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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莺心里想着,手上就越加麻利,进屋后,就打开炕旁的红漆木箱子,取出平日穿的衣衫罗裙、亵裤袜子等及妞妞的衣物,叠整齐放在摊开的蓝布上,也没绑,就这么放着。   “弟妹大喜啊,大姐也过来沾沾喜气,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人还没进门,林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话音刚落,林荷陪着婆婆张氏走了进来,张氏沉着脸,啥也没说,就走到炕旁,翻起蓝布上的衣物。   翠莺早料到张氏会来翻查,所以才这么摊着,既然心里早有数,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只是抱着妞妞站一旁,任由她翻。   仔细翻过后,张氏确定没有任何夹带,这才住了手,转身在桌旁的长条板凳上坐下,二郎腿一翘,冷眼看着。   林荷笑着上前来,“妞妞来,大姑抱。”   妞妞没伸手过去让她抱,反而往翠莺怀里一缩,瘪嘴抬眼看着她,妞妞平时从来不离开翠莺身边,对其他人都不亲热。   “妞妞,让大姑抱一下,娘拾掇好了,抱你出去玩。”翠莺低头,轻声哄着妞妞,这样,她才肯让林荷抱了过去。   妞妞离手后,翠莺自个梳起了头,换上一身红衣裙,这趟没专门去扯红布做新衣裳,这还是当年她和林山成亲时穿的,衣裙还如新的一般,可那时成亲的人,却已经没了。   翠莺低头看着袖口的双喜纹,这都是当年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没想到,这套衣裙,还有穿第二次的时候。丈夫死了的悲痛早已经被琐碎日子磨淡了,只是再看见当初的新嫁衣,略有些伤感而已。   一丝伤感很快就隐没了,翠莺低头换上红色绣花鞋,这双鞋到是特意赶制的,她不想穿着旧鞋出嫁,虽然是自欺欺人,她也不想被人唤成旧鞋。   前后左右仔细端详了番,没什么不妥当,翠莺这才挺起腰板,走到张氏面前,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就算张氏再如何不是,她也是前夫林山的娘,当年成亲的时候,没给她磕过头,如今要从林家门出去了,她磕上这三个响头,以后再无拖欠。   张氏坐着一动不动,心安理得地受了三个响头,眼睛往下撇,眼神中还颇有些不屑。   头已经磕了,她再不欠林家任何东西,那么林家欠她的,也得在这刻结清。翠莺站起身来,拍掉红裙上的尘土,右手一伸,“娘,十两银子。”   张氏的脸当即就变了,双眉一竖,骂出声来,“就知道要银子,嫁来咱们家,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大山都不知道是不是被你克死的,还有脸要钱。”   翠莺没吵没闹,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这嫁衣也没必要再穿,干脆脱了。”急得是她们,她根本无所谓,穿上嫁衣嫁人,她只求取走十两,如果脱了嫁衣不嫁的话,她那六七十两的积蓄,张氏一分都别想侵占,这么死乞白赖地把她嫁出去,图得不就是这些银子。   张氏被她这一下气的,霍得就站了起来,双手一叉,正待再骂,林荷一见不妙,忙把妞妞往翠莺怀里一塞,上去将张氏拉到一旁。   “娘,前儿不都已经说好了,您别舍不得这点银子,其实算上赵家那边拿来的五两银子聘礼,咱们只掏出去五两而已,这事要是黄了,赵家那边不好交代,况且,她要是不嫁,咱们吃亏得不更多。”林荷拼命巴住想骂人的张氏,小声在她耳边嘀咕。   张氏听了林荷的话,总算忍住没再骂,可气还是没平,呼哧呼哧喘着气,胸口起起伏伏,想起要掏出去十两银子,那种心疼,气更加平不了。   林荷又在旁小声劝了好一会,张氏这才极不情愿地从贴身中衣里掏出荷包,取了十两塞给林荷,扭头就出了房。   “娘攒点银子也不容易,如今拿出十两给你添嫁妆,实在是很疼弟妹你了,往后可得记得咱们家的好处,别出了这个门,就忘了咱们。”林荷一边将银子交给翠莺,一边嘴里唠叨着,就怕这银子白给,怎么着嘴上也要讨点便宜。   翠莺只管拿了银子,放入自己的荷包里,与其他衣物一同包进蓝色包袱里,耳里根本没听进她那番话,将人逼得再嫁,还想让她记得林家的好处,真是天大的笑话。   背上包袱,抱起妞妞,翠莺毫无留恋地踏出了林家大门。   大门外,已经停了一辆牛车,黑水牛的身上挂着红绸,显出了几分喜气,牛车旁,站着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人壮实个头又高,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模样长得挺周正。   “赵强,乐傻啦,还不快把媳妇抱上车去。”林荷笑着喊了声,这话让盯着翠莺看的赵强醒过神来,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三步并两步上来,伸手一横就将翠莺连同妞妞一同抱起,回转头把她们放上了牛车。   “大姐,那我们走了。”等赵强上了牛车,他扭头与林荷道了别,鞭子挥起,水牛慢悠悠往前走去。   翠莺没有回头看过一眼,那些再也不是她的家人,已经不值得她回望。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农妇的幸福生活哦!   2   2、第2章 ...   赵强家住在村西,并不是土身土长的林家村人,而是从他父亲这一辈迁过来的。   牛车发出嘎吱嘎吱声响,晃悠悠地往村西而去,水牛甩着尾巴,偶尔哞哞出声。翠莺第一次和赵强见面,虽然就要成亲了,却拘谨得很,只低头抱着妞妞,一句话没有说。   “待会叔伯大舅他们都要过来,人多肯定闹腾,你只管在房里坐着,外面我会招呼。”牛车绕过河边的大榕树,眼看就要到了,赵强这才开了口。   这话正合翠莺的心思,赵家的人她全不认识,要是坐一处,怪不自在的,“嗯”翠莺轻应了一声,想想似乎太冷淡,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你也少喝点。”   “嗳。”赵强一听乐得,马上嗳了声,手上的鞭子加紧挥了挥,催着老牛快行。   翠莺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对了,让他少喝些,不就是催他早入洞房,她真没那意思,只是酒多伤身,随口说上一句以表关心,可如今见他那乐样,想来误会了,又不好解释,唯有红着脸自个别扭了。   赵家就在河尾的岸边,牛车在篱笆院外停了下来,翠莺抱着妞妞正待起身,前头的赵强抢着过来,想和来时一样,横抱她们娘俩下车。   门前的这条河,是方家村唯一的一条河,贯穿村头村尾,这会辰时刚过,河边浣衣、洗菜的大娘子小媳妇热闹得紧,此时大半扭头往这边瞧来,免不了嬉笑咬耳,翠莺脸皮薄,怕人笑话,忙往旁边一错身,急道:“我自己下车。”   赵强手上接了个空,愣了一下才想到什么,扭头瞧了眼,再回头就扒了扒头发,也有些不好意思。   “呦,大哥,嫂子接来了。”隔着篱笆,院里的人正忙活着,林氏蹲在院坝一角擦烛台,一抬头就见到院外的牛车,忙将活一丢,在围裙上抹了手就迎了出来。   “是啊,弟妹,还劳你陪进屋去,我得先把牛车赶去,还给老周家。”赵强说着话,把水牛上的红绸解了交给二弟媳妇林氏,回到翠莺身旁,低低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赵强赶着牛车调转了头,往来时的路去了,林氏笑着陪翠莺进了院,“嫂子,我是赵壮媳妇,叫林兰英,往后你只管叫我兰英就好。”   林氏到是个嘴溜不怕生的,自个报了名头后,又招呼了院里的大小媳妇们过来,大家都照了下面,道上几声恭喜。   翠莺听了林氏一一介绍,都是赵强的婶婶、伯母、舅妈及几家的姑娘们,到没见到赵强的娘。   “娘在灶头忙呢,嫂子先进屋歇会吧,娘的话,等忙空了再见也不迟。”林氏陪着翠莺就进了西屋。   在院里时,翠莺就大致打量了一下,赵家是一堂两屋的土胚房,院子是用篱笆围起,屋外墙上的黄泥剥落,房上是茅草顶,处处显出陈旧,翠莺心里就有了底,赵家的家境挺艰难。   “嫂子,你坐,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生分。”林氏上来就接过翠莺的包袱,搁在炕头,拉着她往炕上坐。   翠莺抱了这会妞妞,手有些酸了,又见林氏如此热情,她也不好太过端着,于是就把妞妞放在了炕上,在林氏身旁坐了下来。   新房的墙壁上、窗纸上、房门上全贴了双囍剪纸,炕头整齐叠着红面的被子,红双枕、被上同样贴着双囍,被子下面撒满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全都是吉祥好意头的,至于炕头旁的木箱、炕对面的桌椅板凳、墙角的脸盆架子也都贴了红纸,整个屋里显得喜气洋洋。   翠莺端详屋内时,妞妞挤到了她身边,站在背后,双手抱过来就想往她怀里钻,想来是初到生地,有些怕。   “嫂子刚刚见的都是家里的亲戚,自家人还没见着呢,大姑和娘都在灶头,我们家的去借大圆桌了,还有个小叔,不知道溜哪去玩了。”林氏嘴里一会不歇空,到显得翠莺有些寡言,再加上她得顾着妞妞,愈发插不上嘴。   正说着话,门外晃进来一人,刚跨进门,就喊道:“二表嫂,大姑叫你出去,外面的正事一箩筐呢。”   林氏眼一撇,捏着嗓子说话,“大哥让我陪着嫂子,这就不是正事了,不信就去问你大表哥。”   翠莺瞧去,进来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尖脸圆眼,长的挺秀气,脑中过了遍刚林氏的介绍,依稀记得是赵强舅舅家的表妹,叫叶香。   翠莺瞧叶香的时候,叶香也上下打量着她,人站在门旁,眼神却是斜的,都没拿正眼瞧过她,嘴里的话也冷冷的,“我只是来传话,有什么跟大姑说。”   林氏正待再说回去,叶香转个身出去了,林氏被气到了,站起身就追了出去,远远听到尖锐话音传来,“在我面前摆什么臭脸,这婚事又不是我做的主,发脾气也不用冲我来……”   屋里一下静了,翠莺舒了口气,也没把叶香的无礼当回事,转身上炕,将妞妞抱到身前,逗她玩了起来。   妞妞很快咯咯咯笑了起来,她很怕痒,所以翠莺一咯吱,她就笑个不停,刚刚怯怯的神情一下子就散了。   “你们玩什么啊?”翠莺和妞妞正玩得兴起时,两小小的身影溜进屋来,趴着炕沿,正看着她们玩。   翠莺停了手,改为轻抚妞妞的胸口顺气,刚笑得太厉害,妞妞有些喘。扭头看去,两个小脑袋正仰脸看着她,一个扎着两总角是男孩,一个垂髫是女孩。   “你是新娘子吗?”垂髫女孩用脆嫩的声音问翠莺。   翠莺笑了笑,正待将他们抱上炕,总角男孩说话了,“你没见她穿着红衣裙,当然是新娘子。”   “穿红衣裙就是新娘子吗?”垂髫女孩看着大约四五岁,正是好问的年岁。   “你啥也不懂,好笨,新娘子不光穿红衣裙,还很漂亮,你没见她长得这么漂亮,当然是新娘子。”总角男孩大些,估摸着有六七岁,讲话语气有些老气横秋,眼神撇着女孩子,颇有些嫌弃她没见识的神情。   被小孩儿绕着弯给夸了,翠莺颇有些好笑,俯□子,笑问道:“你们叫什么啊?”   “我叫二囡,我是来看新娘子的,小舅舅说漂亮的是新娘子,你比我娘漂亮,一定是新娘子。”垂髫女孩声音软软的,翠莺觉得很好听。   “笨,你得叫大舅妈。”总角男孩很爱显出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一副小大人样。   翠莺看他那样,有些想逗逗他,就问道:“那你呢,你得叫我什么?”   总角男孩张口就想说,可话到嘴边,又闭回了嘴,头低了下来,手在炕上划来划去,看来是不想说出来。   “哦,你也有不懂的事啊……”翠莺还想逗他,故意把啊字拖得长长的。   总角男孩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说他不懂,这么一激,马上中招了,冲口而出,“我怎么会不懂,我得叫你大嫂。”话一出口,脸马上皱了起来,忙转身过去,背对着翠莺。   他这是害羞别扭了,翠莺当然知道,不过到没想到,这么个小男孩,却是她的小叔子。   妞妞顺过气来,就转身趴在了炕上,圆滚滚的双眼盯着炕旁的总角男孩和二囡,看着看着就往两个小孩爬去,到了炕边,一把抓住男孩的左边总角。   “哎,松手。”总角男孩背对着没看到,着实吓了一跳,又加上吃痛,急得忙去拍妞妞的手。   翠莺也没料到,忙上去将妞妞的手给掰开,手一捞把她抱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想和你玩,才这样的。”   总角男孩揉着头,嘴里嚷道:“哪来的小不点,我最不喜欢小孩了,烦人。”   他那气呼呼又大人口吻的样子,让翠莺有些哭笑不得,正待再安抚几句,赵强去而复返了。   赵强一进来,就见到一屋子的小孩,自己弟弟还一脸不高兴,忙上来左右开弓,一手抱起一个,嘴里说道:“赵福你又捣乱,还把二囡带着乱跑,去,院子里玩去。”   赵福和二囡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赵强将他们丢出去后,回身进屋,对她咧嘴笑了笑,说道:“外边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我这就得出去招呼,你在屋里待着,我陪长辈们喝些酒,等酒席散了,就回来。”   翠莺点了点头,这趟再不敢说让他少喝些的话。   话说完,赵强还在门旁待着没走,翠莺挑眼看他,不知道他还有啥事。赵强犹豫了一会,憋足了气,终于把一直摆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攥着朵艳红的鲜花。   “这……这是我刚回来的路上摘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赵强黝黑的脸涨成了紫红。   翠莺也跟着脸烧了起来,抿嘴低头没说话,赵强见她没拒绝,就大步走到炕旁,俯□子想把花插到她的鬓边,可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半天才插好。   鲜嫩的红花映着翠莺的娇颜,赵强一时看痴了,嘴里喃喃道:“好漂亮。”   翠莺的脸更加红了三分,伸手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外面还等着你呢。”   赵强回过神来,难为情的抓了抓头,再没说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新房里又寂静下来,翠莺摸了摸有些烧的脸庞,心想,又不是第一次成亲,怎么还动不动脸红。   脸庞上的手顺势抚上了鬓边的花,活了二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花。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洞房了,你们懂的。翠莺收到了花,18也需要亲们撒花留言哦!   3   3、第3章 ...   院内的嘈杂笑闹不断传入新房,酒席未开之前,新房内一拨拨的人来人往,赵强亲戚长辈寒暄的、左邻右舍串门道喜的、好奇贪玩孩子们瞧新娘的,翠莺全微笑应对着,几乎没歇过。   赵强和林氏他们到再未进来,想来院子里也确实忙,等到近午时,外头一声吆喝,爆竹声骤响,房内的人渐渐散到一旁,全福婆进来给翠莺盖了红盖头,说了一通吉祥话,牵着她就要出去。   “能不能找人照看我女儿。”翠莺怕妞妞没人照顾,忙小声说了,全福婆笑呵呵说了让她放心,这才出房,往堂上行拜堂礼。   在堂前,全福婆把翠莺的手交给等着的赵强,又站一旁说了通吉祥话,此时爆竹齐鸣,赵强厚实的大掌紧握着她的小手,翠莺心里的一丝不安平息下来,安心随着赵强跨进堂屋去。   翠莺三年前虽已经成亲过一次,可那会只她和林山两人,是原先主家的夫人做的主,也没人主持拜堂,就这么成了夫妻,所以行拜堂礼还是头一遭,生疏加上紧张,整个人晕乎乎的,全福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直到礼成再送回新房,她都还没缓过劲来,只感觉心砰砰跳得厉害。   再回到新房,妞妞已经不在炕上,翠莺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外头,又不敢自己掀开,心里有些担心,妞妞一向粘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带得住。   院里的酒席想来已经开了,碗碗碰撞声不绝,偶尔也有人爆起大笑,更多的是若近似远的交谈声,外面一定极热闹。   翠莺这半天下来,身子都有些僵了,再加心里担心妞妞,更是心不在焉,略感疲乏,竖耳听了听,屋里似乎没人,她挺直的腰背松懈下来,伸手在肩膀后颈按捏了一会,身上的僵硬松了些。   疲乏稍解了些后,翠莺重又挺起腰背,双手交叠与身前,再怎么说,新房随时都有可能进人,她不想让人瞧见她随意的样子,免得被人看轻,觉得她轻佻不懂礼数。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翠莺头又被遮着,眼不能见,只得靠聆听着院里的热闹打发时辰,慢慢的,感觉有些迷糊起来,悄悄打了个哈欠,睁大眼强撑着驱赶睡意。   翠莺这么一坐,就坐了近三个时辰,中间林氏进来过一趟,给她送来两剥壳红鸡蛋,说是赵强让拿来给她垫肚子的。   “大哥就是疼嫂子,我瞧着都羡慕,再看我们家的,可一点都不像大哥,从来不会惦记媳妇的饥饱、冷热,真该让他跟大哥好好学学。”林氏给翠莺一手塞一个鸡蛋,嘴里还不忘念叨着,还好,她也没留一会就出去了,否则翠莺真不知该怎么回,怪难为情的。   今儿一早起来,到现在只喝了碗稀粥,那点汤水早没了,从盖头里瞧着手上的鸡蛋,肚子真觉得饿了,就拿起来小口吃起来。   吃完精神好了很多,又顶着盖头继续坐等。   不知到了啥时辰,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些,不一会房外传来了说话声,“我说大伙都累了,就别闹洞房了吧。”翠莺听着,好似赵强的声音,不觉挺了挺腰,手轻轻互握着,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哪能不闹洞房呀,这成亲就得闹洞房,大伙说,是吧!”粗嘎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落下,房外响起齐声的起哄声。   “好了,好了,别闹腾了,这样吧,等过几日,我再请大伙一顿,你们就饶了我吧。”赵强看来正阻拦闹洞房的人。   “我说强子,你是不是急着和新媳妇洞房啊,怕我们碍事。”一声怪叫声,喊得尤其响亮,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别取笑我了,真的,大伙就散了吧。”外面几番来回,好一会,房外的吵闹才歇下来,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翠莺在房里一直听着呢,这会松了口气,论起闹洞房,那都是尽折腾的事,她巴不得能省则省。   赵强送走了吵着闹洞房的那帮子人后,转身进了房,抬眼就见到坐炕边的翠莺,屋内的双喜红烛照着她,将那一身红衬得更加艳,白皙的纤指绞着,烛光下洁白如玉,看得他心口一热,想着往后就是他的媳妇了,心就砰砰直跳。   乡下地方,也不用什么喜秤,赵强走到炕边,直接就伸手掀了红盖头,低着头的翠莺现了出来。   长久盖头压着,如今掀了,翠莺只感觉凉风拂了过来,浑身一轻,却是不敢抬头看赵强,脖颈耳后染了层红晕。   赵强看着白皙肌肤上的晕红,喉头不禁滚了滚,忙将头撇了过去,咳咳清了清喉咙,说道:“今儿一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   虽说有两个鸡蛋下肚,可那相隔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这会确实挺饿,于是轻声回了句,“是有些饿。”   “酒席上应该还有些菜剩下,我这就去厨房拿。”赵强说着话,就往屋外走去。   “嗳……”翠莺叫住了他,抬头说道:“不知道妞妞有没有吃过?”   赵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呆,随即想到,是她的女儿,忙道:“妞妞我娘抱着呢,我这就去瞧瞧。”   赵强出去两刻钟左右才回来,还未进房时,翠莺就听到了呜咽声传来,一听就是妞妞的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才走上两步,赵强就进屋来了。   “娘……娘……”妞妞满面泪渍,呜呜咽咽,一见翠莺,立刻双手一伸,嘴里嘟嘟囔囔喊娘。   翠莺一把抱了过来,拍背哄着。   “我过去时,娘正哄着,可哄不下来,我就抱过来了,吃的还没拿,我再去一趟。”赵强说完,转身去了。   翠莺虽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会见妞妞可怜巴巴的样,心早软成一团,也顾不了别人咋想了,抱着妞妞在房里来回走,哄着、拍着。   妞妞一回到娘的怀里,就安静了不少,等到赵强拿着米饭菜肴回房来时,已经不闻哭声了。   “来,坐下吃点。”赵强将饭菜放在方桌上,就招呼了翠莺过去坐下吃饭。   翠莺瞧着整碗的白米饭,这年头,农村很少有人家吃白米饭,大多都是粥或者杂粮,自从两年前从主家出来,她就再没吃过白米饭,此时见了,肚子还真有些咕咕叫了。   “饿了,吃吧。”赵强在翠莺身边的板凳坐下,啥也不做,就看着她吃饭,心里也很乐。   翠莺想着妞妞应该也没怎么吃,就先喂了她,伸筷去夹碗里的菜时,才发现,菜碗里几样菜都清清爽爽分放着,一看就不像是吃剩的,应该是有人特意留的,不免抬头看了眼赵强,见他满面笑容瞧着她,心里不由一暖。   妞妞想来也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米饭,不过人毕竟小,吃不了几口,就饱了,吃饱了就犯困,脑袋往她怀里钻,软软地靠着她胸口,小手抓着她的衣衫,安静了下来。   翠莺想把妞妞抱上炕,让她好好睡,可小家伙想来是怕娘又不见,就是死死抓着衣衫不肯撒手,翠莺无法,只能单手环着她,另一只手吃饭。   等翠莺吃完,妞妞也迷瞪迷瞪,差不多快睡着了,赵强收了碗筷就出去了,也没提将妞妞抱走的事。   他没提,翠莺也不知道他到底啥意思,只能抱着妞妞坐在炕旁,轻轻抚着小家伙,哄她睡熟。   赵强回来后,仍旧没提抱走妞妞,反而抓了抓头,开口道:“晚了,忙了一天也累了,歇吧。”   “那妞妞……”翠莺犹豫着,小声说了句,她是想将妞妞留在身边,可又怕赵强介意。   “让她在这睡吧,孩子还小,离了娘不行,好了,睡吧。”赵强说完话,转身解起衣扣。   翠莺不觉有些别扭,林山死后,都已经有两年没有男人在她面前脱衣解带,她忙将头一低,爬上炕将妞妞放下,动手铺起被子。   被子铺好后,翠莺也不敢当着赵强的面解衣上炕,还好,赵强脱了衣衫后,就把红烛吹熄了。   黑暗中,翠莺快手快脚地钻进被子,小心脱起衣裙,还未待她脱完,一阵凉风灌入,身边的被子掀开,赵强钻进被窝来。   翠莺心里颤了颤,将身子稍稍挪开点,再轻声轻脚脱完,背对着他躺进被子里。妞妞感觉到她在身旁,忙一个翻身,整个人窝进她怀里,小手还动了动,抓住了她亵衣的领口,这是妞妞睡觉的习惯。   抱着妞妞,翠莺一点不敢动,感觉背上凉嗖嗖的,心跳如擂鼓。   沉默了好一会,赵强才慢慢靠近过去,□的胸膛贴上了她的背。黑暗中,翠莺的脸腾地就烧了起来,还是一点都不敢动,慢慢感觉赵强的脸贴在了她的后颈,很烫,像块热铁,烫得她也跟着热了起来,一股热意顺着后颈蔓延至整个后背。   而翠莺的胸前也随即点燃,赵强的手搂上她的腰,来回抚摸着她腹部光滑的肌肤,热气烧了上来,却没有停止,粗糙的手掌往上抚去,胸口的丰盈被紧紧地包住了。   翠莺细微地颤了颤,心口烧了起来,这感觉已经久违了,久得让她变不习惯了,不自觉地往后缩,可后背抵着胸膛,无处可缩。   赵强双脚很快也缠了上来,手臂穿过她的颈侧,几乎把她整个人紧搂进他怀里,没有一丝缝隙,股间的热烫坚硬吓到了她,不自觉轻轻挣扎起来。   “媳妇,不要害怕,我只是想抱着你,你不想的话,我不会怎样。”赵强的声音有些暗哑,贴在她耳边,气息拂进了她耳内,麻麻的。   翠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硬推开他很伤人,这样抱着,她又怕他把持不住,她确实还没完全做好准备,况且,妞妞还在一旁,也怕把她吵醒。   赵强似乎知道她的担心,再没有动过丝毫,却也没有松开她,静静过来好久,翠莺慢慢放下戒备,心里开始相信他。   松懈下来后,渐渐睡意涌上来,沉沉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会只是感情过渡,咱不会让男主忍到阳痿的,亲们放心。   4   4、第4章 ...   翠莺每日已经习惯早起下炕入厨,所以今儿还是一早醒来,睁眼见到窗纸上的双囍,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林家。   窗纸透着蒙蒙晨光,鸡鸣牛哞声远远传来,屋内却很安静。翠莺轻吁了口气,清醒过来。   耳后的呼吸均匀地拂过,赵强结实的手臂仍紧箍着她,背后传来他胸膛的热度。这般醒来,翠莺微微感觉到害羞,她又不敢动,怕一动就会吵醒赵强。   翠莺只能安静躺着,睁着眼望窗,不知怎么想到了从前,她和林山从成亲到生下妞妞的一年多来,他都是上炕做完那事后,就自管自呼哧呼哧睡大头觉,从来都没有如此抱着她过,本以为汉子都是这样的,直到如今嫁了赵强,才知道也有不同。   正发呆间,赵强略动了动,脸在她颈后磨蹭了几下,翠莺的心不由砰砰跳,不过却不是担心,昨晚上他说了不会怎么样,就真的没动她分毫,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暖暖的,心踏实了。   赵强磨蹭几下后,脸埋进了她的肩窝,感觉到他似乎醒来,翠莺脸薄怕尴尬,忙闭上眼装睡。   虽然醒来了,赵强不太舍得放开她,见她仍睡着,又不敢太大动静吵醒她,就这样磨磨蹭蹭好一会,才轻手轻脚起身,穿好衣服拿着木盆出去了。   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翠莺,忙趁着赵强出房时,坐起身来,快手快脚将衣裙穿妥,刚下炕穿绣花鞋时,赵强回来了。   “媳妇,你醒了。”赵强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见着翠莺醒了,脸上就笑了起来,走过去把木盆放在脸盆架上,“是不是刚我下炕时吵醒了你?”   “没,我也刚醒,娘起炕没?”翠莺想着要是婆婆起了,那她就得动作快些,早早去拜见敬茶,不能让婆婆等久了。   “娘在灶头烧早饭呢。”赵强回了句。   翠莺一听,忙往屋外赶,“那我去帮忙。”却被赵强一把揽住,笑道:“没事,有弟妹帮着呢,你不用着急赶去。”   “这不好吧,怎么能让娘起早烧给咱们吃,应该让我伺候娘才是。”翠莺觉得有些不妥,在林家时,她可是日日得早起下厨,一天都不能落下。   “得了,媳妇,你就听我的吧,你只管收拾好自个,待会过去敬茶。”赵强轻拉着她,指了指脸盆架子。   翠莺也就不再执拗,瞧着赵强特意给她打来的洗脸水,心里又是一暖。虽然这门亲事是张氏逼迫而成,可这会她已经觉得,这次她没嫁错人。   “妞妞醒了。”翠莺正漱洗时,赵强见妞妞睁开眼,俯身伸手将她抱起。翠莺转头看去,妞妞正扭着身子挣扎,嘴里含糊地喊着,“娘……”   翠莺忙上前去接过妞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她怕生。”   “嗯,小孩儿是这样的,等过几日,就不会这么生分了。”赵强也没怎样,仍旧笑着说话。   翠莺自己洗漱完后,又把妞妞收拾妥当,随着赵强一同出了房。   堂屋里,婆婆叶氏已经等着了。“新媳妇来敬茶喽,大姐,你可终于盼到喝这杯媳妇茶了。”翠莺刚踏进堂屋,就有人笑着开口了,循声看过去,是位三十上下的妇人,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的花衣裤,翠莺记得这是赵强的二舅母丁氏,身旁还站了一身桃红衣裙的叶香。   叶氏站在堂屋东侧的条案前,案上放着佛龛,并竖着一牌位,见着他们进来,忙说道:“老大,老大家的,来,先给你们爹上柱香。”   赵强、翠莺带着妞妞,依言到了佛龛前,接过点燃的线香,跪下磕了三响头,把香扦入牌位前装香灰的碗内。   “好了,好了,姐夫这下能安息了,尽管没找着他家外甥女儿,强子也总算有了媳妇,不至于等上一辈子,到老都是光棍一条。”丁氏颇有些感慨地道了一番话。   “呦,瞧舅母这话说的,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来,来,大哥大嫂,敬了媳妇茶,夫妻白头到老。”林氏捧了两碗茶跨进堂屋,马上嚷嚷开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二弟赵壮,三弟赵福。   叶氏这会也笑开了,在上首的板凳上坐了下来,赵强从林氏手里接了碗,一碗递给了翠莺,两人连同妞妞上去跪下敬茶。   叶氏喝了茶,从袖口掏出红纸包,塞进了翠莺的手里,笑眯眯道:“娘也没啥东西,这你收着,以后你和老大好好过日子,夫妻和顺、早生贵子。”   翠莺略微侧头看了眼赵强,见他稍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下红纸包,“谢谢娘。”   “对,对,对,早生贵子,强子你可得加把劲,让你媳妇早些生个儿子出来,虽说现今有了闺女,可总得有儿子家里才能有指望不是,可别像我一样命苦,只得了这么个没用的闺女。”丁氏又在旁插嘴了。   “娘……”身旁的叶香嗔了一声,不满自己的娘说她,之后还瞥视了翠莺一眼。   翠莺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一下,面上到不显,只管牵着妞妞同赵强一起站了起来。   “呀,我来迟了,大哥大嫂别见怪。”人未到声先到,门外匆匆走进来一名少妇,手里拖着昨日见过的二囡。   “这是我大妹赵花,前几年嫁给了村头的林大牛,我外甥女二囡昨儿个见过了。”赵强忙给她介绍。   “小姑。”翠莺笑着唤了声。   “大嫂可别见外,叫我花儿就好,昨儿灶头上忙着,也没去房里见过大嫂,今儿见了,大嫂真是比那山头的花还漂亮,难怪大哥被林家推了两回,还巴巴地惦记着,今儿总算娶回来了。”赵花嗓门大,嘴上也没个把门,呱呱地说了一通。   听了赵花的话,翠莺颇为意外,赵强之前曾经提过两次亲的事,她是全然不知情,要不是今儿赵花嘴没遮拦,到如今还蒙在鼓里。   “去,多嘴。”赵强被说得脸红,小斥了一声。   “大哥这是害臊了,好,我不说就是了。”赵花笑着抱起二囡,“二囡,叫大舅妈。”   二囡甜甜叫了声。从林家出来,啥也没带,如今给小孩的见面礼都没准备,翠莺觉得怪难为情的。   “来,二囡,这是大舅妈给的。”这时,赵强塞了个小纸包进二囡手里,翠莺不禁看了他一眼,他却只是憨憨笑了笑。   二囡小孩儿心急,当着面就打了开来,里面包了几块饴糖。乡下地方小孩儿平日没啥吃食,饴糖已经算是最好的东西了,有些人家连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这可把二囡乐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舅舅,糖。”二囡挣着下了地,咚咚地跑到赵福面前献宝。赵福两眼盯着饴糖,嘴不自觉地抿了抿,却还是犟了句,“这是小孩爱吃的,我不爱吃。”   “还嘴犟,想吃就去大嫂跟前讨去。”赵壮巴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着训了一句。   赵福摸着后脑勺,扭头瞪了眼二哥,“我又不是小孩,才不去讨。”   这神情逗得赵强呵呵笑了起来,从身上又摸出个纸包,弯腰递给了妞妞,“三弟是个大人了,那这个给妞妞吃。”   妞妞往翠莺身边靠了靠,没有伸手接,反而仰头看向翠莺。   翠莺蹲□子,轻声道:“妞妞想吃的话,就接过来。”听了她的话,妞妞这才把纸包接了过去。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等会早饭都该凉了。”林氏笑嚷着就往厨房去了,翠莺忙也跟着去了,出门一看,厨房只是间搭在外面的棚,砌了灶头,就算是厨房了。   “我不吃了。”翠莺和林氏刚把粥、菜、碗筷端进来,一直没什么响动的叶香,却是丢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这孩子,尽犯浑,别理她。”丁氏骂了一句,还和无事人一般,在桌边坐下,等着翠莺她们盛粥。   早饭吃完,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妞妞好像蛮喜欢跟着赵福和二囡,翠莺也就放心了。丁氏搁了碗就出了堂屋,赵花把二囡丢在了赵家,说回头来接也出了门,赵强、赵壮赶着下地,叶氏一同跟着去了,大家都各忙各的,赵强本说让她歇着,翠莺却不想闲着被人说,就同林氏一道,拿碗筷去门前的河里洗。   “大嫂累了吧,这一大家子,每天做饭刷碗收拾,确实累,不像我,都做惯了。”翠莺、林氏两人蹲在河岸刷碗,林氏笑着说道。   “弟妹受累了,往后就让我来做吧。”翠莺忙接口道。   “那咋好意思,不过,他们都吃我做的,也腻了,换大嫂的手艺尝尝,肯定更喜欢。”林氏只推托了一句就应了。   碗刷好,林氏说要晒谷,翠莺见灶旁水缸里的水只剩一个底了,就提了水桶,挑了水灌满,之后,帮着林氏在院坝里晒谷。   两人晒谷时闲聊了一会,翠莺才知道,原先的厨房在丁氏搬过来后,就改了给她们娘俩住,年前赵壮成亲时,丁氏出了大半钱,其他人又添凑了些,在后面再起了间屋,仍让丁氏娘俩住,赵壮和林氏则住那间厨房改的屋。翠莺听得出林氏话里的不满,她也没多嘴,不过,林氏要是不提,她还真没发现后头还有间屋,难怪丁氏她们一大早就在堂上了。   到了申时,在地里忙活一天的赵家兄弟和叶氏才回来,赵强搁了锄头,舀水冲了脚上的泥土,夹着捆有磨刀石的板凳,背上褡裢和往常一样出去转悠,吆喝生意:“磨剪子,锵菜刀。”   作者有话要说:赵强这种实心、体贴的汉子,亲们喜不喜欢啊?   5   5、第5章 ...   晚饭上,翠莺下了厨,昨儿的精米白饭一般人家极难得吃的,这她晓得,所以,今儿她用了糙米掺上大豆,并洗了一些番薯同糙米饭一起蒸。等饭熟的当口,她将昨儿酒席剩下的菜头菜脚热了,出锅装了满满一大碗。   翠莺正热菜时,赵强回来了,把板凳褡裢一放,就进了厨房。“媳妇,你让买的鱼买来了。”   翠莺转头看去,赵强手里拎着条尺把长的鲢鱼,是赵强出门那会,吩咐他回来时顺道去买的,她想着,刚成亲又加上第一次下厨,弄样好菜,大伙高兴高兴。   “买来了,放着吧,等锅里菜热好,待会再拾掇这个。”翠莺说话间,手上也没空着,翻炒着锅里的菜,热气蒸得额上冒汗,顺手扯围裙抹了一把。   赵强瞧她忙得满头汗,也没说什么,拿了搁在砧板上的菜刀,拎着鱼就出去了,再回来时,整条鲢鱼已经修理好,鳞刮了,肚子也剖开洗净,滴滴答答淌着水就拎进了厨房。   “媳妇,鱼我已经修好,怎么做你拿主意。”赵强搁下菜刀和鱼,拿了张小板凳,坐在灶旁,砍起柴来。   鲢鱼的头大,翠莺记得以往在主家时,见园子里的小厨房做过鲢鱼头汤,味浓鲜美,她也想试试做,将鲢鱼头斩断,鱼身用钩子钩了挂在通风处,这鱼身省着点还能烧两顿,不好好存放,要是坏了就可惜了。   鱼头剖开两半,这样炖比较入味,加入姜片、葱段、米酒等佐料,大火滚小火炖,这菜得费些功夫。   赵强一旁劈柴,见媳妇炖鱼头,就帮着添柴,旺火滚上一会,再抽薪减火,控制着火候,他这么帮把手,省了翠莺不少力气。   鱼头汤汁渐浓、泛白,香味四溢,翠莺尝了一小口,汤汁已经够味,取了海碗连头带汁装入碗中。   “大嫂,烧得啥啊,咋这么香。”林氏笑着进了厨房。   “是鱼头汤,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行不行。”   “呦,大嫂真本事,比我那几手三脚猫强太多了。”林氏满口夸赞,笑着上前来,捧起鱼头汤道:“大嫂都好了吧,那我端过去了。”   林氏帮着把两碗菜端去堂上,香味引得几个小孩全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了进去,翠莺又烫了碗青菜才解了围裙去堂上吃饭。   翠莺端着青菜,还未跨进堂屋,丁氏的话就传了过来,“昨儿大办酒席,今儿又是鲜鱼,大姐,咱们日子可越过越好了。”   丁氏话里话外总是带着刺,翠莺不是很喜欢她,不过,自己过日子也不仰她鼻息,那些话当耳旁风听了就算,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翠莺就当没听到般走了进去,丁氏见了她就没再继续说,她做的第一顿饭到是吃得和乐融融,上下都夸赞了她的厨艺。   庄稼人每日都早起下地,一天的活又多,所以大多吃完饭,就早早歇了。   翠莺收拾了饭桌,正准备刷碗洗锅,赵强却闷声不响抢了过去,捧了就出门去河边了,翠莺拦都拦不及,也只能由着他了。   厨房整理了一下,之后翠莺抱着妞妞进了房,将妞妞放在炕上,任她爬来爬去玩,自己坐在炕旁,想了一会,就起身打开了炕旁的木箱子,将今儿婆婆给的三十铜钱的红包收了起来,并取出了昨儿穿过的红裙。   赵强蹲在河边洗碗,却被同在河边洗刷的媳妇婆子们取笑了一番,调侃他大男人做女人的活,弄得他怪难为情,谁也没搭理,闷头洗完后就跑回来了。   将碗筷归置好后,赵强进了屋,见到翠莺坐在炕边,低头看着红裙。“媳妇,咋还不歇着,今天你也累了,早些歇吧。”   “哦,我在想,我嫁过来啥也没准备,身边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从前在陈员外家待了十年,针线活到算熟练,这几日想绣几只荷包送给娘、弟妹、大妹还有舅母她们,也算一份心意,你说行不?”翠莺也不知道她们都喜欢啥,就把心里的心思说给赵强听,两人也好商量下,看送点啥好。   “那敢情好,只是你白天做活,晚上还得绣这些,会不会太累。”赵强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没事,就几只荷包,都是小件,不累,只是手上没好料子,我想着这裙子也不会再穿了,压箱底也是空放着,不如扯了拿来做荷包。”翠莺从刚起就在动这个念头。   赵强接过裙子看了看,一瞧就是好料子,裙上的绣花也精致,就说道:“这么好的裙子,扯了怪可惜的,好好放的话,妞妞成亲时还能穿,还是放着吧。”   被赵强一劝,翠莺也觉得有些可惜,这种料子这边城镇还真不多见,当年也是狠了心,花了不少钱在莱州最大的绸缎庄买的,真要是留给妞妞成亲那会,也照样是拿得出手的。   赵强见她有些犹豫了,就笑着拉过她的手,道:“别想了,要啥布料,我明儿去镇上扯就是了,这件就好好收着吧。”   “那行,这件就不扯了,明儿你再帮我另外扯些,我拿钱给你。”翠莺说着就起身,准备取些铜钱给赵强。   “说啥傻话,一家人,我的不就是你的,再说,你做这些不也是送我家人,真算起来,那我不是也得给你钱。”赵强这番话说的到有些严肃,觉得媳妇还没把他当一家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一说,翠莺才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实在是在林家啥都讲钱的日子过惯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晓得了,往后再不说这种话。”翠莺软软地道了一句,赵强这才有了笑容。   布料的事两人就这么说定了,翠莺将裙子放回木箱,收拾洗漱了之后,就抱着妞妞歇下了。   赵强上炕后,还是如昨晚一般,从身后搂抱翠莺入怀,她能感觉到他那坚硬抵着,知道他肯定不好受,心里觉得怪对不起他的,犹豫了一会,轻吐一句,“明儿……要不要将妞妞……抱走。”   话说完,自个又觉得臊,脸红了起来,幸亏屋里黑灯瞎火的,否则她更加要羞死了。   赵强听了到是一愣,随后心里乐得不行,想着媳妇还是很体贴他的,自个心里偷着乐,嘴上到没说出来,只是道:“等些日子吧,等妞妞没那么生分了,再说。”   翠莺刚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如今他这一番话,让她松了口气,心里不由感到窝心,他的确是个体贴的汉子。   赵强心里乐着,翠莺也安了心,不觉将头往他胸膛再靠了靠,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很舒服。   感觉到翠莺靠近他,赵强一阵心动,头低下来在她脸侧亲了几口,在她耳边喃喃道:“媳妇,睡吧。”   翠莺很安心得睡着了。   第二日,翠莺还是一早起身下厨,和在林家那会一样,给全家人烧早饭,可不知怎么,这会的心情和那会真是天差地别,现在这活她做得心甘情愿。   正吃着早饭,赵强就开口了,“娘,今儿我要去镇上一趟,就不去田里了。”   “去镇上,有啥事啊?”叶氏问了一句,家里好像也没啥缺的,不懂赵强去镇上做什么。   “哦,帮我媳妇扯些布料,不会耽搁太久,就回。”赵强直接就说了。   “你去了镇上,地里人手不够,要不,老二家的今天跟咱们过去,反正家里的事老大家的会料理。”叶氏想了想,往日老二家的也常去地里,就让她顶上好了。   “娘,昨儿隔壁林婶子来告诉我,说我娘身子不太好,想让我去家里一趟,我已经答应了,我怕家里等着呢。”林氏娘家住邻村的林上村,一来一去就大半天,等回来也傍晚了。   “呦,老二媳妇,你娘家一个月里到有小半个月有事,还真是事儿多啊,三天两头这么跑,也没累坏你,不容易啊!”丁氏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林氏被刺得嘴角一抽,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是骂爹骂娘的,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   “亲家的事也要紧,那就我和老二去吧,晚上回来晚些就是了。”叶氏面上有丝不高兴,不过到也没为难林氏,只说了这么一句。   翠莺觉得扯布的事也没那么要紧,就开口道:“布迟些扯也不碍事,还是田里的活要紧,下回再去吧。”   “那我地里回来再进城好了,去老周家借牛车用一下,来回应该很快。”赵强见这事弄得娘和弟妹都不太高兴,媳妇又这么说了,忙打了圆场,这话就此打住,大伙吃完早饭,就各忙各的去了。   赵强、赵壮拿了农具站门外,叶氏进房换了双草鞋,正待出门,丁氏却进了房来。   “大姐,别怪我多嘴,老大这样下去可不行,从前就听说老大家的在大户里做过丫鬟,人都说大户人家就连丫鬟吃穿用度都是精致的,我还不信,这回到真见识了。”丁氏进来就唠叨开来。   “弟妹这话怎么说。”叶氏不觉也听住了,拉着丁氏说了起来。   “你瞧,老大家的一嫁过来,就是大手大脚的,昨儿买鱼,今儿扯布,不知明儿又是什么,老大哪有多少银子够她花。”丁氏说得头头是道,叶氏到是有些听进心里去了。   “大姐,你也该知道自个家的事,老二向来是个没心思的,啥也不管,老三又小,这家全指着老大一人,你瞧他那副疼媳妇的样,到时候要是全贴给媳妇用了,家里还不得掏空,大姐你可不能放着不管,趁如今新媳妇刚进门,就得把规矩立起来,把家当银子攥手里才是头等大事。”丁氏三两句就给叶氏指了路,支了招,叶氏想想弟妹的话也对,就把这事记心里了,想着回头仔细琢磨琢磨。   作者有话要说:家长里短开始上场。   6   6、第6章 ...   午后叶氏从地里回来后,就被丁氏拉了去,两人在房里嘀嘀咕咕半天,待叶氏出来后,就拿了小板凳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说是纳凉。   翠莺并不以为意,到了傍晚就进厨房做饭,没一会,叶氏也转悠了过来。   “娘,找我有事?”翠莺正择菜,见着叶氏,忙问道。   “没,这天热,口渴进来舀碗水喝。”叶氏说着话,拿了碗直接从水缸里舀水。   “娘,这些都是河里的水,就这么喝会不会不干净。”翠莺见她要喝,就提了一句,她可从来没有直接饮过河水,都是烧开了再喝,她觉得干净些,吃了不容易闹肚子。   叶氏一听,心里又想到了丁氏说的话,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讲究,这不,连喝水都还有这么多名堂,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没事,咱们庄稼人都这样,下地那会,渴了还不是见着水就捧着喝,不照样没病没灾。”   听叶氏这么说,翠莺也不便再讲什么,心里想着,许是自己在陈员外家待久了,习惯了那样的饮食,再想想在林家那两年,也常下地,确实见过庄稼人这样喝水,并不稀罕。   叶氏慢悠悠喝了几口就把碗放下,却没出去,还站在厨房棚下,本来她进来喝水只是借口,其实就是想进来看看翠莺怎么做饭。   站着打量了一会,见翠莺把昨儿留的鱼身斩成两截,取了一截拿来烧汤,剩下的仍旧挂回去,到也没再另外买啥贵价菜,就昨儿剩下的青菜择了,洗好准备烧烫青菜,再有就是早饭留下的腌菜,这样,叶氏才满意地转了出去。   傍晚,赵强回来了,走在篱笆外就喊了句,“媳妇,布扯来了,你来瞧瞧。”喊着话就大步进了院。   “哦,我正做饭,你放屋里吧,待会我再看。”翠莺听到他的喊话,忙回了句。   赵强听了,就想往屋里去,却被抢上来的叶氏截住,“给娘瞧瞧,买了啥料子,你们爷们都不爱讲价,会不会买贵了。”   赵强笑着把料子递给叶氏,嘴里道:“今儿去镇里时,刚巧碰上林婶子从市集往回赶,我就央她帮着买,娘放心,林婶子讲了半天价,不会买贵的。”   叶氏瞧了瞧布,见着没多大块,而且并不是啥贵料子,也就没多唠叨,“老大,跟娘进屋去。”   赵强点了点头,将布放屋里炕上,转身进了叶氏所住的东屋。   “老大,你爹病得那几年,家里很缺钱你也知道,这几年虽好些了,可如今你取了媳妇,家里多了两口人,且来年你和老二可能还得添上两孩子,往后担子可不轻。”叶氏让赵强坐下后,就说开了。   “娘,人多人少都得过日子,再说,咱们最苦的日子也熬过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赵强忙安慰叶氏。   叶氏想想也是,那会孩子们的爹生病,老大十几岁,老三才刚哇哇落地,家里孩子多,全家人又离乡背井的,日子苦得连肚子都填不饱,那样的日子好不容易撑过来了,她不想再经历,所以一定得把住银子,精打细算过日子。   叶氏恍惚了一阵,就醒过神来,继续道:“以前的苦日子是熬过来了,不过,咱们家也还没到过好日子的时候,这两年你和老二连着办喜事,家里的老底都掏空了,再不存些银子,到时候娃儿落地,都没钱养了,这样,你往后得的银子都放娘这,娘帮你存着,往后有大用处时再拿出来。”   赵强也没多想,直接就应了,“嗳,娘,我晓得了。”   叶氏这才满意,又唠叨了几句其他的,瞧瞧时辰不早了,就一同出了屋,往堂上去。   全家人坐下吃饭时,叶氏当着大家的面,开口了,“老大、老二连着办喜事,家里老本都用了,所以往后得省着点,要买东西添置点啥的,到我这支,不过每月用度不能超过三百文。”   林氏听了,嘴撇了撇,不过肚里不乐意,嘴上到没说啥,翠莺刚嫁进来,不方便说什么,赵强已经听娘说过,心里有数,赵壮向来不管事,只是埋头吃饭,赵福小不懂,至于丁氏,本就是她出的主意,自然更不会多嘴了,这项规矩,也就这么订了下来。   吃完饭各自回房,赵强帮着翠莺收拾好了,也一同回了房。   翠莺抱着妞妞坐到炕边,妞妞坐在她膝盖上,扯着她衣服上的盘扣玩得不亦乐乎,赵强取了木盆出去装了水就回来了。   “媳妇,娘说了要存银子,让我将得的银子交给她,往后可能要委屈你一点了。”赵强虽不介意将银子上缴,只是觉得媳妇刚进门,没过上好日子,却得跟着他减衣缩食,心里过意不去。   翠莺见水拿来了,就把妞妞放炕上,帮她脱了衣裤,准备给她洗漱,听赵强一说,忙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别人家不也是这么过的。”   “嗯,那媳妇,往后你要是想吃鱼啥的,我去河里捞,或上山去山溪里抓,那边还有虾蟹什么的,只是抓的人多,大的也许难得碰上,不过小的到是挺多,烧成汤,也能尝尝鲜。”赵强一屁股坐在翠莺面前,笑着说。   “嗯,都依你。”翠莺见赵强那高兴劲,也跟着笑了起来,转念一想,又问道:“只是一月三百文,会不会不够?”   “应该能够,粮食都是自家的,菜也从自家菜地里拔,其他开销应当花不了多少。”   “咱家有菜地?”翠莺嫁过来第二天了,真不知道这事。   “有啊,就在二舅母她们屋后,老大的一片地,咱们全家吃都还有的多,还常拿出去卖,这些弟妹没告诉你吗?”赵强也有些奇了,没想到媳妇还不知道菜地的事。   “没呀,昨儿下厨那会,就见厨房里放着菜,一直以为是外头买的,原来是自家菜地拔的。”   “呵呵,我的傻媳妇,这会知道了吧,往后下厨就可以去那拔菜。”赵强乐得呵呵笑了起来。   翠莺说话间已经给妞妞洗好,并放上炕盖了被子,安置她睡下,这会听赵强笑她,不禁微嗔着撇了他一眼。   这眼撇得赵强停下了笑,只觉得媳妇那嗔样别提多好看了,俏里带着娇,明眸里漾出来的眼神直飘进了他心里,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翠莺惊了一下,忙看向妞妞,还好她已经闭眼睡了,正待说话,赵强却是伸手一揽,将她整个人搂紧,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而且好像还不够,还要再亲时,她忙撇过脸去,红着腮道:“不要这样……咱们还是歇了吧。”话说完,就挣出了他的怀里,下炕洗漱去了。   赵强的情`欲已经动了,这时却只能按捺下去,心下有些闷闷的,想着这么漂亮标致的媳妇,却是看到碰不到,不知道啥时才能真的吃进肚里。   而那边翠莺心里也是砰砰跳得厉害,说她对赵强没好感那是不可能的,晚上他抱着自己睡的时候,偶尔也想那事,可让她当着妞妞的面,她实在放不开,只能先委屈赵强了。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等躺到炕上,赵强还是搂抱着她,就算憋得难受,他也不舍得放手,两人就这么一宿无话。   第二日早起,翠莺就跑到屋后一瞧,还真有大片的菜地,大约有两分左右。   翠莺在菜地边遇到了林氏,“弟妹,你这么早啊!”   正背对着拔菜的林氏听到唤声,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去,见到翠莺,脸上呆了一下,之后似笑非笑说道:“是大嫂啊,正好,我拔了些菜,你顺道拿去厨房吧。”   翠莺听了,就跑过去接了林氏手里的菜,只听她道:“这边脏,虫子又多,大嫂就别待这了,回厨房吧。”   听她这么说,翠莺也就应了,“嗳,那我回厨房了,弟妹这边忙好,就来堂上吃早饭吧。”说完转身出了菜地。   林氏看着翠莺的身影,心里嘀咕起来,婆婆也真是的,每月才三百文,够买啥,如今都这样了,菜地可决不能再让大嫂插手,不然从卖菜钱中偷偷扣下的那些蝇头小利非得泡汤,日子不就过得更紧。   翠莺哪里知道林氏背后的心思,只管拿着菜去厨房,准备烧早饭。   进了厨房,却见到了叶香,这两日,除了吃饭时,两个同住一处宅子的人却几乎不碰面,就算碰上了,叶香也都是冷着脸,总好似对她很不待见般。   叶香虽冷脸对她,翠莺到没往心里去,笑着招呼道:“表妹,早饭还没烧呢,稍等等,一会就好。”   翠莺说了话,就想动手烧早饭了,却不想叶香冷哼了一句,“谁是你表妹啊。”   翠莺被她堵了这么一下,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没跟她一般见识,就又道了句,“那我就和舅母一样,喊你香儿好了。”   “哼!”叶香哼了声,再不理她,自顾自忙活起来,瞧她那样子,好像也准备烧早饭。   “香儿,这里我来吧,你去外边,待会就有的吃了。”翠莺忙走了上去,准备接手她正在做的添柴加火的活。   “走开,我自己会做。”叶香见她过来,喊了一句就想挥手将她赶开,没成想,手里的柴枝甩脱了出来,砸在了翠莺的裙角上,火苗窜到布料上,立时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别霸王咱啊,打滚求评求收!   7   7、第7章 ...   天热衣料较薄,火着得很快,一瞬间就卷起火舌,穿在里面的亵裤也着了起来,翠莺、叶香全都吓呆住了,直到小腿传来灼痛,翠莺才反应过来,尖叫着踢腿乱扯起来。   “怎么啦,媳妇。”赵强听到叫声,快步跑过去,一看,猛个窜步上去,从身后把她整个人夹起,冲到水缸旁,舀水就往火舌扑去,几勺下去,再无半点星火,烧得发焦的裙摆湿透,吧嗒吧嗒往下滴着水。   翠莺吓得够呛,整张脸都青了,呆着喘气,心砰砰跳得很快。叶香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同样惨白着脸,吓得手都发抖。   “媳妇,怎么样,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赵强慌忙问她,俯身就看向烧焦的地方。   翠莺喘了几口气,有些回过神来,对着他摇头,“应该没什么事。”   “还没什么事,裤都烧个洞了,到底咋回事,好好的弄成这样?”赵强语气不由焦躁起来,一迭声地急道。   他这一问,翠莺抬眼看向呆在灶前的叶香,赵强顺着看去,见着叶香那般神情,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一时气急,喝道:“这么大的姑娘,还惹出这种祸,你看把表嫂吓得。”   叶香被喝声震得回过神来,眼眶霎时就红了。赵强喝了几声,再不去理叶香,只是忙着抱起翠莺,嘴里道:“走,我带你去给人瞧瞧,村头的马老头懂点草药,让他先瞧,要是不行,我带你去镇上找大夫。”   “不用了,就烫着一点点,过几日就没事了。”翠莺忙声道。   “什么不用,要烂起来那咋好,这事你得听我的。”赵强啥事都能依着她,就这事不成。   “你先放我下来吧。”翠莺小声道。这边动静引了赵强、林氏、叶氏都往这边走来,她怕难为情,觉得还是自己下地走去好。   “你脚都伤了,我抱你过去。”赵强再不跟她罗嗦,抱着就准备出厨房。   还未待赵强走出去,那边的叶香却捂着脸冲了出去,刚巧碰上迎面走来的丁氏,见着女儿边哭边跑,丁氏再没心思瞧热闹了,急着就追回房去,嘴里嚷着:“这是咋了,咋回事啊。”   叶氏被弄糊涂了,两边瞧了瞧,还是往丁氏屋里赶去了。   叶香这么一跑,赵强脚下也没耽搁,大步往院门走去,嘴里还不忘喊了几句,“弟妹,早饭就劳你烧了,二弟,跟娘说,我回头再去地里。”   赵强也不管翠莺一直催他放下,就是执拗地一路往村头去,到了一处土坯房直接就闯了进去,喊道:“马老头,马老头,快来瞧瞧我媳妇。”   马老头是位六旬上下的老人,头发蓬乱、胡子邋遢的,像是不太打理般,屋里到处堆着杂乱的药草。   马老头人挺和气,帮翠莺瞧了瞧腿,白皙的小腿上烧伤了一块,有小孩手掌那般大,嘴里念叨着不严重,在药草堆里扒拉几下,抓了一撮出来,放嘴里咬碎后敷在烧伤处,扯了条破布条包上。   “包着不要碰到水,用不了多久就好了。”马老头吩咐了句。   “真没事吗?不用去镇上找大夫瞧?”赵强关心则乱,都忘了想这话会不会得罪马老头。   “没事,信我的。”马老头到算豁达,也没跟他置气。   “那行,多谢你了。”赵强说着话,从身上摸出几个铜钱,塞给了马老头,马老头也不客气推托,收了铜钱后,又扯了一团药草递给赵强,道:“这个你拿着,每日换换,很快就好。”   “嗳。”赵强接了药草放进袖里,抱起翠莺就告辞了。   回到家,进屋把翠莺放在炕上,赵强额头出了不少汗。翠莺忙掏出掏出手绢,递给赵强,“出了好多汗,来,拿去擦擦。”   赵强接了过去,翠莺往房门外瞟了眼,刚进院子时,没瞧见赵强、林氏他们,心想一定是下地去了,就催促起他来,“你也饿了,赶紧吃早饭去吧,吃完早点儿下地。”   “嗯,你也没吃,我帮你装去。”赵强正待去厨房,丁氏却迎头撞了进来,见着赵强,脸一沉,就是一通乱骂,“强子,你个没良心的,尽把我们香儿弄得哭不停,你这表哥咋当的,亏得我们当初这么帮衬你们家,你爹病的那几年,我们接济了你们家接济了多少,这些事你全都丢腿肚底下去了是吧,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赵强闷着头,任由丁氏骂完,这才回了句,“我没骂香儿,是她自己闯了祸,把我媳妇弄伤了。”   丁氏一听,又开骂了,“整日你媳妇,你媳妇,全家就你媳妇金贵,咱们这些就是泥里土里的,不就是只破鞋,还拖着个赔钱货,亏你还当个宝,我呸!”   “你……”赵强一下子火起,整张脸都涨红,拳头都握了起来。   翠莺一把拉住赵强的手臂,不管怎么样,丁氏总是长辈,不管赵强打还是骂,都是赵强理亏。   “我嫁进这家,就是这家的人,我尊你长辈,你说话要自重身份。”翠莺静静说道,她平日不爱计较,并不代表谁都可以随意辱骂她。   丁氏被她这话戳得脸上挂不住,气得脸都绿了,正待再骂,叶氏赶了过来,忙劝和道:“弟妹,有话好好说,被伤了和气。”   见叶氏过来,丁氏立马变了脸,装模作样气哭起来,“大姐啊,我真是命苦,当家的死得早,留下我们娘俩被人欺负,香儿他爹,你咋不带咱们走啊,那不就一了百了,免得活着受这种闲气。”   叶氏忙又劝了几句,却不见丁氏罢休,立时脸一沉,看了眼翠莺,之后瞪着赵强,道:“还不快给你舅母认个错。”   赵强嘴里嗫嚅了一会,终还是粗声粗气说了句,“舅母,我错了,你消消气。”   丁氏听着白了眼赵强和翠莺,又抹了几把眼泪,这才在叶氏的陪同下,出了房。   赵强气不过,踢了泥墙一脚,悻悻道:“这叫什么事。”转身一屁股坐回炕上,闷闷地看了眼翠莺,随即低下头,“让你受气了,都是我不好。”   翠莺拉过赵强的手,柔声道:“又不是你骂得我,怎么变成你的错,你没有不好,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赵强见她被欺负了,还到个头安慰他,心里更加过去不去,“媳妇……”   “好了,吃饭吧,我饿了。”翠莺笑了笑,语气略带了分撒娇。   “嗯。”赵强再没说下去,站起身出了房。   赵强装了两碗粥,同酱菜一起捧进了房,放下后又去寻了妞妞,之后小两口带着妞妞在房里吃了早饭。   刚去马老头的路上,碰上赵花,说是让二囡过来玩,所以妞妞吃完就惦记着找二囡,现在她整日要不粘着二囡,要不跟着赵福屁股后面,连翠莺这个娘都不怎么找了。   抱了妞妞去找二囡后,赵强又回房里了,他还是不太放心,“我陪着你吧,我怕舅母等会再来吵。”   “应当不会了,你还是去下地吧,地里的活要紧些。”翠莺劝道。   “不去了,刚福子说了,二弟也没去地里,说是跟弟妹去镇上卖菜了,娘又在那边房里劝和,我去了也是一个人,今儿就算歇一天吧。”赵强闷声道。   既然赵强这么说,翠莺再不劝,再想想大伙都在气头上,这时待在家里又怕碰到起冲突,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出去磨剪子吧。”   “我想陪着你。”   “要不,你带我一起去,我也正好出去透透气。”翠莺轻声哄着。   赵强一听,心想还没有单独和媳妇出过门,自然乐意,忙道:“行,那我推木头车去。”   从院坝角落推来木头车,赵强抱起翠莺,放她坐在车上,把磨刀石板凳与褡裢也一同放上车,推着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极品亲戚啊1   8   8、第8章 ...   丁氏回房后,见着叶香还趴在炕上咿咿呜呜地哭,气更不打一处来,想骂又碍于叶氏在场,有些话不好出口,只得应付几句,待到叶氏离开,关了房门,这才发作。   “哭啥哭,尽没出息的,天底下就他一个男人不成。”丁氏一屁股坐在炕旁,就指责起女儿来。   叶香抬起头,满面的泪水,见娘如此说,心气更加不顺,边啜泣边道:“女儿……心里……只有表哥。”   丁氏见她泣不成声的样,恨地上去就是重重拧了她手臂一下,啐道:“所以你就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上赶着给人家烧饭,人家还看不上,你就这么作`践不成,他到是哪点值得你这般。”   叶香吃痛忙将手往后缩,呲了声,嘴里不觉气声道:“表哥从小对我就很好,要不是……要不是娘死活不肯,也许现在嫁他的就是我了。”   这话呕得丁氏愈加冒火,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怎有脸说出这般不害臊的话,娘不让你嫁是为啥,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他们家那么穷,他也不会二十五才娶上媳妇,人家闺女都知道找好的,咋就你一个这么蠢,娘不想让你跳火坑,你到反怪起娘来,你是想活活把我气死是吧。”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叶香捂着耳朵就往炕头的被子钻去,气得丁氏又是掐又是骂闹腾了好一番。   这边丁氏折腾着,那边赵强推着翠莺出门,早将烦心事抛脑后,满心乐呵着,一边吆喝一边对着媳妇笑。   翠莺坐在木头车上听着赵强的吆喝声,她才想起来,以前在林家时,也时常能听到这吆喝声,只是当时从来没想到会嫁给他,因此并未注意过这号人,如今想想,到觉得似乎挺奇妙的。   林家村在这片十里八乡中并不算大,推着木头车村头村尾转一圈,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时辰乡亲们大多下地去了,一圈绕下来,也没兜到一个来磨的,到是招来不少媳妇婆子们的嬉笑。   “呦,这是强子媳妇吧,长得真是俊啊!”   “强子还带着媳妇出来啊,这刚成亲的,就是热乎。”   “小伙子加把劲,来年就能让你娘抱孙子了。”   这些乡下的媳妇婆子大多都是大大咧咧、直脾气,又爱东家长、西家短的,有现成的人可逗趣,哪有不凑上一嘴的,说完后又一同哄堂大笑,弄得翠莺脸直发红。   赵强见媳妇那样,就知道她怕羞,反正村里兜不到生意,就应付了那群媳妇婆子们几句,推着她出了村头。   翠莺一见他走的是出村的路,就问了句,“这是要上哪去?”   “村里兜不到生意,想去林上村、林下村瞧一瞧,要是时辰够的话,还可以去孝义村转一转。”赵强笑着解释。   赵强说的这几个都是临近的村子,路不算远,跑一圈到也不累,而且初次和媳妇出门,他巴不得多转一会再回去。   “哦,你平日也到这些地方转悠?”初夏凉风拂送,翠莺觉得很舒服,就靠着木头车闲聊起来。   “平日地里回来时辰不早了,一般都是村里转悠,有时候也去邻村,不会跑太远,到是地里不忙的话,会往镇上多跑跑,城里人比咱们有钱。”赵强笑道。   翠莺从小就在莱州陈员外家做丫鬟,城里待的时间长,要问她乡下不一定了解,可城里她比较熟识,听赵强这么一提,到让她想起曾见到过的磨刀人,不免好奇道:“以往我在莱州见到磨刀的人,都是带着新剪子、新菜刀,很多时候也能卖出去几把,你怎么不带着卖些?”   赵强见翠莺问起,很是乐意与她有商有量,忙道:“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得去镇上,村里人一般不太舍得花钱,破剪子、破菜刀凑合着也能用上几年,买新的人不多。”   这到是实话,翠莺也知道乡下人大多清贫,巴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镇上要好一些,于是问道:“那你咋不干脆去镇上?”   “家里要下地,没时间老跑镇上,娘年纪大了,光靠二弟又忙不过来。”赵强心里也早有这个念头,只是家里离了他又不行。   翠莺想到了家里的情况,觉得只是一味苛扣省钱也不是个事,如果能多点银钱收入不是很好,“我这不是嫁过来了,往后你可以常跑镇上,下地有我。”   “那哪成,下地是力气活,像娘和弟妹一样在旁帮衬可以,要是全靠你来干,哪里吃得消,我不能让你吃这苦。”在赵强心里,媳妇娇娇小小的,哪里能干重活。   “要不成的话,就算农闲时跑一阵子,也是好的呀。”翠莺还是觉得这可行。   “闲时到是能行,就是各要几把的话,铁匠大多不乐意,要的多咱家没那么多银子,倘若去铺子里进的话,就更不划算。”赵强打过这主意,自然比较晓得门道行情,想想真要着手的话,其中的难处也不小。   翠莺听他这么说,当即便笑道:“银子我这到还有点,你可以找相熟的铁匠先合计,看要多少,再问我拿。”她想着,十两银子拿出一半也应该尽够了。   赵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那哪行,那都是你的嫁妆,得自己留着防身,我不能拿。”   翠莺见他的急样,心里知道他不愿贪她一分一厘,想把这些银子留给她傍身,忙柔声道:“你先别急,等和铁匠合计了,也许用不了几两,那样的话,我不还有银子傍身,再说,你有了赚钱的进项,家里和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想让媳妇过上更好的日子,不觉有些心动,寻思了一番,道:“你说的也有理,要不,趁着今日你也在,咱们这就去铁匠那一趟,先问问行情?”   “行,今日刚好得空,去一趟也无妨。”翠莺出言赞同。   赵强这会起劲了,笑着再次走起来,嘴里道:“咱们去陈观村吧,我二妹嫁在陈观村,她婆家的大伯就是打铁的铁匠,找他也许还能再通融通融,少出些银子。”   翠莺虽没有见过赵强二妹,不过听林氏提起过,知道她嫁的婆家挺殷实,丈夫是常年在外走商的,成亲那日,说是丈夫刚好回来,待几日就走,她难得见着丈夫一面,所以礼有送来,人却抽不出空过来。   “好,正好还可以见见二妹。”翠莺笑道。   “嗯,也让二妹瞧瞧咱媳妇多漂亮。”赵强高兴,就逗趣起媳妇来。   “哼,尽打趣人,不理你。”翠莺撇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嗔道。   “哈哈哈……”   两人说笑着往陈观村而去,穿过大片的麦田,金黄的麦穗翻起层层的麦浪,田地到处能见到收割和打麦的农人,背脊朝天忙碌着,在田里洒下汗水。   陈观村离林家村不过三、四里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就见到了村头的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两人都无法合抱,参天的树冠似盖一般,枝叶繁茂如荫。   “二妹夫家就住村头,绕过那棵老槐树就到了。”赵强往前指了指路。   木头车刚绕过老槐树,前面就见着一处四合院,白墙黑瓦、朱门铜环,一瞧就是村里有钱的人家。   赵强把木头车推到门前停下,正待上前去叩门,院内却传来了吵闹声。   “你当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粗噶的喉咙骂着难听的话语。   “你在外面爬那些贱娘们的床,还不准我管,这还有没有天理。”尖锐的嗓音也不遑多让。   一听就知道,里面这是夫妻俩在吵架,赵强、翠莺对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阻,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牵涉到偷腥这么不光彩的事,他们进去也很是尴尬。   正犹豫间,里面又传来了吵声,“你还敢倒打一耙,老子常年不在家,谁知道你个骚娘们有没有勾男人,做那些不要脸的下`贱事。”   “你竟敢冤枉我,我跟你拼了。”嗓音徒然增高。   纠缠间,就听里面突然传来哭喊声:“你竟敢打我,为了那臭寡妇、贱娘们你居然打我。”喊着话,就呼天抢地大哭起来。   赵强一听二妹被打,再沉不住气,冲上去大力拍门。   9   9、第9章 ...   赵强大力捶着朱门,高声喊道:“开门,春儿,是大哥,快开门。”   拍门声骤起后,院内吵骂声停了下来,赵春的嚎哭却照样响亮,随着脚步声一路传到门边。   “咚咚”两声门猛然大开,一条身影窜了出来,扑进赵强怀里,嗓里含着哭声嚷道:“大哥,他打我,你要帮我。”   翠莺见这一团乱的,她也不便插嘴,就小心地自己下了车,觉得脚上也不怎么痛,于是一步步缓慢走到他们身后。   赵强是娘家人,肯定心疼赵春被打,不过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拍了拍赵春的背,道:“好了,春儿别哭了,让我和乐富先说两句。”   “有什么好说的,他都打人了,还有啥好跟他说的。”赵春抹着泪,直着嗓子嚷,手背擦过脸颊,到真显出几条红道子,分明是被抽巴掌而成的。   正说着,院里晃悠悠走出个人来,一身体面的棉布衣衫,发上扎着布巾,黝黑而又布满褶子的脸上犹自带着轻蔑,哼了一声,高声道:“老子打你了又怎么了,自个的娘们,要打就打,谁管得着。”   翠莺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人明明就一俗人,却硬套文士的打扮,这已经够让人膈应了,说话行事还那么嚣张无礼,整一无赖行径,瞧着也有些年岁了,赵强二妹可才十六,两人相差了不止一点两点,不由心里暗忖,当初赵家怎么会让许配给这种人,这不是坑了自家闺女嘛。   这边翠莺暗自蹙眉,那边赵强拉住正欲再骂的赵春,将她往身后一带,大步走了上去。   正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赵强这回真怒了,大声喝道:“陈乐富,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春儿嫁给你做媳妇,难道就为讨你打。”   “咋了,咱们家真金白银把她娶回来,两年来连个蛋都没生下来,还有脸说啥。”陈乐富还是一副轻蔑不屑的口气。   “你整日在外跑,我一个人咋生啊。”赵春也不示弱,声音又尖又锐。   “没本事还怪老子头上,这陈观村又不是我一个在外跑,人家咋就三年抱两,就你肚子连鼓都不鼓一下,不会生娃的娘们有个屁用。”陈乐富骂着,往地上啐了口。   赵春气地甩掉赵强的手,一头就往他身上撞去,嘴里嘶声喊着,“这样你就爬骚娘们床上去了,臭不要脸的,我跟你拼了。”   陈乐富被她一撞吃痛,怒得竖起了眉毛,一把揪住赵春的头发,举手又想抽嘴巴子,张强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窜步上去拽住他的手臂,猛一推,陈乐富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陈乐富,你敢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赵强怒声警告,要不是顾及赵春往后还得在陈家过活,他早揍人了。   赵强个头比陈乐富高很多,人也壮实,真要打起来,陈乐富根本讨不了好,所以赵强这一吼,他就怂了,却还要虚张声势一番,大声辩道:“你个臭娘们别冤枉我,我爬谁的床了,你是见着了,还是抓住了,啊,啊!”   “好啊,你还抵赖,村尾瘌痢头全告诉我了,他亲眼见你溜进徐寡妇家,这还是在眼皮底下的,外面城里头,还不知惹了多少下作娼`货,这回我跟你没完。”赵春哪会不知道他的德性,一看就知道他忌惮大哥,自然气焰就涨了上去。   这夫妻俩骂骂嚷嚷地吵了这么会,早惊动了左邻右舍,还有村里头闲赋不下地的婆娘们,听了动静,全往这边围了过来,在那指指点点看热闹、说闲话。   被赵春尖着嗓子骂了一通,又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乐富自觉面子上挂不住,装也要装出威风样,大喝道:“你个娘们,要不给我死进来,要不就滚出去,再瞎嚷嚷,看我不收拾你。”   “你来啊,你来啊,我怕你不成。”赵春自觉有了依仗,哪肯善罢甘休。翠莺左右瞧了瞧,觉得再这般吵下去,也得不出个结果,反而大家丢脸,便悄悄上去拉了拉赵强的衣袖,见他转过脸来,就对他使了个眼色,下巴朝围观的人群方向点了点。   赵强会意过来,不待夫妻俩再动起手来,上去拖了赵春到身旁,“好了,春儿,别吵了,被人看笑话,你说吧,是留下,还是先跟大哥回去静几日。”   赵春自然不傻,要是大哥一走,她哪里还吃得消陈乐富,当然不愿在这时候留下来讨打,心里去意已决,嘴上却不忘讨便宜,“我当然回娘家,这回,他要不好好的给我来认错赔不是,我决不罢休。”   陈乐富一听,又啐了口,哼道:“做梦,要滚给我快点滚。”骂完这句,转身跨过门槛,大力把门甩上了。   赵春气不过,又想冲上去吵,被赵强一把拉住,“春儿,别闹了,先回去吧。”   被赵强拉着,她冲不上去,只能恨恨朝门啐了口,嘴里低低咒骂了几声,作罢了。   出了这趟事,赵强、翠莺再没心思去找铁匠,更何况,那还是陈乐富的大哥,这当口过去,也怪尴尬的,因此只能作罢,生意也不想兜了,径直回了林家村。   一路上,赵春还是气呼呼的,和翠莺一同坐在木头车上,一个劲地数落陈乐富,啥鸡毛蒜皮的事都翻出来骂,陈乐富整个被她骂得一无是处。   翠莺不好插嘴,也不愿在这种事上插嘴,只得一路沉默着,灌了一耳朵骂人的话,原先和赵强在路上的大好心情,也全都没了。   赵强推着木头车,也同样一路沉默,由着赵春数落个没完,一边为自个妹妹出这种事心烦,一边又觉得对不住媳妇,出来原本为了让她开心,却反而让她遇到这般糟心事,落得个尴尬。   各有心思的三个人一路往林家村而去,因赵强急着回去,所以比来的时候要快得多,不出三刻钟就到了篱笆院外。   赵春回家后,自然又是一番数落诉苦。这时赵壮、林氏镇上卖菜也回来了,同赵强、翠莺、叶氏、丁氏他们一起坐在堂上听事情的原委。   赵春又是咒骂又是抹泪的,好半天终于把事说清楚,一时自家人还没开口,反到丁氏出声了,“春儿啊,这事你可决不能心软,这汉子啊就得管,能偷一回就能偷第二回,不一次把他打伏了,往后还得再犯。”   “还是舅母懂咱,这回我非得治治那臭不要脸的,让他知道我赵春也不是好欺负的。”赵春听了丁氏的话,那是千万个认同,两人立马就连成了一气,简直是同个鼻孔出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起那些臭男人。   叶氏却只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的,到一时没个主意,赵强、赵壮他们大男人对这种事不便插嘴,翠莺才来这家几日,没资格管,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只管闭嘴在旁看着。   到是林氏,脸上看不出什么,一双眼却使劲往赵春身上撇,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说二妹,你毕竟是成了亲的人,住回娘家总不太好,只怕别人会在背后笑话吧。”   “我怕啥,做错事的又不是我,要笑也是笑那混帐,再说了,外人笑干我啥事,只要自家人不要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就好,你说对不,二嫂?”赵春就是个嘴不饶人的,句句话戳得人难堪。   林氏被她说得脸都变了,自然也不甘示弱,回道:“二妹这说的是啥话,光炮口冲着自己人算啥本事,有能耐轰人家去啊。”   赵春见林氏话里暗讽,指她没本事压得住婆家,这可戳了她的罩门,当即冷哼道:“哼,二嫂是怕我占家里便宜吧,也不想想,当年我拿出来的聘礼钱,尽够咱在家里吃住几十年了,二嫂不也得了好处,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林氏被挖苦得哑口无言,心里一时气急,眼眶当即就红了,嗖得一声站了起来,扭头就跑出了堂屋。   赵壮愣了一会,有些搞不清自个媳妇是怎么了,站起身来,讷讷说了句,“娘,我去瞧瞧。”   叶氏脸色也不太好看,家里弄得一团糟,心里烦,挥了挥手让赵壮去了。   赵壮刚跨进屋里,迎面就飞来个草枕,正砸中他的脑门,屋里传来林氏的哭声,“我咱嫁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眼睁睁见自个媳妇被欺负了,就光傻愣着,也不帮衬。”   赵壮被砸了这么下,心里也有些火,可见媳妇哭得厉害,只能按捺下去,悻悻走过去,坐上炕,粗着喉咙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晓得。”   林氏被这一气,愈加泪如雨下,气急直骂,“你是没脑子还是没心啊,连我哭啥都不晓得,你这是嫌我气不够,想再添把火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评论呢,收藏呢,不要和18客气啊,都猛烈砸过来吧!   10   10、第10章 ...   “闹够没,这干我啥事,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赵壮被林氏弄得莫名其妙,明明他好心过来安慰,到反而遭她一顿撒气,不觉心里窝火,再没耐性。   被赵壮一通发火,林氏只觉委屈得不行,抡起拳头就一顿乱捶,“要不是你没本事,娶媳妇都要花妹子的聘礼钱,我咋用受这种闲气,还说不干你事,还说不干你事。”   一拳拳捶在膀子上,虽然不咋痛,也很烦,赵壮再不想理她,一甩膀子啥话也没说,就出了房,身后的哭声愈加响了起来。   再说堂屋里,林氏跑出去后,赵春得意地朝林氏的背影撇了一眼,再不去管她,兀自同丁氏嚼起舌根来。   叶氏心里焦急,就说道:“春儿,你就这么回了娘家,乐富他们家咋看,要是狠起心把你给休了,那可咋好。”   赵春着实一愣,可随即又活泛起来,说道:“娘,我又没犯七出,更何况还是他的错,陈家真要敢这么做,我就闹到陈氏祠堂去,让陈氏的族长来评评理,我就不信,到时候他们家还敢乱来。”   叶氏听这么一说,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嘴上仍旧劝着赵春,想让她早些回去,免得跟婆家撕破脸。   赵春到是一点不怕,还是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翠莺瞧着,叶氏劝也是白劝,她是不会听的。   在堂上坐了半天,翠莺觉得这事也没啥好再嘀咕了,就想着回屋去,瞧着时辰,妞妞也该午睡了。   翠莺找借口出了堂屋,赵强不放心她,也跟着出来了,翠莺说了要寻妞妞回来睡午觉,赵强就让她先回屋,自个出去找了。   进屋没一会,赵强抱着妞妞回来了,妞妞靠在赵强手臂上,双眼没神,头微微歪着,翠莺一瞧她那样,就知道她已经困了,伸手接过后就把她放上炕,盖好被,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睡着了。   翠莺靠在炕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妞妞,脑子里在想赵春的事,妞妞啥时候睡着也没注意。   赵强蹲在炕旁拾掇马老头给的药草,翠莺脑子里突然想到个事,就问了他,“那陈乐富多少岁数了?”   赵强抬起头来,稍稍算了算,就道:“今年应该有三十了吧。”   三十,那不是比赵春大了一轮有余,再长个几岁,都可以当她爹了,心里不禁咂舌,忙又奇道:“瞧陈家家境似乎挺好,咋陈乐富这么大岁数才成亲?”   “他前头有过一个媳妇,四年前死了,后来就娶了春儿。”赵强说着话,手里也没停下来,这药草是马老头自己采的,都没咋收拾过,混的其他杂草多,泥土也多,不仔细拾掇不行。   “那咋会没孩子呢?”   “哪会没有,有两个闺女,大的都有十一二了,只是没有儿子,他是一心盼着能传宗接代,因此才比较紧张春儿一直没怀上的事。”赵强说起这些,不免嘴里叹了口气。   翠莺知道他为妹子的事心烦,原想不再说下去,可想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陈乐富有孩子,年岁又大,那时咋会把二妹嫁过去呢?”   赵强停下了手里的活,双眼愣愣地定在了虚无的一处,像是想起了往事。“前些年,我爹病了,弟妹又小,家里没了劳力,我娘一个人拉拔我们,日子几乎过不下去,好几年,都是靠着二舅接济还有四处借钱过活,因此欠下好些银子。”   想起艰难往事,赵强不免有些唏嘘,顿了顿后,才接着道:“陈家有钱,陈乐富又看上了春儿,找媒婆提了好几次亲,我娘原也不答应,可陈家的聘礼数越加越多,除了够还欠下的债,还能有些余银,春儿那时候就自个找了娘,说愿意嫁过去,这么着,这门亲事才成了,只是没想到,才不过两年,陈乐富这混账东西就这么作`践春儿,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再苦再累,也不会让春儿去受这份罪。”   翠莺听他如此说来,只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家的人当初也真是吃了不少的苦,不免安慰道:“你也不用责怪自个,这回说穿了就是夫妻拌嘴,吵架无好言,事情未必如想得那么糟,搞不好等气头过去了,陈乐富就来接二妹回去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静个几日就好了。”   “嗯。”赵强应了声,所有的药草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利落地将药草缠成一束后,站起身来,道:“你也别想了,今儿闹了这一通,也累了,干脆陪妞妞睡会吧。”   翠莺也确实有一些疲累,可想想待会还得烧晚饭,要是这时歇下,怕要耽误下厨的时辰,“不了,待会还得烧饭,就不睡了。”   “晚饭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脚伤了,就好好歇会吧。”   “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伤,不烧晚饭怕会被说躲懒吧。”翠莺真觉得,为了这点小伤被人说犯不着,尤其是像丁氏这种嘴碎的人。   “好了,就听我的,顶多我替你去做饭,总没人再说啥了吧。”赵强一副就这么决定的语气,拿着药草就出去了,翠莺想再说什么都没机会,因此也就罢了,依言躺下歇息了。   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连妞妞醒来被赵强抱走,她也没被吵醒,再睁开眼时,窗外夕阳斜沉,在窗纸上蒙了一层淡淡余晖。   翠莺惊得坐起身来,这是啥时辰了,睡到这会,怕是要错过晚饭,如果那样的话,真要被人说了。   急忙掀被下了炕,随手抓了几把头发,以免太过凌乱,穿上绣花鞋拔脚就出了屋,匆匆往堂屋走去。   走到堂屋外往里扫了眼,里面暗沉沉的,只有佛龛前燃了两支小红烛,却是已不见人影,看来大家都已经吃完饭,翠莺只得又往厨房而去,经过东屋时,门里传来了说话声。   “娘,大嫂才刚进门就那样,要是日子长了,该不知怎样偷懒了,我看大哥实在太惯着她,她才敢如此,你可得好好说说。”这话刚好飘进了翠莺的耳朵里,她略微想了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赵春。   一个丁氏还不够,这回又来个赵春,翠莺心里冷哼一声,这都是帮什么人啊,一点看不得别人好,尽会挑事弄非的。   “你舅母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瞧着,她人也没啥,该不会没分寸,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实心眼,就瞧上你大嫂了,咱们要是管太多的话,我怕老大不高兴。”这是叶氏的声音。   “娘,你这是说的啥,你可是大哥的娘,哪里有为媳妇和娘置气的道理,人都说落地的媳妇初生的娃,不教不行,你可千万不能犯这糊涂。”赵春继续说道。   “行了,我晓得了,等得空时,我说说她就是了。”   “这说也有门道,你就这么说……”赵春反到教起叶氏如何管教媳妇,翠莺听都不想听,径直走去了厨房。   原先心里还觉得叶春怪可怜的,十四岁的小姑娘嫁个老鳏夫,这会,只觉得可恶,心想这尊佛,早早请走才好,否则还不知得翻出多少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有事,就早点发了。   11   11、第11章 ...   翠莺老远就见到赵强、赵壮俩兄弟坐在厨房棚外的桂花树下纳凉,看见翠莺走来,赵强高喊了声:“媳妇,饭菜给你留了,在灶头。”   “嗳,妞妞呢?咋没见到她。”翠莺应了声,见屋里屋外、院坝里都没见到妞妞的身影,就问了声。   “同福子一道去林婶子家玩了。”赵强说着就想从小板凳上起来,翠莺忙道:“你们聊吧,我吃了饭,自个去寻他们回来。”   赵强听了就又坐了回去。翠莺进了厨房,见灶头放了碗荠菜,揭了锅盖里面还剩了些糙米饭,饭上搁了两马铃薯,饭菜都还有些温热,翠莺就拿碗盛了,搬一张小板凳,坐在厨房水缸旁吃了起来。   翠莺扒着饭,就看向赵强、赵壮俩兄弟,听他们聊天。   “你也别拧巴,明儿一早就去,弟妹也不是难说话的,你去接,肯定能接回来的。”赵强对着赵壮道。   “她要回娘家让她回好了,反正她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也不差这一趟。”张壮说话瓮声瓮气,也没个好声气,翠莺一瞧就知道小两口闹别扭了,心想她不过睡了一觉,林氏咋就闹到回娘家了。   “说的啥话,大老爷们的,这点肚量都没有,还跟自个媳妇闹气,又没啥了不起的大事,低个头说两句好话不就揭过去了,听大哥的,让你去你就去。”赵强拍了拍赵壮的膀子,以示安慰。   赵壮到也挺听他的话,想想低下头抓了抓头发,有些闷闷地说道:“我真搞不懂,兰英咋就和春儿那么不对付,春儿一来,十回里头准有七八回要吵,都不知道有啥好吵的,这回她还说了,只要春儿不走,她就待娘家不回来了。”   “福子没生下来之前,春儿一直是家里最小的,确实有些惯坏了,尽没大没小的,你也不要怪弟妹,回头我去说说春儿,让她收敛收敛。”赵强这话正合翠莺的心思,这小姑确实太没样子了,就她那样的,有几个嫂子能受得了。   翠莺心里嘀咕了几句,很快扒完了饭,正准备起身收拾,眼角却撇见赵春往这边过来了。   “大哥,你这是咋弄的,怎么能帮着别人说自个妹妹,二嫂那样是做给谁看啊,哼,矫情。”赵春一出东屋,顺着风就听见了大哥的话,当下就不服气了,急走着就过来了,嘴里好一通嗔怪。   “春儿。”赵强眉头一皱,喝了一声,语气带了几分强硬,“她是你嫂子,怎么能这么说嫂子,还懂不懂规矩。”   赵强脸色一沉,很有几分威严,再加上赵强比弟妹们要年长很多岁,父亲死的早,正所谓长兄如父,他板着脸训话时,赵春也有那么几分忌惮的,可她向来嘴尖惯了,就算心里有些怵,嘴上还是犟了几句,“她就有做嫂子的样嘛,还拿回娘家来要挟,尽小家子气的,她要待就让她待个够,咱家不稀罕她。”   “赵春。”赵强真火了,猛得站起身来,连名带姓喝了出来,“你再这样,就给我回去,咱家容不得这么没规矩的人。”   赵强这一吼,赵春着实有些吓到,又听他那样说,一下子委屈得双眼发红。赵壮见大哥发火了,忙也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事是由他牵起的,总不能放着不管,忙打起圆场,“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这边劝和着,那边对赵春摆了摆手,粗声道:“春儿去,回房去,别在这搅和。”   赵春吃了这么个憋,再不敢嘴犟,红着眼转身回东屋了,赵壮上去拍了拍赵强,道:“好了,大哥我听你的就是,明儿就去林上村一趟。我回屋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赵壮往自个屋去了,赵强面色还是不太好,翠莺走了上去,“好了,别动气了,我去洗锅碗,你要不去林婶子家吧,把福子和妞妞带回来,等我收拾好,也该歇了。”   赵强看了她一眼,神色缓和了些,没说什么就出了篱笆院,翠莺转身去厨房捧了锅碗去河边了。   待翠莺洗好收拾完厨房,回到屋里时,赵强和妞妞都已经在屋里了,妞妞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赵强正捏着她小藕节般的手臂玩,捏了几下小家伙来劲了,抓着赵强的大拇指,使劲拉他的手,和他比起力气来。   赵强故意和她拉来拉去,看小家伙那副吃奶力气都用上的样,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翠莺坐到炕旁,想着赵强刚被气到,自个该安抚一下他,又见一大一小玩得起劲,也就上去凑了一脚,帮着妞妞一起拉他的手臂。赵强见媳妇也来玩了,兴致愈发高,几个来回后,用了巧劲把翠莺给拉得跌进他怀里,见她仰头看来,就作势要去亲她,吓得她忙避了开去,红着脸撇了他一眼,嗔怪他没个正紧。   赵强又是一番哈哈大笑,两口子正你撇我,我笑你时,妞妞却一个翻身起来,扑到翠莺身上,伸手咯吱起她来。   翠莺本也不是很怕痒,只是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到被咯吱得笑了起来,忙伸手一捞,把妞妞抱进怀里,反个头做出要咯吱她的样子,妞妞马上咯咯咯笑着整个缩了起来。   “妞妞,我来帮你。”赵强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上去就把翠莺抱了过来,和妞妞一同咯吱起她来,结果你咯吱我,我咯吱你,大家笑得滚成一团。   “好了,好了,别闹了,天都黑了,该歇了。”翠莺笑了好一会,都快没气了,忙出声让他们别再玩下去。   赵强笑着看了眼窗外,也确实晚了,就下了炕,拿起木盆去装水了,水装来后,帮妞妞洗好先歇了,之后再换水轮到她洗漱。   翠莺正站在脸盆架旁俯身洗脸,赵强在外面洗好进了房,看了眼炕上迷瞪的妞妞,就轻手轻脚走到她背后,胸膛贴了上去,双手从背后环上了她的细腰。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翠莺吓了一跳,之后就脸红心跳起来,忙用巾子擦了脸上的水,略微嗔道:“吓了我一跳,你还玩,快歇吧。”   赵强脸也凑了过去,磨蹭着她的后颈,在她耳边唤起来,声音有些闷闷的,“媳妇,翠莺。”   他也确实郁闷,本来都私下和娘商量过了,这几天里就把妞妞带东屋去睡,可这下子春儿回来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婆家,东屋如今有娘、春儿和福子,再过去个妞妞就太挤了,这事看来只能搁置了。   听着赵强低唤着,翠莺心也有些酥了,身子软软地靠着他,任他揉搓磨蹭着,之后被他横抱着上了炕。   赵强怕太过痴缠自己会忍不住,将她抱上炕后,又摸摸蹭蹭了一会,就放了她去洗脚,自个躺了下去。   翠莺洗漱好后,脱了衣裙也钻进了被窝,赵强仍旧从身后抱着她,手伸上胸口揉搓了好一会,现在他要不这么抱着她,就好似空落落的,都有些不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刚刚玩得太兴奋了,还是中午睡太醒,如今反而失了困,翠莺躺在炕上,听着耳边赵强的轻鼾声,半晌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些迷迷糊糊起来,突然感觉腿上一股热意传来,她立时醒了过来,伸手往身边摸了摸,湿了,就知道一定是妞妞尿床了。   妞妞虽然平时很少尿床,却也不是从来没有过,翠莺当即将妞妞挪开一点,轻手轻脚把赵强的手拨开,坐起身来。   她已经很轻了,赵强还是感觉到了,身子动了动,含含糊糊地问了句,“媳妇,怎么啦?”   翠莺不想让他起来,就小声道:“我要去茅房。”   赵强这才没了声响,继续睡熟过去。翠莺披了外衣,因房里没有光亮,她起身将窗户推开一点,想就着月光把妞妞的裤子换掉。   此时满月挂于半空,繁星满天,月光洒落在窗户上,分外明亮,翠莺刚推开窗户,明晃晃的月光下,一条身影急步走了过去,差点吓得翠莺叫了起来。惊魂未定下,翠莺定睛看去,月光下却是映出了一抹石榴红,她马上就认出来那是赵春,因为今儿她穿得就是石榴红的裙子。   那抹红裙很快往前移去,绕了几下就看不见了,翠莺这才回过神来,下炕去木箱里取妞妞的裤子,替换下来后,又把炕上尿湿的地方擦了擦,将妞妞抱到他们中间,这才躺了下来。   躺下之后,一时又睡不着了,那抹石榴红一直在脑中荡来荡去。细细想了想,他们这屋窗户后面有几株桃树,旁边点是堆放稻谷草垛等杂物的茅草屋,茅草屋后面出去,再走不远就是河边,除了这些她再想不起还有啥其他的。   越想翠莺就越纳闷,这时辰村里的人家几乎都歇了,这会赵春如此不声不响地外去,而且不从前面篱笆院出去,反而从这边屋后走,一瞧就是偷溜出去,这大半夜的,独自一个人去哪呢?   翠莺胡思乱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究竟,瞧了瞧赵强又睡熟了,心里不想拿这事吵醒他,只能自个多留了个心,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端午节快乐哦!大节日的,就表霸王咱了吧!   12   12、第12章 ...   赵春绕过桃树,急步往茅草屋后面走去,人刚到背后就有双手臂抱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嘴急切地凑了过来,亲上她的脸侧,“春,咋才来,想死我了。”   “真是个冤家,你咋这么大胆,让二娃子把口信带过来,你就不怕被我娘知道。”赵春扭着身子,嗔怪道。   月影映出了紧抱赵春之人,是名二十岁上下的后生,个高壮实人也长得有几分俊,夜阑人静下,哪还管那么多,嘴里边亲边道:“我都要想死你了,哪还管得了这些,再说二娃子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你娘听到啥,也不会想太多。”   赵春被亲啊摸啊弄得浑身发软,心里那点小矫情早扔得远远的,反而主动转身抱住他的熊腰,娇声道:“福生,进屋去。”   福生一听抱起赵春就进了茅草屋,将门关结实后,两人亲成一团倒在了草垛里。   嘴里亲着,手也没空闲下来,福生三两下就把自己的衣衫给脱了,之后一手捏着赵春浑圆的奶`子,一手解她的衣扣,没一会两人都剥了个赤条条。   福生一下子红了眼,抓起那雪白的奶`子又揉又吮又舔,嘴里还含糊不清喃喃道:“春……都这么多天了……想死我了……”   “那死家伙回来了……我也没法子……这会不是来了嘛……”赵春早被亲得魂儿飞天,话语里夹杂着嘤嘤的呻`吟,那下`身处水泽泛滥,泥泞成一片。   火烧火燎的福生听了她那呻`吟声,哪里还忍得住,提着早已热烫如铁的硬`棍直捣黄龙,卖力地冲刺起来,捣得身`下的赵春闷着嗓子浪`叫连连。   福生在一声闷吼泄出后,就软倒在旁,两个汗出如浆的人抱在一处喘息,尽管浑身无力,赵春仍旧挪了挪身子,伸手扒过衣裙费力穿上,她得早些回去,免得娘起疑心。   福生一时却不让她走,紧抱着摸来蹭去,撩拨得赵春又是浑身酥麻,却硬是按捺下去,无力地抓住他乱摸的手,“别介,我得回去了,再待下去怕要出事。”   “那你啥时候再来见我,我可是一日不见你,就想得慌。”福生到是老实松了手,也拿起衣裤穿起来。   “等那死家伙走吧,这次的事你应当也知道了,你到是替我出出主意,看有什么法子,即让他不能轻易赶我出门,又能让他早点走。”赵春一边扣着衣扣,一边说道。   “赶你出门不正好,你不就能天天和我一道。”福生说着话又想蹭过去亲她,被她一把推了开去,“哼,你想得美,你能有他那份身家嘛,没有的话就少打这份主意,我可不想再挨穷吃苦。”   这话说得福生一下蔫了,悻悻地往草垛上一躺,想了想道:“你不是说瘌痢头看到他进徐寡妇家嘛,那你就干脆去抓`奸,只要被你抓到一次,他就有把柄在你手上了,他再敢怎么着,你也有法子治他,且你这么一闹,他肯定得出去避避风头,立马就会走人。”   赵春听了双眼一亮,觉得这话说得中听,立时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好法子,就这么着。”   福生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正伸臂抱她,却是被她一躲就溜开了,一边开门一边笑道:“我得回了,等死家伙走了再找你。”   赵春出了茅草屋,扭着身子就往回走,福生随后也出了屋,左右看了看,就朝着河边离开了。   等到赵春回到东屋门前,她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开门进了屋,才刚进去,就听到叶氏迷糊的声音:“春儿,这么晚去哪了?”   赵春心砰砰跳得急了起来,人到还算镇定,轻声回了句,“去茅房呢?”   “咋这么久?”   “有些闹肚子。”赵春回着话,走到炕旁脱了衣裙钻进被窝里,叶氏随口问了两句,也不疑有他,没一会又睡熟过去。   赵春见叶氏没动静了,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刚经历了一场偷`欢,也确实感到疲惫了,不一会就跟着睡了过去。   赵春这边轻易入了睡,到反而翠莺辗转了好久才迷蒙着沉入梦乡。一早醒来,赵强已经不在炕上,翠莺忙着起身洗漱,又帮妞妞收拾,完了下厨做早饭,一时到没顾得上把这事告诉赵强。   待到堂上吃饭时,翠莺见着了赵春,她面上却是毫无异样,如常地喝粥吃菜,偶尔和叶氏说两句话,叶氏也没有提及她昨晚外出的事,就好似根本没那一出般。   翠莺自然不会将这种事随便宣之于口,既然没人提及,她就只管埋头吃饭,吭都不吭一声。   此时,反倒是赵春说了话,“大哥,待会我想回趟家拿些东西,我怕陈乐富又出手打人,还是你陪我去吧。”   赵强抬头说道:“今儿二弟要去岳丈家,我再出去的话,地里没人干活了,要不你明儿去吧。”   “对啊,老二你吃了早点去,好好跟媳妇说话,把她接回来,不要再生事了。”叶氏听了也忙着叫赵壮去接林氏。   赵春却是嘴一撅,不乐意了,“我就要今儿去,她闹小性子到是都紧着她,我的事却没人理,都不知道谁才是姓赵的。”   “又没规矩了,这么大个人,说话尊卑都不会分。”赵强明显对这妹子很头痛,看她乱说话就忍不住责骂,赵春悻悻撇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再不开口。   叶氏见她如此,就道了一句,“你大哥要下地真没空,要不……老大家的,你陪春儿跑一趟好了。”话说完,就看向了翠莺。   突然被提及,翠莺愣了愣,心里虽不想搭理赵春,可婆婆开口了,也不好意思回绝,就应了下来,“好的,娘。”   赵春看了眼翠莺,也有些不情不愿,可想想不能没人陪着去,聊胜于无也就没说什么。   赵强到是有些不放心,可今儿刚巧赵壮有事,他也不能放着地里的活不管,只能紧着吩咐几句,“你们自个当心点,要是陈乐富再动手,就得快些走,不要对着干,还有,春儿,你们总归是两口子,也不能老这么拧着,别尽闹腾了,好好和他谈谈,早些和好也免得伤了夫妻情分。”   “好了,好了,我晓得了。”赵春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又不敢和大哥顶嘴,只好应付几句了事,见她那不在乎的样,赵强心里也暗自摇头。   待早饭吃完,翠莺收拾碗筷进厨房,赵强紧随着跟了进来,小声吩咐道:“你自个小心,要是看到不对劲,就赶紧拉春儿走,知道不。”   翠莺自然知道他是担心两口子又像上次那般,要是弄不好,怕她也挨打,于是忙道:“我晓得,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赵强这才安心一些,去取了药草帮她换过药后,才同叶氏一道出门去地里。   翠莺收拾好厨房,摘了围裙,去了东屋,见着妞妞趴在板凳上看赵福编草龙,就走上去笑道:“福子,嫂子出门一会,你要看好妞妞哦!”   赵福嗯了一声,兀自忙手上的事,妞妞只对翠莺笑了笑,还是趴那看着,翠莺这才放心,对着赵春道:“小姑,我收拾好了,咱们去吧。”   赵春不冷不热应了声,对着脸盆里的水打理了半天发髻和衣裳,才施施然出了门。   陈观村和林家村之间隔了好几座村落,并不算近,两个女人的脚力也比不过赵强,所以比那日多花了一些时间,大约半个多时辰才到村口。   赵春走了这么会,嘴里直喊累,到了村口就靠着大槐树歇息了好一会,才往家门走去。   翠莺只是陪客,自然随着她,她要歇就歇,要走就走,直到四合院门口,赵春又停下了脚步,朝着一旁走过来的人笑道:“福生,找你二哥啊?”   迎面走来的赫然就是昨晚的福生,见着赵春唤他,忙紧着几步走了上来,笑道:“不呢二嫂,我这刚从大哥的铁铺出来,你找二哥吗?我刚瞧见他去了池塘旁的徐家。”   赵春一听当即就明白了,定然是福生帮着盯梢了,那死家伙又溜进徐寡妇家了,这样正好,她回来本就为了抓`奸,既然一回就碰上了,那也省得她之后再来回跑了。   “这样啊,那你陪咱们去寻你二哥吧,我有事找他呢。”赵春当着翠莺的面,和福生演起戏来。   翠莺哪里知道这些蹊跷,没想其他的,就跟着一同去了,三人走了一段路,绕过一个大池塘,就见到了一处院子,和赵家一样,同是篱笆围成,土胚的泥房。   到了篱笆院外,赵春也不叫门,就同福生一道径直走了进去,翠莺虽觉得有些不合礼数,可只以为两家人相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也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土胚房同是一堂两屋,翠莺刚在院子里站定,就见福生在两屋前都转悠了一下,好似在听屋里的动静,正觉得奇怪时,他却在东屋门前停了下来,忽然猛力往门上撞去。   只用力撞了两下门就开了,福生和赵春毫不犹豫闯了进去,屋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以及砰砰乓乓的磕碰摔倒声。   翠莺当场就呆住了,这是啥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有点想写肉,所以把奸`情写了出来,要是菇凉们不喜欢的话,请轻拍哦!   13   13、第13章 ...   正当翠莺愣怔间,房里窜出来一名年轻女子,发髻凌乱、衣衫半遮,满脸惊慌地向着一旁的西屋跑去。   “你个贱`货,你还有脸跑,我今天不撕了你,我就不姓赵。”赵春尖声嚷着追了出来,扑上去就揪住她的头发,死命往东屋拽。   被赵春揪着头发的就是这家的媳妇徐李氏,丈夫死了三年,村里人称徐寡妇。   这徐寡妇也不是个好难捏的,泼辣得很,被赵春扯着头发吃痛了,就拿脚往后死命踹,反手去抓赵春的脸。   “你个死骚`货,臭不要脸的下作娼`妇,我让你勾人,我让你爬`床。”两人扭成一团撕咬踢打,赵春嘴里还一个劲地嚷嚷,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   翠莺在一旁傻眼,她从小待在富户人家,主人家来往的都是商贾、官员,她伺候过和见过的闺阁千金哪里会有这样的举动,这般野蛮的村妇打架,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根本束手无策。   所幸这时屋里的男人们跑出来了,陈乐富头发蓬乱、衣衫不整,长长的裤腰带还拖挂在腿边,他急急赶出来,是想阻止赵春再喊下去,弄得人尽皆知,这可不是啥光彩的事。   陈福生也一同赶出了东屋,疾步上去就抱住赵春往后拖,嘴里叫唤着:“二嫂,二嫂,快松手,别打了。”   陈乐富见赵春被拉扯开去,忙也上去扯了徐寡妇,推着她进西屋去。   赵春目的已达到,气也出了,又做做样子骂了几句,就顺势让陈福生拖着进了东屋,忙乱中,陈福生还不忘趁机偷抓她饱满的奶`子,捏在手里揉了好几把,弄得赵春暗地里撇了他好几眼,那含嗔带媚的眼神只瞧得陈福生心痒难耐。   那边陈乐富把徐寡妇推进西屋后,就连忙着赶进东屋,却见赵春已经坐在了桌旁,陈福生正站一旁劝和,“二嫂,你消消气,可别气坏身子。”   陈乐富颇有些气急败坏,进去就喝道:“你不是去娘家了,居然敢盯梢老子。”   “我呸,做这么不要脸的事,被抓到了还敢这么大声,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里正,找族长,让他们都瞧瞧你这德性。”赵春此时手里有把柄,自然理直气壮,做出要把事情闹大的姿态。   赵春嚷着就作势要走,陈乐富急得挥手就想抽她,一旁的陈福生自然不会干站着,忙上去一档,抓住他的手臂,嘴里假作劝阻道:“二嫂,别介,有话好好说。”一边劝阻一边将赵春堵了回来。   赵春出不了门,就拉着陈福生吐苦水道:“三叔,你可得给我评评理,我哪点对不住你们陈家,他整日在外,整个家都是我在打理,他到好,不念着自个媳妇的好处,反而出去鬼混,惹那些个下作贱`妇,这把我都当成啥了,哎呦,我可咋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个混账东西。”   话说着,赵春就带起了哭音,硬是挤出几颗金豆子来,陈乐富被紧抓着手臂,又被赵春这么又闹又哭一通,啥也做不了,气势一下子憋了。   “二嫂可别再说气话,快坐,有话好好说。”陈福生劝了赵春重新坐下,这才转头看向陈乐富,念叨道:“二哥,你听我一句劝,二嫂嫁进来两年,一直尽心伺候爹娘,打理家事,对大哥和我也都很照顾,这样的好媳妇到哪找,你可千万别再做这种糊涂事,伤了二嫂的心,连带着被乡亲们指指点点,坏了门风。”   陈乐富心里已经够憋气了,被陈福生这么一念,脸色立马就变了,恶声恶气啐道:“你个死野种,你以为你是谁,尽敢到老子头上说三道四,滚开。”   陈福生心里一窒,在陈家人心里他永远只是个野种,就算同是一个爹所出,却从来没有地位,被所谓的娘和兄长们作践辱骂,这些仇他全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一旁的赵春见陈乐富这么骂他,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陈乐富,自己做错事,还在这骂东骂西,怎么着,三叔不能说话嘛,我告诉你,这事三叔和我大嫂可都是亲眼瞧见的,你甭想封住他们的嘴,也别想抵赖。”   一直站在门外没进屋的翠莺,一听赵春提及她,只觉尴尬,心里那个闷,这算啥事,居然摊上捉`奸这种腌臜事,她到宁愿今日什么都没见过。   被捉`奸在床自然理亏,陈乐富就算心里气极,也只能由着赵春呼喝,一时气恼就甩开了陈福生,闷着头跑出了屋,见着门外站的翠莺,啥也没说,只看了一眼就大步离开了。   赵春嘴角得意地勾了一勾,暗自抛了个媚眼给陈福生,转身追了出去,嘴里又嚷道:“陈乐富,我告诉你,咱们没完。”   刚出篱笆院的陈乐富头也没回一下,径直走了,反而陈福生上来道:“二嫂,我看二哥也知道错了,你就消消火,别再闹脾气了。”   “三叔,我可是给你面子,你回去跟陈乐富说,要想我不计较,你们陈家的人得亲自登门来赔礼,否则我决不罢休。”赵春唱了这么一出戏,自然就得好好唱下去,挣得最大的面子利益,才能收手,何况,陈乐富还没走,她也不想早早回家,免得打闹起来,自己吃亏。   “二嫂……”陈乐富还待再劝,赵春摆了摆手,直接道:“别再说了,我已经打定主意。”   陈福生并不是真的劝和,见赵春如此说了,自然闭了嘴。赵春这才扭着腰进了东屋,对着屋里的水盆一通整理,发髻衣衫都打理好了,才再出来,仰着脸走到西屋外,扬声嚷道:“你个不要脸的贱`妇,咱们等着瞧。”   骂完后,赵春只觉通体舒畅,笑着走到翠莺身边,道:“嫂子,咱们回去。”   翠莺就这么又陪着赵春回了林家村,一路上只觉赵春满面春风,双眼俱闪着光彩,哪点像遭遇丈夫背叛的样子,反而是自己更显郁闷。   赵春回到家,啥也没说,就自个进了东屋,一直到晚饭前,都再未露过面。   翠莺自然不能像她那样,林氏不在,家里的活都等着她做。在院坝里晒上谷粒后,拿着木盆装了昨儿妞妞尿床换下的裤子,以及早上让赵强脱下的衣衫,带上皂荚和棒槌,出篱笆院去河边洗了。   翠莺蹲在河边洗衣时,心里还一直在想刚刚徐寡妇家的事,不知咋的,她总觉得这事透着不寻常,哪有这般凑巧的事,而且再细细回想,赵春和那个陈福生,两人所有的作为都好似心中有数般,毫不犹豫奔去徐寡妇家,不动声色就闯进门去,来个当场捉`奸在床,一切都很有步骤,毫无突发的慌乱之感。   正寻思间,隔壁的林婶子捧着一盆脏衣服过来了,见着翠莺,忙蹲到了她身边,“赵强家的,你也洗衣服啊。”   林婶子家的小儿子二娃子和赵福差不多大,两人常一处玩耍,妞妞也喜欢跟在屁股后面打转,翠莺常去林婶子家唤赵福和妞妞,所以算是相熟的。   “是啊,林婶子今儿咋没去地里?”翠莺虽不是很习惯一大群媳妇婆子在一处哄闹嬉笑,可像林婶子这般相熟的,聊上几句还是会的。   “今儿二娃子一直闹肚子,我照料了一早上,这会也晚了,就不去了,这不,臭小子弄脏的裤子拿来洗了,要不然明儿就得光屁股了。”林婶子是个爽直的脾气,说话行事都挺乐呵。   “怕是吃错东西了吧。”翠莺随口说了一句。   “我也这么想,说是昨儿就吃了块糖,呐,还是你家春儿婆家的小叔子给的,说是让咱们二娃子传个话给春儿,就递了他一块糖,吃了今儿就闹肚子了,真是乡下人贱`命,吃不得好东西。”林婶子念念叨叨说了一通,说完自个还哈哈笑了起来。   “春儿的小叔子?昨儿来过吗?”翠莺到是听进去这句话,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昨儿下地没见着,是咱家二娃子说的,应该不会认错人,咋的,他没来家里坐吗?”林婶子到没想其他啥的,见她问起,随口答了。   翠莺心里有了些念头,愣了一下,就笑了笑,把话给岔开了,“昨儿我有事也不在家,你们二娃子要是不好的话,去村头马老头那瞧瞧吧,听我们家的说,他的草药还不错。”   “也没啥大不了的病,明儿就会好了,马老头那就不去了。”林婶子不疑有他,手里洗着裤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翠莺洗的东西不多,很快洗好就起身回了家。   翠莺将衣裤在院坝里晾了后,就回了自个屋里,坐在炕上,细细想这件事,照林婶子这么说,陈福生昨儿就来过林家村,还给赵春带了话,可他肯定没来家里,两人有否碰面呢?难不成昨晚春儿偷溜出去,就是见陈福生?今儿赵春回去是两人商量好的?那捉`奸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表霸王18啊!   14   14、第14章 ...   翠莺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思忖一番后起身去了厨房,利落地洗了红薯煮上,起锅后用布包了四个,装了一罐凉白开,带着就往赵家的地里去了,想着这事得早些告诉赵强。   赵家的田地在村外,靠近祁云山的东麓山脚,这祁云山群山叠嶂,环抱着附近十几座村庄。   翠莺听赵强提过,当年逃洪灾到了林家村,起初啥家当都没有,直到近几年才一亩亩田地购进,加上从地主家租贷的,已有十多亩了,不过因财力不足,买的都是靠近山脚的地,七成以上是山地、坡地,真正亩产高的好地也只得了四亩,缴了公粮,交完租子,家里所剩不多,一年的粮食都很紧张。   虽是听赵强提过,可真去地里,翠莺这还是头一遭,在田埂上饶了半天,才算近了祁云山脚,停下步子,手搭凉棚远眺望去,在金黄的麦穗地里瞧见了赵强的身影。   翠莺加紧脚步走了过去,到了田头,高声唤了声:“娘,强子。”   正忙着割麦子的赵强抬头看来,烈日下他打着赤膊,脸庞被晒得发红,额头颈间全淌满了汗水,见到翠莺先是愣了下,随即绽起笑容,露出了满口白牙,扬声笑道:“媳妇,你咋来了?”   埋头一摞摞捆麦的叶氏也看了过来,挺直腰板抹汗,嘴里问道:“老大家的咋了,是家里出了啥事吗?”   翠莺心里是有事,却也不便直说给叶氏,忙就笑道:“娘,没事,我煮了几个红薯,想着拿过来给你们填填肚子,呐,还带了凉白开,你们歇会先吃点吧。”   叶氏一听没啥事,就放心下来,笑道:“老大,你就过去歇会,我这些先捆了,待会就过来。”   “嗳,娘。”赵强应了声,将手里的镰刀搁下,边抬着手臂擦汗边往翠莺这边走来。翠莺忙走上几步迎了过去,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呐,拿去擦擦。”   赵强一脚跨上了田埂,却是没有接帕子,还是用手背抹着,嘴里笑道:“不了,我满手的泥,你收起来吧,免得弄脏。”   “说啥呢,脏了可以洗啊,帕子不就是拿来擦的,来,先洗洗手。”翠莺说着拉了他的手一把,提起水罐倒了些凉白开给他冲手,再次把帕子递上,赵强溢满笑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手,又抹了抹汗水,四周瞧了瞧,找了处硬土,拉着翠莺坐了下来。   “先喝点水解解渴。”翠莺一坐下,就把水罐递给了赵强,等他接过去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时,将布包解了,里面的红薯还热着,伸手拿出了一个,“呐,红薯刚出锅的,趁热吃点。”   赵强灌了一肚子水,只觉所有的燥热都解了,放下水罐接过红薯吃了起来,边吃着还不忘说一句,“媳妇,你也吃点。”   “我这是给你和娘带来的,家里还有几个呢,我回家再吃。”翠莺不比他们干力气活的人,这会还不饿,本来红薯煮了也是给他们娘俩和孩子们的,她自己到无所谓吃不吃。   赵强哦了声继续咬红薯,翠莺见他满面笑意,觉得趁他心情好,把这事说了,扭头看了眼叶氏那边,见她还没过来,就压低声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啥事?”赵强吃着红薯,嘟嘟啷啷的,也没在意,随口一问。   翠莺略理了理头绪,正待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唤声:“娘,大哥,哎,大嫂也在啊。”唤声打断了翠莺已到嘴边的话,同赵强一起扭头看去,只见赵壮正踩着田埂大步走过来。   “二弟,这会你还过来啊,弟妹接回来了没?”赵强高声喊道。   赵壮没答话,先是看了看叶氏,见她手边的麦子捆得差不多了,就没过去帮忙,径直走到了赵强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事没和赵强商量之前,翠莺还不想让别人知晓,因此只能咽回肚里。提了水罐递向赵壮,“二弟,来喝点水解解渴,这边还有红薯,你也吃点。”   赵壮接过水罐喝了水,却推拒了翠莺递过去的红薯,道:“不了,大嫂,我不饿。”翠莺也就放回了布包。   “咋样?”赵强看向赵壮,见他面色不怎么好,就问了句。   “还没接回来。”赵壮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   “是不是你又拗了?我不让你说点好话嘛。”赵强眉头微蹙了蹙。   赵壮听了似有些不服,闷闷地回道:“哪有,我不知说了多少好话,照样被她爹指着鼻子骂,早知道,就不去触这霉头了。”   “被老丈人骂两句有啥的,别气了,明儿再去吧,让弟妹呆在娘家总不好,早些去接回来。”赵强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二弟,说是十八了,性子还跟个小孩一样。   “是啊,你再多跑一趟也没啥,弟妹见你这么着紧她,定会开心的,指定就跟着回来了。”翠莺在旁也劝和了一句。   “大哥,大嫂,你们不知,兰英在娘家没份说话,都是她爹说啥就是啥,今儿她爹说了,当初只给了这点聘礼就娶了他闺女,咱们家不知好,还给他闺女脸色瞧,要是不给点赔礼的话,他绝不依。”赵壮把原话说给了他们听。   赔礼?翠莺着实愣了愣,活这么大,还头一遭听说两口子吵架,岳丈家横插一手要什么赔礼的。   “赔礼?”赵强同样疑惑。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爹多贪钱势力,当初要不是她娘病重要冲喜,她爹哪肯就这么把闺女给嫁了。”赵壮想起当初岳丈的刁难,心里就烦。   赵强一时没话了,二弟那个岳丈的嘴脸,当初在去他家提亲时,已经瞧多了,却是没想到,闺女都已经嫁过来了,还是这般,连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得出口。   翠莺不知内情,可瞧他们兄弟俩的神情话语,也猜到林氏的爹不是好说话的人,难怪赵壮这一趟无功而返。   “大哥,你瞧,我手上一直没啥积蓄,你看你那可有,支点给我。”赵壮颇为无奈,只能向大哥开口了,平日他有啥大点的花销,大哥也都是会贴补给他的。   “上次娘说了要存银子,我的银子都给娘收着了,手头也没了。”赵强说道。   “啥银子啊?”两人正说着,叶氏捆好麦子,走了过来,就听到了些话音。   赵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答话反而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田地旁的野草。   翠莺不知道内情,也没接口,还是赵强接了话,把这事大致说了遍,叶氏一听,脸色马上变了,从未说过重话的她,却似真火了,“这说得是啥话,这事到哪也站不住个理字,闺女嫁过来就是咱们家的人,凭啥要咱掏这种银子,老二,我可跟你说,咱一分都不能出,让他自个看着办。”   叶氏一通骂完,还气呼呼地直喘,翠莺忙上去扶她坐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劝,扭头看了眼赵强,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翠莺也就不开口了。   事情这么一闹,叶氏也没心思干活了,歇了会气就直接站起来走了,赵强、赵壮看了看叶氏离去的背影,也一时无话,两人速速割完一茬的麦穗,捆完后也跟着歇了手。   本来翠莺是想说赵春那件事,如今也没法再说,只得等晚上两人关起门来,再细细说给他听。   翠莺站在田埂一直等赵强干完活,帮着他们将一捆捆的麦子收拢起来,堆成两堆用麻绳捆了,再用扁担挑起,一同往回走去。   刚走到篱笆院外,就见到赵春站在院坝里,见到他们一行走来,忙着就迎到了门口,上来就一把抓住赵壮的手往回拉。   赵壮被拉到院里,还没站定,赵春就数落上了,“二哥,瞧你块头这么大,咋就这么怂呢,要是我,早要那老无赖好看了,他当自个闺女是啥千金大小姐,还是天上的仙女,我呸,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春儿,你少掺和,进屋去。”赵强挑着麦子赶了进来,立马就喝了一声。   “大哥,你咋总帮着外人,我哪句话说得没理,这事就不能依着他们,那老无赖真要来事的话,咱们也没啥好怕的,要逼急了,就休了他闺女,看他还拿啥来坑钱。”赵春自觉在理,又是一番叫骂。   赵壮被她骂得也有些火了,狠狠把手一甩,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闭嘴。”   赵春立时觉得委屈了,左右瞧了瞧赵强和赵壮,嘴巴一憋,“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尽没出息的,难怪把娘气成这样,再懒得管你们。”   一通嚷嚷后,赵春扭个头就跑进了东屋,赵壮没好气地踢了脚院里的桂树,转身也回了屋。   赵强只觉头痛,吁了口气,重新挑起扁担往后面的茅草屋去了。翠莺觉得这事她啥忙也帮不上,只好眼不见为净,转身往厨房去了,将锅里的红薯连同布包里剩下的一同装了碗,之后就往林婶子家去唤回赵福和妞妞,把红薯分给了他们吃。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请表霸王我啊,评论区都长草了!   15   15、第15章 ...   待到晚饭上,唯恐天下不乱的丁氏又是一番冷嘲热讽,赵香与丁氏自是一路货色,只是刚被大哥、二哥都责骂过,她也知道要收敛,不再自己出头,只是在一旁插上几句,却是句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挑得丁氏更是来劲。   丁氏毕竟是长辈,赵强、赵壮他们虽心中不喜,也不能说啥,只是埋头吃饭,不予理睬。   只可惜,叶氏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心里本就不悦亲家的行事,被她们这么一番说,更是一股气哽在胸口,连饭都吃不下去,沉着脸搁下筷子就回了东屋。   赵壮闷声不吭扒拉完碗里的饭,也黑着脸走了,赵强随着身后追了出去。   “二弟,舅母向来如此,别往心里去。”赵强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去桂花树下,端了小板凳让他一同坐下。   赵壮脸色一直都不好,闷声坐下,嘀咕了句,“她是长辈,我还能怎么着。”   “好了,大男人也别太小心眼,弟妹的事,你准备怎么办?”赵强直入正题。   “还能怎么着,当初也是她自己要跑回娘家的,我接也接过,讨好赔罪能做的都做了,她爹还非得敲笔银子,我又拿不出,就让她待那好好想想,看往后还闹是不闹。”赵壮想想也有些气,要不是林兰英硬闹着回了娘家,会出这趟子事嘛。   赵强当然听得出他这是气话,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只是这趟牵涉到亲家老丈人,确实棘手,心里头想帮把他,却是无从帮起。   “好了,别再说这种气话,也别乱想了,早些歇着吧,有事明儿再打算。”赵强吁了口气,让赵壮回自个屋去歇息,将俩板凳放回后,抱了妞妞也进了屋。   翠莺洗好收拾完进屋时,就见到赵强坐在桌旁板凳上,手里抓着把锄头,却是愣着啥也没做。   “咋了?”翠莺轻声唤了句。   赵强醒过神来,低下头去咚咚敲锄头,“锄头有些松了,我把它给敲敲实。”   翠莺走到木箱旁,掀开从里面拿出绣了大半的荷包,都有两三日没绣了,等绣完手上这个就能送出去了。   捻针穿了线,翠莺就着如豆的油灯绣了起来,脑子里却在想该怎么把赵春的事告诉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到有啥好说辞,干脆就直说吧。   “强子,今儿我去田头时,不是和你说过有事要说,你还记得不?”翠莺停下手,轻声问了句。   赵强也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她,道:“有啥要紧事?”   稍一犹豫,翠莺说道:“是关于春儿的事,这都是我自个瞎琢磨出来的,你只管听听,可别动气。”   说是关于赵春的,他到是一愣,随即又道:“不管啥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会瞧着办的。”   已经给赵强事先提了醒,翠莺再不犹豫,将那晚所见,去陈观村碰上捉`奸以及林婶子说的那番话,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赵强越听脸越黑,听完一下子站了起来,丢下手里的锄头就要冲出门,翠莺忙上去拉着他的手臂,急道:“你这时去,想气死你娘啊。”   这话一出,赵强刹住了脚步,翠莺忙又道:“二弟的事已经气得娘吃不下饭,你要这么冲去质问,这事准得捅出来,娘听了还不得气病。”   赵强当时只是在气头上,这会也想到了东屋还有娘在,不能意气用事。翠莺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摁在了板凳上,“好了,先坐下,这事得好好想想再办,且不能让娘知晓,你最好私下找春儿探探口风,要真没那么回事,也不至于冤枉了她。”   憋足的怒气就这么泄了,赵强脑袋耷拉了下来,恨恨地在桌上捶了一拳,心里烦躁得很,想着咋就没件顺心事。   翠莺见他再没冲动,也就放心下来,扭头看妞妞瞪着眼瞧这边,怕她受了惊,就上去把她抱进了怀里,轻拍她的背。   赵强生了会闷气,抬起头来,愤愤道:“春儿要真是有意设计你去作证,我非得骂死她不可。”   翠莺心想赵春应该是想拉赵强去的,结果出了岔子,反而让她遭遇了这种场面,不过这种话她也不来挑明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赵春本意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晚,翠莺明显感觉赵强辗转难眠,心里藏着这样的心思,也难怪他如此。   翌日赵强、赵壮、叶氏说是照旧下地,吃完早饭,就出门了,整个早饭时,翠莺见赵强都是绷着脸,冲着赵春直皱眉头,看来话憋在心里很是难受。   翠莺自个到能守口如瓶,还是如常收拾洗刷,刚从河边洗了碗筷回来,就见到赵花领着二囡来了。   在围裙上擦了把手,翠莺迎了上去,拉过二囡的手,笑着抱起她来,“二囡,好几日没来了,咱们妞妞都念了你好几次了。”   二囡没说话,小脑袋低低的,好似不怎么高兴,翠莺也没在意,将她放了下来,让她自个去找赵福和妞妞玩。   “大嫂,我听说二弟妹和二弟吵架回娘家了?”赵花问道。乡下地方,婆娘们全都爱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总是传得特别快,谁家有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传得满村皆知,啥也瞒不住。   “也没啥,就拌了几句嘴,很快就会过去,你也别担心。”翠莺不想她操这份心,对事情也没好处,就轻描淡写说了几句。   “哦,那二弟妹不在家,二囡就劳大嫂照看了,我这就得赶回去下地。”赵花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问,将二囡托给翠莺,就准备走了。   “没事,让她同福子、妞妞玩好了,多个人还热闹些。”翠莺笑道。   “嗯,那大嫂我走了。”说话就想转身走。从进门到现在,赵花都是头低低的,翠莺原也没注意,这会她刚好转身过去时,一眼撇到了她的脸,脸颊上却是有一条条红印,不是很深,却也能看得分明。   “大姑,你脸咋了?”翠莺疑惑问了句。   赵花明显一惊抬头,忙伸手捂住脸,道:“没事,不小心撞的。”说完,就急着走了。   翠莺皱起了眉,赵花刚一抬头,她分明瞧见那双微红的眼睛,一看就是哭成那样的,只怕脸上也不是撞的这么简单。   可赵花明显不愿提,翠莺也就不好多管,只是瞧了几眼她走去的背影,就回了厨房,等厨房都收拾好,就去后面菜地里浇水除草,整了大半日,出了满头的汗才算弄好,回去时,顺道拔了几颗白菜带走,准备晚饭烧了吃。   这几日田里正是收割麦子的时候,昨儿赵强挑了两大摞捆好的麦子回来,都是要放院子里晒的,等晒干了才好打麦。翠莺虽没做过多少农活,到也见过不少,自然是知道的,于是搁了地里拔来的白菜,就去了后面茅草屋,把麦子几捆一摞地往院坝上搬,全摊开来给晒上。   翠莺正搬来搬去忙着,赵福、二囡和妞妞跑院子里来,见着院坝上摊了那么多麦子,全跑了过来。   赵福径直跑到翠莺身边,伸手弯腰就帮她搬起麦子,二囡、妞妞也学起样来,过来七手八脚地帮起忙来。   孩子们也就是一时兴起,大半还是为了好玩,翠莺也就由着他们,支了他们去把麦子摊开来,三个孩子跌跌撞撞、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两大摞麦子花了近三刻钟才全摊上,摊上后,翠莺又去取了三钗拨麦子,让它们松散开来,摊得匀一些,等晒上一会,还得用三钗不时翻一翻,这样才干得快。   三个孩子这么会下来,玩得有些累了,在桂花树旁坐下歇气,手里还没个空,扯了麦杆子你抽我,我抽你得玩。   翠莺边翻着麦子,边看他们玩,嘴里也不时呵呵笑起,只一会,二囡就停了手,往旁边一靠,不玩了。   翠莺几步走到二囡身旁,蹲□看她好像没什么精神,就问道:“二囡,咋了?”   二囡看了眼翠莺,又看了眼妞妞,小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细声细气地问道:“大舅母,你喜不喜欢妞妞啊?”   “当然喜欢啊,二囡咋这么问。”翠莺笑着答道。   “那大舅舅喜不喜欢妞妞呢?”二囡没答话,反而又问了一句。   “也是喜欢的,妞妞是咱们的女儿呀。”翠莺收了收笑容,觉得二囡问这些好似有啥意思。   “那大舅舅和大舅母喜不喜欢二囡呢?”二囡不死心接着问,两只眼睛紧紧瞅着翠莺,小眼珠子里好像藏了期盼。   翠莺轻轻把她抱了起来,拨了拨她有些汗湿的头发,柔声说道:“二囡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大舅舅、大舅母都很喜欢,不只咱们,二舅舅、二舅母、外婆、小姨他们全都喜欢二囡。”   听了这么些好话,二囡却没有开怀起来,小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嘴一憋,双眼一下子盈满了泪水,略带哭音道:“那为什么爹和奶奶不喜欢二囡,还说娘生了二囡没用,爹……爹还打了娘呢,呜呜呜……”   二囡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翠莺忙轻声哄她,心里却又想起赵花脸上的红印,这么看来,显然是被二囡他爹给打的,心里不觉有些憋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才看见有菇凉投了霸王票,谢谢“人生寂寞如雪”菇凉的霸王票!   菇凉们,继续撒花哦!   16   16、第16章 ...   翠莺哄了好一会,二囡才没有再哭,让赵福、妞妞陪了她去玩,自个继续翻晒院坝里的麦子,心里说不上来的郁闷,农村里看不起女娃的人比比皆是,就算县城里大户人家也都如此,想想自己也带着个妞妞,不知道往后会不会遭嫌弃。   待到傍晚赵花来接二囡时,翠莺也没提及此事,全当毫不知情,她不想赵花觉得难堪,只笑着唤来二囡,并揭开锅盖,取了搁糙米饭上蒸的藕片,全都是一片片切得薄薄的,在事先兑好的糖水里蘸了递给二囡吃。   在农村里,糖可是很金贵的东西,一般人家一年也只得几两,平日全都不太舍得用,翠莺知道二囡喜欢吃甜食,才特意出去买了节莲藕,做这个糖藕片给她吃,让她也能开心些。   “大姑,这些你带上,给二囡当零嘴吃。”翠莺蘸了两片全塞二囡手里后,还取了十来片全一一蘸了糖水,用小碗装了递给赵花。   赵花瞧二囡咬着糖藕片,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疼惜她,就接了过去,嘴里客气道:“要不我拿几片回去,其余的留下给福子、妞妞他们吃。”   “锅里还有些,福子、妞妞都有得吃,这些你全拿去吧。”翠莺笑着把碗塞进赵花手里。   “那行,那我全拿走,二囡快多谢大舅母,咱们也该回去了。”赵花笑着拉起身边吃得入味的二囡,就准备走了。   “大舅母,好好吃,你以后再给我做好不好?”二囡毕竟小孩子,对吃的东西份外眼谗,翠莺蹲□子,笑道:“行,二囡喜欢吃,大舅母下回再做。”   “这孩子,那大嫂,咱们先走了。”赵花瞧瞧时辰也不早了,得快些赶回去才行,就不再耽搁,拉着二囡出了厨房。   赵花拉着二囡刚走出去,就见到妞妞咯咯咯小跑着过来了,赵花当即拉过妞妞的手,从碗里捡了一片糖水藕片递给妞妞,之后才快步出了篱笆院。   妞妞拿着糖水藕跑到了翠莺身边,吱溜一下就钻她身后去了,翠莺正想拉她,这时福子也跑过来了,嘴里还嚷着:“妞妞,你藏好没,我来找喽!”   原来是捉迷藏,翠莺也就由了她,让她躲在自个身后,福子跑过来看了几眼就窜到翠莺身后,把妞妞拽了出来,哈哈笑道:“找到了,找到了。”   妞妞被找到也乐得很,咯咯咯笑个不停,翠莺见两人玩得一头汗,就掏出帕子给他们全擦了擦头上的汗,正准备转身去厨房取糖藕片给他们吃,身后却传来了尖细的声音。   “呦,我说老大媳妇,也不能这么偏心眼吧,妞妞是你的女儿,福子不也是你的小叔子,都是小孩子,咋就给你们家妞妞吃独食,让咱们家福子光瞧着眼馋,怪可怜见的。”丁氏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翠莺忍丁氏许久,虽是长辈,也不带这样的,平日里怎么在叶氏跟前嚼舌根都不计较了,今儿直接冲她来,她可就不客气了,不禁讥讽道:“只怕舅母更眼馋吧,瞧不得咱们好。”   这一下可点了火,丁氏当即就叉手指着翠莺,骂道:“你说的是啥话,我眼馋啥,我只是看不惯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在强子面前尽装贤惠,私底下却是这样的偏心眼,欺负小叔子,我可告诉你,要敢亏待咱们家福子,我都跟你没完。”   “戳中舅母的痛脚不成,急成这样,尽撒泼吧,我没空理你。”翠莺又戳了一句,再不理丁氏,转身就要回厨房。   “你,你,你给我站住,跟长辈这么说话的嘛,气死我了。”丁氏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来,气得就要追上来,嘴里还颤声嚷嚷着:“这啥世道啊,还有你这种人……”   “这都咋了?”丁氏正大嚷闹着时,叶氏、赵强、赵壮他们地里回来了,走到篱笆院外,就瞧见这场面,叶氏忙着就赶了进来,急声问道。   一见到叶氏,丁氏可算找到撒欢的地了,立马做出哭哭啼啼的样,上去拉着叶氏直诉苦,“大姐啊,我咋就这么命苦,连个外甥媳妇都能欺到我头上来,我还咋有脸活下来……”   叶氏听了就吓一跳,咋闹得这么严重,忙着就劝和道:“弟妹可千万别这样,有啥事好好说,别气坏身子,也别尽往坏处想。”   “我能不气坏嘛,我只瞧不过眼强子媳妇让自个女儿吃独食,尽让福子在旁眼馋没得吃,这才说了她两句,哪里知道她反到顶了我一通,句句戳我心窝子,欺了小叔子还不算,如今连我这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也要欺了去,你叫我咋还有脸啊!”丁氏那是说得气不成声,只差没挤出几颗金豆子了,全然一副被别人糟践欺负了去的样子。   丁氏这一番动静,哪还不惊动所有的人,赵春推开东屋的门走了出来,也不上来,只歪靠在门上在那瞧热闹,丁氏那两把刷子,她还是知道的,不闹个痛快,是绝不会罢手的,哪还用她再插一脚,只管瞧着就行。   同样从屋里出来的还有叶香,老远看到就急忙跑了过来,等跑到丁氏身旁,她的话也就全听进耳朵里去了,不禁狠狠瞪着翠莺。自个娘的脾气也是知道的,叶香只在身后站着,不敢上去劝说。   被丁氏这一通闹,翠莺到不怎么怕,只感到不胜其烦,妞妞想来是吓着了,一个劲地往她身后缩,翠莺忙抱起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拍她的背。   叶氏听了丁氏这一串话,先是愣了愣,之后转头看了眼翠莺,又看了看待在一旁的赵福,见翠莺抱着妞妞哄,脸上也有些不太高兴,却也没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指责翠莺,到先是劝起丁氏。   赵强、赵壮都已经进了篱笆院,在叶氏身后停下来,丁氏的话当然也就全听到了,叶氏劝和丁氏这当口,赵强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走到翠莺身前,说道:“我媳妇不是这样的人,舅母你可别冤枉人。”   叶氏正好言好语劝和着,赵强却来这么一句,眼见丁氏又得发作,忙喝责道:“你插什么嘴,快给舅母赔不是,老大家的,你也是。”   翠莺觉得自个没错,总不能老让丁氏肆无忌惮地搅事,心里不乐意就闭着嘴没说话,再瞧赵强也同样没服软赔这个不是,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呶,呶,呶,我就说了吧,有了媳妇忘了娘,强子这么懂事的,也照样被人拢了去,只怕再往后,就没你这个做娘的站脚的地方了。”丁氏哧鼻,挑事的话是一句连着一句都不带打结的。   “舅母,你怎么说这种挑拨的话,二弟的事你尽挑事弄非,这会又来说这种话,你到底存得什么心啊!”赵强也火了,昨儿晚饭已经把赵壮和林氏说得一无是处,今儿又来事,怨气积的多总也会爆,丁氏再这样,他也不想再一味忍让了。   赵强这一番低吼,丁氏到也起了些怯意,嘴里却还要强,嚷道:“我咋了,我不过就为福子叫屈了几句,你们就联合起来欺负我,我,我,我……”我了半天,丁氏一口气哽在了喉咙,突地哇哇哭嚷了起来,“我不活了,香儿他爹,当年你咋就不开眼,接济了这么个白眼狼,到如今反过来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我没脸活着了,香儿他爹你带我走吧”   “大表哥,你咋这样,怎么说咱们都在一处过了二十几年,爹那么疼你,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咋能尽帮着外人。”叶香也气不过了,指责起赵强。   这会动静是越闹越大,左邻右舍都纷纷围到了篱笆院外,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不时还往里面指指点点,这事恐怕到了明儿,就能传遍全村了。   叶氏见院外涌来了这么多人,自觉丢脸,不想再闹腾下去让人白看笑话,于是不管赵强、翠莺是否肯赔不是,只忙着半推半扯地将丁氏拉回了她屋里,还不忘将赵福也扯了去,关起门来,慢慢劝说。叶香自然是跟着同去了,临去前,又是朝翠莺剜了几眼,眼里尽是恨意。   赵春见事儿歇了,没热闹可瞧,也扭个身子进了屋。赵壮对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插手,只能闷声不吭,转身看向外面还围着的乡亲们,沉个脸没好气地上去一通驱赶,看热闹讲是非的人群这才渐渐散了,各自回去嚼舌根去,把这谈资已最快的速度散播开去。   院子里没一会就全都散尽,赵壮去收拢院坝上晒的麦子,厨房外只留下赵强、翠莺、妞妞一家三口,赵强烦躁地扒了几下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翠莺,犹豫了半晌,上去抓住她的手,道:“你别理她们,千万别气着自己。”   翠莺任由他的大掌包着她的手,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相信我嘛。”   “你是我媳妇,我当然相信你,往后再不要问这种傻话。”张强紧了紧手掌,语气很笃定。翠莺心里再没啥好想的,原有的那么点生气也消弭了,嘴角微微勾起,道:“别人再怎么说怎么闹,我都无所谓,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赵强见媳妇不怨反笑,心里总算放心下来,伸手接过了妞妞,对着媳妇就是一通傻笑,翠莺不禁嗔道:“尽会傻笑,好了,锅里还烧着饭,再待下去要焦了。”   翠莺说着话就挣开了握着她的手,进了厨房,赵强怕媳妇心里还没完全消气,忙跟在身后也钻进了厨房,放下妞妞后,粘在媳妇身边,帮她打起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要是喜欢文文的话,不要忘记收藏一下18的专栏哦!点进去按一下“收藏此作者”就能收藏哦↙   收藏十八荆的专栏   17   17、第17章 ...   丁氏被拉回屋后,还念念叨叨好一会,叶氏在旁一直劝和,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弟妹脾气是不好,可对他们家却是有大恩情的,这点她绝不会忘记。   “大姐啊,你可要听我一句,强子媳妇绝对是个有心机的,我只怕你这样的好脾气,往后是吃不住她的,你千万得多防着她,趁现在才刚进门,就得给她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丁氏自觉是为了赵家好,颇有些苦口婆心。   叶氏自然知道她如今在气头上,说的话有些偏颇,不过心里到真有些惊讶,看老大家的平日不怎么响动,却能把丁氏气成这样,可见真不是好拿捏的,确实得多上些心,免得老大到时候被她吃得死死的,大男人被媳妇骑到头上去,那就真要被人看笑话了。   心里虽这么想,叶氏到也没直说,只是嘴里应付道:“弟妹,我晓得了,你就别再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   “你尽知道和稀泥,这种脾气真要不得,不跟你说了,福子,来,到舅母这里来。”丁氏见叶氏还是这么不愠不火的,根本没当回事一般,就再不想和她说,招手让赵福到她跟前,俯□子就问道:“福子,舅母来问你,今儿大嫂有没有给你吃啥好吃的?”   赵福仰着头看了眼丁氏,就撇过头去,嘀咕道:“问这干啥?”   丁氏被他这一下,又有些气到,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孩子,让你说你就说,嘀嘀咕咕干啥。”   赵福一歪脑袋,避过丁氏再度戳过来的手指,摸了摸脑门,不太高兴,他人虽小,却不是啥都不懂的,平日里听林氏、赵花她们私下里念叨多了,也不咋喜欢这个舅母,不太乐意答话,扭头看了下叶氏,见她点了点头,他才不情愿道:“除了早饭,没吃啥。”   丁氏这下总算满意了,马上一副我就知道的嘴脸,讽声道:“你看吧,大姐,我可是亲眼见到妞妞拿着藕片吃,福子也肯定看到了,你们进院子时,还捏在手里呢,大家都瞧见了,总不能说我胡诌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啥零嘴,我才不要。”赵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总之戳了丁氏的蹩脚,丁氏马上不高兴起来,上去拍了赵福一屁股,气道:“尽说胡话,去,去,去,出去玩去。”   赵福捂着屁股,老大不乐意地撇了眼丁氏,蹭蹭蹭跑出了屋。丁氏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炕上,“福子往日可是乖巧懂事得紧,如今咋变成这样,都是你们不懂得教,再不教就真糟蹋了。”   叶氏到没觉得自个儿子有啥不好的,就笑着岔话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等会该吃晚饭了,我回屋洗把脸换双鞋去,弟妹你也歇会去吃饭吧。”   话说了,叶氏正扭头准备出屋,却被丁氏一把给拖住了,嘴里急道:“正说正紧事呢,你咋这样,来,坐下,别急着走啊。”   叶氏也不好拂她的意,就在桌旁坐了下来,丁氏稍犹豫了一会,就道:“你也瞧见了,福子平日都没人教管,如今又摊上这样的大嫂,指不定往后怎么欺负他呢,这般下去,对福子真没好处,我以前和你提过的,把福子过继给我,我是真疼福子的,定会对他极好,大姐你真要为福子好好想想后路了,依了我,对大家都好……”   丁氏还待再念叨,叶氏却是脸色一沉,打断了她的话,“弟妹,这事往后别再提了,以前日子这么苦我都没答应,如今就更不会答应了,我不想对不住孩子他爹,我怕死了没脸见赵家列祖列宗。”   “咋说得这么严重,我也是为福子着想,想他有人教养,能奔个好前程……”丁氏又是一通急道。叶氏却不待她把话说完,站起身来,只道:“弟妹,我先回屋了。”之后就出了丁氏的屋。   丁氏被她这么一哽,气上加气,扭头就对着叶香数落了一通,“你瞧见没,这样的人家,你还蒙了心想嫁过去,哼,你个没脑筋的,娘啥时候才能指望得上你噢。”   叶香平白被牵连遭一番数落,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再加上丁氏刚提及过继赵福的事,也多少伤了她的心,说起话来自然没好气,“就知道拿我出气,我是女儿没出息,有本事你生个儿子啊。”   “你,你,你……”丁氏气得舌打结,指着一头奔出屋的叶香,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番闹腾后,晚饭时丁氏就没来堂上用饭,叶香也把自个关在东屋里,怎么劝都不出来,这顿晚饭大家都没胃口,草草吃完就各自散了回屋。   到晚上歇息时,叶香也不肯回屋,叶氏就让她在东屋里歇下了,因东屋多了个叶香,四个人就太挤了,赵强就把赵福给带回了自个屋里,他和赵福在炕旁地上打地铺,让翠莺和妞妞睡炕上。妞妞见着赵福,就要爬下地去,嘻嘻哈哈又是一通玩,好不容易躺炕上后,嘴里还咿咿呜呜说着含糊的话语,老半天都不肯睡去。   待妞妞睡着后,赵福也早困顿得不行,没一会就见周公去了。赵强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往日一直都是抱着媳妇睡觉的,今儿没得抱,总感觉空落落的,竖起耳朵听着炕上的动静,觉得媳妇也一直翻身,没睡着,就同她说起话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一会,才歇了话各自入了睡。   翠莺在朦胧入睡前,好似听赵强提到,明儿要带赵春回陈观村,把她的事给好好办一办,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想起这事,问了赵强,才知道他临睡前确实这么说过,等吃了早饭,就去陈观村。   在堂上见到丁氏时,翠莺也没啥表情,在丁氏瞟白眼之下,照旧如往常一样,当她不存在般。赵强提起带赵春回陈观村时,叶氏也不疑有他,只道让赵强好好劝和两口子,赵春虽老大不乐意的,可有大哥陪去,她不至于会吃亏,也就半推半就点了头。   早饭后赵强就带着赵春去了,因这几天正割麦农忙,地里的活多,少了个赵强这个劳力怕误农时,叶氏就让翠莺一同跟去,帮着打打下手,翠莺没二话,就跟着去地里了。   翠莺个头挺娇小,重的力气活是真的有心无力,因此叶氏就让她捆麦子,赵壮、叶氏两人割麦动作快,翠莺捆麦子是生手,怎么也及不上他们的速度,卯足了劲地捆也来不及,最后还是叶氏帮着一同捆,才在落日前弄好,赵壮挑着麦子领头,叶氏、翠莺随后跟着一同往回走。   一行人还未到篱笆院前,老远就见到赵花等在院外,见到他们忙迎了上来,嘴里急道:“咋这么晚啊,我都等老半天了,娘,快点我有话和你说,说完我就得赶回去了。”   叶氏瞧了眼翠莺,就随着赵花大步走进了篱笆院,两人在厨房前停下,说起话来。翠莺瞧了瞧天色,时辰确实不早了,弄得这么迟全因她动作慢,也难怪叶氏不怎么高兴,在农家,没人喜欢不懂下地干活的儿媳妇。   翠莺心里明白这道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除了在林家那两年外,她从来也没干过农活,自然比不过打小在田地里长大的农村人,她只能从别得方面补这点不足了,最起码把家里的活干好,想到这,翠莺就再不耽搁,径直往厨房去了。   刚近厨房,就听到了赵花说的话,“事情就是这样的,娘,你可别听舅母嚼舌根,大嫂根本没做错啥。”   翠莺一听就晓得了,赵花是来解释昨天的事,亏得她在这等大半天,自己家的活都被耽搁了,实在是没话说,翠莺心里暖暖的,觉得这家也不全是像丁氏、赵春这样的,大部分还是对她好的,像赵花这样才见过几面的,也都惦记着她这个大嫂。   叶氏听了赵花的话,也没说啥,就催道:“好了,我晓得了,到这会饭都没烧吧,你快回去,再晚大牛的娘又得不高兴了。”   “嗳,那娘我先走了。”赵花转头正好瞧见翠莺,又笑了道:“大嫂,我已经和娘说了昨儿的事,全不怪你,舅母向来都这样,你别理她,不说了,我还得去林婶子家唤二囡,我先走了。”匆匆说完话就走了。   赵花一走,赵壮又挑着麦子去后面茅草屋了,院子里就剩下叶氏和翠莺,叶氏沉默了会,语重心长道:“你二舅母脾气是不好,可当初咱们家全靠强子二舅和她,咱们得感恩,况且你是晚辈,也不能句句顶着长辈说话,知道嘛。”   翠莺自然不会反驳,只轻轻回道:“知道了,娘。”   “嗯,我也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比咱们庄稼人,其他的我也不说了,日子长了总能学会,只一样,老大他心实诚,且像他这般岁数,别人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他却刚娶上媳妇,是看得比较重,着紧你是他的好心,做人媳妇的本分你也得守住,不能让他啥事都听你的,大男人被媳妇压着,是很没出息的,这一点你得记牢。”叶氏一本正经把这话说完,她觉得这些话得说清楚明白,这是她这做婆婆的底线,容不得侵犯。   翠莺到没想到叶氏会有这想法,估计是赵强显得太过疼她,叶氏有所担心,这点她到能理解,反正自己也没有要压着赵强的想法,自然不会这么做,于是笃定地回道:“婆婆请放心,强子是我丈夫,我敬他都来不及,绝不会欺他、压他。”   叶氏听她如此说,再没提其他的,径直转身回了东屋,翠莺想了一会,也进了厨房,做起晚饭。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赵强、赵春还没回来,叶氏这才开口说不等了,大伙吃了晚饭,之后还如往常般回屋歇息,等翠莺收拾完时,村里的大半人家都已经熄灯,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回到屋里后,给妞妞洗漱了让她睡下,自己则边绣荷包边等,可是,这一夜赵强一直都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go,go,go,评论go,go,go!   18   18、第18章 ...   第二日,翠莺整整等了一早上,都没见到赵强回来,心里愈加不安,做啥事都没心情,挨过晌午时分,她实在耐不住了,就让赵福带着妞妞去和二娃子玩,把他们托给林婶子家的三姑娘林娟照看,自个出门往陈观村去了。   匆匆走了半个时辰,翠莺见到了村头的老槐树,抹了把布满额间颈后的汗水,急步绕过老槐树往那处四合院走去。   到了四合院门前,只见朱门紧闭,听着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没啥动静,翠莺理了理发髻衣衫,上去叩门。   “咚咚咚”叩了好一会,就是没人来开门,瞧着应该是没人在家。翠莺这会心里更没着落了,不是说带赵春回来嘛,怎么会没人,都去哪了?   这陈观村她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该去哪打听,着急之下,翠莺往徐寡妇家跑去了,陈观村她只去过这一家,又是和这件事有牵连的,怎么着也先跑去碰碰运气,搞不好就在那边也不定。   绕过池塘徐寡妇家就在前边了,翠莺快步走着,老远就见到徐寡妇家院子进进出出好些人,想着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脚下就更加快了起来。   待到徐寡妇家的篱笆院外,翠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顾不上歇口气,就往院子里边走去。还没进院子,就有人笑脸迎了上来,“这大妹子,你找谁啊?”   翠莺一瞧,说话的是位三十好几的妇人,发髻梳得整齐,一身棉布衣裙,满面的笑容,她却是从未见过。毕竟是别人家,翠莺不好乱闯,忙停下脚步,平息了下喘气,客气道:“我是来寻徐家娘子的。”   “哦,找徐家娘子啊,她今早搬走了,这边已经卖给了咱们家,你要早来个把时辰,还能见着她,这会怕已经走远追不上了。”妇人笑眯眯地同她讲着话。   搬走了?翠莺着实一愣,这下怎么办,到哪去寻赵强。   翠莺这会有些泄了气,轻噢了一声转身欲走,那妇人还很客气想招呼她进去歇会,喝口茶,翠莺这会哪有这份心思,就好声地回绝了。   同那妇人告辞后,翠莺缓步往回走,心里乱糟糟的,不自觉就想起以前,就在那一天,少爷和一些护卫陆续逃回府来,却一直没见到林山,她也是等啊等,等了一整天,却等来了林山的死讯,她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妞妞,亲眼见到他被砍得支零破碎的残尸,那种恐惧和无助她至今历历在目。   不要想,不要想,翠莺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赵强并不是林山,他只是普通农人,过平常的小日子,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翠莺收了乱麻般的思绪往回走,突然想到赵强提过,陈乐富的大哥是开铁铺的铁匠,找村里人打听一下,应该能找到,或许他能晓得陈家到底出了啥事。   有了这个主意,翠莺忙找人打听了姓陈的铁匠,到还真不难打听,一问一个准,那名陈观村的乡亲马上给她指了路,她循着乡亲说的路找去,没一会功夫就见到铁匠铺的旗幡。   所谓铁匠铺只是一间土胚房,外边搭了凉棚,凉棚前的竹竿上挑着旗幡,凉棚底下放了打铁台、大水缸、七零八落的榔头等打铁工具,一旁地上则堆放了杂七杂八的废铁和一些铁片铁块。   翠莺走过去时,凉棚下却是没有一人,“有人吗?”她站定脚步,高声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土胚房里就窜出来个人,上来就笑着招呼道:“小娘子,要打点啥东西吗?”翠莺看清那人,却是一名二十不到的小伙子,脸瘦瘦的,块头到挺大,瞧这年岁就知道他并不是陈乐富的大哥。   “小哥,陈铁匠在吗?”翠莺要找的人没见着,只能问眼前的小伙子了。   “你要打东西的话,不用找我师傅,我也会打。”小伙子到是个会招生意的,就怕她没见到师傅生意就逃走了,忙说自个也行。   “我不是打东西,我是有事找陈铁匠,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翠莺没心思听他招揽生意,忙又说道。   小伙子一听不是生意上门,就没那么热情了,有些懒洋洋说道:“找师傅啊,他送打好的东西去了。”   “去哪边送啊?”翠莺还是不死心,想问清楚陈铁匠的去向。   “有好几处,我也不知道如今在哪。”   “那啥时候回来?”   “不晓得。”   小伙子是一问三不知,翠莺看着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在棚下一角等着,小伙子再没搭理她,也没驱赶,就任由她站着,自个去忙其他的了。   翠莺从日头当空等到残阳西斜,都没见陈铁匠回来,再等下去的话,赶回林家村就晚了,晚饭都得耽搁下来,翠莺无法只能走了。   心里闷闷地赶回林家村,前脚刚跨进院子,后脚叶氏和赵壮也回来了,丁氏刚巧从屋里出来,见着他们就走了过来,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哼,一下午也不知到哪去偷懒了,到这会才回来,如今做人儿媳的可真是清闲啊,哪像咱们那会,婆婆跟前啥都抢着做。”   翠莺自个心里烦得很,根本没那闲心和她纠缠,只道了一句,“我去做晚饭。”叶氏到没说啥,就问道:“老大还没回来嘛。”   “还没。”   叶氏对这事的内情一无所知,只以为赵春留大哥住两日,因此也没再追问,拎着农具往后面茅草屋去放了。丁氏见挑不起来,自觉无趣,撇了眼翠莺转身回屋去了。   翠莺心里虽烦,可活还得干,进了厨房后,就快手快脚地洗米、淘米,将糙米饭烧上后,就动手洗菜切菜,等饭好后,炒了个芥菜心,烫了碗水白菜,就歇了手,解掉围裙去堂上摆饭。   一顿晚饭翠莺吃得味如嚼蜡,糙米饭也吃不了平时的一半,心里那个七上八下,啥精神都没有了,吃完饭收拾时还差点打破个碗。从昨天到今儿,眼见天都晒黑,又要一天过去了,就是不见赵强的身影,翠莺蹲下捡滑落在地的碗时,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   “媳妇,我回来了……你咋了?”赵强一进院子就嚷了声,却是老远就见到媳妇蹲在厨房棚下,一动不动的,忙跑上去问道。   听到赵强的声音,翠莺一下跳了起来,扭头就看见他往厨房快步走来,人不禁呆住,只愣愣看着他,泪意更盛,蓦然转过神来,跑上去一下扑进了赵强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嘴里连声道:“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翠莺突然这么一下,到把赵强给搞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半晌才乐得咧起了嘴,双手也抱住了她,笑道:“才两日不见,媳妇就这么想我啊!”   翠莺根本没听进去他说啥,她只感到自个提着的心终于一下落了地,她没有再一次失去丈夫。   “呦,小两口可真恩爱,婶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林婶子刚进院子,就见到小两口抱在一起,自是一番调侃。   赵强、翠莺一听忙松开了手,翠莺低了头,脸颊都红了,忙扭个身进厨房了,剩下的就让赵强去应付。   “林婶子快别这么说了,你来找我娘吗?”赵强呵呵憨笑一通含糊了事,又将话给岔开了去。   “也不定找你娘,去把壮子叫来,我有喜事同他说。”林婶子一脸的笑意,赵强也看不出有啥喜事,就高声唤了赵壮出来。   赵壮听到唤声走了过来,“大哥,啥事?”   “林婶子找你。”   林婶子一见到赵壮,就是高声笑道:“壮子啊,婶子要恭喜你了,你就快当爹了,今儿我听你丈母娘说,兰英怀上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赵强、赵壮全傻愣住了,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有喜事了,菇凉们撒花恭贺一下吧!   19   19、第19章 ...   林婶子见两兄弟都愣住了,忙取笑道:“真是两愣小子,全都没当过爹,这会听到乐傻了吧,哈哈哈,往后孩子一个个来,有你们乐的,好了,我话也带到,这就回去了。”林婶子是林氏的远房亲戚,经常会互相走动走动,当初就是她给赵壮保的媒。   见林婶子要走了,赵强这才反应过来,忙招呼道:“林婶子,真是怎么谢你好,别急着走,进来坐会吃点桂花糕吧,我刚从镇上买来的。”话说着,就举起了手上拎着的一个油纸包。   “别客气了,天不早回头该歇了,家里的小子姑娘还等着我安置呢,过两天等兰英回来,我再来瞧她。”林婶子边笑着说道,边往回走了。   赵壮这会才想到说话,蓦地提嗓喊道:“林婶子,兰英现在咋样?”   “我也没见着她,你要想知道,就自个去接她回来呗……”林婶子这会已经走出了篱笆院,嚷着回了几句,之后就远了,再听不见。   在厨房的翠莺隐隐听到好消息,忙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走了出来,“恭喜二弟了。”   “呵呵,呵呵,多谢嫂子。”赵壮从愣怔中醒过神来,这会就知道乐了,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呵呵傻笑不停。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要再耽搁了,明儿再去弟妹娘家一趟,怎么着也要把弟妹接回来。”赵强替二弟高兴之余,又想起这事,心里想着,如果林老爹真要咬住不放的话,大伙就凑点钱送去算了,都到这份上,总不能放弟妹在娘家不管吧。   正乐的赵壮一听这话,也跟着想起那事,高兴劲滞了一滞。翠莺见了,忙打岔道:“你们别光待着了,娘还不知道呢,二弟还不快去说给娘听,让她也高兴高兴。”   “嗳。”被这么一岔,赵壮又重新乐了起来,应了声就往东屋跑去,忙着去报喜了。   赵壮走后,赵强就笑着随翠莺进了厨房,提了提手里的油纸包,道:“这是刚买的桂花糕,给你和妞妞吃。”   翠莺继续做厨房的活,嘴里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了,就留给福子和妞妞吧,要是明儿二囡来的话,她也能尝尝,她最喜欢吃甜食了。”   “嗳。”媳妇说啥就是啥,赵强自然没意见,而且见她如此疼孩子们,再加上刚听了喜讯,心里不免有些意动,就往翠莺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媳妇,你说咱们啥时候也能生个孩子呢。”   这话让翠莺脸一下子就红了,要生孩子不就得圆房,在这儿提起这种事,想想就让人羞得慌,害她忙扭开脸去,小声嗔怪道:“不害臊。”   见媳妇那害羞样,赵强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回屋把桂花糕放下后,就回厨房帮起手来。   两人在厨房忙活时,翠莺就问起他来,“你这两天去哪了,我今儿跑去陈观村了,二妹家里啥人都没有,可担心死我了。”   “你跑去找我啦,早知这样,我今儿就不去镇上了。”赵强一听害媳妇担心,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去镇上了?去镇上干啥?”翠莺停下手,抬头看他,不解问道。   “昨天我带春儿去了她婆家,陈家也知道了陈乐富和徐寡妇的事,正在那商量呢,我去了,两方合计后,就定了让春儿往后跟着陈乐富去走商,也好就近看着陈乐富,且两口子也不会常年分开,搞不好就能怀上孩子了。”赵强把事儿一五一十告诉了翠莺。   “这样不错,对他们两口子都好,可这和你去镇上又有啥干系?”   “还不是怕他们两口子心里有气,又吵闹上,所以我就陪着去了镇上,陈乐富在镇上置有宅子,往常他待在镇上的时日最多,这不,两口子今儿搬去那处宅子了。”赵强解释道。   原来就这么回事,害她担心得要命,翠莺这会再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居然还巴巴地赶去陈观村,实在是太会胡想了,弄得跟个傻婆子一样。   “媳妇,笑啥。”赵强见她轻笑出声,不知道乐啥,就问了一声。   “没啥,只是为弟妹开心呢。”翠莺可不想把自己干的傻事告诉他,就岔到其他地方去了。   “嗯,娘这会也肯定很高兴。”赵强正说着,赵福从东屋里跑了出来,在厨房棚外就嚷道:“大哥,娘喊你进去呢。”   “哦。”赵强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活,就和赵福一同去了东屋。厨房这会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翠莺又待了一会,就解了围裙回屋去了。   进屋就见到妞妞躺在炕上,没人陪她,正无聊地滚来滚去,翠莺笑着走过去陪她玩了起来,一边玩着一边等赵强回屋。   不多会,赵强就回来了,两人聊了几句,说起去叶氏房里的事,说是明天一早娘儿三人准备一同去趟林氏娘家,把林氏给接回来。   翠莺想想这事自个也帮不上忙,也就不多嘴了,只说了让赵强早些歇了,明儿还得早起。   翌日一早,叶氏带着赵强、赵壮就去了林上村,翠莺没跟去,留在家里干家务活,打理菜地、晒麦子、洗衣、烧饭,一天的活忙完了,也已经到了傍晚,赵强他们也回来了。   娘儿仨回来得比平日稍晚了一点,他们进到院子时,翠莺饭都已经烧好,就等着他们回来,见着人到家后,才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去炒,不一会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   翠莺进堂摆饭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林氏的身影,再瞧一旁垂头丧气的赵壮,心里就已经有数,这趟看来还是不顺利。   这当口只怕大伙心情都不好,翠莺也不好明着过问,就当做没事般,摆上饭菜后,去唤了赵福和妞妞回来吃饭。   饭桌上,大伙也没人开口,只有丁氏追问了几句,却没人理她,连叶氏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没说出啥来,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等到晚上,翠莺和赵强关上门,在屋里说起了今天的事,“今儿咋没把弟妹接回来?”翠莺拉着赵强坐到炕边,问了起来。   “还不是她爹,硬是不让弟妹跟咱们回来。”赵强有些无精打采,看来也是心烦得很。   “这都怀上了,还不让回来,难不成她爹想闺女把孩子生在娘家不成,这不是被人看了笑话去。”翠莺有些讶异,这样的爹,还真没见识过。   “就是怀上了,他才更变本加厉,娘本来想亲自过去说说好话,豁出她那张老脸去求情,大伙亲家的,总会松口了,哪里知道,她爹根本不看这份情面,这趟去,反而更加张狂,瞧着样子,不花一笔银子,这事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赵强说着说着就有些气愤起来,在炕上狠狠捶了一拳。   “哪有这样的,就不怕乡亲们在背后戳他脊梁骨嘛。”翠莺也有些不忿,这种明着拿女儿卖钱的人,真是有够无耻的。   “她爹才不怕,借口是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女儿被咱们虐待了,该给些补偿,又说孩子的娘为这事气病了,也得给些汤药钱,更过分的是,还说女儿一回娘家就怀上了,是沾了娘家的风水福气,咱们应该感激,给点礼道谢道谢也是应当的,总之啥名目都能找得出来,就为了要钱。”赵强想起林老头的嘴脸,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越想越气。   遇到这样死皮赖脸坑钱的,翠莺也只能在心里摇头了,“那怎么办,真拿钱去吗?”   赵强朝门那边看了眼,略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娘自然是舍不得的,再说家里也拿不出几个钱来,这事只能先拖着,娘说再考虑考虑。”   这种事被他们给碰上了,也真是够糟心的,翠莺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劝赵强别多想早点歇息,外面传来了拍门声,还连着唤声:“壮子,开门,壮子。”   赵强忙站起来开门往外走,翠莺也随后跟了出去,刚走出去,就见到了赵壮屋子的门开了,赵壮跑了出来。   赵强、翠莺、赵壮一时全愣住了,月光之下,刚刚的拍门之人赫然就是林氏林兰英,她地出现,太让人始料不及了。   “媳妇,你……你……”赵壮盯着林氏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说起话来。   “你,你,你什么你,大半夜的,我走这么多路过来,你还不赶快让我进屋去歇息,想累死我,累死肚里的孩子啊。”林氏见赵壮那傻愣样,是又好气又好笑,手指戳了他脑门一下,就一通嚷了起来。   “哦,媳妇,快,快进来。”赵壮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立马笑开了花,慌忙就上去扶住林氏,将她扶进屋里去。   直到两人进屋关了门,赵强和翠莺还一愣一愣的,这事真可谓是急转直下,转变也太突然了,刚还窝火发愁呢,这会人就回来了,那是不是说,这事就算揭过去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记得撒花哦,表霸王我!   20   20、第20章 ...   翌日早上,林氏进堂屋来见叶氏,问起来才晓得,她是避着老爹偷溜回来的,还说是她娘帮了忙,她才能溜得出,为了这个,林氏昨晚在赵壮跟前念叨了好几遍,让他要记得丈母娘的好,赵壮心里虽嘀咕,这事本就是她家的人搅出来的,可这个当口,他也不好拂了媳妇的意,只能一直称是。   叶氏见到林氏回来了,自然是极开怀的,连声说好,还道让她好生养胎,给赵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赵强、翠莺在旁看着都为他们高兴,就连丁氏,也上来道了几声,“恭喜啊,壮子,你就要当爹了,往后可得多长进些才好。”虽说话不是那么好听,可能从丁氏嘴里说出这些,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大家自然不会去计较。   全家人都为林氏有喜而高兴,也为这件事能平息而开心,之后过去好多日,翠莺才从林婶子嘴里听说,林氏的爹发现林氏偷溜回来了,还发了好顿脾气,吵着要闹上门来,还是多亏了林氏的大伯,听说这事后,就把她爹给拦了下来,好说歹说才罢休。   翠莺听了,在心里暗自咂舌,原来觉得自个从小被人拐卖,不知道爹娘姓甚名谁很悲惨,可这么一瞧,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到来个干净利落。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翠莺只是听听,没那心思也没必要去插手,再说眼下农忙,自己整日忙得团团转,就更没那份闲心了。   林氏怀了孕,自然不能去下地,只能她跟去了,从那日之后的几天里,翠莺都随着大伙去田里帮忙,割完田里的麦子,全晒干后,就要打麦了。   村子里打麦有专门的打麦场的,一般都几家人凑一起,大伙一同打麦。这日,赵强、赵壮挑着整担的麦子,带着翠莺和叶氏去打麦场,事先打好商量的几家人也陆续来了。   翠莺和叶氏先将干透的麦子铺上,其中一家的杨老爹牵来骡子拉着碌轴压场,一轴一轴地压,等压到一定程度时,他用手中的鞭杆翻动麦秸,吆喝大伙用三股钗把麦场里的麦秸整体翻一遍,碌轴接着碾压下去,直到麦粒全部脱落,麦秸压碎,这些活大多是像赵强和赵壮他们这些壮劳力在干,那之后翠莺和叶氏才上场,按着三股钗、四股钗、木耙的顺序依次把麦秸一层层起出来堆在打麦场一边,最后将地上混在一起的麦粒、麦糠、麦余用锨子和扫帚扫起来,让有经验的人扬场。   翠莺站在场边,看着赵强、赵壮、杨老爹和其他几名汉子扬场,他们高高扬起一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麦粒落下来,麦糠被风吹在另一边,这时候,翠莺就跑上去,其他跟在一旁帮忙的婆娘们也都跑过去,拿扫帚在刚刚落下的麦粒上轻轻一扫,落在麦粒上的麦余麦糠就被清理出来,之后速速扫成一堆,让汉子们继续扬场,几趟扬下来,也就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将扫出来堆积成小山的麦粒装起来,连麦糠也一同装回去,这些都是可以掺进平日的糙米饭里,作为饱肚之物的,自然不能浪费。   到了傍晚,一家人挑着几袋麦粒和几袋麦糠回去了,路上赵强用手背擦了擦她额角的汗,问道:“媳妇,累不累?”   “不累,我又没干多少活,大多是你和二弟在出力。”翠莺怕赵强这样会被其他笑,瞧了眼叶氏和赵壮,赵壮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叶氏到没啥,只是低头赶着路。   “你是第一次打麦吗?”赵强刚看到媳妇瞧他们打麦,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想着她一定没见过。   “嗯,是第一回。”以往在林家,因家里没男丁,所以都是托林山大伯家的几个兄弟挑去打麦的,所以翠莺一直没见过,别说,今儿瞧着还真有些新鲜,身上那点疲累也被新鲜劲给冲淡了。   赵强瞧着媳妇眼睛都在笑的样子,有那么一瞬看痴了,停步呆了会才继续往前走。打麦场离赵家并不是很远,没多会一行人就到家了。   到家一瞧,灶是冷的,连米都还没洗,更别提饭了,叶氏面上有那么一点不高兴了,在怎么说,一天辛辛苦苦劳累下来,回家连口热饭都没人准备,也确实让人不那么痛快。   翠莺一瞧,正想进厨房去做饭,这时丁氏却晃悠悠地过来了,手里捏块帕子遮着还有些晒的日头,上来就说道:“大姐回来了,哎,只可怜忙了一天,连口热饭都没人烧给你吃,你说娶儿媳有啥用。”   这话一听就是冲着林氏去的,翠莺拿眼一撇,真想上去啐她一口,这种谁都要踩上一脚的人,真不知道脑子是咋整的。   叶氏是不太高兴,可丁氏的话也没让她动怒,只是朝赵壮看了眼,道:“你进屋瞧瞧去。”   赵壮嗳了声,撂下扁担,就往屋里去了,丁氏正待再说话,叶氏笑笑道:“弟妹,如今日头还毒着,站这晒一会就能出满身汗,你还是先回屋去吧,待会饭烧好了,再出来。”   丁氏到也不傻,听叶氏这么说,就知道她不是很乐意听这茬,再抬头瞧瞧,也确实挺晒,就哼了声,扭头走了。   丁氏刚走,赵壮就从屋里出来了,走到叶氏跟前道:“娘,兰英说人难受,恶心,所以就进屋歇着去了,这晚饭只能劳烦大嫂了。”   “没事,我这就烧,反正昨晚还有些菜剩下,现成热着吃也很快的。”翠莺说话就走进厨房去了。   翠莺进厨房后,叶氏忙问道:“你媳妇这会咋样?”   “正躺炕上呢,这会瞧着没怎样,应该没啥要紧的。”赵壮不懂这个,进去就见到媳妇躺着,也看不出哪里难受,就只能这么说了。   “嗯,那你快和老大把东西放了,这就进屋看着点,要没啥事待会让她出来吃饭。”叶氏吩咐道。   “嗳,娘。”赵壮回着话,就重新挑起担子,正准备往后边茅草屋去放下,叶氏又叫住了他,不放心又吩咐了句,“还是不要了,待会你来把饭端进去吃吧,这是头胎,不比别的,可得仔细着点。”   赵壮又应了声,这才随着赵强往后边去了,叶氏瞧了眼林氏的屋子,才转身进了东屋。   翠莺干了一天的农活,又要烧饭,等收拾完饭桌回厨房,见着还有一厨房的锅碗要洗,心里有一些烦躁,在板凳上坐下,想歇会再洗,这时,赵强进来了。   “媳妇,你累一天了,这儿我来吧。”赵强上来就蹲下解起她身上的围裙,嘴里说道。   “你比我还累,再说你每回去河边洗,都要被那些媳妇们笑话,还是算了,我来吧。”翠莺说道,用手压了压他的手臂。   “没事,最多我取水回来洗,我一大男人,力气有的是,这点活我不觉得累,到是你,很少干农活,肯定很累,你听我的,去屋里歇着吧。”赵强笑着取下她想阻止的手,等话说完,围裙也被他解下了,一把将她拉起来,就往屋子那边推。   翠莺确实没啥力气跟他争辩,也就由了他,捏着有些酸的肩膀,就往屋里走去了。   回到屋里,妞妞已经在炕上,见到翠莺进来,就喊着:“娘,娘,玩。”   翠莺虽然疲累,可见到妞妞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就不忍心拒绝她,只得坐上炕去,陪着她玩。   妞妞一会爬到她背上,一会钻进她怀里,玩得起劲,翠莺却有些困顿,强撑着在一旁陪,过会,妞妞又拉着她躺炕上,要玩翻来翻去,翠莺头沾到炕,就更觉得困了,只翻了没几下,眼皮就打起架来,只感觉妞妞在摇她,叫着娘,可怎么也撑不开眼皮,就是很想睡。   赵强从屋外进来时,就见到妞妞趴在翠莺身上,歪着脑袋看她,走过去一瞧,她已经双眼合上,好像睡着了,当即抱妞妞到一旁,之后两手一撑,就抱起了翠莺,想将她放直来,让她不用窝着,睡得舒服些。   刚抱起翠莺,她好似受到震动,眼皮抖了抖,人有些似醒非醒,动了一下,脸朝他胸膛靠来。   赵强低头看她,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媳妇的睡脸,也许是晒了一整天日头的缘故了,她原本白皙的脸颊有些微红,煞是好看,忍不住就俯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翠莺好像还没睡熟,被亲了一下,眼皮无意识地掀了掀,之后重又合上了,嘴里嘟囔了一句,“妞妞还没洗呢。”   “不用操心了,好好睡吧。”赵强笑了笑,轻轻将她放回炕上,替她改上凉被,见她再没动静,看来熟睡过去了,这才抱起妞妞,捧着木盆带她去厨房打水,之后替她洗漱,让她也睡下后,才轮到自己。   等他自个洗漱打理好,也已经挺晚了,吹熄了油灯后,上炕抱媳妇睡大头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更的有些晚了!   21   21、第21章 ...   田里收割回来的麦子一趟就全打完,之后将麦粒舂掉壳,用磨磨成面粉,该上缴公粮的上缴,该交租子的交给地主,余下的就是下半年家里的口粮了。   翠莺跟着大伙一同磨了几天的面粉,把这趟收成的麦粒全部磨完,农忙的活也就干得七七八八,一家人终于能得几天空闲了。   赵强一有空闲,就想着去镇上兜点生意,所以这天晚上,两人商量了,第二日早起一同去镇上,前趟合计找铁匠的事,准备顺带去镇上瞧瞧。   “带妞妞也一起去吧。”赵强上炕盘起腿,对着翠莺说道。   翠莺正和妞妞玩着,听他说起,停下手看向他,“你是去兜生意,而且咱们是为寻铁匠去的,带妞妞去怕是不方便吧。”   “难得得空去一趟,也不定要做啥事,你带着妞妞去逛逛,我自个去寻也行。”赵强一手抱过妞妞,跟她玩起举高来,赵强一下将妞妞举高,她乐得咯咯咯笑个不停,一放下来,她手脚就挣个不停,就是想再上去,这段时日,妞妞和赵强熟了起来,和他到是挺玩得起。   见他们玩得起劲,翠莺也乐得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妞妞确实没怎么去过镇上,带着去玩玩,她定然新鲜,就干脆“嗳”了一声,应了下来。   翌日,妞妞很早就醒来,小孩子知道要出去玩,总是特别兴奋,天都还灰蒙着,她就划手踢脚动了起来,吵得赵强、翠莺也跟着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就再睡不着,一家三口干脆起了炕,想着早些出去也好,趁日头没出来前,不那么热,赶起路来也能凉快些。   离林家村最近的镇有七八里路,叫做淮义镇,赵强带着板凳、磨刀石这些家伙,同翠莺走了个把时辰才到,一路上,妞妞一会抱,一会背,赵强有时还让她骑在自己肩上,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到是挺乐呵,一点都不觉得闷。   到了镇上,赵强就带着她们往集市那边去了。附近大镇不多,淮义镇已经算是这带最大的镇,周边的村庄却是有好多,因此就算不是大的赶集日,集市这边也挺热闹,不少村庄里的乡亲们挑来自家的瓜果蔬菜,地里种的物什,捞的活鱼,打的猎物,下的鸡蛋,粮油米面、手工织物杂七杂八的卖啥都有,而镇上没田没地的平常百姓家,不想去店铺里买贵价货的话,大多都会到这些赶集的农人手上采买,常年下来,也能省下不少银钱。   瞧着集市上赶早过来卖东西的人已经挺多,有那么几分热闹了,赵强就把抱手里的妞妞交给了翠莺,说道:“你带着妞妞在这逛逛吧,看中啥东西也可以买点,我到附近巷子先转悠一趟,你要是逛累了,可以到那边集市口的老林茶铺歇息,那老林原也是林家村人,老两口做生意挺和气热络的,付两个铜板来碗茶,任你坐多久都不会赶人的。”赵强说着话,就从腰里摸出一小串铜板,约有三十几个,全塞进了翠莺手里。   翠莺一手抱过妞妞,另一手将铜板收进袖子里去,嘴里道:“嗳,我晓得了,那你要回去时,就去老林茶铺找咱们,要是瞧不见咱们,你就等一会,等咱们一道回去。”   赵强应了声,夹着板凳,背着褡裢走了,翠莺抱着妞妞慢慢在集市上逛,集市上不光有村里人卖的农物,两边也有不少店铺和摊子,可以逛的地方到挺多。   翠莺逛了半天,也没买啥,就给妞妞买了糖人吃,又扯了一小块布,她今儿瞧着赵强难得脱了草鞋换上布鞋,却是一双磨得有些破的布鞋,想着他一天到晚跑来跑去,没双舒服点的鞋,脚也吃力,尤其过了盛夏到入秋后,大多脱了草鞋换上布鞋,所以她想趁现在给他纳一双结实点的布鞋。   布扯了,翠莺还想给妞妞买点艾草,夏天蚊子多,这会才刚入夏,妞妞都已经全身叮出好些包,要是把艾草塞进香囊里给妞妞带上,就能驱赶好多蚊子。   翠莺逛了一圈,到没见到有卖草药的采药人,干脆就去药堂买,反正只买少许,够给妞妞、赵福、二囡每人塞个香囊就行了,应该也贵不了多少。   在集市上向人打听了一下,给指了路,说是集市出去左拐再右拐,就有一家老字号的药堂,叫德盛堂,据说价钱还挺公道的。   翠莺循着指路走去,没多会就见到了德盛堂。毕竟是老字号,德盛堂店面很是宽敞,进去就能见到一排排的药柜,足有两墙那么多,整家药堂显得清清爽爽,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翠莺走进店里,刚到柜台边,柜台里就有人上来招呼,听到她说要称一两艾叶,也没嫌弃,收了她三文钱,照样客客气气帮她称好、包好。   付了铜钱,接过包好的艾叶,翠莺就转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药堂的内堂有人挑帘而出,是一名穿着尚算体面的妇人,同药堂的大夫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妇人说话间抬头,不经意就瞥见了前面之人的背影,顿时感到熟悉,愣怔了一会,连话都忘了说,直到那背影跨出药堂,眼见就要走了,她才反应过来,急忙唤道:“翠莺?”   翠莺一听有人唤她,就停下脚步扭头望去,妇人的身影就映入了她眼帘,着实愣了好一会,直到妇人急步往她这边走来,她才回神,忙迎了上去,激动道:“干娘,你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妇人就是翠莺的干娘陈方氏,当初她两三岁就被人拐卖,在人牙子手上转了几转,被卖进莱州陈员外家里时,她才五岁,啥也不懂,要不是身为管事婆子的方氏护着她,早不知打死饿死几回了,后来干脆就认了方氏做干娘,跟了她的姓,翠莺的名字也是方氏给取的,在她心里,方氏就和她亲娘一个样,这会在此见到她,是又惊讶又欢喜。   “翠莺,真是你啊,呀,这是妞妞嘛,都长这么大了。”方氏也是又惊又喜,忙着就上前来说话。   “妞妞,叫外婆。”   在翠莺怀里的妞妞睁圆双眼瞧了眼方氏,就把头扭过去,趴在了翠莺的肩膀上,再不肯转过脸来,翠莺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屁股,方氏忙笑道:“她还小呢,那会你从府里出来时,她都还在襁褓里,这两年又没见过,自然生分,你也别怪妞妞。”   翠莺自然知道这个理,所以就拍了几下小屁股,就不再管她,拉着方氏的手,忙问道:“干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出府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想知道你近两年过得怎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方氏说道。   “那行,前面集市口有家老林茶铺,咱们去那边坐下喝碗茶吧。”翠莺也很想知道方氏的近况,想着反正要去老林那边汇合赵强,就干脆去那里坐下聊好了。   “好,等我取了药,就同你一道去。”方氏同她说着话,就往柜台那边看了眼,见大夫正让店员们包着药,等包好捆好,拎了就可以走了。   “取药?是谁病了,干娘,你身子还好吧。”翠莺一听她是来抓药的,忙上下打量她,见她气色还不错,放心下来。   “我没事,这是给三少奶奶抓的,我是同三少爷他们一道来这边的。”方氏笑着解释道。   翠莺一听到三少爷,双眸就暗了暗,微垂下眸子,问道:“三少爷也过来了?”   “嗯。”方氏看着翠莺长大,当然看得出她的不自然,知道她心里有个结,就不想再多提,忙道:“药已经包得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去吧。”话说完,就往柜台走去,没一会,拎着药就同翠莺一道出了药堂。   一路走去两人就聊了起来,“当初你从府里出来,说是去林山家里,我就知道是林家村,却不知在哪个位置,这两年,我托了好多人给你带口信,想知道你的近况,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害我心里始终提着,就怕你过得不好。”方氏絮絮说道。   听方氏这么说,翠莺心里已有了数,肯定是张氏怕她带着那些银子走掉,所以封锁了所有口信和消息,死活将她困在家里,谋了银子还逼她嫁人,不过这些话她不会告诉方氏,免得她难过。   “也许是乡下小地方不太好找,这不,你现在已经见着我了,我一切都好,你可以放心了。”翠莺是报喜不报忧,只想让方氏知道她平安就好。   “好,好,干娘能再见到你,看你过得好,这辈子也就安心了。”方氏说着话,双眼就红润了起来,想起她当初死了丈夫,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出府,举目无亲投奔到婆家去,到如今都挨过去了,心里颇为感慨。   翠莺见方氏伤感起来,忙岔话道:“干娘,你这趟过来是待几日,还是要长留?”   方氏听她问起,忙抹了抹眼,说道:“这趟估计要留上好一段日子了,府里是准备在这边开绣庄,前几日店铺已经买好,这几日上就要开张了。”   翠莺和方氏一路说着话,远远就看见了老林茶铺的旗幡,赵强就站在旗幡下等着,看到翠莺走过去,忙迎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不要忘了撒花哦!   22   22、第22章 ...   方氏见到赵强走到翠莺身边,笑着接过她怀里的妞妞,不解地看了眼她,翠莺忙道:“干娘,这是我家那口子,叫赵强。”这边介绍完,又同赵强说道:“这是我干娘,刚刚巧遇上,就到老林这边来了,想坐下喝碗茶,聊一会。”   “哦,干娘是吧,那你们聊,我抱妞妞去买些麻饼过来,再带点回去给福子、二囡他们也尝尝。”赵强说着就让妞妞骑在肩膀上,带着她往集市那边去了。   方氏瞧着了眼赵强的背影,就同翠莺一道进了茶铺的凉棚下,挑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翠莺唤来林大娘要了两碗茶。   “你啥时候再嫁了?”林大娘端来两碗茶放下走后,方氏就问了起来。   “也没多久,前后才半个来月。”翠莺轻抿了嘴,微笑道。   “他们家……对你可好?”翠莺再嫁,能有个汉子依靠着过活,方氏心里自然是欣慰的,可又担心她寡妇带着孩子,嫁过去会被婆家嫌弃,待她不好。   “挺好的,赵强待我很好,也疼妞妞,婆婆挺明白事理,一切都好。”翠莺这话是半虚半实,赵强确实很好,叶氏也算不错,可糟心的人不是没有,可她不想让方氏担心,自然不会一一道明。   “你可不要瞒着我,你到说说,他家还有啥人,家里家境可还好?”方氏从刚刚赵强的举动话语,到瞧出几分满意,可还是怕翠莺报喜不报忧,又追问了几句。   翠莺喝口茶润了润喉,之后笑着将赵家的现况大致说了一番,却没提及丁氏这个最爱来事的人。   “嗯,到还行,只是,他是头婚的,你却是再嫁的,还带着妞妞,他们家长辈没意见?”方氏还是担心这个。   “如今家里只有婆婆,她从没讲过啥过分的话,对我和他弟媳都还可以,一碗水端得挺平,没有偏帮谁。”   “那我就放心了。”方氏总算放心下来,又继续问了一些赵家的其他事,听了半天,觉得其他都还行,只是,这家似乎挺穷困的,心想翠莺虽没啥好出生好门第,可打小在员外府里长大,就算是做丫鬟的,吃穿用度也是平常人家比不上的,这会到了如此人家,只怕是要吃些苦了。   方氏心里一直把翠莺当女儿看待,眼见她要吃苦,心里自然不好受,想了想斟酌道:“他家……是不是没什么家底?”   “干娘,你不用操这份心,他们家虽没啥余钱,到也不至于吃穿不济,我挺知足的,真的。”翠莺说的到是心里话,和林家比起来,虽然家境远不如,可她心里却觉得安心、踏实,比在林家好了不知多少。   “哎,你这孩子,在府里这么多年,心眼还这般实,也算难得,好了,干娘也不说丧气话了,我就问你,想不想多赚些银钱?”方氏见她语气笃定,想来心里是安乐的,也就不再追问,反倒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干娘,这话怎么说?”翠莺疑惑问道。   “我前面不是说了,这趟是跟着三少爷过来开绣庄的,如今绣庄刚开始置办,急需上佳的绣件,你的绣活在府里算得上顶好的,陈记这么多绣庄,也没多少绣娘能比你手艺好,你何不揽下这活试试。”方氏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番。   翠莺听了有些心动了,上佳的绣件几乎都是大宗摆件,绣上一副就能得不少银子,要是能接上几件的话,得的银子能让家里日子好过许多。   “如何,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回去就同三少爷说,等哪天得空,我带你去见他。”方氏道。   听方氏提起三少爷,翠莺心里又有些犹豫了,她不是很想见他,而且也不知道他乐不乐意见到她,且转念想想,如今林氏怀了孕,家里的活全靠她,只怕她也没空闲接绣活,想到这,翠莺就道:“干娘,这事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准,等我回去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吧。”   方氏见她没一口应承下来,又劝了几句,就没再说下去,将自己如今的住处告诉了翠莺,让她得空定要常去坐坐。   这会,赵强也回头了,手里提着两个纸包,走到她们桌边,就将妞妞放在了凳上,将其中一包拆了开来,笑道:“来,干娘,尝尝张记麻饼,是咱们这最老的一家,手艺还不错的。”   方氏忙客套了几句,三人坐着又聊了会闲话,方氏就道三少奶奶还等着她取药回去,这就得走了,临走前,还抢着把两碗茶钱给付了,赵强一迭声说道他来付,却还是没能快过方氏。   连声说了几句没事的,方氏这才转身出了茶铺,翠莺瞧着方氏走去的背影,倏然又追了上去,拜托她绣件的事先不要知会三少爷,说是等她决定好了再说。   方氏应承了她,翠莺笑着让她得了空也来林家村坐坐,这才目送着她走远。   这会时辰也不早了,出了茶铺后,翠莺和赵强就离了镇上,往回赶了。一路上,翠莺慢慢的将如何认识方氏,并与她结缘的事说给赵强听。   赵强以前只知翠莺从小被拐卖,不识爹娘,却不知她从小到大的一些生活,如今听她娓娓道来,到是有不少辛酸事,不禁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翠莺一时停下了话语,侧脸朝他望去,赵强此时也看着她,突然停下脚步,闷声道:“媳妇,这么多年来,你挨了不少苦,往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翠莺随着赵强一同停下了脚步,听他如此说来,说不上来啥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很暖和,有些热热的,双眸有一瞬间的酸涩,“嗯,我信你。”   赵强咧嘴一笑,牵着翠莺的手,继续赶路,等到家时,也已经傍晚时分,翠莺放下东西就得下厨房了,赵强则抱着妞妞去找赵福,把今儿买的麻饼给他们一道吃,过去的时候,瞧见二囡也在,还特意另外包了一些给她,好让赵花过来接时,带回家去。   晚上回到房里,翠莺就把赵强拉到了炕边坐下,“干娘今儿在茶铺时,跟我说了件事。”翠莺打算把这事同他说,两人合计合计,看要不要应承下来。   “啥事?”赵强见她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件简单的事,因此也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干娘这趟来,是跟着我以前的主家陈员外家的三少爷过来的,陈员外家在莱州算是大富之家,经营的生意很多,其中就有绣庄,这趟三少爷过来,就是开绣庄的。干娘说我绣活好,让我去绣庄接大件的绣活做,一件这样的绣活,所得的银两足够咱们过一年有余了。”翠莺慢慢将事情道来。   “接绣活?”赵强对这个一无所知,这会听到,不禁脱口问道。   “嗯,我以前在陈员外府里,也曾帮着绣庄赶过工,她们那些绣娘的绣法我也会,只是两年没怎么绣过了,只怕有些生疏了。”这方面翠莺也有些担心,绣技这东西是熟能生巧的,长久不绣,不知道还能不能绣出精致的绣面。   “这些我也不懂,你就按着心里想的做,想接的话就接,不想接那就回绝了,至于银两方面,你也不会太操心,咱们不是合计了卖剪子、菜刀嘛,这段日子地里不忙,我可以试着去做起来的。”赵强不想她为了家计而勉强自己。   “说起这个,你今儿去找铁匠怎么样?”赵强提起这话,到让翠莺想起今天去镇上的目的。   “去寻了几个,都不太乐意只做几把,镇上的不行,就还找春儿她大伯吧,明儿我就去陈观村一趟,虽说不算亲近,但总归是亲戚,会好说话一些,而且乡下铁铺也没镇上活多,按理来说应该能行的。”赵强道。   翠莺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这总算是条路子,试试也无妨,“那你就去试试,至于绣活,我再考虑考虑吧,如今弟妹怀孕了,只怕我也没啥空闲能坐下来绣这些,要真不行就算了。”   “家里的事你不用全包全揽的,地里不忙,娘也可以帮着做一些,再说,香儿这么大的姑娘,也可以出来分担一些,我去和娘说,应该不成问题。”赵强向来觉得家里活不应该全让他媳妇来承担,当初林氏把活全推给翠莺时,他就想过去和娘说,可是就怕她新媳妇刚过门,提这些反而害她被指责,也就搁在心里一直没找到机会提,这会说起来,正好给他个由头提这事。   “让娘做会不会不好,怎么说都应该我伺候她才对。”让叶香做她没意见,可让叶氏做就有些说不过去。   “一家人哪有这么多说法,再说,你也不是偷懒不做,只是为了赚更多银钱,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好。”赵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这些天就拿些针头针脑绣些小东西瞧瞧,要是原先的绣技能找回来,我就去接来试试,要真是手疏了,那就算了。”翠莺这会有了些信心,决定先试试手,好的话再去找方氏。   “行,不过媳妇你也不要太费眼伤神,身子要紧,千万别勉强自个,知道不?”赵强就怕她为了赚钱,伤了身子。   “嗯,我有数。”   “那好,我明儿和娘先通个气,让她心里有个底。”赵强道。   翠莺也觉得这事跟叶氏先提一下比较妥当,就点了头,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事情商量好了,两人就洗漱了上炕歇下,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事,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终于更了,晚饭变宵夜了!   23   23、第23章 ...   翠莺将家里的一些碎布头全都找了出来,选稍大块些的拿来做成香囊,将那日去德盛堂买来的艾叶塞进去,分别给妞妞、赵福、二囡每人一只,挂在脖颈间用以驱赶蚊蝇,当然,在那上面绣上了牧童放牛、彩蝶翩飞、小鸡啄米三种图案,顺带练了一下手,等这些香囊绣好后,以前的绣技已经有几分找回来了,翠莺却觉得还不够,就又做了些小玩意,在上面绣图,做成后,即可以给孩子们玩,又可以给她练手,一举两得。   赵强在那晚的第二日就去找了叶氏,把这事告诉了她,叶氏一听有这么多银子可以进账,自然是赞成的,于是就说了让她专心练绣,家里的活顺带做些就可以了。   虽说自那以后,大多家务都是叶氏在做,可是毕竟地里得不了几天空闲,就又得播种了,叶氏两头也忙不过来,因此翠莺还是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大多只得晚上的时候拿出绣活来练,就没那么快熟手了。   这天,吃完晚饭后,翠莺又就着微弱的油灯绣起来,赵强在河边洗好锅碗回来,收拾了厨房后进屋,就见到油灯下的翠莺,此时正停下手里的活,闭上眼,还伸手了揉了揉,看来眼睛累了,这活本就费眼睛,又是在晚上灯下,自然更累。   “眼累了吧,往后你不要晚上绣了,要是伤了眼就不值当了。”赵强走到她身边说道,见她如此累,心里有些心疼。   翠莺睁开了眼,笑道:“没事的,我也不会绣很久,慢慢练着不会太伤眼的。”   赵强听了,就收了她手里的绣活,拉过她的手道:“那今晚就别绣了。”翠莺正待再说,赵强却是将绣活往针线笸箩里一放,把笸箩也收了起来,见他如此,也就作罢了。   “我上次和娘一说,本来你就可以少做家务,能有多些时间绣,可地里这会又忙起来了,娘也顾不上家里了,弄得你又是家务又要针线,这样可真要累坏身子的。”赵强将笸箩收好后,就坐上炕,拉着她说话。   “家里的活我也做惯了,也不怎么累,你不用担心的。”   “原先我是想让香儿分担一些,可娘一直没去说,要不明儿我自个去找香儿说说。”赵强还是觉得媳妇这样不行,要累坏的,一心惦记着能让她少做些家务才好。   翠莺一听,忙道:“别,你也知道舅母的脾气,到时候又是一番闹腾,还不如我自个做,也能图个清静。”   想到丁氏平日的作风,赵强也皱起了眉头,心里心疼媳妇,可又不想和丁氏搅和,怕到时候她找媳妇麻烦,想想也就作罢了。   “要不干脆别接绣件了,反正我前几日也去找过陈金富,他同意帮我各打三把剪子和菜刀,让我先试着卖,要是卖的好,再去他那多打一些,往后多多少少都能有些进项,你可以不用这么累的。”赵强说道。   翠莺知道赵强心疼她,不过这些都是看长远的,就眼下刚开始卖,肯定没啥生意,且接绣件可比卖剪子、菜刀赚多了,她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弃。   “我真的没事,再说这会能不能成还两说,你就不用急着劝我了,要是手艺不行,你想接人家也未必肯,你就安心吧。”   赵强见媳妇这么坚持,也就不再劝了,只道让她多歇息,不要累着才好,翠莺自然是点头应承的,这才让他放心一些。   这晚被赵强吩咐又吩咐后,翠莺就很少在晚上绣了,情愿家里的活懒一些,挪出时间白天来绣,免得他又念叨。   这天外边日头很毒,翠莺就窝进了屋里,拿起绣活来绣,这会日子快到七月,天气实在是热了很多,不多一会,就已经满手汗,手上绣针都有些打滑起来,翠莺就搁下绣活,往窗外瞧瞧天色,日头有些西斜,想着待会他们地里就要回来了,就干脆把东西收了起来,往厨房去准备烧饭了。   刚走到厨房外面,叶氏、赵强、赵壮他们就回来了,赵强见她要进厨房,就跟了进来,叶氏他们放下农具,就各自回屋洗脸去了。   “媳妇,这里我来吧,你回屋去绣吧。”赵强上来就抢了她刚拿起来的围裙,说道。   “还是我来烧吧,你在地里干活也累了一天了。”翠莺推拒道。   “我不累,让你回屋你就去吧。”赵强说着话,就扭过她的身子,往厨房外面推去。翠莺见他如此,也就不再说啥,依他所说,往西屋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见到赵壮从屋里奔出来,往东屋跑去,嘴里直嚷:“娘,你快出来。”   叶氏听到嚷声,放下巾子就出了东屋,刚打开门就见赵壮满脸着急跑过来,忙道:“咋了?”   “兰英说人很难受,有些喘不过去来,你快去看看。”赵壮嘴里嚷着,伸手就拉起叶氏,往自个屋子带去,叶氏一听也急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翠莺一听忙也随后跟了进去,看能不能帮点啥忙。   跑进屋里,就见到林氏背对着躺在炕上,嘴里一个劲地喊着难受,哎呦哎呦的,听着让人担心。叶氏忙就跑到炕边坐下,问道:“哪不舒服啊?”   林氏翻身看过来,翠莺见她脸色到没什么,也瞧不出到底哪里不适,叶氏当然也瞧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问,林氏又回答不出来,只是不停哎呦哎呦喊,急得叶氏慌了神。   “娘,你看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瞧瞧?”翠莺到还有些镇定,忙询问了叶氏。   “对,去请大夫,壮子,你这就去,前头孝义村的张老头瞧病还挺好的,你就去请他吧。”叶氏听翠莺一提,才缓过劲来,忙吩咐赵壮去请大夫。   “娘,不用了吧,我歇会就会好的。”林氏一听要请大夫,嘴里的哎呦声就停了,忙说不用。   “有病哪能不瞧,你这会可是怀着孩子的,不能儿戏,壮子,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请。”叶氏不依,忙催着赵壮快出门。   赵壮再不耽搁,一头就奔了出去,林氏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作罢,躺在炕上再没有哎呦直呼,变成了小声哼哼。   等把孝义村的张老头请来时,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左右,张老头一见屋子,叶氏就忙让他快些瞧瞧,于是张老头坐下,号起脉来,这时林氏嘴里的哼哼又重了几分。   号完脉,张老头又望闻问了一番,之后才道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燥热气闷而已,拿了几包药粉说是给她服几日就会好的。   叶氏忙又问道:“大夫,这会不会碍着肚里的孩子?”   张老头说道不会,叶氏这才放心下来,连声道谢,付了诊金药费就让赵壮送他出去了。翠莺见林氏没什么大碍,就放心出了屋,这么一耽搁,她也就没回屋去取出绣活了,直接去了厨房,帮忙开饭。   这晚临睡时,翠莺还去瞧了林氏,见她已经睡了,就没再打扰,吩咐了赵壮几句就回屋歇下了。   翌日,叶氏不放心林氏,特意吩咐了翠莺多加照看,这才随赵强、赵壮一同下地去了。林氏人不舒服,就起得比较晚,翠莺一直留意着,见到她出了屋,就把特意闷在锅里的早饭给装了拿到堂屋去,林氏接了早饭就吃了起来。   翠莺刚要出去,林氏却唤住了她,“大嫂。”   翠莺扭头看过去,林氏搁下了筷子,说道:“大嫂,我有事找你商量。”   “啥事?”翠莺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询问道。   “大嫂,你也瞧见了,昨儿我好不难受,大夫虽说不碍着肚里的孩子,可当娘的不安生,肚里的孩子怎么会好。”林氏慢慢说来。   “弟妹不用胡思乱想,大夫都说没事,你就放宽心吧。”翠莺忙劝道。   “哎,大嫂,你也知道,咱们女人生头胎总是特别难,如今肚子的才两个多月,要是有啥好歹,我也不要活了。”林氏却是没听翠莺的劝,照旧说一些不那么吉利的话,翠莺听了不禁有些皱眉,忙又说道:“弟妹,你可千万别往那坏处想,小病小痛也是常有的事,吃了药就能好的,不用那么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怀上这还是头一次,总是想着能让孩子平安落地才好,大嫂,咱们自家人,我也不绕弯了,你也是知道的,我那屋原先是厨房改的,你昨儿也见了,小的很,如今天越来越热,里面闷得跟个蒸笼一样,你说我能不闷出病嘛。”林氏一直吐着苦水,翠莺也不便说啥,只能听着。   林氏停了一会,见翠莺没说啥,就再绕不下去,直接说道:“大嫂,你看你那屋比较宽敞,能不能和咱们换一下,就算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成不成?”   翠莺没想到她会提这事,当下愣了一会,正待说啥,堂外传来唤声:“翠莺。”   翠莺扭头看去,却见到堂屋门前站着的分明是方氏,她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干娘,你怎么来了。”   方氏瞧了眼堂上的林氏,才对她说道:“你上次不是让我过来坐坐嘛,这不,我就来了。”见方氏来,翠莺自然很欢喜,就扭头对林氏道:“弟妹,你说的事等我晚上和强子商量一下,晚些再同你说。”   林氏面上不是很高兴,就嗯了一声,继续拿起筷子吃早饭,翠莺也没再说啥,拉着方氏就带她进了自个的屋里。   方氏刚一进屋,脸上就露出了不悦之色,开口道:“你上趟说的,他们家人都对你很好,就这么个好法啊,这么间土胚屋,都还惦记着抢去,要我说,这种破屋,咱们根本不稀罕,要不干脆,你搬我那去住吧,我那虽不大,可让你们两口子和妞妞住的地方还是有的。”   方氏嘴里愤愤说着话,就上前拉起翠莺的手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几天有些事情忙,所以更得比较晚,菇凉们可以第二天早上再来看。   24   24、第24章 ...   “干娘。”翠莺忙唤了声,拉住方氏,她知道方氏是疼惜她,觉得她受苦了,可是总不至于为了这事要离开赵家吧。   方氏这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她,见她摇着头,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些,于是松开拉着她的手,没好气道:“好了,这次就算了,我依了你,不过,要再有人敢欺负你,我可没这么好商量了,要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别让他们以为你没娘家好依靠,就可劲欺负你。”   “我晓得了,干娘,别气了,先坐下吧。”翠莺笑着挽着方氏进屋,让她在炕边坐下。   方氏坐下四顾瞧了瞧,这屋子她还真看不上眼,连陈员外府里粗使丫鬟住的房都比不上,真是替翠莺叫屈,当年她可是姑娘身边体面的一等丫鬟,住得都是独间的下人房,比这可精致多了。   想到这些,方氏忍不住念道:“你当年为何想不开要出府啊,你看,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住这种屋子,只怕还得干重活,何苦来哉。”   翠莺拉过方氏的手,轻拍她的背帮着顺气,嘴里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卖进陈府,就没过过一天自在日子,我宁愿挨穷受累,也不愿再为奴为婢,甚至连带妞妞也同样身为奴婢,我不愿如此。”   方氏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这条路走得对是不对,不过她一心想脱离奴籍,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难免受苦了。   “干娘,你不用为我难过,真的,赵强对我很好,我乐意同他一道过日子。”翠莺这话到不是为安慰方氏,她是真的心甘情愿,再说眼下日子虽苦些,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只要你乐意,我也没啥好说的,不说这些了,今儿我来,是把这些还给你。”方氏说着话,就从衣袖里掏出个小包,放在炕上解开来,里面却是五锭十两的银子,共五十两。   “干娘,这使不得,我不会收回的。”翠莺一见忙推拒道。   “这本就是你的,干娘不需要,你拿回去。”方氏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往她怀里塞。   “干娘……”   “当年林山横死,陈府总共就给了一百两抚恤费,你却不声不响留给我五十两,去夫人跟前求了脱籍,就离了府,你是想气死我不成,还是想施舍老婆子,我不用你施舍。”提起当年,方氏就很是气愤,气她的不告而别,也气她不将银子留在自己身边傍身,弄得如今这样。   “干娘,你这么多年待我如亲儿般,我没啥好报答的,这也是我的一片孝心,你怎可推托。”翠莺当年就想着可能再也不会相见,而方氏膝下无子,怕她老来无依,才留了一半的抚恤费给她,自己拿着另一半及多年攒下的十两积蓄还有林山留下的十两银子,回了林山老家,可到最后,她也只拿回了自己的十两积蓄,旁得全都进了张氏的口袋。   “你既然说待你如亲儿,就该像个亲儿般,哪有亲儿不听娘话的,我让你收回去就收回去,娘自个有积蓄,用不上你这些。”方氏板着脸说道。   两人几番推拒,翠莺终还是敌不过方氏的强硬,半推半就地接了过来,将小包收进了箱子里。   “这才对嘛,不过这笔银子你可得看牢了,别被他们家的人给贪了去,也别让你男人给挥霍掉,这都是你往后的傍身银子,晓得不。”方氏叮嘱了她一番,就怕她心软被人算计了去。   “干娘,我晓得的。”   “那我就放心了。”方氏笑着拉翠莺过来身边坐下,又问道:“我那日说的事,你考虑的咋样?”   “干娘是说接绣活的事?”   “是啊,这几日绣庄就要开了,三少爷都已经拉好线,一开出来就会有大宗单子,活是肯定有的,你要是能绣的话,我就去同三少爷说。”方氏当然是希望她能接,毕竟她的手艺荒了也可惜,再说她眼下的状况,不赚些银子,日子怎么能好起来。   “接是想接,只是我思量着,两年未做绣活,手有些生了,怕绣庄不见得看得上。”翠莺说着话,就去取出针线笸箩,将自个这几天绣的小玩意拿出来,给方氏瞧。   “干娘,你瞧这些如何,我这些日都在试着绣,比前些日好了很多,只是不知手艺能不能够上绣庄的绣娘。”翠莺又道。   方氏虽不是绣娘,可在陈员外府里这么多年,总归是有几分眼光的,她拿着翠莺递过来的小玩意,细细地看针脚、绣技,真觉得是比以往差了些,就这样的,只怕大的绣件不一定能接到,一些零碎小件的话,绣了银子也得不了多少。   “是稍微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你也才这么几日,再多绣上一段时日,肯定能练回来的,要不我先和三少爷提一提,让你接些小件绣,银子虽不多,可是能练手,等熟手了,再接大宗摆件来绣,那个银子就多许多。”方氏想了想,给她出了主意。   这样也好,翠莺寻思着这主意不错,自己在家里绣,总归都是些过去的花样子,接触不到时兴的,且自己在家绣还得扯布买绣线,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都是要自己出银子的,接一些小件先绣着,不但能省下这笔开销,还能赚银子,更能练手,一举数得。   “行,我就听干娘的。”翠莺笑着回道,方氏见她点头同意了,才露出笑意,说道:“那成,我回去就寻个机会,在三少爷跟前提一提,干娘虽是个下人,可在老太君跟前也待了这么些年,三少爷总归会卖几分薄面给老婆子的,你放心好了,定会成事的。”   方氏说得到是实话,翠莺也知道些府里的事,三少爷虽是嫡出的,可不怎么得老爷和老太君欢心,方氏是老太君跟前的老人了,为巴结老太君,他定然不会贸然得罪方氏,由她去说,应该问题不大,只是……   翠莺想起当年的事,心里有那么一些不安,“干娘,当年那件事,不知三少爷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我都是林山的遗孀,他会不会不乐意见到我。”   “哎,当年三少爷确实太任性,就是不听劝,硬要将货运往寅州,结果路遇劫匪丢了货,还害得林山几个护卫失了性命,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成了寡妇,这是他造的孽,现在还上那么一点,也没啥过分的,你就不用想东想西了,干娘会帮你办妥的。”方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   翠莺瞧了眼方氏,见她这么说,也只能点了点头应承下来,两人又聊了会闲话,方氏瞧了瞧窗外天色,说道不早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翠莺送了方氏出去,到院子里时,刚好瞧见林氏从屋子里出来,方氏就拿眼瞪了她一下,且故意高声道:“翠莺啊,有干娘在你啥都不用怕,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试试,干娘定然不饶她。”   顺着方氏的目光,翠莺就瞧见了屋里出来的林氏,自然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当即笑了笑,说道:“干娘,我晓得了,你放心。”   林氏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不过人家没有指名道姓,她也不好上去争辨,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屋里去了。   方氏这会才算满意,满脸笑意地拉着翠莺往院外走去,到院外方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安心走了。   送走了方氏,翠莺又回屋拿起绣针绣了起来,直到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地里回来,她才搁了针线,起身去厨房烧饭。   叶氏回来洗了把脸,就去了赵壮他们屋里,进去一瞧,林氏却是无精打采地躺在炕上,忙上去询问了一番,林氏哼哼唧唧回了几句,就眼泪汪汪起来,说是为肚里的孩子担心。   见她这样,叶氏忙安慰起来,林氏哭诉了一番,见叶氏一副担心的样,这才提起了同翠莺说过的那番话,话里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想同翠莺他们换间屋子住。   叶氏听了,颇有些犹豫,林氏当即又加了把劲,捂着肚子哭哭啼啼一番,叶氏也着实担心孩子,就默许了下来,又安慰了林氏一会,见她收了眼泪,躺炕上闭眼歇息了,这才起身出了屋。   晚饭上,叶氏没有提起此事,翠莺也不知道有这一茬,大伙相安无事地吃完饭,等翠莺收拾完同赵强一同进了屋,他们前脚跟进去,叶氏后脚就跟着进屋来了。   叶氏开始并没有直接提这事,而是唠了番家常,扯东扯西说了好一会,才正了正色,说道:“老大,老大家的,我有个事想同你们打个商量。”   赵强同翠莺互看了眼,翠莺心里有一些猜测到了,却是不能肯定,于是柔声道:“娘,有啥事,你说来听听。”   叶氏略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清了下嗓子,这才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又更晚了,菇凉们这几天不用等更,第二天早上再来看吧。   25   25、第25章 ...   “老大,你也知道,你爹去的早,我拉拔你们这么大,到这会,我也没啥心愿了,只想着能抱上孙子,只要了了这桩心事,就算下去找你爹,我也没啥遗憾了。”叶氏轻叹了口气,略带悲戚说道。   “娘,你说的啥话,你身子健壮着,再说弟妹不已经怀上了,就算这胎不成,我和二弟总会让你抱上孙子的,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赵强不知内情,见叶氏如此,忙声安慰。   “我可是盼着兰英这胎是个娃儿,决不能出点啥差错,怎么说她也是头胎,肚里的孩子娇贵些也是正理。”叶氏提到林氏肚里的孩子,脸上笑容就露了出来。   到这会,翠莺完全肯定叶氏是为哪般了,看来林氏在她这里说不通,就去叶氏跟前哭诉了,非得把这屋给弄到手不可。   “娘,有啥话你就直说吧。”翠莺既然心里已经有数,就无谓再磨叽下去,直截了当说道。   叶氏抬眼瞧了翠莺一眼,见她没啥表情,面上淡淡的,到拿捏不准她是啥意思,既然让直说,那就直说了,“是这样的,眼见这天就要入伏了,热得紧,老二他们的屋子又小又闷,大人住着到没事,可肚子里的孩子可吃不消,这不,兰英想着跟你们这屋换换,这也是为孩子着想,你们就多担待着点吧。”   一口气把话都说完,叶氏松了口气,眼直直瞅着他们俩。赵强完全没想到叶氏提得是这种事,一时眉头皱了起来,扭头瞧了眼翠莺,见她到没多大反应,看着他目光投过来,翠莺就转而撇了眼炕上的妞妞,赵强也跟着看了眼,多少能明白她的意思。   “娘,这事也不是咱们多担待就行的,咱们这不也有个孩子嘛。”赵强语气委婉地说着话,他不想让娘难做,却也不想让媳妇和孩子凭白吃苦,有些话媳妇不便说,就由他来开口好了。   这话说得叶氏略有些尴尬,瞧了眼炕上的妞妞,又看了眼翠莺,毕竟这孩子不是自个的亲孙女,自然是比不过林氏肚里的,心里虽这么想,可有些话要是说出来,又怕会伤和气,略犹豫了一会,才结结巴巴道:“妞妞总归大一些……也就几个月……应当不会有啥问题,老大,老大家的,你们就体谅一下为娘的心吧。”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赵强兀自皱眉,翠莺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妞妞是她的心头肉,要是有人想亏待妞妞,她是绝不依的,真要是逼急了,大不了分家,自个单过,还更干脆。   “娘……”赵强犹豫了一会,刚开口说话,翠莺却先截了他的话,不疾不徐道:“娘,这事让咱们商量商量,明儿再答复你,你瞧行不?”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叶氏略有些失望,又瞧了眼赵强,见他沉默着,摆明是同意媳妇的说法,如此看来,今晚再谈下去也得不了结论,只得点了点头,道:“行,那你们好好商量下,尽快给个答复,我先走了。”叶氏说完话,就站了起来,转身出了房。   赵强也同时起身,送了叶氏出门,叶氏拉了他在门外小声说了会话,这才往东屋走去。赵强回屋时,眉头还是皱着展不平,显然为叶氏说的话犯愁。   “强子,过来坐。”翠莺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炕,让他坐过来。   赵强依言坐到了她身边,翠莺轻声道:“这事,你咋想?”   赵强低着头,隔了好一会才闷声道:“我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我住哪是无所谓,可不想你和妞妞遭罪,可是娘……娘她央求了,也很难拒绝。”   翠莺知道他夹在中间很难做,可这事她却不想让步,“那你是想答应了?”翠莺又问道,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赵强和自己站同一方,所以又询问了一次。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赵强闷着头,语气中有些犹豫不决。   翠莺看了他一会,呼了口气,坚决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拒绝,不管以往怎样,我既然嫁进你们家,妞妞往后也会姓赵,同是赵家的孩子,这事对妞妞有欠公平,我不会答应。”   听了这话,赵强抬起头来看她,见她神情坚决,再看看妞妞,心里也觉得娘确实有些偏颇,心里没把妞妞当赵家的孩子,不免叹了口气,半晌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明儿我就去找娘好好说说,把这事给回绝掉。”   赵强如此说了,翠莺这才舒了口气,最后他还是站在了她这一边,心里很是欣慰,身子斜倚了过去,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道:“你对我们真好。”   翠莺从来没有如此主动与他亲密过,赵强不免欢喜,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将下巴贴在她头顶,轻轻道:“你是我媳妇,妞妞是我女儿,我不对你们好,还对谁好。”   声音很轻缓,翠莺脸颊贴靠在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口的振动,他的胸口微热,熨烫着她的脸颊,她也跟着有些发热,这股热气缓缓流进她的心里,胸臆间充斥着这股微暖,让她的心波荡漾起来,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就算林山也没有给过她,好似有些微醺,淡淡的却又涨满心胸,让人不自觉得露出满足的微笑。   “娘,抱抱。”见他们俩相拥着,妞妞也不甘心地跌跌撞撞跑过来,直往他们怀中钻来,嘴里还嚷着要抱。   翠莺笑着松开了手,一把抱起妞妞,娇嗔道:“你个小捣蛋。”   赵强听她这么说,不由呵呵,呵呵笑了起来,之后抱过妞妞玩起了她最喜欢的举高,屋里不一会就充斥满了妞妞咯咯咯的欢笑声。   翌日,早饭还没吃之前,赵强就去找了叶氏,两人在屋里讲了好半天话才出来,进到堂屋时,翠莺已经烧好早饭,摆上桌了。   叶氏沉默地吃完早饭,脸色瞧着不太开心,吃早饭途中,翠莺给赵强使了眼色,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知道他已经把话带给叶氏了,这就难怪叶氏面色不太好。   大伙都吃完饭了,林氏还没起身,叶氏也不想这时候去打扰她,就啥也没说,同赵强、赵壮下地去了。   翠莺也没多想,反正不管林氏到时候怎么闹,他们要是不同意,她也无法,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她就不准备更改,所以只管同平时一样,收拾碗筷后,去菜地转了一圈,浇了水,除了草,杀了些菜虫,事做完就拔了几根萝卜拿回厨房,准备晚饭时烧来吃。   菜地弄好了,又洗了衣裤,其他家事也不急,就搁下了,回屋去继续绣那些小玩意,过了没一会,将一只四角香袋的图案最后收尾处绣了,就拿起这几日做好的几个小玩意,去找妞妞他们,正巧刚刚赵花把二囡带来了,她就把这些平分给了妞妞、赵福和二囡,每人得了三个,都拿着兴高采烈地玩了起来。   林氏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翠莺还是同平日一样,将给她留得早饭端了给她,林氏这会还不晓得翠莺他们拒绝了这事,只想着叶氏应当同她说了,因此见翠莺端早饭过来时,还打量了她好一会,见她神色如常,也没开口询问什么,心里就有些拿不准,自个在肚子里嘀嘀咕咕起来。   林氏只是在自个心里嘀咕,到没跟翠莺明讲,既然通过叶氏去说了,自然不会自己开口,只等着叶氏将这事办妥,那么就可以搬进西屋去住了,只可惜,林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虽响,却是小瞧了翠莺,哪里知道她居然敢连婆婆的帐都不卖。   吃完早饭,林氏就回屋了,躺在炕上想着住进西屋该怎么布置,自个乐着直到昏昏睡着。   林氏这一睡就睡到了日头西斜,叶氏、赵强、赵壮回来时,她才醒来,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呆了一会爬下炕,正待出屋去端点水来,洗把脸醒醒神,却见到叶氏进屋来。   见到叶氏,林氏精神不觉一振,再不用洗脸醒神,忙笑着把木盆放回架子上,上去拉过叶氏的手,让她坐在炕上,期待地看着她。   叶氏瞧她一脸兴奋劲,就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是来说换屋的事成了,面对这样的笑脸,叶氏的话就更难出口了,嗫嚅了好一会,才说道:“兰英啊,这事……这事往后再说吧。”   林氏慢慢收了笑,略有些疑惑道:“往后再说是啥意思?娘,我不明白?”   既然话已经出口,叶氏就再没啥好犹豫了,直接说道:“这事老大他们不同意,说是他们也有孩子,住这屋孩子也遭罪。”   林氏一听,气就来了,嗖得一声站了起来,嚷道:“她那孩子能和我肚子里的比嘛,那可是别人家的孩子,我这个才是正正经经赵家的第一个孩子,娘,你说,这能比吗?”   叶氏见她如此,忙劝和起来,让她千万别动气,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值当了,林氏却是不听,越想越气,不知哪来的念头,突然就嚷道:“这点事都不能为我的孩子着想,往后生出来还想指望有人照顾,既然这样,干脆分家得了,该我们的,该肚子里孩子的,谁也甭想占了去。”   林氏一通嚷嚷,分家这一说法,被她轻而易举说了出来,到是听得叶氏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是想睡有人送枕头,林氏的话到是正中翠莺下怀。   26   26、第26章 ...   叶氏呆了一会,回过神来,忙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为了这点事就说分家,这也太儿戏了,我不许。”   “这哪能算小事,我肚里的可是赵家的长子嫡孙,我不为他争得点家产,指不定被不是赵家的种给占了去,到时候我找谁评理去,还不如趁现在,早分早了。”林氏越想越觉得自个这想法对,如今就她一个怀上,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怎么都得多分一些,要是往后大嫂也怀上了,那她就占不了啥便宜了。   “你说的这是啥胡话,你现在身子怀着,我不跟你计较,这种话往后再不要提。”叶氏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有些强硬,显示了她心里的不悦。   林氏还不罢休,直着嗓子嚷道:“我没说胡话,娘,你可得为我肚子的孙子想想,他可是赵家的孩子,如今被别人家的种挤兑成这样,我这做娘的,怎么都得为他争一争不可。”   叶氏被她气得够呛,再不想和她纠缠下去,黑着连一声不吭地出了屋,林氏见她走了出去,忙跟着走了出来,在她身后一个劲地喊:“娘,你听我说,这事我是铁了心要做的,你不能亏了我肚里的孩子。”   她这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赵壮见媳妇跟在娘身后嚷,也不知是啥情况,就跑了过来,忙问道:“媳妇,咋了?”   “你别管,我正和娘谈事呢。”林氏这会没空跟他解释,只想追上叶氏,把这事给说定了,所以应付了赵壮一句,又随叶氏身后走去。   这时赵强和翠莺也走了过去,赵强没理林氏,直接跑到叶氏身边,问道:“娘,咋回事,要是为换屋的事闹,我来说。”赵强还想着林氏是为了这事,觉得让娘中间难做不好,不如自己出面做回丑人,让娘没那么难堪。   叶氏没说话,径直往东屋走去,林氏却是见到赵强、翠莺过来,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哥,大嫂,你们来了正好,我正和娘说呢,干脆咱们分家得了,各过各的,谁也不占谁的,对两家都好。”   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人到都愣住了,反倒是从屋里出来的丁氏,听了随即冷笑一声,双手插着腰,在旁瞧起热闹来。   “大哥,大嫂,这主意如何,你们到给个准话,我可是铁了心要分,这样对大伙都好。”林氏见没人答话,又嚷了一通。   这分明是冲着赵强、翠莺而来,翠莺正待接话,赵壮却先喊了起来,“你这说啥胡话,别在这丢人了,走,跟我回屋。”边喊还边拽着林氏往屋子里拖去。   林氏却还不歇气,挣扎了起来,嘴里又嚷着:“你们这都咋了,难不成就我一人想分,大嫂,我不信你就不想分。”   既然林氏先张了嘴,这会又指了名,翠莺自然不会辜负她的一番闹腾,开口道:“弟妹,分家不是你想分就分的,不过你既然有这个意,那么咱们可以各自商量商量,要真都拿定主意,我想娘也不会不同意的。”一番话说得顺情顺理,叶氏也不禁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儿子儿媳们,终还是张了嘴,“别瞎闹了,这话都给我歇了,不许再提。”   叶氏话说完就转身回屋了,可这事就好比投湖的石子,既然已经投进了湖面,又怎么可能不掀起水波涟漪,翠莺昨儿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不便提出来,这会正好林氏替她开了口,她哪有不在背后加把劲的道理,所以叶氏进屋后,翠莺就拉着赵强也进了屋。   “这事你觉得咋样?”翠莺开门见山把话说了,她是想分家单过,可还得赵强愿意才成。   “你是说分家?”赵强问道。   “嗯,就这事。”   “你咋也和弟妹一样,胡闹起来。”赵强完全没想过这茬,只当是林氏闹腾,做不了数。   “这是件再正紧不过的事,弟妹不是胡闹,她是真想分,我心里也赞同,大伙分家单过,不比这一大家子在一起要干净利落的多吗?”翠莺正了正色,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严肃地告诉赵强。   “你这是当真啊?”赵强这会才觉出来,她是认真的。   “自然当真,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嘛,我的想法已经说了,你说说看你咋想。”翠莺还是一脸认真说道。   赵强有些懵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瞧了翠莺好一会,才道:“这事我从没想过,你要问我,我真一时说不出来啥,你先让我仔细想想。”   说完后,赵强犁了犁头发,有些烦躁,翠莺瞧着他低头想着事,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只有妞妞一个孩子,不管咱俩以后会不会有其他孩子,我都不会不管妞妞,我知道你疼她,可是你们家人只怕心里就隔了一道,不会把妞妞看成自家的孩子,既然这样,不如大家分开过,也就不会有人觉得妞妞占了啥便宜,这不是很好嘛。”   翠莺慢慢说了这么一通,赵强一直也没开口,翠莺瞧着他,觉得一时半会他也许还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转变,因此也就没再逼他,直道:“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考虑吧。”   这边翠莺和赵强说着话,那边林氏和赵壮可比这火爆多了,两人都是大声说话,有些半吵架的样子。林氏被他气的,肚子都有些疼了起来,不由闭了嘴,捂着肚子往炕上歪去。   赵壮一下子还刹不住嘴,又嚷了几句,见她都没有回嘴,扭头看去,才发现她捂着肚子在那躺着,脸上的神情有些难受,这到让他有些吓着了,立马收了嚷声,扑到她身边,急声道:“媳妇,咋了?肚子痛嘛?很难受?”   林氏身子蜷曲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回话,赵壮真急了,一个劲地问她,“媳妇,你不要吓我,你咋样,要不要去请大夫,你到是说话啊,算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赵壮刚起身准备跑去请大夫,林氏就拉住了他的手,开口道:“不用请了,我是被你气的,歇会就好。”   “真的,你真没事?”赵壮还不放心,又问了一遍,见林氏点头,他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炕上。   林氏是肚子有些被气痛了,不过也有装出来吓吓他的成分,这会见他再不吵,气就顺了不少,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于是说道:“你这会知道疼肚子里的孩子了,我说要分家,还不是为了孩子。”   赵壮见她又提这事,心里虽有些烦躁,可再不敢大声吵,怕她又气得肚子痛,只好悻悻说道:“分家和孩子有啥关系,你别啥事都扯到孩子身上。”   “你傻啊,当然有关系,你想啊,我这怀上的,是你们赵家第一个孩子,真要论起来,他是长子嫡孙,也是有资格分家产的,我不趁这会让多分一些,难不成等大嫂也怀上了,那不就只能平分了,咱们不就占不到便宜了。”林氏压低嗓子同赵壮好好说了一通,想让他脑子也开开窍。   “得了吧,还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你咋就知道是长子嫡孙。”赵壮讽道。   “管他是男是女,是赵家的孩子总不错吧,你没瞧大嫂那拖油瓶,她可不是赵家的孩子,怎么样都比她有资格分家产吧,总之一句话,咱们这有赵家的孩子,他们那没有,那咱们就该比他们多分一些才是,这点可必须得争,否则怎么就吃亏了。”林氏又是一大通。   “怕吃亏就别分啊,那样谁都不吃亏。”赵壮还是不赞成分家。   “说你傻就是傻,不分家就不吃亏啦,大嫂那拖油瓶往后要和咱们的孩子平起平坐,那咱们不就已经吃亏了,你没瞧见,咱们连宽敞些的屋子都争不到,反而让那拖油瓶占了去,这还不叫吃亏啊。”林氏想起这茬就气,心里想着,等分家时,定要占了那屋来不可。   “大哥不会是让咱们吃亏的人,你就少闹腾了。”林氏的话多少让赵壮听进去一些,可他想想觉得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大哥的。   “哼,不让咱们吃亏,不让咱们吃亏会连间屋子都不让出来,得了,你就别再说了,这事我是打定主意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家一定得分。”   赵壮拗不过她,又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只能哄着她,想含糊过关,哪里知道,林氏斩钉绝铁道:“你明儿就同娘去说,否则我没完。”   赵壮无奈,只能说道:“行了,我去说这总成了吧,好了,你就别再乱想了,歇息歇息吧。”   林氏听他这么说,这才满意,捂着肚子歇息,嘴里还碎碎念个不停,说了好一会才歇嘴。   这一夜,叶氏被闹心的,一晚上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合眼,兄弟俩脑子里也同样在想这事,一宿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起来,叶氏找了两兄弟去她房里商讨。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此文明日入V,入V当天三更!   27   27、农家媳妇 ...   赵强、赵壮两兄弟都被叶氏唤进了东屋,商讨这次的事,母子三人在屋里待了没一会就都出来了,这时,翠莺已经烧好了早饭,见他们出来,就摆饭了。   一家人在堂上吃早饭时,叶氏开了口,“昨儿的事闹腾得有些过了,分家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往后不许再提。”   翠莺听了,偷眼瞧了赵强一眼,见他只是低头扒饭,看来在叶氏房里,已经商讨定了,心里虽失望,可她还是会顾虑到赵强的,所以啥也没说。   赵壮自然也是已经知道叶氏意思的,同样也没说啥,而林氏这些日都起身的比较晚,好多日没和他们一同用早饭了,堂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哼,我早说了,如今的儿媳都不知咋想的,像咱们那会,婆婆还在的时候,哪里敢有人提分家,这该是多大的不孝啊,都是大姐你平日太好说话,这些不孝子孙才会欺到你头上来的。”寂静中,丁氏睨眼看着他们,嘴里一番冷言冷语。   “舅母,这是咱们家的家事,你不要硬插嘴好不好。”赵壮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事是他媳妇闹出来的,被丁氏这么挖苦,不免烦躁,沉着脸说道。   “事都闹出来了,还怕别人说不成,你有空说我,不如管管你的媳妇。”丁氏呲着嘴,不屑道。   “你……”赵壮被刺得有些火起,正待再说,叶氏却喝声压了下去,“别说了。”被这一喝,赵壮悻悻住了嘴,埋头扒起饭来。   丁氏冲他们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叶氏一声不吭吃完早饭,搁下筷子道:“这次老二家的为了肚里的孩子,想换间宽敞些的屋子,既然老大他们不肯,那就住我这间吧,我和福子换去你们那间住,就这样,谁也不要再闹了。”   “娘,这怎么成,那屋子这么闷热,你住那,要是哮证发作该咋办?”赵强一听,立马出了话,这样他觉得不妥,娘有多年哮证,怎么能这么闷的地方住。   “我也两三年没再发了,应该没啥事,也就伏天里闷热些,过了这段就好了。”叶氏道。   “娘……”赵壮也开了口,让娘遭这种罪,他怎么忍心。   “别再说了,时辰不早了,地里的活还多着,你们快吃。”叶氏直接截了他们的话,不想再谈这件事,于是起身出了堂屋,去后面茅草屋拿农具了。   赵强、赵壮两兄弟眉头全拧了起来,饭也没心思吃了,搁下碗筷就追了出去。之后翠莺也不知他们母子三人说了啥,反正一路嘀咕着出了院子,去地里了。   堂上只剩翠莺、丁氏和叶香,丁氏冷哼了一声,也起身拉着叶香出了堂。   翠莺瞧了眼一桌未吃完的剩饭,心里不免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吃下去,起身收拾了桌子,去厨房洗刷碗筷去了。   林氏稍晚起了炕,没人和她提及早饭时的事,因此她也不知道情况,见着翠莺时,还一个劲地问她分家的事怎么想的,翠莺懒得理她,啥也没说,就自顾自干其他活去了,林氏吃了个闭门羹,不免有些气,心里嘀咕着,等分家时,我啥也不留给你。   既然翠莺这问不到啥话,林氏自觉没趣,吃完早饭就回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今早事儿的缘故,叶氏、赵强、赵壮他们比往日早回来很多,翠莺正做屋里炕上做绣活时,赵强从屋外走了进来。   “今儿咋这么早,娘和二弟他们都回来了吗?”翠莺忙搁下绣活,抬头问他。   “都回来了。”赵强在炕上坐下,回了一句,显得没啥精神。   翠莺往窗外瞧了瞧天色,这会做饭稍早了些,再瞧瞧他耷拉着脑子的样子,就把绣活收了收,站起来道:“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洗把脸,这会吃饭还早,你昨晚也没睡好,在炕上歇一会吧。”   赵强嗯了声,翠莺拿木盆去了厨房,从水缸里舀了水,回来时,在门外就见到赵强盯着地上看,人愣着不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翠莺停下脚步,看了他好一会,他却一直没发现她站在门外,直到她走进屋在脸盆架上搁下木盆,他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脸盆架前,俯□洗脸。   翠莺坐回炕边,瞧着他的背影,心里也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叶氏今早说的事烦心,毕竟他是长子,心思和负担都肯定要重一些。   赵强洗了脸,将巾子拧了水,擦干脸上的水渍,回头就见到翠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于是把巾子挂回去后,就走到炕边坐下,“媳妇,咋了?”   翠莺看着他的脸,略正了正色道:“你是不是为娘搬屋子的事烦?”   “嗯。”赵强也不瞒她,嗯了声点了点头。   “娘还是今早这个意思吗?你们劝不动她?”翠莺问道。   “娘不想弟妹肚里的孩子有所差池,我和二弟再怎么劝,她都坚持这么做,二弟说他去劝弟妹,娘都拦下不让他说,只怕再闹起来,更麻烦。”赵强把事一五一十说来,神情略有些丧气。   这事闹到这会,一家子都没得安生,翠莺也实在不想让赵强这么烦心,只能做出妥协了,略想了想,拉过赵强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娘,我这做儿媳妇的也不能眼见娘受罪,更不想让你难受,这样吧,你去同娘讲,说不用她搬过去了,还是咱们搬过去吧。”   赵强呆愣了一瞬,随即双眼瞪大了看向她,嘴里道:“真的?媳妇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翠莺还是能看出赵强神情上的惊喜,看来他也一直在犹豫烦恼这件事,只是顾念她和妞妞,所以一直没把这想法说出来,正好她这会说出这话,他自然感觉到惊喜。   看着他如负重担的样子,翠莺不觉也露出了笑容,能让他好受,做出点妥协也没什么。   赵强高兴了一会,就想到了妞妞,不觉收了笑意,扭头看翠莺,犹豫道:“那你和妞妞……”   “这你不用担心,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可以应承这事,不过我有个条件。”说到这些,翠莺又正了正色,这事关系到往后,她必须得和赵强好好商量。   “条件?啥条件?”   “咱们搬过去住只是暂时的,稍后我想另外起一间屋,等起好了,咱们就搬新屋里去住。”翠莺把自个的想法告诉了赵强。   “起屋?这屋不是想起就能起的,咱们没那么多银子呀。”赵强显然没想到,愣了一会,讶异道。   “银子方面你不用操心,这个钱我可以拿出来。”翠莺这么说着,见赵强更加讶异的表情,就把那日方氏过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说完起身从木箱里取出那个小包,放炕上打开来,五十两银绽子就露了出来。   “这些再加上我原先带过来的十两银子,足有六十两,咱们不用起青砖瓦房,黄土夯的就行,那样也用不了几个银子,剩下的这些银子先攒着,往后咱们想做点啥也有本钱不是。”翠莺细细把心里的打算说了一遍。   “可这是你的体己银子,拿出来起屋子总归不好吧。”赵强还是有些犹豫,想想这钱是翠莺前夫的赔命钱,而且方氏拿过来给她,也是为了给她傍身用的,就这么拿出来怕是不妥。   “我的不就是你的,咱俩还分什么你我,你想想,福子也快八岁了,再过几年和你娘同屋就不妥当了,而且往后孩子还要再增,不起屋子也不够住,不如趁有些银子在手里,把屋子给起起来,往后大伙都住得宽敞不是。”翠莺慢慢分析道。   赵强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免动心,思忖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既然你都想得这么深了,我也没话好说,就依你吧,我这就去和娘说。”   话说完,赵强就站起身来准备出屋,翠莺却拉住了他的手,道:“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听她这么说,赵强又坐回了炕上,“还有啥话?”   “屋子可以起,银子我也可以出,不过,咱得立个证,写明这屋属于咱们这房的私产,否则我怕有些人眼红,又想着法来缠,把这屋说成是公中的,又想着分了去,到那时候,有理说不清,咱们还不得烦死。”翠莺不得不防着林氏他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总比到时候闹不清强。   赵强自然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林氏这趟闹着搬屋,闹着分家,不就是想占便宜,如今他们已经退让一步,便宜让林氏占去,可不能让她一占再占,尤其这还是翠莺拿出的体己钱,自然不能让她侵占一分一毫,翠莺这般白纸黑字立证,就连觊觎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这样反而对大家都好。   “嗳,我晓得了,这就去和娘说。”赵强自然是百分百赞同的,轻快应了声,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强子,关于这些银子的事,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临出门前,翠莺又追了这一句,赵强扭头看她,也明白她的顾虑,就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的。”说完话,赵强就出去了。   呼,翠莺舒了口气,虽然退了一步,可是能让赵强抒怀,她还是觉得值得的,想想往后就有自己的屋子了,再不用怕人寻由头把他们逼出去,从此住得安稳,嘴角不由勾起了会心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送上!   28   28、农家媳妇 ...   赵强去了叶氏屋里好一会才出来,刚巧翠莺瞧瞧天色准备去厨房烧饭,却在门口碰到了叶氏和赵强,忙将叶氏迎了进来。   请了叶氏在桌边坐下,自己则坐在炕边,瞧了瞧叶氏,见她满面笑容,心里基本有数,这事能成了。   “老大把你们商量的事同我说了,说是准备再起一间屋,这银子方面不知可够?”叶氏认真询问道。   “娘,你不用担心,我嫁过来时,身上带了十两银子过来,咱们商量过,就起夯土的屋子,盖个茅顶,省着点的话,十两应该差不多够了。”翠莺早打算过,那时候带过来的十两银子叶氏应该是晓得的,这会提起来,也不会起疑心,另外这些就先瞒下,免得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   “起夯土的屋子,十两到是尽够了,只是,那些可是你的嫁妆银子……”叶氏心里虽乐意,可也不能显得太过欢实,让人觉得着急想贪图儿媳的嫁妆银子,因此犹豫推托了几句。   “娘,我的不就是强子的,咱们还分啥彼此,再说这屋子我不也有份住,你说是吧。”翠莺忙拉着叶氏的手,说了番贴心的话,让叶氏不觉笑意更盛。   “那行,这事就依着你们的意思办,既然老大家的你出银子,那么咱们就多出点力气,用得着我干活的地方,尽管说。”叶氏觉得银子她贴不起,力气到是有,能帮衬上多少是多少吧。   翠莺笑着说道:“力气活有强子呢,再说泥瓦匠也要请的,不用你费这力的。”   “对啊,娘,这些活哪用你来,有我就够了。”赵强也是乐呵呵地边说边笑。   叶氏见儿子儿媳都为她着想,心里也乐呵,又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们上趟不是怕妞妞住那屋会太闷热,干脆在新屋起来前,就让妞妞住我那屋去吧,总是宽敞些,没那么热,小孩子也没那么容易闷坏。”   翠莺想想到也算是个法子,这新屋没那么快建成,天气却是越来越热,只怕妞妞住着那小屋子会中暑气,叶氏那东屋和他们现在住的这西屋是一样大的,总归是要凉快一些的。   “那会不会麻烦娘你啊。”翠莺心里虽乐意,嘴上也要客气一句,毕竟叶氏干一天农活下来,也挺累,妞妞这会又还小,照顾起来不那么轻松的。   “没事,家里这几个,不都是我一手拉拔大的,带个孩子我还是行的,再说也就一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叶氏呵呵笑道。   “就依娘说的吧,这样对妞妞好些。”赵强也插了一句。   “既然强子也这么说,那就劳烦娘了。”客套也客套过了,翠莺就不再磨叽下去,把这事应了下来。   叶氏听她答应了,就笑着站了起来,道:“那就这么着吧,我也该把这事告诉老二他们,商量个日子搬屋子,那我先过去了。”   “娘,不知道立证的事强子和你说了没?”翠莺忙出声问了这事,这可是头等要紧的事。   “说了,到时候让叔伯,舅舅他们都过来,再去请了里正来,当面写了字据按上手印,这样总放心了。”叶氏说道。   “嗳,那行,那娘你慢走。”翠莺也站了起来,陪着叶氏出了屋,她去了林氏的屋里,翠莺则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   到了晚上,翠莺就慢慢地同妞妞说这事,妞妞一开始还不乐意,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直摇头,翠莺说了多少好话都没用,后来还是赵福管用,翠莺一说跟赵福同屋,妞妞就动摇了,翠莺和赵强一旁又哄了几句,终于让妞妞点了头,同意去叶氏那屋里住,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翠莺不知道叶氏具体怎么和林氏说的,反正林氏之后还嘀咕着分家嘀咕了两三天,直到第四天才歇停下来,两边开始搬起屋里的东西来。   两边屋里都没有太多的家具细软,因此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全搬妥当了,赵强、翠莺他们就住进了由厨房改建的小屋。   这屋比东西两屋小了将近一半,窗子打开来,后面就是茅厕,味道怪难闻的,因此都不大开窗,也难怪会闷热许多。   虽然这屋闷热,可小孩子却不管这些,只知道换了屋子,到了新鲜地方,总是特别兴奋,叶氏过来接妞妞过去东屋时,妞妞愣是不肯跟过去,翠莺瞧着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恐怕这晚是叫不动她了,就只能由着她,客气地同叶氏说了明晚再过去,叶氏听她如此说,也就走了。   送走叶氏,翠莺就开始收拾起细软,把样样东西叠整齐了放进木箱,由于屋子小,这大木箱在炕头放不下,只能挑了脸盆架的一旁,靠着墙角放在了地上。   翠莺一边在收拾细软,妞妞却是在炕上翻开滚去,还不时趴她背上,要不钻进她怀里,翠莺这边刚叠好,她钻来爬去的又给弄乱了,结果就那么一点衣物,都叠了老半天,搞得翠莺往妞妞屁股啪啪拍了几下,用以警告她,让她不要再吵。   可惜,拍两下屁股也只能让她乖乖待着没多少时间,不一会,又开始在炕上爬来滚去了,害得翠莺又白忙活一场,炕上的东西又得重新收拾。   赵强陆续把家具都搬来后,就抹了把汗,过来炕边坐下,见妞妞一直捣乱,就笑着抱了她过去,托着她玩飞来飞去的游戏,这下她可是乐开了,屋子里都是她咯咯咯的笑声。   赵强将妞妞抱去玩后,翠莺总算可以好好地收拾了,把所有东西全归置好后,坐在炕边捏着微酸的腰背,感觉有些疲累。   “累了吗?”赵强和妞妞玩了一会,就笑着把她放回了炕上,见翠莺敲着肩颈,就坐上炕,在她身旁盘起了腿,伸手捏起她的肩膀。   赵强的手劲足,几下捏捏捶捶后,翠莺身上就松了很多,于是伸手拉住了他,扭头笑道:“好了,我没事了。”赵强也就停了手。   “你也累了吧,我也帮你捏几下,不过我没你的手劲,估计没你捏得这么舒服。”翠莺笑着拉过他的背,让他背对着自己,伸拳在他背上捶了起来。   “我不累,你还是自个歇息一会吧,别帮我捶了。”赵强扭过身子来,拉过她的手,说道。   “这半天哪有不累的道理,好了,你就乖乖转过去吧,我来帮你捏。”翠莺又一次把他的背转了过来,继续捏捏捶捶起来。   赵强见她坚持,也就不再拂她的意,盘着腿享受媳妇的伺候,那双手捏在他的肩颈处,到是觉得痒痒的,有些想笑。   妞妞刚笑累了,在炕上歇了一会,这会好比乌龟的姿势一样趴着,小脸往上仰着看赵强和翠莺,一时觉得有趣,就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跑到赵强背后,捏着小拳头有样学样地捶了起来。   “呵呵,呵呵。”翠莺见妞妞那样,不由呵呵笑了起来,赵强也感觉到了这双小手,双手往后一捞,就把妞妞捞进了怀里。   “妞妞,你也来了,好,来你帮爹捶捶这里。”赵强笑着扶起妞妞,让她站在自个的大腿上,拍了拍自个的肩膀,让妞妞往这里捶。   妞妞觉得好玩,就真的握着小拳头捶了起来,捶几下咯咯咯笑一会,又捶几下,又笑几声,不知道有多乐。   也许是玩得太累了,还没等翠莺给妞妞洗漱,她就趴在炕上,迷瞪迷瞪睡着了。   搬了一天的屋子,赵强、翠莺也累了,见妞妞睡着了,翠莺就把她抱进炕床最里边,翻个身让她仰着睡,这才下炕洗漱了睡下。   这屋子闷热,炕又比原先的要窄,三个人挤在炕上显得热气十足,翠莺怕妞妞中暑气,就拿了早搁在炕头的蒲扇,呼哧呼哧帮妞妞扇起风来。   “媳妇,我来吧。”赵强说着就拿走了翠莺手里的蒲扇,帮她们两个扇起风来,微微凉爽的风拂过,疲倦很快袭来,翠莺没一会就沉沉睡着了。   翌日,翠莺起炕就吩咐了赵强,让他快去打听哪有好的泥瓦匠,早些请了来,也好早些把屋子起起来,这样才能有新屋子住。赵强当即应了下来,当天地里回来后,就夹着板凳、磨刀石出去了,兜生意的时候顺道去打听泥瓦匠的事。   到了晚饭上,赵强回来了,一进院子,搁下板凳磨刀石就进了厨房,冲着翠莺道:“我打听过了,听村里林大贵说,他丈人家前些日子刚垒了新灶头,大贵见过那灶头,垒得可结实了,说是帮大贵丈人垒灶头的是林下村的王泥匠,手艺是出了名的好,人也实诚,我觉得挺不错,要不就请他吧。”   “这事我也不懂,你说行就行。”翠莺边说着话,边将锅里炒好的芥菜装了碗,解了围裙道:“你要觉得好请来就是,饭菜都好了,快洗洗过来吃吧。”话说完,就端着菜出厨房往堂上去了。   “那就请他吧,我明儿去林下村找人去。”赵强说着话,一同出了厨房,回屋洗了把脸,就往堂上去吃饭了。   等吃饭完都收拾好回屋时,翠莺就见到屋里没有了妞妞的身影,“妞妞被你娘接过去了吗?”   “嗯,接去了,这会估摸和福子正玩着呢。”赵强笑道。   “那就好,这屋太热,我还真怕妞妞中了暑气。”翠莺说着话,就去了脸盆架前,赵强早已在木盆里打了水,她拧了巾子洗漱了后,就脱鞋上了炕。   赵强也洗漱一番后,吹熄了油灯,上炕歇下了。   在赵强洗漱的时候,翠莺躺在炕上已经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不过等赵强上炕后,她很快就醒了过来,因为明显感觉到赵强整个人靠了过来,将她搂进了怀里,手窸窸窣窣地往她亵衣里钻,很快炙热的手掌就贴在了她的肌肤上。   这大热天的,寻常人睡觉也不会抱在一起,就算赵强平日那么爱抱着她睡觉,入伏了之后,也有好多天没抱过她了,这会却又抱上了,且手直往她胸口的丰盈游去,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她哪里有不知的道理。   虽然是第二婚,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等事,可同赵强这还是头一回,且又时隔了两年多,多少还是会紧张,整个脸颊烧红了起来,心砰砰直跳。   “翠莺……”赵强的唤声在她耳畔轻声响起,那微热的气息拂进耳中,翠莺只觉一阵酥麻。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二更送上!   29   29、农家媳妇 ...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强也很紧张的缘故,握住她丰盈的手不像往常那般轻柔,略带一些急促地揉搓起来,让翠莺有些吃痛。   “痛……”翠莺嘴里哧了一声,呼痛声不由脱口而出。   赵强的手忙停了下来,略带着一些尴尬轻唤了声,“翠莺……”   翠莺会脱口而出,多少还是因为紧张所致,这会他唤起来,她头一埋,声音细如蚊蝇般回了句,“没事。”   赵强呼了口气,稳了稳心跳,手上踌躇了好一会,才又慢慢伸了过去,轻柔地包住胸口那处丰盈小小地揉搓起来,再不敢像刚刚那般急进。   手上轻柔抚摸搓揉着,脸也慢慢靠了过去,双眼晶亮,在黑暗中寻找那两瓣樱唇,很快轻轻碰到了她的脸颊,一路轻触浅吻至她的唇畔。   翠莺略有些害羞地迎了过去,四瓣唇贴合在了一起,此时,两人都感觉到了彼此,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舌尖舔舐着红唇,翠莺只觉心跳如擂,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身子不由发软,嘴里嘤咛一声,双唇已为他开启,伴随着舌尖闯过贝齿,吮吸缠绕上她的丁香小舌时,她身上轻颤了颤,泛起阵阵酥麻,尤其是胸口丰盈处,他的手指不时挑弄、揉捏着她的樱桃,那种酥麻之感,就更甚了。   两人深深地吻着,翠莺沉醉其间,尽不知他的手何时摸上了她的襟头,解开了她的盘扣,前襟就这么被他掀了开来,那柔嫩的丰盈袒露了出来。   手指没有阻碍地攀上了峰顶,在两峰间流连,撩拨得她在喉间低吟了几声,那吟声让他欲`火更甚,只觉一波波地热浪涌来,全身都似要着了起来,揉搓丰盈的手不觉加了几分劲,而此时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反而是激起一浪浪的情`潮,整个人都不觉微微蜷起,一股燥热翻腾起来。   蜜津弥漫在唇舌间,两人就快呼吸不过来时,他松开了缠绕的舌,在她耳边喘吸着,轻轻地含她的耳垂,沿着侧颈一路往下轻吻、吮吸,很快吻痕布满了胸口,尤其是双峰上的红果实,份外留恋,不多会就被吮吸、啃咬的嫣红欲滴。   微痛和酥麻在胸口徘徊,让她不自觉地泄出呻`吟,在这迷醉间,她已经被褪去所有衣物,赤`裸的身躯被同样赤`裸的他紧紧抱在怀中,那身下欲`望已经抵上了她,让她轻颤不已,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僵硬紧绷,原本揉搓丰盈的手往下滑落,落在了她潺潺流水的桃花源,感觉到手掌轻揉着那处,连带着手指也慢慢地闯了进去,让她脸臊红起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离开来。   可是,他没有被拉开,反而身体更欺了过来,双脚完全夹紧她,双峰上的吮吸也更加深,在那进出间,她已经嘤咛连声,整个人都沉陷了下去。   感觉到她的欢愉,他才放心将手指退出,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坚硬,那处就好比脱缰的野马,从缓缓驶入继而驰骋奔腾,直至一泻千里。   身下的她则是伴随着他的节奏,沉沉浮浮,承欢呻`吟,直到攀登高峰。   欢愉过后的两人瘫软在炕上,翠莺只觉全身汗湿,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赵强也汗流如注,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爬下了炕,去取了巾子,帮她擦拭干净,身上连一滴汗都不留。   冰凉的水擦拭完全身后,翠莺感觉到舒服了很多,黑暗中睁大眼看他,虽然模糊,到是大致看得出来,他也在擦拭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擦了几回后,也就将满身的汗给擦干净了,这才躺回炕上。   躺回炕上后,他却还是伸手搂她入怀,就算是闷热黏湿,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翠莺没什么力气,也就由着他揽入怀中,头靠着他的肩,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   手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耳畔,低沉地唤她,“翠莺……”   “嗯……”   “翠莺……”   “嗯?”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心就跳得好快。”声音很低很沉,犹如喃呢。   这话他还是第一次提及,翠莺真的不晓得,不过,听他如此说,心还是不自觉跳快了一拍,脸上微微烧了起来,有些害羞。   “那时候,你捧着木盆,到咱们门前的河边来洗衣裳,我在篱笆院外,远远看见你,穿着素白的孝服,乌木一样的头发,插着白花,我……我那时候都呆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低沉的声音还是在喃喃诉说。   翠莺的头愈加埋得深了一些,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听别人说着喜欢她的话语,会是那么让人害羞而又心跳不已的。   “那时候,我一直就看着你,直到洗完衣裳,你也没发现有我,后来你洗好往回走了,我也不知道为啥,好舍不得,就一路跟着你,看着你进了林家。”赵强说着说着,想起了那一日,嘴角勾着笑,神情有些恍惚。   翠莺羞得连耳朵都烧了起来,不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轻嗔道:“不要说了。”   赵强回过神来了,伸手覆上了翠莺的手,唇在她手心亲了一下,惊得翠莺忙欲抽回手,却是被他的大掌握住,轻声道:“好,不说了,不过还有一句话我想说。”此时,他俯下头看向她,她好似也感觉到了,仰起脸来,黑暗中,两人的视线碰触上了。   “翠莺,能娶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很满足。”望着她莹亮的双眸,他将心理最想讲的话说了出来,翠莺只觉得有股暖流涌上双眸,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感动。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眼泪终没有流出来,她的唇却迎了上去,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轻轻一吻后,她的唇想离开,却是反被他擒住,唇舌很快缠`绵了起来。   这一夜,她不记得两人欢愉了多少回,她只知道,翌日早上醒来时,她全身酸痛,而且,她瞧了瞧窗外天色,感觉自己是起晚了。她忙撑着爬下了炕,洗漱好出屋去,刚巧迎面碰到从堂屋出来的叶氏、赵强、赵壮他们,应该是准备下地去了。   “娘,你们吃过早饭了?”翠莺忙问道。   “刚吃过了,厨房里留了你的,快去装来吃吧。”叶氏笑着回道。   “真是对不住,我起晚了,害你烧早饭。”翠莺连声抱歉。   “没事,老大说你累,让你多歇会,就不叫醒你了,反正一次两次我来烧也没啥要紧的。”   翠莺走过起就一直不敢看赵强,这会叶氏提起,她不禁撇了他一眼,不由得脸又烧了起来,再想想这话,也透着股让人浮想联翩的滋味,一时羞得她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们几个。   赵强看着她微微红起来的后颈和耳朵,就知道她是害羞,忙出声打岔道:“好了,媳妇快去吃早饭吧,再等就要凉了。”   “嗳。”翠莺忙应了声,逃是的跑进了厨房,叶氏瞧了眼她的背影,满面的笑意,也只瞧了一眼,之后收回目光,随着赵壮往院外走去。   赵强略停了停脚步,见叶氏和赵壮前面走去,就转身窜进了厨房,冷不丁地在翠莺脸上亲了一口,吓得她忙捂住脸颊,扭头往外看去,还好没人瞧见,否则不臊死人了,不觉撇了他一眼,伸手往外推了他一把。   “呵呵,媳妇,你要是还累的话,待会就回屋去歇息,家里的活,等我回来做也没事。”赵强轻声吩咐了一句,才笑着出了厨房,追上叶氏、赵壮他们。   他……他这不是调戏她嘛,翠莺想想就臊得慌,脸烧红了起来,忙跑到水缸旁,舀了一勺水,用手泼湿脸庞,冰凉的水波在脸上,这才稍稍降了脸上的热,心跳却是没那么快平复,直到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如常地干起平日的家务。   日头西落的时候,叶氏和赵壮回来了,却不见赵强的身影,直到晚饭上,他才回来,一回来就跑到翠莺跟前,笑道:“媳妇,地里回来时,我去了趟林下村,找到了王泥匠家,听他媳妇说,这几天他去了镇上一户人家砌炕,这趟活估摸着要两三天,等这趟活过去了,就可以来咱们家起屋了。”   “那成,那就再等两三天好了。”翠莺一听很快就能起屋了,心里也开心,面上带了十足的笑意。   “那等过了这两天,我再跑林下村一趟,到时候就能把王泥匠接来了。”   “嗯,好了,你快去洗洗吧,晚饭已经烧好了,我这就去摆上,你洗好就能吃了。”翠莺见他满脸汗,忙催促他快去洗脸,大伙就等他吃饭了。   “嗳。”赵强应了一声,大步就往厨房外走去,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扭个头又走了回来,翠莺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凑到她耳边来,轻声道:“媳妇,你今儿有没有歇息过啊?”   “咋了?”翠莺疑惑地看着他。   “要是不歇息好,晚上你不是得更累。”   翠莺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又臊红了脸,他这是调戏她上瘾了是吧,伸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并朝他啐了一口,嘴里道:“你再这样,我可打你了。”   赵强吃痛,忙窜到了一边去,扭头看媳妇又气又臊的样,不觉呵呵笑了起来,在她发火之前,逃出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入V的三更全部送上,菇凉们不要忘了撒花哦!   30   30、农家媳妇 ...   隔了两日后,赵强又去了林下村找王泥匠,这回终于见着了面,两人商谈了,约定翌日过来赵家做活。   翌日王泥匠如期来了赵家,赵强为了这个,还特意没去下地,专门等在家里接他。“翠莺,快出来,王师傅过来了。”在院中见到王泥匠走来,赵强忙将他迎了进来,唤了在厨房的翠莺出来。   翠莺一听唤声,忙解了围裙,从厨房出去了,出去一瞧,王泥匠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却挺壮实,因常年劳作而肤色黝黑,面上颇多沟壑,见到翠莺就堆起满面笑容,道:“大妹子,你放心,这活计交给我干,包准牢靠,住上多少年都不成问题。”   “王师傅这是哪得话,既然请了你过来,自然是信得过你手艺的。”赵强忙笑着说道。   “大兄弟信得过咱的手艺,那咱就放手干了。”王泥匠扯着喉咙大笑道,瞧着到是个爽朗的脾气。   “那一切就拜托王师傅了。”翠莺也道了一句。   “好,那大兄弟领我去瞧瞧地方吧。”王泥匠说着就背起刚搁在脚边的木箱子,示意让赵强领路。   “王师傅,别忙起,这一路走来,到咱家也要不少脚程,这大热天的定口渴了,先喝完水解解渴吧。”翠莺忙唤住了他们,去厨房快手快脚倒了碗凉白开,端了出来递给王泥匠。   王泥匠到也没推托,接过碗去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一抹嘴笑道:“还是大妹子想得周到,多谢大妹子了。”   “也没啥好东西招待王师傅,就碗水,不用这么客气的。”翠莺笑着接过空碗去,回头又倒了碗给赵强,喝下后就领着王泥匠去后边了。   当初商量好要起屋子时,赵强和翠莺就里里外外瞧过,谋划了几日,觉得只有后边茅草屋旁边这块地还算有些阔绰,只要将种在那里的几棵桃树铲掉就能起屋子,那几棵都是老桃树了,到了季节上还能长出桃子来,虽个头不算大,可给孩子们解解馋也还能行的,因此商量了准备把这几棵老桃树移到院子里来,小心着移应该还能活的。   赵强带着王泥匠看了地方,把桃树的事也告诉了他,王泥匠打量了下四周,粗略用脚走着丈量了一下,确定下来这块地基足够起屋后,才仔细同赵强商讨起具体事项,王泥匠从各个方面询问赵强的意思,以确保营建出主人家满意的屋子。   两人在后边商讨了一个上午,该量的量,该问的问,这才最后确定下来,王泥匠交代了他该准备哪些材料后,就告辞回去了,说是下午准备一下工具及一些零碎材料,明儿一早就过来正式做活了。   赵强热络地送了王泥匠出去,在院外两人又说了一通,王泥匠这才走了。   “强子,咋样?”赵强转身回来后,就去了后边菜地,正蹲在菜园子里除草的翠莺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高声问了他一句。   “都说好了,王师傅说明儿一早过来,之后都不用咱们操心了,王师傅会做来的。”赵强踩着菜园子的泥地走到了翠莺身边。   “那好啊,那王师傅有没有说,起这屋子,大概要多少时日?”翠莺问道。   “王师傅说,这会天正热,活做不快,不过,最慢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到八月底,定能把屋子起好。”赵强回着话,伸手拉过了翠莺的手,见她因为拔草,手掌心勒出一道道红痕,原先白皙细嫩的手掌,如今到是多了不少细碎的小破口,不觉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手掌心,道:“你不要做了,这里我来弄吧。”   “没事的,又不是啥力气活,我能做的。”翠莺到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你看你的手。”赵强将她手掌翻过来,让她自己瞧横横杠杠的红痕。   翠莺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我哪那么娇贵,难不成你要把我当千金小姐般供起来啊,好了,只差这边角落一点了,等会就拔完了。”翠莺说着话就拉着他背过身去,一直推着他离开,让他不用再杵在这了。   “还是我来吧。”赵强还是不放弃,又重复了一次,翠莺无法,只能说道:“你真要干的话,要不就去茅房舀点肥来吧,这菜地也好久没施肥了。”   赵强一听,这种脏臭的活,自然不能让媳妇来做,忙回道:“嗳,那我这就去。”说完出了菜地,往茅房走去。   夫妻两我拔草,你施肥,在菜地好一会才弄完,从菜地里出来时,翠莺闻着他一身的臭味,忙催了他去洗洗,赵强自个嗅了嗅,也确实不那么好闻,就应了声快步跑进屋去,取木盆装了水洗起来。   赵强取了水进屋去洗了,翠莺就去了厨房,这会赵强不在身旁了,才觉出来,自个身上好像也有股臭味,虽不算浓,可也能闻的出来,于是扭头出了厨房,也回了屋。   进屋里时,赵强刚洗完脸和手,见翠莺进来,忙走过去,把手伸出来,道:“你闻闻,还臭不臭。”翠莺凑近他手心闻了闻,手心里只余皂角的味道了,“嗯,不臭了,那你去厨房舀水冲脚吧,顺便帮我打盆水来,我身上也有股味,也要洗洗。”   “嗳。”赵强应了声,捧着木盆出去了,再回来脚上湿淋淋的,手里捧着盆清水,翠莺接了过去,放在脸盆架上,俯身洗了起来。   翠莺正洗好,拧了巾子擦干脸上的水渍,身后就有双手环了上来,搂住了她的腰,宽厚的胸膛随后贴上了她的背。   “这臭哄哄的,你就不嫌臭啊。”翠莺只觉脸红,忙寻这由头想轻轻推拒开他。   听了这话,赵强的脸贴了过来,埋在了她的颈窝,从那处一路磨蹭到了脸颊,嘴里说道:“我闻着不臭啊,还挺香的。”   “说胡话呢,又没擦胭脂水粉,哪里会香。”翠莺缩着脖子想逃开,这会门都还敞着,他也敢这么做,就不怕有人走进来瞧见,那还不得臊死。   “我觉得香啊,真的。”赵强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之后就这么抱着她,不停在她脸颊颈后磨蹭来磨蹭去,唇不时会触到她的肌肤,让翠莺又是羞又是燥,扭着身子想挣脱,一手撑在他胸口推拒,嘴里嗔道:“快放开我啦,要是有人进来,瞧见还不被笑死。”   赵强知道媳妇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再说光天化日的也不敢太造次,本来也只是瞧着她的背,心里触动起来,突然想抱她而已,这也温存了一会,就不再难为媳妇了,轻轻松开了搂住她腰的双臂,却是趁着她脱开之前,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你,哼,你老这样,不理你了。”翠莺被这么突袭了一下,自然是捂着脸羞嗒嗒的,不觉嗔怪出声,可心里又有那么一点小开心,心砰砰跳得挺快,撇了他一眼后,跑出了屋子。   翠莺跑进厨房后,瞧赵强没有追过来,这才放心地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手轻轻捂着胸口,心跳还是有些快,一时平复不下来。这两天他老是突如其来地与她亲密一番,她嘴上虽嗔怪,可心里还是感觉甜蜜的,这会静静想来,不觉抿嘴窃笑了起来。   “呦,大嫂,啥事这么开心啊。”翠莺正偷乐着,身后传来了话声,吓了她一跳,差点没给呛着,就这样还咳咳咳了一会,脸都有些涨红了,才缓过来。   “大嫂,咋就被吓着了,都怪我。”赵花见她咳起来,忙上去帮她拍背顺气,又倒了凉白开给她喝,这才好些。   等喉咙没那么难受时,翠莺开口问道:“今儿怎么这时辰过来?”瞧瞧天色,确实还早,只不过刚过晌午。   “今儿地里活不多,我就早些过来接二囡了。”赵花笑道。   “哦,二囡在东屋吧,我去唤她。”翠莺说着就想出厨房,却被赵花唤住了,“大嫂,不急,我听娘说,家里这回起屋子,银子都是你出的。”   “嗯,是嫁来那时候带过来的,算是嫁妆吧,也就没几个银子。”翠莺虽然觉得赵花不错,这些日两人也挺谈得来,可银子的事,她还是得防着,毕竟一旦牵涉到利益,有时候很容易出现嫌隙矛盾。   “哎,说真的,我还真羡慕嫂子你,大哥疼着你,你自个又有几个钱,能为自个和孩子起屋子,在这乡里,也没多少女人家能办到,就光这点,就让人好生羡慕了。”赵花嘴里说着这番话,心里不免喟叹。   “大姑别这么说,我也只是运气,攒了这几个银子,起屋子也图大伙住得舒服宽敞些,实在谈不上羡慕不羡慕的,这事没啥了不起,大姑可千万别往外说啥才好。”翠莺忙解释道,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可不想这事被村子里的人传来传去,到时候村子里的人还以为她多有钱呢,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她都不想被人惦记和议论。   “大嫂放心吧,我也只是自个人面前说说,别人那里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赵花忙说道。   “那好,那我去唤二囡出来。”翠莺转身出了厨房,往东屋走去,在东屋前停下来,推门之时往回看了眼,却见到赵花站在厨房棚前,瞅着她这边,神情有些落寞。   翠莺心里叹了口气,只怕赵花在婆家没啥地位,日子不太好过,也难怪她会说羡慕,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谁也不比谁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双更,第一更送上!   31   31、农家媳妇 ...   第二日王泥匠就带着零零总总的工具来做活了,还领了名叫大力的小学徒来帮手,大力就十五六岁光景,瞧上去挺憨厚一小伙子。   翠莺领他们去了后边,自个不懂这些,就只能在旁帮他们打点了整罐的凉白开,还有擦汗的巾子,洗脸洗手的水啥的,让他们在这大热天里,歇下手时,也能洗洗喝点水凉快凉快。   王泥匠他们到了谢,之后就问了翠莺材料摆哪,昨儿赵强午后就去张罗了,直到晚上才都打点妥当,一早出门时,吩咐过她,说是放在茅草屋里,王泥匠来之后,让他自个取了用。   翠莺将放材料的地方指给王泥匠他们后,又询问了几句,就不打扰他们,自个到前头来,去厨房把今儿要用的柴火给劈出来。   搬了小板凳,拎出一捆柴枝,取了搁墙角的柴刀,翠莺正准备坐下劈柴,林氏面色不愠地走了过来,见着她,就急步走到跟前,“大嫂,你请来那些个人,干活叮叮梆梆的,吵死个人了,还让不让人安生啊。”   准备起新屋的地方,就在西屋后头,从窗户看出去,就能瞧见,茅草屋也挨得紧,这会应该是在搬材料,离的近自然会听得份外清楚。   “弟妹,都这时辰了,你也该起了,呐,早饭还搁在锅里,你洗洗出来吃吧。”翠莺心里想着,干活总归会有声音,总不能怕吵着她,就把活给歇下吧,她这根本是没事找事,因此也不搭她那话,只是岔了开去。   “呦,大嫂,这说得好像我特意偷懒,不想起炕一样,你也是怀过孩子的,不会不知道,这刚怀上时,人总是睡不醒,昨儿晚上人又不舒服,半宿没睡,到天亮才刚迷去,就被那些叮叮梆梆的声音给吵醒了,要搁你身上,你能不恼火嘛。”林氏声音骤然拔高,颇有几分泻火出气的味。   翠莺看了她一眼,也不想跟她吵,只是淡淡说道:“我瞧弟妹这会说话精神头足得很,应该不用再睡了,还是洗洗出来吃早饭吧。”   “你……”林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激怒到翠莺,反而自个被她不以为意的样给气到,跟她说不下去,只好忿忿转身,回屋去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低哼道:“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哼。”   这一声虽不响,可还是让翠莺听进了耳里,心里多少有了些数,林氏只怕是已经知道这新屋不会算在中公里,她只能看得到却吃不着,因此心里嫉妒、难受,才会故意找茬,冲她出气。   瞧着林氏的背影,翠莺心里也不禁冷哼,真以为啥便宜都得让你占尽,当人家都是傻子不成。翠莺收回目光,实在懒得与这种人计较,兀自坐下劈起柴来。   柴火就快劈完时,赵强回来了,进院之后就走进厨房来,翠莺见着他,奇道:“你咋这时辰回来?”   赵强走上来就拿走了她手上的柴刀,啪啪啪利落地劈起柴来,手里劈着柴,嘴里不忘道:“我回来瞧瞧王师傅过来没,看他要不要我帮个手,迟点再回去地里。”   翠莺也知道他的脾气,有啥力气活都抢着干,遂也不再说啥,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就转身去木橱里取出碗来,帮他倒了碗凉白开,搁水缸板上,等他劈完柴可以喝。   “王师傅带了个小徒弟过来,人手应该没啥问题吧,这些我也不懂,你还是这边劈完去后头看看吧,也许王师傅有啥要问的也不一定。”翠莺搁下碗后,走到他身旁说道。   “嗳,这里很快就好,我待会就过去。”赵强应了一句,翠莺就走出厨房去,进屋取了木盆和巾子回头,从水缸里舀水进木盆,搁下巾子道:“你劈好先洗把脸喝口水再过去吧。”   “嗳。”赵强抹了把汗,扭头看了眼翠莺,满面笑容应道。   翠莺吩咐过后,就走去开木橱,取出一纸包,拿了个海碗倒进去一半,又重新包了放回木橱,在海碗里舀进大半碗的水,洗了起来。   “前些日忙,买来些绿豆一直没烧,今儿王师傅他们过来第一天,咱也没啥东西好招待,我想就烧些绿豆汤出来,正好可以给他们解解暑,水放多些,烧上一大锅,给王师傅他们多盛几碗,剩下的也够孩子们喝了。”翠莺洗着绿豆,嘴里和赵强说了起来。   “那敢情好,王师傅他们这么热的天干活挺不容易的,那我再劈点柴火出来好了。”赵强说着就要去取些柴枝过来。   “这个用不了多少柴火,这些劈出来已经尽够,不用再劈了,你还是这边快些劈好,到后头去瞧瞧吧。”翠莺说道。   赵强听她这么说,就又把取了的柴枝放了回去,将这边堆的柴枝三两下劈完,一段段地收拾起来搬到炕旁,等都搬好后,取了竹丝扫帚将地上的木屑扫掉,完了回头拿起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放下碗就准备洗洗,把满头的汗洗掉。   翠莺正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把一些坏掉的绿豆挑出来,抬起头来看他,一时嘴角勾起笑来,轻声道:“这个我给你也留一碗吧,等你地里回来,也可以喝了消消暑气。”   赵强正低头洗着脸,一听她说这话,忙着就仰起了脸,满面的水也顾不上擦,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掉,只知道看着媳妇,呵呵呵笑着直乐。   “噗,呵呵,呵呵,瞧你这傻样,还不快把脸擦擦。”翠莺见他那样,也噗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他。   赵强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擦脸,忙拧干了巾子,擦起脸上的水来。   “呦,翠莺,啥事怎么乐啊?”小两口正呵呵笑着,篱笆院外进来个人,听到笑声走了过来,就见到了厨房里正乐呵的翠莺和赵强。   “呀,干娘,你怎么来了。”翠莺听到声音,向外张了张,就见到方氏正站在厨房棚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搁下了手里装绿豆的海碗,起身迎了出去。   “干娘来啦,翠莺,你就别待这里了,陪干娘回屋坐坐吧。”赵强也迎了过去,这厨房也不是待客之地,忙说了让翠莺陪进屋去。   “嗳,干娘,咱们进屋去坐吧。”翠莺应了声,说着就将围裙解了递给赵强,陪着方氏就往自个屋走去。   方氏上趟来翠莺还住在西屋,所以她自觉就往西屋方向走去,翠莺一见不对,忙挽起了方氏的手臂,笑道:“干娘,往这边走。”   方氏不解地瞧了眼她,到是没往其他地方想,径直跟着翠莺进了屋。一进屋,方氏就问了,“这是咋回事?”   翠莺也不知该如何跟方氏说,知道她一定会生气,于是,只能把话岔开去不提,“也没啥事,干娘,来,来,快这边坐。”   “少跟我打哈哈,快说,到底咋回事。”方氏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她的举动,所以根本不吃这一套,继续追问道。   “真没事,就换换环境,干娘今儿来有啥事啊?”翠莺岔不过,就只能轻描淡写提上一句,继续把话带去别的地方。   “换换环境,你真当干娘这么好糊弄啊,哪有人自愿换到小屋子里住的,上趟来你住那屋已经够差了,没成想这趟来更差,这哪里是人住的屋,要搁在咱们府里,马棚都比这大。”方氏瞧着这又闷又热的小屋子,心里就来气,只觉得自个闺女被亏待了。   “你说,是不是他们家的人逼你搬过来的,我记起来了,我上趟来,你那妯娌就在嘀咕这事,一定是她捣的鬼,对不对。”方氏越想越气,声量不觉高了起来。   翠莺忙挽着她硬是拉她在炕上坐下,拿起炕头的蒲扇帮她扇风,好让她降降火,嘴里一边解释道:“干娘,这真是我自个愿意的,你别气,你先听我解释……”   “我能不气嘛,别人这都骑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说这家人对你好,这就是对你好嘛,你以往也不是这么随意让人拿捏的,怎么这会被欺负了也不吭气,你也不用怕,有干娘在,别人休想欺负了你去。”方氏嚷着从炕上站了起来,就一副要去跟人吵架的姿态。   翠莺一见忙拉住了方氏,急道:“干娘,这是暂时的,新屋正在起呢,等起好了就会搬新屋子里去住。”   这么一通说,方氏才算停住了脚步,扭头道:“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你做甚,你要不信,这会就跟我到院子后头去,泥匠们正在做活呢。”翠莺说着就挽起方氏的手臂,带着她往后面去了。   到了后头,方氏看见他们真在忙活着,这才算信了。赵强也正在那里同王泥匠说话,见到她们过来,忙迎了过去,笑道:“翠莺,带干娘来瞧起新屋啊,干娘,等这边新屋子好了,你可要常来坐坐。”   方氏这会气也消了,见赵强这般客气,自然也笑了起来,道:“我府里事儿也忙,很少有空,等得了闲,一定会过来坐的。”   翠莺一听,忙道:“干娘,你这么忙还过来,是不是有啥事?”   “哦,差点把正事给耽搁了,我这趟来,是要带你去绣庄一趟,昨儿我和绣庄的管事说了接小件绣活的事,他说让我带人过去瞧瞧,要是手艺还行,就没啥问题。说了这半天都忘提这事了,快,人还等着呢,你这就跟我去吧,”方氏一想到这事,忙催促了起来。   方氏这么一催,翠莺也不再耽搁,跟着方氏就准备往前头去了,赵强忙唤道:“用不用我陪你去啊?”   “不用了,你在这吧,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的。”翠莺边走,边扭头回了他几句,之后就转回头去,跟着方氏走去。   方氏和翠莺走回前头后,方氏说道:“你平日里绣的那些都带上吧,给管事瞧瞧,那样对你的手艺也能有个数。”   翠莺应了声,回屋打开大木箱,取出这几日绣的几件小玩意,用帕子包了踹进怀里后,就出门跟着方氏往镇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送上,菇凉们看得哈皮之余,不要忘了包养18,戳进去点“收藏此作者”就能包养了哦↓   收藏十八荆的专栏   32   32、农家媳妇 ...   翠莺一路跟着方氏到了镇上,在路上方氏就提过,绣庄在宝坪路上,因此到了镇上,就直奔宝坪路。宝坪路是镇上最大的一条街道,道路两边商铺林立,方氏领着翠莺从路口起大概走了百来步,在一店铺前停了下来。   这间店铺光门面就占了四间,比左右的其他店铺要开阔、宽敞许多,翠莺仰头看去,“陈记绣庄”四个金漆大字在日头底下熠熠发光,闪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陈记可以说是莱州这一带的商号龙头,传承近百年的老字号,陈记这块金漆招牌可谓挂满莱州的各个县镇,包括她所处的这个淮义镇,衣食住行多个行业都有涉及,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做后盾,这间绣庄自然要比其他所有店铺都来得华丽气派。   “翠莺,别在门外待着了,跟我进去吧。”方氏一边跨进门槛,一边招呼翠莺跟上。翠莺忙收回了仰望的目光,随着方氏身后,跨进了店铺。   听方氏提过,绣庄才刚开张,翠莺进去后,就瞧见这会店内客人颇多,应该大多冲着陈记这个招牌过来的,就算不买,也能瞧瞧大城里流行的新鲜花样子,这些新花样,往日在这边小镇可都是瞧不见的,就凭这股新鲜劲,客人都能络绎不绝。   翠莺一边跟着方氏往里走去,一边粗略浏览了店里展示的绣品,六则的绣屏、四则的悬屏、小巧的插屏、精致的嫁衣、嫁裙、绣被、缎面等等,该有的绣品几乎一应俱全,同莱州的绣庄相差无几,看来这家绣庄陈记应当是花了不少物力财力,是准备全力做大做好的。   这么一路看来,翠莺心里有了些底,知道往后的绣件需求应当是蛮大的,那么她就不怕往后会没有活接了。   方氏领着翠莺直接穿过了店铺,从后面出去就是抄手游廊,游廊包围着大院子,院子里可以见到有多名绣娘正站在偌大的绣架子前,上面绷着极长的一匹丝料,应该是一件大宗的屏风。绣娘们低头专心绣着,指尖翻飞,针起针落,线走游龙,一瞧就是绣技极为纯熟的老绣娘。   翠莺一边穿过游廊,一边细细瞧绣娘们的手势,心里不觉有些忐忑,觉得自己只怕是比不过人家的绣技。   翠莺心中正不安时,方氏在一间屋外停了下来,往里瞧了瞧,翠莺也跟着瞧去,只见又是一屋子的人,大约七八名绣娘坐在各自的绣架前低头绣着,瞧这样子,绣庄规模还真的不算小了。   方氏往里张了一会,好似没找到要找的人,就进去向一位绣娘打听起来,“打扰问一声,知不知道你们的大陈管事去了哪?”   “找大陈管事啊,好像是去了对面那间屋。”绣娘抬头指路道。   “哦,多谢。”方氏道了谢,又领着翠莺转去那边游廊,在对面的屋子门外停下,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人来。   翠莺瞧了眼,来人中等个头,四十上下,身材有些发福,瞧着面色红润,留着一缕山羊胡,到是挺有几分气派,应当就是方氏所说的大陈管事。   “方妈妈过来了,来,里面请,里面请。”大陈管事一见到方氏,就是堆起满面笑容,到是极为恭谨,忙请了她们进去屋里。   方氏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道:“大陈管事还真是忙人,这店里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你了。”   “正巧有客人,谈了些事,耽搁了方妈妈,真是过意不去了。”大陈管事嘴里说着客套话,也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翠莺自然也一同进去了,刚跨进屋里,翠莺就见到了屋里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人,正低头喝着茶,见他们进来,就搁下了手里茶碗,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碰在了一起,翠莺立时觉得此人极为面熟,垂眸稍一思忖,她就想起来了,着实让她愣了好一会,眼前这人不就是林山的大哥,林海。   在这里见到林海,的确让翠莺好生意外,她嫁进林家三年多来,也就见过林海数面,对他知之甚少,只听林山以前好像提过,说林海在镇上开了间裁衣店,生意到是挺不错的,整日里忙着,也很少回去,所以两人虽曾是大伯弟媳的关系,却是并不怎么熟悉。   因在此见到林海,翠莺颇为愣怔,方氏也察觉到了,不由瞧了眼翠莺,再看了看林海,方氏从来没见过他,自然瞧不出啥来,于是悄悄推了推翠莺,翠莺这才回过神来。   “咋了?”方氏小声问了句。   “没事。”翠莺忙回道,她说话间就把头垂了下来,不往林海那边看,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出声打招呼,装作不认识的话,毕竟曾是亲戚,要是林海道了出来,那不是很尴尬,可两人也不怎么熟悉,这会同他打招呼同样很别扭,颇有些左右为难。   翠莺正为难间,大陈管事招呼了她们过去,道:“方妈妈,来,坐下谈。”   方氏虽还是觉得翠莺有些异样,见大陈管事客气招呼她,也就没再问啥,扭头笑道:“大陈管事还有客人在,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们会不会打扰你们谈事。”   “陈掌柜有客人,那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商谈。”林海忙一作揖,准备告辞了。   “那林老板慢走,有生意可要关照一下咱们绣庄。”大陈管事同样满面笑容相送于他,两人出了门外,林海笑道:“哪里,陈掌柜太客气了,咱们两家互惠互利才是真的,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大陈管事听他这么说,就此止了步,客套了一句慢走就转身回了屋,林海走之前,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略一思忖,才转身出了游廊,往店铺外走去。   林海一走,翠莺不由松了口气,随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方氏就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趁着大陈管事送林海出去的当口,头靠了过来,悄声问道:“到底咋了?”   林海都已经离开了,翠莺自然可以说了,于是压低声道:“刚那人,是林山的大哥。”   “啊?”方氏也为之讶异,从没想过这茬,错愕过后,她扭头向林海看去,在他眉目间,到是看出几分与林山相似之处,只是,兄弟俩就这么粗略看去到是不怎么像,林山较粗犷,林海则是十足市侩商人的样子,瞧他的面相,双眼藏奸,定是多狡之人。   对这个林海根本没交情,方氏只是出于好奇,所以只端详了一会,就转过头去,之后大陈管事就进屋来了,在她们对面的椅子坐下,笑道:“方妈妈,这位就是你之前提过的绣娘?”   “对啊,翠莺,这是绣庄的掌柜,你就跟着我唤大陈管事就行。”方氏笑着介绍道。   “大陈管事。”翠莺忙跟着唤了一声。   “大陈管事,翠莺原先是四姑娘屋里的大丫鬟,在府里待了十几年,当年一手绣活府里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以往也为莱州绣庄赶制过绣件,手艺还是不错的。”方氏略略说了翠莺的情况。   “哦,原来是府里的,这会怎么到了淮义镇来了?”大陈管事听说是原先府里的,自然略亲近了一些,就随口问了一句。   “两年前嫁人出府了,出了府针线上就动得少了些,所以这趟来,是想大陈管事瞧瞧,看能不能接些小件的绣品回去绣,也好赚几个体己钱。”方氏说着就给翠莺使了个眼色,翠莺自然会意,忙取出了包好的帕子,打开来递了过去。   方氏将帕子上的小玩意捡了出来,递给大陈管事,“这些都是她往日绣的,你瞧瞧这手艺还成不?”   大陈管事接过了小玩意,他毕竟在陈记的绣庄里打滚了十几年,对绣技好坏是一目了然,他接过去后仔细端详了一番,心里已有数,确实如方氏说的,有段时间没动针线了,有些生疏了,不过底子到还在,绣些小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瞧着还不错,不过方妈妈也知道,这间绣庄才刚开张,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可是着紧的很,有些事尤其是绣娘方面的事,都得三少奶奶瞧过了,点头才能作数,我也是做不了主的。”大陈管事放下手里的小玩意,颇有些为难道。   “这是哪的话,谁不知道大陈管事打理过数十间绣庄,是经验十足的老管事了,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哪有不放心的道理,这点小事,你会做不了主,别诓我了。”这点小事,绣庄的管事会拿不了主意,方氏自是不信的。   “方妈妈你可别这么说,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事,你比我清楚,你也知道这间绣庄对他们有多重要,从开始筹备起,三少爷就一直盯着呢,就这样,我哪敢做什么主。”大陈管事忙声解释道。   方氏再想想,这话到也没错,三少爷就指着这间绣庄翻身,自然是着紧的很,可谓事事亲力亲为,大陈管事到真有可能做不了主,既然这样,方氏也不想为难人家,于是笑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好为难你,等我回去后,在三少奶奶面前求得应允,再来寻你吧。”话说着,就站了起来,翠莺忙跟着起身。   “那成,到时候我自会好好安排。”大陈管事也跟着起身,客气一番,正待送她们出去,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人。   “大陈管事,你怎么不在店铺里看着。”来人径直走了进来,直接就问道。   “请三少爷安,这不,方妈妈正好过来寻我有事,就谈了几句。”大陈管事忙上去作揖行礼,嘴里解释道。   “给三少爷请安。”方氏也上去行了礼,翠莺如今已经不是陈府的丫鬟,自然就不必前去行礼。   “方妈妈也在啊,这位是?”三少爷看了眼翠莺,觉得面熟,就开口问道。   “这位是方翠莺,原先是府里四姑娘跟前的一等丫鬟。”方氏回道。   三少爷盯着翠莺看了一会,脑子里渐渐想起了她,面色为之一变,许久才沉声道:“她……是林山的媳妇?”   翠莺垂下头来,她没想到会碰到三少爷,也不是很想记起当年那事,可既然问起,她也只能闷声回了句,“是的,陈少爷。”   方氏瞧着她,觉得她还是心存芥蒂的,想起当年的事,不觉为她感到难受,把原先想同三少爷提及接绣件的事给咽了回去,想着还是回去同三少奶奶说好了。   三少爷却是许久没开口,只是直直地盯着翠莺看,面色变得沉重,往事不觉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呼,第三更送到,原本想双更,这章存稿放明天,可还是忍不住发了出来,累死18了,这更发完就爆发完毕!   明天如果有精力的话,还是会双更的。   33   33、农家媳妇 ...   三少爷一直沉默着,没说什么话,翠莺也不想久待,于是出声告辞,方氏也行礼说道要回府,三少爷颔首,方氏携同翠莺告退了出来。   “翠莺,没事吧?”一出房,方氏便担忧问道。   “没事,干娘你不用为我担心。”翠莺摇了摇头,一边往前走去,一边低声回道。   方氏略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就好,过去的事就不要记在心上了,林山也去了两年了,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安息了。”   “嗯,不说这些了,干娘,那我先回去了。”翠莺也不想再提往事,略点了点头,就把话岔开了。   翠莺和方氏说话间就已经出了绣庄,方氏在三少爷这边的新府邸里,是位内院管事,府里的事挺多,这会也该回府了,于是就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点,等我问了三少奶奶,有消息再去寻你。”   “嗳,我走了,干娘你回去吧。”翠莺说着就挥了挥手,转身走了。翠莺瞧了瞧天色,估摸着回到林家村,也该过晌午了,家里还有好多活没干,想着就加紧了脚步,往回家路上赶。   翠莺这边匆匆走了,绣庄内院的三少爷沉默了一会,就问道大陈管事,“方妈妈寻你有何事?”   “方妈妈想介绍名绣娘来这边接绣活,就是同她一道来的那位小娘子。”大陈管事站在一旁,恭敬回话。   “是她。”三少爷略微有些讶异,思忖了一会,询问道:“以你的眼光看来,这位小娘子的手艺如何?”   “据方妈妈告知,她曾是府里的一等丫鬟,以往绣技绝佳,只是近两年很少动针线,她这趟也拿了几样小东西过来,我瞧过,确如方妈妈所言,底子挺扎实,不过现在有些生疏,绣小件应当不成问题,不过大宗摆设,只怕还得再多练上一阵子,把以往的纯熟找回来,那才行。”大陈管事细细分析了一遍说于三少爷听。   三少爷仔细听了大陈管事的话,问道:“方妈妈有何说法?”   “我同方妈妈说过,这事得三少奶奶点头才能作数,方妈妈说了,去寻三少奶奶,求得应允了再来找我。”大陈管事道。   “嗯。”三少爷听完,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安排安排,明日去找方妈妈,把一些不是很赶的绣件给那位小娘子绣吧。”   大陈管事跟随着三少爷一路往店铺走去,听了他的话,点头称是,两人走出游廊,正待进店铺,三少爷停下了脚步,扭头对大陈管事道:“绣件就让小娘子接回去绣,绣庄就不必过来了。”一见到她,就会想起林山的死因,实在不想见到她,给她些绣活,让她能有些银钱安身立命就行了,至于碰面,那就能免则免吧。   “是,三少爷。”大陈管事应承了下来。之后跟随三少爷身后,走进店铺里去。   匆匆赶回家的翠莺并不晓得这事,自从见了三少爷,看他得知她身份后的样子,就觉得三少爷一定不想再见她,因此心里对这事已经不抱啥希望,很快就置诸脑后,只管紧赶慢赶地往回赶路。   回到家时,赵壮、叶氏他们还未回来,去后头起屋的地方看了,赵强也已经不再,估计是回地里去了。王泥匠他们正在和泥,到没因日头当空而停歇下来,翠莺瞧他们挥汗如雨的,忙笑着道:“王师傅,这会正热呢,歇会吧,呐,那边有水,歇会喝口水吧。”   “嗳,没事大妹子,等这边和好了,就会过去歇会的。”王泥匠抹了把汗,高声道。   “那行,那我不打扰你们做活了。”翠莺说了就转身回前头了。在院子里没见到妞妞他们,去林婶子家瞧了,也不在,去东屋瞧了瞧,却见妞妞趴在炕上,手里拽着早上摘的野花,不知啥时候睡着了,估计是玩着玩着累了,趴下就睡着了。   翠莺笑了笑,轻手轻脚将妞妞抱着转个身,让她仰着睡,再看一旁,赵福盘膝坐在,手里的小人书早跌在了脚边,人歪着,头耷拉下来打着盹,于是过去把他也抱着放好,同妞妞两人并排睡下,抬头瞧了眼,窗户半扇合起,半扇敞着,就伸手把合起的半扇也打了开来,有些风吹了进来,虽然不凉爽,可屋里总通风一些,孩子们也不至于会中暑。   将两个孩子安置好,翠莺就去了厨房,想将早上洗好的绿豆烧了,进厨房一瞧,装绿豆的碗已经空了,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确实有烧好的绿豆汤,可却是只有一个锅底,汤水里飘着没几颗绿豆,一看就是装剩下的汤底。   翠莺略有些皱眉,这咋弄的,总不可能是赵强烧了自个吃掉了吧,心里隐隐猜测到是谁的缘故,虽不悦,可也不想为这点东西计较,看一眼锅里剩下这些虽不多,装两小碗给王泥匠他们,应该还是够的,于是从木橱里取了小碗,分着装了两碗,已经用小碗装了,却还是有些浅,可这会也没处拿了,只能就这么意思意思算了。   翠莺端着两碗有如清汤的绿豆汤,去了后头,刚好王泥匠他们和好了泥歇下手来,两人在一旁正咕噜咕噜喝水。   “王师傅,大力,来喝点绿豆汤,大热天的,解解暑。”翠莺笑着向他们走去,嘴里唤道。   “呀,大妹子,你咋这么客气。”王泥匠忙上前来,接过碗去,大力见师傅接了,于是也接了过去,两人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   翠莺心里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拿点吃的东西招待一下,这会却成了这么一点清汤,弄得好小家子气,也不知道别人心里会不会笑话。   “大妹子,多谢你了。”王泥匠喝完将空碗递了回来,翠莺接过碗,忙回道:“也没啥好东西,有啥好谢的,你们别见怪才是真的。”   “哪里,哪里。”王泥匠同翠莺又客套了几句,翠莺接过大力喝完的碗,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这会锅里已经见底,孩子们是没得吃了,哎,算了,翠莺心里想着,还有半包,等下回烧了再给孩子们吃好了。   将锅碗都刷了之后,瞧瞧时辰也不早了,翠莺就开始淘米、洗菜,待会要烧晚饭了。还没洗好菜,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回来了。   赵强回来就进了厨房,舀水冲了脚上的泥,搁下水勺,就去开了木橱,往里瞧了瞧,又关上了,拿眼在厨房四顾了一会,翠莺见了,就问道:“你找啥?”   赵强笑笑走到她身边,“你不是说给我留碗绿豆汤嘛,是不是我烧得太好吃,孩子们都抢着喝完了。”   “绿豆汤是你烧的?”翠莺停下洗菜的手,扭头看他。   “是啊,你走了之后,我就同王师傅聊了几句,他们要干活我也不好打扰,反正没啥事,我就把绿豆汤烧了,等你回来,也差不多摊凉了,正好可以喝。”赵强在她身边蹲下,同她说着话。   “你到好心,可惜孩子们啥也没喝到。”翠莺说着,继续洗手上的菜。   “没喝到?咋会?”赵强疑惑问道。   翠莺正待说什么,厨房棚外晃悠悠地走过来个人,手里捧着一海碗,进来就往水缸板上一搁,转身就往外走了。   “弟妹,锅里的绿豆汤是你装了吧。”翠莺出身唤住了来人,也就是林氏。   林氏扭头看她,说道:“我来厨房正巧看到,就装了些,我想大嫂总不会不肯吧。”   “你要装我无所谓,可总得留点给孩子们吧。”翠莺其他都没关系,本来烧了就是给大家吃的,可连孩子们的份都不留,就有些过分了。   “咋了,我装的又不多,再说,舅母和香儿她们也装了,干嘛光说我啊。”林氏不悦道。   翠莺无话可说,这家人咋都这样。林氏见翠莺没再开口,就转身走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翠莺不想再多说啥,只是心里不怎么舒服就是了,到了晚上,翠莺同赵强躺在炕上,翠莺靠着他的胸膛,轻轻说道:“强子,咱们这新起的屋子,你说垒堵墙起来好不好?”   “垒墙?垒在哪?”赵强低头看向怀里的翠莺,不解她为何这么说。   “屋子四周全垒上,弄道门起来,咱们自个一处地方,你说好不好。”翠莺仰起头来,看着赵强。   “这……会不会不好?”这样弄的话,等于两边隔绝,就好像变成不是同一家了,赵强觉得不太妥当,怕娘心里有芥蒂。   “有啥不好的,你没瞧见今儿这事,就点绿豆汤,又不是啥贵价货,她们都要贪了去,往后咱们要是置办点啥,还指不定咋样。”翠莺想起今儿这事就不舒服,如今她身边有些银子了,往后肯定会陆续置办一些东西,冲着她们那样,叫她如何能放心。   “可是这样做,我怕娘心里不舒服。”赵强还是顾虑到这一层。   “要不你私下先探探娘的口风,瞧瞧娘的意思。”翠莺说道。   “那行,我明儿去问一下。”   “嗯,我心里想着是围起墙,还想建个鸡舍,这会咱们不是有点银子嘛,我就想去买点鸡仔回来,这个也花不了多少银钱,养着也不吃力,等喂大了,就能下鸡蛋拿去卖,也添一笔进项,而且,也能给妞妞吃,长长身子,你说是不是挺好的。”翠莺把自个的打算告诉了赵强。   “这主意好,以前娘也想过,只是院子是篱笆围的,养了怕被人偷,也怕被黄鼠狼叼走,所以就一直没养。”赵强想起娘以前说过想养鸡,后来为了没钱筑墙的事就搁下了。   “所以才说要垒墙,不管防啥,总归来说,垒了墙安全很多,不是嘛,你就这么跟娘说吧,别的就不要提了。”翠莺想想,如果说为了养鸡,而不是防林氏、丁氏她们,婆婆应该会答应的。   “嗳,那我就这么去和娘说。”赵强一听这点子不错,就应了下来。   翠莺到这会,终于舒了口气,想想往后住进新屋子里,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天地了,心里开心了起来,不觉在赵强脸上亲了一口。   “垒堵墙就这么乐啊。”赵强笑道。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我当然乐啊。”翠莺这会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勾。   赵强环住她的手紧了紧,头俯到她耳边,喃呢道:“这会,咱们是不是该做更高兴的事呢。”   喃呢间,唇覆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送上,稍后还有一更!   34   34、农家媳妇 ...   赵强第二日就把筑墙和养鸡的事告诉了叶氏,对于筑墙这事,叶氏心里到真有些不悦,不过想着能养鸡添加收入,也就没说啥,点头同意了下来。   得到叶氏点头同意后,当晚赵强就拉着翠莺进屋,关起门来,把这事告诉了她,“媳妇,娘同意了。”赵强拉翠莺到炕边坐下,满脸笑意说道。   “垒墙的事?”   “嗯,就这事,我今儿同娘提了提,她说了让咱们垒,养鸡的话,她就更赞同了,还说要买鸡仔的话,去前田村的郑家买,郑家养的鸡是个顶个的好,很少有瘟的。”赵强把叶氏所说的话,一一转给翠莺听。   “娘同意就好,那你明儿就同王师傅讲,要垒墙的话,估摸着还得重新丈量,屋子得往后挪些,否则这墙挨西屋太近,路都给埋了也不行,趁这会王师傅还没挖基,早些说了,也省得后面麻烦。”翠莺一听叶氏同意,自然开心得很,忙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炕上,同赵强商量起来。   “嗳,那明儿我迟些去地里,等王师傅过来,把这事好好同他商量一下,看他要怎么弄。”赵强说道。   小两口坐在炕上,说了好一会话,把这事细细地商量了一番,将一些细节敲定下来后才熄灯歇下。   第二日,赵强早饭时就同叶氏说了,迟些去地里,叶氏应了,等吃完早饭,同赵壮去下地了,赵强则待在家里,等着王泥匠过来。   翠莺收拾完了碗筷,想着趁今儿赵强在家,就让他帮把手,翻出箱笼里的冬被,取出来准备好好晒晒,被子经过梅雨季,不拿出来晒过的话,很容易发霉。   赵强听了翠莺的吩咐,进屋从大木箱最底层翻出棉被,抱起出屋拿去院坝里晒,棉被抱在手臂里,感觉确实有些潮潮的,也有些轻微的霉味,等晒两个大日头,就能把湿气都给晒干,棉被就会松软很多,霉味也就没了。   赵强抱着被子走进院里,只见翠莺已经取了两条板凳摆在篱笆旁,见到赵强过来,就接了他抱着的棉被,道:“你去后边取木板过来。”   “嗳。”赵强将棉被给翠莺抱着,自个跑去后边茅草屋取出大块木板,拿到前头搁在板凳上,铺好后再接过翠莺手上的棉被,摊开来晒上。   刚晒好棉被,抬头就见到篱笆外王泥匠带着大力过来了,忙将他们迎了进来,一边带他们去后头,一边同王泥匠说起了打算垒墙的事。   翠莺想了解一下该怎么弄,就搁下手里的活,也一同跟了过去,三个人在后头商量了好一会,王泥匠仔细听了他们小两口的打算,略一思忖道:“这会改动问题不大,重新丈量过,往后挪些地方就行,要是等基挖好了,到那时就麻烦了。”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儿特意等着你过来,把这事早早告知你一声,这真是要麻烦王师傅了。”赵强忙笑着说道。   “没事,也就耽搁一两天功夫,不碍事的,只是大兄弟你们可想好了,要是还有啥要改要加的,这会全说了,我也好有个数,趁早重新弄过,要是到后头再要改,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为保险起见,王泥匠还是得确认一下,是否还有改动。   “王师傅放心,不会再有改动了。”翠莺忙凑上话去,昨晚她同赵强都商量好了,有些小地方该弄的,今儿也都告诉了王泥匠,往后再不会变动,屋子就按现在说的这般建就行了。   “那行,那我晓得该怎么弄了,大兄弟、大妹子放心。”王泥匠爽快应了,笑着说道。   赵强、翠莺听了,忙笑着道了谢,翠莺见没啥事了,就回头去了厨房,赵强则还留在后头,听王泥匠吩咐,记下另外该准备的材料,今儿就得赶着去买来。   赵强从后头出来后,同翠莺说了去买材料,就出了门。   到了巳时,翠莺正从河边洗完衣衫回来,却老远见到了方氏的身影,正往他们院里走去,忙追了上去,喊道:“干娘。”   方氏听到唤声,停下脚步扭头看来,见到翠莺忙笑道:“翠莺,有好消息。”   翠莺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到了方氏跟前,问道:“啥好消息?”想了想,忙又道:“难道是绣庄的事。”   “我还能有啥事,还不就这一件,呐,活都帮你带来了。”方氏笑着扬了扬手里蓝布包袱。   翠莺原以为这事准黄了,打那天从绣庄出来,就一直没抱过希望,哪里知道,才事隔一天,这事居然就成了,着实出乎人意料。   “还愣着干啥,快接了去啊。”方氏见她有些愣怔,便笑着推了她一下,把包袱递了上去。   翠莺这才回过神,笑着道:“嗳,干娘,走这程路也累了,进屋坐会吧。”说着话,就把手里捧的装衣衫的木盆搁下,手在衣服上抹了几下,把残留在手上的水给擦干净,才接过方氏手里的包袱,挽着她进了屋。   两人进屋后,翠莺将包袱放在炕上,打开来一看,是一套嫁衣嫁裙外带绣花鞋,是新嫁娘身上的行头,另外有各色绣线、绣针,还有绣绷和花样子,到是都挺齐全。   “这套嫁服不用全身绣,就襟口、领子、袖口、衣摆、裙摆绣上就好了,呐,花样子全在这,哪个位置绣哪种图样都有写呢,也就是最普通的并蒂莲图案,对你来说,应当是轻而易举的。”方氏将衣裙摊开,拿着花样子比照给她看。   “嗯,到真不难,这样最好,绣些简单的,我也有把握一些。”翠莺见确实都是些寻常花样,到是有些信心。   “银钱是少了些,不过这些先绣着,往后肯定会接到大宗的,我对你的手艺有信心。”方氏笑道。   翠莺笑了笑,将花样子放好,再将嫁衣、嫁裙小心仔细地叠了,放进木箱子里去,这可都是人家绣庄要交给客人的货,决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可要砸了陈记的招牌,她可担待不起,因此她手上很小心谨慎。   将嫁衣、嫁裙连带杂七杂八的全都放进木箱后,翠莺回到炕边坐下,想了想,不禁问道:“那日大陈管事不是说他做不了主,得三少奶奶点头才行,咋这么快这事又成了呢?”这点她确实有些疑惑。   方氏瞧了眼翠莺,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她,见她一直盯着看,嗫嚅了一番,终还是将憋在肚里的话吐了出来,“其实那日咱们出绣庄时,三少爷就问了大陈管事,大陈管事把咱们寻他的因由都告诉了三少爷。”   “他知道了?”翠莺略愣了愣,才问道。   “嗯,都知道了,这事还是三少爷吩咐的大陈管事,第二日大陈管事就来寻了我,说是三少爷点了头,还吩咐了让你把活拿回家做。”方氏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翠莺。   翠莺听了垂下了双眸,手指微微绞起,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他是想补偿吧。”   方氏心里略叹了口气,安慰道:“不管是不是补偿,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太过较真,反正你也是凭手艺赚银钱,并不是白捡的,而三少爷这样做,他心里也好受些,对你们两来说,不都是件好事。”   翠莺也听得出来,方氏的话确实有道理,再想想,虽说三少爷当年推林山出去送死,是他心狠,这两年来,他心里估计也是有内疚的,不比她好受多少,再说如今她都已经嫁赵强了,还为往事纠结也没必要了,是该把这事慢慢淡了,于人于己都好。   想到这些,翠莺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干娘说得对,我是凭手艺赚钱,并不靠人施舍。”   “那就好,你记住,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日子更重要,以前的事就忘了吧。”方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手背,正色说道。   “嗯,我不会再胡思乱想,干娘你放心。”方氏的话说进了翠莺心里,是啊,如今有赵强这么疼她,日子过得很安生,何必还要再去计较以往的事。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方氏站了起来,就准备回头了,翠莺送了她出院子,方氏临走前还吩咐了几句,“你这套嫁服不赶工,慢慢绣就行,等绣好后,就拿去绣庄找大陈管事,他会把银钱结给你的,要是有合适的绣活,他会再交给你的。”   “嗳,我晓得了,干娘慢走,路上小心。”翠莺看着方氏走远,才转身回院子,过去将棉被翻了个面,两边都得晒晒,才能更松软,再去取了木盆,将刚才洗好的衣衫、衣裤拧干,趁着日头在院子里晾晒上了。   将衣物晾晒好后,翠莺去寻了妞妞回来,安置她睡午觉,等她睡着后才出了东屋,去后头取了装凉白开的罐子,这会天气热,里面的水很快就喝空,将罐子拎了回去厨房,重新倒了一罐子再送去王泥匠他们那边,好让他们歇下来时喝。   “王师傅,水放这了,你们口渴了就喝。”翠莺边将罐子搁下,边唤道。   王泥匠朝她这边看来,笑着道:“大妹子,咱们晓得了。”   翠莺搁下后,就不准备再打扰他们,正待转身走时,却是不经意撇见了后面篱笆外的身影,只见那人探头探脑的,好似在往她这边打量,见她看过去,忙头一缩,溜走了。   虽然只是一撇,时间很短暂,可翠莺还是很肯定,那人是林荷,心里不禁纳闷,她这是做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送上,呼,18这几天累伤了,从明天起恢复日更!   35   35、农家媳妇 ...   翠莺也只是纳闷了一会,并没有多想什么,转身往前头去了。   而那边的林荷却没有走远,只是躲在暗处偷看,见翠莺离开了,就又摸回赵家院子后头,张着脑袋打量王泥匠他们做活。   看了一会,已经确定做得是泥匠的活,林荷眼珠子转了转,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笑着唤王泥匠他们,“两位师傅,做活啊。”   王泥匠和大力扭头往后瞧了眼,见并不是认识之人,王泥匠就随口应了声,“是啊。”之后就没再理会,继续干手里的活。   林荷却还是继续笑着道:“这是起屋子吧。”   王泥匠他们这下是头也没回,林荷也不以为意,仍旧聊天般,笑道:“我有个妹子,家里也想起间新屋子,这些天正找泥匠呢,刚巧我打这边路过,见着两位师傅,就想打听打听,可有空接活。”   林荷这么说了,王泥匠才算是有了同她搭话的兴致,停下手里的活,笑道:“如今这活我刚接,只怕没个把月好不了,你那妹子家里急是不急?”   “这个我得去问一声才晓得,要是不急的话,过些日子我让妹子过来寻师傅你,要是急的话,那也没法子了,只能另找了。”林荷说得一套套的,和王泥匠拉着近乎。   “那行,这些日我都在这家做活,来这找我就成。”王泥匠一听有活介绍,就更加客气了,放下手上的活,就往林荷那边走去。   “嗳,我回去跟我那妹子说。”林荷见王泥匠往她这边走来,就知道时机到了,于是状似不经意问道:“刚我见有个小娘子站这边,师傅这是给她起屋子吧。”   “对,前两天刚接的,往后给这大妹子和她家男人、娃儿住的。”王泥匠也不疑有他,随口应了句,正准备再打听新活的情况,林荷却是忙声道:“呦,你看我,耽搁师傅做活呢,我还是不在这添乱了,我回去一定把话带给我那妹子,那我先走了。”   林荷说着就扭头走了,王泥匠想想,又喊着道:“我住孝义村,你那妹子也可以去那打听我,只要说王泥匠,没人不知道的。”   “嗳,晓得了。”林荷远远应了一声,不一会就走远见不着身影了。王泥匠这才走回去,继续干活。   林荷沿着河边走,到了赵家门前时,停下脚步,朝不远处的篱笆院望去,只看了一眼,嘴里轻哼了一声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急步往前走去。   绕过河边大榕树,径直往林家院子去了,到了门前见院门敞开着,就小跑着进去,往堂上张了张,没见到娘张氏,就去了东屋,直接推开门,就见到张氏正躺在炕上,手里捏一把大蒲扇扇着风。   “娘,我回来了。”林荷唤了一声,将门关了回去。   躺着的张氏一见林荷,忙坐了起来,急着招手让她到炕边来,还没等她坐下,着急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刚去瞧过了,的确在起屋子,我还同做活的泥匠打听过了,是方翠莺他们起的屋子,不会错的。”林荷掏出帕子抹着额上、颈间的汗,嘴里笃定说道。   张氏听了,手拍着炕,恨声道:“这贱人,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让她藏了银子去。”   林荷见张氏颇有些激动,就接了她手里的蒲扇,帮她扇起风来,顺道给自个也扇几下,嘴里道:“娘你可别气坏了,也不定就是她藏了银子,这趟我去镇上找大哥,他不是说了,方翠莺又同陈家人有来往了,搞不好银子是陈家人给的呢。”   “就算这样,陈家人能白给她嘛,还不是因为大山,陈家人给的可都是大山的赔命钱,怎么能让那贱人占了去。”张氏嘴里嚷着,手啪啪地拍着炕,气得够呛。   “好了,娘,你在家闹天闹地,人家也不晓得,还是省口气吧。”林荷见张氏越劝到越闹腾起来,心里颇有些不耐烦。   张氏根本不听,越想越气,这就爬下炕来,嘴里嚷道:“不行,我怎么都得把银子给拿回来,决不能便宜那贱人。”   “娘,别傻了,赵家又不是没人的,两兄弟往那一杵,还不把你给掀翻了,就你这岁数,还怎么和人家动手。”林荷忙拉住张氏,她可不想老娘被人打了去。   林荷这么一说,张氏到真止了步子,扭头道:“你这话到提醒了我,就咱们娘俩准要吃亏。”话说着,张氏略想了想,继续道:“干脆,明儿让咱女婿,你们家那口子还有你妹家的全过来,一起去赵家,给我好好闹他一闹,非得让她把银子吐出来不可。”   “得了吧,妹夫才不会掺和进来,他那人精得跟猴一样,没好处的事,他哪会出力。”林荷说起妹夫李劲就嗤之以鼻,很是不屑。   张氏当然也知道李劲的脾气,说好听了是圆滑,往难听讲的话,就是势利,确如林荷讲得那样,没好处是叫不动他帮忙的,可让她许给好处,她又舍不得,没法子只能退一步了,嘴里说道:“他叫不动,那你家的总能叫来吧。”   林荷家里那口子林四郎到是老实人,真要让他过来,肯定是能叫得动,可林荷想着就算娘得了银子,往后也不可能留给她,这会家里谁都不出力,就他们出力,不是很亏,因此也不是很乐意,只应付道:“那我回去问声,这些日地里活多,也不知道他得不得空。”   张氏心里正恼着,一见她那样,火蹭蹭地往上窜,出口就骂了起来,“平日里蹭吃蹭喝,有啥事都往我这边跑,揩起油水来,就啥都好,真到指望你们出点力时,就推三推四起来,既然这样,往后就别再登我这门。”   林荷见张氏如此,想着真要把娘惹火了,拒她于门外的话,就少了蹭油水的地方,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忙赔起笑脸来,嘴里说着好听话,“娘你说的啥话,我不帮你还帮谁,你放心,就算四郎再忙明儿我也把他拖来,定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这么说了,张氏才算收了骂声,林荷忙拉着她坐回炕上,蒲扇扇得可卖力了,“好了,娘不要再气了,把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当。”   张氏坐下后可没歇空下来,心里还在想着主意,脑子里转了几转,突然道:“就咱们去估计也难成事,还得去找林氏族长,赵家是外姓人,在这边没有祠堂,我就不信,林氏宗祠的族长会帮着外姓人,而不帮咱们姓林的。”   “这事用不用闹这么大,连族长都牵出来。”林荷觉得事儿闹大了,指定会被人说三道四,她还不想丢脸,被人当笑话看。   “怕什么怕,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林家村人,还怕姓赵和姓方他们这些外姓人,就这么定了,明儿就去找族长,要是还不行,就去找里正,我就不信拿不回银子。”张氏笃定说道。   林荷见娘已经打定主意,又劝了几句还是无法打消她的念头,也就由了她,不再多说。   张氏娘俩这边商讨着,那边翠莺却是一无所觉,只见过了晌午后,天就开始阴沉下来,天边涌起了阴云,天气变得尤为闷热,估计着就快下雷雨了。   翠莺走出厨房望了望天色,就急步走去收了晒着的棉被,将板凳、木板都收回去后,就去了东屋,把妞妞唤醒,醒来后给她擦了把脸,将脸上出的薄汗擦掉后,原本还有些蔫头耷脑的妞妞,这会精神头回来了,缠着翠莺跟她玩。   眼看就快下雨,翠莺自然没空陪妞妞玩,哄了她几句,一把抱起来将她带去林婶子家,赵福还同二娃子在一道,翠莺就把妞妞放他们一起,吩咐了赵福、二娃子照看她,并说了快下雨了,让他们不要去院子里玩了。   把孩子都安置好后,翠莺返回家里,去后头让王泥匠他们收工,让他们早些回去,这才转身去茅草屋里取了几件蓑衣和几顶斗笠,用麻绳把蓑衣捆了,连同斗笠一道带着,出门去地里了。   一路走去,天色却是越来越沉,黑压压的好似泼了墨一般,翠莺忙加紧步子往村外走去。等快到田头时,远远看见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已经在收农具了,看来也准备回去了。   “强子,娘,二弟,要下雨了。”翠莺高声唤了起来。   赵强最先扭回头来,见到翠莺正往他们这边急走来,忙直起腰杆,高声道:“媳妇,你咋来,天就快下雨,咱们这就回去了。”   “我来给你们送蓑衣、斗笠,怕你们淋到雨,要是得了伤寒就糟了。”说话间,翠莺已经到了赵强他们身边,忙将手里的蓑衣、斗笠放下,动手解起麻绳来。   翠莺这边解着麻绳,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很快收好了农具,等翠莺解开后,一件件递给他们,斗笠也一并递过去。   接了蓑衣、斗笠后,几个人就往回赶了,到了半道上,风呼呼刮得厉害,闪电劈开了,   趁着雨还没下大,赵强,赵壮,叶氏都动手穿起了蓑衣,穿好后戴上斗笠,可是家里就只有这么三件蓑衣,翠莺自个却没有。   赵强穿好后,忙招手让翠莺过去,掀开蓑衣,让她钻进来,翠莺见确实很大件,就依言钻了进去,赵强忙伸手搂住她,带着她往回去了。   这场雷雨轰隆隆的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才算停歇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就一更,不用再等更了!   36   36、农家媳妇 ...   翌日一早起来,炕边地上都有些湿湿的,炕上也有一处小积水,茅草的屋顶到下大雨的日子,都会或多或少有几处漏雨,一般人家大多就这么将就着,等到实在漏得厉害,才找人拾漏修葺,可翠莺却不晓得这些,她打小在陈府长大,住的都是瓦房,就算到了林家,也是如此。   翠莺瞧着一片湿漉,不免有些担忧,拿着粗布擦炕上积水时,就对着正穿衣衫的赵强问道:“强子,茅草屋顶这么容易漏吗?”   “也不是,头几年都还好的,等时日久了就容易漏。”赵强说道。   “咱们起的新屋也是茅草顶,久了不是也会漏,那咋办?”翠莺担心的就是这个,起个新屋不容易,自然想要住长久些。   “我同王师傅讲过,屋顶多铺几层茅草,这样会厚实些,能多顶几年,你也不用担心,寻常人家都是这样的,等漏得厉害,找人修葺就行。”赵强到没觉得是个问题,哪户人家不都这么过来的。   翠莺嗯了声,心里思忖着,要不要再拿些银子出来干脆盖瓦片顶,可那样的话,十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多开销的银子该怎么交代呢?   她低头思忖一会,正想同赵强商量时,赵壮在门外唤了他出去,一时就收了心思,想着等晚上再问问。将炕上擦干后,出门去了东屋,想去瞧瞧妞妞的衣裤会不会被漏湿。   进屋时,碰到叶氏正要出来,见到翠莺,忙道:“老大家的,你来得正巧,妞妞的裤子打湿了,我正想去你屋里拿条干的给她换上。”   “那我去拿吧。”翠莺忙道。   “那好,我还得把炕上擦干。”叶氏说着就转回头了。   翠莺回屋从木箱里取了干净的裤子,再进东屋时,就见妞妞蹲在炕上,小手正拍着炕上的积水玩,叶氏嘴里说道:“妞妞,别玩了,福子,快带妞妞下炕去。”   见如此,翠莺忙上去抱起了妞妞,将她抱离积水的地方,帮她换起裤子来。帮妞妞换好后,见着赵福也同样湿了裤子,就将妞妞放下了炕,朝叶氏问道:“娘,福子也湿了,正好我给他也换换,他的裤子在箱里吗?”   “嗳,就在箱子里。”叶氏回道。   翠莺正准备去开箱取赵福的裤子,一旁的赵福却是不干了,攥着裤腰就往后退,头直摇道:“我不换,我不换。”   “不换咋行,要伤风的。”叶氏停下手,扭头责备道。   “娘,你来……”赵福脱口而出,却又急急闭嘴,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左右瞧了瞧叶氏和翠莺,啥也没说,提溜着裤子就跑出了门。   翠莺正愣怔着,不解赵福这是怎么了,叶氏却是扑哧笑了出来,“这小子,这么点就知道害臊了,老大家的,别理他,就由着他吧。”   听了叶氏的话,翠莺也呵呵笑了起来,将手上的裤子又叠回箱子里去了,牵着妞妞出了东屋,见一夜雨下得地上泥泞一片,就将妞妞抱回了自个屋里,吩咐她在炕上玩不要乱跑,这才出屋去了厨房,做起早饭来。   从厨房棚下往外看,能瞧见赵强、赵壮两兄弟正在篱笆旁忙活,昨儿不光雨下得大,风也是呼呼刮了一夜,围院子的篱笆被吹得东倒西歪,两兄弟这会正在将篱笆扭回去,翠莺切完腌萝卜,停下手等粥滚的当口,抬眼瞧他们忙活的身影,心里想着,还好新屋子要垒墙,用篱笆真的太不结实,不觉又想起屋顶的事,这会瞧来,真该好好考虑要不要铺瓦片顶了。   等翠莺烧好粥,赵强、赵壮也忙完了,进堂来吃早饭,大伙吃完早饭,赵强、赵壮、叶氏他们如往常一样去下地了。   翠莺收拾好碗筷,出了厨房,正打算去菜地,篱笆院外却走来了一行人,很快进了院子,翠莺抬头看去,就见到了一脸怒容的张氏,身旁跟着林荷,林四郎,还有林山的二妹林菊,这些她都是认识的,可他们几个簇拥着的一位约六旬的老人她却不认识。   虽不知这行人过来何事,可心里却隐隐有所觉,肯定不会有好事,不免打起精神,迎了过去,“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来,来,都堂上坐吧。”话说着就将他们往堂屋带去。   张氏他们到没想到她这般客气,一时也不好发飙,只能随着她进了堂坐下。翠莺请了他们坐下后,就笑道:“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我去给你们倒水。”不等他们开口,翠莺就出了堂,快跑着往林婶子家去了,在林婶子的院中见到正在玩泥巴的赵福和二娃子,忙唤了赵福过来,急道:“福子,你这就去咱家地里,把你大哥给唤回来,就说嫂子找他有急事,让他快赶回来,要快,记住没。”   赵福到挺懂事,忙点了点头,吱溜就窜了出去,翠莺也不再耽搁,转身跑回家,去厨房倒了几碗水,端进堂去,笑道:“来,来,喝口水。”   翠莺将碗都搁下后,张氏再等不及,张口就道:“今儿咱们请了林氏宗祠的族长过来,有事想要问个明白。”   听了张氏的话,翠莺才晓得,堂上坐的六旬老人,是林氏的族长,连族长都出动了,翠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更加不安起来。   “不知有啥事?”翠莺按捺下心中不安问道。   张氏双眉一竖,当即就嚷道:“你说,你是不是私藏了咱们家的银两,拿来贴现在的汉子,你给我老实说来,别想瞒我。”   翠莺心里早猜想张氏是为了银子,在她这个人眼里,除了银子,啥都不重要,这话一嚷,心道果然是,既然心里早有了这层想法,自然没那么慌张了,沉着气说道:“这是咋说的,我从林家出来那时,你可全都搜过,我有没有拿一个子,你清楚得很。”   “你还敢抵赖,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同姓赵的有私情,把银子藏在他这里,等着嫁过来就可以花了。”张氏急了,啥话都敢说得出来。   翠莺听这话脸都黑了下来,冷着声道:“你讲话要积点口德,我在你们家那两年,可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的,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你休想污了我名声。”   “还怪我说话不好听,也不看看你做的事,你要抵赖是吧,那我来问你,你不是私藏了咱们家的银子,哪来钱起新屋子,可不要说是赵家的钱,这林家村里,谁不知道他们赵家穷得叮当响,连娶媳妇都拿不出银子,硬是熬到二十多才娶上你这个寡妇,就这样的人家,哪来的钱起屋子。”张氏自觉有理,扯着喉咙一通嚷,句句咄咄逼人。   翠莺哼笑了一声,道:“你难道忘了不成,出嫁那会,我不是有十两银子嫁妆银子带过来的,这可都是你点头同意了的,到这会又想耍赖了不成。”   “十两银子能起屋子,骗谁。”一旁的林荷趁机插了一嘴,生怕张氏觉得她没帮上忙。   “咱们起的是土夯茅顶的屋子,你们尽可以去打听,看十两够是不够,要再不信,咱们找的泥匠是孝义村的王泥匠,你们也可以去他那问啊。”翠莺底气十足,丝毫不怕他们去打听。   张氏被这话哽了一哽,瞧了眼林氏族长,见他一脸不悦,忙又嚷道:“赵家这么穷,难不成还会拿出全副家当起新屋子,那往后用啥过活,你当人都是傻子不成,糊弄谁啊。”   翠莺一时笑了起来,走到族长跟前,问道:“族长见多识广,你可曾听说,朝廷有无律条,是不准人拿全副家当起屋子的?”   林氏族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声道:“大军家的,你这就不对了,无凭无据靠自个猜测就想拿人问罪,往后可别再如此瞎胡闹了,都散了吧,我也先走了。”林氏族长摇着头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张氏一听族长都不帮她了,急着就站了起来,“族长,大军怎么说都是姓林的,我嫁给大军也就是姓林的媳妇,你是林氏族长,怎么能不帮咱们姓林的呢。”   “我身为族长,怎么能跟着你们尽胡闹,别再说了,都回去吧。”林氏族长脸色一沉,显出了他身为族长的威严,张氏再不敢说啥,就此闭了嘴,眼看着林氏族长大步出了堂屋,离开了。   还没等翠莺松口气,张氏狠狠瞪了眼她,伸手在八仙桌上用力一拍,手指着她就骂道:“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就不信拿你没则。”嘴里骂着,就眼一转,看向一旁的林荷、林菊、林四郎,大声嚷着:“四郎、荷儿、菊儿给我去这贱人屋里好好搜搜,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张氏嚷着就往堂外冲去,林荷、林菊、林四郎全愣了一愣,没想到娘会来这招,可既然她已经摆上道了,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只能都跟了出去。   翠莺见着如此,心里一惊,忙也追了出去,想要阻拦他们,“你们干啥,光天化日下要抢东西不成,来人啊,有强盗。”翠莺也不管不顾了,直着喉咙就嚷了起来。   这边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丁氏、林氏、叶香,全都跑了出来,瞧着几个人横冲直撞的,也搞不清楚状况,本能反应不是过来帮忙,反而是全躲回屋去,免得殃及池鱼。   眼见林家的人往屋里闯去,翠莺急得直叫,却没人来帮衬,让她一下慌了神,正在这当口,篱笆院外箭一般冲进个人来,上来就给林四郎狠狠一拳,林四郎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了。   突变让大伙全愣住了,翠莺慌忙扭头看去,赵强已经窜上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呲目怒喝道:“谁敢伤我媳妇,我打死他。”   赵强块头大,人比林四郎壮实很多,这一拳又是盛怒之下打的,所以这么一拳,就把林四郎打趴下,一时站不起来,剩下一群娘子军,哪里还敢造次,张氏看着赵强怒红的脸,头皮一下麻了起来,嘴里颤声嚷着:“你,你,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还没嚷完,几个人搀着林四郎逃也似地跑了,跑出篱笆院后,张氏扭头看院中的赵强和翠莺,双眼透着凶光,咬牙低声道:“你们等着瞧。”之后扭头对林荷道:“咱们这就去镇上,去找你大哥,他肯定有主意。”   林荷见丈夫被打,此时心里也火大得很,一听张氏如此说,正中她下怀,忙应了下来,吩咐了林菊送林四郎回去,两人径直就往镇上去了。   院子里的翠莺见着林家人走了后,总算松懈下来,想起刚刚那场面,人还有些愣怔,一时回不过神来,赵强见她如此,回身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媳妇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别想了,回屋歇一会,定定惊吧。”话说着,就搂着她往屋里去了。   37、农家媳妇   翠莺在赵强陪同下回了屋,妞妞还在炕上玩,并不知晓出了什么事,翠莺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坐在炕上越想越不对劲,突然站起来道:“这些银子被他们惦记上了,放家里只怕不得安生,还是得拿走才行。”   赵强见她神情紧张,就一手将她连同妞妞揽进怀里,安慰道:“不用这么担心,有我和二弟在,他们就算是明抢也没那么容易。”   被赵强搂进怀里,翠莺稍稍安定了一些,低头看着妞妞,思忖了一会,又摇起头来,仰脸看他道:“还是不行,你不晓得张氏的脾气,她那人是整个钻钱眼里的,为了点银子,啥事都干得出,当初为了我带回去的那些银子,整日想着法折腾我和妞妞,终还是让她得了手,银子给占了,把我和妞妞也赶了出来。”   听翠莺如此说,赵强也能想象她当初在林家的日子,心里不免愤恨张氏,对她自是愈加怜惜,厚掌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当初只有你同妞妞,孤儿寡母自然敌不过他们,可如今不是还有我嘛,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我不是怕他们,而是闹腾起来,娘和二弟他们会怎么想,还是把银子拿走吧,就算让他们搜也搜不到啥。”翠莺还是觉得放家里不安生,张强正待再说什么,翠莺却是从他怀中离开,站起身来,道:“要我要去趟镇上,把这些银子拿去干娘那里。”说着话就把妞妞放回炕上,往墙角的木箱走去。   见她已经拿定主意,赵强也不好再说啥,只能道:“那我陪你去吧。”   “嗯。”翠莺扭头看他,眼里带着感激,瞅了他一会就转回头去,掀开木箱取出包银子的小包,交给赵强,让他贴身放好,之后两人抱着妞妞出了门,将妞妞交给了赵福同二娃子带着,两人匆匆往镇上去了。   一路急赶着到了淮义镇,翠莺带着赵强就直奔宝坪路,因她不晓得方氏住所,而唯一能询问的人就只有大陈管事了,所以直接去了宝坪路上的陈记绣庄,若能找到大陈管事,就能打听出方氏的住所。   到了绣庄门前往里瞧,许是昨天下雨的缘故,铺子里到没她上趟来那么热闹,略有些冷清,四顾看了看,也没瞧见大陈管事的身影。   翠莺跨过门槛,进了绣庄,见着有伙计走过来,忙客气询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你们大陈管事可在?”   “找大陈管事啊,他在后院,你等着,我去帮你请他出来。”伙计到挺热络,客气答着她的话,说完就转身往后边去了。   “多谢小哥了。”翠莺忙声道谢,看着伙计从铺子后边出去后,就站在店铺里等待起来,赵强走到她身边陪着她。   翠莺、赵强正等着大陈管事时,店外进来个人,一时店内伙计全躬身作揖,口呼道:“三少爷。”   翠莺一滞,扭头看了过去,就见一身湖蓝锦袍的三少爷缓步走进绣庄来,身旁跟着小厮,进来后手摆了摆,示意伙计们都各忙各去,往店铺里环顾了一周,就举步向店铺后边走去,翠莺见他走去,吁了口气,虽然心里芥蒂已经解除,可还是不太想见到三少爷,不碰面对大家都好。   可三少爷走出了几步,倏然停住脚步,扭头向翠莺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翠莺见避不过去了,就略微颔首,称道:“陈少爷。”   三少爷见着她,双眸忽而一暗,朝站在她身旁的赵强看了一眼,没说话就径直走了。   赵强看了眼三少爷的背影,低头看向翠莺,翠莺忙道:“是陈员外家的三少爷,我以前的主子。”   “哦。”赵强应了声,没再多问,不多时,大陈管事从后院出来了,翠莺一见他,忙迎了过去,笑道:“真是劳烦大陈管事了.”   大陈管事还是一贯的客气,笑着回道:“哪里,不知寻我有何事?”   “我有事想寻方妈妈,只是她刚来淮义镇,我不知她住所在何处,只能寻到大陈管事这了,不知你可知晓方妈妈的住所,可否告知。”   “哦,是寻方妈妈啊,她就住在新置的陈府后巷,陈府在大前路上,很容易找的,你一问便知。”大陈管事回道。   翠莺一听有了住址,忙声谢道:“多谢大陈管事,那我就不打扰大陈管事,先告辞了。”   大陈管事将他们送到店外,这才转身进了店铺,翠莺、赵强一同往大前路上去了。到了大前路,稍一打听,就找到了陈府。   站在陈府门外看去,大红朱门上挂着匾额,上书“陈府”两字,门外有几级台阶,台阶两边坐着石狮子,石狮子已经略有暗沉,朱门铜扣瞧着也不像是崭新的,应当是购得以往的老宅子重新翻修的,翠莺瞧着虽及不上莱州陈府老宅那般,可在这边镇上,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气派了。   翠莺没上去扣门,直接按大陈管事讲的,绕过陈府,往后面的巷子去了,一路寻到陈府的后门处,远远瞧见后门紧闭着,对面到是有三处院子,方氏应该就住其中的一处院子中。这都是高门大户惯常见的,在后巷置上几处院子,给一些有家有室的家生子住的,这次三少爷过来淮义镇,肯定是带着几房家生子过来的,这三处院子,应当就是给跟来的家生子们住的。   终于找到地方了,翠莺正准备过去,一处处院子去问,准能找到方氏所在,可刚走上几步,就见到陈府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个人,只见那人着急往前走去,没一会,就见不知哪边窜出个人来,两人往四周瞧了瞧,就一同往暗处去了。   这本也没什么,可翠莺却是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拉着赵强往一边的院子躲去,只因那两人往四周瞧时,翠莺撇见了后来窜出之人的侧脸,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分明就是林海。   “咋了,媳妇?”赵强被翠莺突然拉着跑进院子,不觉奇怪,就问了一声。   “我刚刚见到林山的大哥了,我不想被他发现咱们,就躲了进来。”翠莺轻声道。   赵强一听,不觉皱眉,翠莺嘴里喃喃道:“他同陈府的人暗中来往,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行,咱们放下银子,得早些赶回去,免得他们上门来闹,惊了娘他们就不好了。”   “嗯。”赵强忙应声赞同,翠莺就把心思先搁下,转身进院子打听起来。   翠莺、赵强向院里的人打听了才知道,方氏住在第三间大院里,于是道谢着退了出来,小心往巷子里瞧了瞧,并没有见到刚刚那两人的身影,这才放心往第三间院子走去。   进到院里,就见到院中大致有八间屋子,瞧着好似有三户人家在里面居住,这会时辰尚早,院子里的人家应当都还在陈府里当差,因此并未见到有大人,方氏也一样没见着,只是院中天井里,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翠莺也想到这会方氏估计不在院里,没见到她到不感到意外,反而走到天井里,笑着道:“你们哪个常去陈府啊?”   孩子们停下追逐的脚步,仰脸望她,见她脸生得很,从来没见过,就没去理她,继续玩起追来追去的游戏。   翠莺不以为意,仍旧笑着道:“要是有人能进陈府帮我传个话,就可以得到赏钱哦!”   一听说有赏钱,孩子们全一哄围了上来,其中一名看上去年岁最大的小女孩马上就说道:“陈府里我最熟,我去帮你传话,你赏钱给我。”   旁边一名比她矮小半个头的小男孩也抢着说道:“我比她机灵,我去传话一定能成。”   “成子,你是说我笨嘛,你哪有比我机灵,你胡说。”小女孩一听,对着小男孩就嚷道,想想还是不服气,就伸脚踹了他一脚,小男孩被她踹了个正着,一个仰八叉摔在的地上,爬起来后,就再不敢说啥。   小女孩得意地撇了他一眼,之后朝翠莺道:“我这就去,你要把话传给谁?”   翠莺憋着笑道:“你把话传给同你住一个院的方妈妈,就说她女儿过来找她,让她寻个空回院子来一趟。”   小女孩从没见过方妈妈有女儿,因此多瞧了几眼翠莺,之后向她摊开了手掌,翠莺忙摸出三个铜板放进她手里,小女孩这才满意地跑出了院子。   翠莺同赵强就在院子里等了起来,过了大约一刻多钟,小女孩回来了,说已经把话传给了方妈妈,可这会有事忙,要待会才能过来。   翠莺蹲□子,同小女孩道了谢,她见没啥事了,就又去同其他孩子玩了。   方氏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匆匆回来了,一进院子见到翠莺和赵强,忙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说话间方氏带着他们进了东边的屋子,推门进去,只见是一间堂屋,到是左右都开了门,各带了一间屋子,方氏无儿无女,老伴又先一步去了,就她一个人住着,到是很宽敞了。   进去后,方氏让他们坐下,正说要泡茶给他们喝,却被翠莺给拦住了,忙声道:“干娘,今儿咱们有急事找你,待会就得回去,就别麻烦了。”   方氏一听有急事,就不再讲这些虚礼,忙拉着翠莺坐了下来,问道:“咋了?出了什么事?”   翠莺就将今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方氏,并将自个的打算也说了出来,话说着就接过赵强递来的小包,交给了方氏。   方氏越听脸越黑,等她说完,方氏狠狠啐了一口,骂道:“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你放心将银子放我这,有干娘在,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要有本事敢闹到我头上来,我就让他们瞧瞧老娘的厉害。”   一通骂完,方氏稍喘了口气,才想到问翠莺,“你没事吧,没被他们欺负了去吧?”   翠莺不想干娘被气到,忙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干娘,我没事,有强子在,他们也动不了我去。   “那就好。”方氏听了到安心不少,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强,心里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觉得翠莺到真没嫁错人。   翠莺又同方氏说了几句,就站起来道:“干娘,咱们得赶回去了,就不多待了,等往后得了空,再带妞妞过来你这坐吧。”   方氏自己也忙,就不再挽留他们,将他们送出了院子,临了还说道:“这几日干娘有空就去你那瞧瞧,他们真要敢乱来,我就送他们去吃牢饭,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这么欺负人。”   “嗯。”翠莺点了点头,之后再不耽搁,与方氏告了别,同赵强一起赶回林家村去了。   38、农家媳妇   翠莺和赵强回到家时,叶氏同赵壮也已经从地里回来,翠莺瞧着天色已经不早,就不再耽搁,进了厨房做晚饭,而赵强则被叶氏唤进东屋去,翠莺心里多少有数,肯定是要问今早的事,不知道叶氏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赵强进到东屋时,见到除了叶氏之外,丁氏也坐在屋里,心里马上就明白过来,肯定是丁氏嚼了舌根,果不其然,他刚一进屋,丁氏就连忙问道:“强子,你媳妇到底有没有私藏银子,会不会是瞒着你干的,你定是傻呼呼被蒙在鼓里,啥也不晓得。”   这话怎么听都不怀好意,赵强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回了一句,“咱们家的事,舅母是不是不该管太多。”   丁氏被顶了一句,自然不悦,嘴里忙嚷了起来,“大姐,你瞧瞧你们家强子,我这可都是为他着急,他不领情还说这种话,如今他眼里就只有他那个媳妇,咱们都得靠边站了。”   叶氏显然也不太高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弟妹别往心里去,我会帮你骂他,这样吧,你先回去歇着,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丁氏见叶氏这般没脾气,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直道她太好商量了,叶氏又劝了几句,丁氏才不情不愿出了东屋。   屋里只剩下赵强和叶氏,叶氏这才沉声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啥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娘向来不担心你,只有这亲事却是不顺,先是为了小梅耽搁这么久,后来又死心眼瞧上名寡妇,当初我早说了往后肯定麻烦事多,你又不听,好了,如今真出事了,你说要怎么办吧。”   “娘,这事不怨翠莺,是那家人不厚道。”赵强急道,他不想娘误会媳妇。   “怨不怨的先不提,人家闹上门来,事肯定会传扬出去,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那得多丢人,唉,真是不省心。”叶氏说着,眉头都皱了起来,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被人指指点点过,心里难免忐忑。   赵强也知道娘担心他,就安慰道:“娘不要担心,这事咱们会好好办的。”   就这么说两句,自然不能打消叶氏的担忧,赵强只能又安慰了几句,临出屋时,心里略犹豫了一番,不知要不要同娘说银子的事,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等林家的事完全消停后再说吧。   到晚上赵强同翠莺提了叶氏的担忧,翠莺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为了她的事,让赵家的人都要被流言困扰。   “你也别太担心,家里没银子放着,林家的人闹也闹不出啥,村里的人也就看看热闹,过段日子就会淡了,到时候,娘就能看开了。”翠莺轻轻安慰赵强。   赵强也知道这理,抚了抚翠莺的背,说道:“别想了,早些睡吧。”   翠莺略微颔首,轻轻靠在他的胸膛,闭上眼脑子里却乱糟糟的,直到大半夜才睡着。   翌日吃过早饭,赵强还是要去下地,临出门前,吩咐翠莺道:“要是有啥事,就让福子或二娃子快些来地里唤我,你自个小心着点,知道不?”   “嗯,我会的,你放心干活去吧。”翠莺点了点头,目送赵强、赵壮、叶氏走去,直到他们绕过大榕树,才收回目光,回院子里去了。   翠莺还是如往常一样做家务,可不知咋的,今儿特别心不在焉,刷锅洗碗时,忘了洗筷子,在菜园子里时,除草又划破了手,给王师傅他们提水罐时,差点失手把罐子打破,反正啥也不顺手,心里总隐隐感觉到不安。   直到过了辰时,篱笆院外快步走进个人来,却是林荷,见到翠莺,她也不喊不闹,只说道:“你快随我去趟祠堂,里正和族长都在那等着呢。”   就见到林荷一人,翠莺已感意外,此时听了她的话,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戒备地望着她,道:“你们又搞什么事,不说清楚,我不会过去的。”   “呦,架子不小,连里正都请不动你了,你想清楚,里正可是你能得罪得起的。”林荷不怀好意地笑道。   “我本本分分过日子,从来没同里正打过交道,我只是想问清楚事情,何谈得罪他。”翠莺沉住气说道。   林荷说不过她,脸上再挂不住,面上一沉,道:“我没那闲工夫同你耍嘴皮子,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不去的话,可别后悔。”   林荷的语气很笃定,翠莺心里有些犹豫起来,就怕林家人在背后捅她一刀,搞什么幺蛾子迷惑里正、族长他们,到时候她百嘴莫辩,想到这些,翠莺决定还是跟着去一趟,于是解了身上的围裙,道:“等我吩咐几句,就跟你过去。”   翠莺话说完,就走出院子,往林婶子家去寻赵福,林荷到是没有阻止,只是掏出帕子擦着额间的汗珠,嘴里不耐烦催促道:“快些,这大日头底下,想热死人不成。”   翠莺没理会她,寻了赵福就低声吩咐道:“福子,你快去地里寻大哥,让他快来林氏祠堂,记住没?”   “嗳。”赵福应了一声就拉着二娃子撒腿跑去,翠莺见只剩妞妞一人,就让在忙活家务的林婶子家的三女儿林娟照看一下,这才出了林婶子家,到了林荷跟前,道:“走吧。”   林荷撇了她一眼,没再说啥,转身就走去了,翠莺随后跟了过去。   林氏祠堂在村口的道旁,那里原先是一座庙,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在四五十年前,这座庙香火挺旺盛的,后来庙里的老僧人相继离世后,香火渐渐冷清下来,到近十来年,这座庙已经完全荒废,后来林氏祠堂因破旧而倒塌了多处,族长就暂且将祠堂迁入了这座庙里,从此就再没挪出来。   翠莺跟着林荷一路到了祠堂外,林荷径直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翠莺略有些不安,明知道赵强不可能这么快过来,可还是扭头瞧瞧通往村外的这条道,黄泥道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一道身影,翠莺这才收回目光,深吸了几口气,跨了进去。   走进祠堂,就看见书着“林氏祠堂”四个大字的匾额之下坐着三名老者,最左边林家村的里正、中间的林氏族长,她都见过,最右边的却不知何人,不过瞧着应该也是林氏族里有名望的长辈。除了这三位老者,剩下的就是张氏、林荷、林四郎并几名林家的亲戚,也就是叔伯兄弟什么的,声势上到比上次大了很多,再加上在祠堂里,也显得严肃庄重了很多,翠莺瞧了,心里更加忐忑,不知道张氏这回搞得什么鬼。   “里正,族长,这可关系到咱们林氏的血脉香火,你们怎么都得给咱们做主。”张氏见翠莺进来了,忙抢上去,在三名老者面前开了口。   翠莺一时懵住,对张氏的话反应不过来,左右瞧了瞧张氏同三名老者,不知道该说啥。   这时居中的林氏族长慢悠悠开了口,“林门第十一代林大军次子林山,娶妻方氏,乙亥年四月猝亡,膝下留有一女,现随方氏身边,可谓属实?”   翠莺听着族长的话,心里有那么一下窒住,这一整天的不安到这时,终于到达了顶峰,扭头盯着张氏他们,声音开始发颤,“你们,你们打什么主意?”   张氏横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并没说话,只是站一旁看着林氏族长,很快族长又问了一遍,“可谓属实?”   翠莺得不到答复,只能告诉自己镇定,对着林氏族长慢慢点了点头,林氏族长得到她的肯定,这才继续开口道:“今林大军之妻林张氏欲将林氏血脉,林山之女带回抚养,方氏可愿应承。”   “不行,妞妞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带走。”翠莺再自持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这可由不得你,妞妞是咱们大山的女儿,是姓林的,不是姓方。”张氏立马冷声道。   翠莺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指着张氏就喝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要是你对妞妞有点祖孙亲情的话,当初我嫁出来时,你也不会提都不提要妞妞留下,如今却想要她回去,根本是假惺惺,我绝不会让妞妞离开我半步的,你们趁早绝了这心思。”   “这说的啥话,我当初见妞妞小,心疼她不想让她没娘照顾,可这会瞧着,赵强对你挺好,只怕很快就会怀上,到那时,只怕妞妞就不吃香了,我自然不想咱们林家的血脉受苦,这才禀了族长和里正,让他们主持公正,将妞妞重新带回林家。”张氏一番振振有词。   “妞妞是我女儿,我怎么会让她受苦,你不要在这含血喷人。”翠莺大声道。   张氏不想同翠莺再吵下去,直接就对着林氏族长道:“这林家血脉的事,还请族长做主,主持公道。”   “不管妞妞是不是姓林,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谁比我更有资格抚养照顾她,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翠莺双眼一沉,斩钉截铁道。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正在这时,祠堂外传来稚嫩的哭音,“娘……娘……”   翠莺一听,心都揪了起来,猛回头就见到了林菊正抱着妞妞快步走进来,妞妞却是满面泪水,整个身子扭得厉害,双眼往翠莺这边直直盯着,双手张开就是很想她抱,翠莺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转身就往妞妞那边跑去。   39、农家媳妇 ...   翠莺还没跑到妞妞跟前,就已经被林荷、林四郎给拦住了,翠莺这会已经急疯了,奋力推搡着林荷,嘴里大喝道:“你们敢动妞妞,这辈子我跟你们没完。”   两边正推搡之际,赵强老远听到翠莺的喝声,忙跑着跨进林氏祠堂,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抡起拳头就要打人,可张氏带来的叔伯兄弟们也不是摆着看的,一见如此,全冲上来拦的拦,拉的拉,赵强一时也动弹不得。   这边乱成一团,那边张氏却趁机在林氏族长、里正面前说道:“族长、里正你们瞧,这赵强脾气这么燥,指不定以后会打娃儿,我怎么放心让孙女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你们可一定要为咱们做主。”   瞧着乱糟糟的,林氏族长和里正都皱起了眉头,三人头凑着头商量了一会,就由林氏族长开口道:“你们都不要闹了,咱们已经有了决定。”   翠莺听了忙叫道:“你们都住手,住手。”林家的一众叔伯兄弟纷纷住了手,散了开来,翠莺这才从包围中将赵强拉了出来,瞧着他嘴角破了点皮,手上红紫了几块,其他地方到没伤着,总算放心了一点,此时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妞妞伊伊呜呜的哭声就更加刺耳,听在翠莺耳里,只觉心里一揪一揪地痛,可对方人多,她也只能忍着,扭头看向林氏族长,听他说出决定,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林氏族长定了定神,慢悠悠说道:“子息一事关乎重大,林山之女乃林氏血脉,由林氏一门带回,实属顺应伦常,其母方氏不舍之情,也应顾及,往后允她多探望,林氏一门不许多加阻扰。”   寥寥几句话,就把妞妞划归到张氏那边,张氏当即得意地朝翠莺撇了眼,翠莺整个人都呆住了,此时她是争也争不过,抢也抢不回,只觉心凉了大半,脑中眩晕不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所幸赵强在身后揽着她,不然她真的脚下无力,站都站不住了。   赵强见她如此,心里火冒三丈,张嘴嚷道:“林氏怎可如此欺人,明知娃儿不可离开亲娘,却还要硬生生拆散娘儿俩,这算是什么道理,这种说法咱们不服。”   “不服?你当你是谁,这儿是林家村,啥事都由咱们里正同族长做主,哪容你撒野。”张氏撇着嘴骂道。   赵强正待再说什么,张氏却再不理他,径直笑着对林氏族长、里正他们道:“真是多谢族长、里正给咱们主持公道,那咱们就先告辞了。”话说着张氏转身就带着林荷、林四郎、林菊、妞妞及各叔伯兄弟出祠堂了。   翠莺这时才算缓过一些劲来,见张氏他们要将妞妞抱走了,急得不管不顾就扑了上去,想抢回妞妞,“你们不能带走妞妞,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张氏见她还要纠缠,就一把抱过妞妞,大步往祠堂外去了,而林荷他们则阻阻拦拦不让翠莺追上去,张强哪能眼见翠莺吃亏,忙也上来拉扯起来,一大帮人就这么拉拉扯扯出了祠堂。   等出祠堂后,林荷突然扭住翠莺的胳膊,头凑到她耳边急声道:“想要妞妞就听我说。”   翠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直直看着林荷,林荷松了手,仍旧压低声道:“我大哥已经打听过了,当初陈家给了一百两的赔偿银子,这可都是我二弟的赔命钱,你尽然想吞了,我告诉你,想要妞妞,你就把这银子给吐出来,否则免谈。”   原来这番劳师动众,绕来绕去还是为了银子,翠莺早应该料到,这家人就是钻钱眼里的,不过,这话一说出来,翠莺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他们不是真的要把妞妞夺走,那就什么都好说,要银子就给银子,她啥也可以不要,除了妞妞。   知道他们的目的后,翠莺稍稍安心了一些,看着林家一群人走远后,忙拉着赵强道:“咱们这就去镇上找干娘,把银子取回来都给他们,这样妞妞就能回来了。”   赵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总觉得翠莺有些失了理智,这事真如她说得这样,给了银子就能解决?只怕后续麻烦事也会很多,不觉沉声道:“这事还得好好商量再行事为好。”   “妞妞在他们那边多待一会我都害怕,我等不及了,我这就要去取银子,你要是不去,那我自个去。”翠莺此时一心只想着要把妞妞尽早带回身边,其他的她一律不愿多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翠莺说着话,就着急转身想走,赵强见她如此失去方寸,阵脚大乱的样子,哪里放心她一人前往,只能将劝语收了回去,上去拉住她,道:“我陪你去。”   赵强这话一说,翠莺扭头看他,见他不管如何,还是一直愿陪着自己的,心里不免镇定许多,略颔首道:“咱们快些走吧,再迟到镇上都晚了。”   赵强点了点头,大步往前走去,夫妻两人就一路匆匆赶到了淮义镇,去了大前路上的陈府后巷,进了方氏那间院子,她仍旧不在屋里,翠莺只得又给了院里的小孩赏钱,让他们去陈府传话,可这回小孩传话回来后,隔了许久还未见到方氏的身影,翠莺愈发焦急,一个劲地在院中踱步,双眼不时往门外瞟,一心盼着方氏快些出现。   也不知等了多久,方氏终于姗姗来迟,她还未跨进院子,翠莺就急步迎了上去,“干娘,你终于回来了。”   方氏毕竟同翠莺相处多年,一见着她,就觉得神色不对,忙拉着她的手往自个屋里带去,赵强也一同跟了进去,将门关了后,方氏忙问道:“咋了?瞧你那脸色,是不是出了啥事?”   翠莺打小没有在父母跟前生活过,一直都是跟在方氏身边,方氏就好比自己的亲娘一般,如今见着她,所有的焦急、害怕、委屈都涌了上来,直冲眼眶,瞬间泪盈于睫。   或许是翠莺打小就如同孤儿一般,所以她性子还是比较坚强的,方氏同她生活十几年,很少看她落泪,更加没见过她如此失分寸,慌忙揽她入怀,伸手擦拭她的眼泪,焦急道:“别哭,别哭,有啥事告诉干娘,有干娘在,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翠莺此时却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止也止不住,想张嘴说话,却都是泣声,连不成一句整话,赵强见了,忙上去道:“干娘,还是我来说吧。”   方氏一边拍着翠莺的背安慰她,一边扭头对着赵强问道:“你快说,出了啥事?”   赵强就一五一十将今儿发生的事全告诉了方氏,连同林家放的话,以及翠莺想将银子给林家人,以赎回妞妞的打算全一股脑说了出来。   “居然,居然有这样的人家,简直欺人太甚。”方氏听了,脸立马一黑,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赵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火冒三丈的方氏,只能说道:“干娘可别气坏了身子,那样我和翠莺怎么过意的去。”   方氏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心里的火稍稍按奈一些下去,这才将靠在她肩头的翠莺扶正,一边抹着她的泪,一边道:“别哭了,这会不是哭的时候,你是妞妞的娘,你要是这会垮了,妞妞咋办。”   方氏的话正中翠莺的心坎,再加上这会情绪发泄了出来,心绪已经稳定不少,于是忙点了点头,自个擦起来泪来。方氏这才将翠莺扶到椅子上坐下,正色说道:“银子是你的,我只是代为保管,你想取回我本不应说啥,可我既然是你的干娘,就不想你做错事后悔,因此我说一句,你要将这银子给林家人,这法子我不赞同。”   “干娘……”翠莺仰头看向方氏,这会人已经镇定不少,再没那么慌张,脑子也多少没那么糊了,自然知道这样做确实不妥,可一时又想不出有啥好点子能将妞妞带回,因此急声想问方氏。   方氏一时截住了她的话,道:“你这回服软,把银子给了他们,那么有一就有二,那些贪得无厌的人,自会抓住你这处软肋,不断地向你讹银子,你说你有多少银子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这些话确实说中了这事的隐患,翠莺心跟着沉了下来,静静坐在那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事得好好考虑考虑。   “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手软,得给他们些苦头吃,打得他们趴下,以后再不敢打其他主意,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方氏沉沉地说出这番话,眼里蓄着寒光,想她在深宅大院里打滚了几十年,有啥狠辣手段没见过,这些人胆敢欺负到她干女儿的头上来,不让他们瞧瞧她的手段,他们怎么会知道,姓方的没那么好欺负。   “干娘,可眼下妞妞在他们手里,我怕……”翠莺心里也觉得方氏说的有道理,可又担心妞妞,难免忐忑不安。   “你不用怕,给干娘点时间,定然制得他们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在妞妞身上打什么歪主意。”方氏话说得很是笃定。   翠莺自然是相信方氏的,于是抓着她的手,问道:“那干娘,咱们该怎么做呢?”   “你们啥也不用管,先在我这住下,最多等个一两天,事情一定办妥。”方氏拍了拍翠莺的手道。   翠莺就这么被方氏留了下来,赵强因匆忙来镇上没知会过家里人,怕叶氏他们担心,翠莺就让他回去,赵强安慰了她一会,说道明日一早再过来镇上,这才离开了方氏的院子,回林家村去了。   40、农家媳妇 ...   赵强回到家时,叶氏已经从地里回来,赵强忙将今日的事说了说,告知叶氏翠莺得待在镇上几日,家里的家务只能拜托她了。   叶氏听了事情的原委,略点了点头就进厨房去了,待到晚饭吃完,锅碗都没刷就将赵强唤进了东屋,关起门来说话。   “你媳妇想将妞妞带回来,那你咋想?”叶氏让赵强坐到炕边,问道。   赵强想也没想,就回道:“自然得带回来,娘咋这么问。”   叶氏瞧了瞧门窗,见全都关紧实了,这才压低声道:“你咋这么死脑筋,妞妞可不是你亲生的,你这是在替人家养娃,等大了,还指不定会不会孝敬你这个后爹,何不趁这机会,干脆点将妞妞还给人家。”   这话说得赵强颇为讶异,没想到娘会这么说,讶异过后心里起了些踌躇,娘这番话说的都是现实,是为了他好,这个他是知道的,可想起媳妇,又觉得这么做对不住她,颇有些左右为难,一时低头沉默,不知道该说啥。   赵强心里略挣扎了一会,脑子中始终萦绕着媳妇伤心欲绝的样子,终还是不忍心,挺直腰板,抬头看着叶氏,正色道:“娘,妞妞是媳妇的心头肉,要是失了妞妞,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挨得住,我不能这么做,就算给别人养娃,就算妞妞大了不孝敬我,为了媳妇,我也认了。”   叶氏见他如此说,就知道他下不了狠心,于是又劝说道:“这会妞妞带走,你媳妇是伤心,可往后你们肯定还会有娃,到那时候,你媳妇就会慢慢淡掉,久一些就会没事的。”   赵强好似下了决心,再不犹豫,回道:“娘,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不过我已经打定主意,这事往后都不要再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氏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叹口气道:“也不知你上辈子做了啥对不住媳妇的事,这辈子得这么还,我这当娘的,还有啥好说的。”   “娘……”赵强也知这事让娘心里不舒服了,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叶氏却是站起身来,直接道:“别说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看着叶氏径直开门出去了,赵强愣了一会,也出了东屋回自个屋去了。晚上躺在炕上,这事在脑子里思来想去的,许久才睡去。   翌日起来,叶氏就同赵强说了,地里的活一时安排不过人手,让他今儿留在家里下地,等明儿再去镇上,赵强应了下来,和赵壮一同去下地,心里想着早点去见媳妇,因此地里回来后,趁着天还没黑,就赶着去了镇上。   到了方氏院里,天都已经黑了下来,上去叩门,来开门的是翠莺,只见她脸色憔悴了很多,赵强忙进屋关了门,扶着她坐到椅子中,担忧道:“地里的活实在安排不过来,到这会才得空过来,你脸色咋这么差,有哪不舒服吗?”   “我没事。”翠莺摇了摇头,回道。   赵强扭头四顾,却没瞧见方氏的身影,“干娘呢?”   提到方氏,翠莺眼里的着急之色更甚,抓着赵强的手臂道:“昨儿你离开,干娘安置了我后,就出门了,说去办这事,可到如今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咋样了?”   “媳妇,别急,也许待会就回来了呢。”赵强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翠莺靠在他肩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两人就这么静静等着,却是等到大半夜,方氏都未回来,在赵强一再劝慰下,翠莺才肯歇下,却也是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睡。   第二日赵强继续陪着翠莺等,可一早上过去了,还是未等到方氏,托了院里住的另外两家的人传话,却都道方氏不在陈府里。   人也无处寻,翠莺只能耐着性子等,直到近午时,方氏才匆匆回来了,翠莺一见到方氏的身影,忙迎了过去,急道:“干娘,你可好找,这都两天了,急死我了。”   “别急,事都办了,快随我去林家村找他们去,外面衙差还等着呢。”方氏刚一见到翠莺,气都没歇一口,就拉着她往外走,嘴里说道。赵强自然也不耽搁,一同跟着去了。   “衙差?”翠莺略一愣怔,脚上只停了一瞬就又被方氏拉去,忙收了心思,三步并两步地急步走去,出了院子,就见到两名衙差打扮的汉子站在门外。   方氏拉着翠莺走了上去,赔笑着说道:“两位差大哥,人都来齐了,咱们这就去吧。”   衙差撇了她们一眼,啥也没说,径直提步走去,翠莺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却又不想耽搁,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待到路上,再悄悄询问了方氏,方氏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说,翠莺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整个人都为之轻松不少,脚上的步子就走得更加快了。   进了林家村的村口,翠莺就在前边带路,领着他们往林家去了,还未到林家,路上已经有好多看热闹的乡民探头探脑地尾随而来,林家村这种小村子,几年也不见得能见到衙差一次,这都出动官府的人了,怎么瞧都是件大事,一贯爱瞧热闹的乡下婆子们怎么可能错过,才村口到林家的短短百来步的时间,这事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大伙都不敢靠太近,毕竟惹上官非的事,他们也不敢太过沾染,只是远远地探看、议论着。   翠莺领着人到了林家门前,见院门敞开着,一群人就径直走了进去,刚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妞妞的哭声,以及张氏的咒骂声,“哭,哭,哭,就知道哭,吵得老娘一夜都没法睡,你想收老娘的命是吧。”   听到妞妞的哭声,翠莺已经心急如焚,这会听到张氏如此咒骂,火蹭蹭地往上冒,再不管不顾,就往张氏的屋子闯去,赵强见了,就怕媳妇吃亏,忙也跟了过去,上去一脚踹开张氏的房门,给媳妇开了路。   这一踹让屋里的张氏着实吓了一跳,见着翠莺同赵强闯进来,才回过神来,一把抱起趴在炕上哭的妞妞,大声嚷道:“你们这是抢人啊,这可是咱们林家的人,你们敢抢试试看。”张氏这边嚷着,另间屋子的林荷和林四郎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一眼见到院里的衙差,两人都吓懵住了,直接呆在当场。   “荷儿、四郎,他们来抢人了,还不快过来。”张氏眼见自己一个人,定然敌不过翠莺和赵强,忙嘴里大声唤了起来,手则紧紧箍住妞妞,怀里的妞妞连吓带痛,更加哇哇哭得厉害,翠莺心痛得不得了,上去抓住张氏的手臂,张嘴就咬了下去。   “啊!”张氏吃痛肩头使劲一撞,就把翠莺撞了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亏赵强扶住,等她稳住身形,赵强上去扭住张氏的手臂,她哪里吃得消赵强这种壮汉的手劲,嘴里立马杀猪一样叫唤起来,再抱不出妞妞,甩手就往外扔,赵强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将妞妞揽进了怀里,反手交给了早张开双臂的翠莺。   妞妞终于落入了翠莺的怀抱,翠莺只觉整颗心都要融掉一样,说不出的酸楚,又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心情极为复杂,眼泪都涌进了眼眶。   这时候,翠莺实在没时间哭,也不应该哭,她拼命压抑住泪水,抱着妞妞又抚又拍,嘴里忙声哄道:“妞妞,不要怕,娘在这,娘在这。”   翠莺低头瞧着怀里的妞妞,已经哭得双眼红肿,整张脸皱巴巴地起皮,嗓子也嘶哑了,肯定是哭了好久,这会还一时停不下来,心里又急又恨,狠狠剜了眼被赵强扭着手臂往外推的张氏,心里巴不得衙差也能抓她去坐一辈子牢,把牢底坐穿才好。   张氏被推出了屋,抬眼就见到了院里的衙差,也是懵了,方氏却是一伸手,直指张氏道:“就是她,她就是林海的娘。”   还未等张氏反应过来,其中一名衙差就黑着脸上去道:“林海欠下多项钱债,被几名商家联名告上官府,现如今已经潜逃,你既然是他的娘,那就听清楚了,限三日之内帮林海还清债项,要不官府发通缉令,将他捉拿归案后就等着坐牢吧。”   衙差冷冰冰地将话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张氏整个呆住回不过神来,赵强这才松开她的手臂,张氏失了支撑,软倒在地。   方氏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冷哼道:“欺人者,人恒欺之,咱们姓方的,没那么好欺负,让你儿子洗洗干净,等着坐牢吧,要再敢有下次,就不止他一个人受罪了,你们全家一个都别想逃。   说话间,翠莺已经抱着妞妞出来了,方氏再不理张氏,笑着迎了过去,陪着翠莺就要离开,张氏这会却挣扎站了起来,厉声道:“要让咱们受罪,你们也别想好过,妞妞是咱们林家的,你们别想带走。”喝着人就冲了上去,这会她已经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死也要抱着妞妞,让翠莺不得好过。   “哈哈哈,得了教训还不肯罢休是吧,那就让你们一次死了心。”方氏扭头冷笑道,伸手进袖子取出一张纸,摊开给张氏看。   入目就是一方鲜红的官印,张氏沉下气仔细看去,脸色越来越沉,这张赫然是妞妞的户籍,由官府正式颁布,妞妞已然入了方氏的名下,改名为方菁,从此往后,与林家再无半分关系。   张氏再无指望,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瘫了下去,林荷、林四郎目瞪口呆地瞧着,一时都忘了去搀扶张氏。   方氏冷冷撇了眼瘫软在地的张氏,小心将户籍折叠起来收回袖中,这才同翠莺、赵强笑着出了林家。   方氏陪着翠莺回到赵家,等翠莺哄着妞妞睡着后,才拉着她的手,坐在炕边道:“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妞妞的户籍入在了我名下,你要是介意的话,往后再去官府办过,重新将妞妞的户籍改过。”   翠莺这时却摇了摇头,道:“干娘,今儿这事多亏了你,否则妞妞都不知道会落得怎样,她能入你名下,有你这样的外婆疼她护她,是她的福分,不用再改了,就让她随你姓吧。”   方氏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安慰了翠莺一会,才起身告辞,翠莺一再道谢后,送了她出去,目送到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回屋,坐在炕边瞧着妞妞的睡脸,多日里吊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只觉感慨万分。   林家这事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传得人尽皆知,连附近的村落也传得沸沸扬扬,在流言喧嚣中,林家院子很快被官府封了,用以抵债,林家人也在几日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41、农家媳妇 ...   过了几日,地里的活忙空一阵,赵强得了几天空闲,这日一大早起来,就带着翠莺、妞妞去镇上,到了镇上,就领着翠莺、妞妞去了药堂,翠莺随着他跨进药堂时,甚是不解,拉了拉他的衣摆,见他扭回头来,便轻声问道:“到药堂来做甚?”   赵强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干娘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咱也得买点啥送去当谢礼,这些日我也攒了几个钱,想看看够不够称点参须给干娘补身。”人参那是极贵重的,他这样的农人家是想都不敢想,只能瞧瞧参须了,虽然对方氏来说不算稀罕,在陈府估计啥补品都见过,可毕竟是他的一番心意,只希望方氏不要嫌弃才好。   翠莺其实早想买点谢礼给方氏,没想到赵强同她想到一处去了,不由笑道:“给干娘买点补品确实挺好,可你攒的那些个银钱不是要交给娘嘛,你还是留着吧,我身上带了银子,用这些银子买吧。”   “这是我的心意,怎好用你那些银子,你放心就是,到时候我同娘说说,她也会谅解的。”赵强忙道。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药堂柜台前,也不便当伙计们面前讲这些个事,翠莺只好笑笑说道:“还是先问问价钱吧。”   赵强想想也对,就扭头问了伙计,“这位小哥,参须多少一钱?”   一名伙计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参须四十文一钱。”   “咋这么贵?”赵强没想到参须的价钱都这么贵,不由脱口而出,他手里才只攒了六十几文钱,这么算来统共只够称一钱,那也实在太少,怎拿得出手。   翠莺虽不大了解行情,可毕竟大宅里待过,补品多少曾有过一些接触,她心里也觉得有些贵了,“小哥,这参须会不会太贵了,应当不用这么高价钱吧?”   伙计到也没嫌他们烦,只是说道:“咱们店里卖的都是上好的陈年老参切下的参须,绝没有以次充好之事,客官可以货比三家,只要是咱们店里买的,肯定是不会后悔的。”   这家药堂到也是老字号,赵强、翠莺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价钱确实有些承担不起,不免有些犹豫,翠莺也知道家里拮据,送干娘谢礼也图一片心意,就算不送啥贵价货,干娘也会欣喜的,想着就拉了拉赵强,带他走到一旁,小声道:“这个太贵了,还是另外买些其他的吧,不管咱们送啥,都是一片孝心,干娘都会开心的。”   赵强想想自己手头的这几个钱,也实在买不起啥像样的补品,只能讪讪道:“嗯,那咱们去买些其他东西作为谢礼吧。”   翠莺回头同那名伙计说了下回再买后,就拉着赵强出了药堂,两人商量着,去买了些糕点吃食,还扯了够做一套衣裤的布料,全都包好准备送给方氏。   东西买齐后,翠莺同赵强就往方氏院子去了,一路上赵强面上看不出啥来,心里却闷闷的,想着都怪自己穷,连买点像样的谢礼都不成,想想就寒碜,如今他是有妻儿老小的人,是该多考虑考虑如何赚银子了,不然又何谈让妻儿过好日子。   脑子想东想西时,就到了方氏院外,翠莺、赵强带着妞妞走进院子,就见到方氏的屋子门打开着,老远就见到方氏坐在堂上,看来今儿不当差。   “干娘,咱们来了。”翠莺抱着妞妞走到屋前就唤了起来,堂上的方氏膝头放着针线笸箩,正低头纳鞋,一听到唤声就抬头看来,见是翠莺他们一家三口,忙将手里的活搁下,笑着迎了过来。   “咋这会来了,别在外杵着了,快进来坐。”方氏说着话就唤翠莺、赵强他们进屋坐下,嘴里还不忘问道:“今儿咋有空过来,地里的活不忙吗?”   “是啊,昨儿地里忙活空了,今儿得闲就来瞧瞧干娘。”赵强忙接了话说道,边说边将手里的大包小包递了过去,笑道:“这不,也没啥好东西,这些给干娘当个零嘴,干娘可别嫌弃。”   方氏见了自然是欢喜的,她膝下无子无女,可从来没享过儿女福,今儿能有干女儿、干女婿惦记着给她送些吃的、穿的,也算是享一回福了,忙接了过来,嘴里笑道:“这是说哪的话,干娘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不过这回东西既然买了,干娘就收下,下回来坐时,可别再带啥东西了,你们能来陪干娘坐坐,解解闷,干娘心里就很开心了。”   “嗳,干娘,咱们晓得了,来,你也别忙活了,坐下吧。”翠莺笑着将妞妞放下,拉过要去泡茶的方氏,扶她坐到椅子上。   “你们大老远来,走这么多路也渴了,我还是去给你们泡茶吧。”方氏还是觉得该泡茶出来,说着话就又想站起来。   “干娘,你坐吧,咱们又不是外人,哪用你招待,你告诉我家里的凉白开放哪,我去倒两碗出来喝就成了。”赵强忙笑着劝阻道。   方氏想想也是,这么热的天,喝茶也确实太热,就不再坚持,笑道:“院子最后面有一间水房,装水的罐子就放在那边。”赵强听了当即就出了屋,往后边水房去了。   翠莺同方氏都坐了下来,方氏抱起妞妞,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玩,两人说起话来,才说了几句,翠莺就问起话来,那日一切都太匆忙,在去林家村的路上,方氏也大致说了几句,因此至今她还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正好仔细问问。   “干娘,林家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至今还不明白,你同我说说,怎么会几家商号联合告官?”翠莺心里实在不解。   “这有啥的,做生意的人,哪有一个不欠账的,那时我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林海的铺子,他是做成衣的,肯定会同布庄有生意往来,你说陈府啥最多,不就是生意最多嘛,这淮义镇最大的布庄就是陈记的,而且陈记布庄的刘掌柜就是碧盈那口子,你还记得碧盈吧?”听方氏提起,翠莺忙道:“当然记得,当年她的亲事,还是干娘帮她在老太君面前保的。”   方氏忙笑着点头道:“对,当年刘掌柜看上碧盈,那小妮子本来不想嫁给刘掌柜,嫌他年纪大,前头又成过一次亲,还是我劝得她点头应承,这会她真该多谢我老婆子了,人家刘掌柜是步步高升,从店铺伙计升到了布庄掌柜,对碧盈可是疼得很,不过刘掌柜能高升,碧盈也出了不少力,也正因如此,刘掌柜还记得我的这份情。”   “那是干娘心地好,对府里小辈们都多加照拂,自然别人都会记得你的好处,承你的情。”翠莺笑着说道,这话到也不算奉承,方氏陪着身为县官次女的老太君嫁入陈府,从小在深宅大院里可谓打滚了数十年,啥狠辣手段都有,可比起其他人来,她还算是心善的,尤其是对一些实诚人,尤其照顾。   “干娘也没你说得那般好,也就是为自己积德吧,所幸刘掌柜还算给我几分薄面,我这回只去了布庄一回,让他帮忙瞧瞧整治林海,他就出面联络了几名与林海有生意往来的商号,你也知道,在莱州地界哪有人肯得罪陈记,刘掌柜一出面,这些商号就全联合起来将林海告上了官府,这趟事也就成了。”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翠莺不由吁了口气,这回还真是见识到了干娘的雷厉风行,要不是有她,这事还不知道要纠缠到几时。   翠莺正舒口气时,方氏却又开口道:“林海这事,是刘掌柜一力促成,不过,妞妞的户籍,还真该多谢三少爷,没有他推了一把,干娘也没那么能耐,能短短两日就将户籍给改了。”   这话让翠莺愣怔了一瞬,她到是没想到三少爷会从中帮了一把,扭头看向方氏,有些忐忑问道:“三少爷他……”想想又闭了嘴,三少爷帮了这么一个大忙,不管以往怎样,他也再不欠自己和妞妞什么了。   “我也只是搏一搏,去求了三少爷帮忙,没想到他还真应承了,亲自去见了县老爷,由县老爷发话督办下来,底下人哪有不尽心的,户籍就这么给改掉了。”方氏想起当日,三少爷能如此帮忙,到确实有些让她讶异。   翠莺略微颔首,道:“是该多谢三少爷,干娘这几日要是见到三少爷,替我跟他道谢一番才好。”   “放心,干娘会的。”   翠莺脑子里想着这事,稍稍沉默了一会,就抛了开去,笑道:“不过这里面也有干娘几分面子在,干娘是老太君身边最得力的人,三少爷为顾及老太君,总不会拂干娘面子的。”   “哎,到如今也就只有几分老情面了,要是当年我没有脱籍出府嫁给你干爹,一直待在老太君身边,也许还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可时隔三年再回府伺候,就已经不复从前了。”方氏忆起当年,颇有些感叹。   翠莺知道方氏定然是想起了丈夫,当年她被人牙子卖进陈府时,方氏就已经是孀居了,她从来没见过干爹,只听府里其他人提过,方氏两口子很是恩爱,只可惜干爹死得早,成亲没几年就去了,方氏至此也就没再嫁人过,所以膝下无子无女,总算与她投缘,收了她做义女,也算有份寄托。   见方氏有些失落,翠莺正想安慰几句,赵强却走了进来,笑着道:“干娘,水房那边罐子里已经空了,我就在小炉子上烧了一壶,这会还烫着,待会我再去倒水端过来喝。”   “瞧,你来做客,还得自己动手干活,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快坐下歇会。”方氏忙招手让赵强坐下。   赵强忙道:“干娘不用这般客气,这点事只是顺手而已,真要说起来,干娘这次才算帮了咱们的大忙,咱们都还不知该如何多谢呢。”   “还说啥谢不谢的,都是自家人,往后大家都别客套来客套去了。”方氏笑着说道,赵强和翠莺也都点头附和,一时大伙都坐了下来,几个人聊了会闲话,又同妞妞玩了一会,翠莺瞧着天色不早了,就抱起妞妞,同赵强起身告辞了。   在路上,翠莺将这事的始末慢慢说给赵强听,赵强听了直道得多谢刘掌柜和三少爷,两人一路说着话,就回到了家。   42、农家媳妇 ...   林家的事一过,翠莺就有精神忙起屋的事了,王泥匠到是一点没耽搁手里的活,就算林家闹得最厉害那几天,他还是照旧日日过来做活,眼见这几日屋子已经起了一半,翠莺自然很是开心。   绣庄的绣活她也捡起来绣了,那天方氏将这套嫁衣拿来后,林家就闹起来了,因此她只绣了个开头就搁下了,这都过去好多日了,还是只绣了那么一点点开头,虽说人家绣庄说不急,可也不好意思耽搁太久,想着尽量早些将绣活完成,这几日晚晚都就着油灯绣到很晚,加紧了进度。   这日吃完晚饭收拾好后,趁这会天还未完全暗下来,翠莺忙进了屋,拿出放在木箱的嫁衣以及针线笸箩,坐在炕边,就着窗户里的光线绣了起来。   这天已经近了八月,愈加的炎热起来,吃完饭后,大伙大多到院子里乘凉去了,赵强也抱着妞妞去了院子里玩,妞妞前几日也许是被这事吓坏了,回来家里后,就一直要粘在她身边,再不肯去东屋睡,翠莺实在不忍心,就没再将她送去东屋,一家三口全都睡在了地上,将门窗统统打开,到后半夜,到还有些凉风吹进来,反正新屋就快建成,想想这边就将就几日吧。   屋子里太闷热,翠莺不时擦着手心的汗,免得绣针打滑,到院子里绣也许能稍微凉快些,可翠莺又怕嫁衣不小心弄脏,到情愿在屋里绣,尽管热些,但至少放心,不怕坏了绣活。   天渐渐黑了下来,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线再照不亮手里的绣活,翠莺直起颈子,用手捏了几把,就搁下嫁衣,起身去点油灯了。   等点起了油灯,微弱的光线照亮屋内,翠莺拿起嫁衣走到桌边,坐在板凳上,就着桌上如豆的油灯,继续绣了起来。   才绣了没几针,就见到妞妞迈着小短腿,晃悠悠地跑了进来,咯咯咯笑着就跑到了她的身边,翠莺忙搁下绣活,拿起放一边擦汗的巾子,弯腰帮妞妞擦起满头的汗来,嘴里笑道:“妞妞,爹呢?”   “大伯母刚来过了,这会娘唤大哥去了屋里,他让我陪妞妞玩呢。”翠莺刚问了这句,赵福从门外跑了进来,顺嘴答了翠莺的话。   “哦,那福子,你带妞妞出去玩吧,大嫂这边还得忙呢。”翠莺将妞妞的汗擦了,又招手让赵福过来,帮他也擦了擦汗,这才同他说道。   “嗯,妞妞,咱们出去玩。”赵福伸手拉过妞妞,小妮子到也听他的话,跟着就跑出了屋,翠莺笑着看他们跑走后,又再拿起了搁下的嫁衣,低头绣起领口上并蒂莲的花瓣。   翠莺这边待在屋里做针线,那边赵强在院里同妞妞玩时,篱笆院外一条身影快步走了过来,到院子前,就唤了起来,“强子,你娘在屋里吗?”   赵强抬头瞧去,出声的是大伯母吴氏,她到是挺难得,一年里也登不了几回门,不知这会来有何事,心里虽有些嘀咕,嘴里却笑道:“是大伯母啊,我娘在屋里呢,你快请进吧。”   坐在院里桂树下乘凉的赵壮同林氏,见到吴氏,也一同站了起来,唤道:“大伯母。”   吴氏走进了院子,对他们都笑着道:“这都在院里乘凉啊,壮子,壮子媳妇,大伯母还没恭喜你们呢,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让你娘也乐呵乐呵。”   “大伯母,那就承你贵言了。”林氏到也不客气,笑着就应道。   “壮子媳妇,别站着了,都坐吧,我进屋找你娘说会话去。”说话间就朝着东屋走去,赵强也没在意,继续带着妞妞、赵福玩,赵壮则陪着媳妇靠在树下乘凉说话。   吴氏走到了东屋门前,就笑着唤道:“弟妹,这么晚来打扰你了。”   正在屋里擦炕床的叶氏一听,忙扭头看来,见到是吴氏,忙放下手里的粗布,笑着道:“是大嫂啊,快,快进来坐。”   吴氏笑着走了进去,叶氏请她在炕边坐下,笑道:“大嫂,你坐,我去给你倒碗水来。”正待去厨房倒碗水给吴氏喝,却被吴氏拉住了,笑道:“弟妹,我不口渴,你就别忙活了,坐吧。”   叶氏又客套了几句,就坐了下来,吴氏又说道:“白日里咱们两家都要下地干活,到了晚上又大多歇得早,一直就没怎么走动,正巧这会天热,想着大伙一时也没那么早睡,就跑过来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嫂得空都可以过来坐坐的,我也是家里活忙,一直都没抽空去看看大哥、大嫂,你们身子都还好吧。”叶氏忙说起客套话。   “咱们年岁大了,身子由不得自己了,家里不顺心的事又多,真不知道这身子骨能熬到几时。”吴氏说道这些,就摇头叹气起来。   叶氏自然得安慰,就道:“大嫂也别这么说,谁家还能没点事,放宽心些,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要紧的。”   “哎,说是这么说,可有些事,咱们不操心都不行,你就说我们家的老二,前几日进山打猎时,也不知走了啥霉运,居然把人家的腿给射伤了,弄得人家闹上门来,要咱们赔钱,孩子他爹气得在炕上躺了两日,如今家里上下都愁得不得了。”吴氏唉声叹气说来。   “咋出了这样的事,大哥可还好?”叶氏一听忙问起大伯的情况。   “躺了两日,好多了,只是这事……也不瞒弟妹,咱们家是个啥情况你也晓得,哪里有这个钱赔给人家,这不,只能厚着脸皮过来,想问弟妹支借一些,等咱们过了这一关,往后一定慢慢将银子还上。”吴氏这才把来意说了。   叶氏刚听吴氏说起这事,多少心里也有些数了,这会她说出要借银子的话,到也不意外,只是这事她根本爱莫能助,只能歉意道:“大嫂,你也知道,咱们家那口子去得早,我一个人拉拔几个孩子,以前都是借债过活的,到如今也刚刚安稳些,家里哪有啥银钱。”   吴氏听了便道,“弟妹,你也莫说这样的话,你手里没啥银钱我也知道,可你家老大媳妇不是有钱嘛,附近这几个村的人可都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求多的,只想着能支借个十两银子就够了,咱们可都是最亲的亲戚,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叶氏脸色有些变了,沉住气道:“大嫂,那些个嘴碎婆娘的话你也信,咱们老大家的嫁过来统共就带了十两银子,这不全起了新屋子用,手头上真没啥余钱了。”   “不能吧。”吴氏神色中透着几分不信,继续说道:“要是没有的事,咋大家都这么说,弟妹要是不想钱财露白的话,咱一定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出去一句,你只管放心。”   “大嫂,你咋就相信那些个流言,却不信我的话,我真没骗你。”叶氏不由皱起眉头,话也重了几分,吴氏见她一直不松口,也看出来今儿是借不到银子了,于是脸上有些不高兴起来,也没再多留,径直站起身来说道:“弟妹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打扰你歇息,这就回去了。”   叶氏眼见着吴氏说完话转身走了,只觉百口莫辩,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难受得很,一屁股坐回炕上,伸手抚胸,嘴里呼呼地透着闷气,好一会才算顺过气来,想想站起身出了屋,见到院子里的赵强,就唤道:“强子,你来一下,我有事同你说。”   赵强正抱着妞妞玩飞来飞去,听到叶氏唤他,就将妞妞放回了地上,叫了一旁的赵福,“福子,你陪妞妞玩一会,我等会再来。”   见赵福应了之后,就快步走进东屋去,见叶氏坐在炕边,赵强就在炕床对面的桌边坐下,抹着额上的汗问道:“娘,啥事?”   叶氏见他满头汗,就起身拿了巾子递给赵强,他接过去之后,才又坐下,道:“刚大伯母过来,你见到了吧?”   “见到了。”赵强边擦汗边道,到没觉得有啥不对。   “你可知道,她来为了啥事?”叶氏继续道。   “大伯母很少过来,娘这么说,大伯家不会是出了啥事吧?”赵强见叶氏如此问,不免有些奇怪。   “是出了事,你大伯家的二堂哥误伤了人,这会人家要他们家赔银子,你大伯母这趟是来借银子的。”叶氏把这事告诉了赵强。   “借银子?咱们家哪来银子借,前些年都才刚把欠债还完,大伯、大伯母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咋会想到来咱们家借银子?”赵强只觉大伯他们有些乱了套,居然问亲戚里最穷的他们家借银子。   叶氏沉着脸说道:“那是因为现在外面都在传,你媳妇有不少钱,所以大伯母才跑这一趟,你跟我老实说,你媳妇到底是不是有不少体己钱藏着?”   赵强早就想把银子的事告诉叶氏,这会问起,赵强就原原本本告诉了她,末了说了句,“娘你现在知道情况了,那些银子是她干娘给的,如今也都在她干娘那,根本不在咱们手里。”   “这些事你咋不早告诉娘?”叶氏知道来龙去脉后,还是有些不悦道。   “娘你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家里人多口杂的,也是怕传了出去,弄得不安生,并不是有意要瞒着娘的。”赵强忙解释道。   叶氏略皱着眉头道:“如今都闹得人尽皆知了,咱们说没有银子,人家都不信,只怕往后想安生也不容易了。”   赵强不觉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咋弄得这么麻烦,娘儿俩沉默了一会,叶氏叹口气道:“别想了,如今咱们啥也做不了,只能等了,等这件事慢慢淡去吧,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赵强嗯了声起身出屋,到院子里抱了妞妞回去了,进屋见到翠莺还在灯下绣着,不觉说道:“媳妇,别绣了,这样很费眼的,早些歇吧。”   “嗯,你先歇着吧,我想再凑几针。”翠莺抬头看了眼,之后继续低下头去,想再绣一会。赵强将妞妞放上了炕,拿着木盆出去装水,之后回来帮妞妞漱洗了之后,安置她睡下,见她迷糊睡着后,才走到翠莺面前,伸手按住她的手,道:“媳妇,别绣了,我有话同你说。”   翠莺抬起头来,见他神色有些凝重,这才歇下手来,将东西收了收,之后两人都漱洗了,在地上铺起篾席,抱着妞妞放到篾席上,两人这才躺下说起话来。   赵强将今日大伯母来借钱,以及同叶氏说得话都一五一十告诉了翠莺,翠莺这才知道,原来外面居然有这种流言,更荒谬的是,大家还都信了,连亲戚们都信以为真,往后在钱财上,只怕会起许多麻烦事了。   出了这样的事,两口子只觉心烦,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睡着。   43、农家媳妇   那日赵强大伯母借银子被拒之后,到是再没上门,反而是他们家出事的老二,也就是赵强的堂哥赵军来找过赵强,也同样是为了支借银子的事,却仍是被赵强婉言相拒了,再次吃了回闭门羹。   进了八月,王泥匠这边的活也已经到了尾声,屋子已经建好,外墙也垒得差不多了,等个几日,盖上茅草顶,就全部完工了。   到了八月十二,屋子正式建成,赵强、翠莺给王泥匠算清了工钱,按先前说定的,支给了他五两银子,加上之前买的材料、工具啥的,小两口仔细算了算,这趟起屋子,统共用了八两多,九两银子不到点,翠莺这边的十两银子,如今就只剩下一两几十文钱了。   虽说这些银子够一大家子两年的花销有余,可谓是花了一大笔银钱,可翠莺同赵强还是开心得紧,当晚小两口就翻出了皇历,头碰着头选起迁新屋的黄道吉日来。   “媳妇,十五挺不错,诸事皆宜,选这日搬进去好了。”初一、十五一般上都算是好日子,赵强觉得挺合适。   “还是按皇历来吧,这种功夫省不得,我瞧了瞧,十七这日不错,写着宜入宅,宜安床,宜谢土,不正合咱们这次迁屋嘛,还是这一天吧。”翠莺前前后后仔细翻了翻,还是觉得八月十七这日最适宜。   赵强一听也觉得好,笑着道:“那就定在这日,这样还能多几日准备,反而不仓促,挺好的。”   “那好,明儿你同娘说一声,还有,咱们那日在家里摆上一桌,好好庆贺一番,你说好不好。”日子定了,翠莺就收起了皇历,说到兴奋处,就提起了摆酒一事。   “那敢情好,咱们自家人坐下热闹热闹。”赵强说着咧嘴笑了起来,突地又收了笑,说道:“可媳妇,这趟起屋花了不少银子,咱们手头也没啥余钱了,再摆酒的话……”   赵强想到这些就颇有些犹豫,可翠莺却是没那么在意,笑着就截了他的话,“咱们一辈子能起几回屋子,这是多难得的事,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再说,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太多排场,就烧几道平日不常吃的荤菜,摆上一大坛子酒就行了,花不了多少钱的。”   翠莺这么一说,赵强也就不再多想,嗳一声应了下来。   “我让你同王师傅说,迁屋子那日请他来喝酒,你有没有同他提过?”事情商量好了,翠莺就抱起妞妞,准备给她漱洗,突又想到这件事,就问了起来。   赵强正站起身,想取过靠墙角卷着的篾席,听她这么一问,忙道:“今儿算给他工钱时,就把这事同他说了。”   “那你这几日得空的话,就去王师傅家一趟,把咱们摆酒的日子告诉他一声,请他一定要来,顺道让他将大力也一同带来吧。”翠莺吩咐道。   “嗳,那我明儿就去。”赵强应着话就将篾席铺上,翠莺将妞妞洗漱好后,就将她放在了篾席上,两口子分别漱洗过后,就熄灯躺下了。想到过几日就有新屋住了,两人又一时兴奋得睡不着,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直到起了困哈哈地打起哈欠,方才歇了话入睡。   欢乐的日子总是尤其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七,这几日翠莺已经把新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只等着正日到来。   这次他们是谢土和入宅一并举行,按照习俗,在十七日凌晨,天还未有光亮时,翠莺、赵强就摸黑起来了,今日会是个忙碌的日子。   因这次只是单单他们搬屋子,并不是举家迁移,祖先牌位都还供奉在原处,并不移动,所以只入宅,不安香、安灵,到也少了不少这方面的琐事。   翠莺将妞妞放在炕上,见她翻了趟身,之后又睡着了,这才同赵强出了屋,进了院子才见到叶氏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烧水,这也是习俗,得捧一锅热水进新屋,在屋子四方用蒲扇扇风,取风生水起之意。   “娘,让我来吧。”翠莺见了忙快步进了厨房,嘴里说道。   “今儿的事还很多呢,这里我来,你和强子先去上香吧。”叶氏没有让翠莺接手,反而催着他们去堂上给孩子爹和祖先上香。   这也是紧要的事,翠莺就不再磨叽,唤了赵强一同去堂屋,点上线香,虔诚给祖先们上香,算是将此等喜事告知先人。   上完香就得着手准备迁屋子要用的东西,米桶、水桶、成双的碗筷、畚箕、扫帚等等,且所有东西都得放上红包,红包里塞入茶叶、柏枝、铜钱,以取吉利。   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妥当后,赵强、翠莺一同将堂屋的案台搬进院子,将昨日已经准备好的三牲果品、红烛、香台全放上去,用以敬奉土地公、开基主、当境神以及灶神。   三牲果品放置好后,两人先要拜土地公、灶神和当境神,之后午后还得拜开基主,这样才算是整个谢土和入宅礼。   一一拜完拜土地公、灶神和当境神后,赵强、翠莺等到吉时将米桶、水桶、成双的碗筷、畚箕、扫帚这些搬进新屋去,并在新屋四角俱撒上茶米,东西放下后出来,叶氏也已经将装满开水的锅子端出了厨房,赵强接过锅子,翠莺拿了蒲扇,依据习俗,绕到屋子四方扇风。   这时候赵壮也起了身,帮着在院子外边放鞭炮,这会天已经有些亮了,村子里的人家也大多已经起身,听到鞭炮声,左邻右舍纷纷跑出来瞧热闹,知道是赵家迁新屋子,都喊上几句道喜的话,到是平添了几分喜气。   全都依习俗做足后,小两口这才搬起屋里的家当,这会妞妞也已经醒来,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翠莺忙将她抱起,交给了叶氏,请她代为照看。   这一日,赵强、翠莺忙里忙外,赵壮也过来帮忙,直到近午才忙空,午时还得摆酒,所以翠莺早些时候就已经入了厨房,着手准备起席间的酒菜。   红烧鱼块、萝卜炖肉、肉末茄子、鱼头滚豆腐、干炒豆角还有大碗的蒸鸡蛋,再装碗卤水花生下酒,一桌子的菜就成了,虽比不上有钱人家的吃食,可乡下来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上这样的菜,今儿拿来待客摆酒,也是丝毫不差的。   眼见已经近午,叶氏将妞妞交给了赵福,让他带着玩,自个就进了厨房,帮着翠莺打下手,就是想快点能将菜摆上桌。   “老大家的,这些菜得不少钱吧。”叶氏进厨房瞧着这些个菜,只觉太过丰盛,想着刚起完屋子,又花这么多钱买菜,便有些心疼,有那么一点不悦道。   翠莺手里炒着菜,嘴里也没空着,忙回道:“娘,这两条鱼是前日强子去山上摸的,萝卜、豆角、茄子、花生都是自家地里的,鸡蛋是林婶子给的,就买了些肉和豆腐,还有一坛酒,真没花多少钱。”   叶氏这么一听,最起码省了一半的钱,心里稍稍好了些,就道:“你们起屋已经花了不少,往后得省着点,晓得不。”   “嗳,娘,咱们晓得。”翠莺当即应了一声,之后叶氏就没再多说啥,两人快手快脚地继续忙活。   等到菜都差不多烧好时,赵强、赵壮在新屋子那边也已经安置好了,赵强进厨房来打水,准备同赵壮洗脸入席。   “媳妇,你这边差不多没,要不要我帮手。”赵强进来时,叶氏正好端了菜出去,他见媳妇手上还没忙空,就问了一声。   “不用了,你瞧你这满头汗,快洗把脸吧,我这也就最后一道菜了,烧好就全齐了。”翠莺抬头看他汗水淋漓,忙催他快去洗洗。   赵强见媳妇这么说了,就嗳了声,舀了水出去院子,唤了赵壮一同洗脸擦汗。   两人正洗着脸时,篱笆院外走来了王泥匠同大力,赵强抬头就见到了他们,忙拧干巾子擦了脸上的水,笑着招呼道:“王师傅、大力来了,正好快开席了,快,快请进来坐下喝酒。”   “大兄弟,那咱们叨扰了。”王泥匠、大力被迎进院后,忙客气说道。   “王师傅哪得话,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你能来一起热闹热闹,咱们高兴都来不及,还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来,来,这边坐。”赵强笑着拉王泥匠他们过去,院子里的大圆桌面上已经摆上酒菜,赵强纷纷摁他们坐下后,让赵壮帮着招呼,自个去倒了木盆里的水,进厨房同翠莺说王泥匠他们来了之后,才回到院子,在王泥匠他们身边坐下,帮他们都倒满酒,大伙碰碗喝了起来。   等翠莺烧完菜,稍微漱洗收拾一番进院子时,席面上都差不多坐满了,今儿叶氏还请了赵强的叔叔、婶婶、大舅、大舅母他们这些亲戚,当然,大伯、大伯母也请过,只是他们家没有一个人过来,叔叔家也只来了个婶婶。   原本翠莺到没觉出啥来,径直入了席,坐下陪着大伙,平日不喝酒的她,也喝了小半碗酒,席面上到是挺热闹,哪里知道,丁氏冷不丁道了一句,“这样的好日子,叔伯都不过来,只怕是有啥事让他们不痛快了吧。”   丁氏的脾气大伙都清楚,到没人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啥,不过经丁氏这么一说,翠莺这才觉出来,叔伯都没过来,只怕还是为了大伯母借银子遭拒的事吧。   翠莺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悦,不过今儿是好日子,她也不想乱七八糟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因此很快就抛诸脑后,继续喝酒吃菜。   等到席面散了,送走了王泥匠他们后,赵强本想帮着翠莺收拾桌子、碗筷,可叶氏却上来赶他们道:“今儿是你们的好日子,这些活哪还用你们做,这些我来吧,你们忙了一早上了,先歇会,待会还得拜开基主呢。”   叶氏一片好意,他们也不好拂了她,当下就应了,只是帮着干了些顺手的收拾活,剩下的就让叶氏来做了,两人歇空下来,就去抱了妞妞回房,本来这会该安置她睡午觉,可按习俗,入宅这天是不能睡午觉的,因此两人就陪着妞妞玩了起来。   等到了时辰,赵强、翠莺抱着妞妞出屋,到厨房里向着新屋这边点香跪拜,拜完开基主后就礼成了,他们这才算真个儿进了新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不好意思,今天发晚了,可以明天早上再来看!   44、农家媳妇   住进新屋子后,就好比进了自己的小天地,翠莺只觉安逸自在了很多,搬进来没几天,翠莺就同赵强一起,去了前田村的郑家,准备选购小鸡仔回来,放新的鸡舍里养。   翠莺、赵强在去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选个十来只小鸡仔,再选两只就快能生蛋的半大母鸡,这样的话,用不了多少日子,自个家就能吃到母鸡下的蛋了。   前田村在林家村西北边,大约走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到了,翠莺、赵强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到了前田村时,日头都已经高挂正空,两人不知道郑家住哪,就只好问路了。   在前田村一位热情大娘的带路下,赵强、翠莺到了郑家院外,“呐,这里就是养鸡的郑家了。”带路的大娘指着前边的院落笑道,说完还朝里头嚷了一声:“郑家娘子,有人找你。”   大娘刚嚷完,院子里就走出来一名三十上下的妇人,皮肤黑黑的,个头蛮高大的,出来一见到大娘,就笑着吆喝道:“是田大娘啊,快进来坐会。”   “不了,家里还有活呢,刚巧碰到这位大兄弟和大妹子来问路,说是找你们家,就把他们带了来,人已经带到,这就回去了。”田大娘忙笑着摇手,说完话就转身欲走。   “呦,那真多谢你了,田大娘。”郑家娘子嘴里说着话,就快步走了上来。   “多谢你,大娘。”眼见田大娘要走,翠莺忙也道了谢。   “没事,那我走了。”田大娘再没耽搁,转身往来时的路走了。   郑家娘子走到他们身边笑道:“大兄弟和大妹子该怎么称呼呀?”   赵强接了话道:“我姓赵,这是我媳妇。”   “那我就不客气,唤你赵兄弟了,赵兄弟、赵家娘子快里面请。”郑家娘子到是个爽直脾气,讲话嗓门也大,笑着就带头往院子里走去。赵强、翠莺随后就跟了进去。   “赵兄弟、赵家娘子,这趟过来是买鸡的吧,可不要说我自夸,咱们家的鸡,在这十里八乡是没人比得上的,来,我带你们瞧瞧去。”郑家娘子到是一点不忸怩,直接就呱呱说了起来,还带着他们往鸡棚去了。   郑家还真如叶氏所说的一样,是一户养鸡的能手,家里院子的里里外外共建了三个大鸡棚,其中两个鸡棚是养大鸡,一个是专门拿来关小鸡仔的。   郑家娘子领着他们看了三处鸡棚,在一处鸡棚外,随手抓起木盆里剁碎的菜叶子往里洒上几把,鸡棚里的鸡就全哄了上去,一时飞来跳去的,闹腾得很。   前头就已经听说过,郑家养的鸡,城里的菜馆酒铺都抢着要,可见是极好的,这回亲眼见了,真觉得郑家鸡棚里的鸡看上去活蹦乱跳,都挺精神的,叶氏到真没介绍错。   “咋样,咱们家的鸡好吧。”郑家娘子笑着道。   “你们家的鸡自然是好的,所以这趟咱们才大老远跑过来买的。”翠莺忙也回了句,可瞧着这场面,说只买几只小鸡仔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停了停,翠莺才开口道:“咱们才刚建了鸡舍,以前从没有养过鸡,因此这趟就想买个十只小鸡仔,再买两只就快能下蛋的半大母鸡,要是养得好的话,往后还来买。”   话说完,翠莺自己都觉得尴尬,人家这般热情招待,他们却只买那么点,估计人家都看不上眼,哪里知道,郑家娘子一点都不介意,照旧笑着道:“行,那我这就帮你们抓出来。”说着话就打开了养小鸡仔这个鸡棚的门走了进去,赵强忙将自个家里拎来的木桶递了过去。   郑家娘子接过木桶,俯□子大手一伸,蹭蹭蹭就抓了十只小鸡仔进木桶,之后出了鸡棚,将木桶递回给赵强,反身进了另外一边的鸡棚。   她一进去,鸡棚里的鸡就飞窜逃跳,可人家是熟手,尽管鸡乱飞乱跳,她还是动作很快地抓了两只,扭着鸡翅膀就出了鸡棚,将其中一只鸡丢进了盖着木板的偌大木桶里,另外一只则摁着,从墙角麦秆堆里抓出一捆麦秆,用几条拧紧之后就将鸡的翅膀绑上了,之后再绑上乱蹬的鸡脚,鸡就再动不了,郑家娘子一提就递给了赵强,然后一掀木板将另外一只鸡也熟练地绑上后递给翠莺。   郑家娘子一边绑着,嘴里也没歇空,将养小鸡仔要注意的一些事告诉了他们,等捆好的两只鸡都递给他们后,又笑着道:“这两只母鸡你们带回去再养半个来月,就能下蛋了,之后只要不伤到,那么一般隔日就会下蛋,就算不是隔日,两三日是定会下了。”   翠莺一直听着郑家娘子的话,一一记住后,才笑着道:“真是多谢娘子同咱们讲这些,否则咱们还真不清楚,那这边多少钱?”   “小鸡仔是三文一只,你们十只就是三十文,这两母鸡是四十文一只,统共加起来一百一十文钱,”郑家娘子将价钱都报了一遍。   翠莺、赵强同没想到,两母鸡会贵这么多,一只价钱比十只鸡仔还贵,不由问道:“母鸡咋这么贵?”   郑家娘子到没有不悦,笑着大声道:“下蛋的母鸡本就是最值钱的,娘子你想啊,一只母鸡能下两三年蛋,鸡蛋可以自家吃,也可以拿去卖,等卖上几篮的鸡蛋,这买母鸡的钱不就回来了。”   翠莺听了到有几分道理,也就没再说啥,赵强见这样,就摸出腰带里的钱袋,取了一吊钱交给郑家娘子,这是串好的一百文钱,另又摸出十枚铜钱递过去,这些都是翠莺那剩下的一两银子换散的,就为了买鸡仔用的。   郑家娘子笑呵呵地接过铜钱往怀里塞去,翠莺这会又想到一事,指着赵强拎着的木桶道:“这十只小鸡仔可有公母之分,我想要几只公的。”   “赵家娘子放心,咱帮你抓了两只公、八只母的,等养大就可以自个家孵小鸡了。”郑家娘子到也懂买小鸡仔之人的想法,就是想养大下蛋、孵小鸡的。   “真是多谢娘子了,那咱们就先走了,往后还要的话,再来你这买。”翠莺只觉很是满意,郑家能经营得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家不管买多买少都这么热情客气,足见他们做生意很诚心,生意自然能做大了。   翠莺、赵强拿着买来的鸡告辞了出来,郑家娘子送出了院子,正巧碰上另外村子来买鸡的客人,就在院外止了步,“赵兄弟、赵家娘子慢走,我这就不送了。”郑家娘子忙笑着道。   翠莺见有生意上门,自然不好打扰家人的生意,忙道:“娘子客气了,你自个招呼生意吧,咱们识得路,你就不用再送了。”   双方客套了几句,郑家娘子领着客人进院子去,赵强、翠莺就往回家路上赶了。   回到家,赵强、翠莺就将两只母鸡解开了,并十只小鸡仔一同放进了新的鸡舍里,妞妞同赵福见着了,都新奇地跑了过来,趴在鸡舍外面看了好一会,期间翠莺拿了碗饲料过来,也就是残菜叶剁碎拌上些麦麸,准备给鸡吃。   赵福见了,忙踮起脚伸手要接过碗去,翠莺见了就笑着递给了他,见他高兴地捧着碗,抓起碗里的饲料就往鸡舍里撒,一时小鸡、母鸡都围了过来,啄起地上的食物,两个孩子更加兴奋,呵呵呵笑着一人一把抓起饲料往里撒,就这么你一把我一把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碗里都撒完了,还跑来向翠莺再要,翠莺忙笑着解释道:“小鸡不能吃太多,不然要撑死的。”   听她这么一说,赵福到是明白了,妞妞还小并不懂,可她如今是个跟屁虫,见赵福搁下手里的空碗,又往鸡舍跑去,就也屁颠屁颠跟了过去,两人站在鸡舍外看起小鸡啄食,赵福不时还学母鸡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叫个不停,逗得妞妞咯咯咯直乐,翠莺和赵强也跟着忍俊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   有了这几只小鸡后,赵福、妞妞到好几天没去林婶子家了,反而唤二娃子过来,三个人围着鸡舍看小鸡,都不怕臭的,二囡要是来了,也会拉她过来看。   以前听赵花提过,她家也有养鸡,所以二囡到是常见到小鸡,并不稀奇,不过这么多孩子围一起,她还是觉得好玩,并奶声奶气地说:“我见过二婶家的哥哥抓虫子给小鸡吃呢。”   这么一提,赵福、二娃子兴致上来了,带着二囡、妞妞就院里院外地跑,将院子里的桂树、桃树以及院外河边的槐树、榕树都扒拉个遍,也不知从哪找来的一块破布,不管捉到啥虫子都往布里一包,就飞也似地跑回鸡舍,朝里面一扔,然后看着鸡啄走吃掉,就又去捉其他的虫,一大帮子人,一会跑进一会跑出,玩了几天都乐此不彼。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日子已经进了九月,其中一只母鸡真如郑家娘子说得那样,在翠莺事先做好的草窝里下起蛋来,另外一只隔了几天也开始下蛋了,两只母鸡到挺稳定,几乎都是隔天下一个蛋,翠莺摸热乎乎的蛋摸了几天,存下了八个鸡蛋,正好这日二囡过来,到了午后,她就取了三个鸡蛋,去厨房做起糖鸡蛋,想着给妞妞、赵福、二囡每人一碗,也好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正将鸡蛋打进锅里,林氏却晃悠悠走了进来,瞧了锅里一眼,就问道:“大嫂,做啥好吃的呀。”   翠莺瞧了眼林氏,继续烧着没说啥,林氏却没知趣地走掉,反而撑起后腰,挺着肚子慢悠悠道:“最近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肚里孩子大了的缘故,总是容易饿,一到了午后就饿得不行,不知大嫂以前会不会这样呢?”   “我不觉得,只怕是弟妹心里的缘故吧。”翠莺也不客气,直接就戳她蹩脚。   林氏就装作听不懂一般,继续笑着道:“那妞妞到是挺乖的,我这肚子里的就不听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男娃,一天到晚动个不停,估计这样就容易饿吧。”   翠莺只觉她有够夸张的,她才四个月多点,肚子都还没有多少显怀,肚子里哪有多大动静,真当人家都没怀过孩子一样,本想狠狠戳她几句,可锅里就快熟了,也没空再理她,只是转身去木橱里取碗和糖。   林氏见她没反应,就干脆厚着脸皮直说了,“大嫂,我这会正饿着呢,要不你也给我装一碗吧。”   45、农家媳妇   翠莺听了这话,手里稍顿了顿,啥也没说,快说快脚地装了三碗,笑道:“这些都是给孩子们的点心,弟妹要是饿的话,我就把灶头让给你用,早饭剩下的粥、菜都还有,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话说着就将三个装糖鸡蛋的碗放在水缸板上,取了三勺子,捧着水缸板就大步走了,水缸板虽然有些重,可她没那么多手,又不想将碗留在厨房被林氏拿走,只能如此了。   林氏见自己都拉下脸明说了,翠莺还是没留下一碗,顿时觉得被人打了脸,一股气哽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吞不下,气得直跺脚,可是追出去纠缠的话,不就更加没脸,只能愤愤冲出厨房,冲回自己的屋里,重重地甩门出气。   翠莺清楚听到“砰”一下狠狠甩门声,回头一瞥,嘴角勾起一道讽笑,之后端着碗绕到后边,进了自个的小院子,这些天孩子们觉得这边新鲜,都喜欢往这新屋子的院子钻。   “妞妞、二囡、福子,快别玩了,过来吃点心吧。”翠莺跨进院子,就见到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这大日头底下的,全跑得一身汗,忙开口唤他们,笑着看他们跑过来,就径直走进屋去。   因前头已经有堂屋,再加上地不大,他们这边就没有再起堂屋,而只起了两间住的屋子,如今他们一家三口住的这间宽敞一些,旁边的屋子稍微小点,现在是堆着一些杂物,往后是准备等孩子们大些时,给孩子们住的。   翠莺进屋把碗都搁在了桌子上后,就将水缸板靠在了墙边,见妞妞、二囡、福子全跑进屋来,忙取了脸盆架上的巾子,搓了几把拧干,嘴里道:“看你们那满头的汗,来,都先擦把脸掉。”   二囡到是最听话,第一个走到了翠莺面前,妞妞却是闻着香味很是嘴馋,正手脚并用地往板凳上爬,全似没听见娘的话,赵福则没有动,只看着翠莺将二囡的脸擦了几把,汗都擦掉后,笑道:“二囡最乖,那第一碗先给二囡吃。”   翠莺将二囡抱上板凳,取了一碗放在她面前,二囡开心地接过勺子就吃了起来。   “二囡,慢慢吃,小心烫。”翠莺扭头抱起刚爬上板凳的妞妞,嘴里不忘叮嘱二囡,二囡应了一声,继续用勺子小口地吃着。   将妞妞抱到脸盆架前,又搓了几把巾子,给她擦完脸,才将她抱回炕上,转头唤赵福过去,赵福却忸怩道:“我自个来。”   翠莺晓得他的脾气,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小孩看待,也就由着他,让他自己去脸盆架旁洗脸擦汗,她则端了一碗坐到炕边,喂早已经嘴馋的妞妞吃起来。   穷人家的小孩平日都没啥吃食,能有碗糖鸡蛋已经是很难得了,三个小家伙吃得可开心了,二囡嘴里还一个劲地说好吃,赵福一开始虽说自己不是小孩,别扭着不想吃,可见二囡、妞妞都吃得起劲,最后还是熬不过肚里的馋虫,咽着口水慢慢挪到板凳上,埋头吃了起来,一口气吃完,还满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舅母,真好吃,你啥时候再做啊?”二囡吃完还不停地舔着碗和勺子,直到舔不出一丝味道来,才搁下碗勺,跳下板凳,走到翠莺面前仰脸说道。   妞妞人小吃得慢,翠莺还在喂着她,见二囡靠在她腿边,还一副吃不够的样子,就道:“妞妞太小这碗吃不完,要不你们每人一勺,分着吃完好不好?”   二囡自然是极乐意的,忙点头如捣蒜,翠莺就两边喂了起来,你一勺我一勺,到很快吃得个底朝天,这回二囡算是饱足了,咯咯地打了好几个嗝。   翠莺笑着给妞妞、二囡都擦了嘴,站起来收拾碗勺,见二囡靠着炕边摸肚子,就笑着道:“二囡,你们家不是也养鸡,这鸡蛋应该吃过好几回了吧。”   二囡低头略想了想,才奶声奶气道:“奶奶烧过几次,可都是给哥哥吃,二囡没吃过。”   正收拾好碗筷准备去厨房的翠莺,听这话后愣了一下,赵花婆家看重男娃,看不上女娃,偏偏赵花婆家就最小的儿媳生了男孙,比二囡大了几个月,赵花婆婆把这男孙当宝,这些翠莺都多少知道些的,却没想到赵花婆婆会如此过分,对女娃会这么不待见。   扭头瞧着二囡,只觉如此乖巧的孩子,却是活得这般可怜,再想想,这也不是一家两家的事,自己的妞妞不也是如此,如果妞妞是男娃,林山他们家又怎么可能让她带着嫁人呢。   每次想起这些,翠莺心情就不免低落,直到晚上躺在炕上,她还想起白天二囡说的话,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轻轻推了推身旁的赵强,他这会已经睡着,被她这么一推,略有些醒了过来,可还是迷迷糊糊的,脑子不那么清楚。   “媳妇,啥事?”赵强喃喃了一句。   翠莺其实也只是一时有问题憋在心里难受,见他这么困,又觉得自己犯傻,大半夜干嘛吵他睡觉,于是就轻声道:“没事,你睡吧。”   赵强嗯嗯了两声,一会就没声响了,翠莺却还是睡不着,转身看着熟睡的妞妞,不由叹了口气。   也许是叹气声入了赵强的耳,使得他在迷蒙中睁开了眼,转身本能地伸手揽她入怀,嘴里嘟囔问道:“有啥事嘛,怎么叹气了?”   虽然九月的天气还是挺热的,翠莺却仍旧靠了过去,头枕在他的胸膛,闷闷问道:“你会不会不待见女娃?”   原先还有些半带迷糊的赵强,这会全醒了,低下头去,不解问道:“媳妇,你咋这么想?你怕我对妞妞不好吗?”   翠莺摇了摇头,低声道:“今儿我听二囡说,她奶奶有啥东西都给家里的男孙,二囡却啥都没有,我只觉得做女娃很可怜,想着要是我往后又生女娃的话,你会不会不喜欢?”   赵强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翠莺披散的长发,乐道:“媳妇这是想快点给我生娃吗?”   翠莺不由面上一红,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我和你说正紧事呢,少打趣人。”   “生娃就是正紧事啊。”赵强又凑了一句。   “还逗我,不理你了。”翠莺说着就想转身背对他,却被赵强抱紧了,不让她转身,头挨过来,笑道:“我瞧你心情不好才同你玩笑的,别生气。”   翠莺自然是明白的,也并不是真生他的气,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害臊而已。此时,赵强却收起了玩笑,正紧道:“你这会问我,我其实也答不上来,也不清楚该怎么看待孩子,不过,只要是咱们的孩子,男娃也好,女娃也好,我应该都会喜欢的。”   “媳妇,你放心,妞妞我也喜欢,就算咱们以后有了孩子,我也会一样看待的。”赵强停了一会,又道了这么一番话,他多少也知道翠莺的担心,这些话既出自真心,也是为了安慰媳妇,让她能安心。   其实翠莺心里也是相信赵强的,只是二囡的事让她有些忐忑,总归想听他亲口说一说,如今听到了,就完完全全安心了。   这会翠莺心情好了很多,两人又说了一会,才歇了话入睡。   翌日一大早起来,翠莺帮着妞妞漱洗后,又自个漱洗了,才抱着妞妞同赵强一起,开了门闩,出门往前头去了,才刚到前头,就见叶氏匆忙赶进赵壮、林氏的屋里,翠莺刚放妞妞去同赵福玩,抬头就见到赵壮从屋里出来,神色有些慌张,不知出了啥事。   “二弟,咋了?”赵强也见到了赵壮,忙唤了一声   “兰英说不舒服,我这去请大夫呢。”赵壮一路往院外急步走去,随口回了一句。   这事可不能耽搁,赵强就再没问啥,眼见着赵壮急步去了,他心里也难免担心,不过他一男人也不方便去瞧,扭头看向翠莺。   翠莺也正好开口道:“我去瞧瞧。”赵强点了点头,翠莺就径直往西屋去了。   刚走到西屋门前,就听到叶氏急着问道:“这好好的,咋就动了胎气呢。”   林氏躺在炕上,哼哼唧唧道:“还不是被人气的,一宿没睡好,肚子就痛了起来。”   “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再怎么着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啊。”叶氏责备了一句,又觉得这会不该再给她添气,就又说道:“好了,你到说说看,是谁让你气成这样了。”   林氏颇委屈道:“我这一大一小的,肚子饿了想讨点吃食,都还要被人挖苦,我是替我肚子的孩子难受啊。”   站在门外的翠莺只觉好笑,就这点事也值得告状,林氏还真是够小肚鸡肠的,正想走进去时,里面叶氏又问道:“你这啥话,谁挖苦你呀。”   “娘,你想想,平日都是谁在厨房啊。”这一说,傻子都知道是指翠莺了,叶氏当然也听得出来,不觉有些皱起了眉头。   翠莺待不住了,再不进去的话,林氏还不知道会背着她说些啥出来,搞不好还得添油加醋,于是故意在门外喊了一声:“弟妹,听说你不舒服啊,有没有好点。”喊着话就走了进去。   林氏见翠莺进来了,就倏然闭了嘴,只瞥了她一眼,就抱着肚子哼哼起来,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翠莺走到炕边坐下,也不管林氏理不理她,直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叶氏坐在一旁看着,到也没因刚说的事而质问她,只是低声安慰林氏,过了大约三刻钟左右,赵壮请了大夫回来了。   “大夫,快来瞧瞧。”叶氏一见大夫进来,忙起身着急请大夫过去,神色很是紧张,可见对肚里的孩子有多着紧。   翠莺往窗外一眺,见天色不早了,还有一家子等着吃早饭,就找这借口退了出来,因知道林氏这回装蒜的成分占大多数,心里也就不再担心,径直就往厨房去了。   等到她烧好早饭一一摆上堂,丁氏、叶香、赵强都进堂屋坐下时,才见到叶氏满面容光地走了进来。   “娘,咋样?”赵强一见到叶氏,就着急问了起来,叶氏听他问起,不等坐下就急不可待地说道:“刚大夫诊过脉了,没啥大事,还说老二家的这胎十有八`九是男娃,真是祖宗保佑啊。”   46、农家媳妇   “娘,真的啊,那太好了,得恭喜二弟了。”赵强一听忙笑着说道,心里替二弟和娘开心。一旁的翠莺也道了句恭喜,心里到有些许不舒服。   林氏仗着怀有身孕,家里啥事都不干,还时不时搅点事出来,这会确认了是男胎,往后指不定怎么得瑟,当然这些都是翠莺心里的想法,面上自然是不能露出来的。   “恭喜啊,大姐,你可终于盼到孙子了,等壮子媳妇肚里的呱呱落了地,就算替赵家后继了香烟,对列祖列宗你也有了交代,这辈子就没啥好操心了,哪像我,等到脚踏进棺材的那天,也盼不到孙子了。”丁氏道喜之余,不免为自己膝下没有男丁而叹息。   叶氏这会正开心呢,到没顾及到丁氏,见她如此说,才觉出这事有些触动了她的伤心处,忙安慰道:“弟妹别这么说,你不是还有香儿嘛,到时候找个脾气好的女婿嫁了,等香儿生下几个男娃,就可以商量着让一个改姓叶,也算是给二弟续了香烟,这会你就别难过了。”   这说得也算是个法子,丁氏哪里会没想过,撇了眼叶香道:“我还能指望谁,也就只能这么想了,往后就看香儿的造化了。”   叶香被无缘无故牵涉到,又是这种女儿家的私事,只觉又羞又臊,颇有些恼道:“这说得是二表哥的事,干嘛牵到我头上来,烦不烦啊。”说着话就搁下碗筷跑出了堂,碗里还剩大半碗粥也不吃了。   “真是愈发脾气大了,别理她,咱们自个好好吃。”叶氏见叶香跑走了,正待想说和,丁氏却先开了口,听她这么说,叶氏也就没再提,坐下大伙继续吃早饭。   叶氏也是太高兴了,平日吃饭时不怎么说话的她,今儿到同丁氏嘀咕起来,丁氏说着突地把话一转,笑道:“强子,你和你媳妇也成亲几个月了,得加把劲,早点怀上才好。”   这话翠莺也不好回,只得作害羞样低头喝粥,赵强呵呵傻笑了几声,道:“咱们会加把劲的。”   叶氏听丁氏这么一提,也扭头看了过来,好像想到什么,稍稍收了些笑,道:“老大家的,如今老二家的怀着孩子,总是脾气会不好些,你年岁也比她大,就多担待一点,让着她一些吧,不要同她计较才好。”   翠莺当然听得出叶氏是因为林氏告状那件事,心里就更加不舒服起来,就因着林氏怀了男孙,就得她诸多退让,心中多少有些不服,可想想叶氏这婆婆平日也没怎么为难过她,何苦让叶氏难做,就只好低低应了一声,道:“娘,我晓得了。”   见翠莺应了,叶氏安下心来,又笑着同丁氏嘀嘀咕咕起来,翠莺没再吭声,只管吃完饭出了堂屋,赵强随后就跟了出来。   “媳妇,娘是第一回做奶奶,难免着紧,你别往心里去。”赵强似看出来翠莺有些不悦,忙跟了出来安慰道。   “娘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着,少照面就是了,没事,你也该下地了,别待着了,快去吧。”见赵强特意过来安慰她,翠莺心里好了些,于是催着他出门了。   自从答应叶氏忍让着点林氏后,翠莺就很少与林氏碰上,除了吃饭的时候,能不照面就不照面,反正她有自个的屋子,关起门来也就清净了。   在翠莺刻意避让下,再加上九月底至十月中旬正是地里最忙的秋收季节,一忙活起来,也就没那么多心思管其他的,到也彼此相安无事。   赵强、赵壮、叶氏这段时间在地里忙得不行,五六月间播种下去的高粱得收割,地里的玉米也得掰了,还有大豆也同样得收,收完这些,还得趁早将小麦种子播下去,来年五月才能有麦子可收,在这秋收农忙期间,翠莺自然也责无旁贷,跟着在地里做做下手杂活,直忙了二十多天,才算歇空下来。   翠莺地里、家里两头忙,虽然很累,可看着各种粮食收回来,到也挺开心的,这下家里吃食就多了好几种,高粱米、玉米面、大豆面这些都是囤着过冬的主粮,交了公粮、租子后虽剩不了多少,可比起上半年只吃糙米、麦面要丰富了一些。   等到了十月底,一连下了好几场秋雨,打落了满地的黄叶,气温降得很迅速,早上起炕一推开门,哗啦啦的寒风就卷着地上的碎叶骤然刮进屋来,让翠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翠莺忙将门又关了回去,“外面冷了很多,得再给妞妞加件夹衫,你也换件厚点的,免得受了凉。”翠莺搓着手就往木箱走去,嘴里还不忘吩咐赵强。   打开木箱将底下的秋衣扒拉了出来,先递了一件厚实的夹衫给赵强,“呐,换这件吧,外面真好冷。”   赵强接过夹衫就换了起来,见躺在被窝里的妞妞不安分地想爬出来,忙出声阻止道:“妞妞,外边冷,等娘给你穿好衣衫再爬出来。”   妞妞到也还听赵强的话,没再往被窝外爬,只是两只手却伸出来扒拉东、扒拉西,一时没得空。   “媳妇,你自个也多穿点,今儿实在冷的话,换下的衣衫就放一放,瞧明儿会不会出日头,日头照一照,河水就没那么冷了。”赵强套上夹衫,边缠腰带边吩咐道。   “嗳,我晓得了。”翠莺从木箱里拿出妞妞的夹衫并自己的一件,关上箱子爬上炕,帮妞妞穿起衣衫来。   等妞妞穿好后,赵强拿了木盆,就开门去了隔壁屋,为了取水方便,赵强在隔壁屋里放了一大水缸,每日灌得满满的,那么想用水时也不用跑到前头厨房去拿那么麻烦了。   赵强回到屋里时,翠莺已经将夹衫换上了,三个人轮流漱洗了之后,就开门去了前头。   如今都快十一月,地里的活没那么忙了,等到进了十二月,地里起了冻,也就没活可干了,趁着农闲时,大伙着手准备过年,到也有另一种忙碌,因此这每年秋收过去的十月底十一月算是农家比较清闲的一段日子。   林氏如今肚子已经显怀,天气一凉下来就更加不爱动弹,整日里喊着累,知道这段时间地里不忙,就嘀咕着要赵壮陪着,叶氏也就依了,没再让赵壮去下地,就赵强同她两人去,有时就赵强一个也可以应付,就让叶氏在家歇息,叶氏到是劳碌命,也歇空不下来,一在家就会帮着忙家里的活,翠莺有个帮手,到也空了不少。   这不翠莺、赵强抱着妞妞刚到前头,就见到叶氏从屋里出来,正准备往厨房走去,想来是要去烧早饭。   “娘,我来,昨儿夜里雨下得大,今儿冷,你就待屋里歇会吧。”翠莺忙走了过去,抢着说道。   赵强抱着妞妞也走了过去,道:“是啊,娘,你就进屋吧,免得受了风寒。”   叶氏见儿子儿媳都这么说,也就由着他们,笑着接过赵强怀里的妞妞,道:“那我抱妞妞去同福子玩吧。”说着话就转身往东屋走去,走到半道又扭回头道:“强子,今儿你也别去地里了,等明儿再去吧。”   “嗳,娘我晓得了。”赵强应了声,叶氏这才放心回了屋。   赵强得了空就跟着翠莺一道进了厨房,帮着她干砍柴、挑水的重活,翠莺也就轻省不少,只站在灶头烧早饭,今儿天冷,她就想着烧点玉米面糊吃,热乎乎的身子能暖和些,又不至于像喝粥那么容易饿。   翠莺去开了木橱的锁,蹲□子,从最底层的一只麻袋中勺出一碗玉米面,走回灶边倒进锅里,又回去勺了两次,之后就加水开始调玉米面糊了。   这会赵强从河边挑水回来,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他已经挑了几趟了,这时水缸差不多满了,赵强将水桶扁担放回原位,走过木橱时,顺手想将木橱的门关上,不经意瞧见了最底层的几个麻袋,只觉都是扁扁的,几乎每袋都不到一半,不觉奇道:“媳妇,怎么咱们粮食吃得这么快?这都还没过年,就已经不足一半了。”   赵强虽然是爷们不太管厨房的事,可家里的口粮还是有些数的,这才刚秋收过去,家里应该是粮食最足裕的时候,怎么看着还那么少,哪里够至少半年的口粮。   翠莺用勺子均匀地搅着玉米面糊,嘴里回道:“这回地里收来的玉米、大豆才刚磨了粉,还有一些晒干了还没磨呢,堆在后边茅草屋里,另外还有上趟磨的麦面也剩下些,再加上糙米和高粱米,全都在木橱里呀,又没搁别处去。”   听翠莺这么一说,赵强皱起了眉头,茅草屋里堆的玉米棒子同一小袋大豆他都见过,并没有多少,加上木橱里这些,也凑不上数,比往年少了很多,到底咋回事?   赵强关上木橱,脑子里还在想这事,突地他想到什么,转头问道:“媳妇,舅母那边有没有交口粮进来啊?”   翠莺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看向赵强,不解道:“舅母平日有交口粮吗?”   “舅舅去的时候,有几亩地留给舅母同香儿的,舅母家没劳力,就租给了人家收租子,按说往年这时候人家也交了租子,舅母那边口粮也应该交给娘才对。”赵强解释道。   翠莺五月才刚嫁过来,赵强这会不提,还真不晓得有这么回事。   “我去问下娘,她最清楚。”赵强说着就出了厨房,往叶氏的东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擦,刷了两个多小时后台才刷进去,发个文咋这么难!   47、农家媳妇   赵强进了东屋,叶氏正坐炕上补赵福的裤子,见到赵强进来,就停了手,抬头道:“老大,啥事?”   在板凳下坐下后,赵强问道:“娘,我刚在厨房见了木橱底下的口粮,咋这么少,舅母那边还没交过来吗?”   “还没呢。”叶氏说道。   “过两日就要十一月了,往年这个时候,舅母那边也早将口粮交过来了,今年是有啥缘故吗?”赵强不解问道。   叶氏将手上的裤子放了下来,说道:“我也不清楚,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那要不我去问问?”赵强想着这种事还是弄清楚比较好,自己家也是刚够饱肚,要是舅母那边口粮不交过来,只怕大家都得饿几顿了。   叶氏忙摇了摇头,道:“这才迟了没多少日,这会就去问,面上不好看,显得咱们太计较,再等些日子吧,或许过几日就会交来了。”   这番话也有些道理,见叶氏如此说,赵强也就作罢,总归是同个屋檐下,叶氏想顾着大家的和气也是正常的。   从东屋出来,赵强回厨房帮着翠莺摆早饭,并将叶氏的意思说了一下,翠莺到也没说啥,他们是做小辈的,不好管太多,这事只能叶氏看着办了。   堂上吃饭时,丁氏也没提及交口粮的事,叶氏自然也没问,赵强见叶氏不提,也不好说啥,只能闷在肚子里不吭声。   吃完早饭,赵强跟着翠莺去了后边菜地,这些日夜雨下了几场,有些菜叶都被打残了,得早早将这些残叶都剥了,挑选出还可以吃的留着烧菜,实在太烂的就捣碎了拿去喂鸡。   菜地里出来后,翠莺将留着烧菜的一些菜叶略洗了洗,放在厨房水缸板上,其余的则捣碎用碗装了拿去自个院子,前头这会没啥活,赵强也就跟着翠莺回自个院去了。   将捣碎的菜叶倒进鸡舍的石槽里,翠莺去鸡窝里摸了摸,这都三天了,还没下蛋,朝那些鸡看了看,却显得有些蔫蔫的,全挤在一处窝着。   “强子,你过来瞧这些鸡,好像都有些抖,会不会是太冷的缘故。”翠莺朝院子里的赵强唤了一声,赵强随即走了过来。   在鸡舍外往里看了一会,赵强道:“这些日都没下蛋吗?”   “是啊,都三日了,我刚又摸过,还是没有下蛋。”翠莺有些发愁,这母鸡可不便宜,这才下了一个多月的蛋,连半篮子鸡蛋都没存够,要是就这么不下蛋了,那买鸡的钱就亏了。   “这些日天气突然就冷了,许是它们也不惯,这样吧,我来铺多点麦秆、玉米杆进去,这样能暖和些。”赵强说道。   翠莺想想这法子行,就走出了鸡舍,道:“那咱们这就铺吧,免得这些鸡给冻坏了。”   “嗳。”赵强应了一声,转头回屋褪下了新穿的夹衫,重又换上没洗的单衫,免得弄脏,反正干活也不怕冷。   换好衫子后就出了院门往一旁的茅草屋走去,里面存了一些麦秆、玉米杆、高粱叶、高粱杆啥的,不管哪种都整堆抱了回去鸡舍,在一旁先堆放着,之后将鸡都抓出来,两只母鸡先用麦秆绑了,免得飞走,其他半大的小鸡就都放到院子中,让它们自由乱跑,完了将鸡舍略略清理一遍,再垫上厚厚的杆子,鸡舍里就没那么阴湿了,再重新将鸡都放回鸡舍,瞧着到比刚刚要活泛了些,看来确实是冷着了。   鸡舍里清理出来的鸡屎、湿草、碎饲料全都用铲子铲了堆到菜地去,这可是上好的肥料,不能浪费。   等这些都弄好后,翠莺捏着鼻子走过来笑道:“这鸡屎味还真不容易散,你这身味道够呛的,我去给你烧些热水,你擦擦身子吧。”   “嗳。”赵强应了,脱了满是鸡屎的草鞋,去水缸里取水冲脚,翠莺则去了前头厨房,舀水进锅里,烧起热水来。   往灶膛里塞了些柴火,火很快烧旺了起来,没多少时候,锅里就咕噜咕噜冒起泡来,水烧热后就用布垫了,整锅拎起来往挑水的木桶里倒,也倒了有差不多小半桶。   “我来拎吧。”翠莺搁下锅子正准备把水桶拎后边去,赵强却进了厨房,自个走去拎了起来,水桶里冒出来的热气还很烫,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烫,就怕媳妇会烫到,因此抢着过来拎。   赵强拎着往后头去了,翠莺也没耽搁一同跟了去,到自个屋里,就去木箱里取了上几个月刚纳好的布鞋,“呐,这会天冷了,草鞋也不要穿了,这双布鞋前几个月就纳好了,这会天凉正好可以穿。”   赵强看着新布鞋,很是开心,咧着嘴笑道:“媳妇真好。”   翠莺也抿着嘴笑,将布鞋搁在了炕上,道:“好了,快擦擦身子吧,等会水就凉了。”   应了声后,赵强就拎着水桶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再捧着木盆去旁边屋的水缸里对上凉水,试了水温可以了才端回屋。虽然成亲也几个月了,翠莺还是不太习惯看着他洗漱,尤其是擦身洗澡这些要光着身子的,她就更加不适应,因此没等赵强回屋,她就往前头去了。   原本早上还想着换下的衣衫等明日洗,可这会赵强的衣衫已经满是鸡屎味,放着也难闻,等他擦完身子后,翠莺就去收了衣裤,准备同早上换下的那些一起拿去河边洗了。   “媳妇,你要去河边吗?”赵强见翠莺将衣裤都收了放进木盆,就问了一句。   “对,这股鸡屎味这般重,得早早洗了才好。”翠莺边取木槌、皂角往木盆里搁,边回着话。   赵强一听,就说道:“今儿我不用下地,刚瞧着厨房的柴也不多了,干脆去山上打些柴回来,你也同我一道去吧,山上的山溪水不比河水,没那么冷。”   “这些日下了好几场雨,柴打来也是湿的,还不如等天晴几日再去。”翠莺向外眺了一眼,看天色有些阴沉,就这么说道。   “没事,湿就湿点,等到有日头时,整捆拿到院坝上晒个一天就好了。”赵强不以为意,说话间就脱下了刚穿上脚的新布鞋,去取了草鞋换上,将布鞋仔细包起来放回木箱。   “咋又不穿了。”翠莺问道。   “新布鞋穿上山要是勾破咋办,还是穿草鞋去吧。”说话就拉着翠莺道:“媳妇去吧,咱们难得有空闲,就当去山上透透气也好。”   翠莺一想也对,整日地里、家里忙着,两人都很少有歇空,正巧今儿不忙,两人一道去也不错,于是就笑着嗯了声,抱着木盆就同赵强往前头走,赵强去厨房取了柴刀、麻绳、扁担,两人就往村外的&&&去了。   &&&层峦叠嶂,树木茂盛,山峰一重重的,都见不到顶,赵强、翠莺沿着山脚的小径往上去,不到半山腰就能见到林间一条山溪水蜿蜒潺流,整条溪蛮窄的,差不多五六步就能蹚过去,溪水到是很清冽。   “媳妇,这边可以洗,你瞧边上还有些石块,你要是累了可以坐下歇会。”赵强拉着翠莺往林间走去,嘴里这么说道。   到了溪边,翠莺放下木盆,蹲下将手浸入溪水中,到确实没有河水那般冷,于是仰头笑道:“这边是不太冷,你往常说的捉鱼摸蟹都是在这边吗?”   “这里摸的人多,我一般都要再往上点去,那边水急一些,鱼虽少可摸的人也少,有时到能碰上一些。”赵强手往上游指,翠莺瞧过去,这处地较为平,上边则比较高,溪水一直从上边流下来。   “媳妇,你在这处洗,我到对面去砍柴。”赵强说着话就几步蹚过溪去,溪对面还是密密的树林子,却是比这边的树都要矮很多,是一处灌木林。赵强取下插在腰带上的柴刀就开始砍起柴木来。   赵强砍些柴,又去林子里捡一些断落的柴枝,用麻绳捆成一大捆,接着继续砍,不时还挺起腰边抹汗边看向翠莺那边,见翠莺还在洗衣裤,就继续埋头砍柴,直到又砍出一大捆,才拖着两捆柴往溪边走来。   这会翠莺也洗得差不多了,抬头见赵强将柴拖到溪边搁扁担之处,捡起扁担穿过麻绳,就挑着蹚过溪来。   赵强过来后就将柴和扁担靠在大石旁,在翠莺身边蹲下,头俯下去泼水洗脸,翠莺忙甩了甩手,将手上的水珠甩掉些后,就伸手进怀里摸出帕子,递给了赵强,“呐,拿去擦擦脸。”   赵强笑着接过帕子擦了起来,翠莺继续漂洗着衣裤,没一会最后一件也洗好,拧干后放进木盆。   “媳妇,先坐回歇口气吧。”赵强见她洗好,忙拉着她往一旁的大石带,哪里知道,还没等翠莺坐下歇会,豆大的雨点就突如其来地砸了下来,转眼雨势就大了起来。   “呀,下雨了。”翠莺唤了起来。   赵强忙挑起柴,抱过翠莺手里的木盆,急道:“媳妇,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边有山洞,咱们过去躲躲吧。”说话间大雨倾倒而来,一下子就打湿了他们的衣衫,翠莺不敢耽搁,就跟着赵强往溪水上游的山壁跑去。   等到跑进山洞时,外边已经是倾盆大雨了,砸在山壁上往下淌成了一道雨帘,密密遮闭了山洞口,   “呼”翠莺吁了口气,朝四周看了看,这山洞不算大,却也足够容纳他们两人,而且山洞有个拐弯,两人站在拐弯处后边,到是吹不到风,也溅不到雨,山洞最里边的地上,居然还有些杂草铺着。   “以前有猎人会在这边歇脚,旁边还有好几个山洞,都挺干净的。”赵强同翠莺解释道,边说着话边脱下打湿的衣衫。   翠莺身上也没好多少,头发全湿了,衣服上的雨水顺着袖口、衣摆直往下淌,裙子也一样淌水,在脚边的地上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媳妇,你这样要受风寒的,我看看能不能生个火,你快把湿衣裙脱了吧。”赵强脱下衣衫后,就看向翠莺,一边同她说着,一边去取柴。   幸好身上有火折子带着,抓了些地上干燥的杂草,吹燃火折子点着火,可是柴实在太湿,怎么都点不着。   翠莺犹豫了一会,还是背对着赵强将衣裙脱了下来,只着了亵裤与肚兜,衣裙一脱下来,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好冷。   赵强实在点不着柴,只能放弃,转身走到了翠莺身边,见她冷得发颤,就伸手抱着她在干草上坐下,道:“媳妇,我抱着你,就没那么冷了。”   光天白日下这么抱着,让翠莺很是害羞,可实在冷也无法,只能伸手箍住他的腰,紧紧靠在他怀里取暖。   洞外的雨轰轰下着,洞里却是一片寂静,软玉温香抱在怀中,赵强只觉心驰神摇,才没一会,身体就起了反应。   48、农家媳妇   这段日子妞妞重新跟在他们身边睡,夫妻俩总是要顾及妞妞,许久都未行夫妻之事,赵强也憋得够久了,如今突然有了意外的肌肤之亲,哪里还能忍得住,身子自然很快起变化。   翠莺就坐在他怀里,哪能发现不了,隔着薄薄的亵裤,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立时脸就臊红了起来,头埋得极低,就差没埋进胸口里去。   赵强只觉喉咙发干,不禁咽了一口,喉结滚了滚,声音微哑唤了声:“翠莺……”   “嗯……”翠莺此时只觉羞臊难当,脸上的潮红渐渐蔓延而下,整个脖颈都红了起来,身子微微泛热,听到他的唤声,都不好意思说啥,唯有轻应了一声。   “咱们……”赵强还欲说啥,可话到喉咙,就是哽着出不来,本想询问一番翠莺的意思,可这种事也不知该怎么问,结果舌头舔了好几下唇,终还是作罢,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干脆啥也没问,直接将脸靠过去,在她的唇上试探地轻啄了一口。   香唇柔软,赵强很想继续亲下去,可毕竟这是在山林野地的,他怕媳妇会有所抗拒,觉得太过荒唐,因此只是浅尝一口,看看她的反应。   翠莺心里确实有些挣扎,如此行径实在与世情不符,可多少也顾及到赵强,毕竟他正值壮年,因着妞妞两人行房甚少,确实委屈了他,心里虽有小小犹豫,却没表现出抗拒,只是低头羞涩不语。   见媳妇并没有抗拒,赵强一下似受到了鼓励,再不缚手缚脚,俯头擒住她的香唇就舔舐轻吻起来,舌头闯过贝齿探入其中,与柔软小舌缠绕住,动情处,将翠莺轻放在干草上,翻身压上了她的娇躯,手口并用下,两人很快坦诚相见,陷入旖旎缠绵中去。   在赵强猛烈冲击下,翠莺连续的压抑呻`吟,直至他低吼爆发,两人一同攀登上了高峰,赵强略有些疲累地躺到她的身旁,两人全身都已经汗湿,再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他却还是不舍放开她,只是紧紧抱着,低头在她颈窝、脸侧细碎亲着,并不忘用自己的衣衫轻轻帮她拭汗。   翠莺如今已经化为一滩春水,只觉全身绵软,瘫在他怀里,感受他的细心照顾,心里溢满温柔暖意,很是满足幸福。   两人相拥着低低说话,大雨下了个把时辰渐渐止了,再不闻轰隆雨声,只余洞口嘀嗒的滴水声,翠莺竖耳倾听,只觉雨应该已经停了,撑手欲坐起身来。   “媳妇,咋了?”赵强感觉到怀里的挣扎,低头问道。   “好像雨停了,我想去洞口看看。”翠莺轻声回道。   赵强颇为不舍地箍紧翠莺,整张脸埋进她的胸口,不让她起身,很想多温存一会,翠莺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紧紧搂着让她无法动弹,不由嗔道:“咱们出来好久了,家里还有活呢,趁这会天晴,早些下山才是。”   “媳妇……”赵强闷闷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耍赖的意味,让翠莺有些好笑,轻轻推了推他道:“回去吧。”   见媳妇坚持,赵强无奈松开了手,捞过身边的衣裤穿了起来,嘴里闷声道:“我去瞧吧。”等他将衣裤穿好后,就走去洞口往外张望,外边的雨到真是停了。   翠莺趁着赵强往洞口走去时,就快手快脚拿起自己的衣裙穿起来,说真的,当着他的面裸着身子,还真是不太习惯。刚穿好衣衫,赵强转头回来了,“外面雨确实停了。”   翠莺忙背过身子速速地将亵裤和裙子穿上,衣裙都是半干,穿在身上还是黏湿湿的,翠莺站起身低头瞧了瞧,到也透不出里面的肚兜,这才松了口气,过去捧起木盆准备跟赵强一同下山。   赵强挑起柴担子,见着媳妇走到跟前,就伸手拉过住她的手,牵着她出了山洞,两人沿着小溪往山下走,一路上赵强不时同翠莺说着话,那手却始终牵着,不肯放开。   翠莺被他抓着手,微微感到别扭,总是止不住要想起山洞里的激情缠绵,不由的就脸红心跳,微微挣扎着想要脱出他的手,却总是被他紧握住,不让她挣脱,试了几次都如此,无法只能任由他握着,烧红着脸走下山去。   直至到了山脚下的田间,远远能见到在地里干活的农人,翠莺再禁不起臊意,用力地将赵强的手甩了开去,再不肯让他牵。   赵强向来知道她害羞的性子,能握了这么久他也满足了,就再没伸手去牵她,两人各自怀揣着异样的心绪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两人各自忙开来,慢慢心跳才恢复正常,直到烧晚饭时,翠莺时不时还会想起这事,耳后就会烧起一阵,忙借着手上的活将情绪稳定下来,待到晚上,两人都回屋歇下后,再次想起来,又是一阵心慌心跳。   赵强显然也是如此,黑暗中将她搂入怀中,似乎还想延续山洞里的温存之意,紧抱着她又摸又揉,还将她的亵衣连着肚兜都解了,埋首在她胸口的丰盈上。   如此缠绵下,翠莺也忍不住轻`吟出声,可她还是有几分理智,真怕他自制不住,忙伸手推阻他,“不要……妞妞还在。”   赵强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埋着头停了一会慢慢松开了那丰盈,靠到她耳边低低道:“媳妇,我不动,就抱着。”   虽说很怕他忍不住,可又实在不忍心推开他,翠莺终还是点了点头,就这么让他拥在怀里,期间还是有些摸摸蹭蹭的,到是再没有过于激进,直至渐渐入睡。   也不知道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山洞里激情的因由,那日之后,赵强又同以往一样,总是要搂着、抱着她入睡,翠莺难免会有些担心,可更多的是一种甜蜜、安心。   小两口关起门来在自个的小天地里甜甜蜜蜜的,家里的事到也没忽略,眼见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一早起来都能看见到处落了厚厚的霜,田里该收的都收完,该播的也已经播好,地开始起冻,接下来的日子,赵强、赵壮、叶氏他们都不太需要下地了,真正到了农闲的时候。   农村里的人家都差不多,到这些日里,基本上都闲下来了,该交的公粮都上缴,田里的租子也都得交给地主,要再拖下去,就得到腊月了,进了腊月转眼就过年,谁都不愿意大过年的没米下锅,因此公粮、租子一般也不能拖到腊月过年这会,这也算是公认的规矩。   到这节骨眼上了,丁氏那边却还是没有将口粮交过来,赵强一直注意这个事,期间又去找叶氏问了两回,叶氏却总是让他不要急着催,可眼见就快十一月底了,叶氏自个也有了些忐忑,犹豫着要不要去丁氏跟前提个醒。   正当叶氏还在犹豫之际,丁氏自个到先提这事了。这日一早翠莺从自个院里出来,去了前头厨房,赵强则留在屋里照看妞妞,天实在冷,小妮子有些赖床不肯起,赵强就在屋子里陪她,等早饭烧好了,再帮妞妞漱洗了抱到前边去。   翠莺烧好早饭后就回了屋里,搓着冻僵的手进去时,妞妞已经起来了,赵强正帮她洗脸,翠莺忙道:“早饭已经烧好,这儿我来吧,你快去前头吃,吃好了早些去镇上。”   这些日农闲下来,赵强就一连几都去镇上兜生意,将近年关,磨刀、磨剪的人也多了起来,连带着新的刀剪卖得也还不错,光这么几日,就卖了三把刀、四把剪子,净赚了百多文钱,比平日里要好得多,自然得趁着这段时间,多兜些生意,也好多赚几个钱,以备过年用。   赵强将妞妞递给了翠莺,顺道问了句,“那些存着的鸡蛋,你准备啥时候拿去集市卖?”   “再有个五六天,就能存够五十枚了,过几天选个日头大的日子,咱们带着妞妞一道去镇上吧,这五十枚鸡蛋拿去卖,这趟绣活也差不多能好了,顺道带去绣庄交了。”翠莺一边帮着妞妞洗漱,一边回着话。   赵强一听乐道:“那敢情好,到时候还可以去干娘那坐坐,咱们早点把年货送过去吧。”   “嗳,那行。”翠莺扭头看他还站在屋里,就催道:“你咋还杵着,还不快去吃早饭,我这边就好了,待会就过去。”   赵强听她催了,也就不再耽搁,出了院子往前头的堂屋去了,进了堂屋,叶氏、丁氏、叶香都在堂里了,林氏如今已经差不多七个月了,肚子很明显突了出来,行动多为不便,因此大多都是赵壮拿了饭去屋里陪她吃,很少在堂上吃饭。   装了碗充做早饭的面疙瘩,赵强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叶氏不见翠莺,就问了一声,“老大,你媳妇呢,咋还不来吃?”   “这会天冷,妞妞起得晚,她还在后边给妞妞洗漱呢,待会就过来。”赵强回了一句。   “哦。”叶氏应了声,顺口又问道:“你今儿还去镇上吗?”   “娘,去的,这吃好就去了。”   两人说着话,翠莺抱着妞妞进了堂屋,还未坐下,丁氏却着急开口道:“强子,今儿能不能不去镇上,帮舅母个忙行不?”   赵强扭头看她,道:“啥事啊?”   “还不是收租子的事,眼见快到腊月了,那死不要脸的还不肯交租子,气死人了。”丁氏忿忿道。   作者有话要说:发文咋就这么难!正文看不到的菇凉看作者有话说!   这段日子妞妞重新跟在他们身边睡,夫妻俩总是要顾及妞妞,许久都未行夫妻之事,赵强也憋得够久了,如今突然有了意外的肌肤之亲,哪里还能忍得住,身子自然很快起变化。   翠莺就坐在他怀里,哪能发现不了,隔着薄薄的亵裤,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立时脸就臊红了起来,头埋得极低,就差没埋进胸口里去。   赵强只觉喉咙发干,不禁咽了一口,喉结滚了滚,声音微哑唤了声:“翠莺……”   “嗯……”翠莺此时只觉羞臊难当,脸上的潮红渐渐蔓延而下,整个脖颈都红了起来,身子微微泛热,听到他的唤声,都不好意思说啥,唯有轻应了一声。   “咱们……”赵强还欲说啥,可话到喉咙,就是哽着出不来,本想询问一番翠莺的意思,可这种事也不知该怎么问,结果舌头舔了好几下唇,终还是作罢,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干脆啥也没问,直接将脸靠过去,在她的唇上试探地轻啄了一口。   香唇柔软,赵强很想继续亲下去,可毕竟这是在山林野地的,他怕媳妇会有所抗拒,觉得太过荒唐,因此只是浅尝一口,看看她的反应。   翠莺心里确实有些挣扎,如此行径实在与世情不符,可多少也顾及到赵强,毕竟他正值壮年,因着妞妞两人行房甚少,确实委屈了他,心里虽有小小犹豫,却没表现出抗拒,只是低头羞涩不语。   见媳妇并没有抗拒,赵强一下似受到了鼓励,再不缚手缚脚,俯头擒住她的香唇就舔舐轻吻起来,舌头闯过贝齿探入其中,与柔软小舌缠绕住,动情处,将翠莺轻放在干草上,翻身压上了她的娇躯,手口并用下,两人很快坦诚相见,陷入旖旎缠绵中去。   在赵强猛烈冲击下,翠莺连续的压抑呻`吟,直至他低吼爆发,两人一同攀登上了高峰,赵强略有些疲累地躺到她的身旁,两人全身都已经汗湿,再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他却还是不舍放开她,只是紧紧抱着,低头在她颈窝、脸侧细碎亲着,并不忘用自己的衣衫轻轻帮她拭汗。   翠莺如今已经化为一滩春水,只觉全身绵软,瘫在他怀里,感受他的细心照顾,心里溢满温柔暖意,很是满足幸福。   两人相拥着低低说话,大雨下了个把时辰渐渐止了,再不闻轰隆雨声,只余洞口嘀嗒的滴水声,翠莺竖耳倾听,只觉雨应该已经停了,撑手欲坐起身来。   “媳妇,咋了?”赵强感觉到怀里的挣扎,低头问道。   “好像雨停了,我想去洞口看看。”翠莺轻声回道。   赵强颇为不舍地箍紧翠莺,整张脸埋进她的胸口,不让她起身,很想多温存一会,翠莺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紧紧搂着让她无法动弹,不由嗔道:“咱们出来好久了,家里还有活呢,趁这会天晴,早些下山才是。”   “媳妇……”赵强闷闷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耍赖的意味,让翠莺有些好笑,轻轻推了推他道:“回去吧。”   见媳妇坚持,赵强无奈松开了手,捞过身边的衣裤穿了起来,嘴里闷声道:“我去瞧吧。”等他将衣裤穿好后,就走去洞口往外张望,外边的雨到真是停了。   翠莺趁着赵强往洞口走去时,就快手快脚拿起自己的衣裙穿起来,说真的,当着他的面裸着身子,还真是不太习惯。刚穿好衣衫,赵强转头回来了,“外面雨确实停了。”   翠莺忙背过身子速速地将亵裤和裙子穿上,衣裙都是半干,穿在身上还是黏湿湿的,翠莺站起身低头瞧了瞧,到也透不出里面的肚兜,这才松了口气,过去捧起木盆准备跟赵强一同下山。   赵强挑起柴担子,见着媳妇走到跟前,就伸手拉过住她的手,牵着她出了山洞,两人沿着小溪往山下走,一路上赵强不时同翠莺说着话,那手却始终牵着,不肯放开。   翠莺被他抓着手,微微感到别扭,总是止不住要想起山洞里的激情缠绵,不由的就脸红心跳,微微挣扎着想要脱出他的手,却总是被他紧握住,不让她挣脱,试了几次都如此,无法只能任由他握着,烧红着脸走下山去。   直至到了山脚下的田间,远远能见到在地里干活的农人,翠莺再禁不起臊意,用力地将赵强的手甩了开去,再不肯让他牵。   赵强向来知道她害羞的性子,能握了这么久他也满足了,就再没伸手去牵她,两人各自怀揣着异样的心绪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两人各自忙开来,慢慢心跳才恢复正常,直到烧晚饭时,翠莺时不时还会想起这事,耳后就会烧起一阵,忙借着手上的活将情绪稳定下来,待到晚上,两人都回屋歇下后,再次想起来,又是一阵心慌心跳。   赵强显然也是如此,黑暗中将她搂入怀中,似乎还想延续山洞里的温存之意,紧抱着她又摸又揉,还将她的亵衣连着肚兜都解了,埋首在她胸口的丰盈上。   如此缠绵下,翠莺也忍不住轻`吟出声,可她还是有几分理智,真怕他自制不住,忙伸手推阻他,“不要……妞妞还在。”   赵强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埋着头停了一会慢慢松开了那丰盈,靠到她耳边低低道:“媳妇,我不动,就抱着。”   虽说很怕他忍不住,可又实在不忍心推开他,翠莺终还是点了点头,就这么让他拥在怀里,期间还是有些摸摸蹭蹭的,到是再没有过于激进,直至渐渐入睡。   也不知道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山洞里激情的因由,那日之后,赵强又同以往一样,总是要搂着、抱着她入睡,翠莺难免会有些担心,可更多的是一种甜蜜、安心。   小两口关起门来在自个的小天地里甜甜蜜蜜的,家里的事到也没忽略,眼见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一早起来都能看见到处落了厚厚的霜,田里该收的都收完,该播的也已经播好,地开始起冻,接下来的日子,赵强、赵壮、叶氏他们都不太需要下地了,真正到了农闲的时候。   农村里的人家都差不多,到这些日里,基本上都闲下来了,该交的公粮都上缴,田里的租子也都得交给地主,要再拖下去,就得到腊月了,进了腊月转眼就过年,谁都不愿意大过年的没米下锅,因此公粮、租子一般也不能拖到腊月过年这会,这也算是公认的规矩。   到这节骨眼上了,丁氏那边却还是没有将口粮交过来,赵强一直注意这个事,期间又去找叶氏问了两回,叶氏却总是让他不要急着催,可眼见就快十一月底了,叶氏自个也有了些忐忑,犹豫着要不要去丁氏跟前提个醒。   正当叶氏还在犹豫之际,丁氏自个到先提这事了。这日一早翠莺从自个院里出来,去了前头厨房,赵强则留在屋里照看妞妞,天实在冷,小妮子有些赖床不肯起,赵强就在屋子里陪她,等早饭烧好了,再帮妞妞漱洗了抱到前边去。   翠莺烧好早饭后就回了屋里,搓着冻僵的手进去时,妞妞已经起来了,赵强正帮她洗脸,翠莺忙道:“早饭已经烧好,这儿我来吧,你快去前头吃,吃好了早些去镇上。”   这些日农闲下来,赵强就一连几都去镇上兜生意,将近年关,磨刀、磨剪的人也多了起来,连带着新的刀剪卖得也还不错,光这么几日,就卖了三把刀、四把剪子,净赚了百多文钱,比平日里要好得多,自然得趁着这段时间,多兜些生意,也好多赚几个钱,以备过年用。   赵强将妞妞递给了翠莺,顺道问了句,“那些存着的鸡蛋,你准备啥时候拿去集市卖?”   “再有个五六天,就能存够五十枚了,过几天选个日头大的日子,咱们带着妞妞一道去镇上吧,这五十枚鸡蛋拿去卖,这趟绣活也差不多能好了,顺道带去绣庄交了。”翠莺一边帮着妞妞洗漱,一边回着话。   赵强一听乐道:“那敢情好,到时候还可以去干娘那坐坐,咱们早点把年货送过去吧。”   “嗳,那行。”翠莺扭头看他还站在屋里,就催道:“你咋还杵着,还不快去吃早饭,我这边就好了,待会就过去。”   赵强听她催了,也就不再耽搁,出了院子往前头的堂屋去了,进了堂屋,叶氏、丁氏、叶香都在堂里了,林氏如今已经差不多七个月了,肚子很明显突了出来,行动多为不便,因此大多都是赵壮拿了饭去屋里陪她吃,很少在堂上吃饭。   装了碗充做早饭的面疙瘩,赵强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叶氏不见翠莺,就问了一声,“老大,你媳妇呢,咋还不来吃?”   “这会天冷,妞妞起得晚,她还在后边给妞妞洗漱呢,待会就过来。”赵强回了一句。   “哦。”叶氏应了声,顺口又问道:“你今儿还去镇上吗?”   “娘,去的,这吃好就去了。”   两人说着话,翠莺抱着妞妞进了堂屋,还未坐下,丁氏却着急开口道:“强子,今儿能不能不去镇上,帮舅母个忙行不?”   赵强扭头看她,道:“啥事啊?”   “还不是收租子的事,眼见快到腊月了,那死不要脸的还不肯交租子,气死人了。”丁氏忿忿道。   49、农家媳妇   “舅母,租你地的不是贵生吗?”赵强边拿空碗装了些面,边侧过脸看丁氏,不觉问道。   “就是那个林贵生,到这会还没交租子,我都催了他好几趟,却偏生赖着不交,人家牛高马大的,舅母又没个帮手,奈何不了他,今儿你和壮子跟舅母一道去,看他还敢不敢拖着不交。”丁氏一脸恼火说道。   赵强听了这话,端着碗坐了下来,却没吃面,只是不解道:“按说贵生向来老实,这么多年都没有迟交过租子,今儿怎么会呢?”   “你都不知道,林贵生是老实人,可他年头娶的媳妇可就厉害了,挑唆着他赖我的租子不肯交,真是不要脸,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强子,你可得帮舅母出口气。”丁氏道。   叶氏跟着放下碗来,吩咐道:“老大,你就跟舅母去一趟,看看贵生是啥意思,贵生是个实诚人,你们有话好好说,弟妹,我瞧老二还是别跟去了,他脾气冲,反而容易坏事。”   丁氏本想让赵强、赵壮都去,叶氏这么说,虽有些不悦,可想想总比没有人手强,嘀咕了几句就没再说啥,赵强应了一声,就速速吃了早饭,陪着丁氏一同出门了。   林贵生家住在河对岸,赵强与丁氏沿着河边走,在河的最浅处,有几块大石做桩,村里人都可以踩着这些石桩到河对岸去。   赵强、丁氏踩着石桩去了河对岸,再走上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林贵生的篱笆院外,隔着篱笆就见到林贵生坐在院里小板凳上,正在低头编箩筐。   大家都是同个村的,他家是个什么情况,赵强也很清楚,林贵生爹很早就不在了,就他和寡母拖着一个生下来就残疾的弟弟度日,也是村里算得上的穷人家,因着大家都是没爹的孩子,赵强素日同他到也算亲近,知道他是个老实肯干的,丁氏说他赖租子,赵强还着实不太相信。   “贵生。”走到院门前,赵强高声唤了声。   林贵生抬头瞧来,见到赵强忙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箩筐,站起身来,唤道:“强哥啊,快进来坐。”说着话就迎了上来,待到看见赵强身后的丁氏,林贵生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   丁氏见林贵生过来,忙迎上去,喊道:“林贵生,欠的租子快交来,别想再赖着拖着。”   “丁大娘,你就别难为我了,我真交不出来。”林贵生苦着脸,语气中颇有些哀求之意。   “你听听,你听听,这回你信了吧,这林贵生分明就是想赖账,我可不管,今儿你一定要交出来。”丁氏自觉有帮手,直着喉咙叫嚣起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赵强站在一旁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头,上去一步拦住丁氏,劝和道:“舅母,你别这样,有话慢慢商量。”   “还有啥好商量的,这都快到腊月了,哪有这会还不交租子的人家,摆明坑咱们孤儿寡母,太欺负人了。”丁氏还是扯着喉咙骂。   “丁大娘,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根本没那意思。”林贵生看着也有几分急,搓着手回话。   赵强还是觉得林贵生不是那样的人,一边拦着丁氏,一边问道:“贵生,是不是家里有啥难处,要是真有困难,说出来大伙也能有个商量不是。”   还未等林贵生开口,丁氏先不依了,竖着眉头就对赵强喊道:“我带你来是做个帮手,你到好,不帮舅母,反而帮着外人,你想气死我嘛。”   丁氏的蛮不讲理赵强也见多了,并不理会,还是阻拦着她,继续对林贵生道:“你就直说,真要有理由,我会帮你担着的。”   林贵生见赵强如此帮着他,心里很是感激,张嘴正欲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道娇声,“理由就是她无故加租。”   “加租?”赵强往前看去,只见从屋内跑出一道身影,边说话边跑到他们跟前,一瞧原来是林贵生刚娶没多久的媳妇周氏,一到他们面前,就一脸戒备地盯着丁氏。   “对,咱们贵生一早将今年的租子交去了,她却无缘无故说还要加三成,原本咱们的口粮就已经很紧了,突然加三成,这让咱们一时半会哪里拿得出,难不成让咱们全家都挨饿不成。”周氏利落得将话原原本本说明白。   这一听就是丁氏不厚道了,哪有不事先商量,临时加租的道理,本就是穷人家,这么一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舅母,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如此做,再怎么说,贵生他们也租你的地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加就加呢。”赵强扭头对着丁氏说道。   丁氏这会被赵强弄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道:“谁是亲,谁是疏你搞清楚没有,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好,好,我不指望你帮了,你给我让开。”嚷着就想推开赵强。   可赵强人高马大的,哪里是她能推得开的,推了几把根本撼不动他,急了就干脆站着叉腰喊道:“我告诉你们,今儿不把租子交齐了,我就把地给收回来,再不租给你们了。”   林贵生一听也急了,结结巴巴说道:“别……别……丁大娘,有话……有话好好说。”   丁氏也吃准了他们没了自己的地,定然是不行的,因此很有底气,这才心一横说出要收地的话,旨在威胁他们。   赵强顿时觉得丁氏真有些太过分了,正待再说啥,一旁的周氏开口了,“既然这样,今儿咱们就把话说明了,你想加租的话,咱们家是交不起的,你若硬是要收地,那么咱们也不强求,可咱们一年的租子已经交了,那么这一年田地就归咱们租用着,你没权收回,你要收等过了腊月,明年年初再来吧,到时候咱们一定归还给你。”   周氏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毫不慌乱,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丁氏将地收回,林贵生却没那么沉着,听媳妇这么说,忙道:“媳妇,地收回去的话,那么咱们一家吃啥?”他们家的地一早被不争气的爹给败光,他爹死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分地都没了,打那之后就一直租丁氏的五亩地,这才勉强能够糊口,要是收回去,他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过活。   “贵生怕啥,林家村不止她一家有地,到明年年初不还有一个多月,我就不信咱们租不到其他地。”周氏言之灼灼,毫不让步,坚定的话语到是让林贵生镇定了一些,可随之想想,又道:“可地里都已经播了明年的小麦种子,这样一来,种子钱不是亏了。”   “你想想,种子钱和三成租子哪个更贵,既然不能两全,只能舍一边了,再说,咱们搞不好还能租到租子更低的地,那样不就什么都回来了。”周氏一一分析着,林贵生到是有几分听进去了,神情松懈下来,再不那么着急。   丁氏见他们两口子自管自商量着,瞧着话里已经有另租的打算,这下轮到她急了,刚说要收回地,只是为了威胁林贵生,可不是真的要收回,她和香儿的生计还靠着这五亩地的租子,要是林贵生真不租了,那还要另找人租,一时半会怕也难找这么长期的租户,到那时反而令自个无法安稳,那怎么成。   “你……你个婆娘,说什么胡话,你以为地是这么好租的嘛,要是租不到地,明年可就得全家挨饿了,你们可得想好了。”丁氏这会心里已经没了底气,却还是硬撑着说了番话,就是想再试试,看能不能唬住林贵生。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咱们家租贵地租不起,就算一时租不到其他地,大不了顿顿吃野菜、啃树皮,总有一天能租到的,我就不信老天还能绝了咱们的路。”周氏就是死咬着不松口,怎么都不愿意租丁氏的贵地,而瞧着林贵生,也是个听媳妇话的,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没驳了媳妇的意思。   周氏说完话,拉着林贵生就往回走,一副不愿再理丁氏他们的样子,丁氏这一下是真急了,脸上现出了慌张之色,赵强在一旁看着,这会到是看出一点眉目,显然丁氏是不想收地的,可如今弄得这么僵,她也不好下台,只能空着急,既然这样,就干脆由他寻个台阶给丁氏下,这样对双方都好。   “舅母,贵生同我和二弟是打小一处长大的,再说贵生家也这么多年租下来了,大伙总还有些情分在,弄得如此地步有啥意思,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加那三成租子了,还是一切照旧吧。”赵强故意加重了话音,果不其然,林贵生一听就停了下来,转身看了过来。   看得出来,林贵生还是想继续租丁氏的地,毕竟种子都播下了,而且这么多年下来,这些地也已经摸得很熟,亩产自然比刚租的生地要高,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放弃。   丁氏见状,也知道再不松口,只怕就挽不回了,于是故做不情不愿道:“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哼。”哼了一声后,丁氏就气闷地转身走了。   赵强见丁氏这么说,那就是已经答应了不加租子,事情算是解决了,他也不便久留,忙笑着道:“贵生,没事了,租子照旧就是,那我得先走了,得空再过来坐。”   林贵生只觉松了口气,瞧了眼身边的周氏,见周氏嘴角勾笑,到是没有反对,不由彻底安心下来,见赵强要走,忙声道谢,亲自送了他出门。   赵强随着丁氏又往回去了,丁氏一路上都沉着脸,心里很是恼火,一回到家就径直去了自个屋子,由始至终都没同赵强讲过一句话。   院子里,正抱着妞妞玩的叶氏老远就见到丁氏、赵强走进来,正准备过去问问情况,却是瞧见了一脸不悦的丁氏,见着她也没停下脚步,一直往屋里走去。   “老大,这是咋了,事情不顺利吗?”叶氏忙拉着赵强问了起来。   赵强抱过叶氏怀里的妞妞,带着叶氏进了东屋,母子俩这才坐了下来,赵强将今儿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叶氏。   叶氏听完,面色有些沉,这事她也知道是丁氏不对,不过既然平息了,就无谓再说啥,而且,她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你舅母咋好好的临时要加租呢,贵生租了这么多年,要真想加租,早几年就加了,该不会另有隐情……会不会是急着要用钱?”   作者有话要说:摔,抽死的**,又好几个小时发不出!   50、农家媳妇   赵强到没从这方面想过,叶氏这么一说,心里琢磨着到是有这个可能,可丁氏没有说出口,他们也只是靠猜测,并不了解内情,只能回道:“这我也不清楚。”   叶氏低头沉思了一会,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过去问问。”   叶氏出了东屋,就径直进了丁氏的屋,进屋就见到丁氏躺在炕上,正抹着泪,一急忙走了过去,道:“弟妹,你这是咋了,可别气坏身子。”   丁氏却是不理她,翻个身背对过去,叶氏看了看,见叶香不在屋里,这会应该是说话最方便的时候,也就不再绕来绕去,直截了当问道:“弟妹,你要老实告诉我,这突然加租子,是不是急等着用银子啊?”   背对躺着的丁氏心里一跳,扭头向叶氏看来,眼里有些微的诧异,她没想到叶氏会这么快猜出她此举的用意。   “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大伙也好商量商量不是。”叶氏见她如此诧异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真的言中了。   丁氏慢慢地盘腿坐了起来,面对着叶氏,说道:“既然大姐已经猜到,那我就不瞒着你了。”丁氏嘴里说是不瞒,可真到要讲,却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叶氏到从来没见她如此踌躇过,只觉这事必然重要,就正了正色,洗耳恭听着。   嗫嚅了好一会,丁氏才低声说道:“大姐,你也知道,香儿他爹死得早,只留下香儿这么一个闺女,我这么多年,都觉得对不住叶家,对不住他爹,没能为他留后。”   这事虽说是老生常谈,叶氏听她念叨过好多次,可这点确实是丁氏心里的结,这么多年都郁结不解,不免安慰道:“这也不是弟妹的错,二弟泉下也不会怪你,你就不要多想了。”   “我咋能不想呢,我都想了这么多年了,这月初终于有这机会,有人愿意卖儿子,只可惜就差了那么点银子。”丁氏说道后面,满脸焦急。   叶氏一惊,急道:“你……你该不会是想买个男娃吧?”   丁氏略微迟疑,终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村头的王婆子帮拉的线,说她的外甥媳妇生了四男娃两闺女,这回又生下个男娃,家里孩子太多,实在养不起,王婆子知道我的情形,就出了这主意,这样对两家都好,我也去见过,那娃儿长得还算壮实,我很喜欢。”   丁氏越说越开心,叶氏却是皱起了眉头,“弟妹,你咋这么糊涂,你不知道异姓不养的道理嘛,你想福子我也不说啥了,毕竟是亲戚,可这外人家的男娃怎么能要,要是到时候养大却同那边亲,你说该咋办。”叶氏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要是还在叶元村,她这么做叶氏祠堂宗族也不会同意的。   遭叶氏反对,丁氏难免气闷,一时眼眶又泛红了起来,“我也是没法子才如此的,你也知道,大伯家只有一个儿子,你到是有三个,可你又不肯过继,要是当初没有一同逃洪灾过来,到可在同宗的叔伯家过继一个,可如今叶元村都不知道有没有被洪水冲走,到哪再去找同宗的人家。”   丁氏想到这些,眼泪就流了下来,“瞧着你们有儿有孙,有谁想过我心里难受,我只想着去的时候能有个儿子送终,咋就这么难。”   瞧她这样,叶氏也不好再说啥,忙掏了帕子给她抹泪,心里想想,香儿才不足三岁二弟就去了,这才使得丁氏膝下无子,说起来这十多年里,丁氏也不是没机会再嫁,却还是一直为二弟守寡,独自带大女儿,也确实不易,眼见香儿大了要出嫁,丁氏怕老来无依,急着想要个儿子也属常理,只是这……   “这事我一个人也拿不了主意,还是同大哥一道商量商量吧。”叶氏颇有些为难,这关系到叶家的子息,她一个外嫁女也不能做主,还是得看如今叶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她大哥的意思。   “不管大伯那边同不同意,我都得这么做,这次我是铁了心,大姐,你千万要帮我。”丁氏咬着牙将话说完,一时紧拉住叶氏的手,双眼祈盼地望着她。   叶氏心里犹豫不决,可又不忍心拒绝她,想了半天才道:“你……你想我怎么帮你?”   “王婆子的侄子说要五十两才肯将男娃卖给我,可我手里东凑西凑只得四十五两,还差五两银子,加租子又加不成,我决不能让这事给黄了,大姐,你这有没有银子,先借给我,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丁氏急声问道。   叶氏当真一愣,四十五两银子省着点的话,够丁氏用十几二十年了,她居然这么舍得,看来确实太渴望有儿子了。   正当叶氏愣怔之际,门外却是冲进来条身影,大声道:“儿子,儿子,娘心里就只有儿子,难道我就不是娘肚子里掉下的肉,你把全副家当都拿去买了儿子,那我咋办,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这事丁氏从没打算让叶香知道,否则也不会悄悄地加租,啥口风都不透,一早各处去借银子了,可这会却被撞破,不免有些急,忙冲口道:“香儿……”丁氏还没来得及说啥,叶香却已经眼泪纷纷往下掉,哭着跑了出来,这十几年来母女俩相依为命,却始终有个心结存在着,那就是儿子这件事,叶香自认为会伺候娘终老,绝不会让她孤苦,可丁氏却还是一心想要儿子,让叶香很是受伤,觉得自己在娘心里没地位,娘俩为这事也不知道磕碰了多少回,却一直是个死结,怎么都打不开。   叶香就这么气跑了,丁氏心里愈加气苦起来,拉着叶氏恨声道:“你说辛辛苦苦养闺女十几年有啥用,就知道同我怄气,怎么就不想想我这当娘的处境。”   闹成这样,叶氏也只能连声安慰,并高声唤了赵强,让他快去瞧瞧叶香,就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   赵强也不清楚发生了啥,可娘让他去看看,他也就没再问,抱着妞妞出了丁氏的屋,院子里没瞧见叶香,就把妞妞交给了翠莺,自个跑出去找了。   屋子里,丁氏嘴里碎碎骂着,眼里也是泪水直淌,叶氏只能一直安慰,好一会丁氏才算收了泪,叶氏见她平静下来,才轻声地将心理的话说了出来,“弟妹,你也不要怪香儿,我说句不该说得话,你把所有银子都拿去买娃,那香儿咋办,她过了年就十五了,都到了出嫁的年岁,这嫁妆要到哪去拿啊?”   “大姐,你咋也这么看我,我自个的女儿,难道我自个不知道疼嘛,给香儿的嫁妆,我早预备了,根本没去动过,要是真狠狠心将她的嫁妆变卖,银子早就凑够了,我哪还用这么犯愁,可我对她好,她却一点都不体谅自个的娘,我真是白养她十几年了。”丁氏气不过所有人都不谅解她,不由扯着喉咙嚷道。   叶氏听她嚷了这番话,放心下来,总算丁氏还没完全不顾女儿,是自个误会了她,忙就道起歉来,“弟妹,我真是糊涂了,你可别怪我。”   “大姐,这些就别提了,如今银子的事才是最紧要的,你这可有五两银子,先支借给我,你放心,我这边还有租子可以收,往后一定会慢慢还给你的。”丁氏缓过气来,又把心思放在了筹银子上。   “弟妹,不是我不想帮,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的底细,这么多年咱们家都是赊欠、借账度日,近几年才还清了欠账,老大、老二又连着成亲,家里的老底早空了,哪里还拿得出五两这么多。”叶氏说道。   这些丁氏也不是不晓得,只是如今她也没法子,只能试试了,如今叶氏这么说,她也知道没指望了,想想大伯家向来吝啬得可以,要想从他们那里借到银子,比登天还难,娘家离这不知隔了多少路,再说家里兄弟姐们都已经逃洪灾迁走了,分散四处,这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眼见无处筹钱,丁氏心里焦急万分,不由脱口而出,“大姐,你们老大家的不是有些银子,你能不能帮着我开口借个五两,我就只差这五两,你定要帮帮我啊!”   叶氏顿时面有难色起来,上趟老大已经告诉过她,翠莺的银子放在自个的干娘家,身边根本没有,再说毕竟算是翠莺娘家的银子,她也不能代儿媳做这个主,于是支吾道:“弟妹,这个……老大家的……其实并没有另外的体己钱,原先嫁过来带的十两都已经起了屋子,手里头真的已经空了。”   这话丁氏哪里会相信,只觉叶氏不肯帮忙,于是软磨硬泡地不断央求,弄得叶氏很是为难,到最后,两人颇有些僵住,丁氏气不过将叶氏赶出了屋子,门一关自个在屋里骂骂咧咧。   被丁氏赶出门,叶氏心里也有些恼火,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这种情况下丁氏激动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也确实怪可怜的,想到这些,唯有叹口气,再不计较。   平了气后,叶氏又有些担心起丁氏,于是转身往外走,准备去一趟大哥家,把这事同他商量商量,她刚出了院子,迎面就见到低着头快步跑来的叶香,也不看路差点撞到她,出口唤了一声,叶香却毫不停顿跑了进去,扭头看去,不远处赵强却是沉着脸走来。   51、农家媳妇   “老大,香儿还在生气啊,平日她最听你的话,这回你也劝不回来?”叶氏等着赵强走到跟前,担忧问道。   赵强伸手抹了把脸,回道:“娘,没事,你不用担心,生几天闷气就过去了。”   叶氏这会也没空去理会叶香的事,就点了点头,道:“你帮娘看着舅母和香儿,我去趟大舅家。”话说完就急步走了。   赵强瞧了眼叶氏走去的背影,慢步进了院子,见到翠莺捧着木盆坐在厨房棚外,正低头挑着盆里的豆子,就走到了她身边,也不去拿板凳,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厨房里有板凳,拿过来坐吧,地上怪冷的。”翠莺边挑着一些烂豆子,边撇了眼赵强,嘴里念叨道。   仰脸看着她的赵强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去拿板凳,只是看着她,也不吭声,才一会翠莺就觉得不太对,停下手面向他,道:“咋了,是有啥话想对我说吗?”   翠莺一看过去,赵强就收回了目光,沉默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伸过手去,道:“没事,我帮你挑豆子吧。”   赵强头往前一凑,真的帮翠莺挑起豆子来,翠莺凝目看了会赵强,没再追问,两人颇有些沉默地干起活来。   那边叶香一头奔进院子,踌躇了一会,还是跑进了自个屋子,一推门进去,就见到丁氏气呼呼地低骂着,可门一推进来,见到叶香后,她就停了嘴。   叶香低着头,也不瞧丁氏,就关门钻上炕,一扯被子将头蒙了起来。“你这是啥意思,不想见到娘啊,你给我出来。”丁氏见她如此,气地直扯被子,可叶香就是死拽着被子,任丁氏怎么扯都扯不开。   “好啊,有本事你就捂一辈子,我看你闷到啥时候去。”丁氏费了不少力,这会又气又累,实在无法,狠狠地一甩被角,撂下狠话就不理她了,自个坐在炕边歇气。   哪里知道,叶香还真蒙在被里不出来,到了晚饭上让她吃饭都不肯露面,丁氏本来就心烦没胃口,见叶香如此样子,更加食不下咽,干脆也不出去吃晚饭了。   叶氏回来时,见堂上没见到丁氏和叶香的身影,不觉摇了摇头,匆匆吃了晚饭就回屋了,赵强随后就跟进了屋去。   “娘,今儿到底出了啥事?”赵强进来坐下就问了起来。   叶氏叹了口气,将丁氏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了赵强,赵强听了也略皱起了眉头,虽说这事有些不合情理,可他这个后辈也不好说啥,沉默一会道:“娘刚去大舅家也为这事?”   “嗯,我去同你大舅商量商量,这种事也只能由你大舅做主。”叶氏道。   “那大舅是个啥意思?”   “你大舅只说荒唐,他说这么做不是乱了叶氏的血脉子息,他不同意,而且……”叶氏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该知道大舅母的脾气,她在一旁好多次提到,他们家没有银子,要买男娃不要到他们那借钱,恐怕这事还得费些周折。”   赵强赞同地点了点头,大舅比较固执,大舅母又是个极爱守财的,老两口估计都不会赞同。   叶氏才和赵强说会有些周折,翌日一早赵强的大舅叶远山就登门了,叶氏忙请了大哥在堂上坐下,吩咐了倒水进来的翠莺去唤丁氏过来。   丁氏进堂后,翠莺就退了出来,让他们长辈留堂上说话,见着前头没啥事,她就回了后边院子,进到院子里,见赵强正喂完鸡,两人一同回了屋。   “刚大舅过来了,这会正和娘还有二舅母坐堂上谈事。”昨晚赵强已经把丁氏的事告诉了她,这次大舅登门,翠莺心里也有些数。   翠莺说着话就脱鞋上了炕,将脚伸进了炕桌的棉布围里,并将妞妞抱进怀里,也好让她暖和些,这几天,天气很是阴沉压抑,风也吹得急,估计着就快要下第一场雪了。   “也不知道二舅母会不会听大舅的,只怕未必肯听。”赵强想想丁氏的脾气,又是盼了这么多年,只怕什么人都阻止不了吧。   赵强也盘腿坐上了炕,同翠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不时和妞妞玩一会,可妞妞却不是很有劲头,只一个劲地往翠莺怀里钻,这种情况到是很少,小妮子平日很爱玩的。   翠莺伸手摸了摸妞妞的脸和手,触手冰凉,忙低头问道:“妞妞,是不是冷啊?”   妞妞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她的怀里拱,赵强见况,就下了炕,道:“我去前头拿些柴禾过来,咱们烧炕吧,这样会暖和很多。”   这天越来越冷,每家都会趁早存多些柴禾,有钱些的人家还会存炭,以保冬日取暖用,翠莺他们为了省薪,这些日也只在晚上烧炕,白日里还从来没烧过炕,可今儿瞧着妞妞没什么精神,怕她冻出病来,赵强就提了出来。   翠莺点了点头,赵强就出屋了,还没到厨房,远远就见到叶远山沉着脸走过,似乎没瞧见赵强,一声不吭径直出了篱笆院。   赵强绕过了厨房,在堂屋外往里瞧了一眼,见叶氏正在同丁氏说话,丁氏也一样满脸气愤,看来同叶远山谈得不甚愉快。   这种局面,赵强也不便出现,就干脆转身回厨房去了,刚走到厨房棚外,院外匆匆进来个人,赵强刚好瞧见,忙唤道:“朱大娘,你咋有空过来。”   来人是村外山脚猎户林大个的媳妇朱氏,平日里同赵家并没有往来,只是同丁氏到是有几分交情,因此赵强见过几面,算是认得这号人。   朱氏一个抬头见到赵强,不觉脸上一僵,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笑着道:“哦,我找你舅母呢,她可在家。”   “舅母在堂上呢,要不要我去唤她过来。”赵强笑着回道。   朱氏却连声道:“不用,不用,我自个进去找她吧。”赵强见朱氏这么说,也不勉强,朝着堂屋高声唤了声:“舅母,朱大娘来了。”   丁氏听到唤声从堂里走了出来,脸色还没怎么缓过来,显得不是很好,朱氏却也不管,径直走了过去,上去拉着丁氏就道:“大妹子,我有些事找你呢。”   虽然心里不悦,可丁氏到没迁怒他人,见朱氏如此说,尽管没啥心思,却也道了一句,“大姐可有要紧事,我今儿不太舒服,若不要紧的话,就下回再说吧。”   “大妹子,我就说几句,待会就走。”朱氏说着话就一个劲扯她的手,丁氏眉头一蹙,有些不悦道:“有啥话就说吧,别拉拉扯扯的。”   朱氏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从堂上跟出来的叶氏,又扭头看了赵强,凑到丁氏耳旁小声道:“咱们还是回屋说吧,在这说不太方便。”   丁氏见她不肯直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就随了她,一路被拉着进了自个的屋,叶氏只看了一眼,并没觉得有什么,就转身回了东屋。   朱氏拉着丁氏进了屋,就见到炕上躺着个人,不由扭头看了眼丁氏,丁氏恨声道:“你别理她,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丈夫去得早,又得了这么个不懂事的闺女。”   “这……这你们家香儿?”朱氏立即显出了尴尬。   丁氏也不想自个家闺女的丑态被人瞧了,就没搭着茬,直接岔话道:“你有啥事,来,坐下来说。”   朱氏看了几眼那隆起的凉被,犹豫了一会才在丁氏身边坐下,并挪了挪板凳,更挨近丁氏身边,几乎是凑到她耳边嘀咕起来,说到一半,还用手指了指蒙着被的叶香。   丁氏越听脸越黑,听完后火蹭蹭地往上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咬牙道:“大个家的你瞧清楚没,要是没有的事可别胡说。”   “这种事我哪敢瞎说,这是我亲眼瞧见的,错不了。”朱氏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副笃定的样子。   这下可惹毛了丁氏,当下就冲到了炕边,抄起搁在炕头的扫炕笤帚,上去猛地掀了叶香的被子,手脚并用地爬上炕,抬手就是一顿狠抽。   叶香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被丁氏狠狠地抽了几下才反应过来,翻身坐起双手扭住了丁氏的手,嘴里嚷道:“娘,你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居然敢这么不要脸,想把叶家的脸丢尽,还是想气死娘。”丁氏被叶香抓着手,还一个劲地挣扎想打她,嘴里狠骂了起来,可声量到是尽量压低了。   “娘你说啥啊,怎么乱骂人。”叶香被莫名其妙骂一通,只觉更加委屈,不觉拔高了声音。   “你还敢喊,好,你喊,让大伙都知道你的丑事,你老实跟我说,昨儿家里跑出去后做了啥好事。”丁氏气不过又骂了起来,不过喉咙仍旧压得很低,看来还是不想让事情宣扬出去。   叶香被丁氏这么一点,面色刷一下涨得通红,头一低再不敢回嘴,丁氏原先还有几分不信,见叶香如此神情,就再没怀疑,只觉脑子轰一声响,差点气晕过去。   呼呼吸了好几口大气,丁氏才算缓过点劲来,当下就用力甩开了叶香的手,对着她又是一顿好打,边打边骂,“我让你丢人,我让你丢人。”   叶香再不敢去抓丁氏,只能躲躲闪闪逃避抽打,丁氏一顿打过后,气稍稍出了点,才算找回些理智,丢下手里的笤帚,拉起叶香就往炕下拖,“走,这事不能善了,咱们去找强子要个说法。”   叶香一听这话,慌了,拼命挣扎起来,嘴里喊着:“娘,这不关表哥的事。”   52、农家媳妇   “你这话啥意思,一个巴掌还能拍响不成,事出了就知道缩起来,你个脓包,跟我走。”丁氏恨其软弱,骂得更加起劲,手上使足劲将叶香往外拖。   “娘,你再这样,我不如一头撞死。”叶香拼命挣扎不肯出屋,急起来干脆拿话威胁,丁氏听了这话一愣怔,让叶香趁机给甩脱了,她忙往后急退,直退到后背贴墙,离开了丁氏好大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戒备地盯着丁氏看。   “你……你,你想活活气死我就对了。”丁氏叉腰指着叶香,气得手抖,话音也颤了起来。   一旁的朱氏见娘俩僵持成这样,也不敢再掺和下去,忙趁着没人注意就溜了出去,也不耽搁,急急地就出篱笆院走了。   屋里一时只剩下丁氏与叶香,丁氏见她死活不肯去,干脆就不去管她,想自个去找赵强讨个说法,“你不去是吧,那我自个去。”撂下话就欲转身出屋。   这下叶香急了,猛地窜上来抱住丁氏,嘴里急切哀求道:“娘,我求求你了,都是我糊涂做了错事,根本不干表哥的事,这已经够丢人了,娘要是再去表哥面前理论,女儿也没脸活下去了,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叶香这番要死要活的,又满嘴说是自己的错,终还是让丁氏歇了讨说法的念头,抓住叶香抱在她腰上的手,狠拽到炕边坐下,叶香这才慢慢松开手,一同坐了下来。   “你到是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虽说叶香满嘴自认糊涂,丁氏也还是想知道内情,要真是有赵强一分的错,她都不会轻饶,定要赵家给个说法不可。   叶香不觉诧异望向丁氏,脱口道:“朱大娘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丁氏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大个家的只说老远看到你们在山脚那,两人……两人抱在一处,其他也并不知晓。”   原来如此,叶香到没想到,才只这么一会功夫,就让人给瞧了去,还挑起了这么大一场误会。   叶香低头思忖着,丁氏却是没耐性的,见她还不说,又火道:“你到是说啊,再不说我去问强子了。”   “不要,娘,我说。”叶香急忙阻止丁氏,低垂着头,轻声说道:“昨儿我气不过跑了出去,也没处去就一直往村外走,在田埂上走着走着到了山脚那处,接着就往山上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走累了就坐在树下哭了起来,没多久表哥就找来了。”   “让你顶撞,要不是跟我闹那一通,哪里会出什么事。”丁氏气不过插话进来骂了几句。   叶香也没再顶丁氏的话,等骂歇下来,才又继续道:“当时表哥就劝我别哭,让我别同娘置气,早些回去,可我当时心里很难受,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就……就……”说道这里,叶香有些难以启齿,头愈加地低了下去,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你到是说清楚啊,急死人了。”丁氏一急,忙声催促。   叶香无法,只能声音很轻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抱住了表哥,求他……求他亲我……”叶香说到最后,几乎如蚊蝇之声,低得几不可闻,整张脸也烧得绯红。   饶是如此,丁氏也还是听了个清楚,只觉心被捶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怒道:“你……你……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居然会有你这么蠢的闺女。”   丁氏气得捶胸顿足,身旁的叶香一下子眼眶盈满泪水,泫然欲泣,母女俩难受了好一会,丁氏才平息了一些怒意,又伸手拉住叶香道:“哭什么哭,这会哭有啥用,不管怎样,强子也已经占了你的便宜,怎么都得给你个说法,不能让你一个人吃这种亏。”   “娘,娘,不要啊,表哥他……”叶香挣扎着将最后一句话吐了出来,“表哥没做任何事,他把我推开了。”   这一下丁氏哑住了,一屁股跌回了炕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扭头看着低头抹泪的叶香,怒气攻心,手指连连戳她的额头,“你这么作践自个,人家还瞧不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本就丧气伤心的叶香,被丁氏一顿话骂得更加戳到痛处,眼泪成串地掉落下来,丁氏这会也只能关起门来骂天骂地,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母女俩在房里闹了这么一通,院子里虽听到些动静,可也只当他们母女又起争执,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叶氏、赵强他们也只能摇摇头,并没有掺和进去。   叶氏在东屋外踌躇了好一会,还是回了屋,没有去丁氏房里,赵强抱了柴禾去后边屋里,引火将炕烧热起来,一家三口窝在炕上取暖,屋里暖和后,妞妞精神就好了不少,又有了玩闹的劲儿,翠莺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晚饭上,丁氏和叶香还是照样没有出屋吃晚饭,叶氏也知道丁氏为叶远山反对的事心里不痛快,自己劝也劝了,到这会也只能让丁氏自个想通了,因此并没有再去规劝,由着她们母女避而不见。   丁氏对叶香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再不争气也终究是自个的闺女,因此翌日一大早就出了门,去林大个家找了朱氏,将那日的事解释一通,当然是不会把叶香丢脸的举动说出来,只是说叶香脚滑差点摔了,赵强扶了一把而已。   朱氏听了忙道:“原来是这样,怪我老婆子眼神不好,到是误会了你家闺女。”   丁氏忙同朱氏打了一番哈哈,算是将这事给抹平了,免得传出啥不好听的流言。   朱氏家里出来,丁氏稍稍松了口气,叶香的事暂且压了下来,可这银子还没着落,无奈只能往平日有些交情的人家跑,希望能借到多少算多少。   可丁氏几天跑下来,却是处处吃闭门羹,全都推说没有银子,一个子都没有借到,真真一筹莫展。   在丁氏四处筹钱之际,天上落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这日一早起来,风就刮得紧,呼呼地吹到脸上,犹如刀一般割着肌肤,刺骨寒冷。   翠莺已经将箱里最厚实的棉袄子都拿了出来,给赵强、妞妞都换上,自个也穿了起来,从屋里出来时,还是被寒风刺得脸上隐隐作痛。   手往袖笼里缩了缩,翠莺顶着寒风出了院子,进到厨房里洗米、洗菜、揉面,手指浸在冰冷水里,被冻得僵硬,只能不时停下来靠近灶膛将手烘暖一些,再继续烧粥、蒸馒头、切菜、炒菜,做起早饭来。   赵强将妞妞包裹严实了,就抱了她到前边来,看到翠莺在厨房里忙活,这些天她的手指被冷水冻得已经红肿起来,赵强怕她手指头冻伤,能帮她做得几乎都帮她做了,就想让她少碰水,这会见她又浸在冷水,忙走了进去,道:“我都让你少碰水了,你咋不听。”   翠莺抬头看向赵强,手里也没停下来,嘴里回道:“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没事的,这几晚你都给我捂手、搓手,已经好了不少,没前几天那么疼了。”   “好一些的话就得更加小心着点才是,你不要做了,我把妞妞带去我娘屋里,待会就过来做。”赵强一再吩咐了,才转身出了厨房,将妞妞带去了东屋。   翠莺抿嘴笑了笑,知道赵强紧张她,心里是开心,可手里却没停下来,反正这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将炒好的青菜装进碗里,回身掀开蒸笼,见屉上的馒头个个饱满松软,都熟了,粥早已经滚了装进陶罐里,早饭都做停当,没啥要赵强做的了,就解了围裙,往东屋走去,想唤叶氏和赵强出来吃早饭。正到东屋门前,准备进去唤他们,里面却传来了叶氏的呵斥声:“你跟我老实说,到底有没有对香儿做出混账事。”   翠莺呆住了,脚步一下子刹住,愣愣听着赵强的声音传来,“娘,你咋这么看我,我怎么会那么糊涂,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落音落下,屋里一片寂静,翠莺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就算是只言片语,女人的直觉也能让她猜出一二,脑子不知怎么,一下子想到了那日厨房外的情形,就在挑豆子那会,赵强分明神情异样,好像有话同她说,最后却没说出口,他难以启齿的就是这件事吗?   翠莺只觉心里一片凉嗖嗖的,屋里的话音又起来了,“既然没有的事,为何外面会有这种传言,你可千万不能瞒骗娘。”   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原本心里还不停劝诫自己要相信赵强,这会翠莺的信心一下子跌落谷底,还未等赵强说话,她就冲了进去,屋里正说话的叶氏和赵强委实一怔,尤其是赵强,见翠莺脸色阴沉,双眼直盯着他,显然是听到了这番话,心里大急,正待开口解释,翠莺却先开了口,“这事是真的吗?”   “媳妇,你听我说,这些都不是真的,不知道是谁乱传出来的,我真的没对表妹做过任何逾矩的事,真的,你要相信我。”赵强急声分辩。   翠莺这会心如乱麻,想相信他,可在大宅里待了这么多年,这种事瞧得太多了,男人的劣根性她很清楚,那种种的龌龊事又让她信心全无。   不知道该怎么做的翠莺,唯有避开了,当天她就抱着妞妞去了方氏那边,赵强怎么挽留解释都无用,唯有眼睁睁看着媳妇离去。   就在翠莺走的那晚,天空碎碎地飘下雪来。   53、农家媳妇   雪花簌簌地飘了一夜,这一晚好几人都辗转难眠,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赵强就起炕了,穿戴洗漱后出屋,迎面刺骨的寒风灌了他两袖,直冻得打了个寒颤。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落雪,天空还未完全放晴,雪势到是收了不少,只在寒风中夹杂了一些碎雪冰棱。   天气很不好,可赵强还是从茅草屋取了蓑衣、斗笠,穿戴上之后就出了家门,往出村的路走去。   赵强昨晚一个人冷清地躺在炕上,心里从来没感觉如此空落落过,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直盼着天亮就赶紧赶去镇上,一路冒着雪埋头急行,心里头不断反复琢磨如何挽回媳妇。   同样在这个下雪的清晨赶出门的还有丁氏,因为流言蜚语也传到了她耳朵里,丁氏昨儿傍晚再次借银子无功而返,路过村里林祥家门外时,被林祥媳妇给叫住了,硬是在她耳边碎碎念叨了一通,听了那些话,一下把丁氏给气懵住。   等丁氏一缓过劲来,就涨红着脸赶去了林大个家,夹着怒气冲进大个家门,狠狠扯着朱氏闹了个天翻地覆,丁氏向来是个中高手,吵闹起来那是没多少人能招架的,朱氏被她连骂带拽,搅得个七荤八素。   林大个块头虽大,却是个老实木讷的,丁氏这番撒泼打闹他也没辙,只能尽量劝说阻拦,直到丁氏闹够没气,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回到家里,丁氏逐渐冷静下来,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晚上躺在炕上,也是一宿没合眼,到第二日一早就出了门。   赵强赶到镇上时,雪又开始漫天席卷而来,大片的雪花砸在已经湿漉的斗笠、蓑衣上。一路快步让赵强有些气急,呼呼地呵出大口的白气,到了陈府后巷的院子前,他停下来歇了会,平息一些喘气后,才进了方氏所在的院子。   进到院子后,见到里面的人家全关门闭户的,天井处铺就厚厚雪层,赵强嘎吱嘎吱踩着雪地,走到了方氏门外檐下,沉住气先将蓑衣、斗笠脱了,这才伸手叩门。   站在门外的赵强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敲了好半天,屋内好似悄无声息,不觉皱起了眉头,难道自个的猜想错了,翠莺没到方氏这里来?按理说她再没其他亲戚了。   正当赵强愁眉不展时,门吱一声开了,方氏沉着脸站在门后。   赵强忙往屋里张望,却没见到翠莺和妞妞的身影,心里一急,问道:“干娘,翠莺和妞妞有没有来你这。”   方氏还是脸色不善,冷声道:“怎么反到我这寻翠莺,她可是你媳妇,自己不看好,还到我这要人。”赵强被这话一呛,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不过,这话虽不好听,他却是稍稍松了口气,方氏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冷言冷语,一定是翠莺在她跟前诉了苦,才会如此,也就是说,自个媳妇真的在屋里。   “干娘,你要怎么骂我都行,能不能让我见见翠莺。”赵强稳了稳情绪,压低姿态求着方氏。   方氏瞅着他看了好一会,终还是转身走了进去,赵强忙紧跟着方氏身后跨进屋去。   堂屋里还是冷清清的,并不见翠莺和妞妞,方氏进去后,就在桌边的圈椅中坐了下来,直盯着赵强看,这种节骨眼上,没有方氏的许可,赵强也不敢自己坐下,只能站着等方氏的训示。   “有啥要对翠莺讲的,先同我老婆子说说看,让我先听个理。”方氏瞅了赵强一会,照旧板着脸冷声说话。   赵强这会也看出来,翠莺是自个不愿见他,就让方氏来挡上一拦,今儿要想见到媳妇,非得过方氏这关不可了。   沉下气来,赵强思忖了一会才开口道:“干娘,翠莺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她要生气不愿见我,我也没辙,有些话我也只能同干娘说了。”   方氏将手放在膝上,听着赵强说话,赵强叹了口气,慢慢说来,“翠莺应该同干娘说过,两年前我第一眼见到她,心里就喜欢上了,不过,有些事,我却一次没同她说过。”   这话让方氏稍愣了一下,这事翠莺还真没同她咬过耳朵,她全不知情,这会听他直接说来,原先心里的气愤到平息了些,继续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   “那个时候她还在守丧,没办法去提亲,我就每日悄悄去瞧她,那会我娘提了好几次让我早些成亲,可我全找借口拖着,硬是想了她两年,知道她除了孝就上门去提亲,却被拒了两次,到第三次才算将她娶回家,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开心。”赵强絮絮说着话,想起那段时候,两人完全没有接触,就这样他都挨了下来,真觉得不可思议。   方氏听到这,颇有些动容,眼不觉往屋子内间瞟去,毫不意外瞧见了一角裙摆,从门后隐隐露了出来,心里不觉一笑,这小两口是借她说话呢,正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虽说心里有气,也不想小两口就这么掰了,于是就隐而不露,继续听赵强说话。   赵强一口气说到这,算是把心里的话都吐露了出来,抹了把脸,让情绪镇定下来,再开口道:“干娘,我从小看表妹长大,这都在同个院子好多年了,真要是有啥的话,早就出事了,我也不会二十五才成亲不是。”   “这话可不好说,好多爷们家里妻妾成群,照样在外拈花惹草,我瞧着就没几个男的不贪图美色。”这些话方氏到不中听了,出口顶了几句。   听方氏这么一说,赵强情绪有些不稳起来,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激动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和翠莺相信,只要是能让你们相信,能消了气,怎么打我,骂完都可以,我……我给你跪下还不成嘛。”话说着,赵强就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   这一出到让方氏吓了一跳,眼皮不由跳了几下,连忙看向翠莺那边,只见她整个人都迈了出来,眼见就要跑上来,忙站了起来,趁着赵强低头之际,拼命摆手止住翠莺。   见赵强跪下,翠莺心猛地一跳,到这会啥气都没有了,只是焦急又心疼,忙想冲上来扶他起来,却是被方氏的手势给拉住了脚步,颇有些不解地看着方氏,见她一个劲打眼色,这才缓缓地退回内间去。   方氏见翠莺回去了,这才开了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不过想接翠莺回去,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啥条件,干娘你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全力。”赵强一听方氏有些松口了,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表明自己的心意。   方氏突地双眼瞪大,眼神颇有些凌厉,语气坚决道:“我干闺女不能平白受这种委屈,你要是同表妹没有不明不白的关系,就给我彻底分个清楚,你们俩再不能同一处住着,我是不会让翠莺再委屈求全的。”   方氏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赵强却是呆住了,这不就是说要让丁氏与叶香搬出赵家,这真的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得问过娘才行。   赵强一时沉默了,方氏哼了一声,狠狠撂下一句,“这点都办不到的话,其他就免谈了。”   方氏强硬的态度让赵强有些急了,膝行了几步上去,忙声道:“干娘,舅母是我长辈,她们母女不是我说让搬走就能搬走的,而且舅舅对咱们家有大恩,这事真得难办,能不能……”   “你到说说,咱们翠莺到你家享了啥福,连间屋子都还得自己出银子起,你就这么让她忍着熬着,啥事都没为她出头,这会出了这种事,你还什么都不做,翠莺凭啥要跟你回去受苦。”方氏上来一顿抢白,说得赵强哑口无言,只能干着急。   在内间的翠莺听着方氏咄咄逼人的话语,心里有些焦急了,再待不住,快步走了出去,“干娘,你不要逼他。”   翠莺一直跑到赵强身边,伸手就去扶他,方氏见翠莺如此,知道她是心软了,不忍心让赵强为难,可她这个黑脸既然扮了,就得扮到底,当即就呵斥道:“给我回屋去,这事由我来做主。”   方氏一呵,翠莺也呆住了,扭头看过去,见她一脸肃穆,散发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伸出去扶赵强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哀求地看了方氏好一会,见她始终不松口,无奈只能慢慢退了开去,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再不敢开口。   气氛一时变得紧绷,方氏还是咄咄逼人地盯着赵强,居高临下给他压迫感,只是沉默着等待他的回应。   赵强嗫嚅了起来,好一会才低声道:“干娘……这事我……我真的做不了主,要不让我们回去同娘商量一下,行不?”   “行,不过,不是你们,是你一个人,这事没办妥之前,翠莺和妞妞就在我这待着,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她们的,你就一心一意办这事吧。”方氏话语冷清,却有股不容反驳的气势,赵强有些泄气,知道方氏今天是不会让步了。   扭头直直看向翠莺,与他目光碰触到一起时,翠莺心里也不好受,可她完全明白方氏的用意,这都是为了她好,她总不能就这么驳了方氏,只能双眸一垂,避过了赵强哀求地目光,扭头跑回内间去了。   这一趟算是出师不利,赵强不但没接回媳妇,还得了件重任,从方氏那边出来后,就一路垂头丧气地回了林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啊,刷了几个小时终于发出来了!   54、农家媳妇   赵强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后,飘飞的落雪渐止,天空却依旧灰沉,他进了篱笆院就径直去了东屋,将蓑衣、斗笠解下,拎着推进屋去。   “娘。”赵强走进去唤了一声,转身合上门,将蓑衣、斗笠搁在墙角,抬头见到叶氏正坐在炕上,针线笸箩放在一旁,手上正捏着赵福的一条棉裤,这小子最近长个快,去年刚做的棉裤就短了好大一截,得在两个裤脚各接上一段,才能再穿上身。   叶氏听到唤声,停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看来,见只赵强一人,就问道:“咋,你媳妇不肯回来?”   “嗯,也不是,是……”赵强在一旁的板凳坐下,低着头搓手,嘴里颇有些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提丁氏她们的事。   叶氏见他这样,略有些心急,搁下棉裤、针线,催促道:“什么是又不是的,你到是快说,咋了?”   赵强知道,到这时候了,再难开口也得开口,于是略微委婉地说道:“娘,是这样的,翠莺本想跟我回来,可你也知道,她干娘就她一个亲人,老人家心疼闺女,说是翠莺这会再和香儿碰面,大家会很尴尬,所以就说……就说能不能让舅母、香儿她们先离开一阵子,免了大家碰面的机会。”话一说完,赵强就看着叶氏,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叶氏虽是乡下妇人,可也不是啥都不懂的,赵强这番话,不摆明了要让丁氏、叶香她们从此搬出赵家,她不由急道:“这怎么行,你舅母在这边无依无靠,你让她们搬去哪啊,而且孤儿寡母的,又要怎么过活。”   赵强也知道这事很让人为难,就算撇开恩情这一层,丁氏她们怎么说也是亲戚,就这么赶她们母女俩出去,的确有些不厚道,可方氏那边这么坚决,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狠狠心了。   “娘,二舅没去的时候,不是有间老屋子嘛,舅母和香儿回去应该也能住吧。”赵强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虽说丁氏她们两人是没什么依靠,可住处到是不成问题的。   叶氏皱眉道:“老屋子在她们搬过来第二年就卖掉了,这会她们已经无处可去。”   “卖掉了?舅母那会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打算长住,背地里居然卖了屋子,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嘛。”赵强可还记得丁氏当年说的话,哪里知道居然不声不响把屋子给卖了,不明摆着准备后半辈子都赖在赵家了嘛。   “这事是林婶子悄悄告诉我的,可千万不要露出去,你舅母并不晓得我已经知道,她们母女也不容易,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能帮的尽量帮一把,像这种让她们搬出去的话,往后再不要提。”叶氏连忙吩咐他。   “可是,娘……”这事赵强不得不提,只能再次张嘴欲说,却被叶氏打断道:“我说了不要再提,你咋不听娘的话。”   叶氏堵了赵强的话,他很是郁闷,只觉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不由叹了口气,道:“娘,我老实说了吧,今儿我去翠莺干娘那,她老人家说了,要是我还和香儿一处住着,她就不让翠莺回来了。”   这话让叶氏很是诧异,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这是啥道理,你难道没解释清楚,你和香儿之间根本一点事都没,清白得很。”   “我解释了,可干娘说爷们没有不好美色的,她不放心,所以,所以就提了这件事,还说办不到就别想接翠莺回来。”赵强如今再瞒不住,只能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都讲了出来。   “你们小两口的事,她干娘插什么手,这也太刁难人了。”叶氏听了明显不悦,脸色沉了下来。   赵强就是怕叶氏和方氏之间会因这事不睦,一开始才没有提及,这会真捅破了,果然叶氏不那么高兴,他连忙安慰道:“娘,翠莺干娘也没恶意,她只是担心自个的闺女,娘你别往心里去。”   叶氏见赵强一脸焦急,知道这事他夹在中间最是难做,终不忍心儿子受罪,只能憋下这口气,略想了想道:“这事你也别急,你媳妇她们这会气还没消,等过个几日也许气能平下来,再过去好好劝说,搞不好被你说动,就能接回家来了。”   赵强虽然很想早些接翠莺和妞妞回来,可这件事的确难办,总不能强硬将人赶走,这会叶氏如此说了,也只能先这么着,等过几日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事情都说到这份上,赵强再没啥好说,讪讪站起身来出了东屋,刚走出东屋,抬头就见到了丁氏从篱笆院外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名婆子,两人正小声说着话,一路往丁氏的屋子走去。   路过东屋时,丁氏撇了眼屋檐下的赵强,却并没有理会他,只管面带笑容地拉着身边的婆子,往自个屋子带,一进屋就将门关上了。   赵强这会也不太想见到丁氏,总觉得很是尴尬,因此见丁氏回屋关上门,就转身往后头自个的院子去了。   丁氏领着那婆子一进屋,就亲热地拉她坐到炕边,笑着道:“黄媒婆,你刚提的那家,到是给我仔细说说,家境如何,那家儿子的人品如何?”   黄媒婆自然很是乐意,忙也笑道:“大妹子别急,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两人正要说开,原先坐在炕角的叶香却忸怩起来,这说亲的事,居然也不避忌着她,怎么说她也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在她面前提这些,而且,丁氏在这时候给她说亲,好似急着赶她出门一样,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娘,我还小,不想嫁人。”叶香蓦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悦地说道。   丁氏立马扭头瞪了她一记,颇有些恼火道:“什么还小,过了年就十五了,姑娘家不都是这个年岁嫁人的,难不成你还想等到年岁长了,没人要的时候再说亲。”   “我今儿不才十四,明后年再提也不迟。”叶香又是顶了一句,让丁氏恨地咬起了牙,道:“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是时候了,你就好好待着等出嫁,有时间绣绣嫁衣,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叶香还待再反驳,黄媒婆在一边笑着劝说道:“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是吹牛,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黄媒婆,就凭我的本事,定能帮姑娘找个好婆家,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花轿上门吧。”   “哎呦,那可托你吉言了,你不用理她,咱们自个说话,刚你说的人家……”丁氏一时开心了起来,拉着黄媒婆又是一番说,再不理一旁的叶香。   “我刚提的是下亭村的何家,他们家在下亭村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家里几十亩田地,那可都是上好的良田,大妹子你算算,就光这些就抵人家好几户了,更别提那宅子,有好几进……”黄媒婆叽叽呱呱地说上了,叶香见她们都不理会自己,再说啥也没用,干脆往炕里一缩,用手捂住了耳朵,啥也不听,啥也不看。   丁氏听得起劲,也不管叶香做啥,见黄媒婆说了一通何家的家境,忙插嘴又道:“那他们家都有啥人?难不难相处?”   “何家是独门独户,早几年父母都不在了,几名兄弟就分了家,如今除了老两口,膝下有两子三女,大儿子前几年成了亲,三个闺女嫁了两个,还有最小的闺女待在家里,我要同你说和的,就是何家的二子,名叫何进常,他可是我亲眼见过的,人长得好,品行也端正,同你们家闺女绝对是良配。”黄媒婆继续说着何家的事。   “到没听你提起何进常的年岁,不知道今年几岁了?”丁氏听了半天,见媒婆一直不提,多少有些避重就轻的意味,就笑着轻问了一句。   黄媒婆毕竟做这行许多年,当然知道应付,于是接话道:“何进常今年二十有二,虚长你家闺女几岁,这样最好不过,年岁长一些就稳重了,能容人,也会疼人,你家闺女可有福了。”   丁氏仔细听着,心里也有了些数,她也知道媒婆向来是舌灿莲花,死得都能说成活的,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她还得去托人探听,不过,这会有人选总比没有得好,她今儿跑了好几处媒婆家,就算这个不成,这么多媒婆,总有一个能说成吧。   昨天晚上她在炕上辗转了一夜,才决定下来这么做,香儿这个年岁也确实该议亲了,趁着流言还没传得沸沸扬扬之前,得赶紧帮她找个婆家,否则晚了只怕难找,再则她也怕自个女儿死脑筋,就想着赵强一个,搞不好名声坏了之后,就破罐子破摔,硬是贴上赵强,白白让他占便宜,那还不糟糕透顶,所以得速速把亲事定下,能多快就多快,尽早把闺女给嫁出去。   想到这些,丁氏自然也就不计较人家的年岁了,忙笑道:“嗯,年岁大些也无妨,只要对我闺女好就行。”   “那是自然,做娘的不就求这么一点,我瞧着你家闺女就是个有福相的,这门亲事成了的话,你闺女往后的日子就好比城里的少奶奶一般,你也顺道能享女儿福了。”黄媒婆又是一串的奉承话,听得丁氏喜笑颜开。   丁氏和黄媒婆又是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才起身将她送出了院子,黄媒婆临去之时,丁氏还拉着她的手,小声问了一句,“你刚只说何家托你讲一门好亲事,那何家可有说过,亲事成了,能给多少聘礼?”   黄媒婆往四周瞧了瞧,凑到丁氏耳边,压低声道:“这点何家没有具体提过,只说会下重聘,大妹子你心里也应该有数,瞧瞧人家的家境,这聘礼能少得了嘛,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这钱财上,何家绝对不会亏待女方的。”   丁氏听了这番话,心里就更加乐了,面上到是没过多显露,只是笑着道:“我也不是贪财之人,咱们的嫁妆也是极体面的,定不会让何家吃亏。”   “那就好,那就好,这门亲事两家都好,我牵这线也乐得开心,那大妹子就等着好消息吧,我这就先走了。”黄媒婆说话间,就笑着告辞了。   丁氏目送着黄媒婆离开,心里还在盘算聘礼之事,这趟急着将闺女嫁出去,多少还是有点其他私心,想着能有笔聘礼钱,那么就够银子将王婆子的侄孙子给买过来了,这样,压在她心里多年的大石才算能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哎,今天又刷了好几个小时后台!   55、农家媳妇   赵家这些天到有几分热闹,丁氏那日找的媒婆们,陆续有那么几个登门的,一来二往,赵家的人全都晓得了丁氏的打算,大家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尤其是赵强,这日叶氏唤了他进屋,将丁氏准备把叶香寻户好人家嫁掉的事告诉了他,他顿时觉得心头大石落了地,这下总能接翠莺回家了。   “娘,我这就把消息告诉翠莺去,这下干娘应该能放心了。”赵强乐得忙站起身,准备出门赶去镇上了。   叶氏连忙唤了一声,阻止了他,“老大,瞧你急的,这都什么时辰了,等你赶到镇上天都擦黑了,还是明儿一早去吧,也不差这一晚上。”   “呵呵,嗳,娘我晓得了。”经叶氏这么一提醒,赵强才想起来,这会已经将近傍晚,到镇上确实太迟了,于是憨笑着挠头道。   叶氏见他如此开心,心里不免想到叶香,叹了口气,道:“我今儿瞧见香儿了,她好似并不开心,但愿你舅母能帮她找到好的人家。”   赵强扭头瞧了眼叶氏,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娘,你放心好了,舅舅在天之灵会保佑她的。”赵强原本兴奋劲慢慢收了起来,仔细想想,这次舅母急着把香儿嫁出去,多少和上次的事有关,也难怪娘心里不踏实,只怕误了香儿的终生。   到底这也算是喜事,叶氏只是略微感叹了几句,就没再多想,站起身来往外眺了眺,时辰也不早了,就出屋去了厨房烧晚饭。   也许是叶香的事顺利,丁氏心里开心的缘故,好几日没到堂上吃饭的她,今儿居然现身了,巧的是林氏也挺着滚圆的肚子,在赵壮陪同下进了堂屋,一同坐下吃饭。   刚坐下,林氏就有些不悦道:“舅母,你要替香儿张罗亲事咱们都知道,可你也不用将媒婆都往家里带吧,弄得闹哄哄的,吵着人家歇息了。”   丁氏听了这话,就往林氏的肚子撇了眼,本来林氏怀着男娃,她心里就已经不舒服,这会林氏摆明仗着怀有身孕耍威风,就更加让她膈应,说出的话自然不好听,“我说老二家的,你又不是母猪,哪用整天躺炕上歇息的,老是懒着不动的话,到时候孩子落地,只怕也不会那么灵活吧。”   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林氏的宝,丁氏居然咒她的孩子,林氏哪里忍得住,骤然声音就尖锐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眼红我有儿子是不是。”   这话可戳了丁氏的痛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双眉一下竖了起来,也狠狠地用话戳了林氏,“这还没生出来呢,耍什么威风,孩子没落地前,谁也说不准生得是啥,小心到时候只落了个赔钱货,那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笑死人了。”   “你……”林氏整张脸都绿了,一时气结,正这当口,叶氏端着最后一道菜进了堂,听到丁氏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走上来道:“弟妹,你到底也是长辈,这种话怎么好乱说。”   丁氏见是叶氏开口,多少也卖几分面子,就狠狠剜了眼林氏,再没开口说过分的话,林氏还想再说啥,叶氏却先开口将争吵的势头拦了下来,“好了,都别争了,好好坐着吃饭。”   叶氏毕竟是自己婆婆,林氏再怎么样也不好太忤逆她的意思,只能将话憋了下来,在一旁气呼呼地瞪丁氏,越想越气,准备起身回屋,不留在堂里吃饭了。   林氏才刚起来半个身子,突然想到了啥,又坐了回去,推了推身边的赵壮,让他帮忙装了饭,拿在手里慢慢吃了起来。   等到林氏吃饱,才斜眼看了丁氏一眼,状若不经意道:“娘,我前些日听壮子说,咱们家今年的口粮比往年少了一大截,眼瞅着孩子过两个月就得落地了,添个人就添张嘴,咱们的粮食够不够吃啊?”   叶氏听这话也抬起了头,朝丁氏看了眼,心里有数,林氏这是针对丁氏没交口粮才说的,她自然不好接口说啥,于是只道了一句,“这几个月还有的吃,过几个月不够再想办法,总不会饿到你和孩子。”   “娘,你就是太心软,这世道任谁都艰难,总不能为了别人,让自己家人绑紧裤腰带饿肚子吧,特别是那种脸皮厚,想白吃白喝的人,就更加不应该乱帮了。”林氏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冲着丁氏,戳她的脸面不可。   丁氏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林氏的话,要是以往她非狠狠臭骂一顿,可这会她却将话哽在喉咙里,闷声不吭,因她早把今年收来的粮食卖出去折成现银了,哪里还交得出口粮,只能装聋作哑,挨着林氏的指桑骂槐、冷嘲热讽了。   见丁氏这样都没有出声,向来知道她脾气的叶氏,哪里还会不明白,丁氏这趟肯定是交不出口粮了,虽说叶氏心里也犯愁,可毕竟亲戚一场,她这会也有难处,总不能落井下石,只能脸色正了正,道:“好了,哪来这么多话,天冷饭凉得快,到时候吃了又要不舒服,趁热快些吃完,回屋早早歇着吧。”   林氏这么戳了一通,见丁氏却是一句不敢回,心里痛快了不少,想着要能逼丁氏交上口粮就够好,不过既然叶氏维护着,再多说也没用,只能歇了话,扒完碗里的饭,起身出了堂,临出去前,还居高临下地撇了眼丁氏,之后仰头挺着肚子走了。   丁氏早已气得脸铁青,忍着气吃完饭也出堂回了屋,只留叶氏和赵强在堂上,到这会,赵强见再没外人,才忍不住开口道:“娘,你就任由着舅母嘛,香儿虽然已经在议亲,可到嫁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没了她们那份口粮,光靠咱们这些,一大家子人真的不够吃啊。”   这些叶氏心里都晓得,可丁氏这么做,多少是为了给自己弟弟后继香烟,她这个亲姐姐又怎么去阻止呢,况且她也阻止不了,“哎,真没法子,就拿些钱去买粮食,大家省着点,总能挨过去的。”   叶氏虽做了这种打算,可赵强心里有数,家里根本没多少积蓄,全拿来买粮食,只怕也不一定够,更何况还有其他花费开销,怎能不让人犯愁。   “娘,咱们手里没啥积蓄,买粮食的话,恐怕也不够吧。”赵强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   “想这么多也没用,也许等舅母拿了聘礼,会拿出点银钱买粮食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真要是没有,咱们就另想法子,那么多年苦日子都挨过去了,这一次也定能挨过去的。”叶氏这会也只能这么想了。   赵强点了点头,今日不知明日事,既然都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叶氏、赵强这边商量着,赵壮和林氏回屋后,也说起这件事来。   “壮子,舅母她们不交口粮过来,你娘也不说说,我今儿都已经这么提了,你娘还护着舅母她们,咋就没想过,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关起门来,只剩他们小两口时,林氏忍不住抱怨,总觉得叶氏这回太不应该了,关系到一家子饥饱的问题,怎么能心软。   赵壮向来是个不管事的,他只知道,有娘和大哥在,肯定饿不着他,于是就道:“别说了,娘有娘的主意,咱们听着就好了。”   “瞧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就一点主见都没有,啥都听娘和大哥的,我可不管,再怎么着,也不能饿着我和儿子。”林氏捧着高高鼓起的大肚子,倚靠在炕头的被子上,睨眼看赵壮,嘴里嗔怪道。   这会林氏大着肚子,赵壮不得不迁就,不过他一贯没什么耐性,听了不耐烦道:“娘刚不都说了,不会饿着你的,咱们的儿子生出来这么点大,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怕啥。”   林氏见他如此,愈加不悦,撑起腰板坐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家里这么多张嘴吃饭,真要是挨起饿来,谁还顾得上谁。”说道这里,她有些担心起来,不觉蹙眉想了想,倏然拿眼瞪着赵强道:“为了咱们的儿子,这事你得听我的,家里粮食不够,就只能出钱去外面买了,这么得,你这几天去找娘开口,让她拿些银钱给咱们,有银钱在手,咱们可以自个去买,就不怕到时候挨饿了。”   “干嘛这么麻烦,真要买粮食,娘和大哥自然会去办,何必咱们自己去买。”赵壮颇有些粗着喉咙道。   “说你傻你还不认,你咋这么拎不清,娘和大哥买了粮食是公中的,得大家分着吃,咱们自己买的话,就是咱们自己的,就你和我还有儿子吃,这怎么能一样,不想挨饿的话,就得这么做。”林氏压低声对着赵壮一通讲。   赵壮不爱听这些有的没的,觉得怪烦的,可林氏一直絮絮叨叨念个没完,他也只能应付道:“好了,别念了,我去办就是,你也别老想这些,快歇吧。”   林氏见赵壮一副应付了事的样,又耳提面命地叮嘱了几句,直到赵壮沉了脸,才不情不愿地歇下话来,洗漱后熄灯睡下。   林氏、赵壮歇下,很快入了睡,可丁氏躺在炕上,却是辗转难眠,想起林氏的话语和嘴脸,她就火大,气呼呼的怎么也睡不着觉,心里一个劲地想,没有儿子撑腰就这么被人欺负,她林氏不就是怀了男娃嘛,威风个啥,等着瞧,这回定要给香儿配一门好亲事,在儿子没长大之前,最起码还有女婿撑着,到时候女儿女婿好的话,她就能扬眉吐气,让那些欺负她的人瞧瞧,她有多么风光,羡慕死她们。   有了这打算,丁氏心里的气稍稍平了些,趁着还没有睡意之时,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日媒婆提到了人家,仔细梳理那些人家的家境,里面到是有几户尚可,当然最称心的还是黄媒婆上次说过的下亭村何家,一想到何家,她不由开心起来,心里默默盘算着,得赶快托人打听一下,看黄媒婆所说有没有掺假,要真没啥短处,只是男方年岁大一些的话,这到算得上一门好亲,得赶紧催催黄媒婆,早些定下才好。   想着这桩好事,丁氏才算转怒为喜,没一会就美滋滋地合眼入了睡。   这一夜,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入睡,翌日,赵强起了个大早,冒着鹅毛大雪就往方氏院子处去。   56、农家媳妇   到方氏院子里时,雪势还是没有弱下来,赵强抖落满蓑衣的雪,解了斗笠,伸手敲开屋门,给他开门的是翠莺。   “翠莺。”赵强见到翠莺就堆起满面笑容,热切地唤了她一声。   外头的雪片纷纷随风灌进屋来,翠莺忙拉着赵强进去,“快进来,外面雪下得很大。”之后转身将门关上。   “这么大的雪干嘛还来,都不会等雪停嘛。”翠莺接过他手里的斗笠、蓑衣,嘴里念叨了几句。   这会连翠莺的念叨,赵强都觉得很好听,咧着嘴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急嘛,想早些接你和妞妞回去。”   翠莺放下蓑衣、斗笠,听他这么说,不觉问道:“干娘说的你办到了?”翠莺话语里带着讶异,当初方氏说出那条件,她压根就没想过赵强会办到,只是想着等过些天干娘没那么气了,再求情回去,因此这会赵强如此说,到让她颇为意外。   赵强正待回话,内间咚咚咚跑出来一条小身影,嘴里含糊唤道:“爹,爹,飞飞。”嘴里还没嚷完,妞妞就跑到他跟前,两条小手臂抱着他的腿,仰脸看着他。   赵强忙笑着俯身下去,一把将妞妞抱在怀里,嘴里回道:“也没完全办到,不过,干娘是不放心我和香儿,如今舅母已经在给香儿寻亲事了,过不了多久,香儿就会嫁人,这样干娘应当能放心让你跟我回家了。”   其实上回赵强来解释求情时,翠莺就已经信了他,可毕竟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疙瘩,这会听说叶香要嫁人了,更加松了口气,不觉笑着道:“那真得恭喜舅母和香儿了,可有定了哪一家?”   “舅母还在选,这些日有好几个媒婆登门,只怕定下来的日子也不会远了。”赵强见翠莺面上含笑,心情就更加好了,一手挠头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这时怀里的妞妞可待不住了,扭起身子来,用稚嫩声音喊道:“飞飞,玩飞飞。”赵强这会才想到忽略了怀里的小人儿,忙笑着托起妞妞,陪她玩起最喜欢的游戏。   玩了一会妞妞笑得直喘气,赵强就停下来抱着她拍背,又同翠莺说起话来,“干娘呢?今儿不在家?”   “一早去陈府了,今儿她要当差。”翠莺回着话,伸手将妞妞接了过来,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那要不要等干娘回来,同她说一下这事,咱们再回去。”赵强这会最惦记的就是早点带翠莺回家,不过,方氏这里也不能不知会一声。   “那是自然的,我总不能擅自离去,还是得告知干娘一声才好。”翠莺回道,将妞妞放在膝盖上,让她坐着歇气,抬头看向窗户道:“今儿雪下得大,也不知啥时候能停,咱们带着妞妞,这会回去也不妥当。”   赵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窗户纸被雪打得有些**,想起外头的雪定然还是纷纷扬扬的,刚刚他进来院子时,就见到天井、瓦背、檐下到处都铺满落雪,一片白茫茫的,这种天气确实不宜行路,尤其还带着妞妞,弄不好只怕要受风寒。   “那咱们就等雪停吧,正好等干娘回来。”如此赵强只能耐着性子,坐下等天气转晴。   就这么等到天黑,雪还是飘飞着,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风刮得更加紧,呼呼的带着啸声,不过,方氏天黑之后到是回来了。   方氏推门进来时,翠莺、赵强和妞妞刚吃完晚饭,见到方氏回来,翠莺忙站起身,道:“干娘,有没有吃晚饭,要是没吃,锅里还有些,这会还热着呢,我去帮你盛。”   方氏关上门,转身就见到赵强,到也没有不悦,只是将落满雪的油纸伞收了靠在墙边,拿起窗台上的笤帚扫了身上沾的雪,一边嘴里回道:“我已经在府里用过饭,不用帮我盛了。”   赵强见到方氏进来,一早就已经站起身,老实在桌边待着,等到方氏扫完雪,走到桌边坐下,他才开口将叶香的事说了一遍。   方氏也不插话,一直听赵强讲完,这会翠莺已经收拾完桌子,去厨房取了烧红的炭装进手炉里,捧着进屋交给方氏。   接过手炉,方氏双手一捂,感觉身上没那么冷了,才慢悠悠开口道:“你可能保证,你那表妹的亲事能成,过几个月定能嫁出去?”   “我舅母已经卖力帮她寻了,这些日登门的媒婆挺多,应该能很快找到中意的,来年出嫁应该不成问题。”赵强一本正经回道。   “嗯。”方氏略点了点头,这种局面到也能勉强接受,不过还是不放心问了句,“你那表妹是怎么想的,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干娘,我和表妹真的没什么。”赵强有些急,忙又强调了一遍,生怕方氏又有所质疑。   见赵强急得那样,方氏想着也不好太难为他,毕竟翠莺还得和他过下去,这才松口道:“那这次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你可不要辜负翠莺,要再有什么差池,我定然不饶。”r>   听了这话,赵强才算真的安心下来,咧大嘴笑着道:“嗳,干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对翠莺好的。”   方氏到这会才算露出笑容,说道:“今儿你一路赶来也累了,这种天一时也回不去,早些歇着吧,等明儿看看,要是雪能停再回去。”   “嗯,干娘,我和翠莺也是这么打算的。”赵强应了话,方氏笑着站起身来,“这些日翠莺和妞妞都住西间,今儿你也一道歇在西间,天也不早了,都歇吧。”说完话,方氏就抱着手炉往一旁的东间走去。   赵强吁了口气,扭头同翠莺一道进了西间,进去后瞧了瞧屋子,觉得挺宽敞的,架子床、桌椅、木箱、柜子全都齐备,到是比家里舒适多了。   “我去厨房取热水,你洗洗早些歇着。”翠莺说话间就转身欲走,赵强忙拉着她,道:“外头怪冷的,你待在屋里,还是我去取吧。”   翠莺笑了笑,拉着他摁坐到床上,开口道:“还是我去拿吧,顺道还要装两个汤婆子,妞妞和干娘晚上都要用的,这个你不知道放哪。”   赵强听她这么说,也就罢了,见她转身出门后,就起身帮忙铺起被子,铺好后就把妞妞的鞋子脱了,将她抱上床去。   翠莺取了热水进来,给妞妞洗漱了之后,又让赵强也洗了洗,才转身去灌汤婆子。等抱着汤婆子走进东间,方氏还没歇下,反而坐在床边,见她进来,就招了招手,好似正等着她一般。   “干娘,有啥事吗?”翠莺走过去,将汤婆子交给方氏,方氏接过去放进被子里,之后拍了拍身旁,示意翠莺坐下。   翠莺坐下之后,方氏就语重心长道:“有些话干娘想同你说说,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   “有啥话,干娘你只管说。”   方氏执起翠莺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过府里那种算计的日子,只想同这汉子安定过活,他虽然对你实心实意,可你也看到了,他家里是老大,上有老母下有弟妹,性子又不是个果决的,只怕他谁都想护着,反而全成了拖累,你要是想有好日子,就不能处处顾着他,得自己拿主意,要强硬一些才行,这点定要记住。”   一句句真心的话语说到翠莺心坎里,她知道方氏这是不放心,怕她顾忌太多,反而累自己过得不好,这可都是肺腑之言,只有时时将她记挂在心里才会说出这番话,翠莺瞬时眼眶都湿了,这种有人记挂的温暖,她很少感受到,只觉得份外珍贵。   翠莺眨了眨眼,忍住眼泪,将头靠在方氏的肩膀上,双手环着她的腰,点头道:“嗯,干娘的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方氏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抹她的泪,笑道:“都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好了,好了,你记得我也就放心了,快去歇着吧。”   “嗯,干娘你也早些歇着。”翠莺这才站起身来,定要伺候着方氏宽衣歇下,这才吹熄了油灯转身出了东间。   回到西间时,见赵强已经安置妞妞睡下,他自己则还等着,她忙走过去道:“你咋还等着,快歇吧。”   “嗳。”赵强应了声,同翠莺一道吹灯上了床。赵强好几天没见到媳妇,心里想得很,一上床就紧紧抱着她,不过他也知道这会亲热总归不便,因此只是抱着,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才睡着。   结果翌日起来,雪还是没停,这场雪直下了两天才放晴,赵强和翠莺也就在方氏这里住了两天,到第三天冬日暖阳挂上天空,他们才辞了方氏,回林家村去了。   虽说雪停了,可天气还是冷得紧,寒风刮得人鼻头通红,翠莺怕妞妞冻着,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路上还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的脸露在外边,因此很容易累,赵强几次接过妞妞,小妮子却总是嚷着要翠莺抱,翠莺只能一直抱着,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比平日多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林家村。   三人刚进到篱笆院中,就见到赵壮从屋子里跑出来,只见他面红耳赤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赵强忙跑了过去,问道:“二弟,咋了?”   赵壮抬头看向赵强,气愤地用手往屋里指,大声道:“从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气死我了。”   原来是小两口吵架,赵强忙拍了拍赵壮,道:“都是两口子,有话好好说,别吵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台风导致家里停电,还以为今天不能更了,还好后来来电了,这几天估计还会受台风影响,要是哪天没有更,一定是停电的缘故!   57、农家媳妇   赵壮气愤道:“一点不讲理,我不想和她说。”说着话他就推开赵强,哼了一声,往大步院外走去。   见如此情况,赵强就走到了翠莺跟前,道:“我跟去看看,外边冷,你快带妞妞去后头吧,我待会就回来。”   “嗳。”翠莺应了一声,抱着妞妞就转去后边院子,进屋将妞妞放在炕上,屋子里好几天没有人住,怪冷清的,就吩咐妞妞待在炕上,自己去了厨房抱些柴禾过来,把冷炕给烧热起来,这才放心让妞妞趴在炕上玩。   让妞妞自个在炕上玩,翠莺就出屋走去鸡舍了,这都好长一段日子了,不知道鸡舍里的鸡有没有冻坏饿着。   在鸡舍外往里面张,见几只鸡挤在一起,全蹲在草窝里,点了点到没少去,于是进去到草窝里摸了一把,里面居然还有两只鸡蛋,忙一手一只摸了出来,拿回屋里去了。   那边赵强追出了院子,见赵壮走到河边,在河堤上坐了下来,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砰砰地往河里扔。   这让赵强想到了小时候,以前赵壮心里一不痛快,就会跑河边来扔石子,到这会都这么大了,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壮子,咋了,有啥不痛快的,告诉大哥。”赵强走上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抱着胸蜷在一边,天本来就冷,加之河上的风一吹,就更加让人发抖。   赵壮估计也火气起来了,坐在河边也没觉得冷,见赵强问起,向来不会遮遮掩掩的赵壮就直接说了出来,“还不是因舅母没交口粮这件事,我那娘们生怕饿着她,非得让我到娘跟前去讨银钱,说是有了银钱就可以自个买粮食自个吃,就不怕饿着了。”   赵强到没想到小两口是为这事,心里虽觉得弟妹有些太小家子气,全然不顾着别人,不过总归不想他们吵架,闹腾起来也不好,于是劝说道:“女人家有时候就是眼光短,你别去多计较,再说这会弟妹还怀着,你让着她一点也没啥要紧的,哄哄就没事了。”   “我已经够让着她了,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让我去同娘开口,我也去了,结果还害得娘生气,都这样了,她还让我再去问娘要一趟,你说我怎么还能再忍。”赵壮闷得慌,对着赵强全一股脑儿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你去同娘说过了?”赵强问道。   “去过了,娘被气着了。”赵壮有些讪讪说道。   赵强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娘能不气嘛,你咋去开这种口。”   “我没法子啊,还不是被她逼的,整天被她念个没完,说是儿子生出来不能没的吃,处处搬出儿子,我也只能这么做了。”赵壮烦躁地又朝河里扔了块石子,石子扑通落了水,溅起了一点水花。   提到肚里的孩子,赵强也一时没话说了,孩子生出来不一定能吃多少,可花销会比平日多一些,这是肯定的。   赵强低头想了想,问道:“你们手里是不是没攒下几个钱?”   赵壮仰脸看向赵强,随即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大哥你也知道,我不像你,还有其他进项,除了种地,我啥也不会,手里哪里能攒到钱。”   “那弟妹总还有几个嫁妆钱吧。”赵强重新又蹲了下来,不由问道。   “还提什么嫁妆,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爹多贪钱,哪里会给女儿多少银子,嫁过来的嫁妆就几身衣裳,一套被铺,一个子儿都没有给她过。”赵壮一提嫁妆就有气,到不是说他贪图媳妇的嫁妆银子,总归有些银子在手的话,有啥事也好办一些。   赵强听了也拧起了眉头,这么说来,他们小两口手头一点钱都没有,到时候儿子落地,要怎么养呢。   赵壮再是个省心的人,也多少懂得其中的道理,这会再想想,林氏这么想要他去娘那开口要钱,也是怕儿子落地手里没钱不好养,想到这些,赵壮的气平了一些,不由问道:“大哥,娘说她那的钱要留着买粮给一家子人吃的,分不出给咱们的,咱们手里又没点积蓄,连给儿子备的都没有,咋办好呢?”   这问题赵强一时也想不到办法,皱着眉不知道怎么答,赵壮却转过身来,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大哥,你这可有些银钱,要是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些。”   以往赵壮也不止一次问他拿钱,赵强向来手上有钱就会给他,可上趟同娘商量时,就知道娘手里没啥钱,那么他这里的钱也得留着到时候买粮,否则一家人准得挨饿,想到这些,赵强不免为难。   “我手里是有几个钱,可是上次和娘说话时,她说手上的钱买不了多少粮,我这里的也得留着买粮,实在不能拿出来用。”赵强如实将事情说了。   赵壮听他这么说,神情又蔫了下来,松开手道:“那也没法子,还是一家子的口粮要紧一些,孩子的钱只能等到时候再划算吧。”   赵强无奈拍了拍赵壮的肩膀,道:“你也别多想了,外面怪冷的,赶紧起来回去吧,弟妹那边好好哄哄,应该会没事的。”   赵壮被赵强拉着站起身来,颇有些悻悻地回了院子,赵强推了他一把,朝他摆摆手,示意让他快回屋去,稍稍犹豫了一会,赵壮还是进到屋子里去了。   赵强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就进了东屋,一进去就唤道:“娘,二弟的事我已经知道,这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要是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叶氏心里正不痛快,见赵强进来,就忍不住诉苦道:“老二家的心也太小了,就只顾着她自个,咱们一家这么多口人,难不成都要饿着肚子供她一个人,虽说她肚子里怀着,可大家匀匀也不至于会饿着孩子吧,再说自从她怀上,哪次不是有好吃的先给她留着,这样都还不知足,真是让人心凉。”   叶氏气愤地说了这么一通,总算把憋在肚子里的一股气给发泄了出来,赵强也没打断她,只管让她发泄完了,才轻拍她的背,帮着顺气道:“好了,娘,你就别气了,弟妹也是不懂事,你就别同她计较了。”   “什么不懂事,她就和她爹一样,精得很,她这么做,还不是怨我顾着你舅母,可她就不想想,人家孤儿寡母多么难,咱们不帮着点难道还落井下石不成。”叶氏还是有些气难平。   “舅母的事有缘故,应该也还有些其他的因由,刚我和二弟聊过,他说他手上一点银钱都没有,而且弟妹也没有嫁妆银子,估计着弟妹心里也不踏实,不知道孩子落地要拿什么养才好。”赵强将赵壮刚刚说的话告诉了叶氏。   叶氏到是没从往这方面想,赵壮手里没钱她是晓得的,至于林氏的嫁妆银子,她当初想过,按亲家的脾气,肯定也不会有多少,可她心里想的是,等孩子落了地,她会贴补他们一些,总归不会让孩子受罪的,只是这心里的打算,一直没同赵壮、林氏说过,却没想到,林氏自个先着急起来,出口讨起银子了。   “也不知道她急啥,孩子是姓赵的,咱们难不成还会亏待不成,不过这事不提我到没细想,这趟如果得买粮食,只怕手里的积蓄都得花空,到时候孩子落地,手头就更加紧了,这样也不是个事,得想想法子。”叶氏眉头深锁了起来。   “娘你也别太着急,刚好临近年关,我那些菜刀、剪子买的人到挺多,我往后每天跑镇上去,能多兜些生意就多兜一些,也能少少赚点,总能贴补一些的。”赵强忙安慰起叶氏。   叶氏略微点了点头,心里在想着,该不该去同丁氏开下口,想想又算了,反正目前家里的粮食还够吃一段日子,到时候要是叶香的亲事有着落,再去同丁氏开口好了,那时候应该也好说话一些。   赵强又陪叶氏说了会话,才起身出了东屋,往后头自个的院子去了,进到屋子里,见翠莺正在收拾木箱,将一些最厚实的衣裤拿出来放上面,将薄一点的叠到下边去。   见到赵强进来,翠莺就道:“咱们这几天在干娘那,鸡舍里的鸡都是谁喂的呀?”   “应该是娘喂的吧。”赵强心里还在想刚刚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坐到炕上帮忙叠起衣物来。   “我说呢,我刚去鸡舍摸了摸,居然还下了两个蛋,等我这里收拾好了,就去厨房把这两个蛋打了,给妞妞和福子各装一碗,吃着也能暖暖身子。”翠莺一边收拾着,一边同赵强说着话。   “嗯。”赵强应了一声,就没再说啥。   翠莺很快将木箱整理好,合上以后转过身来,看着赵强道:“咋了?瞧你没啥精神,是为二弟他们吵架的事烦吗?”翠莺说着话就在赵强身边坐了下来。   “嗯,上次我不是也同你说过,舅母没有交口粮过来,只怕舅母那的口粮一时半会是交不上来了,咱们手里的这些粮食肯定不够吃。”赵强慢慢说来。   翠莺忍不住问道:“这怎么好,那不是大家都得挨饿。”   “没粮食只能去买了,只是咱们手上没啥积蓄,就算买来粮食,只怕大家也得尽量省着点才行。”赵强解释道。   “那也还好,到时候咱们手脚勤快些,攒上一些就拿去买粮,应该也能挨过去的。”翠莺虽然觉得丁氏这么做很让人反感,可叶氏要护着,她也不好说啥,只能大家艰苦些,总还不至于真的会饿到。   翠莺的话让赵强心里很是舒服,觉得自个媳妇真是没话说,和弟妹一比,高低立现,于是抓着她的手,道:“媳妇你真好,这样都肯同咱们一起挨,啥也没有怨,不像弟妹,她就吵着让二弟到娘那里去讨银子,说是要拿银子自己去买粮食,留给他们自个吃。”   这话让翠莺心里好一阵不舒服,没想到林氏居然这么自私,不觉问道:“那娘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娘被这事给气到了,不过,想想他们其实也不容易,二弟手上一点积蓄都没有,弟妹也没有嫁妆银子,也难怪弟妹这么急着想抓银子在手里了。”赵强叹口气说道。   赵强这么说,一下子让翠莺想到方氏的话,还真被她说中,赵强谁都想顾着,不由急道:“他们不容易,咱们不也难过,你可不能将手里的积蓄给了他们,晓得不。”   “媳妇,你放心,不会的,我这些银子,得留着买粮食,不会乱用的。”赵强忙道。   翠莺这才安心一些,转念想想,又伸出手道:“你那些银钱,还是放我这吧,我帮你保管着。”   58、农家媳妇   赵强扭头看向翠莺,到是没有一点儿异议,直接就从腰间摸出荷包来,连带里面的铜钱碎银全都交到翠莺手里,“呐,媳妇这些给你,箱子底下还有一包串好的铜钱,你也一道帮我收着吧。”赵强毫不在意说道,不管啥时候,媳妇要想管钱的话,他都是乐意上交的。   “嗯,我不是要用这些钱,给你收着就是怕你心软乱给了人,反正你啥时要用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翠莺将荷包接了过来,嘴里说着便重新去开了木箱,将箱角的一包铜钱拿出来,把荷包一同放进去重新包好,然后放进她原先放银子的小木匣子里,匣子是带锁的,是为放原先那五十两银子而专门去买来的,这会正好也能用上。   将银钱收置妥当后,翠莺才算完全安心下来,接着几天,林氏又闹了几次别扭,这回赵壮到是耐心多了,哄了她好多回,总算没有将事情闹大,日子很快到了腊月底,眼见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今年因少口粮的事,过年也没预备啥好的年货,一切从简,不过总还得弄些过年的气氛起来,为此翠莺还特意选了天晴的日子,同赵强一道去镇上,买了一些红纸,之后就去了方氏那,让赵强兜完生意回去时,再来接她。   进了院子,方氏到正巧在家,笑着让翠莺进屋坐下,两人聊了会,方氏就进东屋拿出一个布包来,翠莺打开来一看,里面折叠着一套崭新的袄子和棉裤,清一色的大红色,很是喜庆。   “这个拿回去给妞妞过年穿,小孩儿定是老早就盼着过年的新衣裤,要是不给做一套的话,过年的高兴劲就没了。”方氏言笑晏晏说着。   翠莺心里也很想给妞妞做新衣裤,可这会家里紧,她不好花销太大,也就没扯布替妞妞做了,这会见到这套新衣裤,心里高兴得紧,笑道:“那我替妞妞谢谢干娘,拿回去给她瞧见的话,肯定开心极了。”   “小孩儿不就图个吃穿,要能高兴就好。”方氏笑道。   翠莺瞧了一会就将红袄棉裤叠了起来,将布包重新包上,同干娘又聊了起来,其间方氏问翠莺可要拿些银子回去过年,却被翠莺推拒了。   “那些银子还是放着吧,等到有大用处时再拿出来,这会要是一点点摸出来花的话,很快会用个精光,哪里还存得住。”翠莺一直就打算暂时不去动用那五十两,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也好,赵家那几个都挺会来事的,要是你手头有些银子,只怕她们又得作怪了,干脆放我这,让她们一个个全都甭想惦记着。”方氏对林氏、丁氏她们很是不喜,话里自然没好听的。   方氏的话正合翠莺之意,她也是怕婆家那些个人惦记,才不愿去动那些银子,情愿平日勤快些,再省着点,日子总还能过的。   翠莺收好布包,拿出了刚买的红纸,让方氏帮她想几个窗花的样子,动手剪了起来,母女俩剪着窗花,絮絮说着闲话,很快时间就过去了,等到赵强来接她时,窗花也都已经剪好,留下几对给方氏,其余的都带了回去,到时候将门窗都贴上一些,也能显出几分过年的喜庆。   翠莺回去后,去厨房拌了浆糊,将窗花都贴上,并给叶氏、林氏、丁氏她们屋里也一并贴了,这么一来,到真是显出一片红来。   到了晚上,翠莺拿出方氏给妞妞的新袄裤,给妞妞穿上试了试大小,到是大了一些,不过孩子的衣裤一般都会往大里做,这样就能多穿上几年。   妞妞穿着新衣裤那个高兴,在炕上一个劲跳来跳去,嘴里咿咿啊啊地叫,惹得翠莺和赵强也笑个不停。   “好了,妞妞,这个要等到年初一再穿,现在咱们先脱了,天晚也该歇息了”翠莺怕妞妞高兴过了头,晚上失了困,那就得花好多神气才能哄睡,因此只一会就将她抱进怀里,动手脱起她的新袄子。   “娘,不要,妞妞穿。”妞妞显然不舍得,扭着身子不愿意脱下来。   “妞妞乖,这会到年初一就只剩七、八天,很快就能穿了。”翠莺只得哄起妞妞来。   赵强也□来哄妞妞,两口子花了好一会才算哄得她脱下新衣裤,安置她在烧热的炕上睡了下来。   “吁。”直到哄妞妞睡下,翠莺才吁了口气,将新袄裤包好放进箱子里,洗漱了之后,同赵强熄灯歇下。   之后几天,村子里过年的氛围越来越重,有些家境好的人家开始杀鸡宰羊,预备着过年期间打打牙祭,也算犒赏一年的辛劳。有富余的人家自然就有穷困人家,赵强家本来就算穷的,如今为了来年买粮的事,只能把几个微薄的银钱全攥在手里,一个子都不敢随意乱花出去。   家里除了供奉祖先的一些祭品,以及打点一些糕点果品啥的,以备客人登门拜年时招待用,还有就是走亲戚时该送的节礼,其他一概都能省则省,不能省的也就意思一下过去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渐渐止了,难得天放了晴,暖阳挂上了半空,绽放出一些微微的暖意。   翠莺眺了眼天空,不免有些开心,这样的天气,让干活的人好过不少,虽说家里没备下多少菜,可还是有一些要提前处理的,比如年头剩下的风干腊肉得早早泡上,还有赵强三叔送过来的半条咸鱼,也是一样得泡发了才能烧,其余一些蔬菜到不急着弄,等年三十晚临时洗了炒就可以。   将挂棚上的腊肉、咸鱼挑下来割下一条,重新再挂回去,虽然肉不多,鱼也小,可也得省着点,分多餐烧来吃才行。   翠莺打了整木盆的水,将割下来的腊肉、咸鱼放入水中浸泡,手浸入水中,只觉冰冷刺骨,还好手上一块块的冻疮比原先好了很多,皲裂的口子大多收了口,否则就更加痛了。   “翠莺,这种浸水里的活让我来做,不然你的手又得痛了。”赵强在厨房外劈完木柴,正一堆堆地往里抱,见翠莺正在泡东西,忙开口吩咐道。   “没事,就放里面泡着就好,我也沾不到多少水。”翠莺笑着回道。   赵强正想说啥,叶氏走进厨房来,手里拿着木盆、布巾,正进来想舀水,见到翠莺他们就道:“老大家的,你们那边屋子掸好尘没,我这会屋里刚掸好,反正满头灰,你们要是没掸的话,我就顺带帮你们掸了。”   “不用了,娘,昨儿我们屋里已经掸过了。”翠莺说着,就接过叶氏手里的木盆,正准备帮她舀水,突地叶氏想到啥,就说道:“老大家的先别舀水了,我先去老二屋里瞧瞧,估摸着他们还没掸呢。”   “嗳,娘。”翠莺应了声,将木盆又递还给了叶氏,叶氏重又捧着木盆,拿着布巾出了厨房,进东屋里搁下后,取了鸡毛掸子、扫帚这些,就往林氏他们屋里去了。   叶氏敲门进到林氏屋里时,林氏正躺在炕上,今儿天气好,赵壮一早起来,就让叶氏叫出去扫雪、铲雪了,这会还在院子里边忙活着呢。   “老二家的,这屋里还没掸尘吧,我那边刚掸好,就过来帮你这边也一同掸掸好了。”叶氏进屋就说了起来。   林氏一听当然乐意,忙起了身爬下炕来,道:“嗳,那多谢娘了。”   “没事,掸尘屋里脏,你还是出去待一会吧,免得弄成满头灰。”叶氏稍稍扶了林氏一手,等她在地上站稳,才如此说道。   林氏应了一声,一手托腰,一手拿起板凳,慢悠悠地到了门外,也不走远,就将板凳搁在屋子外头,挺着肚子坐在那边。   虽说天上挂着日头,可这种天气的阳光也是很淡的,没多少暖气,林氏才坐了一会,就觉得寒气逼人,日头的温度根本抗不了寒,于是将板凳又往屋门这边挪了挪,稍稍能避开一些寒风。   林氏半天坐下来,也怪无聊的,就开始同叶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说着说着就绕到年夜饭上面来了。   “娘,我瞅着今年家里没买啥荤菜,连肉条子都没见买,那咱们的年夜饭吃啥?”林氏虽整日待屋里不做事,可该晓得的,她还是一样都不会落掉的。   “年头还有一些腊肉剩下来,还有三叔前儿送过来半条咸鱼,刚老大家的都已经泡上了,到明儿再凑上几道蔬菜,也就差不多了。”叶氏见她问起,就回了几句。   林氏一听眉头蹙了起来,“咋都是些风干腌制的菜,这些吃了,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吧。”   叶氏一时停下了手,扭头看她道:“哪有这种说法,以前我怀老二时,正赶上闹洪灾,一家子都逃难出来,那时候连野菜、树皮都得吃,老二生下来不也好好的,照样长得高高壮壮,比别人家的孩子块头还大一些。”   林氏听后,不由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会又不闹灾荒,干嘛这么苛待自己,于是脑子略转了转,就道:“咱们要是没银子买吃的话,干脆就自个家现有的弄来吃好了,大哥他们院里,不还有好几只鸡养着,大过年的,杀一只分来吃不是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双更,晚些还有一更的!   59、农家媳妇   “老二家的,别尽胡说,老大院子里就两只大一点的鸡,其余这些都还没长多少肉,这么小只吃什么,那两只大些的是要留着生蛋的,怎么能杀掉吃呢,你快别打这主意了。”叶氏听了林氏这番话,就呵斥了起来,颇有些不高兴。   林氏见叶氏满脸不悦,就稍稍收敛了些,不再提这茬,只是嘟囔着说了句,“这不是过年,就杀只鸡而已,用得着这么气嘛。”   嘟囔的话语到没传进叶氏的耳朵里,林氏嘟囔完就住了嘴,叶氏大致掸了浮尘,就出去了。   林氏看着叶氏走掉,这才拎着板凳进了屋,关上门重新躺回炕上,伸手摸摸高挺的肚子,碎嘴道:“儿子,不是娘不给你吃好的,要怪就怪这家人太穷,哎,你要快快长大,娘往后也只能指望你了。”   赵壮在院里扫完雪,回到屋里时,林氏又对他抱怨了一通,说过年吃食太差,亏待了肚子里的孩子。赵壮这些天也已经习惯她的抱怨,反正只要她不再惹事,让她抱怨几句他也就忍下来了。   腊月二十九一天下来,家里都收拾一新,该准备的也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明儿的年三十了。   年三十这日,天气还延续昨日的晴朗,虽说今年没准备多少菜,可杂七杂八的事挤到一天,到也挺忙碌的,翠莺从早上起来就没空过。   今年的年夜饭还是如往年一样,由叶氏掌勺,翠莺只在一旁打下手,帮着做一些杂活,两人从申时不到就开始着手,直弄到日头落山才算将这顿年夜饭烧好。   赵强不时进厨房帮着端菜出去,等到堂上的八仙桌上都摆好后,他就过来催起她们,“娘,翠莺,菜都弄好了,快洗洗一同去吃年夜饭吧。”   “对啊,娘你快去吧,剩下的这些我来收拾就好了。”翠莺也凑了一句,叶氏这才解了围裙,道:“那老大家的,你就大致收拾一下吧,不要耽搁太久了。”说完就出了厨房,回去东屋洗了脸和手,这才去堂上坐下。   “媳妇,你也别收拾了,先去吃吧。”赵强见翠莺还在东摸西摸,又催促了起来。   翠莺也不想耽搁大家吃年夜饭,就把东西大致归置一下,灶头上稍微抹了几把,也没其他太要紧的活,就干脆等吃完饭再同锅碗一道收拾了。   刚解掉围裙,赵强就捧了木盆、布巾进来,盆里已经帮她兑好温水,直接就让她洗脸洗手,洗好拉着她往堂上去了。堂上此时已经红烛高照,等赵强、翠莺进去后,全家的人都已经齐聚。叶氏见他们进来,忙递上已经点燃的线香,道:“来,咱们一家人先给你爹上柱香。”   赵强接过线香,翠莺过去抱了妞妞,三个人与大家一起站到案台牌位前,恭敬鞠躬上香。   “好了,好了,你爹肯定很开心了,大家坐下吃年夜饭吧。”叶氏出声招呼大伙坐下,一家人这才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   “娘,我这就去放炮仗。”赵强喊了一声就跑出堂去,赵福一听忙吱溜跟了上去,过了没一会,院子里就响起了鞭炮的噼噼啪啪声。这过年,鞭炮总是免不了的,赵强这边放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鞭炮声仍旧此起彼伏地传来,显得格外热闹喜庆。   赵强拎着还想再玩的赵福回了堂屋,一家人围坐一圈开始吃年夜饭,菜色虽不怎么样,不过酒到没省略掉,这种日子最讲究一个热闹,赵强帮着大伙面前的碗里都倒了酒,难得的好日子,除了林氏,谁都会喝上那么一小碗,借以助兴。   酒过三巡,一家子的娘子军也就差不多了,翠莺、叶氏、丁氏和叶香一个个都有些上面,酒气熏得人脸红。   “老大、老二,我们几个没酒量,喝这些就够了,你们兄弟俩喝吧。”叶氏搁下空碗,笑着说道。   “娘,今儿是年三十,难得的,再喝一点吧。”赵强到也很难得劝起酒来,叶氏忙笑道:“好了,咱们几个不比你们爷们,喝多就要醉了,你们几个还要不要,反正我是不要了。”叶氏说话间看向丁氏、翠莺、叶香她们,看她们中还有没有人要喝酒的。   “表哥,再给我一碗吧。”其他人都纷纷摇头,只有叶香抓着碗,要起酒来。   “强子别听她的,她这是醉了。”叶氏忙伸手拉回叶香托碗举高的手,阻止她再喝下去。   叶香甩了甩手,嘴里似嗔似怨道:“娘,你啥都不让,连喝个酒也得你做主嘛。”   丁氏哪里会不晓得自己的女儿,她这是喝下酒壮了胆,借着酒劲在怨怪自己这个做娘的,瞧这样子,丁氏实在怕她会借酒说出啥疯话来,忙一把夺了她的碗搁下,一边伸手扶她起来,一边笑着道:“你们瞧再喝下去,她可真醉了,我还是先扶她回屋去吧,你们继续喝,别管我们。”   丁氏卯足了劲,很想将叶香扶出去,可叶香就是一直推一直扭,好半天都没拉起来,赵强看着本想帮忙,可刚起了意就回头看了眼翠莺,念头马上就被压了回去,想着还是不要插手,免得又惹媳妇生气。   “壮子,你帮把手,扶香儿回屋去。”叶氏当然也看出苗头来,忙唤了声赵壮,让他送丁氏和叶香回屋,这样是最妥当的。   “嗳。”赵壮应了声站起身过去,叶香毕竟是女孩子,力气哪比得过赵壮,被他伸手一拉就拉了起来,丁氏忙上去扶住,两人一道将叶香扶出了堂屋。   叶香不情愿地被半拉半拖出去,嘴里就碎碎念叨起来:“干嘛扶我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同表哥喝酒,娘你不让我同表哥在一起,连喝酒都不准,你也太霸道了……”叶香就这么一路念着被扶回了屋,不过那些话,多少还是让堂上的人听到了。   这些话让一桌子的人都有些尴尬,除了林氏,她到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睨着眼瞧向翠莺和赵强。   这会堂屋里很安静,除了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赵强一时不知道说啥,就只是沉默放下手里的酒碗,再不想往下喝了。   叶氏本想开口说些话缓和一下,却是被翠莺抢了先,“这酒后劲好像挺足,我这会都有些昏呼呼的,难怪香儿这么快就醉了,咱们就不要喝酒了,吃菜吧。”   “对,吃菜,吃菜,来,老大家的,你不是喜欢吃鱼,这咸鱼你多吃点。”叶氏忙也开口打圆场,这么一来到冲淡了些尴尬的气氛。   林氏这时也凑了话上来,道:“是啊,娘的手艺还真不错,咸鱼也能烧得这么好吃,可比我烧得好吃多了。”   几个人这么一凑,话又开了,大伙继续吃菜说话,不一会,翠莺站起来道:“厨房里还闷着馒头呢,还有饺子没下锅,我这就去烧,你们谁要饺子,我去帮你们多下几只。”   这会酒菜吃得差不多,大伙都想吃主食了,于是全都开口要了饺子,翠莺就道干脆全下了,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翠莺前脚刚走,赵强就站了起来,准备跟过去,叶氏唤了声道:“老大,跟去看看,和你媳妇好好说话,让她别乱想。”   “嗳,娘。”赵强应了声,就迫不及待出了堂屋,赶去厨房。进到厨房里,见翠莺真的在往锅里舀水,一屉的饺子也端上了灶台,到真的是来下饺子的。   赵强小心地走到翠莺身边,瞧她面上到没显出不悦,稍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由伸出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将脸贴到她脸旁,小声道:“媳妇,刚的事你没生气吧?”   翠莺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忙用肘子往后撑了撑,嘴里嗔道:“我还要干活呢,还不快放开手。”   “媳妇,你先说你不生气,不然我就不放。”赵强这会喝了酒,精神有些亢奋,不由耍赖起来,就是搂着粘着翠莺不放手。   翠莺眼瞧着锅里的水开始泛起水泡,有些小滚起来,饺子得下锅了,可身后的人还缠着,而且还用嘴轻轻蹭起她的脸颊和脖颈,有了更进一步的趋势,连忙伸手拍了他一下,道:“好了,快放手,我没生气,你再这样,我饺子都没法下了。”   赵强听她说没生气,心里才算放心,不过这会到真有些舍不得放开翠莺了,搂着她磨磨蹭蹭好一会,才道:“你嘴巴说不算数,要真不生气,呐,往这里亲一下。”说话间往自己的嘴上点了点,一副等着她来亲的表情。   翠莺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往日他可从来没这么耍赖过,今儿这是怎么了,是喝多酒的缘故吗?   “媳妇……”赵强贴在她耳边又唤了一声。   翠莺被他紧紧搂着,推又推不开,无奈只能扭头往后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后,才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嚷道:“好了,快放开啦,娘她们还等着吃饺子呢。”   赵强咧嘴笑了起来,依言松开了手,不过还是趁机将头一伸,在她嘴上“啵”一下重重回亲了口,这才满意地退到一边,笑着道:“媳妇,要不要我帮忙啊?”   翠莺捂了下嘴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捣乱就好了,快出去吧。”   赵强到没马上出去,还是站在一旁瞅着翠莺瞧,直等到她烧好饺子,一只只捞进海碗里,又装上几个馒头,这才同她一道端着去了堂屋。   回到堂屋时,赵壮也已经回来桌边坐下,大伙一同将饺子分了分,抓着大馒头一道吃了起来,等到酒足饭饱后,赵壮就陪着林氏回屋去了。   “老大,老大家的,我年岁大了,吃不消守岁,老二家的怀着身子也不好守岁,今年大伙就散了,各自回屋去,你们待自己屋里守岁吧。”叶氏站起身来,吩咐起守岁的事。   “嗳,娘,咱们晓得了,你先回屋歇着吧,我还得收拾收拾呢。”翠莺回道。   “嗯,那我就先去歇了。”叶氏说着就出了堂屋,带着赵福回东屋了。   翠莺让赵强先抱妞妞回屋去,自己速速收拾好后,就捧着热水回了屋,进屋就见到妞妞脑袋有些耷拉下来了,小妮子今儿同其他孩子玩太疯了,这会已经一点精神都没了。   翠莺动手帮妞妞洗漱好,放上炕去,小妮子头一粘炕就睡着了,细细将被子掖好,还没来得及爬下炕将水倒掉,身边的赵强就一下子抱了上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带着一股激动就擒住了樱唇。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   60、农家媳妇   60、农家媳妇   “强子,你喝醉了。翠莺只觉一股扑鼻的酒味,忙推开他,轻嗔了一句。   赵强却是全身热烘烘的,多少是有些醉了的缘故,平日里都会顾着翠莺的想法,今儿酒有些上头,也不管那么多了,就算被推开,还是不放手,俯下头将嘴凑上,又亲了过去,手也开始掀袄子,往里面直钻。   这动静太大,翠莺实在担心吵到妞妞,嘴里连连发出嗯嗯声,扭动着想让他放开,可她哪里能比得过汉子的手劲,几次挣不开也就放弃了,只能由着他又亲又摸,没多久就觉得他那手心好像攥了火,摸到哪哪就发热,撩拨得她也跟着热火潮涌,在年三十的夜里,两人第一回没顾上妞妞,闷哼着攀上了高峰。   等到情潮退下去时,翠莺才从紧张中缓过神来,慌忙套上亵衣、亵裤,总算没把妞妞吵醒,她这颗提着的心也才落了地。   赵强泻了火,这才清醒了一些,抹了把颈上的汗,伸手抱住穿好衣裤的翠莺,压低声道:“媳妇,都怪我喝太多了,下回再不敢了。”   虽说是赵强先失了分寸,可翠莺自个后来也同样保持不住,到不能完全怪他,于是重新将妞妞掖好被子,转个身面对着赵强,轻声道:“也别怪来怪去了,下回别再这么蛮来,要是吵醒妞妞该咋办。”   “嗯,媳妇,我晓得了。”赵强一见翠莺没生气怨怪,当即就开心了起来,扎扎实实将她搂进怀里,整张脸贴在了她的颈窝。   温暖的怀抱总归是让人喜欢的,翠莺稍微挪了挪,找了更舒适的姿势,蜷进了他怀里,两人本想说说话,醒上整夜守岁,可才没多会,两人都开始哈气连连,最后还是抱着睡着了。   翌日一早起来,就给妞妞换上了方氏做的那套新衣裤,之后抱着一身红的小妮子出了院子,往前头去了。   翠莺抱着妞妞,跟赵强一同进了堂屋,见叶氏已经起来,正站在案台前,摆放着祭品,赵强、翠莺他们一进去,就开口道了喜,“祝娘万事大吉,身体康健。”   叶氏笑得很是开怀,忙道:“来,来,昨儿晚上没守岁,压岁钱都没给妞妞,今儿补上。”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红纸包的小包,拉过妞妞的手就塞了给她。   今年过年银钱这么紧,很多要买的东西都被砍掉了,翠莺原以为压岁钱也会省了,却没想到叶氏还顾着这点礼数,硬是抠出来钱来包了个压岁纸包,算是很难得了,于是忙笑着道:“多谢娘,妞妞,快给奶奶拜年,多谢奶奶。”   妞妞还不懂压岁钱的意义,拿在手里摸来摸去把玩,听翠莺这么说,就奶声奶气道:“拜年,奶奶,拜年。”   过了年,妞妞虚岁算是三岁了,但周岁其实才两岁多,口齿实在不太伶俐,一句话说不完整,只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迸,听了让人好笑。   “好,好,妞妞过了年也快快长。”叶氏笑着说了吉利话,一时显得和乐融融。   妞妞对压碎红包到没多少兴致,翠莺和叶氏说话间,她就扭着要下地,手指着一旁的赵福,想同他去玩了。   翠莺正想放下妞妞,堂外有人走了进来,“娘,老远看到你在给压岁钱,你瞧毕竟是吉利的事,是不是也该给我肚子里的儿子一个,也好沾沾喜气。”话一边说着,林氏挺着肚子同赵壮一道进来了。   叶氏到真没给林氏肚里的孩子备上一份,为了省钱,她连赵福都没给,只准备给孙子辈的,除了妞妞的,另外就给二囡留了一个,等赵花明儿回来时,预备给她的。   没想到林氏居然开口要,若是不给,好像亏待她一样,叶氏只能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先把留给二囡的给了林氏,嘴里笑着道:“也没多少,就算给孩子添些福气,愿他平安落地。”   林氏忙接了红包,往自己棉袄口袋里塞去,嘴里笑道:“多谢娘,娘还是最痛咱们儿子的。”   叶氏心里其实并不舒服,可大过年的,也不好起口角,既然都给了,也就算了,同林氏说了几句,就招呼大伙道:“好了,咱们给你爹上香吧。”   一大家子一同上了香后,翠莺就去了厨房,赵强则留在堂里,同叶氏、赵壮、林氏他们坐着说话。   年初一不会有亲戚上门,家里人也不外出拜年,吃完早饭后就没啥要紧事了,就这么一整天闲来无事,大伙都坐在一处聊天,直到翠莺去做晚饭时,都没见丁氏和叶香露面,想来丁氏还为叶香昨儿醉酒的事着恼,不想让她出来丢脸。   闲散地过了年初一,初二一早赵花就抱着二囡,同她家的那口子林大牛一道过来拜年了,这还是翠莺第一次看清林大牛的长相,除了成亲那会照过面,之后就再没见过,成亲那日她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哪里会记得人家长什么样。   这会瞧着,林大牛人长得精瘦,看上去一副老实相,到是看不出来是会打老婆的,光从这一点,翠莺就对他印象不佳了。   翠莺正打量他时,叶氏笑着站起身来,道:“花儿、大牛来了,快坐,快坐。”叶氏招呼他们坐下后,就摸出红包递给了二囡,原先那个给了林氏,这个是后来重新包的。   林大牛同赵花一道说了几句吉利话,之后就干坐着,再没怎么开口,只剩下女人们闲聊起来。   才说了一会话,院外就传来了嚷声,“娘,咱们来拜年了。”叶氏一听忙笑呵呵地站了起来,道:“是春儿回来了吧。”   叶氏带着赵花、翠莺刚走到堂外,就见到一身艳红的赵春走了过来,往她身后瞧去,是穿着绸袄,外搭皮坎肩的陈乐富,两只手里提溜着好几个大礼盒子,跟着赵春往这边走来。   “娘,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快进屋去打开瞧瞧。”赵春上来就挽着叶氏的臂弯,笑着拉她回堂屋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咋让乐富拿这么多东西,老大快去帮忙提一下。”叶氏见女婿一个人提那么多东西,瞧他一副头上冒汗的样子,只怕不轻,忙让赵强过去帮忙。   陈乐富一听忙将一只手拎着的礼盒递给了赵强,吁了口气笑道:“还是岳母疼咱,还没给岳母拜个年呢,祝岳母松柏长青,福寿安泰。”   “嗳,嗳,乐富快进来坐。”叶氏乐得嘴直往上咧,忙招呼陈乐富往堂屋里坐,陈乐富应了声就跟着一道进了堂。   一旁的翠莺瞧着到很是意外,上趟见陈乐富还是那副凶巴巴要吃人的样,今儿怎么变了脸,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翠莺心里虽奇怪,面上到没表现出来,兀自跟着大伙在堂上坐,看着赵春献宝一样将一个个礼盒都打开来,到还真装了些好东西,有上好的布料,有精致的糕点,有补身的药材,还带了几样小玩意,是给赵福、二囡、妞妞他们玩的,到是大人小孩全顾到了。   “春儿,这得多少钱了呀,怎么尽乱花银子买这些,娘也用不到,你还是拿回去,到时候送给乐福生意上的人吧。”叶氏看着这一样样的,心里虽开心,却又不免替他们心疼钱,就说了这么一番话。   叶氏这么一说,还没等赵春开口,旁边的林氏先急了,忙挺着肚子站了起来,急着道:“娘,这些都是春儿的孝心,你怎么能让她拿回去呢,你还是好好留着,这样春儿才开心,春儿,你说是不。”   赵春看了眼林氏,没搭她的话,直接对着叶氏道:“娘,咱们乐富今年生意好,小赚了一笔,买这些东西算得上啥,我既然给你买了,你就留着用,别操心有的没的,也别替咱们省这几个钱。”   林氏见赵春没搭理她,也不管是不是碰一鼻子灰,继续笑着道:“对啊,娘,女儿的心意怎可不收。”   叶氏拗不过,也只能笑着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了,不过只此一次,往后再不要这么破费了。”说着话又扭头对着陈乐富道:“乐富,你整日在外跑,赚钱辛苦,可得省着点花。”   “岳母,这钱咱还花得起,春儿要给你,你就尽管收着吧。”陈乐富一副满不在乎说道,若论起有钱,这屋里还没一个人比得过他。   叶氏见陈乐富都这么说了,就没再啰嗦,将礼盒一一盖上,让赵强拎去她屋里,翠莺忙上去帮忙,两人一同拎了出堂屋。   翠莺见这会没其他人,手里拎着礼盒,嘴里就问道:“强子,这趟陈乐富咋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他也这么和气吗?”   赵强停下脚步,扭头看她,笑道:“我这妹夫是跑生意的,大半是靠嘴吃饭,好听的话自然是很会说的,不过这趟好像特别和气,也许是今年生意顺利,心里开心吧。”   听赵强这么说,翠莺不觉笑了起来,自己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上趟两口子正闹着,肯定是没好脸色,平日里要都是这样的话,两口子哪里还处得下去。   两人一同将礼盒放回东屋后,就回头往堂上去了,刚走到堂屋外,就听到叶氏大喜道:“这是真的?”   赵强、翠莺正不知道出了啥事,就听赵春回道:“这趟才去万福寺求了签,是支上上签,解签的说心想事必成,况且也让铁口直断的李半仙算过,说我这胎一准是个男娃,总该错不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一更,明天会有两更的!   61、农家媳妇   “春儿,你怀上了?”赵强大步跨进去,惊奇问道。   赵春扭头咧嘴笑了起来,捂着仍旧平坦的肚子道:“是啊,大哥,这个月大夫刚把出脉来。”   赵强和翠莺都有些愣怔,林氏只歪了歪嘴,只有叶氏和赵壮满脸高兴劲,尤其是叶氏,拉着赵春一个劲问东问西,赵壮则向着陈乐富道喜。   翠莺偷瞟了眼赵强,见他面上没表现出来,眼神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忧透露,看来他同自己一样,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想到陈福生的事,其中的隐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说不担心是假的。   担心归担心,面上还是要镇定,总归是喜事一桩,当即也一同到了喜。这时叶氏开心地说道:“乐富、春儿待会要赶回家去吧,要不这样,咱们早些烧,趁早吃了也不耽搁你们赶路。”   “娘,这趟让乐富自个回去,他整日都在外跑,也没个人陪我,我准备在家里多呆上几天,也好陪陪娘。”赵春忙笑着说道。   叶氏自然是乐意的,不过还是问了陈乐富,见他没意见,这事也就定了。翠莺当即就说道:“娘,那我就先去厨房了。”   “老大家的,今儿再多烧几个菜,那腊肉、咸鱼也别留了,全烧了吧。”叶氏笑呵呵地吩咐了翠莺,翠莺应了声就出了堂。   翠莺刚走进厨房,身后就传来了唤声,“大牛,你好歹吃了饭再走啊。”翠莺一听是赵花的声音,就扭头看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林大牛和赵花都已经出了堂,林大牛沉着脸一声不吭往院外走,赵花后面追了上来,等到了他身边,就伸手拉住他。   林大牛却是一把将赵花的手甩了开去,没好气道:“吃什么吃,要吃你自己留着吃,人家怀了男娃在那显摆,你还傻乎乎地跟着乐。”   赵花被林大牛这话给刺了一下,手慢慢松了开去,嘴里低声道:“春儿是我妹子,她怀上了,我替她高兴都不能嘛。”   “人家是高兴了,一个两个都怀上男娃了,就我倒霉,娶了你只会生赔钱货,要高兴要开心你就尽管留着,反正这顿饭我咽不下去。”林大牛一顿低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赵花呆呆地站着,眼眶都红了。   翠莺很想上去安慰赵花,可想想还是给她留些颜面更妥当,只能装成没看见一般,扭回头去继续干活。   “花儿,大牛咋这么急,都不吃顿饭就走了。”赵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见只有赵花站着,没见林大牛,就走了上来问道。   赵花忙悄然地抹去蓄满眼眶的泪水,强装笑颜道:“哦,咱们出来那会婆婆就已经吩咐过,让他早些回去,家里还有些事等着他做,大哥,别管他了,咱们进屋去吧。”   赵强往篱笆院外走去的身影看了眼,没说什么,就同赵花一道进了堂屋。   翠莺在厨房里快手快脚做好饭菜,大伙早早就围坐在饭桌前,一家人有说有笑,赵强、赵壮陪着陈乐富喝酒,陈乐富喜爱划拳,赵壮还同他划了一会酒拳。赵春、林氏都怀着孕,也不便喝酒,因此女人们就都不做陪了,只是同往常一样吃饭咬馒头,吃完后坐在饭桌旁聊天,到是热闹热闹的。   直到了申时,陈乐富喝得也有些多了,这才在赵春的催促下告辞了,两名孕妇坐了这半天,也都累了,叶氏吩咐了赵壮陪林氏回屋,自己则陪着赵春将赵花和二囡送走,之后一同回东屋去,娘儿俩这会有很多话要说呢。   堂屋里一时只剩下赵强和翠莺,两人一同收拾完之后,也抱着妞妞回后边去了。   刚回到屋里,翠莺就拉着赵强坐下,两人很有默契地提起了赵春,“春儿应该不会这么胆大吧?”翠莺还是有些不安,就问了一声赵强。   赵强也同样担心,可毕竟是自己妹妹,多少还是有一些偏袒心理,嘴上不由道:“我想春儿再大胆,也不至于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而且他们已经搬镇上去这么久了,按理春儿也应该是同陈福生断了,咱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嗯,但愿如此。”翠莺喃喃说了一句,想想也真是的,赵春怀上了让人烦忧,赵花没得怀也让人担忧,哎,这趟拜年,居然拜出了这么多烦心事。   赵强、翠莺两口子在屋里商讨,东屋里,叶氏和赵春一样在嘀咕着,陈福生的事叶氏自然不晓得,所以她也没那么担忧,只是乐呵地问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赵春一一答了,娘儿俩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唤声想起,“娘,我能进来吗?”   叶氏一听是林氏的声音,忙站起来应道:“进来吧。”   于是林氏推门走了进来,笑着到炕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不打扰娘和春儿说体己话吧。”   “也没啥要紧事,你不在屋里歇着,咋过来了呢?”叶氏问道。   “哦,整日在屋里待着也怪闷的,难得春儿回娘家一躺,我这做嫂子的也许久没见她了,就想过来说会话。”林氏一副笑容可掬之态,到显出平日没有的热络。   赵春随即呵呵笑了起来,道:“我到不知道,二嫂原来这么健谈,往日到不见二嫂如此热乎,难不成是想和我说说这儿女经不成。”   明显的奚落让林氏脸上一僵,不过很快就又笑了起来,道:“咱们同是怀上孩子的人,自然都是一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的,我想春儿你也同我一样,不想肚里的孩子吃不饱吧。”   这话到让赵春摸不着头脑了,不解道:“二嫂这话我咋听不懂。”   叶氏哪里会不懂林氏的意思,当即拧眉道:“这事干嘛还提,你要是没其他事,就早些回屋歇着吧。”   “娘,我也知道你不想春儿担心,定然不会提,那我就替你提了。”林氏到是浑不在意,继续说道。   赵春觉出不对了,就拉起叶氏的手,道:“娘,咋了,家里有啥我不知道的难事?”   都到这份上了,叶氏自然隐瞒不下去,正待开口,林氏却抢先道:“是这样的,你应当也知道,往年舅母她们都会交口粮过来,就这样一大家子才勉强够吃,今年舅母却是一点粮食都没交上来,你也瞧见了,家里今年多了大嫂她们两口,我肚里的也快落地了,如若再加上春儿你,只怕家里这点粮食不够咱们吃两三个月吧,估计很快就要拿银子买粮了。”   赵春听完就不悦了,“二嫂是觉得我回娘家占便宜来了不成。”   “呦,我哪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咱们家向来手紧,我只是心疼娘,觉得她攒两个钱不容易,这趟却是得全花出去了,还不一定能够呢,唉……”林氏面上到真显出几分担忧之情。   赵春向来晓得林氏那副很看重钱的性子,特意过来提这事,她自然明白话里意思,不由冷哼一声,伸手从袖中掏出荷包,从荷包里取了一块银子,拉过叶氏的手就塞了过去,“娘,我来家里也不是吃白食的,呐,这些你拿着。”   “哪的话,娘从来没这么想过。”叶氏急声道。   “娘,乐富有银子给我,这些你就收着吧。”赵春硬是塞给了叶氏。   林氏眼瞅着赵春刚拿出来的银子,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六两,这可不算少了,生怕叶氏给推拒掉,林氏忙开口道:“娘,你就收着吧,咱们家要是没这笔银子,只怕到时候要挨饿,我想你总不忍心看你孙子挨饿吧。”赵春银子到是愿意给,可闲话却不愿意听,于是眼一撇,冷声道:“这是咱们娘俩的事,嫂子是不是管太多了。”   林氏目的已经达到,也是不想待着受赵春的冷嘲热讽,随即就站了起来,不冷不热道了句,“那我就不打扰娘和春儿说话,我也乏了,娘,这先回屋去了。”   叶氏这会看见林氏就头痛,见她说要走,忙摆了摆手,道:“回去歇着吧,肚子都这么大了,别再东想西想,对孩子也没好处。”   “嗯,娘。”林氏应了句,挺着肚子就出了东屋。   赵春见屋里再没外人,忙拉着叶氏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叶氏再不相瞒,将丁氏的事大略说了说,赵春听了面上到没有显出不悦,嘴里反而道:“舅母的做法,我到是能明白,你瞧我嫁过去才几年,乐富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就这样我没怀上都还被嫌弃,这趟听半仙说我这胎是男娃,你没瞧见乐富和他们家人那高兴劲,可见有儿子真的很要紧,这么看的话,舅母如此盼着有儿子,也不难理解。”   听赵春这么说,叶氏不觉侧目,这话让叶氏觉得女儿真的懂事了不少,不由欣慰道:“做了娘还真是不一样了。”   “不过娘,这事也不能太由着舅母,该张的嘴还是得张,不然一次忍了,搞不好还会再有下次,舅母真不是占咱们家便宜的话,就不会怨怪你的。”赵春的脾气是不赞成忍让的,体谅是一回事,被人捡便宜又是另一回事。   叶氏自然也懂女儿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道:“舅母的事我会看着办的。”说着话,叶氏低下头来,瞧了瞧赵春塞给她的银子,心里到安心了很多,有了这银子,来年的买粮钱总算不用再愁了,家里也不会再有人挨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双更,晚些还会有一更的!   62、农家媳妇   有了这笔银子,又加上赵春怀上孩子,叶氏心情那个好,一整个过年期间,都是笑口常开,面上乐呵呵的。   年节期间到也不见空闲,几家亲戚都得走动,连大伯家也去了,虽然两家人有了隔阂,可面上到也没撕破,也就这么应付了过去。   还未过完元宵节,黄媒婆那就有了消息,说是何家已经来找过她了,这门亲事他们定了,接着后边就会亲自登门。   哪里晓得黄媒婆刚把这事告诉丁氏,何家的人隔日就来了,就这么的,前后只半个月之内,两家就将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全办了,所有礼数统统做足,择定的成亲吉日就在二月初二那日,真可谓是雷厉风行。   丁氏这下可乐歪了嘴,没想到女儿的亲事这么顺利,而且,何家也表现了十足的诚意,光聘礼银子就给了二十两,还不算其他的一些物品,比如布匹、首饰啥的,在这乡下地方,到当真够得上是重聘了。   叶香寻了门好亲事,赵家人也替她和丁氏开心,纷纷道贺。丁氏一路忙碌操办女儿的亲事,一直等到快成亲前两日,才有时间揣着银子去找王婆子,王婆子就带着她去找了侄子,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双方当面点清了银两,签了契约,盖了手印,这买卖就这么敲定了。   丁氏喜滋滋地抱着襁褓里的奶娃娃回了家,这下她总算是啥心事都没有了,即有了后,女儿又择了门好亲事,后半辈子就没啥好图了,安安乐乐养大儿子就成了。   叶香成亲的那日,风有些大,赵家一家人都陪着起了个大早,帮着叶氏忙上忙下,到了辰时三刻,何进常领着四人抬的花轿来迎亲了,花轿还没到篱笆院前,远远就传来唢呐声和炮仗声,大伙都涌到了院子里去迎花轿了。   花轿临门了,这会丁氏心里涌起了不舍,在怎么说,女儿她拉拔了十五年,今儿就得给了人家,多少会有些难过。   丁氏走到炕前,叶香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炕上,头低低的,丁氏不由拉起她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道:“香儿,今儿你就要离开娘了,娘也说两句,你要记住,嫁过去就是人家的媳妇和儿媳,凡事再不能同家里一样任性,得学会怎么待人处事,好好伺候丈夫和公婆,何家家境不错,只要你会做人,争取早些生下大胖儿子,那么往后的日子肯定会很舒坦的,晓得不?”   叶香这会脑子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什么,不过丁氏这番话,她还是能听出来是为她好,于是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耳听着唢呐声越来越近,花轿估计已经进了院子,丁氏也没有时间再教女儿什么,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伸手拿起搁在炕上的红盖头,亲自为叶香盖上,牵着她的手走到门旁,将门打了开来。   “恭喜恭喜,我是来迎新娘子的,新娘子,来,来,我背你上轿。”黄媒婆道喜了两句,也就不再罗嗦,背起新娘子就走了过去,到花轿旁,轿夫们掀开轿帘,黄媒婆将叶香放上了轿,何进常站在轿旁,到是没动弹。   丁氏跟在了她们身后到了轿旁,何进常站着行了礼,到没多说什么,丁氏本想同女婿说几句,可见他站着不动,并没有上来说话的意思,也就作罢了,等黄媒婆送叶香上轿后,丁氏就拉着她吩咐了几句,并悄悄塞了点钱给她,算是取个吉利,也有意思让黄媒婆照顾一二。   黄媒婆很自然地将钱塞进怀里,又道喜了几句后,就吆喝道:“咱们别耽搁了,起轿吧。”   这几声吆喝过后,轿夫就弯腰抬起了花轿,何进常大步走去,花轿跟在他身后,又同来时一样,一路在唢呐、炮仗声中晃悠悠地出了赵家的篱笆院,沿着河一直走出林家村去。   家里有喜事,大家总归是沾了喜气,心情格外得好,丁氏估计也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叶香出嫁第二日,在晚饭上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取出了银子,亲手交给了叶氏。   “大姐,呐,这些你收着,算是我的口粮钱,你们可都瞧着,我可没赖你们赵家一分,也没有吃你们白食,以后可别再让我听到那些风凉话。”丁氏眼一横,尖着嗓子把话给说完。   丁氏是冲谁说的,在座的没人不明白,林氏当即面上有些不自然起来,头低低地自个吃着大豆饭,一句都没有回嘴。   丁氏见林氏这会连屁都放不出一个,只觉出了口恶气,笑得格外开心,转头抱起放在新做摇篮里的孩子,一点一点地喂起米粥来。   叶氏接过丁氏的银子,就放进自个怀里,笑着道:“弟妹,这是哪的话,我可从来没有那种想法,你可千万别想歪了。”丁氏虽然不冲着叶氏来,不过叶氏还是回了几句,也算是安抚一下丁氏,免得她心里不痛快。   丁氏这会哪里还顾得着别的,眼里就只有怀里的小人儿,听了叶氏的话,就随意笑了笑,也不答话,继续喂儿子吃粥。   一桌子的人见丁氏对孩子那种疼爱劲,心里多少为她开心,不管这事在别人眼里是对是错,但对于丁氏来说,绝对是走出她自己认定的一步,结果也是让她满意的。   到了叶香的回门日,丁氏起了大早,将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就在家等着女儿女婿登门了。   赵家的人也都一早起身,同丁氏一道,等着新女婿上门,叶氏昨儿还特意吩咐翠莺去买了菜备着,怎么说叶香回门日,也不能太寒酸,以免失了女方的面子。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可人却一直迟迟不现身,直到快午时,才算姗姗来迟。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被派去站在篱笆院前等着的赵强,老远看见一身红衣的叶香,忙嚷着跑了进来。   丁氏、叶氏她们一听,忙站了起来,迎出堂去,只见确实是叶香走来,身边跟着名一袭藏青长衫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两手提着礼盒子,亦步亦趋随着。   “娘。”叶香在篱笆院外就见到了丁氏她们,忙嚷了一声,小跑着往院里来了,而另外两人照旧慢悠悠往里走来,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叶香跑到丁氏跟前就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好似有些激动,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可却没说出来,眼眶到是有几分红了。   “傻丫头,都嫁出去的人了,还这么舍不得娘,好了,今儿是好日子,可别哭鼻子。”叶氏见叶香如此,忙笑着说道。   丁氏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拍拍她的手,道:“可不许闹笑话。”说完就拉着叶香往前迎了上去。   “岳母大人有礼。”慢悠悠的何进常走到丁氏她们跟前,到是文绉绉地开口说了话,又行了一礼。   “这是进常吧,快别多礼了,来,来,里面坐吧。”丁氏忙笑着招呼道,说着就带叶香、何进常往堂屋走去。   大伙一道都进了堂屋,叶氏请了叶香、何进常坐下,何进常刚入座,就招了招手,身后跟随之人就将盒子全捧了上来。“岳母大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   “人来就好了嘛,还带什么礼,进常你也太客气了。”丁氏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只觉倍有面子。   迎亲那日丁氏虽见过何进常,却根本没瞧清楚样貌,刚刚她仔细打量一下,只觉身子骨看上去有些单薄纤瘦,不过面相到还不错,吊梢眼、高鼻梁,面上白白净净的,有一股书生气,跟平日里见到的庄稼人很不一样。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丁氏对何进常本就有几分满意,这会有见他出手大方,为她添了不少面子,就愈加喜欢这个女婿了。   丁氏开心地瞅着何进常瞧,两人也说了些客套话,叶香在一旁到是沉默寡言,几乎没说什么话,丁氏想着新嫁娘自然是有几分害羞的,到也不以为意。   他们堂上说着话,翠莺在厨房泡了茶准备端上堂去,这茶叶还是昨儿刚买的,就为了叶香他们回门准备的。   翠莺托着林婶子家借来的木托盘子,端着茶碗就进了堂屋,给丁氏、叶氏面前都搁了茶碗,然后转身到何进常身旁,将茶碗搁下。   她还未搁下茶碗时,何进常扭头看来,见到她时稍稍愣了一瞬,随即就伸手欲接过茶碗,嘴里道:“多谢,多谢,我自个来。”   何进常一番客气,翠莺到没觉得怎样,可当她将碗搁下手还没抽回来时,却明显感觉何进常伸过来的手摸了她的手一把,随即他就捧过茶碗去,喝起茶来。   翠莺眉头微微一蹙,撇了眼何进常,看他神情自若,到没任何异样,心里想着是不是意外,也就没往心里去,拿着托盘出了堂屋。   等到翠莺再回到堂上时,就是端着菜进去了,她刚一进去,叶氏就笑着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赵强帮忙将茶碗都收走,以便翠莺摆放菜肴,翠莺来回厨房两趟,把所有的菜都摆上桌,整罐的酒还有一碗的大馒头也全摆了上去,又回厨房洗了把手,这才回堂屋坐下来吃饭。   丁氏头回和女婿坐下来吃饭,自然得和女婿喝上两杯,赵强、赵壮也一同陪着他们喝,桌面上一时到挺有几分热闹。   “进常,今晚就别回去了,就在我屋里歇下吧,我可以睡到另外一间空的屋子去,不会打扰你们两口子的。”丁氏喝得兴起时,就挽留起女儿女婿来。   还不待何进常回话,低头吃饭的翠莺随意看了过来,刚好对上何进常投过来的目光,只觉那目光直往她身上流连,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第二更发晚了,菇凉们可以明天来看!   63、农家媳妇   何进常收回目光,笑着对丁氏道:“岳母大人吩咐,自当从命。”   丁氏见他应承了,自然很是开怀,一吃完晚饭,就去收拾了自个的屋子,拿了新的被褥换上,给叶香和何进常用,自己则抱着小儿子,去了原先林氏他们那间厨房改建的小屋子。   从吃饭那会起,翠莺就老是觉得何进常在瞅着她看,让人怪不舒服的,于是桌面上大伙都还没吃完,她就已经早早扒了饭退出了堂屋,直到大伙散了,才去堂上收拾碗筷。   “媳妇,我来帮你吧。”赵强过来想搭把手,翠莺却笑道:“你还是抱妞妞先回屋去吧,我这边很快就能收拾好。”这些日子赵春在,叶氏也没啥空带妞妞,所以翠莺忙碌的时候,都让赵强带着。   “嗳,那我把这些拿去厨房,这就抱妞妞回去。”赵强上来将桌面清理了一下,将碗筷都拿去厨房后,就抱起在院子里玩的妞妞,带着她回后头屋里去了。   翠莺将桌椅抹干净,之后就去了厨房洗碗涮锅、抹灶擦台,忙碌起来,等这些都收拾好后,她就蹲下来将灶膛里的灰掩了。   正当她蹲着掩灰时,突然身后扑上来一人,伸手就将她抱住,一手箍紧她,一手捂上她的嘴,不让她得以呼叫。   翠莺着实惊吓得可以,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就马上挣扎着用脚死命往后踢,嘴里发出呜呜的闷叫声。   翠莺能明显感觉身后是个男人,手劲自然比她大,所以她一时根本挣脱不出,慌地她拼命又踹又踢,挣扎间却被那人扯破了盘扣,袄子胸口的衣襟敞开了一片,只觉那人的手很快往她胸口摸来。   也许是身后之人的手往胸口移去的缘故,原本被箍牢的翠莺感觉到一丝松懈,惊乱之余,她还是找准机会,猛地往下一蹲,倏然就脱出了那人的禁锢,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救命啊!”一脱出禁锢,翠莺还来不及站起身来,就张口大声呼救起来,急急扭头往身后看却,身后却早无人影,匆忙间就撇到一片衣角,由于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她隐约看出是深色衣角,其余就真的看不清楚了。   等到翠莺从地上爬起来,再跑出厨房棚外时,哪里还有什么身影,只能见到从屋里跑出来的叶氏和赵壮,大约也是听到呼救声才跑出来看的。   “老大家的,刚是你在叫吗?这是发生咋事了?”叶氏匆匆从东屋跑出来,正巧看见头发有些散乱,衣衫也不太整齐的翠莺,诧异之下,就跑了上去问道。   翠莺惊魂未定之下,整个直喘气,等到见到赵壮跑过来,才想到自己的仪容问题,忙伸手抓住敞开的衣襟遮上,拢了几下凌乱的散发,这才张口道:“娘,刚,刚……”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要是被宣扬出去,自己也是颜面尽失、名节不保,让她怎么张嘴才好。   “老大家的,你到是说啊,发生啥事了?”叶氏见她欲言又止,颇有些着急。   翠莺略瞅了眼一旁的赵壮,上去拉住叶氏,轻声道:“娘,咱们还是回屋说吧。”   叶氏见翠莺如此神情,也不便一直追问,扭头看向赵壮,就道:“老二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吧。”说完拉着翠莺往东屋去了。   进了东屋,就见到赵春坐在炕边,抬头看叶氏拉着翠莺进来,就问道:“咋了,娘,外面啥事?”   叶氏也没回她,径直让翠莺在桌边坐了下来,自己则挑了她身边的板凳一同坐下,这才说道:“老大家的,有啥事尽管说。”   翠莺低着头,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说于叶氏听,叶氏顿时双眼瞪大,整个人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气愤道:“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色胚,敢闯进人家家里来下手,要是让咱们逮住了,准一顿好打。”   赵春听了也颇为动容,张嘴啐了一口,骂道:“要我就不只打人,拿把刀咔嚓一下阉了才解恨。”   叶氏同赵春愤恨骂着,翠莺却是不知道说啥,这会只感觉心绪未平,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骂了一通后,叶氏稍稍平息一些气,坐□来略微试探道:“老大家的,你没吃啥亏吧?”   翠莺心里抽搐了一下,连忙摇头道:“没,那混帐还没能得手,被我一喊就逃走了。”   叶氏听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赵春这时凑上话来,道:“那大嫂有没有瞅到是啥人,要是看清楚了,让大哥、二哥他们去找出来好好揍一顿。”   翠莺死劲回想,确实没看清楚那人,除了那片深色衣角,啥也没见着,顿时觉得丧气,低下头道:“啥也没瞧见就被那人给逃走了。”   这样就没其他法子了,叶氏和赵春只能安慰一番,之后,叶氏就陪着翠莺往后边院子去了,走进屋时,赵强见到翠莺凌乱的衣物,再加上叶氏陪同着,立时就从炕边站了起来,迎上去道:“媳妇,咋了?发生啥事了吗?”   翠莺一见到赵强,顿觉满腔委屈,整个眼眶都红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到是叶氏将这事说了出来。   “狗娘养,到底是谁,我非揍扁他不可。”赵强一下子气得脸都涨红了,叶氏见他如此激动,忙劝说起来,并告诉了他,翠莺并没瞧清楚那色胚的长相,赵强一时火没处发,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好了,老大,别尽激动了,好好安抚你媳妇,我就先回屋去了。”叶氏觉得这会也不便留着,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单独待着会比较好,就出声告辞了出去。   等叶氏走后,赵强压抑住怒火,轻轻将翠莺搂入怀中,安慰道:“都怪我,要是帮着你一道收拾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都怪我,都怪我。”赵强不由地拿手捶自己的头,翠莺见了忙拉住他,伸手抹了把眼,道:“这也是我让你先回屋的,怎么能怨你,要怨也只能怨那色胆包天的,算了,别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提这事。”   “好,好,咱不提,咱不提,媳妇,快坐下来吧,我去倒碗水给你,喝了压压惊。”赵强说着就揽着翠莺坐到炕边,转身跑出屋,到隔间去倒水了。   翠莺在炕上坐下,原先在炕上玩的妞妞就挪了过来,钻进她怀里,抬头见她眼红红的,就伸出白嫩的小手,摸了摸她的眼睛,稚嫩的声音道:“娘,不哭。”   抱紧怀里的妞妞,翠莺感觉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她就这么搂着娇柔的小人儿,直到赵强倒水过来,才将妞妞放回炕上去。   “来,媳妇,喝点水。”赵强将碗递过来,翠莺接过了喝了几口,这会心里已经没那么乱了,感觉好过了很多。   赵强接过她递还的碗搁下,就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于她,翠莺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这才慢慢松懈下来,全身再没有那么僵硬。   两人靠着好一会话,翠莺脑子渐渐恢复理智,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起来,刚那混帐怎么能将时间拿捏得这么准,又怎么知道没有其他人会走进厨房,而且居然消失如此之快,她也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下,等爬起身追出去时,就已经不见身影了,要是没有飞天遁地的本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混帐根本没逃出院外。   这想法让翠莺心里一惊,整个人一下子坐直了起来,脑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逝。搂着她的赵强见她如此,忙道:“媳妇,别怕,有我在。”赵强以为翠莺心里害怕才会如此。   
翠莺伸手捂住耳朵,整个人陷入沉思,试图将思路理清,抓住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这样到是有些吓到赵强了,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有此举动,连忙上去抱住她,一个劲地急道:“媳妇,你不要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翠莺脑子里好像找到一些什么,突然扭头看向赵强,慢慢将手松了开来,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强子,我可能想到是谁了。”   “啥?”赵强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弄得一头雾水。   “那个轻薄我的混帐,我心里有了怀疑的人。”翠莺压了压起伏的情绪,慢慢将话吐出来。   “谁?你快告诉我,我非把那狗娘养的揪出来打死为止。”赵强一听马上就按捺不住了,霍得站起身来,双手握成了拳。   翠莺忙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来,将今儿在堂屋里何进常的种种异样告诉了他,赵强完全没有想到,整个人一下子愣怔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拉起翠莺,怒道:“走,找那混蛋去,要真是他,我决计不会轻饶。”   “强子,你不要太冲动,咱们没有当场抓住,他定然会抵赖,你要是就这么揍了他,搞不好反被他倒打一耙,你答应我冷静些,先去瞧瞧,别忙着动手,晓得不。”翠莺忙拉着赵强,试图安抚他,实在是怕冲动坏事,反而让何进常钻了空子,到头来还自个吃了亏。   赵强虽然心里又急又怒,可媳妇的话他还是听的,于是点了点头,翠莺这才放心一些,吩咐了妞妞在屋里玩,这才拉着他出了屋,径直往丁氏的屋子走去。   到了丁氏屋外,翠莺轻轻叩门,没想到来开门的却是丁氏,见到赵强和翠莺,丁氏颇为意外,忙道:“强子、强子媳妇,咋还没歇着,有事找我吗?”   “这会还早呢,这不过来说说话,顺道恭喜香儿他们。”翠莺自然不会马上说明来意,于是寻了借口。   丁氏虽觉得奇怪,可人家来道贺也不好拒之门外,于是就笑着将两人请进屋去。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继续两更,晚些还有一更!   64、农家媳妇   翠莺和赵强进到屋里时,就见到何进常、叶香都已经站了起来,迎接他们这两个客人。   “表哥……表嫂。”叶香开口唤了一声,面对翠莺她还是有些不自然,双眸往赵强看了一会,低下头去。   翠莺、赵强此趟来就是为了何进常,谁也不去注意叶香,唯独盯着何进常看,此时何进常也不像白天那般,言笑晏晏的样子,好似有那么一丝拘谨,并没有说话,丁氏见大家都没有开口,就只当彼此不太熟悉,故而笑着道:“来,来,强子,你们坐。”   赵强这个时候有些按捺不住,双眼好似喷火一样看着何进常,并没有理会丁氏,翠莺则在何进常身上直打量,尤其是他的衣衫。   丁氏这会有些觉出来了,赵强他们小两口有些不对劲,不由问道:“强子,你们咋了?咋别别扭扭都不说话?”   这话说了还是没人回应,翠莺一直瞅着何进常的长衫看,心里又多了几分肯定,这林家村几乎都是庄稼人,这庄稼人个个穿的都是棉袄棉裤,而她刚刚分明看到了衣角,棉袄这东西根本不会有那种飘飞的衣角,只有此时何进常身上穿得这种长衫才会如此。   心里的笃定让翠莺咬起了牙,话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何进常,你刚刚有没有出去,有没有去厨房?”话语里带出了几分咄咄逼人。   翠莺虽没有肯定告诉赵强,可他一定这话,就明白翠莺肯定是认出他来了,本就压抑着的火气蹭蹭就上来了,再忍不住,大步一跨上去就拽起何进常的前襟,大吼道:“你说话啊,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嘛。”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给我放手,放手。”一旁的丁氏错愕不已,随即也发起火来了,上去就猛推起赵强。   纠缠间,赵强猛力一甩,何进常整个人被推倒在地,长衫下摆向上掀翻了一截,露出了里面是长裤,也露出了长裤上几处灰黑的痕迹,居然还有一处明显的鞋印。   而倒地的何进常并没发现这些,反而用手撑坐起来后,怒声嚷道:“你们这些野蛮人,动手动脚的要做什么,要是敢伤到爷我一根汗毛,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哼,你要发飙之前,也先看看自己的裤子,我问你,这些鞋印你要怎么解释?”翠莺冲上去,直指何进常裤子上的灰黑痕迹。   何进常显然一愣,转眼往裤子上看去,见到那些痕迹后,面上有些变色,忙用衣摆将其掩盖,慌忙站起来后,大声道:“怎么啦,爷裤子上有什么哪用你们管。”   “你个狗娘养的,果然是你,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赵强这会已经认定何进常,哪里还客气,一甩手推开扯着他的丁氏,挥起就是一拳,往何进常的鼻梁上揍去。   “啊,你们都疯了,怎么乱打人。”丁氏嘴里一声尖叫,上去就乱拳打起赵强,并用力拉扯他,想维护自个的女婿,一旁的叶香此时也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居然敢打我,我告诉你,我姐夫可是在县衙当差,你若再敢动我分毫,我就报官,将你告上衙门,让你们统统去吃牢饭。”何进常被打得鼻血直流,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吼叫道。   “好啊,要报官是不是,走啊,这就去,到了衙门,我到要先告你轻薄我媳妇,看到底是你吃牢饭,还是我吃牢饭。”赵强发起狠,一把拽起何进常,就想往外拖去。   丁氏、叶香刚还是云里雾里的,听完赵强一番话,丁氏算是明白过来了,急得脱口而出,“这还摆着刚成亲的新娘子,我女婿怎么可能轻薄翠莺,你们再胡说,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丁氏嘴里骂着,一旁的叶香却整张脸都青了,一副摇摇欲坠之态。   “强子,你们这是做啥?”正纠缠间,叶氏连同赵壮一道推门而入,屋里的动静这么大,他们哪里还能没听到,只是一推进来,就被屋里的状况给吓到了,叶氏忙高声唤了起来。   “娘,那轻薄翠莺的混帐找到了,就是他。”赵强扯过何常进又是一拳,他脸颊马上红了一片。   叶氏、赵壮全都愣怔住了,赵壮是不知道前因后果,而叶氏清楚,那震撼就更加大了,完全没想到陪着新娘子回门的何进常是这样的人,他可是新郎官,而且瞧着还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哪里知道是个斯文败类。   “你们别乱说,别想栽赃毁我清誉,快放开我,否则有你们后悔的。”何进常捂着流血的鼻子,嘴里还嚷个不停,想用言语威胁于赵强。   赵强哪里吃这一套,见他还要抵赖,火起来又想飞一拳过去,却被翠莺生生给拉住了,“别打了,要是拳脚伤了人,咱们也讨不了好。”翠莺拉着赵强,在他耳边低声道。   赵强再火,总归还是会听媳妇的,她说不让大,他就只能压制火气,猛地将何进常一推,他就这么倒在了炕上。   丁氏连忙抢了上来,扶起了何进常,转身瞪大眼呵斥道:“你们别欺人太甚,这没证没据的,就敢把人打一顿,是不是冲着我老婆子,觉得我老婆子好欺负不成。”   丁氏这番吼,真是有些撕破脸的意味,叶氏此时心里乱糟糟的,搞不清楚谁是谁非,可还是不想大家亲戚翻脸,忙上去劝和道:“弟妹,你可别这么说,咱们真没这个意思,这事……这事……”叶氏的话一时哽在喉咙里,这件事实在是乱得可以,她也说不出所以然。   “这事咋了,根本就是你们胡乱咬人,枉香儿爹以前那么帮你们,居然这么忘恩负义,瞧不得咱们好过一些是吧,气死我了。”丁氏实在气不过,干脆撒起泼,往炕上一坐就连哭带嚎起来,嘴里尽是一些数落他们话语。   这场面居然搞成这样,翠莺和赵强也是始料未及的,明明是翠莺被轻薄,吃了亏被人欺负,这会反而弄得好像他们欺负了丁氏一家,居然来了个黑白颠倒,让赵强窝了一肚子火却没处撒。   翠莺被丁氏搞得不胜其烦,再这么下去,他们反而变成理亏的一方,于是再沉不住气,跨上去呵道:“给我住嘴,有没有冤枉他,他心知肚明,再撒泼也没用。”翠莺这一顿呵,惹毛了丁氏,马上停了哭,扯着嗓子嚷道:“你以为你是谁,都已经是二嫁的寡妇了,还有人会看得上你,少不要脸了。”   这话直戳翠莺的心窝,翠莺脸上也变了色,赵强比她还受不了,上去就推了一把丁氏,骂道:“我当你长辈,我忍你一时,要再说这种话,可别怪我动手。”   “你到是动手啊,我到要瞧瞧看,外甥打舅母,老天爷会不会打道雷劈死你个不孝的。”丁氏还是叫嚣不断。   这一团乱让叶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知道如何插手,只能在后边一直扯赵强,免得他冲动真的打了丁氏,并忙声唤赵壮过来,一道拉住赵强。   翠莺这会已经忍无可忍,上去盯着丁氏,双眼俱是凌厉之色,一字一句对着她道:“你要想知道何进常有没有行不义之事,大可问一下你女儿。”说话间,翠莺扭头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叶香,丁氏倏然住了嘴,一道望向叶香。   “叶香你说,我们来之前,他有没有出过屋,又有没有着急逃进屋来,有没有神色慌张,这些你都凭着良心说。”翠莺直直看着叶香双眼,镇定地吐出话语。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叶香,而她整个人呆愣着,双脚好似屋里支撑身子,人摇摇晃晃起来,而一直没吭声的何进常这时却慌了神,还没等叶香开口,就手脚并用地向他爬去,嘴里还嚷着,“你们打我还不算,还想吓我媳妇,欺人太甚了。”   砰一声,叶香此时整个人软倒在炕上,何进常一下扑过去,就将她抱在胸口,将她整个脸捂住了胸口。   叶香的反应还有何进常的慌乱,一再显现了隐藏不住的事实,丁氏这会喉咙也想塞了东西一样,再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虽然事实已经明摆着了,可如今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感觉到累了。   事情弄到这地步,叶氏最是感觉为难,不过她还是不想彻底撕破脸,于是伸手拉过翠莺,低声道:“大家怎么说都是亲戚,既然已经出了气,就算了吧。”   翠莺吁了口气,这事再闹下去的话,只能是让叶氏难做人,于是她点了点头,拉过愤恨难平的赵强,道:“咱们回去吧。”   赵强朝何进常狠狠瞪了眼,随翠莺一道出了门,叶氏、赵壮也不便再留,也一道走出门去,只剩下丁氏一家三人不知所措。   第二日天还没亮,何进常就带着叶香走了,从那后很久,丁氏都极少露面,好似有意避开赵家的人,因这件事,两家人多少起了隔阂,叶氏也颇为无奈。   原本以为,那晚闹了一场,出了气,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哪里知道,这事不胫而走,口耳相传,居然传遍林家村,弄得沸沸扬扬,赵家人一时被人指指点点,全道这家的媳妇被人给轻薄了,弄得很多人都在猜测,翠莺是否失了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送上!   看在18如此勤奋更新的份上,菇凉们就包养一下18吧,戳进去→收藏专栏点一下“收藏此作者”就可以包养了哦!   65、农家媳妇最新   林家村出了这番流言,弄得赵家的人一个个都不太敢出门,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议论,可实在没法子,为了生计,赵强他还是得每日去镇上兜生意,只能硬着头皮出门了。   这日赵强傍晚回来,一进门就将东西搁下,在厨房见人回来的翠莺还来不及唤他洗把脸,就见他向赵壮屋那边冲去,脸上透着一股怒意。   “强子,咋了?”翠莺跟着跑出来,在身后唤了一声,赵强却没停下来,径直火烧火燎地冲去西屋。   砰一声,门被大力推了进去,赵壮正巧在屋里,见到赵强,忙站起立唤了声,“大哥,找我啥事?”   “我不找你,你给我到一边去。”赵强沉着脸呵道,然后手指向炕上的林氏,怒道:“弟妹,是不是你把那晚的事给传了出去?”   将近临盆的林氏吃力地撑坐起来,撇了眼赵强,道:“大哥说得啥,我咋听不懂?”   “少装蒜,今儿我遇到林婶子,不巧听到她同邻村的李大娘谈论这事,说是你先告诉她的,我原先就想着,这事也没闹多大动静,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原来都是你搞出来的。”赵强说得火起,双眼都红了起来。   林氏肚子一挺,嘀咕道:“我也只是同林婶子随便那么一说,我怎么知道她会传出去,这怎么能怪我。”   一旁的赵壮本来还站着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如今一听林氏的话,也有些急了,走上去一顿骂,“你怎么那么糊涂,这种事咋能随便告诉别人,村里有多少事非是你们这些婆娘嘴巴里给搅出来的,你难道都不晓得,脑子怎么比猪还笨。”   被赵壮这么一顿骂,林氏顿觉委屈,抱着肚子就闹上了,“怎么啦,林婶子可是我亲戚,我这都不能说两句嘛,平日里也没个人陪我聊天解闷,我才去找林婶子说话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怨我,我怨谁去。”   林氏嘴里嚷着,眼就红了起来,一副委屈要哭的样子,赵强虽起了无名之火,可毕竟是男人,总不能对着个女儿,尤其还是名孕妇做什么出格的事,一时窝着的火没处发,整个拳头都攥紧了起来。   “家里咋出了你这么个嘴巴没把门的,也不管能说不能说,全一股脑往外倒,你是生怕咱们赵家不够丢人是吧。”赵强、赵壮正不知道该怎么对林氏时,林氏沉着脸就进来了,嘴里一顿指责,而她的身后,还跟着翠莺,她整张脸都木着,神色很冷。   “娘……”林氏见叶氏也进来骂她,闹腾的劲头一时跌落了下来,低着头唤了一声。   叶氏这会都不知道怎么说林氏好了,瞧着她那挺起的大肚子,火气只能窝在胸口里,转过头去,拉着翠莺道:“老大家的,我也知道老二家的犯了大错,你就念在她挺个大肚子,先放过她一马吧。”   翠莺沉着脸看向炕上的林氏,再看看软言相劝的叶氏,半天才开口道:“就因为她怀了孙子,娘就啥事都偏袒着,要不是如此,她怎么能如此大胆,做出这种事情来,娘难道不知道,坏人名节有如杀人父母嘛。”   这番话翠莺说得很慢,语气也很沉,让叶氏和其他人都感觉到了她的愤怒,叶氏一下子有些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再劝下去。   林氏这会也觉出来了,往翠莺偷瞟了眼,只觉那双眼直直盯着她,眼神就好比一把刀,心里有了丝害怕。   一时无人说话,赵强也感觉出来媳妇真的动怒了,不由地走到她身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翠莺扭头看他,就这么直直开口道:“你会不会同我共进退?”赵强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握住她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翠莺得到他的答复,这才转过头对着叶氏道:“娘,我想你也看到了,在这个家里,舅母无颜见我,我也不想再见弟妹,大家弄成如此,你觉得还有必要住一起,搞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吗?”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好多天了,这当口再不开口,往后只怕也没机会了。   翠莺的话让叶氏愣住了,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大家分家,各过各的。这么突然提起,叶氏真的一下想不出该怎么答,她心里是不想分家,可最近这么多纠葛,尤其是这件事一出,家里真搞得鸡飞狗跳,大家之间都有了很大的隔阂,要如何再维持下去呢?   叶氏低头思忖之时,林氏到先开口了,“娘,大嫂这是想分家,既然她都说白了,那我也要说两句,要分家可以,不过你也瞧见了,我就快生了,这样等于多添了张嘴,孩子生下来,我也得养些日子才能干活,这种情况,如果分家的话,总得多分咱们一些才行,否则我可不同意。”   林氏插上来说了一通,表明了要多照顾他们一些,心里想着,大着肚子不趁机多要些,往后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两个儿媳又再次将分家的事摆上了台面,让叶氏很是为难,扭头看了看赵强、赵壮。   赵强没说啥,只是站在翠莺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这回他也被家里这些人给弄毛了,既然媳妇这么说了,他也就干脆顺着她的意,分了就分了吧,免得媳妇老是受罪。   而赵壮却是对着林氏呵了一声,“你给我住嘴,啥时候说要分家了,娘都没开口,哪里轮到你开口。”赵壮心里是不赞成分家的,他向来是省心惯了的,要是分了家,那啥都得他自个担着了,哪里还能向现在这么轻省,啥事都有娘和大哥在,根本不用他操心。   两个儿子的态度多少已经能看出一些事,这回只怕由不得叶氏说不分就不分了,实在想不出法子,她只能说道:“这也不是件小事,容我再想想,你们也别争别吵了,都散了回去吧。”叶氏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让赵强、翠莺他们出去。   翠莺看了叶氏一会,再没开口,同赵强一道出屋,这会她啥心情也没有了,于是干脆做甩手掌柜,就窝在了屋里,家务活一样都没去做,连饭都没去堂上,而是由赵强去装了拿回屋里吃。   赵强知道翠莺心里憋闷,这些天村里议论纷纷,家里又出了这么一桩破事,件件都让她受了委屈,难免会心情低落,他也只能尽力劝慰,啥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多说话逗她开心。   赵强带着妞妞逗乐了好久,翠莺脸上才算露出些笑容,他也跟着松口气,脱口道:“媳妇,你总算是笑了,可把我愁死了。”   “我又没怎样,你犯什么愁,好了,别再弄妞妞了,把她放下吧。”翠莺嘴里说着,就将赵强抱在怀里给她逗乐的妞妞接了过去。   “我怎么能不愁,只要媳妇你不开心,我心里就难过。”赵强一屁股坐在翠莺身边,嘴里轻声说道。   翠莺扭头看了眼他,见他双眼还透着担心,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轻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如果真在乎我的话,这件事就一定不能退让,得站在我这边,这样我才能真的开心。”   赵强握住了她抚摸的手,对她点了点头,道:“媳妇,你放心,这次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我也觉得再同舅母、弟妹她们住一道,实在不是个事,不如分开大家清净。”   翠莺见他如此说,终于舒了口气,嘴角勾了起来,虽然赵强是没有多大能耐,可只要他一心向着她,她就满足了。   赵强、翠莺小两口在屋里说着话,院外突然传来唤声,“大哥、大嫂,开开门。”赵强一听,是赵春的声音,于是松开翠莺的手,起身出屋,跑去开了院门。   “春儿,这会过来有啥事啊?”赵强将门闩取下,一打开门就问了起来。   “大哥,娘让我过来唤你和大嫂,你们快去前头帮忙,二嫂突然肚子痛起来,可能就要生了。”见门开了,赵春急急忙忙说道。   “啊?不还欠些日子,怎么这会要生了。”赵强愣了一下,他明明记得听赵壮提过,还有大概十来天才临盆,怎么说生就生。   “你就别提了,二哥、二嫂在屋里吵了一架,这不动了胎气,肚子痛起来,就要生了。”赵春解释了几句,再等不及,忙又道:“大哥你就别问了,现在二哥跑去找接生婆了,那边屋里只有娘一个人在,没人搭把手可不行,这才让我来唤你和大嫂过去。”   赵强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屋里跑去,其实说是让他们过去,主要还是要翠莺过去帮忙,毕竟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进去屋里,只有女人才方便,况且翠莺还生过一次,多少有些经验。   “媳妇,娘让咱们去前头,说是弟妹肚子痛要生了。”赵强跑进屋里就唤了起来,刚一说完,脚步就停了下来,想想林氏对翠莺干的那事,实在有够缺德,想起这些,他心里有些犹豫了,不知道媳妇还肯不肯过去帮忙。   赵强犹豫间,翠莺就已经起身,将妞妞一把抱了起来,就道:“妞妞不能没人管,要不先让春儿带着吧。”说着话就转身想走。   “媳妇,弟妹她干的那事……”赵强不由得脱口而出,随即又闭了嘴,看向翠莺。   “想啥呢,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大人得罪了人,总不至于连孩子都不管吧,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别乱想了,快走吧。”翠莺边说边抱着妞妞出了屋,赵强再不多想,跟着跑出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照旧双更!   66、农家媳妇   翠莺走到院门处就见到了赵春,忙将手里的妞妞交给了她,“春儿,你帮忙照看一下妞妞,我和你大哥去娘那边帮忙。”   “嗳。”赵春应了一声,牵起了妞妞,跟着翠莺、赵强一道往前头去了。   到了西屋外,翠莺停住脚步,扭头吩咐赵强道:“娘这会一定没空烧热水,强子你不能进去,干脆就去厨房帮忙烧热水吧,要多烧一些,待会要用的。”   赵强应了声就跑去厨房了,翠莺这才推门进去。“哎呦,哎呦,好痛啊。”翠莺一进去,就见到林氏躺在炕上,双手抱着肚子,嘴里一个劲喊着痛,叶氏则双膝跪在炕上,俯□子用布巾擦着林氏头上的汗,嘴里不停说着话,以安抚林氏。   “娘。”翠莺关上门轻唤了声,叶氏抬头看来,见到翠莺就开口道:“老大家的,你快去烧些热水来,老二家的看着今晚要生了。”   “娘放心,我已经让强子去烧水了。”翠莺走到炕边说道。   叶氏吁了口气,轻喃道:“那就好。”之后就继续俯身擦汗,林氏却实在难受,嘴里又嚷了起来,“接生婆来了没,怎么这么久还没来,壮子到底跑哪去了,这个混蛋。”   “你别嚷了,你这才刚开始,痛的还在后头,待会还得要用很多力气,骂人的精神还是留着生孩子吧。”翠莺毫不客气就喝了一通,语气很是强硬,不过这也是经验之谈,怎么也是为林氏好。   林氏听她这么一喝,原本心里的害怕就更甚了,也不顾上回嘴,就急急抓住叶氏的手,慌忙道:“娘,我好怕,我会不会痛死,我……”   “呸,呸,呸,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别自己吓自己了,哪个女人不得过这一关,咬咬牙就过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叶氏一听她这番话,当即就截了,这个关头,如此不吉利的话是决不能说的。   叶氏这番话显然没能让林氏镇定下来,她还是紧紧抓着叶氏的手,整个人都绷紧了,脸变得有些惨白,手也发着颤,略有些散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见林氏还是这么紧张,叶氏忙轻声安慰道:“别紧张,真的没那么难,你瞧我,我都生了五个,不照样好好的,这种事也头回生二回熟,头胎还有些害怕,等第二胎那就像生个蛋一样,没啥太大感觉了。”   翠莺听了叶氏的这**,不由噗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她还没生第二胎,可想想也不会同叶氏说得这般轻松吧,炕上的林氏却没那么好兴致,听完叶氏这番话,第一反应就嚷了起来,“我不要再生第二胎了,生一个都痛死我了,哪里还吃得消生第二个。”   “说得啥傻话,没病没残的,怎么可能只生一胎,好了,好了,这会说这个还早得很,你先好好把肚里这个生出来,快别说太多话,留着待会使劲。”叶氏嘴里又是一番吩咐。   到了这会,林氏也不能说不生就不生,没其他法子,只能咬牙忍痛,嘴里嗯嗯地呻`吟着,手还是攥紧叶氏不肯松开。   只一会林氏又是满头大汗,叶氏拼命擦汗,翠莺见了就说道:“娘,瞧她这汗出的,我去厨房装罐热水来给她喝吧。”   “对啊,那你快去装来吧。”叶氏也忙得忘了这茬,听翠莺提起,忙点头应了,翠莺这才转身出了屋。   到厨房时,见赵强蹲在灶膛边使劲扇风,就唤了声,“强子,热水怎么样了?”   赵强扭头看来,见到翠莺就站了起来,上去掀开锅盖瞧了瞧,道:“锅里已经滚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好了。”   “那你赶快用桶装了,我好拎去屋里。”翠莺边说着话,边取了空陶罐舀水冲洗了一把,用干净的布擦了擦水,走到灶头,打开锅盖见水已经滚得直冒泡,应该是烧开了,于是双手垫上布,准备将锅端起来倒水。   “媳妇,还是让我来吧。”赵强怕烫到她,忙抢了过去,端起锅来。翠莺也不跟他抢,只是在身后吩咐道:“先倒些到罐里去,其他的再倒木桶里。”   赵强依照吩咐将陶罐装满,再将剩下的倒进水桶,之后手一拎,道:“我拎到门口,你再拎进去吧。”说完就出了厨房。   翠莺点了点头,捧起陶罐,又拿了一只碗,跟着赵强身后出去,到了西屋前,翠莺接手过去,再吩咐道:“这些水还不够,再多烧一些,最少也还要再烧两大锅。”   “嗳。”赵强应了声,翠莺这才推门进去,赵强转身去厨房继续烧热水。   “娘,热水我拎来了。”翠莺进去就将装热水的桶子搁下,叶氏见了忙吩咐道:“你先倒碗水来给她喝,再把倒些热水进木盆,摊凉一些待会好用。”   翠莺应了声就去倒水进碗里递给叶氏,然后拿了脸盆架上的木盆过去,把热水倒满木盆,重新搁回脸盆架上去。   屋里正忙着时,外面传来赵壮的声音,“娘,接生的陈大娘请来了。”刚嚷完,门就推了开来,走进来一位约五旬的老妪,她就是林家村最有经验的稳婆陈婆子。   林氏一听接生婆来了,头就使劲抬了起来,喊道:“快,快,陈大娘你快来看看,我好痛,你快帮帮我。”   陈婆子是个老经验,自然不用人家吩咐,就走过去爬上了炕,吩咐起林氏来,“小娘子别害怕,你把双腿打开来,我给你瞧瞧。”   这边陈婆子吩咐着,外边赵壮又唤了起来,“娘,兰英怎么样,孩子怎么样,都没事吧。”   “没事,不要急,你在外边好好待着。”叶氏忙应了声。这时陈婆子已经探头看了林氏的下`体,抬头对着门喊了声,“小哥,别担心,有老婆子在,定然顺顺利利的。”   陈婆子不愧是有经验的接生婆,还懂得安抚干着急的亲属,完了之后就对林氏道:“小娘子,你这下边还没开多少,我瞧着还得等上一段,你还是歇会养养神,待会才会有力气。”   林氏的疼痛大半还是因为紧张,如今有陈婆子在场,她稍稍安心了一些,就没那么扯着嗓子喊痛了。   “我看还是给小娘子吃些东西垫垫,也能长点力气。”陈婆子安抚好林氏,就转头对着叶氏说道。   “你瞧我,把这都忘了,老大家的,你去厨房帮着烧点吃的来吧。”叶氏忙扭头吩咐了翠莺。   翠莺随后就出了西屋,推门出去,迎面就见到满脸焦急的赵壮,于是安慰了一句,“二弟不用太急,陈大娘看着是老经验,不会有事的。”   赵壮搓了搓手,应道:“嗳,大嫂,里面就麻烦你照看一二了。”   “会的,这会娘在里头,我去厨房烧些吃的给弟妹。”赵壮听了又道谢了一番,翠莺笑笑就去了厨房。   “媳妇,拿热水吗?这锅还没滚呢。”赵强见翠莺又折返了,以为她又来提热水。   “是娘让我来烧些吃的,好让弟妹填填肚子。”翠莺说着话就去开了木橱,往里瞧了瞧,除了半碗酱菜,其他啥也没有,这么临时让她烧什么呢?   略想了想,翠莺就扭头出了厨房,往后头自个的院子去了,进到屋里,翠莺从桌子底下拿出个篮子来,掀开盖着的粗布,底下有十来个鸡蛋,从中取出一个,盖上布重新放回桌子底下,转身出了屋。   翠莺往前头走时,心里还想着,往日林氏总惦记着她院里的鸡和鸡蛋,想着能分些吃,对于这个她很是厌烦,哪里知道,如今居然亲自取了烧给林氏吃,真觉得林氏不知道烧了哪门子高香,有这等福气。   一路回到厨房后,翠莺就动手烧起糖鸡蛋,这回用的是红糖,因林氏即将临盆,叶氏一早备下了红糖,红糖是最适合生孩子的人吃,翠莺就拿它来烧鸡蛋了。   等烧完鸡蛋,翠莺捧着碗出了厨房,把灶头重新让给赵强烧热水。   推门进西屋时,听着林氏的喊声好像又急了起来,估计着痛得比刚刚厉害了。“娘,吃的烧好了。”说着就将红糖鸡蛋递给了叶氏。   叶氏瞧了,不由抬头看向翠莺,这院子除她屋里有鸡蛋,其他人都是没有的,这么说来,这碗里的鸡蛋,自然就是她拿出来的。   为了这个,叶氏不免投来了感激的眼神,林氏才做了件对不住翠莺的事,她这会还能拿出鸡蛋来给林氏吃,算是非常难得了,叶氏是个明白人,心里自然会记得她这点好。   叶氏感激得看了眼翠莺后,就俯身过去,这会陈婆子已经扶着林氏半坐了起来,叶氏就这么一口口喂着林氏吃了起来。   鸡蛋还没吃完,林氏就已经痛得更加厉害起来,只捧着肚子蜷成一团,痛得喊都喊不出来了,翠莺忙接过叶氏手里的碗搁下。   这时响起敲门声,赵强在外面喊道:“娘,热水好了。”翠莺忙去开门接了另一桶热水,赵壮这时忙凑过来急问道:“大嫂,怎么样了。”   “还没呢,你不要急。”翠莺回了一句就将门关上了。   赵壮看着闭合的门,心里焦急得很,可又进不去,只能在外边一个劲搓手踱步,赵强之后又烧了一锅热水送进西屋,完了就陪着赵壮一起,在屋外等着孩子落地之时。   在屋里一阵阵撕心裂肺大叫之后,终于在接近三更天时,屋里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孩子终于落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二更送上!   67、农家媳妇   屋内“哇”一声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陈婆子托着血淋淋的孩子出来,利落地剪下脐带,捧着孩子用木盆里预备好的温水擦洗,并探手摸了摸孩子的胯`间,以进一步确认孩子的性别。   一旁的叶氏见到孩子落地,欢喜地笑了起来,一边给虚脱的林氏擦拭汗水,以及胯间流下的血水,嘴里已经迫不及待问了起来,“陈大娘,孩子怎么样?”   陈婆子自然是知道所有人心里惦念的是什么,忙笑着道:“恭喜,恭喜,小娘子得了个闺女,孩子哭得响,手脚一直动,一看就是个身子壮的。”   叶氏和在炕边换水的翠莺一听陈婆子说完,全都愣了一下,叶氏不由脱口而出,“陈大娘,我有没有听错,你说啥,闺女?”   陈婆子接生的人家多了,知道生女孩子大多人家不喜欢,因此她总是要说些好话,让家里人心里好过一些,这回也不例外,嘴里笑着说了一通闺女的好处,这下叶氏总算是确定下来,她刚刚没有耳背听错。   “闺女,怎么会是闺女,大夫明明说我这胎是男娃,有没有搞错。”大家都还没说啥,反而是一身血污瘫在炕上的林氏挣扎着想起来看个究竟,可终归力有不逮,她双手这会还打着颤,根本撑不起身子。   “别乱动,你刚生完,乱动搞不好下面要出血的。”翠莺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心里的喜悦一闪而过,面上到没显出来,见到林氏那么激动,忙上去将她摁倒,出声提醒她。   叶氏的反应比翠莺自然要大,一直盼着孙子,结果出来是孙女,总归是心里凉了凉,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这会人也落地了,再失望也都是自家的孩子,心里虽有些难受,到也没像有些婆婆一样,什么事都摆在脸上。   “没事,没事,闺女也好的,将来要是再生儿子,姐姐就能带着弟弟了,这不是挺好。”叶氏这会也只能这么安慰林氏了,说着话就接过陈婆子已经洗干净包好的孩子,俯身将孩子抱给林氏看。   林氏却还不死心,一见到孩子递到面前来,忙抬起微颤的手伸进襁褓里,自己亲手摸了摸,手很快就停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木然地抽了出来,手一下子跌落在炕上,整个人再也没有响动。   到这份上,再多的安慰话语林氏只怕也听不进去,翠莺在一旁瞅了瞅,就伸手接过襁褓,说道:“娘,二弟还在外边等着见孩子呢,我先抱出去给他看看,待会就抱回来。”   叶氏点了点头,就将手里的襁褓递给了翠莺,自己继续收拾林氏身上的血污。   翠莺接过襁褓,低头看了眼里面的小脑袋,却见到小东西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子动来动去的,到显得挺机灵,几乎和妞妞生下来时一个样,不由地笑了笑,用指头在她的小脸颊上蹭了蹭,这才抱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翠莺刚一脚跨出去,赵壮就急不可待地抢了上来,急声道:“嫂子,咋样,孩子大人都好吧?”   “二弟放心,都没事,快来瞧瞧你闺女。”翠莺笑着回了声。   赵壮正松口气,咧起的嘴角一下子僵住了,愣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而身后的赵强也同样愣了一下,心想不是一直说是男娃,怎么生下来却是个闺女。   “二弟,二弟。”翠莺轻轻唤了两声,赵壮这才恍过神来,有些木然地接过翠莺递过来的襁褓,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低头瞅了起来。   虽然和预期的不一样,但赵壮总归是第一次做父亲,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兴奋留着,抱着女儿瞅了好一会,还是咧开嘴笑了。   到这会,赵强才敢开口说恭喜,并也笑着接过襁褓低头看了起来,两个大男人头凑着头说起话来。   “大哥,你瞧我闺女的鼻子像不像我,是不是很像,我觉得像。”赵壮指着孩子的鼻子就乐呵起来。   “是挺像,不过比你好,你刚生出来那会,鼻子可有些塌,长大些才算挺起来。”赵强到正儿八经讨论起来。   “闺女当然得比爹强,大哥,你瞧,眼睛像不像我?”赵壮又转移了目标,瞅起了那双大眼睛。   “眼睛我觉得还是像弟妹多点,到是这小嘴有几分像你。”赵强笑道。   赵壮仔细瞅瞅小嘴,笑着道:“是嘛,唉,你瞧你瞧,我闺女的眼珠子在转,是在看我这个爹嘛。”赵壮这一唤,赵强的头就更加挨过去,仔细地瞅了起来。   被完全晾在一边的翠莺这会噗一声笑了起来,两个大老爷们这会说的话咋那么像小孩子,不由走了过去,笑着道:“好了,外边冷,孩子待久了怕要受风寒,二弟想看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会还是让我先抱进屋去吧。”   “对,对,快让你嫂子抱进去吧,免得受寒。”赵强一听忙凑了一句,赵壮猛点了点头,就将襁褓小心地递给了翠莺,嘴里笑道:“今晚让大嫂受累了。”   翠莺笑了笑,没说啥就转身推门进屋了。走进屋里,林氏正呆愣愣地看着屋顶,全身好似泄了气一般,脸上显出灰败,翠莺走过去将襁褓递还给叶氏,啥也没说就动手收拾起来,等陈婆子把所有事都料理妥当了,她就送了陈婆子出去。   到门外赵壮将接生的银钱给了陈婆子,一番道谢之后亲自送到院外,赵强随后跟了过去,这会已经大半夜了,自然得有人送陈婆子回去,赵壮肯定要留着照看,只有赵强送去了。   等翠莺再回身进屋时,炕上的林氏已经咿咿呜呜哭了起来,叶氏正在安慰她。这场面翠莺也不便留着,于是就默默退了出来,刚巧看到院外回头的赵壮,就道了一声:“二弟,这会屋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快进屋吧。”   赵壮应了声就推门进去了,翠莺没有再进去,转身去了东屋,推开东屋的门,里面黑乎乎的,瞧着应该都睡了,她也不便去吵醒,就重新合上门,去厨房打了热水回自个屋里,洗漱一般后就躺上炕歇下。   忙了这么一通,人其实已经很疲累了,可翠莺躺在炕上一时却睡不着,大半原因是赵强、妞妞都不在身边,屋里只她一个人,委实不太习惯,还有大半是因为想到了那襁褓里的孩子。   虽说刚听到陈婆子说起是闺女时,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痛快,觉得林氏这回吃瘪了,再嚣张不起来,可这也只是一时的感觉,这会夜深人静再想起来,到觉得那孩子有些可怜,心里想着,女娃怎么就那么不受待见,二囡如此,现在又添了一个,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遭到嫌弃。   翠莺心里正为刚出生的女娃儿唏嘘时,门被轻轻推了开来,一条身影走到炕前,脱了衣物就钻进被窝来。   翠莺一下子被拥入怀中,赵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似乎察觉到翠莺并没有入睡,就轻声道:“媳妇,你也累了,咋还不睡。”   “睡不着。”翠莺轻声回了句,之后转过身来,将头靠在赵强的胸膛上,闷闷说道:“强子,你说为啥闺女就要被人嫌弃,就连自个的亲娘也不待见。”   赵强搂着她的双手紧了紧,厚实的手掌抚着她的背,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肌肤,让她觉得温暖。   “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待见闺女,反正我肯定不会,二弟应该也不会,弟妹这会也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久了就会没事的,毕竟也是自个的孩子,怎么会不喜欢。”赵强轻声安慰着,那声音低沉醇厚,翠莺听着他的话,就这么迷瞪了起来。   “我要是生了闺女,你一定不要嫌弃,我会很伤心的。”迷糊间,翠莺还喃喃说了几句。   赵强下巴在她头上蹭了蹭,嘴靠近她耳边,轻声道:“我不会的,媳妇你放心吧。”   也许是得了赵强的保证,翠莺安心下来,不一会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就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亲戚陆续过来探视道贺,到是忙了一阵,人人嘴里道着恭喜,可林氏自个却一点喜气都没有,那晚叶氏劝说了好一会才止了泪,之后又是哭了好几次,嘴里一直在咒骂那个大夫,说人家是骗子,明明是件喜事,气氛却是惨兮兮的,一点都没有喜悦的氛围。   翠莺自从那晚之后,就再没进过林氏屋里,心里实在对她这么哭哭啼啼很是反感,女儿不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至于弄得好像啥悲剧一样嘛。   等亲戚们都已经来道贺过后,家里才恢复平静,叶氏这些天都在林氏屋里忙,翠莺也没机会同她说分家的事,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于是这天逮了个空,去东屋找了叶氏。   翠莺进屋就见到叶氏正准备出去,叶氏见到她进来,就问道:“老大家的找我有事?”   翠莺点了点头,叶氏忙道:“那坐下说吧。”说完就在桌边坐了下来,翠莺跟着坐下。   “娘,我这回来,是想问问,上次说过的事,你想好了吗?”翠莺知道叶氏没啥空,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来意说了。   叶氏一时还没想到翠莺说的是啥,不由问道:“上次啥事?”   “就是大家分开住的事。”翠莺略抿了抿嘴,还是直话说了。   林氏提前临盆的事让叶氏手忙脚乱,这些日都忙得团团转,一时到没空想分家的事,况且,叶氏心里其实还是不怎么赞同,就更加不会去想了,这会翠莺提起,她不由得愣了愣,脸色略微沉了下来。   “老大家的,那事也过去这么多天了,你的气也该平了些,分开住的事就这么揭过去吧,往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叶氏张嘴劝说起来,她真的不想闹分家。   翠莺心里早有了叶氏不会答应的准备,因此她这么说了,也不以为意,只是沉声道:“娘,我这不是一时气话,是我想过之后才这么说的。”   叶氏见她还是坚持,正待张嘴再劝,门这时被推开,赵壮从外边走了进来,“娘,孩子哭了我没法子,你快去看看吧。”   叶氏一听忙站了起来,瞧了眼翠莺,就道:“我先去看孩子了。”说完就跟着赵壮出了屋,翠莺无法,只能跟着出屋,想着再寻个时间同叶氏把话讲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是爆两更!   林氏一门心思破灭了,菇凉们看得可爽快?   68、农家媳妇   叶氏随着赵壮去了西屋,等到那边忙完,天已经很晚了,翠莺也就没再去找她,只想着等明天再找机会了。   到了翌日,叶氏一早起来,吃完早饭就去了西屋,进去后见到平日都躺在炕上的林氏今儿难得坐了起来,一看到叶氏进来,林氏忙拉着她坐到炕边说起话来。   “娘,我昨儿听壮子提起,说大嫂又去你那提分家的事,这事可是真的?”林氏小心试探起来。   叶氏扭头看向她,以为她也想提分家,于是没什么好气说道:“这事你管啥,你如今只要养好身子就好,其余的都不用你操心。”   “娘,我也只是问问,不过娘,你可千万别听大嫂的,好好的怎么能说分家就分家,这家可绝对不能分。”林氏这会到是一改往日的凄苦样,显得精神好了不少,都能拉着叶氏说事了。   这话完全出乎叶氏意料之外,往日林氏不都是闹着要分家的人,今儿怎么突然变了说法,心里觉得奇怪,不禁问道:“最早不是你提的分家,今儿怎么就转了性子。”   林氏听了这话,略微显出了些尴尬,确实以往她一直闹着想分,可那会是那会,那会她想着肚子里是儿子,想借着儿子多占一些,可如今居然生下个闺女,这样怎么可能还有便宜可占,反而要是分家的话,生怕叶氏因为她生了闺女,就少了对她和赵壮的照顾,那不是亏大了。   林氏心里啥想法叶氏不清楚,不过她自个是不想分,听林氏这么说,到正合她意思,于是就说道:“这事你别瞎操心了,不管是谁提的,我都有自己的主张。”   林氏见叶氏不想再提,也就住了嘴,之后又躺回炕上,心里琢磨着,叶氏应该也不想分家,这样的话,她就安心多了。   叶氏和林氏之间的话翠莺并不晓得,她还是一边忙家务,一边注意叶氏,终于在午后,叶氏从西屋出来,翠莺忙搁下手里正在择的菜,起身就去了东屋。   一进到东屋,就见到叶氏坐在炕上歇息,见到翠莺进来,脸上就有些不自然起来,可也没赶她走,摆了摆手让她在桌边坐下。   “娘,昨儿那事还没说完,今儿我想说说清楚。”翠莺还是单刀直入。   “老大家的,我一直好说歹说,你怎么都听不进去,就这么想分家不成。”叶氏这会也有些急了,说话就有些毛躁起来。   翠莺起身给叶氏倒了碗水递了过去,之后才说道:“我知道娘不想兄弟几个散掉,可家里这样,你就真看得过眼。”   叶氏心里也晓得翠莺有股怨气,想想也确实有些委屈,不由得就放缓了语气,劝说道:“老大家的,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人家是完全相安无事的,不都是磕磕碰碰过来的,大家多让着点、迁就点不就过去了,往后日子总会过顺的。”   翠莺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道:“自从出了那事,舅母面前大家只怕很难再好好相处了,至于弟妹的话,她可不是一次两次搅事了,我都一一忍让了,这次的事,你觉得我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嘛,娘难道想往后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变得谁也不理谁,这样就会比较好吗?”   这一句句的话,让叶氏也变得沉默了,这事她心里也很矛盾,不分的话确实吵闹不休,可分了的话,就怕大家兄弟妯娌变得越来越疏离,她实在不想见到这种情况。   见叶氏沉默着不说话,翠莺就站了起来,肯定地对叶氏道:“娘,我也知道这事你为难,可为了大家往后日子少些闹腾,我是一定要分的,强子只怕也是同我一个心思,娘你就快些拿定主意,也免得拖拖拉拉,家里反而更加不安宁。”翠莺将话说完,就沉默着转身出了东屋。   在东屋前,刚好碰到走回来的赵春,两人打了声招呼,就错开身各自走去。   赵春推门进屋时,见叶氏坐在炕边闷声不吭,脸上瞧着有些阴郁,就走到炕边坐下,问道:“娘,咋了,身子不舒服吗?”   叶氏抬头看向赵春,这会她也没人可以商量,就拉着赵春的手,说道:“春儿,刚你大嫂来找我,提起分家的事,她这回是铁了心想分了,而你大哥又站在她那边,你说我该咋办?难道真要分了不成?”   赵春对这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于是忙轻拍叶氏的背,安慰道:“娘,不管啥事,你可要放宽心,别累得自己病倒了。”   叶氏轻点了点头,嘴里叹了口气,赵春不禁撇了撇嘴,说道:“娘,我以前不就说过,嫂子们进门时就得给她们下马威,要镇得住她们,你就是把我的话不当回事,这会你瞧,一个两个全闹成这样,不就是欺负你好说话嘛。”   叶氏皱起了眉头,她自问对两个儿媳都是不错的,几乎是一碗水端平了,可不知怎么,两人就这么不对付,总是摩擦不断,也确实让她闹心。   “唉,娘你也别多想了,既然她们这么爱闹,你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真要分就分掉算了,要是没人养你,就我来养你,你不用怕往后没人照顾的。”赵春性子向来是爽利的,见不得人家唧唧歪歪,闹成这样,干嘛还非得放在眼前扎眼,不自找罪受嘛。   赵春这番话说了,叶氏眉头皱得更紧,其实也知道分家是最好的法子,可就是心里拧巴着,自己解不开这个结。   “唉,让我再想想吧。”叶氏嘟囔着说了一句,赵春也不再多说,只管给叶氏拍背顺气。   这晚赵强从镇上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平日里到没这么晚过,一家子都还等着他吃饭。赵强回来就将东西搁下,去厨房舀水洗起脸来。   “强子,今儿怎么这么晚,快去堂上吃饭吧,大伙都还等着呢。”翠莺正好从堂上过来,在厨房外就见到赵强蹲在水缸前,忙出声唤了他。   赵强到像是被吓到了,“啪”一声布巾掉进盆里,身子僵了僵,到是没转回身来,仍旧背对着蹲那,嘴里回了句,“你们吃吧,我已经在外边吃过了。”说完话就低着头快步想走出厨房。   翠莺直觉得不对劲,赵强从来没有这般畏畏缩缩,好像不敢看她一样,况且,他从来不会在外边吃饭,也没有什么人会请他吃,摆明是借口。   “强子,你给我站住。”这么多漏洞,翠莺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有问题,于是忙喝住了他,说话间就跑了上去。   赵强被翠莺这么一喝,无奈站住了脚,可还是低着头不往她这边看,翠莺跑到他跟前,就看了过去。   这会天已经黑了,厨房里又没有油灯,只能就着一点月光,到是看不太真切,不过,饶是这样,翠莺还是看到了赵强脸上一块块的破皮红肿,一瞧就是跟人打架造成的。   “强子,这是咋了,你是跟人打架了吗?脸上怎么伤成这样?”翠莺没想到会是这样,心里到是一惊,不免急了起来。   赵强就是不想她着急担心才避着的,这会见躲不过,忙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媳妇,没事的,就一点小伤,也不咋痛,过两天就全好了。”   “你说的啥话,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快,跟我去亮的地方,我得好好瞧瞧,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到。”翠莺说着就抓着赵强的胳膊,将她往堂屋拉去,那边有点油灯,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赵强想着家里人都在堂上,不是很想过去,怕其他人担心,可翠莺一直拉着他,瞧她那焦急的样,他也开不了口,只能被她拉着进了堂屋。   堂屋里叶氏、赵壮、赵春都坐在桌边,丁氏前儿就已经去了女儿那,林氏自然是在屋里炕上,这会堂上到是没多少人。   翠莺拉着赵强进去,叶氏、赵壮、赵春一时都瞧了过来,见到赵强脸上一块块的瘀痕,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   “老大,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叶氏最先开了口,说着就冲到了赵强跟前,仰脸看他的伤。   赵壮随后也跑了过来,嘴里嚷道:“大哥,是谁和你打架,我非找那小子揍一顿不可。”   赵强就知道会这样,忙声安抚道:“我没事,这点小伤根本不痛不痒,很快就好了。”   几个人还是围着赵强东问西问,赵强没法子,就说道:“娘、媳妇你们都不要担心,我就跟村里的二狗子挥了几拳,真没多大要紧的。”   “二狗子?就那整天惹事的无赖,大哥你平日跟他根本没来往,怎么突然就干起架来?是不是那小子挑事。”赵壮一听,赵强居然同村里有名的无赖打了起来,颇有些不解问道。   “也就吵了几句,火气一大动了手,没什么的,咱们快吃饭吧,待会饭都凉了。”赵强实在不想家里人再多问,就想着将话岔开去。   叶氏哪里能这么被他混过去,还是刨根问底道:“你平日里根本不愿搭理这种人,今儿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有啥事你同娘老实说,可别想瞒着我。”   “定是那小子欺人太甚,大哥你说清楚,要真这样,咱们明儿就一起去揍那小子。”赵壮气不过,撩起了袖子,摆出一副想干架的样子。   “你给我少惹事,好好听你大哥说。”叶氏呵斥了赵壮一声,回头看向赵强。刚在一旁翻看他手臂和其他地方的翠莺,这会瞧着确实没其他伤,稍稍安心了一些,也抬起头向他看来。   赵强被他们这么逼问着,没法子只能招了,嘴里喃喃道:“就是那二狗子说了一些混帐话,我气不过跟他吵了起来,后来才会动手的。”   “他到是说了啥,你平日也没有毛躁啊,怎么今儿会这样。”叶氏向来觉得儿子是个稳重的,平日基本上很少招惹是非,从小几乎没怎么和别人动过手,这回怎么这么冲动。   赵强面上显出为难,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究竟,叶氏急了,又是一通逼问,赵强这才抬头偷眼看向翠莺。   >赵强看过来时,就同翠莺的眼睛对了个正着,翠莺不由心里一跳,当即有些明白了,拧着眉头沉声道:“是不是那人说了我一些难听话?”   翠莺的话一说,赵强就连忙道:“媳妇,你别理那些人,他们的嘴巴都跟臭水沟一样,做不得数的。”   这么一来,堂上的人全都明白过来了,不由得一个个全拧起眉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二更送上!   69、农家媳妇   当晚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吃完晚饭翠莺收拾好之后,抱起妞妞就同赵强回了屋,回到屋里后,翠莺去打了热水,给赵强细细清理脸上的瘀伤,将刚刚特意煮的鸡蛋剥壳包好,轻轻给他在脸上揉动,用以散瘀。   翠莺虽然动作轻柔,整张脸却是黑沉沉的,赵强见媳妇这样,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凑过去轻声赔罪道:“媳妇,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气坏了自个可不好。”   “哪里有你半分错,我也不是生你的气,真要气也是气那个无赖,只是我这会心里烦,这流言也不知啥时候能平息,要真是一时半会散不去,咱们留在村子里,恐怕都难抬头。”翠莺郁闷地开口。   赵强也晓得这道理,这段日子他也不是一次两次听人背后议论了,以前全都忍了,可那二狗子说话实在太下流,满嘴污言秽语的,简直不堪入耳,他才会受不了骂过去,继而动了手,可是众口难堵,就算打得二狗子闭了嘴,还会有其他人非议,他又能打得了多少回,这么下去,也真不是个事。   这天晚上两人都怀着心事,一晚上全睡得不踏实,翌日一早,翠莺起身后,就唤醒了赵强,拉着他起来,两人盘腿坐在炕上说起话来。   “村里的流言不歇下来,昨儿的事往后只怕还会再有,咱们也不能每个都去打一顿,我看咱们还是得避开一段日子,等过了风头再回来,你看成不?”翠莺昨儿一晚上都在想这事,除了这样,她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法子了。   “避开?这……咱们家在这里,该往哪去避呢?”赵强颇为犹豫,要是避开的话,家里又要咋办。   翠莺早想好地方,就道:“可以去干娘那住一段日子,她那边两间屋子,只她一个人住,咱们过去也能住得下。”   赵强拧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可如今已经二月底,到了三月地里活就多起来了,我要是不在,只怕家里忙不过来。”   “你咋不会转弯,咱俩加上妞妞三口不在家,那家里的口粮不省了大半,地里收成少一些也没大碍不是。”翠莺说道。   这话到也有几分理,赵强抬头看向翠莺,见她用期待的眼神看他,也就再拒绝不了,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等避过这一阵,咱们再回来。”说完就下了炕,准备出屋去。   翠莺却是一下子拉住了他,赵强扭头看来,她忙道:“别急,你先坐下,我还有事要说。”赵强返身又坐了下来,翠莺这才道:“按我的意思,咱们避走之前,得先把家给分了,否则拖过这段时日,再要提起只怕就难了。”她心里想着离开这么一段日子,还不知道回来会怎样,要是林氏在背后做什么动作,只怕他们得吃大亏。   翠莺这些日都在讲分家的事,赵强也知道她是打定主意要分了,恐怕劝也没用,赵强低头略想了想,就朝她点点头,道:“媳妇,我听你的。”   翠莺得了赵强的话,脸上终于露了笑,从炕上下来后,就道:“那这事宜早不宜迟,咱们今儿就一道去娘那边,让她尽早主持分家。”嘴里说着,就动手帮妞妞穿好衣裤,三人漱洗好之后,就一道出了院子,往前头去了。   翠莺到也没马上就进东屋,而是先烧早饭,该做的事总得做完,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吃早饭,直等到大伙吃完早饭,才拉着赵强去找叶氏。   走进东屋时,叶氏、赵春还有赵福都在,见到赵强进来,叶氏忙道:“老大,你今儿咋还在家,不去镇上了吗?”   “嗯,娘,咱们有事同你商量。”赵强清了清嗓,开口接了话。翠莺则弯腰将抱着的妞妞放下,让她同赵福一道在炕边玩。   叶氏听了这话,马上就朝翠莺看了眼,心里多少有些数了,于是搁下手里正在缝的开裆裤,示意让他们坐下说。   赵强同翠莺都坐了下来,真到了这会,赵强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低着头嗫嚅了一会,却还是没说出来,翠莺见他犹豫不决,就代替他开了口。   “娘,昨儿强子打架的事你看到了,为的啥事你心里只怕也清楚,如今弄成这样,咱们不去追究责怪,可也不能就这么硬忍着、挨着,我同强子商量过了,咱们准备就此分了家,之后搬去我干娘那一段日子,等避过风头再回来。”翠莺将事情一一说了个明了。   “啥,你们要搬出去?”叶氏一急,整个人都从炕上跳了起来,居然提到了搬出去,这能不让她着急嘛。   “娘,你别急,不是就此搬出去,只是避开一阵,等风言风语平息下来,咱们肯定会回来的。”翠莺忙解释了一番,这会重要的是分家,而不是搬出去的事,她可不想叶氏为此焦急担心,反而更不肯分家。   “那怎么成,咱们家地里这么多庄稼,可是有很多活的,老大要不在,咱们地里的活该咋办,由谁来做?”叶氏哪里能不急,这可是关系到一家温饱的问题,绝对马虎不得。r>   “娘,咱们避出去,又不等于这期间强子不能回来,强子完全可以隔三差五回来帮衬,真要是田里农忙时,他也可以在家呆几天呀,再说咱们三个不在,家里的口粮省一大半,地里的收成也没那么紧了不是。”同样一番话,翠莺又对叶氏说了一遍,只为让她知道,农活的事是不成问题的。   这么一说,叶氏又语塞了,一时又重坐回炕上,瞅着赵强、翠莺,脸色有些难看,赵强这时也抬头看向叶氏,憋了半晌才吐出话来,“娘……这段日子,家里烦心事太多,弄得咱们没个清净,为了大伙好,还是……分了吧。”   这会连儿子都开口了,叶氏更加不知道该咋说了,反而赵春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恼火道:“大哥,你咋这样,就顾着自个媳妇,居然这么逼娘,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赵强被赵春数落地脸都涨红了,再也张不开嘴,翠莺总归镇定一些,等赵春歇了口,才道:“小姑这话有些过了,咱们并不是逼娘,由始至终惹事的都不是咱们,咱们也只是想图个安生,不想被有些人搅和得日子不好过,难道这也有错?”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话里的意思也够明白了,就是不想同丁氏、林氏这样整天搅事的人一道,弄得日子难过,这么一番话下来,叶氏也绝对不可能听不懂其中之意了。   赵春自然也晓得家里闹成这样是丁氏、林氏所起,可她作为外嫁女也不管这些,她只是不想自个娘为难,于是嘴里冷哼了一声,道:“大嫂好伶俐的一张嘴,你明晓得娘一直不赞成分家,却硬是要一再提起,这还不算是逼娘。”   翠莺不想同赵春多纠缠,等她说完后硬是没搭话,只是瞅着叶氏看,赵春双眉一竖,又想开口,却是被叶氏拉住了手,阻止道:“春儿,别说了,这是你大哥、大嫂,不能这么无礼。”   赵春一听嗔了起来,“娘,我这是帮你,你咋反而指责我。”叶氏朝她看了眼,摇摇头,示意她别再插嘴了。   被叶氏阻止了,赵春只能闭了嘴,一屁股坐回炕上,双眼紧紧瞅着赵强、翠莺,看他们下面又要如何说。   赵春闭了嘴,屋里一时静了下来,谁也没开口,叶氏低头思忖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儿子、媳妇,悠悠开口道:“我和你爹当初拖家带口逃洪灾出来,到这林家村落地时,屋舍田地啥也没有,穷得连口饭都吃不上,这么艰难咱们一家都挨过来了,到这会咋就过不去了呢,就当娘求求你们还不成吗?”   “娘,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让咱们怎么担得起。”叶氏恳求的话语,让赵强甚是羞愧,着急地站了起来,想着娘一路辛苦拉拔他们,自己却这么忤逆她的心意,确实不应该,这么想来心里头又有些动摇了起来。   翠莺多少晓得赵强的脾气,他的顾虑太多,总是想顾全这个,又想顾全那个,叶氏这番话一说,只怕他又会摇摆不定起来,于是忙从后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拽了拽,赵强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坐回板凳上,侧头看了看翠莺。   “娘,咱们都晓得你辛苦,可咱们就算分家了,也不等于会不孝敬你,这根本就不冲突,就像大姑、小姑她们都嫁出去了,全不在跟前,可对你的孝心不照样没有改变,你说是不是。”翠莺这会得尽快扭回赵强的心思,于是讨了个好,对叶氏说道。   赵强跟着点了点头,忙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孝顺你的,一定会让你后半辈子享福的。”   叶氏心里叹口气,事已经走到这一步,她骂也骂了,劝也劝了,求也求了,再也没其他招,看来这回真的挽不回分家的局面了。   叶氏心里感叹着,赵春在一边却憋不住了,拉着叶氏的手就嚷道:“娘,你干嘛如此低声下气,他们都已经铁了心不顾你意愿了,求他们还有啥用处,你就干脆些,分了就分了,正好落个清静,大家都省了心,免得被这些事气得难受。”   赵春一顿嚷,叶氏这会也没精神再阻拦她,只管由着她说完,停下嘴来后,才沉了沉气,说道:“老大,老大家的,是不是娘再怎么说,你们都定要分这个家了?”   赵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说真的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抬头看了看娘,又扭头瞧了眼翠莺,夹在两人中间,他很是为难,一时张不了嘴。   翠莺见他迟迟不肯张嘴,就知道他定然又纠结了,可这时候要是他下不了决心开口,光她这个儿媳说出来,叶氏不一定会狠下心做决定,这当口不能由着他逃避,只能推着他往前,于是伸手过去,握紧他的手掌,当他看过来时,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赵强看着翠莺的眼睛,看到了她的笃定,心里的晃荡慢慢平复下来,好一会才扭头看向叶氏,开口道:“娘,咱们决定好了,还是要分家。”   叶氏长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道:“既然这样,那就分吧,你们跟我去堂屋,春儿,去唤你二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晚就一更,不用再等第二更了!   70、农家媳妇   翠莺、赵强两人跟着叶氏去了堂屋,赵春紧接着唤了赵壮进来,一家人坐下来,好好把这事摊开来说。   赵壮听叶氏说完,本身不太赞成分家的他,就霍地站了起来,道:“娘,为啥要分家,不是人都道父母在的时候,是不分家的,咱们家咋就要分呢?”   叶氏瞧了眼翠莺、赵强,也没说什么推托之词,就道:“这事咱们刚刚已经商量过,觉得一大家子合起来多有不便,所以才说要分开单过。”   赵壮是个直性子,自然知道是大哥、大嫂提的,于是扭个头,看向他们,道:“大哥、大嫂,咱们一直不都这么过的,怎么就不便了,我实在想不通。”   翠莺心里嘀咕,还不是你媳妇的缘故,她要少惹事,哪里会弄成这样,不过嘴里当然不会直白说出来,赵强看了眼翠莺,还是由他开了口,“二弟,咱们就算分家了,也并不是就抹去了咱们兄弟关系,二弟你放心好了,大家单过的话,只为少些闹腾,并不是往后就不互相照应了。”   赵壮还是不甚愿意,扭头看看叶氏,见她没像往常一样阻止,多少知道这事基本已定了,只能悻悻道:“反正我是不赞成的,要是娘觉得好,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话赵壮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脸上还有些气不平的神色,这话一说,事情又甩到了叶氏面前,只能由她来最终决定了。   叶氏沉了沉气,道:“既然话都说透了,那么咱们就合计一下,看看该怎么分吧。”说完就对着赵春道:“春儿,去,到娘炕头的木箱里取那只红匣子出来,再去把院里的福子叫进来。”   一旁坐着的赵春看了看叶氏,没说什么就出了堂屋,去东屋照着叶氏吩咐的找出了箱中的红匣子,出来时唤了同妞妞在院里玩的赵福过来,牵着他进了堂屋,妞妞见赵福进去了,也跟屁虫一样跟了进去。   赵春将匣子交给了叶氏,翠莺则抱起妞妞,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叶氏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把铜钥匙,将带锁的匣子打了开来,里面放的是家里最重要值钱的地契。   “咱们家从逃洪灾过来后,一直都是挨苦过日子的,所有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当初也都已经变卖了给你爹治病,里面这些都是近几年陆续买的,反正你们几个都清楚,家里统共买了七亩地,其余这些都是租的,家里除了这几亩地,也就只有咱们住的这几间土胚茅房了,你们兄弟要分的话,就都在这里了。”叶氏说着话就将匣子一推,推到了桌子中间。   其实赵家的家当也确实少,说是分家也没啥多少东西可以分的,翠莺想分家说到底也不是图他们家的家当,只是不想和那些个人一同过日子,只想着图个清静而已,所以叶氏拿出这些地契,她也没什么响动,不管怎么分,只要不是太偏袒,她都无所谓。   赵强、赵壮看着匣子里那几张地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弄,一个个都低着头闷声不响。最后还是叶氏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没话讲,那就由我这当娘的说了算吧。”   赵强、翠莺都点头复议,赵壮抓了抓后脑勺,有些烦躁,叶氏将匣子拿到身边,从里边取出地契,全一张张摊开来仔细看过,这才道:“咱们家的七亩地,有三亩是好地,三亩是坡地,一亩是靠山一些的山地,这些地有些不同,能种哪些粮食也不一样,既然要分,那就分得大家差不多才好。”   叶氏说着,就将三亩好地的地契另外拿了出来,道:“三亩好地就你们兄弟仨一人一亩。”这个算是很公平了,可剩下的四亩地都不一样,坡地总归比山地要好,而且四亩地三个人分也难分,叶氏瞅着另外一只手捏着的四亩地契,有些皱起眉头来。   翠莺看叶氏瞅着四张地契皱着眉头,想着她定然是觉得难分,就主动开口道:“娘,我和强子还能干些其他活,多少有些收入,那亩山地就给咱们好了。”翠莺主动要了最难种的山地,免得叶氏为难。   叶氏点了点头,道:“既然老大家的这么说,那你们就分得一亩好地和一亩山地,这两张地契你们拿着。”叶氏将地契递给了赵强,赵强接了过去,将地契折叠起来贴身放好。   赵强他们这边算是分好了,可手上还有三亩地,两个儿子要是对分的话,就每人一亩半,这样的话地契难分,难不成撕一半不成。   “娘,既然还有三亩地,不如你自个留一亩,这样不是挺好。”翠莺见叶氏还是为分不匀而犹豫着,就再次开了口。   堂屋里的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翠莺,翠莺继续说道:“娘,如今三弟还小,分了地还是得你帮着种,到时候难免吃三弟的粮食多,咱们也过意不去,还不如留一亩给娘,娘自个有地,种出来的应该也够娘自个的口粮,而那些要交的公粮,从咱们的地里均摊,你觉得这样行不?”   翠莺这么做,让叶氏自个占一亩,那么不管怎么样,叶氏自个的口粮总有着落了,免得到时候计较起来,反而叶氏没了口粮,她是不在乎养叶氏,只是怕林氏要闹。   叶氏当然是乐意的,自己有地总比全靠儿子们要好得多,总归是能自给自足,就算儿子媳妇不养她,只要她还做得动,就没啥好怕的。   “老大媳妇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三亩坡地老二、老三各一亩,还有一亩就娘先拿着,往后还是会留给你们的。”叶氏就顺着翠莺的意思把其余三亩地给分了,将给赵壮的两张地契递给了他,赵福的地契则由她先代收着。   将赵福和自个的地契都锁进木匣子里后,叶氏又道:“咱们这些地种出来的粮食,交完公粮后也剩不了多少,咱们要想糊口的话,肯定还是要租地的,至于要多少亩租地,那就你们自个掂量,到时候去同地主谈好就可以了。”   赵强、赵壮都点了点头,到这会,地已经分完,兄弟几个也没啥异议,再来就要分屋子了,“咱们家是一堂两屋,加上原先厨房改建的那间小屋子,统共加起来就这么些。”叶氏说到这停了停,沉吟一会继续道:“至于你们二舅母那屋子,当时建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二舅母自个掏腰包的,咱们也就添了没几个钱,那间屋子咱们就不要算进去了,就当是二舅母她的吧。”   这话赵强、赵壮、翠莺都没有反对,丁氏肯定还是要住的,再说丁氏当初也是出了大头,那屋子总不能全归赵家的,那间屋子他们本来也没惦记着。   叶氏见儿子、媳妇都没有计较那间屋子,这才放心继续讲下去,“这些屋子咋分,你们也可以说说看。”   叶氏朝儿子、媳妇瞧了瞧,赵壮一向来是省心的,费脑子的事他很少掺和,叶氏这么说,他也没开口,扭头看向赵强,赵强看了眼翠莺,见她没有迟疑地对自己点了点头,得到翠莺的支持,他才开口道:“娘,这些屋子如今大伙都住着,那么就按照如今住的分吧。”   赵强如此说,叶氏点了点头,道:“那也好,这样的话,西屋就给老二,东屋给老三,你们就吃亏点,那间厨房改的小屋子给你们吧。”   叶氏想着赵强应该是这个意思,这会翠莺却开口道:“福子这会还小,可以跟娘一道住,再过几年大了,恐怕也不方便,那间厨房改的小屋还是给福子吧,或者给娘也行,咱们后头已经有一间新屋子,够咱们住的了,前头还是不要了。”   这话一说,叶氏、赵春、赵壮全看向了翠莺,这趟虽说是她提出来分家,也是她坚持着要分,可最后分下来,地他们分得最少也最差,屋子也不要,算是啥便宜也没捞到,到是让他们有些出乎意料,当然也有些刮目相看,从中可以看出来,翠莺并不是为了求家财而提出分家,她并不是个贪心之人。   翠莺见他们都看向她,于是笑笑道:“我嫁给强子,大家就都是一家人,我不会较一日之长短,我这么做只是想大家能清净渡日,免除纷争而已。”   这趟闹分家,大家多少都有些心理不舒服,这会再看翠莺处处照顾叶氏和其他兄弟,到是显得大度、体贴,心里那股子气也慢慢平了,再想想林氏、丁氏所为,到是多了几分了然,觉得翠莺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在。   到这会,家里该分的大件都已经分了,还剩下厨房,如今林氏做月子,自然还得叶氏来烧,因此厨房还得以后再分,剩下一些粮食还有杂七杂八的,大多都均摊了分掉。   等大伙都从堂屋出来后,赵强提着分到的浅浅一麻袋玉米面和半麻袋麦面,以及少许的糙米和大豆,一样样全搬回后边院子,放进堆杂物的屋子。   赵强将东西放好后,在屋前的门槛上坐了一会,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发了一会呆,才去舀水洗了手走进屋去,对翠莺道:“咱们还得快些找人垒灶台,搭棚子,否则没地儿烧饭。”   赵强刚跨进屋里,抬头就见到翠莺正站在打开的箱子前,低头从里面拿出衣物来,之后一件件收拾叠好放在摊开的大蓝布上,听他如此说,头也没抬就道:“这些以后再弄吧,咱们收拾一下,今儿就去干娘那。”   赵强见她如此急,就道:“不能明儿去嘛,咋这么着急?”赵强问着话,就到脸盆架上取了布巾擦干手,坐回炕上,拉起了翠莺忙碌的手。   翠莺心里却有成算,她这么急着走,是料定林氏肯定得闹,她分家就是为了能清净过日子,这会实在不想应付林氏地闹腾,反正迟早都得去方氏那住一段日子,干脆就早一些上路,免得待家里闹心。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没多说,只道:“迟走不如早走,如今林家村这么多是非,还不如早些离开,到时候也能早日回来不是。”   赵强见翠莺抽出手去,继续收拾,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言,帮着翠莺收拾起来,等包袱都打好,就去同叶氏告了辞,之后抱上妞妞,挑着刚分到的粮食,一家三口出了篱笆院,往镇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刷了好久才进后台,呼,发个文好累!   71、农家媳妇   一家三口到达方氏院子时,天已经擦黑,方氏正巧在院子里,见着他们还有些意外,到是啥也没说,欢喜地迎他们进屋。   “翠莺、强子,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自个一人只热了点昨儿的剩菜剩饭,也没有另烧,既然你们来了,我这就去厨房再烧点。”方氏将他们让进屋来,就招呼他们坐下,自个取了围裙,准备去后边厨房了。   翠莺忙接过方氏手上的围裙,道:“咱们来得急,也没事先说一声,怎么好让干娘忙里忙外的,还是我去吧。”说完就笑着放下手里抱的妞妞,对着赵强道:“我去烧饭,你陪干娘聊天。”   说着话就围上围裙出了屋,往院子后头去了,赵强原想跟去帮媳妇一把,却被方氏唤住,道:“强子,你待屋里,还是我去帮个手,厨房那你们也不熟。”说着就跟了出去。   到了院后的厨房,看见翠莺还站在厨房外,正笑着说话,方氏走到她跟前,才看到厨房里正有人忙活着。   “原来是黄大嫂子啊,翠莺,这是府里黄二管事家的,就住咱们院子西北角那两间屋子,咱们也不用生分,你只管唤一声婶子就行。”方氏笑着帮翠莺介绍,翠莺连忙唤了一声婶子。   “嗳,方妹子说得对,咱们一个院子的,甭那么客气,方妹子,这是?”正一边炒菜的黄大嫂随口问了一声,说真的,以前也在院子里见过一两回翠莺,不过都只是打个照面,并不清楚她是方氏什么人。   “黄大嫂子,这是我干闺女,今儿来得晚了,还没吃饭,这不过来想再炒几个菜呐。”方氏笑着拉翠莺进了厨房。   “呦,那不是耽搁你们了,我这就炒好了,很快。”黄大嫂说话间就快速翻炒起来。   “没事,黄大嫂子只管用,咱们也不急。”方氏客气了一翻,嘴里和黄大嫂聊着话,伸手就从衣裳口袋里取出了钥匙,打开立在墙角三个碗柜中的其中一个,从下边取出了一只木盆子,当中搁着一把青菜,另外还有两块四四方方的焦黄豆干。   方氏将木盆递给翠莺,又从另外一只大肚陶罐中舀出两勺白米,倒入搁在一旁自家的锅中。   才这会功夫,黄嫂子已经炒好了锅里的菜,取碗盛了,从水缸里舀水刷了锅,嘴里喊道:“大妹子,我这边好了,你来用吧。”   “嗳。”方氏应了声,站起身将碗柜关上,翠莺这会已经蹲在地上摘菜了。“大妹子,这灶里柴火还烧得旺,就留给你用,你赶紧趁着火头炒菜。”黄嫂子锁了自家的碗柜,端着碗准备出去,临走还笑着说了一声。   “那多谢嫂子你了,下回有空来我屋里吃饭。”方氏同黄嫂子客气了一番,看着她走出了厨房,这才同翠莺忙着动手炒菜烧饭了。   “干娘,你回屋歇着吧,这里我来就行了。”翠莺快手快脚摘完菜,站起身来就劝方氏回屋。   方氏见也没多少活,就不同翠莺推托了,将米淘好后,就洗了手擦干,其他让翠莺来做。   “翠莺,你们咋这个时候来了,不是有啥事吧?”方氏刚才没问起,可看他们挑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估计着得待一段日子了,要是没啥问题,肯定不会突然过来住的。   翠莺将淘好的米兑水放灶上烧了,另一口锅则准备拿来炒青菜和豆干,见方氏站一旁问起,手上也没停下来,就将家里的事大略说了说,不过流言的事只是稍带了一笔,并将何进常那混帐事给隐了,不想说得太详细,免得方氏担心。   “你这回做得对,我老早就说赵家那几个都会来事,和她们几个婆娘住一起,准没得闲,如今这么一分,你和强子就只管关起门自个过,再不用同她们争个小头小利,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方氏听了极为赞成,整张脸都笑眯眯的,说话也透着开心。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整日被那些人闹得烦心,哪里能把日子过好,现在分了,再等村子里平静下来,往后人就轻省了。”翠莺边炒菜,边笑着说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翻炒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对方氏道:“干娘,咱们估计得在这住上一段日子,会不会不便?”   “有啥不便的,我老婆子就独独一个人,你们来了不还热闹一些,得空我还可以抱抱外孙女儿,这种日子我求之不得。”方氏自然很是乐意,到她这个年纪,都巴不得儿孙绕膝,只是她自个没那福分,一直没有一儿半女,现在有翠莺他们在身边,也算圆了一回她的夙愿。   翠莺见方氏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皱到了一块,显见她的开怀,原先还有那么一点担忧就全消散了,又笑着让方氏回屋去,手里头忙着将炒好的青菜装了。   方氏也就没再留着,端着炒好的青菜出了厨房回屋去了,翠莺紧接着切好豆干炒了,等炒好后另一口锅里也飘出了饭香。   将炒豆干装碗,之后揭开锅盖,看了看饭已经熟了,就从碗柜里拿出一只敞口的陶罐,洗清后将饭全装入陶罐,用水刷了锅后,就将锅碗瓢盆全锁回碗柜,用灰扑熄了灶膛里的火,就捧着陶罐回了屋。   “强子,厨房还有一个菜,你去拿一下,顺道带妞妞去洗个手,拿两副碗筷过来,咱们好吃饭了。”翠莺一进屋就唤起了赵强,一听媳妇说完,赵强就应了声,抱着妞妞出屋去厨房了。   等赵强和妞妞从厨房回来后,大家就围着桌子吃晚饭了,方氏笑着道:“我不知道你们会来,家里也没准备啥菜,等明儿吧,明儿我去集市割些条子肉回来,再买只鸡,咱们做顿好的。”   “干娘,咱们又不是客,哪用这么破费,要是这样,咱们哪里还敢住下来。”翠莺一听这得多少钱,虽说方氏手上有些积蓄,衣食到不缺,可也没必要为了他们这么破费,让她怎么好意思,忙出口阻止了。   方氏随即白了她一眼,佯装嗔怪道:“你这是拒绝干娘的心意喽,我也不是顿顿都这样,况且你不吃,咱妞妞还要吃点补补呢,都别拦了,明儿一早我就去买。”说完就低头看着坐在她怀里的妞妞,笑道:“妞妞还想吃点啥,外婆明儿一道帮你买回来。”   妞妞这会还小,有好东西就知道张嘴,却还讲不出哪些爱吃,方氏这么一问,她仰起了脸,对着方氏嘻嘻笑着,嘴里只知道嚷着,“好吃的,好吃的,买好吃的。”   妞妞一脸馋嘴的神情逗得方氏咯咯直乐,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外婆明儿多买些好吃的,保准咱们妞妞喜欢吃。”   翠莺见方氏那乐呵样,再加上她刚刚说的话,也就没再出言阻拦,只是跟着方氏一道呵呵笑了起来。   等到大伙吃得差不多了,翠莺才开口道:“干娘,咱们从家里挑了些玉米面、麦面啥的,也没啥好东西,就搁这吃吧。”   “来我这哪还用带这些个,我老婆子虽比不过大富人家,可让你们吃口饭的钱还是不缺的,这些口粮,等过些日子还是挑回去吧。”方氏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几口饭,一早吃完帮着喂妞妞吃饭了,听翠莺这么说,就扭头看向搁墙角的两个麻袋,嘴里回道。   赵强一直都没怎么插嘴她们娘俩的谈话,这会听方氏这么说,忙开口道:“干娘,那咋行,咱们总不能白吃白住,你要是不收这些口粮的话,要不咱们给些银子,那也是成的。”   “干娘咋会要你们的银子,好了好了,都别提这事了,你们要搁这就搁这吧,不过银子啥的可千万别再塞给我。”方氏知道翠莺、赵强都是明白人,要是不收一点东西,只怕他们心里会很过意不去,到时候真拿些银子过来,反而更加麻烦,索性就将这些口粮留下了,反正到时候要是吃不完,再让他们挑回去就得了。   赵强、翠莺见方氏收下了,心里也安心了不少,不过他们确实想过再给方氏一些银钱,却被方氏一早堵了口,想想也就罢了,往后日子还长,到时候多拿些东西孝敬她也是一样。   事儿说定了,翠莺和赵强很快将碗里的饭扒拉完,之后翠莺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见方氏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烧水,赵强忙道:“干娘,你就歇着吧,这些事有咱们呢,上趟我已经烧过水,这趟还是我去吧。”   方氏想想这段日子他们都要在这住,一家人也不用客气,因此再不同他们争了,笑着道:“那就你们收拾吧,我再抱妞妞玩一会。”说完抱起妞妞回自个的东间去了。   赵强先一步去了厨房烧水,翠莺收拾完桌子后,捧了要洗的碗筷也去了厨房,等他们两口子在厨房忙完后,天已经全都黑了下来,赵强提着铜皮水壶,同翠莺回屋去了。   翠莺一进屋就去了西间,得先将床铺收拾起来,晚上才能睡。翠莺上趟来住过,自然知道东西放哪,径直从樟木箱里取出被褥铺上,又从柜子里拿出松软的盖被和枕头啥的,等所有都弄好后,赵强也已经调好温水,翠莺就去了东间。   “干娘,天晚了,你也该歇下,屋里水都兑好了,我抱妞妞回去洗洗,也好睡了。”翠莺进到东间,见妞妞趴在床上,方氏俯□子同她玩,一老一少都乐呵着,到是有些不忍心打扰,可瞧瞧天色确实晚了,才上去开口道。   “你瞧我都玩得忘了时辰,你们今儿一路过来,也累了,是该早些歇息了。”方氏笑着直起腰背,话说着就抱起妞妞,道:“妞妞,外婆明儿再陪你玩,这会同你娘一道去洗洗歇下吧。”   妞妞到也听话,对着方氏点了点头,就伸手让翠莺抱过去,翠莺抱着妞妞过去西间后,就将她交给了赵强,自己拎着铜壶返回方氏的东间,帮着她兑温水洗漱,并坚持伺候她睡下,吹熄油灯后,才回去西间。   等回去西间时,赵强已经帮妞妞都洗漱好,脱了衣裤安置她睡下了,之后两口子才各自洗漱了,吹灯歇下。   也许是一路累了,又或许是来了方氏这让翠莺心里轻松,他们躺下后,赵强抱着她两人才说了一会话,翠莺就已经迷瞪起来,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赵强见她好半天都不回话,低头见她已经睡着,这才歇了话,搂着媳妇入了睡。   72、农家媳妇   翌日一早方氏真如昨晚说得那样,一早就起身出了门,去采买一些菜以及给妞妞的零嘴,等买回来后,才匆匆赶去陈府。   小两口起来后,赵强也没有在家待着,背起板凳和工具出门去兜生意了,这可是吃饭的行当,决不能丢下。   大家都出了门,只留翠莺和妞妞在家,翠莺让妞妞自个到院子里,去找其他小孩子玩,她则收拾起屋子来。   等屋里屋外全都收拾妥当,又将方氏一早买回来的菜都洗好,才洗了手摘了围裙,回屋取出那几个油纸包,挑了其中一个打开来,里面包的是芝麻酥,拿了碟子将芝麻酥一块块码在碟子上,也不取多,就取了十多块,之后把纸包重新包好放入柜中。   “妞妞,来,跟娘去洗把手。”翠莺端了木盆到院中,唤了妞妞过来,拉着她去厨房舀水洗手,等她洗干净手,就牵着她回屋,将装芝麻酥的碟子递给了她。   “呐,这是外婆买给你吃的,你慢慢吃,可别噎着。”翠莺看妞妞拿在手里大口吃着,就笑着吩咐她道。   妞妞这边吃着,还不忘外边的玩乐,捧着碟子走到门前,眼睛直往外瞅,翠莺瞧了瞧,就走到她身边蹲下,笑着道:“妞妞,你要不要分点给他们吃啊?”   妞妞扭过脸看翠莺,对着她点了点头,笑得露出了几颗的大门牙,翠莺见她点头,就起身拿木盆又去舀了清水回来,然后朝院子里玩乐的几个小孩招了招手,笑道:“你们要不要过来吃芝麻酥,要的话就来洗干净手。”   院里的几个小孩一下子全涌了过来,几个人你挤我我挤你,全凑到木盆面前来洗手了。等他们都洗完,翠莺帮他们擦干净手,才每人递上一块芝麻酥给他们吃。   妞妞见有这么多孩子跟她一道吃东西,乐得咯咯直笑,手里头的芝麻酥糊了一嘴角,黑呼呼黏哒哒的,其他孩子也大多手上糊了一手。   翠莺笑着帮她擦拭嘴角,等他们全都吃完后,又去取了水让他们清洗了一遍,才将黑呼呼的手洗尽,之后全都跑回院子里玩了。   妞妞去玩了,方氏和赵强又一时半会回不来,翠莺闲着无聊,就到厨房切起菜来,等到所有菜都切好,瞧了瞧天色,都还没到晌午,平日里在家忙碌,时间也过得快,如今空闲下来,到感觉没事做一般,时间难打发。   翠莺想想在这还得待上一段日子,老这么空闲也不是个事,总得做些什么,否则真是浪费时间。   想到这些,翠莺就在厨房冲了手,去院子里唤了妞妞,带她回屋收拾了一下,重新梳了梳头,就抱着她出门去了。   出了院子就直奔宝坪路,前两个月寒天腊月的,手上都长了冻疮,再加上过年忙,她就没去接绣件,如今已经开春,天渐渐暖和起来,手上的冻疮也蔫了,是时候去陈记看看,接些新绣活来做了。   到了宝坪路的陈记绣庄,翠莺就径直进店,店里的伙计到有几个认识她的,见她来了,就去唤了大陈管事出来。   “大陈管事,过年的时候还没跟你拜个年呢,真是过意不去。”翠莺见到大陈管事走出来,忙笑着打招呼,说了番客套话。   “小娘子你太客气了,今儿来是准备接绣活吗?”大陈管事还是一贯笑咪咪的,说话很客气。   “嗳,这不年节过去了,手上也空了,就想着来问问大陈管事,这会店里可有绣活?”翠莺将妞妞放下地,用手牵着她。   大陈管事招了招手,一名伙计很快跑了过来,“你去将这月登记的册子取来我瞧瞧。”那么伙计得了吩咐,就跑进柜台去,不一会就取了一本册子过来。   大陈管事接过册子翻了翻,抬头道:“小娘子,这月小件的不多,前儿都已经分给其他绣娘做了,要不你过几天来看看,估摸着过不了几天,喜服、喜被这些活一定会多起来的。”   翠莺一听,忙点头称是,并道谢了一番,这才重新抱起妞妞,告辞了出来。   绣活没接到,翠莺又不想太早回去,瞧着天气还不错,就抱着妞妞去了集市,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就买了几个水梨,准备回去放些冰糖蒸了给方氏,昨儿夜里,她听到方氏有几声咳嗽,吃这个最好。   等逛累了,翠莺就抱着妞妞回了院子,小妮子好似也有些累,等回到屋里后,翠莺就安置了妞妞睡午觉,自个就坐在床边,哼小曲哄她入睡。   此时屋子里很安静,翠莺轻轻哼着小曲,声音轻柔,妞妞靠着她很快就睡着了,而她歪靠着床沿,耳中不时传来院中小孩的嬉笑声,衬得屋内更显静谧,不知不觉她也有些迷瞪起来。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屋外传来了唤声,“翠莺。”   翠莺一下子醒了过来,忙站起身来,跑去开了门,方氏就走了进来,翠莺往外眺了眺,瞧着天色还不算晚,就道:“干娘,你咋今儿回来得这么早。”   “今儿早上,三少奶奶启程去了她娘家,得过几天才回来,三少奶奶这么一走,府里就没啥忙的了,我干脆就吩咐了底下人,自个先回来了。”方氏说着话就坐了下来,翠莺过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方氏。   “那干娘饿不饿,要不要早些做饭?”翠莺问道。   “哪用这么早,强子不还没回来,早早做了,等他回来饭都凉了。”方氏喝口水解了渴,就放下了茶杯,忙出声阻止了翠莺。   翠莺点了点头,在方氏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刚我抱了妞妞去了绣庄,本想去接点绣活,不过大陈管事说,小件绣活这会没有,让我过几日再去看看。”   “你也不用急着捣腾,平日里在家里还干不够,到我这有空闲的话,歇几天也没事的。”方氏还是挺心疼翠莺的,觉得她不用如此操劳。   “这么空闲我也不太习惯,本来想接点绣活既能赚几个钱,也能打发些时间,到也不怎么累。”翠莺笑着说道。   方氏想想到也是,就不再说啥,扭头在屋里四顾看了看,没瞧见妞妞,就问道:“妞妞呢?”   “在屋里睡着呢,刚从绣庄出来,我带她去了集市逛,这会累了,就睡着了。”翠莺往屋里指了指。   方氏一听,就压低了一些声音,娘俩坐着聊了会闲话,瞧着天色渐渐暗了,翠莺就准备起身去唤妞妞起床。   刚站起身时,外面有敲门声传来,“方妈妈在吗?”   方氏一听站起身去开门,往外一瞧,只见一位三十多岁,身着一袭锦缎长衫,头上扎着布巾,脸方方正正的男人站在门外。   “呀,是刘掌柜啊,快请进来坐,你可真是个稀客。”方氏笑着将人让了进来,而翠莺这边忙避进了东间去,总归是外客,又是个男的,她不是很方便见,进到东间后,就走去床边唤醒妞妞。   被唤为刘掌柜的男人笑着走进屋来,方氏请他坐了下来,正要去泡茶,刘掌柜却唤住她,笑着道:“方妈妈不忙,我就待一会,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过门是客,要是连杯茶都没有,那咋成。”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去取茶叶,冲热水泡茶。   “方妈妈真不用了,我到不是和你客气,我这趟来本想找三少奶奶,去了府里才知道,三少奶奶今早出了府,我想着就不跑来跑去了,等三少爷回府,直接禀了少爷,这不在府里等着也是闲坐,就想着来见见方妈妈,要不了一会我还得去府里呢。”刘掌柜将来意道了出来。   方氏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执拗,重新坐回了座位上,顺着话问了起来,“刘掌柜,你们布庄不是由大少爷管着嘛,还有啥事要禀三少爷的?”   “也没啥大事,就是前些日库房不知怎么的漏了水,这不得将库房里的布给搬出来,我就想着顺便点算一下库房的货,再将浸湿报废的布料也清算一下,本来这种事也不用禀三少爷,可前几日走了名伙计,这会店里又忙,实在抽不出空来,你也知道,这边镇上识字的人少,一时也雇不到人做这点算的活,只能来三少爷这边,看看能不能拨个人过去帮忙几日。”刘掌柜原原本本将事告知方氏,看得出来,对方氏还是挺信任的,店里的事也告诉她。   “原来是这样,你来得真不巧,今儿三少奶奶去了娘家,这一去总得十来日吧,三少奶奶带走了府里好几个人,这样的话,不知道三少爷还有没有人手拨给你。”方氏将自个知道的事告诉了刘掌柜。   “看来我还真是不巧,要是真拨不出人手,那只能到外边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请到个会写字的,只要能写出清单来就成。”刘掌柜微微皱了皱眉,想想就几天的活,这种短工,到外边去只怕也很难请到人,这事到真有些棘手。   外边两人说着话,东间里的翠莺将妞妞唤醒穿好衣物后,就坐在床边帮妞妞梳头发,到是把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心里不觉想着,自个认识字,一般的字也都会写,刚好这些天也没有绣活,到是可以去帮个忙,上趟刘掌柜帮着制服林海,她还没有好好谢过人家,这趟就当做道谢好了。   想到这些,翠莺就抱起妞妞走了出去。   73、农家媳妇   翠莺抱着妞妞走出了东间,刘掌柜抬头看了过来,方氏忙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干闺女,上趟让你帮忙办的就是她的事。”   刘掌柜站起身来,颔首行了礼,翠莺忙放下妞妞回了礼,问道:“我刚在里间听到刘掌柜说要请会写字的人,刚巧我原先在府里跟四姑娘学过一些,常用的字我都会写,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刘掌柜?”   刘掌柜一听,自然是乐意得很,忙笑道:“那自然好,方妈妈同我就像一家人,她的干闺女,我就更加放心了。”   翠莺见他满面笑容,看来是真心乐意她去帮忙,并不是碍于方氏的面子,心里也就放心了,忙道:“只要能帮上刘掌柜的忙,我心里就高兴了,上趟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都还没来得及多谢你,真是失礼。”   “哪里,哪里,方妈妈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如此客气的。”刘掌柜嘴里说着不用客气,他自己到是满嘴客气话,方妈妈和翠莺都笑了起来,三人坐着又说了一会话,刘掌柜就告辞了,临走前告诉了她布庄的地址。   娘俩送走了刘掌柜,不多时赵强也回来了,翠莺忙将这事告诉了他,赵强也是极赞成,说刘掌柜帮了那么大的忙,是该多谢人家的。   两人聊了几句,翠莺就去了厨房烧晚饭,将方氏今早买来的肉和鸡全下锅炒了,再加上青菜和一道酱爆茄子,晚饭的菜就全齐了。   赵强进来厨房,帮着将菜捧出去,之后又帮着摆饭,等翠莺全烧好,解了围裙洗了手,回到屋里就可以坐下吃饭了。   翠莺刚坐下捧起饭碗,就开口问道:“我刚刚忘了问刘掌柜,我过去能不能带上妞妞,不然的话,妞妞放家里没人带也不成。”   “没事的,你直接带去就好了,反正你也只去几天,管好妞妞别让她乱跑就成。”方氏随口就说了,想来这点事刘掌柜应该不会在意。   翠莺听方氏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一家人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就早早歇了。   翌日一早翠莺抱着妞妞,同赵强一道出了门,赵强一直将她送到东坝路上的陈记布庄前,看着翠莺走进布庄,这才夹着板凳,挑着箩筐兜生意去了。   “这位小哥,请问刘掌柜在吗?”翠莺跨进布庄,见到店里的伙计擦柜的擦柜,扫地的扫地,个个都在忙碌,想来是刚开店门,大家都在收拾,一时没注意有人进来。   翠莺这么一声唤,柜台里正在擦拭的一名伙计抬起头来,见有人进来,忙笑着招呼道:“这位客官,咱们店里各种布料齐全,你尽管挑。”   “小哥,我是来找刘掌柜的。”翠莺忙笑着说道。   伙计一听,忙问道:“请问,可是方妈妈的干闺女?”   翠莺见他晓得自己,忙点了点头,伙计这才从柜台里绕了出来,笑着道:“咱们掌柜昨儿就吩咐过了,他今早有些事,会来得晚一些,让我见着你,就带你去库房。”说着话,伙计就将她往后边让。   翠莺就跟着伙计往店后头走去,伙计一边走嘴里还没歇下来,继续道:“我姓张,店里人都叫我柱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掌柜吩咐,你要有啥不懂的,尽可以问我。”   “嗳,柱子,那就麻烦你了。”翠莺客气地说了几句。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店后头的院子,柱子领着她到了院子北边的一间屋子,从腰里拽下钥匙,开了门上的铜锁,打开门往里走。   翠莺左右瞧了瞧这院子,地方到也算宽敞,就放下妞妞,让她自个在院子里玩,然后才跟着柱子走进去。   一走进去就感觉里面有股淡淡的霉味,屋里有些暗,整间屋子都摆放着一道道的木架子,架子上一匹匹的布料整齐码放着,粗略估计,这屋里最起码有好几百匹布料。   “咱们这库房前几日不知怎么渗了水,架子上边几层的布料都还好,没打湿一点,只是最下边这一层,就有些布被渗湿了,这些布就只能报废,也因着渗水,屋里有了霉味,要是布放久了,这霉味就会染到了布上,咱们掌柜就想着把布都搬到东边那间空屋去,这间库房就不用了。”柱子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翠莺跟在后边仔细听着。   说到这里,柱子扭头看向翠莺,笑着问道:“这位小娘子该如何称呼?”   翠莺回道:“我夫家姓赵。”除了家人,女子的姓名是不能让人家知道的,所以翠莺只说了丈夫的姓。   柱子也不以为意,继续道:“赵家娘子,待会就有人进来搬布,你只要将搬出去的布料都登记了,哪种布料各多少匹,还有挑出被水浸湿的布料,要特别注明出来,也就这么几件事。”   翠莺将柱子的吩咐听得仔仔细细,之后才开口道:“我从来没学过布料,如何分辨得出布料的料质?”   “这也不难,每匹布料都有吊牌,牌上写着布料名字,你只管照着抄,仔细着点,别弄错就成。”柱子说着话,随手指了一旁架子上的一匹布,翠莺顺着方向看过去,到真看到一卷卷的布匹上都吊着木牌,上面写有毛笔字,看来是布料的名字,这样到是挺方便,翠莺这才放心下来。   柱子扭头又走到墙边,用钥匙打开墙边的一只矮柜,从矮柜里取出一本册子并笔墨,将册子交给了她,将笔墨搁在了矮柜上头,道:“就登记在这本册子上,你翻前边看看,就按着前面登记的样子,往后写就成了。”   翠莺拿起册子翻了几页,册子上到真一笔笔登记得很清楚,有了照样的例子,翠莺就更加容易上手,于是笑着道:“那我清楚了,多谢柱子你了。”   “没事,那我去前边忙了。”柱子说着话就出了库房,刚走了没多少步,就见到几名雇佣来的粗工走了过来,忙招手道:“都过来这边。”   几名膀大腰圆的粗工快步跑了过来,柱子又领着他们到了库房,道:“就是搬这些布匹,你们可得仔细着点,这都是上好的布料,可千万不能勾破,要勾破了你们可赔不起。”   几名粗工连忙点头,柱子这才摆手让他们搬起来,而翠莺就拿起笔点了墨,每搬出去一匹布,就照着牌子登记一笔,等几名粗工肩上扛的布匹全都登记好了,才让他们鱼贯出去,跟着柱子后头,去往东边那间屋子摆放。   柱子将人领过去之后,教会他们如何摆放,又一再叮嘱了让他们小心,这才出了院子,去前头忙了。   几名粗工到挺憨厚的,翠莺因多年未曾提笔,写字已经很是生疏,再加上她并不认识布料,登记木牌时就份外小心,一再核对之后才写下来,难免动作缓慢,他们几个到也配合,并没有因她耽搁时间而不悦,都等着她一一登记好,才扛着布料出屋。   库房的布料多,再加上翠莺的手脚慢,而且粗工们怕布料有闪失,一次也不敢多扛,一天下来,却只搬了没多少,还远不到一半,不过期间刘掌柜也来瞧过,到没催促他们加快,如此的话,翠莺和粗工们就不那么着急了,继续慢工出细活。   待到傍晚,柱子来唤粗工们收工,并分别给他们每人五十文钱,几名粗工得了钱都很开心,平日里比这活累得多的,也得不了这些钱,一个个脸上都乐呵起来,听到柱子说明儿还要搬,全都抢着说要来。   翠莺瞧着他们的高兴劲,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天相处下来,大家到有几分熟悉了,这些全都是憨实的人,赚几个钱都不容易,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等粗工们都走了之后,翠莺将册子交给柱子,他仔细翻了翻,道:“赵家娘子到是仔细,写得也工整,不错,不错。”嘴里说着话,柱子就将册子合上,伸手从腰间摸出钱袋,想要数钱给翠莺。   翠莺忙推拒道:“这可使不得,我只是来帮忙的,不用算工钱。”   “可掌柜的有吩咐,要我算钱给你,这样我很为难。”柱子抬头看她,颇有些为难。   翠莺笑道:“你也不用为难,到时候我自个同刘掌柜说,你就放心吧。”说着话,就唤来了还在跑来跑去玩的妞妞,抱着她出了布庄。   回到方氏院子时,见到赵强的东西已经放回原处,就知道他已经回来,屋里瞧瞧没有,翠莺就往厨房去了。   进厨房一瞧,赵强果真在烧晚饭,翠莺忙道:“还是我来吧,你跑了一天也累了,洗洗歇会吧。”   “没事,你不也累了一天,我都已经快烧好,你就不用再接手了。”赵强笑着推拒,翠莺也就算了,蹲在一旁帮忙烧火,并将今儿在店里的事告诉了他,两人窝在厨房里聊了起来,等到饭烧好后,方氏也回来了,翠莺又同方氏细细说了一遍。   方氏其他都没说啥,只道:“你帮着干活,收些工钱也没事,你不收的话,只怕刘掌柜反而为难。”   “我一心想着要帮忙,还上次的人情,再说活也不重,这样还收工钱的话,也不好意思不是。”翠莺一边喂妞妞吃饭,一边回道。   “对啊,干娘,咱们这么欠着人情,心里也不舒服,这回能还上不正好。”赵强也同翠莺一个意思。   方氏见他们两口子都想还人情,也就没再说啥,笑着道:“那随你们,反正咱们也不缺这几个钱,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翠莺、赵强全笑着点了点头,一家人又聊起布店的事,直到吃完晚饭,方氏抱着妞妞玩,翠莺和赵强收拾碗筷和厨房,等收拾好了,赵强帮妞妞洗漱,安置她睡下,翠莺依旧伺候方氏歇下后,才回屋歇下。   翠莺第二日照旧抱着妞妞同赵强一道出门,今天同昨天一样,仍是那几名粗工过来搬,不过昨儿一天下来,翠莺到稍微熟悉了一些,动作比昨儿稍稍快了起来,等到傍晚收工时,整个库房就只剩下最下面一层没有搬了。   到了第三天,翠莺动作又慢了下来,因最下面一层要分辨哪些浸了水,哪些没浸水,不过毕竟只有一层,布料不算多,忙到晌午过后,到是全都登记完了。   正巧刘掌柜进院来,翠莺就将册子交给了他,刚她已经点算过,共有五匹布料浸了水,她已经登记了报废,这会正好让刘掌柜检查核对一下。   刘掌柜仔细核对过之后,也同柱子一样,夸赞翠莺仔细,当然又是摸出钱袋,硬是要将三天的工钱算给她。   翠莺实在推拒不了,于是想了想,对刘掌柜说道:“刘掌柜要真想我收下工钱,到不如卖一匹报废的布料给我,将工钱折算在里面好了。”她今儿在登记报废布料时,仔细看了看,这些布料颜色料质都是上好的,要是能折价买下来的话,到是大有用途。   作者有话要说:铛铛铛,18开新文了,菇凉们多多捧场,收藏评论多多砸给18吧!   戳一下就能看到新文→《旺家小农女》   74、农家媳妇   刘掌柜回答得到挺爽快,“你想要这些布啊,那行,就给一两银子吧。”陈记向来注重名誉,那些稍有瑕疵的货品都不会拿出来卖的,这几匹浸湿的布料,报废登记后,都是得销毁的,要是其他人要的话,刘掌柜肯定是不卖的,怕布料流到市面上,坏了陈记的招牌,可翠莺是方氏信得过的人,再加上原先也待过陈府,自然懂得规矩,所以低价卖给她,他到是放心的。   翠莺听了很是诧异,一两银子实在是太便宜了,往常这些好料,光一匹都值二三两银子了,虽然浸过水,可其实晾干后,也没啥大毛病,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区别,这样的布料,却能便宜这么多买到,真算是占了好大便宜。   “刘掌柜,那真是多谢你了,我这会没带那么多银子,这就回去取,待会就给你送来。”翠莺说完高兴地出了店,抱着妞妞往方氏院里去了。   回去后,方氏和赵强都没回来,翠莺只得等着,直到他们全都回来,就同方氏说了想买布庄报废的布料,方氏一听这么便宜,也觉得相当划算,当即取了银子给她。   “干娘,我那边都是十两的银子,等明儿我去兑成碎银,就把银子还给你。”翠莺接过银子,就同方氏说道。   方氏到也没推托,翠莺往外走时,赵强忙跟了上去,道:“我同你一道去,不然这些布你肯定搬不动。”   翠莺才想到这茬,忙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出了方氏的院子,去往陈记布庄,到了布庄,刘掌柜到还在铺子里,翠莺忙将银子取出递给他。   “柱子,将里面那几匹浸水的报废料子取出来,给赵家娘子。”刘掌柜还是坚持将工钱扣了出来,之后才唤了柱子去将布料取出。   赵强一听就跟着柱子去了,嘴里道:“还是我来扛吧,劳烦小哥不好。”   柱子见赵强这般客气,到也欢喜,就领着赵强去了院子东边那间屋子,取出那几匹报废的浸水布料,赵强多谢了一番后,扛着就出了院。   翠莺也是客气了好一番,才同赵强出了布庄,扛着布料回方氏院子去了。回到院子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进去的时候,所幸院子其他两户都闭着门,到没人见着,否则翠莺还怕有人会说闲话。   将布料扛回屋里后,翠莺就将门关了起来,他们出去的这会功夫,方氏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见他们回来,忙唤道:“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再耽搁等会饭都凉了。”赵强瞧了瞧没地方搁布料,就干脆进屋,先搁在了床上,妞妞见了只觉新鲜,扭着身子从方氏膝上爬了下去,跟着赵强后边跑进去了。   翠莺怕布料被妞妞给弄坏,忙也追了进去,又将她抱了出来,这才同赵强一道坐下吃饭。   等饭吃好,赵强想着女人家喜欢布料,肯定要仔细瞅瞅,就把收拾的活全揽了下来,让翠莺陪着方氏进屋去看布料。   看着赵强捧着碗筷出去,翠莺就抱着妞妞,同方氏一道进东间,两人坐到床边,取张凳子放在一边,将油灯搁在凳子上,也能就着油灯看仔细点。   翠莺将床上的布料都放平整来,方氏捏着布料仔细看,这几匹布颜色到是都不同,有草绿的,有鹅黄的,有杏色的,还有两匹分别是水红和湖蓝的,到全都是出挑的颜色,面料纹理紧密均匀,这些布料要搁在莱州,可能算不上顶好的,可在这淮义镇上来说,算得上是最好的布料了。   “是挺不错,这种价格能买到这样的布料,可真是捡了大便宜,往后的衣裙都有着落了。”方氏仔细瞧过后,脸上笑眯眯的,这么多布料,可以做好多身四季衣裙了,这大人小孩的衣裳都不愁了。   翠莺却是笑着道:“干娘,我这些买来,并不为做衣裙的,我想着自个的针线手艺还算可以,将这些布料晾干,之后裁了做些荷包、香囊、钱袋、帕子、绢花什么的,天再热些还能做扇面,把这些拿出去卖,也能换些钱不是。”她都想过了,陈记绣庄卖的都是好一些的绣件,这些零零碎碎的都是不卖的,她做这些也不冲突。   方氏到没想到翠莺有这打算,听了之后,不由道:“这布料便宜又好,做这些价钱上到能卖得好一些,可这么多东西要裁要缝又要绣,会不会太累了。”方氏想想都觉得辛苦,到是有些心疼翠莺。   “干娘,平日里在家做活不也累,和那些下地的人比的话,这算是轻省活了,况且这段日子挺清闲的,这些东西都不难做,做着也能打发时间,绣得多绣艺也能精进,到时候接起绣庄的活,不也能多一些。”翠莺笑着分析给方氏听,方氏到也不是反对,只是怕翠莺受累而已,这会听她自个劲头到挺足,也就随了她。   “你自个想做的话,那就做好了,不过一点,可不能太累着自个,晓得不?”方氏还是不忘叮嘱翠莺一番。   翠莺忙笑着应承了,这当口赵强也走进屋来,方氏就起了身回她自个的东间去了。>   赵强走过来将布料全都搬到柜子上放着,两口子收拾一下,洗漱好就歇下了,等到妞妞睡着了,翠莺才将自个的打算细细告诉了赵强。   赵强对这些也不是很懂,不过他和方氏到是一个想法,怕媳妇太累,“媳妇,这样会不会太累着你。”   “没事,我同干娘也是一个话,平日里在家干活也累,下地不就更累,这些都是极容易做的东西,不会累。”翠莺轻声说道。   赵强心里到还有些迟疑,不由说道:“你说的这个,平日不都货郎卖的,咱们以前这些都没卖过,能比得过那些常年走街串巷的货郎?”   “货郎那都不是自个做的,全是去批来的,本钱就比咱们贵了,而且咱们这些布料好,价钱能比一般的稍贵一些,况且,我照着莱州那边姑娘们喜欢的样子做出来,这边镇上可从来没有过,肯定会有人图新鲜来买,我想着应该能好卖。”翠莺将脑子里的念头都跟赵强仔细说了。   翠莺想的这般细致,赵强自然是没话好说,只是一点,他还是不放心,低头看看怀里的翠莺,道:“其他到没啥,可这些东西挑出去,担子可不轻,你自然是挑不动的,我反正要去兜生意,我可以挑着去卖,可是再过些日子,地里的活该忙起来了,我得时常回去,到时候要咋办?”   这个翠莺到真没想到,不过她也不愁,就道:“咱们也不定要和货郎一样,咱们可以做轻巧一些的,那样就算你回去,我也能挑得动。”翠莺想想又道:“咱们这些先卖着,要是卖得好,还能再添些姑娘、媳妇们喜欢的胭脂水粉,往年我在府里的时候,也帮姑娘们做过好些胭脂水粉,这些我自个全都会做,这不是又比其他人省本钱,而且我做出来的不比店铺里卖得差,我想也定能卖得好。”   赵强听媳妇说得兴起,再想想,这边淮义镇算得上是大镇了,不比乡下的清贫,镇上大部分人到还算比较富足的,就从他自个卖的菜刀、剪子就能看出来,镇上的人并不像乡下人那么紧紧巴着钱袋,一个子都不舍得多花,到是对自个喜欢的东西挺舍得的,这么想来,到觉得可以试试,毕竟这些布料便宜,真要卖不出,剩下的也能拿来做衣裙,并不会浪费。   “媳妇你真想做的话,那就做,裁裁绣绣的事我帮不上忙,其他活我都能做,你只管捣腾这些料子,其他的事由我来。”既然决定做了,赵强就极力支持媳妇,未免累着媳妇,杂七杂八的活他都愿意包下来。r>得了赵强的支持,翠莺心里就更加踏实了,两口子又细细商量了一会,到大半夜才歇了话睡觉。   翌日起来,赵强拿了两张长板凳放在窗边,将几匹布都排开来,让暖暖的日子能晒到,窗边的风吹进来,也能让布料干得快一些。   趁着布料还未干透,翠莺还不能动手裁剪,赵强就回了一趟林家村,到山里砍了树拖回家,准备动手做放货的担子,别的他不敢说,这东西不难,他自个动手也能做出来。   叶氏见赵强回家,忙拉了他说话,赵强就把翠莺的打算说给她听,对于赚钱叶氏自然是开心乐意的,不过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烦难,就问道:“这么说来,你同翠莺得留在镇上好些时日,你们那院子咋办?你那几只鸡我每日都喂着,你们一直不回来,那存起来的鸡蛋咋办?最要紧的,地里的活咋办?”   “娘,这事还没准呢,咱们只是试试,要卖不好那就肯定会歇下来的,至于鸡蛋,娘就看着办吧,等地里活忙起来时,我会天天往家里来的,到时候院子我也会收拾,娘你就放心吧。”赵强笑着同叶氏解释道。   叶氏听着到也不耽搁农活,这样的话,多些进项也是好事,这么一来,叶氏脸上才露出笑来,不过想想脸又沉了回去,用手往外指了指,道:“你们不在家也好,省得听她每日唠唠叨叨,你们走后那几天,可闹得凶了,说咱们瞒着她分家,根本不把她当自家人,你说,这都哪的话。”   赵强当然晓得叶氏指的是林氏,不过女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了叶氏一番,娘俩又说了一会话,赵强才出了东屋,动手做起担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今天有事更得晚了,菇凉们可以明天再来看!   75、农家媳妇   赵强在家里又呆了两日,做好担子后,就帮着做一些家里的重活,以及下地干了两日,看着再没啥要紧的,才回方氏那边。   “媳妇,我回来了。”赵强进院子时,老远就看到翠莺坐在窗子底下,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就喊了声,之后挑着担子快步走到门前。   翠莺一听到唤声,就去开了门,笑着让赵强把担子挑进来,等他搁下扁担后,翠莺就仔细瞧了起来。   “这是你做的?”翠莺看他挑着担子回来,多少猜到是他这趟回去做的。   “嗯,这个也不难做,几个时辰就做好了,你上趟不是说要稍微轻些嘛,我就把木料刨得薄一些,也没弄很多层,就两层,应该比平常货郎那担子要轻很多了。”赵强一边擦着汗,一边笑着说。   “那我试试。”翠莺一时兴致高涨,说着就拿起扁担,将担子挑了起来,担子挑上身就感觉真不怎么重,如果放上做好的东西,她应该也能挑得动,“还真的蛮轻的,这样要是你回去的日子,我也好挑着去兜生意。”   赵强笑着点点头,却不忘叮嘱道:“兜生意管兜生意,要是我不在的日子,你可不能去那僻静的地方,也不能天黑了还不回来,那样的话怕有危险。”这点是万万不能含糊的,啥事都没有安危来得重要。   翠莺当即点了点头,将担子搁了下来,在院子里玩的妞妞,这时候也跑了进来,见到家里多了这么副担子,就上来瞧东瞧西,一层层扒拉起来。   “家里头都好吗?”翠莺由着妞妞在那扒拉,自个坐回刚刚窗边的椅子上,身边还是摆着那些布料,拿起搁一边的针线笸箩,继续搓起绣线,这些准备功夫得在布料干透之前做好。   “还好,我回去将院子和屋里都收拾过了,咱们那些鸡娘一直帮着喂,娘还问我,存的那些鸡蛋咋办,我说让她自个拿主意,昨儿还到地里去待了一才整天,该整的该翻的,我都弄好了,就等着过些日子播种了。”赵强将家里情况大致说了一番,到是没提起林氏,实在是不想让翠莺烦心。   翠莺当然知道林氏不可能没动静,既然出来,也就不去想她的事了,笑笑道:“你咋不同娘说,那些鸡蛋留给娘,让娘自个拿去卖钱,要不给福子吃也成,这样娘听了也高兴不是。”   赵强端了小杌子过来,在翠莺身边坐下,照着翠莺的样子,笨手笨脚地帮着搓绣线,嘴里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笨,下趟回去就把你这话同娘说。”   翠莺笑了笑,抬头看妞妞扒拉了一会,没啥东西扒拉出来,一时又失了兴致,就重新跑了出去,到院子里同其他孩子玩起来,收回目光后,翠莺又低头搓起来,并同赵强小声聊着闲话。日头暖暖地照进来,落满了衣裙,翠莺觉得暖洋洋的挺舒服。   第二日赵强又同以往一样,一早起来,吃完早饭就出去兜生意了,翠莺则留在家里收拾,趁着日头晒布料,收拾完了就继续搓线,往后用得到绣线的地方极多,不多准备一些可不行,家里还不止她一个人搓绣线,但凡谁一有空闲,就会坐下来跟着一道搓线,翠莺、赵强、方氏全都一起动手,三人围坐在一处,边搓绣线边聊天,到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挺有劲。   等布料都干透时,翠莺已经出去买了好几趟绣线,搓好的绣线收拾起来,足有满满一大盒子了。   布料干了后,翠莺就没空再搓线,她得开始动手裁剪了,裁剪的工具到都是现成的,剪子自个家就卖,布尺这些个方氏本来就有,至于花样子,那都存在翠莺的脑子里,随时就能往上绣。   刚开始做,翠莺也不敢裁多,五种颜色每样都扯了一块,共裁出十条帕子,二十个荷包,二十个香囊,十个钱袋,剩下的布料全都准备拿来做绢花,看着应该也能做出十几二十朵各色绢花来。   布料裁好后,翠莺就开始缝制起来,像荷包、香囊、钱袋这些都要缝制,而帕子则要滚边,要是讲究些的话,荷包、香囊、钱袋这些,也可以镶上滚边,不过她没那么做,因为滚边的话自然要卖得贵一些,如今她还没开始卖,怕太贵会没人要,所以先做些不滚边的出来。   把裁好的这些都缝制了,翠莺先不绣起,而是先开始做绢花,用水红色的做出杜鹃、石榴花的绢花,杏色的就做牡丹绢花,鹅黄的做梨花绢花,至于湖蓝和草绿这些留得比较少,也没啥好做的,就全做了海棠绢花,足足做了有二十几朵,各色的绢花都做好后,放在一起看到挺赏心悦目的。   翠莺把绢花都做出来,就用大的笸箩装了起来,这日赵强回来时,就唤了他进屋来,将两笸箩绢花交给了他,“这些绢花,你明儿兜生意时,一同带上,其他这些都还得绣,没这么快能卖,你将这些绢花先带出去吆喝看看,顺道瞧瞧有没有人来买。”   “嗳。”赵强当即应了,瞅着笸箩里这些颜色鲜艳,形状神似的绢花,不免看花了眼,只觉得每一朵都很好看,不由笑道:“媳妇,你手还真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绢花呐,真的,你打算卖多少一朵?”   听他这么一问,翠莺就把事先想好的价钱告诉了他,“我想着,咱们这些绢花的料子挺,要戴在髻上、鬓边的话,那花的样子应该很久都不会塌掉,一般姑娘、媳妇们也懂料子好差,那样的话,咱们也别卖太贵,就比寻常的绢花多上两三文就差不多了,我昨儿特意去集市上找货郎担子问过,他们那些绢花大多都是七文八文一朵,咱们这个就卖十文吧,要是还价的厉害,九文也能卖,不过可千万别卖得太低,否则往后想卖贵都提不起价来。”   赵强听了连连点头,觉得媳妇的话很有道理,“嗯,那我就按你说的价钱卖,要是姑娘、媳妇们都喜欢的话,咱们往后还可以再提个一两文。”   “嗯。”翠莺笑了起来,赵强这段时候每天兜生意,到是比以前会做生意了,也知道受欢迎的话,往上提提价钱,看来做生意能让老实人也变得聪明起来。   赵强看着翠莺笑得开心,那笑脸儿就像花一样,不由地也跟着笑,顺手捡了朵水红的杜鹃绢花,伸手在翠莺的鬓边戴上,再瞅瞅,媳妇俏丽的面容在红花儿地照映下,到真真显得人比花娇,好看的不得了,不由地看痴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突地就凑过头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刚赵强把花戴在她鬓边,翠莺就已经感觉到他异常明亮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害羞,就微微别过脸去,正准备把绢花取下来放回笸箩里去,却没想到突然被亲了一口,她忙伸手捂住脸颊,急急往房门处看去,还好并没有人进来,饶是这样,她还是一下子耳后就红了起来,羞中带嗔道:“你咋这样孟浪,都不怕□娘撞见。”   赵强瞧她那样的羞样,心里就荡漾个不停,只觉心痒痒,很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这大白天的,又是在方氏这边,他哪敢真那么放肆,只能吃吃笑了笑,道:“媳妇,这花戴起来真好看,我就……一时没忍住。”   翠莺心里还是开心大于害羞,当然不会一直嗔怪,只是白了他一眼,用手推着他出去,赵强也不准备待下去,正要走时,见媳妇又伸手想摘下那朵绢花,忙道:“媳妇,你带着很好看,就别摘下来了,咱们也不差这么一朵卖,不如你自个留着吧。”   听他这么一说,翠莺就停了下来,想想伸手去取了铜镜过来,对着照了照,到也觉得挺好看,于是就点了点头,道:“那就留着吧,反正布还有很多,要是这些好卖的话,还能再做。”   赵强见媳妇依了他,就呵呵笑得很开怀,捧着两笸箩就往外走,临到门口还转回头道:“咱闺女肯定也会喜欢,要不也给她留一朵吧。”   “她那么小,连辫子都扎不起,又哪戴得住绢花啊。”翠莺见他兴奋过了头,居然会想到给妞妞戴绢花,不由被他这傻话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不能戴也没事,就给她玩好了,不然看你戴着花,她还能不扯,那时你要戴都戴不了。”赵强笑着回道。   翠莺都没想到这茬,反而让赵强想到了,她心里到是生出了那么一丝甜蜜,对她的事,赵强还是很细心的。   “那就给妞妞留一朵吧,不过可不能留多了,再留的话,咱们都没得卖了。”这么想着,翠莺就又应了下来。   “嗳,就留一朵。”赵强笑着出去了,很快,外边响起赵强唤妞妞的声音,翠莺也就跟了出去,看着小妮子兴奋地东捡西挑,最后挑了一朵鹅黄的梨花,之后就跟个宝贝似的,每天都得把这朵绢花拿进拿出,都不离身的。   翌日赵强出去时,就将两笸箩绢花带了出去,翠莺留在家里开始动手绣花,这一整天下来,她到是老惦记那些个绢花,猜想着会不会好卖,能不能卖得动,尤其是到了傍晚,她就时不时往屋外望,盼着赵强回来,到时候就能知道,这些绢花卖得咋样。   76、农家媳妇   等到赵强身影出现院门处时,天都已经擦黑,翠莺正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就见到赵强挑着箩筐走进来,忙迎了过去,道:“咋这么迟,饭菜都好了,快洗把手进来吃饭。”   赵强满面笑容,应了声后,就进屋将担子搁下,去厨房洗把脸洗把手,装了大碗大豆饭返回屋里,坐下吃了起来。   翠莺心里虽急着想知道绢花卖得咋样,可想着赵强跑了一天,肚子肯定饿扁了,就按捺着,等大伙都吃完饭,赵强搁下碗筷,才问道:“咋样,今儿带出去的绢花,能卖得动吗?”   方氏这会也吃完了饭,坐在桌旁抱着妞妞玩,见翠莺问起,便扭头看过来,心里同样惦记着这事呢。   赵强二话不说,就走到箩筐旁,掀开盖着的盖布,从里面捧出那两个笸箩,拿到桌上一放,笑道:“媳妇,你自己瞧瞧。”   翠莺一瞧,两眼就放起光来,昨儿她装笸箩时,可全都装得满满的,一个笸箩有十几朵绢花,如今再一看,绢花明显少了很多,笸箩里显得稀稀落落的,虽没仔细点,可最起码少一半总有。   “呀,卖得还挺不错嘛。”方氏见了,也是面上露出了笑,这才第一天,而且也不是正紧担子挑出去卖的,只在卖菜刀、剪子的箩筐里搁着,就能卖出这么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强子,到底卖了几朵啊?”翠莺这会心里兴奋得紧,也顾不上去点数,就直接抓着赵强的胳膊,急问道。   赵强伸手从腰带里拿出钱袋,打开来把里面的铜钱、碎银全都倒了出来,笑着道:“今儿也不知道是啥好日子,不止这些绢花好卖,菜刀也卖了五把、剪子七把,比往日不止翻了一番,就光绢花的话,卖了十四朵,收了一百三十五文钱。”   翠莺一听可乐了,她一共做了二十六朵绢花,这就去了一半,照这样下去的话,那么用不了一匹布,就能将成本的一两银子外带买绣线的钱赚回头了,剩下的四匹不就是盈利了。   翠莺想着心里就开心,面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抱着笸箩就整理起来,赵强又道:“媳妇,我瞧着,那些姑娘、媳妇都喜欢水红、杏色的绢花,鹅黄的也还行,这草绿和湖蓝的选得人很少,尤其是那水红的,今儿要再有多的,也能卖完。”   赵强这么一提,翠莺才注意到,剩下的绢花里,确实大部分是草绿和湖蓝的,水红的是一朵都不剩,杏色只剩几朵,鹅黄也少了一些,她原先也想到草绿和湖蓝的会比较不好卖,所以做的比那些颜色都要少,可今儿这么看来,做绢花的话这两种颜色还得再减点,还是多拿来做荷包、香囊这些,这两种颜色应该也不会比其他难卖。“嗯,我原先也想到会比较少人买,这么看来,往后还得再少做些,就当添添颜色做个几朵就够了。”翠莺点了点头,笑着道,想想又问道:“今儿你去了哪些地方?哪几处买这些的姑娘、媳妇比较多?”   赵强笑着站了起来,动手收拾碗筷,翠莺也一道帮忙,两人一边收拾还一边说着话,赵强将今天走过的所有街巷都说了一遍,不过要问他哪里比较好卖,他到一时想不起来。   “晚上我再做些水红绢花出来,掺进这些绢花里,你明儿再带去卖,你往后就要留心着点,看哪些地方姑娘、媳妇比较多,哪些个地方的人比较舍得花钱,哪些地方的人比较会还价,这些都得记住,这样才能定下来,看跑哪些地方兜生意比较好。”翠莺一边收拾,一边还不忘吩咐赵强,这些可都得弄清楚才行,要是随便乱卖的话,生意就不能匀称,搞不好今天生意好,明天就一朵都卖不动。   “嗯,我会留心的。”赵强听媳妇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头不由佩服,忙点头称是。   一边的方氏瞧着小两口有商有量,一心都扑在这赚钱上,瞧着就有劲头,心里头很是舒心。   “看你们这么上心,往后生意一定不会差,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身子也很要紧,翠莺、强子,你们可得照顾自个的身子,晓得不。”方氏笑着开口,还是叮嘱那些事,身子好才能赚到钱不是。   “嗳,干娘,咱们晓得了,咱们还有妞妞要照顾呢,肯定会顾着自个身子的。”翠莺忙应了声,之后两人就一同去了厨房,一边洗刷一边继续说今儿买卖的事,直到晚上洗漱完,两人才停了话。   “强子,你同妞妞先睡,我再凑些水红绢花出来,明儿好拿去卖。”翠莺吩咐了赵强,自个就去拿柜子顶的布匹。   “你忙了一天,还是明儿再做吧,不是还有剩的,那些我明儿拿去卖就成。”赵强心疼媳妇,怕她太累,忙伸手箍住她的腰,不让她伸手拿布料。   翠莺瞧了眼床上,见妞妞已经迷瞪了,才笑着拍了下赵强的手,小声道:“快放开,我就做个几朵,剩下那些不是没水红的嘛,这最好卖的颜色不凑上点,其他的肯定没那么好卖,你放心好了,几朵很快就做好的。”   赵强见她这么坚持,也就依了她,放开她的腰,自己伸手去取布料,嘴里道:“那我帮你裁布料,你只管做就好。”   “你在外跑了一天,还是早些歇着吧,我反正整天在家都是坐着,也没那么累,明儿又不用赶早出门,晚些歇没事的。”翠莺想着他起早贪黑的,比她辛苦多了,不由也有些心疼。   “我一大老爷们,这点辛苦怕啥,别磨叽了,咱们早点动手,不就能早点歇下。”赵强还是坚持他来动手裁剪,说着话就将水红布料摊开,拿了剪子就准备动手了。   翠莺拗不过,就由了他,自个拿出针线笸箩,并指点他该怎么剪、剪多少,然后看他动手裁起来,就端来杌子坐下,动手穿针引线,等他裁好一块块布料递给她,她就动手缝制起来。   两个人就着昏黄的油灯,直忙到了大半夜,才将明儿要卖的绢花赶出来,将针头线脑和布料都归置回去后,就吹灯歇下了,累了半宿的两人,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翌日赵强还是起了个大早,小心翼翼起身,只为不吵到还未醒来的翠莺,穿好衣裤轻手轻脚出屋,洗漱完烧了早饭,吃完就挑了箩筐,带上两笸箩绢花,又出门兜生意去了。   昨晚歇得晚,翠莺还真有些睡得熟了,直到妞妞醒来爬到她身上扯头发,才转醒了过来,醒来一看赵强早已不见,忙抱着妞妞下了床,两人身上都收拾好后,翠莺就出屋去了厨房,这才发现,赵强连玉米糊都做了,腌萝卜也已经切好,早饭全都准备妥当,瞧着这些东西,心里头又是一阵暖意。   等吃完早饭,翠莺就马不停蹄开始绣荷包了,绢花再好卖,也不能只做绢花,还是得把其他这些尽快赶出来,这样品种多了,才能引得更多人来买,姑娘、媳妇们也才能够有选头。   翠莺心里想着尽快赶出荷包、香囊和钱袋,因此就选了略微简单些的花样子,只求能早些赶出来,等到这批做出来,往后再选那些繁复一些的花样绣。   就这么紧赶慢赶,等到赵强回来时,翠莺也绣出了五个荷包、两个香囊和一个钱袋,全都选了兰花、红梅、青竹这些个简单的图案,虽然比较普遍,可总算速度上来了,再加上布料好,翠莺的绣技也不错,瞧着到也不显粗劣,反而觉得清爽。   赵强进屋来,将箩筐搁下,低着头绣花的翠莺才发现,忙站起身来,道:“瞧我,绣着都忘了时辰,还没把晚饭烧上,我这就去烧。”   “没事,我同你一道去,两个人也能快一些。”赵强说着就转身出去了,翠莺也没说啥,这会大家都忙,全都为了生意,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于是将针线归拢一下,就跟着去了厨房。   大伙坐下吃饭时,赵强又把今儿买卖的事告诉给了翠莺,“媳妇,我今儿一早出去,经过昨儿去过的大耳巷,就有人叫住了我,说是昨儿有要好的妹子在我这买了绢花,她瞧着好看,也想买一朵,你看,咱们这些绢花,还有人特意来寻,看来姑娘、媳妇们确实很喜欢。”   翠莺听了也是很开心,直道:“咱们这才第二日,要是等东西都齐全了,肯定更多人来寻。”如今她可是信心十足,她那些绢花的样子,当年都是在莱州官商千金里面流行的,就算过了两三年,在淮义镇这边,那也是稀罕的,哪有姐儿不爱俏,这般新鲜好看的绢花样子,谁还会不喜欢。   “嗳,那是,咱媳妇的手多巧啊。”赵强乐呵起来,嘴上居然迸出一句夸赞的话,方氏听了扑哧笑了起来,当着方氏的面,赵强这么说,翠莺还是感到有些害羞了,忙白了他一眼,岔开话道:“今儿一天卖了多少朵啊?”   “今儿一大早就有人来寻,就是个好兆头,这不,比昨儿卖得还好,卖了十六朵,水红的还是最好卖,不过水红的卖完,那草绿的也有人挑了,比昨儿多卖了好几朵。”赵强这会已经扒完饭,搁下碗筷就将钱袋取了下来,全都交给了翠莺。   翠莺一听,就更加开心了,那些不好卖的都能卖掉一些,就证明确实受欢迎,笑着将钱袋里的钱都收好,才道:“那今晚还得再做一些出来,咱们快收拾收拾,早点动手才好。”   说着两人就一道收拾起来,方氏也跟着帮忙,三个人又是忙到很晚才歇下,虽说人挺累,不过,心里头到很是有劲。   77、农家媳妇   家里几个人连轴转,忙了几天,终于将第一批货凑齐了,荷包、香囊、钱袋、绢花全都齐全,可以正式挑着货担子出门了。   这日早上,赵强就挑着放菜刀、剪子及磨刀石的箩筐,另外还挑上卖货的担子,带着满担子齐全的货物,两个肩膀全没空下,就这么晃晃悠悠出门去了。   翠莺则在家里动手开始下一批活的剪裁,等到赵强回来,两人头凑着头坐下,这么一扒拉,生意还真是不错,果然凑足货之后,比光卖绢花生意又要好上几分。   “媳妇,你没瞧见,那些个姑娘、媳妇一见到我的担子过去,就全围上来,把咱的担子围了个紧实,外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啥好东西呢,个个都想往里边钻,笑死人了。”赵强说着话就将满满的钱袋子解下倒在桌上,低着头数起钱来,说真的今儿实在太忙,他还没空点过钱。   翠莺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也帮着数钱,这些天的钱全都在她这攒着,从第一天卖绢花开始,前后不过十来天,就已经收进了一两银子,外带五百多文铜钱了,买布和买线的本钱已经赚回头,这样的生意,让两口子整天乐得合不拢嘴。   两口子说话数钱的当口,赵强突然想到啥,抬头对翠莺道:“媳妇,咱家地里的活也是时候忙起来了,我再不回去的话,今年地里可就没收成了。”   这事确实要紧,翠莺想想道:“那明儿你就回去吧,我也可以挑担子出去卖的,大不了菜刀、剪子那些先搁下,绢花、荷包这些我挑着也不累。”   这个也实在没法子,赵强虽心疼媳妇,可地里的活同样重要,只能点点头,道:“那我明儿回去,晚上再赶回来,等到最忙的时候,我再在家里待上几天,会尽快将地里的活做完的。”   两口子就这么说定了,赵强又同翠莺吩咐了一些该注意的事,比如哪条街地痞流氓多,哪条巷子流莺多,哪边偷儿多等等,全都叮嘱一遍,见翠莺点头记下后,才稍稍放心一些。   到了第二天,赵强一早赶去林家村了,翠莺吃完早饭收拾了,就将妞妞托给了同院子的一位九岁小姑娘,平日里算是老成的,让她带着妞妞玩,这才挑着担子出门了。   这是翠莺第一趟出门兜生意,一路走着出了自家门前的巷子,脑子就在想赵强平日说过的,哪些地方比较好卖,就挑那些个街巷走去。   估计是翠莺第一趟出门,好些人只认得赵强,并不晓得翠莺,因此她挑着担子兜来兜去,上来买的人到是不多。   翠莺转了半天,慢慢走到了长乐巷,就在巷口将担子歇了下来,擦了把汗,扭头往长乐巷上瞅去,平日里赵强也说过,这边算是生意最好的一条巷子,不过,昨儿赵强特意吩咐过,让她不要到这条巷子来兜生意,因这边是一条烟花巷,淮义镇上所有做皮肉生意的全聚集在此地,因此三教九流的男人们出入很频繁,她一个女人家,实在不宜在这边走动。   原本翠莺听了赵强的话,也没想过要到这边,可今儿生意实在差,翠莺就动了些心思,想着她一个清白人家的媳妇,往这边也只是兜生意,而且这会离日落还有个把时辰,应该不会出啥问题,因此翠莺抹了汗之后,就挑着担子进了长乐巷。   翠莺一边嘴里吆喝着:“卖荷包、香囊、钱袋、绢花。”一边慢慢往里走,巷子两边到真是青楼、娼窑林立,不过大多门虚掩着,来往的人也不算多,大概是这会天还没黑,出来寻花问柳的男人还不多,娼`妓、窑姐们大多还慵慵懒懒的,或靠或坐,要不还没起床,因此才显得冷清,一点不似夜晚那般热闹非凡。   吆喝了半天,翠莺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到不见有人围上来瞧,就干脆挑了一处门面较大的青楼前停下,将担子又歇下来,偷偷打量,瞧着有好多个女人靠在栏杆处,慵懒地磕着瓜子聊天说话。   翠莺就是瞅准了这边人多,所以将担子歇下,之后就将担子里所有的货扒拉出来,低头挑出颜色最艳的水红和鹅黄绢花,自个动手戴在了自己的发髻顶上,两朵鲜艳的绢花并头戴在发髻最高处,如果从上往下望就会很醒目,她才刚戴上,就有楼上倚靠着的女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喂,你们瞧,那绢花好不好看?”马上就有人唤了起来,指着下边站着的翠莺头顶,一时所有人都瞧了过来,个个眼睛全亮了起来。   “咱们下去瞧瞧。”这一声出口,窑姐们全都动了起来,一个个下了楼,开门鱼贯走了出来,全围到了翠莺的担子边上来。   窑姐们叽叽喳喳围上来挑选起来,突然有人娇声道:“咦,这些花样很眼熟,好像同每日过来那个磨刀的一样,你们瞧是不是?”   这么一叫嚷,所有人都觉出来了,纷纷附和,翠莺忙笑着道:“那是我家那口子,平日都是他挑来卖,我就在家里做,今儿他有事,就由我挑来卖了。”   “呀,全都是姐姐你做的,你手好巧,这些花样咱们还从来没见过,真是特别好看。”其中有嘴儿甜的就笑着说道,其余的人一时都七嘴八舌夸赞起来。   翠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忙笑道:“这些都是莱州最时兴的样子,咱们这边镇上自然是没见到过的,就算莱州,也大多是那些闺阁里的千金们才有的,我也是在莱州待了好多年,才会做这些花样的。”   这么一说,莺莺燕燕们全哗然了,原来这些好看的样子都是莱州那边的,而且还是千金小姐才有的,这对于女人们来说,是多么大的吸引力,这不是等于她们同千金们是一个档次了,大大满足了女人们的虚荣心,只觉这些东西格外珍贵。   “呀,那我得再多买几样,李大官人可都是在外面奔走的,寻常东西他看不上眼,有了这些个,他肯定会喜欢的。”最先反应过来的圆脸女子,忙凑到翠莺跟前选起来,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呦,李大官人才瞧不上你,他这些日可都在对面那家,早把你给忘了。”另一名瓜子脸的颇有些不屑,不过嘴里挖苦着,手上到没停下来,也想着这么金贵的东西,得多挑几样才行。   圆脸女子受不了人家挖苦,一下子火起来,就将袖子一捋,想要冲上去打瓜子脸的,却是被一名瘦长个子的拦了下来,劝说道:“自个人吵啥,咱们的生意就快被对面的抢光了,还要窝里反,既然有好东西,咱们还不多买些,好好打扮了,把生意再抢回来才是最要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瘦长个子这么一点,到是点醒了她们,就再不吵嘴,一个个全挤到担子前,细心挑选起来。   翠莺见两人没打起来,到是松了口气,忙笑着招呼她们,帮她们挑选合适的样子,正在忙碌着,后边门里又走出来一名半老徐娘,疾步走上来,到了翠莺跟前,就笑着道:“这位小娘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忙着招呼生意的翠莺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扭头看了过去,而围着的窑姐们也全都看见了,一个个都乖巧地唤了声:“徐妈妈。”   这么一来,翠莺就猜出了半老徐娘的身份,定然是这边楼子的老鸨娘,忙也开口道:“这位是徐妈妈是嘛,不知找我有啥事?”   徐妈妈往对面撇了眼,稍稍往后边走了几步,招手让翠莺过去,翠莺稍稍迟疑了一会,就跟着过去了,到了徐妈妈跟前,她就压低声道:“这位小娘子,我瞧着你的货很是喜欢,刚又听到你说,这些都是莱州时兴的样子,不知道你那边还有没有更多的新鲜样子呢?”   听徐妈妈这语气,翠莺心里一动,忙道:“自然是还有的,样子有很多,只是做这些很费功夫,一下子做不了那么全,倘若有时间,就能做出各种样子来。”   徐妈妈一听,马上双眼放光,声音里透着喜悦,说道:“那么小娘子能不能多做些样子过来卖,咱们一定会多捧场的。”   翠莺一听,这徐妈妈狡猾得很,明明是对她的新鲜样子动了心,却只说让她多做些,一点实际的保证都没有,翠莺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于是笑道:“徐妈妈,我也是想多做的,可惜这东西实在太费功夫,而且多一种样子,就得多买布料,得不少本钱,这会每日生意都挺好,我也没必要花那神气和本钱,光眼下这些,就够卖了。”   被翠莺一下子拒绝了,徐妈妈也有些急,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脑子里寻思了一会,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要不这样,小娘子尽管做,做出来的新样子,由咱们包了,你瞧怎么样?”   翠莺心里一早猜到,不过听了还是心砰砰跳,这可是笔大生意,千万不能弄砸,因此强迫自个冷静下来,沉稳说道:“徐妈妈,你这么一动嘴皮子,我可就得砸不少钱买布料,又得花大把时间做出新样子,这样肯定要影响如今的生意,我觉着不怎么划算。”   翠莺一副迟疑的样子,徐妈妈无法,只能又松了松口,继续道:“那我给小娘子下点定,这样总成了吧。”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摸出一块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双眼紧紧瞅着翠莺。   翠莺瞧了眼那块银子,估摸着是块五两的银角子,心里不由笑开了花,有了这些定金,她就有本钱去买其他布料,做出其他颜色样子的绢花了,而且还不愁销路。   “既然徐妈妈如此有诚意,那么我就接了你这单生意。”翠莺笑着将话说了,徐妈妈略微不舍地将银子递给了翠莺,翠莺收好之后,就过去挑起了担子,到徐妈妈跟前道:“那徐妈妈好好同我说说,想要哪些东西,是只要绢花,还是其他也要,定下来之后,我才好动手做不是。”   徐妈妈听了忙点头称是,就让了翠莺进门去,两人坐下将生意仔细地商讨了一番,最终定下只要绢花和扇面,至于荷包、香囊、钱袋这些,平日里要是喜欢,可以散买。   同徐妈妈谈了好一会,楼里的窑姐们也挑了好些东西,从楼里出来时,天已经有些暗下来,巷子里很多家已经开始点灯做生意了,原先略有些冷清的巷子开始热闹起来,翠莺再不敢多呆下去,挑着担子就急步出了长乐巷。   其他地方翠莺也没有再去,直接挑着担子往回去了,等到了自家巷口,就见到赵强焦急地跑了过来,“媳妇,你咋这么迟,我到处都去转过了,都没找着你,吓死我了。”   翠莺心里还兴奋得紧,见着赵强就将担子给了他,拼命拉着他往回走,想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乐呵一回。   78、农家媳妇   翠莺拉着赵强进了屋子,忙让他搁下担子,拉他到桌边坐下,方氏这会也已经在家,见到翠莺这般高兴,也一同坐了过来。   “干娘,强子,我今儿做到笔大生意。”翠莺兴奋地对着方氏、赵强说道,说着从怀里拿出钱袋,掏出那五两的银角子,给他们俩瞧。   方氏忙道:“呀,咋一天就赚了五两?”这种蝇头小生意,一天能赚这么多,那可算是翻了天了。   “干娘,虽是今天收到的,可也不是一天的生意,这是人家给的一笔定金,想要我做出新的花样给他们。”翠莺说着,就将今儿的事仔细说了一遍给方氏、赵强听。   赵强还没听完,只是一听到长乐巷就霍得站了起来,急道:“你咋不听我的话,那边是你能去的嘛,要是出啥事,可咋好,你想急死我不成。”见赵强这般火急火燎的,方氏也思忖起来,虽说她并不熟悉这条巷子,可到底还是想起来了,依稀记得曾听底下家丁小厮笑谈过,这么一想起来,也是将脸沉了下来。   “你胆子忒大了,那边是啥地方,就不怕进去出事。”方氏随后也黑脸念了起来,翠莺见两人都这反应,自个也知道让他们担心了,只能好声赔不是,并保证了下回再不去,方氏、赵强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你刚要说啥,和那长乐巷有啥干系?”方氏随即想起翠莺话讲到一半,就又问了起来。   “这笔定金就是长乐巷艳花楼的徐妈妈给的,她想要我做新的绢花和帕子,还有过些日的扇面,这些她都要。”翠莺将事儿全说清楚了。   “啥,你这生意是青楼里接的?”方氏一听面上又不好看了,见翠莺点了头,就气道:“你咋能接那种地方的生意,你就不怕带累了名声。”   翠莺瞧着方氏满脸不悦,再扭头看赵强也是皱着眉,显然两人都不太赞成这单生意,不由挺了挺背,道:“干娘,咱只是做生意,又不是偷也不是抢,哪里不对了,再说,这些日生意下来,也能看出来,那些个青楼女子,才是咱们最大的主顾,你想想,寻常的人家,哪里会多买这些东西,一年能买上一两次,也就算好的了,只有那些卖皮相的人,才会时常要买这些,咱们得牢牢抓住这些人的生意才对啊。”   这一番话下来,到是头头是道,方氏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可心里总归不舒服,对赚那些皮肉买卖之人的钱,很是不屑,不由嘀咕道:“赚那些个臭钱,还不如不赚。”r>翠莺听完方氏的嘀咕,心里也有些难受,不过想想方氏一贯在富户人家待着,从来没离开过陈府,骨子里自然带着高人一等的脾性,也怨不得她,只能耐着性子劝说道:“干娘,咱们既然摊开场面做了,总不能就这么半路收掉吧,你觉得那些个人污秽,可咱们又不是同她们一道,咱们只是赚银子而已,这银子总不能嫌污秽吧。”   几番劝说下来,方氏也没再开口,总归这是他们赚钱的来路,她也不好硬要干涉进去,虽不舒服,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而赵强由始自终都是担心媳妇,见媳妇说了这么多,又保证再不去那里,他也就没再说啥。   得了方氏、赵强的默认,翠莺这才算松了口气,到了第二日,她就开始寻布源了。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刘掌柜,毕竟上趟就是那边得的布,而且她其他门路也没有,只有刘掌柜还能拜托拜托,因此一早起来,就同赵强一道出门,今儿方氏不当差,妞妞就交给了她带。   出了巷子,翠莺和赵强分道扬镳,他回林家村,翠莺去刘掌柜的布庄,因昨儿的事有些吓到赵强,他临走前,是吩咐了又吩咐,让她别乱跑,要是刘掌柜那边没着落,也不要到处去,情愿等几天,到时候等他空了,再陪她去别的地方寻。   “嗳,我晓得了,你快去吧。”在翠莺一个劲地保证、催促下,赵强才放心离开了,翠莺就往陈记布庄走去。   到了陈记布庄,刘掌柜还没来,不过到是见到了柱子,柱子见到翠莺,客气地招呼她,翠莺见刘掌柜不在,干脆就同柱子聊了起来,顺道问问关于报废布料的事。   翠莺同柱子刚聊了会,刘掌柜就来了,见到翠莺就道:“小娘子,今儿咋有空来,是有事吗?”   翠莺四顾瞧了瞧,见店铺上伙计这么多,也不便说话,就轻声道:“能不能请刘掌柜借一步说话?”   刘掌柜瞧了眼翠莺,没回话,径直往店后边的院子走去,翠莺自然是随后跟了进去,两人从游廊上往前走,到了一处屋前,刘掌柜推门而入,翠莺随后进去,两人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娘子,这边没有外人,有话尽管说便是了。”刘掌柜说道。   翠莺也不想耽搁刘掌柜的功夫,就有话直说了,“刘掌柜,是这样的,上趟从你这包了所有废布回去,我就做了绢花、荷包这些零碎小东西,自个挑出去卖,这些日生意到还不错,就想着添些新样子,这么一来,就得买新的布料,你也晓得,咱们这个是蝇头小利,要是买贵的布料,自然是不划算的,因此想着过来刘掌柜这问问,可还有往年的报废料子,要有的话,能不能都卖给我?”   翠莺这么一气把话给说完了,歇了话就看向刘掌柜,静等他的答复,刘掌柜捋了捋下巴的小撮山羊胡,面上慢慢露出笑,略微点了点头,道:“还是小娘子脑子灵光,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么着就张罗出生意来了,真是让刘某佩服。”   “哪里,我怎敢当刘掌柜如此夸赞,我这也是小打小闹,赚几个糊口银子,哪像刘掌柜这般的,是个做大生意的。”翠莺得刘掌柜当面夸赞,到是有些汗颜,要不是凑巧得了这么便宜的好料子,她哪里能张罗出这门生意,说到底,还是刘掌柜帮了忙,才让他们有了口吃饭钱。   刘掌柜呵呵笑了几声,开口道:“小娘子客气了,不过,这趟只怕要让小娘子失望了,咱们店里往年的报废布料确实有,可都已经送去莱州了,据我所知,莱州收了这些报废布料,也都要销毁的,毕竟这些要流出去,怕有损陈记商誉,那时候卖给你,也因相信方妈妈,要不然那些布料也是得送去莱州的。”   翠莺听完刘掌柜的话,心里只觉失落,要是没有这边的便宜废布料,去别的地方寻的话,只怕成本得翻,而且料子还没这边好,如此一来,利润自然得降好多。   刘掌柜见翠莺一脸丧气,不由思忖起来,半晌道:“小娘子要是一直做下去的话,我到是可以帮着去莱州问问,看能不能帮你谈下所有的报废布料,不过,这么一来,只怕得一大笔支出,不知小娘子可是愿意付出这么一笔?”   这番话,到是让翠莺有些震惊,陈记可是莱州最大的商号,就布庄的话,算起来也最少有十几二十家,所有布庄的废布料全包下来的话,那就是一笔可观的银子,说真的,这事她还真一时拿不定主意。   翠莺一时陷入了沉思,刘掌柜见她如此,自然晓得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就笑着道:“小娘子也不必急在一时,你可以慢慢考虑几天,要是有这个意愿,到时候我就跑一趟莱州,要是觉得风险太大,那么就当我随口说说罢了。”   刘掌柜一番好意,翠莺自然是晓得的,不过这事她得回去商量商量,只能站起身来,很是抱歉道:“刘掌柜,真是抱歉,这事我得好好同家里商量,要真是拿定主意,到时候再来寻你,再劳你费心。”   刘掌柜同翠莺一道站了起来,两人一同出了屋,一边走着,刘掌柜还道:“小娘子不用客气,咱们这也是一单生意,说不上费不费心,况且,这也只是我的想法,并不一定就能成,得要老爷点头了才行。”   翠莺恭敬地跟着刘掌柜后头,忙道:“对,对,刘掌柜说得对,一切还的看老爷的意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这就告辞。”两人一路说着话,就出了院子,翠莺从店铺告辞了出去。   有了这个想头,翠莺也就没去别的地方转,直接就回了院子,回到院子时,见方氏并不在家,应该是带着妞妞出去玩了。   屋子里只有翠莺一个,也没人商量,她就将前日裁好的布料拿出来,开始动手做新的一批绢花。   因心里存着心思,翠莺颇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老是在想那些废布料的事,仔细琢磨着,是否划算,是否该冒这个险,左思右想的,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弄得手指头被针扎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搁下针线,张着头望向院门好一会,也不见个人回来,只能将针线都收了收,放进笸箩里,又把布料归拢了,全收好后,就起身去了厨房,做起晚饭来。   在厨房里磨了半天,一边淘米、切菜,一边还在想这件事,总算是把这些等人的时间给打发掉了,等饭菜都烧得差不多时,就听到方氏带着妞妞回来的声音,过不了多久,赵强也回来了。   翠莺忙将饭菜端了回屋,一心想着快点将事情告诉他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地商量商量。   79、农家媳妇   “啥?你想包陈记布庄所有的报废布料?”等吃饭完,翠莺拉着方氏、赵强坐下,将今儿刘掌柜说的事告诉了他们,一说完,方氏就惊诧不已,别人不晓得陈记的事,她还会不晓得,陈记那么多布庄,这得多少银子才成。   “刘掌柜也只是提议,我还没应承下来,这不是想同你们商量商量。”翠莺见方氏一脸诧异,忙解释道,也晓得方氏是最了解陈记的,免不得反应有些大。   “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这得多少银子,你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嘛,搞得不好,就是血本无归呀。”方氏颇有些急了,实在是怕翠莺把那些个本钱全给折腾光了。   翠莺心里也是有些忐忑,方氏又这般反对,让她愈加不安,扭头看向赵强,一旁的赵强一直也没插上嘴,如今见翠莺扭头看他,自然晓得媳妇是想听听他的意见,于是开口道:“媳妇,我向来是个庄稼人,也没啥大主见,不过,我只晓得一点,就是媳妇想做啥事,我都会帮着。”   赵强虽说了会帮她,可也没拿出实际意见,翠莺一时真是左右为难,只能闷着头,啥也没讲。   方氏之后又讲了一番,总之就是这事不靠谱,翠莺也没顶她的话,可心里头还是觉得放弃很可惜,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却又无法宣之以口。   子里一时闷闷的,只有方氏在一旁絮絮叨叨,而妞妞则趴在翠莺身上,脑袋有些耷拉下来,迷瞪了起来,翠莺见一时也谈不出个究竟,就想先安置算了,正准备抱着妞妞起身,一直没吭声的赵强却在这时候又开口了。   “干娘,我晓得你是为咱们好,怕咱们几个辛苦钱给折腾没了,我也知道自个没用,没法子赚钱让翠莺娘俩享福,可是我有大把力气,也不怕吃苦,我想着,只要是不怕吃苦,总能挣出一条路来的。”赵强声音有些低沉,慢慢把话道来。   翠莺只觉得他同往日有些不一样,到是一下子就听住了,再没起身,听着赵强继续说道:“翠莺打小是怎么过来的,这个你最清楚不过,她嫁进咱们家来,也是没过过啥像样的日子,要是一直靠着地里种庄稼,只怕也是同祖辈一样,一辈子过苦日子,我每每想到这,就觉得对不住翠莺,心里想着这个,就觉得但凡翠莺想做的,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我就啥都能豁出去,只要有这个心,就算那些布包来一时卖不掉,长年累月下去,定有一日会全卖出去,一旦苦日子挨过去了,往后就能甜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赵强一番话说完,屋子里却是没人开口,翠莺一直看着他,她还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长一番话,而且是如此掏心窝子的话,句句都是向着她。   屋里点着昏黄的油灯,赵强在灯光明灭下,显得脸庞愈发黝黑,那脸上的神情,仍是一贯的憨厚,可翠莺今儿个才算真正觉得,这是自个的男人,就算没大主见、没大能耐,却有坚实的胸膛,可以让她靠,而且是安心地靠一辈子。   翠莺心里感动地双眼发酸,方氏又何尝不是,其他的都不论了,有个男人可以为你啥苦都不怕,还有什么能难得住,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徐徐道:“有你这么对翠莺,我这个做干娘的,就啥也不怕了,翠莺,你要真想做,就去做吧,强子说得对,就算一时卖不出,只要能吃苦,日子长了,总能好的。”   自己最亲的两个人都愿意支持,翠莺只觉心里安定了不少,不过,压力却也随之而增,当天夜里,她就一直辗转难眠,脑子里全在转着主意,想着如何把生意的风险降到最低。   第二日翠莺还是起了个早,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不过精神上却莫名亢奋,怀着这种兴奋,去了陈记布庄。   和刘掌柜商谈得很顺利,他一直夸翠莺有胆有识,说定会好好替她将这单生意谈下来,弄得翠莺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两人商定,等过个十来日,翠莺再过来陈记,到那时候,这事成不成,就该有个定论了。   陈记布庄出来后,翠莺就只剩一件事了,那就是等,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可生意总不能就此耽搁,翠莺还得定下心来,白天出去兜生意,晚上挑灯赶工,赵强也照旧早起赶回林家村,下晚又回来院子,晚晚给翠莺打下手,自从上次彻谈过之后,方氏也被赵强彻底劝服了,全力支持他们,就连艳花楼的生意,也再没有微词。   说起艳花楼,因答应了赵强不去长乐巷,翠莺这些日就再没接触过徐妈妈,这日她还是同往常一样挑担出去,却在长乐巷隔街的长平巷里,见到了风风火火的徐妈妈。   “呀,小娘子,你咋收了银子,就跟没了人一样,可让我好找。”徐妈妈老远就嚷了起来,这当口翠莺担子旁还围着几名小媳妇,翠莺忙让她们慢慢选,自己则笑着迎向徐妈妈。   “原来是徐妈妈,你咋还怕我骗了你银子不成,你要那新样子,总得给些时间我筹备才成,你想想,选料子、想花样、动手做,不样样都得时间,放心,等我都做好后,定会立马帮你送去。”翠莺笑着安抚徐妈妈,毕竟她确实拖得有些久了。   徐妈妈捏着帕子擦额角的汗,听翠莺这一番说,原本不耐烦的心里稍好了些,毕竟人还没不见,那么东西就自然有着落,不过嘴里还是不饶人,尖着嗓子就道:“我说小娘子,我也没说你骗银子,可你也不能连日里影子也瞧不着呀,好了,好了,就当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可这么些日子了,总该有些做出来了吧,有多少就先给多少,咱们楼子里的姑娘,可还等着用呢。”   见徐妈妈有些着急了,翠莺也不好太强硬,只能放轻语气,笑着柔声道:“徐妈妈,我不是说了嘛,这选料子、想花样都得时间,我如今正在各处寻颜色好、质量好的布料,这可没那么容易,徐妈妈要真急着要,那么我手里还有些原先的料子,你要不计较,我可以给你做出另外的样子,不过这颜色,可就没法挑了。”   翠莺的话让徐妈妈蹙起了眉头,说真的,这几日楼里的姑娘戴上那些个好看的绢花,再仔细打扮,确实比往常出挑了几分,被对面抢去的生意,又流回来了一些,让徐妈妈心里那个高兴,自然对这些绢花就更加着紧,可听翠莺话里的意思,新料子还没选定,她实在是等不及了,只能放低要求,眯着眼开口道:“那就依你说得这么着,用原先的料子,做出其他的样子,先送一些来楼里,等到新料子一来,可得尽快帮咱们赶一批出来,晓得不。”   “那是自然的,徐妈妈只管放心好了,那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我就将新样子送过去。”翠莺见徐妈妈松了口,忙不迭应了,笑着送走了徐妈妈。   原先在一旁挑选的媳妇们,多少听进去一些话,听说往后还有新样子,就全打听了起来,翠莺好好介绍了一番后,几个媳妇们全都说,有新样子出来,定然会再来买的,翠莺自然是很乐意的,就顺道送了几人自己打的络子,这些也是凑进来卖的,不值几个钱,有时候为招揽生意,翠莺就会送些出去,好讨姑娘、媳妇们欢喜。   得了徐妈妈的吩咐,翠莺回去之后,就马上动手,开始做其他样子的绢花,比如说芍药、牡丹、芙蕖什么的,这些个比原先的要复杂很多,价钱也要贵上几分,反正徐妈妈她们只要好看,贵点她们也能接受,她自然得往那贵的上面靠。   帮着徐妈妈做新的绢花,其他一些卖的也不能耽搁,这么一来,全家更加没日没夜操劳起来,等到答应徐妈妈的这批货赶出来时,也差不多过了十来日,翠莺点着指头数日子,就是想等到刘掌柜的消息,真到差不多时间了,心里还颇有些紧张。   这日翠莺将做好的货装了,让赵强赶回来时,将这些送去艳红楼,自己则没有将担子挑出去,而是去了陈记布庄,找刘掌柜去了。   到了布庄,刘掌柜却不再,翠莺向伙计打听了,说是刘掌柜昨儿个已经回来了,今儿有事晚点过来,得了准信后,翠莺就待在布庄里,耐心等刘掌柜过来。   估摸着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刘掌柜才姗姗来迟,柱子把翠莺在后院等着的事告知了刘掌柜,刘掌柜稍稍处理了些店里的杂事,就去了院子。   “赵家娘子,真是让你久等了。”刘掌柜进到屋里打了个揖,翠莺忙站起来,福身道:“不敢,不敢,刘掌柜太客气了。”   “坐,坐,咱们坐下谈。”刘掌柜笑着摆手让翠莺坐下,自个也在对面的椅中坐了下来,之后开口道:“赵家娘子定然是为报废布料之事而来,我也就不费其他口舌,只将这次去莱州,与大掌柜和老爷商定一事,直接告知赵家娘子好了。”   翠莺一听,心不由地砰砰跳,忙道:“刘掌柜,你尽管直话直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有准备,也会欣然接受。”   刘掌柜笑着看向翠莺,见她面上还算镇定,心里不由又是一番赞赏,捋着山羊胡子开了口。   80、农家媳妇   “赵家娘子,这趟我过去,同大掌柜和老爷都商谈了,老爷点头应承了。”刘掌柜笑眯眯地把话说了。   翠莺心里一阵欢喜,忙声感谢道:“这趟真是多谢刘掌柜了,要不是你帮忙,这事一准没法成。”   “赵家娘子言重了,这趟老爷点头后,我就同大掌柜一道核对了,如今各处布庄送过去还未销毁的报废布料,共有九十二匹,大掌柜说赵家娘子要全要的话,就算十八两,倘若过后还要的话,那么哪次可以去莱州,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讨。”刘掌柜将话一一道来,翠莺连连点头,这样的结果,她很是满意。   “刘掌柜,那么我这就回家取银子,不知布料啥时候能过来?”翠莺说着就起了身,刘掌柜也一道起身,道:“只要我这边派出人去,将银子交给大掌柜后,就可以将布料运过来了。”   翠莺听了又是一通感谢,之后告辞出来,匆匆赶回院子,让人送话进陈府,找了方氏回来,将事都告诉了她,方氏忙取出翠莺原先放在她这的银锭子,交到她手里,让她带着去了布庄,当面递给刘掌柜。   等到下晚,赵强回来时,翠莺将今儿谈成的这趟事告诉了他,全家人不由都有了盼头,等过了七八日光景,陈记布庄的柱子过来寻了翠莺。   “赵家娘子,你这就同我去店里,那些布料都运过来了。”柱子一进院子,就在屋外唤了起来,正在绣花样的翠莺忙搁下针线,跟着柱子急匆匆去了布庄。   等到刘掌柜亲自领着翠莺去开了库房,她就见到了自个包来的那九十二匹报废布料。   翠莺压住心里头的兴奋,大致瞧了一遍,第一感觉就是这些布料颜色很丰富,当然重复的也蛮多,不过出挑的颜色还算多,这点让她最满意,至于料质,就这么粗粗看来,有些参差不齐,不过毕竟是陈记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这个翠莺心里有数,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布料报废的原因各异,因此布料都得经过处理才行,有些扭的、破的、污的,都得裁掉好大一部分,取出其中正常的布料,才能用得上。   不过,大致来说,翠莺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这批布料价格摊下来,比原先那五匹还要便宜,就算糟些料子,也还是很划算的。   “赵家娘子,这些布料你可有地方存放?”刘掌柜等她将布料都看过之后,才开口问道。   刘掌柜这么一说,翠莺到真有些发愁了,这么多布料,在方氏这边,还真放不下,要是去别的地方租间屋子放,那又太不划算了,她千算万算,到忽略了这一点,看来还是太嫩了,像刘掌柜这种老经验,一下就点到了关键处。   翠莺蹙起眉头,刘掌柜也看出来了,于是就笑笑道:“要不这样吧,原先那边库房因进了水,多少有些霉味,咱们店里就没再放布料,要是赵家娘子实在没处存放,那么先放在那边屋子,等你寻好地方,再过来搬走,也不晚。”   刘掌柜又一次帮她解决了大问题,翠莺忙不迭道谢,并坚持付了租子给刘掌柜,他帮了这么大的忙,总不能再白占他店里的库房。   之后翠莺同刘掌柜又说了会话,就告辞了出来,直等到赵强回来,两人才一道过来布庄,挑了一匹朱红、一匹玫红、一匹橘黄共三匹布料出来,两人一道搬回了家。   上次赵强将绢花送去艳花楼时,徐妈妈是又催了一遍,可见她确实着急,既然已经得了新料子,翠莺就再不耽搁,马不停蹄地裁剪缝制了起来。   这次选回来的三匹布料,料质各有不同,玫红色的布料最密实,也挺,翠莺就用它做了花瓣最多的牡丹,而朱红和橘黄布料稍微软了些,也薄了些,不过胜在颜色艳丽,翠莺就做了山茶和月季,并裁了好多条帕子,这些布料柔软,做帕子最适合。   因着徐妈妈连番催促,翠莺不敢全做完再送过去,每日做出一些,就赶着让赵强送去,天天都换一批新花样过去,到是让徐妈妈和艳花楼的姑娘很是欢喜,几乎每日都在期待,今儿送来的会是什么样子的。   翠莺他们每日送得如此及时,又天天变着花样,徐妈妈满意之下,算钱到也直爽了许多,等到那五两银子都扣完了,就直接掏了钱给赵强。   翠莺早算准了徐妈妈她们只要样子出挑,价钱好说话,一开始就往那贵的花样子做,因此这五两银子也不经扣,大约过了十几日,赵强就结到现钱了。   日子转瞬过去,地里的活赵强也已经干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按着翠莺地吩咐,私下给叶氏塞了些银子,让她有空帮着照看地里的庄稼,等到收割的日子,赵强再回去帮忙。   地里这头脱身出来后,赵强就又开始每日挑着箩筐和担子出去兜生意,这样翠莺也能安心留在家里做活了。   这日天全黑下来,方氏、翠莺都吃完晚饭时,赵强还没回来,翠莺心里头到有些不安起来,拿了张杌子坐在门边绣着,不时往院门看去,心里惦记着赵强,活也做不顺溜。   终于院门外挑着箩筐、担子的身影走了进来,翠莺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今儿咋这么晚,下回可早点回来,害得人家担心死了。”   “呵呵,呵呵,媳妇,别担心,我没事。”赵强傻乐着往里走,翠莺则去了厨房,帮他装了饭过来。   赵强进屋一搁下箩筐、担子,顾不上坐下吃饭,就拉着翠莺,开心地说了起来,“媳妇,今儿我也接到大生意了。”   翠莺将饭碗放在赵强面前,听他这么说,高兴道:“真的,啥生意?”   “呵呵,还是长乐巷的,是另外一家倚翠楼,她家的金妈妈今儿叫住了我,说要定咱们的绢花、帕子,这不,定金都给了,还足足给了十两。”赵强说着话,就从钱袋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交到了翠莺手里。   沉沉的银锭子谁会不喜欢,可翠莺拿在手里,到有些犹豫了,想了想道:“艳花楼和倚翠楼只怕是打擂台的吧,两家一定是抢生意,金妈妈瞧着徐妈妈这边每日有新样子的绢花,客人被抢走了,心里不甘心,就也打咱们这些绢花的主意了。”   翠莺这番话,让赵强饶起了头,说真的,他往日去长乐巷要不送货,要不卖货,只管埋头做生意,从来不去打听啥事,两家是不是抢生意,他还真不晓得,“媳妇,这个我也不晓得,还有,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翠莺的意思,是怕答应了倚翠楼,会得罪徐妈妈,要是弄得不好,只怕生意会受影响,搞得两边都泡汤。”方氏抱着妞妞从东间出来,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就到桌边坐下,说了起来。   翠莺点了点头,道:“干娘同我想法一样,这单生意,只怕有些难。”   “我还真是笨,亏得还以为接到大生意,翠莺会高兴,却原来里面还有这门道,那现在咋办?”赵强听了话,不由有些懊恼。   翠莺晓得,赵强向来是庄稼人,哪里会懂这些个,自然不会怨他,反而安慰道:“你也别急,这些定金咱们先别退,你明儿陪我去趟艳花楼,咱们去找徐妈妈说个明白,咱们打开门做生意,这些绢花、帕子也不能只卖她们一家,要她们真想全垄了去,那么就得多出些钱才行,到时候就看徐妈妈怎么说了。”   赵强一听,连忙点头,得了主意后,这话也就歇了,等赵强吃晚饭收拾了之后,照旧挑灯忙碌,等到夜深才歇下。翌日赵强出去前,说了等傍晚再回来,陪翠莺过去艳花楼,否则早去,只怕楼里的人还没起来。   翠莺送了赵强出门后,继续做活,直等到日头偏西,赵强才回来,搁下箩筐、担子,陪着翠莺一道出门,去往长乐巷。   傍晚的长乐巷,窑姐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起身,开始揽镜打扮,为了夜晚的生意涂脂抹粉、妆扮一新。   翠莺在赵强的陪同下,进了长乐巷,一路见到好些个流连巷子的猥琐嫖客,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全往翠莺身上招呼,要不是她身边跟着块头壮实的赵强,只怕早上来动手动脚捡便宜了,恶心地翠莺汗毛直竖,这会她才感觉到后怕,那一日还真是幸运,还好没碰到什么危险,否则后悔都来不及了。   就这么一路恶寒着,翠莺到了艳花楼前,门敞开着,她就径直走了进去,找了位窑姐询问,很快找到了徐妈妈。   徐妈妈瞧见两人,稍有些讶异,不会很快就笑着招呼他们坐下了,“呦,小娘子咋有空过来,坐,坐。”   翠莺、赵强一道坐了下来,就由翠莺开了口,“徐妈妈,这趟来是有事想讨你一个说法。”   徐妈妈见他们两手空空,到是不客气,她刚一说完,就道:“事待会再说,今儿怎么没带新货来,咱们姑娘可都盼着新样子。”   徐妈妈既然提到这事,翠莺正好把话接下去,笑道:“咱们这趟来,就是为了咱们这些货的事,我也不同你来虚的,实话实说了,昨儿个,倚翠楼找了我这口子,给了他十两的定金,说是也要咱们的绢花、帕子。”   徐妈妈一听脸色马上变了,腾一下站了起来,叉腰指着对面的方向,就喊道:“啥,姓金那个婆娘也找了你们,这不要脸的贱`货,你可万万不能应了,那姓金的一直换着法抢咱们的生意,连这个都不放过,你们要给姓金的做,我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翠莺等着徐妈妈喊完,才慢慢开口道:“徐妈妈,先别激动,来,坐下来慢慢谈,要是我定了那心思,也就不会找上门来和你谈了。”   这么一说,徐妈妈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捏着帕子拍了拍胸口,坐了下来,翠莺见她再没那么激动,就继续道:“徐妈妈,咱们和你一样,都是做生意的,我顾着你是老主顾,因此过来同你商量,可你也得顾着咱们的生计不是,要是咱们的货只供你一家,那么生意自然受影响,你看,是不是得多给一些银子呢?”翠莺的话一落,徐妈妈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这些日里,翠莺他们一直还是卖原来那些样子,给艳花楼的新样子因为价格贵,他们就没拿出去卖过,可以说,艳花楼的这些样子,只有她们这边是独一份的,翠莺话里的意思,徐妈妈自然懂,就是说,要想一直独一份下去,就得另外出点钱才行。   81   81、农家媳妇 ...   徐妈妈这会心里头嘀咕起来,虽说这些个绢花让艳花楼抢了些生意回来,可毕竟不算啥金贵物,专门为这些另付银子,那得费多少钱,只觉得不值。   心里头虽这么想,可嘴里还要磨,硬是说道:“小娘子,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是咱们先看上你们这些绢花,这会被咱们楼里的姑娘带出些名气,就想趁机要钱,这可不厚道。”嘴里说着话,徐妈妈就板着脸,一副颇为生气的样子。   翠莺心里头还是有些数的,这就是说谈不拢了,徐妈妈只怕不会出这笔钱,既然这样,她也不必事事迁就讨好,于是嘴里也有些硬气,道:“徐妈妈怎么能颠倒黑白,咱们没同艳花楼做生意之前,就已经到处卖了,而且生意也是你们先寻得咱们,那时候可没有定过,只准卖你们一家的,这会见到别人家也想要了,就想霸占着,这到底是谁不厚道。”   徐妈妈一时辩不过翠莺,就干脆蛮来,啪一声拍了桌子,道:“我不管有理无理,反正只要你们给倚翠楼做了,那么咱们艳花楼就不会再要了,你们自个瞧着办吧。”   徐妈妈这么一嚷嚷,楼里的好多姑娘都听到了动静,好些个凑过来瞧热闹,一听徐妈妈这么说,到有几个急了,上来劝说道:“徐妈妈,这些个绢花咱们姐妹都喜欢得紧,楼里的客人也有好多觉得新鲜,这可关系到咱们的生意,徐妈妈还是消口气,别断了自己的财路。”   这姑娘一说,其余几个都纷纷附和,一时全小声念了起来,徐妈妈只觉被人拆了台,气得够呛,直接轰起人来,“去,去,去,都给我出去,还不快些打扮上,好好接生意,少管老娘的事。”   姑娘们被一番嚷全给轰了出去,徐妈妈将门一关,一屁股坐下,背对着翠莺他们,就是不松口。   翠莺心里头转了转,就直接站起来道:“既然徐妈妈这么说,那么咱们也没法子,总不能顺了哥情失嫂意,两边都是客,徐妈妈硬是不让咱们兼顾,那么咱们只能就此作罢了。”说完就拉着赵强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妈妈没想到翠莺会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一时到有些慌了,想追出去又怕丢面子,不追出去的话,又觉得便宜了倚翠楼,一番纠结下来,翠莺早已经走出了艳花楼的大门,再瞧不见身影。   翠莺一路快步出了长乐巷,往方氏院子去了,赵强心里一直不安,觉得是自个不好,接了倚翠楼的定金,结果坏了事,害得媳妇受气不说,还失了生意,因此一路闷闷不乐,直到回了院子,也没开口问翠莺一句。   一回到家,翠莺就拉着赵强进厨房,两人一道烧晚饭,翠莺为节省时间,就直接在厨房吩咐了赵强,“你明儿跟我去取新布料,之后就去倚翠楼,同金妈妈说,咱们会每日送绢花、帕子过去,我这些天多做些最新最贵的花样出来,往后你只要进长乐巷,就把最贵的那些绢花取出来卖,而且要比咱们前些日给艳花楼的价钱,再贵上一成,你记住没。”   听了翠莺的吩咐,赵强虽点头应了,心里头却纳闷,觉得这不是自个压自个的生意嘛,直到两三天后,终于发现翠莺的法子管用,只要他进了长乐巷,那些最贵的绢花,就会一扫而空,而且追着要的人太多,连带着最普通的绢花,还有其他一些帕子、荷包、香囊这些,也变得格外好卖。   有了这个认知,赵强心里头就乐呵起来,这天绢花被抢空后,就早早收了工,一赶回家里,就一屁股坐到翠莺身边,大乐道:“媳妇,真神了,咱们的东西在长乐巷被人抢着要,这到底为啥?”   翠莺见他这般兴奋,不由放下手里的针线,笑道:“这有啥,你没看到,上次咱们在艳花楼和徐妈妈谈不拢时,楼里那些姑娘一个个都不乐意,你想想,这艳红楼虽然徐妈妈做主,可她还管不了姑娘们要买啥,她不定咱们的东西,楼里的姑娘还不会自个出来买嘛,原先只她们一家有新样子,可如今倚翠楼也有了,而且比她们原先的样子还要新,那些姑娘哪里能不急,两家本来就有心结,这不就很容易扛上,变得哄抢起来,只要她们这么一哄抢,巷子里其他家哪里能不注意上,一个个这么一眼红,咱们的东西想不好卖都不成。”   赵强被翠莺一套套说得晕乎乎的,心里头别提多佩服了,只觉自个媳妇就跟变戏法的一样,啥都有法子变好,心里一激动,又眼见着屋里没其他人,就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凑上去亲她。   翠莺弄得措手不及,着实被他扎扎实实地抱了个紧,唇舌也被趁机擒住,心里头砰砰急跳,很快整个身子都软了,心里一阵阵发酥,手也不自觉勾住他的颈项,什么害羞、规矩都忘了。   赵强亲得陶醉时,手也开始摸索起来,焦急地从衣摆处往里钻,一件件向里翻,手掌很快贴到了她的肌肤。   炙热的手掌让翠莺打了个颤,慌忙推了把赵强,唇舌脱了出来,嘴里微喘着道:“别,干娘就快回来了。”   赵强这会已经情`欲涌起,哪里舍得罢手,那钻进衣内的手还是往上游去,眼见着就快失控,窗外忽然响起妞妞的脆声,“娘,花花掉了。”   这一下翠莺彻底醒了,连忙站起身来,整张脸涨红得厉害,朝赵强看了眼,见他一股失落样,又觉得不忍心,突地俯身到他耳边,极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声道:“先忍忍吧,晚上……我让妞妞跟干娘睡。”说完,就捂着脸颊跑了出去。   呆愣着的赵强很快回过神来,嘴角止不住往上翘,呵呵地傻笑起来。   这晚翠莺真的让妞妞去了东间跟方氏睡,小两口自然是甜甜蜜蜜亲热了一把,第二日赵强出门时,眼下有些黑影,不过精神却格外抖擞,带着浑身的劲走出院子。   几日下来,赵强真正感受到哄抢的势头,如今他几乎一进到长乐巷,就不愁担子里的东西不抢空,因此赵强这些日就等到过晌午再出去,在外面稍微兜一圈,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长乐巷,每日收工回家也早了许多,这么一来,就多出大把时间呆家里,帮着翠莺打下手。   如今翠莺天天都做这些,正是熟能生巧,现在是闭着眼都能做出花样来,手脚比原先快了许多,再加上赵强帮手的时间多了,每日做出的绢花比以前翻了几翻,饶是这样,还是每日都不够卖。   两口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半个多月,就再次迎来了徐妈妈,这日赵强在长乐巷卖完货后,正想挑着担子离开,却被徐妈妈给拉住了,硬是拖着他进楼,好声同他赔了不是,并说了要再定他们的东西。   赵强心里乐呵着,可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事他就不敢随便答应了,得回去问过翠莺才行,因此他说了回去商量一下,过后再答复徐妈妈,这才出了艳花楼。   得了这个消息,赵强忙忙赶回家去,同翠莺仔细说了,翠莺稍一沉吟,就站起来道:“你这就陪我过去。”   翠莺在赵强的陪同下,再一次去了艳花楼,徐妈妈没想到翠莺来得这么快,颇为诧异,不过,更多的是开心,只觉得翠莺还是很看重她这单生意的,面色就更加好了,语气中带足了欢喜,忙忙招呼起他们来,“小娘子,来,来,来,快请坐。”   翠莺坐下后,开门见山道:“徐妈妈可想清楚了,咱们是不能答应独独供你一家的。”   “呦,小娘子还气那事啊,就当老婆子糊涂,这做生意自然得财源广进,我也不好拦小娘子的财路不是,往后再不提这档子事了。”徐妈妈就当没那事一样,面上笑意十足。   翠莺见她亲口保证了,就再不纠缠,也是露出笑容,道:“既然徐妈妈如此中意咱们的东西,那咱们就接着合作,我答应你,往后还是每日给你送货过来,而且,花样子决计不会同倚翠楼一样,徐妈妈这样可还满意。”   徐妈妈一听,只觉喜出望外,忙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小娘子真是会做生意的人,考虑得这般周详,我还有啥不满意的,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这么一来,双方可谓是相谈甚欢,生意当下就拍了板,长乐巷里两处最大的青楼,就全给翠莺拢住了,从艳花楼出来时,翠莺只觉身心舒畅,心里头别提多爽快了。   两处大的客源固定下来之后,翠莺就慢慢开始动别的脑筋了,想着光靠这两处,自然是不保险的,散卖还是得尽量做大,不过散卖肯定不能全走贵的,得走平民价,这样生意才能增广,如此这般想来,翠莺身上就又增加了负担,不止每日得给艳花楼、倚翠楼供货,其他一些简单点的、价格低一点的也得变着样式做出来。   翠莺这般没日没夜辛苦下来,身子终还是挨不住了,渐渐地,越来越觉得浑身无力,精神不济,这种状况持续几日下来,就瞒不过赵强和方氏的眼睛了。   赵强自然是心疼不已,方氏也施以强压,不许她再动针线,硬是让她卧床休息,还深怕她会偷偷拿起来做,就吩咐了赵强,让他留在家里陪着。   赵强没有二话,生意也不出去做了,跑去艳花楼、倚翠楼把情况说了之后,就专心留在家里陪着,并道:“等你哪日好了,我再出门。”   翠莺被两人这么盯着,无奈只能乖乖卧床,可躺了几日,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没精神,方氏瞧着这样下去不行,这日就告了假,专门跑去镇上最有名的医馆,将大夫请到家里来了。   方氏领着年近半百的大夫进了屋,赵强一瞧,忙端了椅子过来,让老大夫坐下,帮着翠莺把脉。   老大夫搭上翠莺伸出来的手腕,微眯着眼好半晌,才睁眼瞧了翠莺的气色,又询问了几句,之后捋着胡子,琢磨了一会,就笑着起身道:“恭喜,恭喜,这位小娘子是喜脉,该是有月余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让赵强、方氏,甚至是翠莺,全都愣住了,等到回过神来时,赵强只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就好似做梦一般,翠莺自个也感觉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还是方氏最老道,忙笑着多谢大夫,除了给了诊金,还多给了一些算作赏金,并乐呵地将老大夫直送回医馆才返回,一半是为了感谢,一半也是想让小两口多点独处,让他们能好好欢喜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咩咔咔,咱们翠莺怀上了,菇凉们是不是该撒花庆祝一番呢!   82   82、农家媳妇 ...   为了翠莺怀孕的事,家里着实乐呵了好几日,就连妞妞也整日爬到翠莺身边,趴在她肚子上,将耳朵靠上来听声音,对于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很是不满,又实在抵不过对它的好奇,总一个劲地往这边黏。   赵强为此就更加小心翼翼,愈发不离开翠莺身边,生怕她有个头痛脑热的,也能有个照应。   方氏自然也是站在赵强这边,对她看得很紧,翠莺只能做个懒人,整日卧床,就算如此,她还是瞌睡连连,整天没有精神,不过老大夫说过,这是寻常事,并不要紧,不过翠莺自个却不是很习惯,她当初怀妞妞的时候,好像并不会如此,最多只是容易累而已,哪会如此惫懒。   赵强因要陪着翠莺,生意自然就耽搁下来,翠莺又整日卧床,都好些日没有动过针线,这么一来,她还真有些犯愁,不知道自个惫懒的毛病啥时候会好,要是时日久的话,对生意肯定影响很大。   翠莺心里担忧,又整日空闲,脑子里就不时想办法,寻思了几日,这日终于对赵强开了口,“强子,我如今这样,生意只怕会有很大影响,长久下去可不行。”   赵强在床头坐着,听她如此说,忙道:“生意再重要,哪能重过你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要真是做不下去,最多等孩子落地后,咱们再重新来过,家里不有地嘛,一时半会总还饿不着。”   翠莺见他一副焦急样,就柔声道:“你也别急,我没说不顾自个和孩子,我只是想,咱们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不耽搁生意,又能养好身子,这样就不用把生意搁置了。”   赵强颇有些犯难,有两边兼顾的法子自然好,只怕不容易,两边权衡一下,他自然是宁愿舍生意的,低头想了想,赵强还是没想到啥法子,只能伸手抚了抚翠莺的脸庞,开口道:“你别多想了,就算这头顾不上丢了,往后再拼回来就好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挨苦的。”   翠莺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略略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信你,不过,事情也不定就没指望了。”翠莺稍停了停,再开口道:“强子,咱们干脆搬回去吧,都出来三个多月了,流言也该平息了。”   赵强没想到翠莺会这个时候提回去的事,一时转不过弯来,愣愣看了她一会,之后才点头道:“行,媳妇要想回去,那咱们就回去,我明儿就回家一趟,问村里的老周借一下牛车,再赶过来接你。”   翠莺、赵强商定好后,赵强就开始收拾东西,等到方氏回来时,就将这事告诉了她,“你如今身子不爽利,干嘛急着回去,还是再多待些日子吧。”方氏实在不放心,觉着翠莺回去肯定没有在她这边舒坦,如今她这样的身子,怎么吃得消那些人闹腾。   “干娘,你放宽心,我不会有事的,再说那是咱们家,总不能老不回去吧。”翠莺靠坐在床头,拉着方氏的手,安慰起来。   方氏再不放心,总也不能阻止他们回家,只能一再念叨,让她别自个憋气委屈,要是家里那些人再闹腾,就赶紧回这边院子里来,随他们住多久都没问题。   翠莺全都一一应了,娘俩坐着说了好一会话,方氏才抱着妞妞出了西间,如今翠莺身子不适,妞妞这些日都由方氏带着。   赵强一样样东西收拾起来,等到全部弄妥当,才熄灯歇下。翌日一早就起身赶往林家村,没到晌午,就赶着牛车过来了,并带了叶氏一道而来。   “娘,你怎么来了。”翠莺一见到叶氏进来,忙撑着坐起身来,叶氏几步就到了床边,扶着她在床头靠好,这才说道:“今儿老大回去才对我说这事,要不我早赶来了,老大是男人,哪里懂得伺候有身子的,而且我也怕他粗手笨脚的,要是摔着你那可咋好。”   “还是娘想得周到,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先歇会吧,待会咱们再回去。”翠莺见叶氏如此关心她,自然得领她这份情,忙让她在床边坐下,又吩咐赵强去泡茶过来。   “你们就别忙了,虽然有牛车,赶路快,也不好耽搁太久,否则到家就晚了,再说这牛车歇在巷子口也怕有差池,还是早些回吧,我坐着歇会气,待会咱们就好起身了。”叶氏忙拦了他们,让他们别忙活招待她了,说着话,还不忘吩咐赵强,让他快把东西搬上牛车去。   “嗳。”赵强应了一声,就动手将收拾好的行礼一件件往牛车上搬,其实也没啥大件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至于细软、布匹、针线及一些未完成的货,就等到扶着翠莺上车时,一道带了上去。   把翠莺小心安置好后,叶氏才在她身边坐下,赵强将抱着的妞妞递给了叶氏,之后上了车架,挥着鞭子驱动牛车,慢慢往前走去。   牛车并没有直接往林家村去,而是按照翠莺的吩咐,绕到了陈记布庄,牛车停下之后,赵强扶了翠莺下车,两人在柱子的陪同下,一道进了院子,打开租给她的库房,从中挑选了好几匹布料,由赵强全搬上牛车去。   等布料搬好,翠莺才从陈记布庄告辞了出来,再次坐上车,牛车嘎吱嘎吱往林家村而去。   坐着牛车一路晃悠回去,等到家时,也已经过了申时,牛车还没在篱笆院外停下,就见到赵壮、赵花一起站在院门处等着,见到牛车驶来,忙迎了上来。   “大哥、大嫂,屋里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就不用再收拾了。”赵花上来就笑着说道,等到赵强拉停牛车后,就伸手过来扶翠莺,“大嫂,你扶着我的手,来,慢点。”   翠莺许久没回家,一回来就感觉到赵家人的关心,心里渗进丝丝暖意,搭着赵花的手,在叶氏的帮衬下,翠莺下了牛车,之后赵花伸手将妞妞抱进怀里,她甜甜地唤了声,“大姑姑。”赵花乐得捏了下妞妞的小脸蛋,呵呵笑了起来。   “大姑,你家里也忙,怎么好麻烦你来收拾呢。”翠莺双脚一粘地,人站牢之后,就对着赵花说道。   赵花忙道:“这有啥的,又不是什么大难事,屋里本来就挺干净的,我也就抹了下浮灰,很快就好的。” 嘴里说着话,就抱着妞妞往院里走去,翠莺到还没忘记让叶氏先行,虽然她怀着身子,可也不能太托大。   翠莺同赵花、叶氏一道往里走,身后赵壮帮着赵强搬东西,跟着她们后边,一道进了院子。   进到院子后,才走了几步,就见到林氏迎面走来,怀里头还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脸上到是笑意盈盈的,不过一张嘴,话就不怎么好听了,“呦,大嫂回来了,大嫂就是金贵人,刚怀上就这么多人围着团团转,哪里像我,没人理不算,还啥事都瞒着,唉,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林氏的话,让叶氏和赵花都蹙起了眉头,自从分家的事让她不顺心后,林氏就越发胡闹了,不管啥话,都要牵扯到那件事上去,摆出一副被人瞒骗的可怜姿态,村里不明事由的人,还真当赵家亏了她,在背后颇有些指指点点,让赵家人很是心烦。   “你出来干啥,尽说胡话,还不快把孩子抱屋里去。”赵壮黑着脸上去,压低声呵斥了几句,之后把东西一搁,拉着林氏往西屋去,林氏还有些不甘心,扭着胳膊让他放开,头还不断往后边瞧,却是抵不过自家男人的力气,硬是被拖回屋去了。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翠莺见叶氏、赵花都不怎么自在,忙笑着道:“妞妞坐了这一路车,大概也累了,你们瞧这小脑袋都有些歪了。”   翠莺这么一说,大伙都看向妞妞,见她确实把头靠在赵花肩上,一时都笑了起来,适时地解了尴尬气氛,叶氏忙催着大家往后头去,“快回屋去吧,不止妞妞,你也肯定累了,回屋好好歇着,免得伤了身子。”说着话,就先迈步往后边去了,其余人就再不耽搁,一道走去。   进了院子,就看到院里的鸡悠闲地走来走去,不时啄一下泥地,原先那些小鸡,如今都已经长成好几斤的大鸡了,翠莺瞧着,心里又舒坦了。   进屋后,叶氏扶着翠莺躺下,翠莺四顾瞧了瞧,确实一尘不染,不由又笑着谢了赵花,赵花直道她客气了,说着话就将妞妞放上了炕。   “如今你身子不怎么好,妞妞还是不要跟在你身边吧,就由我照看着,免得你还得分心照顾,要再累出病来,可就不好了。”叶氏忙将妞妞接了过去,嘴里说道。   赵强正将东西一样样搬进来,听到叶氏这么说,忙凑了一句,道:“娘说得对,妞妞还是劳娘先照顾着吧,反正就前后院子,只几步路,你啥时候想见她,带过来就好了,而且,她还可以和福子玩,比在这边院子可要开心。”   翠莺自然晓得这是为她身子着想,于是啥也没说,就笑笑点了头,叶氏和赵花在屋里又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临走之前,叶氏着实吩咐了一通,让赵强、翠莺都记住,这才放心抱着妞妞出屋去了。   人人都吩咐翠莺养着,可翠莺在炕上哪里躺得住,而且,她这趟回来,其实是存了心思的,是想在村里找一找,看能不能雇到散工来帮着做绢花、帕子什么的,只要不在农忙的当口,那些媳妇、婆子闲下来,还是很愿意做些散工贴补家用的。   心里存着这个想头,翠莺哪还能空躺着,一等到赵强将东西都收拾好,就让他过来炕边坐下,拉着他的手道:“强子,歇过今晚,明儿你就去找娘,让她帮咱们一把。”说着,就把雇散工的事详细告诉了赵强。   “媳妇,你回来就是为这个啊,你这样怎么成,就不怕再累出病来。”赵强一听完,就眉头拧起,对这件事不怎么赞成。   翠莺就是怕他不赞成,才没提早告诉他,等安置好了,再说出来,现在一瞧,果然被她猜中,见他如此,翠莺忙伸手抚上他的皱眉,柔声道:“我就只是教她们怎么做,自己很少动针线,你放心,真不会累到的。”这会翠莺只能柔声安抚了,毕竟之前她确实太劳累了,弄得赵强很不放心。   在翠莺几番劝说下,赵强终还是点了头,将这事应承下来,不过,他也特意强调了,要是身子有一点不舒服,都得说出来,不能强撑着,翠莺自然是一再保证,这才让赵强稍稍安心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些晚了,菇凉们可以明天再来看!   83   83、农家媳妇 ...   “今儿怎么没见到春儿,还有……舅母?”商量完正事后,翠莺想躺下来了,想起了刚刚没见到赵春和丁氏,就问了起来。   赵强扶着翠莺躺下,听她问起,就随口问道:“春儿在家里待了没多久,早两个月就回去了,至于舅母,听娘说最近常不在家,应该是去香儿那了吧。”   这么一听,翠莺到比原来更加安心了,家里少些人,尤其是那些爱搅和的人,就能少点闹腾,可以安生一些。赵强就她躺好了,起身将搬回来的东西一件件归置回去,翠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话,聊着聊着眼皮就往下直掉,打起了瞌睡来,慢慢地就睡着了。   好半天没人回话,赵强就扭头过来,这才发现翠莺睡着了,于是过去将盖着的凉被掖好,收拾东西也放轻了手脚,免得吵醒她。   翠莺这一觉睡得很沉,到很晚才转醒,睁开眼时,窗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炕对面的桌上,点着昏黄的油灯,赵强正俯身在桌边,拿着剪子裁剪布料。   翠莺扭头看过去,赵强背对着她,微弱的光线投在他的身侧,让整个背影陷入黑暗里,周身却被光影清晰勾勒出来,翠莺没有出声,就这么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好安心。   赵强剪好一块布料,把它搁在一边的长板凳上,捏了捏有些酸的后劲,随后扭头看过来,就发现翠莺睁着眼看他,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忙搁下剪子走了过去。   “醒了,饿了吧,我这就去厨房,把饭菜热热,很快就可以吃了。”说完见她想起身,就扶着她坐起来,并拿枕头给她垫背,等她坐好后,就匆匆出了屋,往前头厨房去了。   翠莺待在屋里,看着桌上铺着的布料,干脆就爬下炕,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赵强刚刚搁下的剪子,继续剪布料,约莫过了两刻钟不到,传来了院门被推开发出的吱呀声,翠莺忙放回剪子,重新回到炕上,她是怕赵强见了,又该念叨她了。   “媳妇,吃饭了,今儿娘特意拿了腊肉,去跟村里的胡老七换了条活鱼回来,你没起来吃饭,鱼和汤就给你留了一大碗,娘说你喜欢吃鱼,让你多吃点。”赵强捧着装鱼的碗推门进来,嘴里说着话,就将碗搁在桌上的空处,将桌子上的布料收拢了起来,放到箱背上,然后过来扶着翠莺起来,坐到桌边去,之后转身去厨房装饭了。   回来时,除了糙米饭,赵强还捧了一碗炒豆干进来,这也是翠莺平日爱吃的,翠莺睡了这么久,肚子还真挺饿了,接过赵强手上的碗筷,就埋头吃了起来,等米饭都下肚了,赵强又让她把剩下的鱼吃了,于是她拿着瓷勺喝起鱼汤来。   喝了几口,翠莺想到啥,扭头看向那些布料,就问道:“你咋这会又想起剪布料了?”   “你不是说要雇散工嘛,我晓得你舍不下生意,你要是不做到,肯定不会安心,既然迟早得再做起来,不如趁早,我多做些,你也可以省些力气。”赵强一边收着空碗,一边回道。   赵强心里头再不放心,也拗不过翠莺去,只能自己先她一步动起来,这样她才能放心,翠莺放下瓷勺,扭头看着赵强,只觉满嘴的鱼香都透出了甜味,心里很受用,自个的男人,无论啥时候,都是这么疼着她。   翠莺甜滋滋地把鱼都吃下了肚,赵强去厨房把碗筷都收拾了,回屋后继续剪布料,一边和翠莺商量雇散工的事,翠莺因睡了一觉,这会醒得很,一时再睡不着,说话说得兴起,不过没过多久,赵强就把东西收了,硬是让她歇下,情愿熄了灯,躺炕上陪她聊天,这样总归能省些力气。   两人絮絮叨叨讲了好久,赵强渐渐起了困,一个劲地打盹,翠莺不忍心他熬夜陪着,就歇了话,躺着不动慢慢也入了睡。   翌日起来,翠莺就让赵强去同叶氏说,让她帮着寻媳妇、婆子们,问问她们是否愿意打散工赚钱,毕竟叶氏在林家村也住了十多年,认识的媳妇、婆子自然比家里其他人要多。   这边赵强刚应下,还没来得及去找叶氏,叶氏反而先过来了,拿了切碎拌好的鸡饲料,进院放在鸡舍外边,之后开打开鸡栏,将关着的鸡都放出来,看着它们啄食后,才转身进翠莺他们屋里来。   “娘,你咋这么早过来?”赵强正准备出屋,迎头碰到叶氏进来,就问了一声。   叶氏往后指了指,笑道:“还不是那些鸡,每天我一早都会过来喂它们吃的,来都来了,就想着进来看看翠莺。”   翠莺忙撑着坐起来,笑道:“娘,过来坐。”   叶氏几步走到炕边坐下,叶氏既然过来了,赵强就没再出屋,转身在板凳上坐下,开口道:“娘,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啥事?”叶氏扭头看他,问道。   “是这样的,咱们在镇上做的生意,上趟我不是同你提过,如今翠莺怀了身子,肯定是不能劳累了,可生意又耽搁不得,所以翠莺想劳娘在村里问问,看有没有哪家的媳妇、婆子愿意来帮手,做做这些针线活,咱们会算钱给她们的。” 赵强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上几次赵强回来时,叶氏就听他提过生意的事,而且上趟还塞了钱给她,说是生意挺不错,叶氏心里当然是很乐呵的,一心盼着他们的生意能火红,昨儿赵强说翠莺怀上了,想要搬回来时,叶氏心里还想过,这生意该咋办,要是丢了,很是可惜,如今听赵强这么一提,自然是极乐意帮这忙的。   “这有啥难的,吃了早饭我就挨个去问,这会离庄稼收成的日子还远,地里的活没那么忙,那些媳妇、婆子们多少能挤出空来,能赚几个钱帮补家里,肯定会乐意的。”叶氏当即就答应了下来,笑呵呵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要是张罗起来,咱们的生意就不会耽搁下来,村子里的媳妇、婆子们也能有一点进项,对两边都好。”翠莺见叶氏面上很高兴,就也凑了几句。   “嗯嗯,老大家的说得对,那我就不耽误了,这就去做早饭,待会吃完就去问,你只管放心歇着,这事我会办来的。”叶氏说着就站了起来,又吩咐了几句让她小心身子的话,就转身出了屋,赵强也一道跟了出去,送了叶氏出门,就回头去旁边屋里捧水过来,好让翠莺漱洗。   等两人都漱洗好了,赵强就去前边,装了叶氏做好的早饭回屋,打算同翠莺一道在屋里吃,并把妞妞也抱了过来,免得翠莺心里惦记着。   这事叶氏到是很上心,真的一吃完早饭,连碗筷都没收拾,就出门去了,趁着大家都没去地里时,挨家挨户窜门子,劝说人家过来做活。   在叶氏连日奔走下,事情很快在林家村传开了,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为了赚钱,总之聚集了很多媳妇、婆子们过来,赵家一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人一多,屋里自然挤不下,翠莺就再不能在屋里待着,赵强只能白天连着半夜,赶出了一张靠椅,虽然没有木工做得美观,垫上枕头,靠着到也还舒服。   翠莺之后就靠着靠椅,在院子里接待这些媳妇、婆子们,不管人多人少,翠莺都不能就这么让她们拿布料做,要是那样,还不知道要遭多少料子,所以,但凡有人过来,有意思想要做这活的,她都让她们把最近缝过的衣物、料子拿来,让她看过,要是手艺粗劣的,那自然是不能用的。   就这么几天下来,原本蜂拥而来的媳妇、婆子们,到去了大半,留下来的十几个,都是活比较细腻的,翠莺这才放心拿出布料,慢慢地教给她们如何缝制绢花。   做绢花的人,到真不算难找,毕竟农村里的人,从头到脚的衣服鞋袜几乎都是自己动手缝制的,多少都有点功底的,几日下来就找出十几个出挑的,绢花不用愁了,难就难在绣花上,绢花不用绣,可其他货全都得绣,农村里绣花这种活做得极少,毕竟家里地里都得忙,又不是闺阁千金,哪有那闲工夫,而且乡下人的衣服也大多朴素,几乎都没什么绣花的,这么一来,要在农村里找绣技好的人,就很难了。   翠莺心里也有数,自个动不了手,要寻人又难寻,一时到有些焦急,就让赵强又找来了叶氏,想再托她帮忙,“娘,你能不能帮忙寻寻,看咱们村里,或者旁的村里,可有绣活做得好的,我这还缺绣花的。”   叶氏端板凳在翠莺身边坐着,听她一说,就寻思起来,想了半天,到没想起来有谁绣技好的,于是就道:“咱们乡下人,很少有人碰这些个活,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要不这样,我再出去帮你问问,看村子里的人,可有好介绍。”   “嗳,谢谢娘,这回多亏你帮忙了。”翠莺当即笑着多谢叶氏,叶氏直道她客气了,说了几句就不再耽搁,站起身去了。   叶氏又是满村窜门,把要找绣娘的事跟村里的媳妇、婆子都说了一遍,村里一时又热闹起来,到是有几个介绍过来,翠莺都一一细看了她们的绣活,从中到选出两个还不错的,少是少了点,可聊胜于无,再说村里这么多张嘴,往后应该还会有人介绍过来的。   既然得了人,翠莺就拉开了架势,把东西都准备上了,针头线脑、布料啥的都不说了,光板凳连借带做的,集了二十几张过来,让过来做活的媳妇、婆子们有地方坐,还有篾竹篮,也同样人手一只,好让她们放针线和布料,免得弄脏,等东西都准备齐全,又尽心教导了好几日,终于慢慢上了轨道。   人多还真是力量大,到了第十日,第一批绢花就做出来了,翠莺当即就让赵强全装了,借来牛车赶到镇上,送去给艳花楼和倚翠楼。   从晌午赵强出门开始,翠莺整颗心就提了起来,很是忐忑不安,心里头担心这批散工做的货,能不能得到认同,艳花楼和倚翠楼会不会把货收下。   84、农家媳妇 ...   直到天擦黑时,赵强才赶着牛车回到林家村,等把牛车还给老周后,就大步往家里去了。进到院子里,顾不上吃饭,就往后边院子跑去,进屋后,见到翠莺靠在炕头,忙笑着到她身边坐下。   翠莺一直在等赵强,如今见他回来了,忙坐直身子,拉着他的手急声问道:“怎么样,徐妈妈和金妈妈怎么说?”   赵强就知道她肯定急着想知道,所以一回来就过来了,见她问起,就笑道:“徐妈妈和金妈妈都说不错,还问啥时候才能再送过去。”   翠莺这么一听,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吁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我都担心一天了,看来是白担心了,既然艳花楼和倚翠楼都收了货,那么往后就可以稳定送货了,大致三四日一次差不多,只是,你两头跑来跑去,要受累了。”   “没事,只要咱们生意能好,我多跑一下有啥问题。”赵强见翠莺高兴,也跟着乐呵说道。   “嗯,那你下次送货过去时,去布庄运些布回来,咱们不能老把布放在那边,虽说出了租子,可也是刘掌柜照顾咱们,只意思意思收了那么点,总不好一直麻烦人家,得慢慢全运回来,隔壁的屋子还空着,再多布应该都能放得下。” 翠莺老早想过,家里有地方可以放,就不好再麻烦人家了。   “嗳,我晓得了。”赵强应了下来,等到三日后再次送货过去时,又借了牛车,送完货就去布庄运布,把牛车堆得满满的,一次就运了二十多匹布,这么算下来,再运个三趟就差不多能将布全运回家了。   赵强负责来回跑,送货、运布,空下来还帮着裁布,翠莺不能长做针线,赵强答应她,一天最多让她做一两个时辰,久了就要阻止,因此她做针线少,多为教授来做活的媳妇、婆子,闲暇时就想绢花样子,随时按布料的质地和颜色,变换出新的花样,这样才能保持新鲜,让艳花楼和倚翠楼长期光顾。   绢花方面,到是一直能供上货,而其他一些帕子、荷包、香囊这些要绣花的,就比较麻烦,这会统共只得了两名绣娘,又因着得兼顾家务,时不时就两三日不过来,等到空闲了才会登门,缝制绢花的媳妇、婆子也大多这样,可毕竟人手多,就算时常有人不来,也还能接得上货,没有绣花这么头痛。   因着绣花的问题,只能少少做些帕子供给艳花楼和倚翠楼,而荷包、香囊、钱袋这些,艳花楼和倚翠楼并不需要,翠莺干脆就断了不去做,可是天渐渐热了,扇面得要跟着做了,上面的绣花就成了难题。   翠莺发愁绣娘的事,赵强看着也急,可叶氏已经尽力在寻,如今不止林家村,附近的村子里,全都晓得赵家要雇绣娘,可没多少人有好手艺,自然过来试的人也少,这种状况一时急也急不来。   这日翠莺靠着靠椅,坐在院子里,身边坐着六个媳妇们,低头缝制着绢花,她手里的针线笸箩被赵强给收走了,无奈只能靠着看她们坐,而今天一名绣娘都没有过来,让翠莺又是一阵发愁,想着只要有一名能稳定都好,多少能绣一些出来,不至于断货,只可惜目前还办不到。   正发愁时,院外跑进来条身影,跑到翠莺跟前就扑到了她膝上,翠莺一看是妞妞,忙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膝盖上。   “妞妞,咋跑过来了,没跟福子玩?”翠莺笑着把散落到脸颊旁的发丝拢到后边,如今妞妞头发长了不少,动不动落到前面来。   “娘,玩,陪我玩。”妞妞在膝盖上根本坐不住,才一会就扭着爬下地,拉着她的手,想让她陪着玩。   翠莺整日不是躺着,就是靠着,确实感到无趣,又加上心里有些烦,就想着干脆陪妞妞一会,于是就站了起来,牵着妞妞的手,跟着她的脚步走去。   妞妞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原本在院里跑跳的鸡,因媳妇、婆子们要做活,怕弄脏布料,都给关回鸡舍了,平日里老是追着鸡玩的妞妞,见鸡都不见了,才一会就觉得不好玩,拉着翠莺往院子外走去,带着她去了前头院子。   绕到前面院子里,只见到了赵福,再没其他人,赵强、叶氏、赵壮应该都去各自地里了,林氏自然是在屋里带孩子,家里到真没啥人。   翠莺抬头看去,见赵福坐在院里的桂树下,这时节桂花虽没开,不过新叶和嫩芽已经发出来,显得绿意盎然。   妞妞拉着她一直往赵福那边走去,到了桂树下,低头手里拿着树枝的赵福听到动静,抬头看来,见到翠莺忙唤了声大嫂,慌忙用脚拨地下的土,好像想掩盖什么,可惜还是让翠莺看见了,只见地上有几个字,只寻思了一下,翠莺心里就有数了,他这是在学写字呢,可又怕翠莺会笑他,所以才会急着擦掉。   翠莺也不揭穿他,只是去厨房端了板凳过来,同妞妞一道坐在桂树底下,妞妞只一会就不再缠她,反而去拉赵福,让他陪着玩。   赵福见翠莺在,不能再试着写字,就丢了树枝,带着妞妞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翠莺悠闲地靠着桂树,看着他们玩。   只看了一会,翠莺就准备起身,后面院子里,媳妇、婆子们还缝着绢花,她可不能不管,既然妞妞有人陪着玩了,她就放心往后院去了。   翠莺才站起身来,院外传来轻微的啼哭声,她扭头看去,就见到两道身影匆忙走进院来,翠莺正好与她们打了个照面,原来是好久没见的丁氏,手里头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身后跟着的却是叶香。   也许太久没见,再加上没想到会见到叶香,翠莺稍稍愣了一会,之后才走过去,笑着唤道:“舅母回来了,香儿送你回来啊。”   丁氏见到翠莺,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叶香却是打个照面后,就忙低下头去,再不看她,不过翠莺还是注意到了她发红的双眼,好似哭过一样,心里不由有丝讶异,不过却没当面说出来,仍是满面笑容。   丁氏面上却没什么笑容,一双眼睛有意无意撇向她的肚子,半晌才硬硬地道了声:“恭喜你了。”说完就径直抱着嘤嘤啼哭的孩子往前走去,叶香啥也没说,就跟了过去,迈出几步后,却顿住了脚步,扭头向翠莺看来,眼睛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之后躲闪似的回过头去,追着丁氏去了。   翠莺略停留了一会,也没太在意,就转身去了后边院子,继续靠着靠椅,看媳妇、婆子们做绢花,时不时指点一下,等到了申时左右,媳妇、婆子们就陆续起身,将身前的篾竹篮子交给翠莺,里面放着做好的绢花,以及布料、针线这些,之后就一个个告辞出去,纷纷赶回家去烧晚饭了。   翠莺把所有篾竹篮里的绢花都收拢起来,一朵朵码进一只空笸箩里,这些过两日,都得送去艳花楼和倚翠楼。   还没等她全收拢好,赵强就回来了,前两日,赵强已经找泥土匠在院子角落砌了灶,这两天回来得都比较早,专程赶回来烧晚饭给翠莺吃。   “媳妇,我来吧。”赵强一进院子,就见翠莺弯着腰收拢篾竹篮子,忙几步赶上前来,伸手想接过来。   翠莺往旁边一让,抬头看他,笑道:“不用了,你啥都不让我做,我不就成废人了,这点小活,你就让我自个来吧。”   赵强见媳妇不让,就缩了手,想想确实不是什么重活,也就依了她,不过嘴里还是吩咐道:“你慢慢收,不要急。”   翠莺笑着点点头,继续收拢绢花,赵强起身就往新砌的灶台走去,开始动手淘米,淘完米,就去了菜地,赵家的菜地如今也已经分成三份,赵强从自个的菜地里拔了菜回来。   等收拢好绢花后,翠莺把篾竹篮子全拎到屋子里,跟布料放在一起,之后回到院子里,又坐回那张靠椅。   前两日她还想着,在赵强烧晚饭时帮把手,可赵强全然不让她插手,经过两天的拒绝,今儿她也就不再开口了。   翠莺靠着靠椅,见赵强端着板凳、木盆,坐到她身旁来洗菜,就开口同他说起话来,“强子,福子今年九岁了吧?”   “嗯。”赵强头也不抬就应了声,翠莺想起之前赵福的举动,不由说道:“他都那么大了,是不是该让他去学堂了,这样也能学些学问不是,就算学问不成,最起码能识得字,往后见识也会不同。”   赵强手里停顿下来,抬头看向翠莺,说道:“我也老早想过,可是家里穷,拿不出那份束脩,只能耽搁下来了。”   “村里学堂束脩应该不高吧,你明儿去打听打听,看夫子还收不收学子,要是收的话,那就由咱们来出这份束脩,尽快让福子去学堂吧。”翠莺心里想着,赵福应当是羡慕同龄人可以上学堂,才会躲起来学写字,既然他有这份心,就得好好栽培才是。   赵强愣怔了好一会,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扔下手里的菜,就抓住翠莺的手,激动道:“媳妇,我咋没想到,我明儿一早就去打听,你真是太好了,连这个都帮我想到了。”   “你看你满手的水,还不放手。”翠莺笑着说道,赵强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缩了回去,呵呵傻笑了起来。   85、农家媳妇 ...   赵强翌日起了大早,他一起身,翠莺就跟着坐起身来,将昨晚已经准备好的一两银子塞给了他,村里的学堂,一年的束脩肯定是超不过一两的。   收好银子,赵强忙让翠莺重新歇下,之后洗漱好,吃完早饭就出了门,在林家村是没有学堂的,得去陈观村,那边才有学堂。   赵强赶去陈观村的学堂,仔细打听了,并见了学堂的夫子,确定下来愿意收赵福,这才开心地付了六百铜钱,作为一年的束脩,对夫子千恩万谢之后,出了学堂返回林家村。   办妥了这件事,赵强只觉脚底生风,心情好的不得了,一路快步回到家时,才刚过晌午,他还没走进篱笆院,却听到院子里有争执的声音。   “舅母,你交来的是自个的口粮,香儿的可没交,再说,灶里点的柴火,烧菜的油盐酱醋,不还是咱们出的,往年我没话说,可如今都已经分了家,我可不得不说两句了。”老远就听到林氏尖着喉咙说话,赵强微皱起眉头,大步走进院去。   进院子一瞧,丁氏、叶香和林氏都在院子里站着,两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颇有些对恃起来。   “怎么说我都是长辈,哪轮得到你这个小辈指指点点,就算香儿没交上口粮,她也是这家嫡亲的外甥女儿,待上几天都要这么斤斤计较,这还是不是亲戚啊。”丁氏也一点不让,对着林氏就顶了起来。   林氏冷哼一声,道:“外甥女儿又怎样,咱们自个都保不住,难不成还要贴给别人,再说,她都已经嫁人了,不好好待在婆家,回来娘家干嘛,就不怕人家背后说闲话,还是说,被婆家嫌弃,待不下去了。”   林氏一番话毫不客气,数落地丁氏脸都绿了,叶香也没好到哪去,白着脸低下了头,丁氏气得双手一叉腰,正待大骂起来,赵强赶了过去,忙阻拦道:“舅母、弟妹,这都是一家人,可别伤了和气,有话好好说才是。”   林氏扭着头撇丁氏,被赵强拦着,她也就没开口,而丁氏则一手推着赵强,另一手直指林氏,骂道:“你是怎么说话的,这么缺德,难怪怀了这么久的儿子,落下地来却成了闺女,就是你这种人的报应。”   林氏最忌讳的就是这件事,这下可戳了她的伤疤,哪里还肯罢休,也伸手推起赵强,上去和丁氏对骂,“怎么着,被我说中了,就跳起来乱咬人,要不是被婆家赶出来了,干嘛住到娘家来,别以为乱吠一通,就能把事情盖过去。”   丁氏向来是最不服输的性子,这么被林氏骂,哪里受得了,张嘴就要骂回去,却是被一旁的叶香,硬是抓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往屋子那边拖去,嘴里急声道:“娘,咱们别跟她吵了,回屋去吧,我求求你了。”   在叶香使劲拖拉下,丁氏硬是被拉回屋去,嘴里头的骂声却没有停歇下来,还是从屋里隐隐传出来,叶香将她拉回炕上坐下,才转身去关门,在门合上的瞬间,她抬头从门缝望出去,就见到了赵强的背影,不由地停下手,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双眼骤然蒙上雾气,遮住了她的视线。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叶香伸手抹了抹双眼,将门牢牢地合了起来,转身坐回炕上,只是静静地待着,也不敢去劝说丁氏,只能任由她继续大声漫骂。   那边林氏见丁氏被拖回房,再没人对骂,也就住了嘴,气呼呼地走回屋去,赵强两边瞧了瞧,见她们都各自回屋去了,才松口气,转身往后边院子走去。   还没等赵强绕过厨房,叶氏从篱笆外匆匆走来,见到赵强的身影,忙唤住了他,“老大,等等。”   赵强扭头看去,看见叶氏往这边赶来,忙停住脚步,转身迎了过去,等叶氏到跟前,忙道:“娘,你咋这么早回来?”   “我刚在地里老远见你回村来,就跟着你后边回来了,你去陈观村怎么样,夫子收不收?”叶氏一早就听赵强提了这事,心里别提多乐呵,可又怕夫子不收赵福,在地里时,就一直往大道上看,就等着赵强回来,好赶紧来问一问他。   赵强见叶氏一副紧张样,忙笑道:“娘,不用担心,我把束脩都交上了,夫子是收定福子了。”   “真的呀,阿弥陀佛,真是祖宗保佑啊,咱们家终于要出个读书人了。”叶氏高兴地忘了形,当下就双手合十,朝着上天拜了拜,随后又想到啥,忙拍了拍颈后,道:“瞧我糊涂的,最该谢是翠莺,要不是她提起,还出了这份束脩,福子还不知道哪年能上学堂去,走,我跟你过去,好当面多谢她。”   叶氏说着就往后头走去,赵强却唤住了她,“娘,慢着。”叶氏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他。   “娘,刚我回来时,见到弟妹和舅母吵了起来,我看舅母气得不轻,你还是先去她屋里瞧瞧吧,翠莺那边,也不急在一时。”赵强忙把林氏和丁氏争执的事告诉了叶氏。   叶氏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林氏这几个月来,没少给家里惹麻烦,这丁氏才刚回来,怎么就能吵起来,对这个儿媳,真是想想都头痛,可头痛管头痛,丁氏那边她还是得先去看看,于是对赵强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你舅母那,回头再过来。”说着就往丁氏屋子走去。   叶氏到了丁氏门前,正待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骂声,“你咋这么窝囊,被人这么说,也不骂回去。”   屋里的叶香抬头看丁氏,要是按着她以前的脾气,也早跟林氏对骂起来,可如今她已经没那份底气了,只能由着自个娘指着骂,半天才挤出话来,“她说的没错,我是没交口粮,不好待这吃白食,我……我还是回去吧。”   “回什么回,那边你还没受够嘛,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再回去的,娘就算没有老本了,不还有几亩地的租子,绝不会让你饿着的,往后再不要提回去的事。”丁氏一听叶香说要回何家,整个人都急了,忙大声阻止起来。   叶香低下头去,泪水又涟涟而下,啜泣道:“娘,那点租子哪里够咱们两人的,往年都是大姑贴补咱们的,如今他们分了家,大姑自个也紧得很,哪里能再贴补多少,我要是留在这,只能是拖累你……”   “拖累啥,就算拖累,也好过你回那禽兽不如的身边,你要再敢提回去,信不信我把你给锁起来。” 丁氏急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生怕女儿真的回去,慌忙抓住她的胳膊,死死拉住,弄得叶香满目的泪水愈加汹涌。   叶氏在门外待了一会,听着里面好似越闹越凶,再不迟疑,推门走了进去,一时丁氏和叶香都扭头看向她。   叶香见有人进来,慌忙用衣袖擦了眼泪,侧过身坐着,不想被人看见她的满脸狼狈。   “弟妹,咋了,和老二家的吵架,也不好把气出在香儿头上。”叶氏在门外隐约听见一些,却不太明了,只当她在骂女儿出气。   丁氏这会心里憋气得很,一时也不知道该和叶氏说啥,叶香又闷着头,连抬都不抬一下,屋子里都成了闷锅,叶氏忙走到炕边,在丁氏身边坐下,劝说道:“弟妹,香儿这么大了,这都已经嫁了人,搞不好很快当上娘,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骂,让她面子往哪放,你听我的劝,该收收这脾气了。”   叶氏话一落,丁氏只觉心口一闷,差点憋过气去,气顺不上来,头就发晕,整个人往旁边倒,吓得叶氏忙抱住了她,着急喊道:“弟妹,弟妹,你咋了,你别吓我。”叶氏这么一喊,叶香也惊到了,扭头一看,忙跑到丁氏身边来,一个劲地唤娘,整个人慌了神。   还好叶氏慌归慌,并没有吓傻,抱着丁氏忙伸手掐她的人中,几下用力,丁氏就缓过劲来了,慢慢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就对上了叶香焦急的脸,一时伤感全都涌了上来,丁氏双眼落下泪来,泪是越流越多,再止不住,到后来干脆坐直身子,嚎啕大哭起来。   丁氏这一哭,惊到了炕上襁褓中的孩子,居然跟着一道啼哭了起来,叶香一时也顾不上丁氏了,忙伸手将孩子抱起来,摇着哄起来,几番都哄不停哭声,一时着急又心里难受,干脆一屁股跌回炕上,搂着襁褓,默默地流起泪来。   这一家老少全都哭成这样,叶氏一时没则了,只能一个劲地劝丁氏,嘴都说破了,她还是没停下来,无奈只能帮着抱过襁褓,哄不好大的,只能尽力哄小的。   哄了好半天,也许是孩子哭累了,慢慢收了声,打盹睡着了,孩子哭停了,大人才跟着慢慢歇停下来,由大哭转为了啜泣。   叶氏见丁氏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这才开口道:“弟妹,这是咋回事,你要有啥难处,尽管跟我说,可再不能如此,哭多了,是很伤身子的。”   丁氏啜泣着抬头看叶氏,在这边她是举目无亲,如今也只有叶氏跟前能够诉苦了,不由伸手抓住叶氏的胳膊,抹着泪说道:“怨来怨去,也只能怨自个了,当初要不是为了能凑够买孩子的钱,也不会着急把香儿嫁出去,原以为是给她寻了好归宿,却没想到,会是那样一户人家,又是摊上一个禽兽不如的,到头来反而害了闺女。”   86   86、农家媳妇 ...   丁氏说到这里,胸口又是一阵憋闷,伸手在胸口一顿捶,才松了一些,抽抽泣泣地继续说道:“都怪我瞎了眼,轻信那黄媒婆,自个也没打听仔细,就把香儿嫁了过去,哪里知道,姓何的一家骗得咱们好惨,那何进常根本就已经有了媳妇,咱们香儿就这么被骗去做了小妾。”   叶氏听到这里,大为讶异,没想到姓何的一家如此欺骗,这不是作践人家好好的闺女嘛,心里头不由为叶香感到难过,抬头看了过去,叶香此时却整个人呆愣着,脸上全是木然,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了头,变得麻木了。   “大姐啊,苦的还不止这个,本来这种骗婚咱们可以去告,可恨何家的女婿就在县衙里头当差,把县老爷巴结得牢牢的,咱们根本跨不进县衙的门,我和香儿也只能认命,想着只要何家能好好待咱闺女,日子能过得下去就算了,哪里知道,那何家骗了香儿去,根本不好好待她,只因着何进常的媳妇无所出,想让香儿生个娃,好传宗接代而已。”丁氏越说越气苦,双眼又是潸然泪下。   叶氏见她又难过起来,忙拍着她的背顺气,嘴里安慰道:“既然这样,那只要香儿能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子就能好过了不是。”   哪里知道,丁氏听了这话,哭得更凶,嘴里嚎了起来,“那个畜生哪里生得出娃来,咱们最近才晓得,那畜生常年混在烟花巷,身子早就破败,大夫都说了后继无望,那姓何的一家偏不信,骗了香儿去,想在香儿身上博一搏,可怜咱们香儿这辈子就这么没儿没女了。”丁氏嚎到最后,嗓子变得嘶哑,嘴里也已经泣不成声。   叶氏从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形,听完之后只觉整颗心都凉了,望望叶香,又看看丁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原本丁氏一生无子已经可怜,香儿却更加惨,连要个闺女都没指望了,叶氏只觉双眼酸涩难当,老泪也差点落下来,忙扭过头去,硬是强忍下来,抱着丁氏啥也没说,任由她哭泣发泄。   等到屋里的哭声都歇停下来,丁氏早已经疲惫不堪,叶氏扶着丁氏躺上炕,走过去拉着叶香的手,轻声道:“香儿,你别担心,只要有大姑一口吃的,就一定少不了你的,你啥也别理,只管安心待着。”   一直低垂着头的叶香,这会抬起头来,仰脸看着叶氏,感觉到叶氏握着她的手,很是暖和,沉寂多时的心,终于有丝跃动,对着叶氏轻轻点了头。   叶氏见叶香脸上再不是那种木然,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又轻声安慰了一番,才出了屋。   经历过这一场,叶氏只觉疲累,出了丁氏的屋后,就再没有精力,翠莺那边也就没去,直接回了屋,在炕上躺了好一会,才有力气爬起来,去厨房烧晚饭。   而后边院子里,赵强等了叶氏很久,直到吃完晚饭,也没见叶氏过来,心里到有些担心,等到收拾好碗筷后,就同出了院子,绕到前边院子来,只见堂屋里黑漆漆的,叶氏他们也已经吃完饭,就直接去了东屋。   推门进去后,见赵福和妞妞都趴在炕上,而叶氏则愣愣坐在炕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赵强推门进来也没发现。   “娘。”赵强将门合上,轻轻唤了声。   叶氏这才醒过神来,见到赵强,就摆手让他坐下,赵强到没坐,直接到她跟前,道:“娘,你怎么了,瞧着没精神,是不是哪不舒服?”   叶氏确实不舒服,不过是在心里头,想到叶香的事,她就难过,却又不想赵强担心,就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累,歇一晚就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早些歇吧,你身子不适,今晚妞妞就带咱们那边去吧,你好好地歇上一晚。”赵强说着就扶叶氏躺下,过去抱起妞妞,临走前突然想到啥,扭头道:“娘,福子的事,你同他说了没有。”   略有些恍惚的叶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道:“福子啥事啊?”   “就是他上学堂的事。”赵强说道。   叶氏还没回话,一旁的赵福听了,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瞪大眼看着赵强,急着追问道:“大哥,你说啥?我上学堂?”   赵强见他那副惊讶的神情,不由笑了起来,道:“是呀,你大嫂昨儿提起的,今儿我已经去过陈观村,见过夫子了,夫子肯收你,往后你可得好好做学问,晓得不。”   赵福是越听眼就瞪得越大,等赵强说完,嘴角都已经忍不住往上勾了,可面上却还是强忍着,装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赵强自然是晓得弟弟脾气的,凡事都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就算心里乐得没边,也不会显露出来,不由地摇了摇头,笑道:“晓得就好,那明儿一早就去学堂吧,等过两天大哥去镇上时,再帮你带笔墨回来,往后要缺点啥,就跟大哥说,只要你能长进,大哥啥都买给你。”   赵福这会是连连点头,嘴角翘得更加厉害,躺在炕上的叶氏,瞧着这兄弟俩,心里头好过了不少,想着只要自家的日子能好起来,总能帮衬着点叶香她们。   赵强把话说完,就不再耽搁,道了声:“你也早点歇着吧,这样明儿才能有好精神,第一天到学堂,可不能含糊。”说完之后,就转身开门,正待出屋,身后却突然传来“砰”一声响,他急转回头,就见到赵福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福子,咋了,快起来。”赵强忙跨步上去,想拉赵福起来,哪知他自个却一个挺身,很快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好像啥事也没有一样。   “没事吧。”赵强问道。   赵福低着头,伸手摇了摇,嘴里道:“大哥,我没事,你快走吧,大嫂还等着你呢。”   赵强见他一直不抬头,心里疑惑,可见他确实没事,就不再多问,转身往屋外走去,出去后转身将门合上时,正好瞧见赵福抬起头来,只见他嘴咧得大大的,双眼全是笑意,脸上的兴奋劲儿,止也止不住。   瞧着赵福欢喜的样子,赵强安心地将门合上,在门外站了会,抬头看向夜空,只觉今晚的月色份外明亮。   翌日一早,当赵强起身赶到前头院子,想送赵福一程时,却被告知,赵福早已经出门,听叶氏说,赵福天还没亮,就已经起来,捣鼓了好一会,直到天边露白,就抓了一个昨晚剩的冷馒头,迫不及待地去学堂了。   赵福对上学堂的事这么上心,叶氏和赵强全都很欣慰,只觉这一步走得太对了,心里头都在想,就算日子再苦,往后都得好好供他上学堂才行。   赵强怀揣着满心的兴奋,回去了自个院子,洗漱完后,就帮醒来的妞妞穿衣洗漱,抱着她出屋,让她在院子里玩,自个则去烧早饭。   如今赵福去上学堂,白日里就没有人带妞妞了,往后也只能由翠莺带着,赵强心里想着,家里的事能做的尽量都给做了,也好让翠莺安心带妞妞,也能好好养胎。   赵强心里边琢磨,边烧早饭,翠莺这时也起来了,穿好衣裙下炕后,就见到木盆里的水已经打好,嘴角不由勾起了笑,一早上的好心情就从这盆水开始。   等翠莺洗漱完后,推门出院,见到院子里妞妞跑来跑去,追着院里的鸡玩,赵强见她出来,就道:“媳妇,早饭就快好了,你回屋等着,我这就端来。”   翠莺却没听他的,慢慢走到灶头,过去端切好的酱菜丝,赵强本想阻止,却被翠莺撇了眼,他就住了嘴,想想也不是重活,就由着她把碗端进屋去。   等到锅里的玉米糊和馒头都烧好后,赵强就装了碗,一一端进屋去,并抱了妞妞进去,三人围着桌子吃起热腾腾的玉米糊。   早饭还没吃完,叶氏进了院子,手里拿着拌好的鸡饲料,走到鸡舍边,才看见已经有碗饲料放着了,想想干脆将手里的碗也搁下,就算给鸡开小灶,让它们再多吃一点。   放下饲料之后,叶氏往赵强他们屋子瞧了眼,就走了过去,一走到门口,就见到赵强、翠莺他们正在吃早饭,原想扭头先走,翠莺却看见了她,先一步开口道:“娘,你进来坐。”   赵强背对着门,听翠莺这么一唤,就扭头过去,看到叶氏,忙站起来道:“娘,昨儿忘了同你说,往后院子里的鸡,咱们自个喂就是了,你就不用这么麻烦地跑来跑去了。”   “哦,那我明儿就不弄了。”叶氏应了声,就进了屋,往炕边一坐。   叶氏坐着,翠莺也不好自顾自的,忙三两下将玉米糊吃完,就搁下碗筷,到叶氏身边坐了下来,想着陪她说会话。   叶氏昨儿一晚都在想叶香的事,想着她每日待在家里抹泪难过也不是个事,总得有些事做,日子才不会这么难熬,东想西想下,到让她想到个法子,这不刚吃完早饭,就赶着过来了。   “老大家的,前些日你不是说找绣娘嘛,我刚想到一个绣活好的,就不知道你会不会用。”叶氏同翠莺说了会闲话,就开口讲起正事。   翠莺一听,忙笑道:“只要绣得好,我自然会用,如今极缺绣娘,我正愁着呢。”   叶氏见她这么说,心里一喜,就直接开口道:“我说的就是香儿,她没出嫁前,时常在屋里绣些东西,绣活在咱们村,算得上好的。”   87   87、农家媳妇 ...   叶氏说完看向翠莺,等着她的答复,翠莺心里头略有些迟疑,想着丁氏和叶香往日与自己的纠葛,尤其是何常进这件事,弄得大家心里都有芥蒂,要是答应让叶香来做绣娘,总感觉有那么点不舒服。   翠莺略低着头寻思,一时没有回话,叶氏当然也知道翠莺心里的芥蒂,见她犹豫,本来不想将叶香的事倒出来,这会看来是不行了,于是拉着翠莺的手,语重心长道:“老大家的,我晓得上回的事,弄得大家难堪,要不是香儿实在可怜,我也不来开这口,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考虑看看,要不要帮香儿她们一把。”说着就细细地将叶香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叶氏的话,翠莺、赵强都很是诧异,原以为只是何进常好色一些,没想到何家会如此卑鄙,不过更多的是悲叹,对叶香的遭遇感到惋惜。   知道了前因后果,翠莺就再不好推拒,安慰了一番叶氏后,就点头应承了下来,不过翠莺还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娘,你这么过来央求,可有问过舅母和香儿的意思,我只怕就算我应承了,她们也未必肯来。”   依着丁氏如此要强的性子,翠莺还真觉得,她极有可能会觉得,这是在施舍她们,并不见得会答应下来。   叶氏此时已经笑容满面,听翠莺这么说,也跟着点头道:“你说得对,我这弟妹的脾气我也清楚,不过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会尽力劝服她们,就算这事最后没成,咱们也算尽了份心意,你说是不是。”见叶氏如此开心,翠莺也就再不说啥。   得了翠莺的应承后,叶氏没再多逗留,只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出屋了,一直没插嘴的赵强,这会才坐到翠莺身边来,说道:“多谢你顾着娘的心意,唉,娘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放不下二舅的事,当年二舅为了照顾咱们家,拼命干活赚银子,短短几年就把身子累垮了,这才会早逝,娘总觉得对不住二舅,也对不住香儿娘俩,让她们成了孤儿寡母,总是想偿还。”说道这里,赵强叹了口气,道:“不过,香儿也真是怪可怜的。”   见赵强满脸感慨,翠莺拉着他的手,安慰道:“这也不是啥大事,只要香儿手艺能过得去,肯点头来应承话,对咱们两方都有好处,而且娘要是觉得为舅母她们尽点力,心里能好过些,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话让赵强有些感动,轻轻将翠莺搂在怀里,喃喃道:“我能娶到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翠莺嘴角轻轻勾起,伸手抚了抚赵强的背,轻声道:“好了,被人瞧见的话,怪难为情的,待会做活的人可就快过来了。”   赵强笑着点了点头,松开了翠莺,动手收拾起碗筷,等到收拾完后,就同翠莺说了声,出门去陈观村了,上学堂第一天,赵福一个人过去,他不是很放心,怕夫子认不得他,把他给拒在门外,那就麻烦了。   赵强匆匆赶到了陈观村的学堂,在门外没看到赵福,他就绕到窗子后头,远远地往里面张了张,就见到了赵福坐在最后头,认真地听着夫子讲课,整个人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这种专注的神情,瞧得赵强很是舒心,这么张了张后,就放心地离开,满心欢愉地往回去了。   而家里这边,叶氏从翠莺屋里出来后,就径直往丁氏屋里去了,轻轻推开门进去,就见到丁氏脸色不怎么好,奄奄地躺在炕上,而叶香则坐在炕边,闷不吭声地抱着孩子,整间屋里静悄悄的。   “弟妹,身子还没好些。”叶氏轻手轻脚走进去,在炕边坐下,伸手抚着丁氏的背,心里也晓得,她这是心病,心里的郁结不解开,只怕一时也好不了。   丁氏转过身来,有气无力地对叶氏说道:“大姐,你有心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顾着咱们娘俩。”   叶氏心里叹口气,嘴里只能安慰道:“弟妹,你也别想太多,自个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丁氏稍稍点了点头,叶氏也知道自己几句安慰,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丁氏好起来,得从叶香这边下手,只要叶香能放下包袱,日子过得好起来,她的心结自然就解开了。   想到这些,叶氏就转头过去,往叶香身边挪了挪,轻轻唤了声:“香儿。”   叶香抬头看来,叶氏与她照了个面,不由心里又是一阵怜惜,才短短几日,叶香就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丰腴的脸颊,如今都有些凹陷下去了,可见心里的折磨对她来说,有多难熬。   “香儿……”叶氏再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双眼止也止不住地发酸,好好一个闺女,居然被糟蹋成这样,让人如何不心痛。   被叶氏揽入怀中的叶香,全身不禁颤了颤,原以为干涸的双眼,这会也跟着泛酸,泪水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   叶氏马上就感觉到叶香的颤抖,才醒觉自己太失态了,她过来是为叶香找寻寄托,而不是让她更难过,想到这,忙伸手拭了泪,把怀里的叶香扶正,伸手帮着擦掉她的泪水,安慰道:“香儿别哭,都是大姑不好,勾得你又难过了,往后大姑再不这样,你也别整日抹泪,对身子不好。”   在叶氏的抚慰下,叶香慢慢止了泪,轻轻点了头,嗯一声应了下来。   见叶香情绪稳定一些,叶氏收了收伤怀,轻拍她的背,慢慢道:“香儿,你如今整日窝在屋里,你娘又气闷难受,两个人这么对着,也不是个事,只怕久了,总有一个要落下病来,那样就麻烦了。”   叶香静静听着叶氏讲来,等她话一落下,一双蒙雾的瞳子往炕上的丁氏看了眼,再侧转脸看向叶氏,不禁说道:“大姑,你帮我劝劝娘,都是我不好,拖累得她成这样。”   “你可不要这么说,你娘虽嘴里一直说闺女没用,可她心里是很疼你的,两母女哪里有拖累不拖累的,如今你得放宽心,好好过日子,你娘才能除了这心病,身子才能好起来不是。”叶氏见叶香口口声声怪自己,如此自怨自艾下去,母女俩只怕就要套在这里头,一时半会解不开来了,这可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叶氏这么说,叶香只是一味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这么瞧着,叶氏觉得再多安慰劝解的话,只怕也是徒劳,干脆不再劝导下去,直接把今儿来的目的说了出来,“香儿,大姑想着,你要有点事儿打发时间才好,这一忙起来,脑子不就没空胡思乱想了,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许是叶香没想过会提到这些,稍稍愣了愣,有些疑惑地望着叶氏,半晌说道:“大姑,你这话的意思?”   见叶香问起,叶氏忙露出笑容,轻声道:“是这样的,我记得你的绣活挺不错的,刚好你表嫂那边有些活要绣娘,我就想到了你,你看每日里绣点绣活,能打发时间,也能挣几个钱贴补家用,这不是很好的事嘛。”   叶氏慢慢把话说来,话语已经尽量顾着叶香的感受,不过,却没想到,叶香还没有啥反应,丁氏却是撑着坐了起来,嘴里说道:“大姐,你这是啥意思,是觉得咱们娘俩过不下去了,或是怕咱们拖累了你,就急着赶来施舍咱们,还是说,怕香儿在这,旁人会有指指点点,就给香儿按个做绣活的名义,跟你说,咱们娘俩不需要。”   丁氏一通说完,一时气接不上来,手撑着炕边,呼呼地喘息着,叶氏早已经想过丁氏会反对,心里虽不怎么舒服,却没生气,只是回道:“弟妹,你这脾气,咋都要把事儿想成这样呢,我也没啥其他念头,只是想着香儿这会心里肯定还有怨气,难免想东想西,与其自个闷着胡思乱想,不如手里头做点绣活,这活轻巧,又能分散些心思,总比每日胡想抹泪要强得多吧。”   叶氏一番话全为着叶香,又是轻言细语的,到让丁氏一时回不出话来,可她脾气向来倔,只要一想到何进常那时候的事,自个为了这畜生,没少跟赵强、翠莺翻脸,这会她们落魄了,反到要他们伸手,心里头就过不去这个关,拉不下脸来,不禁硬声道:“大姐你别说了,总之咱们娘俩用不着,咱们自个能过好日子。”   “弟妹,瞧你说的,我哪有说你们过不好日子了,你也别只顾自个,总得想想香儿吧,你让她整日待屋里闷着,难道就不担心她闷出病来,到时候你说咋好。”叶氏知道丁氏再怎么着,还是会顾闺女的,就把话全往叶香身上扯,这样才有可能让丁氏心软点头。   叶氏还真瞧中了这一点,几番话下来,丁氏心里早已经摇摆不定,其实她还是明白的,这么做多少能疏导叶香的忧郁,对她确实有利,碍于面子又一时开不了口应承,弄得颇有些两难。   正在丁氏犹豫间,叶香反而开了口,“大姑,我同表嫂说,只要她不嫌弃,我愿意接这活。”   88   88、农家媳妇 ...   叶香几句话出口,丁氏一时没想到,颇有些愣怔朝她看来,叶氏则开心地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还是香儿自个想得开,既然你答应,那就没问题了,刚来之前,我已经同你表嫂商量过,她已经点了头。”   叶氏说完话,扭头对丁氏道:“弟妹,咱们都是自家人,什么都好说,要是香儿做几天觉得不合适,我也不会勉强,要是觉得好,那就先做着,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这会叶香自个都同意了,丁氏一时也无话可说,干脆背朝外往炕上一躺,啥也不理了,叶香朝丁氏瞧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对着叶氏嗫嚅道:“大姑,我能不能在自个屋里做,做好了我会送到你那,你帮我交给表嫂,成不成。”   叶香一番话说的很小声,想来是怕人家嫌烦,叶氏瞧她怯弱的神情,跟没出嫁前,完全变了个样,心里不由叹气,只怕要重回以前的模样,非一朝一夕能成了,不过总算肯踏出第一步,多少还有些指望,想到这些,叶氏就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这事说定后,叶氏就告辞了出来,又往翠莺那儿去了,把叶香应承下来的事告诉了她,翠莺也没二话,就把昨儿滚好边的一方帕子,还有针线一同递给了叶氏,让她交给叶香,并说了几个简单的花样子,让叶香自个挑样绣,等帕子绣好后,再瞧瞧手艺,要是没大问题,往后就定了她来绣。   叶氏笑着接了过去,又忙忙地把帕子和针线拿去给了叶香,将翠莺的话都转达了一遍,叶香点头应了下来。   这么一番跑来跑去,总算把事办妥,叶氏松口气,心里对叶香的手艺还信得过,想着这事准能成,叶香到也没让她失望,手脚到挺快,第二日一早就把帕子绣好,拿给了叶氏,叶氏转给翠莺瞧了瞧,翠莺还真觉得不错,当下就拍了板,把手头三四条没绣花的帕子,全交给了叶香。   原先翠莺心里还有担心,怕叶香的事会引起丁氏不悦,也怕叶香自个心里有负担,到时候反而把关系弄得更僵,哪里知道,日子过去大半个月,叶香那边是风平浪静,而且拿去的活,做得又快又好,翠莺心里头慢慢安心下来,反到有了些欢喜,想着总算有能稳定下来的绣娘了。   自从叶香接了绣活,再加上另外两名绣娘穿插,以及自个少少绣上一些,这样一来,每日帕子、扇面做出来的量虽不大,到也能稳定供上货了。   叶香每日做绣,几乎逐不出户,丁氏见她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头也跟着安心不少,又加上带孩子也忙,这些日子来,再没闹出啥事来。而翠莺也很少到前边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对手了,林氏也跟着安生了不少,家里头到是过了一段安安静静的日子。   不过,这种宁静,却在赵春回来的那日结束了。   赵春回来的时候,日子已经近了七月,天气日渐炎热起来,还未到晌午时,远近的蝉鸣已经此起彼伏,当空的日头烤得人烦躁。   就在这种日子里,赵春挺着已经隆起的肚子,火烧火燎地赶回家来了,回到家就把自个关在屋里发脾气,家里却没人知晓,直到傍晚,叶氏、赵强、赵壮陆续从地里回来时,才发现赵春回了娘家。   “春儿,这是咋了?怎么突然回来了,脸色也不好,有啥事,跟娘说。”叶氏进到屋里,就见到靠在炕上生闷气的赵春,忙过去炕边坐下,急声问道。   赵春刚开始还不肯说,在叶氏一番追问下,才噼里啪啦一顿说了出来,“还不是陈乐富那混帐,老毛病又犯了,以前是跟寡妇厮混,如今是越来越不像样,居然和不要脸的婊`子搭上了,整日都往窑子里跑,哼,把我和肚子里的儿子当什么了。”   赵春就这么一通说,把事儿都说出来后,心里头到觉得痛快了些,不过随即就想到,叶氏肯定得担心了,忙扭头看过去,见叶氏果然眉头蹙了起来,忙伸手拉着她,安抚道:“娘,你也别担心,今儿个我跟他说白了,他要舍不得婊`子,那就别指望要儿子,让他自个选,我想他总不至于不要儿子,他这头总得低一回不可的。”   叶氏瞧赵春话说得笃定,心里便稍稍放心了一些,不由又是一通劝说,“春儿,乐富这毛病确实要不得,不过既然你都说了他会低头,那就别再发火了,气得多,对身子不好,你如今可是怀着身子的人,得当心肚子里的孩子才成。”   赵春哪里会不晓得这个理,只是脾气上来了,一时忍不住,自个独自发了通火后,气也出透了,这会心里到好过了很多,想想为了这混帐气坏孩子,那可不值当,当下脸上就露了笑,说道:“娘,我晓得了,你放心,你外孙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叶氏见她放开了怀,这才安心下来,再不提这档事,只拉着她问肚里孩子的情况,气氛到和缓了不少。   赵春回来的事,赵强进院之后就告诉了翠莺,不过他到不太清楚因由,只依稀晓得是两口子拌嘴了,翠莺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原以为陈乐富明儿会过来,哪里晓得,当日天还没全黑,他就来了,刚好赵强去镇上送货,返回时,在长乐巷外两人遇上了,聊了几句后,陈乐富就坐上了赵强的牛车,赶到了赵家。   令人意外的是,陈乐富赶来赵家,居然没去找赵春,反而跟着赵强一道,进了院子,来到了翠莺这里。   翠莺半靠在炕上,见到陈乐富进来,颇有些诧异,忙下了炕,笑着请他入座。陈乐富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坐了下来。   赵强是一道进的屋,两人互相客套时,他就坐到了炕边,翠莺心里实在纳闷,不晓得陈乐富此来何意,便悄悄看向赵强,用眼神询问于他。   见翠莺投来询问的眼神,赵强当即心领神会,忙开口道:“我刚去送货时,碰到了乐富,他就上了牛车,乐富说有笔生意,想同咱们谈谈,我向来不管这些,就把他领了过来。”话说着,赵强扭头对陈乐富道:“乐富,你有啥生意,就跟我媳妇谈,生意的事都由她做主。”   翠莺到真没往那方面想过,赵强这么一说,不觉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咱们这都是小生意,到没想到能入妹夫的眼,有啥需要的,你尽管说。”   陈乐富又是客气了几句,就把事情一一道来,“是这样的,我最近都在跑运到南洋那边的生意,前些日有位南洋豪商过来,我跑了许多路子,总算结识了他,只可惜,我跑的生意他看不上,到是昨儿,他在倚翠楼,见到那边姑娘戴的绢花,夸了一番,我今儿才晓得,这些原来是大嫂做的,我心里到想帮着搭个话,就不知大嫂的意思?”   翠莺听完陈乐富的话,到也没乐晕了头,略一思忖,就问道:“咱们这些都是女子之物,那位豪商又怎么会看上咱们这些东西?”对这点,翠莺心存疑惑,一名大老爷们,而且还是生意场上打滚之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小情小趣的女子之物呢?   陈乐富当即笑道:“哦,这位豪商名下,有一间南洋最大的歌舞教坊,教坊里可有不少女人,这些东西到是最用得上的。”   这么一说,翠莺就疑惑顿解,忙笑道:“原来如此,真是有劳妹夫惦记咱们了。”   陈乐富自然又是客套几句,翠莺这时却是笑着婉拒道:“妹夫如此挂心,本来应当应应承下来,不过,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怀着身子,这些个东西又都是一针一线而成,每日里也做不出多少,咱们单单供给艳花楼和倚翠楼,都已经多有吃力,想来南洋这边的生意,定是一宗大生意,咱们实在是有心无力,一时半会拿不出这许多货来。”   翠莺一番话慢慢道来,陈乐富在旁听了,频频搓起手来,其中的道理,他懂是懂,可是商人重利,这么大块肥肉到嘴边,不吃实在糟蹋了,等到翠莺话一说完,他急忙开口道:“刚在路上时,我听大哥提过,说你们雇了散工帮忙,应该问题不大吧,这么一宗大生意,不接怪可惜的。”   陈乐富话里的焦急,到让翠莺留心上了,怎么瞧着,这宗生意,她和赵强不急,反而陈乐富显得更加着急,颇有几分上赶子的样子,只怕其中另有内情。   想到这些,翠莺就更加不愿轻易应承,不过面上到没显出来,还是不疾不徐地推脱道:“我也知道妹夫替咱们可惜,不过,生意是长做长有的,也不必急在一时,总是自个的身子最要紧,况且大的不顾,总还得顾小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翠莺柔柔软软地说来,到是把陈乐富的话全给堵了回去,一时间两手更加频繁搓动,嘴里想说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到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这种神情就连赵强都看出不对来,不由眉头一蹙,说道:“妹夫,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不妨说来听听。”   89、农家媳妇 ...   赵强这么一问,陈乐富更加不自然起来,半天支支吾吾下来,也没吐出句正话,这下就算傻子,也猜出他这趟是另有目的,赵强见他半晌不肯说,脸色就沉了几分,等他支吾完后,直直看着他,道:“乐富,我当你是自己人,你到一句实话都没有,你这样子,咱们怎么谈下去。”   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了,陈乐福往赵强脸上看来,见他虎着脸,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心里真急了,忙站了起来,略有几分赔笑道:“大哥,别介,你可别生气,咱不是不想同你说,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起。”   翠莺一旁看着,到是没有插嘴,爷们之间说话,总比她一个女人要方便,而且,像陈乐富这种奸猾的人,只有像赵强这样单刀直入讲话,才是最行之有效的。   “一家人有啥不好说的,能帮的咱们都会帮,可以担待的,我也会帮你担待,你就别东想西想,直接说来便是。”赵强听他话里意思,是不打算隐瞒的,既然始终要说,干嘛遮遮掩掩,直截了当不是更好。   赵强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了,陈乐富再不好兜圈子下去,慢慢坐回凳上,理了理头绪道:“这事要从旧年说起,你们还记得过年那会,春儿不是说过,我赚了一笔,那些就是做南洋生意赚的,和我生意上常往来的几个人,都比我早做,全赚狠了,我年底小赚了一笔后,想着能再多赚些,就咬了咬牙,一次把全部银子都押了进去,哪里知道,那边突然就断了买卖,手里头就压下了所有的货,这趟我寻了很多路子,才找到了另外一名南洋豪商,想把从他身上下手,把货给卖出去,只可惜,他不做这门生意,根本没兴趣。”   陈乐富详详细细把话道来,到了这里,他不由叹口气,想着这些日,自个搭了多少路子,费尽全副心思,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那会被南洋豪商拒绝时,心都凉了半截。   陈乐富想起这个,就捏把冷汗,赵强听了也跟着焦急起来,不由急问道:“那该咋办?这可是全副家当,难道就赔在这里面了,这事你爹咋说,真要是不行,问你爹借些银子,得先稳住其他生意才成啊。”赵强这会能想到的,就是借钱了,别的不敢说,陈乐富的老爹,手里头应该还是有几个钱的。   提到这个,陈乐富面上就有些难看起来,脸色不由沉了下来,颇有些恼火道:“我一早就向我爹提过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爹死活不肯借钱,说我要把他的棺材本都给赔光的,硬是咬着不肯松口,我也实在没法子。”   陈乐富说完这话,手握起了拳头,朝着桌子捶了一拳,只觉满腔的怒火没处发。赵强听他这么说,就闭上了嘴,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一时全歇了话,屋里头气氛有些沉闷起来。   而一边的翠莺,听了来龙去脉,心里有了些数,不过,有一点她不太明白,想了想就开口问道:“妹夫,做生意的事,有赚就有赔,你也别太伤神了,我想早晚总会有法子解决的,这方面我也不懂,出不了啥点子,帮不了你的忙,只是,我听你这么说来,还是琢磨不出,这跟咱们卖的这些东西,有啥牵连?”   翠莺的话一矢中的,让冒着无名火的陈乐富,一下子醒觉了过来,这番东扯西扯的,到没把重要之事点明,这不是白耽搁事嘛,不禁拍了下腿面,忙道:“大嫂不提,我差点忘了正事,这趟想促成你们和南洋豪商之间的生意,是因我手头压着好些布料,要是谈下这宗大生意,你们应当要用上不少料子,你看,咱们是不是该自个人帮着自个人,我帮你搭生意,你帮我销布料,两边都有好处。”   陈乐富这么一说,翠莺就全融会贯通了,原来他这趟来,是想靠着她的绢花生意,把自个的存货给销出去,他到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借别人的桥,过他自己的河,而且事儿还做得好看,要是这宗生意能成,说起来,全靠他在其中穿针引线,可是帮了大忙的,功不可没,这么瞧来,做惯生意的人,脑子转得还真不是一般得快,陈乐富就这么偶然遇到赵强,聊上几句,就把原本不相干的事儿,硬是给连成了线。   翠莺心里把这事一下就想透了,不过,生意人想法子卖自己的货,这也无可厚非,而且,说真的,她心里还是有些心动的,再说,这种互利互惠的局面,也并不坏,弄得好的话,双方都能得不少利益,只是,这人手方面,确实不那么好办,她如今这种身子,没有足够的人手的话,实在是操劳不起了。   这难题还是挺大的,翠莺不自觉蹙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这宗生意,已经不是咱们想接就能接的下了,这里头牵涉到人手的事,就光靠林家村,还有几个附近村子的媳妇、婆子们,过来打打散工,人手波动很大,时多时少的,根本不够承担这么大宗的生意,只怕咱们也是有心无力。”   翠莺嘴里说着推拒的话,心里头还是挺惋惜的,扭头看陈乐富,也是一脸失望,不由安慰道:“这布料要是存放的好,大多不会褪,也不会坏,如今你一时卖不出,并不见得往后就不会卖出去,你也别太心急,慢慢来,总能一点点卖掉的。”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他了,再怎么说,布料总比吃食这些要好得多,存放久一点也不会有大碍。   哪里知道,翠莺一番安慰,反而让陈乐富愈加烦躁,忍不住伸手扯了几把头发,烦闷道:“要是寻常布料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你不晓得南洋那边人的口味,和咱们这边很是不同,这些料子在南洋,很多女人喜欢,可在咱们这边,根本没人看得上眼,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嫂要是瞧见布料,就会明白了。”   赵强、翠莺听了这话,心里到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南洋那边,布料会是如何不同,不过,翠莺还想到了另一方面,就问道:“是不是价钱较贵,所以咱们这边不好卖。”   “价钱到很便宜,这些布料,比起咱们的好料子,是没法比的,一匹料子还不到三百钱,比咱们的粗布只贵了那么一点,可南洋那边却奇了,这料子在那边卖的可是贵价,一匹得将近咱们的一两银子,价钱翻了三四番,其中的利益你说有多少,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能把全副家当都押上去,心里想着只要这批料子能卖出去,一下就赚了三四番,这么好的利润,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回碰上,只可恨,银子没赚着,却是赔狠了。”   陈乐富这会已经是啥底细都一锅端了,他自个心里有数,手里这些布料,卖贵了,包准没人要,要是卖粗布的价,到有人贪便宜会买,可这样也得赔上一些,而且,那布料这边大多没人喜欢,就算贴钱当粗布卖,也不是那么好卖,如今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在翠莺这里搏上一搏,心想,当初自个看着这么丰厚的利润,就被牢牢吸引住了,就不知道,翠莺他们会不会也因此应承下来。   陈乐富不愧是老生意人,这么大的利润一抛出来,是人都会心动不已,翠莺自然也不例外,光布料能赚三四番,要是再加上手艺,这其中的利益,要细算下来,就肯定不止三四番了,到这会,不止翠莺心动,连赵强心里都有些动摇起来。   抛出这么大的诱饵后,陈乐富就住了嘴,坐那再不多说,只等着他们的答复,翠莺和赵强两人对望了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浮动,翠莺纠结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赵强开口道:“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人手的事,要是没法解决,只怕始终成不了事。”   陈乐富也觉得这人手的事有些头痛,不由低头寻思,突然灵机一动,双眼骤亮,他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人手,不过他没马上冲口而出,而是稍稍思忖了一番,想好怎么说对自个比较有利,才缓缓开口道:“大嫂,这人手虽难寻,多去找找,总还能解决的,要不,我帮着一道寻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只要四处去托人,总能寻到一些的,大嫂不必太担忧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翠莺就没有再提人手的问题,只是柔声道:“这事来得突然,咱们也没准备,再容我考虑考虑吧,要不这样,你先拿些布料给我瞧瞧,我也怕料子实在太稀奇,难以做出好的花样子,总得让我看过,心里才能有个数。”   这确实是一个关键,女人针线方面的事,陈乐富就说不上话了,心里头想想,也确实是如此,虽说南洋豪商对倚翠楼姑娘的绢花很赞赏,而那些绢花也是出自翠莺的手,可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料子,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同样漂亮,从而得到南洋豪商的喜爱,这点可是重中之重,丝毫含糊不得,想到这,陈乐富就再没商谈下去,直接站起身来,说道:“行,我明儿一早就拿些布料过来,让大嫂亲自瞧一瞧。”   这话说定后,陈乐富就起身告辞了,赵强陪着他一道出去,出了院子,就道:“春儿还在生你气,你过去同她说会话吧,她在我娘屋里。”   陈乐富根本顾不上那头,一心只扑在这次生意上,当即就说道:“等我明天来再说吧,这会我得赶回去了,明儿一早再过来。”   赵强见他顾着生意,却不理春儿,心里头不怎么舒服,可人家两口子的事,他又不好插手太多,只能说上几句,春儿怀着身子,他应当多陪陪她,多谅解她的话,其他也不好多讲啥,只能靠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了。   陈乐富却只是听听,啥也没表示,他这会也没时间理会赵春的胡闹劲,只想着如何尽早把货脱手,他才能脱难出来。   两人各怀着各的心思,从后边院子一路到了篱笆院外,稍许说了几句话后,陈乐富就离开了。   90、农家媳妇 ...   赵强送了陈乐富出院后,就回去屋里,同翠莺一道商量起这件事来。“媳妇,你心里是个啥想法?”赵强自个心里有些动摇,也看出翠莺是同样心动了,不过总还是得问清楚才成。   “要是陈乐富说的属实,那这生意怎么样都得接下来,你想想,光布料就能赚这些,咱们这个还得手工做过,自然价钱又得往上提,这里头赚的,要比咱们现在做的多上好些,要是不接,实在是太可惜了。”翠莺把自个心里的实话都说了出来,她是真的很想接,要是人手的事能解决,那就再没啥问题了。   翠莺分析得头头是道,赵强哪里能不听进去,不由沉吟了一会,道:“乐富那边,我想应当不会骗咱们,这个也关系到他自个的家当,糊弄咱们也没啥好处,这次的事,我到是觉得可信,只是,说来说去,还是人手的事,要是人手不足,你为这趟生意,又累成原先那样,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这一点,赵强到是很坚持,在他心里,没有啥能比翠莺和肚里孩子更重要。   赵强这些话,已经算老生常谈了,翠莺自然晓得他一贯的坚持,因此也没反驳,只是柔声道:“你不用紧张,自个的身子,还有肚里的孩子,我也是极看重的,绝不会为生意伤自个身子的。”   得了翠莺的话,赵强才算安下心来,两人又说了会,他就出屋去烧晚饭了,等到吃完晚饭,两人早早上了炕,躺在炕上继续说这件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翠莺觉得疲累了,才歇下话入睡。   翌日一大早,赵强、翠莺才刚起身没多久,陈乐富就赶来了,雇上一辆牛车,载了五六匹布过来,可见看出,对这件事,他到真的很上心。   “大嫂,布我拿来了,这些布的颜色有好多,我一时也拿不全,就选了几匹过来,让你先瞧一瞧样。”陈乐富搬了布料一进屋子,就笑着说了起来。   赵强见他抱着布料进来,忙帮了把手,和他一道将牛车里的几匹布扛进屋来。翠莺这么一过目,才算晓得,为何陈乐富说,等她见过布料就自然会明白,这会她真明白了,这些布料质地确实不怎么紧密精细,不过和普通料子也没差多少,比粗布却要好很多,光质地上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关键却是在颜色上。   陈乐富拿来五匹布,如今都并排横放在翠莺屋里的炕上,她就这么一眼看去,就已经感觉刺眼了,五匹布料五种颜色,每一种都是极为艳丽的色彩,这么看来,也难怪那位南洋豪商会看上翠莺的绢花,那些绢花,大多都是艳色,可那只能用做饰物,要点缀在发间,给容颜增色,自然得打眼一些的颜色,要是穿上身的衣裙,如此色彩斑斓,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不过,色彩亮眼些的,到也不至于就没有人要,主要还是,这些布料的颜色,都让人觉着艳则艳,却是流于艳俗,这就成大问题了,寻常的百姓,大多质朴,很少会穿如此艳色的衣裤、裙子,而富贵人家的姑娘、奶奶、太太们,到不乏有鲜艳的衣裙,可人家求的是光彩华丽,或是娇艳俏丽,那些都不是寻常料子的颜色可比,更别说如此艳俗的,愈加入不了贵人之眼,确实如陈乐富说的那样,南洋那边人的眼光,和他们不太一样,这料子还真是要愁销路。   翠莺心里这么想着,陈乐富就已经说开了,“大嫂,这会你信了吧,我说的话没糊弄你们,这些料子,都让我愁死了。”   瞧着这些料子,再想昨儿陈乐富的话,翠莺心里到再无疑虑,忙笑道:“妹夫这是哪里话,咱们怎么会那么想,一家人自然是不会糊弄人的。”   陈乐富连忙点头,瞧着翠莺道:“大哥、大嫂,昨儿商量了一夜,可有定论?”   赵强、翠莺对望了一眼,昨儿他们确实谈论了好一会,该商量的都商量了,人手的事自不必再说,始终是最大的难处,如今陈乐富问起,这事也到了该决定的时候,赵强却想到了另一层,开口道:“这生意要是接下来,只怕家里上下,全都得牵连进来,这样就不能只咱们说了算,总还得再问问娘的意思,该同她商量一下才行,乐富,你说是不是?”   赵强这话,陈乐富到没反对,想想点头道:“大哥说的是,生意大了,这场面就得跟着做大,确实很多事得劳烦家里人,同岳母商量下,也是应当的。”   见陈乐富也赞成,赵强当即就站了起来,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去娘屋里,找她说这事。”赵强嘴里说着,就拉起了陈乐富,两人一道出了屋,翠莺到没跟着一起,这事她和赵强已经是同个心思了,让他去商量就成,她就不跑来跑去了,况且,婆婆那边,让赵强这个儿子去,总是比她更好说话一些。   陈乐富和赵强一道去了叶氏的东屋,刚一跨进去,就见到坐炕边的赵春,赵春抬头见到陈乐富,当即脸就沉了下来,腾一下站起身,走上来就轰人,“你给我走,特意跑来气我是嘛,你有本事,媳妇儿子都不顾,昨儿个进了这院子,都不来瞧上咱们娘俩一眼,这会还过来干嘛。”   赵春心里本就有气,昨儿听说陈乐富来过,却是没进过她的屋,连句话都没留,更别说是道歉赔不是了,这么一来,她是气上加气,一见到人,立马就发作了。   陈乐富脸上也显出一丝不悦,但想想还有要事,就忍着放低声道:“别胡闹了,我是有正事要找娘谈,你就消停一会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春气更加不打一处来,急嚷道:“你说啥,原来今儿也不是来见咱们娘俩的,你这是把咱们都放哪了,你个没良心的,倚翠楼的事你是想含混过去,久了就一了百了了是吧,我可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陈乐富原也是个燥脾气,见赵春一直揪着不放,耽搁他的正事,就有些忍不住了,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阴沉,低吼道:“住嘴,哪有什么事,根本就是你疑心重,我去倚翠楼是拉生意,这是咱们爷们常有的,我那几个老友全都是如此谈生意的,他们的媳妇一句话都没说,就你,老是胡闹一气,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哪容你这么一次又一次,闹得老子火都来了。”   这么一吼可不得了,赵春向来不是个好欺负的,哪里能容得下陈乐富这样,立马手一叉腰,双眉竖立,骂道:“人家陈老板、李老板、叶老板有哪个像你这样的,不要脸的和寡妇混上床去,你敢说,去倚翠楼,就没动过一点心思,就没想过勾搭那些个婊`子。”   陈乐富被骂得火冒三丈,双眼瞪大,恨不得能抽赵春一顿,可火归火,他还得顾着儿子,再说赵春也不可能由着他,要敢真抽,非得跟他拼命不可,他这点理智到还存着,因此只是狠命瞪她,到没真动手。   可即便这样,两口子这副样子,也是吓到了叶氏,她忙上来拉住赵春,整个人拦在她的面前,急声道:“乐富,春儿,有话好好说,两口子有啥不好谈的,可千万别动气,伤了和气不算,还伤身子。”   叶氏这边拦住赵春,怕陈乐富动手,那边赵强也是双手抓住陈乐富的手臂,防止他有过激的举动,两边这么一拉扯,再加上叶氏站出来,让陈乐富想起了还有正紧事,就硬生生压下了怒气,尽量放平缓语气道:“娘,你放心,我不跟她争,这会过来,是我和大哥有事想找你商量。”   陈乐富将心思拧了过来,怒气就平了一些,可赵春却不行,这会她心里的火已经被陈乐富点起来了,一下子哪里能熄得了,伸手把叶氏一拉,又冲到他面前去,张嘴就要再骂他,一旁的赵强却不得不管了,一下放开陈乐富,伸手将赵春一拦,大声道:“春儿,别闹了,乐富都已经不响了,你就别再吵下去了,免得越弄越糟,到旁边坐着歇会吧,你这样,自个不累,肚里的孩子也要累了。”   赵春虽说向来泼辣,但从小几乎是赵强带大的,他的话到是还肯听的,这会他开了口,赵春再想骂人,也只能住了嘴,把气都憋了回去,恨恨地朝陈乐富瞪了一眼,在一边炕上坐了下来,脸往旁边一侧,呼哧呼哧喘起气,再不看过来。   赵春歇停下来后,叶氏提着的心才算落了地,瞧了瞧赵春,又看看陈乐富,心里不免犯愁,就开口劝说道:“乐富啊,如今春儿怀了身子,又是个男娃,你很快就会有儿子,再加上你两个闺女,这有儿有女的,一家子该好好过才对,往后可再不要动不动吵闹,和和气气才能生财,你说是不是,春儿这边,我会多劝劝,你也收收心,这样不是大家都好。”   叶氏苦口婆心说了番话,陈乐富不管听没听进去,这会也不好不应承,点了点头后,就把话一带,说道:“娘,这事咱们就别再提了,还是说说正事吧。”话说着,陈乐富就扭头看向赵强,赵强领会了他的意思,就上前来,拉着叶氏坐下,将这趟生意的事,全一五一十告诉了叶氏。   “娘,咱们要是接了这宗生意,只怕往后再不得空,家里头很多事顾不过来,可能得劳烦你,再者,人手一多,家里出入的人就跟着杂了起来,只怕会让你们生出许多不便来,我想着,总得问问你的意思,看你是怎么个想法。”赵强把事儿说了之后,就问了叶氏的看法。   叶氏一听要做大生意,自然是极为乐意的,忙笑道:“没事,家里头还能有多少事,你们忙的话,我都会帮衬着的,来往的人多,就更加不是个事了,只要咱们把东西都保管好了,其他就没啥要紧的,就当村子里来往的人一样看待就是了。”这些说完,叶氏转念一想,又有了些担心,忙道:“这趟生意可牢靠,毕竟场面大了,要是出什么问题的话,那麻烦也就大了。”   叶氏这么一问,陈乐福忙接口道:“娘,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当心办,得了一次亏,哪里还会有第二次,要有一点不稳妥,我都不会敲定,绝不会让大哥、大嫂有损失的。”   见陈乐富如此保证,再想想他自个的家当也在里面,叶氏就放心下来,而一边的赵春,听完这些,到渐渐静了下来,她完全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心里头到开始琢磨起来,这趟是不是自个有些错怪他了。   91、农家媳妇 ...   赵春心里虽觉得有些错怪了陈乐富,可转念想想,这窑子里他确实去过,那些婊`子肯定也没少粘,怎么说他都是动了花花肚肠,决不能轻饶了他,想到这些,她就继续硬气下去,她就不相信,陈乐富还能不要儿子,始终有一日会低头的。   这边赵春拧着没说啥话,那边陈乐富也憋火,硬是没认错,等到和叶氏商定好后,就二话没说,跟着赵强又回去了后边院子,把叶氏的说法告诉了翠莺,翠莺见叶氏也赞成,心里又笃定了几分,当即就对陈乐富说道:“这事其他都不成问题了,就是人手的事,这些日咱们会尽力多寻人,要是能多找到人手,那么咱们就接下这宗生意,要是不够,那也没其他法子。”   陈乐富心里早有了自个的打算,见翠莺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忙笑道:“有大嫂这句话,那我就安心了,你别操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找到人手的,这趟生意,咱们接定了。”   翠莺听着陈乐富一口一个咱们,却是已经把这宗生意,揽到了自个名下,这么看来,这宗生意要真成了,只怕不止要帮他销布料,这利润也得分些他才行,想到这些,心里虽不太舒服,可要是没陈乐富牵线出力,这次的生意没可能谈成,自个要想赚这些利润,还非得靠陈乐富不可,往后只要他不太过分,给他些甜头,也是应当的。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自然更加客气,忙说道:“妹夫人面广,可比咱们本事多了,那这事就劳烦妹夫了。”   翠莺面上客客气气的,话里又尽是夸赞之意,陈乐富自然受用,面上就笑得更甚,忙站起身道:“大嫂放心,有我陈乐富,你们啥都不用愁。”在陈乐富说了番托大之词后,大家又商量了一会,陈乐富才起身告辞,临走时,还道让他们等他的好消息。   赵强还是送了陈乐富出院,等到回头后,就开始忙碌起来,这趟生意如无意外的话,肯定是要接下来了,这么大宗生意要做起来,自然有得他们忙了,要是不趁着这会有空时,多多做些准备的活,往后只怕会忙得焦头烂额,有了这层想法,赵强就着手忙碌起来。   所有事都由赵强一手包揽,硬是不让翠莺费一分神,一个劲让她趁这会多歇息养神,否则到忙起来时,只怕就没那种功夫悠哉悠哉了,翠莺想想也对,就干脆撂了手,除了每日和做活的媳妇、婆子们聊聊天,少少做些针线外,就啥事也不去操心,只管好好养胎。   不过这种悠闲也只维持了三天,这日晌午,翠莺靠着靠椅,在院子里闲着,这会天气虽渐渐炎热起来,可昨儿下过一场雨,今儿的天气到还透着几分凉爽,翠莺就陪着妞妞玩了会,累了之后就在靠椅里坐下,看着妞妞在院角那踩土,前儿赵强在那边栽了株桃树苗,妞妞这两天的新鲜劲儿足,整日绕着这棵树,乐呵得很,连午觉时间都延后了。   翠莺闲闲地靠着,身边的媳妇、婆子们偶尔小声聊几句,她也不插嘴,只时不时瞅眼妞妞,面上微风吹拂,耳边轻声细语,不知不觉到有些迷瞪起来。   陈乐富就在这时候过来了,还领了两位大娘过来,一进到院子,就见翠莺合着眼,好似睡着了,陈乐富忙止了步,这种情况,他一个爷们,总是不太方便,他带来了大娘里,到有位挺机灵,忙代陈乐富上前去,轻声唤醒翠莺。   翠莺只是迷瞪了,到没睡实,听到唤声,很快就清醒过来,抬眼见到陈乐富,忙站起身来,“妹夫来了,来,快坐下。”   陈乐富忙自个取了板凳,在翠莺对面坐了下来,两位大娘则在做活的媳妇、婆子们的长板凳上稍稍坐了一角。   都坐下后,陈乐富到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笑道:“大嫂,这趟来可有好消息,我已经帮你找到人手了。”   翠莺心里头也估计到了,陈乐富八成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不过听他肯定说来,心里还是一乐,忙问道:“都是哪寻来的人手,针线可还好?”这可是最重要的,要说人手其实不难寻,难就难在要针线好的,否则再多人也白搭,人家南洋的豪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手艺不过关,照样谈不成。   陈乐富到是一点不担心,自信满满道:“大嫂,你放心好了,我寻的人,自然不会错到哪去,你要不信,可以当场试试,你瞧,我人都给你带来了。”说着话,陈乐富就往两位大娘指了指。   翠莺刚刚就注意到这两位了,只是不清楚陈乐富带她们来有何用意,如今听他这么一提,忙往她们瞧去,面上微笑道:“这两位大娘该如何称呼?”   两位大娘全站起身来,其中一位介绍道:“我家那口子叫李贵,你可以唤我李贵家的,这个是王常家的。”李贵家的指了指身旁这位,一并给介绍了。   “李婶子、王婶子,快请坐,有话咱们坐着说。”翠莺客气地招呼她们坐下,李贵家的、王常家的听翠莺这么称呼她们,心里自然欢喜,当即点了点头,重新又坐了下来。   “妹夫,两位婶子都是哪里人啊,你是如何寻过来的。”翠莺到不急着试她们的针线活,而是想摸一下底细起。   陈乐富到不以为意,开口回道:“她们原先都是布坊里织布的,我那些布料,还有我那些老友的布料,都是她们待的那间布坊织出来的,这间布坊一直都是供南洋那边的布料,如今生意这么一断,布坊也受了牵连,一时间接不到其他生意,就全停了下来,布坊里的所有织布娘,一下子全没了收入,有好些还没寻到去处,到是正好能过来做活。”   翠莺认真地听他把话来,对他寻来的人,多少有了些认识,等他说完,就道:“那共有多少织布娘能过来做活呢?”   “二十来个总是有的。”陈乐富来的时候,就已经粗粗估算过,把人数报了之后,就等着翠莺决定了。   翠莺心里多少有些迟疑,这么多个人,陈乐富就带来两位,那些人的手艺,她就不得而知了,要是让陈乐富都唤过来,又有些太劳师动众了,可要是她没亲自试过,又怕到时候手艺不过关,等到接了生意,再要临时换人,那就很麻烦了。   陈乐富一直瞧着翠莺的神色,这会见她略有迟疑,心里多少有数,她是担心手艺的问题,忙又开口道:“大嫂,这批织布娘我都敢打包票,全都是手巧之人,织布可比针线难多了,要是手笨的话,是不可能在布坊待这么多年的,她们都是和布打了好多年交道,针线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你只管放心用就是了。”   听了这话,翠莺觉得是有几分道理,再想想,要想接下这宗生意,没有达到这个数目的人手,只怕是没法供货的,而眼下确实难以一下子寻到这么些人手,再加上陈乐富说了敢打包票,到是值得搏一搏。   心里这么想,不过嘴里到没直说,怎么着,也得先试试看带来的两位,她想既然陈乐富能带她们来,她俩自然是在那些织布娘里,针线属最好的,要是待会瞧了,手艺只是一般的话,那么对那些织布娘,就基本不报希望了。   翠莺心里有了成算后,就开口道:“妹夫这么推崇,到是勾起我的兴致来,不知两位婶子,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呢。”   这番话说得很是客气,没直接说要试她们的手艺,李贵家的、王常家的忙也客气道:“开眼界这话,咱们可不敢当,做几针看看到不是难事。”   翠莺见她们直爽答应了,就笑着起身,从做活的媳妇、婆子们那里,取了两只篾竹篮子递给她们,那些媳妇、婆子们,这会都看热闹一般地像她们瞧去,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着。   李贵家的、王常家的接过篾竹篮子,里面放着现成裁好的布料,还有已经缝好的绢花,针线这些也都齐备,什么都是现成的,翠莺又稍稍解释了一番,李贵家的、王常家的就全明白了,纷纷点头后,拿出里面的针线、布料,照着绢花样子,仔细做了起来。   原先那些村里的媳妇、婆子们,过来试的时候,翠莺怕糟蹋料子,可没敢让她们直接拿布料做绢花,可这会情况不同,这批人都是得立即顶上去用的,要是没有直接上手的本事,只怕也难以任用,所以她直接让她们动手做绢花了。   李贵家的、王常家的手脚到真的挺快,用不了多少时间,两人都咬断了线头,把做好的绢花给翠莺过了目,翠莺仔细瞧过之后,到真的很满意,她们的手艺确实没话说,她估摸着,只怕连绣花,她们也不会差到哪去,这么一来,她的信心就又增了几分,那些织布娘,不说个个都和李贵家的、王常家的一样好,只要能及得上七八成,就基本能胜任了。   有了这层想头,翠莺当即就笑着说道:“妹夫,李婶子、王婶子的针线,确实没话说,其他那些只要相差不很大的话,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陈乐富见翠莺对李贵家的、王常家的很是满意,不由更加自信,大声笑道:“大嫂,你信我,包管不会有错的。”   翠莺看着他极有把握的样子,心里多少也有些受感染,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正准备就此定下来,这时后边传来了赵强的声音,“乐富,啥事这么乐呵啊。”   陈乐富扭头看去,正好见到赵强跨进院里来,忙站起身,笑道:“大哥回来了,我这趟可帮你们找到一批极好的人手,正和大嫂说呢,让她信我的,只管放心接下生意就好。”   赵强听到这好消息,也是满面笑容,直往他们这边急步走来,到了跟前,就道:“这是真的,我今儿出去寻了一天的人手,却是只找到了两三个,要是你这边能有用得上的,那咱们就不愁了。”   “再不用愁了,现成的人手立马可以做活,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别再磨叽了,赶快跟我去谈下生意,那位豪商,可不能在这边待太久,咱们磨蹭一天,机会就少一分,实在耽搁不起啊。”陈乐富见翠莺已经试过,赵强也晓得这事了,再没必要拖拖拉拉,不由急着催促起来。   翠莺听了确实是这么回事,就干脆决定下来,站起身道:“那就照妹夫说的办吧,人手的事就这么定了,生意的话,赶紧去谈,这会就好去了,强子,你跟着妹夫去吧。”   赵强忙点了点头,陈乐富也没二话,马上告辞出去,带上赵强直奔镇上去了。   92、农家媳妇 ...   赵强随陈乐富一道去了镇上,翠莺则在家里等着消息,一等就等了大半日,等赵强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一回到家,赵强就急着进了屋,他晓得翠莺肯定等着。进屋就见到桌上的菜都用碗扣着,瞧样子翠莺和妞妞也没吃晚饭。   “咋不吃晚饭,你们不用等我的,到弄得饭菜都凉了。”赵强还没坐下就说了起来。   翠莺正侧躺在炕上,妞妞则趴在她身边,俯身靠着肚子听动静,这都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每日都得听,只是一直都没听出来有啥声音。   “没事,这天热起来,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饿,等你回来吃也不迟。”翠莺抬头见赵强进来,就撑起身,抱妞妞下地后,自己也下了炕。赵强则转身出屋去了厨房,装了米粥过来,大家一道坐下吃饭。   “谈得怎么样?”刚一坐定,翠莺就问了起来,她心里已经惦记了大半天,早等不及想晓得结果了。   赵强喝了口粥,说道:“人是见到了,不过,说是要看一看咱们的货,想要咱们送几个样子过去,说是等看过了再谈生意。”   这也算是情理之中,正紧做生意的,总不会轻率,看过货样再仔细谈,对双方都好,省得到时候大批货做出来了,却说不满意要推掉,反而麻烦,因此翠莺当即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我这两天就做几样出来,到时候再拿去过目,要是满意就好好谈,要是不满意,咱们也就别费那个劲了。”   赵强听了跟着点头,当时得到这话,他心里还有些担心,这会听媳妇一说,到觉得是好事,起码不用白花力气。   “那南洋豪商姓啥?”翠莺想想一直不晓得怎么称呼,就问了一句。   “姓戴的。”赵强道。   “哦,那到时候让妹夫再陪你去见戴老板,谈生意他懂一些。”翠莺叮嘱了一句,不管怎么样,陈乐富是惯做生意的,这种场面还是得靠他。   赵强应了下来,两人一边吃晚饭,一边说话,等吃完饭,赵强就收拾碗筷,翠莺则挑亮油灯,从陈乐富拿来的几匹布里,选了三匹出来,一匹极艳的红,一匹碧绿,一匹亮桔,三种颜色都很刺人眼,既然南洋那边的人喜欢亮色,那她就选出最耀目的颜色,以投其所好。   等翠莺将布料选好,赵强已经收拾好进来了,见她在搬布料,忙上去接了过来,“下次这种活让我来,你快去坐下。”   翠莺依言在桌边坐了下来,让赵强把艳红的那匹布搬过来,赵强搬过来之后,就取来了剪子并针线笸箩,将针线笸箩递给翠莺,自己则动手用剪子剪起布料。   翠莺将油灯拿过来一些,就着油灯的亮光穿针引线,脑子里却在想该做什么样子,等到拿定主意后,就吩咐赵强,让他按照自己说的来裁剪。   一旁的妞妞见没人陪着玩,就自己慢慢地滑下炕来,等着地后就往翠莺身边走来,并想爬到她腿上来。   “妞妞,爹娘这会有事忙,你自个在炕上玩,好不好。”翠莺见脚边的妞妞一个劲抱她的腿,想往上爬,就搁下针线,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问道。   妞妞听了,小脑瓜子往翠莺瞧瞧,又看看一旁剪布的赵强,小嘴儿稍稍扁了起来,对着翠莺直摇头。   自从赵福去了学堂,整日里都忙着看书识字,妞妞就再没人陪着玩了,小妮子这些日都待在翠莺身边,就变得爱黏人起来,估计也是太寂寞所致,翠莺最近老在想,妞妞一个人确实太没伴,等到肚里的娃儿落地,稍大些后,两人就有伴了。   翠莺如今见妞妞又黏糊起来,到有些心软,可眼下生意的事又不能耽搁,颇有些为难。   “妞妞,等爹这里剪好后,就陪你玩,好不好。”赵强停下手,朝她们看来,笑着说道。   妞妞一听有人陪她玩,脸上就笑了起来,朝赵强直点头,脆声道:“爹,爹,快点,陪我玩。”   “妞妞听话回炕上去,爹就很快过去,要是不听话,爹就要晚点陪妞妞玩了。”赵强开口哄起妞妞,小妮子一听,忙乖乖地下了地,往炕边跑去,又慢慢地爬上了炕,待在炕上睁着滚圆的大眼睛,直往桌边看。   赵强答应了妞妞,自然不能食言,见妞妞乖乖回去后,手里的动作就加快起来,这段时候他常剪布料,手上已经很纯熟了,因此很快就把绢花料子剪好交给了翠莺,之后就搁下剪子,道:“我陪妞妞玩,待会安置她睡下,你就安心做吧,不过别太晚,做不完剩明天做就是了。”   翠莺笑着应了下来,拿起针线,取了布料,开始慢慢缝制起来,身后不时传来妞妞的笑声,让翠莺的嘴角也一直往上翘起。   太久没有大动针线了,翠莺做了没多久,就觉得有些累,稍稍停下手歇了会,揉了揉肩颈,扭头朝赵强、妞妞看了几眼,就继续低下头缝制。   就这么动了几下,赵强却注意到了,忙走了过去,轻声道:“累了嘛,我看还是别做了,等明天吧。”说完就伸手轻握住翠莺的手腕。   翠莺抬头看向赵强,本来还想推拒,却一眼瞧见他眼里的担心,不由心一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咱们早点歇,养足精神,明儿再做。”   赵强这才放心下来,动手将布料归拢起来放好,翠莺则收好针线,收拾、洗漱好后,就上炕歇息了。   第二日起了早,等吃完早饭,赵强吩咐了她别太累,多歇息后,就下地去了,临走还把妞妞抱了出去,说是带去林婶子家,让她家的二闺女帮着看一天,让翠莺能省点精力。   赵强、妞妞都走了之后,翠莺就取出针线笸箩和布料,安心地坐下缝制起来,没人打扰,她自个又不着急,做累了就停手歇息,连媳妇、婆子们过来也没花精力陪着,就这么歇歇做做的,花了一整天功夫,三朵绢花总算给做好了。   三朵绢花做好后,并头摆在笸箩里,翠莺左瞧右瞧,仔细看了一番,这三朵绢花,她分别做了牡丹、芍药、芙蓉花形,全都是比较繁杂的花样,这么一做起来,比光看布料,到是顺眼多了,瞧着也挺精致,可不知怎么,她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感觉并不特别出色,怕戴老板不一定会看上眼。   瞧着绢花心里正琢磨着,赵强抱着妞妞回来了,她这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西,忙跑出去一瞧,院里的媳妇、婆子们都已经走了,自个只顾着做绢花,到忘了她们,连钱都没结给她们呀。   “你放心,刚刚回来时,我已经把工钱算给她们,篾竹篮子也收起来了。”翠莺正懊恼时,赵强跟了出来,开口说道。   翠莺一听吁了口气,忙道:“还好你回来了,我做的都忘了,咱们正需要人手的时候,可不好失信人家。”这些散工都是按日结钱的,要是她今日没给人家结钱,总归来说印象就会不好,可能就不一定会留下来做了。   赵强笑道:“好了,别操这心了,我瞧你已经做好了绢花,那我明儿就送去镇上,顺道去寻乐富陪着。”   翠莺这才收回心思,往屋里走去,赵强跟了过去,翠莺坐下拿起了绢花,递给了赵强,道:“你看看做得怎么样。”   赵强接过去看了看,觉得挺好,虽然布料不怎么样,比不过陈记的,可瞧着绢花做出来,到不比原先那些逊色多少,就笑着道:“挺好的,比给艳花楼、倚翠楼的差不了多少,应该没啥问题。”   “可我总觉得不出挑,这些布料都是很亮的颜色,可做成绢花后,却反而没布料这么亮眼了,我是怕戴老板会觉得不够出色。”翠莺担心绢花没有布料那么扎眼,戴老板会觉得太普通。   翠莺这么一提,赵强也觉出来了,确实绢花做出来,没有布料显得那么亮,其他的到挺好,想想就安慰道:“没事的,绢花做的很精致,颜色的话,一朵绢花自然没有大匹布料这么晃眼,稍暗些也正常,戴老板应该会想到这点。”   话虽如此,翠莺心里头还是觉得不妥,可一时也想不出提亮的法子,就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往下说,赵强见她释怀了,就将绢花递了回去,起身出去烧饭了。   翠莺往外瞧了瞧,见妞妞在院里玩,就跟着出了屋,在院里的靠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妞妞玩,心里头却不自觉地寻思起来。   妞妞在桃树苗那边扒了会土,就跑回了翠莺身边,翠莺随即回过神,见她手上都是土,就去取水过来给她洗手,可将她的手放水里后,她却紧握着小拳头,翠莺不由问道:“妞妞干嘛不把手打开,是不是手里有啥东西。”   妞妞对翠莺点了点头,将手摊开了给她看,只见她手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圆珠,翠莺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就认出来是颗鱼眼珠,不由笑了起来,估摸着是前几天赵强从山溪里摸鱼回来烧时,把鱼身上收拾出来的杂七杂八,都丢在桃树苗那边当腐料了,却被妞妞当宝贝捡了来。   “妞妞,这可不是漂亮的珠子,这个是小鱼的眼睛,不能穿成链子哦。”翠莺笑着跟妞妞解释,并随手想将鱼眼珠往远处扔去。   手刚扬起来,还没扔出去,翠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手就停了下来,看向那颗鱼眼珠,仔细想了想,心里就有了主意,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来。   93   93、农家媳妇 ...   翠莺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笑着将妞妞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之后连忙抱着他往厨房去了。   “强子,我想到法子了。”一进厨房,翠莺就唤了起来,正在烧火的赵强站起身来,不解地向她望来。   翠莺将妞妞放下地,将手里的那颗鱼眼珠拿起来,朝赵强扬了扬手道:“就是这个。”   “鱼眼珠?”赵强更加一头雾水,不晓得翠莺是何意。   “是珠子,我想到了,咱们去买点琉璃珠子来,缀在绢花上,不论在日头底下,还是在灯火下,琉璃珠子都会发光,要多亮眼就多亮眼,戴老板一定能喜欢。”翠莺兴奋地一气把话说完。   赵强这才弄懂翠莺的意思,只觉这个法子确实很好,不由脸上跟着笑了起来,道:“行,那我明日一早就去镇上,去买琉璃珠子回来。”   翠莺把话都说出来后,兴奋劲儿一时停不下来,就干脆待在厨房,搬张板凳在灶旁坐下,帮着递木柴,一边和赵强聊天,“咱们的绢花缀上琉璃珠子后,价钱就得往上再翻一番才行,否则不划算,你去和戴老板谈的时候,可得把价钱咬住,不能要低了,晓得不。”   赵强连忙点头应了下来,说真的,翠莺还真有些不放心赵强去谈,怕他太老实会吃亏,可如今她怀着身子,实在不便,想想只能靠陈乐富了,就又吩咐道:“强子,谈的时候让妹夫谈,你只要咬住价钱就成。”   赵强又是连声答应,翠莺叮嘱了好一番,才放下心来,这一次她到是挺有信心的,觉得加上琉璃珠子后,戴老板十有八`九会看上,所以才比较紧张,叮嘱了赵强很多事。   这一晚,翠莺兴奋了好久,抓着赵强说了好一会话,才慢慢入了睡,翌日又一早醒来,催促赵强赶紧出门去镇上,就连早饭都不让赵强烧,只说自己来烧。   赵强没法子,只能抓了昨儿剩下的冷馒头出门,匆匆往镇上去了,因着翠莺吩咐他买好赶紧回来,就一点没敢耽搁,赶回家时,还不到晌午。   当他一进院子,就见到了陈乐富,看来他也是很着急。陈乐富见到赵强,就迎了上去,忙声道:“怎么样,货样做成了吗?”赵强不在他也不好进屋,所以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赵强。   “进去坐吧。”赵强拉着陈乐富进了屋,翠莺早已经坐在桌边,针线笸箩放在面前,针线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琉璃珠子一来,她就好往上缝了。   赵强一进屋,翠莺连忙问道:“强子,买来了吗?” 之后才看见赵强身后的陈乐富,忙站起身请他坐下。   陈乐富也顾不上客气,忙道:“大嫂,别招呼我了,还是货样最要紧,你赶紧吧。”   翠莺见陈乐富这么说了,就不再分神招呼他,伸手接过赵强递来的布包,打开来一看,里面包着各色的琉璃珠子,有大有小,大的有如鱼眼珠一般大小,小的则如米粒一般,这样到真合她心意。   她忙取了几颗稍大的琉璃珠,用线串起来,紧紧结在一起,之后缝到绢花中心,做成花心的样子,缝好之后,就取那些有如米粒大小的琉璃珠,将包围住花心的一圈花瓣,都缝上了这些琉璃珠子。   翠莺仔细地缝着琉璃珠子,陈乐富在旁边看得双眼发亮,琉璃珠子往上一缀,这绢花顿时觉得耀目无比,档次高了许多。   约莫花了两刻钟不到,琉璃珠子就全缝上了,翠莺将线头咬断后,就拿着绢花往外走,到了院子里,日头这么一照,只觉熠熠生辉,很是耀眼。   “大嫂,你咋想到这么弄的,我真是太佩服了。”跟出来的陈乐富忍不住张口夸赞,在里头他已经感觉亮眼了很多,如今在日头下一照,更显绚烂,心里不得不服。   “这是咱们家妞妞的功劳。”翠莺笑着往院子里瞧了眼,妞妞自个玩得起劲,浑然不知他们在说她。   陈乐富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往妞妞看了眼,不解其中意思,翠莺却收回目光,笑道:“不说这个了,还有两朵,我这就做起来。”陈乐富当即点点头,跟着翠莺一道又回去屋里。   翠莺按着前边一朵的样子,又将另外两朵都缀上琉璃珠子,等到全做好后,就将三朵绢花用笸箩装起来,外面再用布包好,交给了赵强。   赵强二话不说,跟着陈乐富一道出了门,拿着货样再去镇上找戴老板。   这趟去谈,翠莺心里到没第一次那么紧张了,她自己感觉把握很大,因此心里相对平静,将东西收了收后,就悠闲地在院子里坐着,偶尔陪妞妞玩一会,等到做活的媳妇、婆子们过来,就陪着她们说说话,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等到日头将落山时,赵强回来了,并带来了好消息,他兴匆匆跑回院子里,一见到在院里坐着的翠莺,就兴奋地跑过去,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欢喜喊道:“媳妇,咱们成了,戴老板对咱们的货样极为满意。”   翠莺被他一把抱起,只觉头小小一晕,忙不及伸手箍住他的脖颈,笑着道:“你能不能放我下来再说,这样我头晕。”   赵强一听头晕,再不敢轻忽,忙将她轻轻放回靠椅,双手却仍旧环住她的腰,在她身边蹲下,忙关切问道:“没咋样吧,这会头还晕不?”   翠莺抚了抚额头,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么突然抱我起来,当然晕啊,坐着就不会了。”   赵强这才放心下来,往左右瞧了瞧,见妞妞不在院子里,就道:“妞妞呢,咋没见到她?”   “玩累了,在屋里睡着,做活的人刚走,我正准备进屋去唤她起来呢。”翠莺说着就想起身往屋里去。   赵强却箍住她的腰,不让她起来,反而将脸靠过去,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开心说道:“咱们就要接大生意了,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娃儿落地后,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再不用挨苦,媳妇,这一切都多亏有你。”   翠莺静静听着赵强说来,不由嘴角露出笑容,伸手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道:“要不是有你,我也不能有这样的日子,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咱们齐心的话,日子总能好的。”   赵强脸紧紧贴着她,耳里听着她的柔声话语,只觉幸福的滋味,将他整个人包围住,心里头很温暖,不知怎么,这股温暖涌入双眼,他的眼眸突然就湿了,想要忍住,却还是盈满双目。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夕阳却慢慢隐没,最后一丝霞光将天际染红,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两人沐浴在即将逝去的夕阳下,心里都充斥着说不出的温柔,谁也不想轻易去破坏这种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赵强悄悄抹了抹双眼,过了一会才松开翠莺,抬头笑道:“媳妇,这次生意很顺利,戴老板已经付了定金。”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放在翠莺的膝盖上,解开来给她看。   布包打开后,里面放着三锭银子,翠莺瞧了眼,是十两的银锭子,这里足有三十两。   “媳妇,你让我把价钱咬住,我就按你的吩咐,一个铜钱都没掉,就定了五十文一朵,戴老板答应了下来,就给了这三十两的定钱,说是让咱们先给五百朵的货,他这次就带回南洋去,多下来的五两银子先放着,算是下趟的定钱,他下次来时,要多少会再给银子的。” 赵强将生意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翠莺一听这数目确实有些大,不由有些担心道:“那戴老板有没有说,这五百朵啥时候要?”   “戴老板八天后,就准备回南洋,咱们这些货,得要在八天里都做出来。”赵强将戴老板的话转达给翠莺。   翠莺一听有八天时间,心里就琢磨起来,陈乐富说过,他那边有二十来人,而她这里基本上每天十个人应该能有,这样的话,就有三十个人手,只要一天里每人能做两朵,自己再凑一些,就能如期完成,这么一寻思,她就松了口气,就算是生手,两朵也应该没问题的。   “八天应该没大问题,那这样,咱们就得快些让妹夫把人领来,该怎么做,我还得教会她们才行。”翠莺说道。   赵强听了点头道:“我回来时,已经同乐富说好了,他说明儿一早,就会去找李贵家的和王常家的,她们能找到其他的织布娘,等人都找齐了,就会往这边领来。”   “那布料呢,妹夫有没有说啥时候送来,还有,戴老板可有说过要哪些颜色,哪些花形,这些可有指定?”翠莺把能想到的问题,一一都问了。   赵强干脆在她身边盘腿坐了下来,仰脸看她,道:“布料的话,乐富说,把织布娘领来时,会将布料一同带来的,至于布料的颜色,还有绢花的样子,戴老板只说像货样这样的,瞧着鲜亮的就行,花样的话,说是要大朵一点的,别太小家子气就可以了。”   把戴老板的要求一样样都了解过后,翠莺心里就有了底,要做哪几种花形也有了些数,总算是安心下来。   两口子正有商有量时,不知何时,妞妞从屋里走了出来,在身后唤起来,“爹,娘……”   这声唤,两人才惊觉时辰过得很快,日头早已经落山,妞妞醒来自己下了炕,他们也没听到动静,不由全笑了起来,翠莺忙起身过去抱起妞妞,赵强则往厨房去,得赶紧烧晚饭,刚刚商量得起劲,到这会才觉出来,跑了一天,肚子饿得紧。   吃完晚饭后,翠莺和赵强就开始忙碌起来,将陈乐富原先送来的几匹布搬来,就着油灯开始剪起来,妞妞则让她在炕上玩,只可惜小妮子玩不了一会,就又黏过来了,实在没法子,赵强就让翠莺歇下来,陪妞妞玩,他一个人剪就成。   翠莺只能停手陪妞妞,等到迟一些,就帮着妞妞洗漱,安置她入睡,原本想妞妞睡了再去剪布,可赵强却硬要她先歇下,说他一个人就可以了,翠莺拗不过,只能先歇了,等到她迷迷糊糊睡醒一回,抬头看见赵强还是在剪布,不由心疼他太操劳,就唤了他过来歇下。   到了翌日,夫妻俩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忙,并等着陈乐富过来,直到晌午过后,陈乐富才坐着雇的牛车过来了,拿来了十几匹布,却只带来了五名织布娘。   作者有话要说:发得晚了,后面还会有一更,菇凉们可以明天一起来看!   94   94、农家媳妇 ...   陈乐富进到院子里,把赵强唤了出去,帮忙搬抬布料,五名织布娘也一道跟着搬,全都搬进屋后,就付了铜钱打发牛车离开。   翠莺一早看到陈乐富带来五名织布娘,心里疑惑,直到他们布料搬完,歇下来后,才问道:“妹夫,怎么只有五位,你不是说有二十来个吗?”   陈乐富伸手擦拭额头流下的汗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而身后的李贵家的代他开了口,“这位小娘子,咱们也不晓得会这样,原本坊里的姐妹全都没了活,陈老板来找的时候,个个都说要来,可咱们今儿去找了,却发现全被另外的布坊给叫去了,她们一直都是织布的,总是做生不如做熟,咱们也怨不得她们。”   翠莺一听有些急了,忙道:“那咋办,咱们都已经收了定钱,这会却没人手了,这样不是还得退还回去。”   一听到退还,陈乐富马上开了口,“大嫂,你先别急,这不还有五个嘛,你那边也还有些人,就这些人先做起来吧,人手可以随时再寻,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找的。”   翠莺这会只觉忐忑,赵强这时也开了口,道:“咱们这边人手总是来来去去的,这都快五月底了,再过些日子,地里就要割麦子了,一进到农忙,那些人哪里还顾得上来做活,只怕全得跟去地里了。”   赵强平日都在地里忙,所以对地里的事比较晓得,翠莺这么一听,才想起来,确实过些日子就得割麦子了,这不等于雪上加霜,自己这边的人手,只怕不一定保得住,只靠这么几个人,哪里来得及赶出货。   陈乐富也没考虑到这层,如今听赵强一提,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可要是这宗生意给退了,自己的布料不得跟着没着落,他实在是不想这么放弃,于是咬咬牙道:“总之决不能退,办法总是想出来的,有多少人就先多少人顶上用起,我这就去想法子找人。”话一说完,将赵强托他买的琉璃珠子整包一放,也不等翠莺他们开口,就转身匆匆走了。   翠莺瞧着这架势,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于是让李贵家的、王常家的和另外三位织布娘都坐下,拿出布料和已经准备好的篾竹篮子给她们,取出针线,教起她们来。   赵强在一旁心里也是急,见她开始动手了,就上来说道:“媳妇,既然这样,那我再去找娘帮忙,看能不能再找些人来,也不管能做几天活,能顶一天是一天吧。”   翠莺扭头看他,当即就点了点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赵强见她应了,忙就跑出了门,往地里去找叶氏了。   在地里找到了叶氏,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叶氏二话不说,将农具收了收,就跟着赵强回来了,把农具放下后,洗了把脸,冲掉手脚上的泥土,就出门去了,再挨家挨户去问,看有没有人能介绍过来做活的。   赵强也没空下来,如今人手缺,他得多帮把手,剪布料的事就由他都揽下来,能让翠莺多点时间做绢花。   就这么忙了一下午,五名织布娘手脚还真的挺快的,而且翠莺一教就会,可就算这样,这五位加上翠莺,也才做出了十四朵,今儿过来做活的媳妇、婆子们有八个,她们也一道帮着做,这样勉强凑出来四十朵,为了这个,艳花楼、倚翠楼的货都得搁下了。   翠莺硬是拖着媳妇、婆子们多做了一会,直到她们实在待不住,都说要回去做饭时,才给她们结钱,放她们回去,那五位织布娘也一道走了,她们住得较远,再不走怕到家天都要黑了。   半天忙下来,还远远达不到每日的量,要想赶在八天后交货,最起码也得每日做出六十朵以上,如今只有四十朵,就算翠莺自个晚上再凑点,也最多能凑出两、三朵,毕竟这绢花还得缝珠子,比原来的要慢了不少,这么一来根本不够数,而那些媳妇、婆子们每日的人数还不定,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更少,这下让翠莺很是犯愁。   赵强也看出来她心里不安,这种情况他也没法子解决,只能安稳她道:“虽说地里快割麦子,不过就八天,应该还是能凑到人手的,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翠莺听着赵强的安慰,心里轻叹了口气,这会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犯愁归犯愁,翠莺心里也不愿放弃,实在没人手,只能自己多撑一会,当晚就挨着油灯,硬是做出了三朵绢花来,直困得眼皮连连往下掉,赵强实在看不下去,担心她又要累坏身子,只能沉下脸将她手里的针线夺了,硬是抱着她上了炕,让她歇息。   翠莺一歇下,头才粘炕就睡着了,赵强这才放心,继续挑着灯剪布料,直到大半夜才歇下来。   翌日一早起来,翠莺继续取针线做绢花,一早上除了吃早饭外,其余时间就没放下针线过,弄得赵强在地里都不安心,趁着手里忙空一点时,就赶回院来,见她还在低头缝制,身边笸箩里已经放了两朵,可见她一直没空过。   “媳妇,你这样怎么成,你不顾着自个,也得顾着小的。”赵强实在心疼,一进屋就拉着她的手腕,开口制止道。   翠莺也知道赵强向来最看不得她劳累,也就不敢用强硬的态度,只能柔声道:“也就几日功夫,等过了这几日,我就好好歇着,啥劳累都能养回来的。”   赵强又是劝说了一番,却始终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应了,不过却有条件,晚上不能太迟,而且做完一朵绢花,就得休息最少一炷香的时间,这两点必须得答应。   翠莺自然是啥都应承,赵强这才勉为其难放开翠莺,在一旁陪了她一会,才出门赶回地里去了。   到了晌午,五位织布娘,还有村里的媳妇、婆子们又过来了,今儿来得比昨儿还少一个,只有七个,翠莺瞧着这么少的人手,也只能拼一拼了,能做出多少是多少。   这天一个下午,只做出了三十八朵,这样连翠莺自个做的,加上昨儿的,一共才八十五朵,实在是进展缓慢,翠莺的心事又更重了几分。   所幸第二日,陈乐富过来,又带来了三名人手,而叶氏这边也找来了两名,加上多出的人手,这一天到是做出了五十五朵,比前两日多了一些。   到了第四日,人手到没什么变化,也许是做熟练的缘故,比前一日又多了一些,做出了六十五朵,可翠莺心里却一点开心不起来,日子已经过了半数,可绢花数目却远远没达到半数,她心里的焦急更甚。   这天晚上,居然担心到发了噩梦,翠莺吓得转醒时,只觉全身汗湿,身旁的赵强也跟着被吵醒,知道她发了噩梦,忙搂着她安慰,可他心里却也愁得化不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受惊的缘故,翌日醒来,翠莺就觉得浑身发软,费了好大劲才起身,下炕时却因脚软差点摔倒,还好赵强反应快,一把抱住了她,吓得他忙放她上炕,连声问道:“媳妇,你咋了,是不是生病了?”   翠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晓得,只是觉得浑身没力。”赵强一听,更是担心,急声道:“一定是劳累所致,你给我好好躺炕上,再不要动针线,你要再不听,我就直接跑去戴老板那,将银子给退了,我情愿赔布料、工钱,也不要你出什么事。”   赵强平日虽然都听翠莺的,可这点他还是挺坚持的,翠莺心里也知道,要是硬来肯定不行,而且她也怕身子出问题,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就乖乖地点了头,答应赵强躺炕上休息,不再动针线。   得了翠莺的保证,赵强才放心一些,随即想想家里没人照顾也不行,最起码妞妞总得有人带着,就跑去找了叶氏,让她帮忙照顾翠莺和妞妞,地里的活由他来做。   叶氏一听翠莺病了,立马急道:“严不严重啊,会不会伤到肚里的娃?”   赵强就把翠莺说的话告诉了叶氏,叶氏一时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就没再问下去,急步出屋,往后边院子去了。   进屋里见翠莺躺在炕上歇息,面色瞧着到还好,总算放心一些,之后就一直留在这边,帮着带妞妞,并忙前忙后给她烧粥、帮着收拾、喂鸡,等到所有事都弄完了,又回到屋里,问翠莺可有好些。   翠莺歇息了一会,感觉好了些,本想下炕试试,可一起来,感觉还是没什么力气,叶氏得了赵强的叮嘱,让她看着翠莺,不让她下炕,尤其不能动针线,如今见她还是浑身发软的样子,就忙劝道:“老大家的,还是再躺躺吧,你如今可是怀着娃的,自个的身子可得顾着,要是你不好,肚子里的娃儿肯定也难受,你说是不。”   叶氏一番劝说,翠莺心领了下来,就再没急着下炕,继续躺下歇息,叶氏见她顺从躺下,心里安心不少,忙道:“你躺着,我去给你烧鸡蛋补补。”说着就带着妞妞出屋去了。   到院子里就跑去鸡舍里摸了把,从草窝里摸出两只热乎乎的鸡蛋,拿着鸡蛋出了院子,往前边的厨房去了。进了厨房就点火烧灶,舀水进锅,等水滚了之后,把鸡蛋打进滚水里,烧起糖鸡蛋来。   正烧着鸡蛋,厨房外走进来一人,叶氏抬头一看,原来是叶香,忙开口道:“香儿,是不是有事?”   叶香慢慢走到灶头,想了会才开口道:“大姑,最近……最近咋没有帕子要绣?”前些日子里,她每天都会绣点帕子,这到成了她消磨时间的法子,一心沉浸在绣花上,脑子不去想其他事,日子到好过了一些,而且她也很想得几个钱交给娘,也能让她少点负担。   叶氏虽不晓得其中的原因,不过赵强当日来找她寻人手时,说过这些货很赶,想来就是因为这个,才没空再做帕子了,想到这些,叶氏就笑着道:“最近你表哥、表嫂接了另外一宗生意,全都是做绢花的,这生意比较赶,就顾不上做帕子了,这不,你表嫂为了赶这些货,都弄得自个生病了,唉,做生意也不容易啊。”   叶香一听,抬头看来,想说点安慰的话,又想询问一下表嫂的病情,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愣愣想了会,就出了厨房,直到回了屋里,心里还在想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完毕!   95   95、农家媳妇 ...   叶香待屋里想了好一会,脑子里不断想起前些日,表嫂不计前嫌把绣活给她,虽说自个绣出来,表嫂能拿去卖钱,可多少还是有帮她一把的心思,她心里还是有数的,也因此存着感激,这会听叶氏这么说,心里就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帮把手,只是她一时又觉得开不了口,才会犹豫不决。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去找了叶氏,同她说自个愿意去帮把手,帮着做些绢花,好让表嫂的货能如期完成。   叶氏听了自然是很开心的,忙拉起叶香,就说带她往后边院子去,叶香却迟疑了,轻声道:“我怕表嫂不太乐意见我,大姑你也知道,那时候的事……”一提起何进常那时候的禽兽行为,叶香就沉默了。   叶氏也晓得她说的是啥事,忙笑着道:“香儿,你也说是那时候的事,这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一家人,不会摆在心里的,你就放心跟我去,你有心帮忙,老大家的只有感激,绝不会有任何责怪的。”   经叶氏一番劝说,叶香自个也想了想,既然想帮手了,就得学怎么做绢花,总不能老不过去,这样人家想教也教不了,想到这些,叶香就怀着忐忑,跟着叶氏去了后边院子,自从被娘从何家带回这里,她几乎都关在屋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其他院子,心里不由扑通扑通跳。   叶氏抱着妞妞,领叶香进了翠莺的屋子,她这会还躺着,不过却毫无睡意,只是歇着养神,正无所是事时,见叶氏进来,就想起身,突然见到叶氏身后还跟着叶香,到是颇为诧异,急忙撑着坐了起来。   “这会你可好些。”叶氏忙上去帮了把手,之后询问了她的病情,翠莺忙道好多了,叶氏这才放心下来,坐到了炕边,开口道:“是这样的,刚我和香儿说起你赶货的事,她说想来帮把手,帮你做些绢花,不知道你的意思?”   翠莺没料到叶香这时候会跳出来,诧异之下扭头看向她,却见叶香坐在桌边,稍稍有些低下头去,看不到表情,可不管怎样,翠莺心里还是开心的,这时候能多个人手,就多一分助力,而且叶香的手艺也是好的,应该能很快上手。   “香儿愿意来帮忙,自然是好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多谢她了。”翠莺忙笑着说了话,叶氏一听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自家人多帮衬着才对,那这样的话,香儿啥时候来做活好呢?”   “过了晌午,其他人都差不多要过来了,香儿就一同来吧,我让其他人教她怎么做就行了,香儿,你觉得咋样?”翠莺说完话,见叶香一直没开口,就问了一句。   叶香抬头看了眼翠莺,随即点了点头,还是没吭声,不过翠莺也没勉强,既然她已经表了态,那就按这么办了。   叶氏见双方都说好了,笑着又说了会话,就带着叶香出院子了,等到了前边院子后,叶香就赶忙回屋里去了,叶氏在院里瞧着叶香进屋关门,待着略略瞧了一会,想着虽然叶香还是封闭自己,可总算肯接触别人了,这是件好事,但愿她能慢慢走出来,好好过正常日子。   等到晌午之后,叶香就如期过来找叶氏,叶氏也不太放心,就跟她一道去了后边院子,之后就一直待在那边陪着,顺道照顾翠莺和妞妞。   叶香绣花的手艺不错,这做针线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翠莺唤了李贵家的进屋,央她帮忙教叶香怎么做,才不一会功夫,她就懂了,在一旁慢慢跟着做,一下午功夫,也做出了两朵绢花出来,新手来说已经不错,可她自个瞧着比别人都慢,就小声同叶氏说了,说想拿篾竹篮子回屋,晚上也好做一点。   叶氏自然是乐意的,只吩咐了她不要太过劳累,就把这话告诉了翠莺,翠莺又是让叶氏代她多谢一番。   等到赵强赶回来,将今儿的工钱都结了之后,院里的媳妇、婆子们就散了,叶氏也带着叶香离去,顺道还抱着了妞妞,说是翠莺要养病,晚上妞妞就让她带好了。   赵强点头应了,送叶氏、叶香她们出院,之后才转身进屋,翠莺见他进来,就撑坐了起来,赵强忙上去抱着她,让她靠在自个身上,才急声询问道:“身子咋样,可好些?”   “好了不少,这会也有些力气了,估摸着再歇一晚,明儿就差不多好了。”翠莺靠着赵强的胸口,轻声说道。   赵强一听,不依道:“你可不能刚好些,又开始动针线,怎么都得再养养,知道不。”   翠莺知道拗不过他,就点头应了,想想说道:“还好今天香儿说来帮手,否则我这一病,又少个人手,如今有她替上,总算活没落下来。”   赵强刚刚进院时,见到叶香也是颇为诧异,如今听翠莺说起,就道:“是啊,香儿这个时候来,真是帮了大忙,咱们真的多谢她。”   翠莺点了点头,道:“平日里我真没怎么理会过香儿,没想到咱们最要帮手的时候,反而是她站出来,这点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赵强跟着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会话,赵强就扶着翠莺躺下,自个去烧晚饭了。   而叶香那边,挎着篾竹篮子回屋后,见丁氏抱着弟弟坐在炕边,忙将篮子往身后塞去,不让丁氏瞧见,她是怕丁氏会生气,上回绣帕子的事,丁氏就不怎么高兴,不过后来到没再念她,这会自个又去帮着做绢花,实在不知道丁氏会咋说。   丁氏看了眼叶香,并没发觉她有啥不妥,就低头继续哄着襁褓里的孩子,叶香忙走到炕边,趁丁氏不注意,把篾竹篮子放在了炕角。   叶香虽然瞒过一时,可等晚饭吃好,她得拿出来做了才行,这如何能再瞒得过去,一时到不知道该咋办了,心里头犹豫了半晌,觉着还是得同娘说,瞒得了一时,往后总会晓得的,这才嗫嚅开口道:“娘,我有事同你说,你可不要生气。”   “啥事?”丁氏到没在意,只是随口应了声。   犹犹豫豫好一会,叶香终还是开了口,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丁氏,之后歇下话,瞅着丁氏,等着看她的反应。丁氏扭头向叶香看来,到没立马发脾气,只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你是怕我生气,到这会才敢开口?”   叶香略略点了点头,丁氏往她身边坐了过来,柔声道:“傻闺女,娘又不是同你表哥、表嫂有深仇大恨,那会我不想你接绣活,是因原先那件事,我怕你会难堪,也怕你心里会觉得靠着人家吃饭,会低人一等,这些日我瞧着你一心做绣活,都已经许久没抹泪了,我哪里还会不愿意的道理。”   听完丁氏一番话,叶香终于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娘的脸,从来没有一刻,感到她的脸如此温柔,以前她总觉着,娘只想要儿子,对她这个闺女可有可无,如今才晓得,娘心里是很疼她的,为了她不怕负累,也能放下面子,她以前一直没有发现,却在遭受磨难后,才觉出珍贵。   叶香看着娘的脸,有种想掉泪的冲动,不过,这回不是为了难过、伤心,而是为了温暖。   自从丁氏同意之后,叶香就再不避着她,每日除了晌午去翠莺院子跟着媳妇、婆子们一道做绢花,早上、晚上也没闲着,帮着赶工,丁氏居然也趁着儿子睡着时,抽空帮着叶香缝琉璃珠,两个人一道的话,又快了好多。   而叶香自从同媳妇、婆子们一道做绢花起,听她们做活时聊聊天,说说婆家是非,骂骂自己的丈夫,慢慢地也能跟着聊几句了,心里对何家的怨恨,好像放下了一些,人也跟着轻松了一点。   翠莺养了两日后,就跟着一道投入进来,在她一再拜托下,那些媳妇、婆子们到也能体谅,帮着赶工,大多能挤出时间过来的都过来,就这样齐心合力下,直到最后一天晌午,终于把五百朵绢花给凑够了。   赵强这日就一直留在家里,没去地里,陈乐富也一道过来了,帮着赵强一起把绢花装起来,等到五百朵都完工后,他们也装得差不多了。   装完绢花后,赵强就同陈乐富一道去镇上了,把这批货如期交到了戴老板手里,戴老板对他们的守约很是赞赏,直道下趟来一定还会再订。   赵强和陈乐富一直待到送戴老板上马车,目送他的马车往莱州方向而去,他得到那边才能登船去南洋。   货都交了,也送走了戴老板,赵强只觉浑身轻松,就按着出来前翠莺的吩咐,去了趟艳花楼、倚翠楼,向徐妈妈和金妈妈赔个不是,告诉她们,从明儿起,会继续供货。   徐妈妈、金妈妈虽责怪了几句,到也没回绝了买卖,还是照旧让他们供货,赵强这才安心下来,出了艳花楼、倚翠楼就往林家村赶去。   等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这回到再不匆匆忙忙了,浑身轻松地往屋里去,将艳花楼、倚翠楼的事跟翠莺说了,两人坐着说了好一会话,心里全都很开心,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赚了人家好几年都赚不到的银子,只觉家里的生活条件,得翻一番了。   两人顾着说话,到忘了时辰,直到感觉肚子饿了,赵强才起身,拿了镇上回来时特意切的肉,做了肉沫蒸鸡蛋,还烧了碗红烧肉,这晚,妞妞可是夹了好多肉,直到吃得肚子滚圆为止,小两口也同样美美地吃了一顿。   翌日翠莺难得轻松一天,在炕上睡了回懒觉,直到妞妞实在窝不住了才起炕,赵强早去下地了,却是帮她们娘俩做好了早饭,等她们洗漱好后,就能吃了。   赶货的日子过去,翠莺吃完早饭,就悠闲地在院里坐着,陪妞妞玩,跟着她一道喂鸡,看她追着院里的鸡玩,玩累了就让她过来坐下,拿蒲扇给她扇风,只觉悠闲自在,很是舒适。   陪着妞妞好一会,才想起一件事,就趁着媳妇、婆子们没过来前,起身去屋里取了锭银锭子出来,放进怀里就带着妞妞出了院,直接绕到前边院子,往东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还是两更,晚点还有一更!   96   96、农家媳妇 ...   推门进去后,就见到赵春在屋里,赵春见到翠莺,到有些意外,忙起身道:“大嫂是找娘吗?”   翠莺笑了笑,在炕边坐下,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赵春不解地看向翠莺,翠莺当即取出怀里的银子,塞进了她手里,赵春看着手里的银锭子,就更加疑惑了,直看着翠莺等她解释。   “这银子是买妹夫布料的钱,还有部分是多谢他帮着搭线做成这宗生意的,这也是他应得的。”翠莺将给银子目的告诉了赵春。   赵春一听,笑道:“那多谢大嫂了,只是不晓得大嫂为何交到我手里。”   翠莺慧黠一笑,轻声道:“你难道想在娘家等到孩子落地嘛,有些事,总得要有机会才行。”   赵春并不笨,听了翠莺的话,马上懂她的意思了,当下就朝翠莺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嫂费心了。”   翠莺见她懂了,就没说啥,站起身来,牵着妞妞正准备出去,到了屋门处,却停了下来,扭头道:“妹夫虽不算好,可他总不会让你和娃挨穷的,日子虽不定如意,可总要这么过下去的。”稍稍犹豫了一会,翠莺还是继续道:“有些不必要的人,就不要再去搭理了,好日子还得靠自己守住,才能得到。”   把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后,翠莺也不管赵春能不能听懂,就开门出了屋,才走出几步,赵春就从屋里追了出来,在背后唤道:“大嫂。”   翠莺扭头看去,赵春看了她好一会,慢慢开口道:“你说的话,我懂,以前我不懂事,往后我会守着该守的人,好好过日子的。”   听完赵春的一番话,翠莺晓得她真的听懂了,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牵着妞妞往回走了。   当晚赵强回来时,翠莺就把将银子给赵春,还有和赵春说的话都告诉了他,赵强虽然不懂翠莺的目的,可他能听得出,翠莺是为了赵春好,自然就没说啥。   第二日,陈乐富一早过了来,这是翠莺早料到的,他果然话里露出了想结银子的意思,翠莺就笑着道:“我早想着把钱结给妹夫,又怕妹夫跑来跑去麻烦,就把银子给了春儿,反正你们两口子,给谁都一样,既然你过来了,那就去找春儿拿吧。”   陈乐富听了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不过他总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同翠莺又说了几句话,就出了院子,往东屋去了。   翠莺也不晓得他们两口子具体是怎么谈的,不过她晓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当天,陈乐富就接了赵春回去,翠莺心里头想想,赵春是个厉害的,陈乐富这么奸猾的人,照样被她捏着,逃不出手掌心去。   赵春回去后,翠莺每日又回复了闲适的日子,每日陪着妞妞玩,或者和做活的媳妇、婆子们聊天,不过,等进了六月,地里割麦子的农忙来了,媳妇、婆子们家里、地里都得忙,就抽不出时间来做活了。   所幸李贵家的、王常家的及另外三位织布娘,到是照常过来,再加上叶香,凑上丁氏时不时帮衬着,自己也少少动点针线,就这么东凑西凑,艳花楼、倚翠楼的货到还供得上,不至于断货。   忙过了割麦的农忙期,地里种上玉米后,该忙的就忙过去了,赵强每日在家的时间多了起来,翠莺身子的不适也好了很多,到是过了个轻松的盛夏季,等到院里桂花开的时候,戴老板又来了,找上了陈乐富。   陈乐富赶忙过来寻了赵强,带着他去见了戴老板,谈了一晌午,等到赵强回来时,已经日头偏西。   翠莺早想到,戴老板这次来,肯定是要再订货,可是她没想到,赵强回来时直接带来这么多银子,看着赵强摊在炕上的布包,她着实吓了一跳,这次居然给了足足一百两银锭子。   “这么多,戴老板这是要订多少货啊?”翠莺忙问道。   赵强兴奋地拉着翠莺的手,道:“戴老板说,咱们做多少,他要多少。”   翠莺有些不解,道:“这话是啥意思?那到底要多少?还有多少日交货呢?”这可都是很要紧的,不弄清楚,怎么能收定金。   赵强也不急,慢慢把事情一一告诉了翠莺,戴老板上趟把他们的绢花带回去,是给名下教坊的姑娘们佩戴的,哪里知道,却吸引了南洋那边的客商,相当于最大的胭脂斋一般,是专门卖胭脂、饰物的,说是很喜欢他们的绢花,想要订货,戴老板这趟来,就将人带了过来,赵强刚刚见过了这位姓成客商,这些银子就他给的。   原来是有新的客人,翠莺当下兴奋了起来,忙道:“那成老板怎么说的?咱们做多少他就要多少,是啥意思?”   “成老板的意思是,这些银子算作押金,他准备长期要咱们的货,而且没有定交货的日子,他在这边专门有人留着,打理其他生意,他说只要咱们做出来一批,就送过去,那人会直接给咱们结银子的,而咱们的货会跟着货船运过去的。”赵强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并从怀里拿出了双方签的契纸。   翠莺听完这番话,拿着契纸看了又看,只觉像是在做梦,居然谈成了这么大的生意,而且还是长期的,这样就等于,他们往后有了一条稳定的财路,再不用愁啥了。   这么大的好消息,让两口子乐了好几天,并告诉了叶氏,让她也能跟着开心。而隔天,陈乐富就送了布料过来,翠莺晓得他急着销布料给他们,就啥也没说,直接拿了三十两银子交给陈乐富。   陈乐富自然是乐呵得不行,翠莺他们能长期做这生意的话,也就是说他的布料不用愁了,再多都能销掉,有了这个想法,陈乐富当天回去后,就开始动起脑筋来。   直到半个月后,翠莺交出了第一批货,总共五百朵绢花,并成功结到了二十五两银子,这样才算彻底安心了下来。   当翠莺正在忙着张罗第二批货时,陈乐富又过来了,这趟他却不是来送布料的,反而拉着赵强、翠莺,严肃地谈起事来。   “大哥、大嫂,南洋那边是宗大买卖,你们往后就可以靠着这条路赚钱了,可是有点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这的布料总有一日要用光,到时候,到哪去找布料。”陈乐富认真地把话说来。   这个问题,翠莺还真考虑过,她也想过要找陈乐富帮忙,看能不能再订这种布料,如今正好他提起了,就道:“布料的事,只怕还得烦劳妹夫帮忙了。”   “这是应当的,大嫂不必如此见外,我这趟来,就是想谈这事,前几日,原先那间布坊的老板找到了我,说是想把布坊顶手,想我帮他找人接手,我一听,到是挺有几分兴趣,不知大哥、大嫂,你们觉得,要是我顶下这间布坊,可好?”陈乐富说完,就双眼望着翠莺,只等她开口。   翠莺当然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他想顶下布坊,就是想将布料销给他们,算是巴着他们南洋这边的生意,也给自己开条财路,脑子可转得真快。   陈乐富都已经找上门来了,翠莺自然不好回绝,而且只要他不捞油水捞得太过分,那么有一家能长期供布料的布坊,对他们也是有利的,翠莺当下就笑着道:“妹夫能顶下来做,自然是好的,那么咱们的布料,就再不用愁了。”   听翠莺这么一说,陈乐富就笑呵呵地开口道:“那全靠大哥、大嫂赏饭吃了,我这就去谈顶布坊的事,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说完站起身来,正转身打算出门,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道:“大哥、大嫂,你们可想过,开家店铺出来,这样散客的生意也能做,而且有了店铺,档次也就不同,说不定到时还能再提提价,赚得不就更多。”   其实翠莺这些日都在琢磨这事,她确实想开间店铺,不过这事她不能一个人拿主意,就想着哪日同赵强先商量一下,再做打算,这会听陈乐富这么一提,就笑道:“多劳妹夫上心,咱们会好好考虑这事。”   陈乐富就没再多说,转身离去了,赵强送了陈乐富出去后,转身回屋,就坐到了翠莺身边,道:“刚妹夫说的,你是不是也有想过?”赵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翠莺的,这些日她心里有心事,他也能看得出,再加上刚刚她直接就说会考虑,他就有点猜到了。   见赵强问起,翠莺也没打算隐瞒,趁着这个机会,就直接说了,“我这些日是在琢磨这事,不过,我也不会自作主张,还是得同你商量了才行,你觉得咋样?”   赵强沉思了一番,道:“开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如今怀着孩子,我怕开店的事太繁杂,会累坏身子,我就担心这一点。”   翠莺自然也考虑过这一层,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会好多了,再不会犯懒,身上也没啥难受的地方,再说,如今正好地里没这么忙,要再过段日子,就得掰玉米了,掰完玉米就得赶着点麦,地里的活连着一茬一茬的,也抽不出空来。   “我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你真的不用担心,再说,劳累的事肯定又是被你抢去做,我只怕根本就使不上力,哪里还会累到,况且再下去地里就要忙了,只怕到入冬之前,都不得空了。”翠莺极力劝说赵强,想着既然起了念头,就趁早给办了,省得拖来拖去,不知道拖到啥时候去。   赵强见她兴致很高的样子,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就道再考虑考虑,不要操之过急,翠莺无法,也只能歇了话,之后几天,就时不时在赵强面前提起,想要让他答应下来。   赵强被磨得无法,就去找了叶氏,想同她商量一下,最主要的是,要是他们忙着弄铺子的事,妞妞就没人照顾,非得托给叶氏不可,怎么说也得征询她一下才行。   把开铺子的想法告诉叶氏后,叶氏当即就露出笑来,忙道:“开铺子是件好事,娘自然是没意见的,你也别担心妞妞,这会地里不忙,娘会帮着照看的,你们只管忙你们的,这些事都不用你们操心。”   得了叶氏的支持,赵强终于下定决心,在翠莺面前点头应承了下来,笑道:“媳妇,那咱们就开家铺子出来吧,我做老板,你做老板娘,呵呵,怪好听的。”   翠莺见他应承下来,心里很是开心,听他说着这傻呵呵的话,不由噗一声笑了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腰,仰脸笑着唤道:“赵老板,赵老板,赵老板。”赵强听她一连叫了几声,到是脸上红了起来,伸手直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翠莺瞧他那傻样,就咯咯笑个不停,两人对着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当晚就商量起铺子方面的事,方方面面全都讨论过之后,翌日一早,赵强就往镇上去了。   赵强按着翠莺的吩咐,去找了方氏,实在是翠莺不太放心赵强,怕他被人骗,想着方氏做事老道,就算她没想到的,方氏也能想到,有方氏陪着,她就能安心了。   找到方氏后,赵强将开铺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方氏看着干闺女、干女婿的家当越来越大,日子越过越好,心里头别提多乐呵了,听完赵强的话,就询问了他们对铺子的要求,看要什么地段,要多少大小,租子方面大概多少,把所有事都了解一遍后,就带着赵强到处去寻合适的铺面了。   这寻铺面可不是容易的事,想要找到合适称心的铺面,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方氏同赵强一道,寻了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后来,还是方氏想到,找了布庄的刘掌柜帮忙留意,刘掌柜很是热心,把这事给应承了下来,说是一找到合适的,就会告知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两更完毕!   ☆、农家媳妇   还未找到合适的店铺前,陈乐富却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布坊已经顶下来了,原先的织布娘也都寻了回来,布坊很快就能再运作起来,而另一个对赵家来说,则是更大的好消息,那就是赵春一索得男,为陈乐富诞下了长子。   这个消息让叶氏乐开了花,当即就同欢天喜地的陈乐富一道,往陈观村去了,赵春如今在陈家老宅这边,大小都由婆婆照看着。   等赵强从镇上回来时,翠莺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是乐得没边,随即就跟着往陈观村去了,顺道能接叶氏回来。   也许是这件喜事给赵家带来了运气,过了半个月后,布庄的刘掌柜那就有了消息,亲自寻到了方氏这边,说是有合适的店铺,地段、大小、租价都很符合赵强、翠莺的要求,刘掌柜还说,这个铺子风水很好,前一手的店主,就从这边小小的店铺开始,扩大成了大店铺,生意做大之后就准备搬去莱州,这边准备转租出来。   方氏得了这个消息,连声多谢刘掌柜,并在府里告了假,赶来了林家村,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强、翠莺。   赵强当即就随方氏去了镇上,一同去寻了刘掌柜,由刘掌柜陪着过去那间店铺,并见到了店铺的张老板。   这间店铺原先是家金器铺,因此店面显得整洁清爽,而且地段靠近宝坪路,宝坪路可是镇上最兴旺热闹的一条路,连带着这边也带旺了不少,可租价却比宝坪路少了将近半数,怎么看来,都是一处很划算的店面。   赵强看过店铺之后,在那边又待了一会,同老板谈租店的事,当然这方面他不在行,基本都由方氏在谈,他只在旁插上几句,因此比较空闲,时不时打量店里的生意,感觉来往的人确实挺多,大多都是来挑选、打造首饰的。   方氏半天谈下来,将方方面面都谈妥当后,才起身告辞,张老板将他们送出了店铺,方氏客气道:“张老板请留步,咱们这几天内,就会备好银两,送到店铺里来,再一同签契纸。”   “那我就恭候大驾了。”张老板满脸笑容说道,送出店铺后,就止了步,目送着方氏、赵强离去。   方氏边往回走,边同赵强道:“我已经把租子都谈好了,张老板答应了给你们四十两一年的租子,并且店内一些不宜搬动的大家具,都准备留给你们。”   赵强听了很是欢喜,连声道:“多谢干娘,要不是你帮着谈,我自个根本应付   不过来。”   方氏笑笑,又说了一番让他带回去给翠莺的话,两人就分道扬镳了,赵强赶着回到了家,急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翠莺。   进到屋里时,翠莺正挺着肚子靠在炕头,如今身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肚子早已经隆起,因此更加不便跑来跑去,所有铺子的事,全都是赵强一手包办,他整日在外奔波,到是地里长时没有打理,叶氏又因赵春生了娃,经常要过去陈观村看望,家里的地,全多亏有赵壮帮着看顾,到是省了赵强不少心思。   “媳妇,都谈妥了,干娘说,张老板答应四十两一年租子,而且还把店里的一些大家具留给咱们,我在店里看过,那边的家具,咱们应该都能合用。”赵强进来就在炕边坐下,兴奋地将事情一股脑告诉了翠莺。   翠莺忙坐直了身子,听完他的话,也是很高兴,这样一来,到是省了他们不少做家具的功夫,还顺便省下重新置办家具的钱,这点很合翠莺的心意。   “你今儿在那边仔细瞧了没,那边来往的人多吗?店铺可还好?像咱们一样的店可多?”翠莺连珠炮一般问了一串问题,之前赵强过去的时候,她就有吩咐过,让他仔细打量一下店铺的情况,回来好说给她听。   赵强瞧她那急样,忙将身子挪过去一点,将她扶着躺下,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腿,伸手轻轻地揉她的肚子,慢慢道:“你别急,你老是这么急惊风般,到时候娃儿生下来,就会是个急脾气。”   “你又没生过,你咋知道。”翠莺仰脸朝他撇了眼,嗔了他一句。   赵强呵呵笑道:“咱是没生过,可娘生了咱们兄弟五个,这些可都是她告诉咱的,说怀着身子是个啥脾气,生出来的娃也会是这样的。”   翠莺瞧他乐呵样,颇有些想笑,到是给忍住了,重又问起了店铺的事,赵强就把今儿在店铺里看到的全都告诉了翠莺。   翠莺听着到是挺满意,想到赵强说店里很多都是来挑选、打造首饰的,不由就笑道:“这样对咱们好,咱们可都是做女子的生意,这么看来金器店也是同咱们一条路,大多是在做女子的饰物,如此的话,到时候咱们接手店面过来,原先金器铺的老主顾,也许还能拉过来一些。”   赵强到没想到这方面,听她这么一说,才通了窍,当即连连点头,直道媳妇聪慧,并道:“但愿肚里的娃随了你,这样定也是个机灵的。”   两口子一时絮絮叨叨   说起娃儿的事,直到妞妞被叶香送回来,才歇了话,最近这些日子,妞妞到是很爱去丁氏她们屋里,丁氏的儿子这会一周多了,已经能扶着手走几步,妞妞就来了兴致,天天过去找小娃儿,说是要教他走路,弄得跟个小大人一样,不过丁氏、叶香到是乐意她过去,因为小娃儿也是很喜欢妞妞,妞妞一去,屋子里就常常传出笑声来。   翠莺见大家能如此和睦,心里头自然是很欢喜的,就经常让妞妞过去那边,能让一屋子孤儿寡母有个乐子,也是挺不错的。   翌日赵强就带着银两往镇上去了,妞妞又去了叶香那,这会地里也差不多掰玉米了,媳妇、婆子们一忙,这几天就基本没来了,都道等过了农忙再来,就这样,院子里只留翠莺一人,她到是乐得自在,在院子里的靠椅上坐着,身前放张板凳,凳上放着红色的花瓣,还有小石臼,细纱布等零零总总,身边还放着一小缸米粉浆。其他人都在忙,她也不能光闲着,因此这些日,她就抽时间,开始自个配起胭脂水粉来。   既然要开店铺了,那么就不能只有绢花、帕子、荷包、钱袋、扇面这几种,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也得带起来,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得把胭脂水粉这块做起来,这才是店铺的重头。   这些她以往在陈府,也是常常配制,陈府的几房姑娘,她全都给配制过胭脂水粉,那些难伺候的千金小姐,她都能全伺候好,可见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会自己做生意了,就再花点时间多调制一些新味儿,应该是能卖起来的。   在翠莺的打算中,胭脂水粉是第一步得搞好的,之后要是生意好的话,还得慢慢加上珠钗玉环这些,将店铺的档次抬高,当然,这些都是很长远的打算,一时半会是肯定达不到的,不过翠莺心里认定的是,只有按着想法一步步来,有一天才能真的走到最高的那一步。   翠莺如今就在开始踏上第一步,先把胭脂水粉给调出来,她也不急,就挺着大肚子,细细地研磨、沉淀、调配,到是透出了几分怡然自得。   等到日头偏西时,赵强回来了,却是带来了个坏消息,说是过去金器铺,没等到张老板,听伙计说,张老板临时有急事去了莱州,也不知啥时候回来,不过一回来,定会告知。   赵强、翠莺心里急的不得了,第二日翠莺就让赵强去寻了方氏,想要她帮着去找三少爷,看他能不能帮忙,托莱州的人找找张掌柜,只要能找到人,赵强就可以赶去莱州,把契纸签下来,就不怕了。   只可惜赵强去了方氏那,才知道三少爷这段日子都在莱州老宅,并不在镇上,三少爷那指望不上了,不过方氏又托了刘掌柜,可刘掌柜也是忙得脱不开身,只能托人捎了话去莱州,让友人帮忙寻一下。   能托的人都托了,可惜过了许久都没有消息,赵强想自己过去,可又放心不下翠莺,况且莱州地大,要是没有目标,找个人的话,实在是有如大海捞针。   实在没有法子下,只能耐心等着了,没想到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等到张老板回来镇上时,地里都已经点完麦子,而翠莺的胭脂水粉也已经调制出好几种香味、颜色,只等着开铺时,摆上柜了。   所幸张老板一回来,事情就很顺利了,赵强给了租子后就签下了契纸,十多天之后,张老板的金器铺就全搬走了。   之后的装修也很是顺利,花了半个来月时间,店铺就全打点好了,赵壮、陈乐富两人一道帮着赵强,一起把做出来的货样全搬进店里,一一布置妥当,这些货样,还是陈乐富布坊的织布娘帮忙做出来的,各种花色俱全,将店里布置的琳琅满目。   十一月二十,店铺正式开张了,这么重要的日子,翠莺就算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也得去,不过全程都由方氏扶着,而赵强一得空,也会过来身边照顾。   等到爆竹声噼啪响起,赵强扶着翠莺一道出了店铺,两人合力一起将蒙着牌匾的红绸揭下,“赵记胭脂铺”五个黄铜大字,在日头底下熠熠生辉。   赵强显然很是激动,紧紧握着翠莺的手,久久看着招牌,心里头的滋味实在无法道尽,好半晌才扭头看向翠莺,此时此刻,他心里最多的是感激,感激上天给他机会,能娶到眼前的女子,没有她,眼前的一切都不可能有,胸臆间充斥的满满幸福,也一样不可能有。   翠莺望着赵强的双眼,他眼里所倾述的感情,她全能读懂,翠莺嘴角轻轻露出一抹微笑,这抹微笑的含义,他应该也一样能懂的。   两人饱含感情的对视,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看热闹的人群涌进店铺里来,赵强得去招呼客人,就将翠莺交给了方氏照顾,自个匆匆进店去了。   开张这一日,店里热闹非凡,客人络绎不绝,虽然大多都是图新鲜、看热闹,不过多少也卖出了一些东西,等到店里打烊时,两口子坐下点了点,第一日收进了有一两多银子,去掉本钱的话,也将近一两银子盈利,这第一笔的店铺收入虽不算很多,   却足够两口子开心到大半夜了。   开张的热闹并没有延续很久,很快店铺的生意就转为寻常,每日里得的银钱并不多,不过,店铺才刚开始,他们也不急,慢慢来总会累积起来的。   所幸南洋那边的生意到算稳定,基本过半月就会把货送过去一趟,结钱也从来不拖拉,艳花楼、倚翠楼那边生意也还不错,而且翠莺还把胭脂水粉也推了过去,这块的生意量却是比绢花这些还要大,翠莺下一步就是等着成老板或戴老板过来,把店铺的胭脂水粉销给他们,这才是一宗大买卖。   自从店铺开张后,赵强就几乎都待在店铺了,而翠莺开始一段日子,也跟着睡在店铺后头的屋子里,但是肚子越来越大,而且临近年关,叶氏实在不放心,就过来接翠莺回去了。   就在腊月二十二这天,叶氏向人借了牛车,让赵壮赶了送她过来,前趟已经说好,说是这日会来接翠莺回去。   翠莺早已经准备妥当,挺着肚子等叶氏过来,赵强不放心,前后吩咐了好几次,让她小心,并道过个五六日,他就关铺子回去过年了,家里的年货什么的,他都会带回去的,叫她啥也不用操心,总之就是什么都不要做,等着他回去,由他来做就是了。   翠莺早已经习惯他凡是都不放心的脾气,只要在旁听着,跟着点头就成,啥也不用说,直到赵壮将牛车停在店铺门前,叶氏匆匆进来后,赵强才停了叮嘱声,同叶氏一道,扶着翠莺上了牛车,之后对着赵壮又是一通吩咐,让他车赶慢一些,别颠着嫂子等等。   赵壮一一应了,他才安心一些,停下话来,站一旁目送着牛车驶去,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进了店铺。   哪里知道,赵强千叮咛万嘱咐,路上还是出了事,这会临近年关,到镇上来买年货的人多,一路上赵壮已经很小心赶牛车了,快临近林家村时,因路边一名小娃儿突然跑出来,赵壮猛拉缰绳,牛车急剧颠簸了一番才稳住,娃儿到还好,只是吓哭了,可是翠莺就不对劲了。   刚开始颠簸一下时,她只是感觉肚子猛一下坠,稍稍有一阵难受,等到家歇了一会后,到是没觉得怎样,可后来慢慢越来越觉得肚子往下坠,而且还阵痛起来,到傍晚的时候,肚子痛得更加密集起来。   叶氏瞧着不对了,估摸着要提早个把月生了,忙唤来赵壮,让他赶紧借牛车快去镇上,把赵强接来,而林氏到跟着赵壮一道过来了,并自动自发去帮着请来了   稳婆陈婆子。   陈婆子是老手,叶氏这会已经慌了,只能全靠陈婆子在旁指点,连着林氏一起,烧热水,准备其他一切用得上的东西,之后就焦急地等待着娃儿落地。   当赵强赶回来时,翠莺已经嘶吼得喉咙都哑了,赵强在屋外听着翠莺撕心裂肺的声音,只觉得心都揪到了一处,可又进不去屋里,见不到翠莺,只能一直在屋外焦急踱步,手不停地扯头发,头皮的刺痛也比不过心痛,这会他巴不得能替翠莺承受这种痛。   里面的女人在熬,外面的男人也在熬,时间就好比静止了一样,赵强的心随着翠莺越来越弱的嘶哑声音起伏,好比有双无形地手紧紧抓住他的心一般,不停地颤动、刺痛,那种滋味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承受下去,不知熬了多久,终于传来一声啼哭,赵强只感觉悬起很久的心落到了实处。   又是一段好似极其漫长的等待,屋门终于打开了,叶氏抱着襁褓出来,开心地唤道:“老大,快,快来看看你的儿子。”   赵强激动地上去抱起襁褓,小心把脸凑过去,只见襁褓里,小小的一张小脸蛋儿,红红皱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开似闭,小嘴儿在轻轻嚅动,可爱的模样让赵强几乎看不够,不过,他心里还惦记着翠莺,因此只看了一会,就同叶氏道:“娘,我想进去看看翠莺。”   “不行,里面刚生完孩子,你进去会有冲撞的。”叶氏忙声阻止。   “娘,我不怕冲撞,你让我进去吧,我真的很惦记翠莺,她刚刚痛了那么久,这会肯定很想见我,很想我在旁边陪着,我求求你了。”赵强连连哀求,叶氏犹豫了一番,终是拗不过他,点头让他进去了。   赵强抱着襁褓走到门前,不知怎么的,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屋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赵强心里又是一痛,生下这个娃儿,翠莺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赵强走进去后,陈婆子很是诧异,忙道对他不吉利,让他别进来,赵强却没有管她的话,直接走到了炕边,一眼就见到了炕上的翠莺,此时正合着眼歇息,脸上的神情很是疲倦。   不知是陈婆子嚷得太厉害,还是翠莺感觉到身边的人,就这样慢慢将眼睁了开来,入目就是赵强充满担心、心疼的神情。   翠莺这时候很疲倦、很疲倦,几乎所有的力气都在刚刚用尽了,可她还是舍不得闭上眼,就这么看着赵强,并动了动脖子,想要看看   孩子。   赵强马上意会过来,忙轻轻在炕边坐下,把襁褓放到她脸旁,微微侧转过来,婴儿稚嫩的脸庞就映入了翠莺的眼眸,这是她的儿子,是她和赵强的儿子,如此可爱的小东西,她真的看不够,目光久久无法离开那张小脸庞。   不知什么时候,陈婆子被叶氏和林氏给请了出去,屋里安静了下来,赵强、翠莺却沉浸在他们自己的天地里,根本没察觉身边的变化,两人都一同望着襁褓里的孩子。   不知看了多久,翠莺突然就双眼酸涩起来,两行清泪止也止不住往下滑落,她心里清楚,这泪和她曾经流过的泪都不同,不是在陈府被人欺负时那种悲伤的泪,不是林山死时那种绝望的泪,也不是林氏强迫她改嫁时那种苦涩的泪,而是幸福满溢而出化成的泪水。   翠莺的泪水流淌而下,她闭上眼眸,想要让它停下来,这时却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擦拭她的泪,她睁开眼看去,才发现,他的双眼也盈满了泪水,这时候她才知道,幸福的人原来是一样的。   眼里的泪水还没停下来,翠莺嘴角却露出了微笑,在他擦拭她泪水同时,她也伸手抹掉他眼眶中的泪,两人这时才破涕为笑,全笑出了声音来。   笑声惊动了襁褓里的小东西,居然嗯嗯地发出一阵响声,手脚微微划拉挣扎,好似在抗议,又好像要参与,不管怎样,这嗯嗯声让赵强、翠莺又一次笑了起来,慢慢歇下笑声后,赵强就道:“你也累了,快闭眼歇息吧,我和儿子会陪着的。”   翠莺安心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很快就感觉到赵强也在炕上躺了下来,而襁褓里的小东西,好似也安静了下来,再不发出声响,屋里变得很是宁静,翠莺嘴角勾起,慢慢入了睡。   不知睡了多久,翠莺慢慢转醒过来,睁开眼帘,窗户透进来淡淡的晨曦,屋里有股朦胧笼罩着,她轻轻扭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妞妞也钻进被窝来,她的小脸靠着襁褓,一只小手儿还轻轻拽着襁褓的一角,双眼闭着睡得很香甜,襁褓里的小东西也是双眸紧闭,小嘴儿微微翘着,不时轻轻嚅动,却也睡得很甜,赵强睡在最外侧,用自个的身子包围住两个孩子,还有她。   翠莺就这么痴痴看着两个孩子和他,这画面,她会记住一辈子,而他们就是她这辈子的幸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本文到此全部完结,谢谢菇凉们一路支持! ━━━━━━━━━━━━━━━━━━━━━━━━━━━━━━━━━ 本文内容由【紫衣宫主】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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