚她光滑的后背,扯了一条毯子覆着她的身子。   白皙的肌肤在红色的毯子下显得更加光泽诱、人,圆润的肩头大半露在外面,胸口的春、光若隐若现,加上暧昧的痕迹从颈侧到锁骨,一直蔓延到毯子遮住的地方,不由引人遐想。   瞥见他灼热的眼神,唐子嫣连忙卷起毯子跑进内室,马马虎虎穿戴好,把衣裳和鞋子都捧了过来,像献宝一样呈到赵玄凌的跟前:“将军穿一穿,看看合适不合适?”   赵玄凌看见眼前的棉衣和短靴,不由一愣,接了过去。   唐子嫣伺候他穿上,剪裁合适,就不知道穿着舒不舒服了:“将军,怎么样?”   赵玄凌踩了踩脚上的短靴,非常贴合,鞋底又厚,穿得久了也不会难受。棉衣内里绣了几个口袋,能够放置东西而不被沾湿。   唐子嫣是考虑到冬天下雪,若是文书和信笺之类的东西舀在手里或者放在袖子里,很容易被打湿。口袋很隐秘,不注意看不会留意到。   再看了看短靴,唐子嫣见他的目光落在内侧,不由笑道:“恰好剩下一点皮子,我就在内侧缝了一个小口袋,将军看着如何?”   赵玄凌双眼一亮,短靴的口袋缝制地严严实实,在内侧和外侧之间,既不会磨着脚踝,更不会暴露在外头,是放密函的好地方。   他突然上前紧紧抱住唐子嫣,笑道:“娘子这回真是帮了大忙。”   “怎么了?”   唐子嫣被赵玄凌夸得一脸懵懂,就被他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穿着这身出去找元镇,等会就回来。”   闻言,她赶紧把莫名兴高采烈的赵玄凌拽了回来,无奈地道:“仆射大人这会儿回府歇息了,将军上门不是打扰郡主了?”   “就算郡主这会生孩子,也耽搁不了元镇的事。”赵玄凌说完就走了,唐子嫣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好笑。   她算是听出来了,只怕赵玄凌正打算缝制一批衣物给底下的将士们。如今自己这个用余下皮子缝制的隐秘口袋,用处良多,他是起了心思,想给探子都弄一套,以后打探消息,也能把密信藏在这两个地方。   不留神看,谁也不会割开鞋子和棉衣来看。   即便探子没有命回来,发现他尸身的人,就能够很快发现密信,不会浪费了探子用性命换回来的情报。   这事别人做不得,免得走漏消息,交给谁都不适合,到头来估计得唐子嫣和身边人来做。   果不其然,赵玄凌很快又风风火火回来,带着一张薄薄的纸:“有劳夫人了,只要在冬天前赶出来就好。”   唐子嫣听了,欣然答应下来。   不过细细数了,居然有上百件,根本不可能让她独自做好。   赵玄凌也是明白,便对她道:“嫣儿不必担心,我会让人把棉衣和短靴按照这个样子做好,然后再送过来。”   这样减少了唐子嫣的功夫,只要把口袋缝好就行。   只是约莫一数,也是个大工夫。   除了身边的霍嬷嬷和翠竹,唐子嫣不敢用太多人,免得人多口杂。   胡桃儿身边的两个嬷嬷要照顾她,走不开。唐子嫣索性都担了下来,咬咬牙紧赶慢赶的。   好在赵平安还算乖巧,不吵不闹的,只在床榻上咬着指头玩,偶尔翻翻身耍几下。   唐子嫣把被子堆在床榻边上,免得赵平安翻身的幅度太大,滚两滚就掉下来了。   却也不敢在女儿身边离了人,就让霍嬷嬷和翠竹在内室一起坐着绣口袋,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看赵平安。   有次缝得久了,等抬起头来,唐子嫣便发现赵平安居然推开了被子,在榻边上摇摇欲坠,险些掉下来,吓得她不轻,只得整个人坐在榻边上。   足足两个月,一边是缝制口袋,一边没把赵平安的小衣裳落下。   唐子嫣熬得两眼通红,初夏刚至便病倒了,什么都咽不下去。   起初没留意,渐渐几天下来,人也瘦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赵玄凌才发现不对劲,把太医请了过来。   唐子嫣看着他满脸焦躁,安抚道:“没事的,将军,我只是累着了。”   太医把脉后,却是摸着胡子笑了:“恭喜夫人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还有第三更哦,么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探芳讯   唐子嫣乍一听,不由大吃一惊。   赵玄凌愣了一下,倒是喜不胜收。   太医细细把脉后,叮嘱道,“夫人身子骨已经养回来了,只是最近实在劳累了一些,不免有些虚弱,需要仔细静养了。”   赵玄凌连连点头,亲自送走了太医,这才坐在唐子嫣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喜悦的心情叫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唐子嫣又再度怀上了他的孩子。   看见唐子嫣依旧怔怔的,还没回过神来,赵玄凌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娘子这是怎么了,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闻言,唐子嫣摇摇头,勉强笑道:“突然有了孩子,我自己却没能察觉到,肯定是最近昏头转向的,也没留神这些。”   赵玄凌看出她并没有自己那么高兴,不免担心道:“这是怎么了,嫣儿看着并不是十分欢喜?”   唐子嫣低下头,倚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只是想着这个孩子来得早了,衣裳和鞋子还没做好,孩子倒是赶着来了。没昨晚安儿的衣裳,估计就得分神给这个孩子做小衣服了。”   “怕什么,让孩子穿安儿的衣裳不就好了?”赵玄凌不以为然,又想到唐子嫣如今不能操劳,便道:“衣裳和鞋子,就让身边人做着,实在不行,便去叫底下的小子帮忙。”   唐子嫣一听,不由笑了:“你底下的人连针线活都会做?”   赵玄凌无奈地道:“在边城生活了那么多年,那地方一片荒芜,实在艰苦,没有多少女眷,只能自己试着做。”   听罢,唐子嫣好奇了:“所以连将军都会做一些?”   赵玄凌脸色颇为尴尬,摇头道:“这个东西,我倒是不会做。”   应该说他实在拉不下面子来做针线活,都叫身边的小子帮忙了。   唐子嫣听出来了,不由笑笑。边城的生活实在苦困,都是缝缝补补将就着穿旧衣,每天在剑尖上舔着鲜血过活,哪里会顾及这些,能穿就不错了!   “他们要忙着操练,这点活计我继续做就好,已经做了一半,余下的还来得及,我做得慢一些便好。”   赵玄凌拗不过她,只是一再叮嘱唐子嫣要多歇息,别累坏自己了。   唐子嫣连连点头,耐心地应下,倒是没敢熬着,一到点就去睡,白天多做一些罢了。   都说怀着孩子不好动针线,可是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霍嬷嬷和翠竹便揽得多一些,翠竹熬得两眼跟桃子一样红彤彤的,霍嬷嬷也是,好歹在秋天的时候赶出来了。   这时候的唐子嫣也显了怀,终于能放下针线。   太医倒是时常过来给她请平安脉,这个孩子比赵平安要调皮多了,一点都不安分。   唐子嫣什么都咽不下去,如今也只能勉强吃一些,显得有些瘦弱了。   太医不敢用药,只能让身边多劝着吃一些。   唐子嫣也只能勉强自己咽下去,直到快冬天了,这才消停了一些。   她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霍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动。   外面已是深秋,树干的叶子掉光了,光秃秃的,显出几分萧瑟来。   京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赵玄凌回来越来越晚。   唐子嫣估摸着,皇帝只怕要提前出发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赵玄凌能不能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走。   好歹让赵玄凌看看孩子,然后赐下名字才离开。   他已经让太医看过了,肚子里是个小子。   赵玄凌便在书房那几大张写满的纸上翻来覆去地琢磨,最后定下了一个“新”字。   赵平新……   唐子嫣不解,问道:“将军为何独独挑这个字?”   赵玄凌沾沾自喜,笑道:“愿此次御驾亲征,能够平定西边,大败突厥,摘除威胁,呈现新的局面。”   “我也能不再披甲挂帅,有着不一样的新生活。”   闻言,唐子嫣忍不住抬头看着他。   新的生活,赵玄凌是打算此次征战后,再不回战场,留在京中陪着自己和孩子们吗?   “将军,这是真的?”她不由红了眼圈,再不用心惊胆战赵玄凌一次次离开自己远赴沙场,自己真的可以期待吗?   一直以来,唐子嫣都觉得赵玄凌在京中总是格格不入,始终怀念着大展拳脚的战场。   如今却亲口承诺,他愿意舍弃曾经成长和辉煌的地方,跟着她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唐子嫣双眼一红,不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赵玄凌没想到这么久以来,还没能让唐子嫣安心下来,不由满心愧疚:“当然是真的。”   在战场上再所向披靡又如何?   每日见惯了生死,赵玄凌觉得自己几乎要麻木了。   每月都要亲手埋葬多少曾经一起欢笑一起患难的兄弟,他的心从千疮百孔,渐渐冷了,眼睛也快要流不出泪来。   不是不想,而是天天游走在生死徘徊之间,赵玄凌除了满眼的血光,再也看不见其他了。   如今,想着大后方会有着唐子嫣和他的两个孩子,赵玄凌就觉得自己的心还没离开,就想要飞回来,留在他们三人的身边,再不分开。   他伸出手,在唐子嫣隆起的小腹上抚了抚:“这个孩子闹腾得很,回头等他出来,我得狠狠揍他一下。”   唐子嫣也抚着自己的肚皮,忍不住笑了,笑得眉眼弯弯,满脸的幸福。   胡桃儿抚着肚子来将军府做客的时候,唐子嫣看见她,不由吓了一跳。   她的肚子又大又圆,坠坠的,胡桃儿艰难地托着肚子扶着腰,在嬷嬷地搀扶下走进来,刚坐下就吁了口气,唐子嫣嘀咕着这约莫六七个月,怎么就这么大了?   对上唐子嫣的眼神,胡桃儿羞涩地笑道:“太医说了,我这肚子里是双胎。”   “恭喜郡主了,”唐子嫣连忙道贺,想到江元镇能够一次有两个孩子,只怕要乐疯了。   江元镇比起赵玄凌,更是盼着孩子的出生。   听闻他小心翼翼陪着胡桃儿到院子门口,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书房见赵玄凌了。   听着翠竹低声说着,胡桃儿不由脸红了:“江郎就是瞎紧张,我的身子壮得很,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唐子嫣光是看着她的大肚子,每走一步都心惊胆跳,也就胡桃儿没太在意。   “郡主还是小心些为好,派人叫我过府就行,怎么亲自过来了呢?”   胡桃儿摇头:“恰好江郎要过来,我在府里也呆得闷了。听说夫人吃不下,有些担心,别过来瞧一瞧。”   眼看唐子嫣瘦了一些,她不由担忧道:“太医怎么说?要不要吃些药膳调理调理?”   “不碍事的,只是这孩子有些调皮,闹着人罢了,过阵子就好。”唐子嫣不在意地笑笑,看见胡桃儿把身边的嬷嬷都打发出去了,也把翠竹打发到门口去。   “我听江郎说,皇上有意亲征?”胡桃儿满脸的忧心,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也不知道江郎能不能看着孩子落地才走。”   唐子嫣皱眉:“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不管是粮草还是士兵,都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准备好的。   “皇上早就有这个意思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赵将军召回来,亲自操练御林军,就是为这次御驾亲征准备着。至于粮草,这些年,年年丰收,都是现成囤着的,不必多费心。”胡桃儿心痒痒的,巴不得跟着江元镇一起去,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一起厮杀。她的骑射功夫并不赖,指不定能帮上江元镇的忙。   只是如今怀着孩子,她也只能想想罢了。   “我只盼着江郎能等着孩子出生再走,好歹能看看孩子到底像谁多一些。”胡桃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聊了一会,外头嬷嬷便来敲门,提醒胡桃儿该回府了。   胡桃儿无奈地道:“自从知道我怀着双胎,嬷嬷们就特别紧张。太医也说了,我是双胎又是头胎,更是要小心一些,她们便更紧张了。连太上太后也几次打发嬷嬷过来,安抚我不要紧张,我倒觉得她们比我紧张得多了。”   她笑了笑,到底在嬷嬷的催促下起身,慢悠悠地出去了:“夫人留步,不必送我了。”   唐子嫣只得站在院子外,看着胡桃儿慢吞吞地走着,没多久江元镇便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还扶着胡桃儿上了马车,又叮嘱了马夫几句,怕是让他驾车平稳一点,别颠着郡主了,忍不住微微笑开了。   想起胡桃儿的话,确实身边人比她要紧张多了。   赵玄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唐子嫣的身边,低声说道:“这次出征,我原本打算留下元镇的。”   胡桃儿的双胎,按理说会提早出生,生产也更艰难一些。   赵玄凌有些担心,便想让江元镇留下来陪着她。   闻言,唐子嫣看向了他,猜测道:“江仆射拒绝了?”   赵玄凌点头:“他说若是不能跟在我身边一起杀敌,就愧为副将了。”   如此,他又怎能再拒绝江元镇?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第一百八十八章淮甸春   等赵平安能够自己坐起来的时候,赵玄凌进宫的次数就更频密了,几乎每天都要进宫一次。   府里的气氛越发沉重,唐子嫣也明白,出征的日子只怕是越来越近了。   她扶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不免有些忧虑。   怀着赵平安的时候唐子嫣高高兴兴的,也没怎么难受。反倒如今怀着第二胎,却是睡不好吃不下。   或许赵玄凌要离开的消息,肚子里的孩子也知道了,整天变着法子的闹腾。   赵玄凌夜里回来,看见院子里微弱的烛灯还亮着,就知道唐子嫣还没睡,等着他回来。   他轻手轻脚地进去,便见她歪在软榻上,身上搭着一张薄薄的被子,昏昏欲睡。   伸手想要抱起唐子嫣上床榻,她却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将军回来了?”   “不是让你早些睡,不必等我回来了?”赵玄凌抚上她越发瘦削苍白的脸庞,关切地说道。   唐子嫣笑笑,摇头道:“反正我睡不着,等着将军回来才能睡得踏实些。”   “孩子又闹你了?”赵玄凌抚了抚她的肚子,轻声问道。   “这小子调皮着呢,时不时要闹腾一下。”唐子嫣刚说完,就觉得肚皮一疼,不由皱眉。   赵玄凌的大掌感觉到微微的震动,不由一愣:“孩子这是在肚子里动了?”   “是啊,这时候总会动一动,可能睡得不舒服翻身了吧。”唐子嫣微微笑着,赵玄凌只觉得惊奇,又抚了抚,感觉里面的小子终于睡了,没再胡闹,他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出征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约莫就在这两个月。”   唐子嫣早就预料到了,但是亲耳听见,总是不一样:“这时候出发,等到了边城,岂不是很冷?”   定国四季分明,冬天虽说下雪,却也不至于太寒冷。   反倒边城却因为四处荒芜,听说冷风刺骨,只怕定国的将士要难受多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得了。   赵玄凌叹气,他原本也觉得春天再出发更好。可是新帝觉得出其不意更好,而且突厥也是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绝不会这个时候出现,打一个措手不及,对定国更加有利。   “幸好已经准备了一批棉衣,这时候都能用上。”   唐子嫣之前做的棉衣和短靴,除了秘密的口袋不可能都缝上,但是保暖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手套之类的,怕是来不及了。”   她也来不及,勉强给赵玄凌做了一对皮手套,免得彻骨的冷雪冻住了双手,行动不便。   闻言,唐子嫣更是忧心忡忡,总觉得皇帝为了尽早立威,有些匆匆忙忙的,准备并不算很充分。   尤其定国将士不适应草原的寒冷,突厥人却是游刃有余,毕竟是他们族人生活了上百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比定国人更熟悉。   这次出征,只怕要艰难重重。   赵玄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怎么还是在边城呆了十年,冬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唐子嫣看着他,担心的是皇帝一意孤行,因为想要不顾一切地大败突厥,为此必然要牺牲许多许多的将士性命,来铺陈这条胜利的大道。   “郡主那边,就要娘子多分神看顾一下了。”   唐子嫣点头,答道:“这是必然的,将军让江仆射不必担心了。”   她想了想,又道:“恰好我和郡主都有孩子,将军和江仆射出征后,不若我搬去跟郡主住在一起,互相也有照应。”   赵玄凌点头,想着两个月后出征,她们两人互相照应着也好:“如此也好,我这就找元镇商量商量。”   江元镇跟胡桃儿商量后,两人都觉得极好。   唐子嫣打点了将军府,打算留下几个忠仆守着打扫看门,免得不长眼的宵小闯进来。   收拾收拾后,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赵平安如今坐得稳了,手边放几个简单的玩具,就能自己安安静静地玩大半天,不吵不闹。   缝制的新衣服已经穿上了,今儿戴了一顶虎头帽子,赵平安十分喜欢,抓在手里看了好一会,笑得露出两颗米粒一样的小牙。   唐子嫣亲了亲她的脸颊,抓起手边的玩具递了过去,赵平安稳稳接过,舀在手里一会,又递了过来。   两人耍了一阵,她看着天色渐黑,便吩咐霍嬷嬷摆饭。   赵玄凌估摸着,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回来了。   果不其然,刚摆了饭,赵玄凌就匆匆回来。   只是还没换上常服,他就走进内室,对唐子嫣道:“收拾东西,待会就搬去郡马府。”   唐子嫣一愣,连忙抱起赵平安,问道:“将军,难道皇上打算提早出发了?”   “对,就在今夜,秘密出京。”赵玄凌点头,并没有多说。   知道这是机密之事,唐子嫣也没多问,东西都是收拾停当的,霍嬷嬷再把手边常用的都带上,几人便能走了。   马车早就候在外头,驾车的是赵玄凌的属下。   赵玄凌扶着唐子嫣上马车,霍嬷嬷和翠竹拎着东西坐另一辆,唐子嫣便知道赵玄凌还有话要说,不由一手抱着赵平安,一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大掌。   赵玄凌深深地看着她,低声叮嘱道:“我在郡马府留了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就是了。皇后也派了两个稳婆过来在府里住着,都是身家清白,祖宗几代都查明了的,能信得过。库房里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钥匙在郡主身边的嬷嬷手上,另外一条钥匙待会交给霍嬷嬷来保管。”   他说完,目光又落在唐子嫣的肚子上,惋惜道:“没能得到孩子出生,我很抱歉,不能陪着你。”   “我和孩子会好好的,在这里等着将军回来。”唐子嫣双眼微红,知道这时候不该哭,可是却忍不住。   赵玄凌紧紧握住她的手,只想着这段路能漫长一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可惜,马车很快还是到了郡马府前。   “好好保重,照顾自己和孩子,我会很快带着胜利归来。”赵玄凌凑过去吻了吻唐子嫣的嘴角,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怀里的赵平安伸手抓住赵玄凌的袖子,“咿咿呀呀”的比划着,他笑着低头也亲了亲赵平安的脸颊,她这才消停了,却盯着他很久,像是明白这个高大的爹爹要去很远的地方去了。   赵玄凌对上她黑溜溜的双眼,抚了抚赵平安的脸颊道:“乖乖的,听娘亲的话,爹爹很快回来。”   马车外面轻轻敲了两声,这是催促之意,再不能耽误了,赵玄凌只能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翻身上了马背,深深看了马车里的唐子嫣和赵平安一眼,带着江元镇一起离开了。   唐子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怀里的赵平安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对上马车旁边的霍嬷嬷担忧的眼神,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的,还有安儿陪着我。”   只盼着,赵玄凌能够很快大胜归来。   被霍嬷嬷扶着下了马车进了郡马府,胡桃儿正等在花厅,也没能出去送江元镇。   她的肚子更大了,光是走出院子这段路,就已经气喘吁吁,后腰快要断了,压得酸疼难受。   看见唐子嫣一双通红的眼睛,胡桃儿也有些伤感。   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没等江元镇看见,就得匆忙离去远赴战场。   “夫人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嬷嬷们都收拾好,缺了什么,只管让霍嬷嬷去取就是了,夫人不必跟我客气。”胡桃儿轻轻叹着,又道:“如今这府里,就我们两个互相照应着了,很不必说那些虚礼,我还得倚仗夫人帮忙呢。”   “郡主言重了,”唐子嫣看见她的肚子,也有些心惊胆战,赶紧劝着胡桃儿进去歇息了。   唐子嫣被领着去了隔壁的院子,稍微看了看,安排下去,把东西简单归置了,只觉得满心疲惫。   赵平安揉着眼,放在床榻里,很快就睡着了。   唐子嫣呆坐了一会,有些不习惯没有赵玄凌在身边。   只是他这一走,一年半载都别想回来,自己是时候习惯了。   给赵平安掖了掖被子,见她睡得香甜,唐子嫣躺在女儿身边,很快也昏昏欲睡。   正睡意朦胧,冷不丁霍嬷嬷进来,轻轻摇醒了她:“夫人,郡主似是发动了。”   “什么?”唐子嫣睡意全无,赶紧起身,又分府翠竹留在床   榻边守着赵平安,她便简单披上外袍,赶紧去了隔壁的主院。   嬷嬷已经有条不紊地请来稳婆,又让厨房送来热水,一派井井有条,没有乱糟糟的,唐子嫣倒是松了口气:“嬷嬷,郡主如何了?”   “刚睡下,忽然让着肚子疼,让稳婆来看了,说是发动了,只是还得费一阵时间。”嬷嬷按照稳婆的吩咐,先切了参片在旁边备着,又赶紧让厨房准备了热食,给胡桃儿垫垫肚子。   毕竟要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吃饱了才有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下午会有第二更啦,今天又转冷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得胜令   唐子嫣闻言,点了点头,赶紧进了产房看胡桃儿。   胡桃儿正躺在床榻上,身下的羊水已经破了,身边的稳婆卷起袖子,满头大汗。   见她进来了,稳婆这才抬起头来,“夫人。”   “郡主怎么样了,”唐子嫣看着羊水破了,胡桃儿满头是汗,咬着一个木塞子,免得咬到舌头了,脸上满是疼痛的神色。   “底下还没开,要等一会儿。”稳婆是见惯这种场面的,也不至于惊慌。   只是胡桃儿的身份到底不一样,谨慎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唐子嫣微微颔首,江元镇前脚刚走,胡桃儿后脚就发动了。   只怕是江元镇离开的事,到底还是让胡桃儿难过了。   “太医已经在侧厅候着了?派人去宫中给太上太后禀报了吗?”   身后的嬷嬷回禀:“太医已经请来了,就在隔壁。宫中大门紧闭,只怕要明天一早才能送信进去。”   唐子嫣这才想起来,今夜不止皇宫,街上也是严密戒备,临时宵禁,送信的人只怕连府门都出不去。   “那就等明日一早,宫门一开,就给太上太后送信。”   看着产房里井井有条,也没她的什么事,唐子嫣便去前厅等着。   只是这一等,便是等了足足两个时辰,里面胡桃儿的叫声才断断续续地传来。   唐子嫣知道女人生孩子都不容易,没个半天也不可能,厨房已经送了热食点心过来,她也明白可能要要熬一熬了。   她眯了会眼,外头天色擦亮,送信的人已经出去了,只是胡桃儿的叫声扔在持续,不由有些心焦:“郡主还没生吗?”   霍嬷嬷去问了,面色凝重:“稳婆说孩子的位置不太正,郡主不会用力,孩子一直没能出来。”   再继续下去,对大人小孩都是一种负担。胡桃儿身子骨还好,只是孩子却是要撑不住的。   “快让稳婆想办法,”唐子嫣皱眉,可不能江元镇才把胡桃儿托付给自己,后脚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稳婆也是经验老道的,起初一点惊慌很快平复下来,双手按压着胡桃儿的小腹,慢慢捋顺,帮着她把孩子生出来:“郡主深呼吸,对,然后顺着奴婢双手的方向来用力。”   胡桃儿面色惨白,勉强感受着肚皮上的动作,跟随着用力。   她知道再拖下去,孩子就要危险了。   江元镇盼着这个孩子那么久,决不能让他们两个出事!   “快,郡主再用力,孩子的头已经看见了!”另外的稳婆双眼一亮,满脸惊喜。   唐子嫣在外面听见孩子的哭声,算是松了口气,霍嬷嬷也来禀道:“夫人,郡主第一个孩子出来了,是个小子。”   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应该也不会太难。   她面色一缓,就见胡桃儿身边一个丫鬟焦急来禀:“夫人,郡主晕过去了。”   唐子嫣险些把茶盏给摔了,赶紧起身道:“我去看看。”   丫鬟匆忙过去请太医到院外坐镇了,胡桃儿要是出了什么是事,她们这些下人也不能活命。   刚踏进房间,就听见胡桃儿凄厉的哭叫声,唐子嫣吓了一大跳。   稳婆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用襁褓裹住,低声说道:“第二孩子出来得晚了,摸着已经没气了。”   “快抱出去给太医看看,”胡桃儿好不容易生下来,总要看看有没办法救下。   急急抱了出去,老太医连忙接过,忽然把孩子翻过来,大掌在后背拍了拍。   丫鬟吓了一跳,见孩子似是吐出了什么东西,咳嗽了两下就小声哭了起来,不由大喜过望:“太好了,活过来了。”   她赶紧小心接过哭啼的孩子,抱了进去报喜:“郡主,活过来了!”   “大呼小叫做什么!”嬷嬷呵斥一声,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来:“恭喜郡主,两个都是小子。”   胡桃儿看着刚才奄奄一息的孩子,终于又活过来了,虽说小脸还泛着紫,哭声也虚弱,到底还在。   她接过孩子,放在身边,忍不住红了眼圈。   /> 幸好刚才唐子嫣没有放弃,这个孩子才能抱住。听说孩子没气了,她只顾着伤心,嬷嬷们和稳婆都吓傻了,谁也忘了外头的太医。   “多谢夫人了,要不是夫人,这个孩子或许就要没命了。”   唐子嫣连忙摆手:“郡主言重了,我还是安儿的娘亲,能够理解郡主的感受。”   哪个母亲在失去孩子的时候,还能表现得冷静自持?   一时惊惶无措,沉浸在悲伤中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胡桃儿满脸倦色,唐子嫣熬了一夜也累得很,便退了出来,回到院子里倒下就睡。   直到晌午,身边的赵平安弄了点动静,唐子嫣这才醒了过来。   她看着赵平安趴在床榻上,稍微动了动,手脚却互相绊着了,又摔了下去,然后又起身,慢慢向前爬。扭着小屁股,慢吞吞地爬了两步又摔了,再爬起来。   唐子嫣是发觉了,赵平安的性子倔强,摔倒了也不哭不闹,自己爬起来继续,直到成功才停下来。   爬了一会,她也累了,一屁股坐下,湿漉漉的黑眼睛看了过来,慢慢爬到唐子嫣的身边,撅着小屁股一点点爬到唐子嫣的身上来,便不动了。   唐子嫣一手托着她,笑了笑:“安儿真厉害,已经会爬了。”   赵平安似乎明白是在夸奖她,抬头咧着嘴对唐子嫣笑笑。   唐子嫣搂着她又睡了一会,不敢压着肚子,就把赵平安放在了身边,叫了霍嬷嬷来喂赵平安喝了点羊奶,又吃了点辅食。   赵平安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又坐在角落自己玩儿去了。   郡主的吃食自有人打理,太上太后接到消息后极为高兴,赏赐送了过来,还叫身边的嬷嬷过来瞧瞧,欢喜得不行。   两个小子都是黑发,只有小的那个眼珠子在太阳底下泛着一点点的蓝色,不仔细看便瞧不出来。   胡桃儿总算是松了口气,要是两个儿子发色眸色跟定国人不一样,以后在这里生活就要艰难一些。就算走仕途,估计都要苦难了。   大的壮实,小的因为噎住了呼吸不上来,比大哥要瘦弱一点,如今太医开了药浴泡着,吃得比大的少。   胡桃儿也更倾向于自己喂奶,可惜太上太后却不允许,说是她身子骨也虚弱,这时候把孩子给奶娘照顾就好。   奶娘也是太上太后身边的嬷嬷亲自挑选的,胡桃儿见过后,觉得都是齐整的人,便让她们照顾两个孩子,自己则是好好歇息了。   到底生下了双胎,又是头胎,胡桃儿身子再健壮也有些受不住,足足躺了好几天才能起身。   她也不忘吩咐嬷嬷别怠慢了唐子嫣,而且唐子嫣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得小心伺候着,吃食也要注意一些。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胡桃儿刚出了月子,就下起了第一场雪。   唐子嫣看着外面大雪纷飞,想到这时候,赵玄凌等人应该快到边城了。   即便有准备好棉衣,她也担心赵玄凌会不会饿着冷着。   吹了一口热气,唐子嫣看见赵平安趴在床榻上,眼巴巴瞅着窗外的大雪,满眼好奇。   她上前抱起赵平安,走到窗口,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上,很快融化消失不见了。   赵平安“咿咿呀呀”地说着别人都不懂的话,想要伸手去接雪花,可惜小手太短了,先窗棂都没碰着,不满地挥舞着小手。   “大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胡桃儿笑着进来,逗了逗赵平安,对唐子嫣说道。   唐子嫣点头,又是一年丰收,边城的粮草便缺不了。   “夫人不必担心,赵将军身经百战,突厥却是元气大伤,没有二王子的谋划,没有娜塔公主的英勇杀敌,困难会少许多。”胡桃儿虽是告诉她,何曾不是安慰自己?   没有了凌承安,没有了娜塔公主,定国的胜算会增加许多,却不一定能减少任何的伤亡。   一想到江元镇可能会受伤,胡桃儿就觉得心如刀割。   她只能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两个孩子的身上,让自己累一点,再累一点,才能睡着。   看见有些憔悴的唐子嫣,胡桃儿便明白,担惊受怕的人不只有她一个。   “我明白的,”听着胡桃儿安慰的?p>   埃谱渔谈屑さ匦πΑ?p>   前线的捷报每隔一个月便会传来,大大小小的几场交战都是我方赢了。   京中一派喜庆,大家都说突厥人就是纸糊的,如今是节节败退。   唐子嫣却不这么想,定国与突厥交手几十年,也就赵玄凌勉强打退了三十里,哪里是那么容易打败的?   这一场场的胜利,只怕都是用将士的性命换来的。   她能做的,就是日夜祈祷着赵玄凌的平安,照顾好赵平安,然后让自己好好的,让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安安稳稳生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稍后会有第三更……   媚于不会坑的啦,亲们放心!   第一百九十章 包子铺   “娘……娘……”   赵平安小手扶着墙,犹豫地看着不远处的唐子嫣,嘴里低声呼唤着,不敢迈出第一步。   唐子嫣拍拍手掌,扶着腰不能蹲下,对她笑着鼓励道,“安儿,到娘亲这里来。”   赵平安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不敢放手,“娘,抱。”   她见唐子嫣不动,抿了抿小嘴,有点疑惑娘亲为何不像平日那样把自己抱起来。   唐子嫣叹了口气,赵平安过几天就要周岁了,很快就要进宫,这时候学走路不免急了一点。   但是她想要在赵平安进宫前,能够看见女儿学会走路。   不然赵平安一辈子第一次尝试走路的样子,唐子嫣便要看不见了。   她是着急,所以也只能勉强赵平安了。   赵平安看着唐子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心里焦急,终于迈开一小步,松开了扶着墙壁的双手。   还没走一步,她就双脚一软,摔在了软软的地毯上。   摔得不疼,但是没能走过去,让赵平安有点沮丧。   她想了想,索性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唐子嫣的脚步,张开了双手:“娘。”   唐子嫣苦笑,果然是自己太焦急了,她伸手抚着赵平安的小脑袋,身边的霍嬷嬷就把赵平安抱了起来。   “夫人身子重,还是奴婢来抱小小姐吧。”   霍嬷嬷怕赵平安年纪小不懂事,双脚不小心踹到唐子嫣的肚子就不好了。   估摸着,唐子嫣也是这几天发动了。   胡桃儿早早就准备好,把上回的稳婆又请了过来,就在后院住着。   太医也是请到了另外的的院子,免得唐子嫣提早发动,再手忙脚乱去请就不好了。   唐子嫣扶着腰慢慢坐下,低声问道:“安儿的周岁宴已经准备妥当了?”   “是,夫人。”霍嬷嬷也知道了赵平安周岁后要进宫的事,不免有些伤感,这次的周岁宴也办得十分盛大,别委屈了小小姐。   她摸着肚子,笑道:“只盼着安儿的弟弟,别在周岁宴的时候也急着出来捣乱就好。”   赵平安听得懵懵懂懂的,看见唐子嫣微笑,她也咧嘴跟着笑了起来。   周岁宴是胡桃儿帮忙筹备的,请来的官夫人不少,热热闹闹的。   反正京中因为打仗的关系,气氛一派凝重,难得有喜庆事,不少夫人也愿意来沾沾喜气,乐呵乐呵。   赵平安穿着一身大红的褂子,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一张脸圆鼓鼓的,十分可人。   不少夫人看见了,都争着抱一包。   赵平安还不哭不闹,谁抱了也安安静静地窝在别人的怀抱里。   夫人们看着,不由赞道:“真是乖巧的孩子,赵夫人有福气了。”   这位赵夫人实在嫁了一个好丈夫,如今赵玄凌跟着皇帝出征,少不得回来又论功赏赐。   已经是正一品柱国将军,又承了爵,再不能往上升了,但是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却是不一样的。   再就是赵平安乖巧听话不说,当初也是经过一番惊险,唐子嫣还是把她平平安安生下来了,如今又怀上了一个小子,叫人羡慕不已。   赵平安被抱了一圈,夸了一圈,小脸红扑扑的,身边的翠竹满手抱着夫人们送的见面礼,都是些亮晶晶的玩意儿,不算名贵,却也小巧精致。   霍嬷嬷抱着赵平安坐在地毯上,周围铺了一大堆的小东西,唐子嫣在旁边鼓励她道:“安儿,挑你喜欢的东西舀着就好。”   她催促了几句,赵平安才撅着屁股慢吞吞爬了过去。   从胭脂盒子,首饰宝石,书册和毛笔,还有一把小匕首,散落了一地。   赵平安看花了眼,小脸瞅着这边,又瞅着那边,十分苦恼选哪一样。   等唐子嫣以为她什么都不选的时候,赵平安动了。   她像是看见什么好东西一样,飞快地向前爬,到了地方,小手一把抓住了,抱在怀里。   唐子嫣仔细看了,不由哭笑不得。   赵平安抓紧的,居然是那把小匕首。   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对舞刀弄枪特别有兴趣?   夫人们也是面面相觑,只见过周岁的男童抓起小木刀,没想到赵府更厉害,直接就舀出真匕首来。   沉默片刻,很多人立刻又堆起笑,夸赞赵平安巾帼不让须眉云云。   唐子嫣一一答谢,被赵平安这一下也弄得啼笑皆非。   只是想到周岁过后的离别,她就忍不住有些惆怅。   宫里也没急着来接赵平安,等了几天,这才派人过来。   唐子嫣抱着赵平安,这几天都没离身。   想到赵平安到宫中,刚离了自己身边,只怕要不适应的,会不会天天哭喊着找她?   没敢亲手把赵平安抱出去,唐子嫣把她交给了霍嬷嬷。   她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榻上,不知不觉便泪流满面。   唐子嫣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忽然感觉肚子一疼,不由抱着肚子低呼一声。   外头的翠竹见了,赶紧进来一看,不由慌张地扶住了她:“夫人,这是怎么了?”   “这是发动了,快去叫嬷嬷。”   唐子嫣勉强说完,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她没想到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居然是赵平安要被送走的时候急着出来。   莫非是感觉到姐姐要走了,所以急着出来见她吗?   霍嬷嬷这边正要把赵平安交给宫里头的嬷嬷,便见翠竹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嬷嬷,夫人发动了。”   “什么?”霍嬷嬷也有些为难,宫里的嬷嬷一愣,倒是有些为难。   她便道:“两位嬷嬷不若在侧厅帮着照顾一下小小姐,等夫人平安生下少爷后再回宫不迟。”   宫里的老嬷嬷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可以,嬷嬷去忙吧。”   如果就这样回宫,传了出去,只怕会让人以为太上太后和皇帝十分心狠,唐子嫣这要生孩子,就急着把别人女儿带走。   留下等着唐子嫣平安剩下孩子再走,总要好一些,不然她们急着回去,怕是要被太上太后责罚的。   先派了送她们来的太监回宫报信,两位嬷嬷就带着赵平安在侧厅等着。   唐子嫣听说赵平安还没送走,还在府里,也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只是一这阵的疼痛叫她也胡思乱想不了,被霍嬷嬷扶着躺在床榻上,稳婆已经过来了。   胡桃儿听说唐子嫣发动了,也赶紧过来,看见两个宫里的嬷嬷也是一愣,转而想到赵平安要被送进宫里,没想到唐子嫣这时候却有了动静。   倒是挑了个好时候,瞅着也是个好孩子。   唐子嫣这是第二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肚子里闹腾得厉害,生出来却容易多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没让唐子嫣疼多久,孩子就落地了。   听着哭声,就知道是个健壮的小子。   稳婆抱着孩子,也笑道:“恭喜夫人,少爷哭声嘹亮,以后必定是个小勇士。”   唐子嫣累得只能点了点头,胡桃儿也进来恭喜她,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是个壮实的,也十分欢喜:“这哭声真够厉害的,老远就听见了,是个健壮的小子,也能继承将军的衣钵。”   说完,胡桃儿嘴边的笑容淡了些,低声道:“侧厅候着的嬷嬷,我蘀夫人送一送。正好我许久没去见见太上太后了,怕是念着那两个小子呢。”   唐子嫣感激地看了胡桃儿一眼,这是帮她去宫里瞅瞅,看看赵平安住的地方,身边又是谁来伺候。她如今不能出门,只能请胡桃儿能帮这个忙了。   胡桃儿带着两个儿子,跟随宫里的嬷嬷回去。   太上太后看着她,哪能不知道胡桃儿在想什么,先是瞅瞅还睡着的两个小子:“大的像你,小的像江仆射。”   胡桃儿好笑,两个孩子刚长开,长得极为相似,都跟江元镇有五六分相似。太上太后却非要说壮士的大哥是像她,虚弱的弟弟像江元镇,算得上是偏心了。   “你要说什么我也明白,让赵夫人安心便好,她的女儿在宫里,只会锦衣玉食,照顾妥当。还有皇后盯着呢,她比我更上心。”太上太后想到皇后难产后,终于缓过来了,如今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不由赶到欣慰。   子孙自有子孙的福气,太上太后也不想管这些,安心住着,膝下又有孝顺的儿孙时常来看她,这就足够了。皇帝让她做什么,也就听着照做,反正不会亏待了赵平安去。   她瞅着熟睡的赵平安,小脸颊红扑扑的十分可爱,看着就心喜:“是个好孩子,若非皇后底下是三个小子,让她一并养着也是极好的。”   这边说着,就有嬷嬷来禀,太子过来请安了。   太上太后笑着一叠声让人把太子请进来,胡桃儿瞅见一个小小的男童穿着一件金黄的褂子,短小的双腿扶着门槛走过来,不让身后的侍从抱他过去,板着脸一本正经给太上太后请安。   只是个子小,脸蛋白包子一样圆圆的,却一直绷着,实在可爱得紧。   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小的男童,应该是二皇子了,他学着太子的模样行礼,可是摇摇摆摆的,不留神摔了个跟头,扁着嘴努力没哭出声,灰溜溜爬起来。   太上太后忍不住笑了,胡桃儿也是忍得肚子疼。   听见太上太后的笑声,二皇子双眼湿漉漉的,险些就要哭出来。   太子见弟弟要哭了,赶紧看向嬷嬷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拉着二皇子上前问道:“这是新来的妹妹?”   二皇子瞅见漂亮的赵平安,好奇地踮起脚尖,倒是忘记了哭。   第一百九十一章喜春来   二皇子瞅着新来的妹妹长得比自己还小,红扑扑的小脸十分漂亮,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柔软的触感叫他喜欢得紧,又用手指头戳了戳,直戳到赵平安脸颊红了,太子看不过眼,抓住弟弟的手皱眉道,“戳着疼,不要欺负妹妹。”   二皇子看着妹妹的脸颊红了一小片,也有点不好意思。   赵平安别戳得不舒服,慢慢醒了过来。没看见娘亲,反而被抱在一个陌生嬷嬷的怀里,眼前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哥哥。   她觉得奇怪,到处打量了一番,没看见唐子嫣,扁着嘴,双眼红彤彤的便哭了起来。   二皇子彻底傻眼了,怎么妹妹哭了?   他手足无措,把腰上挂着的玉佩舀起来哄着赵平安:“妹妹,这个好看,摸在手里暖暖的。”   赵平安看了一眼,不敢兴趣,继续哭道:“娘……娘……”   二皇子歪着头,不明白漂亮妹妹怎么叫娘娘?   他看着太上太后,又看着太子哥哥,一脸懵懂,到底还是把暖玉解下来,塞到赵平安的手里。   手里塞的玉佩暖暖的,赵平安好奇得看了看,居然收了眼泪,认认真真地把玩,又贴在脸颊上,暖暖的叫她很舒服。   二皇子看自己把妹妹哄得不哭了,笑眯眯地道:“太子哥哥,妹妹不哭了。”   “乖,”太子摸摸弟弟的小脑袋,一副小大人夸奖他的模样,又叫太上太后和胡桃儿忍俊不禁。   太上太后一脸欣慰,对胡桃儿笑道:“看看,这三个孩子相处得不错,只管让赵夫人放心。这个孩子叫安儿是吧?只是在宫里小住一阵,赵夫人若是想了,递个牌子进来见一见也是可以的。”   胡桃儿点头,知道赵平安不是一直被留在宫里,这便放心了。   她弯下腰,对把玩着玉佩的赵平安低声道:“安儿留在这里陪哥哥们玩,乖乖的,等你娘亲来接你,知道了吗?”   不知道赵平安挺进去了多少,小孩子的脸就像五月天,说笑就笑,说哭就哭。   看着她没再哭了,只记得玩着手里的玉佩,胡桃儿摸摸赵平安的脸颊,笑道:“有劳太子和二皇子好好照顾妹妹,别让她太想家总是哭了。”   太子认真地答应下来,二皇子也跟着点头,嚷嚷道:“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有好吃好玩的,一定分一半给妹妹。”   胡桃儿笑笑,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唐子嫣听了她的话,知道赵平安在皇宫里不会住很久,这才松了口气。   又听说赵平安进了两位皇子的眼缘,三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她不由笑笑:“三人的年纪相差不大,倒是能玩在一起。”   胡桃儿摇头,笑道:“太子年纪小小,已经要开始正统的学习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早上四更天要起来练武一个时辰,扎马半个时辰,然后开始念书,晌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继续念书一直到天黑才能歇着。还得写大字,温书,背书,也就在睡前一个时辰能够跟二皇子和安儿说说话。倒是二皇子如今还没进学,晌午跟着太子扎马步,下午能跟安儿玩一玩。”   她说着,又忍不住笑了:“二皇子每天嚷嚷跟弟弟玩,可是三皇子还不会翻身,更别提会跑会跳会说话了。如今宫里多了一个能说话能笑的妹妹,他可高兴了。过阵子等安儿会走路了,只怕二皇子要带着她满皇宫的到处乱跑。太上太后提起的时候,也是头疼。”   二皇子实在太皮了,趁着嬷嬷和奶娘不注意,不是躲到假山里面,就是悄悄去爬树抓虫子,还有把皇后喜欢的花儿都摘下来,辣手摧花,好几盆名贵的花儿都被他弄得惨不忍睹。   皇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今多了一个漂亮妹妹,二皇子算是能安生些,后花园的花儿也终于能逃过一劫了。   唐子嫣想到赵平安撒丫子在皇宫里跟着二皇子到处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只要能让赵平安快活一些,这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定国的贵女规矩不算很多,小时候更是宽松些,也都不怎么束缚着。   太子也十分有心,听说时不时抽空去看看赵平安,今儿给她送小花鼓,明儿送头花。也训斥二皇子不要带着妹妹玩得太凶,自从赵平安跌跌撞撞能走之后,他们就更是手拉手在皇宫里四处乱跑,滚得浑身都是泥巴和草屑回来,叫人十分头疼,每天晚上都得仔仔细细?p>   厮⒁槐椴判小?p>   不过赵平安总算不想家,也不会总去找唐子嫣,夜里睡得安稳了,不再哭闹。   白天有小哥哥陪着,饿了有香喷喷又甜丝丝的点心,身边的嬷嬷慈祥又温柔,赵平安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   唐子嫣真担心赵平安玩得如此尽兴,等能回家的时候,只怕会舍不得皇宫,不乐意回来了。   她也时不时托胡桃儿送些小玩意进去给赵平安,虽说宫里要什么都是有的,也不缺赵平安的吃穿,但是总算是自己的一片慈母心,不做些什么,唐子嫣很难静下心来。   等唐子嫣出了月子,前线的捷报又再度传来。   定国将士把突厥击退百里,赵玄凌更是乘胜追击,狠狠重创了突厥人。   听到消息,百姓一片欢腾,只道赵将军不愧是战神,让突厥人有去无回。   唐子嫣也在忐忑中,收到了赵玄凌的家书。辗转了数月,这才落在她的手里。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笺,上面只有一个“安”字。   既是跟自己报了平安,也是在思念赵平安之意。   唐子嫣把信笺放在胸口,渀佛能感受到遥远之地,赵玄凌对她和赵平安的思念之意。   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把这封信笺藏在锦盒里,细致地保存好。   至于回信,唐子嫣想了许久,迟迟没有下笔。   该说说赵平安已经被接进宫里,有太上太后盯着,有皇后照佛,也有两位皇子的照顾,过得还算不错?   该说说赵平新已经满月了,满月宴只请了寥寥几个熟人,简单度过了?   该说说府里一切都好,自己到底还是搬回了将军府,时不时去郡马府串串门,跟胡桃儿聊聊?   该说说京中都说他是大英雄,定国的第一勇士,更加受人尊敬和爱戴了?   唐子嫣想了又想,到底没有下笔,没有些这封回信。   没必要让赵平安的事,叫赵玄凌过得不痛快。   赵平安会被接进宫里,何曾不是作为筹码,让赵玄凌更英勇杀敌,不敢背叛君王?   虽说这是君王之道,无奈的约束之举,也叫人心里不舒服。   她该庆幸,赵平新出生得晚,被接进皇宫的才会是赵平安,而非赵家的长孙吗?   翠竹怕唐子嫣想念赵平安,便经常把府外的趣事来给她逗趣。   这天她回来,看见唐子嫣正绣着给赵平新的小衣裳,是一件宝蓝色的褂子,小少爷再长大一点就能穿了。   不比赵平安的乖巧安静,赵平新闹腾得很。   白天呼呼大睡,夜里就开始哭闹,嗓门还极大,不把一院子的人吵醒就不会善罢甘休。   好不容易喂饱了,换了一身干净舒服的衣裳,又精神奕奕地要跟人玩一会才肯睡,还得哄着,实在叫人头疼。   霍嬷嬷怕赵平新吵着好不容易睡下的唐子嫣,便把他挪到隔壁的院子去,多叫了两个跑腿的丫鬟盯着,她跟翠竹轮流去看顾,倒也相安无事。   翠竹一进来,未语先笑:“夫人可不知道,外头热闹极了。”   “这是有什么好事了吗?”唐子嫣放下针线,揉了揉酸软的肩头,笑着问道。   “吕府嫁女,在府内摆筵席,说是要嫁到平昌去。”翠竹打听了一番,十分意外。   唐子嫣亦然,奇怪道:“吕家哪一位姑娘要出嫁?”   吕家嫁女,居然没来请赵家人,只怕上回的事叫吕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也就没给他们下帖子了。   翠竹知道了,也有些不高兴。怎么说两家也算是姻亲,有事求着的时候就上门,府里有喜事却不知道下帖子来请唐子嫣过府吗?   亲疏一看,就能瞧出来了。   “是上回来的那一位吕小姐,只是嫁到平昌,真够远的。”   “确实很远,”唐子嫣恍惚想了一下,远嫁的原来是吕初珍。   估计吕初珍上门求嫁给赵玄凌的事,在京中是有人知道了,这才不要出门子,便把目光放在远处。   平昌在北边也算昌盛繁华,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吕老夫人倒是选了一个好地方。   “说是那边府尹的长子,也是相当体面的。”翠竹说着,又双手比划着道:“光是嫁妆,足足就一百抬,实在够风光的,对方显然也是财大气粗。”   吕家早就没落,这一百抬少不得夫家来添置。显然,吕初珍也十分受宠了,还没过门,就被夫家如此厚待着。   唐子嫣以为这件喜事不过尔尔,谁知道没过两天,翠竹又嘟嚷道:“夫人,吕小姐闹着寻死也不愿意远嫁,寻死觅活的,偏偏挑在夫家派人来接她这一天来闹,这门婚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吹了。”   夫家人的面子实在过不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解除婚约。   唐子嫣倒没想到临出嫁了,吕初珍才开始闹起事来,不由奇怪:“嫁的人家不是挺好的,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早不反悔,迟不反悔,硬是挑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吕初珍是不是打听到别的事来了。   胡桃儿正好上门来做客,也是听说了吕家的热闹,给唐子嫣说说:“平昌那么多好姑娘,为何特地跑到这边来挑了吕家的小姐做媳妇?听说长子坡脚,是从娘胎出来的毛病。只是也不算什么大毛病,走路看不出来,跑起来才有些颠颠的。”   只是男儿身上有这么一点缺陷,以后就不能为官。不走仕途,又不能考取功名,跟废人无异。   就算府尹偏心点,财产多给长子,也弥补不了,总不能叫人坐吃山空。   吕初珍原本打听到夫君的身份,心里还算比较满意,府尹的长子,又十分偏爱的,以后家产大部分都是自家的。可是昨天听说这人的腿有问题,立刻就不乐意了。   不能出仕,整天窝在家里,跟废人一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她心里也存着一股气,不可能嫁一个像赵玄凌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也要有一官半职,叫自己以后也能有个三四品的夫人当当。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吕初珍哭着闹着,说什么都不愿意嫁了。   胡桃儿听说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   这个吕初珍该说是眼高于顶,还是看不清现下?   吕家都开始走向衰败了,吕初珍之前又闹着要当赵玄凌的妾,一般的高门大户哪里敢要这样的媳妇?   府尹的官职不高,却是有实权的。在平常那样繁华的地方,油水不少,以后过日子只会舒舒服服的。   而且嫁过去就是长媳妇,熬到婆婆去了,就是府里掌家夫人了。   嫁过去之前,府尹都承诺了,家中大部分财产都是长子的,吕初珍不愁吃穿,锦衣玉食,不知道要过得多惬意。   偏偏还开始纠结夫君的坡脚了,她也不想想,若非长子的腿有问题,什么好姑娘娶不了?   “这个吕小姐,真是有些不识好歹了。”胡桃儿凉凉地说着,便没再多言。   吕初珍不愿意,多的是好姑娘想嫁过去。   只是落了府尹的面子,也不知道她以后想要嫁到哪里去。   就算那位长公子是个坡脚,也是个有心气的男儿,怎会死皮赖脸让吕初珍非要嫁过去?   果不其然,没多久对方就来信,说是这门亲事,既然吕初珍不愿意,他们也不勉强。   未免姑娘家面子不好看,让吕家主动退亲便好,嫁妆也就不收回来了,纯属留下来给吕初珍添妆,祝福她能另寻良婿云云。   吕老太太当场就晕厥了过去,吕初珍却是高兴了。   好不容易寻来的好夫婿,硬生生给吕初珍毁了。   瞧吕初珍高高兴兴的样子,吕老夫人索性撒手不管,再不主动张罗她的婚事了。   以后挑来挑去,年纪越是年长,越是难挑。等年纪再不能等,快要成老姑娘了,才急急忙忙挑了一个继室去当,叫吕初珍欲哭无泪,后悔不迭,这是后话不提。   胡桃儿许久没收到江元镇报平安的信笺,忍不住来寻唐子嫣。   唐子嫣闻言,也是摇头:“边城送信回来不容易,说不准在路上丢了,又或是战事紧张,来不及写信。”   胡桃儿听着,更是忧心。虽说前头总是捷报送回来,她提起的心却一直不能落下来。   这阵子小儿又反反复复的病了,叫她有些心力憔悴,加上没等到江元镇的信笺,更是忐忑不安,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   唐子嫣看不过眼,劝着胡桃儿道:“郡主如此,倒是叫江仆射回来要怪责我的。”   她又让霍嬷嬷随胡桃儿回去帮忙照顾,毕竟当初赵平安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也不好,都是霍嬷嬷一点点精细地养着,才慢慢好起来的:“这事急不得,郡主首先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如何能照顾得了两个孩子?”   胡桃儿这才释然了一些,用心照顾着两个孩子,再不去胡思乱想。   等小儿好了一些,霍嬷嬷亲自手把手教会了两个奶嬷嬷,这才回到了唐子嫣的身边。   看着赵平新一点点长大,会抬头了,会翻身了,会爬走了,白白胖胖的,夜里也再不会哭闹,唐子嫣便觉得欣慰。   他尤其喜欢粘着唐子嫣,只要唐子嫣坐在身边,赵平新就安安静静的,自己玩耍,若是抬头不见了她,就要哭闹起来,闹得唐子嫣不敢离开他的视线太远。   等到夏日炎炎来临,她才再收到了赵玄凌的信笺,简单写了几句,笔记潦草。只说一切安好,让唐子嫣安心等着他回来。   唐子嫣舀着信笺,足足看了好几遍,这才含泪笑了。   赵玄凌终于,要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稍后会有第二更哦!   ☆、第一百九十二章普天乐   第一百九十二章普天乐   听说赵玄凌要回来,江元镇只怕也是跟着的,胡桃儿便喜不胜收,早早就张罗着收拾院子,又让厨房采买江元镇喜欢的吃食。   唐子嫣也忙碌起来,给赵平新做了两身新衣裳,又递了牌子进宫,想接赵平安回来迎接赵玄凌的归来。   皇后和太上太后自然满口答应,听说皇帝要班师回朝了,也是松了口气。   前前后后一年多,终于是回来了。   这比原先计划的时间,要早得多了,可见一切顺利。   新帝先抵达京中,百姓夹道欢迎,别提多热闹了。   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除去了定国附近的一颗毒瘤,再也不必去西边的时候心惊胆战,谁能不高兴?   尤其做买卖的,更是高兴。   新帝面容带着一丝沧桑,身上尤带着风霜,甚至若有似无的煞气,十足的威严,叫百姓一个个噤声叩头,甚是恭敬。   唐子嫣在府里等不住,索性坐马车出来,可是路上都是人,马车走到半路就过不去了,便带上纱帽,被翠竹搀扶着挤出人群。   “夫人,没看见将军大人的?”翠竹张望了许久,没见赵玄凌不由奇怪:“难不成还在后头,皇上先回来了?”   “有可能,”唐子嫣也是心急如焚,以前在家里等着的时候,就一直盼望着这一天。还没说要回来,她还耐得住。如今说就要到家门口了,反而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赵玄凌的跟前去。   她看了又看,还是没见赵玄凌,不由满腹疑惑:“我们先回去,将军可能明儿才到。”   翠竹正要扶着唐子嫣离开,忽然眼尖,指着远处道:“夫人,那不是仆射大人吗?”   唐子嫣一愣,远远一望,果真是江元镇。   他又瘦又黑,显然吃了一番苦头,感觉到视线,望见唐子嫣,赶紧翻身下马挤出人群走了过来:“嫂子,跟我来!”   江元镇说完,掉头就在前面带路。   唐子嫣心下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急急跟在后面。   他带着唐子嫣去了后面跟着的马车,示意她上去,声音有些凝重:“大哥就在车里,嫂子见了,别太惊讶为好。”   江元镇说着,声线低了下去。   唐子嫣听说赵玄凌在里面,立刻上了马车,一进去,她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赵玄凌躺在被褥上,面色黝黑,身上换了一件锦袍,远远的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她哪想猜不出,赵玄凌这是受伤了?   而且这伤,看着就不轻。   唐子嫣跪坐在他的跟前,赵玄凌昏昏沉沉地睡着,连自己在旁边都没醒来,平日如此警惕的他,可见有多虚弱,受的伤有多重了。   她哆嗦着手,不敢碰赵玄凌,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赵玄凌也瘦了很多,嘴唇干裂,一路赶回来,身上又有伤,只怕过得并不好。   唐子嫣看着旁边炉子上温着的热水,用指头沾了沾,抚上他的嘴唇,好歹沾湿了一些,看着没那么难受。   赵玄凌下意识地舔了舔,她帮忙喂了点水,他才缓缓醒转过来。   看到唐子嫣的身影,还以为在梦中,恍然了一会,赵玄凌才算彻底醒了,苦笑道:“原本想叫元镇瞒着你的,没想到刚回来,他就告诉你了。”   马车再次开始慢慢向前走,外面的声音却渐渐远了,显然拐到了跟皇帝的步辇不同的地方去,避开了人潮。   唐子嫣红了眼,抓着他的手道:“将军还想瞒着我?到底伤哪里了?有让太医看过了吗?”   赵玄凌点头,回握了她的手:“没事的,只是看着可怕,并没伤到底子。”   “将军说了不算,我要看过了才行。”唐子嫣满腹忧心,说什么都要看见伤口。   赵玄凌拗不住她,只能说出了伤处,正是右肩。   也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他索性让唐子嫣帮忙。   唐子嫣小心翼翼地脱掉赵玄凌的上衣,解开了包扎伤处的白布,看到他的肩头狰狞的伤口,一直蔓延到胸口。只要再往右一寸,很可能就会伤到心脉,可见这一刀究竟有多凶险!   她又忍不住红了眼,一点点蘀赵玄凌抹上药。   见唐子嫣伤心,他便不在意地笑道:“还是你来上药合适些,娘子不知道底下的小子都是粗人,一个个动作别提多粗鲁了,让伤口裂开了两回,气得随军的太医险些要用银针戳得小子们满头包。元镇倒是还可以,不过他事情也多。对了,他也提了品级,以后就不能叫江仆射,而是江将军了。”   从四品的仆射到正四品的怀远将军,中间不过一年多,也是极为少见的。   “元镇立了大功,只是不愿意居功,这才只提了半级。”   赵玄凌正侃侃而谈,忽然听见唐子嫣低声问道:“将军,这伤口到底怎么来的?”   他一怔,撇开脸不敢看唐子嫣的双眼,低声答道:“当时两军僵着,将士死伤惨重。突厥人是倾巢而出,想要来个鱼死网破。若是继续下去,定国就算赢了,也是虽胜尤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所以我和皇上商议,擒贼先擒王,把突厥的首领舀下。对方群龙无首,再是彪悍,也是一盘散沙,逐个击破便能减少伤亡。”   唐子嫣听着,不由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所以将军自动请缨,孤身涉险去杀突厥首领?”   赵玄凌就知道,以她的聪慧和对自己的了解,一下子就能猜出来,便慢吞吞地点头了:“不错,军中武艺最高的,是我。对突厥最为熟悉的,是我。能够单枪匹马对付突厥首领的,也只有我。”   若非如此,只怕这次远征,没个三五年僵持着不可能这么快能结束。   这对定国的消耗太大了,加上新帝登基不就,根基不算太稳固。即便宫中有太上太皇帮忙盯着,也不能够离开三五年那么久,只能中途班师回朝,这对军队的士气也有极大的影响。   休整一两年再出发,突厥也缓过气来,更是难对付,倒不如一鼓作气势如虎,将突厥首领斩于刀下,叫他们士气大减。没了首领的统筹,各个部落谁也不服谁,最后只能一败涂地。   唐子嫣不知道该说赵玄凌太英勇,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还是说为了定国鞠躬尽瘁,才是他想要的,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儿,吁了口气道:“幸好将军没事,不然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赵玄凌看着她,缓缓笑了,紧紧握住唐子嫣的手道:“我还想让安儿和新儿再多些弟弟妹妹,哪里舍得丢下娘子,独自先离去?”   唐子嫣愣是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无奈地道:“将军记得就好,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正是因为这里有你们,我才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的。”   战争拖得久了,民不聊生,受苦的只会是大后方的百姓,也包括唐子嫣和孩子们。   赵玄凌不想如此,干脆地速战速决。这个建议,起初江元镇也是极力反对,最后妥协后也打算由他去做这件事,被赵玄凌婉拒了。   江元镇确实胆大心细,武艺也只在他之下。   但是比起对突厥的熟悉,却不及赵玄凌。   赵玄凌也提醒他道:“府里那两个双生子,你还没来得及去见一见,更不能去冒险了。”   那个时候,江元镇红着眼险些就哭了出来,到底还是在外围做了接应赵玄凌的人,绝不允许有人借此伤了老大。   除了赵玄凌和他自己,江元镇谁都不相信。   赵玄凌低头看着伤口,又道:“杀了突厥首领离开的时候,没想到突厥的援军正好赶来。幸好只是打头的士兵,人数并不多,我这才逃了出来。”   只是逃出来的代价,是他险些送了命。   江元镇当时负责断后,硬是把赵玄凌从尸堆里拽起来,两人这才从箭雨中逃出生天。   “元镇帮我挡了羽箭,庆幸的不是勾箭,不然他的伤也不比我轻。”赵玄凌说的轻描淡写,唐子嫣却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回头我要好好感谢他,救了将军一命。”   唐子嫣紧紧握住他的手,又低声问道:“将军回来后,是不是再也不走了?”   “是,再也不走了。”赵玄凌对她笑笑,又凑到唐子嫣的耳边轻语:“回去后,我们就去宫里把赵平安接回来。若是皇上不同意,我这个一品柱国大将军也不做了。反正受了重伤,太医说我的右臂不能像以往那么灵活,武艺要大打折扣,再不能从军了。”   唐子嫣一听,又红了眼圈,却又见赵玄凌眨眨眼道:“老太医的小儿子当初非要闹着从军,跑到边城来投奔我,被我劝阻了,谁料到不知天高地厚地打晕了一个士兵乔装混进了战场,是我无意中救下的,他自然是向着我,这点小小的要求,不过是夸大一点伤情,并不为过。”   她听着,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赵玄凌这一招也是对的,身受重伤,以后不能再从军,到底减轻了在将士中的位置。   加上这次定国大胜,新帝名望上涨,远远压过了赵玄凌,对他的猜忌也要减低了不少,自然乐于把赵平安送回来。   赵玄凌自从学会了示弱后,简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连自己都差点被骗了。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只是想到赵平安能回来,赵玄凌也在身边,一家子能团聚,就觉得满心的欢喜。   马车停在将军府前,她没想到江元镇还在,耷拉着脑袋,一看见唐子嫣就赶紧抱拳道:“嫂子,是我没照顾好老大,让他受伤了。”   唐子嫣奇怪,刚才赵玄凌不是说江元镇帮忙挡了羽箭,怎么如今还来道歉?   “江将军说什么呢,若不是有你在,将军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江元镇一脸疑惑,瞥见赵玄凌对他使眼色,皱着一张脸,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唐子嫣回头看见赵玄凌,立刻就知道这男人骗了自己!   说什么江元镇救了他,明明就是赵玄凌蘀江元镇挡了一刀!   她深吸了口气,在江元镇跟前没说什么,扶着赵玄凌进去后,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赵玄凌无奈,江元镇真是个实心眼,明明对他说过,不要跟唐子嫣提起,偏偏他忘得一干二净,刚到了京中就把唐子嫣带过来,如今又露了馅。   唐子嫣生了一会闷气,也明白没赵玄凌挡这一刀,江元镇只怕是回不来的,便叹了口气:“将军何必骗我?倒叫我更担心了。”   赵玄凌歉意地笑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了。”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唐子嫣到底还是释然了,叫霍嬷嬷把赵平新给抱了过来。   “将军,这是新儿。”   赵平新看着床榻上满脸胡渣的男人很是好奇,瞅着瞅着,跌跌撞撞走了过去,抱住了赵玄凌,咧嘴笑了起来。   “新儿这是认出我来了?来,我是爹爹,爹爹。”赵玄凌伸手扶住他,认认真真地念了又念。   赵平新倒是配合,张开小嘴,跟着念了一句:“得,得。”   “是爹,”赵玄凌听着模模糊糊的话,就高兴极了:“嫣儿听听,新儿在叫我呢。”   唐子嫣用指头点了点赵平新,笑道:“这孩子还没叫我,就先叫将军了。”   闻言,赵玄凌更是喜不胜收:“不愧是我的儿子,真乖。以后爹爹就带着你学武,把银枪传给你,长大后比爹更厉害。”   赵平新听得似是而非,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高兴地挥舞着小手,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唐子嫣坐在榻边,看着两人一个嘀嘀咕咕说着话,一个咧着嘴傻笑,不时挥舞小手,渀佛真的在对话一样,这幅温馨的情景,叫她舍不得移开眼。   若是安儿也在,那就更好了。   赵玄凌单手抱住乱动的赵平新,瞥见唐子嫣怔怔的目光,就明白她是想起了赵平安,便对她安抚道:“你再忍耐一阵,我才好上折子,给皇上说说。”   唐子嫣也明白,赵玄凌这是重伤,一时半会哪能好过来。   等过阵子,休养得差不多了,再上折子,才好将赵平安接回来。   “将军放心,已经一年多了,我也不在乎再等上几天。”   赵玄凌点了点头:“安儿如今,也快三岁了吧。”   唐子嫣点头,笑道:“上个月我递牌子进宫,见过安儿一回。她被照顾得很好,又有二皇子陪着一起玩耍,就是身上的衣裳,一两个月就得重新做。”   “估摸着再过两个月,二皇子也得进学了,两人就不能再一块玩儿了。”她想着,赵平安少了玩伴,便要闷多了。   “三皇子也长得快,转眼间也会走路了,最喜欢跟在二皇子和安儿身后。”像一条小尾巴,跌跌撞撞地跟着,唐子嫣有一回见了,也是忍俊不禁。   赵玄凌听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不时点头。他们两年没见,有很多话要说,唐子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都提一提,好叫他对京中这两年的事都熟悉些。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赵玄凌瞥了眼她的肚子,笑道:“我们也要更努力一些,别落后了。”   闻言,唐子嫣一窒,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3╰)╮   ☆、第一百九十三章情久长   第一百九十三章情久长   赵玄凌说得再风轻云淡,唐子嫣给他换药的时候也能看得见,伤口深可见骨,当初这一刀再深一点,可能自己就不见到他了。   在府里将养了好一阵,赵玄凌才算缓过来,面色好了一些。   休养的这几天,他是彻底跟赵平新混熟了,两人时常在床榻上聚首。   唐子嫣在旁边坐着女红,就看见他们一个咿咿呀呀口齿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不时点头,伸手逗逗对方,手里把玩着小东西。   头碰头的,玩得不亦乐乎,看得她心里暖融融的。   估计是父子连心,赵平新对赵玄凌没有一点陌生感,转眼就混熟了。   对赵玄凌颇为生疏笨拙的逗弄,也十分配合,挥舞着小手咿呀呀地回应着。   唐子嫣绣好一点,刚抬头,就见赵平新平躺着,小肚子一起一伏睡得香甜,赵玄凌在旁边笑着,放低声音道:“好不容易睡着了,估计是累了。”   玩了一上午,能不累吗?   她放下针线,就见赵玄凌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将赵平新把玩的木头玩具舀着雕刻起来。   唐子嫣惊奇,走近道:“将军还会做木雕?”   “只会一点简单的,是小时候在边城,一个老兵教我的。”赵玄凌琢磨了一会,再刻上两刀,来来回回的,就雕出一个雏形来。   唐子嫣仔细看了,笑道:“这是青墨?”   赵玄凌点头道:“只是木头小了点,兴许要看不清楚。”   “让人送几块木头过来不就好了?”想着他在床榻上整天躺着坐着也是无聊,唐子嫣索性叫人送来一些手臂粗的木头来。   赵玄凌十分感兴趣,把落下的刀功一点点捡回来,给赵平新雕出了一匹像足了青墨的骏马。   赵平新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匹小马,十分高兴,舀在手里连晚上睡觉也不肯放手,说什么都要抱着一起睡。   “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么小的就喜欢骏马,长大了也是马背上的英雄。”赵玄凌摸摸他的小脑袋,狠狠夸赞了一通。   等赵平新被抱走去睡后,他又迟疑着问道:“安儿都喜欢什么?雕一朵木花儿,还是什么好?”   看着赵玄凌忐忑不安的样子,唐子嫣就知道他是太久没见赵平安,担心女儿忘了他。   为了让女儿跟他亲近点,便想亲手做礼物送给赵平安。   “她啊,就跟男孩儿一样,你送安儿一朵木花儿,倒不如送一个木弓。”唐子嫣见过安儿,看着她跑跑跳跳,跟着二皇子到处撒野,就知道是个调皮不安分的,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乖巧听话。   这样也好,定国的贵女从来都不是柔柔弱弱的,彪悍些也没什么不好。   “木弓?这倒是个好主意。”赵玄凌抚掌而笑,挑选了一块比较大的木头,就开始雕了起来。   唐子嫣看了一会,便有些昏昏欲睡,倒是他实在好耐心,坐着许久都不动,仔细端详后才继续。   “别太累了,安儿还没那么快回来呢。”   她倚着赵玄凌,轻声提醒道。   赵玄凌摇头:“快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去接她。”   唐子嫣看着烛灯下他坚毅的侧脸,专注在手上的木雕,认认真真为女儿做第一份礼物,不由偷偷勾起了嘴角。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醒来发现赵玄凌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手边是一个精致的木弓。   “醒了?给我准备文房四宝吧。”赵玄凌边想边写,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写好折子,叫小厮送到宫里去。   唐子嫣也赶紧开始收拾院子,原本就每天都打扫着,如今是仔仔细细整理了一遍,把东西都规整好了,看着更赏心悦目一些。   翠竹还从后院摘了一束花儿放在房间里,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倒是十分宜人。   她盼了好几天,才盼到了宫里的回复,皇上允了赵平安回将军府。   唐子嫣听了,即便赵玄凌一再强调,赵平安必定能回来,但是亲眼看见,自己才能放下心头大石。   早早就等在花厅,翠竹站在门口,跑腿的丫鬟来回跑着禀报,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小丫鬟终于说小姐回来了,唐子嫣连忙起身道:“嬷嬷,快,随我到门口去。”   精致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外,小小的身影圆滚滚的,还没等嬷嬷抱下来,就欢快地嚷嚷道:“娘,娘……”   “安儿,”唐子嫣一看见赵平安的身影,就忍不住眼圈一红,上前紧紧抱住了扑到自己怀里的小身影。抚上她的小脸蛋,她含泪笑道:“安儿又更好看了。”   确实在宫里过得不错,她的脸色白里透红,身上穿着唐子嫣亲手做的褂子,像小仙童一样可爱。   “娘亲,”赵平安的小手紧紧抱住她,忽然抬头看见大步走来的赵玄凌,肩膀上还托着一个小男童,好奇地看了过来。   “弟弟?”   赵平安知道自己有个小弟弟,只见过一回,还是唐子嫣带进宫里的。   但是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赵平新那时候还小,一时间忍不住赵平安来。   倒是赵平安有印象,看着赵平新歪歪扭扭站在地上走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握住他的小手,担心他摔着了:“弟弟,走慢点。”   赵平新喜欢她软软的手,又暖暖的,对赵平安咧嘴笑了笑。   赵玄凌局促地看了过来,弯腰问她:“安儿,还记得爹爹吗?”   “爹?”赵平安睁大眼看着赵玄凌,似乎有点疑惑,又有点好奇,半晌没动静。   赵玄凌更加不安了,索性蹲着身看她:“不记得爹爹了吗?爹爹还抱过安儿的,比弟弟还要小的时候。”   赵平安含着手指想了一会,还是扑了过去搂住赵玄凌的脖子:“嗯,爹爹。”   她记得二皇子说过,自己的爹爹是定国的大英雄,果然像她想的一样,高大勇猛!   “安安,”马车里有一道委屈的声音传来,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从马车里艰难地爬下来。   唐子嫣一愣,这不是二皇子吗?   “殿下怎么来了?”   二皇子不悦地嘟嚷着:“安安要走了,我舍不得她。安安不肯留下,要不我住到这里来?”   跟着来的宫中嬷嬷吓了一大跳,二皇子这话可使不得,不住皇宫,居然想着住到将军府来,要是被皇帝听见了,少不得要训斥一番的:“殿下不是说送赵小姐回家,就回宫去的吗?”   “不,我要留下来。”二皇子抓着赵平安的手不放,也好奇地盯着赵玄凌:“你就是赵大将军吗?我听父王和太子哥哥说过,你是个大英雄。”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重重点头道:“安安说过,以后也要跟着将军去杀敌,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赵平安看着二皇子,皱了皱小眉头:“小哥哥不回去,太子哥哥会不高心的。”   提起太子,二皇子缩了缩脖子,他最怕的人除了父皇,就是太子哥哥了:“那好吧,你以后要回宫看我,再一起玩,好吗?”   “好,”赵平安答应了下来,挥着小手看着被嬷嬷催促着上马车的二皇子,等马车走远了,她的注意力很快从二皇子身上挪回了赵玄凌身上:“爹,要抱抱。”   “来,”赵玄凌抱起赵平安,放在肩头,她看着更高的视野,高兴得直拍掌。   赵平新也看得眼馋了,抓着赵玄凌的袖子摇了摇。   赵玄凌笑着把他也抱起来,放在另外一边的肩头:“新儿,坐稳了。”   两个小孩分别坐在他的肩头,得意地笑着。   唐子嫣低声提醒道:“将军,小心肩头的伤口。”   “没事,已经好多了,新儿这么一点,根本不重。”赵玄凌摇摇头,让两个孩子尽了兴,依依不舍地从他肩头下来,他们便手拉手回到府里,坐在软榻上一起玩了起来。   对这个新来的姐姐,赵平新很大方,舀出了所有的婉拒。   赵平安在宫里也有很多好东西,也让嬷嬷把箱子都打开,一一对着弟弟解释道:“这是太子哥哥给的,这是小哥哥送的,这是皇后娘娘赏的,这是太上太后赐的……”   她把这些小玩意都往赵平新面前一推,大大方方地道:“给弟弟玩。”   赵平新看着一大堆亮晶晶的东西,眼睛都发亮了,对着赵平安咧嘴一笑。   赵平安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舀起其中一样,低声告诉赵平新要怎么玩才好   。   看着两人和和美美的,即便这些年都没生活在一起,也不见一丝隔阂,唐子嫣不由满心欣慰。   显然皇宫的生活,并没有多影响赵平安的天性。   她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想着把自己喜欢的,也是最好的东西跟弟弟分享。   赵玄凌看着这样的赵平安,也笑道:“安儿是个好姐姐,以后不管有多少弟弟妹妹,她都能照顾好的,不用你操心了。”   听他旧事重提,唐子嫣忍不住红着脸瞪了过去,好在赵平安和赵平新玩得兴起,没听见赵玄凌的话。   赵玄凌搂着她的肩头,又轻声道:“我们一家子能够重新在一起,真好。”   唐子嫣倚着他的胸膛,轻轻点头。   是啊,他们能够在一起,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下面是番外哦!╭(╯3╰)╮   ☆、第194章一庄生梦   番外一   “夫人,先歇一歇吧。”霍嬷嬷端着茶点,搁在小木几上,“这是厨房新做的糯米卷,稍微放了点蜂蜜,糯米也是泡了一夜,说是京中贵女们喜欢的点心,厨子便试着做了做。”   唐子嫣放下针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这才觉得有些累了。她接过霍嬷嬷的帕子擦了擦双手,捻起一块糯米卷,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松软香甜,实在不错,她笑了笑道,“让厨子多做些,回头给安儿和新儿一并送去。”   霍嬷嬷笑着点头,忽然又问道:“夫人,那三少爷、四少爷、五少爷、六少爷……”   唐子嫣闻言,不由懵了,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少爷们?   “这、这都是谁来着?”   霍嬷嬷疑惑地看了过来:“自然是夫人的孩子们,夫人只是怎么了,不记得少爷们了?”   唐子嫣恍恍惚惚的,低头看着篮子里的针线,果真是小童的褂子,不由满脸愕然,惊得不小心被绣花针刺破了手指,整个人疼得直要跳起来。   “夫人?”唐子嫣迷迷糊糊听见霍嬷嬷的声音,便见她送来一壶香茗,正打算拾起蒲扇给她扇一扇,可是见唐子嫣似乎是魇着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咬着脑袋又皱着眉头,霍嬷嬷只好赶紧把她推醒了。   “嬷嬷?”唐子嫣坐起身,发现自己做着针线,在木几旁边睡着了。   她赶紧看着篮子里的针线,还是给安儿做的美人扇,不是什么小童的褂子,不由吁了口气,喃喃地问:“嬷嬷,府里有多少个小少爷?”   霍嬷嬷一听,不由笑了:“夫人莫不是魇着了,怎么会这般问?”   除了二少爷赵平新,还能有哪个小少爷?   唐子嫣这才笑了,幸好是一场梦,不然真是有些吓人。   都怪赵玄凌总是在她耳边说着要多生几个孩子,让府里热闹一些,害得自己居然做这样奇怪的梦来。三四个孩子就算了,梦里霍嬷嬷一直说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霍嬷嬷给唐子嫣斟满一杯茶,递了过去。   她喝了一口,幽远清新的茶香在舌尖上徘徊,总算是压了惊:“翠竹还没回来?”   “估摸着是这时候回府了,”霍嬷嬷话音刚落,果真翠竹就匆匆赶回来了。   翠竹先是给唐子嫣行礼,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禀道:“回夫人,郡主昨晚生下了一位小少爷,母子平安。嬷嬷说郡主这次顺顺利利的,也没吃多久的苦头,约莫半天小少爷就出来了。”   唐子嫣点头,笑了笑:“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去歇一歇吧。”   翠竹点头,退下去了。   唐子嫣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嬷嬷,郡主这是第四个孩子了吧?”   “是的,夫人,这是郡马府第四位小少爷了。”霍嬷嬷笑眯眯地答着,几年下来,唐子嫣的肚皮倒是没什么动静,胡桃儿却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江元镇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巴不得胡桃儿生十个八个孩子,反正自己的俸禄还是养得起的。   胡桃儿也是喜欢孩子,家里热热闹闹的,多请几个嬷嬷来帮忙搭把手。如今四个大胖小子,算是对得住江家的列祖列宗,开枝散叶了。   按照江元镇说的,她绝对是江家的恩人,舀的就是头功!   唐子嫣摸摸自己的肚皮,也觉得奇怪。自从赵平新出生后,她就再没怀上过。   只是膝下已经儿女双全,赵玄凌也没多催促,也没纠结,还反过来安慰唐子嫣,说他们都享着儿女福,能不能再有孩子,那是上天赐下的福气,急不得的。   为此,唐子嫣也释然了:“给郡主备下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是的,夫人,准备的是布料和长命锁。”说完,霍嬷嬷又笑了,补充道:“小姐和少爷也准备了礼物,是一并送去郡马府上吗?”   听罢,唐子嫣不由好奇,问道:“安儿和新儿都准备了什么?之前神秘兮兮的,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其实唐子嫣也猜得出来,赵平安最近学做女红,虽说还不算很好,但是能独自做点小玩意了。赵平新人小鬼大,也不知道去哪里弄来的贺礼。   霍嬷嬷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小姐和小少爷一起准备的贺礼,没让奴婢看见,只说让夫人过目后,再送过去。”   赵平安还是担心贺礼准备得不够体面,虽说想藏着掖着,到底还是让唐子嫣过目后再送出去。   唐子嫣笑着点头:“那就舀来瞧一瞧,他们两个到底准备了什么。”   等霍嬷嬷舀过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赵平安准备的就是一个小枕头,看着模样,应该是给胡桃儿刚出生的孩子用的。   “安儿倒是有心,这个枕头用的绸缎面,光滑舒服,周围也不用什么繁复的花纹,简单又实用。”   唐子嫣好笑,按照赵平安如今的女红水准,做这样的枕头最是省心,不用担心做得太过简陋,反而有些逊色了。小孩子用的东西,都是极为简单的,就怕边边角角伤着娇嫩的皮肤了。   她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确实不怎么伤皮肤,这才小心放了回去。   至于另外一个锦盒,一定是赵平新送的贺礼,唐子嫣打开一看,倒是一愣:“这不是将军给新儿做的小马驹,他以前最是欢喜的?”   居然舍得送人,可见赵平新有多期待这个小弟弟的出生。   霍嬷嬷笑道:“小少爷兴许觉得自己如今长大了,再不需要这些小玩意,送给别的孩子最好。”   唐子嫣跟着笑了:“肯定是安儿又笑话他了,新儿才会把这个东西舀出来。就怕他送出去,很快就后悔了。等新儿回来再问一问,先隔着吧。”   果然,赵平新练武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蹦了进来,小脑袋到处张望,支支吾吾地没敢开口问。到底是赵平安看不过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不悦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畏畏缩缩的?爹爹不是说了,有什么事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赵平新摸着脑袋,半晌才小声问道:“娘亲,贺礼送出去了吗?”   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瞅了过来,里面满是不舍和担忧,显然十分喜欢那个小马驹,实在有些不乐意送出去。可是姐姐说,他是小男子汉了,不能再玩那些小东西,应该好好长大,努力练武,以后能够保护娘亲。   虽然赵平新一想说保护姐姐,但是赵平安的武艺,连赵玄凌都赞不绝口,说是她既有天赋,又十分努力,假以时日,必然巾帼不让须眉。   他连赵平安如今还打不过,更别提保护她了,不由有点沮丧。   所以赵平安一说自己不是男子汉,赵平新立刻就把小马驹舀出来送人了。   如今,他是后悔了,又怕赵平安说自己说话不算话,心里十分忐忑。   唐子嫣看出赵平新的纠结,笑道:“东西还没送出去,新儿有这份心挺好的,但是孩子太小,还不能玩小马驹。等他长大一点,你带着小马驹跟弟弟玩吧。”   “好,”听说小马驹还没送人,赵平新立刻咧嘴笑了,脆生生应了下来。   只要不送人,给弟弟玩有什么所谓?   赵平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这个弟弟,怎么能说出口的话就反悔了呢?   唐子嫣打发掉赵平新,看着他欢欢喜喜地跑走了,便转向了一旁的赵平安,叹道:“安儿,你对新儿也太心急了些。他还小,心思也简单,慢慢来就是了。”   赵平安低下头,缓步走来,挨着她身边坐下,小声道:“弟弟是男子汉,以后就该继承家业,哪里能躲懒了去呢?我也是心急,害怕他品性不好,以后担不起这个家。”   唐子嫣听得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心酸,拍着她的手背道:“你这孩子才这么点大,怎么心思就如此重了?新儿有你陪着,品性能差到哪里去?”   “你放心就是了,你爹爹和娘亲还能撑着这个家好几十年,让你们无忧无虑地过想要的生活。”   赵平安嘟着嘴,小脑袋枕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娘亲,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要不然就能跟弟弟一起撑起一片天来,让爹娘不用那么辛苦了。”   “乖孩子,有你这片心,娘亲既是欣慰又是骄傲。”唐子嫣没想到赵平安会想得那么多,不由奇怪:“安儿怎么会想做男儿身的想法?可是谁说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没人在我耳边嘀咕,是我自己的想法。”赵平安抬起头来,还没张开的脸蛋还有些圆润,却能看出几分清秀可人来,漆黑的双眸满是坚毅,抿着唇不悦道:“就是每次跟二皇子比划的时候,他总是让着我,说是男子汉不能欺负小女子,传出去要叫人不齿的。于是比划的时候总是不尽心,叫人好不扫兴。”   唐子嫣好笑,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伸手抚了抚赵平安的乌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赵玄凌大步走来,显然也听到了赵平安的抱怨,大笑着说道:“傻丫头,等你的武艺更精湛的时候,二皇子想要让着你,也要难了。”   赵平安一听,不由双眼一亮:“多谢爹爹!”   说得正是,她更厉害点,二皇子哪还能让着自己,必然要使出真功夫来应付了!   唐子嫣无奈地笑着摇头,真是一对小冤家。二皇子小时候总是喜欢带着赵平安到处玩耍,等长大了,两人也是时常较劲。   赵玄凌说两人对武艺都是极有天赋的,一起练武,反倒能让彼此进步得更快。   加上两人不服输的性子,也不知道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开始啦,是小包子们的故事居多呢~~~   有事出门,晚上还会有一更,么么……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